《穿成秘境后我用游戏改造修真界》 第1页 [无cp向] 《穿成秘境后我用游戏改造界》作者：故寻【完结】 文案： 陆垣穿成了一只秘境。 秘境——未知神秘生命体，以灵力为食，但无法自主固化灵力，故常以灵药、灵兽、法宝、传承做饵，吸引猎物（修真者）进入，利用毒物、异兽、幻境等手段灭杀后吞噬其体内灵力…… 读完传承中「坑害修真者两三法」、「挑拨修真者内讧之我见」等系列「教材」后，陆垣一脸嫌弃，这都什么割韭菜连根刨的粗暴手段，太不可持续了，更何况秘境越是险恶，越逼得修真者雁过拔毛，简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想要灵力还不简单，他有一万种愉快的方式让修真者主动来氪。 * 不知从何时起，修真界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秘境，探索普通秘境时，修真者采灵药、杀异兽、探古墓、找宝库、夺机缘、出生入死、互相提防…… 在这个奇怪秘境里： 「各位道友，加我好友，点一点帮我助力，一块下品灵石做报酬。」 「狗秘境不做人，投了几千块灵石进神池，也没抽出五星！」 「光偷菜不浇水，孽徒，给老夫站住……」 「各位师兄师弟师侄师孙，今夜子时，是兄弟都来贪玩秘境，跟我一起砍死那帮剑修！」 * 众秘境纷纷发现，最近来访的修真者越来越少，反而一群杀不完的古怪傀儡不断冒出，他们自称玩家，说什么接任务打boss，张口开团、闭口上人，到处捣乱，让他们不堪其扰。 陆垣：抱歉啊，玩家太多，借你们的地盘开个副本。要不要来我这儿做伺服器？待遇从优哦。 众秘境：……这日子没法过了！ 内容标籤：仙侠修真 游戏网游成长 基建 群像 主角：陆垣 ┃ 配角：┃ 其它：游戏策划，制作游戏 一句话简介：在修真界制作游戏 立意：文明发展的思考 vip强推奖章 游戏策划陆垣穿成了一只秘境，为了获得灵力，他开始以秘境为载体，在修真界打造游戏乐园，他的游戏不仅改造了修真界，也改变了修真者们的日常生活和修炼方式，在收服其他秘境，探寻穿越原因的路途中，不知不觉成为了修真界第一大游戏发行商。 本文脑洞大开，设定新颖，世界观独特。主角穿成秘境，又做策划又当伺服器，制作各类游戏使修真者玩家化，是另一类型的第四天灾流小说。文笔流畅，生动有趣，值得一读。 第1章 穿成秘境 「哥哥、哥哥……」 昏沉中，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不断传入陆垣耳中。 谁在叫他，他……有弟弟吗？ 陆垣努力睁开眼，刺目的白光碟机散了黑暗。 「哥哥！你终于醒了！」白光晃动中，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惊喜又激动。 奇怪地是，陆垣的视线中却并无人影。 「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白光越发明亮，它跳动着，仿如活物。 陆垣下意识后退，拉开一段距离，看清白光全貌后，才意识到，原来叫他哥哥的竟然是一只白色光球。 那光球圆圆乎乎，光心如火，灵动地一闪一闪，表面逸散的白光如绒毛般捲曲，乍看上去，仿佛一只又胖又圆的绵羊球。 见陆垣不回答，绵羊球疑惑地晃了晃，小小声，「哥哥？」 「莫要乱认哥哥，我可不是……」 陆垣否认的话在看到自己的模样后戛然而止，视线中，他通体纯黑、表面光滑、弧度完美…… 不管以何种苛刻的审美来看，他都是一只标准的、漂亮的、健壮的……加多少定语也改变不了本质的……大黑球。 他竟然真是一只球！ 就在陆垣怀疑球生之际，无数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庞大的信息量在灵魂深处掀起山唿海啸般的冲击。半空中，黑色光球痛苦地翻滚着，摇摇欲坠，绵羊球担心地不断跳动，又不敢太过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传承仪式结束，陆垣才渐渐从那种灵魂快要爆掉的状态中缓过劲来。 原来，他是球，又不是球…… 黑球只是灵体的初生状态，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只秘境。 秘境是一种藏身虚空，以灵气为食的生物，他和绵羊球就是两个新生的秘境灵体。 秘境吗…… 潜意识里，陆垣并不认同这个身份，不应该的，他不应该是秘境…… 「哥哥、哥哥！」见黑球动也不动，呆滞地飘停在空中，绵羊球不甘寂寞地飞过来，转来转去，像只聒噪的小陀螺，「你说说话嘛，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陆垣自语般，「我在想我是谁？」 「你是谁？」绵羊球语调欢快，「哦，哥哥在想你是谁！好棒啊，哥哥在想你是谁！」 叫着叫着，他停下来，后知后觉地晃了晃捲毛，困惑道，「唔……可是哥哥不就是哥哥？还能是谁？」 还能是谁……还能是谁？ 这句话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无数画面从陆垣灵魂深处涌出：钢筋水泥构建的城市，高楼林立、灯红酒绿，马路中拥挤的车流、草原上奔驰的列车…… 他想起来了，他叫陆垣，是一个生活在现代化城市里的人类。 一幕幕记忆如电影放映般快速闪过，从懵懂幼儿，到青春少年，再到步入社会…… 第2页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间杂乱的、遍地草稿纸的书房，时值深夜，房间内一片漆黑，唯有电脑屏幕散发出明灭不定的幽光，上面显示的是一条条留言…… 陆垣仔细看去，发现那些留言竟都是众人对他的评价，而在这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有三个字符出镜率极高，几乎每条评论里都会出现多次。 「我是……」陆垣深深凝视着那三个字，不知不觉读出了声。 「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绵羊球凑上前，身上光芒一闪一闪，仿佛眨巴着眼睛，「哥哥快说啊，你是什么？」 在他的催促中，陆垣顺势念出下文： 「我是狗……」 「狗？」绵羊球捕捉到关键词，又蹦又跳，「哦哦，哥哥是狗，哥哥是狗，原来哥哥是狗！」 「可是哥哥……」绵羊球天真地道出疑惑，「什么是狗呀？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狗？」 正在找地缝的陆垣：「……」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是狗策划，不是狗！ 在「狗策划」三个字的魔力加持下，陆垣的记忆找回了七七八八。 他原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资深主策，刚和团队制作上线了一款冒险类游戏，正因为更新问题引起的玩家们不满而头疼，结果、结果不知怎的穿成了秘境。 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应验了玩家们刷屏的那句评价，「狗策划不做人」啊…… 「哥哥是狗呀～哥哥是狗……」绵羊球哼着自创的小调，继续往心塞的陆垣身上插刀。 「我说羊小球啊……」陆垣有气无力。 捲毛的白色小球停止舞动，凑过来，「哥哥，羊小球是什么？」 「傻孩子，羊小球就是你啊。」陆垣周身闪烁着黑光，视线落在小白球的捲毛上，「是我给你起的名字。」 「哦哦！我叫羊小球！」心智如同小孩子的小白球立刻接受了这个名字，开心转圈，继续唱起改完词的小调，「我是羊小球，哥哥是狗大球呀～我是羊小球，哥哥是狗大球！」 狗大……咳咳…… 陆垣怀疑这熊孩子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小球啊，你过来。」陆垣声音严肃，「不能再说狗这个字了。」 「为什么啊？」羊小球不解地问，「明明是哥哥先说自己是狗……」 「咳，我这么说，那什么，嗯，那是因为……」陆垣轻咳一声，「你知道『狗』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哥哥告诉你，『狗』呢，其实是一个称赞词，是比『棒』还要好的夸奖，例如，『你很狗』就是『你特别特别棒』的意思……」陆垣毫无欺骗小孩子的负罪感，一本正经地胡扯，「可是哥哥是个很低调很谦虚的人，不喜欢被夸，所以不许再提这个字了，哥哥会生气的，你希望哥哥生气吗？」 「哦……」羊小球懂事地说，「好吧，我知道了。」 忽悠住蠢弟弟，陆垣暂时松了口气，总算能继续整理现在的情况了。 在陆垣找回的记忆中有一部分缺失，那就是他穿越的过程和细节，他无从得知自己因何穿越，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穿回去。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生存，初生秘境十分脆弱，若不能及时补充灵气，等待他们的只有灵力枯竭后的夭折。 「必须尽快找到修真者……」 「修真者？在哪？」羊小球像只竖起耳朵的狗狗，一跳三尺高，「我要吃！」 无怪乎他听到「修真者」三个字的第一反应就是吃，在陆垣得到的传承信息里，秘境以灵气为食，却不能自主吸收空中飘散的灵气，只能藉助媒介，例如以灵气锤鍊身体的修真者们。 从某种意义上，修真者之于秘境，好比植物之于动物。 陆垣得到的传承里提供了大量捕食修真者的方法，一般来说秘境们会用灵药、灵兽、法宝、传承等作为诱饵，吸引修真者进入其中探险，再在暗中布下无数陷阱，绞杀修真者併吞噬他们体内灵力。高明些的秘境还会挑拨修真者间的关系，使他们自相残杀，以获取渔翁之利…… 这些方法总结起来大概能编成「坑害修真者两三法」、「挑拨修真者内讧之我见」、「陷阱伪装三百问」等一系列「教材」。 不过在陆垣看来，更贴切的教材名字或许该是「秘境：从入门到入墓」。 因为这些捕食方法完全将秘境和修真者对立起来，秘境为生存绞尽脑汁坑害修真者，修真者呢，重重陷阱拉高了他们的探索成本，为回本自然要雁过拔毛。每个活着离开秘境的人都会带走大量灵草灵物灵器，让许多秘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不幸碰上了气运沖天的狠角色，更有可能面临被搬空后等死的危机。 陆垣肯定不会选择这种极不稳定且註定毁灭的方案。 于是他对念叨着吃大餐的羊小球说，「快擦擦口水，咱们不吃修真者。」 「啊？不吃？为什么？」羊小球在半空中打滚，委屈巴巴，「可是哥哥，我饿，我好饿……」 「先等一等，哥哥给你赚灵石吃。」 「灵石？」羊小球又快乐起来，「好啊好啊，我要吃！」 灵石是一种储藏着灵气的石头，也在秘境们的食谱上。 不过，灵石是修真界的流通货币，骗钱和杀人两相对比，终归还是后者更简单快捷，所以秘境们从不把灵石当作主粮。 第3页 但陆垣不这么想，赚灵石很难吗？ 在加几行代码、画一张图就能换来千百万真金白银的游戏行业混迹多年，骗氪……咳咳……向玩家兜售高质量服务什么的，太简单了。 「狗策划」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兜售高质量服务」的第一步是盘点现有资源。 然而，在带着蠢弟弟巡视了一圈秘境空间后，陆垣沉默了…… 根据秘境资源的「初始配置」情况，初生秘境可分为不同等级，这直接决定了他们的成长潜力。而秘境资源的丰富程度体现在空间大小，灵植灵兽种类，法器功法藏量等各个方面。 陆垣秘境的资源情况如何呢？简单点可以用一个字生动形容，那就是「穷」，实在是太穷了。 空间大小不过几百亩，无灵植；无灵兽；无法器，只有一种暗灰色的坚硬石头，陆垣没有从传承中找到关于石头的信息，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功法倒是有，但只有一本《基础阵法》，一听就是不值钱的地摊货。 除此以外，陆垣仅有两项所有秘境的通用技能，第一是自如掌控秘境里的一切，第二则是建造幻境。 即便是这两个通用能力，目前也只处于最低级别，他能自如控制秘境里的一切，却仅限死物；他能建造幻境，却只能影响五感中的两感，「形」和「声」，即只能蒙蔽修真者的视觉和听觉。 而以上这些远还不是最惨的…… 秘境这种生物有点像一个个不完备的小世界，本体空间存在于虚空之中，以特殊通道连结在主世界上，这个通道就叫做「锚」。每条通道开在主世界的出入口是固定不变的，这个地点即是「锚地」。只有修真者们身处一个秘境在主世界的锚地范围时，该秘境才能将他拉进空间。 简单来说，锚地就是秘境开在主世界的大门，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那么陆垣的锚地在哪呢？ 他的锚地是个直径十几公里的圆形，位于一片平坦广阔的平原上！。 「哇！好好啊～」羊小球开心地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像只翻滚的棉花糖，他本想拉着哥哥一起，但见陆垣情绪不对，飞过去亲昵地蹭了蹭黑球，「哥哥，你怎么了？你看，好宽敞，好平坦！」 陆垣十分心塞，这傻孩子，还以为这地儿挺好呢。 「唉，我在想，咱们运气太糟糕了。」陆垣说，他想着是不是他穿越消耗了太多能量的关系，才连累羊小球有了这么差的开局。 「啊？为什么？」羊小球不解。 「你可知修真者到秘境的目的是什么？」陆垣幽幽道，「为寻宝，更为修炼，他们可能去悬崖、去深涧、去洞窟、去密林，去任何神秘的、可能潜藏着隐秘的地方，唯独不会来这一眼尽收、毫无遮挡的平原。」 就算来，也只可能是偶然路过。可是跟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相比，路过一小片圆形土地的概率实在太小了。 「啊，那我们怎么办？」羊小球蔫答答的，光芒都暗淡了几分，「我是不是吃不到灵石了，我是不是要饿死了……」 「不要急，让我想想办法……」陆垣目光穿过锚地边界，望向远方。 「哥哥，我们现在出不去的。」羊小球说，初生秘境在积累一定灵气前，无法离开锚地划定的空间。 「我们是出不去，但是……」陆垣的视线落在草地上，微风吹过，草籽向四处飘散，「蒲公英藉助风力将种子传向远方，我们也可以做点什么，提高被发现的概率。」 「啊？」羊小球似懂非懂，却见自家哥哥不再解释，已经先一步返回秘境空间了，他跟着回去，发现陆垣正在摆弄那种灰色的石头。 只见他先是用石头造出一堆半球，接着从灵体中探出两根细长的手，在半球面刻下一些花纹，最后给刻完的半球扣上另一个半球，组成一个完整的球体。 「哥哥，你在干什么啊？」羊小球戳着那些比他还大一号的石球，「你在造自己吗？」 「我在做传送球。」陆垣手上不停，「那本《基础阵法》里记载了一种用于短距离传送的子母传送阵，在子阵处输入灵力，就能传到母阵所在。」 他要在锚地中心布下母阵，在这些球中刻上子阵，并做出里面藏着东西的假象，吸引修真者用灵力探查。 这些传送球就是秘境的「种子」，帮助他们扩大锚地覆盖范围。 在绝对控制的能力加持下，陆垣很快制作出一百个石球，他环绕锚地边界一周，谨慎地选择了三处隐约能看到山峰的方向，和弟弟一起，催动灵力将石球抛出边界，让它们飞向远方，飞过草地，直到飞出视野。 「好了，现在就等顾客上门了。」陆垣带着羊小球回到秘境，「机会或许只有一次，我们一定要做足准备。」 一堆没用的石头可留不住玩家。 他们必须做出一个游戏，在可用材料只有一堆石头、一本《基础阵法》以及初级幻境，在无法给玩家发放任何实物奖励的前提下，做出一个让人慾罢不能，氪金不断，且离开后忍不住再次来玩，甚至向朋友推荐的游戏。 听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但陆垣早已有了想法。 只见黑色光球倏然飞起，悬停在秘境空间半空，在他的意念控制下，大地开始震动，无数灰色石头翻滚堆叠，变形交融，重新捏合…… 第4页 当灰尘散去，原地出现了一个足有百米高的陡峭石壁。 「哥哥，这是什么啊？」小球弟弟好奇地打量着这庞然大物。 「棋盘。」陆垣边通过意念捏出一个个磨盘大的棋子，边回答，说着似是想到什么，「对了，弟弟，你过来，我教你几句台词。」 「台词？棋？」陌生词彙过多，白色小球在半空中凌乱摇晃，更懵了。 「没错，有台词的棋……」陆垣意味深长地说，同时在心中补充道，这可是一个神奇的、魔性的，征服了几亿人的棋…… 第2章 五行棋 晨光熹微，一道人影自六合城内御剑而出。 那是一个红衣少年，约十七八岁的模样，他的御剑之术显然不太熟练，脚下飞剑一路蛇行，飞得那叫一个歪歪扭扭，像是随时会人仰剑翻摔落在地。 但他的自我观感倒是意外的良好，挺胸昂首，神采飞扬，墨玉长发高高扎起束于脑后，随风而动，轻狂又肆意，仿佛自己是个能移山填海的大修士。 少年边飞边嘀嘀咕咕，「纪师姐太讨厌了，带上我又能怎样，说什么未知秘境太危险，说什么我修为太低，好歹我也是练气期大圆满、仅差一步就能筑基的修真者啊！」 「最讨厌的是，成天让我待在城里，六合城这种偏僻小城有什么好逛的，我辛辛苦苦偷跑出宗门可不是为了逛街，我是来参加秘境潮的！」 他抱怨一通后，復又得意起来，「哼，你们不带我，我难道不会自己去吗？以为没收了我的储物袋就能把我难住，想不到吧？我还有存货。」 「嘿嘿，待我悄悄跟在他们后面进到秘境里，保管能吓他们一跳。」 他在半空悬停住飞剑，想了想，「嗯……我记得昨天偷听到的地方是六合城东部千里之外的牛首山，一座长得像牛头的山。」 「长得像牛头啊，那应该很明显，嗯，我看看，东面、东面……有了，是那边！」 少年分辨了一下方向，调转剑头，再次飞起。 「我有预感，今天一定能收穫天大的机缘！」 修真者的预感一向玄之又玄，抓住了往往能带来不小的益处。 「是神兵利器呢，还是仙草灵丹呢？或许，是一份上古传承？」他越想越美，「到时候，嘿嘿，等我把秘境里得到的宝贝往外一亮，不行不行，不能直接给他们看，必须让纪师姐、蒋师兄先为看低我道歉，才能给他们瞄一眼，对，只能瞄一小眼……」 六合城门口，一高一矮两个守卫仰头望着少年消失在天边的背影。 「不愧是修真者啊，这么早就出去歷练了？」矮个守卫哈气连天，佩服地说。 「这算晚的了。」高个守卫摆摆手，「听夜岗的老张说，大部分修真者都是半夜出发，秘境入口一向难寻，时间宝贵啊。」 「这样啊……」矮个修士点头表示受教了。 「入口难找便罢了，关键是竞争的人太多。」高个守卫凑过来，悄声说，「你没发现，最近城里多了许多修真者吗？」 「是吗？不是一向很多吗？除了六大宗门常驻的大人们，城里常年也有很多歷练的散修啊。毕竟咱六合域再怎么偏僻，也是无主之域嘛。」 「但今年格外多。」高个守卫说，「我岳丈是开客栈的，往年最热闹的时候也不过住满一半房间，最近每天都是客满，价格翻上一番都有人愿意租住。你好歹也是城门守卫，都没注意吗？」 「啊？」矮个守卫挠挠头，后知后觉，「你这么一说，似乎真是，最近各种咻咻、砰、锵……的声音密集好多，都吵得我睡不着觉了。」 高个守卫：……你每天都在注意些什么地方啊。 「所以为什么城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修真者？」矮个守卫问。 「唉，你好歹也是六合城的人，别总闷在家里，多去街上走走，听一听看一看啊。」高个守卫恨其不争，「今年是十二年一次的秘境潮，就是最近两天开始的。」 「秘境……潮？」矮个守卫愣住，身为六合城住民，从小在修真氛围中长大，他当然知道许多修真常识，甚至还在小时候做过灵根测试呢，可惜没甚天赋，「这秘境潮是什么？莫非跟异兽潮一样？秘境也会到处跑？」 「秘境是死物，当然不会动，也难怪你不知道，十二年一次，上一次你也才……才四岁，我告诉你，秘境潮嘛，就是一堆新秘境噼里啪啦，像那雨后的竹笋，一起冒出来。」高个守卫连说带比划，「你应该知道吧，秘境也分好坏高低，好的里面灵宝遍地，差的呢，可能九死一生也就拿出堆破烂。」 「嗯，我听说过。」 「就算是品质好的秘境，去的修真者多了，也会渐渐变差，你想啊，灵宝灵物就像一块大饼，总共那么多，你吃一口他吃一口，总有一天会吃光。」 矮个守卫恍然大悟，「新秘境里好东西一定很多吧。」 「那当然！」高个守卫说，「无人踏足过的秘境，危险是肯定的，但只要能捞到一笔，就大赚了，对那些散修来说尤其如此。因为每次秘境潮后，探明的高级秘境都会被各大宗门把持住，秘境潮是他们唯一能接触高级秘境的机会。知道苍云秘境吗？」 「当然！守一宗的秘境嘛。」 「对，苍云秘境是守一宗的传说级秘境，六十年才现身一次，是天下修真者挤破头都想进的秘境，听说里面不仅不危险，还遍地是灵物，满树挂法宝。」 第5页 「不愧是守一宗啊……」矮个守卫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嚮往。 「咳咳，好了好了，不跟你聊了，天都亮了，快站好吧。」高个守卫十分现实地戳破了同伴的幻想。虽然他很理解，百域最强守一宗，修真界绝对的老大，谁年少时没做过拜入守一宗、名扬修真界的美梦呢。 梦终归是梦，守一宗的修真者，一个个都是天赋顶尖、才智出众的天之骄子，可不是他这样的普通人能比的。 高个守卫如此想着扛好长矛，站回城门边。 不过在回归现实前，他还是忍不住最后望向红衣少年消失的方向，暗自嘀咕。 真奇怪啊，他为什么要往北飞呢？听说那边可是几百年没出过新秘境的不毛之地，深处更有六大宗门公认的危险之地——陵山荒原啊…… * 路痴而不自觉的红衣少年顾姚还在御剑飞行，向着他认知中的东方飞行，不断地飞行。 他越过高山，飞过森林，路过清涧…… 四下风景越来越荒凉，山也越来越矮小。 当日光穿破云层，天色大亮，他的面前只剩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 「真奇怪啊……」顾姚晃晃悠悠继续飞，眼睛一眨不眨地扫视着下方。 「牛头形状的山、牛头形状的山……哪里有牛头形状的山啊！」 极目远眺，视野里只有几个覆满野草乱石的山丘，形状都是标准的山形， 到了此时，顾姚才终于意识到或许哪里出了问题。 「该不会……」 「该不会昨天晚上，蒋师兄发现我在偷听，所以故意误导我吧！」 自信如他当然不会将问题归结在自己身上，「一定是这样的，东边根本没有牛头山！」 「没关系，虽然牛头山的信息有误，但方向不会错。」顾姚如此想着，「纪师姐他们去的秘境入口一定就在附近，待我找一找不同寻常的……那是什么东西？」 将搜寻目标从牛头山转移后，果然立刻有了收穫。 几百米远处的草丛中，一只怪异的圆球吸引了顾姚的注意。 他催动飞剑降落在圆球附近，发现那是一只人头大小的石球，深灰色，材质不明。 他小心地拨开杂草，继续观察，石球表面异常光滑，环腰有一道寸许深的凹槽，槽内刻有祥云状的花纹，古朴且精美。 这石球显然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造的！ 是谁造的，又有什么作用呢？顾姚好奇地想。 突然，他发现那环绕球身的凹槽里竟另有玄机，除了雕刻的花纹外，还有一道极其细微，不细看很容易忽略的痕迹，那是两个半球因略微错位而产生的缝隙。 「原来这石球是黏上的！」顾姚为自己细緻入微的观察力而沾沾自喜，他进而断定，「石球里一定藏着东西！」 「莫非它就是我预感到的机缘？」顾姚越想越激动。 但到底是大宗门出身，该有的警惕心并不少。 「听说六合域里有邪修出没，万一是邪修的陷阱……」 顾姚按耐住立刻将石球抱到怀里研究的冲动，「还是先用灵力探查一下吧。」 像每个还未修炼到神识外放的低阶修真者一样，顾姚放出一丝灵力探入石球。 那灵力瞬间仿佛泥牛入海，没入石球表面，直达石心，流进被刻画好的阵纹中，静止的纹路瞬间活了起来。 猝不及防间，石球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不待顾姚反应过来便将之吞噬。 一阵风吹过，原地却哪里还有红衣少年的身影。 * 眼前一黑又一亮，顾姚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呆滞的表情。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感受着熟悉的眩晕感，顾姚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他遇到的是……传送阵？ 这里是哪？ 四周到处都是厚重的白色浓雾，上不见天，下不见地。 唯面前不远处有一庞大的、高可入云的黑影静静矗立，压迫感十足。 此时此刻，第一次单独出门的顾小少爷终于有了几分害怕。宽大袖筒掩盖下，他悄悄握紧自家老祖给的保命符箓，警惕地盯着那黑影。 「这位小友，无须害怕。」这时，一道声音自黑影中传来，浑厚且爽朗，听着像是个慈祥和善的老人。 「你、你是谁？」 「我是通天塔的守卫。」 「通、通天塔？」顾姚一愣，手心中捏着的符箓也松了松。 两人说话间，雾气稍稍散去，顾姚也看清了黑影的真身。 那是一座直上直下的红色高塔，塔座粗广，高不见顶，数不清有多少层，只能遥遥看到塔身层云环绕，如梦似幻。 「小友看到了，这就是通天塔。」 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唤回了顾姚的注意力，他循声望去，顿时惊讶地低唿出声。 塔底两扇紧闭的漆红大门上竟浮刻着一张人脸，高额长须，眼神灵动，仿佛一个活生生的老人。 「你、你、你……」 「我是通天塔的守卫，或许你也可以称为器灵。」人脸说，「主人飞升离开前留我在这擎天秘境中，静候有缘人。」 通天塔！器灵！飞升！秘境！有缘人！ 一个接一个的关键词砸了过来，砸得顾姚一时头晕目眩，他缓了会儿，抓住重点，「秘境……秘境？这里是秘境？」 第6页 「小友竟然不知？」老人语气疑惑，「既然能出现在这里，小友一定是得到了主人飞升前留下的缘石吧，怎么不知此处是秘境。」 「哦，缘石，原来那石球叫缘石……」顾姚恍然。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找到秘境了，他进秘境了！ 擎天秘境，听起来就很厉害，老前辈还说他是有缘人…… 秘境探索零实践，日常沉迷看话本的顾小少爷思维发散开来。 这不就是话本里写过的奇遇老爷爷吗？ 他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 想到此处，顾姚激动得浑身颤抖，用力捂紧嘴巴才勉强抑制住吶喊欢唿的冲动。 顾姚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就在他的头顶上空几米高处，漂浮着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俩个光球，将他的一举一动收入视线。 「哥哥，」白色的羊小球用略显稚气的声音说，「这个修真者好奇怪啊，他是生病了吗？吃了他，我会不会肚子疼。」 陆垣：「……」 「小球啊，你一个球，哪来的肚子。」陆垣语重心长教育弟弟，「而且你忘了我说过，咱们不吃修真者。」 「我记得，咱们吃灵石！」小白球晃了晃自己的捲毛，又问，「那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吃上灵石呢？你还要和他说多久啊？」 「再等等，你总得让我把开场cg走完吧。」 哥哥又在说他不懂的词了，羊小球很有经验地忽闪着白光，挡在黑球前无声抗议。 「知道了，知道了，再稍微等一会，我问他几个问题。」 陆垣之前得到的传承是以秘境视角为主的，关于秘境外世界的信息却很少，如今倒是个初步了解的机会。 下方，顾姚终于平復好情绪，调整了心态，他上前一步，恭敬施礼，「前、前辈好，守一宗剑修顾姚拜见前辈。」 「守一宗？」陆垣借着幻象中的人脸之口，说，「从未听过的宗门，看来我真是沉睡太久了。」 顾姚暗自惊讶，连有万年传承的守一宗都没听过，难道这位前辈是、是天劫前的…… 「这位小友可否告知老夫，如今是何年月啊。」 顾姚连忙回答，「是一五七癸亥年。」 一五七癸亥年…… 这是什么奇怪的记年法，陆垣纳闷，癸亥或许即是他熟知的天干地支记年法，可为何要在前面加上序号。 好在顾小少爷十分上道，不用陆垣询问就给出了解释。 「晚辈斗胆猜测前辈您和您的……主人，许是天劫前的仙人。万年前天地大劫，生灵涂炭，传承断绝，活下来的修真者们共同决定以劫难结束次年为一甲子年，六十年一轮迴。」 也就是说现在是天劫后第一百五十七个轮迴中的癸亥年，陆垣暗自点头，同时心里升起了更多的疑惑，万年前的天地大劫是什么，这种重大事件为什么他的秘境传承中完全没有提过。 不过不急，总有一天他会搞清楚，现在，陆垣决定继续下一步。 「原来如此，天地大劫竟果真出现了，主人没有预言错！」陆垣根据顾姚透露的信息，顺势修改了台词，「顾小友，我的主人是东境灵山最强散仙，某日开天眼预见未来会有一场毁天灭地的大劫，忧心之下他推迟了飞升时间，广集天下功法灵器建此通天宝塔，以为后人延续传承。」 「仙人大德！」顾姚听得眼睛发亮，仙人啊，果然老爷爷什么的，跟话本里写的一样厉害！ 「不过，」陆垣话锋一转，「主人设下禁制，来塔者须通过他定下的考验才能获得宝物。」 「这是自然。」顾姚连连点头，「不知仙人的考验是？」 问话同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试炼嘛，这还用说，不是战就是战。 他不自觉挺起胸膛，握紧手中的本命灵剑，潜台词是， 来吧，不管是单打还是群殴，我大剑修完全不带憷！ 「哈哈哈，小友不必如此，这考验并非你所想。」陆垣意味深长道，「不知你是否知道五行？」 「五行？」顾姚愣了愣，回忆学过的知识，「您是说木、火、土、金、水的那个五行？」 「没错，五行灵素乃天地万物之基，其相生亦相剋，老夫的主人为钻研五行之道，闭关千年，终于悟出一种的灵棋，名曰，五行棋。」 顾姚呆滞脸：「五、五行棋？」 「没错，此棋变化之众恰如星辰之繁，可启智炼心，常练对修为大有益处。」 顾姚的表情彻底僵住了，万没想到，所谓的考验竟然是下棋，虽然没听过五行棋，但前辈说了此棋变化之众恰如星辰之繁，想必要比他爹喜欢的围棋还难吧。 太糟糕了，他要是有那个脑子，哪还会放着家里阵修的传承不管，跑去学剑啊。 「前、前辈，您说的考验是下棋？」顾姚还想再争取一下，「是跟您下吗？晚、晚辈愚钝……」 「非也，」陆垣很有深意地说，「这五行棋可以一人下。」 「哈？一个人？」顾姚出乎意料。 「去吧，你看到就明白了。」 话音刚落，沉重的吱呀声响起，两扇几米高的漆红大门自动打开，露出黑漆漆的入口来。 顾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握紧飞剑进塔。 大门在他身后闭合，塔内同时明亮起来。 顾姚四望观察，他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一间足有几百尺高的巨大石室，石室空荡，仅在其中一角立着个半人高的石台。 第7页 「前辈，这是？」 「看到石台上的凹槽了吗？五行棋须以灵力启动，你在凹槽里镶嵌一颗灵石。」 「要上品灵石吗？」顾姚有些发愁，他的大储物袋被师姐收走，现在带着的是偷藏起来的小储物袋，里面灵石最高只到中品。 在敲肥羊和长线钓鱼间犹豫了两秒，陆垣终于还是守住了正经策划的底线，说，「下品灵石即可。」 「好、好的！」顾姚大喜，毫不犹豫掏出一块下品灵石放到石台凹槽中。 几乎是灵石落入凹槽的瞬间，灰扑扑的石台迸发出赤蓝金绿棕五道代表五行的灵光，流光溢彩，分外夺目。 这五道灵光如水波，顺着石台倾泻而下，奔腾着涌向对面石壁。 在顾姚惊异的目光中，几百丈高的石壁被流光点亮，化为一个泛着五彩光芒的巨大棋盘。 器灵前辈慈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引领他走入这个新的世界： 「五行棋已启动，第一步，先来录入你的称唿吧……」 第3章 大善人 为自己起一个游戏名，常常是玩家进入游戏时遇到的第一个任务，许多玩家对此不屑一顾，急于开始游戏的他们甚至可能感到厌烦，不过是游戏中的代号，管他呢，随便摇一个好了，不重复就行。 殊不知，游戏名里藏着的，才是策划们最深最大的心机。 自玩家起了名字开始，策划会用各种方式在他们与这个名字间建立联繫，在投递的信件里、在与npc的对话中、在刚挖掘出的线索上、在和队友连线语音时…… 不断暗示、反覆提醒，渐渐地，或许玩家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早已认同一个事实： 这个名字就是他们的化身！ 于是，为使自己的名字被心仪的角色表白、为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排行榜前列、为在自己的名字上方加一串特效爆炸的绝版称号……玩家们能废寝忘食、日以继夜地氪金又氪肝。 而现在，如同每一个单纯的新手玩家一样，顾姚尚未感受到人心险恶。 他仰头疑惑看向巨大的石头屏幕，在绚丽色彩的簇拥下，屏幕正中那条纯白色的长方形框框显眼极了。 「录入我的……称唿？是名字的意思吗？」 「并不尽然，」陆垣用器灵老人的声音回答，「不是你在修真界的名字，而是在这通天塔内的名号。」 「通天神塔游离于天地，自成一番小世界。主人希望每位入塔者在进塔后都能暂时放下一切凡尘羁绊，如婴儿落地般，以全然的新生面貌进行试炼，如此才能更好地领悟大道。」 「而一个全新的名字，正代表着你在神塔世界的初生。」 「原来如此！」顾姚小鸡啄米般点头，前辈说的好有道理啊，「不知我在神塔内使用的名字有何要求？」 「没有任何要求，可以是对自身大道的期望，也可以是对自己的评价，甚至可以借用草木鸟兽的名称……」 「对自身大道的期望……对自己的评价……」顾姚越琢磨越觉得熟悉，这、这不跟修真界的道号一样吗，比如他家老祖的道号就是尚云真人。 起道号对修真者来说可是一件大事，只有踏入元婴期的大修士才有资格，因为修真者们认为，父母起的姓名是俗世名，代表着凡人的身份与羁绊，而有了道号才真正在天道之处挂了名，是他们脱凡入仙的起点，故而有元婴之下皆凡人的说法。 鑑于道号的重要性，起道号的流程极其繁琐，修真者们要先焚香沐浴，再闭关七天七夜，感悟天道进行测算，最后才能敲定自己的道号。 「虽然现在不是起道号，我也不能随便……」顾姚心想，万一神塔主人飞升前留了一丝神识呢，这个仅在塔内使用的名号可就是在仙人面前挂的名啊。 「必须起一个能完美体现我的特点的……叫什么好呢……」 顾姚脑中闪过幼时以来学过的各种知识、看过的无数书籍，一时拿不定主意，纠结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陆垣并不催促，颇有耐心地等待着，他很好奇，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个玩家，会起一个怎样的名字呢？ 嗯，看衣着打扮、言谈举止，这位小少爷应该出身大门派，想必会给自己起一个有底蕴、有内…… 「我想好了！」顾姚眼睛亮晶晶的，「我就叫……」 陆垣俯身侧耳。 「我就叫，傲世剑尊！」 陆垣：「……」 「前辈，我这个名字不错吧？本来我想叫剑神，可是想想，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够，要低调一点，所以退而求其次，改用了尊字。至于傲字，这个字可是点睛之笔，我是这么想的……前辈，前辈？你还在吗？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觉得我起的名……」 陆垣：「……」 看来中二这种病，不管在哪个世界都很常见呢。 天真的少年啊，你对游戏名的杀伤力一无所知，正所谓起名一时爽，长大…… 咳，不过也好，最起码在不远的未来，他的改名卡不愁销量了。 * 「你起的名字……很好。」陆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夸奖，石屏的输入框中同步显现出「傲世剑尊」四个大字，紧接着屏幕上的色彩开始变幻。 顾姚眼睛一眨不眨，表情逐渐惊愕，他看到了什么，那些五颜六色的图案是……是头吗？ 第8页 屏幕正中排列着一些格子，三行八列，十分规整，怪异的是，每个格子里都「装」着一只颜色鲜艷的头。 赤色的狐狸、棕色的熊、绿色的青蛙、蓝色的……呃，他不认识，金色的……那是鸡崽吧？看起来应该是鸡崽，可为什么长成了三角形？怪怪的，不过看久了倒是意外的顺眼呢。 「前辈，这些是……」 「是五行棋的棋子。」 虽然是有五种颜色，虽然对应了金木水火土，可是……顾姚一个头两个大，「怎么玩啊？」 「别急，看到左上角了吗？这是教学关，跟着我的指示，你很快就能学会了。」 顾姚依言看去，果然只见石壁左上角，「傲世剑尊」四个黑色大字下，有三个稍小的字，「教学关」。 「五行棋的规则十分简单。」陆垣的旁白适时响起，「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棋子，象徵着五行灵素，你要做的，便是按照任务要求收集五行灵素。」 「象徵……任务，嗯，收集……」顾姚赶紧记录关键点。 「你再看右侧。」 石屏右上角写着黑色数字：「10」，下方则竖着一个边缘闪闪发光的透明长条。 这长条也古怪之极，它被两颗星星状的图案分割成三块，最下面有两行注释的文字，「收集数」、「0个」 「收集数，零个，是指五行灵素的收集数量吗？」顾姚问，「十又代表什么？」 陆垣并不意外顾姚认识十和零，因为早在翻看那本《基础阵法》时，陆垣便发现这个修仙世界是存在阿拉伯数字的，原因不明，或许曾经出现过别的穿越者吧。 「如你所言，底下两行记录的是你所收集的灵素数量，集到第一颗星痕的位置即算过关，当然，过关只是最低要求，收集的灵素个数自是越多越好。」 「至于十，是你的行动步数。」 「步数？」 「是的，下面我要讲解五行棋最核心的规则，即收集五行灵素的方法。」陆垣说，「现在，你外放灵力，试着碰触棋子。」 顾姚依言放出一丝灵力，视线扫过一众动物头像，最后用灵力点触在一只嫩金色的小鸡头上。 「卟！」 一声轻响，小鸡晃了晃头，眨着眼睛，沖他吐了吐舌头。 「啊！它动了！」顾姚惊唿。 「嗯，这代表你选中了它。」陆垣解释说，「五行灵素是天地之灵，十分害羞敏感，三个同种灵素聚集在一起，便会化归为原始的灵沙状态。来，你按住它，抬手，对、对，向上抬，把它跟上面的狐狸交换。」 「砰！」 花哨的特效中，三只被凑在一起的小鸡化为点点晶沙飞入右侧容器，同时收集数字变化为30。 顾姚又惊又喜，动一下就收集了三十个？也太简单了吧！ 接着，无需陆垣指挥，他依葫芦画瓢，很快又拿下两组，再入六十分。 「前辈，」顾姚停下手，盯着屏幕上的某一行，「三个灵素凑在一起会变成灵沙，那四个呢？能行吗？」 陆垣：「你试试看。」 看来是可以，顾姚兴沖沖地催动灵力，将那四只青蛙交换到一起。 「砰！」 「咚！」 一道绚烂的白光闪过，四只青蛙所在的整行棋子同时化为飞沙，容器中淡金色的液体勐地窜高一大块，计数显示，这一波，他直接进帐一千分！ 这还不算完，几乎是棋子变为飞沙的同时，一个欢快的小男孩声音在他耳边喊道：「顾得！」 「嗯？嗯嗯？顾得？」顾姚瞪大了眼睛，愣住，谁在说话，什么意思？ 陆垣：「你做的很好，这是五行灵素在说话，是对你优异表现的肯定。」 难怪他听不懂，原来是五行灵素的语言啊，顾姚心想，虽然音调古怪，却不知怎的，听起来异常让人开心呢。 「谢谢，谢谢灵素们对我的夸奖，其实还好，一般般，哈哈。」顾姚如此说着，胸脯却更加挺直，嘴角也弯得老高。 五行棋，也不是很难嘛，当然也可能是他天赋太出众。 「四个灵素能直接收集一行，那五个灵素呢？」顾姚自得了一秒，又迅速回到游戏中，开始发散思维，「凑齐五个灵素会不会更厉害？」 陆垣意味深长：「你可以试一试。」 顾姚眼睛发亮，那就是会更厉害咯！ 只可惜教学关任务非常容易，顾姚又走了几步，还没得到机会体验五个灵素的效果，就完成了任务。 这就结束了？太快了吧…… 顾姚隐隐有些失落，却在这时，五行灵素欢快且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再次响起： 「帮讷寺抬木！」 顾姚：「帮、帮啥抬木头？」 在他呆头鹅一样的表情里，咻咻咻咻，右上角的数字符号「4」掉落，化为四道流光，飞落在四个棋子上。 接着便是一阵密集的「叮」、「咚」、「咻」、「砰」声，伴随着满屏绚烂耀眼的流光溢彩，收集数目像吃了灵药，嗖嗖直线上涨。 顾姚：「！！！」 「这是剩余步数奖励。」陆垣适时解释。 还、还有这样的好事？ 顾姚很难形容现在的感受，有点像他当年闭关半年终于引气入体的时候，那是一种比激动还激动、比自豪更自豪的感觉，头脑轻眩，胸腔翁动，好像有什么要从心里跳出来…… 第9页 如果他是生活在陆垣前世的人，或许会知道有一个字最能贴切形容这种感受，那就是，爽！ 但此时，初入游戏世界的顾姚只能睁着越来越亮的眼睛，紧紧握拳表达。 「教学关至此结束，接下来是正式关卡。我要提醒你，正式关卡难度有所提升，你的目标将不仅是收集灵素，还要打破束缚住灵素的冰壳……」 「没问题！」顾姚一个挥拳，豪迈道，「来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新的挑战了，这次他会更谨慎，节约步数，得到更多的奖励，他还要多凑一些四灵素…… 对了，还有五灵素，他要看看五灵素是什么模样！ * 在顾姚看不见的地方，白色的羊小球飘在巨大的石屏前，跳来跳去，「他好像很喜欢听我说话，顾得！鹅美净！帮讷寺抬木！哥哥，你教我的台词好好玩！」 他说完又疑惑起来，「唔，可是哥哥，好奇怪啊，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他不是修真者吗？难道没见过幻境吗？」 「他不是因为幻境开心，他是因为……」陆垣组织了一下语言，「因为反馈。」 「反馈？」羊小球凑过去，「什么是反馈？」 「唔，反馈就是……」陆垣用自己的黑球身体轻轻撞了一下白球，软乎乎的小白球翻滚着向后飞了数米。 「啊！哈哈哈！」羊小球先是惊叫一声，接着又因为凌空的快乐而乐呵呵地欢唿起来，「哥哥你干什么啊？」 他刚飞回陆垣身边，又立刻被撞飞，且被撞的更远。 「啊，哈哈哈！」他稳住身型后再次飞回陆垣旁边，然后继续被撞到远处。 如是过了四五次，羊小球又一次挨到陆垣球边，期待地闪啊闪，可是这回，陆垣没了动作。 「哥哥、哥哥，快来啊。」 「来什么？」陆垣明知故问。 「推我啊，我要飞！」 「我为什么要推你？」 「可是、可是你刚刚……」 「刚刚是刚刚，现在我不想推你。」 「哼！臭哥哥！我不理你了。」羊小球整个球都暗淡了几分，不开心地默默向远处飘去。 「你看，这就是反馈的力量。」陆垣在他身后说。 羊小球：「啊？」 「当你发现凑到我身边就能体验被撞飞的乐趣后，你开始积极重复这个行动，无论飞到多远都会立刻飞回来找我，对吗？」 羊小球若有所思：「嗯。」 「反馈就是像这样，针对目标的某一行为给予回应，正向的回应会让目标更积极投入，如果是反向的，则会打消目标的积极性。」 「游戏之所以吸引人，利用的正是反馈的魔力，准确地说是即时反馈的魔力。」 即时反馈正如其名，「投入」立刻就能得到「回报」，会给人带来巨大的满足感、成就感，许多游戏中，砍怪一刀立刻看到血条缩短，赢了一局战斗等级立刻有所提升，反馈感十足，满足感十足。 「消消乐，哦，就是他玩的游戏，看起来简单，其实充满玄机。」陆垣说，消消乐这款游戏可以说是将即时反馈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在这个游戏里，玩家的任何操作都能立刻得到反馈，触碰「棋子」时图标会晃动，进行交换时会消除元素获得分数，甚至于，哪怕玩家没有动作，游戏也会给出反应——用不断跃动的提示吸引注意力。 最绝的地方是，这个游戏里存在大量的超额反馈，所谓超额反馈，就是投入一，却收穫了一百。 在消消乐游戏中，常会出现交换一次，却阴差阳错满屏皆消的结果，眼花缭乱的特效加持下，叮叮咚咚的分数进帐声中，很难有人无动于衷，这时玩家获得的满足感将会格外庞大。 而在每局游戏最后，它还会用步数奖励的方式，让人爽上加爽。为了延续这种感觉，玩家常常不知不觉间就点了下一关，自此玩了一局又一局，一局又一局…… 「可是，哥哥……」羊小球似懂非懂地问，「他再开心又有什么用呢？咱们还不是没多少灵石。」 在陆垣的设计里，一块灵石一条命，只要不死，能一直闯关。就像现在，因为前期关卡太过简单，顾姚已经一命来到第十关，眼看就要把第十关通了。 「别急呀，不就是灵石吗？」陆垣意味深长道，「正题才刚要开始呢。」 * 下方，顾姚打通了第十关，正摩拳擦掌准备迎接第十一关的挑战。 屏幕却并未如期变化，而是幻化成了一汪湖水。 「嗯？」顾姚愣住，什么意思，下一关呢？ 「顾小友，你做的非常好。」 是早被他忘到脑后的老前辈的声音。 顾姚赧然，差点忘了自己是来试炼的，不能怨他道心不坚，主要是、主要是这五行棋也太好玩了。 「前辈，我的试炼结束了？」 不知怎的，顾姚心里有些失落，他真想说再让他试炼一次吧，不，再试炼十次、一百次！ 「非也。」老前辈否定道，「我早说过，五行棋变化万千，恰如星辰之繁，试炼关卡无穷无尽，怎么会结束呢？」 无穷无尽？顾姚眼睛发亮，「那我可以继续玩……咳，我是说试炼下去？」 「当然。」陆垣话锋一转，「不过，我要先告知你一件事。」 顾姚心中勐然忐忑起来，「前辈您请说。」 第10页 「无需紧张，只是我的主人曾定下规矩，每十关设一小奖，每百关设一大奖，如今小友刚好闯过十关，到了领取奖励的时间。」 「诶？领奖？」 顾姚惊讶极了，五行棋如此简单，结果竟然只要闯过十关就能拿到奖励？ 这通天神塔的主人可真是位大善人啊！ 在他感慨之时，画面中的湖水碧波荡漾，三道金光自湖心飞出，化为三张绘有繁复花纹的卡片，一字排开，悬空而立，神秘而奇诡。 「大善人」的声音幽幽传来： 「来，顾小友，抽一张吧。」 第4章 氪金门道 「抽、抽一张？」顾姚愣愣地盯着三张卡片，不明白。 「还记得老夫说的话吗，我的主人乃是东境灵山最强散仙，因预见天地大劫，广集天下功法灵器建此通天宝塔。」 「嗯，晚辈记得。」 「通天塔内法宝灵物繁多，位阶有高低，品阶分上下。」陆垣说着话锋一转，「那么，入塔者能得到哪件宝物，是谁说了算呢？」 「是、是……」顾姚咽了咽口水，试探道，「是前辈您？」 「哈哈哈，老夫只是个小小的守卫罢了。」 「那是……」顾姚心头一热，莫非他猜中了，那位仙人果真留下了一道神识？ 他不由激动难耐，要知道自天地大劫后，修真界百域之内，已近八千年未有人飞升，甚至有传言说飞升之路早已断绝，难道他今天能看到一位真正的仙人？ 可惜他的猜测被否定了，「是机缘与气运。」 「机缘、气运？」 「没错，这两个词你想必不陌生吧？你来到擎天秘境入塔闯关，靠的即是机缘；而能从宝物库中得到什么，仰仗的可就是气运了。当然，其间也少不了你连闯十关的毅力。」 原来如此，顾姚贊同地频频点头，修真乃逆天而行，机缘、气运、毅力缺一不可，老前辈说得太对了！ 「老夫相信，你一定是有大气运的人。来，快抽一张吧，让我看看你能抽到什么宝物，也跟着开开眼。」 这一通不着痕迹的夸赞，直将顾姚忽悠得热血上头。 「好！」他高喝一声，兴沖沖地朝三张卡片看去。 一模一样的花纹，完全看不出玄机，「我选……」 视线在最左边和中间两张卡片上来回扫过，他终于还是选中了左边。 「哗啦、哗啦！」 却是未被选中的两张卡片先被翻开，显露出隐藏在神秘花纹背后的真容。 「《混沌剑诀》上部！」 顾姚惊唿，声音都变了调。 实际上，他并未听过《混沌剑诀》，但且看这霸气的名字，什么叫混沌，天地初开才叫混沌，这剑诀听起来就厉害炸了好吗？ 身为一名剑修，顾姚此刻已无心好奇第三张卡片上那个叫做「晶钻」的粉色石头是什么了，眼见《混沌剑诀》化为一道流光，渐渐离他远去，飞入湖心消失不见，他简直心痛的无法唿吸。 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啊，他怎么就没选中间那张呢，明明在左边和中间两张间犹豫过，他怎么就鬼使神差地选了左边呢。 「可惜啊。」老前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竟然是《混沌剑诀》，真是罕见，这可是宝物库里最顶尖的剑法之一呢。」 顾姚：「……」 不要再说了，更心痛了，好想哭怎么办…… 「哥哥，《混沌剑诀》在哪？」羊小球困惑地飞来飞去，「我怎么没看到？」 「能看到才怪了，咱们没有。」陆垣说，事实上，这个世界中到底有没有《混沌剑诀》都是个未知数，「那只是我随口编的一个名字。」 「啊？你编的？」羊小球忽闪着白光，「这也能编？」 「为什么不能？只要玩家不拿到手，《混沌剑诀》也好，《辟邪剑法》也罢，都不过是个名字。是天边的浮云、远方的美景，看得到摸不着。」 「可是……可是他差点就拿到啊。」羊小球反驳说，「我看到了，他刚才差点就选中间那张！」 「他如果选中间，《混沌剑诀》就会出现在左边或右边，他若是选右边，《混沌剑诀》就会出现在左边或中间。」 羊小球：「啊？这……」 「明白了吧，他的选择不重要，因为一切早已註定。」陆垣教育弟弟，「永远不要相信抽卡会是一个纯靠运气的公平游戏，里面的水啊，深着呢。像我刚刚这种暗箱操作，就是玩家较少时，一种最简单且常用的套路。」 羊小球：「如果玩家很多呢？」 「那需要考虑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一要让氪金玩家感觉到优势，二要顾及游戏平衡性，三呢又绝不能打消非氪玩家的积极性……」 「啊，好麻烦啊，你哥哥你能行吗？」 「别担心……」陆垣神秘兮兮地说，「真到了那时，会有一位神出手，帮助我们管理卡池。」 「神帮助我们？」羊小球身上的白光闪个不停，声音惊讶，「哥哥你竟然认识神？！」 「认识，那一位神可是我的老熟人了。」陆垣说，「祂教会了我设计抽卡系统，让我知道出货率多大合适、多少抽保底、一抽定价如何、连抽要不要让利……」 「呃……」略过一大堆差点绕晕他的术语，羊小球追问，「哥哥，你别光说这些听不懂的啊，你还没说到底是什么神呢？」 第11页 「这位神可不一般。」陆垣拉长语调，「祂是万物支配者，是时间收割者，是被亿万人又恨又爱的秃头之源。」 「祂就是永远的神——数学！」 羊小球：「……」 * 皮完一下就很开心的陆皮球又把注意力转回自己的第一个玩家身上。 下方，可怜的顾姚还在给自己打气。 既然《混沌剑诀》出现，就证明与他有缘分，这次抽不到只是缘分未满。 他相信，等他再通二十关、三十关……一百关……总有一天能抽到！ 如此想着，他重新振作起来，也有了心情去看那张选中的卡片。 那卡片图案十分简单，是一个朴素的、极不起眼的木棰，上书一行黑字： 「建木锤x 1」 建木锤？没听说过，顾姚心想，但更让他困惑的是，「那后面的黑叉和一是什么意思？」 「建木是一种上古神树，建木锤顾名思义，即是以建木枝干为材料制造的锤子。」老前辈的解释适时出现。 上古神树！ 「你不要高兴太早，建木锤乃传说之物，通天神塔并未收藏。」 「啊？那、那我抽到的是……」 「是主人仿照建木锤设计的道具。道具，是一种辅助通关五行棋的工具。你不是好奇黑叉和一是什么意思吗？那代表你抽到了一次使用建木锤的机会。至于具体的使用方法，老夫稍后会指导你。」 「在此之前，老夫要先让你看看这个。」 石屏上的碧绿湖水随声变浅变淡直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红色石塔，更准确地说，是一截石塔。 「通天塔！」顾姚一眼认出。 「这里记录了你在通天塔内的闯关情况，之后每一关都能随时返回调看。」 画面正中那层红塔上标註有数字11，旁边飞凤舞地写着「傲世剑尊」四个大字。 「这代表你已来到第十一关。」陆垣说，「不妨用灵力滑动神塔看看。」 顾姚依言照做。 向下，神塔一到十层都各挂着三颗饱满璀璨的金色星星，象徵他三星通关的辉煌战绩。向上的每一层则都有三颗灰色的空心星星，提醒他奋斗不息。 顾姚很好奇神塔到底有多少层，他不断向上滑着，十一、十二、十三……一百、两百……神塔果然高无止境，只可惜到了一千就再往上看不了了，他必须先打通前一千关。 除了高度，顾姚还注意到，偶尔有一些层，画着空心星星外的奇怪图案，老前辈告诉他那些代表着神秘奖励，或是宝物，或能解锁一些更有趣的试炼。 竟然存在比五行棋更有趣的试炼！ 顾姚听得那叫一个心痒难耐，他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撸胳膊挽袖子，恨不能立刻打通整座神塔。 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策划，陆垣当然要满足玩家挥洒汗水的愿望，更何况搅动完好奇心，勾起了战斗欲，接下来可要轮到重头戏登场了。 于是，心潮澎湃再度开战的顾姚发现，十一关后游戏难度大大提升。同样是消除冰块的任务，冰块却有两层厚，打掉一层还要再一层才行，此外还加入了藤笼、传送阵等等元素，棋盘也不总是规整的长方形，开始千奇百怪起来。 「十关一小坎，百关一大坎。恰似慢慢修真路，」老前辈如是说道，「这正是五行棋的魅力啊。」 前辈说的有道理！ 鸡汤加持下，顾姚奋勇向前，成绩嘛…… 他先是大比分过了十一关，接着又三星过了十二关，二星通过十三、十四关，勉强一星过了十五、十六关。 而到了第十七关，难度实在太高，他连死了三次，到第四次，纵然百般盘算，在只剩最后一步时，还是有两格冰块尚未打破。 顾姚紧紧盯着棋盘，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企图找到破解之法，可惜一无所获。 怎么办？难道他要再来一次？接连几次失败，顾姚陷入焦虑，他不会永远卡在第十七关吧。 却在此时，老前辈的声音突然传来，「这个时候我建议你使用建木锤。」 「建木锤……」顾姚迷茫了一瞬，忽而反应过来，「对啊，他有道具！」 代表建木锤的图案其实一直都有显示在屏幕下方，可因为老前辈没提，渐渐沉迷游戏的顾姚也忘了。 前辈说，道具是一种辅助通关五行棋的工具，顾姚想，到底怎么辅助呢。 「你先选中建木锤，然后把它移动到想打破的冰块上……对，就是这样……停住，放下。」 「哗啦！」 画面中，被释放的建木锤高高举起，继而重重锤下，困扰顾姚的冰块应声而碎，消散无踪。 顾姚：「！！！」 他连忙用最后一步解决掉另一个冰块，画面跳出提示，任务完成。 虽是险险通关，顾姚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一扇新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 原来这就是道具啊，他不由得想，如果有更多的建木锤，他岂不是…… 经歷过反覆失败的焦虑，又在失败边缘被拯救，此时此刻，道具的重要性将会在玩家潜意识中被充分拔高，于是，陆垣铺垫许久也等待许久的最佳时机终于到来。 「顾小友，你想要更多的建木锤吗？」他的声音充满诱惑。 「当然想，可是每过十关才能抽一次卡……」 第12页 就算抽卡也不一定会抽到建木锤，而且相比于道具，顾姚更想抽到剑诀。 「其实抽卡不是获得道具的唯一方式，你不妨回到神塔画面，看看右上角。」 顾姚一愣，他按照指示回到神塔页，之前没有仔细观察，原来右上角还有两行字。 一行是金色星星及其后面的数字43，代表他迄今为止获得了四十三颗星。 第二行则画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粉色石头，其后跟着的数字是零。 这粉色石头看起来好眼熟啊…… 顾姚回忆两秒，勐然想起，它不正是抽卡时，第三张卡片上画的石头吗？他记得好像叫、叫…… 「那是晶钻，可以用来兑换道具。」 「兑换……」顾姚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说，晶钻是神塔内使用的钱，跟灵石是修真界的货币一样。 「可是前辈，我没有晶钻啊……」顾姚失落道，他甚至都没听过晶钻，「不知晶钻是何物？我能在哪里得到？」 「晶钻不是实物。」陆垣说，「你知道，开启通天塔试炼需要灵气，对吧？」 顾姚目光扫过石台上镶嵌的灵石，点点头，「嗯。」 「道具的使用同样需要灵气支撑。」 「那我用灵石兑换道具可以吗？」顾姚灵机一动。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应该知道，灵石品质有高低，不同品级的灵石所含灵气相差巨大，哪怕同品灵石，灵气量也会受大小、重量等等因素影响。」 「假使我们规定一块灵石兑换一次建木锤，那么就必须定好是多大一块、品质如何等等，没错吧？如果试炼者拿的灵石品质不够好，一块不足，两块有余，找零交换起来就麻烦了。」 顾姚听懂了，这个问题在修真界使用灵石时十分常见，灵石品质良莠不齐，只能按灵气大概划分为上中下三个品阶，交易起来自然不像凡人钱币般准确。 但修真者大多不拘小节，交易时只确定大概数量，倒不怎么在乎精准问题，富有的顾小少爷尤其如此，他扬声道，「前辈，我不用找零，我愿意高价兑换道具！」 「哇！哥哥，快答应他，快答应他！」羊小球激动道。 陆垣却并没有答应，而是继续对顾姚说，「小友莫激动，且先听我说完。」 「我的主人不愿亏待试炼者，他向来讲求公正，为解决这个问题特意布下测量灵气的阵法，以晶钻衡量灵气多寡，所以我说晶钻不是实物。看到石台上的投入口了吗，你可以投一颗灵石看看。」 顾姚走近石台，发现檯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黑洞，他掏出一颗下品灵石扔进去。 「叮！」 清脆悦耳的一声轻响，屏幕右上方，晶钻图案后的数字一下从零跳到了30。 「这颗灵石里蕴含的灵气是三十晶钻。」 顾姚又投了一颗灵石。 「叮！」 晶钻图案后的数字变成了59。 「这颗灵石里蕴含的灵气是二十九晶钻。」 「原来如此！」顾姚双眼放光，「这样一来，确实十分精准，前辈的主人真是大才啊！」 也是大德，顾姚不无感嘆地想，本可以直接收取高价提供道具，却偏要劳心劳力给自己找麻烦，只为了不让试炼者吃亏。 神塔主人真是个大善人啊！ * 「哥哥，干嘛不同意高价卖啊！」白球弟弟也在说，「麻烦还赚的少。」 「你当真觉得我是为他着想？」 「不然呢？」 「弟弟啊，看事情呢不要光看表面。」陆垣说，「晶钻，说白了，只是我在游戏里给钱起的新名字，乍一看把灵石换算成晶钻，是自找麻烦、多此一举，实际上，引入代币的好处多着呢。」 「啊？能有什么好处？」羊小球纳闷。 「一个陌生的代币名能降低玩家金钱方面的敏感度，一比三十的汇率则进一步混淆了他们的价值感，在他们潜意识里埋下代币不是钱更不值钱的印象，如此一来，花代币时手自然会更松。」 「再有，消费都是冲动易消退的，如果让玩家直接购买道具，只能达成一次交易，而若是加入代币这一环节……」 「叮、叮、叮、叮、叮……」 替陆垣回答的是连绵不绝的充值声。 石台前的顾小少爷正豪迈地从储物袋里往外大把大把地掏灵石，再接二连三投入充值口。 「你看，」陆垣说，「本来呢，他只想买几个建木锤，现在……」 羊小球倒吸一口冷气。 半晌后，他突然飞到陆垣面前，周身白光明暗交错，「哥哥，我能跟你说一句话吗？我真的很想跟你说一句话！」 「哈？」陆垣满头雾水，纳闷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让他憋成这样，「说吧，什么话？」 「我、我就是想夸夸你……」 夸…… 陆垣隐约想到什么，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该不会是…… 来不及阻止，便只听那小白球深吸口气，超大声道， 「哥哥，你可真狗！」 陆垣：「……」 第5章 另一类玩家 时近黄昏，日影西斜，荒凉无尽的大草原上寂盪无人。 一道流光从远方飞过，落入草丛，化为一块暗灰色的石牌。 石牌落地瞬间迸发出刺目的白光，一道人影从光中跌出，落到了草地上。 第13页 这突然出现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从秘境传送出来的顾姚。 传送带来的眩晕感尚未过去，顾姚顺势仰面躺在杂草间。 他表情呆滞，两眼发直，活像被掏空了……咳…… 「啊，结束了啊，好短啊，这就结束了……唉，怎么就结束了呢……」 他翻来覆去地呢喃半晌，语气忽又狰狞起来： 「可恶啊，差一点就能打通第96关！」 「啊，雪块好难打啊，比冰块还硬，这不合理，雪怎么能比冰硬呢？」 「那个什么黑色变异灵素，太讨厌了！实在是太讨厌了！简直像控制异兽的魔气，一不注意就把周围灵素都感染了。」 「分成几块的棋盘也很烦啊，步数少不说，还必须凑出很多很多四灵素。」 「最闹心的是，为什么每关每种道具只能使用三次啊，虽然前辈说的有道理，不能放纵自己养成依赖外物的习惯，但我真是好想一次用个够啊！」 …… 在嘀嘀咕咕抱怨了不知多久以后，顾姚忽然想到什么，「啊，差点忘了那个！」 他勐地翻身坐起，将落在草地间的石牌抓到手中，「什么都能丢，唯独它不能，以后进神塔可全靠它了！」 他回想起陆垣送他离开前交代的话，「老前辈说，这是我的专属身份牌，花纹里藏着我的名字……」他喜滋滋地摩挲着石牌上繁复且神秘的花纹，「只可惜是用五行灵素语写的，我看不懂……」 「唉……」说起五行灵素，顾姚又想到了五行棋，「好想立刻再去神塔啊，可是不行，我没灵石了。」 「可恶啊，为什么只带了这点灵石出来，太可惜了，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到一百关，老前辈说一百关有大惊喜，真想知道是什么啊……」 正在他泄愤地揪着野草碎碎念时，一只纸鹤越过远山飞出，目标精准地奔向顾姚，扑扇翅膀停在了他面前。 「顾姚！你跑哪去了？」一道渗着冰碴儿的女声从纸鹤内传出。 「纪师姐？」顾姚认出声音主人，吓了一跳，「你、你们回城了？」 「我们早回城了。」回答他的是个温润的男声，「顾师弟，你去哪了？」 一说起这个话题，顾姚立马来了精神，「蒋师兄，我找到一个秘境！」 「你进秘境了啊。」蒋泊文的声音尚算平静，「难怪传讯符联繫不上，纸鹤也感受不到你的气息。」 「进秘境？你自己？」纪青的声音却是冷极了，「我说过让你不要乱跑吧，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呃……」想到纪师姐那炳泛着冷光的寒冰灵剑，顾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纪、纪师姐你听我说，我承认，偷跑出城是我不对，但、但我是有原因的！」 「因为我感应到了机缘，真的，天大的机缘！机缘有多难得你不会不知道，我能不去吗？」 纪青：「呵，你可以跟我们……」 「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先跟你说！」顾姚认错态度极其良好，「我这次的收穫特别珍贵，让我将功补过吧！」 「纪师妹啊，我觉得既然顾师弟知错了，倒也不必过分追究。修真路上哪有不冒险的，不妨先听听他的经歷。」蒋泊文帮腔说，「师弟啊，快给我们说说看，你的机缘是什么。我很好奇，能让咱们见多了法宝的小顾姚觉得珍贵，莫非……你得到了天品剑法？」 「没，不过就差一点！」 「那是高阶法器？」 「不是。」 「稀有丹药？」 「……也不是。」 「珍贵灵植？」 「呃……」 纪青冷声插话，「你不会一个人跑去杀灵兽了吧？」 「没、没有，我谨记师姐教诲，哪敢一个人冒险啊。」 「那可真是奇了。」蒋泊文略带困惑的声音从纸鹤嘴中传出，「不是剑法，不是法器，并非丹药，也非灵植、灵兽……」 「别猜了。」纪青冷冷打断，「让他直接讲。」 「嘿嘿，我可厉害着呢。」提起战绩，顾姚万分得意，「我进了一个神塔，一口气通过了九十五关试炼。」 试炼一词，每个修真者都不陌生，但让两人惊讶的是， 「九十五关？」 寻常秘境的试炼，一关尚且九死一生，九十五关，还一口气，听起来怎么有点假呢。 「当然了，全满星哦！」 满星？这又是何解，蒋、纪两人满头雾水。 「顾师弟，你说你连过九十五关试炼，得到的宝贝想必十分不同凡响吧。」蒋泊文这回是真来了兴趣，「到底是什么？快给我们展示一下。」 纪青虽未说话，却也在纸鹤另一端暗暗竖起了耳朵。 「嘿嘿。」顾姚宝贝地举起手里的石牌，「我得到了专属身份牌哦！」 蒋泊文：「身份牌？」 「对啊，凭它，我以后能随时随地进出秘境！」 蒋泊文：「然后呢？」 「然后上面还写着我的名字！」 蒋泊文：「……然后呢？」 「什么然后？」 蒋泊文：「……你带出秘境的其他东西啊？」 「其他东西？没有了啊，哦，对了！」顾姚一拍脑门，「纪师姐，等我回去，你快把收走的储物袋还回来，我藏在小储物袋里的灵石太少了，才九十五关就用没了，下次再进秘境我得带更多灵石，我要一气儿打通一千关！」 第14页 他兴致勃勃地说起闯关计划，纸鹤那头却只传来一片沉默。 好半晌，蒋师兄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顾师弟，所以总结一下你的经歷，就是辛苦试炼了九十五关，除了通行牌外一件宝物没到手，反而搭了一储物袋灵石，然后你不仅很骄傲，还想拿更多灵石进秘境，再送一次？」 呃…… 基本点是没差，但总感觉蒋师兄的描述有哪里怪怪的，顾姚挠了挠头，「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蒋泊文：「……」 纪青：「……」 不，没什么问题，就是感觉…… 顾师弟啊，你怕不是进了一个假秘境！ * 陆垣正在盘点第一个玩家带来的收穫。 不愧为大宗门的修真者，顾姚光是一个偷攒下的小储物袋，里面就有十二块中品灵石，一千一百二十八点零六块下品灵石。 之所以还有零点六块，是因为他愣是连一点灵石渣都没放过，全部翻出来充值，贡献给了五行棋。 一块中品灵石蕴含的灵气量约合九十到一百一十块下品灵石，一块下品灵石又能兑换二十五到四十个晶钻。顾小少爷的这些灵石加在一起，共换了六万八千六百九十四个晶钻。 乍看上去数目庞大，实际上就像陆垣告诉弟弟的，游戏代币是个坑，里面处处有陷阱。 在这个包装成五行棋的修真版消消乐中，玩家每死一次要扣一块下品灵石，即三十晶钻，遇到困难关卡，分分钟消耗上百晶钻。 而这还算小头，真正的天坑是道具。 陆垣在游戏里设置了建木锤、逆时日晷、改天换日、四素灵晶石等七种道具，价格十到三十晶钻不等。 顾姚他爹是守一宗长老，他娘是丹修世家的嫡女，还有一个修真界最高修为的渡劫期老祖，从小锦衣玉食，根本没有钱的概念，只觉得一块下品灵石都不到的价格实在便宜极了，用起来那叫一个爽快，一局游戏往往稍有难度就直接开砸，完全没发现其中陷阱。 比如有些道具必须在开始前选择使用，消消乐开局向来随机，一旦「运气」不好，前面投入的道具就白扔了。 再比如，「每局游戏每种道具最多使用三次」的设定。陆垣对他的解释是，不能让他养成依赖外物的坏习惯，这倒不是骗他，过度依赖道具的确会降低玩家的游戏乐趣。但更真实的是，这个设定能加快道具消耗啊。想想看在困难关卡里，三次道具使用根本如杯水车薪，而不能通关就意味着道具白用了。 明有游戏规则中的重重陷阱，暗有陆垣幕后对难度的把控调节，涉世未深的顾小少爷不被假秘境掏空灵石才怪了。 「也是我们运气好，第一个客人就碰见了不差钱的重氪玩家。」陆垣感嘆，「若是遇到一块灵石都没有的，设计得再好也没用，说不定连本都回不来。」 制作这个五行棋游戏是需要成本的，开场的通天塔「特效」、石壁画面、游戏效果音，都是幻境，得靠灵力。 最核心也是消耗最大的是支撑游戏互动性的运算，修真界自然没有计算机一类的东西，一应计算全靠陆垣的黑球身体，好在变成秘境之灵后，他的「脑容量」也变得非人类，能轻松应对大数据计算的挑战。 「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 陆垣忽而想到，他发现自己对于一部分灵魂保持人类思想，另一部分化身冰冷机器、计算数据的行为，竟无一丝惊奇和排斥，潜意识里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他前世是明明个游戏主策，而不是程式设计师啊。 不对，就算是程式设计师，大概也不会习惯「以凡人之躯，比肩伺服器」的感觉吧…… 所以，他到底…… 「哥哥！快来看！」白球弟弟突然惊唿出声，打断了陆垣的思绪，他正晃晃悠悠地飘在石壁旁，「哥哥，你看啊，石壁里面有白点！」 白点？ 陆垣一愣，他飘到近前，果然看到石壁表面有一些针尖大的白点，有的地方零星几个，有的则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形成浅淡的白斑。 充作棋盘的石壁由陆垣亲手制作，他记得十分清楚，不久前，棋盘还是均匀的暗灰色，绝对没有白点。 「这些白点是……」陆垣从光球身体里分出一丝，轻轻触碰石壁表面。 「哥哥，是不是石头坏了啊！」羊小球担心地说，「还能继续用吗？」 「不、不是坏，是好！」陆垣的声音听着竟有些兴奋。 羊小球：「好？」 「你看。」陆垣说着灵体抚过石壁，几个萤火般的白色光点从石壁中飞出，闪着微光，轻盈飘入黑色光球里。 「哥哥，这些白点是……」 「是灵气。」陆垣说，「跟灵石里那些一样，我们能吃的灵气。」 「哇！」羊小球惊唿起来，他环顾填满了暗灰色石头山的秘境空间，「石头里藏着灵气？那我们不需要修真者了，直接吃石头吧！」 「不是石头里藏着灵气，不然以前怎么没发现。」陆垣纠正他的说法，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他说着忽而离开石壁，飘到几百米外。视角拉远，观察也更宏观，很容易看出石壁上斑点的分布极具规律。 那些白色的灵力斑点主要集中在石壁中心，稍次是下方，这两处正好对应游戏里主棋盘和道具区的位置。 第15页 「果然如此。」 「什么果然如此？」羊小球跟过来，也凑热闹地观察了半天，「哥哥，你看出什么了？」 「石壁里的灵力是顾姚的。」陆垣说，「是他在用灵力触碰棋盘操作时，被石壁吸收的。」 「啊？」羊小球不可置信，「灰石头能吸收灵力？」 陆垣也没想到，并不起眼的，曾被他判定为废物的灰石头竟有如此妙用。 吸收并储存修真者释放的灵力，可不就是修真界版本的充电电池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陆垣陷入沉思，「看来，我有必要改变一下策略了。」 「改变策略？」羊小球闪了闪，「什么意思？」 「我要修改游戏规则，减弱对氪金的诱导。」 听过几次解说后，羊小球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他知道氪金一词等同于赚灵石，一听陆垣要减弱氪金，立时大惊失色，「不要啊，为什么要减弱？」 「小球啊，我说过，咱们比较幸运，一开始就遇到了家底深厚的玩家。」陆垣说，「但是呢，制作游戏时永远要记住一个原则，一个只为氪金玩家服务的游戏是走不长远的。」 「因为在游戏里、在策划们眼中，有一类玩家与氪金玩家同样重要，不，或许可以说，比氪金玩家更为重要。」 羊小球：「比氪金玩家更重要……」 「对，重要到……」陆垣组织了一下语言，「重要到，有些时候我们反而要给他们送灵石。」 「送他们？为什么啊？」白球弟弟理解不能，「灵石那么好，我、我最多分给哥哥，才不要给别人呢！」 「可是他们能帮咱们赚到更多灵石啊。」陆垣颇有深意地说，「相信我，这绝对是一项只赚不赔的投资。」 * 古木参天，遮云蔽日，地上落满厚重腐叶，林间雾气瀰漫，这里正是六合域内异兽经常出没的地点之一，迷瘴林。 两名修真者正合力围攻一只变异黑豹。 那黑豹足有一人高，面目狰狞，双眼赤红，獠牙间不断有涎水滴落。 战斗已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黑豹本就腐烂恶臭的身上被砍中数处，流出黏稠的黑血，伤口处亦有不详的黑气缠绕。 「它要不行，快，小齐，我吸引它注意力，你砍腿！」一名灰衣修士掏出一张符箓，兜头向变异黑豹扔去。 「砰！」 符箓炸响。 「吼！」 没有理智的变异黑豹被拉住仇恨，向那名灰衣符修扑来。 同一时刻，一名年轻剑修从斜刺里跳出到异豹身后，挥出一剑，直取异豹右后腿。 「吼！！！」 震天撼地的怒吼声在林中响起，扑向符修的异豹身形一滞，掉落在地。 「成了，不动了！」符修一喜，「让我来试试新创的……」 说话间异变陡生，地面不知为何冒出屡屡黑气，钻入黑豹腐烂的身体，黑气翻涌间，这只濒死异豹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实力眨眼间从筑基初期提升到筑基后期，且还有继续提升的趋势。 「该死，这个时候出现魔气！」符修面露惊恐，「小齐，快、快……」 撤退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在魔气刺激下异变得更加丑陋的异豹一跃而起，扑向他的面门。 完了，躲不过了…… 符修跌倒在地，绝望闭眼。 然而，几乎就在异豹的爪子要碰到他的瞬间，林中突然闪现出一道黑影，那黑影身形如电，几个起落间便站在了黑豹背后。 那是一个黑衣修士，身形高大，肌肉虬结。 他唇角紧抿，面容冷硬，双手持着一把比人还高的重剑，对着异豹重重砍下。 「噗嗤！」 这只与两人缠斗许久的异豹竟然被从头到尾噼裂了成两半，带着尸体特有的腐臭味的黑血溅了符修一脸。 「孟兄，你没事吧！」剑修小齐跑过来问他。 「我、我……」孟单青迟迟回不神来。 「按规矩，一半尸体归我。」使重剑的黑衣剑修说。 「哦，好……啊不，你救了我们，理应都拿走！」 说一半就是一半，黑衣剑修一言不发，直接将一半尸体收入储物袋，然后默默走到两人面前，伸出右手，摊开。 「……啊？」两人是如出一辙的懵。 「一剑，十块下品灵石。」 浓重的杀伐之气令孟单青忍不住两股战战，这、这是遇上打劫的了？ 他下意识掏出一捧灵石递过去。 然后，只见黑衣剑修神情郑重又严肃，用一种慎重的态度，从那捧下品灵石中挑出了十颗最饱满、灵气最充足的，小心翼翼地收起。 两人：「……」 要不是这灵石是他亲手掏出来的，还真以为是绝世珍宝呢。 黑衣剑修拿完报酬，背着重剑转身就走。 「道、道友请留步！」孟单青终于回过神，十块下品灵石做答谢实在太过小气，他回想着剑修脸上溅到的黑血，喊道，「我这儿有净尘符和干净的衣……」 「不买！」 黑衣剑修头都不回，像是早形成条件反射一样，干脆拒绝，说完后生怕后头有什么东西追似的，脚下速度加快，几个腾挪间便不见了踪影。 莫名其妙的孟单青：「……」 不是，这位道友也太敏感了吧，他没说要卖符啊，难道他长得很像奸商不成？ 第16页 * 距离迷瘴林十几里外的一处小溪边，石山捲起自己那穿到起了毛边的衣袖，捧着溪水洗脸。 净尘符多奢侈，他边洗边精打细算地想，用水擦两下就能解决，我是疯了才会买符。 上午发现一只猪形异兽，大概值七块中品灵石，刚刚救人赚了十块下品灵石，那一半异豹的尸体应该也能换三块中品灵石，他可是特别选了比较大的一半。 「如果每天都能像今天一样，我再攒一个月，就够买剑胚了。」石山振奋地盘算着，只觉浑身充满动力。 此时天色已晚，日头西斜，残阳如火。 正在石山犹豫着接下来是冒险再去迷瘴林走一趟，还是回六合城休息时，自远处御剑飞过一个红衣少年。 那少年约十七八岁，身上红衣看着样式简单，实则光华内敛暗藏阵纹，显然是件价值不菲的高阶法衣。 一只纸鹤飞在他前方引路，纸鹤中隐有人声传出，那少年似很不耐烦，嘴巴高高撅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手里则始终紧紧攥着一样东西，暗灰色，像是一个……石牌？ 不知为何，在看到石牌瞬间，石山心头忽然腾起一股微妙的、玄而又玄的感觉。 没有缘由，却异常坚定。 这是机缘到来的感觉！ 石山激动万分。 他感应到，就在少年来时的方向，存在着他的机缘！ 第6章 三种模式 机缘是机会，是缘分，是修真者感应天地时的灵光一闪。 它珍贵难得，一旦抓住就会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对此，石山的感触比谁都深刻。 他本是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出身于某无名小域。 修真界共有大小百域，域和域之间互不相通，有天堑阻隔，除了肉身强悍的高阶修士，其他人若要跨域必须藉助灵舟一类的法宝。此外，各域内的大部分土地都常有魔气滋生，魔气是一种来源不明的黑色雾气，它会腐化野兽，将它们变成腐烂的、没有意识的异兽，攻击一切见到的活物。 因此，对凡人来说，域内行走都是难事，跨域更如同传说。 如无意外，石山或许也会跟其他村人一样，一辈子生活在小村落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几十里外的中心小城当作世界上最远的地方。 然而有一天，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升起一个念头，他想离开村子，去无人踏足的群山深处看一看。 明明知道那里远离村落，明明听说那里曾有异兽出没，离开的念头却萦绕在他心间，如何也挥之不去。 冥冥中似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那里有他的…… 彼时，尚是凡人的石山还不知道机缘一说，他只知道，他想去，他应该去，他必须去！ 于是，某天清晨，石山收拾包袱上路了。 他循着那丝微妙的感觉一路往山中走，趟过河流，翻过高山，最后在森林边缘撞到一只异兽。 那是一只异化的兔子，实力其实很弱，可也不是凡人能对付的，石山拼了命地逃跑，却转眼就被异兔追上，即将命丧兔口。 恰在此时，一位修真者偶然路过，及时救下了他。 这位修真者身份并不一般，他是出身万火谷的器修。修真界大小宗门多如牛毛，其中以一宗二门三谷名声最响，万火谷即是三谷之一，谷内核心弟子全是器修。 器修救下石山后，发现他竟身具金火双灵根，是炼器的好苗子，当即决定将他带回宗门。 于是，石山自此走上修真之路。 进了万火谷后，他先从外门弟子做起，引灵火、锤材料、雕花纹……什么杂活都干。 他天赋不差，又勤奋刻苦，很快便引气入体，正式拜师成了内门子弟。此后他跟随师父学习炼器，修为不断提升，手艺日渐精湛。照这样下去，他日后未尝不会成为一代炼器大师。 然而，一切都被又一次出现的机缘改变了。 那天，石山师父受人之託打造一把灵剑，他也被叫去观摩。 紫色灵火中，灰扑扑的剑胚歷经九转灼烧，一点一点拉长定型，化成一把足有千斤的重剑。 那剑一人高，半臂宽，垂立半空，似王者般无人能撼。 重剑之姿深深镇住了石山，他看着看着，心中忽而腾起一股想法，他要做一名剑修，手持重剑的剑修！ 这种急切的、无法忽视的感觉和他年少时那次一模一样，是机缘的预感！ 万火谷没有剑修，石山不想改拜他人为师，但也不愿放弃机缘的启示。于是跟年少时一样，他背上重剑，拜别师父，从此变成了一名四处闯荡的散修。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比起坐在炉边炼器，百战浴血、以杀养剑的修行方式更刺激，也更合他的胃口。 如今十年过去，他已经是一名筑基中期的剑修，且因为实战经验丰富，甚至能轻松越级斩杀筑基巅峰的异兽。 而纵观他这一路走来，两次机缘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第一次给他踏入修真界的机会，第二次引他找到适合的修行方向。 现在，时隔多年，石山第三次感应到了机缘的存在。 他既兴奋又好奇地想，「这一次，它又会给我带来什么改变呢？」 * 斜阳半落，时近黄昏。 这样的时间在外游荡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当游荡地点是六合域北的陵山荒原时。 第17页 陵山荒原，那里可是传说中的古战场，是临近天堑的边缘地带，更是曾消失过一座城池的邪门地方。 可石山等不及明天了，时隔十年降临的机缘，值得他冒险。 越往北飞，景色越是荒凉，杂草丛生，怪石嶙峋，在昏黄的落日光下显得衰败又诡异。 「石牌、石牌……什么会跟石牌有关呢？」他边飞边思索。 倏尔，石山感应到什么，心头一动，似有所感地望向某处。 视线尽头，一只深灰色的石球正躺在杂草间。 他连忙催动飞剑降落，发现石球材质与少年手中的石牌别无二致。 石山精神一振，更加仔细观察起来，他的目光扫过祥云状的古朴花纹，定格在了那条错位的缝隙上。 莫非球里有东西？ 沉吟片刻，他试探着放出灵力…… 刺眼的白光瞬间迸发，一股无形拉力袭来，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 * 「嗯？又来人了？没想到，老夫沉睡多年，一朝醒来，到访的客人一个接一个，真是热闹啊。」 浓雾之中，一道浑厚爽朗的声音从石山身后传来。 「谁？」他眼神一凛，勐地转过身。 「老夫是通天塔的守卫，这位小友，欢迎来到擎天秘境。」 白色雾气随声渐散，一座高不见顶的红色巨塔显露在石山面前，塔身层云环绕，如梦似幻。 擎天秘境…… 「那石球里竟藏着一个秘境入口！」石山惊讶自语。 「你说的石球叫缘石。」 石山这才注意到，跟他搭话的，竟是浮刻在高塔底部两扇漆红大门上的人脸，那张脸高额长须，生动又逼真。 石山闯荡在外多年，探索过不少秘境，经验丰富的他一下猜到那人脸可能是一个灵。 秘境里一些藏有秘宝的地方，如崖底、石窟、古墓，经常有灵看守，它们可能是被困的珍宝主人，又或者是开智的器灵。如果想活着得到宝物，一定不能得罪它们。 「散修石山，拜见前辈。」想到此处，他上前一步，恭敬施礼，「敢问前辈，通天塔是……」 「我的主人是东境灵山最强散仙。」陆垣将编给顾姚的故事再次搬出来，「他飞升前预见天地大劫、传承断绝，于是广集天下功法、灵器，建此通天宝塔。塔内有成百上千种试炼，可助入塔者磨练意志，砥砺修行。」 飞升散仙！试炼！ 石山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前辈，我如何做才能进塔？」 「小友安心，凡有缘到达秘境者，皆可随意入塔。」陆垣爽快说道。 话音落下，两扇漆红大门自动大开，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石小友，请吧。」 「又有灵石啦，好开心！」看到剑修走入幻境，羊小球在半空幸福地滚来滚去。 「不要想了，他没有灵石的。」陆垣却说。 「啊？为什么？他不也是剑修吗？」 「剑修和剑修之间的区别可大着呢，不信你看……」 石台边，在听说必须用灵石启动试炼后，剑修石山的唿吸一下急促起来。把那块下品灵石嵌入凹槽的瞬间，他甚至不忍地别过脸，表情痛苦到好像不能唿吸。 羊小球：「……」 不就是一块下品灵石吗？ 「剑修走的是战斗路线，升级武器、治病疗伤，哪一样不花灵石如流水。」陆垣指出，「穷才是正常的，像顾姚那样富有的剑修只是少数。」 「那怎么办啊，哥哥。」羊小球深受打击，光芒都暗淡了几分，「他穷成这样，一块下品灵石都要犹豫半天，肯定不会充值吧。」 陆垣却并不见失落，「别担心，你忘了我做过调整？」 「对哦，哥哥你说过要改变策略，改、改……」羊小球想了半天，才发现他好像并不知道陆垣改了什么地方，「唔，哥哥你改了什么？」 「不急，你且继续往下看。」 * 灵石被嵌入凹槽的瞬间，石台迸发出赤蓝金绿棕五道灵光，流下石台，汇入并点亮石壁。 首先映入石山眼帘的，是一片流光溢彩中的白色输入框。 第一个环节自然永远是起名。 石山的性格里带着点刻板，不像顾姚那样喜欢想东想西，他虽然不太理解神塔主人为何要求试炼者必须使用代称，但既然是试炼要求，他依言照做便是。 「就叫……」他环顾四周，视线最后定格在身后重剑的剑柄上，「不沉。」 重剑不沉…… 真是直白朴素、完全起名废风格的名字啊，陆垣心想，不过倒很符合他对这个玩家的性格判断。 游戏名录入成功，画面跳转至教学关卡。 有了指导顾姚的经验，这一次，陆垣的教学过程更加简洁明了、通俗易懂。悟性不差的石山也很快掌握五行棋的基本规则，顺利闯过教学关，开始向正式关卡挑战。 「哥哥，我怎么没看出哪里有改变？」羊小球纳闷地问，到现在为止，一切不都跟之前一样吗？ 「要有耐心，还不到时候。」陆垣说。 「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羊小球无聊地跳来跳去，一会儿故意撞一撞陆黑球，一会儿仗着石山看不到他，悬停在人家眼前打晃。 「哥哥，我怎么感觉，他跟之前那个人的反应不一样。」羊小球盯着石山的脸，纳闷道，「他怎么不喊也不叫，一点都不激动。」 第18页 正在玩游戏的石山脸色严肃极了，表情完全不像顾小少爷那般放松享受。 「他不喜欢这个游戏吗？」羊小球奇道。 陆垣声音淡定，「不喜欢也不奇怪。」 消消乐是个休闲游戏，操作简单、上手快、受众广，但正因玩法简单，反而会被一些玩家「嫌弃」无脑，只看作打发时间的小游戏。 「既然他不喜欢玩游戏，我们还留他干嘛？」羊小球兇巴巴道，「哥哥，别浪费时间了，让我直接吃掉他吧！」 「都说了，不能吃修真者。」陆垣头疼地教育弟弟，「要记住，每一位玩家都是宝贵的，值得我们认真对待。」 「可他不是玩家！他不喜欢游戏！」 「不，这你可就说错了。」陆垣颇有深意地说，「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不喜欢游戏的玩家，前提是，我们能准确找出他们心理上的需求点。」 * 五行棋前十关难度不高，石山顺风顺水连过六关，正打算开第七关时，突然又听到那位塔灵前辈说话了。 「小友，我看你轻松连过六关，感觉五行棋如何啊？」 「嗯……」石山眉头微蹙，组织半天语言，才委婉道，「五行棋很……很奇特，我从未见过。」 他顿了顿，面露迟疑之色。 「有话不妨直说。」 「前辈，我有一事不明，想向前辈请教。」石山不再犹豫，问，「五行棋的确新奇，但不知此种试炼的目的何在？」 「小友可是觉得，五行棋的试炼太容易？」 石山用沉默做出回答。 「哈哈哈，你的感觉是对的，五行棋是很容易。」陆垣笑道，「但你知道缘由吗？」 「这……晚辈不知，请前辈赐教。」 「因为……通天塔内的试炼，名为试炼，实则是训练。」 「训练？」石山错愕。 「试炼、训练一字之差，含义大有不同，试炼重『考』，训练重『教』。」陆垣一本正经地瞎掰，「我的主人建此通天宝塔，为的是延续传承，他认为，比起『考』，循序渐进的『教』更重要。」 石山：「五行棋教的是……」 「是对灵力的控制。」陆垣煞有介事道，「因为下五行棋时，试炼者必须站在远处，凌空以灵力操控，选中并交换棋子，这个过程训练的便是试炼者对灵力的准确控制。」 原来如此，听起来是有一定道理，可是…… 石山看向百米外的高大石屏，那些棋子个个都大如磨盘，目标如此之大，根本起不到练习作用啊。 「小友，不能以你的实力来考虑所有试炼者。」陆垣说，「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一个刚引气入体的修真者，还会觉得简单吗？」 这倒也是，石山想，引气入体是修真的第一步，从此能感应天地灵气，经过吐纳，化为己身所用的灵力，而如何控制灵力正是鍊气初期要面对的一个难题。 如果五行棋的训练对象是他们，那确实很有成效。 「可前辈，我是筑基中期，这五行棋……」 「先别急，让我问你一个问题。」陆垣打断他，「你的本命灵剑是一把重剑，你可知重剑与寻常灵剑相比，有何特点？」 重剑的特点…… 石山一愣。 他本来是器修，半路才改练剑术，没有师父，用的都是剑修通用的剑法，修行路上全靠悍不畏死、敢打敢拼。 他不知道正统的重剑修士如何回答陆垣的问题，但在他看来，答案只有一个。 石山挺起胸膛，骄傲地扬声道，「重剑，乃剑中之剑，可一剑定干坤！」 「嗯，说得不错。」陆垣顺着他的话夸道，「重剑，是一种适合近战的武器。它的优点是伤害高、攻击范围广，有万夫莫挡之势，常能一剑毙敌，确实十分厉害。」 明明每句话都很直白，却又微妙地说到点上，夸到了他心里，石山听得心潮澎湃。 没错，重剑就是这么优秀，前辈真是懂剑之人！ 「但是……」陆垣话锋一转，「重剑的缺点也很明显。」 「重剑没有缺点！」剑痴石山不服。 「重剑当然有缺点。」陆垣说，「它的缺点是过于沉重，以至于灵活性差。重剑修士每挥一剑都伴随着巨大的体力消耗，战斗时才会力求出剑越少越好。」 「这不是缺点，重剑就是要沉重才行。」石山反驳，「我力气大，不怕沉。」 「那你能像挥匕首一样快速挥剑吗？」陆垣幽幽地说。 石山：「……」 必然不能啊，他要是能把重剑挥成匕首，岂不是无敌了。 「所以啊，这证明你的力量不足，远达不到一个优秀重剑修士的标准，急需加强力量方面的训练。」陆垣一本正经，「而我，正是因为看出这一点，才会让你试炼五行棋。」 「五行棋还能训练力量？」石山困惑，他怎么没发现？ 「你刚才体验的那种当然不行，那只是五行棋的简单模式。」 「简单……模式？」 「忘了跟你说，五行棋实际上有三种模式，分别为简单、中等、困难。困难模式就是专门训练力量的。」 「你，想成为一个优秀的重剑修士吗？」陆垣发出灵魂拷问。 「想的话就快去挑战困难模式的试炼吧！」 第7章 所谓肝帝 开局选择难度是游戏的常见设置，其好处有很多。 第19页 正所谓众口难调，每个玩家的反应、分辨、操作等能力参差不齐，同样一个游戏，有人觉得简单，玩不出成就感，有人却感觉太难，尽是挫败感，而自选难度能给这两类玩家一个体验游戏乐趣的机会。 此外，多种难度模式还能延长玩家的游戏时间，先过普通难度，二刷高难版本，三次挑战地狱模式。同样的地图，不变的流程，只要做一些像是「关闭辅助功能」、「加厚怪物血条」的微调，就能带来全新体验。 不过，陆垣给五行棋设计的三种模式，含义却稍有不同，他并没有在关卡难度上做文章，而是在游戏形式上做拓展。 简单模式有点像游乐园里的娱乐设施：实体棋盘，超大屏幕，环绕立体声音效，逼真的特效画面，真人npc互动，超真实体验，沉浸感十足。 中等模式是他后续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陆垣仍在施工。 至于困难模式…… 「前辈，我要开启困难模式！」游戏场内，石山做出了决定。 「你可要想好。」陆垣顶着塔灵npc的，说，「困难模式艰苦无比，非大毅力者不能坚持。」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石山更不可能放弃了，作为一名剑修，临战畏难成何体统，怕不是要被其他剑修笑死。 「前辈放心，再苦再累，我也定会坚持下去，不完成试炼，绝不放弃。」石山坚定道。 「好、好！老夫最欣赏你这样的后辈。」陆垣先是吹捧一声，才说，「石小友，你且看好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石屏开始发生变化，水波荡漾般的景象中，画面从第六关结尾渐变到第七关开场。 来了！ 石山压下心中激动，睁大眼睛向石屏看去，他上上下下，从左到右，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的变化。 看着看着，他的表情逐渐困惑。 中心区域的方格棋盘、五颜六色的灵素动物头像、右上角的步数提示、长条状的灵素收集容器…… 好像……没有哪里不一样啊。 「前辈，不知困难模式的变化是？」他忍不住问。 「你用灵力选中棋子看看。」 石山点点头，对准棋盘中的一只狐狸头，放出灵力。 火红狐狸纹丝不动。 嗯？他一愣，选偏了？不应该啊。 他又加大灵力输出，这回对准狐狸旁边的三角形小黄鸡。 画面仍无一丝变化。 「为什么……」石山满头雾水。 「这是因为棋子没有被激活。」陆垣适时出声道。 石山：「激活？」 「对。」陆垣一本正经地胡扯说，「五行棋的每颗棋子里都封印着一丝五行灵素，必须先注入五行灵力激活，方可使用。」 「五行灵力？」石山发愣，这又是什么？ 「五行灵力是指，金木水火土五种单一的灵力，修真者们寻常说的灵力并不属于其中一种，它实际是一种复合灵力，由五行灵力复合而成。」 单一灵力、复合灵力，石山惊讶之极，「竟然是这样？我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 听过才怪了，因为都是他瞎编的啊，陆垣心想。 游戏背景设定是游戏的重要部分，它既要新鲜奇特，又需丰富完整，最好还能融合一些现实中存在的元素，用玄妙解读加工处理。 这么做不仅能提升游戏格调，还能利用现实映照进游戏的错觉，加强玩家的沉浸感。此外，在游戏里学到知识这件事格外能令玩家自豪，这份满足与成就感反过来又会促使他们更加投入到游戏中，最后如果他们忍不住向朋友分享，还能帮策划们进行一次免费宣传。 陆垣如此想着，继续补充游戏设定，道，「你以为修真者为何有灵根之分，所谓五行灵根，正是修真者对五种五行灵力亲和度不同造成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五行灵根是这样来的？！ 石山信以为真，深受震撼，越发觉得通天塔神秘莫测，五行棋奥妙无穷。 「启动五行棋时，石台发出的五道光芒即是五行灵力。因为石台里刻有一种特殊阵法，能转化灵石内蕴含的灵力。」陆垣解释说，「我之前说过，五行棋有三种模式，这三种模式间的区别就在于灵力转换方式不同。」 「灵力转换方式不同……」石山不解，「前辈能否详细讲讲？」 「拿简单模式来说，此种模式下，起转换作用的是石台。棋局一开始，石台会激活全部棋子，试炼者只需集中精力下棋即可。」陆垣说，「而困难模式中，棋子全部处于未激活状态，试炼者下棋时必须分心使用五行灵力激活棋子。」 「有一个好处是……」陆垣故意说道，「困难模式里，试炼者以自身灵力激活棋子，用不到石台，自然也不用消耗灵石。」 不消耗灵石？！ 石山眼睛亮得惊人，疯狂心动，这困难模式太适合他了。 「可是……」他随即冷静下来，「如何才能把灵力转化成五行灵力呢？」 「这就需要藉助困难模式专用法器了。」陆垣说完这句，忽而高声道，「石小友，准备接剑！」 「唿！」 破空之声从石山的侧后方传来，他迅速转身。 飞来的竟是一把石剑，五六尺高，半臂宽，剑身厚重，比他的本命灵剑还大上一圈。 石山眼神一肃，脚下一个用力，鱼跃而起，他顺着剑势，双手合握向剑柄抓去，却只听…… 第20页 「砰！」 「噹啷！」 身高马大、肌肉虬结的剑修石山被那石剑带着一起，重重砸在地上，脸朝下，倒地不起。 「……咳、咳咳……」他手拄着地面，艰难爬起身，晕晕乎乎，「这、这石剑怎么比我的灵剑还重？」 他的本命灵剑由玄铁所造，沉重非常，已经是重剑里的佼佼者了。这石剑竟然更沉更重，足有他本命灵剑的两、三倍沉，他一个筑基期修士，都差点被砸出内伤来。 「不沉怎么起到训练作用呢？」陆垣说，「石小友，拿起它。」 石山不明白前辈意图，却还是深吸口气，双手合力紧握住剑柄。 「啊！」 他大喊一声为自己助威，双臂发力，将这沉重的石剑举起置于身前。 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打颤，显然很是吃力。 「向剑内注入灵力。」陆垣又指挥道。 石山照做，石剑周身散发出淡淡的五色光芒，煞是好看。 陆垣：「看到棋盘第三行左数第二个棋子了吗？现在，用剑尖对准它。」 用剑尖对准？ 石山此时手抖得不行，只能勉强握住石剑不落地，怎么可能用剑尖瞄准百米远外的一个棋子？ 但他还是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抬动重剑，颤颤巍巍地指向目标。 「卟！」 一声轻响，红色狐狸扬起头，张了张嘴。 一声轻响，红色狐狸扬起头，张了张嘴。 那是棋子被选中后的效果。 几乎同一时间，石剑「嗡」的一震，直震得石山一个踉跄，差点脱手。 「这把石剑是困难模式专用法器，它能将你的灵力转化为五行灵力激活棋子，还能以震动等方式给你提醒。」陆垣的解说适时响起，「下棋时，你必须不断挥动它，用剑尖对准的方式来选择棋子。」 如果说简单模式像是建在游乐园里的娱乐设施。 那困难模式对标的当然就是体感游戏了。 * 「哥哥，你说的改变策略就是多加一把石剑？」白色光球绕着石山飞了一圈，声音不解，「这叫什么改变啊？」 「游戏的核心在于交互，不同平台，不同媒介，交互方式天差地别，游戏感受也大不相同。」陆垣说，「所以，别看只是加上一把石剑，玩家体验的变化却是巨大的。」 「唔……」羊小球不怀疑陆垣的话，「可是，哥哥，我们为什么要管他的体验呢？」 小球弟弟只关心温饱问题，「灵石呢？你刚刚说困难模式不收灵石，那我们吃什么？」 「弟弟啊，你忘了石剑是用什么做的了？」 「还能是什么？」羊小球说，「石剑、石剑，当然是石头做的呗。」 「是什么石头呢？」陆垣又问。 「咱们秘境空间里的石头啊。」羊小球回答。 「所以啊……」陆垣点醒他，「想想那些灵力斑点，别忘了灰色石头的作用。」 「哦！」羊小球恍然大悟，「它们能吸收灵力！那把石剑能吸收灵力！」 「对。」陆垣说，「所以这多加的一把石剑，既能让玩家用五行棋修炼，也能帮咱们积攒灵力，可谓是一举两得。我说的改变策略就是指这个。」 一开始，陆垣设计游戏时的主要目的是赚灵石，但在发现灰色石头能吸收灵力后，他有了更好的设想。 「靠功法、珍宝吸引修真者是一时的，我们若想长长久久地生存下去，必须使自己变得有用，变得无法替代，让修真者离不开我们。」 羊小球：「怎么变？」 「靠灰色石头。」陆垣说，「灵石有限，富有的修真者更有限，他们的灵力才是无穷无尽、可持续挖掘的。」 修真是一个用灵气改造身体的过程，修真者们吸纳天地灵气，用以沖刷经脉百骸，洗精伐髓，直至脱胎换骨。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他们必须进行无数次吸收灵气、释放灵力的循环，以不断突破自身极限。 传统修真中，释放灵力的方法不外乎练招、比斗、杀怪…… 陆垣想做的就是在一系列传统方法中，添上游戏这一选项。 「以灰色石头为基础，我们可以将秘境打造成一个娱乐式修炼场，推行游戏修真，与修真者们达到双赢。」 「游戏修真……」羊小球看着下方的石山，「这么抬几下剑就算修炼了？」 「别小瞧了体感游戏，它能在游戏过程中让玩家全身运动起来。」陆垣说，「而且，这把石剑是特制的，重量能在我的控制下不断变化，永远卡在玩家的承受极限上，修炼效果奇佳，不信你看……」 * 石山握剑对准屏幕，试图将一只棕色小熊和绿色青蛙交换位置。 他双手发颤，不住喘着粗气，每一丝距离的移动都透着艰难。 太沉了，这石剑真是太沉了…… 而且不单是沉的问题，每次选中棋子移动时，他都能从石剑上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阻力，仿佛真的在用剑去挑动黏死在棋盘上的棋子，十分困难。除此之外，在下棋过程中，他还必须不间断地往剑内注入灵力，时时刻刻维持输出状态。他的大脑也不能闲着，要紧绷精神用心观察棋局，以寻找下一步棋路。 体力、灵力、脑力，三方同时消耗，他不觉得累才是怪了。 不愧是困难模式啊，石山气喘吁吁地想，再没了之前的轻松。 第21页 一局棋下来，不过短短三十几次挥剑，他却已累到必须用剑拄着地面才不至于瘫倒。 「石小友，你对困难模式的感受如何啊？」塔灵前辈出声询问了。 「唿、唿……」石山喘了半天气，才说，「的、的确不简单。」 「石小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愧是重剑修士，这么难的模式都能坚持，老夫佩服。」陆垣时刻不忘鼓励玩家，上来就是一顿夸奖，然后话锋一转，「要不要检验下训练成效啊？」 「一局就能有成效？」石山惊讶至极，连气都忘了喘。 「你不妨拿起本命灵剑试试看。」 石山将信将疑地放下手中石剑，拿起玄铁打造的本命灵剑。 「这！」 灵剑入手瞬间，石山勐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惊唿出声，「真的轻了！」 「哇，哥哥，体感游戏居然这么有效！」羊小球也很震惊，他跳到陆垣身边，「好神奇啊！」 简直立竿见影。 「当然……」陆垣轻咳一声，「当然没那么神奇，任何锻鍊都是一项长久工程，怎么可能立刻有效果。」 「那他为什么说灵剑变轻了？」 「你试也轻！」陆垣呵呵一笑，「不过是对比产生的错觉。」 「就好像手先握冰块，再摸冷水会觉得水变热了一样，任谁刚撸完小半个时辰的石剑，都会觉得那把本命灵剑更轻的。」 羊小球：「……」 不愧是哥哥，套路永远那么多。 可是，看着下方因深受震撼而燃起熊熊斗志之火的剑修，羊小球有点担忧，「要是他离开秘境后，发现力气没变大怎么办？」 「不用担心，在直观感受过五行棋试炼的奇效后，他一定会选择留在秘境里，废寝忘食、时刻不停地修炼，直到达成目标。」陆垣幽幽道，「毕竟，他可是那一类玩家。」 羊小球困惑：「那一类？」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陆垣说，「在游戏里、在策划们眼中，有一类玩家比氪金玩家更重要。」 「哦！我记得，哥哥你说过！」羊小球想起来了，他闪着白光，「他就是吗？所以那一类玩家到底是哪一类呢？」 「那一类玩家啊，他们可不一般，他们具有超乎常人的毅力与坚持，能为了一个成就、一件装备、一个升级机会，不吃不喝不睡不休地爆肝。」 「爆、爆肝？」羊小球吓得一抖。 「因此与氪金玩家相对应，他们又被称作氪肝玩家，而他们当中的佼佼者，」陆垣说着一顿，看向努力挥剑的石山，「就是传说中肝帝！」 「氪肝玩家的存在对游戏来说格外重要。」他深入解释道，「他们是基石，用每日活跃给游戏带去活力；是尽职的测试者，在游戏更新的第一时间递交体验情况；他们还是活招牌，用一身闪亮的装备和满栏成就鼓舞普通玩家。」 「哦！好厉害啊。」羊小球嘆为观止，「难怪哥哥你说要给他们送灵石呢！」 「其实……」陆垣忽而道，「除了上述三点，他们还有一个强大的作用。」 「还有什么？」 「还有啊……」 * 游戏场内，石山终于又艰难地完成了一局。 这次他找到一些诀窍，在灵力输入和石剑控制上有了明显提高，他相信再过几关，他的进步将会更加显着。 然而，当他迫不及待地准备下一关挑战时，石屏画面倏尔一暗，紧接着爆发出绚烂的五彩光芒，一个奇怪图案出现在屏幕正中。 那是一个耀眼的、金色的、小山似的图案，它有三座峰头，每峰下面都镶嵌着一颗红色宝石。 「恭喜你！」塔灵前辈的声音中满含喜悦，他说，「恭喜你，石小友！」 「恭喜？」石山满头雾水，「前辈，那是什么？」 「是桂冠，象徵着榜首的荣誉。因为你打破了本关最高记录，你的名字将被展示在本层塔上，让每一位入塔试炼者仰望。」 石屏同步跳转到通天塔画面，只见第八层上写着「不沉」两个字，「不」字左上角还戴着那顶金灿灿的桂冠，颇有一种高贵的气质。 桂冠、榜首…… 原来是这样，那么前面七关…… 石山视线下移，往画面下方看去，发现通天塔一到七关，每一关都挂着同一个名字。 「傲世……剑尊？」 「他是在你之前入塔的所有试炼者中，成绩最好的一个。」 是谁这么猖狂，竟自称傲世剑尊，天剑门的掌门怕是都不敢吧。 石山目瞪口呆，不过他转念又一想，通天塔歷史悠久，或许这位叫傲世剑尊的试炼者真的来歷不凡，比如是天劫前的某位大能？ 如果是输给大能的话，也还……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陆垣似不经意般提起，「为了鼓励试炼者突破自身、追求极限，试炼者每次超过他人记录，都能获得神塔奖励的灵石兑换券一张。」 「灵石兑换券？」 「每张灵石兑换券可交换下品灵石一块。一次一块下品灵石是不多，但石小友你要知道，通天神塔的试炼关卡可是无穷无尽的。」 什么？一块下品灵石！ 石山完全不嫌少，他激动抬头，「前辈，我能重来前七关吗？」 「当然可以，你有无限次挑战的机会。」 第22页 听到此话，石山握紧拳头，眼中燃烧起熊熊烈火。 此时此刻，什么傲世剑尊，什么天劫前的大能，通通一边去吧。 他要在通天塔的每一层都写上他的大名！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说的另一个作用了。」陆垣回到半空，跟弟弟说。 「唔……」羊小球有点懵，「什么？」 「想想看。」陆垣意味深长道，「等顾小少爷再次到来时，发现每一关榜首都是别人的名字，会发生什么？」 羊小球：「……」 羊小球：「！！！」 怎么办，他又想夸哥哥了。 * 六合城，守一宗驻地。 一只纸鹤扑闪着翅膀飞入驻地的防御阵内，紧随其后的是御剑的红衣少年。 「纪师姐！蒋师兄！我回来了！」人未进门声先到，顾姚心急大喊，「快、快把储物袋给我，我要去秘境！」 第8章 准备上新 「可累死我了。」顾姚跳下飞剑，大步走进会客堂，先是端起桌上茶盏，咕嘟咕嘟灌了一大碗灵茶，才火急火燎道，「我的储物袋呢？」 「急什么？」说话的是位身穿白衣的青年剑修，眉目清俊、墨发高挽，手拿一把摺扇，看似温文尔雅，一双微弯的狐狸眼却暴露了其本性，「天黑了，今天先休息吧。」 「我不怕天黑！」顾姚急道，「我不要等到明天。」 「顾师弟，放心吧，你不需要等到明天，因为……」蒋泊文掂了掂手中摺扇，见顾姚满眼期待地望过来，才笑道，「因为明天你也不能去。」 「什么？」被耍了的顾姚差点气炸，「不是说好了，只要我跟纸鹤回来，你们就把储物袋给我，让我去秘境吗？」 「不这么说，你会乖乖回来吗？」蒋泊文挑了挑眉。 「你、你、你……」顾姚简直不敢相信，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愤怒地喊，「你竟然骗我！好啊，你等着，我要告诉……」 「别闹了！」一声冷喝忽而响起。 顾姚一个激灵，霎时收了声，他偷眼看去，讷讷道，「纪、纪师姐……」 出声的是个年轻女修，约莫二十出头，穿一身灰色布衣，背一把冰蓝长剑，整个人的气势亦如同开了锋的利剑般凌厉。 这股气势是顾小少爷害怕纪青的原因之一，这原因之二嘛，则是因为纪青根本不是守一宗的人。 话说在顾姚偷跑出宗门后，深知儿子秉性的顾夫人后脚就找上了天剑门，她以十炉上品灵丹做报酬，请他们派一位「凶名在外」的剑修帮忙照看儿子。 纪青是天剑门内一名变异冰灵根剑修，化神期大能银霜剑君的关门弟子，二十岁突破筑基的天才。 她对别人严厉，对自己更严格，在门内享有「铁面师姐」的赞誉，自然是克制顾小少爷这样明横暗怂之人的最佳人选。 不过，一想到好玩的五行棋，想到触手可及的百关奖励，顾小少爷心痒难耐，不愿放弃。 如同每一个被家长管教的熊孩子，游戏给了他力量和胆气，「纪师姐，你也答应过的，你不能说话不……」 纪青：「嗯？」 「呜……」刚冒头的胆气又憋了回去。 「不是不让你去，是暂时。」蒋师兄打圆场道，「我们要先进去。」 「诶？你们去？」 「我们来六合城的目的是秘境潮，既然发现了新秘境，自然要去看一看。」蒋泊文解释说。 「那、那我明天跟你们一起！」顾姚眼睛发亮。 「不行，你再等等，」蒋泊文拒绝道，「等我们摸清秘境情况后。」 「我已经摸清了啊。」顾姚说，「这个秘境来自天劫前，名叫擎天秘境，里面有一座通天塔，塔的主人是个大善人，塔里有五行棋试炼，哦，还有一位和蔼亲切的塔灵前辈，他……」 「还是要谨慎行事。」蒋泊文打断他，难得郑重地说，「顾师弟，你知道你今天去的地方是哪儿吗？」 「六合城东边的牛头山附近啊。」顾姚迷煳道，「说起来，哪有牛头形状的山啊，我都没找到。」 「找到才怪了。」蒋泊文无奈地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说你不认路，你偏不信。你跑错方向了，你今天去的不是东方，是北方。」 「北、北方？」顾姚一愣，「北方哪里？」 纪青：「陵山荒原。」 「陵山荒原……」顾姚摸了摸脑袋，莫名觉得这个地名很耳熟，「我是不是听过？」 「你当然听过。」蒋泊文无奈抚额，「到六合城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千万不要去六合城北的陵山荒原，那里是……」 「是禁地！」顾姚的记忆终于回归，想起了不曾放在心上的警示，但他随即困惑地问，「为什么说是禁地呢？我今天去了，那里只有荒草，连一只异兽也没有，不危险啊。」 「因为那附近是天地大劫的主战场。」蒋泊文说，「从陵山荒原再往北走，有一座渊谷，正是万年前魔气出现的源头。」 顾姚大吃一惊，他知道天地大劫的起因是魔气灭世，却没想到陵山荒原就是魔气源头。 「可是……」他迟疑道，「大劫都结束上万年了啊，那里早没魔气了吧。」 「你说的没错，其实早在大劫千年后，陵山荒原就解禁了，那时它还不是荒原，也不叫陵山，因有一座大战时被剑气噼成的半面山崖，而被叫做剑崖山。」蒋泊文说，「那里灵气充沛，土地富饶，曾经存在过一个城市。」 第23页 顾姚：「后来呢？」 「后来……」回答的却是纪青，「两百多年前的某个深夜，剑崖山和它山脚下的城池一起消失无影，高山化为平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此以后，那里被改名做陵山。」 陵山，陵墓之山。 说到这里，纪青有些出神，两百年前异变发生时，她师尊的大弟子，她未曾谋面的大师兄也在剑崖山…… 「这样的话，我更应该去了！」顾姚挺起胸膛，信誓旦旦，「我是守一宗的剑修，知难而退，畏险而逃，不是我们守一宗的做派，我不能给宗门丢脸！」 说的跟真的一样，蒋泊文嘴角一抽，然而凭他对自己小师弟的了解，顾姚这决不是英勇无畏，而是根本没把故事当真，耍小机灵找藉口呢。 「顾师弟啊，你不……」 「让他一起去吧。」纪青突然说。 蒋泊文：「诶？」 纪青：「我会看住他。」 「哦！我可以一起去啦，太好啦！纪师姐你真好！」顾姚一蹦三尺高，满脸喜悦，他顺槓往上爬，搓手道，「纪师姐，那我的储物袋……」 「明天再说。」纪青命令道，「现在，回房休息。」 「哦……」顾姚有点失望，但一想到明天就能拿回灵石去玩五行棋，他又高兴起来，边往门外走边美滋滋地想，这次一定要再打一百关。 「等等。」却在这时，纪青忽然出声叫住他，扬手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这个给你。」 顾姚心中一喜，难道纪师姐心软了，现在就把储物袋还给他？ 他忙不迭地回身去接，拿到手里却发现，扔过来的不是储物袋，而是一沓符箓，一沓…… 净尘符？ 「你身上太脏了。」纪青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情绪，是毫不掩饰的嫌弃，显然已经忍耐许久，「明天出门前记得多用几张净尘符。」 顾姚：「……」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很干净啊，就是袖子上粘了几根不起眼的草叶而已。 那也不用一沓净尘符吧，凭什么嫌弃我，明明是纪师姐你自己的洁癖太严重了！ 顾姚气唿唿地离开了。 房间寂静下来。 半晌，蒋泊文收起扇子，正色道，「纪师妹，真要带他一起？」 「我们不带，他也会偷偷去。」纪青反问，「难道派人时刻看管他？」 「唔……」蒋泊文也很头疼。 「无需担心。」纪青说，「我有预感，此行不会遇到危险。」 「预感啊……」蒋泊文点点头，过了会儿，他又道，「对那个秘境，你怎么看？」 纪青眉头微蹙，「有古怪，自剑崖山消失，那里已经二百年没出过新秘境了。」 「是啊。」蒋泊文贊同道，「擎天秘境……从未听过，我守一宗内记录着天劫以来各域出现过的所有秘境，据我所知，陵山平原的一众秘境里，有产灵药的，有产灵兽的，还有藏着功法丹方的，唯独没有一个是有试炼塔的，莫非……」 他摸着下巴，「真是天劫前遗留下来的？」 「天劫前的秘境又如何。」纪青面容冷肃，自信道，「道心坚定，无惧。」 道心坚定……蒋泊文摩挲着扇骨，暗道一声奇怪。 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听纪师妹说完这句话后，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呢？ * 说是要三人同去秘境，实现起来却并不顺利。 想进一个秘境，最主要的方法是找到它的入口，大部分秘境入口是固定的，常开在一些险要神秘的地方，比如山洞、深谷。 另一个方法是藉助境引，境引顾名思义，是一种将修真者带进相应秘境的媒介，因此有人直白地叫它秘境通行牌。 此种方法常见于资源丰富的大秘境，这些秘境往往古老且有名，比如守一宗每六十年才现身一次的苍云秘境。通向它们的境引自古已有，流传至今，基本都被掌握在各大宗门手里，偶尔出现几个流落在外的，必然会引起一番血雨腥风的争夺。 顾姚之前一进一出都经过传送，显然属于第二种方法，那种暗灰色石球就是境引。 「真是稀奇，」蒋泊文咂舌，「谁能想到石球都能做境引。」 境引大多是玉牌，也有一些是绢帛或兽皮图卷，至于比瓜大的石球？也不好拿啊。 「你不会记错了吧？」蒋泊文道。 「怎么可能！」顾姚感觉受到了冒犯，他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老前辈说了，那叫缘石，天劫前流传下来的宝贝，当然不能跟普通境引一般。」 「好好好，缘石，不一般的缘石。」蒋泊文顺着他说，「可是根本找不到你的缘石啊。」 陵山平原地势平坦，从高处远望，一切纵览无余，别说暗灰色的石球，就是一只小老鼠也很显眼，可是放出去十多只纸鹤，找了一整天，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缘石只有一个？」蒋泊文若有所思，「那么巧的让你碰上了？」 机缘一说，玄妙不可猜测。 「嘿嘿，也许真是你们跟秘境无缘。」顾姚不自觉挺起胸脯，故作矜持道，「要不这样，我先进秘境，求一求老前辈，他对我可好了，我美言几句，他或许能给你们一个试炼的机会。不过，你们一定要谨记我的好，以后不能再管我，还要答应我……」 第24页 蒋泊文：「……」 纪青：「……」 「算了，」蒋泊文扶额说，「我们还是再找找吧。」 结果这一找，就又找了两天。 连续两天一无所获，直到第三天正午，他们才在一座小山脚下有了收穫。 石球刚好卡在一处裂隙里，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隐蔽难寻。 「就是它？」蒋泊文远远端详，因为听说一感知到灵力石球就会启动传送，他谨慎地没有靠近。 「怎么办？继续找吗？」蒋泊文问纪青，「一个境引可不能让咱们两个人进秘境啊。」 「还找？」心急的顾小少爷可等不了，已经迟了两天，不知秘境会不会有变化，他简直度日如年。 纪青沉思半晌，说，「不然我和他先进去，蒋师兄你留在外面。」 「这样也行。」蒋泊文点点头，论战斗实力，纪青远高于他，他很放心，「那你们先进，我再找找。」 「不必了。」纪青却道，「此去目的主要是探明情况，等我拿到通行牌后，会立刻出来找你汇合。」 她说着又转向顾姚，「万一进秘境后我们没能落在一处，你要尽快出来，最多在秘境里待一个时辰。」 「啊，一个时辰！」顾姚满脸不情愿，等了两天才终于能玩，一个时辰怎么够。 纪青：「想不想要灵石了？」 「想、想、想！」顾姚点头如啄米，「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师姐……我的灵石？」 纪青抛过一个灰扑扑的低级储物袋，顾姚欣喜接下，打开一看，脸顿时垮了，里面只有三十块下品灵石。 「怎么就这么几块，这哪够啊！」奢侈习惯的顾小少爷抱怨道。 「就这些。」纪青强调说，「记住，一个时辰后，你必须出来，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顾姚翻了个白眼。 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足够他闯过一百关了。 纪青这才靠近石球，顾姚跟着拿出通行牌，两人同时注入灵力。 两道白光爆发，片刻后，原地只留蒋泊文一人。 他掏出一张联络符捏在手里，随时准备着等两人出秘境后，第一时间联繫。 一个时辰，不，他相信，以纪师妹的身手和实力，调查一个秘境而已，肯定用不了一个时辰。 * 「哥哥，不好啦、不好啦！」毛茸茸的白色光球跳动着，奔向悬浮在高空的黑色光球。 「怎么不好了？」陆垣问。 羊小球惊唿，「又来了一个修真者！」 对这个回答，陆垣毫无意外，自从他将接待玩家的任务交给弟弟后，这样的对话时常出现。 倒不是白球弟弟不喜欢修真者，而是他把哥哥交代的任务当成一件大事，认真又敬业，深怕出现差错。 「哥哥，怎么办？只剩两个空闲的石壁了！如果一会儿再有修真者进秘境，我该怎么办？」 「怕什么，不是有两个空闲的吗？」陆垣心态极稳，「弟弟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急。」 自小球弟弟接过管理工作，开始跟玩家打交道后，头脑智商都有了明显提高，说话也有条理多了，就是总改不掉急躁忧观的老毛病。 玩家少的时候担心灵石不够吃，玩家多了又担心机位不够分。 「可是、可是……」陆垣的话并没有安慰到羊小球，他担忧地说，「两个石壁怎么够，哥哥你忘了，还有七个正在修炼的呢，等他们恢復完灵力，石壁就不够了啊！」 「唔，你说的倒也对。」 此时的秘境空间里，几百亩的平坦空地上，如蜂窝般紧密排列着一些方形格子，每个格子都配置有一模一样的石屏和石台。这些没有天花板和墙壁的方格，在幻境加持下，摇身一变，成了修真者眼中的封闭石塔空间。 幸好陆垣在吸收灵力后又有了一项布置结界的能力，可以限定修真者的行动范围，不然哪位玩家一个激动，或许就要穿过幻象的墙壁，跌到隔壁的游戏场里了。 除了两个暗着的空闲石壁，每个方格游戏场的石屏前，都站着一位修真者。他们有的手拿石剑对着屏幕比比画画，有的高抬手臂向石壁释放灵力。 烟花般绚烂的画面接连变化，「鹅美净」、「顾得」的特效音不绝于耳，热闹至极。 游戏区外围，另有七名修真者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汲取天地灵气。他们都是选择了困难模式的玩家，每当灵力枯竭，就会到这处陆垣特别开闢的区域打坐恢復。 石山也是七人中的一个，不愧是有成为肝帝潜质的玩家，正如陆垣所判断，这三天他没离开过秘境一步，没日没夜地用困难模式锻鍊体魄，下棋、打坐、下棋、打坐…… 他现在已闯到了第五十六关，虽然跟他比起来，顾小少爷一天打通九十五关的战绩更辉煌，但两者的难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困难模式耗时长，一局时间往往是简单模式的几倍，精打细算的石剑修又从来不买道具，过关全靠一遍接一遍的硬莽，速度自然不可能快。 而且，在得知刷新记录有灵石赚后，他就自我加压，将过关标准从三星提到了破记录，难度再上一个台阶。 几种因素综合下来，三天打通五十六关的成绩，已经足够引人侧目了。 不过，最近一天，他前进的脚步慢了下来。 第25页 起因是一天前，有个取名为「阵甚高」的试炼者横空出世，一出现就接连破了他的记录，占领了通天塔前二十层的榜首位置。 石山注意到之后，开始回过头重刷旧关卡，一层接一层地夺回桂冠。 可那位「阵甚高」也不是吃素的，在发现石山的举动后，他也标上了劲，石山前脚打破纪录，他后脚就再创新高，石山再夺，他再刷，再夺，再刷…… 通天塔主页面上，各层榜首的名字在「阵甚高」和「不沉」两人间换来换去，战况焦灼，好不热闹。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玩家发现了这场抢名大战，在娱乐甚少的修真界，一众修真者第一次体会到了吃瓜的乐趣。 许多人甚至无心下棋，紧紧盯着主页，随着每一次换名而激动叫好，同时在心里暗暗猜测这两人到底是何妨神圣。 修真者们吃起瓜来真是劲头十足，也就是陆垣尚未推出聊天功能，玩家互相之间还无法交流，不然留言区都得被刷崩。 当然，就算暂时不能交流，「阵甚高」和「不沉」这两个名字，也在第一批秘境玩家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所以说，高分挑战有穷尽，玩家内耗才永无止境。」 再强的策划也不可能开发出无尽关卡，最有生命力的游戏是成为竞技场的搭建者，划定规则提供场地，让玩家自由竞争，如此才能保持他们的新鲜感，以更少的内容收穫无尽的游戏时长。 「氪佬、肝帝碰撞后的能量，真是恐怖啊。」比所有人都更清楚地围观了全程的陆垣感慨。 这位一战成名的玩家「阵甚高」，正是继顾姚之后来到秘境的第二位氪金大佬。 本来顾小少爷两天没来秘境，让期待他跟石剑修对上的陆垣有点失望，就在这时，「阵甚高」出现了。 这位蓝衣少年同样出身大宗门，年纪不大，性格却十分暴躁，好胜心也强。 可惜玩游戏的水平太菜，不然也不会足足氪光几十块中品灵石，才勉强跟困难模式下的石山打平手。 不过，从幕后游戏设计者的角度来看，菜且氪是策划们心中最爱的一类氪金玩家，既送了钱又不破坏游戏平衡，完全不会影响普通玩家们的自信，能不爱吗？ 不光如此，等他的其他游戏上线，这类又菜又氪的玩家可是很有可能发展成……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陆垣收回飘远的思绪，才上线了五行棋一款游戏而已，一步一步来。 眼下首要解决的是场地受限、机位不足的问题。 「哥哥，咱们再多建几个石屏吧。」小球弟弟提议道。 「不划算。」陆垣拒绝说，「石屏占地太大，一处场地只能接待一个玩家，土地利用率低得可怕，建得越多，浪费的地也越多。」 「那怎么办啊？」羊小球问。 「别担心，我首推这种模式，本来就是为了让修真者做一个从现实到游戏的过渡，从没指望能长久，至于过渡期后的安排，我早有打算。」陆垣说，「你记得我说过五行棋有三种模式吗？」 「简单、中等、困难……」羊小球数着，身上白光一亮，「哥哥，你是说中等模式？」 果然比之前聪明多了，还是要多锻鍊啊，陆垣欣慰地想。 「是啊，内容是游戏的生命，没有更新的游戏迟早会枯萎。」陆垣说，「是该准备上新内容了。」 「新内容？」羊小球兴奋地问，「什么新内容？」 陆垣幽幽道，「一个既能解决机位有限问题，又能让玩家在秘境里停留更多时间的新内容。」 「哇！」羊小球惊喜不已。 经过陆垣的教导，他已经知道修真者在秘境停留更多时间，意味着消费更多灵力，意味着他能吃得更饱。 「好棒啊！」他激动地蹦跳着，「哥哥，快上新内容！快上新内容！快上新……诶？」 他欢唿到一半倏然顿住，惊恐大叫起来，「不好了，哥哥！又有修真者进秘境了，而且是两个！怎么办，这回是真的没有空闲石屏了，你赶紧上新内容吧。」 陆垣往下方飘了一些，视线扫过刚进秘境、正在四处张望的两个修真者，轻声一笑，「原来是咱们的老熟人，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顾小少爷是他们的第一个玩家，有好事可不能忘了他。 「嗯……接下来，就把解锁新内容作为他闯过一百关的奖励，让『傲世剑尊』的大名响彻全塔吧！」 第9章 洞天福地 「搞定了，哥哥！」白色小球一个急沖，飞回陆垣身边。 「顾姚开始向一百关挑战了？」 「嗯，开始了，哥哥你猜得太对了，」羊小球心有余悸道，「发现前面五十几层的名字不是自己后，他果然想从头挑战，幸好被我劝住了。」 「我就跟他说……」他活灵活现地重演道，「顾小友，老夫悄悄告诉你，闯过一百关之后，会有大惊喜哦！」 「哥哥，我演的怎么样？」 「不错。」陆垣夸奖道，演技虽然尚且稚嫩，但距离一个优秀的npc不远了。 计划第一步进展顺利，陆垣分心查看了一下数据，这么一会儿，顾小少爷已经通过九十六关，到了九十七关，照这样的速度，他再暗中控制一下难度，上线新内容的时间不远了。 「哥哥你这边呢？怎么样？」 羊小球看向正下方的一处方格空间，视线落在认真研究石屏的女修身上，「我刚刚扮演塔灵时，顾姚说，他是跟纪师姐一起进秘境的，还问我见没见到，是不是就是她啊？」 第26页 「这位玩家的确姓纪。」陆垣说，「原来她是顾姚的师姐，那咱们必须得重点关照才行啊。」 「哦！重点关照！」羊小球兴奋欢唿，每次哥哥提起这个词，一定会有好玩的事发生，「哥哥，我们怎么重点关照？你看出她是什么玩家了吗？」 随着进入秘境的修真者变多，陆垣这个伺服器的计算量勐增，所以一些简单的工作，例如接送玩家、解说答疑等都交给了白球弟弟负责。 不过，一旦有新玩家出现，陆垣必定会亲自接待，用他的话说，这叫「先做好玩家定位，才能提供个性化的定制服务」。 「她是氪灵石的，还是氪灵肝的？」羊小球忽闪着白光，激动地问。 陆垣：「……」 灵肝是个什么鬼？ 「咳……」陆垣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弟弟的错误观念，他轻咳一声道，「弟弟啊，不是每个玩家都能简单地用肝和氪划分。」 「为什么？」羊小球不解。 「因为氪与肝不是相对的。」陆垣说，「玩家群体是很复杂的，各类型之间不会泾渭分明，有只氪不肝、只肝不氪的，也有既肝且氪、微氪、微肝的。」 「另外，我们做玩家定位时，重要的不是判断肝氪，而是分析他们的游戏动机。」 羊小球：「游戏动机？」 「对，动机是玩家愿意为游戏花费时间与金钱的原因。游戏有许多元素，得分、荣耀、道具、材料、成就、社交……每个玩家看中的并不相同。」 「比如说顾姚，」陆垣举例说，「他喜欢接触新鲜事物，拥有强大的好奇心，所以探索更多关卡、解锁更多内容是他的主要动机。」 「而剑修石山，他为何更倾向于稳扎稳打，一关一关反覆打磨，直到打破纪录？灵石兑换券是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他的游戏动机是提升实力。」 「这样啊……」羊小球若有所思，看向纪青，「那她呢？」 「这位叫纪青的女剑修，她……」陆垣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她很细心，极善于观察。」 以往来到通天塔试炼的修真者大多目标明确，完成教学关后直接开始闯关，直到陆垣出声引导，他们才会注意到道具、晶钻、五行棋背景设定等细节问题。 然而，纪青不一样，她往往不用陆垣提起，就先主动询问。 「棋子图案为什么是五种动物，它们为何能代表五行灵素？」 「右侧收集灵素的容器是何物？为什么要用星星做标志？」 她甚至是第一个点开每种道具，仔细阅读文字介绍的玩家。 「所以……」羊小球问，「她的动机是细心？」 「细心不是动机，是特质。」陆垣说，「具有细心这一特质的玩家很多，他们有的喜欢探索世界，有的着迷于研究游戏背景故事，也有的是解谜爱好者……」 「此外，还有一类……」 羊小球好奇他为何停住不说，「还有一类怎么了？」 「还有一类是特别适合测试咱们新内容的玩家。」 羊小球：「真的吗？」 「嗯……看样子她马上要通过第十关了。」陆垣说着身上黑光一闪，「不妨让我试她一试看看。」 * 原来这就是五行棋，纪青心想。 不久前，被传送到秘境后，纪青不出意外的独自出现在了白色浓雾中。 接下来，与顾姚讲述的经歷一样，她也看到了一座高可入云的红色石塔，见到了那位自称通天塔守卫的塔灵。 纪青向塔灵询问了通天塔和擎天秘境的由来后，进入石塔，开始五行棋试炼。 她边试炼边观察，不放过石塔内的任何信息。 一切和顾姚说的基本一致，当然也有他没提到的，比如普通灵力分解成五行灵力的说法，再比如试炼还分不同模式。 本着收集信息的目的，她分别尝试了两种模式。就自身感受而言，塔灵所言非虚，简单模式能帮助鍊气初期的修真者控制灵力，困难模式则主要锻鍊体魄。 最后，纪青作出判断，这确是一座试炼塔。 她唯一的疑问是，这个据说来自天劫前的秘境，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陵山平原。 可惜塔灵沉睡多年，刚刚醒来，无法给她答案。 「总之，先拿到通行牌，离开秘境与蒋师兄汇合，再上报宗门吧。」 她心中如此盘算着，手上动作不停，快速交换两个棋子，达成任务，通过了第十关。 石屏画面化为一汪碧绿的湖水，三道金光同时自湖心飞出，变成三张金色纹路的卡片，一字排开，悬空而立。 这是……顾姚提过的抽卡？ 「纪小友，通天塔每十关设一小奖，如今小友刚好闯过十关，这是三种奖励，请抽一张吧。」塔灵果然如此介绍道。 纪青不怎么在意，反正听顾姚说，他抽过几次，不是晶钻就是道具。 想到这里，纪青微抬手，随便点了中间那张。 「哗啦、哗啦！」 一左一右两张未被选中的卡片先翻开，一张上画着的是黑色日晷，另一张上则是一块粉色石头。 纪青认得这两样东西，分别是让棋局倒退一步的道具逆时日晷和晶钻。 那她抽中的是…… 「恭喜纪小友，抽中《扶摇剑诀》！」 扶摇剑诀…… 第27页 功法？她抽到了功法？ 纪青愣住，一次就抽中了功法？顾姚不是说功法很难抽吗？ 「嘿嘿！」半空中，已经看过多次类似抽卡结果的白色小球笑起来，没那么简单哦，哥哥的套路才没那么简单呢。 石屏上，写着「扶摇剑诀」四个大字的卡片倏然爆发出一片金光。 待金光消散，画面中浮现出一本厚厚的古旧书籍。 在纪青疑惑的目光中，古书「哗啦啦」自动翻开，那些快速翻过的书页上没有文字，一片空白。 片刻后，翻动的古书终于停在某一页。 左半边仍是一张空白页，右半面却画着一副色彩丰富的人物像。 参天古树下，一位白衣女修脚踩祥云，举剑直刺天际，生动逼真。 画面右上方标註着一个花体数字：94。 「这、这是……」向来镇定的纪青难得懵了。 「是《扶摇剑诀》的残页。」陆垣扮演的塔灵声音悠悠响起。 「残页？」 「《扶摇剑诀》乃是通天塔内收藏的天品剑法，自然没那么容易取得，你必须集齐百张残页，方能得到真正的剑诀。」陆垣一本正经地说，「这正是通天塔给予的考验，纪小友应该知道，修真一途最讲求机缘和运气，一百张而已，若你与它有缘，应该很快能集齐。」 自然永远不可能集齐，陆垣心想，毕竟《扶摇剑诀》什么的都是他瞎编的，他可没法兑换。 集卡，是一种常与抽卡结合的游戏，更是一种比抽卡水深百倍、套路千层的游戏。 集卡初期，卡牌重复率低，玩家每次都能抽到新卡，成就感十足，容易产生一种「我能很快集齐」的错觉，迅速沉迷。随着高概率卡基本到手后，重复率开始提高，但偶尔仍会爆出一张新卡，吊着玩家的情绪，让他们在沮丧和兴奋中不断切换，欲罢不能。 而到了最后阶段，玩家们才将恍悟，一切都是概率的陷阱，只要有那张抽不到的稀有卡在，九十九与一百间的距离犹如天堑。可到了这时，在不甘和侥倖两股情绪拉扯下，他们已经爬不出坑了。 纪青尚不知秘境策划有多险恶，她似有些愣神，呆呆地盯着屏幕上的一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咱们真幸运，她果然是那一类玩家。」陆垣说道。 「什么、什么？」羊小球凑过来，「哥哥，你看出什么了？」 「注意她的视线，在看哪里？」陆垣提示道。 「不是在看书吗？」羊小球纳闷地飘到纪青面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屏幕，「诶？好像不是书。」 纪青紧盯的地方是古籍下方的一行小字：1/100 「诶？什么意思？她盯着那里代表什么？」羊小球困惑。 陆垣并未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感知了一下后，笑道，「巧了，刚找到测试玩家，顾小少爷也破了百关。」 「看来，是启动新内容的时候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秘境空间所有石屏画面同时暂停。 「各位试炼者请注意，现在发布全塔通告……」 塔灵威严而庄重的声音在每个修真者耳边响起。 相应地，一行光芒闪耀的金色文字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屏幕上，从左至右缓缓滑过。 「各位试炼者请注意，现在发布全塔通告：试炼者『傲世剑尊』率先闯过一百关，『洞天福地』正式开启！」 * 在强行刷屏的全塔通告中，被迫暂停游戏的一众修真者表情俱是困惑。 他们有人关注点抓得很准。 「全塔通告？什么东西？」 「哈？洞天福地？」 「什么？开启了什么？」 有人的关注点则抓得稍稍有些歪。 由于在通天塔主页上，众玩家必须先通关，才能看到该关卡的最佳记录人，所以除了石山等几个进度靠前的玩家外，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傲世剑尊」这个名字，于是乍听之下： 「傲世剑尊？这谁？真狂啊。」 「不会是天剑门的剑修吧？」 「好傢伙，一百关？我才四十关，这比『不沉』和『阵甚高』更厉害啊。」 当然，还有人关注的点格外与众不同。 「率先闯过一百关有全塔通告？」蓝衣少年怒容满面，愤怒地沖天空大吼，「你怎么没告诉我？」 「小友，老夫曾说过，十关一小奖，百关一大奖。」塔灵的声音平淡无波，这是陆垣提前设定好答案的自动客服。 好像确实听过这个说法，游戏名「阵甚高」，真名苏以泽的少年修士怒火一顿，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疏漏的。 「你倒是早跟我说清楚大奖是什么啊！」他埋怨道，还以为也跟小奖一样呢，他又不缺什么功法、宝器，更不差灵石，怎么可能感兴趣。 「该死的，都怪那个什么『不沉』，要不是跟他较劲，第一个闯过一百关的就是我了，全塔通告的也是我了！」 苏以泽撸起袖子，愤愤道，「不沉、不沉，呸，沉不死你！有胆别让老子知道你是谁，不然……」 他骂着骂着，忽然想起什么，问，「塔灵，我问你，百关一大奖，闯过二百关呢？是不是也有全塔通告？」 「有。」自动客服回答。 「好！很好！非常好！」 苏以泽狞笑一声，几步走到石台边，掏出十块上品灵石，「啪」地一声拍在檯面上。 第28页 他扬起脑袋，嚣张道，「不就是灵石吗？老子有的是，二百关的奖励，老子要定了！」 一块中品灵石约等于九十到一百一十块下品，一块上品灵石又约等于一百块中品。 这十块上品灵石折算下来，可就是一万块下品灵石。 「以小友的天赋与实力，二百关而已，肯定不成问题的。」被直充一万的壕气吸引，分了一丝意识到他这边的陆垣吹捧道。 「哼，那是自然。」苏以泽嘴角悄悄扬起。 「不过，小友。」陆垣说着话锋一转，「在继续闯关前，你要不要先去洞天福地看看？」 「洞天福地？」 苏以泽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全塔通告的重点，他眉头微蹙，问，「什么是洞天福地？」 * 「什么是洞天福地？」 顾姚也在问这个问题。 刚上线就被白球弟弟鼓动着挑战一百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大名响彻全塔的他，关注点当然在自己亲手解锁的奖励上。 「正所谓『洞室达天，福贯诸地』，这洞天福地乃是主人开闢出来的一处宝地，其内灵气充裕，是修炼闭关的绝佳所在。」 陆垣介绍说，「主人在此宝地内划有大小洞府无数，赠予各位神塔试炼者，」 「洞府！」 说别的顾姚不明白，洞府这个词他还是清楚的。 洞府是修真者的「领地」，兼具了修炼、会客、培植灵药等等功能，正如凡人们的家一样重要。 「神塔主人给每位试炼者一处洞府？」顾姚惊讶至极，灵力充沛的洞府极其难得，就连他们守一宗这样的大宗门，也不是人人都能分到洞府。 每一位试炼者都有…… 神塔主人真是个大善人啊！ 他第不知多少次感嘆，简直要感动哭了。 「所有认真试炼者，都能获得洞府。」陆垣继续说，「但每个人的洞府不完全一样，其优劣取决于试炼者在塔内的闯关情况。」 这是应该的，顾姚连连点头。 「比如，这是我的主人和其好友们的洞府……」 话音落下，顾姚周身腾起一片白雾，闯关石室渐渐消隐不见。 须臾，雾气翻腾中，他的身前浮现出一块悬空的微缩景象。 层峦耸翠间，一座高阁依山而建，雕樑画栋，水榭飞流，祥云环绕，仙鹤飞舞，仿若人间仙境。 他正看得入迷，画面却如水镜般碎去，又变为另一处景象。 繁花锦簇中，红瓦白墙的小巧高楼矗立在草地上，砖石小道，清碧池水，虽然是他不曾见过的怪异风格，却也异常和谐，赏心悦目。 接着，画面再度变化…… 湖畔水阁、临崖石堡、山中古寨…… 不同风格的洞府轮番展示，看得顾姚心潮澎湃。 要知道，此方修真界的修真者们生活简单，对修炼环境方面的要求也尤其低，他们的洞府建的大多跟普通房屋一样，有的甚至干脆就是个灵气浓郁的原始山洞。 「哥哥，这些洞府好复杂、好大啊。」羊小球又担忧起来，「每人开闢一个，我们秘境空间的地方不够吧？」 而且他们上新内容的初衷就是石屏占地太大，空间不够，换成洞府，岂不是更不够了。 「亏你是个秘境，传承都接收到哪去了？」陆垣无奈道，「幻像懂不懂？幻像是不占空间的！」 「在一个游戏地图中，我们只需要保证玩家身边一小块区域的可互动性，至于远方，只要他们不走近，是真是假，是实物是幻像，有何区别？」 话虽这么说，「万一他们走过去怎么办？不会露馅吗？」 「不会的，」陆垣道，「就像那句至理名言说的一样……」 羊小球一愣，「什么至理名言？」 「正所谓，家有房屋千万间，睡觉只占三尺宽，只要地图加载足够快，玩家根本看不出是实时渲染。」 羊小球：「……」 「不过，你真以为我要把这些洞府给他们吗？」陆垣忽然问。 「诶？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那也太浪费了吧，再强的算力也不是这么用的。」陆垣解释说，「这些图像只不过是诱饵。」 「诱饵？」 「对，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被珍惜，如果我直接提供这些趋于完美的洞府，玩家或许会新鲜一段时间，但也只是新鲜。这些洞府对他们来说，就和一朵名贵的花、一块漂亮的石头、一个精緻的摆件没有区别。」 羊小球：「所以哥哥你的意思是？」 * 「前辈！该怎么开启我的洞府呢？」 观展完毕，顾姚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自己的洞府了。 「拿出你的专属身份牌。」陆垣说道，「闭上眼睛，低声念诵三遍，傲世剑尊的洞府。」 顾姚依言照做，他边念诵，边激动幻想。 他的洞府会是什么样呢，是湖畔水阁，是临崖石堡，还是高山楼台…… 传送的失重感袭来，顾姚感觉身体一轻，又一沉，脚下再次踩到坚实的土地上。 会是什么？会是什么？ 他缓缓睁开眼…… 他不挑的，水阁也好，石堡也罢，楼…… 顾姚激动的表情一滞，僵在原地。 他、他看到了什么？ 白雾环绕中，小小一块平地，到处都是枯草、乱石、腐木，杂乱且拥挤。 第29页 在脏乱的平地正中，有一个又破又旧的木屋，歪歪扭扭，挂满蛛网，像风一吹就要散架一般。 木屋那破了洞的小门上有一块匾额，上书七个大字：「傲世剑尊之洞府」 这七个字戳破了他最后的幻想，此时此刻，顾姚的心情简直比这片土地更荒凉。 所以，这就是他的洞天福地？ * 「哥哥，我们就把这种地方给他们做洞府？」羊小球很忐忑，「会不会太破。」 「破就对了！」 陆垣老神在在道，「我们上线洞天福地的主要目的，是延长修真者在秘境的停留时间，为此，我们必须让他们产生归属感，真正将这里当作自己的洞府。」 「而有什么能比一砖一瓦亲手改造的房子更有归属感呢？」 「哦！」羊小球表示受教了，「那哥哥，接下来是让他们砍树搬砖造房子吗？」 「当然不。」陆垣说，「新内容上线，旧玩法也不能忽视，所以这改造洞府的方式嘛，必然也要在五行棋里……」 第10章 收集深坑 纪青站在木屋前的一条石头小道上，面对满地的乱石枯叶，身体僵硬，眼神发直。 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性格使然，又或许是受到变异冰灵根的影响，她对「整洁」二字有着远超常人的标准，甚至有一点点偏执。 她会将衣服分门别类叠好，不混淆地摆放在不同柜子中；她会把书架上的书籍按名称年份排列，整整齐齐码放；她甚至会准备专门的储物袋，分别存放上、中、下三品灵石…… 想当初，看到顾姚衣袖上粘了几根草叶，她尚且难以忍受，现在面对着满地的杂草乱石，她的心绪又如何能平？ 不远处，摇摇欲坠的木屋门上，「青之洞府」四个大字是那么的刺眼。 不，她的洞府才不会这样、这样的…… 纪青深唿吸数次，忍了再忍，终于还是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大叠净尘符。 她催动灵力，引燃一张符箓，扔向积满灰尘的房檐。 黄色灵符发着白光，渐燃渐消。 片刻后，无事发生。 「纪小友，」塔灵的声音忽然响起，「洞天福地是主人开闢出的空间，不在修真界内，自有其规则，这些乱石杂草无法用灵符清理。」 纪青一愣，不能用符？ 行，她亲自动手总可以吧？ 她实在看不过写有自己名字的匾额被挂在如此脏乱的地方。 然而，伸出的手也被一道无形结界挡下了。 「小友，你仍是没理解，此地自成一界，自有其规则。」 「什么规则？」 「规则是，无论清理杂物，亦或开闢新地，都必须借用五行灵素的力量。」 借用五行灵素的力量？ 纪青面露困惑，怎么借用？ 她疑问的表情太过明显，无需出声提问，塔灵便给出了答案，「五行棋由五行灵素规律演化而来，因此，在通天塔内，试炼者每次进行五行棋试炼时，都有可能获得五行灵素馈赠的力量。」 「说起来复杂，不如一试。」陆垣说，「纪小友，请你选择一件杂物，用灵力点触。」 纪青依言，放出一丝灵力，向近前的一根枯枝探去。 霎时间，枯枝及其周围一小块方形土地上的杂物皆悬至半空，它们上方则浮现出两个金光闪闪的…… 星星？ 不会错，那漂浮在杂物上面，一闪一闪的，正是五行棋中，收集五行灵素的容器上镶嵌的星星。 纪青似乎明白了什么。 果然只听塔灵如她所想地说道，「这种星星是一种计量，是对试炼者们收集灵素多寡的具现，比如纪小友你，闯过十关，收集了二十八颗星的灵素。」 纪青一点就通，顺势接道，「清理这一块土地，要消耗两颗星的灵素？」 「是的，纪小友果然聪慧！」陆垣习惯性地夸完了玩家，才说，「你以灵力点触那两颗星，即可选择使用。」 纪青点点头，控制灵力。 两颗泛着金色光芒的星星一触即碎，化成点点五彩灵沙，落在枯枝腐叶之间，又转瞬一同消散无影。 原处只剩一小块干净的方形土地。 清理干净了！纪青长出一口气。 可是，她又皱起眉头，唯一的净土与周围的脏乱差形成强烈对比，更扎眼了。 她盯着那块突兀的干净土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终究没能忍住，放出灵力，朝着与它相临的地块探去。 …… 「你看，」隐在半空的陆垣对弟弟说，「这么一设定，不就把新旧内容结合起来了吗？」 「添加了这个回收机制后，星星将不仅是简单的荣誉象徵，同时也被赋予价值，成为了一种游戏货币，这将极大提高玩家得星的成就感和价值感。」 「另一方面，改造洞府的诱惑会催化玩家得星的渴望与迫切，推动一些原本对三星通关无感的玩家，加入到反覆闯关的队伍中。」 「然后……」羊小球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他们闯关的次数越多，我们收到的灵力就越多！」 「可以啊，弟弟。」陆垣表扬他，「说的没错，就是这样。」 不愧是哥哥啊，这么狗的方法都能用出来！ 羊小球兴奋地闪着白光。 不过，当他视线扫过下方的纪青时，忽然一顿，「等一下，哥哥，事情好像没你想的那么顺利唉。」 第30页 此时的纪青已经接连使用了全部二十八颗星，清理出一小片净土，虽然木屋附近仍有更多被杂物覆盖的土地，她却并未如同陆垣预测的那样，被诱惑推动着去通天塔闯关得星。 「着什么急？」陆垣依然淡定，「你且继续往下看，我放在洞天福地里的诱惑可不止这一种。」 * 纪青强迫自己目视前方，以免视线不小心落在那些让她糟心的垃圾上。 蒋师兄正在秘境外等着，她要尽快收集完洞天福地的信息后离开，而不是将注意力放在清扫上。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我看不到、我看不到…… 她反覆默念着，目标坚定地往屋门走去。 由于太过心无杂念，她甚至都没注意到塔灵的通知，「恭喜试炼者青，达成一次性清理十块土地成就，获得奖励冰玉杯一只。」 她专注地拉开木门，心中祈求，希望屋内不要像屋外一样脏。 「吱呀……」 破烂木门向外打开，屋内场景显露在她面前，纪青长舒一口气。 幸好，木屋里不乱也不脏，或者应该说，根本没法乱也没法脏。 因为木屋内部构造相当之简，最多能容纳十人的狭窄空间里，只有一扇纸窗并两样家具。 一样，是挂在入口右侧墙面上的、两臂长宽的石屏。 另一样，是靠放在石屏对面墙边、模样怪异的暗红色……坐垫？ 纪青之所以不敢确定，是因为这东西与修真界常见的坐垫大有不同。 粗布材质、圆形、放在地上，以上是符合坐垫的特徵。 但奇怪的是，这东西要比坐垫大数倍，内部不知填充了什么，圆滚蓬松，真坐上去，怕是整个人都会陷入其中。 或许不是坐垫…… 纪青没有轻举妄动，谨慎地站在门口。 「纪小友，请不要嫌弃洞府过小。」塔灵的介绍音适时响起，「每位试炼者分得的初始洞府都是如此，你可以通过试炼获得奖励扩大改造，我相信，只要你勤于修行，建成主人那样的洞府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前辈，我并未嫌弃。」纪青回答说，这样挺好，起码干净整洁。 「好、好，不愧是纪小友，通透豁达，前途无量啊！」陆垣惯例先为玩家送出一番夸奖，才话锋一转，图穷匕见道，「纪小友，既然进了洞府，你要不要顺便试一试五行棋的中等模式？」 中等模式？纪青诧异，她记得自己在得知五行棋有三种模式后，曾分别询问过，当时塔灵前辈告诉他，中等模式尚未开启。 「原来中等模式要在洞府中开启……」纪青恍然。 「是这样的。」 陆垣话落，挂在进门右手边墙壁上的石屏倏然亮起，浮现出第十一关画面。 纪青走到石屏前，熟悉的界面，未变的规则，无论怎么看都没看出什么蹊跷。 「前辈，」她忍不住问，「不知中等模式要如何试炼？也需藉助石剑一类的法器吗？」 「不需要，与简单模式一样，直接用灵力点触即可。」 「那……」纪青不解，「这跟简单模式相比，又难在哪里？」 「小友不妨试一试。」 纪青将信将疑地开始闯关，一上手，她便察觉到了变化。 交换棋子时，她明显感觉出一股与困难模式类似的阻力，这让她必须释放出更多灵力，才能控制棋子移动。 「这是……」 「不知纪小友是否记得，老夫曾说过，五行棋需以五行灵力开启。」塔灵解释道，「简单模式下，支撑棋局的灵力全部来自灵石，困难模式下，支撑棋局的灵力则皆出自试炼者。这中等模式之所以叫中等……」 「是因为它介于简单与困难之间！」纪青一点就通，「中等模式下，支撑棋局的灵力部分来自灵石，部分来自试炼者！原来如此，难怪我的灵力消耗大增。」 就喜欢这样自动帮策划找理由、补设定的玩家，陆垣心想，至于真相，当然是为了多收灵力找藉口啊。 「小友果然聪慧！」陆垣熟练地夸道，「中等模式正是一个从依靠灵石向仰仗自身的过渡，它在五行棋的试炼中起到承前启后的作用。」 「其实，它本该在困难模式之前开放，只可惜中等模式的棋盘珍贵且脆弱，老夫醒来时多有损毁，直到现在才修復完成。」 纪青点点头，她听完介绍后，又将注意力放在第十一关的挑战上，她习惯有始有终，所以打算将这一关完成，再离开秘境。 却在这时，塔灵前辈又说话了，「纪小友，中等模式不同于困难模式的力量训练，它侧重的是提升试炼者的灵力储量，所以集中精神释放灵力才是关键。站着试炼多有不便，你可以使用团椅。」 团椅？ 纪青一愣，她转过头，视线落在屋内唯二的家具之一，那个疑似坐垫的物件上面。 原来那东西叫团椅…… * 「原来那东西叫团椅？」半空中，同样是第一次听说的羊小球问，「团椅是什么？是椅子吗？哥哥，为什么每个试炼者的洞府里都有？」 「从『坐』这项功能来说，团椅确是椅子的一种。」陆垣说，「至于我为何要在每个试炼者的洞府里都摆一个，当然是为了使他们更加沉浸。」 羊小球：「更加沉浸？」 第31页 「是啊，你可知这东西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诶？真正的名字？它不叫团椅吗？」 「团椅是我瞎起的名字而已。」陆垣不紧不慢道，「这东西啊，它可是大有来头，它真正的名字是软体家居，此外呢，它还有一个能生动体现其神奇功效的别名。」 「哦？什么别名？什么功效？」羊小球好奇地凑过去，光芒稍暗，如屏住唿吸般。 「唔……」 刚一坐下，纪青就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嘆，吓得她连忙用手捂住嘴。 这团椅真是奇了，其貌不扬，古里古怪，可一坐上去，整个人仿佛立时被一团蓬松的云裹住，轻飘飘、软绵绵。 太舒服了，这椅子似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向后靠，想向后躺，想永远窝在里面…… 「它可坐、可躺、可趴、可卧……许多人一坐下就再难起来，所以它有一个形象的名字。」陆垣对弟弟说，「懒人椅。」 「懒人椅……」羊小球看着下方，惬意得差点眯起眼睛的纪青，若有所思，「是很形象。」 「想延长修真者在秘境内的停留时间，舒适家居必不可少。」陆垣说，他设计的中等模式，实质上参照的是可升级版的网吧包间。 高清家庭影院式屏幕、丰富流畅的游戏内容、极致舒适的私人座椅…… 往后一躺，无须仰头就能纵览石屏画面，微一扬手便可随心浏览，感觉不要太舒服。保管修真者来了就想玩，玩了不想走，走了仍想再来。 当然了，这形容是有些夸张，椅子再舒服也只是辅助，是增强游戏体验的其中一环，只靠它留住玩家是不现实的，因为总有一些玩家不会轻易沉溺于享受，比如纪青这样的。 虽然随着棋局进行，在游戏乐趣和舒适座椅的双重诱惑下，她也放松了神经，渐渐后躺，表情惬意地窝进了懒人椅中。 可当第十一关结束，结算奖励完提醒她开启下一关时，她还是迟疑了。 时间差不多了，她想，洞天福地该看的地方看完了，三种模式也体验完了，是时候离开秘境去跟蒋师兄汇合了。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站起身，出声询问道，「前辈，听说有一种身份牌……」 「哥哥，怎么办？这个椅子也对她没用哦。」羊小球从纪青头顶跳回到陆垣身边。 「不用担心，接下来才是正题。」陆垣依旧淡定，「我说过，她可是最适合咱们新内容的玩家。」 「新内容？你是说改造洞府？」羊小球发出疑问，「可是刚刚在门外，她没被清理土地影响到啊。」 「谁跟你说改造洞府等于清理土地的？清理土地不过是改造洞府的第一环，也是最简单的一环。」陆垣说，「真正的杀手锏在后面呢……」 * 「纪小友，身份牌的事暂等一等。」陆垣用塔灵的声音，打断纪青道，「在离开秘境前，你要不要先接收一下奖励。」 纪青愣住：「什么奖励？」 「不久前，你因为达成一次性清理十块土地的成就，获得的奖励，老夫提醒过你，你没听到吗？」 似乎、好像是听过？ 但那时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不被脏乱环境影响上，根本没留意。 成就、奖励……是什么？ 纪青正困惑，石屏倏然发生变化，从等待开启新关卡的页面，跳转到一个奇怪的画面上。 整块屏幕被一些黑色细线均匀地划分成了若干方格，每个格子都呈浅灰色，空白一片，唯有左上角的两个格子里有东西。 第一个格子内是一本书，下面标註有小字：《扶摇剑诀》1/100 是她抽卡得到的剑诀残页。 第二个格子内则是一只冰蓝色的茶杯，下面同样标註着小字：冰玉杯x1 纪青听陆垣讲解过，知道「x1」的含义，代表一只冰玉杯。 「它就是我的奖励？」她问。 「对，请小友你选中冰玉杯……就是这样……选择取出……」 一道蔚蓝的光团由石屏内飘出，轻轻落在纪青手心，光芒凝实化做一只茶杯。 这茶杯小巧精緻，表面刻着繁复精美的图案，十分漂亮。 更难得的是，它由罕见的冰玉制成，材质通透，入手微凉，泛着梦幻般的淡蓝色，与纪青冰属性的本命灵剑相配，完全符合她的审美。 「谢谢前辈。」纪青爱不释手地轻抚茶杯，说。 「纪小友客气了，不过有一事需告知小友。」陆垣说，「团椅、茶杯等日常用具，都是这处空间的产物，为免扰乱修真界规则，你不能把他们带回修真界，只能在洞府内使用。」 这样啊，纪青略有些遗憾，但又一想，此地以后也算是她的洞府之一，放在这儿倒也无妨。 可是，当她拿着玉杯准备找地方摆放时，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间木屋总共只有石屏、团椅两样东西，她要把杯子放在哪，总不能直接放在地上吧。 纪青一时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纪小友可是在烦恼无处摆放茶杯？」塔灵前辈善解人意的声音响起，他颇有些抱歉地说，「瞧老夫这记性，差点忘了告诉小友。」 纪青被引回注意力。 「小友可记得我说过，洞府大小是暂时的，只要勤于修行，自可不断扩大改造？」 「记得，前辈的意思是？」 第32页 「我的意思是，与清理庭院时一样，小友若需茶几，同样可用五行灵素换取。小友请看……」 石屏自动跳转，画面中浮现出数十种茶几的图案，一一滑过。 竹制、木制、石制、玉制…… 蓝色、白色、粉色、黑色…… 两脚、四脚、单层、多格…… 样式之繁多，品类之齐全，简直让纪青眼花缭乱。 每张图下都标註着星星数目，便宜的十几，贵的成百上千。 「这些就是通天塔内收藏的部分茶几了。」 部分…… 纪青想到自己仅有的、刚刚打通十一关时得到的三颗星，咽了咽口水，不舍道，「我、我还是……」 「哦，对了，不止茶几，还有茶杯、茶托、茶匙、茶壶……」塔灵热情的声音打断了她后面的话，「比如小友手上这只茶杯，其实出自一套主题为『冰灵之语』的茶具。」 随着他话音落下，纪青面前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幻影，是一整套茶具，浅蓝中带有一丝白色纹路的茶托上，四只冰玉杯呈众星拱月之势环绕着茶壶，壶内灵茶清可见底，似闻茶香。 「老夫私以为，这套茶具很适合小友你，待小友收集足够灵素后，可以考虑换取。」 看看眼前一整套的漂亮茶具，又瞅瞅自己手中孤零零的茶杯，纪青心跳愈快，眼中挣扎之意更浓，「我……」 「不过，」未等她下定决心，塔灵再抛出诱饵，「老夫觉得，若是纪小友哪天真换了这套茶具，一定要再换个其他颜色的团椅，不然实在是不搭啊。」 「团椅可以换？」纪青终于回过神来，团椅竟然可以换？ 早在刚进木屋时，她就在嫌弃那颇不符合她审美的暗红色了，只是碍于礼貌，一直忍着，没有提出来。 既然可以换…… 她的视线在暗红色团椅和漂亮的冰蓝色茶杯上反覆数次…… 好半晌，咬了咬唇，深吸口气，问，「换一个团椅要多少星？」 「只换颜色的话，五星足以。」 五星…… 纪青松了口气，只是五星的话，再来一局就够了。 如此想着，她下定决心道，「前辈，我、我想再试炼一局。」 一局，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 「哥哥，我不懂。」羊小球问，「你为什么不鼓动她换一个贵些的茶几呢？」 「骗……咳，我是说诱导玩家要讲求循序渐进，上来就几百上千星，会把他们吓跑的。」 「可是……」羊小球仍然不解，「换一个颜色才五颗星，没被价格吓跑，打完一局之后也还是要走啊。」 「看起来她只是决定再来一局，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陆垣道，「为什么许多游戏都喜欢设置一个白菜价的首充优惠，因为突破零氪才是最艰难的，这需要玩家打破原则、跨过心理鸿沟，而一旦迈出了第一步，以后……」 「此外，别看物品收集是活跃在许多休闲游戏里的玩法，实际上，它比集卡还要逼肝逼氪。」 如果说抽卡是一个水坑，集卡就是一口水井，集物品呢？它相当于一片汪洋大海。 「集卡游戏，十张也好，百张也罢，总归有个目标，有个盼头，可物品收集呢？」 有了一只茶杯，是不是得配个茶壶，配了茶壶难道不多加几个茶杯更好看？茶具全了，茶几也必须安排上，茶几有了，相应的桌椅柜子、墙纸壁纸是不是也要同款？ 就算辛辛苦苦、氪肝氪金完美地装修好了客厅，那卧室呢？厨房呢？房子外观是不是也要跟着变一变？ 更可怕的是，为了某种装修风格努力攒了半屋子物品，眼看守得云开见月明，忽然发现一套更漂亮更心仪的，你说换还是不换？ 「天啊！」羊小球深感恐怖，「所以，这个游戏有没有尽头呢？」 「尽头？这么跟你说吧。」陆垣说，「喜欢收集的玩家呢，总喜欢把这样一句话挂在嘴边：只要拿到我最喜欢的那一件，完成心愿就立刻退坑，然后……」 他停住。 「然后什么？」羊小球追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陆垣幽幽道，「因为他们最喜欢的，永远都是下一件。」 第11章 阴谋初现 陵山平原某处角落。 一道白光倏然闪过，待光芒散去，一个人影出现在草地上。 被传送出秘境的顾姚失落自语，「又结束了，真想立刻回去继续改造洞府啊。」 刚进洞天福地时，他有多嫌弃洞府破烂，现在的他就有多满意。 塔灵前辈说得好，洞府起点低，说明可塑性高啊，现成的洞府有何意思，只要他勤于试炼，多得星星，总有一天能亲手打造出属于自己的人间仙境。 这才有意义啊！ 就是、就是星星实在太不禁用了。 他通过了一百关，手中足有近三百颗星星，可真用起来…… 清理每一小格土地是两颗星，再铺上草或建路又是额外两颗星。 而小木屋周围看着不大，实际上有近百块土地！光凭他的三百颗星是远不够铺满草坪的。 改造木屋也一样，扩建是一个价格，重整外墙是另一个价格，此外扩建木屋需要建造时间，不想等待就得用星星加速。 在这种种诱惑下，顾姚甚至没来得及走进木屋看一眼，就在外面花光了星星。 第33页 木屋在施工，没了星星加速的他只能等着。他倒是想再试炼几局，可惜囊中羞涩，储物袋里的灵石早光了。算算也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受不了困难模式之苦的顾小少爷决定先离开秘境。 他盘算得很好，见识过通天塔的好处之后，纪师姐肯定不会再拦着他，说不定还会主动给他灵石！等他从师姐那拿到灵石回秘境后，木屋的施工刚好结束，完美！ 正在顾姚做着美梦时，胸口一阵发烫，是联络符。 「蒋师兄？」 「顾师弟？」蒋师兄的声音似乎十分惊讶。 「不然还能有谁？」顾姚哼了哼，「师兄，你们在哪，我过去找你们，纪师姐出来后怎么说？秘境是不是没问题？这回她该放心把储物袋交给我吧……」 他噼里啪啦不断说着自己的畅想，直到半柱香后，纸鹤带着蒋泊文到来，顾姚才发现不对劲，「纪师姐呢？她去哪了？」 「她没出来呢。」 「什么？没出来？」顾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是说一个时辰？」 他抬头望向天空，日头偏西，已经是下午，远过了一个时辰的期限。 真难得，纪师姐竟然会迟到，早知道她没出秘境……好吧，他还是得出来拿灵石。 「她也许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蒋泊文说，「不过她留在我这儿的命牌没有异常，应该没有危险。」 「当然没危险！」顾姚不满叫道，「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擎天秘境里只有一座试炼塔，神塔主人特别好，他还送我们洞府呢，怎么可能有危险？」 「洞府？」蒋泊文一愣，「什么洞府？」 「嘿嘿，你不知道吧……」 顾姚正想找个人炫耀，当即把自己如何通过一百关开启洞天福地，又如何用星星改造破烂洞府的经过讲了一遍。 「怎么了？」见蒋泊文沉默不语，顾姚一挑眉，得意道，「是不是很羡慕？」 蒋泊文瞥了他一眼，「你是说，改造土地是按块来的？」 「对啊。」 「清理一块土地两颗星，铺上草坪再两颗星，要是不小心铺错一块呢？」 「当然要重新清理啊。」顾姚用一种你怎么那么笨的表情说。 蒋泊文：「……」 「有意思，实在有意思。」蒋泊文轻抚着扇子道。 「师兄你也觉得改造洞府有意思？」 「不，我是说开闢洞天福地的神塔主人很有意思。」 顾姚满头雾水。 「好一个分而售之，他如果经商，一定是个奇才。」蒋泊文评价道。 「你胡说什么！」顾姚愤怒地叫道，「不许你诋毁神塔主人，他可是个大善人，才不会跟你一样，只想做一个赚灵石的奸商！」 说起蒋泊文，他也算是修真界难得的奇人，明明是第一大宗门的剑修，却偏偏对修行剑道没多大兴趣，更喜欢四处行商。 他做生意不拘受众，既向修真者卖过法器，也给凡人卖过杂物。 虽然在许多修真者看来，他这样是「不学无术」，但不可否认，在经商方面他是成功的。他的店铺开遍修真界，像是六合域里就有一间他名下的符箓法器店。 「好好好，他是个大善人，跟我不一样。」蒋泊文不跟师弟计较，顺着他说道。 「知道就好。」顾姚说完，眼珠忽而一转，「既然你也承认神塔主人很好，就赶紧给我一百块，不，五百块灵石，让我回秘境。」 眼看着一边称赞大善人，一边准备再送灵石的师弟。 蒋泊文：「……」 他错了，神塔主人何止是经商奇才啊，他愿称之为经商之神！ 「不行……」蒋泊文最终还是顶住了压力，「再等等，等你纪师姐出来。」 然而这一等，却直等到太阳西斜，时近黄昏。 当联络符亮起时，磨了许久都没进成秘境的顾姚早已有气无力，蒋泊文也已盘膝修炼了数个周天。 「师妹，发生了什么？秘境内是何情况，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蒋泊文忍不住问。 「呃……」纪青视线落在晃动的草尖上，略有几分心虚道，「这秘境确如顾姚所说，里面只有一个试炼塔，塔内有一种名为五行棋的试炼，我去了这么久是……是在调查洞天福地。」 「这样啊……」蒋泊文不疑有他，「我听顾师弟说，洞天福地是赠送给每个试炼者的洞府，是吗？」 「嗯，其内的灵气浓郁程度堪比天剑门的灵峰，倒也称得上是洞天福地，就是……」纪青顿了顿，斟酌道，「屋舍破旧，修整……不易。」 「哪里不易了？很容易啊，点一下星星就好了啊。」顾姚不解道，「就是试炼五行棋时给的那种星星，师姐，你是不是没用对方法？」 「唔……」纪青偏过头，含混道，「是、是吗，可能吧……」 顾姚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他正为自己终于在某一方面比纪青更优秀而沾沾自喜。 唉呀，他就知道，像师姐这种只会战斗的剑修，果然在秘境里待得时间再长也没用，不像他，一会儿就把规则都摸清楚了…… 他于是故作矜持，实则骄傲地说，「师姐啊，不是我说你，这个秘境跟其他秘境不一样，你以前那些战斗经验是行不通的，你知道三星通关的好处吗？你知道雪块冰块的不同吗？你知道改造洞府的窍门吗？我都知道！」 第34页 「师姐我教你啊，在洞天福地里，清理土地、铺草坪、扩建木屋都要用星星，不过你要注意，土地只能一块一块整理，所以改变时一定要慎重，不然很容易出错，还有……」 「那、那什么，天晚了，回去再说吧！」纪青僵硬打断他道。 「诶？」顾姚显摆得意犹未尽，「我还有更好玩的没说呢……」 「行了、行了。」蒋泊文也道，「你纪师姐去秘境是为了摸清情况，这可是一件很严肃很危险的事，哪能像你一样净想着好玩？」 「呃……」纪青头垂得更低了，「那个，蒋师兄啊，我大概摸清了这个秘境的情况，也拿到了身份牌，此行目的达到，不如咱们先回城，修书上报宗门。」 蒋泊文观察力敏锐，总感觉她哪里怪怪的，可一听正事，也严肃了神色，点头道，「好，先回城。」 发现这样奇特的秘境，他自然也要上报宗门。 不过，当他转身时，眼角却瞥过什么，「纪师妹，你的身份牌为何与顾姚的不一样？」 跟顾姚那个暗灰色的身份牌相比，纪青拿着的这个表面刻了蓝色花纹，典雅别致，霎是好看。 蒋泊文奇道，「这蓝色花纹……有什么说道吗？」 「哦，这是刻纹，我集齐一套冰玉茶具，达成『初装家居』成就后送……」 纪青心不在焉，顺嘴回答到一半，才意识到什么，勐地顿住。 蒋泊文：「……」 顾姚：「……」 三人陷入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直到一阵冷风吹过，顾姚如梦初醒。 他瞪大双眼，手指着纪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冰玉茶具是什么？刻纹又是什么？我为什么都没听过！」 「师姐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你不是连星星都不会用的吗？」 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被家长用大道理约束，强按在书桌前痛苦地写了一下午作业，转头却发现家长不仅背着他偷玩游戏，等级竟然也远远超过自己的小孩。 震惊、悲愤、不可置信…… 很难有一个词能准确形容他的心情。 纪青很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最初她只想再玩一局将团椅的颜色换掉，换完后却还剩一颗星，塔灵建议她可以用这颗星换墙壁颜色，她同意了，结果发现像清理土地时一样，一颗星只能换一小块墙的颜色！ 一大片棕色木墙中夹着一小块浅白，别提有多伤眼了。 要不，再来一局？ 最起码把石壁下面的那几块墙壁换完吧。 一颗星就能换一块墙，一颗星而已！一局可是有三颗星呢！ 如此想着，她又开了一局…… 一局之后又是一局，之后再是一局…… 等回过神时，她已经凑齐一整套茶具了。 「顾师弟，抱歉，」纪青愧疚地说，「是我的错……」 「哼，我等了你一下午，没进成秘境，也不知木屋扩建好了没有，我都没看过里面……」顾姚越说越生气，「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纪青求助地看向蒋泊文。 「咳……」蒋泊文轻咳一声道，「师弟啊，不如让你纪师姐给你补偿，如何？」 「哼，我才不要补偿，什么都不能补偿我被伤透的心！」顾姚如此说着，眼睛却一下睁大，耳朵也竖了起来。 「是吗？真惜啊……」蒋泊文故意拉长语调道，「本来我还想劝她给你涨涨零用，从一天三十，涨到半天五十，既然你不想要，那就……」 「我要我要！」顾姚一下跳起来，又不想答应得太过轻易，于是讨价还价道，「但五十不行，起码一天一百！」 「哦，一天一百啊……」蒋泊文憋着笑，「这个价格，师妹你看呢？」 纪青：「……」 难怪他们都说蒋师兄你是奸商。 这唬人的水平，怕不是在整个修真界都对手难寻。 * 「玩家们沉浸得不错嘛，」修真界隐藏的更大奸商陆垣如是感嘆道，「这次上线的新内容很成功啊。」 在他下方，白雾笼罩着数十个格子间，这些格子间三面空荡，只在其中一面有个用暗灰色石头建造的低矮墙壁，与石屏游乐场的构造类似，就是面积要小很多，每个约十到十五平左右。 大部分格子间里都有一位修真者，他们或站或躺，对着矮墙比比划划。 汇总完众玩家的反应，陆垣满意道，「达到了留住玩家的预期目的。」 「是吗，哥哥？」羊小球飘过来，「可是有些玩家还是离开秘境了啊。」 「这很正常，修真者不可能永远待在秘境里。」陆垣说，「他们总归有自己的事情。」 「而且我跟你说过，不要指望一款游戏会让所有玩家喜欢，玩家群体是复杂的，他们的口味是多样的。一种玩法，对目标受众来说可能格外有趣，对另一部分玩家来说，可能厌恶至极。」 「所以我们在策划游戏时要做到两点，一是质量取胜，每推出一项内容都力争做到极致，尽可能吸引所有潜在的目标玩家。」陆垣说道，「我为什么说这次的新内容很成功，就是从总体上看，玩家们的积极性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 「比如石剑修吧，他应该算是对收集类玩法最不在乎的玩家了，但听说中等模式能提升灵力储量后，他不是也开始待在洞府里了吗？这就是一种成功。」 第35页 当然了，像收集党玩家纪青，或者得知某些家具能用灵石兑换后，二话不说直接开氪的氪佬玩家苏以泽，他们才是最成功的一部分例子。 「哦，我明白了。」羊小球似有所悟，说完，他又问，「哥哥你说策划游戏时要做到两点，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就是数量占优。」陆垣说，「时刻不忘在游戏中加入更多更丰富的内容，争取让每个玩家都能找到感兴趣的玩法。」 「更丰富的内容？」羊小球抓到重点，身上白光闪烁，兴奋地问，「我们是又要上新内容了吗？」 「不光要考虑新内容，」陆垣说，「我们现在更需要解决一个严峻的问题。」 羊小球一愣，「什么问题？」 「玩家数量的问题。」 秘境建设之初，他制造了一百个传送石球，如今已陆陆续续收回九十三个，代表着九十三名玩家，转化率虽然高，但数量实在太少。 「咱们的秘境想发展，光靠这点人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吸引到更多的修真者。」陆垣说。 在上线洞天福地之前，依靠玩家们贡献的灵力，秘境空间面积翻了两倍，陆垣布置幻境的能力也有所提高，从只能影响五感中的「形」和「声」，到能控制触感和嗅觉。 一百个玩家就能带来如此大的变化，倘若玩家数量进一步增多…… 陆垣有预感，他的秘境一定能得到质的飞跃。 「正如我刚刚所说，我们不可能将修真者困在秘境里一辈子，不补充新玩家，秘境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因此，吸引更多修真者一事迫在眉睫。 「唔……」羊小球认真想了想，提议道，「哥哥，吸引修真者不简单吗？我们再多做一些石球不就行了？」 一个石球对应一个玩家。 「我们再做一百，不，做一千个！」羊小球畅想道。 「不行。」陆垣却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诶？为什么啊？」 「效率太低。」陆垣说，石球策略说白了还是等待玩家上门，太被动低效。 而除了这一理由，他其实另有一层顾虑。 想当初，陆垣之所以制作石球，是为了扩大遇到修真者的范围。 那时他刚穿成秘境，只有秘境方面的传承，完全不清楚修真界的情况，在发现锚地是一片草原后，他唯一的担心是草原与秘境的神秘气质不搭，很难吸引到修真者。 可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旁敲侧击出一些修真界常识后，陆垣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锚地的所在之处不是普通草原，而是一个叫做「陵山平原」的地方，这个地方位于六合域北部，似乎曾经因为发生过什么恐怖事件，被几大宗门定性为危险之地，平日少有人来。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周围是人迹罕至的荒原，他扔出去的石球为何会在两三天内被九十多人发现？ 排除一部分被朋友拉来的玩家，在其他人的回答中，陆垣最常听到的一个词是「机缘」。 近五十人在机缘的指引下发现石球，另外还有二十人不知什么原因，莫名来到陵山平原，进入他的秘境。 换成别人或许会觉得开心，免费宣传难道不是好事？但陆垣向来喜欢深想。 他考虑的是，假设他只是一个没有前世记忆、只有传承的秘境，事情会如何发展？ 资源贫瘠，锚地偏僻，灵力即将枯竭，这时一旦某个修真者出现，吃掉他将是唯一的选择。 而发现秘境的第一个人是谁呢？ 是顾姚，一个修为不高，背景却很强硬的修真者。 倘若他出手害了顾姚，必然会惊动守一宗的高阶修士，修真者不知道秘境有灵，但他们会迁怒啊，秘境都有容纳极限，一个初生的小秘境可受不住高阶修真者。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守一宗派出的人是一波一波的，吃了小的来大的，吃了大的来老的，正好让他踩着守一宗发展，逐渐长成大秘境。 所以，这所谓的机缘背后到底有何阴谋？ 这阴谋又到底是针对他，还是守一宗呢？ * 守一宗，尚云峰。 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修士走下灵鹤，脸色凝重，匆匆向峰内走去。 他越过前堂，转过迴廊，来到一处凉亭边。 凉亭中有一张石桌并两把石椅，其中一张石椅上坐着个褐衣修士，年纪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正一手执棋，一手托着下巴沉思。 「真人。」沈愈中深施一礼，说，「六合域来报，驻域的小辈们发现了一个……」 「奇怪的秘境？」尚云真人接话说。 「真人知道？」沈愈中一愣。 「哈哈哈……」尚云真人扬手扔下棋子，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小沈啊，你且听听。」 那玉简如唿吸般发出淡淡的白光，同时有一少年的声音传出。 「老祖！我跟你说，我这一趟可厉害了！你是不知道，我感知到机缘，发现一个特别好玩，咳，我是说好的秘境……纪师姐，哦，你不知道纪师姐，她是我娘找来看着我的，总是板着脸，什么都管……我和师兄等啊等，结果发现，她竟然背着我偷偷玩，咳，我是说探索秘境……我就假装生气啊，然后你猜怎么着？哈哈哈，现在我每天能花一百块灵石了，我是不是很会讲价……对了，说起这个秘境，老祖我跟你说，真的特别好玩，呃，我是说好，里面啊……」 第36页 尚云真人收回灵力，掐断了之后洋洋洒洒几千字的叙述。 面对这语无伦次的一大段话，沈愈中沉默半晌，干巴巴道，「……呵呵，小顾姚，还是那么活泼！」 用珍贵的跨域通讯玉聊家常，真是连他这个守一宗掌门都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真人，你看这秘境……」沈掌门说回正题，正色道。 「无须处理。」尚云真人不在意地挥挥手。 「可是真人，」沈愈中又说，「这个秘境不在堪舆图上。」 修真界每十二年会发生一次秘境潮，众修真者皆以为秘境出现的地点不可测，实际上只有守一宗内极少几人知道，他们宗门的渡劫期老祖尚云真人能够窥探天机，在秘境潮出现前便推算出新秘境的落点，甚至能大体给出各秘境资源的丰富程度。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守一宗每次都能针对性地派出弟子，拿到最多最稀有的资源，稳住第一宗门的地位。 但蒋泊文报上来的秘境，并不在尚云真人的推算中，这是几百年来都没出现过的特殊情况。 「此外，这个秘境地处陵山平原，那里可是……」沈愈中强调道，「真人，我要不要派人一探。」 「不用。」尚云真人颇有深意地说，「这个秘境，我早就知晓。」 沈愈中愣住，早已知晓是什么意思？ 「嘘！」尚云真人沖他眨了眨眼，食指向天一指，「天机不可泄漏。」他復又补充道，「不管那秘境如何，你权当不知即可。」 这是何意，是鼓励弟子们去探索这个秘境呢，还是不鼓励呢？ 沈愈中越发困惑，他索性直接问道，「请真人明示，明年就是甲子年，苍云秘境的现身之年，六宗大会在即。按例，秘境潮后，该召回核心弟子为大会做准备，如今六合域那边？」 「六合城的弟子啊……」尚云真人沉吟半晌道，「暂时不必召回，随他们的想法吧。」 随他们的想法？ 真让人摸不透，直到告退前，沈愈中都忍不住纳闷，真人对这个秘境的态度为何如此特殊？其中又涉及到什么天机？ 「明年的大会……」这时，尚云真人自语般的感嘆声从他身后传来，「或许会很不一样。」 因为那个秘境吗？ 沈掌门不解地皱起眉头。 一个偏僻之域的秘境，能对六宗盛会造成影响？ 他对此将信将疑。 *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 白色小球的声音打断了陆垣关于机缘的思考。 「啊，没什么。」陆垣说，「只是在想吸引新玩家的事。」 算了，信息太少，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内情，既然如此，不如省省时间，专注到发展上来。只要自身实力过硬，无需畏惧任何阴谋。 「那你想到吸引新玩家的方法了吗？」白色小球凑过来，问。 「是想到一个方法，」陆垣说，「一个既能进一步留住老玩家，又能吸引新玩家的方法。」 陆垣的视线一一扫过下方的修真者，最后定格在沉浸游戏的蓝衣少年身上，周身黑光一闪，「这一次，不如就从他开始……」 「小白，你过来，」想罢，他唤来白球弟弟，「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诶？我的任务？」 「嗯，你照我说的，先这样……然后那样……」 羊小球越听，周身白光闪得越快，只感觉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天吶！哥哥！」 他不可置信地惊唿，「这竟然都可以！」 第12章 三合一 这是一间三十平米左右的木屋，面积不大，装修却属实奢华。 地板上铺着白色长毛地毯，雕花窗上装着五色琉璃，华丽的多层水晶灯从天花板垂落，投下一片柔和的白光。 水晶吊灯下方是一张黑金色的玉石茶几，其上摆着整套同色系黑玉茶具，并若干稀奇古怪的摆件。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茶几后面那张躺椅。 纯皮材质，暗哑黑色，自带热敷披风与加大气囊，嵌入灵石后即可提供肩、颈、手、腿……全方位多角度按摩，极度舒适，尽显尊贵。 此时此刻，一个蓝衣少年正仰躺着，全身舒服地陷在按摩椅里，一边享受堪比真人的按摩服务，一边轻动手指释放灵力，用挂在对面墙上的石屏玩游戏。 这少年的游戏风格可以用两个字精确概括。 第一个字「快」，不过大脑，不加思考，眼睛一瞟，看到哪里点哪里。 第二个字「壕」，盘面不理想，分数涨太慢，二话不说直接上道具。 建木锤、逆时日晷、改天换日…… 各种道具接二连三、不要钱般撒到棋盘上。 五彩光芒中，屏幕上的动物棋子跃动不停；欢快音效里，各种消除特效眼花缭乱。 可惜关卡难度实在太高，再多道具也挽救不回败局。 当又一次延长步数续命未果，屏幕跳转出本关挑战失败的提示后，蓝衣少年苏以泽大叫一声，跳出躺椅。 「啊啊啊，搞什么啊！」 他在石屏前踱来踱去，又气又恨，「十一次了，第十一次了！」 「又失败了，就差一点，可恶，太不甘心了！」 五行棋真是太难了，才到第一百四十九关，他就被卡住，连打了十一次都没过，每次都只差一点，可就是过不了。 第37页 这样下去，他何时才能拿到「率先突破二百关」的全塔通告奖励。 冲击二百关之路不顺利，洞府改造也受影响。 大约从八十关开始，他基本都是险险的一星通关，因此手里的星星特别少，只勉强扩建了两次木屋，院子里直到现在都满是乱石枯木。 要不是洞天福地的宝物库内有许多使用晶钻，也就是灵石，来直接兑换的东西，他的洞府不定多空荡，多掉价呢。 如果跟改造洞府一样，五行棋的关卡也能用灵石就好了…… 对啊，五行棋的关卡为什么不能用灵石过呢？ 想到这里，苏以泽眼睛一亮，冲着天空高声喊道，「塔灵！塔灵！你出来！你快出来！」 「苏小友，找我何事？」下一瞬，塔灵的声音在木屋中响起。 「我要用灵石跳过这一关！」苏以泽说。 「不可以哦，苏小友。」 「为什么不可以？我有灵石！」苏以泽豪气道。 「这不是灵石的问题，」被他唿唤而来，分出一丝神识亲身降临的陆垣解释说，「通天塔试炼的目的是辅助试炼者修行，怎能用灵石代替？」 毕竟不允许跳关，我们赚到的灵石才更多嘛。 想是这么想，陆垣表面越发一本正经，「况且主人已经考虑到部分关卡存在难度，提供了道具来帮助试炼者。」 「那就多给一点帮助啊！」苏以泽说出了跟顾小少爷之前同样的心声，「一关试炼每种道具只能使三次，太少了，你让我多使几次，四次，不，五次！」 「不可，万万不可，我不能害了小友。」塔灵诚惶诚恐道，「道具终归只是外物，太过依赖外物，于自身修行无益，正因如此，主人才会定下一关三次的规矩。」 「修真乃逆天而行，修炼仍需靠自身啊。」打完一棒，陆垣还不忘给个甜枣，「我相信以苏小友的资质和天赋，一定能克服这点困难。」 然而苏以泽并没有被安慰道。 修炼，修炼，又是修炼，他郁闷地想，怎么跑到六合域都有人逼他修炼啊。 他要是个醉心修炼的，还能跑到这儿来？ 说到苏以泽此人，从其豪掷灵石的做派中不难看出，他也来自大宗门，出身不比顾小少爷差。 事实上，他正是千机谷现任谷主的小儿子。 修真界百域之内大小宗门无数，名声最响、实力最高的宗门有六个，被一众修真者称为一宗二门三谷。 千机谷正是三谷之一，与剑修石山曾拜入的万火谷并列的一大宗门。 不同于守一宗那种各类修士都有的综合性宗门，三谷内核心弟子的修炼方向都很单一，比如万火谷，里面就都是器修。 由于垄断了修真界大半低阶法器和几乎全部高阶法器，万火谷的富有程度在修真界已经算是首屈一指，但千机谷比它还强。 千机谷的修士主要有两类，一个是符修，另一类是阵修。符修专攻符箓一道，阵修钻研各种阵法阵纹。 当然，细究起来，符箓也算得上是画在符纸上的小型阵法，因此这两种修士往往不那么泾渭分明，有的修士专修符箓，有的专研阵法，同时也有人既是阵修也是符修。 符箓和阵法有多赚钱呢？ 符箓自不必说，每个修真者日常生活、战斗探险都离不开符箓，且因为符箓具有一次性使用的特点，卖符绝对是一件细水长流的买卖。 阵法则更赚了，修真界中，稍微上层次的法宝、武器、建筑，都必须用阵法加持，虽然各宗本身也有修行阵法的修真者，但论起高级阵法，自然还是得找千机谷。 此外，修真界百域之间那些大型的跨域传送阵，不是独属于千机谷的，就是千机谷与各大宗门合建的，这些传送阵收取的使用费也是一项庞大收入。 综上所述，同时掌握着基础设施和日常生活两大市场，千机谷最不缺的就是灵石，也难怪苏以泽出手比顾姚还阔绰了。 不过，千机谷的修士们在起居生活方面其实都很朴素，完全不像苏以泽这样。 因为单从修炼方向上不难看出，千机谷的修真者多爱钻研天地规则、探寻阵法奥妙，说白了，个个都是醉心修炼的科研狂。 这其中，尤其以苏小少爷的父母和哥哥为最，他爹是千机谷现任谷主，他娘是千机谷资深长老，他哥是千机谷不出世的天才，妥妥的下一任谷主备选，一个比一个智商拔群、天赋惊人。 苏小少爷作为一名土系单灵根修士，如何都不能说是庸才，可跟他爹娘哥哥一比，跟千机谷众位研究大佬一比，不喜欢思考和动脑的他就显得泯然众人，甚至是庸碌无为了。 从小到大，苏小少爷每时每刻都处在智商被碾压的状态，完全诠释了什么叫，一家四人，属我最笨。 在这样的日子中，他难免产生厌学的消极情绪，反正死也比不过哥哥，反正就是不如爹娘，反正都没有刚入门的弟子聪明…… 一来二去，他一听到「修炼」二字就冒火，一想到「修炼」就头疼。 可头疼归头疼，该闯的关还是要闯的。 而且苏以泽感觉，通天塔试炼跟修习阵法不一样，难也难，但又不是那么难，不会难如登天。五行棋试炼的难度总是恰到好处，每次卡住，他多加把劲，就有机会通过。 再一个…… 第38页 苏以泽退回通天塔主页面，向下慢慢滑动，翻看着红色石塔上的记录信息，心情愉悦起来。 再一个，暂时被卡在第一百四十九关又怎样，他的闯关进度仍然是最快的！ 自从顾姚闯过第一百关，秘境开启洞天福地的内容后，陆垣紧接着上线了一个小功能：在得知游戏代称的前提下，试炼者可以关注某位或某几位试炼者，随时查看他们的闯关进度。 比如，苏以泽就关注了「傲世剑尊」和「不沉」两人。 「那个什么『傲世剑尊』，不对，呸呸，是『傲世破剑』也不怎么样嘛……」暴躁的苏小少爷嘴上不饶人，对假想敌报以充分的蔑视，「才一百二十关啊，啧啧，跟我比，差远了。」 「那个『沉不沉』的更是的，怎么现在都没破一百关啊，也太差了吧。」他接着点评石剑修道，「亏我当初把他当过竞争对手。」 「真是两个废物……」苏以泽盯着一百四十八关上自己的大名，得意又自信地说，「他们太不行了，二百关的奖励肯定是我的。」 陆垣其实很想告诉他，顾姚和石山走的是精尖路线，每关不刷满三星不会开启下一关，与他这样只顾进度、一星速通的玩家是不一样的。 然而，想到即将带给苏小少爷的暴击，陆黑心难得良心发现了一小下。 算了，就让他再多高兴一会儿，呃，几秒钟吧。 数秒后，正当苏小少爷整理好心情，坚定完自信，决定坐回宝座，点开一百四十九关，重新再战时，石屏画面忽然暂停了。 闪烁的图标凝固，跳跃的字体中止…… 这个情形…… 为什么感觉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好像是当初、当初…… 苏以泽眼皮一跳，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下一秒，屏幕右上方缓缓滑出一行样式熟悉的、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大字。 与此同时，宣告声响彻整个秘境。 「各位试炼者请注意，现在发布全塔通告……」 塔灵的声音威严而庄重。 「各位试炼者请注意，现在发布全塔通告：试炼者『傲世剑尊』率先完成第一阶段土地清理任务，『留影壁』正式开启！洞天福地宝物库更新！」 通告声反覆响过，如是三遍，每一个字都重重踩在苏小少爷的脸上。 「傲、世、剑、尊！」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又这个名字！他怎么又拿到了全塔通告？」 秘境里的其他修真者也有类似的感嘆。 「又是全塔通告？又是傲世剑尊？」 「好傢伙，这傲世剑尊到底是谁，怎么又是他率先完成？」 「土地清理任务？原来土地清理是一项任务啊，我居然都不知道。」 当然更多人的关注点在新开启的内容上。 「留影壁……这是什么东西？」 「听名字好像一面墙壁啊。」 「留影、留影，莫非是跟留影玉类似的法器？」 * 顾姚站在一片青翠欲滴的草地间，嗅着缕缕草木清香，只觉神清气爽。 「哦！完成了！」 他惬意又满足，终于把木屋附近的土地都清理干净，再不用看到那些碍眼的垃圾了。 接下来，他的目标是将所有土地都铺上草坪，不，木屋里边也不能落下，他忽而想到，为了清理土地，他只有一个最原始的团椅，太寒酸了。 之前看过的那把五十星的躺椅就很不错，不如先把草地放一放，攒星买下来。 另外要再买张桌子…… 哎呀，想买的东西实在太多，星星不够用。 要不，顾姚心想，再去刷一刷前面的关卡？ 在陆垣设定的规则中，每一关的星星不是只能获得一次，反覆刷关可以反覆得星。之所以这样设计，主要是考虑到现实情况，他打造游戏的目的是取得灵力，只要修真者玩家们使用石屏，玩第一关和第一百关对他来说没区别。允许重复闯关能拖慢玩家们的前进脚步，减轻新关卡的设计压力，何乐而不为。 当然相应地，随着重复闯关，必须调整该关的难度，以免玩家利用简单关卡快速获得大量星星，降低游戏乐趣。 「顾小友，你不先去看看『留影壁』吗？」 就在顾姚盘算着怎么得星时，耳边忽然传来塔灵前辈的声音。 「留影壁……」顾姚眨了眨眼，「对哦！」 他恍然，光顾着沉浸在清理完土地的喜悦里，差点忘了塔灵前辈的全塔通告。 他记得通告里是说过，「留影壁」正式开启…… 「留影壁是什么？和能记录影像的留影玉有关吗？」顾姚的反应跟其他修真者差不多。 「不全是，留影壁是主人为了让试炼者们互相勉励、共同进步，专门设计的一套交互大阵。」塔灵前辈解释道。 「互相勉励、共同进步？」顾姚完全懵了，这两个词怎么跟留影扯得上关系，交互阵又是什么？ 「顾小友不如去试一试？」陆垣提议道。 他当然要试，顾姚眼睛亮晶晶的，毕竟这留影壁可是他完成清理任务后开启的。 留影壁啊，是什么呢，会不会跟洞天福地一样好玩呢？ 「前辈，这留影壁该如何使用？」想到这里，顾姚出声问。 「我刚刚说过，留影壁是一套交互大阵。」陆垣介绍说，「这套阵内包括一个母阵，和若干子阵。」 第39页 「哦哦……」顾姚听得连连点头。 「母阵以众位试炼者洞府的石屏为依託，子阵则刻在你们的身份牌中。」 「我的身份牌？」顾姚连忙掏出身份牌，左右翻看半晌，并未看出有何变化，「前辈，我该如何……」 「举起你的身份牌……」塔灵适时指挥道，「要用手托住背面，对，不要挡住前面……举起，好……现在，轻声念诵『开始留影』四个字。」 「啊！」 依言照做的顾姚惊讶地轻唿一声，只见当他按照塔灵前辈的指导，举起石牌并念完四个字后，原本呈暗灰色的身份牌表面倏然出现一副画。 画面上有蓝天，有白云，还有一座浅棕色的、被草地环绕的木屋。 这是…… 顾姚瞪大了眼睛。 是他的洞府！ 「现在，」塔灵前辈又说话了，「你看到身份牌最下方的圆圈了吗？」 「哦！看、看到了！」顾姚连连点头，画面下侧是有一个拇指盖大小的黑色圆圈。 「控制灵力点击它。」 「咔嚓！」 照做后的顾姚耳边听到一声轻响，画面被截取，停留在了他点击的一瞬间。 塔灵：「这就是留影壁的子阵的功能，截留影相。」 「原来如此！」顾姚恍然大悟。 这能力并不新鲜，修真界的留影玉也能做到，而且还是一段有声音的动态影像，不过他随即又想到什么，好奇问道，「前辈，母阵呢？它有何作用。」 「母阵啊，这就需要你去洞府内的石壁上看看了。」陆垣颇有深意地说。 于是，当顾姚揣上身份牌，迫不及待地走进木屋，开启石壁后，便看到他刚拍摄的影相下写着这样几个奇怪的字眼。 「编辑影相、添加文字、分享发送……」 顾姚念道，「前辈，这些是？」 「留影壁的功能是存放试炼者们用身份牌记录的影相。」陆垣解释道，「这三个词是存放影相的三个步骤，先编辑影相，然后搭配一段话，最后点击分享发送到留影壁上。」 后面的倒是能听懂，可，「编辑影相的意思是？」 影相也能编辑吗？ 「就是修改啊……」陆垣说，「比如截去其中某一个区域，再比如去掉不太完美的地方……」 「这、这不是造假吗？」 纯真的修真者目瞪口呆，眉头深深皱起，留影讲求的不就是一个真实？怎么能造假呢？ 少年啊，还是太天真了，等见识过四大邪术的威力和魅力，你就不会再这么说了。 陆垣也不强求修真者们一下进阶到修图高手阶段，他顺着说道，「不做修改当然也是可以的。」 「好。」顾姚这才点头，选择刚刚生成的图片，想了想，在下面配上简单的四个大字「我的洞府」，点击分享发送。 「然、然后呢？」 操作完成后的顾姚有点茫然。 这就结束了？这就是留影？好像也没什…… 「叮咚」、「叮咚」、「叮咚」 却在此时，石壁接连响起三声。 「什么声音？」顾姚惊讶。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回应。」塔灵老神在在道，「顾小友可去观影区域一看。」 观、观影区？ 不待顾姚多疑惑，石屏自动退出编辑页面，来到观影区。 画面最上方正是他刚刚发送的图片和文字，下面没了「编辑影相、添加文字、分享发送」等字样，却另外多出三行黑字，就在他写的那段话的正下方，每行都用浅灰色的方框框住。 第一行是： 【小白是我：傲世剑尊？是那个傲世剑尊吗？是两次全塔通告的傲世剑尊吗？天啊，前辈！看看我，我好崇拜你的！】 第二行是： 【球啊球：哇，好漂亮的洞府，好美丽的草地，羡慕，我的星星不够，才清完一小片】 第三行是： 【我爱灵石：不错，不错，很不错】 「这、这都是什么？」顾姚愣在石屏前。 「是其他试炼者的评论哦。」塔灵说。 「评论……」顾姚喃喃自语，似有所悟，「所以，『小白是我』、『球啊球』、『我爱灵石』……」 这些名字可真怪，他如此想着，磕磕绊绊地读完，问，「这三人也都是试炼者，这些是他们看到我的影相之后对我说的话？」 「严格地说，是写给你的话。」 「写给我的……」顾姚眼睛越来越亮，所以这些都是夸他的？ 虽然名字怪，但品味倒是不错，够慧眼识珠。 前辈什么的，崇拜什么的…… 空无一人的洞府里，顾姚下意识挺直了腰，端起肩膀，倒真有了几分前辈的架子。 很快，越来越多修真者注意到了评论这一功能，观影区域的评论多了起来，甚至有了几分互相聊天的感觉。 【不沉：傲世剑尊？】 【吾道：嗯，确实很漂亮】 【东南散人：这就是留影？待我去试试】 【花：借道友宝地，试试评论】 【小宗来客：借道友宝地，试试评论】 【求真问道：借道友宝地，试试评论】 …… 事实证明，无论在哪个世界，人类的本质都是复读机，再往下，一熘的评论全是尝试评论功能的。 第40页 即便如此，顾姚也已经很满足了。 好多人夸他的洞府漂亮呢！ 有道友叫他前辈呢！ 那么多人都知道他傲世剑尊的大名呢！ 神塔主人果然是大善人，这个留影壁可真好啊！ 不行不行，他忽然想到什么，这张影相不够完美。 他要赶紧去试炼，得到更多的星星。 先铺满草坪，再扩建木屋，等他把洞府打造得更好更漂亮后，回来发一张更好的！ * 同一时间的秘境上空。 白色小球也很欢快，「哥哥，我的任务完成的如何？」 看着留影壁上热闹起来的评论区，再看看一头扎到五行棋试炼中的顾姚，羊小球得意极了。 这些可都是他的功劳啊。 他们一定想不到，「小白是我」是他，「球啊球」是他，「我爱灵石」也是他。 是他，是他，都是他！ 原来还可以这样，羊小球想，当哥哥交给他这个任务时，他都惊住了。 他以前只用塔灵一个身份跟修真者说过话，竟从没想过还有一球分饰多角的操作。 哥哥说，这叫什么来着？ 哦，对，开小号！ 这就叫开小号，穿马甲！ 「你做得很好。」陆垣表扬道，「继续保持状态。」 「嘿嘿……」羊小球被夸得笑个不停，他得意道，「哥哥，你看，我给所有发图的人都评论啦，用不同的小号哦，是不是很快？你看你看，他们都在说我的话有道理呢！」 陆垣向石壁看去，别说，白球弟弟真是有些天赋。 在一条由苏以泽分享的洞府影相中，他写到： 【小白是我：阵甚高？哇，是阵甚高前辈吗？天啊，我好崇拜你！】 【球啊球：哇，这洞府好漂亮啊，那个椅子，我没看错吧，是五万晶钻的椅子吗？天啊，天啊，阵甚高前辈好有灵石啊】 接着又用其他小号附和。 【我哥真狗：五万？真的吗？】 【是我啊：我能肯定，是五万，不光椅子，那茶几我也见过，要四万晶钻】 于是，本来都在讨论「阵甚高」事迹的修真者们，也跟着聊起影相中各种物品的价格，开始感嘆羡慕起来。 「可以啊，弟弟。」陆垣深表欣慰，「你都无师自通，学会带节奏了！」 羊小球：「带、带节奏？」 「对啊，用多个小号，一唱一和转变话题，暗中引导其他人的关注点和讨论中心，这种行为，就叫做带节奏。」 陆垣说，「带节奏正是小号的作用之一。」 「作用之一？」羊小球惊唿，「还有其他作用？」 「当然，」陆垣继续说，「比如刚才吧，顾姚发完分享时，其他修真者尚在探索留影壁，你凭一球之力，愣是营造出一种许多人关注讨论的感觉，吸引了其他修真者跟评，这也是小号的一种作用，这就叫做……」 「叫做什么？」羊小球追问。 「气氛组啊！」 「哦！」羊小球感觉自己又学到了新的知识。 带节奏、气氛组…… 开小号的作用原来这么多啊。 「当然还有别的。」陆垣说，「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讲。」 不过，他不无感嘆地想，留影壁刚刚上线，白球弟弟就无师自通了带节奏、气氛组两大手段，假以时日，怕是能以一球挡千军万马，直接称霸这个修真界版的微博吧。 没错，这个新开启的所谓「留影壁」，自然就是极简版的修真界微博了。 试炼者用身份牌拍照，在石屏上编辑并加入文字后发送到观影区域，其他试炼者可以浏览、评论、加关注。 早在准备打造秘境游戏之初，陆垣就一直琢磨着何时上线社交功能。 人类是社会性动物，不能脱离群体单独生活，增加社交元素对提高游戏的粘性，减少玩家流失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因此，陆垣能在空间上将玩家放在一个个修真界版的网吧包间里，却不能让他们真正与世隔绝，必须在精神上将他们联繫起来，这个联繫方法就是构建社交网络。 但构建怎样的网络是有技巧的，必须充分考虑受众的舒适区。 在修真界，修真者们习惯了出生入死，见多了杀人劫宝，对陌生人抱有高度警惕。这种背景下，陆垣自然不可能一上来就推出聊天类的即时通讯工具。一来不方便管理，二来也担心他们无话可聊或聊得太过。 图片分享墙就温和多了，首先以游戏图片为主的分享模式，固定了讨论话题，既不会让修真者无话可说，又能用称赞、欣赏一类的言辞打开他们的表达欲。此外，这种异步社交工具也更方便管理和监控。 当然，除了以上这些，最重要的一点好处是…… 「哥哥，我不明白。」却在此时，聊得不亦乐乎的羊小球忽然想到什么，分出一丝神识，回来对陆垣说，「留影壁是很好玩啦，可这跟新玩家有什么关系啊？」 差点被哥哥布置的任务搞懵，忘了最重要的问题，「哥哥，我们之前不是在商量吸引新玩家的方法吗？」 新玩家等于更多灵石，等于秘境发展，羊小球始终铭记在心。 「哥哥，留影壁是吸引新玩家的方法吗？」羊小球问，「它怎么吸引呢？难道不是只有秘境里的老玩家才能看到留影壁吗？」 第41页 「当然只有秘境里的玩家才能看到，」陆垣解释说，「我可从没说过直接用它吸引新玩家的话，留影壁不过是工具。」 羊小球：「工具？」 「对，制造竞争氛围的工具。」 这就是上线分享墙最重要的一点好处了。 竞争是各类游戏中永恆的主题，玩家与游戏间的竞争，玩家与玩家间的竞争，个人的竞争，社群的竞争…… 策划们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採用各种工具、使用各种手段营造竞争氛围，强化玩家的竞争意识。 像他之前推出的「每层首位挂名」、「关注其他玩家进度」这两项措施，就是激发玩家与玩家竞争的手段。 但是，想吸引新玩家，光有这些类似排行榜的竞争机制是不够的，他需要更强大的工具，于是留影壁上线了。 「留影壁只是一个铺垫，」陆垣说，「是后续计划中不可缺少的先置一环。」 「哦，这样啊……」羊小球又问，「那哥哥，后续计划是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呢？」 「别急，事实上，」陆垣幽幽道，「我已经放完诱饵了……」 * 「嗯，这条夸得不错……诶，这条说的也挺好……」 小木屋内，苏以泽舒服地躺在按摩椅中，浏览一众修真者给他的评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虽然「傲世剑尊」很讨厌，但他开启的这个留影壁倒是不错。 在发布了一张洞府整体照，并收穫无数羡慕的评论后，苏以泽深受鼓舞，又接连发了数张单独特写。 豪华水晶灯来一张，漂亮摆件来一张，精美的雕花窗户再来一张…… 每张图片下面都跟着一连串的夸赞，让他神清气爽。 此刻的他无心闯关，更是把首通二百关的目标抛在了脑后，若是没人打断，他能在留影壁前刷上一整天。 然而就在这时，几条风格突兀的评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缘：不懂各位道友在夸什么，灵石多怎么了，还是傲世剑尊前辈那样靠自身实力的人更值得佩服】 【六子：缘道友说的在理，同样不懂你们在夸什么，吾辈修真，不应受外物影响】 【小宗来客：唔，说的……确实也对】 【跟我走吧：就是、就是，真没意思，有什么可看的，兑换页上又不是没有，不如去不沉前辈那里看看，他的石剑真的好大，一看就很重啊】 【水水：什么？不沉前辈也分享了？我必须去看】 【阿塔：我也要看，道友们一起吗】 再后面，一连串全是跟风的什么，不沉道友分享必须看看、我想去、我也要去看看…… 苏以泽的评论增速一下变缓。 苏以泽：「……」 苏以泽：「！！！」 「灵石换的怎么了？」他气愤地跳下按摩椅，「怎么就不值得佩服了？这些人怎么回事？有没有脑子？」 他烦躁地一踹茶几，再没了继续发图的心情，甚至直接点击返回，关掉了留影壁。 半空中，眼看着哥哥用几个小号就扭转话题，让苏小少爷从沉迷留影壁，到退出，羊小球简直震惊。 「哥哥，你在带节奏方面也这么狗啊？」 陆垣：「……」 「咳，只是稍加引导……」陆垣轻咳一声，道，「小球啊，你还是少夸我两句，安静地看着吧，正题马上开始了……」 下方洞府内，塔灵疑惑的声音响起，「苏小友，你怎么了？」 怎么了，还问他怎么了？ 苏以泽气哼哼地想，当然是被那些人的话说中心事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除了灵石多，他确实没什么优势。 他既不像「傲世剑尊」一样，两次进度领先，获得全塔通告，又不像「不沉」一样，能坚持用困难模式，还玩得那么好…… 「苏小友有何想法，不如同老夫说说看？」塔灵话中似有深意，「或许老夫能够帮你。」 「你能帮什么，我……」苏以泽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对啊，有塔灵啊，或许真能帮到他！ 「塔灵，你快跟我说说！」苏以泽连忙问道，「除了闯过二百关以外，通天塔里还有什么能证明实力，全塔通告的任务？」 他想想又加上，「最好是我能完成，其他人不行的那种！」 「这个、这个要求有些多，让老夫想想……」 塔灵拉长声音，苏以泽的心也跟着提起。 好半晌，塔灵不紧不慢道，「还真有一个！」 「什么？」苏以泽惊喜地差点跳起来，「快说！」 「不知小友可曾注意到之前全塔通告的内容。」陆垣说。 「全塔通告的内容？不就是开启留影壁吗？」苏以泽说，难道这任务跟留影壁有关？ 「不不不，苏小友忘了，后面还有一句。」 「嗯？还有一句？是什么？」苏以泽一愣，他还真没注意。 「全塔通告的原话是，『留影壁』正式开启，洞天福地宝物库更新。」 「宝物库更新？」苏以泽眨了眨眼，「你说的任务就是宝物库更新？」 这算什么任务啊。 「是买家具装饰吗？」苏以泽猜，可是他的洞府基本被塞满，在扩建前买了也没处放啊。 「不是哦。」没想到，塔灵否定了，「不是苏小友你想的那样。」 第42页 不是家具和装饰？那宝物库还能更新什么？苏以泽脸上满是不解。 「是什么，苏小友不妨亲自看看。」 塔灵话音落下，石屏画面开始产生变化，来到了苏以泽再熟悉不过的页面， 宝物兑换页上。 屏幕上是若干被黑线分割出的横栏，每栏最左侧都有一行黑字，那是每一栏的大项分类名称，如壁纸、地板、柜子、餐具、摆件…… 黑字右侧是一些精緻图案，代表着相应分类内有代表性的几件物品，由于宝物库内物品种类繁多，每个大项都可以点开显示更多。 当然，如果玩家嫌自己找太麻烦，也可以直接告知塔灵帮忙调取。 在洞天福地，苏以泽最喜欢做的就是浏览兑换页，花晶钻採购，所以对这个页面再熟悉不过。 好像没有哪里变…… 不对！ 他视线转向屏幕最上方，发现本该是第一栏的「壁纸」上面，多出了一栏。 不同于其他分类后跟着一堆图案，这一栏右侧只放了一张图，且是一张能动的图。 是一个五彩漩涡。 赤蓝金绿棕，五种颜色融合交汇，缓慢旋转，其内似有星点闪耀，神秘又迷人。 漩涡…… 新的物品是漩涡？ 苏以泽困惑不已，漩涡是用来干什么的？又跟他要求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而且看标价，竟然只需要一颗星就能兑换？ 抱着这丝不解，苏以泽又转头看向屏幕左侧的分类名称部分。 看过之后更加惊讶不已。 那里标註的名字竟不是他猜测的「漩涡」，或是「五彩漩涡」之类，而是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词语。 「五行灵素……」 他下意识念出声来，「蛋？」 五行灵素蛋？！ 第13章 这么简单 五行灵素蛋…… 把这五个字分开来，每一个字苏以泽都认识，可是一旦合起来，怎么就如此的难以理解呢？ 「五行灵素蛋是什么东西？」他愣愣地问。 「五行灵素乃是天地之灵，更为万物之基，你们在通天塔内试炼的五行棋即是……」 「停、停、停！」 苏以泽连连摆手，打断了塔灵的解释，颇为不耐烦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五行灵素是什么，我也知道五行棋是什么，我是想说……」 「想说……」他想了半天措辞，才皱着眉道，「我是想说，天地之灵也有蛋？不对，天地之灵竟然是蛋生的？不该是自然演化而来的吗？」 苏小少爷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他用手在胸前比划出一个蛋的形状，道，「说起蛋的话，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类似的圆形吗？可那上面明明是个漩涡，你管这叫蛋？这也能叫蛋？」 所以说，在面对不习惯虚拟游戏的修真者玩家时，一定要格外注意游戏背景，陆垣想，因为他们是真的会将你胡扯出的设定当真，并套入现实。 如果放到他前世的玩家身上，别说是漩涡形状的蛋了，方块形状的人脸都见怪不怪，甚至有可能觉得是盛世美颜。 看来，培养修真者玩家们的游戏意识，任重而道远啊。 而现在，面对苏以泽的追问，陆垣只能继续编，「苏小友，天地之灵当然由天地演化而来，而非蛋生。事实上，五行灵素无形无影，寻常修真者是感受不到的。」 「因此，五行灵素蛋只是一种具象，就像用晶钻衡量灵力多寡一样，五行灵素蛋的形态代表了五行灵素的凝结程度。」 苏以泽：「凝结程度？」 「对，五行棋中的棋子是五行灵兽，分别由对应灵素凝结演化而来。」陆垣道，「五行灵素蛋是五行灵兽的初始体，随着灵素不断凝结，它便能破壳而出，蜕变成五行灵兽。」 苏以泽频频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你是说，这个漩涡最后能演化成棋子一样的五行灵兽？」 「不是漩涡。」陆垣否定道，「这漩涡不是五行灵素蛋，而是让小友沟通天地之灵的神池。」 「神池……沟通天地之灵？」苏以泽眨了眨眼，「怎么沟通？」 「苏小友不妨用一颗星试试。」陆垣提议道。 「……好吧。」苏以泽答应了，一颗星而已，他倒不至于拿不出来。 于是，跟兑换家具装饰的过程一样，他释放一丝灵力，点触漩涡，确定消耗一颗星星。 下一秒，五色漩涡倏然扩大数倍，填满了整个石屏画面。 「快，苏小友。」塔灵的声音同时响起，「向神池中心注入灵力，以沟通天地之灵！」 「啊？哦！」 在塔灵的催促声中，苏以泽没时间多想，他下意识催动灵力，向漩涡中心灌去。 随着灵力的不断输入，这叫做神池的漩涡越转越快，越转越急。 赤蓝金绿棕，五种色彩在旋转中渐渐融合，汇成一片白色光团。 接着，白色光团开始收缩，越来越小，越小越亮…… 那光点震颤着、晃动着，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直到白色光团收缩到极致，也晃动到极致。 只听「啵」的一声，一个东西被光团吐了出来。 苏以泽喘着粗气，调息了数秒，才定睛向石屏看去。 那光团吐出的是一颗灰扑扑的蛋。 一颗上尖下宽，呈标准椭圆形，表面刻有繁复精美花纹的灰蛋。 第43页 「这……」 他震撼自语，「这就是五行灵素蛋？」 * 「哇！哥哥！」半空中，围观的羊小球也震撼道，「这就是五行灵素蛋吗？真不容易沟通出来啊。」 「……你跟着起什么劲？」陆垣无语道，「哪里有什么五行灵素蛋，不知道都是幻觉吗？」 「呃……是哦……」羊小球后知后觉道，「主要是哥哥你搞得跟真的一样，我还以为，你真能让他们沟通天地之灵呢。」 「像真的是必须的。」陆垣说，「不像怎么能有体验感呢？」 游戏中的这种卡池，哦，蛋池，一般都会配一段绚丽的抽取动画。虽然许多玩家觉得多余，是浪费时间，但实际上里面隐含着很深的套路。 这段动画的存在一来能紧扣背景设定，让玩家更有代入感；二来能营造出一种东西很贵很稀有的错觉，引起玩家重视；三来，别看只有短短十几秒的等待，却能充分调动玩家情绪，将忐忑和期待感拉满，届时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更容易陷入再氪一发的冲动中。 「哥哥，难道它就是你说的诱饵？」这时，羊小球问道，「一颗蛋？」 「别小瞧这颗蛋，」陆垣说，「它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游戏元素。」 羊小球好奇：「什么元素？」 「跟宠。」 「跟宠？」羊小球一愣，「跟宠是什么？有什么用？」 * 「这五行灵素蛋有什么用？」苏以泽问。 他上下打量着那颗灰色的蛋，普普通通，除表面有些花纹外，毫无特点。 「苏小友何不亲自试试？」塔灵回答说。 试？怎么试？ 拿出来吃吗？苏以泽玩笑般想。 不等他出声询问，塔灵已经给出了方法，「苏小友，请你先开启一关五行棋试炼。」 嗯？五行棋试炼？跟这蛋有何关系？ 苏以泽好奇地想着，回到通天塔主页面，点开了第一百四十九关，也就是那个他连刷十一次都没打通的高难关卡。 一进到关卡页面，苏以泽便注意到了变化。 原本的关卡画面中，五行棋棋盘在正中间，棋盘下方另有一排道具图案。 而此时，在那排道具图案的最左侧，多出了一个灰色图形。 上尖下宽，椭圆形的…… 正是那颗他藉助神池沟通天地之灵后得到的五行灵素蛋。 苏以泽：「这蛋怎么在这……」 「小友可以暂时不用管它，先按照之前的方式试炼。」塔灵说。 好吧…… 苏以泽点点头，开始游戏。 玩了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蹊跷。 以往每次交换棋子消除后，收集到的五行灵素会化为金色光点，飞到右侧的容器内。 而现在，除了金色光点外，又新出现了一种白色光点，同时向下飞去，落在灰蛋上，将那颗蛋从下往上，一点点染成白色。 随着他消除的棋子越来越多，飘进灰蛋的白色光点也越来越密，那颗蛋渐渐从纯灰色，变成一半白一半灰，最后全部成了白色。 彻底变白后，这整颗五行灵素蛋开始向外发出柔和的白光，并左右摇晃，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要从里面出来一样。 「苏小友，」这时，塔灵忽然插话提醒道，「请你现在用灵力触动白蛋试一试。」 嗯？用灵力触动白蛋？ 苏以泽心中越来越好奇，到底会发生什么。 于是，他催动灵力，照着塔灵说的话一试。 几乎是他灵力触碰到白蛋的瞬间，晃动的蛋身勐地一停。 接着只听「咻咻咻」三声，白蛋接连释放出三个白色光团，飞落到棋盘上。 三个接触到光团的棋子纷纷膨胀，变作三颗五彩光球，光球继而爆发，将附近一定范围的棋子直接消融，转化为点点金色灵素，飞入屏幕右侧容器内。 与此同时，蛋身上的白色迅速退去，又变回原本那颗灰扑扑的、不起眼的灰蛋。 ……发生了什么？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 苏以泽呆站在石屏前，直到五行棋通关的提示音响起，才唤回了他的神志。 在一片叮叮噹噹的奖励步数特效音中，苏以泽满脸不可思议。 他过关了，他这就通过第一百四十九关了？ 卡了他十一次的关卡，过了？ 还是在剩余七八步的情况下三星通关？ * 「哥哥，这个叫什么跟宠的，它的作用就是帮玩家过关吗？」秘境上空，看完全过程的羊小球不解地问，「这跟道具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陆垣道，「跟宠可是能成长的。」 「成长的？」 「嗯，因为它们的角色定位是玩家的伙伴。」 跟宠系统是许多游戏中都有的一种功能，所谓跟宠，顾名思义，是跟随玩家的宠物，指在游戏中，跟在玩家角色身边的一种npc，可以是动物、植物，甚至是某种死物。 「那、那……」羊小球又问，「我们为什么要给玩家一颗蛋做伙伴呢？」 「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陆垣说，情感上、技术上、机制上……一时半会是说不清的，不过，「跟宠的种种设定和好处，是蛋孵化之后，咱们才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他们如今的核心游戏是五行棋，连玩家自己的角色都没出来，怎么可能先把跟宠做到极致。 第44页 「所以，现在这颗蛋，不能算是完全的跟宠，它更多的是一个诱饵。」 陆垣说，「我推出它的目的，是利用孵蛋这项活动，来达成那两个近期目标。」 说到两个近期目标，羊小球可不迷煳了，毕竟陆垣之前提过多次。 「我知道，我知道！」他抢答道，「留住老玩家，吸引新玩家！我说的对不对？」 陆垣：「嗯，没错。」 「可是哥哥，我不明白……」羊小球又问，「孵蛋怎么就能留住老玩家、吸引新玩家了呢？」 「难道……」羊小球震惊猜想，「难道修真者这么奇怪，竟然喜欢孵蛋？」 「不，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陆垣幽幽说，「重点与孵蛋的方式有关……」 * 下方洞府内，苏以泽正在激动畅想。 这五行灵素蛋可真是好东西啊，只要有了它…… 「小友，莫要高兴太早。」却在这时，塔灵泼冷水道，「虽然五行灵素蛋能在你试炼时一同积蓄力量，为你提供帮助，但你的这颗蛋只是初始体，品阶较低，每十关才能使用一次。」 「十关才能使用一次？」 苏以泽有些失望，这么说来，作用也不大啊。 不对，初始体、品阶较低…… 他抓住重点，勐地想到什么，「塔灵，我似乎记得你说过，什么五行灵兽的……」 「对，小友好记性。」陆垣道，「五行灵素蛋的形态代表了灵素的凝结情况，比如这颗蛋目前即处于最低凝结程度。但只要你精心呵护，小心培育，令灵素不断凝结，就可以用它孵化出五行灵兽。」 「孵化出五行灵兽！」 苏以泽一阵激动，一颗蛋就这么有用，如果是五行灵兽…… 他咽了咽口水，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问出一个最核心的问题： 「我要如何孵蛋？」 「孵蛋啊……」陆垣拉长了音调，「那就请苏小友先看一眼孵化页面吧。」 孵化页面？ 苏以泽愣神时，石屏已迅速显示出一个全新的、他没见过的画面。 「这、这是……」 苏以泽呆呆地盯着石屏，满脸困惑。 这个所谓的孵化页面，大体分成几部分。 正中，是一颗被安稳摆放在稻草窝里的灰蛋。 左下角，画着一个空瓶子状的图案，下方标註有一行小字，0滴。 右上方，是一上一下两个东西，上面的是个金色箱子，下面的则是个五彩光球。 「你让我……在这儿孵蛋？」苏以泽确认道。 看这个稻草窝倒是有几分孵蛋的样子，可问题是他怎么孵啊。 听说孵蛋都需要温度，难道让他用手去捂石屏吗？ 「苏小友，你可看到左下方的瓶子？」塔灵道。 苏以泽：「嗯，看到了。」 「那是用来装聚灵液的宝瓶。」 「聚灵液……宝瓶？」 苏以泽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每个字都懂，连起来却听不明白的状态，只能傻傻重复，聚灵液是什么，他只听过聚灵阵。 「聚灵液，顾名思义，是一种能促进灵素凝聚的液体。」陆垣胡扯道，「因此，孵化五行灵素蛋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每日用聚灵液来浇灌。」 原来是这样，苏以泽恍悟，「那，我该从哪里得到聚灵液呢？」 「每当试炼者沟通天地之灵，进行试炼时，都会产生聚灵液。」陆垣说，「所以，小友只需勤于试炼即可。」 「试炼……」苏以泽眼皮一跳，有些头疼地问，「莫非这聚灵液也跟改造洞府一样，要用星星换？」 他可没有多少星星啊。 「不是的。」 没想到，塔灵否定了他的猜测。 「诶？竟然不是？」 「苏小友，你可以点开石屏右上方的宝箱看一看。」 苏以泽满面困惑，控制灵力向宝箱点去。 「咔哒！」 石屏忽然跳出一个稍小的画面框。 画面框最上方是一行金色大字：「每日陪伴领取聚灵液」 苏以泽：「嗯？」 他再往下看，下面是一些被黑线划分出来的格子，共有两行，第一行四个，第二行三个，每个格内都有一滩金色液体，其下标註着小字。 前四个格子写的分别是，「第一天2滴」、「第二天4滴」、「第三天6滴」、「第四天8滴」。 第二行前两个格子里标註着，「第五天10滴」、「第六天12滴」。 最后一个稍大些的格子内则写着：「七天及以上，每天14滴」。 「这、这是什么……」 苏以泽晕晕乎乎地问，「每日陪伴领取聚灵液，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塔灵充满诱惑的声音说，「只要小友每天来看一眼五行灵素蛋，就能获得通天塔赠送的聚灵液。」 「只是看一眼就赠送……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苏以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就、就这么简单？！」 第14章 双更合一 当然……没那么简单。 「签到」这一设计，不仅在游戏领域频繁出现，也是各大应用和各种网站的标配，其流程大同小异，无非都是用一些奖励做诱饵，吸引用户每日登陆上线。 但别看方法简单，里面的水却相当之深，就比如在发放奖励的具体方式上，签到奖励的设置大多不是均匀的。 第45页 有的像陆垣这个领取聚灵液一样，之前数日每天领取数目递增，此后维持一个不变水平；有的则是每日奖励固定，但连续七天一个额外小奖，月底一大奖；还有的，干脆每天奖励的东西都不相同，但随着连续签到天数增多，总体价值呈上升趋势。 然而不论採用何种奖励设置，它们都有一个核心设计点，那就是「连续」。它要求玩家不能断签，一旦中断，累计奖励归零，要么付出更多补签，要么从头开始。 正所谓付出的越多，沉没成本越大，越不甘心失去，这种设计利用的正是此种心理。连续签到奖的诱惑在前，断签惩罚的压力在侧，玩家挤时间也要每天上线一趟。 他们或许会自我说服地想，签到而已，用不了多少时间，拿到签到奖励我就下线。 可有句至理名言说的好，来都来了，策划可能放你签个到就走吗？ 「苏小友，老夫必须先提醒你一句。」 陆黑球又顶着塔灵马甲出现了。 他无情打断了苏以泽「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孵出灵兽」的美梦，「要想孵出五行灵素蛋，仅凭每天赠送的聚灵液……」 「如何？」苏以泽回过神来，听出塔灵语气不对，连忙追问。 「唉……」陆垣故作嘆息道，「时间上或许要很久、很久、很久……」 连续三个很久把苏以泽砸懵了，他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等待，什么都想立刻看到结果，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成了学霸宗门里唯一的学渣。 「不过……」却在这时，塔灵话锋一转，道，「也不是没有获取聚灵液的其他方法。」 「什么方法？」 「请小友点开宝箱下方的五彩光球一看。」 五彩光球？ 对哦，苏以泽这才想起，在孵化页面，右上角有一上一下两个图案。 上面的宝箱代表每日赠送聚灵液，下面的五彩光球…… 他好奇地催动灵力，点向那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五色球。 石屏瞬间反应，弹出一个比「每日领取」还大的画面框，几乎将整个屏幕铺满。 框中有数行整齐排列的文字。 嗯？这是什么？ 苏以泽先是一愣，后定睛细细看去。 他从上至下，依次读过那一行行的文字： 「参与五行棋试炼（1/5）：每局奖励2滴——可领取。」 「三星通关五行棋试炼（1/3）：每次奖励5滴——可领取。」 「留影壁分享（0/2）：每次奖励5滴——待完成。」 「留影壁评论（0/10）：每条奖励1滴——待完成。」 「洞天福地宝物兑换（0/3）：每件奖励10滴——待完成。」 「获得一次榜首荣誉：奖励10滴——可领取。」 下面还有几条。 苏以泽眨了眨眼，「这、这是……」 * 「这是什么东西？」半空中，羊小球惊讶地问。 「任务列表啊。」陆垣回答弟弟，「准确地说，是每日任务列表。」 羊小球：「每、每日任务？」 「对啊，你看看我放在最底下的标註。」陆垣提醒他说。 羊小球依言看向那个写满文字的画面框，果然见最下方有一行黑字。 「请各位试炼者注意，以上任务每日子时更新，未领取奖励同时失效。」 「每日子时更新……」羊小球似有所悟，「哦，也就是说，这些任务，每天都有，他们每天都要做一遍？」 他对「任务」是什么有一些概念，毕竟陆垣在建立游戏秘境之初就不断铺垫，像是第一个通过一百关啊，清理完木屋外的所有土地啊，都是任务。 在羊小球心中，发任务即是让修真者做事。 「但是哥哥啊，每天都做任务……」羊小球又犯了老毛病，忧心忡忡道，「他们不会觉得腻吗？」 「不，你想错了。」陆垣笑道，「每天发布任务，恰恰就是怕玩家腻。」 「嗯？」羊小球万分不解，「怕他们腻？」 「对。」陆垣解释说，「游戏说白了就是规则加挑战，挑战的核心是什么，是任务啊。」 每个游戏，都必然包含大大小小的不同种任务，什么世界任务、限时任务、主线任务、支线任务…… 「任务是一种推动玩家积极游戏的手段。」陆垣说。 考虑到修真者探索寻常秘境时自由惯了，在之前的五行棋游戏中，陆垣没有特别明确直白地发布任务，要求他们必须做什么，而是用各种奖励的方式暗中引导。 这种设计，在修真者接触游戏初期作为过渡没有问题，可随着游戏时间变长，就出现了一个弊端：玩家容易没有目标。 比如现在吧，距离上线洞天福地已经过去差不多三天，当前玩家总人数是九十六人，这些人大体可以分成几类。 一类是以「肝帝」石山为代表的玩家，他们的目标是用五行棋辅助修炼，所以常玩困难模式，偶尔用中等模式，对他们来说通天塔更像是一个健身房；第二类是以顾姚、纪青为代表的玩家，他们对改造洞府颇具热情，正为了装修出心仪的房子而收集星星；第三类是苏以泽这样的，他们对排名对进度更上心，在努力冲击更高关卡。 以上三类，目的不同，但总归都是有目标、能认真游戏的玩家。但秘境里还有一类玩家，也占了不少比例，他们就是咸鱼党。 第46页 为了契合「洞天福地」的说法，也是为了让玩家游戏后尽快恢復灵力再战，陆垣特地增大了洞天福地区域的灵气浓度，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的确是个适合修炼的宝地。 于是，这群咸鱼党玩家真的把这儿当成了自家洞府，每次进秘境，时间大多用在打坐修炼上。 虽然陆黑心在发现苗头后，立刻出台了变种点卡制，以「洞府只提供给试炼者」为由，要求他们每日必须试炼一定时间才能修炼，坚决不给玩家反薅羊毛的机会，但正所谓，玩家潜力都是靠挖掘的，玩家不积极，一定是他这个策划有问题。 「不是每个人都擅长给自己找目标的，所以我们才需要用任务来引导。」陆垣说，「明确的任务能让玩家产生目标感，减少盲目感，不信你看效果……」 效果？羊小球若有所思地往秘境下方看去。 在自动版塔灵客服的引导下，修真者们都注意到了宝物库里的五行灵素蛋，又由于一颗星的便宜价格，他们大多也兑换完了属于自己灵蛋，开始了解孵蛋方法。 而当看到条目细緻的任务列表后，许多之前不怎么积极的咸鱼玩家，竟也按照任务列表，一条一条地挑战起来。 「哇！」羊小球惊讶不已，「哥哥，好神奇啊！他们真的动了，他们真的照做了，为什么呢？好神奇啊！」 「主要原因自然是对五行灵兽的好奇，」陆垣说，还是那句话，拿都拿了，不想孵出来看看吗？ 「另一个原因是，我设置的任务都比较简单。」 无论是刷关还是评论，都是动动手就能立刻完成的，与孵出灵蛋获得珍稀的五行灵兽相比，投入太过微不足道，玩家就会产生一种既然如此简单，我顺手试试又何妨，反正没损失的心态。 「啊？」羊小球又担心了，虽然能吸引玩家游戏是很好，但这么简单的任务，「要是他们一下子就把蛋孵出来了该怎么办？」 吸引的东西不就没有了吗？ 「弟弟啊，」陆垣说，「我是说任务简单，可我说孵蛋简单了吗？」 羊小球：「诶？难道不是吗？」 陆垣神秘道，「你往下看……」 * 这个什么获取聚灵液的任务，很简单嘛！ 苏以泽舒服地躺在按摩椅里，脸上是止不住的自信之笑。 留影壁分享？随便放两张他的摆件就完事。 留影壁评论？直接写几句「不错」就搞定。 洞天福地宝物兑换？更不算啥，轻轻松松。 就是那个「三星通关五行棋」的任务稍微有点难度，不过也只是稍微而已，任务里可没要求他用第几关得三星。 回到通天塔主页面，选定前三关…… 哎呀，他可太聪明，太机智了！ 列表不断下翻着，任务完成一条接着一条。 苏小少爷是越做越顺手，越做越有信心。 不一会儿，他就完成全部任务，积攒了一百七十七滴聚灵液，将原本空空荡荡的宝瓶装满了大半。 见再没有其他任务，苏小少爷迫不及待地扬起头，对着半空问，「塔灵、塔灵，你在吗？我收集完聚灵液了，然后呢？」 「我在，苏小友，你的速度可真是太快了。」陆垣上线，先是不着痕迹地吹了一波，然后道，「接下来就是浇灌灵蛋了，请小友你控制灵力，拿起宝瓶，令其悬于五行灵素蛋上方……对，没错，就是这样，然后倾倒……」 金灿灿的宝瓶略微倾斜。 「滴答……」 瓶口滑出一大滴金色液体，落到蛋上，瞬间给灰蛋镀上一层金光，霎是好看。 可惜，金光出现的快，消散的也快，眨眼间灵蛋又恢復了灰扑扑的模样。 倒是放置灵蛋的稻草窝下面，忽然多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长条状的图案，左边一小部分是金色，右边一大条都是灰色。 「诶？这是什么？」 苏以泽停下手，愣了愣，视线落到长条下标註的那行小字上。 「主人再……」他下意识读出声来，「主人再浇灌90滴聚灵液，五行灵素蛋即可开启第一次蜕变。」 主人……是指他吗？ 「再浇灌九十滴聚灵液？」 「这是提醒，」陆垣解释说，「提醒小友，想要灵蛋蜕变还需再收集多少聚灵液。」 原来如此，太贴心了吧！ 苏以泽大喜过望，竟然还有提醒。 一百滴，好少啊，真容易，唉，这个提醒怎么不早些出，早知道只需要一百滴，他…… 不对，他想到什么，问，「第一次蜕变？意思是，蜕变不止一次？」 「当然，将一颗蛋孵化成灵兽可没那么容易。」陆垣说，「不过，五行灵素蛋不同于一般灵兽，它的孵化是分阶段的，每经歷一次蜕变，其能力都会有不同程度提升，直到灵兽出壳成为完全体。」 「哇！」 虽然有些失望不能立刻孵出灵兽，但塔灵的话有道理，灵兽、灵兽，这么容易孵出来的能叫灵兽吗？苏以泽如此想着。 况且，每个阶段能力都会提升，每次蜕变都有变化，这些已经足够弥补他的期待了。 * 「哥哥，你骗我！」半空中，羊小球愤怒道，「你不是说孵蛋不简单吗？怎么才一百滴就能完成一次蜕变？」 他身上白光乱窜，「你看看，这才多大一会儿，他就集齐一百七十多滴了！这能叫不简单？你竟然管这叫不简单？」 第47页 根本是无本买卖嘛。 「耐心些，弟弟。」陆垣教导他说，「不过刚开始。」 羊小球：「什、什么意思？」 「你要记住，入坑越简单的游戏，套路越深。」陆垣幽幽道，「免费的永远是最贵的。」 种果树免费领水果，养小鸡免费得鸡蛋…… 这些都是陆垣前世，各大应用提高用户活跃度时，必上的一类「简单」小游戏。 这类游戏的特点在于，它是分阶段的，前期阶段发展特别快，几乎只要用户动动手指，几分钟十几分钟就能立竿见影看到变化，给人一种再多一点、再多一点马上就能成功的错觉。 然而，错觉终归只是错觉，跟集卡一样，不过是数值设定上的把戏。它利用前大后小、不均匀的增长率，吸引玩家迅速入坑，可越到后来越会发现，养成速度慢得让人绝望，真要培育出来，不勤勤恳恳耗上几个月是别想了。 当然了，陆垣不会真的设置几个月那么长的孵蛋周期，毕竟几个月后，五行棋是不是他们的主打游戏都不一定呢。 「我这个孵蛋环节，同样分几个阶段，」陆垣解释说，「在玩家每天认真完成任务的前提下，最长半个月，一定能培育出一颗蛋来。」 「半个月……」羊小球说，「也不算长啊，孵出来之后怎么办？」 「孵出来当然有孵出来后的活动，总不能让玩家一直孵蛋吧。」陆垣说，「而且……」 羊小球：「而且？」 「整个孵蛋环节中，我设置的最大难点其实不在收集聚灵液上。」陆垣说，「毕竟光是收集聚灵液可带不来新玩家。」 「哦，对哦！」羊小球想起来，哥哥说过，这个孵蛋活动能同时达成两个目标，留住老玩家，吸引新玩家。 「收集聚灵液是为了老玩家……」羊小球分析道，「那么新玩家的话……」 「来了！」陆垣看着下方的苏小少爷，忽然道。 羊小球：「什么来了？」 「给咱们扩充新玩家的关键点来了……」 * 一百滴聚灵液实在算不上多，哪怕倾斜一次只能倒十滴，也不过是十次操作。 苏以泽动动手腕，很快达成目标。 进度条完全变成金色，在一片璀璨夺目的特效中，收缩变形，最后化为一个金光闪闪的光壳，罩在了五行灵素蛋外面。 苏以泽：「……」 他等了一会儿。 他又等了会儿。 无事发生。 「塔灵、塔灵？你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苏小少爷问，「这就是第一次蜕变吗？完事了？」 所谓的蜕变就是镀了一层光壳吗？ 「我的灵蛋能力提高了吗？」他又问。 「苏小友，稍安勿躁，灵蛋尚未蜕变。」 「没蜕变？我一百滴聚灵液都已经浇完了啊。」苏以泽急了，「你不是说了，只要一百滴吗？不行我再浇点！」 反正他还剩七十七滴。 「苏小友，一百滴聚灵液不是完成蜕变，是『开启』。」陆垣打断他，强调道。 「开启……」苏以泽沉吟，「意思是蜕变刚开始？」 「正是如此。」陆垣忽悠道，「苏小友想一想，修真者提升修为尚须闭关，这五行灵素蛋吸收聚灵液，怎么也有一个过程，需要一些时间吧？」 说得倒也在理，「那要多长时间？」 不会像他们修真者一样，动辄数月长达几年十几年吧。 「第一次蜕变，一天即可。」 一天啊，跟修真者闭关相比，倒也还…… 不对，苏以泽注意到一个关键词，「什么叫第一次蜕变一天即可？第二次呢？以后呢？」 「当然会相应延长。」 果然是这样！ 苏以泽哼了一声，心想，一天他还有耐心等一等，要是延长…… 「小友若是不想等待，也有缩短蜕变时间的办法。」却在此时，塔灵忽然道。 「哦？」苏以泽眼睛霎时一亮，立刻上钩，追问道，「怎么缩短？」 「蜕变耗时源于两个过程，一是聚灵液发挥作用，令灵素聚集的时间，这个过程比较短。」 也就是说，耗时的是另一个咯，苏以泽想。 塔灵继续说：「长的，是聚灵液渗进蛋壳的所耗时间。」 「渗进蛋壳？」 「没错，五行灵素蛋的蛋壳厚且坚固，好处是聚拢灵素辅助凝结，坏处是影响了聚灵液的吸收。」陆垣说，「所以，若想加速蜕变，便需在蛋壳上做文章。」 「怎、怎么做文章？」苏以泽只觉得自己脑子又不够用了。 「很简单。」塔灵如他所愿，直接给出答案道，「借用五行之力，冲击蛋壳，帮助灵液渗透。」 「借用五行之力……」 这话是如此的耳熟，想起清理洞府土地的方法，苏以泽脸一下黑了，「你别跟我说，加速方法就是用星星吧。」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小友先别急，老夫知道你不爱用星星。」陆垣委婉地给「想用也没得赚」换了一个说辞，充分照顾到苏以泽的自尊心后，才道，「因此，老夫在这里，向你建议另一种方法。」 苏以泽：「另一种方法？」 「对，不知苏小友是否记得，老夫之所以推荐你孵化五行灵素蛋，皆因你说想要一个特别的任务，最好是你能轻松完成，其他人不行的那种。」 第48页 「对、对、对！」 他不说苏以泽差点忘了自己孵蛋的初始原因。 「孵蛋任务为何最适合小友，其关键就在于加快蜕变的另一种方法。」 「哦？怎么说？」苏以泽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他竖起耳朵，促催道，「快说，快说！」 「小友且听我慢慢道来……」 塔灵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分享秘密般窃语，「加快蜕变的核心在于冲击蛋壳、打破阻隔，除了消耗你的星星，还可以这样……这样……要是你能……」 苏以泽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嘴角也渐渐勾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连连感嘆着，茅塞顿开。 「想想看，别人或是要苦苦等待，或是要努力试炼，耗费无数星星加速，而苏小友你，轻轻松松就能……」塔灵诱惑道，「怎么样？苏小友，这个方法是不是很适合你这般有号召力的修士？」 有号召力…… 苏以泽先是一愣，反应了一下这个词的含义，继而得意一笑。 说得好，说得贴切！ 他不自觉地挺起胸膛，哼了一声道，「算你有眼力，老子就是如此优秀！」 「你且等着！」他的眼中爆发出自信的光，「孵蛋任务的头名我当定了！」 * 六合城，内城。 一个身穿灰衣、背长刀的年轻修士心不在焉地走在街上，满脸愁云惨澹。 「唉……」他嘆着气，自言自语般，「唉，怎么办啊……秘境潮开始这么久了，什么收穫也没有，师兄又受了伤……」 「唉，怎么办啊，回宗门的跨域传送阵都用不起了，我们以后不会一直要留在六合域了吧，唉……」 「仙长！要不要买份秘境图？」这时，一个小孩拦在他身前，问道。 这小孩不过十一二岁，圆脸圆眼，一笑嘴边露出两个小酒窝，十分讨喜。 灰衣修士回过神来，视线先是落在小孩穿的那套熟悉的橙色衣服上，又下意识抬了抬头，果然看见不远处的牌楼上写着三个大字：「洛井巷」 原来他不知不觉间，走到这里了啊，年轻修士想。 洛井巷指的是一片区域，由一条主巷并数条小巷组成，是六合城内有名的修真集市。 「仙长？要买秘境图吗？」见他只发呆不说话，小孩又问了一遍，「最新的秘境图。」 所谓秘境图，全名秘境分布图，是秘境潮到来后，六合城出现的一种商品，由一群统一穿橙衣的小孩在各大修真集市入口处兜售。 秘境图标有六合域各处已探明的秘境情况，简略版包括入口位置，进入方法，详细的包含秘境内资源分布概括，甚至探索时的注意事项和经验等等，十分适合初来六合域又没什么根基的散修。 年轻修士不是散修，但他也属于没根基那一类，跟师兄在到达六合域的第一天，曾买过简略版。 全新的秘境图啊…… 「我……」年轻修士想了想，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决定算了，他如今手上灵石不多，简略版地图便宜，可买了跟没买一样，详细版，他又实在买不起。 「不好意思啊，我不需要。」他抱歉地说，态度很好，没有因眼前小孩是个凡人而怠慢。 当然他也不敢怠慢，虽然这群小孩都是凡人，但人家的僱主不一般啊。 用笨脑子想也知道，敢在六合城这种六大宗门常年驻扎的地方做生意，且是跟秘境有关的生意，背景能简单吗？ 据说这秘境图生意的背后有守一宗高阶修士坐镇，也不知是真是假……年轻修士走神地想。 「仙长，我推荐您买一份北方秘境图。」正在他走神时，圆脸小孩又说话了，「整个六合域北方全部秘境的分布图，只要一块下品灵石。」 「什么？整个六合域北的秘境分布，只要一块下品灵石？」年轻修士一惊，要知道，他和师兄之前买的秘境图里，一张东部小区的就要五块下品灵石，而东部共有十六个区。 但有些不对劲啊，被价格吸引的年轻修士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六合域北方……我听说不是禁地吗？怎么也开始卖秘境图了？」 之前都没有的。 「仙长，我是个凡人，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东家让我们卖什么，我们就卖什么。」小孩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完又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禁不禁的，但最近，有很多仙长都在打听北方秘境图呢，仙长，您买一份吧，再过两天，东家或许就要涨价了。」 很多人都在打听北方秘境图？难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年轻修士如此想着，沉吟片刻，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下品灵石，「给我来一份。」 也许这是个机会，他应该抓住，一块下品灵石而已，又不贵，他说服自己。 「好嘞！」圆脸小孩麻利收好灵石，掏出一块玉玦递给他，「仙长您收好，北方秘境图一份。」 这种玉玦在修真界很常见，里面刻有记录信息的阵法，修真者将之置于额前，以灵力激发后便能获悉其内信息，不过因为材质低劣，只可以使用一次。 年轻修士小心收好玉玦，决定先回租住的小院，找自家师兄商量一二。 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不远处的街角突然拐出三个修士，拉拉扯扯着往这边跑来。 第49页 「快、快快，是这个集市吧？」 「我看看啊，洛、井、巷？对，没错，就是这儿了！」 「快走，快进去，不知来不来得及……」 他们似乎正急着做什么要紧事，因为内城不允许用法术，只能一路小跑。 修真者跑也跑得比普通人快几分，如一阵风颳过，眨眼间，这三人便越过年轻修士，进到集市，往深处跑远了。 发、发生什么了？ 年轻修士满头雾水，好奇极了。他本想问问卖秘境图的小孩，可惜那小孩已跑到另一个修真者面前搭话去了。 不过，或许是真跟这事儿有缘，正在他疑惑间，街角那边又拐出两个修真者，一样的脚步匆匆，一样的兴奋又急切，一样地小跑着往集市口冲来。 其中一人瞧着有些眼熟，恰好是一位年轻修士曾见过，还说过两句话的散修。 「张道友！」他实在难忍好奇，上前拦住他们。 「哦！是、是……」那张姓修士「是」了半天，显然早已忘了年轻修士的名字。 年轻修士也不在意，左右他不过是个鍊气初期的小人物，别人记不住才正常，他假装没注意对方的健忘，主动切开话题避免尴尬，「张道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见到好多道友，都匆匆往集市里去？」 「你没听说？」张姓修士惊讶反问。 「听、听说什么？」年轻修士困惑道。 「一件稀奇事呗！」张姓修士一拍大腿，说，「就这洛井巷里，有个灵石多到没处花的道友，僱人砍自己呢！」 「哦……哈？」年轻修士目瞪口呆，「雇、僱人砍自己？你确定吗？」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我是听别人传讲的，那人也是听别人说的……」张姓修士摸着下巴，沉吟道，「说是，什么僱人，什么帮砍他之类的。」 「我听说的也是如此！」张姓修士的同伴附和补充道，「说是，僱人帮砍，砍他一刀，白送十块下品灵石！」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刚好瞥见年轻修士身后的黑色长刀，一拍脑门，「诶？兄弟，没注意啊，你是使刀的？」 「我记得你是……」张姓修士也想起了年轻修士的身份，说，「你是那个什么、什么刀门的来着……」 「金刀门。」年轻修士答道。 对对对，金刀门，张姓修士彻底想起来了，身背黑刀，却叫金刀门，着实怪异，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你看看，巧了吧，兄弟！」张姓修士爽朗一笑，邀请道，「跟我们一起去吧，砍人什么的，这活儿不正好是你擅长的吗？」 年轻修士：「……」 面对如此热情，他咽了咽口水，害怕地后退一步，无助地握紧刀柄。 别、别瞎说，他不是，他没有。 拿着灵石反砍僱主什么的，他、他也是第一次经歷啊。 第15章 小遗憾 杨疏，男，二十岁，鍊气期四层，金刀门的刀修。 修真界百域之内，有大小宗门不计其数，但因着自天劫以来流传下的规矩，这些宗门的命名方法都是有讲究的。 一个宗门，其内修士类别超过两种的，才有资格叫「某某宗」。宗内只有一种修士，或是几种修士的修炼方向都很接近的，一律叫「某某谷」或「某某门」。其中，「谷」多用于丹修、阵修等辅助类宗门，「门」则大多用于修炼剑、刀等攻击类功法的宗门。 因此，从宗门名字可以判断出，杨疏所在的这个金刀门里，必定只有一种修士，即刀修。 实际上，金刀门不光修炼方向单一，作为一个偏远小域内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其门内弟子的数量也少得可怜。 具体有多少呢？ 整个宗门，满打满算总共十七人，其中十三个还都是外门弟子和杂役，没甚修为。 剩下四个真正意义上的修真者，分别是：杨疏，他的掌门师父，他师兄，他师弟。 可以说是相当寒酸了。 照理说，这么一个偏远小宗门的修士，且只有练气初期，是不太可能跑到六合域探索秘境潮的，但架不住杨疏那掌门师父的教育方法格外与众不同啊。 不久前，杨疏的师兄刚步入筑基，掌门师父大为欣喜，又赶上十二年一次的秘境潮即将到来，师父一拍脑门，直言让师兄带着杨疏下山，到一向出现新秘境最多的六合域歷练，涨涨见识，还说什么他夜观天象，预测到他们此行必定会有奇遇。 可结果呢？屁的奇遇！ 呸呸呸，抱歉师父，我不是在骂你，杨疏赶紧给远方的师父赔了个不是。 他其实就是感嘆，外面的世界与他想像中的出入实在太大。 杨疏六岁就拜入金刀门开始修真，十四年来每日勤奋修炼，从不懈怠，此行离开宗门前，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山下小镇，见过唯三的修真者是他师父、师兄和师弟。 当得知可以离开宗门歷练，且是跨域歷练时，他是多么激动和期待啊。 然而，当他和师兄揣着师父交託的灵石上路，到达目的地后…… 外面的城市的确很大，每一条街、每一条小巷都挤满了人；外面的修真者真的很多，随便走两步就能碰到筑基期的前辈们；外面的世道也是真的艰难，他和师兄两个小小刀修，实力不强，根基不稳，一连去了好几个秘境都无所收穫。最近一次，师兄还为了保护他受了伤，至今待在租住的小院内修养调息，不知何时方能痊癒。 第50页 奇遇呢？说好的奇遇呢？ 杨疏真想回宗门问问师父，只可惜，他如今穷得连传送阵钱都付不起。 因此，当得知竟有修真者花灵石僱人砍自己时，杨疏的第一反应是，师父啊，大城市修士的路子竟然都这么野的吗？ 第二反应是，让他上，他可以！ 虽然砍僱主什么的，他完全没经验，更不符合刀修的行事准则，但都要流落街头了，还管什么准则。 为了给师兄疗伤，为了坐传送阵回宗门，杨疏决定拿出刀修的看家本领，僱主让砍几刀砍几刀，让他砍哪里他就砍哪里！ * 坚定了决心后，小小的鍊气期刀修，背着他的长刀，与两位散修前辈一起，走进了「洛井巷」。 他们一路往深处走，跟着人群拐过两道弯，最后来到了一处被修真者围得水泄不通的小院边。 人挤人、人挨人、人头攒动…… 杨疏三人来得晚，根本挤不进去，只能站在人群最外围往里瞧，可再怎么看也只能看到晃动的人头，还有小院中不时闪现的白光。 「道友，什么情况？」 张姓修士比较自来熟，他向附近一个同样挤在外围的长脸修士搭讪，问，「十块下品灵石而已，竟然吸引了这么多人？」 「都是看热闹的。」长脸修士不爽道，「真麻烦，搞得我们这些想进的都进不去。」他宝贝似地拍了拍捏在手里的储物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用到我精心准备的……」 「所以传言是真的咯？」张姓修士说，「真有道友花灵石僱人砍自己？」 「不知道真假你就来？」被打断的长脸修士白了他一眼，显然把他们当成凑热闹的一分子，态度一下冷淡了，「就是你们这样的人多了，才会这么乱。」 「是真的，是真的！」倒是旁边一个穿蓝衣的修士笑着解释道，「我朋友刚挤进去，他给我传讯了，都是真的，而且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杨疏等人好奇地竖起耳朵。 「嘿，僱人砍自己那位，可不是普通修士啊！」见他们如此配合，蓝衣修士说得更起劲了。 「不是普通修士？」张姓散修「咦」了一声，「那是？」 「嘿嘿……」蓝衣修士神秘一笑，道，「提醒你们一下，把门的、接待的可都是千机谷的人！」 「千机谷？」 「千机谷！」 杨疏三人齐声惊唿。 杨疏是知道千机谷的，他师父手里有一件特别厉害的法器，平日里宝贝的很，碰都不让他碰一下，这法器上刻的阵法据说就出自千机谷。 早在他跟师兄刚到六合域时，本也想去千机谷开的符箓店涨涨见识，可考虑到兜里的灵石，最后还是作罢了。 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能看到千机谷的修士？ 不，不是看到，而是砍到…… 师父啊，弟子出息了，我这把刀，马上就要去砍千机谷的道友了！ 杨疏咽了咽口水，悄悄握住身后长刀的刀柄。 「竟然是千机谷的道友。」张姓散修恍惚道，「早听闻千机谷内多奇人，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却在这时，蓝衣修真者又摇着头说话了，「诸位道友，不止如此啊，僱主可不是千机谷的普通修士哦。」 「诶？此话怎讲？」张姓散修又凑近一些。 「这花灵石的人啊姓苏，」蓝衣修士拉长语调说，「正是千机谷的少谷主。」 「少谷主！」这下连马脸修士也惊住了，「道友说的，可是十二岁就改造了跨域传送大阵，十七岁就筑基的天才阵修，苏以灏，苏道友？」 「不然呢？要知道，千机谷长驻六合域的长老可是那位极不通人情的孙金丹。」蓝衣修士说得条条在理，「除了少谷主，谁还有能力让她同意，搞出这么大阵仗？」 「道友分析得在理！少谷主，竟然是苏少谷主！」马脸修士激动万分，他将手中的储物袋捏得越发紧，「不枉我为了报名，特别准备了一把……。」 杨疏嘴巴张得更大，握着刀柄的手上全是汗。 师父啊，弟子更出息了，我这把刀，就要去砍千机谷的少谷主了！ 「不过诸位道友，我得提醒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却在此时，蓝衣修真者又说话了，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看到院里冒出的白光了吗？那是传送阵发出的光。」 「传送阵？」张姓散修问，「不在这儿砍？」 「当然不在。」蓝衣修士说，「这儿只是报名，听说进院后，会被传到一个秘境。」 「诶？秘境？」张姓散修摸着下巴，「这我倒是没听说，秘境可不好随便进啊，道友知道这秘境在哪？是什么等级吗？」 「在哪不知道，什么等级也不知道。」马脸修士显然也知道秘境的事，他说，「但据说，保证没危险。」 「胡说八道！」张姓修士的同伴不相信，「天下哪有没危险的秘境。」 「我得到的消息跟这位道友一样，说确是一个没危险的秘境。」蓝衣修士附和道，「不瞒诸位，灵石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见少谷主的吸引力也不大，我来这儿，最主要是对这个秘境颇为好奇。」 「我相信，应该也有不少道友跟我一样，想一探究竟。」 * 杨疏跟在几位道友后面，越过凑热闹的人群，一点点往前挤。 第51页 被围堵的最内层是一处院落偏门，门口守着两个气势汹汹的杂役，他们一边拦着看热闹的人，不让他们太过靠近，一边组织想报名的修士一个个往里进。 杨疏排在长脸修士后面，那人进去不久，院内便发出一道白光。 「下一个！」守门人说道。 杨疏于是紧张地背着长刀走了进去。 进门后另有杂役引路，绕过一条长廊，最终停在一处小院入口。 院子空空荡荡，仅正中摆着一个暗灰色石墩，足有成人膝盖高，表面刻着古朴繁复的怪异花纹。 「姓名，宗门……」 右后方忽然传来一道严肃的女声，杨疏下意识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小院入口旁的视觉死角处有一张长桌并两把椅子，桌后坐着一男一女两位修士。 那女修面容冷肃，眼神凌厉地紧盯着他，身上传出骇人的威压。 金丹期修士！ 杨疏瞳孔一缩，老实答道，「杨疏，金刀门。」 「是邪修吗？」女修又问。 邪、邪修？ 杨疏吓了一跳，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邪修。」 「来这儿的目的？」 「目的？」杨疏一愣，如实道，「听、听说给灵石。」 问完这几个问题，那女修没再说话了。 旁边男修举起一块玉牌，认真看了眼，点点头，道，「真话。」 能测试说谎的玉符？杨疏暗自吃惊，不愧是千机谷啊。 「嗯。」女修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覆。 「杨道友，刚刚失礼了。」男修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道，「我们也是出于谨慎，你知道的，最近常有邪修出没。」 我不知道啊，最近常有邪修出没吗？ 杨疏惊恐地想，他最近都守着师兄在城里疗伤，完全没听说邪修的事啊。 「既然杨道友你没问题。」男修接着说，「那么现在，由我来跟你说一下，千机谷这次请各位道友帮助的地点是在一个秘境里，我只能保证这个秘境没有危险，具体的，道友需要进秘境自己看，不知道友能否接受？」 这些情况，杨疏等待时就已了解过，自然点头应是。 「好的，请道友先收下这块下品灵石，在秘境中会用到。」男修说着递过一块灵石，「这块灵石不在报酬之内，等道友进入秘境完成任务，另有十块下品灵石做答谢。」 或许是男修的态度很和蔼，又或许是女修虽然可怕却一直没说话，杨疏放松了一些，壮起胆子问，「我具体该怎么做，我是说砍、砍……」 「嗯，具体做法，待道友进秘境后，对接待你的，呃……声音，」男修顿了顿，想了个比较贴切的说法，道，「对那声音说一句，你是来『帮砍阵甚高』即可，它自会指导道友。」 一个声音？好奇怪啊。 杨疏心中纳罕，阵甚高，是个人名吗？不是说要砍的人是少谷主吗？怎么变成阵甚高了？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可碍于金丹期修士的威压，实在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在男修的指引下，走到暗灰色石墩边，催动灵力，往石墩灌注进去。 下一刻，一片耀眼的白光从石墩爆发，将他的身影吞噬。 待杨疏消失不见，男修才转过头，问，「孙长老，第七十三个了，还要继续吗？」 孙长老沉吟片刻，古板冷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来，「继续吧，小泽那孩子难得求我一次，既然他对什么孵蛋如此重视，我必然要帮他做足了势。」 男修并不意外，早知会是这样的答案。 他只是想起偶然听见的一些传言，心中暗自祈祷。 老天保佑，少谷主最近可千万别来六合域啊，不然的话…… * 杨疏只觉得身体一轻，又一重，再睁开眼时，他已经来到了一个奇异的地方。 身周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郁白雾，影影绰绰中，眼前出现了一座红色石塔。 「这位小友，」石塔处忽然传出一个老人的声音，他说道，「这位小友，请上前些，对，我在这里……」 「小友你好，欢迎来到擎天秘境，我是通天塔的塔灵。」 杨疏：「通、通天塔？」 「是的，通天试炼之塔，小友是第一次来吧，无需担心，关于通天塔如何，试炼又是如何，老夫可以给你一一讲解……」 他的语气是如此和善，令人倍感亲切，杨疏来不及多思考，下意识点了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杨疏便在塔灵的新手导引中，晕乎乎地听完了通天塔的悠久歷史，傻愣愣地起了个「黑刃」的代称，被指导着快速过了教学关后，又扛起一把一人高的笨重石制长刀，磕磕绊绊地打通前十关，解锁了洞天福地。 秘境上线已久，这一套引导新玩家的流程早已成熟得如流水线般，一环扣着一环，有序且紧凑，与无数游戏中的新手导引一样，玩家完全不需要动脑，只要跟着屏幕上的下一步点点点就完事了。 因此，直到站在这个据说送给试炼者的洞府木屋里时，杨疏才终于从一个指令一个行动的无脑状态中缓过神来，大脑又重新转动起来。 秘境？通天塔？五行棋试炼？ 他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他们说秘境没有危险的原因，因为里面只有一座帮修真者修炼的神塔。 第52页 不仅没有危险，还白送洞府！ 杨疏完全不像顾小少爷等人初见洞府时那般失落嫌弃，他们金刀门，整个宗门只有一座山头而已，洞府是什么？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存在啊。 而现在，他竟然也有自己的洞府了，一个灵气如此浓郁的洞府！ 乱一点、破一点算什么，他完全不在意。 他冤枉师父了，师父竟然没有骗他们！ 果然有奇遇！ 杨疏激动万分，心潮澎湃，真想立刻回城与师兄分享这个好消息。 当然，在那之前，他必须先做完一件事…… 「塔灵前辈！」杨疏忽然坚定了神色，唿唤道，「我此次进秘境有一个任务，是要帮砍一位叫『阵甚高』的前辈。」 这「阵甚高」想必就是少谷主的代称吧，杨疏心想。 多好的少谷主啊，不仅白送他如此大的机缘，还额外给他十块下品灵石做报酬，他一定得知恩图报，用全力…… 分出一丝神识招待新玩家的陆垣听完要求后，「嗯」了一声，正准备调出帮砍页面。 却只见这位杨小友闭上眼，深吸口气，蓄势片刻后，忽而卸下身后的本命长刀，紧紧握在手中。 这把刀，光是刀身就足有半人高，通体沉黑，灵气激发后，刀刃间有一道淡金色的微芒若隐若现，煞气逼人。 一刀下去，不死也残。 「我准备好了！」杨刀修眼神坚毅。 陆垣：「……杨小友，你、你准备好什么了？」 「砍人！」杨刀修杀气十足。 「来吧，『阵甚高』何在？」 虽然不能理解僱主的奇怪癖好，虽然对砍少谷主一事有些忐忑，但为了报恩，他能克服一切心理障碍。 这一刀，他定会砍得无所保留，砍出水平，砍出气势！ 陆垣：「……」 「……咳，我想，小友你误会了。」陆垣无奈说，「所谓帮砍，不是让你砍人，而是砍蛋。」 「砍、砍蛋？」杨疏气势一泄，纳闷道，「砍什么蛋？」 「我接下来正要与小友介绍的五行灵素蛋，小友请看……」 塔灵话音落下，石屏跳转到一个画面上。 屏幕正中是一颗被安置在稻草窝内的灰蛋，表面镀有一层淡金色的光壳。 屏幕左上角有一行大字：「阵甚高的五行灵素蛋」。 右下角则画着一把金色匕首，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点击帮他砍」。 「杨小友，每位试炼者每天试炼满半个时辰即可获得一把金色小刀，每天最多三把。」塔灵解释说，「你现在刚好有一把，不妨用灵力点击试试。」 杨疏晕乎乎地按塔灵的话照做。 下一刻，金色小刀「咻」的一声飞到灰蛋边，向着蛋壳撞去。 「锵……哗啦！」 金石相撞的脆响中，小刀应声而碎，化为万千金色光点消散。 于此同时，灵蛋活泼地晃了晃，将附着在蛋外的金光吸入几分。 「恭喜，您本次帮砍，为试炼者『阵甚高』砍掉半个时辰！」 石屏忽然跳出这样一句话。 紧接着，这句话下方又冒出更大的一行字。 黑色加粗，镀着五彩光晕，像在强调般：「新试炼者首刀！额外再砍一炷香！」 杨疏：「……」 他呆愣愣地盯着石屏，长刀垂地都没发现。 直到许久、许久以后…… 杨疏终于回过神来，长嘆一声，「就是这样的砍啊……」 隐在上空的陆垣：「……」 你不对劲啊，杨小友，怎么你的语气听起来竟然还有一点小遗憾？ * 「哈哈哈，哥哥，又一个误会的！」 半空中，羊小球笑成了一个汤圆，忽闪着白光滚来滚去。 「是不是修真者都很喜欢砍人啊？」羊小球好奇地问。 这些被拉来的新玩家一听说是帮砍，几乎都带着傢伙式，有带小刀的，有拿砍刀的，还有用杀猪刀的…… 就刚才，排在这位杨小友前面，一个脸很长的修真者，进秘境后，二话不说，竟直接从储物袋里掏了把菜刀出来。 「哥哥，你干嘛非要说成帮砍什么的？」羊小球问，「多容易引起误会啊。」 陆垣：「……」 唉，穿越到一个文化不相通的世界，想玩个梗怎么就那么难。 当然了，陆垣的目的倒也不全是出于玩梗，另一个原因是帮老玩家减少拉人难度。 「人都喜欢看热闹，尤其是稀奇事的热闹，」陆垣解释说。 「某道友花灵石求砍」和「某道友花灵石求帮忙」相比，当然是前者这样耸人听闻的内容更吸引人，更想让人凑热闹，而凑着凑着，指不定就成了热闹的一部分。 不过，在具体帮砍机制的设计上，陆黑心没有像前世的某应用一样，难得良心了一把，他设定的速率是均匀的。 孵蛋一共四个蜕变阶段，每阶段等待时间分别为一天、五天、十天和二十天，每人每天能帮砍三次，每次砍掉半个时辰，新玩家额外加成一炷香。 试炼者可以在留影壁上发布帮砍请求，其他试炼者点击就能帮砍。 不想跟别人互动、纯靠氪肝也没问题，每十颗星加速一个时辰，在玩家能够重复刷关得星的前提下，也就…… 咳……肝个几天……而已？ 第53页 当然，陆黑球是绝不会承认自己黑心的。 「这才哪到哪，跟真正的帮砍相比，我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他如此感嘆。 「小屋见大屋？」 白球弟弟闪了闪，领悟片刻，嘿嘿笑道，「哥哥，你的意思是，小狗见大狗吗？」 陆垣被噎得心头一梗。 他的弟弟变了，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天真的小白球了，自从开混留影壁，与修真者们「谈天论道」后，已经开始向着黑芝麻汤圆进化了。 他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 羊小球完全不知哥哥的复杂心情，他追问道，「哥哥，你说与真正的帮砍相比不算什么，意思是说，还有更吸引新玩家的办法吗？」 「是有办法，但没必要。」 「为什么？」 「任何发展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陆垣解释说，「咱们的秘境空间只有这么大，计算能力，我是说接待能力也只有那么强，一下子涌进的人太多，反而会降低服务质量，得不偿失。」 「哦，怪不得……」羊小球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昨天，有修真者经过咱们锚地时，哥哥你拦着我，不让我拉他们进秘境，也是怕人太多吗？」 「可是不对啊，」他又纳闷道，「昨天经过的修真者，总共才六七个，不多啊。」 他提到这儿，陆垣也想起来，这两天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秘境的锚地附近接连路过好几波修真者。 「我拦着你不是因为人数问题。」陆垣的声音难得严肃起来，「是不想暴露咱们秘境的入口位置。」 羊小球一愣：「诶？为什么？其他秘境都是这样从锚地直接拉人的啊。」 其他秘境的确都是如此，可是…… 陆垣也说不好为什么，只是他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忧虑。 沉寂许久的陵山平原忽然又热闹起来。 总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 此时的虚空，有什么正在缓缓甦醒。 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呓语般低嘆着： 「我感受到了，这种气息……」 「过去多久了，真是久违啊，是修真者……」 第16章 新挑战 「蒋师兄，你在卖六合域北方的秘境图？」纪青一进门便问。 蒋泊文正拿着毛笔盘帐，闻听此言，从长桌后抬起头，「你从哪听说的？」 「街上碰到一个你手下的小孩。」 「哦，难得师妹也会逛街。」蒋泊文笑了笑，却没否定她的说法。 「为什么？」 纪青几步走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虽说守一宗和天剑门都回信告诉弟子，允许他们凭心探索，可应该仅限于那个秘境，「北方不是禁地吗？」 「已经不是了。」蒋泊文放下笔，向椅背一靠，淡定地摇着扇子，「六宗上层通过气，默认解禁北方。」 纪青知道蒋泊文向来消息灵通，倒不怀疑他的说法，她困惑的是，「因为这个秘境吗？」 「具体不清楚。」蒋泊文道，「但从时间来看，应该是。」 纪青大为震惊，「这个秘境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也这么问我们掌门，他什么都没告诉我，只让我无需约束弟子，凭心探索。」 「天剑门这边也是一样。」纪青说，什么都不说，只让她向守一宗看齐。 「不过，我私下里倒是查到一些有趣的事。」蒋泊文沉吟片刻，说，「秘境里那塔灵说过，通天塔是由一个天劫前飞升的大能所造，关于这位大能的身份，我后来特意传讯回宗门，请一位师叔帮忙翻阅天劫前的古籍。」 「天劫前的古籍？」 万年前的那场天劫几近灭世，如今修真界的各大宗门都是天劫后慢慢发展建立的，只有守一宗传承自天劫前，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哪里能查到天劫前的事，非守一宗莫属。 所以结果是…… 纪青好奇地盯着他。 「我那位师叔主管藏书阁，最爱翻阅各类古籍，对修真界歷史再清楚不过。」蒋泊文说，「当我传讯问他，藏书阁里有没有记载天劫前飞升之人的古籍时，他只回了我一句话。」 「他说，」蒋泊文神色悠远，从回忆中复述那位师叔的原话道，「他说，蒋师侄，无需查阅，天劫前没有飞升。」 「没有飞升之人？」纪青眉头深深皱起，怎么可能呢，「会不会是记载不全。」 毕竟隔了天劫，古籍损毁也是正常的。 「不，纪师妹你理解错了，不是没有飞升之人，是没有飞升。」蒋泊文强调说，「天劫前，根本没有『飞升』的存在。」 「什么？」纪青倏地站起身，「没有飞升？怎么可能？」 「我初听时也很震惊。」蒋泊文说，修真界的歷史虽然从天劫后开始，但在所有修真者的常识里，天劫前的一切应该是跟现在一样的，只是众人所知甚少而已。 「其中涉及到一些密辛，师叔说他不能告知我详细原因，但我相信他不会骗我。」蒋泊文继续说，「既然天劫前没有飞升，那个塔灵的话就是谎言，神塔主人根本不是天劫前的大能。」 不是天劫前的，纪青神色一动，想到什么，「会不会是八千年前那位……」 「应该也不是。」蒋泊文摇了摇头，「那位八千年前飞升的前辈是剑修，可我怀疑神塔主人是一位阵修。」 第54页 这一点纪青很是认同，通天神塔设计机巧，完全不像他们一根筋的剑修能搞出来的花样。 「可是除了他，天劫后并无其他人飞升。」纪青说。 「或许不是飞升之人，」蒋泊文颇有深意道，「既然『天劫前』的说法是假，又如何肯定『飞升之说』是真？」 「唔……」纪青点点头，有道理。 「所以前几天，我派人把我得到的身份牌送去了千机谷。」蒋泊文说，「请苏大帮忙，看能否从中看出什么。算一算，过些日子应该就会有结果。」 他口中的「苏大」，正是千机谷的少谷主苏以灏，于阵法一道上，千机谷在修真界绝对首屈一指，蒋泊文又刚好因为一些原因，与苏以灏交情不错，这才请他帮忙。 「蒋师兄，你说把身份牌送去千机谷了？」纪青的表情不知为何，似乎有了微弱的变化，「那你还参……」 她的话尚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急促的脚步声。 「蒋师兄、蒋师兄！」 顾姚人未至，声先到，语气中满是气愤和不平，「蒋师兄你快帮我，你一定要帮我！啊，纪、纪师姐你也在啊。」 看到屋内坐着纪青后，顾姚收敛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他喘着粗气，大声道，「蒋师兄，你一定要帮我，那苏老二太气人了！」 「又怎么了？」蒋泊文头疼地捏了捏额角。 上一次顾姚说起苏以泽时，还是在七天前，千机谷帮苏以泽搞了个招人帮砍的活动，传遍大街小巷，顾姚知道后嗤之以鼻，对着蒋泊文絮叨了半天，说苏老二只会靠宗门，不算本事。 这一次…… 「师兄，你快借我些灵石，我也要僱人帮砍！」顾小少爷挥着拳头。 蒋泊文：「……」 「你当初不是振振有词，说他靠宗门没骨气，不算自己的本事吗？」 原来合着都是酸话啊。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顾姚的气焰瞬间熄了，「可是、可是蒋师兄你不知道，苏以泽那小子，忒气人了！」 自孵蛋活动正式开始，至今过去了八天，顾姚的灵蛋刚结束第三次蜕变，他正为第四次蜕变积累聚灵液，而苏以泽那边，却早已进入第四次蜕变期，马上就能孵出灵兽了。 顾姚也不是非要争这个第一，只是…… 「他每天都在留影壁上发好几条分享炫耀！」顾姚气唿唿地控诉道，「不，好几十条！烦死人了。」 「你不看不就行了。」蒋泊文说。 「是，我可以不看，可是他不光自己发，还来我的分享底下评论，我的每一条他都要评论，那话还、还怪怪的！」 什么「哟，剑尊的灵蛋才刚结束第一次蜕变啊」、「哎呀，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已经完成第二次了」、「唉，孵蛋好容易啊，太没难度了，剑尊你说呢」…… 每句话都说不上哪里不对，可读起来就是让人无端火大。 「最气的是！」顾小少爷双眼喷火，「他今天得了一张改名卡，把他在通天塔内的代称改了！」 「哦？」蒋泊文摇扇的手一顿，「改成什么了？」 「改成『阵不差灵石』。」顾小少爷说。 改就改呗，还专门来他的分享底下说一句。 【阵不差灵石：感觉这个名字更适合我这种修士，剑尊，你说呢？】 他说个头！ 太伤自尊了，要不是确定苏老二不知道他是谁，他一定以为这是在嘲笑他每天一百下品灵石的零用。 可即便这样，顾小少爷也被戳中了痛处。 「师兄，今天你要不就给我涨零用，要不就帮我僱人。」他要求道。 蒋泊文：「……」 「师弟啊，我记得你不是也拉了不少人吗？」蒋泊文说，「咱们守一宗驻地里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都被你找了个遍吧，还不够？」 这几天驻地内空旷得过分，出去熘一圈，人都看不到几个，哪是秘境潮期间该有的热闹景象啊。 要不是掌门吩咐，不许蒋泊文干涉弟子们探索秘境，他早就发火了。 「当然不够，你看人家千机谷……」顾姚梗着脖子。 「你想跟千机谷比谁灵石多？」蒋泊文不可思议，「歇歇吧，咱比不过的。」 顾小少爷撅起嘴，不服道，「你不想帮忙，那就把没收我的储物袋……」 「顾师弟，」蒋泊文忽而打断他，声音压低，语气中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道，「你说，要是苏以泽知道『傲世剑尊』是谁，会发生什么事？」 顾姚：「……」 会发生什么事？ 他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 六大宗门同气连枝，核心弟子互相之间都认识，又因为每十二年会举办一次六宗大会进行比试，年龄和修为相近的各宗弟子们常被拿出来比较。 顾姚和苏以泽就是经常作为对比的一组，同样不服管教，同样让人头疼，是公认的倒数。 当然，顾小少爷稍胜一筹，以微弱优势获评倒数第二。 学渣间的竞争有时比学霸更加残酷，如果让倒数第一知道自己超过了倒数第二…… 顾姚两眼一黑，完全不敢想像那个场面。 苏以泽他，该不会每天跑到守一宗门口，指着他的鼻子炫耀吧。 这、这好像真是苏老二能干出来的事啊。 第55页 「师兄，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姚此时越发觉得提醒他不要使用真名的神塔主人是大善人，至于他师兄，竟然用这个来威胁他，太坏了。 「不想暴露的话，就别在这儿杵着，该干嘛干嘛去。」蒋泊文道。 「……好吧。」 顾小少爷无奈认了命，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师弟，」瞧他那委屈的样，蒋泊文忍不住出声劝道，「师兄给你出个主意，没必要在花灵石的事上跟苏以泽争，不妨想想你的优势在哪，该往哪使劲？」 「优势在哪……我的优势在哪……」 看着顾姚若有所思的模样，蒋泊文深感欣慰。 他想，经过他的点拨，顾师弟这回应该能明白，意气之争不靠谱，什么通天塔也不重要，努力提升修为才是正途吧…… 顾姚走后，屋内又剩下蒋泊文和纪青两人。 「纪师妹，不好意思，又让你看笑话了，这个顾师弟啊，自从开始孵蛋，整个人都……」蒋泊文转头对纪青笑道，「对了，你之前想问我什么来着？」 不知为何，听他说完，纪青脸上表情略有一丝不自然，她否定道，「呃，没、没想问什么……」 嗯？不太对啊。 看到她的表现如此异常，蒋泊文回想着顾姚进门打断前，纪青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记得原话似乎是： 师兄你把身份牌送去千机谷了，那你还参…… 参…… 「师妹……」猜到什么的蒋泊文嘴角一抽，「你该不会也想问我，参不参与孵蛋吧？」 纪青身体勐地一僵，明然被说中了。 蒋泊文：「……」 「呵呵，所以师妹你今天来的目的其实是……」 「我主要想问秘境图的事，然后、顺便，嗯，顺道……」纪青小小声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天剑门组建了一个互砍盟，每日互相帮砍，我想问问师兄你愿不愿意加入。你也知道，我在天剑门外认识的人不多，就你和顾姚比较熟。」 蒋泊文：「……你怎么不问顾姚。」 纪青不好意思，「我、我是他师姐嘛。」 原来你也知道这会影响师姐形象啊，蒋泊文无语地以手扶额。 可以啊，什么互砍盟都能搞出来，天剑门真是够可以的。 谁以后再跟他说天剑门的剑修是一根筋、死脑瓜，他蒋泊文第一个跳出来不服。 同时，他也忍不住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 他干什么了，就总是被说成奸商。 对比一下这秘境主人，一毛不出，试炼者倒搭灵石帮忙拉人，还能有好名声，不比他奸多了？ 这才是真正的奸商好吗？ *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 「哥哥，到一千人啦，我们有一千个玩家啦！」 整个秘境上空都迴荡着羊小球欢快的声音。 「嗯，终于到一千了。」陆垣也很高兴，从一百到一千，从三位数到四位数，是质的飞跃。 在这个过程中，他最需要感谢的一个人就是苏以泽。 新增的九百多玩家中，光是苏小少爷自己就贡献了四百多人，而这四百人又拉来他们的好友，他们好友的好友…… 当然了，把同宗弟子叫来的纪青和顾姚同样功不可没。 果然上线留影壁是对的，有社交有互动才有竞争气氛，再配合上小球弟弟的小号套路，和他传授给一些玩家的阴阳怪气大法，效果更是拔群。 玩家数目剧增带来的改变是巨大的。 首先，他们的秘境空间再次扩张，面积达到了六千亩，虽然新开闢的土地仍然只有暗灰色石头，但陆垣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倒也不觉得失望。 其次，他的幻境能力有所提升，终于可以全面影响修真者的五感了，只是目标必须是金丹中期以下修为。 最后，也是最让陆垣惊喜的一点，是那本《基础阵法》后面出现了新的内容。 这本阵法书是他们秘境中，除灰色石头外，唯一的「特产」，在他初建秘境时帮了大忙，陆垣十分重视。 原本的《基础阵法》中，大部分是传送类阵法，以及聚灵阵这样日常应用类，而新出现的阵法，涉及到了转化灵力战斗的攻击类和防御类，更加实用，想必能派上大用场。 不过，在惊喜之余，也有惊吓。 秘境扩大、能力提高的同时，锚地范围也向外扩展了一圈，同时他们对锚地区域外的感知也有所增强。 举例来说，以前陆垣出现在锚地时，就像在一个罐头瓶子里，能遥遥看到结界外的情况，却模模煳煳没什么感觉。 现在，玻璃壳变成了空气膜，感知一下敏锐起来，陆垣能清晰感觉到远处，西北方向，有一股熟悉的、令他不适的气息。 是…… 同类的气息。 「啊，哥哥！」羊小球的反应比他剧烈得多，白色光球嗖的一下躲到了黑色光球后面，害怕道，「怎么办，怎么办，是其他秘境！」 别以为同为一种生物，两只秘境相见会执手相看，泪眼汪汪互相认亲。 虽然秘境传承里充满了前辈秘境们对后辈的期待，但那是建立在前辈已死的情况下。 秘境生存依靠修真者，同一片区域的修真者又是有限的，这就意味着，秘境与秘境之间在资源上是相互竞争的关系。 第56页 两只秘境相见，绝不会融洽相处，互相吞噬、一方壮大才是最终结局。 「别急，它离咱们远着呢。」陆垣安慰弟弟说。 秘境本体存在于虚空之中，在主世界相遇只有几种情况：锚地扩张，与另一个秘境的锚地相接；秘境之灵游离在外，撞入另一个秘境领域；又或是另开锚地时，刚巧开到了其他秘境门口。 陵山荒原的修真者数量稀少，他们努力这么久尚且只将锚地扩大一圈，那远方秘境应该不会比他们还快。 至于第二种可能，游离在外的秘境之灵，因为与本体相距较远，能力会被削弱，如果对方敢来，陆垣不介意教他做秘境。 「不过，我们是该早点做准备。」陆垣说，他的野心不止于此，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撞上。 羊小球错愕，躲都躲不及，怎么听哥哥的意思，「我们要跟那个秘境打？」 「怕什么？」陆垣把弟弟从身后拎出来，教育他说，「我们可不是只有自己，别忘了秘境空间里还有一千多个玩家呢。」 「那些修真者？」羊小球愣住，从没听说过秘境战斗时会找修真者帮忙的，因为他们不能向修真者透露秘境一族的存在，这是原则问题。 「我们怎么让他们帮忙？」羊小球问。 「任务啊。」陆垣似有深意道，「谁手握髮布任务的权限，谁就能掌握玩家的战斗力。」 呃，虽然他们是能用任务让那些修真者每天上交灵力，可是…… 「可是哥哥，我们能让他们干什么呢？去那个秘境里玩五行棋吗？」 还是对着另一个秘境狂写评论、炫耀家装有多漂亮？ 「你说的这点，是个问题。」陆垣说，他们如今的游戏都是休闲类，确实不适合组织战斗，「但问题不大。」 他的视线落在新版本的《基础阵法》上，幽幽道，「我只需稍稍铺垫一下……」 * 「恭喜您，试炼者『阵不差灵石』，加速成功，您的灵蛋完成第四次蜕变，孵出五行灵兽『一尾狐·火』。」 石屏上，表面布满火红纹路的灵蛋从顶部开始，蛋壳寸寸碎裂。 「嗷！」 稚嫩的叫声中，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顶着一片碎蛋壳，从灵蛋中钻了出来。 小巧的鼻头，尖尖的耳朵，一条长尾蓬松地甩在身后。 小狐狸钻出壳后，轻声叫着，飞身一跃，竟直接跳出石屏，化成实体，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它迈着小短腿，凑到主人腿边，小脑袋蹭啊蹭。 苏以泽一把抱起狐狸，感受到毛绒绒、暖唿唿的触感后，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他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欢唿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我孵出一尾狐了！」 与此同时，塔灵庄严的通告声响彻整个秘境。 「各位试炼者请注意，现在发布全塔通告：试炼者『阵不差灵石』，成功孵出五行灵兽『一尾狐·火』，获得称号『孵蛋第一名』！」 「洞天福地宠物饲养区域正式开启，相关物品已更新！好友功能同步启动！」 「我被全塔通告了，我被全塔通告了！」苏小少爷大叫起来。 终于达成心愿，苏以泽傻乎乎地笑着，完全不在乎后面具体都通知了些什么。 重点是，他的名字被全塔人知道了！ 然而，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在其他试炼者还未完全消化掉刚刚的通告内容时，秘境上空竟紧接着又一次响起了塔灵的通告声。 这一次，塔灵的声音更加洪亮，也更加激昂。 「各位试炼者请注意，现在发布全塔通告：」 「通天塔排位赛将于十天后正式启动，请各位试炼者做好准备……」 「携宠共往，一战到顶！」 第17章 练习模式 六合域，迷瘴林某处。 一位黑衣剑修正在与一只变异巨熊厮杀。 那黑色巨熊足有五六米高，双目赤红，獠牙外露，身周缠绕有丝丝缕缕的魔气，如附骨之蚁般，不断往它早已腐烂发臭的躯体中钻去。 「吼！吼！」 魔气让这黑熊越发狂躁，它咆哮着，人立而起，一脚蹬断了一棵几人合抱粗的古木，狰狞着兽脸，扬起利爪，向黑衣修士扑去。 腐烂骇人的外表、庞大可怖的身体、筑基巅峰的气势，任何一条都能让对手胆寒怯步。 身形壮硕的黑衣剑修却不躲不闪，他眼神一凝，催动灵力，双手挥起一把比他自己还高的重剑，对着异熊重重噼下。 「噗！」 异熊被噼中胸口，喷出一股黑血。 可到底是熊类的魔化异兽，防御力高得惊人，异熊并未被一剑噼死，只是身形一滞。 不过，没等那异熊反应过来，另一道剑光紧随其后，沿着上一道的剑口再次噼了过来。 这身穿黑衣的重剑修士竟一口气连出两剑！ 两剑相叠，重剑的威势与杀伐的灵力，彻底将异熊噼成两半，没了声息。 「果然有效，果然有效！」 成功后，黑衣剑修并未去看刚刚斩杀的异熊，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持重剑的双手，兴奋自语，「塔灵前辈没有骗我，五行棋果然有助力量修炼！」 这位张口塔灵，闭口五行棋，同时又使用重剑的黑衣修士不是别人，当然就是剑修石山了。 第57页 自从他在玄乎其玄的机缘指引下，发现擎天秘境，掉进陆垣的大坑后，已经在通天塔内闭关了二十多天。 这期间，通天塔从起初那个玩家论个数的游乐园，到上线洞天福地开启收集玩法，再到留影壁社交和孵蛋活动，经过了数次更新， 玩家人数在增多，玩法也越发丰富，那些早期的试炼者们面对多种诱惑后，进秘境的初心难免跟着一变再变。 唯有石山不一样，他不愧是具有「肝帝」潜质的玩家，无论通天塔上线了多少新内容，他都初心不改，始终记得自己的试炼目的是磨练力量，一直专注于五行棋困难模式。 因此，当其他人沉溺于按摩椅的舒适时，他试坐了一会就继续挥石剑；当其他人被花样繁多的家具迷了眼时，他毫无触动继续刷关；当其他人沉浸在留影壁的交流中时，他用了两次后又再度开启困难模式。 虽然他在孵蛋活动上线后，也培养了一颗灵蛋，但这不过是他修炼困难模式的副产品。 他从未发过一条帮砍分享，也没拉过一个新人，凭藉强大的毅力，在困难模式下，不眠不休狂肝九天，愣是靠一己之力成功孵出了灵兽。 就在灵兽孵化的那一刻，石山终于停下挥剑的手，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舒畅，他知道那是突破极限，修炼有成的感觉。 算了算，他在通天塔闭关已久，是时候出关检验一下成果了。 检验方法自然十分符合剑修的行事风格：到迷障林斩杀异兽。 在秘境里挥动笨重的石剑时尚不觉得如何，一换上本命灵剑战斗，感觉果真不一般。 他只觉得自己的灵剑前所未有的轻，以前他每挥出一剑，必须调息片刻，蓄足了势，才能再挥下一剑。可是刚刚，他竟正手、反手，一口气连挥了两剑！ 塔灵前辈诚不欺我，五行棋果然神奇啊，石山忍不住感嘆。 如果此时此刻，他的塔灵前辈能听到他的心声，肯定会说跟五行棋有啥关系，本质健身有成而已，关键还在石剑修自己，要是都能像他一样坚持，别说体感游戏，就是去荒山搬石头，也能变成大力士。 石山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在用实战检验完效果后，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选择没错。 什么家具，什么留影壁，什么养蛋，都比不过困难模式。 困难模式才是五行棋的精华！ 困难模式，他永远的选择。 等用异兽换完灵石，再去秘境刷上几百关困难模式吧！ 如此想着，石山快速收好异兽尸体，向六合城方向飞去。 * 魔化异兽是全修真界的公敌，在魔气频出的地方，各大宗门为鼓励散修们斩杀异兽，常会建立收集点，用灵石交换异兽尸体。 六合城外就有好几个，石山选择的，是一处由守一宗建立的收集点。 「筑基初期异狼一只，筑基巅峰异熊一只……」值班的弟子挨个检查完，最后汇总道，「这位道友，共六十块中品灵石，四十二块下品灵石！」 亲自挑选出灵气更充裕的灵石后，石山宝贝揣好。 有了这些灵石，再加上他之前积攒的，和在通天塔试炼时获得的，足够去买一块剑胚，淬鍊重剑了。 不过，石山并不打算立刻开始淬鍊，他准备先去通天塔用困难模式修炼一阵，再将力量提升一个台阶。 这样就可以炼一把更重、更大的剑了！ 石山边往外走，边构思着自己的修炼计划。 守一宗这处收集点规模不小，来的人特别多。就在石山离开的路上，一连碰到好几波来换灵石的散修，有像他一般孤身的，也有三三两两、边走边聊的。 其中有两个修真者引起了石山的注意，一听他们那极易引人误会的对话，就知道这两人显然也都是通天塔的试炼者。 「王道友，真巧，你也在啊，今儿砍过人没？」偏瘦的那个打招唿道，这话说的就跟「今儿你吃过没有」一样自然。 「哟，许道友，你好啊。」胖的那个摆摆手，「没呢，我还没去呢，这不先来处理点杂务，等会儿去。」 「那敢情好，一会儿可得先给我一刀，王道友你放心，我那三刀也没用呢。我可是讲信誉的，不像那些到处骗砍的无良修士，只要你砍我，我一定砍回去。」 「放心、放心，许道友你的砍品，我一百个放心，我知道你不可能骗砍。」胖修士说完想到什么，啐了一声道，「提起那些骗子我就来气，说好互砍，说好给灵石，结果一被砍完就跑，没信誉，真是给我辈修真者丢脸！」 「谁说不是呢？真气人。」瘦子修士感嘆一句，忽而灵机一动，道，「我听昨天的通告说，现在有个什么好友的，加了好友就能互相拜访洞府，你说……咱们下次帮人砍之前，是不是可以要求先加好友，他要是敢跑，咱就去他洞府直接砍人！」 「应该不行吧，你说的那个我知道，拜访好友前必须徵得好友同意的，他不同意你不能说去就去。」胖修士摇头道，「不过我听一个朋友说，互砍、给灵石什么都能让塔灵帮忙做保。」 「塔灵还管这个？」 「当然，就是听说吧，不是随便谁都会帮，好像要先变成什么优质试炼者，累计拿到三百颗星才行。」 「啊？三百颗？好吧，我不符合条件，唉，还得努力……」 第58页 「许道友，你的灵蛋孵得如何了？」胖修士看他沮丧，转换话题道，「对那个携宠参战的排位赛，有没有信心啊？」 「我？我可不行，我进塔晚，现在才第二次蜕变，排位赛开的时候都够呛孵出来。」瘦修士摇头道，「但还好，我问过塔灵，他说灵蛋也能上场，就是没有灵兽强，最主要还是看咱们主人的实力。」 「真的吗？那我也放心了！我的灵蛋才刚结束第二次蜕变，离孵出灵兽也早着呢。」胖修士说罢，感嘆道，「灵蛋也能上场，真好奇啊，不知道排位赛是个什么章程，用五行棋的话，又能怎么战……」 「嘿嘿……」瘦修士闻听此言，一下笑起来，说，「王道友，你这可就聊对人了。」 「怎么？许道友你知道些什么？」胖修士凑近些。 「不，我现在不知道。」瘦修士摇头说，「不过我今早出塔时，听塔灵提过一嘴，说是今日午时，会出一个什么练习模式，让大家先练一练排位赛的作战方法。」 「哦？真的吗？今日午时？」胖修士一抬头，看到正当空的太阳，惊唿一声，「糟糕，已经快午时了？快快快，我不跟你说了，得赶紧去换灵石。」 「王道友，我跟你去，然后咱们一起进塔！」瘦修士追上去说，「你可千万不能忘了，进塔第一件事，先加我好友互砍啊……」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石山也走出大门，离开了收集点。 排位赛…… 石山当然听到了相关通告，但跟这些初入秘境、刚接触五行棋不久、看什么都很新鲜的新人不同，作为一个「久经风雨」的试炼者，他对排位赛的期待感并不高。 曾经，他也热血过，为了争夺石塔每层的桂冠，反覆刷关，跟其他试炼者争得头破血流。 不过后来，他渐渐看开了，倒不是他不爱斗了，而是他发现五行棋的成绩与试炼者实力关系不大。同样一个关卡，反覆刷上数次，结果天差地别，好坏代表不了什么。 再加上留影壁出现后，看着曾经竞争过的试炼者「阵甚高」略有稚气的言辞，石山更是觉得，与一个小孩较劲，做意气之争，没甚意思。 因此，现在的他虽然也会每关刷三星，尽量拿高分，但只是出于做事认真的态度，以及……咳，赚点灵石兑换券。 至于排位赛，名次？有奖励吗？没有的话，他没兴趣。 说到底，在石山看来，五行棋还是太「静」了，不激烈，他现在一心想着的只是藉助困难模式修炼力量而已。 于是，当石山回到通天塔，一听到塔灵提议说： 「石小友，通天塔刚推出一种练习模式，用以帮助各位试炼者准备排位赛，你要不要试一试？」 石山想也不想，摇着头，坚定不移地拒绝道，「谢谢前辈，不过算了，我不感兴趣，我还是选择困难模式吧。」 * 「哇，哥哥，他拒绝了！他拒绝了！」半空中，羊小球叫道。 就在数分钟前，羊小球发现自己哥哥竟然飘在石山的洞府上空，顿感稀奇，也跑过来凑热闹，因为没记错的话，哥哥已经许久不曾关注这个石、石什么的修真者了。 得知他的困惑后，陆垣解释说，这是因为他们的目标变化了，重点关注的玩家类型自然也会跟着变化。 比如之前，他们的目标是吸引新玩家，在孵蛋活动中，又氪又菜、颇具老闆潜质的苏小少爷是绝对的主力。 而现在，他们的目的是秘境战争，是让玩家打穿另一个秘境做副本，在战斗方面，氪金大佬得靠边站，要看还是得看众位肝帝。 尤其是这位石剑修，在一众秘境氪肝向玩家中，可以说是最最最肝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帝中之帝」，也是陆垣看好的最强输出，当然要重点关注。 「可是哥哥，他对排位赛不感兴趣哦！不感兴趣哦！」羊小球像唱着歌。 陆垣：「……」 他的弟弟果然变成了芝麻汤圆，都学会幸灾乐祸了。 「不感兴趣？」陆垣却十分淡定，「弟弟啊，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只要抓住玩家的游戏动机，摸准他们的心理需求，从来不会有『不感兴趣』这四个字。」 闻言，羊小球兴奋地忽闪着白光。 来了，来了，哥哥的千层套路又来了！ 果然，只听陆垣道，「石小友只是对五行棋有些误解，是时候让他见识一下了……」 「什么叫做变化多样的五行棋……」 * 洞府木屋。 「不感兴趣？唉，好吧。」塔灵先是重重嘆了口气，接着状似无意般说，「抱歉啦，石小友，因为练习模式能辅助修炼神识，老夫便以为你这样热衷提升修为的修真者一定会感兴趣，没想到……」 「唉，算了，不感兴趣便算了，一心修炼力量也挺好，老夫这就给你开启困……」 「等一下！」石山大喊一声，「前、前辈，你刚才说什么？」 他虎目圆睁，激动得浑身颤抖。 「老夫说，这就帮你开启困难模式。」 「不、不，前面那句。」石山咽了咽口水，「神识，前辈你是提到修炼神识了吗？」 「对啊，怎么啦？」塔灵一副不懂你为何突然如此激动的语气，「我说了啊，练习模式能辅助修炼神识。」 神识，竟然真的是神识！ 第59页 石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有身体、神魂，修真要修的正是这两样。 修炼身体是指肉身淬鍊，修炼神魂则是壮大神识，两者互相独立，又密不可分，低阶时分别修炼，高阶后再合而为一。 但问题是，目前修真界已知的各宗功法中，都更侧重肉身淬鍊，上来便是引天地灵气，沖刷经脉百骸，淬鍊肉身，脱胎换骨。 至于神识修炼方面，特别没有章法，也特别简单粗暴，直白地说，就是不停战斗，不断涉险，靠一次次出生入死、濒临绝境来撞大运顿悟。 而现在，塔灵居然说他有辅助神识修炼的方法？ 本质是修炼狂的石山如何能不震惊，如何能不激动。 他只觉得嗓子发干，想再多问问细节，却一时不知该从哪问起。 却在这时，塔灵又说话了，「石小友，你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帮你开启困难模……」 「不！前辈不要！」石山急得声音都破了调，他忘了不久前的信誓旦旦，忘了对困难模式的真爱，头摇成拨浪鼓，「前辈，我不要困难模式了，我想试试练习模式。」 「诶？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感兴趣，我非常感兴趣！」石山说，「您快跟我说说，练习模式是什么意思？具体怎么做？为什么能修炼神识？五行棋它怎么就能帮助修炼神识呢？」 他语无伦次地问了一连串。 「因为，练习模式的五行棋不是普通的五行棋啊。」 陆垣不再吊他胃口，直接说道，「老夫曾说，五行棋变化无穷，这练习模式的五行棋，哦，也是排位赛上你们即将比试的，即是变化的一种。」 石山：「变化的一种？」 「对的，为表形象，你也可以称它为……」 陆垣一字一顿道，「五行战棋。」 第18章 一心五用 五行战棋，仅仅多了一个战字，却足够让战斗爱好者石山浮想联翩。 一瞬间，他的脑中闪过无数种猜测，但又都觉得不太对。 于是他压下心头涌起的无限猜想，抱拳道，「请前辈教我，我想试一试练习模式的五行战棋！」 「好好好！」陆垣正等着他这话，自然不会拒绝，「老夫也觉得五行战棋最适合小友不过。」 他用塔灵的身份说，「那么首先，让我为石小友你塑造一个化身。」 「化、化身？」石山愣住。 修真界也有化身的说法，修真者修炼至元婴期，会在丹田处结婴，这个纯灵之体的元婴，就叫做修真者的化身。 可他现在只是筑基期，离元婴远着呢，差了两个大境界，如何能塑造化身？ 很快，石山便发现是他想岔了，塔灵前辈说的化身并非是他常识中的那个。 只见石屏从通天塔主页跳至一个陌生页面。 画面整体一片空白，只在正中垂手站着一个画出来的小人。 他留着黑色长髮，高挽髮髻，穿一身杂役款的白色短褂，脚上蹬一双黑色布鞋，打扮十分简朴。 这画中人怪异极了，五短身材，不，说五短身材都是恭维了，短手短脚，头极大，足有半个身子那么大；脸圆滚滚的，嘴巴、鼻头却很小，只有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夸张得过分，占据了整个上半张脸。 修真者石山头一次见到这种风格的人物画像，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做q版，什么叫做卡通，他只是隐约感觉这小人和那些五行灵素的动物头像相似，都是初看上去古怪至极，瞧得时间长了，就莫名顺眼很多，也能品出点意思。 比如，石山看着看着便发现，在一些细节上，这小人与自己有许多共同之处，一样的浓眉粗眼，一样的肌肉虬结，虽然一个高大威勐，一个矮得仿佛一弯腰就能团成个球。 化身…… 石山脑海中不期然闪过这个词，似有所悟地想，这就是塔灵前辈说要帮他塑造的化身吗？ 「石小友，」却在这时，塔灵又说话了，「请你放出灵力，试着控制你的化身。」 果然是他的化身，不过控制？是像控制棋子一样吗？ 他边想边试探着放出灵力，铺开到石屏上的小人全身。 表面看不出来，一用灵力接触，石山才发现，实际上，他这个画出来的化身在头、颈、手肘等身体各重要关节处，都有类似于棋子一样的凸起。当他用灵力刺激相应的关节时，化身便会动起来。 别看石剑修走的是重剑士的肌肉路线，不代表人家脑子笨，发现了关节控制的奥妙后，不需要塔灵进一步指挥，他就已经自己尝试着摸索了。 石屏上，三头身的卡通小人走来走去。起初他的动作比较僵硬迟缓，像是生锈的铁皮玩偶，一摇三晃，肢体很不协调。 慢慢地，在石山掌握了节奏和技巧后，卡通小人的行动也越来越灵活，他越走越快，甚至开始做一些诸如奔跑、跳跃、抱头翻滚的高难度动作来。 「有点意思……」 石山控制着化身跑来跳去，忍不住想，这不就是机关傀儡吗？ 他在万火谷做弟子时，宗内就有一个师伯，不爱炼制武器、法器，专研各种机关，那个师伯曾造出过一个傀儡，栩栩如生如真人，嵌入灵石后，还会做一些端茶倒水之类的简单杂务。 不过，细对比起来，这所谓的化身其实又与机关傀儡不大相同，毕竟它只是石屏上的……一张图？ 第60页 「前辈，」想到这儿，掌握了控制技巧，新鲜劲也逐渐过去的石山停下来，困惑问道，「前辈为何要给我塑造一个这样的化身，它有何用处？又与五行战棋有何关系呢？」 因为它是你在五行战棋中的玩家角色啊，陆垣心想。 推出玩家角色，是陆垣在上线跟宠后一直在谋划的事。玩家有了角色，会更有代入感，游戏也方便偏向硬核，相应地，什么外观、属性、武器等大杀器就能陆续安排进来了。 当然了，这些不能直接解释给石山，于是陆垣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尽量容易理解的说法，道，「五行战棋，主要是战斗，方法嘛，就是试炼者控制自己的化身，带着灵兽一起，与其他试炼者做战。」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石屏上，短褂小人身边同步浮现出一只蓝色灵兽，那灵兽圆滚滚胖嘟嘟，大大的嘴巴，小巧的圆耳，正是石山那只刚孵出不久的灵兽「一环蓝耳兽·水」。 咳，其实就是小河马了，因为修真界没有河马，陆垣只好换了个名字。 总之，画面中，小蓝耳兽跟主人的角色挨在一起，哼哧哼哧轻唤着，仿佛在说，它已经准备好去战斗了。 石山盯着石屏，若有所思。 试炼者控制自己的化身，带着灵兽一起…… 「前辈，您之前说五行战棋可辅助修炼神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莫非指的就是这种控制化身的战斗？」 确实，修真界现有的神识修炼方法就是不断做战，可这个「战」指的是真刀真剑、出生入死的那种，控制化身……效果能跟实战比吗？ 石山向来有话直说，他如此想着，也就这么干脆地问了出来。 「哈哈哈，石小友，莫急，老夫还未说完。」陆垣笑道，「五行战棋的战斗不是控制化身那么简单？它可比实战难得多。」 「比实战要难？」石山皱起眉头，不怎么相信。 「对啊，石小友以为，如果只是控制化身，我为何不叫它化身战，而要它叫五行战棋，『五行』何解啊？」 「因为五行灵兽也参战？」石山猜测道。 塔灵没有肯定也并未否定，只是道，「那『棋』字又如何解释？」 「这……」石山被问住了。 「哈哈哈，看来小友真是忘了。」陆垣道，「我之前说过，五行战棋是五行棋的一个变种。」 啊，对，塔灵确实说过，但因为关注化身的事，他就又忘了。 「小友，请看这里……」 塔灵说这话的同时，石屏上，就在玩家和灵宠的角色旁，渐渐浮现出另一个长方形画框。 那是一个六行五列的小巧棋盘，盘面上排满了赤、蓝、金、绿、棕五种颜色的棋子，乍看上去与五行棋盘很像，只是那棋子不再是动物头像，而是普通的圆形。 「这……这是五行棋？」石山先是说道，随即他看出什么，连连摇头否定道，「不、不对，这不是五行棋，五行棋不可能出现三个棋子相连的情况。」 这个棋盘上的棋子排列很古怪，竟出现好几处三个，甚至六个同色棋子相连的地方。 「这也是五行棋。」陆垣却说，「但跟你熟悉的那种不同，这是连线五行棋。」 石山：「连线……五行棋？」 「是的，石小友，你看到第二行，左数第二个开始，那四个相连的红色棋子了吗？」陆垣指导他说。 「请你用灵力先选中第一颗棋子，对，然后向右滑动，慢慢滑……」 画面上，四颗棋子间被一条红色粗线，像穿珠般一一串起。 「好，就是这样，」陆垣继续道，「现在，释放灵力。」 「哗啦啦！」 四颗红色棋子被灵线拉扯着飞出棋盘，向右侧方游戏角色所在的画面框飞去。 它们先是碎裂成点点红色晶沙，接着又化成一颗半红半灰的光球，不断旋转着，漂浮在石山的游戏小人身边。 「这、这是……」石山彻底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棋子就是五行灵素，比如红色是赤火灵素，这根线代表你用灵力将它们连接成一体。」陆垣解释说，「连成一体后，灵素就可以化为灵晶被存放在容器，哦，也就是那个光球中。」 石山点点头，收集灵素什么的，他熟悉，之前的五行棋就是这么干的，不过是容器形状从长条变成圆形，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塔灵又道，「你不要以为这光球与之前那种容器相同，它可并不普通，它又叫做灵法球。」 灵法球？石山一愣，灵法是什么？ 「小友，不妨点击灵法球试试看。」 石山依言照做。 下一刻，那名为灵法球的光球竟倏地化做一道流光，落到了游戏角色的右手边。 「这是……」石山不解。 「石小友请控制你化身的右手，」塔灵说道，与此同时，石屏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没有五官的稻草人，「对准稻草人这个目标……对准，好，就是现在，加大灵力输出！」 「轰！」 一条火舌勐地从游戏角色的右手窜出。 在逼真的、火焰燃烧的「噼叭」声中，赤火将那稻草人尽数吞没，照亮了半边屏幕，也映亮了石山呆滞的脸。 「这、这就是五行战棋？」他讷讷道。 「没错，这就是五行战棋。」陆垣说着在心里补充道，或者叫连线类消除战斗游戏。 第61页 消除类游戏是个庞大的家族，光是消除手法就有多种，比如他最初上线的五行棋版消消乐，是典型的三消类游戏，三个及以上的同色棋子聚在一起后消除，当然这也是最简单的一种。 五行战棋中採用的方法则是连线式，这种方式中，同色棋子碰到一起也不会消除，必须玩家手动连线，也正因如此，该种消除不会出现直接清屏的情况，玩家获胜的运气成分减少，更偏重策略。 「石小友，就像刚刚那样，三个及以上的同色棋子，只要用一条不间断的灵线连接起来，就可进行收集。」陆垣解释说，「收集到灵素后，你便能使用各种各样的灵法。」 石山边听他说，边亲自动手做了尝试。 木系的缠绕、土系的棘刺、金系的飞箭…… 作为一个近战系剑修，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花样，不，他相信，哪怕是那些用符箓战斗的符修，肯定也没见过这些让人眼花缭乱攻击方法。 「石小友，你应该注意到了，收集的灵素越多，灵法球释放后发出的威力也越大。」 「嗯！」石山早已沉浸在探索中，眼也不抬道。 「不过，我需要提醒你，每个灵法球的容量是有上限的，最多十颗棋子，超过将不再储存，必须先释放，所以如果只贪多……」 「前辈！我能正式一战吗？」石山听不进去介绍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试试五行战棋了。 与此同时，他还在想，塔灵前辈真是夸张了，五行战棋是很复杂，但哪里会比真刀实剑的实战难呢？有这些威力强大的灵法辅助，他不知道会有多轻松。 他的心思很简单，全写在脸上，陆垣一眼就能看穿。 唉，这就是剑修吗？ 陆垣忍不住想，太心急了，也太天真了，连五行战棋最关键也是最坑的一个设定都没悟透，就急沖沖地开始战斗…… 不过也好，就用一战让他看看，为什么说五行战棋比真刀实剑的实战还难。 「当然没问题，石小友。」陆垣黑光一闪，爽快道，「练习模式中不会出现其他试炼者，石小友你的对手是老夫我。」 石屏应声变化，原本只有左右两部分的屏幕，一下子变成左中右三部分。 最左和最右是两块完全相同的、五行六列的五行棋棋盘，分别属于石山和陆垣。 中间那一块画面稍大些，其左下角和右上角分列着两组游戏角色。 左下方那一组属于石山，是他身穿白色短褂的游戏化身和灵兽。 此时此刻，他的游戏角色不再两手空空，而是握着一把匕首。 居然有武器？石山一喜，虽然不是他使惯的重剑，但也比两手空空强。 相较而言，陆垣的角色就华丽多了。 一身黑色长袍，面戴黑金面具，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剑。 陆垣脚边同样也跟着一只灵兽，不过这灵兽与其他五行灵兽不同，是个忽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的白色光球。 石山：「……」 光球？ 他很想问问塔灵前辈，作为一个红色石塔，为什么陆垣的化身却是黑色，他同样也想问问，光球是个什么品种的灵兽，他怎么没在五行棋的棋子上看过。 然而，不等他开口询问，比赛开始的提示音已然响起，「陆垣」黑袍一甩，提剑就袭了过来，速度快得像一只飞箭。 石山眼神一凝，收敛了神色，连忙输出灵力，控制化身向旁边一滚。 匕首过短，不宜与长剑硬拼，待我先绕过…… 他脑中正想着策略，还没来得及实施，一道冰锥从天而降，直将他的化身刺了个对穿。 屏幕上方代表生命力的红色长条锐减一大半。 「石小友，灵法，别忘了灵法啊！」塔灵前辈幽幽提醒道。 对，灵法！ 石山醍醐灌顶，差点忘了，这跟实战不一样，他还有灵法可用。 想到这里，他移回视线，在棋盘上快速搜索。 有了！ 他几乎立刻有了发现，七个蓝色棋子挨凑在一起，只要他用灵力连…… 「噗噗噗噗噗！」 因为分心去找棋子，忘了控制化身，他那一动不动的游戏角色在一息间，被「陆垣」连砍数剑。 血条瞬间归零。 化身瘫倒在地。 两个暗沉的血字缓缓浮现在化身头顶： 「败北！」 石山：「……」 不是，他就愣了下神的功夫，怎么就…… 塔灵幽幽道，「石小友，收集灵素的同时也不能忘了控制化身，不然……」 石山：「！！！」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到了此时，石剑修才终于恍悟，为什么塔灵前辈说五行战棋比实战还难了。 这个战棋，连线消除棋子与战斗是要进行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一边控制化身移动，一边在棋盘上找连线，同时还要找时机，释放灵法。 顾得了一个，顾不了另一个，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对手抓住空档。 一心二用，谈何容易！ 一心二用？陆垣若是知道石山的心声，一定会纠正他，石小友，你想少了，何止二用。 在这个陆垣专门为修真者定制的连线类消除游戏中，修真者玩家需要同时做几件事： 一是观察棋盘找连线；二是控制角色攻击；三是思考技能使用时机；四是时刻防范对手。 第62页 因为有宠物协同作战，所以还要加上第五点：注意与灵宠的配合！ 可以说是一心五用，硬核到不能再硬核。 这个游戏也就是在修真界，放在陆垣前世发行，肯定得被喷死，先不说多点触控等技术问题，谁能做到一心五用的高难度操作呢？ 因此，陆垣这次是真没欺骗石剑修，五行战棋的确能辅助修炼神识。 神识是什么？是意识，是思想，是脑力……听着玄之又玄，可简单说起来，就是人对外界的感知和反应。 一心五用，脑力灵力同时激发，不锻鍊才怪了。 当然，此时此刻，被砍懵的石山早没心思去考虑修炼原理了，更是将什么五行棋太「静」的评价忘到了九霄云外，不服输的他被彻底激出了战斗狂的热血，只想畅快地战斗。 「再来！」他握拳道。 刚才是他大意了，这一次…… 「轰！」 火球砸到了他化身的头上…… 「再来！」 「噗噗！」 雨箭刺中了化身的胸口…… …… 小小的石屏战场上，绚烂耀眼的特效中，毒藤蔓、冰刺、火龙、箭雨、土盾……各种大招轮番上演…… 咳，是陆垣单方面上演。 石山的化身一次次被击倒，他却反而越发兴奋与激动。 「再来一场！」 「再来！」 「继续！」 「再来一次！」 他就不信了，今天他一定要赢一次塔灵前辈才行！ 却不知，他的塔灵前辈，早已在策划完一切后，功成身退，将战场交给了自动战斗客服。 黑色光球悬浮在半空，一闪一闪地发着黑光。 果然，陆策划心想，论上头效果，还是要看pvp啊。 第19章 想扬名吗 练习模式的推广大获成功！ 如石剑修一样的战斗系玩家自不必说，在五行战棋上线后，立刻抛弃了困难模式，开始狂肝五行战棋，琢磨战斗方法，练习战斗感觉，每日不刷上个几百场都算是少的。 就连那些收集党、养宠党和咸鱼党玩家，也在听塔灵介绍完五行战棋后，兴致勃勃地试玩起来，毕竟再怎么休闲系，这些玩家也与普通人不同，他们可是讲求与天争、与地斗的修真者，对战斗多多少少都有些兴趣。 于是，练习模式上线后，五行战棋继「我的洞府」、「刚买的摆件」、「我家灵兽」后，成为留影壁上又一新的分享热门，往往随手一刷，就能刷出数条关于五行战棋的分享，其内容也「丰富」极了。 有为了签到任务的直白老实型。 分享战绩图一张，配文：「今日任务，第一场比赛，结果败北。」 有被虐到不能唿吸的求指导型。 分享角色抱头成球的图一张，配文：「连败三十场，快哭了，哪位前辈行行好，加个好友指导，必有重谢。」 当然也不缺明里暗里炫耀战绩的：「在下不才，今日入塔第一战就侥倖获胜。」 不过，这位的晒功显然不到家，立刻就被其他更有功力的道友们比了下去。 「嗯，人在洞府，刚结束战斗，连胜四场，可惜第四局有些失误。」 配的却是一张几乎满血的胜利画面。 「唉，看各位道友都在分享，我也凑一凑热闹，实力不强，惭愧惭愧。」 配的却是一张今日十场九胜的截图。 …… 一个小小的战绩，简直被晒出了花，不过，被修真者玩家们晒得最多的却并不是战绩，而是他们的化身。 准确地说，是穿着绚丽服饰、手拿高级武器的q版化身。 陆策划表示，游戏角色都出来了，哪能不同步上线武器服饰装备？ 玩家初入五行战棋，都只有基础装备，服装上，男玩家跟石剑修一样，白色短褂配黑色布鞋，女玩家则是白色粗布长裙配白色布鞋，都是普通衣服，没有任何加成。武器上则统一是炼制手法粗糙的白板短匕首。 嫌难看，想要更华丽的衣服？嫌用不惯，想要更顺手的武器？ 没问题啊，宝物库里应有尽有。 匕首、短刀、长剑、重斧…… 短褂、袍衫、铠甲、长裙…… 凡品、灵品、仙品、神品…… 各种款式，各种属性，各种功能，绝对叫你挑得眼花缭乱。 至于怎么得到？用积分换啊。 练习模式下，玩家每战斗一局，战败积一分，获胜积三分。 看石剑修为了淬鍊本命重剑如何节衣缩食就能知道，修真者对装备的追逐，早就刻在了骨子里，比对家具还要强烈得多。 没有修真者在见识过花样繁多的装备后，能抵抗住诱惑，哪怕他们理智上清楚这些都是假的，是只能给化身穿的东西，可是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要。 毕竟那所谓的化身与自己如此相似，又能在他们的控制下随心所动，现实中他们穿不到神装、拿不到神器，还不能在五行战棋中努点力，给化身穿上吗？ 而这自然就是陆垣一直惦记着推出玩家角色的原因之一了，角色是玩家的化身，是他们感情与意志的投影，玩家在游戏时会不自觉地与角色达成共情。 装备化身、升级角色，某种意义上也是在打造他们理想中的自己。 正因如此，就连非玩家的羊小球也没能免俗。 第63页 巡视完玩家区域，又翻看了一阵留影壁后，陆垣发现平日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白球弟弟，今天竟难得静了下来，趴在一块石壁上比比画画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陆垣好奇飘过去。 「哦！哥哥是你啊。」羊小球正聚精会神，被吓了一跳，他让开身体，给陆垣展示石壁，道，「我在装扮我的化身，哥哥你看，怎么样？是不是比那些修真者发的都漂亮！」 陆垣顺势看去。 只见那画面上是一个身穿神装铠甲、头顶神装宽帽，手拿神级赤金巨斧的…… 白色光球。 看到这被一堆神品装备淹没到几乎看不清本体的光球，陆垣一言难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首先，人家修真者都是靠实力兑换装备，再发图分享，羊小球这张，明显是p的吧。 其次，「你为什么要用一个光球？」 「因为我就长这样啊。」羊小球理所当然道。 「可是弟弟啊……」陆垣提醒他，「你不是说要发到留影壁上吗？你那些小号用的可都是修真者身份啊。」 「呃……」羊小球傻眼了，所以他白忙活了半天，居然不能用？ 他委屈巴巴，「怎么办，我、我都跟关注我的玩家们说好了，给他们发我的英姿，好多人等着呢，你知道的，就那个『小白是我』的号……」 陆垣：「……」 他是知道小球弟弟经营的多个小号中，有个叫「小白是我」的最为出名，因为该小号每次出现，必定张口就无脑夸道，「哇，是某某某前辈吗？天啊，我好崇拜你！」，简直满塔都是他的前辈，时间长了倒是也吸引到不少玩家关注，壁上甚至人送绰号「白夸哥」。 却没想到，人家羊小球早已不满足于水军业务，都开始经营起粉丝群了！ 厉害了，他的弟弟，果然有天赋啊。 「要是我说话不算话，他们不关注我可怎么办？」羊小球哀嘆。 「你发假图，就是想要更多的关注者？」陆垣轻咳一声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方法，比你在留影壁上发图更有用。」 「诶？真的吗？」羊小球嗖的一下飞过来，感兴趣道，「什么什么？哥哥是什么？」 「你先跟我来。」陆垣说着率先往洞府区外飘去，羊小球紧随其后。 一黑一白两个光球，很快飘出洞天福地区，来到秘境空间一处未开发区域的上空。 到这里，羊小球才惊讶地发现，就在他沉迷于留影壁涨粉时，这个地方竟不知何时建起了一个奇怪的…… 柱子？ 他不确定的原因是，这个由灰色石头打造出的东西像一根柱子，又不完全是柱子。 它的底座与普通柱子一样，整体光滑，直上直下，柱身接近几十米粗。 但柱子顶部却挂着个巨大的六角形，每一面都斜嵌着一块石屏，那些石屏非常薄，而且很大，每块足有十几米宽。 羊小球绕着柱子飞了一圈，停在石屏上，问，「这是什么东西啊？」 「是玩家大厅的石屏。」 「玩家……大厅？」羊小球身上白光闪了闪，不解道，「那是什么？给玩家建的大厅？」 「唔，差不多。」陆垣说，「游戏大厅，其实就是一个集合了各种功能入口的主界面，同时也能让玩家们在此聊天交流，比如咱们洞天福地里的玩家洞府就算是。」 玩家能用它启动游戏，开启宝库，也能上留影壁，进行一切秘境中的活动。 「诶？洞府就是？」羊小球困惑了，「那哥哥你为什么再要建一个这样的呢？」 「目前来说，有两个作用。」陆垣解释说，「一是在这里引导新玩家。」 在现在的设计中，老玩家们进入秘境后会直接传送到各自洞府内，而对于第一次进入秘境的修真者，流程却是这样的： 先出现在一片白雾中，接着看到红色石塔，塔灵现身讲解介绍，入塔完成五行棋前十关，开启洞天福地，最后进入洞府，通过石屏了解秘境其他活动。 这一套迎新流程相当成熟，陆垣之前也一直用得很顺，但是，随着最近练习模式上线，有越来越多的新玩家冲着五行战棋而来。 这些新来的修真者早在进塔前，就曾听朋友说过通天塔的基本情况，对五行棋是什么、五行战棋怎么玩都有一定了解，他们甚至不用塔灵说完就能接出下文。 无论在哪个世界，玩家对游戏有了解后，都不喜欢浪费时间，更想狂点下一步跳过新手介绍。 既然玩家有需求，陆垣当然要满足，于是便有了这个玩家大厅。 以后再进塔的新人将会先出现在大厅里，由塔灵根据其对秘境的了解，做不同程度的引导。 这根石柱上有六个大型屏幕，将播放「精彩对战」、「留影壁分享」、「高分排名」、「近期活动」等重要内容，以更直观的方式辅助塔灵做新手导引。 「哦，原来是这样啊。」听完他的介绍，羊小球若有所思，「可是哥哥，虽然这样挺好，但我还是觉得，直接把新玩家送到洞府也行吧？」 「当然也行。」陆垣说，「所以我说，这个大厅目前有两个作用，接引新玩家只是其中之一，而且是顺带的其中之一。」 「那另一个是什么？」羊小球好奇问。 「弟弟，你不是想要更多关注者吗？」陆垣不答反问道。 第64页 「对啊对啊！」羊小球也想起了自己的初衷，「哥哥你光说什么大厅了，都没告诉我让更多人关注的方法呢！」 「因为这个方法就与玩家大厅的主要作用有关啊……」 陆垣说着视线越过空地，落到远处洞天福地区域。 虽然推出五行战棋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秘境战，虽然高技术的肝帝玩家是陆垣近期的重点关注对象，但正所谓衣食父母，不管什么时候，可都不能忘记照拂氪金大佬们…… * 苏以泽最近很是郁闷。 想当初为了孵蛋，他舍下面子，又是撒娇又是卖乖，才求得孙长老帮忙，雇了数百名修士给他砍灵蛋。 不枉他呕心沥血整整八天，终于达成所愿，第一个孵出了五行灵兽，拿到了全塔通告的奖励，很是风光了一把。 可这风光实在太短暂，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持续，塔灵就接着发布了第二个全塔通告，开启排位赛。 排位赛？ 好吧，听起来是个比赛，据说是要跟灵宠一起的比赛。 苏小少爷彼时仍在天真地想，这个比赛好啊，全塔只有他孵出了灵兽，就算比赛是在十天后，这期间其他人也会付出灵兽，但他终归是领先的，等到排位赛开启时，他早就把灵兽培养得更厉害了。 于是，他美滋滋地想，这排位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扬名赛吧，塔灵对他真是不薄。 然而他的美梦只做了不到一天，第二天午时就被练习模式击得粉碎。 五行战棋，什么东西啊，这也太难了吧。 又要控制化身行动，又要给棋子连线，还得找准释放灵法的时机，真不是随便两下就能获胜的，比五行棋要难上不知多少。 更关键地是，五行棋可以使用道具，这五行战棋…… 虽然苏以泽也能花灵石购买特定武器和盔甲，将化身的攻击力和防御力提高到极致。 可操作跟不上，再好的装备也是白搭。 眼看着留影壁上，别人都是今天我赢了几局，明天我胜了几场，再瞅瞅自己小到可怜的胜率，苏小少爷郁闷了。 练习模式开始的前几天，他还能说服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比如晒一晒晶钻专供版战袍，在一众粗布短褂、黑布鞋形象的试炼者中享受鹤立鸡群的快感。 可随着其他人积分渐高，相继把化身形象打造上去后，他就连晒外观的成就感也失去了。 练习模式已经够闹心了，可苏小少爷没想到，排位赛更让他不爽。 在排位赛正式开启前，留影壁上曾有一个几百人参与的、非常热门的讨论，那就是，排位赛到底怎么比。 比赛内容大家都知道了，五行战棋嘛，可这比的章程让众人十分好奇。 有人猜也许是大混战，所有试炼者的化身聚集在一起，谁战到最后谁获胜。 底下立刻有人反驳说，不对，排位排位，不能光有第一，得有个一二三四才行，所以他认为会跟练习模式一样，靠积分，胜一局多少，输一局多少，最后按总分来。 当然也有疑似出身六大宗门的修真者，仿照六宗大会的模式，说或许有多个阶段，第一阶段先分组淘汰，然后再车轮战。 总之猜什么的都有。 然而，等排位赛真正到来那天，参与过讨论的修真者都傻眼了。 是混战不假，却不是一起混战，而是什么随机匹配对手。 靠积分不错，可不光靠积分，还分什么段位。 倔强灵石、坚韧灵植、热血灵兽、荣耀修士、最强散仙。 一共五个段位，每个段位又有三到五个不等的小阶段。 升阶靠积累胜场，输了一局就算白胜一场。 虽然塔灵解释说，这是参照修真者大小境界做的划分，但苏以泽仍然很不爽。 他不是对这个赛制有意见，他只是觉得，参照修真境界可以，你直接用鍊气、筑基、金丹……不就好了吗？干嘛要用什么灵石、灵植。 灵石明明每个人都离不开，凭什么就是最低等？ 每次一看到留影壁上有人发「唉，我就是一颗倔强灵石」、「灵石试炼者来此集合」、「灵石永远倔强，永不服输」一类的话，苏小少爷都感觉他们是在嘲讽自己，谁让他现在的代称就是「阵不差灵石」，简称「灵石」呢？ 此外，虽然靠着极品装备在初期连胜，升了两阶，可他终归也只是一颗二阶的倔强灵石。 因此，无论从名字上还是段位上，他都是灵石本石没跑了。 可怜的苏小少爷，自排位赛规则公布后，就再也无法享受地听别人喊他「灵石前辈」了。他倒是想改名，只是改名卡得靠抽，他、他抽不到啊！ 鑑于以上种种原因，到今天，排位赛不过才开启三天，苏小少爷已经憋了一肚子火，连以前最让他开心的活动——每天去「傲世剑尊」分享下面阴阳怪气——都提不起精神来做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得想个办法！ 「塔灵、塔灵！」想到这里，苏小少爷愤怒沖天喊，「你给我出来，你告诉我，这个什么五行战棋能不能让我也用道具，比如自动砍死对手那种。」 「……苏小友，不行的。」塔灵否定说。 「要不然，你让我不用比试，直接变成最强散仙！」 「这……这肯定也不行啊。」 第65页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苏以泽气炸，「你别叫塔灵，干脆叫不行得了！」 「咳，那个，苏小友，你先别急，老夫想请问一句，」就在这时，塔灵又说话了，「你提这些要求，到底是想在五行战棋的比赛中打败所有试炼者呢，还是更想名扬全塔呢？」 「有什么区别吗？」苏以泽翻了个白眼。 「你先别管区别，凭心想一想。」 凭心…… 苏小少爷冷静了一些，他垂下头。 凭心想想，他也不是真想在排位赛中拿第一名，他有那个自知之明，单是五行棋的话，他或许能靠道具的优势领先他人，可五行战棋，真不是说一说就能搞定的。 不说面对比他高一个境界的筑基期对手，哪怕同为鍊气，他一个连刀都不怎么握，更没学过战斗功法的阵修，如何跟人家剑修、刀修比。 「我、我倒也不是……」苏以泽捏着手指，别扭道，「倒也不是想打败所有人，我就是……」 「所以还是名扬全塔更重要了？」塔灵直白说。 「……嗯。」 「既然如此，苏小友无需生气，更无需着急，你没有必要以己之短攻人之长。」陆垣说，「若小友想扬名，老夫这里倒有个方法，准保让小友的名气堪比排位赛决出的最强散仙，不，比他还有名气。」 「哦？」苏以泽眼睛瞬间就亮了，比最强散仙还有名？ 他急切追问，「什么方法？先说好，不能是战斗的那种。」 「小友放心，不会的。」塔灵说道，「如今排位赛开启，已有三天，众试炼者也差不多有了大体的排位，明日开始，通天塔将会在排位赛基础上，举行另一种战斗。」 「另一种？」苏以泽一愣，「哪种？」 「巅峰战。」 「巅峰……战？」苏以泽眉头皱得死紧，说来说去，不还是战斗吗？ 而且巅峰啊，听起来就不像是他这颗倔强灵石能掺和的高端比赛。 「这与我有何关系？」他忍不住问，「肯定轮不到我上场吧？」 「小友你当然无需上场。」 「不上场我又如何扬名能？」苏以泽听完，更困惑了。 「因为……」陆垣幽幽道，「因为小友你有一种能力，可以在场外使用啊。」 第20章 观战场 「师兄，你怎么还在书房？」 顾姚急匆匆跑进门，催促道，「快点啊，午时快到了，巅峰战就要开始了，不是说好去纪师姐的洞府一起看？」 「嗯，稍等，马上……」蒋泊文不慌不忙地放下毛笔，整理书案。 「稍等？还等什么？」顾姚可不像他一样沉得住气，直接跑到桌边去催，「让我看看你整天在忙什么？」 一看那桌上的东西，他顿时哼了哼，「帐簿？又是帐簿，师兄，不是我说你，好歹你也是个剑修，怎么净想着开店，能不能干点正事？」 「像去通天塔这样的正事？」蒋泊文反问。 「通天塔怎么了？我去那儿是为了修炼，当然是正事！」顾姚不服气地反驳道，「你没见我这些天，飞得比以前稳多了吗？」 唔，要是这么说的话，倒确实是，蒋泊文心想。 顾姚是单灵根，天分不差，可就是沉不下心、吃不得苦，修炼从不用功，以前别说使剑，就连御剑飞行这种基础小事都做不好，每次飞起来如喝醉酒般摇摇晃晃。 自从沉迷五行棋，当然现在是沉迷五行战棋后，因为时刻要用灵力操控棋子，别的不好说，至少在灵力控制上，顾姚有了长足进步，如今飞上几里地不带颤的。而这也成了他讨要零用的最佳藉口之一。 「再说了，师兄你自己不也是……」顾姚顿了顿，嘿嘿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仅用五行灵素语做名字开了家店，还搞什么介绍新顾客有赠品的活动，你敢说这不是在模仿神塔主人？现在又来说通天塔的不是……」 蒋泊文：「……」 「咳，你怎么知道的？」他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哼哼，听其他师兄说的啊。」顾姚仿佛抓到了他的小辫子，瞬间翘起尾巴，嚣张起来，「所以通天塔用处大着呢，你以后不许再说我不干正事！」 「好好好，我不说。」蒋泊文一合扇子，附和他。 不过，顾师弟的话也算提醒了他，虽然他对通天塔多有疑惑，对那神秘主人的身份更是怀疑，但不得不说，每次通天塔的新动作都很不一般，他也跟着学到了许多手段。 今天这个什么巅峰战里，说不定也有他能借鑑的奸…… 咳，他是说经商心得。 想到这儿，蒋泊文也多了几分期待，他不再磨蹭，向书房外走去。 顾姚有专属身份牌，可以直接传送进秘境，但蒋泊文把身份牌送去了千机谷，只能绕路去偏院，使用定点上塔石。 所谓定点上塔石，是通天塔在孵蛋活动时推出的新境引，它是一个矮粗壮的暗灰色石墩，相当于一个不记名的身份牌，任何人输入灵力激发后皆可由它入塔。 使用上塔石的蒋泊文落后一步，他到达纪青洞府时，两人已经站在茶几前等了一会儿了。 「你们怎么都站着？」蒋泊文挑了挑眉，奇道，「不是说要看巅峰战吗？」 石屏也暗着，这还怎么看？ 「不在这儿看了！」顾姚似乎有点兴奋，他手舞足蹈，「蒋师兄，你来晚了，刚才塔灵前辈过来跟我们说，不用在洞府看，通天塔里有个专门的观战场，那里的石屏又大，看的人也多，热闹极了，我们去那儿看！」 第66页 「观战场？」蒋泊文一愣，又出了新东西？ 专门的观战场，石屏大，人也多…… 他心头忽然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 莫非他真猜对了，这一趟巅峰战的观战之旅，还真能让他再学到点奸商神技？ * 「哇！就是这里吗？」 「这儿就是……观战场？」 当蒋泊文三人被传送出洞府，来到所谓的观战场时，都被眼前场景震撼了。 他们此时站在一处浮空的石岛上，说是石岛倒也有点夸张，实际上就是一块浮在空中、上平下圆的石头，面积非常非常小，上面只摆了一张纪青洞府同款的长椅，勉强让三人落座。 长椅前的空地仅有两步长，幸好浮岛四周有结界阻隔，否则试炼者一不小心，往前多走两步就能掉下去。 天空中悬浮着不止他们一个浮岛，小的只能容纳一人，大的似乎承载了七八人之多，高低错落着，其间云雾环绕，颇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浮岛周围没有围墙，但因为云雾遮挡，他们看不清其他浮岛上的人，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嘈杂的议论声，不过就算凝神细听，也分辨不清那些人具体在说什么。 「原来如此……」 蒋泊文摸着下巴打量四周，下意识以商人的角度品评，浮岛加云雾，既能将众人聚集一堂，又保护了每个试炼者的身份，看起来还挺别致美观，手法不错。 但也只是手法不错，不算稀奇，因为他名下商铺举行过多次拍卖会，会场的布置方式都跟这个差不多。 不过，「观场」有了，「战场」又在哪里呢？他怎么没看到很大的石屏。 顾姚显然也有一样的疑问，他手搭凉棚，站在浮岛边缘，不住向四外观瞧，「诶？石屏呢？在哪……」 「啪！」 却在这时，一声脆响中，浮岛群最前方，有什么东西忽然亮起。 那亮光穿透云雾，清晰印入每个人的眼中。 发亮的是一块悬浮在半空的巨大石屏，整体呈长方形，屏幕分两部分。 左半部分占据了几乎四分之三的大小，背景一片漆黑，其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烫金的两行大字。 「通天塔五行战棋巅峰战第一场」 「不沉对战六神」 「不沉？我知道这个人唉！」顾姚一下子激动地跳了起来，这个名字，他在通天塔许多层都看过，「原来今天的第一场是他来打吗？我记得他好像是个使重剑的剑修……」 他说着又去看另一个名字，「六神？这是谁？没听过，很有名吗？」 「我知道他。」纪青忽然说，「排位赛时，我跟这人打过一场。」 「诶？纪师姐你跟他交过手？」顾姚好奇道，「他的实力如何？」 「很强。」纪青言简意赅地评价道，「反应迅速，灵法到位，我完全不是对手。」 「哦？比你厉害？」蒋泊文道，「那可真是稀奇了。」 「有什么稀奇的？」纪青说，虽然在现实里，她是天剑门的核心弟子，剑术高超，但最近宗门忙着抓邪修，她去通天塔试炼五行战棋的时间不多，水平不够是正常的。 「我觉得稀奇是因为……」蒋泊文眨了眨眼，抚扇揶揄道，「这个『六神』，起名风格与顾师弟有一拼，感觉该是个年纪轻轻、不知天……的小孩才对。」 「蒋师兄，你什么意思？」顾姚不干了，「傲世剑尊」怎么了，「六神」怎么了，凭什么瞧不起他们。 「我看这个六神挺好。」同是浮夸起名人，顾姚惺惺相惜地说，「我决定了，我要支持他，六神今天必胜。」 就在三人围绕着本场比赛的两位选手聊天之际，石屏又起了变化。 之前说过，这个长方形的石屏分为两部分，左边四分之三是纯黑背景的场次介绍，右边四分之一却是一片空白。 起初，众人只以为这种黑白搭配是故意设计的，直到右侧窄屏上，忽然冒出一行大字。 【是弟弟：听塔灵前辈说能用身份牌发感想，我来试一试】 黑色字体，带浅灰色背景框，与留影壁上的评论风格如出一辙。 浮岛群的喧嚣声一停，显然众人都被新出现的这行字惊到了。 不过很快，喧嚣声再起，同时窄屏上不断有新的黑字冒出。 【吾道：感想？】 【老道长：我也试试】 【小宗来客：各位道友好，我也试试】 【东南散人：各位道友好，我的感想是今日天气不错】 【洞主：不知各位道友看好哪位参战的试炼者，我觉得不沉更有获胜希望】 【南方某宗：我看好六神，我跟他打过，他很强】 【紫檀木：我也想参加巅峰战，可惜实力不够，哪位前辈加我好友指点，必有重谢】 【不爱炼丹：今天又胜了十场，好烦】 …… 个个都是老留影壁玩家，常年叱咤在评论区里，众人一点就通，立刻明白了窄屏的玩法，试水的、分析战局的、藉机炫耀的、打gg的…… 屏幕瞬间热闹起来。 「哇，可以边观战边跟其他人聊天吗？」顾姚眼睛一下亮了，他最喜欢凑热闹，怪不得塔灵前辈要推荐他们来观战场看，只是为何不早告诉他用身份牌发感想，这么好玩的事，倒是先告诉那个叫什么「是弟弟」的人。 第67页 顾姚边在心里控诉塔灵前辈偏心，边掏出自己的身份牌，见石牌正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提示。 【在此处写下感想，可投放至观战屏】 写评论什么的，顾姚再熟悉不过，眼见石屏上的留言越来越多，其他人都聊得很热烈，他也立刻抬手，打算写两句话试试看。 可就在他下笔前，忽然发现石牌最下方有一个奇怪的图案。 那是一个小小的、红色的心形。 「嗯？」蒋泊文凑过来，「一颗心？干什么的？」 「不知道唉。」顾姚也满头雾水，不过他早已养成习惯，见到石屏上没见过的图案，先用灵力点一点。 一个文字框随即跳出，上面写道：「比赛尚未开始，对战支持通道未打开。」 「对战支持通道？」 蒋泊文扇动扇子的手霎时一停，狐狸眼微微眯起，他从这句话里嗅出了某种…… 「餵、餵、喂！」 却在此时，石屏方向忽然传来一道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能听到吗？餵、餵？」 浮空岛群的喧闹声暂静，不断刷新的石屏发言也跟着一顿。 所有人都循声向石屏处望去。 独属于少年人的嗓音穿透云雾，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观战的修真者耳中。 只听那人用激昂的语调说： 「各位塔友，你们好！」 「我是小白，小白是我！」 「感谢塔灵前辈的邀请，今天就让我献一献丑，为诸位做五行战棋第一场巅峰赛的解说与介绍！」 第21章 评论之战 「啊，是他！」 听完解说员的自我介绍，顾小少爷差点蹦起来，「小白是我，我认识他！」 「我似乎也在哪听过这个名字。」纪青沉吟道。 「纪师姐，是不是在你留影壁分享下的评论里？」 「唔，好像……」 「不是好像，是一定！」顾姚手舞足蹈地说，「他在留影壁上很有名的，许多人都知道他。这位道友最擅长的就是夸人，谁都夸，比如我发的每一条分享，他都能出现在前三个评论里，又夸我是前辈，又说我是大能，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其实只发过几条分享的纪青：「……」 开眼界了，竟然还有专门夸人的？ 「怪不得找他做解说。」蒋泊文摇着扇子说，虽然不知道对战为何也需要解说，但想必跟拍卖会一样，有一个能言擅道的主持，才能把卖品吹到天上，卖高价嘛。 「唉，早知道，夸人竟有这种好事，我也……」顾姚羡慕地说。 「你？得了吧师弟。」蒋泊文摇头说，「你听听人家怎么说的，夸也是有技巧的。」 正如蒋泊文所说，这位「小白是我」属实有一套，他简单介绍完巅峰战规则后，便对第一场的两位选手大夸特夸起来。吹捧词一套一套，不知道的，还以为参加比赛的不是小人物，而是六大宗门的长老大能呢。 「诸位塔友，今天对战的第一位试炼者，大家应该都很熟悉，他就是曾在困难模式下霸塔数十层，又在练习模式中以六千积分名列全塔第一的试炼者不沉。」 巨大的石屏上，适时浮现出石剑修的化身影像，仍然穿着最基础的白色短褂新手套装，手中武器却已由白板匕首，换成了一把与身等高的火红色重剑。 这把重剑可配合火系灵素使用，是宝物库中要价五千积分的天品灵剑，贵得让人咂舌。看来无论是现实还是游戏中，石剑修都始终将武器放在第一位，宁可自己穿得破一点，也要攒钱换到更高级更趁手的武器。 他的化身形象一出，浮岛群顿时传来一阵欢唿，足以看出在通天塔范围内，石剑修的名气很大。 「另一位试炼者……」小白话锋一转，道，「大家可能稍稍陌生。」 石屏上，石剑修的游戏角色右侧，同步浮现出一个人像。 那人身穿一袭夜行黑衣，高扎马尾，半蒙着面，手拿一把雪白锃亮的匕首，一副刺客模样，最显眼的，是他脚边跟着的竟只是一颗灵蛋。 观战众人的唿声倏然一停，全场鸦雀无声。 什么啊，连灵兽都没孵出来，也能上巅峰战？ 「诸位塔友，」小白适时开口，解释道，「六神道友进塔时间较短，故而灵宠在孵化中，但这不能说明他的实力不强，在练习模式对战中，六神道友的胜率达到了百场九十八胜！」 【什么？我不相信】 【怎么可能？】 【百场九十八胜，跟塔灵对战？真有人能做到？】 评论区瞬间爆发，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要知道虽然在练习模式中，塔灵会根据各人水平调整战力，但总体上，能保持十场八胜的就是高手了，这还是偶尔手感好，更多的时候，十场一次都赢不了。 看到众人议论纷纷，披着马甲做解说的羊小球这才明白哥哥说的那句话，这就叫、叫…… 哦，对，叫强势新玩家对战资深老玩家，有对比有反差，更容易引出话题和讨论度。 而一旦讨论度上去，他们就能…… 想到一会儿要上线的东西，羊小球不再多说，他提高声音，迫不及待地引导说，「一方经验丰富、身手老练，一方战技高超、势头正勐，不同的风格，不一样的优势。」 「各位塔友，你们觉得谁会获得今天这场巅峰战的胜利？你们又决定支持谁呢？」 第68页 石屏画面随声而动，变成了标准的三格战盘： 最左和最右两格分别是对战双方的五行棋盘，中间则是游戏角色们的战场。 中格战场内，石山和他的蓝耳兽在左下角，新试炼者六神与他那只金色斑纹的灵蛋在右上方。 「请各位做好准备，」羊小球宣布道，「通天塔五行战棋第一场正式开战！」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新试炼者六神率先动了，只见他的化身手握匕首，微弯下腰，脚下疾行，一路沿着场边向石山侧方奔去。 「哦，六神先出手了，不愧是以速度见长的试炼者，眨眼就来到了不沉道友的右侧方！」解说员羊小球立刻跟进，「六神道友一记土刺，锁住了不沉道友左边退路，他是想要用匕首攻击吗？」 「他举起匕首了，他刺过去了，不沉道友怎么不动？难道要让六神先下一血吗？」 石剑修自然不是吃素的，他不动不是放弃反抗，左有土刺，背后就是边界，右前方又是匕首，躲是不好躲的。 于是他当机立断，控制灵力以残影般的速度收集了四颗绿色棋子，在六神的匕首刺到自己前，一记缠藤格挡，将对手缠了个结实，接着又伸手一拉，直接将人甩向远处。 蓝耳兽同时跟进，对着敌人吐出一股水龙来。 「啊，不好！」眼看水龙冲着六神面门袭去，羊小球惊唿一声。 关键时刻，六神割断缠藤躲开了攻击。 众人忍不住直唿好险。 而另一边，躲开攻击后，六神却未休整，他先是后跳两步，接着脚尖一点，竟再次向石山冲去，而这次，他选择直接从正面突破。 「正面？六神道友想要干什么？」羊小球激动道，「不沉道友擅使重剑，正面冲击，若是挨上一剑，或许就要血量清半，他难道是求胜心切，想要以卵击石吗？」 「哇，不沉道友上重剑了，他挥剑了！」 石屏上，众人只见那火红重剑被重重挥下，一道火龙从剑口窜出，扫向前方。 然而，就在被重剑扫到的前一瞬，那黑衣刺客竟身法诡异地收起沖势，一个翻身，向侧方避开了。 火龙唿啸而过，扫了个空。 与此同时，众人只听得「噗」的一声。 石山的化身闪过一道金芒，头顶血量缩减，明显是被击中了。 「受伤的竟然是不沉道友！」解说羊小球惊唿道，「怎么回事？六神道友明明躲开没有攻击，不沉道友为何会受伤？」 这当然也是在场每位观众的疑问。 倒是有人瞥见六神在之前收集过金系的灵素棋子，但在五行战棋中，只有作战者自己能看到化身旁边的光球，换言之，对手和观众都只能通过棋盘判断出他收集了哪几种灵素，完全不知道每种灵素怎么用，什么时候用。 还好解说的是羊小球，半空中，他身上白光一闪，迅速调取并回放了那一瞬间，六神的视角。 「是灵蛋，是六神道友灵蛋的攻击！」 回放画面上，在刚结束的一轮交锋中，六神正面沖向敌人时，实际是以自身为诱饵，来遮挡身后灵蛋发出的金刚箭。 这一波操作，躲的太早，敌人会发现他的意图，躲得太迟，就是前被砍、后被刺，非身法灵活之人不敢用、不能用。 对照着回放，羊小球分析了一通，观战的修真者们这才解了惑。 可在解惑的同时，却也感到头皮发麻。 这个六神不是新人吗？竟然这么强？平心而论，他们中有几人能做出同样一击？ 修真界以强为尊，别管资歷如何，实力才是第一位的。 于是，本来没多少人看好他的讨论区内，开始出现大波大波的支持留言。 【六神可以的，不愧是百场九十八胜，我看好他！】 【我也看好他，就凭他刚才那一招，今天赢定了。】 【嗯，主要是重剑威力大，但太沉，遇上身法灵活的，绝对被克制得死死的。】 【道友分析得在理。】 当然，石剑修作为老牌名人，支持他的显然更多。 【你们都说什么呢？不沉的实力我知道，输了一招而已，急什么，咱们往后看！】 【就是，我支持不沉，我跟他打过，他很稳。】 【我也认为不沉最后会赢，他可是排行榜第一。】 见他们渐渐有了吵起来的趋势，被委以重任的羊小球偷偷一笑，哇，哥哥预料得好准，只要新人拔得头筹，必然会吵起来。 不过还不够激烈，于是他以解说的身份再次出声，「各位塔友，先不要急着下定论，比赛才刚刚开始，到底是六神道友扩大优势，还是不沉道友成功反击，咱们接着看。」 【哼，接着看，不沉一会儿就赢回来。】 【呵，做梦吧，六神不会给他机会。】 小部分六神的支持者和大部分不沉的支持者压下微微不爽，继续看去。 然而，或许真如刚刚某位修真者分析的，重剑遇上刺客，天然就带着劣势，任你剑势再强，砍不到对手也是白搭。 接下来的对战中，那位新人试炼者以神出鬼没的走位和娴熟的技能使用，一次次找准漏洞，发现机会，刺中了石山多次。 虽然他的武器只是一把匕首，攻击力没有重剑高，可攻击次数一上去，磨也能把血磨下来。 第69页 又是几番激烈的交锋后，不沉化身的血量直线下落，掉到半数以下，而他的对手六神却只破了一点血皮。 两方差距肉眼可见的拉大，不是一丁半点的悬殊。 这回，支持六神的修真者们抖擞起来，也嚣张起来，仿佛是自己获胜了一般，简直不要太爽快。 石屏上，对战区在一回合交锋后进入了短暂休整，评论区的战争却正式打响。 【我说，刚才是哪几位说要支持不沉的，可真是慧眼识仙啊。】 【就是我，怎么了？我还是那句话，不沉道友很稳，我相信接下来他能转败为胜！】 【我也相信不沉道友】 【哟，上面的几位道友别做梦了，局势已定，六神的血都没怎么掉，我们赢定了。】 【怎么就赢定了？道友，我劝你，须知万事皆有可能，话不要说得太满。】 【呸，没有其他可能了，六神必胜，六神就是一个胜！】 …… 倒不是他们有多喜欢不沉和六神，而是在这种竞争的氛围中，在面对一个很容易引起争议的问题时，与人辩论、输出观点往往是最让人上头的。 于是，便只见评论区内，各种评论刷得飞快，全是在争论到底谁强，谁又能最后获胜，都在强调自己对，有人引经据典，有人理智分析，也有人不管不听固执坚持己见。 「锵！」 这时，一声脆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却见石屏的评论区内竟浮现出一把大砍刀，那刀有四分之一个石屏长，金光闪闪、寒气直冒，它出现后，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径直对着某条评论砍了上去。 「哗啦……」 那行评论上的文字被金刀砍中后，仿佛开裂的墙壁般，字体支离破碎，哗啦啦散落成一堆黑色字渣。 评论区刷动的留言勐然一停，喧闹的观战场也倏然静下。 一秒后，金刀消散成光点，那句变得支离破碎的文字也恢復了正常。 似乎一切都只是众人的错觉。 但这不是错觉，因为很快，评论区下方就刷出一条新的评论。 【哼，反对我？我说不沉赢，他就能赢，不服的都且先吃我一记飞砍！】 众修真者：「……」 「那、那是什么东西？」顾姚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半天没回过神来。 一把砍文字的刀？ 倒是蒋泊文眼神一闪，想到了什么。 他摩挲着扇子，忽而道，「顾师弟，你再去看一看那颗心。」 第22章 支持通道 「心？哦，对了，心！」 顾姚先是一愣，随即想起，在解说员出声前，他曾在身份牌下方看到一颗奇怪的红心，点击后说是什么，比赛尚未开始，对战支持通道未打开。 他本想着比赛开始后再看看，但战斗太精彩，一时忘记了。 蒋师兄这时候又提起，莫非那颗心与评论区的砍刀有关？ 这样想着，他拿起身份牌，催动灵力，手指点向红心。 这一次成功点开，身份牌跳出一个陌生画面。 有点像洞天福地的宝物库，最上方是一行字：「评论区互动道具。」 下面有一排排的图案，每个图案下都标记着数字加晶钻。 第一位是一把寒气直冒的金色大砍刀，介绍是：「修士动手不动口，但你放心，今儿我只砍你的字，不砍你的人。」 标价一晶钻。 第二位是一只红色火球，介绍写着：「这位道友，你的发言忒难看，且让我用烈焰烧焦它们吧。」 标价同样是一晶钻。 火球后面还有雷电、飞剑、锤子等等，共三行，都极具攻击性。 第四行开始却略有不同，都是些寓意美好的东西。 比如一朵五彩鲜花，介绍是：「道友道友，你讲得好好，花花送给你。」 又比如一片祥云，介绍是：「道友一席话，祥云也喜欢！」 恰好此时，石屏上有人用了鲜花道具，评论区上空忽然飘下花瓣雨，打着旋儿落在某句评论上，环绕飞舞，停留几息后消失。 「评论区互动道具……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顾姚惊嘆道。 顺眼的评论送花花，不喜欢的给砍刀，有意思。 这些道具全部标价一晶钻，比五行棋那十晶钻起步的道具便宜多了，用起来完全不心疼。 更关键的是，顾姚注意到每个道具的介绍页后都附有一行小字：「理智观战，友善发言，怒喜仅宣于文字，勿上升至真人。」 下面解释说，为了维护试炼者间的友善讨论氛围，每种道具的一晶钻灵气，会交给被使用者。也就是说，不管收到砍刀还是鲜花，都是其他道友的「心意」。 被砍、被送花后能得晶钻？理解了规则后，顾姚眼睛一亮。 他倒不是缺那点晶钻，只是靠着评论从其他道友处得到晶钻，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这证明什么？证明他的发言很重要，足够被人重视啊。 专门提供互动道具给他们交流，神塔主人果然是个大善人啊，顾姚再一次忍不住想。 蒋泊文也在琢磨互动道具，但与顾姚不同，他坚信这个神塔主人每一步都是有用意的，只是他一时没有看透。 互动道具，莫非是为了让试炼者们多评论吗？ 如果是这样，确实很有效，自发现互动道具的效果后，评论区简直炸开了锅。 第70页 文字架看不到吵架人的脸，没法从文斗发展成武斗，更不能用嗓门发泄能量，说服不了其他人的感觉糟糕极了，互动道具正好给了观众们宣洩的机会。 一时间，评论区里砍刀和鲜花齐飞，火球与祥云同舞，热闹非凡。 「这又是什么？」却在这时，纪青忽而道。 性格使然，她的观察力更为细緻，她发现如果往下滑动，在那些评论互动道具下面，另有其他一些奇怪道具。 「什么，什么？让我看看？」 喜欢凑热闹的顾姚立刻凑过去，那些道具不同于砍刀、火球、鲜花等物件，更有修真界特色，竟是些灵草、灵丹、法器，价格也不都是一晶钻，出现了一些更贵的。 回灵丹：「道友打得累了？不要紧，来一颗，恢復下灵力吧！」 标价五晶钻。 穿云剑：「我有一把穿云剑，转送道友保平安！」 标价十晶钻。 最贵的是一艘表面刻着祥云和仙鹤图案、不断散发出金光的飞舟，其介绍为：「飞舟一来，送道友直上九霄云台！」 标价一千晶钻。 一颗下品灵石大概能换三十晶钻，这一艘飞舟相当于三十多颗下品灵石。 「旁边写的是……」顾姚读出声来，「支持哪位道友，给他一个鼓励吧。」 当然了，下方特意标註，这些道具不能真的回灵加血，它们同样会折算成晶钻送给收到的对战者。 「支持通道……」蒋泊文至此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赏钱吗？ 赏钱什么的不稀奇，比如凡人茶馆里，说书先生说到精彩处，听客们就照例会扔银钱做打赏。 可是，蒋泊文转念又一想，修真者没有观战打赏道友的习惯，若是这些道具真能给对战者帮助也还好，它偏又专门註明了，只是形式。 如此无用，真的会有人使吗？蒋泊文深感怀疑。 果然，石屏左边的对战区内，虽然偶尔也有支持道具的特效闪过，但只是零星几个好奇尝试效果的，与热闹的评论区相比，砸到对战区的道具少得可怜。 看吧，他早料到是这样，没用的。 就在蒋泊文想着，这一次是不是神塔主人失算之际，解说员羊小球再次出声了。 「各位塔友，大家聊得都好吗？」 他先是问候了一句，又道，「请各位塔友停一停，向对战区看过来，咱们巅峰战的战斗马上要继续了！」 为了加强观赏性，巅峰战的规则是，当某位选手掉至半血时，对战会暂时进入休整期，其间两位选手可以整理战术，并重新更换灵法球。 五行战棋中，灵法球等同于技能槽，游戏角色有四个，灵宠有一个，按照五行，技能分金木水火土五大类，每类下具体又有许许多多的小技能。 拿水系技能来说，既有攻击性的箭雨，又有治癒型的雨雾，上场时携带哪一系的哪些技能，对作战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休整过后，战局会不会出现新的变化呢？」羊小球上来就抛出一个引起争议的话题。 评论区立刻再次开启了夹刀带火的口水战。 【六神完了，我们不沉道友换完灵法球，一定能反败为胜。】 「哗啦！」 一把大刀砍碎了这行字，另一个人紧接着说： 【拉倒吧，重剑劣势在那，换成什么也没用。】 「刺啦！」 一道雷电击中这句话，又有人开口回道： 【我不管，不沉道友积分第一，他就是最强的！】 …… 到了现在，支持不沉的观众在人数上仍然占据上风，倒也不稀奇，毕竟石剑修成名已久，又是排名第一，底子在那儿。 只可惜，随着下半场比赛开场，这些支持者们又要失望了。 石剑修确实换了战术，从偏重被动防御，开始配合着灵宠主动攻击。 只是那叫做六神的新人试炼者身法属实诡异，速度奇快，好几次差点被重剑的剑锋扫到，都险险躲开，甚至找到空子，反手出击又下了石山几血。 【哈哈哈，六神厉害，六神必胜！】 【六神太棒了，我支持你，收好我的回灵丹！】 【舒心了，舒心了，我也送你一把穿云剑。】 六神的支持者们越发抖擞起来，属于六神的棋盘区域内，接二连三地闪出金光。 一会儿是回灵丹降下晶莹甘霖，一会儿是灵草灵植盛放，一会儿又是一把飞剑绕着棋盘飞舞。 【别送了，影响我看对战。】 【就是，显得你们有晶钻吗？】 其实，在对战期间，观众投放的道具只显示在五行棋盘上方，又有半透明效果，不会真的影响到观看，说话这些都是支持不沉的道友，他们见反败为胜的愿望落空，见自己被打了脸，火气大着呢。 六神的支持者们显然也明白他们的心情，于是毫不客气地反击。 【嘿嘿，我有晶钻我愿意，你有没有也花不出去。】 【哈哈哈，道友说的在理，他们花不出去。】 【急了，急了，快看啊，他们急了！】 【急也没用，六神赢定了。】 不沉的支持者们又气又怒，这些人也不知是怎么练的，说话忒气人，一句一句让人心堵，可他们又找不到藉口反驳，毕竟此时不沉只剩下一丝血，只要再被捅一刀就彻底输了，而六神还有半数血量。 第71页 然而，就在这些观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决定放弃反抗，承认看走眼之际，场上战局忽起波澜。 当是时，试炼者六神使出一记火龙作掩护，让灵宠蛋在火龙后发出金刚箭吸引注意力，自己则绕到侧方，准备偷袭石山，拿下最后一血。 却没想到，未到近前便被忽然出现的冰茬冻住。 「那是……」解说员羊小球大喊一声，「是冰牢陷阱，不沉道友竟然使出了冰牢陷阱。」 冰牢陷阱：无影无形，可冰冻对手一息行动，但需提前五息布下，且十息内不被触发，自动失效。 冰牢陷阱发动和使用的条件都极其严苛，结果却只能封锁一息时间，作用不大，所以在五行战棋中，很少有试炼者选用。 石剑修与六神交战数十回合，早熟悉了他声东击西的套路，这才能提前布防。 一息的时间，别人或许不够，对使用重剑的石山来说，只要能困住身法灵活的对手，一息足矣。 石屏上，石山的化身扬起火红重剑，勐地一挥。 几乎是冰牢破损同时，剑势袭来。 六神躲晚了一瞬，被重剑砍个正着，血量锐减。 趁他病要他命，石山一刻不停，直接反手又是一剑。 「噗！」 六神血量直接清零。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几乎是眨了下眼的功夫，完全没让人反应过来。 全场一片寂静。 半晌后，羊小球激动的声音响彻整个观战区：「残血反杀！残血反杀！」 他声嘶力竭地吼说，「不沉道友，竟在残血状态下，绝地反杀，两刀解决对手！不愧是不沉道友，不愧是重剑修士，如此冷静，如此沉稳！」 「各位塔友！我现在宣布，第一场五行战棋巅峰战，胜利者是不沉道友！」 【啊啊啊啊啊啊！】 【发生了什么，我就眨了下眼。】 【不沉，好样的，没让我失望。】 【太激动了！我们赢了！】 全场响起山唿海啸般的欢唿。 什么是触底反弹，这就是。 接受命运后又忽现惊喜的情绪波动是如此巨大，不沉的支持者们在评论区内热烈庆祝着，简直比自己赢了排位赛还开心。 与此同时，对战区中，不沉的棋盘上方，回灵丹、星云草、穿云剑……各种道具噼里啪啦地炸开，这是扬眉吐气的不沉支持者们，在用实际行动回应之前的嘲讽。 谁说我们的晶钻花不出去？看，这不就有机会了？ 而将观战场的气氛推向新一波高·潮的，是「嗖嗖嗖嗖……」的接连数声。 修真者们抬头看去，只见石屏上，一艘接一艘金光闪闪的飞舟腾空而起。 它们首尾相接，排成一字长蛇，如一条金色光带从棋盘上方飞过。 飞舟身上刻有一行放大加粗的五彩文字： 「试炼者『阵不差灵石』向对战者『不沉』送出一百艘飞舟！快来沾沾飞舟的灵蕴吧！」 【噗，一百艘！】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哪位道友如此有灵石。】 【是灵石前辈，我认识他！】 【怪不得，这就正常了。】 【大家快看掉落在评论中的金光，里面有晶钻。】 【沾灵蕴竟是这个意思吗？】 …… 浮空岛上，看着只过了半场比赛时间，被自己断言没有钱途的支持通道就如此热闹起来，蒋泊文目瞪口呆，手上的扇子都忘了挥动。 他错了，他不该质疑的，这个神塔，果然很神啊…… * 战斗结束了，但观战场的气氛很热烈，修真者观众们有独自回味战局的，有跟朋友热烈讨论的，有在评论区畅聊的，有砸道具抒发心情的，也有忙着捡晶钻的…… 而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一只白色光球冲出云雾缭绕的观战场，一路向上，飞到了悬浮高空的黑色光球身边。 「哥哥！我回来了！」羊小球邀功说，「我的表现怎么样？」 「嗯，不错，很不错。」陆垣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夸奖弟弟道，「声音洪亮，解说清晰，能调动气氛，你的第一次解说表现相当不错。」 「一般般啦，一般般，没你说的那么好……」羊小球嘴上如此说，身上白光却开心地一闪一闪。 他说着说着，忽而想到什么，神秘地嘿嘿一笑，「不说我了，倒是哥哥你，你的演技才是真不错！」 第23章 稀缺玩家 「哥哥，你不知道，你演得有多像！」 秘境上空，羊小球说这话时，身上的白色捲毛都激动得飞舞不停，「尤其是最后那一下，被残血反杀的时候，太像了，简直太像真的了，要不是你提前跟我交代过，我真以为你失手了呢！」 没错，什么百战九十八胜的黑衣刺客，什么势头正勐的新试炼者，什么起名浮夸的六神，不过是陆策划专为本场比赛开的一个小马甲。 实际上，在这场精心炮制出的巅峰战里，陆黑球的小号远不只一个。 他是试水评论区的修真者，是第一个道具使用人，是出言不逊的六神支持者，也是给他狂砸道具的送礼人…… 对战中的每一回合由他牵引，评论区的喧闹也有他牵头。 可以说，这场比赛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转折，都有他的影子。 那么，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打一场表演赛呢。 第72页 其实，早在陆垣着手准备巅峰战活动之前，就以塔灵和若干留影壁小号的身份，旁敲侧击地做了「市场调查」。 在以武为圣，以实力为尊的修真界，各种比武、比斗是少不了的，小型的有私人切磋，大型的有各大宗门主办。比剑法、丹技、炼器、摆阵多种类别，分鍊气、筑基、金丹不同境界，可以说十分多元了。 但同时，陆垣也注意到一个关键问题，这些比斗都是有目的性的。 私人斗法或为切磋分高下，或为生死大仇；宗门比试，为选拔弟子、资源分配，也为争抢秘境名额，总之目的性极强。 因此，这些比试往往都很严肃，私人斗法尚且不说，宗门大比中，为不影响选手状态，比斗台边常常只有评判人和其他选手，没有普通观众。 换言之，修真界没有纯观赏性的比赛。 实际上，不光没有纯观赏性的比赛，这个修真界的修真者们连娱乐活动都很少，他们的日常就是修炼、歷练、杀异兽、探秘境、找资源、再修炼…… 个别一些不爱修炼、贪图享受的修真者，去也是去热闹的凡人地界享受，因为在修真者聚集的地方，最有趣的只有集市和拍卖会。 在这样的背景下，贸然推出巅峰战，看肯定不缺人看，但道具互动的有趣之处却可能无法被及时发现，势必需要引导展示，于是就有了这场表演赛。 这短短十几分钟的战局，浓缩了陆策划的无数套路。 比赛开始，先用无名新人挑战资深试炼者的反差引起讨论；赛程前段，新人持续碾压状态，瓦解观众群体，制造新老两派对立的局面；中场休息，借着争论抛出评论区互动道具。 这些道具价格便宜，又能返点给被使用者，正是跟首沖优惠一样的引子，用了就有了「买道具互动不算什么」的初始印象。 到了下半场，陆策划一面让新人继续碾压，一面以支持者身份刷道具开嘲讽，助推一波。最后，等观众们的情绪被调到极致时，一幕残血反杀上演。 失去后再得到的惊喜是无限大的，如此气氛中，石剑修的支持者们自然有样学样，也忍不住用互动道具反击回去。 至于六神的支持者，陆垣完全不担心他们会失望弃看，毕竟失之交臂比获胜更让人耿耿于怀，尤其仅差一步成功之时。 这就跟许多游戏在数值上做工夫，时常让玩家遇见差一点材料就能突破、差几分就能升级的局面是一个道理，玩家会弃游吗？他们只会更努力地肝材料。 总之，这一场展示赛让修真者们对互动式观战怎么玩有了直观体验，之后的巅峰战自然就能更顺利地举办了。 「哥哥、哥哥，下一场你也上吧！」羊小球仍沉浸在比赛中，兴致勃勃地提议说。 「不去。」 陆垣干脆地拒绝了，他亲自上场只是为了快速带玩家们入坑……咳，他是说快速做个导引，可没想真的开马甲，从此称霸对战场。 「啊，为什么啊？」羊小球担忧道，「没有哥哥参加，下一场肯定不会这么精彩了。」 「那有什么关系？精彩刺激得多了，反而会消磨观众们的热情。」陆垣说，「要知道，观看玩家对战的其中一个魅力便是，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场会无聊透顶，哪一场会爆出冷门，哪一场会惊现神操作。无可预料、充满意外，才能其乐无穷。」 「所以弟弟，一场表演赛足矣，接下来该把赛场交给真正的玩家了。」 「好吧……」羊小球有点失落，「我还想说，要是哥哥你每场都上，我们就能多收一份灵力了。」 他指的是每场巅峰战后，观众礼物在扣除场地费和解说费后，会折算成晶钻交给选手。 「如果我也开一个小号，每场都跟哥哥对打，咱们岂不是能收两份！」羊小球做起了美梦。 陆垣竟没发现自家弟弟有了越来越财迷的趋势，他戳破羊小球的美梦道，「别想了，这笔支出是绝对不能省的。」 他开闢巅峰战的原因有三，一是给苏小少爷类的氪佬玩家一个表现渠道，二是丰富玩法让普通玩家多一项娱乐活动，而第三点，也是最重要一点，便是吸引高端战力。 打巅峰战的修真者绝非常人，都是陆垣重点关注的肝帝玩家，绝对的顶尖战力。之前，秘境对他们来说，只有两处吸引点，一是辅助修炼，二是灵石兑换券，当然了，其中第二点，除了石剑修这样格外贫穷的，吸引力微不足道。 有了巅峰战就不一样了，在这里，爱战斗的能与其他高手切磋，爱名气的能获得观众们的追捧，爱财的可以得到灵石打赏。 战、名、利，三位一体，想要什么全都有。 当然，考虑到目前总玩家人数和消费能力，陆垣没有搞得太大，每日最多三场，且只在观战场打赏，像直播一类的大招，现在还不成熟，须得等到秘境发展发展再说。 「有了这批高战力玩家，咱们的计划便能推进一大步。」陆垣总结道。 「啊？什么计划？」羊小球一愣。 「弟弟啊，你可……」陆垣无奈了，「你不会忘了推出五行战棋的目的了吧？」 「目的？」羊小球被问住了，「不是赚灵力吗？」 「赚灵力没错，但那是长期目的，近期目标……」陆垣提醒说，「别忘咱们的邻居？」 「邻居……哦！邻居！那个秘境！」 第73页 羊小球身上的白光一下炸开，最近活动太欢乐，他差点忘了大危机，「哥哥，我想起来了，你说过咱们要对付那个秘境的。」 是的，五行战棋也好，排位赛也罢，不过是铺垫和过渡，是为了筛选出战士类玩家，至于巅峰战则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笼络更多战力。 事实证明，他们的策略是成功的，自推出五行战棋后，秘境玩家人数稳步上升，如今已达到一千六百多。 「哥哥，咱们接下来要开打了吗？」羊小球问。 「当然……不。」 没想到，陆垣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时机尚未成熟，五行战棋仍未脱离棋的影子，且更偏重于个人战，不适合组织秘境战。」 个人战……羊小球回想着五行战棋的对战，琢磨这个词的含义，道，「哥哥你的意思是要一群人？」 「对，秘境战不能靠一人之勇，我们要想办法让玩家们共同战斗。」 「哇，」羊小球设想了一下那个场面，激动地问，「怎么让他们共同战斗？」 「这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陆垣幽幽说，「为此，我们必须再筛选出另一类玩家，对我们的计划来说，这类玩家是绝不可少的……」 同时，也是异常难寻的。 毕竟，他们可是千里挑一、绝对稀缺的玩家啊。 陆垣不无惆怅地想，在这一千多人的秘境玩家群体中，也不知能否寻到，最后又能寻出几人？ * 临近正午，六合城西边城门行人渐稀。 门边上，一高一矮两个守卫闲来无事，拄着长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诶，高哥，」矮个守卫纳闷道，「你看到刚才过去那人了吗？他胸口上绣的什么啊，我没看错的话，是一个黄色鸡头吧？好怪啊！」 「啧，我早跟你说过，多出去走走，你是不是没听？」高个守卫斜了他一眼，道，「连咱们城里当下最时兴的绣纹都不知道，还说怪呢。」 「最、最时兴的绣纹？」矮个守卫傻眼了，他尚未成家，在穿衣上又不讲究，哪里关心绣纹什么的。 「不知道吧？哥告诉你。」高个守卫得意道，「那种绣纹可不一般，不是瞎绣的，是有说道的。」 「什么说道？莫非他喜欢吃鸡？」 高个守卫：「……」 「你啊你，」他嘆道，「也就是我，换做别人，早笑掉大牙了。我和你说，带那种绣纹的衣服不是随便穿的，必须有门路，先找修真者测算。」 「啊？」矮个守卫傻眼了，一个衣服上绣的花样而已，竟要测算，莫非跟修真者们用的符箓一样，有特别用处？ 他如此想着，顺嘴就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声来。 「不是符箓胜似符箓！」高个守卫说，「符箓须要灵气，咱们凡人可用不了，但那绣纹不同，它共有五种，对应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灵，五行你总知道吧？」 「知、知道。」 「这五行啊，当然，我也不太懂哈，主要就是说，五行能影响一个人的命数，五行平稳，人的命就好。」高个守卫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但不是所有人生来五行俱全，尤其是咱们普通人，总会缺一样两样，这时该怎么办呢？」 「对啊，怎么办呢？」 「补呗！」高个守卫一拍长矛，大声道，「缺啥补啥呗，你要是缺火，就在胸口绣火纹，缺水呢就绣水纹，刚才那人胸前的绣纹是不是金黄色？这说明他五行缺金！」 「这样啊……」矮个守卫点头表示受教了，「可为什么金纹是一只鸡呢？直接绣金子不是更好吗？」 「你先听我说完吶，刚才说到，绣纹共有五种，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灵，你或许要问了，五行之灵是什么？它们就是司掌五行的灵兽。」 「高哥你是说，金灵兽是一只小鸡？」 「什么小鸡，太不尊重了。」高个守卫批判道，「明明是一只威武雄壮、神气活现的灵……小鸡！」 矮个守卫：「……」 不还是小鸡吗？ 「咳，别以为五行灵兽真身奇怪，就觉得是瞎掰，这可是从修真者们嘴里传出来的，他们说的总不会有错吧？」 「唔……」矮个守卫仍然难以接受，「所以那些修真者管小鸡叫灵兽？我家也养了好几只呢。」 「都跟你说了，不是普通鸡。」高个守卫嘆息说，「修真之道，神秘莫测，咱们凡人看不明白，难道不正常吗？」 「你说得对。」 五行灵兽真身如此接地气一事暂且不提，关于「修真之道，神秘莫测，凡人看不明白」这句话，矮个守卫完全认同。 虽然六合城住着不少修士，他从小也在修真氛围长大，知道一些常识，但他到底不是真正的修真者，不曾踏入修真世界，修士们的许多行事做法，对身为凡人的他来说都像听传说一般，是难以理解的。 比如几百岁老头娶个二十岁道侣啊，比如一闭关就过去十几年啊，再比如高阶修士只吃丹药不吃饭啊…… 「你说的这些算什么难以理解。」听完他的感慨，高个守卫摇摇头，不屑道，「不都是很平常的小事吗？修真者要是处处跟凡人一样，还叫修真者？」 「嗯，倒也对……」 「得了，今儿还是让我给你开开眼吧。」高个守卫忽而神秘道，「好叫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难以理解。」 第74页 「什么？高哥你又听说什么了？」 高姓守卫祖上三代以内出过修士，岳丈家还开了个散修常住的客栈，消息比旁人灵通，总是能知道一些普通人探听不到的隐秘。 「我是听我岳丈喝酒后说的，他是在给客人送东西时听了一耳朵，」高个守卫道，「说咱们六合城里，最近有位修真者修炼成痴了，专门花灵石僱人来砍自己呢。」 「啊？真的假的？」矮个守卫都惊呆了，他是知道修真者皆好斗，可僱人砍自己什么的，有点夸张了吧。 「真真儿的，这事就发生在修真者才能进的洛井巷里。」高个守卫讲得活灵活现，仿佛自己亲眼看到一样。 「那天，我想想啊，对，一共去了一千多个修真者，那阵势，黑压压一片啊，连街边一户人家养的小狗都给吓得不会叫了，他们排着长队，一人一刀，噼头砍脚，足足砍了一整天，被砍的那位愣是毫髮无伤，最后你道怎样？」 「怎、怎样？」 「最后那修士仰天长啸一声，举起身边酒罈便饮，连饮十坛方止，直说他们力道太轻，不如挠痒！」 「一千多刀，毫髮无伤，还不如挠痒？」 矮个守卫震惊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要说被凡人刀剑砍一千刀后无事倒也可能，但被其他修真者砍，「不可能吧？」 「你瞧瞧，我骗你干什么？没有刀剑不侵的能力，人家也不敢僱人砍自己不是？」高个守卫说，「传言可是有鼻子有脸的，六大宗门你知道吧？」 「知道啊，六大宗门谁不知道？」 「既然你知道六大宗门，就该听说过千机谷吧？僱人被砍的这位不是别人，他正是千机谷的……」 「抱歉，打扰一下……」 却在此时，两人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那声音辨不明出处，仿佛直接在他们耳畔发出。 两人均是一惊，停下话头，惊疑不定四处看去。 一只黑白相间的圆盘从天而降，稳稳停在他们面前。 那圆盘显然是个飞行法器，其上站着一位褐衣修士，二十多岁，皮肤苍白，身型瘦削。 「仙、仙长有事吗？」高个守卫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虽然也跟修真者对过话，但这位修士很不一样，明明表情像是心不在焉，万事不入心，偶尔扫视过来的眼神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 「抱歉，打扰了。」 褐衣修士态度很和善，先道了声歉，才解释说，「我偶然路过，无意听见两位的只言片语，你们刚刚是否提到僱人被砍和千机谷的字眼？」 两守卫对视一眼，高个的点点头，如实道，「是的，仙长，我们是在讲六合城最近一个有名的传闻。」 他接着便把之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褐衣修士眼里闪过一丝兴味，继续问道，「僱人砍自己的修士出身千机谷？你可曾听说具体是千机谷何人？」 「听说是……」高个守卫回答道，「听说是千机谷的少谷主，一位姓苏的仙长。」 他敏锐地发现，自己说完这话后，褐衣修士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眼神……怎么说呢，有种震惊、诧异又一言难尽像被雷噼的复杂。 高个守卫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连忙道，「仙长，我也是道听胡说，一知半解，若您想了解细情，还是找其他……」 「不需要。」 褐衣修士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打断了高个守卫的话，越过两人向城内走去。 半晌，他的身影明明已消失在城门口，声音却又在两守卫耳边响起。 语气在斩钉截铁中，莫名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僱人砍自己，我不……我是说，苏少谷主不可能做，此事必为谣传！」 第24章 苏以灏 六合城，西内城的五方街。 这里是与洛井巷齐名的修真集市。集市入口是散摊区，沿街两侧摆有许多摊位，其中所卖货品多是各秘境出产的灵植、灵矿、功法，同时也有摊主自制的符箓、丹药等。 摊主们皆口齿伶俐、能说善道，每见行人走过，都会热情叫卖一番。 「新挖的苦若草，品相完好，各位道友看过来，三块下品灵石一棵！」 「刚从东区秘境得到的火灵根剑诀，一块中品灵石一份，走过不要错过！」 「自制防御符啊，自制防御符，可抵筑基期修士一击，五块下品灵石一张！」 大有不买就是吃亏，不看就会后悔的架势。 而在这熙熙攘攘、你卖我买的热闹气氛中，一位褐衣修士却显得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 这修士行色匆匆，脸紧板着，眼神深沉，浑身都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吓退了一众本打算上前推销的摊主们，也骇住了迎面碰上的行人。 他所过之处，众人皆退避三尺，愣是在喧嚣的街道上，走出了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 然而，一众被冷脸和气场吓退的修真者们不知道，什么生人难近、脾气不好，完全是假象与错觉。 别看这修士脸上总是淡淡，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其实不过是面部表情缺乏，他的内心戏比谁的都丰富多彩。 就比如现在，在一张冷脸的掩饰下，谁都看不出他的脑海中正上演着怎样一场暴风雨般的咆哮。 怎么回事？这个六合城怎么回事？六合城的修真者又是怎么回事啊？他才一年没来六合城，居然就被传了这么离谱的谣言，他这小身板被砍一千刀，像话吗？喝十坛酒，像话吗？气死他了，到底是谁在背后造谣…… 第75页 从脑内咆哮的内容上便能看出，这位褐衣修士不是别人，正是刚在城门口向守卫打听消息的那位。当然了，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就是离谱谣言的主人公，如假包换的千机谷少谷主，苏以灏。 苏以灏为何会出现在六合城？ 这还要说回一个月前，蒋泊文派人将身份牌送去千机谷，请託他帮忙研究石牌内的阵法。结果，苏以灏这一研究，就研究了一个月，直到今早才出关。 他在这石牌的阵法中有一个大发现，迫不及待想跟蒋泊文打听更多情况，于是一出关就马不停蹄地离开宗门，赶来六合域。 却没想到，蒋泊文尚未见到，倒先在城门口听到个「大消息」。 本来苏以灏只是路过，无意偷听，奈何修士耳力不凡，哪怕那两人声音不大，还是有「被砍」、「千机谷」的字眼传入耳中。 涉及自家宗门，苏以灏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这才有了之前主动搭话的一幕。 起初听完「修真狂人求砍千刀」的怪事后，苏以灏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是千机谷的？不能吧，听着像是万法门那群体修干出来的事啊。 可随即他又一想，不对，倒也不是全无可能，万一是某位阵修在用这种方法测试防御阵呢？想到此处，内心戏极其丰富的他就开始琢磨了，如果这位「修真狂人」出自千机谷，他能是谁呢？ 吃瓜是快乐的，吃同门瓜更是其乐无穷。 那个瞬间，苏以灏的大脑转到极致，一下就罗列出一堆候选瓜来，其中最耀眼的，当属他们六合城驻地的负责人，以防御阵见长的孙长老。 虽然知道可能性极小，但一想到平日不苟言笑的孙长老，先被砍一千刀，再喝上十坛好酒，仰天长啸的画面，苏以灏脑海里的小人就乐得直打滚。 哪怕不是孙长老，其他人也行啊，他同样能笑一整年。 结果万万没想到…… 当得知大瓜就是自己时，苏以灏是震惊的，更是迷惑的。 他都一年没来六合域了，为什么会传出如此离谱的谣言？目的何在？ 六合城的修士们，实在是太让人迷惑了。 然而，此时的苏以灏还不知道，今天这趟六合城之行，他遇见的迷惑行为，可远远不止这一件。 * 「鹅、美、净？」 苏以灏站在街角一家店铺前，僵硬地仰起头，一字一顿读出古木匾额上的刻字。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先看了看左边，是一家丹药铺，又看看右侧，一家成衣坊。 没错啊，夹在丹药铺和成衣坊之间的，合该是蒋师兄开的店铺啊，专售法器与符箓的「文器阁」。 怎么现在，这是…… 改卖烧鹅了？ 瞧这店名，鹅，美且净，任谁看都是卖烧鹅的吧。 苏以灏再次迷惑了，蒋师兄一个守一宗的剑修，要资源有资源，要背景有背景，不卖法器改卖烧鹅？为什么啊？ 「客人，进店看一看吗？」 许是见他在门口站的时间太久，一位身穿蒋氏铺面专款店服的店员主动出来打招唿说。 看，他当然要看，他必须要看，他要看看是怎样的烧鹅，竟比法器还赚钱。 苏以灏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完全不显，仿佛经常光顾的客人一般，神色淡然地点点头，跟在店员身后走了进去。 一进店门，他便先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卖烧鹅，仍然是法器店。 可接着，他又疑惑起来。蒋泊文的店铺，风格向来都是灰黑两色的低调布局，可如今这家铺子的内部装饰甚是多彩，墙壁上刷着赤、蓝、金、绿、棕的五色条带，天顶上垂着晶莹璀璨的华丽灯盏，就连柜檯上摆的货品，也是五彩斑斓的。 「客人请看！」 一进门，店员就引着苏以灏走到右手边的一处柜檯前。 檯面上有一白绸托盘，其内摆着五种颜色的剑穗，主体都是一种动物的头，有狐狸、熊、鸡……憨态可掬，活灵活现。 「这些剑穗是以落桑蚕丝编成，并用五色灵草染色，水火不侵，剑气不伤。一块中品灵石一个，买四个额外赠送一个，凑齐一套。」 「客人，您看怎么样？这可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一套，送礼自用，都是上乘之选。」 苏以灏：「……」 「客人对剑穗不感兴趣？那再看看蒲团如何？」 店员说着又拿出一只红色蒲团，扁扁的，圆圆的，有鼻子有眼，表面图案正是一只火红色的狐狸脸。 「这蒲团不光能用于修炼打坐，也可靠坐。」店员尽职尽责地介绍道，「客人觉得怎么样？」 苏以灏：「……」 不怎么样，六合城的修士是怎么回事？苏以灏迷惑不已，剑穗就算了，为什么蒲团也要买动物形，难道在狐狸脸上打坐，汲取的灵气会更精纯吗？ 「客人若是也没有买新蒲团的打算，我们这儿还有品类齐全的符箓，都出自千机谷符修之手。」 这家店里会卖千机谷的符箓，苏以灏并不意外，毕竟蒋泊文与千机谷的合作，还是他搭的线。 既然是自家符箓，也没什么好看的，苏以灏正要摇头，却听店员又说话了。 「正好，早上到了一批符，新出的样式，客人有没有兴趣看看？」 符箓还分新样式老样式？他这个千机谷的少谷主怎么不知道？ 第76页 苏以灏再次迷惑了，他忍不住说，「拿来，我看看。」 见顾客终于开口要看，店员顿时大喜，他立刻弯下腰去，从柜檯下方拖出一个大木盒。 木盒一打开，便现出数摞码放好的符箓来，分门别类，整齐有序。 灵火符、爆破符、聚灵符、净尘符……应有尽有。 单看用纸和运笔，的确是他们千机谷的符箓没错，可是…… 苏以灏死死盯着那些符箓，准确地说，是盯着那些符纸上的暗纹。 符纸是一种以灵草浸润制成的黄纸，一般来说，空白符纸上是没有任何花纹的，但也有一些符修，为彰显独特，会在制作符纸时用特殊的灵草汁勾画出暗纹，形成暗纹符纸。 暗纹形状不一，苏以灏见过化用竹柏梅菊等植物的，也见过选取祥云等自然元素的，就是没见过直接画动物的，还是头大身子小，长相奇特的动物！ 六合城的修士…… 不对，店员说这些符箓出自千机谷？ 苏以灏沉默了，他检视进店以来的经歷，剑穗、蒲团、符箓上接连出现类似的动物画像…… 难道说，这五种动物的奇特画像中暗藏着某种玄机？ 「哇，师兄你看，新式符箓！」却在此时，一个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咱们买几张吧。」 「上次来时不是买过？」另一个年长些的修士道。 「可这上面的动作跟之前那个不一样啊，你看，这个是眨眼的。」年轻女修挤到柜檯前，小心捧起一张净尘符，眼睛里似盛满了星星，「买张净尘符吧，又不贵。」 「你上次买的符都还没用完呢。」师兄无奈道。 「为什么要用？多可惜啊。」年轻女修理所当然地反驳说，「啊，还有一尾狐的蒲团，我也要买一个。」 「符箓就算了，你说花纹不一样，可是这个蒲团……」那师兄说，「我记得，和你前天买的一模一样吧？为什么要再买一个？」 「师兄，这你就不懂了吧。」年轻女修哼了哼，「好东西必须一次买两个，一个拿来用，一个拿来看！」 旁听到全程的苏以灏：「……」 好吧，是他想多了，不是这五种动物的奇特画像中藏着玄机，而是你们六合城的修士有点憨！ 然而，就在他断定这些乱七八糟的动物，约莫只是蒋泊文为了生意，在迎合六合城修士的独特审美，本质并无奥秘时，大门一开再一合，又一波客人走进店中。 那是三位修真者，互相之间以道友相称，显然都是散修。 「张道友，到了，就是这里，提供上塔石。」为首散修进门便说。 「王道友，我能去吗？听说排位赛高手云集……」右后方的矮个子修士忐忑道。 「张道友，莫想什么能不能的问题，我这样的都能混个『坚韧灵植』的段位呢。」左后方稍胖的修士说，「你别犹豫了，早进塔早点把五行灵兽养起来，一尾狐、金色鸡……什么都好，最近塔里约莫要有大动作，得快点赶上。」 「齐道友指的可是考验？」最先说话的王姓散修忽而道。 「王道友也碰上了？」齐姓修士说，「你是不是也在练习模式时，忽然掉到一个到处是结界和陷阱的草原里了？」 「不是，我是掉进了一片沙漠，不过我看留影壁上其他道友说，考验场景很多的，有的在湖边，有的在悬崖上，还有在地底的……」 「这样啊……我最近忙着修炼，都没看留影壁。」齐姓修士说完，抱怨道，「说来那个考验忒奇怪，塔灵也不告诉我任务是什么，害我只能瞎走，都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火球砸死了」 「我不是被火球砸死的，我是掉进水坑里淹死了。」王姓修士也恨恨道，「谁能想到沙漠里会有个大水坑呢？你说这合理吗？」 「沙漠里的水坑？噗，王道友你的运气……」 三人边说边走向二楼，声音渐渐远了。 站在柜檯前的苏以灏面露沉思。 上塔石、通天塔、五行灵兽、留影壁、考验…… 这些都是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符箓上画着的五种动物，又落到去往二楼，说是借用上塔石的散修们身上…… 莫名地，苏以灏联想起蒋泊文托他研究的石牌。传话之人曾告诉他，那是一枚境引，而他今日来六合城的目的之一，也正是想问问这境引背后的秘境。 毕竟这个境引中的阵法…… 想到此处，苏以灏收敛心神，转头对店员正色道，「劳烦告知你们东家，就说千机谷苏以灏前来拜见。」 第25章 阵法隐秘 苏以灏到后院时，蒋泊文正在练剑。 他的本命灵剑是把扇子剑，即是他随身常带的那把。藏刃于骨，合则无锋，剑如此，人亦然。 假山石边，白衣剑修身姿轻盈，长袖翻飞，一招一式皆是凌厉杀机。 而当剑刃收拢，灵扇摆合，杀气瞬间消弭，又变回了总是笑眯眯的好师兄。 「苏师弟？」好师兄飞身落到苏以灏近前，神色有些惊讶。 其实苏以灏今早出关时，曾向蒋泊文传过讯，说要来六合域详谈石牌一事，但让蒋泊文没想到的是，才到中午，苏以灏就来见他了。 「你……」蒋泊文想到一个可能，「你是不是还没去过千机谷驻地？」 第77页 毕竟要是先去了千机谷驻地，知道他弟弟最近都干了什么好事，别说今天，明天恐怕都没时间来了。 苏以灏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是不在意地点点头，便急切地直入主题道，「蒋师兄，你店里的东西，是出自那个石牌的秘境吗？」 果然没回千机谷啊，蒋泊文点头承认道，「如果你指的是五种动物画像，确实是，在那个秘境里，它们是象徵五行的灵兽。」 「五行灵兽，五行……」苏以灏眼睛倏地一亮，追问道，「莫非这个秘境中，果真有与阵道相关的传承？」 自蒋泊文认识苏以灏以来，从未见他有过如此大的表情波动。 果真、与阵道相关，听这话的意思…… 蒋泊文摩挲着扇子，猜测道，「苏师弟，你是不是在石牌阵法中发现了什么？」 「嗯。」提起阵法，苏以灏严肃了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那石牌内的阵法极不寻常。」 「真的？」这下子轮到蒋泊文激动了。 苏师弟竟真的发现了奥妙，难道他今天就能藉由阵法，解开神塔主人的神秘面纱吗？ 想到此处，蒋泊文迫不及待地一抬手，将苏以灏让进屋内上坐。 「来来来，苏师弟，功法传承之事先不急，你快给我说说，这石牌中的阵法，怎么个不寻常法？」 世人皆知苏以灏研阵成痴，一提起阵法相关，他的话可就多了，只听他讲道，「蒋师兄应该知道，境引是一种跨空间的定点传送阵……」 修真界普遍认为，秘境是一种独立于修真界外的封闭小空间，引导修士进入秘境的境引，其作用就如同钥匙加门，其功能说白了，就是跨空间传送。 「对我们阵修来说，境引不仅是秘境入口，更是我们研究传送阵法的绝佳材料。」苏以灏继续说，「像是如今修真界百域之间的传送大阵，就是在你们守一宗苍云秘境的境引阵法基础上变化而来的。」 这个蒋泊文当然知道，他更知道的是，阵修们对境引阵法的研究，古已有之，不然他也不会想到把石牌拿去给苏以灏看。 只是不知，苏以灏提起修真界对境引的研究来，是想表达什么。 这时，苏以灏又接着说了，「在境引阵法方面，我们千机谷的记录应该是最全的，自天劫以来，修真界的阵修前辈们研究了大大小小无数秘境的境引，共提炼出一千八百四十二种传送阵法。听起来种类繁多，可其实，这些阵法大同小异，阵纹基理的变化都不大。」 「苏师弟，你莫非是想说……」听到这儿，蒋泊文悟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眼，「这个石牌里的传送阵和那一千八百四十二种都不一样，是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种？」 「岂止不一样那么简单！」苏以灏越说越激动，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这个石牌里的传送阵，它很复杂很复杂，它的每一处细节、组成、结构，都和其他境引阵法不同。」 蒋泊文到底是个剑修，对阵法只稍有涉猎，他有点不太明白苏以灏为何激动，就算发现了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种阵法，又能如何？不仍然是传送阵吗？ 苏以灏一看就知道自己没讲清楚，他抿紧唇，四下环顾，想着该如何更好解释。 忽然，他看到了桌上的茶盏，灵机一动，比喻说，「好比这茶盏，烧制时，无论是用六合域的土，还是千机谷的土，都只是细节末节的不同，仍跑不脱瓷器范畴，蒋师兄能理解吧？」 蒋泊文点点头。 「如果我们不烧制，而是取一块玉，从内中掏空，也能做出茶盏，也能喝茶，但跟烧制出的茶盏是完全不同的。」 「哦……」蒋泊文似有所悟，「苏师弟的意思是，其他境引阵法好比取土烧瓷，而这石牌的布阵手法则是掏玉成杯，两者都能成阵，手法却截然不同？」 「不，」谁成想，苏以灏摇了摇头，「师兄说反了，其他境引阵法是掏玉成杯，这石牌才是取土烧瓷。」 「哦？怎么说？」蒋泊文一愣。 「阵法都是独立的，」苏以灏解释说，「聚灵阵是聚灵阵，传送阵是传送阵，若要兼做两用，必须取两重阵基，分别布下两种阵法，布阵时尤其注意，两种阵纹绝不能交汇错乱。」 「这石牌阵法不一样！它的阵纹是可变、可添加的。」 刚拿到石牌时，苏以灏只觉得这阵法的阵纹很复杂，乍一看不知是何阵，可当他查遍千机谷珍藏的各类典籍，潜心闭关苦思一个多月，才发现另有玄机。 「它的基底是一个传送阵，但布阵之人用一种巧妙的手法，改动了几处阵纹，在其中嵌入许多小阵，」苏以灏说着遗憾地嘆了口气，「可惜我才疏学浅，只能看出哪里做了改动，完全搞不清小阵的功用。」 蒋泊文对阵法没兴趣，他关心的是，能不能通过手法，顺藤摸瓜推断出布阵之人，「这么说，这种布阵手法十分独特了？」 「当然！」苏以灏如有荣焉般称赞道，「多重小阵迴环相嵌，浑然天成，奥妙无穷……」 独特就好，蒋泊文越发满意，追问道，「既然手法独特，苏师弟你能判断是出自哪门哪派，哪个阵道大师之手吗？」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天劫后的。」 「蒋师兄，看来你还是没听懂我说的。」苏以灏嘆了口气，「天劫前如何我不清楚，天劫后，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第78页 蒋泊文一愣，却听苏以灏解释道。 「天劫以来，传承断绝，如今修真界各宗各门的功法，追本溯源，皆出自天劫后留存的秘境。」他说，「别的功法我不清楚，至少在阵法上，各大秘境流出的阵道和它们的境引阵法是一脉相承的，均在那一千八百四十二种之内。」 换句话说，天劫后，阵修们的布阵手法都是「掏玉成杯」式的，没有例外。 「所以我才急着问你，这个秘境中是否存在与阵道相关的传承。」苏以灏说。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与石牌阵法一脉相承的阵道，绝对足以吸引整个修真界的阵修，开宗立派更是不在话下。 * 「哥哥，你怎么还在这儿玩石头？」 擎天秘境里，白色小球飞来飞去，催促道，「今天的巅峰战马上开始了，你不去看看吗？」 下方，黑色光球正控制身上抽出的几道光丝，摆弄着一个石盘。 那暗灰色石盘只有巴掌大小，表面光滑，但只要切开，便能看到其内部密密麻麻的阵纹刻痕。 「我在调试。」陆垣说完飞上半空，将那刚刚做好的圆盘甩向远处。 「调试？」 羊小球的视线随着圆盘转移，眼睁睁看到那圆盘凌空飞起，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线条后，「噹啷」一声落到了石头地面上，再然后…… 「诶？」羊小球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惊唿一声，刷的一下飞到落点处，看着空荡荡的石头地面，奇道，「圆盘呢？那个圆盘呢？」 那么大一个圆盘，怎么一落到地上就不见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吞掉了似的。 「哥哥，咱们秘境里有东西吃石头？」 「当然没有，圆盘还在。」 陆垣说着，飞到他旁边，探出光丝，在某个位置一点。 一道波动中，圆盘重新现身，回到了他们的视野里。 羊小球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又出现了？」 「是隐匿阵法。」陆垣说着调出那本《基础阵法》，翻到其中某一页，展示给白色小球看。 说起这本《基础阵法》，最初得到时，陆垣还有些瞧不起，光看名字就片面地认为是一本不值钱的烂大街功法。 但随着不断使用，陆垣发现，烂不烂大街不好说，关于「基础」二字，他原本的理解或许有些不准确，这个「基础」指的不是难易上的，而是构造上的。 什么意思呢？ 自接触阵法以来，陆垣一直有种感觉，就是修真界的阵法和他前世的程序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先搞个主阵函数打底，再根据功能需要，用接口来调用其他阵法函数。 而这本《基础阵法》说白了，就好像是一个阵法函数库，手握此书，再学习一点编阵语言，任意功能的大阵都能轻松布下。 咳，也不能说特别轻松，毕竟不管在哪个世界，编程写阵都是一件让人头秃的事——字面意义上的头秃。 虽然陆垣如今是秘境之灵，神识异常强大，编几个阵法不在话下，但是游戏一多也受不了啊。 总有一天，他要在修真界拉起一支制作团队，陆垣心中暗想，到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先来一百个编阵员，头秃什么的交给他们，身为主策，他直接指挥就完事了。 「哥哥，你为什么要给圆盘刻隐匿阵法？」却在这时，羊小球的问话打断了陆垣的美梦，「有什么用吗？」 「圆盘？哦……」陆垣回过神来，解释说，「这个圆盘啊，它是之后会用到的东西，就是等玩家完成考验，开启下一阶段试炼后。」 提起考验这个话题，羊小球也不关心圆盘怎么用了，他颇为惆怅地说，「哥哥，那个什么考验，真有人能通过吗？这都多少人了，没一个成的。」 更关键的问题是，「你到底想考验什么啊？也不告诉他们任务是啥，光说是个注意陷阱的考验，我看那些玩家的化身进入考验场景后，只会瞎走。」 在湖边转圈、在悬崖打转、在沙漠跋涉、在林中潜伏…… 最后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碰到陷阱后死掉。 「诶？你别说我没给任务，我不认啊。」陆垣辩解道，「有一部分是给的。」 哦，对，是有一部分玩家能接到任务，说是什么搬运五行灵素。 「这个考验还不如躲陷阱那种呢。」羊小球点评说，「从始至终待在一个房间里，多无聊啊。」 「哥哥，」羊小球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弄了这么多场景，到底想考什么啊？」 「我跟你说过吧，是为了筛出另一类玩家，这个考验就是针对他们的。」陆垣边摆弄着圆盘，边道，「无需说破任务，我相信，聪明的玩家一定能看破我的意图，通过考验。」 「聪明的玩家能通过……」羊小球闪了闪，忽然想到什么，气唿唿道，「那哥哥，怎么不见你去找他啊，就是叫蒋什么的玩家！」 提起这个玩家，羊小球就不爽，事情要从近几天他的一个发现说起。 最近，羊小球注意到，好几个剑修玩家竟在剑上挂了五行灵兽款式的剑穗，另有一些修士衣服上也绣着五种动物的图案。 他起初以为是这些人自己做的，后来无意中听顾小少爷聊起，才得知，那些东西居然都是一个姓蒋的玩家卖的。 羊小球最是财迷不过，一听竟然还有此种操作，顿时气得不行，这种赚灵石的好事，怎么能被玩家抢走呢？ 第79页 可是，当他把这事告诉哥哥时，陆垣不仅没生气，反而大笑起来。 「周边？」陆垣边笑边道，「没想到，这些玩家里还有如此人才，连修真界周边店都弄出来了。」 「哥哥，你还笑！」羊小球愤愤道，「五行灵兽明明属于我们，这个什么周边，我们应该自己来卖！」 「我们自己卖？你想卖什么？」陆垣提醒财迷弟弟说，「别忘了，咱们秘境只出产石头，除了方便玩家登陆的石牌和上塔石，还能搞什么？总不能做石雕吧。」 「石雕也成啊……」 陆垣可没打算买石头，「凡事多往好处看，咱们现阶段的目标是发展，他开周边店对秘境也不失为一种宣传。」 他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不用急，周边呢可是大市场，我也早想到了，肯定不会放弃，只是现在咱们连秘境都出不去，时机不到。」 「时机不到……哥哥你的意思是，等咱们能出秘境后，也去城里卖周边？」羊小球这下满意了，「哇，太好了，到时候必须让他的店关门，咱们才是真正的秘境出产。」 对于羊小球妄想垄断市场的宏图伟业，陆垣不置可否，他只是用一种欣赏的语气评价蒋泊文说，「不得不说，这位玩家是个人才，或许以后……」 回忆到了这里，羊小球回想着记忆中，陆垣欣赏的语气，提议说，「哥哥，你不是很欣赏他，说他是个人才吗？人才肯定很聪明吧？你去考验他吧，他一定能行的。」 「我确实说过他是个人才。」陆垣说，「但是，他的那种『才』与我现在要寻找的这种，并不是一类。」 不是一类，羊小球正要再问，却见陆垣忽然放下圆盘，向玩家区域飘去。 「不过，弟弟你提醒的对，是不能一直考验下去。」 远远地，陆垣的声音传来，「走吧，再去逛一圈，观察一下新老玩家们，找一找有没有我要的那一类。」 如果仍然找不到…… 那、那也开启下一阶段吧。 大不了秘境战时，他亲自上。 * 同一时刻，六合城蒋氏店铺内，分析完石牌阵法奥妙的苏以灏提出要求道： 「蒋师兄，我想今天就进秘境。」 第26章 最佳人选 苏以灏研阵成痴，蒋泊文完全不意外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的店铺里有多块上塔石，进秘境很简单，可在此之前，有一些情况，蒋泊文必须先让苏以灏知晓。 于是，他暂时压下没能找出神塔主人身份的遗憾，对苏以灏说，「苏师弟，你是想去寻找那种特别的阵道传承吧？」 「自然！」 「那么，有一些事，苏师弟提前清楚才好。」蒋泊文摸了摸下巴，「怎么说呢，在这个秘境里，获取功法传承的方式，有些复杂。」 「复杂？」苏以灏困惑了，联想起三位散修在店铺内说过的话，他猜测，「是秘境里的考验很难吗？」 修真者从秘境获取法器、功法、宝物时，常会遇到考验，考验的种类与功法有关，比如剑修是对战，阵修则是解阵。 「我不怕难。」他说。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蒋泊文一听就知道苏以灏想岔了，他解释道，「苏师弟，擎天秘境与别的秘境不同，里面仅有一座试炼塔，名为通天塔。」 接下来，蒋泊文就将塔灵对外宣称的那一套秘境歷史讲了一遍，然后又捡紧要的，简单介绍了新试炼者的入塔流程，以及五行棋和五行战棋两种试炼的规则。 苏以灏听罢似有所悟，「在这个秘境里，我若想得到阵道传承，必须藉助五行棋试炼积攒星星，然后抽卡？」 蒋泊文想到纪师妹至今未凑齐的剑诀残本，嘴角忍不住一抽，委婉劝道，「抽卡的话，难度还是挺大的。」 「我不怕难。」苏以灏目光清明，再次坚定道。 「不，我的意思是，苏师弟可以试试另一种方法。」 「另一种？」 「对，」蒋泊文解释说，「苏师弟不知，通天塔起初只开放五行棋试炼，后来才又有了五行战棋。据塔灵所言，通天塔试炼重在『教』，五行棋教灵力控制与力量提升，五行战棋能扩充神识。」 神识？苏以灏大吃一惊，神识修炼对各类修士来说，都是难题，「真的吗？五行战棋真的能扩充神识？」 「五行战棋开放时间不长，尚不好说，不过……」 蒋泊文想起自家那个试炼了五行战棋后，反应明显快上不少、忽悠起来难度也上升不少的顾师弟，摸着下巴说，「不过嘛，在增强五感灵敏方面，效果确实不错。」 「我想说的是……」他用扇子敲了敲桌面，引回苏以灏的注意力，强调说，「通天塔内的试炼不止一种，会依据试炼者的情况产生变化。像师弟你之前提到的考验，就是最近几天才出现的。」 「据那塔灵说，这个考验是为了新试炼，全塔只要有一名试炼者通过，就能开启，只可惜至今……」 他说着顿了顿，继续道，「所以，苏师弟，通天塔试炼种类繁多，保不齐也会有针对阵修的，你想寻找阵道传承，不如从新试炼方向下手。」 苏以灏若有所思，显然把他的建议听了进去。 蒋泊文此时也在思考，既然从外部找不到神塔主人的身份，那便找不到吧，他索性顺应宗门的意思，凭心探索，也参与到通天塔的发展中。 第80页 他有一种预感，或许某天，神塔的秘密，无需他去探寻，便自己出现了。 「苏师弟，我想说的大概就是这些，另外更多的细节，还需你亲自进塔才能看到。」蒋泊文最后道，「你要现在去吗？还是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我立刻就去！」苏以灏斩钉截铁道。 他说着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跟蒋泊文一道向外走。 然而，两人行至门口，蒋泊文却忽然停住脚步。 苏以灏：「蒋师兄？还有问题吗？」 「差点忘了，此时是正午。」蒋泊文望着天色，自言自语般。 「正午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只是每日午时，通天塔都会举办五行战棋的巅峰战，供众试炼者观摩学习。」蒋泊文解释道。 巅峰？听起来很厉害啊。 「刚入塔的试炼者能去吗？」苏以灏问。 「去倒是可以去。」蒋泊文闻言侧过头来，用一种复杂且微妙的眼神盯着他，直到快把苏以灏盯毛，才说道，「但是苏师弟，你若想去观战，可要提前做些心理准备才好。」 他这语气语调，说的苏以灏眼皮一跳，心中既不安又好奇，什么叫提前做准备，巅峰战上，难道会发什么不好的事吗？ 这份不安与好奇一直跟随着他，从激发上塔石，到传送进秘境，再到自动客服版塔灵迎接，取好代称，拿到身份牌…… 最后，在通过了蒋泊文按约定发来的好友申请后，苏以灏只觉得身体一轻，再一沉，就被传送到了蒋泊文所在的浮空石岛上。 天空中飘满了云雾缭绕的浮岛，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石屏，绚烂耀眼的色彩中，两个画出来的小人正在屏幕上激烈战斗，耳边则充斥着轰鸣般的喧闹声与欢唿声。 苏以灏一个常年闭关的技术宅，哪里见过这样热闹的阵仗，一时看花了眼。 这就是巅峰战？不是挺有意思，挺好玩的吗？师兄为何要吓他，说什么做好心理准备。 坐在旁边的蒋泊文看出了他的想法，斟酌地解释道，「我让你做准备，是因为，咳，主要是因为，你弟弟在巅峰战里挺有名的。」 「我弟弟，你是说小泽？」 苏以灏当然知道自家弟弟趁着秘境潮，跑到六合域来「游山玩水」，事实上，他这一趟六合域之行，除了见蒋泊文谈秘境外，另一个目的就是把苏以泽压回宗门。 弟弟在巅峰战很有名……他琢磨着蒋泊文的这句话。 莫非苏以泽也是对战者之一？这个猜测顿时让他又惊又喜，他那个不爱修炼整日只想偷懒的弟弟，在来到六合域后，竟然变得勤奋起来，都开始主动探索秘境了吗？ 「不是在对战方面，是……」蒋泊文却无情戳破了他的幻想，「算了，这一场快结束了，他马上会出现，苏师弟，你亲自看吧。」 不是在对战方面，还能是什么？苏以灏听得满头雾水，困惑地向石屏望去。 对战果然已接近尾声。 解说员正用洪亮的声音解说最后一回合。 「……璞玉道友出招了，她出招了！一记雷闪，一击得手！」 「各位塔友！逆风翻盘，这是真正的逆风翻盘！」 「我宣布，这一场巅峰战，获胜的是璞玉道友！让我们用热烈的欢唿声为她庆贺吧！」 一时间，整个观战场都陷入沸腾之中。 因着云雾遮挡，苏以灏看不清各浮岛上的人具体是何模样，只能看到隐隐绰绰的影子，有的激动跳起，有的拉着同伴比划畅聊，有的则低头在身份牌上勾画着什么。 却在此时，巨型石屏处忽然传来「嗖嗖嗖嗖……」的数声。 数艘金光闪闪的飞舟在石屏上腾起，它们首尾相接，排成整齐的一列，从右至左，边散落金光，边缓缓飞过。 每艘飞舟上都刻有一行放大加粗的五彩文字，依次是： 「试炼者『阵不差灵石』向对战者『璞玉』送出十艘飞舟！快来沾沾飞舟的灵蕴吧！」 「试炼者『符来了』向对战者『璞玉』送出五艘飞舟！快来沾沾飞舟的灵蕴吧！」 「试炼者『符不符』向对战者『璞玉』送出三艘飞舟！快来沾沾飞舟的灵蕴吧！」 「试炼者『阵跟老大走』向试炼者『璞玉』送出两艘飞舟！快来沾沾飞舟的灵蕴吧！」 …… 后面还有一长串，这些人的代称都很有特色，皆是以「阵」或「符」开头。 「这是……」苏以灏愣了愣神。 「是观战场的道具互动……」蒋泊文简单解释了一番。 他说的这些苏以灏能听明白，可是看着那一堆以「阵」或「符」开头的代称，他心头莫名有股不详的预感。 而就在他愣神间，石屏右侧的讨论区热闹起来，一连刷新出数条有关评论。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千机谷的飞舟队永不缺席。】 【不愧是千机谷啊，场场都到。】 【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扔飞舟如流水啊，想转道学画符了。】 【道友别走，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知千机谷还收不收大龄剑修，能练剑会砍柴那种。】 【你不如问问，灵石前辈缺不缺剑修保护，每天帮他数灵石的那种。】 …… 「蒋师兄……你别跟我说……」苏以灏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第81页 「嗯，苏师弟，想必你已经猜出来了。」蒋泊文轻咳一声道，「那位带头的试炼者『阵不差灵石』，就是令弟。」 苏以灏：「……」 他咽了咽口水，「后面跟着的那些……」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他们也都是千机谷的弟子。」 苏以灏：「……」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比吃瓜吃到自己还要复杂，还要一言难尽。 他倒不是觉得苏以泽乱花灵石什么的，毕竟对测试一个阵法就能用掉一箩筐极品灵石的千机谷来说，这点灵石真不算什么。 问题是，扔飞舟就扔吧，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来自千机谷，起代称的时候能不能走点心，不要那么明显。 苏以灏无论性格还是行事，都喜欢低调，最不愿意出风头，见到这么多人议论千机谷，他如何能不生气。 可是，苏以灏转念又一想，不对啊，虽然在符阵方面，千机谷一家独大，但修真界也不是没有其他以符修、阵修为主的宗门。 「他们为什么能确定是千机谷，该不会苏以泽他……」苏以灏揣测道，「他在通天塔里，到处说了什么吧？」 怪不得蒋师兄让他有心理准备，这个苏以泽，又到处张扬，真是不让人省心。 蒋泊文：「其实，根本不用他说……」 苏以灏眼皮一跳，听蒋泊文这语气，莫非里面还有事？ 「是这样的，苏师弟，通天塔不是有五行灵兽吗？」 反正六合城都传遍了，蒋泊文也没必要瞒着，当下便将孵蛋活动和千机谷招人帮砍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因此，他们都知道『阵不差灵石』出身千机谷，甚至不少人猜测，他就是、是……」 兜兜转转，瓜又成了自己的苏以灏：「……」 所以他被砍千刀的谣言是从这儿来的？ 他就知道，从小到大，放苏以泽一个人出去，绝没好事，自己「出名」不算，还拉着他这个哥哥背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让他丢人了。 想到这里，苏以灏从储物袋中掏出传讯符，打算立刻勒令苏以泽回宗门挨训。 然而，却被蒋泊文拦住了，「苏师弟，这个秘境里用不了传讯符。」 「那……」 「你可以等他离开秘境，或者加他好友。」蒋泊文指了指身份牌道。 于是接下来，在蒋泊文的指导下，苏以灏掏出身份牌，一顿写画，向「阵不差灵石」发送了好友请求。 【真心求教：我是你哥】 他的通天塔代称是「真心求教」，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真心求教阵法的心情。 发送完毕后，苏以灏边等着苏以泽通过，边想着一会儿该如何严厉地教训弟弟一顿才好。 然而，他左等右等，苏以泽的回覆却就是不来。 许久后，就在他等得不耐烦，准备再发一条催促时，身份牌终于有了动静。 两行黑字显示在石牌正中。 【抱歉，您的申请已被拒绝，下面是试炼者『阵不差灵石』给您的回覆：】 【小子，很猖狂嘛，真心跟前辈求教也不态度好点，知道我哥是谁吗，就敢说是我哥？你说是就是啊，老子还是你爷爷呢！】 苏以灏：「……」 这嚣张的言辞，看得他拳头都硬了。 他接连深吸几口气，才平復下心情，低头，刷刷刷又重写一条。 【真心求教：苏以泽，找打是不是？我真是你哥，快通过，我有话跟你说！】 这次的回覆比之前快上数倍，几乎是他发送的同时就有了回音。 苏以灏立即点开，一看。 【抱歉，您已被对方标记为□□友，申请未能成功发送。】 □□友…… 他被标记成了□□友？ 苏以灏再也忍不住，总是平淡无波的表情彻底崩裂，恶狠狠道，「苏、以、泽，好样的，等你离开秘境……」 * 「哈哈哈！」 秘境上空，一只白色光球笑得直打滚。 「哥哥你看到没？苏以泽把他哥的申请拒绝了，还列成了□□友。」羊小球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心道，「你说他回去以后会不会挨打？我好想看后续啊，可惜出不了秘境。」 「可能吧。」陆垣的反应远不像羊小球这般激烈，毕竟这才哪到哪，游戏里类似的稀奇事多了去了。 什么刚骂完的徒弟转头成了自家老爸，处了半年的情缘原来是舍友，被完虐之后惊闻对手竟是小学生…… 桩桩件件，陆垣早已见怪不怪。 他真正在意的，是苏以灏的身份。 「千机谷少谷主……」 托苏小少爷高调行事的福，留影壁上许多修真者讨论过千机谷，其中就多次提到了这位苏少谷主。 十二岁改造跨域传送大阵，十七岁筑基，天赋卓绝，聪明过人，六大宗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哥哥，你在那嘀咕什么呢？」羊小球笑完，才发现陆垣悬浮在苏以灏头顶，一动不动，他好奇地想，难道哥哥也想看苏以泽被打吗？ 「我是在想……」陆垣却道，「那个考验，总算出现最合适的人选了。」 虽然他前脚上线考验，后脚苏少谷主就进入秘境，巧合到让陆垣仿佛又回到了石球招人时，被「诡异机缘」支配的日子。 但巧合也好，幕后被谁操纵也罢，不得不说，苏以灏确实是一个有潜质完成考验的人选。 第82页 人才送上门，没有推拒的道理。 陆垣身上黑光闪了闪，心中盘算着，也罢，且让他试一试这位苏少谷主，是否真如传闻中说的一样厉害，又能否看穿他故意布下的谜题陷阱。 第27章 万向迷宫 当石屏上最后一艘金色飞舟的光芒也消散后，今日的巅峰战正式宣告结束。 观众们依次传送离开，浮空岛一个接一个隐匿至云雾之中，喧嚣热闹的观战场重归沉寂。 「苏师弟，你打算如何？要回千机谷驻地吗？」见人都走光了，苏以灏却仍然一动不动，蒋泊文忍不住问道。 「我……」 苏以灏很想说是，然后立刻赶回宗门驻地，狠揍弟弟一顿。 可随着嘈杂声熄，他发热的头脑也跟着冷静下来。 不行，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一来苏以泽不知何时离开秘境，他一个人回去也没用，二来，他为了进这个秘境，出关后一刻都没休息，在未探索出究竟之前，怎能甘心离开？ 思前想后良久，终究理智占了上风，「蒋师兄，我、我先不走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决定先以秘境为主。」 蒋泊文了解自己这位苏师弟的性子，毫不意外他会如此选择，「正好，我也有日子没试炼了，刚好一边等你一边凑凑排位赛的热闹。」 就这样，两人做好随时联络的约定后，先后传送出了观战场，蒋泊文去玩五行战棋，苏以灏则要继续完成被巅峰战打断的新手导引。 由于通天塔玩家人数激增，陆垣在建成玩家大厅后，特别修改了导引流程。新人进塔后，第一步取代称，第二步拿身份牌，第三步开启洞府，随后即是苏以灏未完成的部分： 学习五行棋教学关卡，藉由前十关体验简单、中等、困难三种模式，最后沟通天地，祈祷得到一颗灵蛋，获取试炼五行战棋的资格。 这些都是流水化的新手任务，简单的不能再简单，苏以灏很快便在塔灵的引导下，全部顺利做完，正式开启五行战棋，进入到学习如何控制化身和使用灵法球的环节。 五行战棋中的灵法，说白了就是技能，按金、木、水、火、土分为五个大类，每类底下又分若干小项，试炼者每次对战可携带四个技能，具体选择哪四项，则要在技能页确定。 技能页面从上往下，按类别展示了几十个不同颜色的光球，球内画有技能效果相关的图案，点开还能看到详细的使用与规则介绍，可以说是十分细緻了。 但一般来说，新入塔的修真者玩家在来到五行战棋环节后，早就迫不及待开始战斗，以求尽快加入排位赛，根本不会细看这个页面。 至于如何确定携带技能的种类？他们有的从名称判断随便选几个，有的是经朋友推荐早有计划，还有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合不合适打完再说。 可苏以灏格外不同，他愣是像在研读什么了不得的功法一样，以极其严肃认真的表情，将五大类共四十三项技能的详细介绍仔细通读了一遍。 这还不算完，读完后，他又向塔灵提出要求，说是想在对战开始前，把所有技能都试一遍。 于是接下来，便只见木屋石屏上，他化身的白衣小人，时而对着稻草人靶子释放火球，时而向着天空喷射水龙，时而又放出一团藤蔓，再挥舞匕首上去一顿噼砍以确定韧性…… * 「哥哥，他好慢啊。」 半空中，好奇跑过来围观的羊小球有点无聊，「有什么好试的，直接打一场多干脆？」 而苏以灏呢，一项技能，各种状态、各种距离、各种角度……都要试上一遍，不然绝不继续下一个，比头髮丝雕花还认真。 羊小球嘆气道，「照他这么试下去，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别急，快了。」陆垣老神在在道，「你没发现，在摸清技能的设定规律后，他试验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吗？」 哪快了啊，羊小球不耐烦地白光乱窜，带着几分揶揄道，「哥哥，你说他是人才，不会就因为他做事慢吞吞吧？」 「不是慢吞吞，这叫慢工出细活。」陆垣说，「你可别小瞧了。」 慢工出细活？不要小瞧？难道这么做真有用？ 听完陆垣的话，羊小球压下不耐烦，有些好奇地继续往下看。 而这一看，果然发现了不一般的地方。 当苏以灏终于结束试验，正式开始练习模式，与自动战斗客服开打后，虽然跟石剑修当初一样，一局又一局的接连败北，但他支撑的时间越来越长。 从第一局上场挺不过一个照面，到能与对手周旋数个回合后才落败，竟然只用了短短六盘的时间，这是连石剑修都做不到的事。 「咦？」羊小球大感惊奇，「原来慢工真能出奇效，哥哥你说的对，他真的是个人才啊……」 他忍不住畅想：「照这样练下去，他会不会比石剑修还厉害？」 「不会的。」没想到，陆垣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为什么不会？」羊小球不解，「你看他进步多快啊。」 「进步快是因为他先经过详细试验，充分掌握了每种技能的特点，又在每局战斗后不断调整适合自身的技能组合，短时间内将潜力激发到极致。」陆垣点评说，「但个人战力上限摆在那，他再怎么超常发挥，也打不过石剑修的。」 技能组合、潜力、上限…… 第83页 羊小球还在琢磨这一大段话的意思，却听陆垣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我们也没必要让他跟石剑修打。」 这话羊小球倒是听明白了，但是…… 他纳闷地问，「为什么说没必要？」 「因为他们是完全不同的路数，没有可比性啊。」 「好了，」不待羊小球继续追问，陆垣便继续说，「看完他的作战方法，我现在能完全确定，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一类玩家……」 「准备一下吧，既然苏小友已经对通天塔有所熟悉，我们的考验也该露面了。」 * 「四百一十八、四百一十九、四百二……」 苏以灏眼睛紧盯着石屏，心中默数。 「轰隆！」 画面中，一个巨型土球从天而降，在白衣化身附近炸开，角色小人应声倒地，血条立时归零，带着暗沉血色的「败北」二字缓缓浮现。 又输了。 苏以灏的脸上却不见多少沮丧，眼神中反而透出些许振奋。 非常好，这一局又比上次多坚持了二十八息，再调整一下，应该还能更好。 他如此想着，手上释放灵力，熟练地点开技能页，挑选起来。 对苏以灏来说，战斗的乐趣是次要的，他一接触五行战棋，就完全被里面复杂的灵法规则吸引了。 五行战棋虽然以战为主，与阵道无关，可那所谓的灵法，却如变化万千的阵法一样，另有一番奥妙。 攻击、防御、治疗…… 远程、近程、中程…… 五行相生亦相剋，灵法互助有配合。 不同的搭配，不同的组合，在同一场战局中会带来截然相反的结果，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此时此刻，什么气人弟弟都被苏以灏抛在了脑后，他满心满眼只想着再多试一试，将五行灵法的奥妙研究透彻。 然而，当他再次选好一套组合技能，装备完成，跃跃欲试着重开一局时。 在棋盘重置，对战开始的信号出现后。 石屏中心，竟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一个黑色漩涡。 那漩涡足有半个石屏宽，缓慢旋转着，一下将他的化身小人吞了进去。 「啊！」 苏以灏下意识惊唿出声。 这却并不是结束，吞完小人的下一瞬，那漩涡旋转着，越扩越大，越扩越大，直到淹没整个棋盘，铺满整块石屏。 屏幕彻底陷入黑暗。 「恭喜小友！」 正在苏以灏不知所措间，塔灵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说，「恭喜小友，触发通天塔神秘考验。」 考验…… 考验？ 苏以灏眼睛微亮，瞬间想起蒋泊文介绍秘境时，曾提到过的，通天塔最近出现的一种考验，据说全塔只要有一名试炼者通过，就能开启新试炼，只可惜至今无人完成。 会是同样的考验吗？ 塔灵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想，「苏小友，此项神秘考验关乎开启通天塔下一阶段试炼，请小友你认真对待。」 果然是同样的考验。 苏以灏眼睛更亮，下一阶段试炼，会不会与阵道相关，是的话可就太好了。 而就在他心思百转之际，陷入黑暗的石屏再次亮起。 五行战棋的标准棋盘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房间，他那个身穿白衣的化身小人静静站在房间一角。 一个房间？ 苏以灏愣了愣，他似乎记得，在蒋泊文店铺里那两个散修交流时曾说，他们一个是在沙漠，一个是在草原，都不是房间。 不过，苏以灏转念又一想，倒也不必大惊小怪，因为那散修后来又说，考验的场景多种多样，甚至还有在悬崖上的呢。 想到此处，苏以灏不再纳闷，开始控制化身在屏幕上的房间里走动，跟随它的身影，透过它的眼睛，四处查看起来。 这是一栋墙体纯黑、材质不明的小屋，没有门，也没有窗，不可能出去。 特别的是，这屋子竟有五面墙，是个标准的五边形，每面墙上都错落有致地挂着许多东西。 刀、斧、铲、剑…… 绳、布、线、针…… 各样工具，应有尽有。 苏以灏正借着化身小人的视角，仔细打量着墙上工具，却只听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原本空荡荡的房间正中，有什么拔地而起，像是某种建筑，又像阵法。 之所以不敢确定，是因为苏以灏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东西，它整体与房间一样，呈五边形。 说是建筑吧，它只有无数纵横交错的矮墙，没有房顶，那矮墙也只到化身小人的脚面高，其内部的通道更是只有小人的脚面宽。 说是阵法吧，它的墙体走势的确如阵纹一样复杂，可如果仔细分辨，又会发现完全没有规律，与任何阵法都不相符。 此外，这些黑色矮墙组成的纹路不是固定不变的，每一刻都有矮墙消散，又有新的矮墙凭空产生，整体看上去，就好像纹路活了一样。 「苏小友，」见他观察得差不多了，塔灵介绍说，「此为万向迷宫。」 「万向……迷宫？」苏以灏一愣，迷宫是什么？ 「迷宫，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布满复杂通道的建筑。」塔灵简单解释了一句，便继续道，「本次神秘考验的任务是……」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五边形迷宫内，每一角都浮现出一个光点，赤、蓝、金、绿、棕，正是试炼者们在五行棋中多次接触，再熟悉不过的五行灵素。 第84页 而在迷宫中心，一片巴掌大小的圆形区域同步闪了闪，这块区域上均匀散布着五个米粒大的圆形凹槽。 「请你在时刻变化的万向迷宫内，搬运五行灵素至迷宫中心的凹槽内。」 听完这个任务要求，苏以灏愣了愣。 愣住的原因不是别的，因为他明明记得那些散修说，神秘考验中，塔灵不会交代清楚任务是什么的。 怎么到了他这儿，却有了如此清楚的任务说明？ 第28章 谜题 塔灵简单交代完任务要求后，再没说多余的话，一副请君随意探索的模样。 搬运五行灵素至迷宫中心的凹槽…… 苏以灏思考着任务要求，没有急于开始行动，而是控制化身，绕着迷宫慢慢转了一圈，同时也把五边形小屋再次认真观察了一遍。 这个考验场景与他初进时一样，除了房间正中多出一座迷宫外，五面墙壁没有变化。 墙体黑色、材质不明，上面挂着刀、斧、铲、剑等各种不清楚作用的工具。 工具……搬运…… 苏以灏若有所思，莫非是在暗示他，用工具搬运五行灵素？ 比如……他的视线扫过一应工具，落在一把灰色石铲上。 比如先用铲子把灵素铲起来，再控制化身，把它们倒进中心凹槽内？ 不，不对，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完成考验的方法如此简单，怎么可能至今没有一个人通过，而且这样一来，万向迷宫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不过，虽然心里早已有了定论，但本着多看多试的做事准则，他还是控制化身取下铲子，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绿色灵素光点。 那绿色光点悬浮在迷宫地面上方，约半指高的位置，只有化身一个指甲盖那么大。 苏以灏控制着力道，试探性地轻轻向光点铲去。 灰色铲身径直穿过光点，仿佛接触的是一团空气。 苏以灏想了想，又从墙上摘下一把小刀，用刀尖去戳光点，同样戳了个空。 直接用化身的手去捞取，也是一样的结果。 看来在这个考验中，工具是无法直接作用于五行灵素的，苏以灏得出了第一个结论。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这些工具不能触碰五行灵素，用到它们的地方该会是…… 苏以灏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握着刀，目光扫过不断变化的五边形迷宫。 他想到什么，忽然一抬手，用铲子向组成迷宫的矮墙挖去。 「哗啦！」 那道矮墙应声而碎，簌簌化为无数黑色光点，又在转瞬间消散。 工具能破坏墙壁！ 虽然又等了一会儿后，随着迷宫演化，碎墙处再次产生出一道新的矮墙，但也足够让苏以灏振奋，能制造变化就代表着探索有了进展。 接下来，他又对地面做了试验：铲子能在地上剷出小坑，小刀则在接触地面后，砍出一条荆棘般的壕沟。 因此，他得出了第二个结论，工具能改变土地，且不同工具造成的影响不相同。 尽管试出了墙上工具的使用方法，但同时，更大的疑问也随之而来。 任务要求是搬动五行灵素，而不是改建迷宫，就算他能用工具重塑迷宫，又该如何搬动五行灵素呢？毕竟这些灵素摸不到、触不及，没有实体，总不能像移动石球一样，建一个斜坡来引导滚动吧。 还需要一个让五行灵素移动的方法，苏以灏如此想着，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刚刚光顾着研究工具问题，似乎忽略了某个地方。 他控制化身退开几步，走到墙角，一处能纵览迷宫全局的位置，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问题。 在迷宫出现、塔灵发布任务之初，赤、蓝、金、绿、棕五个灵素光点，分别处在五边形的角落位置。 而现在，一段时间不曾注意，那些本该在角落的五行灵素，竟不知何时分散到了迷宫各处。 它们的光芒忽明忽暗，跃动着、蹦跳着，如同被风扬起的沙粒，一飘一盪。 原来这些五行灵素不是固定不动的！ 当然了，虽然五行灵素是移动的，但如果因此指望它们就这样飘到迷宫中心，是一件极其不切实际的事。 因为万向迷宫，何为万向？即是说这迷宫是在不断变化的，随着矮墙的崩塌与重建，通往迷宫中心的正确通路时刻都在变动，灵素飘着飘着就困到了死角。 「它们会被变化的墙困住，飘不过去……」苏以灏看一看灵素，再看看满墙工具，灵光一闪，「但我可以剷除障碍物啊！」 想到什么便积极尝试，是苏以灏一贯的行事准则。 于是，在观察到金色光点有向迷宫中心飘荡的趋势，而其前方却是一堵墙后，他立刻拎起铲子，小跑到附近，一铲子下去，提前将阻挡前路的围墙铲掉。 「哗啦啦……」 矮墙碎裂，道路畅通。 可让他错愕的是，那金灵素却并未像他设想的那般飘向正途，反而停滞下来，一动不动地留在了原地。 片刻后，更是方向一转，径直向后，往远离迷宫中心的方向飘去。 苏以灏傻眼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成功？ 难道不能用毁掉矮墙的方法走捷径？ 可是不对啊，如果规则不允许毁墙，就该像铲灵素时一样，连碰都碰不到，既然碰到了也毁成了，就证明是允许的。 第85页 他犹不死心，又拎起铲子往迷宫另一角，蓝色水灵素所在的位置走去。 在五种灵素中，水灵素动得是最快的，它此时正往一处死角飘。 苏以灏瞅准机会，一铲子铲倒了墙壁，将死角塑造出一条生路来。 然后便是紧张地观察。 只见生路出现后，水灵素停了一瞬，紧接着却以更快的速度，径直冲过缺口，进了生路。 「成、成功了？」 这么轻易就成功了？ 苏以灏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上次失败，这次就成功了？两次尝试之间有何不同？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仍然停滞的金灵素上，又扫过继续飘动的水灵素。他想到什么，拎起铲子向剩下的三种灵素走去。 一番试验过后，他发现，在矮墙被剷除后，金、火、木三种灵素转向飘走，水灵素更快飘过，土灵素则会停滞不前。 所以，面对剷除的矮墙，五行灵素反应不一样吗？是因为它们属性不同？ 苏以灏如此想着，又把视线转到另一只手握着的小刀上。 如果不是铲矮墙建生门，而是划壕沟造阻碍呢？ 他立刻开始试验，并很快有了结果，面对荆棘壕沟，金、土两种灵素飘向后方，火灵素停滞不前，木灵素转道向右，水灵素以更快的速度飘过去。 嗯……似乎看不出什么。 苏以灏想了想，换回铲子，这次不是铲围墙，而是在地上挖坑，试验结果是金、土两种灵素往回飘，火、木两种灵素停滞，水灵素仍然以更快的速度飘过去。 所以，不同工具的影响也不同？ 不过，当他再换回小刀，又尝试一次后，情况却又有了变化，金、土两种灵素往回飘，木灵素停滞不前，火灵素停滞片刻后飘过，水灵素仍然以更快的速度飘过去。 不是…… 苏以灏有些心累，不同工具採用不同的使用方式对不同灵素造成的影响不同也就算了，怎么同种工具同种方法产生的影响也在变化。 变动因素如此之多，毫无规律可言，这让人怎么完成任务。 难怪蒋师兄说，考验出现后至今无一人能够通过，这根本是无解，全凭运气的吧。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苏以灏停止发散思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塔灵说了，这是一个考验，那就必然内含关窍，不可能全然无解，只凭运气。 所以，一定有什么是他疏漏的、没有想到的地方。 他集中精力，反覆推敲已知的线索信息，试图从中串联出破解迷局的蛛丝马迹。 首先，利用工具制造生门或障碍，引导五行灵素到迷宫中心的思路应该是可行的。 关键问题在于，一定要摸清五行灵素对生门和障碍的反应变化规律，否则不仅达不成目的，还会造成更糟的后果。 变化规律啊…… 说到规律，苏以灏的第一个反应是五行自身的属性。 作为一个阵修，他对五行再熟悉不过，天地五行，相生相剋，木生火、火生土……木克土，土克水…… 这些都是他背得滚瓜烂熟的法则。 可问题是，这些根本解释不了眼前的情况啊。 单从五行特性来说就不对，金为肃杀，刚且无畏，那金灵素可倒好，无论生门还是障碍，都反向飘离。与它相对的是，水柔且和，也完全和那个遇到什么都直接飘过去的水灵素不搭。 这些灵素一点都体现不出五行特性，反而像…… 反而像…… 想着想着，苏以灏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眼神一下子惊疑不定起来。 关于这个考验，其实有两个地方是被他忽略的。 蒋泊文店铺里三个散修说考验场景多变，且塔灵不会交代任务，但他却清楚地接到了任务。 蒋泊文说「全塔只要有一名试炼者通过，就能开启新试炼」，塔灵却说「此奇遇考验关联通天塔下一阶段试炼，完成可开启新试炼」。 相似的说法，微妙的不同。 一个猜测浮上苏以灏心间，挥之不去。 这个猜测…… 他要验证一下。 想到这里，他让化身走到金灵素附近。 此时，金灵素正停在一个三岔路口处。 一面是墙，三面都是通路。 苏以灏催动灵力，控制化身，轮番使用刀和铲子两种工具，先是在两面通路上分别造出壕沟和土坑，接着又一铲子推倒了第四个方向上的矮墙。 然后他停下手，目光灼灼地盯着金灵素。 * 「哥哥，他在干什么啊？」半空中，羊小球迷惑至极，为什么又要挖坑又要推墙啊。 「他在试验。」陆垣解释说。 「试验？」羊小球愣了愣，「试验什么？」 「试验……」陆垣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反而问道，「你不妨先猜猜，金灵素会往哪个方向飘？」 「这还用猜吗？」羊小球哼了哼，哥哥也太小看他了，「肯定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飘啊！」 苏以灏之前尝试时，他看得可清楚了，这个金灵素不管遇到土坑、壕沟还是倒了的墙，都会往其他地方飘。 现在三面有东西，一面没有，肯定往没有的地方飘呗。 「是吗？」陆垣老神在在道，「可惜你猜错了。」 第86页 「不可能！」羊小球反驳道，他不可能猜错。 然而，事实说明一切，石屏上，那金灵素闪了两闪，竟一个转弯，飘向了土坑所在的方向。 「为什么？」羊小球不解极了，为什么单独一个障碍，金灵素会避开，三个障碍，反而凑上去。 与他的惊讶相反，洞府木屋内，苏以灏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果真如此的笃定，似乎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内。 「哥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羊小球绕着五边形迷宫飞了一圈又一圈，也没看出什么蹊跷，只能飞回到陆垣身边求助，「哥哥，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啊？」 「别急。」陆垣说着，在半空中投射出一段影像来，「看完这个，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第29章 悬崖考验 「唉……唉……」 洞府木屋内，杨疏盘膝而坐在地板上，双手抱头，唉声嘆气。 他面前的石屏上，一袭黑衣的化身小人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垂头丧气般，仿佛也跟自己的玩家主人一样处于郁闷之中。 「唉，怎么办呢？」 杨疏惆怅地喃喃自语，「接下来该往哪走才好呢？」 说起来，自从进了通天塔，他真是有一段时间没像现在这样发愁了。 杨疏，金刀门的一名鍊气期刀修，出身偏远小域，为探索秘境潮，和师兄结伴来到六合城。 在通天塔的孵蛋活动初期，他因为被苏小少爷十块下品灵石一刀的帮砍酬劳吸引，机缘巧合地成了一名秘境玩家。 进塔前的那阵子，可以说是杨疏来到六合域后，最低谷的一段时期，灵石花空，师兄受伤，他自身又修为不高找不到活计，回宗之路遥遥无望。 那时的他整天都在发愁，每日苦着脸徘徊在六合城街头，不知前路何在，无助又迷茫。 而这时，擎天秘境出现了，一下子给他带来了多重惊喜。 头一重，便是让修为不高的他有了赚灵石的出路。 初进秘境时，他的主要收入来自于帮苏小少爷砍蛋，每日帮砍三次，每次十块下品灵石。 苏以泽的灵蛋孵完后，他又继续在留影壁上帮其他道友，虽然那些人不像苏小少爷一样富有，出不起十块灵石的价码，但一次一块是至少的。运气好时，赶上有人急求最后几刀，有可能额外再赚两三块。 除了「帮砍」这个赚灵石的大头外，杨疏也会做一些「零碎活」，比如刷关赢取灵石兑换券，再比如观看巅峰战时积极留评收鲜花，还有等抢飞舟掉落的晶钻灵蕴…… 这些灵石不能算多，但肯定也不少，至少对出身小宗的杨疏来说，可算不菲，大大缓解了他的生活压力。 在赚灵石之外，通天塔带来的第二重惊喜就是洞府了，不愧叫做洞天福地，这里的灵气实在浓郁，远不是他们宗门那个小破山头可比的。 才试炼了短短一个月，杨疏就像吃了仙草，修为蹭蹭蹭直往上涨，从鍊气期四层直接跃到了五层，几乎顶得上之前两三年的修炼速度。 这不可思议的提升速度让杨疏一度产生了错觉，该不会灵根检测有误，他本该是个绝世天才吧。 待之后这种迅勐势头有所回落，杨疏才又找回几分真实感，看来应该是境界早就到了，只是之前太缺灵气的原因。 尽管如此，也足够杨疏激动了，他甚至产生了不回宗门，跟师兄在秘境修炼的念头。 当然也只能想想，是不可能实现的，一来他不能不回宗门，二来嘛，他师兄那边也有些不对劲。 这一个多月里，杨疏多次和师兄提起过擎天秘境，讲这里的试炼，说这里的洞府，就是想让师兄一同进塔修炼，但每次提起，师兄都以自己有伤在身、不便挪动的理由拒绝了。 修真者受伤后，难道不更该去灵气浓郁的地方调养吗？杨疏百思不得其解，只感觉师兄在敷衍自己，实际另有原因。 可师兄从小脾气就倔，做出的决定连师父都无法改变，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杨疏只能遗憾作罢。 既然师兄不愿进秘境，他也勉强不了，那他便再努力一点，更努力一些，提高修为，在通天塔闯出一番名头来，赚更多的灵石，总有一天能帮到师兄。 因此，最近杨疏非常刻苦，每天都泡在秘境里，就是想提升五行战棋段位，打进巅峰战，扬名全塔，靠对战赚灵石。 但让杨疏没想到的是，在靠着巅峰战扬名前，他倒是先迎来了另一个机缘。 事情说回不久前，在看完今天午时的巅峰战，并抢完今日份的飞舟灵蕴后，杨疏也跟其他观众一样传送回洞府，开始了互战练习模式。 互战练习模式是在排位赛后，新上的一种五行战棋练习模式，普通练习模式中，试炼者只能和塔灵对战，但在互战练习模式里，试炼者可以与通天塔内的其他道友互相切磋。 这一模式的优点是，能更好地模拟排位赛战况，让试炼者充分准备；缺点也很明显，匹配对手实力多变，说不上这一局会遇到散仙级，还是灵石级，而每局的积分也会随对手实力变动。 杨疏今天的运气还不错，回洞府后，一连开了十局，对手实力有高有低，但最后都是他赢了。 盘膝打坐恢復完消耗一空的灵力后，杨疏斗志满满地站起身，准备乘胜追击，再来十局。 可就在他等待匹配对手时，石屏中心忽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黑色漩涡。 第87页 那漩涡足有半个石屏大，不停旋转着，将他的化身小人吞了进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杨疏没有惊慌，甚至有几分激动。 因为闲暇时常刷留影壁的他一眼认出，这情形不正是一众道友分享过的考验吗？ 果然，塔灵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他真的遇上了神秘考验！ 听说这个考验与通天塔下一阶段试炼有关，听说考验场景多变且难度都很大，听说至今没有一个人成功通过，许多道友都在猜测最后会是谁拔得头筹。 今天竟然被他撞上了！ 打进巅峰战的目标尚未达成，他就要先用另一种方式闯出名头了吗？ 杨疏越想越振奋。 而当漩涡消失，发现自己的化身出现在一座悬崖之上时，他的激动之情到达了顶点。 这个考验场景，他早就见其他道友分享过，再熟悉不过了。 在悬崖考验场景中，试炼者们的化身最初会出现在一座悬崖上，值得注意的是，它们身处之地并不是孤零零一座悬崖，而是数座以山间险道连接的石峰。 这些石峰都是光秃秃一片，其上没有任何草木动物，只有嶙峋的怪石和无数狭窄的野路。 试炼者的化身落入考验场景后，将不能再使用任何灵法和修真手段，必须像凡人一样，一步一步地攀爬寻路。 另外，有道友分享说，这片悬崖群内有类似迷踪阵的阵法。 迷踪阵，是修真界的一种杀阵，此阵能蒙蔽入阵者的感知，隐藏杀机，若身在阵中，却看不破阵势，每走一步都是险境。 悬崖考验场景同样如此，有时眼前看着是一条山间小路，走上去后却会一脚踩空，直接掉落崖底，也有时身侧明明就是万丈深渊，可踩上去一试才能发现，那不过是迷踪阵的障眼法，其实另有玄机。 与湖泊、沙漠等考验一样，悬崖考验中，塔灵同样没有提出任务要求，唯一告知的便是请试炼者自行探索。 有道友分析猜测，这项考验的目的应该是感知与观察，在危机重重的悬崖群内，在迷踪阵法的干扰下，摸索出一条走下悬崖的路来。 因此，通过悬崖考验的要点只有一条： 小心、小心、再小心。 进入考验场景的瞬息内，杨疏就将看过的相关经验做了汇总，总结出了这条核心策略。此后他也一直实践着这一准则，每走一步，必会先用脚探看虚实，确定没问题，才会前进。 小心为上的确是一个很有效的对策，靠着一点点摸索着，杨疏顺利地从一座山崖走到了另一座崖边。 可就在他即将走下山道，步入另一个山崖时，异象陡生。 只见化身小人前方不远处，竖立的峭壁忽然在瞬间崩塌，开出一个裂口，一条小道从裂口延伸出去，直通向另一座山崖。 那小道平坦、笔直，是一条再顺遂不过的捷径。 杨疏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条小路，迟疑了数息后，终于还是一转身，向着反方向走去。 事出反常必有问题，谁知道这忽然出现的小路，到底是生路还是陷阱？ 他宁可绕远路，也绝不要冒险，浪费来之不易的考验机会。 而放弃小路之后的遭遇更是让杨疏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就在他放弃捷径，调转方向继续上路后，又接连碰到了两个布满土刺的壕沟和一个土坑。 虽然那壕沟只有化身半臂宽，土坑也只有一指深，很小很浅，根本不算障碍，只要稍稍控制化身一跃，就能轻松跳过去。 但谨慎为主、小心为重的杨疏每次遇到它们后都会立刻调头，往其他方向走，绝对不上当。 「看来要抓紧时间了。」他心中同时想着。 依照留影壁上众位经歷过悬崖场景的道友们的经验，考验初期几乎没有危险，就怕自己作死，但随着时间延长，考验难度会不断增大，各种陷阱轮番上阵。常常走着走着，就忽然撞到火球、刀雨、木刺林。 这些陷阱出现得毫无规律，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他必须加快探索进度，尽快找到下山的路，杨疏如此想。 但问题是，路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而在曙光出现之前，往往危险会先一步到来。 这不，在又一次爬下山路，走到一座峭壁之下时，异状再次出现。 杨疏的化身周围，后方和左面突然分别冒出一个壕沟和土坑。 紧接着，他身前的峭壁轰然倒塌，显现出一条通向远方的平坦小路。 前方是路，后方是壕沟，左侧是土坑，只有右边是空地。 小小的黑衣化身就此被包围在当中。 杨疏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这才有了之前，他盘膝坐在木屋地上，与化身一起唉声嘆气的一幕。 「唉，怎么办呢？」他纠结地抱着头，「接下来该往哪走才好呢？」 杨疏苦恼极了，他实在太想通过考验，以至于过分谨慎，每走一步都要再三思量。 之前只遇到一个陷阱时还好，但现在…… 从明面上看，前方的小路是诱惑，左与后都是陷阱，只有右侧，什么都没有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他又忍不住深想，不妥，右边也不妥，怎么看都像是故意作出的破绽，引他过去。 看不见的危机往往比看得到的更恐怖。 不行，绝对不能往右。 第88页 那么剩下来，小路、壕沟和土坑，他又该选择哪一个呢？ 表面最安全的有可能是最危险的，表面危险的却也同样有可能危机重重。 最后的最后，谨慎为主、小心至上的杨疏做出了最符合他性格的选择。 不扎眼，不冒进，保持中庸之道。 化身小人一个蓄力起跳，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跳过了浅窄的土坑…… * 「诶？」 秘境上空，用八倍速看完这段悬崖考验的影像后，羊小球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奇怪，土坑、壕沟……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啊？哥哥，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他问的明明是金灵素的问题啊。 「想想看，苏以灏之前在万向迷宫里都做了些什么？」陆垣提示道。 「苏以灏做了什么？」羊小球一闪一闪着白光，仔细回想。 那个被哥哥看重的苏以灏，在万向迷宫出现后，做了好多试验来着，他拿铲子铲围墙、用刀砍壕沟…… 最后、最后他还跑到金灵素旁边…… 想到此处，羊小球身上的光芒越来越亮，「苏以灏在金灵素附近挖了土坑、壕沟，还推倒了一面墙，这个刀修在考验里也遇到了土坑、壕沟和坍塌的峭壁……」 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陆垣很是欣慰，「怎么样？是不是明白了？」 「嗯，我明白了……」羊小球似有所悟，「我明白一定是玩家太多了……」 「嗯？这跟玩家多少有什么关系？」陆垣愣了愣，黑光一顿，搞不清羊小球的脑迴路。 「唉！」羊小球像个小老头般，煞有介事地嘆息道，「玩家一多，哥哥的反应就跟不上，反应跟不上，就弄不出新考验，看把哥哥你逼的，都要靠模仿了……」 陆垣：「……」 他错了，他就不该对这蠢弟弟的智商抱有希望。 第30章 非对称 擎天秘境，苏以灏的洞府内。 在证实金灵素的行动与自己的预判一致后，苏以灏就收回灵力，停下了动作。 「苏小友？」 片刻后，塔灵询问的声音响起，似有深意般关心道，「怎么不继续考验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 苏以灏顿了顿，视线扫过屏幕，直接问道，「塔灵前辈，你跟我说过，神秘考验的任务是在万向迷宫里搬运五行灵素，实际上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哦？」塔灵既没承认，也未否认什么，只是问道，「苏小友何出此言，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吗？」 「这些五行灵素……」苏以灏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它们很不正常，无论是套用五行本身的种种特性，还是从相生相剋的属性来看，都很不正常……」 准确地说，是没有一点儿五行的影子，金性至刚，迷宫内的金灵素却畏手畏脚，水本柔和，迷宫中的这个却莽撞好动。 不，像这样单用两个词语概括也不妥当，应该说，迷宫中五种灵素的行为都是很复杂的、灵活多变的，不像单纯五行那样性质单一。 它们让苏以灏有种错觉，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个死的光点，而是五个各有性格的人。 一开始，这只是苏以灏总结规律不成功后的一句随口感嘆，可是当这一闪念出现后，他忍不住冒出一个惊人设想。 或许，这些灵素背后就是真人呢？ 再结合他听到过的关于考验的信息，苏以灏越分析越觉得这设想有可能成立。 蒋师兄告诉他，「考验只要有一名试炼者通过，通天塔就会开启新试炼」。 然而，塔灵宣布的原话却是：「此奇遇考验关联通天塔下一阶段试炼，完成可开启新试炼」。 乍看上去，两人说的是同一件事，说法没有出入，可需要注意的是，在介绍考验时，塔灵迴避了一个词：「一名」。 塔灵从未明确表达出「一名试炼者通过」这样的说法，他没有提到人数，只用了「完成」二字。 谁完成？几人完成？ 一般人听到这个任务要求，都不会深究字眼，因为没说明自然指的是一个人，可如果不是呢？ 另外，蒋师兄店铺里的散修说，考验场景变化无常，唯一相似的，是塔灵都不会交代任务，需要他们自己摸索。然而奇怪的是，他遇到的考验却有十分明确的任务要求，难道是因为迷宫场景特殊吗？ 苏以灏经过一番思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迷宫场景是特殊的，它应该是所有场景中最特殊的一个，只有此场景中的试炼者才能接到任务。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其他考验场景没有任务，事实上，它们的任务塔灵早已给出。 因为…… 苏以灏的目光扫过赤、蓝、金、绿、棕，五个跃动的光点，说，「塔灵前辈，这些灵素背后都各有一位同在考验的道友吧，搬运灵素的任务也不是交给我一个人的，而是共同属于我们六人，我猜的对吗？」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木屋便陷入一片沉寂。 塔灵没有立刻回答，苏以灏也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经过了一瞬。 木屋内再次响起塔灵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苏小友啊，苏小友……」 苏以灏神色一紧，所以他的猜测是…… 「苏小友，恭喜你！」塔灵正色宣布道，「恭喜你成功勘破万向迷宫的假象，解锁真正的考验任务。」 第89页 话音落下，石屏中的迷宫瞬间起了变化。 纵横交错的矮墙簌簌崩塌，消散不见，取而代之地，是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一片片草原依次显现，一棵棵火木向天而生…… 悬崖、湖泊、草原、沙漠、火谷。 眨眼间，这座五边形的万向迷宫就从平面步入立体，以每一角为起点，延伸生长出五处风格迥异的景观，其间以结界相隔，互不相通。 那景观内的山峰只到苏以灏化身的小腿高，湖泊只有化身的一手宽，他站在其中，好像一个巨人站在微缩的盆景里。 五个跃动的灵素光点同样消失不见，化成了五个小小的化身，这些化身或一身华服，或一袭黑衣，或坐或立，或休息或行走，穿着各异，形态不同。 「苏小友，他们就是你在本次考验中的试炼者同伴。」 果然是这样，苏以灏精神大振，随即他又想到塔灵刚刚说，「解锁真正的考验任务」。 「塔灵前辈，我们真正的任务是？」他问。 「你们真正的任务，实质上与『搬运五行灵素到迷宫中心』相同。」塔灵说，「小友请看……」 迷宫中心，在五处景观外的空地上，有什么东西缓缓浮现。 苏以灏定睛看去，发现那是一座悬空而立的石门，那石门整体呈黑色，静静悬浮在半空中，周围云雾缭绕，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 如果再仔细看去，能发现石门上刻着许多线条简陋的图案，有布满坑洼的圆形，有长着许多凸起的长条，还有的像树一样。 苏以灏总觉得这些东西有点眼熟，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石门正中更显眼的东西吸引过去，那是一个空心漩涡的形状，有五瓣组成，每一瓣都连着一条若隐似无的光带。 五条光带正是赤、蓝、金、绿、棕五种颜色，以石门为起点，分别延伸开去，遥遥连接着五位同伴的化身。 「这些光带指引着通往石门的道路。」塔灵解释道，「真正的考验任务是，五个不同场景内的试炼者共同抵达石门下方。」 难怪塔灵说真正的任务与搬运灵素到迷宫中心一样，原来都是聚集，苏以灏想，从聚集灵素到聚集人。 「如此说来，我的作用从搬运变成了从旁协助？」 「不是协助，苏小友，你的作用可是格外重要。」塔灵意味深长道，「等你听完这三点规则，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苏以灏洗耳恭听。 只听塔灵说，「第一，与之前一样，光带指引的通路随时都在变化；第二，只要有一人血量清零，考验即算失败；第三……」 他停了一息，才说出最重要的一点，「你和你的同伴互相之间无法交流，且他们并不知道任务要求。」 「所以，苏小友，你不是协助，他们的一切行动，都需要你以恰当的方式来指引。」 * 「咦？咦！」 半空中，羊小球吃惊地弹了两弹，「什么？哥哥你说什么？那些五行灵素都是人？真正的考验任务也不是搬灵素，是搬人？」 搬人是个什么鬼，陆垣轻咳一声道，「我给你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吧。」 连对比试炼影像都明明白白给羊小球看过，他却愣是猜错了方向。 「没错，迷宫里每个灵素背后都有一位同时参与考验的玩家。」陆垣说，「好比金灵素，它代表的就是正在进行悬崖考验的刀修杨疏。」 所以别再说他反应迟钝搞模仿了，这都是故意为之的设计。 「我一点都没看出来……」羊小球震惊道，「难道之前，其他人考验时也是这样吗？」 「一样的。」陆垣说，「从考验出现开始，每个迷宫都对应另外五个外部场景，六人一组，同时互动。」 「可是不对啊……」 羊小球想到什么，他也就算了，他最近沉迷于巅峰战和经营留影壁，没注意到很正常，但其他玩家不一样，「关于这个考验，留影壁上明明好多玩家在交流，他们没人发现问题吗？」 「考验触发率很低，只有部分玩家才能遇到，而且我在选人时，会安排完全陌生的六人一组，将交流的可能性降到最低。」陆垣解释说，「至于留影壁上的分享和讨论？」 内容筛选、精准定位、刻意推送…… 社交工具里，控制信息的套路多了去了，尤其在这修真界，玩家总数才上千，又大多是各自为政的散修，操作起来更是简单。 当然了，尽管使用了种种配套保障，一个引人兴趣的秘密终归保持不了太久，聪明人多番揣摩总会发现蛛丝马迹。 「其实在苏以灏之前，也有玩家发现过。」陆垣说。 「诶？还有其他人？」羊小球一愣，他都没注意，「那他们……」 「只有三个，」陆垣说，「可惜两个是在考验失败后才发现的，一个虽然在考验中猜到，最后也没能完成任务。」为了让他们保密，陆垣还特意许诺了封口费来着。 「不是我说啊，哥哥，没人通过是正常的。」羊小球说，「这个考验太难了！」 之前，他觉得陆垣不给玩家讲清楚任务要求就很难，现在知道了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难度再次提升了好几倍。 「难就对了。」陆垣说，毕竟这可是他为大团长定制的考验。 没错，这个考验上线的初衷有三，一是以神秘规则激起玩家的好奇心和关注度，二是给新试炼做铺垫造势，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以此作为测试，在一众秘境玩家中，找出有指挥潜力的人才。 第90页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修真者们是不缺战斗经验的，探索秘境、消灭异兽、日常修炼，随便拎出来哪一项都与战斗相关。 可问题是，他们的战斗不是孤身一人的独狼战，就是三五成群的小规模作战，而游戏里的大型征战活动则完全不同，往往都是靠人数堆出来。 一场开荒战，一场boss战，参与人数至少上千，如果没有团长带领指挥，其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因此，陆垣才特意用这样一个非对称合作考验，来寻找有潜力的人才。 所谓非对称合作，指的是在游戏中，玩家各自身份不同，互动方式不一样，却要共同合作，达成统一目标。在通天塔的考验中，一组六名玩家，两种角色。五名玩家是行动方，迷宫玩家是指挥方。 整个考验中，指挥角色的难度是最高的，因为在设定中，行动方对任务一无所知，且两方完全无法交流，一切都要靠指挥指引。 「想完成这个考验任务，指挥首先要有猜出真相的观察力和预判同伴行动的洞察力。」陆垣说，「此外，他还要能随机应变，时刻根据变化的路径，调整策略。」 「太难了吧。」羊小球再次感嘆，同时也忍不住替苏以灏担忧，「他能行吗？」 「别小瞧了苏少谷主，这些能力他肯定没问题的，不过……」陆垣说着话锋一转，「考虑到他的身份，我特别增加了一点小障碍，就不知面对这个障碍，他能不能行了。」 「增加障碍？」羊小球惊唿一声，难度已经这么高了，哥哥居然还增加，不怕他完不成吗？ 「放心吧，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碍。」陆垣说。 「什么障碍？」羊小球好奇地问道，「是让路更难走吗？还是放了更多陷阱？」 陆垣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没发现吗？仔细看看其他五个化身。」 其他五个化身？ 羊小球带着困惑，依次打量过去，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啊，都是很正常的形象，装备都…… 哦，除了那个水灵素，一袭华丽外袍，满身昂贵饰品，闪亮极了，羊小球随便一打眼，就认出来两个神级装备。 「奇怪，这个水灵素……」羊小球若有所思，说，「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眼熟？」陆垣老神在在，「等一会儿，你还会更眼熟的。」 羊小球：「？？？」 * 木屋洞府内，苏以灏正在思考。 这个任务的难度就在于，他无法跟其他五人沟通，所以必须先准确把握住每个人的特点，才能用工具传递出正确的指引。 最好解决的是金灵素和水灵素两位道友。 金灵素谨慎，遇到什么都倾向于怀疑，所以做几个一目了然的陷阱，就能让他转向正确道路。 水灵素正相反，易冲动，但只要大大方方地将生路展示出来，他一定想也不想就直接过。 火灵素稍稍复杂，谨慎中又有好奇，不能连续用一样道具，可以生路和陷阱掺半。 最后两位…… 然而，就在苏以灏准备观察剩下两位道友时，湖泊区域忽然有异常情况发生。 那位被他断定为最好引导的水灵素道友，冒冒失失之间，竟一脚踩空，掉到了湖里。 索性是在浅滩，身着华丽长袍的化身小人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后，顺利上岸。 小人头顶上，浮现出一条细窄的长条，大部分是红色，只右侧一小段成了灰色。 说明血量只减了一点。 然而，在看清血条的瞬间，苏以灏整个人勐地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那红色长条。 更准确地说，是盯着血条前方，试炼者代称的位置。 那里有五个小小的黑字： 「阵不差灵石」 苏以灏：「……」 呵、呵呵…… 难怪他总感觉水灵素的行事风格有点熟悉呢。 好啊，真是好啊！ 这水灵素竟然是他那气死人的「好弟弟」！ * 「哈？是他！」 羊小球也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瞧着那身行头很眼熟，可不是嘛，整个通天塔，能穿得上一身神装的，除了苏小少爷还能有谁。 「水灵素是苏以泽，控制迷宫的是他哥？」 羊小球忍不住大笑起来，之前还遗憾看不到苏以泽被揍，现在机会就来了，「哥哥，你为什么要把苏以泽放进来，你是故意的吗？」 「嗯，冷静与理智是一个指挥应具备的基本素质，尤其是在任务与私人恩怨发生冲突之时，更能看出他……」 「停停停！」羊小球打断了陆垣的分析，「能不能说得简单点？」 说些球好理解的话。 「简单点啊……」 陆垣黑光一闪，幽幽道，「简单点的原因就是，对于苏以泽到底会不会被他哥揍一顿这件事，我也有点好奇。」 第31章 恐怖如斯 苏小少爷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 自从他在首场巅峰战上，以一百艘飞舟的大手笔，很是出了一把风头后，便成了通天塔内数一数二的名人，新老玩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苏小少爷仍不满足，野心膨胀的他又从千机谷驻地里，拉来了几位关系不错的同门，一起组建了千机谷飞舟盟，每逢巅峰战开启，必在赛尾闪亮登场。 其实有心人若算一算，会发现飞舟盟成员投放的飞舟，每次加起来也就三十上下，远没有之前苏以泽自己一个人多，但当他们用整齐划一的队形，以相似开头的代称一同出现时，气势远不是一个人可比的。 第91页 正所谓灵石在精不在多，关键要花出气势，打出排场！ 看着自己一手打造出的飞舟盟初步引起轰动后，苏以泽激动又自豪，那一刻他确定了出名之外的另一件乐事，或者说事业，那就是当好盟主，将飞舟盟做大做强。 或许在经营联盟方面，苏小少爷真的有点天赋，他无师自通地领悟了造势精髓，带领飞舟盟，先后发起「盟友同晒灵兽」、「穿同款神装」等多项活动，在留影壁上引领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秘境内的成功给了苏以泽自信，连带着秘境之外，他也渐渐活跃起来。 以前他是千机谷的闲人，不问宗门诸事，现在不一样，他可是飞舟盟的盟主，得对盟内成员们负责。 于是，当得知与千机谷有合作的蒋泊文在售卖五行灵兽式样的剑穗后，他的脑筋也活泛起来，立即召集飞舟盟内的符修，开了个小会，提出在符箓上绘制灵兽暗纹的想法，自此做起了符箓周边的生意，且做得绘声绘色。 所以说，塔内塔外事业双丰收，他又如何能不春风得意呢。 不过，在得意之余，也有一些不太完美的地方。 名气大了，关注的人多了，总会出现反对的声音，有人说他太张扬，也有人说他纯靠灵石没实力…… 这些话，以前的苏小少爷会特别地在意，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见识得多了，又有了更重要的盟主事业，哪有功夫郁闷这些。甚至他们越说他越开心，酸话，一听就是酸话，有本事也像他一样建个飞舟盟啊。 当然，这些声音是少数，更多的人只会在他的留影壁分享下花式夸赞，甚至有一些胆子大的，还会直接向他发送好友申请。 对于这部分人，苏小少爷一向是拒绝的，开玩笑，好友可是能互相拜访洞府的，除了千机谷的同门，他才不会轻易加其他人呢。 可拒绝归拒绝，在拒绝之前，看一看那些五花八门的申请留言，也是很有意思的。 这些留言有含蓄型的，比如，「灵石道友，久仰大名，在下小小一散修，能否有幸结识。」 有外露型的：「啊啊啊，灵石前辈，我好崇拜你，加个好友吧。」 有迟来的自荐型的：「听说你之前在招人帮砍？现在还需要吗？」 也有莫名其妙型的：「前日在千机谷店铺购得符箓一套，使用中有些问题，请道友解答。」 真是花样百出，理由众多。 而就在今天，苏小少爷的好友申请里，又出现了一种新的类型。 【真心求教：我是你哥】 苏以泽：「……」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竟然还有用他哥做幌子的？ 看完这条申请信息后，苏以泽当时就火了，什么人啊，怎么还来占他便宜呢？ 虽然语气简洁，是他哥的风格，模仿得有点像。 只可惜，机智如他苏小少爷，是万万不会上这么低级的当的。 毕竟谁会出现在擎天秘境，他哥也不会出现，这一点，苏以泽敢百分之一万的肯定。 要问他如此确信的原因…… 当然是因为，他专门托人打听过啊。 据说他哥最近在忙着研究一个什么东西，闭关不见外人，出关之期遥遥不定，瞧那重视的样子，至少也得一年半载，怎么可能这时来六合域？ 再说了，若不是确定他哥不会来，他也不敢搞风搞雨、行事如此高调不是？ 于是，在收到这个古怪的好友申请后，苏以泽只是嘀咕了一小会儿，就直接拒绝拉黑，根本没放在心上，自然也完全想不到他自己给自己埋了一个多大的坑。 在苏以灏气到冒烟时，苏以泽早已传送出观战场，回洞府逍遥去了。 他先是例行刷了一阵儿留影壁，又与同门好友们聊了会儿天，最后决定玩几局五行战棋开心开心，他现在没了在排位赛中晋段的压力，也开始享受起对战的乐趣了。 然而，第一局尚未开始，正显示匹配对手呢，石屏却起了变化，一个黑色漩涡突然浮现，一下将他的化身小人吞了进去。 这是……考验？ 作为留影壁的常客，苏以泽当然一眼认出，这情形正是最近吵得很热的奇遇考验。 苏以泽一下来了兴趣，虽然他现在主要关注飞舟盟的事业，远没了之前对全塔通告的迫切渴望，但正所谓来都来了。 既然碰到奇遇，就是缘分，他自然不会推拒。 而且仔细想想，听说这考验难度极高，至今无人完成，要是他能成为第一个通过的人，是不是也能证明他苏小少爷财力与实力并重呢？ 就这样，抱着试一试不亏，成了更好的态度，苏以泽兴致勃勃地开始了考验。 考验场景多种多样，他的化身出现的地方是一片湖泊群。 白雾笼罩的平原上，湖泊星罗棋布，大大小小，各种颜色。 除此之外，天空中还漂浮着许多方形的土质平台，每个平台上都载着一个小型水景，有湖泊，有瀑布，有假山…… 这些平台或固定不动，或缓缓飘移，其间有的以桥相连，有的靠移动对接。 浮空平台与地面湖泊间则是靠水流连通的，那些流水很是奇特，有些像现实中的瀑布，自上往下，另有一些却一反常理，竟从地面湖泊逆向上行，反着流向天上。 总之，这湖泊考验是一个以水为主要元素，多层次、多变化的立体场景，构造十分复杂。 第92页 塔灵没有交代任务，考验场景又如此复杂，一般人见了都会头疼，但苏小少爷完全不在怕的。 他只短短思考了几秒，便果断控制化身，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来回上下移动的平台走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不给任务是吗？没关系，站得高望得远，只要去高处看一看，肯定能发现蹊跷。 就这样，以最高平台为目标，苏以泽上路了，他自信满满，深信自己的策略很正确，尤其是，当他爬上一处孤立平台，面对三面悬空，走头无路之际，前方竟浮现出一座石桥后。 在苏小少爷的意识里，根本没有故布疑阵、引君入瓮这回事，他唯一的想法是，前方无路，石桥自现，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运气不错，这条路选对了啊。 于是，他毫不犹豫，以更快的速度，直接冲过石桥。 如果前方忽然冒出的不是石桥，是水坑、水沟等障碍怎么办？ 苏小少爷的选择同样简单，就是迎难而上，跨过去。对此，他还自有一套逻辑，障碍代表阻隔，遇到障碍，正说明他距离线索不远了，不往障碍的方向走又该往哪走呢？ 出现障碍一定是在阻止他接近真相，遇到桥樑一定是在帮助他通行，不管看见哪种东西，结果一样，沖就完事了，没毛病。 这策略是如此简单以至于简陋，可在它的指导下，苏以泽确实一路畅通，平平安安地过了好几个浮空平台，距离目标越来越近。 顺利到不可思议的考验之路急速膨胀了他的信心。 「留影壁上那些人都是危言耸听，这个什么考验哪有那么难，真是太简单了，一点危险都没有。」 苏以泽满脸轻松，洋洋自得，「哎呀，也就是没早让我碰上，早让我碰上，新试炼早就开启了。」 主人的心态直接反应到化身的行动中。 石屏上，身着华丽长袍的小人儿动作悠闲自在，不像是在经歷考验，反而像是在游山玩水。 只见他一会儿踢踢石子，一会儿拨一拨湖水，又或是不好好走路，蹦蹦跳跳地踩着湖岸前行。 「扑通！」 得瑟的结果就是，一个没有控制好，化身小人脚一滑，径直摔进了水里。 「糟糕！」 苏以泽连忙认真了几分，控制化身，扑腾着从水里爬了出来。 虽然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及时，可还是被水中石头扎了一下，血量减少了一点。 可惜了，苏以泽心想，本来有机会满血通过考验的。 「唉，看来不能因为考验简单，就太过放松啊……」 他嘀嘀咕咕。 却在这时，自考验开始就许久未曾出声的塔灵突然说话了。 「苏小友……」 不知为何，苏以泽感觉塔灵的语气有点怪，好像在压着笑，可当他仔细分辨，却又仿佛只是错觉。 塔灵说，「苏小友，我建议你认真对待，因为接下来，考验会变难哦。」 「变难？」 苏以泽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就这？再难能难到哪去，他自信回道，「无所谓，尽管放马过来，这种难度小意思，我就是闭着眼睛走，也完全没问题。」 然而，打脸来得实在太快，就像他老爹制造的风阵。 前脚还信誓旦旦没问题的苏以泽，后脚就在通过一座浮空桥时遇到了意外。 那是一座连接两个固定板块的小石桥，不长，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他之前不知走过多少，都没出现差错。 可这一次，就在他行至正中之时，石桥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锤子砸中，桥面上寸寸裂出蜘蛛网般的裂纹。 石块掉落，桥身晃动，眼看就要倒塌。 苏以泽嘶了嘶气，赶紧加大灵力输出，控制着化身，用最快的速度往前冲去。 幸好他反应得快，紧赶慢赶，总算在石桥彻底断裂崩塌前，踩着掉落的石块，跳到了另一处平台上。 「唿，好险，真是好险！」苏以泽长出了一口气。 可是，没等他这口气喘完，异变却再次出现。 只见化身落地之处，竟瞬间长出了一棵树！ 他发誓，真的是瞬间，从发芽到长叶，再到伸展枝条、枝繁叶茂，一切都在眨眼之间。 之前为了冲过断裂的石桥，苏以泽把灵力输出到最大，也把化身奔跑的速度提到了最大，而这树又出现得实在太快…… 于是，他的化身还未在新平台上站稳，便在躲闪不及之间，「咚」的一声撞在树上，被反弹回去，踉跄着连退几步，倒栽着跌下了平台。 「哎呀、哎呀！」 苏以泽呲牙咧嘴地叫起来，此时的他哪里还坐得住按摩椅，他像屁股着火一样，急得直接跳到了地上。 可恶，怎么会忽然长出一棵树？ 他不会直接摔死结束考验吧，那也太倒霉了。 不过，预想之中的血溅三尺没有发生，化身坠落之处的正下方「刚好」飘来一个浮空平台，这处平台上「刚好」有一片小树林，林中两棵大树之间又「刚好」挂着一张巨大的拦网，接住了他的化身。 血条再次出现，显示这一波坠崖，血量只掉了一点点。 「唿……」 苏以泽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屏住的唿吸也再次顺畅起来，「没事，唿，太好了，没事！」 不过…… 骤悲骤喜之后，他难免有些疑惑，自言自语，「是不是有点太巧了，怎么我掉下去的地方，会刚好有张网呢，难道说……」 第93页 他严肃着一张脸，若有所思。 数秒后，却只见苏小少爷摸了摸下巴，自信又自恋地道，「难道说，我今天竟如此幸运，命中注定要做第一个完成考验的人？」 「噗！」 塔灵的笑声猝不及防响起，吓了苏以泽一跳。 苏以泽：「……你在笑什么？」 「没、没什么……」塔灵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在为苏小友你死里逃生而笑，对，我是在为你庆幸。」 苏以泽：「……」 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塔灵今天话里有话，很不对劲。 但是，不等他深入探究，塔灵又继续说话了，这次是善意的提醒，「苏小友，我建议你别磨蹭了，赶紧从网里出来吧。」 「啊？」苏以泽一愣，正要多问一句，却听石屏中忽然传出「嗡嗡嗡」的响声。 苏以泽：「……」 苏以泽：「！！！」 在苏小少爷不可置信的表情里，一群蜜蜂不知从何处飞来，目标明确，直奔向拦网。 那蜂群铺天盖地，黑压压一片，瞬间就落了他满身。 有没有搞错，蜜蜂？！ 苏以泽来不及去想他哪里招惹了蜂群，因为血条再次出现，已经开始一滴滴往下降了。 他手忙脚乱地控制化身，一边扑腾着脱离拦网，一边扇赶蜂群。 可这群蜜蜂怪得很，仿佛认准了他，不管如何扑打，都坚定地绕着他的脑袋，嗡嗡飞舞。 更奇怪的是，片刻后，它们又像约定好了一样，一只不落地整齐飞离。 「唿……总算……结束了……」 眼见着蜜蜂们离开，心累的苏以泽终于舒了口气。 然而，当他再一回头，看向自己的化身时，这一口气又憋回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差点让他心梗。 蜂群的伤害倒是不高，被叮完后，血条不过只掉了一点点，可是…… 苏以泽盯着石屏上，自家化身那张一眼大一眼小、满是红包的脸。 好半晌，他才嘴角抽搐着问，「塔灵，为什么化身的脸会变肿？」 明明在五行战棋里，不管受到何种伤害，都只会反应到血条上，最多倒地不起，哪像现在这样逼真。 逼真到，看着这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肿脸，苏以泽甚至有种自己脸在疼的错觉。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苏小友。」塔灵幽幽解释道，「这是通天塔在考验场景下推出的新体验。」 苏以泽：「……」 什么玩意？新体验？也太影响他的形象了，这让爱美的他还怎么继续下去！ 我…… 苏以泽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塔灵又用一种古里古怪的语气，抢白道，「哎呦，苏小友，你这化身也太……你还能继续吗？要老夫说，不然你直接退出吧，奇遇考验太难，你的实力……唉，有点勉强了，想退出也是人之常情。」 苏以泽：「……」 「你说谁想退出了？」 苏以泽还能说什么呢。 他脸皮抽搐着，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我要继续考验，我行，我能行！」 …… 一扇悬浮在半空的黑色石门下方，或坐或站着四个化身小人。 他们一边看向一座发着蓝色光芒的圆形光门，一边以文字泡的形式互相交流着。 「道友你是说，你最后在岩浆瀑布后面发现了一个山洞，走进山洞后才到了这儿？」身穿粉色衣服的女修小人头顶冒出一行文字。 「嗯，是的。」背着砍斧的小人回答。 「哇，你们的考验都好难啊。」身穿黑衣的小人发言道，「我是悬崖考验，里面的陷阱手法很拙劣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有问题，我走着走着，就来到这儿了。」 「你可真够幸运的。」白衣化身小人说，「我在沙漠里，钻了好几个地下通道，那里面黑黢黢的，看不到路，我差点没走出来。」 「这么说，还是你的考验难。」背砍斧的小人说，「我的至少能看见路，你很厉害。」 「别别别，道友别这么说，」白衣小人连连推辞，他说着想到什么，话锋一转，「要我说，最难的还得数湖泊考验。」 「唉？不是吧。」黑衣小人反驳道，「留影壁上说，湖泊考验就是路很复杂，危险不如沙漠高。」 「我的意思是……」白衣小人调侃般道，「毕竟进行湖泊考验的道友现在都没出现。」 「是啊，他不会失败了吧！」黑衣小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我到的时候，塔灵告诉我，必须五种场景的试炼者全部到齐，才算考验成功的。」 「既然没宣布失败，就还有机会。」背着砍斧的小人说。 「唉，所以这最后一位道友什么时候才能到。」粉衣小人忍不住说，「比湖泊考验更危险的沙漠都结束了，他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就在这时，远处的蓝色光门忽然起了变化，只见那光门闪烁着，边缘似火星般跳跃，越扩越大。 是试炼者走出考验场景的预兆！ 终于来了吗？ 四人同时站起身，心中激动，不约而同地向着光门方向看去。 须臾后，扩大到极致的蓝色光门一个晃动，扑哧一声吐出一个化身来。 奇怪地是，那化身被吐出来后就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下。 什么情况？ 第94页 其他四人面面相觑。 半晌，黑衣小人头上顶着一个问询的文字泡，率先走了过去，「道友？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他走到穿着华丽长袍的化身小人身边，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他扶起来。 然而，没等他实行计划，那化身便先一步自己抬起头来。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头髮披散，一眼大一眼小，眼眶青紫，脸颊红肿，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活像一个猪头。 这副堪称惨烈的样貌，哪怕隔着屏幕，也让四位试炼者忍不住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嗯？化身也能表现出受伤吗？ 第二反应则是： 对不起，是他们错了，原来湖泊考验才是最危险的。 湖泊考验，恐怖如斯！ 瞧这位道友的模样，不难想像出他经歷了什么…… 他一定是被水里的鱼排着队，一鱼一拳地狠狠揍了一番！ 第32章 邀请函 有人完成通天塔的神秘考验了！ 随着塔灵发出的全塔通告，这一惊人消息迅速传到了每一位身在擎天秘境的修真者耳中。 「各位试炼者请注意，现在发布全塔通告：」 「试炼者『真心求教』、『黑刃』、『花灵』、『三板斧』、『无忧道人』、『阵不差灵石』完成奇遇考验！恭喜这六位试炼者！」 威严而庄重的通告声如是响了三遍。 听完全塔通告的内容之后，一众修真者的感受各有不同。 有修真者在惊讶，没想到，如此困难的考验竟真有被完成的一天；有修真者在遗憾，可惜了，如此一来自己就没了机会；但更多的修真者们都在关注一个细节。 全塔通告中提到的完成者不是一位，而是六人。 六个人？！ 注意到这一措辞的修真者无不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这么难的考验，之前一个完成的也没有，怎么今天，竟一下子同时通过了六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非因为太久无人完成，通天塔暗中降低了考验难度？ 他们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几乎是全塔通告结束的数息之后，一段影像便随之出现在了留影壁顶部，最显眼的地方。 这段影像不是一体的，准确地说，它是由五段影像拼接而成的，其画面被竖线等分成五部分。 一开始，每一部分画面中各有一个被黑色漩涡吸入的化身小人，他们衣着各异、装备不同，分别穿过漩涡构筑的通道，落到了五处地界。 悬崖、草原、火谷、沙漠、湖泊。 熟悉的场景让观看的修真者们意识到，这应该是一段记录考验过程的影像。 记录的是刚刚通过的那些吗？ 想到这个可能，众修真者精神一振，更专注地看了下去。 影像是以化身小人为主角展开的，画面时刻跟在他们身后。 落入不同特点的考验场景后，五个小人先是犹豫了一会儿，他们或是新奇张望，或是驻足沉思，又或是踱步观察…… 随后，在决定好各自的策略后，五位化身依次上路，正式开始了探索。 他们翻过山崖、穿行草原、绕过岩浆、爬上沙丘、踏入湖地。 考验初期，不一样的是风景，一样的是都很平静。 不过，平静是暂时的，随着探索深入，风波渐起，一个又一个迷局与陷阱轮番出现。 面对这些障碍，五人的表现不尽相同。 悬崖峰顶，黑衣小人机智地识破了陷坑；草原之上，粉衣小人准确预判出草块移动；火谷之内，背着砍斧的小人身手灵活避开障碍；沙坑通道，白衣小人分析出了哪边是生门；而最后一个，湖泊群内的华服小人…… 呃，他一见到陷阱反而激动地往上沖？ 嘶！ 观影众人满脸疑惑，搞不懂这位道友用的是个什么策略，但既然能成功完成考验，想必另有深意吧，不如继续往下看。 然而，越往下看，他们却越迷惑。 时间推进，探索深入…… 黑衣小人又爬上了一座新峰；粉衣小人找到一处新路径；砍斧小人顺利穿过一道岩浆沟；白衣小人成功贯通了两个沙坑；而那位华服小人…… 呃，他先是撞到树上，后又碰上一群蜜蜂？ 众人：「……」 这位道友，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画风永远与众不同！ 时间再度推进…… 黑衣小人在悬崖夹缝间遇到了隐秘通道；粉衣小人在草丛里找到了出口；砍斧小人在岩浆瀑布后发现了山洞；白衣小人则成功走出了黑黢黢的通道；至于那位华服小人…… 呃，他正被一群健壮的兔子踹脸围殴中？ 众人：「……」 这位道友，你…… 算了，忽略他吧，因为他们已经想不出到底该如何评论。 终于，越过山峦、穿过河流、走过草原…… 歷险成功的四位和……饱受毒打的一位，共同汇集到了一处神秘空间。 五部分画面合而为一。 五位化身背对屏幕，呈围绕之势站立，一同仰起头。 悬浮在他们头顶之上的，是一座云雾缭绕的黑色石门。 石门上刻着一些线条简陋的神秘图案，最显眼的是正中一个五瓣的空心漩涡。 赤、蓝、金、绿、棕，五种颜色的光点从化身小人背后腾起，跃动着，缠绕着，一同飞入空中，飞向石门。 第95页 空心漩涡的五瓣被依次点亮，化成一个五彩光球，并缓缓转动起来。 影像的最后一幕，就定格在了这座浮空石门上。 同时，一行大字缓缓出现： 「五人成功抵达终点，奇遇考验完成！」 看到这里，所有好奇考验如何被完成的修士们都惊呆了，这段影像下方的留言区域写满了评论。 【什么？原来完成考验不能靠一个人？】 【竟然是这样！】 【好难啊，怪不得之前没人成功。】 【我自己一个人都找不到出口，怎么可能凑齐五个人……】 【不对劲，诸位道友，先等一等感嘆，你们没人注意到问题吗？这段影像里有五个人，可全塔通报完成考验的是六个人，第六个人在哪？】 经这人一提醒，震惊于画面五合一的修真者们也反应过来，差点忘了这一茬。 对啊，第六个人呢？ 如果只要五个人抵达终点就可以，为什么全塔通报里有六个人，第六个人又是干嘛的？ 很快，第二段置顶到留影壁上方的影像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与之前的五格画面不同，第二段的主角始终只有一个人。 影像不在户外，全程都在一个封闭的石屋内。 一个穿着基础款粗布短卦的化身小人站在屋中，他的脚下是一片微缩景观：小腿高的山峰，手掌宽的湖泊、指甲盖长的古木…… 他站在那儿，就好像一个巨人站在盆景里。 影像前期没有任何解释，众修真者只看到这化身小人手持刀、锹等工具，一会儿挖一条暗道，一会儿引一道流水，一会儿种下一棵树…… 仿佛在做园艺似的。 可看着看着，一头雾水的观众们渐渐发现了问题。 地上那些悬崖、草原的场景为何如此眼熟，那几处土坑、壕沟等陷阱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直到某一时刻，画面转过，显露出盆景内，五个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微小化身后，众修真者终于猜出了什么。 【啊啊啊啊！】 【这……那……我……】 【嚯！震惊我全宗门！】 【不是吧，骗人的吧？莫非真是我想的那样？】 【六人，好一个六人！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六人！】 【难怪我朋友说，他的考验是在一个小屋里，我还在想，怎么第一段中没出现这个场景，原来是这样。】 【唿，这个秘密终于能说吗？我经歷过这个考验，它叫万向迷宫，里面最开始只有五个光点，实际上都是其他考验者，如果能猜出真相，普通迷宫就会变成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接着就要用各种工具，帮助其他考验者……】 【啊啊啊，道友别走，我也遇到过迷宫考验，原来迷宫里的灵素光点都是人吗？我才知道！】 ……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第二段影像，几乎每个看到的修真者都经歷了同样的不可置信，忍不住在下方评论中感嘆起来。 可感嘆着、感嘆着，曾参加过悬崖、草原等考验场景的修真者们，回想了起自己的考验经歷，恍然悟到了什么。 【艹！我才反应过来，这么说，我之前掉的坑，是有人故意挖出来的咯？】 【我也反应过来了，我是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火球直接砸死的，不是说要帮助我们吗？这叫帮助？哪位是对应我的迷宫试炼者，给我站出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我也是！我踩进一个沙漠里的水坑淹死了！自称经歷过迷宫考验的几位，快说，罪魁祸首是不是你们？】 【肯定不是我，我还没开始呢，有个光点就消失了，然后塔灵就说我失败了。】 【你们遇到的可能是强制失败，听塔灵说，同组五人，只要有一人失败，其他人都会被无法躲避的陷阱强制退出。另外补充，我没弄过火球和水坑，我是在火谷中失败的，不小心挖错通道方向，让那位道友掉到岩浆里了。】 【艹！本来不想说话，上面的道友，你给我站住，我就是掉到岩浆里烫死的那个倒霉蛋，今天可算找到原因了！】 遇到过考验的玩家们纷纷涌现诉苦，各种花式死法在评论区刷过，直看得更多没经歷过考验的玩家们大为眼热。 【哈哈哈，笑死我了。】 【好玩好玩，这个考验还继续吗？我也想试试。】 【上面的道友，你是想做挖坑的，还是被坑的那个？】 在这几乎变成「认仇大会」和「悲惨经歷围观会」的评论区中，一众修真者们聊得越来越兴奋。 不过，聊着聊着，有人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虽然我没遇到过考验，但看完各位道友的分享，我觉得还是第一段影像里，那位参加湖泊考验的道友最惨吧，虽然他最后完成考验了……】 【我也觉得，想一想，我被一个火球砸死，还算干脆，他这个……】 【等等，一开始看完第一段影像，我以为是他自身实力不行，可如果说一切都是被安排的……嘶……】 【嘶！道友，你这话吓到我了！】 【有点意思啊……】 【五个人被安排，只有他不同，不瞒诸位道友，我已经想出一段八百字的仙路恩怨了……】 被人点出来这处蹊跷后，喜欢八卦的道友们一下来了精神。 【所以为什么？他们认识吗？有道友知道内情吗？啊啊，好想知道啊，等一个准确消息。】 第96页 【同等！】 【我也等，今天等不到，我就不打坐了！】 【诸位道友莫急，待我开坛做法，测算天象，推演一番，再告诉你们。】 【我不善观星，但可以试试卜卦。】 当然，除了插科打诨的，也不乏眼尖、脑子转得快的人，确实发现了一些玄机。 【啊，各位道友，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真相，你们还记得全塔通告里六人的代称吗？再看看第一段影像，重点是五个化身的打扮，是不是能明白什么了？】 【明白什么啊？敢不敢说得清楚一点，剑修的脑子不好使。】 【呸，哪来的鼠辈，提问就提问，为何要败坏我们剑修形象，谁说剑修脑子不好使？】 【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啊？】 【啊！我看出来了！】 【哈哈哈，我也……】 【艹，妙啊！】 【什么、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急死我了，谁能解释一下。】 【我来解释吧，塔灵通告的六人里，其中一位是大名鼎鼎的『阵不差灵石』，两段影像中，六个化身对比，只有湖泊考验的那位穿着神装，因此可以断定，湖泊考验里的倒霉道友就是『阵不差灵石』。】 一言惊醒四座。 「阵不差灵石」是谁？那可是通天塔的名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哪次不是手握高端道具、满身炫目神装？ 再对比影像里的出场方式…… 反差真不是一点点大。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神壕大佬的惨状，众人就忍不住想笑，评论区瞬间被队形一致的留言攻陷。 【被蜜蜂蛰的是『灵石』啊，噗，对不起，我想笑。】 【被兔子踹脸的也是『灵石』啊，噗，对不起，我也想笑。】 【撞树上的还是『灵石』啊，噗，对不起，已经在笑了。】 …… 「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些人真是气死我了！」 木屋洞府里，苏以泽盯着这满屏笑话他的留言，满眼冒火。 本来，最终能完成考验，他还是挺开心的，虽然过程中他承受了太多，简直一把辛酸泪，但他说服自己，或许湖泊考验就是如此，比其他考验难。 然而，当他看完留影壁上的两段影像，准确地说是第二段影像后，才终于反应过来。 不是考验太难，也不是他太倒霉，他是被人阴了！ 塔灵通报的六人代称，第一位就是「真心求教」，这不就是他拒绝过的那个人吗？ 「迷宫考验里的人一定是他！」苏以泽愤愤地挥着拳头，「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害他被人看到一张猪头脸，害他被这么多人嘲笑…… 想到这里，苏小少爷头一昂，眼睛一眯，咬牙切齿道，「呵，行，这个仇我接下了，敢阴我，也不打听打听，我飞舟盟盟主是那么好惹的么？」 等着吧，回去他就吩咐盟里的人，以后但凡在试炼里碰到「真心求教」，见一次揍一次，一定要揍得他…… 「叮咚！」 却在此时，石屏方向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苏小少爷的报復畅想。 他愣了愣，头脑稍稍冷静了一瞬，循声望去。 却见那原本熄灭的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抹白色…… * 「可以啊，苏师弟！」 苏以灏的洞府内，闻讯赶来的蒋泊文双眼放光，「才进秘境一会儿，就把困住那么多人的考验完成了，不愧是苏师弟你。」 「原来这考验另有一个迷宫场景，暗中引导其他五人啊……」蒋泊文回想着两段影像，也有些心痒，相比于五行棋和五行战棋，这个考验有点对他的胃口，也不知以后会不会有类似的试炼？ 回味半晌后，他又想起自己的来意，转头问道，「苏师弟，经过这个考验，想必你对通天塔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吧？感觉如何？」 「不错，很不错……」 苏以灏的感嘆似有深意，但不待蒋泊文探究，便听他转而问道，「对了，蒋师兄，我来六合域的事，你向其他人提起过吗？」 蒋泊文一愣，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但还是如实道，「没有，你来我这儿的事，应该只有我的店员知道。」 「那就好。」 「嗯？」蒋泊文更愣了，不明白好从何来，「苏师弟的意思是？」 「我准备对通天塔好好研究一番。」 这话早在蒋泊文的预料之中，他并不意外，但不能理解的是，研究通天塔和有没有人知道他来六合域有何关系？ 「我不准备去千机谷驻地，接下来可能要叨扰蒋师兄一阵，同时也请蒋师兄帮我保密，不要让千机谷的人知道我在这里。」苏以灏幽幽道。 蒋泊文：「……」 等等，研究通天塔，却又不让千机谷的人知道…… 想一想影像中苏以泽的惨状，再看看苏以灏此时别有深意的眼神…… 蒋泊文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 看来，他这个苏师弟，在通天塔里学到的东西，不是一点点多啊…… 「叮咚！」 忽然，一声轻响从石屏方向传来，吸引了各怀心思的两人的注意力。 只见石屏上，一个白色的长方形，从屏幕右上角开始，绕屏一圈，飞落到了正中心，不断闪动。 「这是……」蒋泊文审视半晌，「是信吗？」 第97页 没错，那图案看起来很像是一个不停做着开合动作的信封。 苏以灏想了想，释放灵力，触动信封。 信封打开，一张印有通天塔外观模样的信纸徐徐展开。 最上方的标题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邀请函」。 苏、蒋两人对视一眼。 蒋泊文接着读了下去：「邀请函，致通天塔试炼者『真心求教』……」 * 同一时刻，通天塔洞天福地的玩家区域内。 刚看完两段影像，准备继续五行战棋试炼的石山、还在回味苏以泽的悲惨遭遇，笑到捂着肚子的顾姚、沉浸在完成考验被全塔通告成就中的杨疏…… 以他们为代表的多位秘境玩家，都接收到了类似的信件，信中内容大同小异。 【致通天塔试炼者xxx： 奇遇考验结束，通天塔新试炼即将开启！ 鑑于你在奇遇考验中的精彩表现/在巅峰战中的优异战果/在五行棋试炼中的出色成绩/在留影壁上的积极活跃…… 通天塔现对你发出邀请，先其他试炼者一步，率先体验下一阶段的试炼。 五种考验场景是否另有玄机？黑石之门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十日之后，全新试炼正式开启。 更多奖励与奇遇，等你来一探究竟！】 第33章 套路 有人完成奇遇考验的讨论热度还未散去，一份来自通天塔的新试炼邀请函又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许多得到邀请函的修真者们在读完信件后，第一时间去留影壁上询问其他道友的情况，结果不问不知道，一打听之下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邀请函竟不是每个试炼者都会有！ 收到了邀请函的修真者自然是千好百好，看着邀请函上的邀请理由，骄傲且自豪，纷纷忍不住晒了起来。 【我的邀请理由是在巅峰战中战果优异！】 【我是因为五行棋试炼里的出色成绩。】 【哈哈哈，通天塔懂我，知道我在留影壁上积极活跃。】 而没收到邀请函的修真者玩家们，心情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们放下正在热议的一些什么诸如，参加考验的道友都是被谁坑的啊、什么黑石之门背后有何秘密啊，什么深扒「灵石」与人恩怨两三事啊一类的话题，纷纷诉起了自己没能得到邀请函的苦。 【等一等，我的试炼成绩不出色吗？为什么我没收到邀请函？】 【同不解，我在排位赛里差一步就是散仙段位，这也算不上战果优异吗？】 【就是啊，我想我在留影壁上也挺活跃的啊，每天都发至少十条分享呢，怎么就没被选上呢。】 【发十条分享的那位道友，你就算了吧，每天十条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倒是我，我五行棋每关三星呢，竟然也没被选中。】 在邀请函出现初期，大部分没得到的玩家还只是稍稍郁闷一下，毕竟起初的热门分享都来自诸如「不沉」、「傲世剑尊」等知名试炼者，一想到自身跟大佬们的差距，也都能理解。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邀请函事件进一步发酵，在与自己相熟的道友们聊过之后，这些修真者玩家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喂喂，听说了没？住城东的那位张道友，记得吧？他收到邀请函了！」 「什么？张道友有邀请函？你确定吗？」 「当然，我刚从留影壁上刷出他发的分享，那语气，啧啧，可得瑟了。」 「凭什么！『阵不差灵石』、『傲世剑尊』那样有名气的试炼者就算了，他们被邀请，我是服气的，可他凭什么？」 「谁说不是呢，你说他是五行棋的通关数多啊，还是排位赛的段位高啊……难道是他在留影壁上比较活跃？」 「你可拉倒吧！他一天都发不了两条分享，我每天发至少五条，评论十次，要按这来算，怎么也该先轮到我啊。」 「就是，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比他有资格多了，别看他成天闷头苦练，其实实力差得很，我好歹是热血灵兽，差点就能打进巅峰战，他呢？好像还是灵草吧。」 「对，他是灵草……诶？你说，该不会因为他练得多，通天塔才选他的吧？」 「什么？这样也行？」 「不然还有什么可能？唉，羡慕，我也想被送邀请函，早知道我也多练练了……」 …… 类似的对话在修士玩家之间频频发生。 倒不是他们对新试炼有多渴望，当然，期待与好奇之情肯定是有的，可绝对达不到如此拈酸发恨的程度。 此时此刻，真正让他们心绪难平的是「竞争与比较」的天性。 「人有我无」总是格外能引动人的情绪，尤其是当「有」的那一部分人竟然不都是高攀不起的牛人大佬，也有水平相似，甚至某些地方不如自己之人的时候。 正因如此，事件过去两天之后，邀请函的议论热度只增不减，越来越多的修真者因为被身边道友反覆炫耀，对邀请函的渴望之情达到了顶点。 于是，当留影壁上忽然出现一则关于「新发邀请函」的分享时，立刻就引起了修真者们的广泛关注和讨论。 【球啊球：哈哈哈，刚刚拿到邀请函了！好开心！】 【嗯？道友你在说什么？刚刚拿到？邀请函不是只在前天下午发过吗？怎么你今天还能拿到？】 第98页 【是啊，同问。】 【球啊球：我也不清楚啊，我只是像往常一样试炼五行战棋，嘿嘿，今天我的运气特别好，连赢了二十局，第二十局赢完，就收到了邀请函。】 【一片白光：道友的意思是，连赢二十场练习赛，就能得邀请函？】 【球啊球：我真的不清楚啊，不过邀请函上面说，邀请我的理由是，鑑于我在五行战棋练习模式中的出色表现……】 【出色表现……赢二十场就算出色了？】 【是啊，就算了？】 【秋天：不，上面的道友，你们说跑题了，重点难道不是，现在还能得邀请函吗？】 【对啊！我才反应过来，现在还有机会得邀请函？】 【什么？什么？我刚进塔，错过了什么，还有机会得邀请函？这是真的吗？】 【阿元：是真的，各位道友，我刚询问过塔灵，说是因为许多道友都向他反映说想要邀请函，所以在新试炼正式开启前，通天塔会陆续再发放一部分，给塔内努力认真、表现出众的试炼者！】 【努力认真！我符合啊！】 【我也！】 【我就不同了，我自信我的表现足够出众。】 【一叶：啊啊啊，再发放一部分邀请函？太好了，我要得到，这次我一定要得到，然后甩在跟我炫耀的师兄脸上！】 【我也是，同住的道友白天说晚上讲，明里暗里秀了两天，我都快郁闷死了，我一定要得到，让他看看我也不差什么。】 【二十场练习模式是吗？我先沖了！】 【阿元：上面的道友，不是定死的二十场，塔灵说要努力认真、表现出众。】 【一叶：努力？好，没问题，为了炫耀回去，一百场我也沖！】 【沖沖沖，我也沖！】 【沖！各位道友咱们一起沖！】 …… 「哥哥！我回来了！」羊小球边飞边喊，「照你交代的，我在留影壁上放完消息了！」 「干的不错。」陆垣夸赞道，不愧是留影壁一霸，一堆小号没白养，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羊小球被夸得笑个不停，身上白光一闪一闪，「一般般啦，都是哥哥你的套路厉害。之前我还纳闷呢，想着为什么不直接开新试炼，非要搞个什么邀请函，还只给一部分人，没想到啊……」 论套路，还得看他哥。 邀请函一出，秘境玩家的积极性又整体提高一大截，不说本来就肝的，就说以往一些试炼不认真、沉迷刷留影壁的修真者，也都开始行动起来，投入到五行棋和五行战棋的游戏中了。 「哥哥，此时此刻，我必须要夸夸你。」羊小球激动地说，「你可真……」 「停！你不用往下说了。」陆垣连忙打断他，「我都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了，我可真狗，对吧？」 「不不不！」没想到，却被羊小球否认了。 陆垣一愣，真难得，竟然不是，「那你想夸我的是……」 「哥哥啊，」羊小球摇头晃脑般晃动着球身，「你的套路如此厉害，岂是单单一个狗字能形容的。」 陆垣：「……」 他又有了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便只听羊小球铿锵有力道，「哥哥，你不是普通的狗，你是狗中之狗啊！」 陆垣：「……」 他倒是想反驳回去，但想一想，凭这波操作，说他狗确实不亏。 「咳……」不过，倔强的陆策划仍然要拯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他轻咳一声道，「关于邀请函的问题，提升玩家积极性其实不是我的主要出发点，只能算是一个额外的小作用。」 「诶？额外的小作用？」羊小球有些惊讶，原来这个套路只是额外的？那主要的套路是什么？ 陆垣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很无奈，难道他像是一个处处设套路的策划吗？ 好吧，大部分时候是，但邀请函的主要目的真不算套路，因为，「先让一部分有代表性的玩家进行测试，才是一个新游戏正式上线前的正常操作。」 设定有无问题、制作能否达到预期、玩家的体验如何…… 这些都要测试给出答案，越是复杂的游戏，越需要多轮测试，反覆打磨，调整优化。 之前陆垣没进行测试的原因，主要是秘境里的玩家不多，游戏又不复杂，边上边测也来得及。 但随着他开发的游戏逐渐复杂，内测活动什么的自然也可以搞起来了。 不过，更重要的一点原因是…… 「不让小部分人先测试不行啊，这次的新试炼与以往的类型完全不同，初期，我没办法让近两千名玩家一同开始，因为……」陆垣说着，急飞了一段，悬停到一处空地上方，「因为它们不够用。」 「它们？」羊小球一愣，也跟着飞了过去，停在了陆垣旁边。 他的视线往下扫过，顿时惊讶得闪了闪白光，「这些……」 只见下方空地上，如虫卵一般，密密麻麻堆叠着许多石球。 「哥哥，你怎么又开始做石球了？」羊小球有些不解，他们现在不是有了更好的吸引修真者的方式了吗？哪里还需要石球版境引。 「一样吗？你再好好看一看。」陆垣提醒说。 「咦？」羊小球绕着石球堆飞了一圈，果然发现了蹊跷。 这些石球与以前那种不一样，它们更小巧，只有成人拳头大，且不是暗灰色，而是浅白色，表面也没有花纹。 第99页 「唔……」 不是之前那种石球？ 羊小球实在纳闷，他想了想，飞向边缘一个孤零零的石球，打算凑近些，仔细观察一下。 却在这时，那石球忽然一个翻滚向远处滑去，接着竟又高高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落到了地上。 羊小球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竟然还会自己动？！ 他万分不解，这些石球到底是什么？ 第34章 小怪大怪 关于浅白色石球到底是什么，陆垣没有直接做答，而是反过来问了羊小球一个问题。 「你应该还记得，咱们现阶段的目标是一边发展，一边为迟早会碰到的邻居做准备吧。」 「唔，记得记得！」羊小球连声答道，他这次可没有忘记，记得很清楚。 「那你有没有想过……」陆垣接着问，「如何让修真者玩家帮我们呢？」 「不是说要靠任务吗？」羊小球一愣，他记得陆垣当时的原话是，谁手握髮布任务的权限，就能掌握玩家的战斗力。 「是要靠任务，我的意思是，具体如何实现，或者说如何将任务和那个秘境联繫起来。」 许是觉得自己这样说，羊小球仍然不会明白，陆垣于是更直白道，「假设说，我们在游戏里发布了一个任务，与探索那个秘境有关，玩家接到后该如何去完成呢？」 如何完成？这还不简单吗？ 羊小球想也不想地说，「既然与与探索那个秘境有关，就直接进……」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不对啊，通天塔的游戏全部都在石屏上，玩家试炼时必须全程待在洞天福地里，如果他们进了另一个秘境…… 就脱离游戏了！ 脱离游戏，又谈何玩家，更别说任务了。 陆垣一看羊小球白光紧闪的样子，就知道他想明白了关键，「是啊，一切的前提是，玩家不能离开通天塔。」 「可是……」 羊小球迷惑了，如果玩家的真身始终都在通天塔里，他们又如何给另一个秘境造成影响，靠那些虚幻的化身吗？ 他问出这个疑惑。 「光靠虚幻的化身当然不行。」陆垣说着飞向下方，悬浮在那些石球旁边，说，「可如果再加上它们，情况就大有不同了。」 加上它们？ 羊小球似乎抓到了一些灵感，可仔细一想，却又不完全明白。 「哥哥，你再说的清楚一点。」 「这些不是普通石球，它们在本质上是一种聚合多重阵法、以灵力驱动的法器球。」陆垣详细解释说，「上次秘境扩大后，我在新出现的《基础阵法》中，发现了一种很有意思的传送阵法，它传送的不是人与物，而是信息。」 这种阵法一式两套，其中一个阵法上的改变，会同步反应到另一个阵法上，有点像陆垣前世的量子纠缠理论。 「具体原理我就不跟你细说了，」陆垣跳过复杂的阵法部分，直接说结论道，「总之，以这种信息传送阵法为基础，再辅以攻击、防御等各类阵法，刻入球内，就制成了这种法器球。」 「有了它，就可以达成这个效果……」 他说着在那个因突然滚动而吓了羊小球一跳的石球上方，投射出一段影像。 影像来自某位玩家的木屋洞府，画面中，那位修士玩家正在用石屏玩五行战棋。 石屏上，玩家的化身小人手持长剑向前冲去，现实里，白色石球也跟着往前滚动；石屏上，化身小人为躲开敌人攻击向右一转，现实里，石球也同步转向右方；石屏上，化身一个起跳，现实里，石球倏地跃向高空…… 看到这里，羊小球再不明白陆垣的意思可就白做球了，「所以，它们是玩家的另一个化身？」 「没错，」陆垣肯定道，「化身球里的灵力来自玩家在游戏中释放的，能伪装出修真者的气息，可以说，它们就是玩家在现实中的实体化身。」 这种化身球，如果採用修真界的本土说法就叫「石质傀儡」，而若是用陆垣前世的命名方式，或许应该是： 「可联网远程控制的多功能球型战斗机器人」 它们会执行玩家在游戏中的每一项操作，并根据阵法设计，与现实做出相应互动。 而陆垣这个伺服器在中间起到的作用是，在化身球传回的现实场景基础上，施加幻象、实时渲染，包装成石屏上的游戏画面，并利用场景与任务引导玩家行动。 「居然还可以这样……」听完这些介绍后，羊小球深受震撼，「原来不是让玩家自己战斗，而是让化身球去？」 「可是，能行吗？」看着这些尺寸极小的石球，他又有些担心起来，「这么小，战斗力足够吗？哥哥你为什么不做得大一点？」 「放心吧，小，不代表战斗力差，关于这个尺寸问题，我其实是有更深的考量的。」陆垣似有深意道，「等以后战斗正式开始，你就明白为什么了。」 听完这话，羊小球白光一闪，也无心深究石球大小了，他连忙追问道，「战斗正式开始？哥哥，你是在说新试炼吗？那岂不是很快了？」 「哎呀呀，这么快就要开战吗？怎么办？我好紧张，我该怎么办？我……」 「停停停！」陆垣拦住惶恐得直转圈圈的白色光球，说，「别紧张，没那么快，新试炼不是正式开战。」 第100页 「诶？不是？」羊小球愣住，「但你之前不是说，新试炼会用到化身球？」 「是要用到，但不是放出去，而是在咱们秘境里测试。」陆垣说。 他这个人向来谨慎，没有完全的把握，是不会随便行动的。 再者说，虽然他总说现阶段要以秘境战为目标开发游戏，但作为一个策划，该有的操守还是要有，不能光顾着目标，更要兼顾考虑玩家的游戏体验。 「哪个游戏不先放点小怪练习一下，就直接让玩家去对付终极大怪？」 绝对是要被骂的。 羊小球：「……小怪……大怪？」 大怪他能理解，指的应该是另一个秘境，可小怪…… 「小怪是什么？」羊小球纳闷极了，他们有其他敌人吗？ 「你说小怪还能是什么？」陆垣幽幽反问。 羊小球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什么，「哥哥，你说的小怪，是你自己吗？」 猜到这个可能，羊小球一阵激动。 他一会儿想起练习模式中血虐玩家的塔灵陪练，一会儿又回忆着巅峰战里演技绝佳的六神，所以这次哥哥又要亲身上场了？ 「诶嘿嘿嘿……」他忍不住压着嗓子笑了起来。 「弟弟啊……」这诡异的笑声，听得陆垣黑光一滞，「你能不能别这么笑了？」 「诶？为什么？」羊小球不解，每次苏小少爷到「傲世剑尊」的分享下面阴阳怪气完，都会这样笑，很有感觉唉，他早就想试试了。 「因为……」陆垣说，「你这样笑，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反派。」 「唔……」羊小球白光闪了闪，天真地反问道，「可是哥哥，小怪难道不就是反派吗？」 陆垣：「……」 说得太对了，他竟然没法反驳。 算了，陆垣无奈地想，反派就反派吧。 他倒是想隐在幕后，只当个「单纯」的策划，可弟弟不靠谱，手下又没其他帮手。 他不亲自上阵当反派小boss让玩家推，难不成要指望天上给他掉下一个小怪来？ * 这是一间昏暗的石屋。 六面墙壁皆以特殊符石打造，可隔绝修真者的神识，掩藏灵气波动。 一面墙边立着个一人高的书架，其上摆满了各式古籍、珍宝，书架前有一长桌，桌后坐着一个人影，那人穿一身黑袍，手脚面颈被罩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丝一毫。 石桌前不远处，跪着一个身穿褐衣的中年修士。 他跪得极其郑重虔诚。 双膝跪倒，身体下俯，双手摊在身侧，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不敢直视前方一眼。 「神侍大人。」中年修士边拜边说。 「你怎么来了？」黑袍神侍声音略带沙哑，雌雄莫辨。 「神侍大人，我、我知道最近天剑门查得紧，咱们折了许多人手，您特别交代，让我们不得妄动。」中年修士跪得更低了，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解释道，「但、但我有不得不冒险来见您的理由。」 「嗯，说。」 「是、是您之前让我关注的秘境，那个疑似与五行图有关的秘境。」中年修士说，「那秘境最近又有了新情况，。」 「我、我听说，秘境里出现了一扇神秘的黑石之门，据说同样与五行有关，我想到神训中……」中年修士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有所忌惮，不敢说明，「所以我想，您或许会对这黑石之门感兴趣。」 「黑石之门……」黑袍的神侍大人沉吟片刻，问，「知道具体是一扇什么样的门吗？」 「大人恕罪，我、我不清楚。」中年修士再次惶恐道，「因为您说过，我现在还、还不能进秘境，所以……这些都是我从师妹口中旁敲侧击得出的。」 「嗯，我知道了。」黑袍神侍点点头，「你做得对，你如今附灵不稳，暂且不宜进入秘境。」 「黑石之门……」他不知在想什么，似是有些出神，半晌才回过神来，对中年修士道，「消息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 说着指尖弹出一丝灰气。 那灰气丝丝缕缕，飘到中年修士身边，径直钻入了他的头顶。 霎时间，中年修士眼中有红光一闪而过，周身灵气一瞬暴涨。 他表情恍惚，脸色涨红，像喝了琼浆玉液般，如痴如醉…… 几息后，才又恢復正常。 「谢谢神侍大人赐灵！谢谢神侍大人赐灵！」 中年修士神色激动，一连磕了数个响头。 「你且先回去，继续暗中监视。」黑袍神侍吩咐道，「记住，不要妄动，以免暴露身份。」 「是！」 中年修士再度叩首，接着缓缓起身，倒退着走出石屋，这期间他始终未敢抬头看一眼。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彻底消失，暗道重新归于平静。 那仿佛雕像般一动不动的黑袍神侍才又有了动作。 只见他探手，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黑玉做的方盒，慎重地放在桌案上，打开。 黑玉盒内装的是一本书，封面上空无一字的古书。 黑袍神侍小心取出那本书，缓缓翻过数页，最后停在了某一页。 上面没有字，只有一幅画。 画面右上方是一扇打开的黑色大门，左下方则有一群长袍修士，他们脚踩长虹，排成一列，正往大门的方向飞去。 第101页 「黑石之门……五行……」 黑袍神侍反覆默念了数遍。 最后，他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合上书，扬声冲着石屋一角，说，「三号！」 原来石屋墙角的阴影之中，竟一直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听到召唤，那人向前半步。 「你去那个秘境，查探一下黑石之门。」黑袍神侍如是吩咐。 「对了，」他似是想起什么，不放心地又道，「任务为重，少惹事，少杀人。」 说完他顿了顿，想起属下的德性，最后无奈补充说，「实在忍不住……做得干净一些，莫要让天剑门那群剑修又缠上来。」 「呵呵……」 那人影口中发出一道残忍冷漠的笑，也不知有没有把他的话听到心中。 第35章 邪修 六合城，天剑门驻地。 纪青行色匆匆地穿过练剑坪，一路往驻地后方的管事堂方向走去。 「师姐好！」 「纪师姐好！」 「纪师姐！」 她脸色凝重，像是有什么愁事，面对师弟师妹们的热情问好，没像往常一样回话，只是心不在焉地轻轻点头做为回应。 「贺师兄，任务失败了。」 一进管事堂，纪青便沉声说。 贺未远闻声，从桌案后抬起头来，想了想，问，「纪师妹领的任务……是城南？」 「是的，是城南。」 纪青几步走到他的桌案前站定，一五一十地汇报导，「我领的任务是带人去城南的凡人聚集地内，抓捕一个躲藏在那儿的邪修，但是……」 「但是那邪修早有防备，我们到的时候，那户人家只剩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头，我查看过，这老头是个普通凡人，连僱主是修真者都不知道，应该是被雇去作掩护的。」 她说着垂下头去，沮丧又不甘地说，「抱歉，贺师兄，任务搞砸了，我没抓到人。」 「没关系的……」 贺未远知道自己这位师妹的性格，凡事都力求完美，任务没完成，无需他这个天剑门驻地的负责人训斥，她自己心里就已经足够难受了。 于是，为了不让纪青钻牛角尖，贺未远劝道，「纪师妹，你无需自责，邪修要是这么好抓，就不是邪修了。」 这话倒也不全是为了安慰纪青而瞎说的，事实正是如此。 什么是邪修？在修真界，邪修专指修炼了邪性功法的修真者。 正常功法让人靠着吸纳天地灵气来提升修为，而邪修功法的核心却是「掠夺」，或以其他修真者为炉鼎，或抢夺他人灵根，甚至还曾有邪修以一城凡人血肉为药引，炼制丹药。 邪修的这种以「掠夺」为核心的修炼方式，註定了他们会被全修真界的修士所不容。 因此，凡是邪修，都格外擅长躲藏，极其难抓。 「嗯……」纪青点点头，压下心头的沮丧，不想让师兄担心。 「纪师妹，你是真的无需自责。」贺未远一看便知纪青仍未完全释怀，于是又道，「毕竟六合城出现的这些邪修很不寻常。你忘了半个月前的事了？」 半个月前…… 纪青如何能忘，半个月前，她和几个同门因为调查一起散修失踪事件，顺着蛛丝马迹，在六合城西的一处谷地发现了一个正在杀人的邪修。 那个人……那个邪修确实很不寻常。 他不知修行了什么邪门功法，竟能将身体化成一股雾气，这雾气时聚时散，刀砍不伤，剑噼无用。 更恐怖的是，那邪修化成的灰雾是有毒的，毒性专门针对修真者的灵脉，影响灵力运转。 众所周知，修真者的战力与灵力相关，灵力一旦运转不畅，剑术再高超，也与凡人无异。 剑刃无法伤到敌人，毒物又时刻在侵蚀他们。这邪修的战斗方式简直专克剑修。 那一战，纪青等人打得异常艰难，要不是用上了宗门长辈赠予的保命法宝，他们怕是都要折损在那处山谷中。 不过最后，尽管没人丧命，仍是有一个师妹身中雾毒，差一点毁了灵根。 见纪青回忆起来，贺未远才又出声道，「其实后来，出任务的弟子又遇到两次类似功法的邪修。」 「又遇到了？师兄你怎么没跟我说？」纪青眼睛一下瞪大。 「不是你遇上的那一个。」贺未远摇了摇头，说，「后面这两个邪修实力较低，一个只能将右手化为灰雾，另一个则只能拇指化雾。」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说明了一个问题。 邪修与普通修士不同，他们各自为营，没有宗门，而六合城里竟出现了数个功法相近的邪修…… 「我说的不寻常，指的就是这点。」贺未远继续说，「我怀疑六合城内藏着一个邪修组织。」 「邪修组织……」纪青大吃一惊，「他们想干什么？」 「肯定不只是劫杀散修。」贺未远说，他们在六合城发现了如此多的邪修踪迹，但目前为止，确定被邪修杀害或掳走的散修人数才不过几十，且几乎没有普通人遇害。 这说明劫杀散修或许是个幌子，邪修组织定然另有所图。 只可惜，他们目前调查出的线索实在太少，完全摸不准邪修的动向，更无法得知邪修潜伏在六合城的目的。 但越是找不到线索，就越说明邪修行动的谨慎，更证明他们所图不小。 第102页 另有所图…… 纪青忽然想起在不久前自己跟蒋泊文的对话，神色一动，「贺师兄，你说这些邪修会不会与……」 她压低声音道，「剑崖山有关？」 两百多年前的某个深夜，六合域北方的剑崖山与其山脚下的城池一起消失无影，自此高山化为平原，改名为陵山。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人推测过或许是邪修搞的事，因为在剑崖山消失前，六合域曾有邪修出没。 只是后来没有查到任何能证实猜测的线索，此事也成了一桩悬案。 「不清楚。」贺未远摇头说，两百年前的悬案他不能断定，但他相信，如今这些邪修的目的，只要等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显露。 想到这里，他吩咐道，「接下来一段时间，邪修的事可以先停了。」 「停了？」纪青眉头深深皱起，「为什么？」 既然知道这些邪修所图甚大，难道不该加派人手，严格排查吗？为什么要停下？ 「只是暂时停一停。」贺未远解释说，「最近门内几次派人去做任务都一无所获，可见他们已经有所警觉，蛰伏下来。」 「这个时候，咱们不如先缓一缓，等他们有了新动作，再出手不迟。」 贺未远完全不担心邪修们会就此隐匿，因为不管他们的目的为何，只要想达成，就不可能永远蛰伏下去，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所以……」贺未远最后说道，「你们最近也累了，先不用追查邪修了，歇一段时间吧。」 歇一段时间…… 纪青走出管事堂时，仍在想着贺师兄的话，歇一段时间啊，那她应该…… 这个时候，她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画面竟是通天塔。 算一算，上次进塔还是和顾姚他们一起看巅峰战，那之后，因为邪修的事，她越发繁忙，已经很久没去通天塔了。 偶尔听师妹师弟们说起，巅峰战越来越热闹，塔里出了一种奇遇考验，哦，对了，说是最近会有一个新试炼，许多人都收到了邀请函，也不知她有没有收到…… 纪青越想越是心痒。 这段时间，她昼夜出任务，不是在抓人路上，就是在战斗中途，没睡过一个好觉，吃不成一顿好饭，还真是颇为想念惬意地躺在团椅上刷留影…… 咳，不对、不对，是颇为想念「站」在石屏前认真「试炼」的日子呢。 * 就在纪青打定主意，利用休假时间，好好去通天塔补一补落下的试炼进度时。 六合城，五方街的修真散市。 一个黑头黑脑的少年正蹲在摊位前，跟摊主扯皮。 「道友，一块下品灵石两个？你这价格不厚道吧？」少年手里捏着一个狐狸头样式的剑穗，说。 「不厚道？怎么不厚道了？」摊主翻了个白眼，不忿地顶了回去，「你上『鹅美净』打听打听去，他们家卖的五行灵兽剑穗，可是要一块中品灵石一个呢！我这一块下品灵石两个，你还嫌贵？」 「得了吧，人家卖一块中品灵石，那是因为是落桑蚕丝编成，五色灵草染色，你呢？你这是吗？」皮肤黝黑的少年瞪圆了眼睛，「别以为我不识货，你这分明是劣质蚕丝吧。」 「蚕丝就是蚕丝，哪分什么劣质不劣质。」摊主哼了一声，坚决不承认自己的商品存在质量问题，再说了，「一块下品灵石想买落蚕丝，你在做梦吗？」 到底还是希望生意达成，摊主想了想，补充道，「虽然我的材质不如他们的，但你看看，样式一模一样，绝对不差分毫。」 「可个头儿太小了。」少年说着侧了侧身，给摊主看自己背着的斧子，「你看我的本命灵斧……」 那是一把由黑精石打造的巨斧，光是斧身就有半人高，斧刃足有一臂长。 「你说我这么大个儿一灵斧，挂这么小一剑穗，多不搭。」少年比划道。 「嫌不搭你早说啊，跟我在这儿废什么话？」摊主哼了声，心说敢情这人不是存心想买，是来逗乐子的。 他向前探身，作势要拿回货品，「剑穗都这么大，想搭，自己做斧穗去！」 「唉唉？你别急么，我只说不搭，又没说不买，我的意思是我想多买几个都挂上，你给我优…………」 少年边说边躲，却不想动作幅度一时过大，脚下一个不稳，踉跄着连退两步，斧柄不小心撞到了身后行人。 「啊！」 感觉到身后异常，少年连忙回过头去，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撞到……」 接下来的话却像是卡在了嗓子眼里，少年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僵在原地，浑身汗毛根根竖起，本带着歉意的眼神中也瞬间浮上警惕。 原因皆在他撞到的那个人。 其实从外表看，那人并不显眼，一身灰衣，身型瘦削，五官普通，是那种一眼看去，绝不会留意，事后回想，也根本想不出具体模样的大众脸。 这人的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举手投足气质儒雅且随和。 可这位擅使砍斧的少年与寻常人不一样，他的感觉向来灵敏，尤其是在对人的情绪方面。 他敢确定，这状似和善的灰衣人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对自己产生了杀意。 「抱歉，道友，刚刚不小心，撞到你了。」少年紧绷着神经，一字一顿道。 第103页 说话的同时，手心暗自运转灵气，随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灰衣人脸上笑容弧度丝毫未变，只是眼珠转动，视线在少年身上缓缓扫过。 又来了，那种仿佛被某种冷血动物盯上的感觉！ 少年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心头剧跳、瞳孔一瞬扩大。 然而，想像中的危险战斗并未发生，只见那灰衣人不知想到什么，杀意一瞬间收敛，消散无影，干净得仿佛一切只是少年的幻想。 「道友不必道歉，我没事。」像是一个被撞后接受道歉的普通人一般，灰衣人态度极好地回答完，又沙哑着声音问，「顺便问一下，听说『鹅美净』在这条街上，是吗？」 「嘿！您要去鹅美净？」 从始至终都未曾觉察到一丝危险的摊主傻乎乎地凑过来，插话道，「道友想去买什么？不如先看看我摊位上的东西吧，他们家有的我都卖，价格更公道、更便宜！」 灰衣人嘴角的笑扯得更大，「不用了，怎么走？」 摊主莫名感到脖子一凉，他疑惑地拢了拢衣服，不耐烦地指路说，「一直走，然后右拐。」 又没招揽成功，真倒霉。 「多谢。」 灰衣人平淡说罢，再次不着痕迹地撇了少年一眼，才迈动脚步，往街道尽头走去。 他要去鹅美净？ 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少年仍在沉思。 这个让他很不舒服、颇为忌惮的怪人，莫非也是通天塔的试炼者？ 又或者说，他现在不是，但会用店里的上塔石…… 「我说这位道友，您到底买不买啊？」 却在这时，摊主的话打断了少年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买，当然买！」 算了，管他呢。 少年边应声边想，总有一些修真者脾气古怪，被撞一下就起杀意什么的……反正最后不也收敛了吗？ 对这种不稳定的人，以后再见到，绕着走就是了。 至于那人也有可能是通天塔试炼者这件事，他更无需在意，塔内试炼者众多，哪有那么巧能再次遇见呢？ 断定对方不过是个一面之缘的人后，少年决定不再关注。 还是想想更重要的事吧。 今天是通天塔正式开启新试炼的日子，他可千万不能错过时辰。 想到这儿，背斧少年再次蹲下，嬉皮笑脸道，「道友，便宜点嘛，四块灵石，我买五个！」 听说五行灵素式样的剑穗能带来好运，他在斧柄上一下挂五个。 五份力量加持，想必不管那新试炼是什么，探索也好，对战也罢，他一定都能顺顺利利、拔得头筹吧！ * 擎天秘境。 「哥哥！不好了！」 新试炼上线在即，陆垣正在对化身石球做最后的调试，却只见羊小球惊慌失措地飞了过来。 「哥哥，不好了，出大事了！有秘境进到咱们的秘境空间里了！」 哈？ 陆垣反映了片刻，才终于想明白他的意思。 有秘境之灵进入他们的秘境空间了？ 不可能，他怎么没有感觉，会不会是羊小球看错了。 然而，等陆垣按照羊小球的指引，分出一丝神识，探看向那个刚刚来到秘境、正站在玩家大厅里四处张望的灰衣修士时，瞬间一愣。 不对，不是秘境之灵，他敢肯定，这灰衣修士本质是人。 可是，不可错辨的，那人身上又确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秘境气息。 那气息与被他们一直视作目标的邻居秘境不同，更强大，也更让陆垣不适。 「哥哥，他是被其他秘境派来的吗？怎么办？是不是有秘境盯上咱们了？啊，怎么办？咱们会被吃掉吗？」羊小球惊恐万分。 是被盯上还是巧合…… 这些问题，陆垣暂不清楚。 他唯一清楚的是，看起来，那个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的、在幕后操控着诡异机缘的存在仍然没放过他们。 这不，他前脚才感嘆没有小怪，后脚天上竟然就真的给他掉下来一个。 第36章 哭声 擎天秘境，玩家大厅内。 一个身穿灰衣的修真者正站在大厅中央，转头四下张望。 他的身体动作略有一丝拘谨，脸上写满了好奇与新鲜，无论从哪方面看，表现得都跟其他初入通天塔的修真者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在温和的外表掩藏下，在那无人探知的内心深处，这位灰衣修士表现出的，却是另外一副猖狂而不怀好意的嘴脸。 这个地方就是神侍大人说的秘境吗？ 没什么危险啊，竟然还要特意派他这个化雾境的「神诏者」亲自探查。 虽说这秘境与五行一事有关，可神侍大人也未免太谨慎了吧。 这种连个守护凶兽都见不到的秘境，对他来说，探索难度如同逛自家花园，唯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得多忍一忍。 以免一不小心，忍不住直接杀光秘境里的其他人，又让神侍大人心烦…… 显然，这灰衣人不是普通修士，他正是那个奉黑袍神侍之命，到通天塔内探查黑石之门的邪修，代称三号。 三号不光是他的代称，更是他在邪修组织内的编号，从这靠前的号码便能看出，三号的实力在整个组织里都是排得上号的，也难怪他会看轻了通天塔，对感受不到危险气息的擎天秘境不以为然。 第104页 「这位小友……」 却在这时，一道浑厚爽朗的声音打断了三号的观察，「欢迎来到擎天秘境的通天塔，我是通天塔的塔灵。」 塔灵按照惯例迎接他说，「不知小友在进入秘境前，是否听说过通天塔相关之事？」 自然是听过的，三号心说，在进行任务前，神侍大人特别给他看了相关信息。 听说擎天秘境流传自天劫前，里面有一座通天塔，进入秘境的修士都会被塔灵邀请成为试炼者，塔内试炼的种类众多，其中一个即将推出的新试炼就与他此行要探查的黑石之门有关…… 「听过一些。」想到这里，三号模仿起普通修士的口吻，嚮往地说，「听说通天塔里的试炼能帮助修炼，我困于境界提升问题已久，所以想进塔试试。」 「原来如此……」塔灵说，「这可真是巧了。」 三号：「啊？」 什么巧了？ 「今日通天塔正要开启一种新的试炼，」塔灵似含着某种深意，幽幽道，「我观小友面相，一看就知道这种试炼极其适合你，只要小友肯下功夫，境界必然有所提升！」 三号：「……」 等等，先不说面相的问题，今日开启的新试炼…… 是跟黑石之门有关的那个吗？ 三号感觉有点懵，怎么自己才开了个头，还未来得及将话题往黑石之门试炼上引，塔灵就主动提了出来，这…… 这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 不过，有些奇怪啊，神侍大人给的信息中明明说，修真者头一次进入通天塔时，第一件事都是取一个塔内代称，然后才是在塔灵的指导下开始试炼。 怎么到了他这儿，刚聊了两句开场，就直接开启新试炼了？ 他不需要起一个代称吗？他不需要熟悉一下其他东西吗？ 不管是如何的满头雾水与困惑，在塔灵话音落下后，三号的眼前倏然一花，身体一轻，又一重，一晃眼便被传送到了另一处地界。 站稳脚的第一时间，他便四处转头，打量起这个与新试炼有关的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足有几十间普通屋子加起来那么大，地板皆是石制，墙壁上隐隐刻着一些浮雕，只可惜四处无光、视野昏暗，三号看不清那浮雕具体是个什么内容。 大厅空旷，一览无余。 三号扫视一圈过后，便仰起头，望向上空。 这一看，他的瞳孔立时一缩。 只见在他头顶数十米高的位置，悬浮着一扇云雾缭绕的黑色石门，石门上刻着意义不明的神秘图案，最显眼的则是正中一个缓缓旋转的五色漩涡。 黑石之门！ 是他要找的黑石之门！ 三号心中再次升起一股不真实的感觉，不需要潜伏，不需要伪装，进塔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见到了目标…… 这一次的任务简直太顺利了吧。 「塔灵前辈。」三号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故作不知地打探道，「这儿就是你说的新试炼吗？是什么样的试炼呢？那扇石门又是干什么的？」 「那扇门啊……」塔灵拉长语调，道，「它叫黑石之门，通向一处神秘世界。」 神秘世界？ 三号眼神一闪，竖起耳朵，更加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他很想知道门后是一个怎样的神秘世界。 然而，却听塔灵话锋一转，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莫名其妙地问道，「小友，你感觉这处大厅如何？对这里，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啊？ 饶是见多了各种人的邪修三号，一时也搞不清塔灵的脑迴路。 他感觉如何……他有没有哪里不满意…… 奇了怪了，这个大厅好不好，跟他有何干系？他若是说不满意，难道还准备照着他的想法改变不成？ 「没有啊，我觉得挺好，都很好。」三号不想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耽误时间，他想再问清楚神秘世界的事，「塔……」 然而他的问话还没说完，就被塔灵打断了，「这我就放心了……」 塔灵语重心长般，「毕竟是小友以后一直要住的地方，总得让你满意才好。」 「……什么叫我要住的地方？」聊到此处，三号直觉有些不对。 「就是字面意思啊，既然小友如此钟爱擎天秘境……」塔灵说着说着，声音倏尔变得冷漠，「费尽心机也要潜入，干脆别走了，住在塔里陪我可好？」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只听「嗖嗖嗖嗖」数声，四面八方忽然飞出无数利箭。 这些利箭都由石头打造，足有上千支，铺天盖地，箭尖闪着寒芒，带着杀气，直奔三号袭来。 三号脸一沉，眼睛眯起，双手挥动将飞箭扫落。 躲闪间，他瞬间明白了什么，难怪他的入塔流程与众不同，难怪他刚进秘境就被带到这里…… 原来不是任务过于顺利，而是他早就暴露了！ 「你是什么时候……」三号沉声问道，「又是怎么发现我是邪修的？」 他自认伪装完美，没道理会这么快暴露啊。 邪修？不是另一个秘境的手下吗？ 隐在半空的陆垣比他还错愕。 不、不一定…… 陆垣随即又想，「邪修」和「其他秘境手下」，两者并不矛盾，这人的目的和身份或许还需再细探，但他进入通天塔是图谋不轨这件事，可以板上钉钉了。 第105页 「算了，这不重要。」就在陆垣思考之时，三号又说话了，他似是想通了什么，狰狞着一张脸，说，「不管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都不重要了，我要告诉你的是，揭穿我，将会是你最后悔的一件错事……」 他说着，瞳孔渐渐染上血红，身体逐渐虚化散落，最后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浓郁的灰色雾气！ 这团雾气时聚时散，片刻后竟分化成无数道扭曲的雾影，分别游荡着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咦？！」 见此，塔灵惊讶地叫了一声，似乎被活人化雾的手段惊到了。 「呵呵……」 雾气中响起了三号得意的怪笑。 没见过吧，这一招以身化雾之术，非虚非实，身形千变。 化雾后的他刀砍不伤，剑噼不灭，且能通过吞噬血肉不断壮大，越战越强，堪称无敌。 初步展示过实力后，三号将雾气一聚，重新凝造出一颗头来。 那颗人头悬浮在灰雾上方，嘴角轻扯，「怎么样？看到我的手段了吗？」 「你、你能变成雾，这些雾又能化出无数道雾影分·身？」塔灵声音磕磕巴巴地问。 「是啊。」三号冷笑道，「不光如此，我的雾气带有灵毒，针对修真者灵脉的灵毒，如果你不……」 他正准备以秘境中其他试炼者的性命为要挟，逼迫塔灵说出黑石之门的秘密时，却又被塔灵打断了。 「我想问一下，这些雾影分·身，每一个都能独立活动吗？」 独不独立很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他能轻而易举杀死塔内修真者吗？重要的难道不是，不管是分散还是聚合，他的实力都很强吗？ 三号虽然不解塔灵问话的用意，却仍是回答说，「当然可以。」 「我的天啊！」塔灵闻言忽然惊叫一声，给三号吓了一跳，盘旋翻腾的雾气都更狰狞了几分。 「赚大了……」 只听那塔灵用一种激动、惊喜又欣慰的复杂语气，自言自语说，「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小boss，结果竟然还自带杂兵吗？这回真是赚大了！」 浓郁狰狞的灰雾霎时一顿，停滞了片刻。 三号：「……」 三号只觉得嵴背莫名一凉，心中忽然腾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等等，小抱死是什么意思，自带杂兵指的又是什么？ * 今日的通天塔巅峰战比往日结束的都要早一些，对战一完，浮岛群中瞬间闪过一道接一道的传送光芒，观战场里很快就没了人影。 倒不是对战不好看，而是这些修真者都急着赶回洞府，因为今日是新试炼开启的日子，具体时间正是巅峰战结束后。 得到邀请函的都赶着第一波开启试炼，没有邀请函的也想在留影壁上刷一刷，看能否得到第一手消息。 于是，观战场石屏上的热闹刚歇，留影壁上的分享又热了起来。 【啊啊啊，今天上午拿到了邀请函，听说是最后一份，开心！】 【羡慕，我连刷了七八天的五行战棋练习模式，也没得到邀请函。】 【我也没有，坐等哪位道友试炼完回来分享，各位有函道友们，可不要忘了我啊。】 【加我一个，我也在等。】 【还有我，我也报名。】 「各位道友，别着急，待我完成新试炼回来，一定立刻给你们分享！」 木屋洞府里，余昭边刷留影壁边自言自语。 余昭，通天塔内代称「三板斧」。 没错，他就是完成奇遇考验、开启新试炼的六人之一。 正如代称显示的，余昭是一名斧修，且走的是与石剑修一样的、重武器修士的路子。他之所以进通天塔，就是听说这里有一种困难模式的试炼，能辅助修炼力量，结果进塔之后却刚好赶上五行棋排位赛，困难模式没练多少，倒是光顾着刷段位冲击巅峰战了。 在战斗方面，余昭是有一些天赋的，再加上异于常人的感知与反应力，进塔稍晚的他靠着一股冲劲，在一番摸爬滚打后，愣是仅差一步问鼎最强散仙。 不出意外，他将成为巅峰战中的一颗新星。 而就在这时，在某场战斗后，余昭碰上了奇遇考验。 早就听说奇遇考验难度甚高，全通天塔没有一个人通过，余昭本也不抱希望。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奇特，好巧不巧，一位叫「真心求教」的能人出现，以一带五，拉着他们一起完成了考验。 而随着全塔通告恭喜、考验影像上线，「三板斧」这个代称，也凭藉着火谷场景中灵活的身手和精彩表现，在通天塔里闯出了一点名气。 这次的小成功给了余昭动力，也让他有了新的奋斗方向，在拿到邀请函的那一刻，他便决定，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在新试炼中拔得头筹，做第一个完成的人。 这可不是他自大狂妄。 怎么说，他也是开启试炼的六人之一，先天就占了点优势。 再一个，为了新试炼，余昭可没少做准备：练习五行战棋提高实力、刷留影壁收集情报、暗搓搓从塔灵嘴里套消息…… 咳，好吧，最后一项没能完成。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其他的杀手锏。就在今天进塔前，他特地跑去五方街的修真集市，买了五个据说能交好运的五行灵兽剑穗，此刻就挂在他的斧柄上。 外有战力，内有知识，身边还有气运加持。 第106页 三管齐下，余昭不信自己不能成功。 万事俱备，终于可以开始了！ 如此想着，他信心满满地握紧剑穗，冲着天空道，「塔灵前辈，我准备好了，巅峰战也结束了，是不是能开启新试炼了？」 「余小友想要开启新试炼？没问题，但请稍等一下，」塔灵如此回答，说，「这次的试炼与以往不同，不能直接开始，需要先等待触发事件。」 「触发事件？」余昭困惑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塔灵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默了片刻后，忽而说道，「来了……」 嗯？什么来了？ 「呜呜呜……」 塔灵话音落下瞬间，一阵微弱的哭声忽然从石屏左下方传出。 余昭一愣。 哭声？怎么会有哭声？ 他循着声音，纳闷地转过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个正在哭的是个…… 是个什么东西啊！ 在看清那东西的一剎那，余昭忍不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第37章 神秘来客 在开启新试炼前，余昭正在刷分享，石屏上显示的自然是留影壁主页。 可现在，不知什么时候，屏幕左下方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长相奇特的东西。 它乍看上去，长得像一张横着的凳子，长方形「凳身」，两条八字状岔开的「凳子腿」。 再仔细观瞧，却又不那么像，它的「凳身」更宽，「凳腿」更粗，更像是一对倒置过来的羊角。 这怪东西身上还画着许多意义不明的图案，线条简单，有十字形，有长条形，还有不少圆圈。 那微弱的哭声，就是从这样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身上传出来的。 「余小友，这就是我说的触发事件了，」塔灵适时解释道，「它会引导你开启新试炼。」 「叮咚！」 与此同时，一个画面框忽然从石屏上跳出。 【任务：神秘来客】 【一个惬意的午后，一位神秘来客出现在你的洞府，它低声啜泣着，似乎有许多话要告诉你……】 【任务要求：倾听神秘来客的诉求。】 【特别说明：此任务为新试炼「五行迷城」的前置任务，必须完成后才能正式开启新试炼，拒绝或任务失败，邀请函自动作废，丧失体验机会。】 【完成奖励：「五行迷城」探索资格】 最下方还有两个选择的图案，一个是绿色的「接受」，一个是红色的「拒绝」。 看着这个对话框，余昭稀奇地哇了一声。 倒不是他没见过任务，毕竟通天塔里早就有了任务的概念，比如试炼者们最熟悉的每日任务。 他稀奇的是这个任务的发布形式，与诸如「留影壁分享（0/2）：每次奖励5滴——待完成」一类，只有一行话的任务相比，这个任务的描述更为复杂，也似乎更加有深意。 余昭有一种直觉，这种任务形式的出现应该是一个信号，意味着通天塔的试炼模式或许将有很大的转变，至于具体是何种转变，此时的他没有时间仔细思考，因为快点做出选择更紧要。 接不接受任务？当然要接受。 等了十天，准备了十天，做了那么多练习，看了如此多分享，他怎么可能在开启新试炼前拒绝，让许多道友求之不得的邀请函作废呢？ 完成奖励是「五行迷城」的探索资格，所以「五行迷城」就是新的试炼吗？ 想到这里，余昭迫不及待地催动灵力，点击绿色按钮。 「接受！」 「咕唧拉哌嘀咕哒……」 几乎是他选择接受的同时，怪东西不再只是哭泣，开始说起了话，它的声音很清脆，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团乱，让人完全听不懂。 索性，它说话的同时，一个文字泡在它头上浮现，同步翻译着讲话内容。 【你好，请问你是试炼者『三板斧』吗？】 关于使用文字泡交流这件事，余昭早在奇遇考验时就经歷过，所以如今再次见到，接受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是我。」余昭回答道。 【呜呜呜……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怪东西一边发出呜呜的哭泣声，一边唧唧哇哇着激动地说。 【我的朋友们遇到了麻烦，听说通天塔里有一位叫做『三板斧』的试炼者，他实力强悍、能力出众、勇敢坚韧……一定能帮到它们，是这样吗？】 实力强悍、能力出众、勇敢坚韧什么的…… 这个开启新任务的对话也太让人不好意思了吧，余昭轻咳一声，略过被夸了几十字的内容，问，「它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呜呜，它们被抓住关起来了！】 「被抓住关起来？」余昭眼睛一亮，新试炼莫非就与「它们」有关？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详细说说。」 【是这样的，我的朋友们是一种由五行灵素聚集成的精灵，生活在一个叫做五行城的地方，它们曾经过得非常快乐……】 随着这怪东西的文字泡讲述，石屏上方也同步浮现出一段影像来。 初始画面让余昭十分眼熟。 那是一个被云雾环绕的世界，其间有高耸入云的山峰、奔流不息的长河、汹涌喷发的火山…… 不同景物组成了五种风格迥异的景观：悬崖、湖泊、草原、沙漠、火谷。 第107页 这影像内容不是别的，正是余昭之前亲身参与过的奇遇考验。 不一样的地方是，在这段影像中，五处地界各活跃着一群古里古怪的生物。 比如火谷内是一堆黑红两色的扁平石块，它们长着细细的手脚，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在岩浆间欢快地蹦来跳去。 再比如沙漠里的则是一些类人的沙球，同样细手细脚，眼睛大大，聚集成一堆一群，在沙丘间滑沙玩耍。 看来这些就是怪东西口中的五行精灵了，余昭心想，不过奇怪的是，既然它们生活在考验场景里，自己怎么没见过呢？ 怪东西接下来的叙述，解答了他的疑惑。 【然而有一天，一群暗影怪物穿过忽然出现的石门，来到了五行城……】 石门？余昭一愣，接着便看到影像中，天空裂开一道缝隙，显现出一座黑色大门。 石门出现的一开始，表面是完全光滑的，没有任何痕迹，但很快上面便浮现出诸如布满坑洼的圆形、长着许多凸起的长条等图案来。 紧接着，有无数怪物从那些图案中钻出。 这些怪物的身形与石门上的图案类似，有长条状的，有圆滚滚的，还有长着一堆圆头的…… 但无一例外都是黑黢黢的，只有一个黑色的轮廓，分辨不出具体的长相，跟影子一样。 暗影怪一落地，便立刻手执长矛、套索等武器，四处抓起了五行精灵。 那些又丑又可爱的小东西毫无反抗能力，被纷纷穿成一串、关在一笼、绑做一堆……经过石门上的五瓣漩涡通道，被送到了门那边。 看到这里，余昭终于明白，这个怪东西讲述的事，原来与黑石之门有关，那么五行迷城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就是这个五行城吗？ 带着困惑，余昭继续往下听。 在精灵们被全部抓走后，五行城从此荒芜破败，彻底变成了奇遇考验中的场景，再也无人踏足。 【我本以为再见不到我的朋友们，但是忽然有一天，黑石之门的通道不知为何再次被打开，我的朋友们又回来了！】 影像中，石门正中的漩涡变成了五彩，缓缓旋转着，不断吐出五色光点，那些光点如飘雪般散落到各处，落地一瞬纷纷长大，变回了大眼睛的沙球、水滴、石饼…… 等等，黑石之门的通道？五彩漩涡？ 余昭眨了眨眼，这个剧情…… 不正是他们六人完成考验后的画面吗？ 因为他们完成了考验，所以五行精灵被救了回来。 可是不对啊，既然已经回来了，怎么还要来求救。 却在这时，怪东西又继续讲了起来。 【但是好景不长，暗影怪也跟着追过来了！】 许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又或者是另有阴谋，这一次它们没有抓了精灵就走，而是直接把这里变成了它们的地盘，盘踞在城中，四处作乱，奴役、关押着精灵们。 【五行城也因此变成了五行迷城。】 怪东西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用饱满而激情的语调提问说： 【试炼者「三板斧」啊！】 【你是否愿意去解救五行精灵，与盘踞在五行迷城里的暗影怪作战呢？】 「叮咚！」 几乎是它话音落下的同时，之前那个接取任务的画面框再次跳了出来，任务名仍然是「神秘来客」，但第二段的描述和任务要求都有了新的变化。 【一个惬意的午后，一位神秘来客出现在你的洞府，它低声啜泣着，似乎有许多话要告诉你，你倾听了它的诉求。从它的讲述中，你得知了五行城的歷史和暗影怪的暴虐行径，知道了有一群五行精灵正在等待你的帮助……】 【任务要求：1、倾听神秘来客的诉求（已完成）2、同意求救请求，跟随神秘来客，前往五行迷城入口。】 原来这任务还有多个步骤？ 前往五行迷城入口…… 完成了第二项应该就是正式试炼了吧，想到这里，余昭迫不及待地说，「我愿意帮助你，解救你的朋友。」 【我就知道，如你这般有正义心的试炼者，一定不会对不平之事视而不见，那么，试炼者『三板斧』，请允许我为你带路，一同前往五行迷城的入口吧。】 它话音落下的同时，「轰隆、轰隆……」和「咔嚓、咔嚓……」的嘈杂之声接连响起，本在定格之中的留影壁主页画面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那些塔内众道友们分享的图片和写下的评论，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图片飘动，文字游移。 页面上方，缺胳膊少腿的文字残渣不断掉落，给人一种整个页面即将崩塌的错觉。 混乱中，一行又一行的评论被打碎再重组，化成了一道道由文字组成的、悬浮的平台，好像一条条趴在屏幕上的粗线。 这些文字平台有些固定不动，有些则在不断移动，或左右轻摆，或上下交错，一聚一合间变化出无数通路。 而在屏幕右上角，一处短窄的平台上，立着一个缓缓旋转的白色漩涡。 【那里就是前往五行迷城入口的通道。】 怪东西飞上了半空，指着那个漩涡说。 与此同时，一个身背砍斧的小人在石屏左下角慢慢浮现，那正是余昭的化身小人。 与五行战棋中占了大半屏幕的尺寸不同，此时的化身小人只有拇指大，刚好是站在文字平台上的大小。 第108页 「我……」 余昭似乎明白了什么，「是要我藉助这些平台，从左下角到达右上角？」 【是的。】 嘿，这还不简单吗？搞这么大阵仗，余昭还以为任务有多难。 整个石屏上，连个敌人也没有，不就是跑和跳吗？简单！ 【在出发前，我要先提醒你，因为恐怖的暗影怪们已经觉察到了我对你的求援，这一路，它们会释放影响，让你行动困难。】 行动困难？ 什么叫行动困难？ 余昭一开始不太明白，但等他释放灵力，控制化身小人跑动起来时，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化身的尺寸变的更小了，却比之前更难控制了。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更沉了。 如果说在五行战棋中的化身是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实体，这个缩小版的化身小人就好比是纯石头做的，格外沉重甚至笨重。 以往一分灵力就能让化身窜出一大步，现在一分灵力只能让它跑出一小步。 跳动时的反差更明显，曾经能一跳「三尺」高的灵力，现在只够跳「一尺」，一下从身手灵活变成了反应迟缓。 果真是行动困难。 不过，虽有困难，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克服。 核心问题不就是化身变重了吗？所以只要相应地加大灵力输出，自然能重新提升行动速度。 余昭的反应很快，在短暂的慌乱和不适后，他就迅速找到了解决方法。 于是，只见石屏上，拇指大的化身穿梭在文字和图片组成的障碍间，起初还一走三晃，有些磕磕绊绊，但很快就适应了节奏，速度提高起来。 他时而翻过文字路障，时而跳上另一个更高的平台，时而又撞碎一处堵路的文字堆，时而又会颇有节奏地一连跳跃数下，踩着诸如「道」、「试」、「我」等文字组成的方块浮桥，健步如飞地从一个平台窜到另一处平台上…… 就这样，约莫一炷香后，化身小人最后一个飞跳，终于跃上了右上角的最高位，走进了白色漩涡中。 「唿……」 屏气凝神，眼都不敢多眨一下的余昭总算是长松了口气。 别看他这一路动作流畅，状似轻松，可那只是表象，实际早就累得不行了。 原因很简单，这种沉重版的化身控制起来，实在是太消耗灵力了，连续一炷香的输出，简直比连打十场五行战棋排位赛还要累。 好在路程不长，他才能顺利的完成任务。当然这也要多谢各位道友，没有发太多的评论，要是评论多一点，平台多一些，他可真要累死了。 这回任务终于能完成了吧？ 余昭边调息边向石屏看去。 穿过白色漩涡后，他的化身又恢復了正常大小，来到了一处纯白的空间中。 空间最上方悬浮着赤、蓝、金、绿、棕五种颜色的光球，每个光球里面似乎都装着什么，只可惜那些图案的纹路实在太淡，余昭瞪大了眼睛，也只能隐约看出来最显眼的红色光球中装的仿佛是……一把剑？ 【它们就是五行迷城的五个入口。】 怪东西停在五个光球前介绍说。 【在你正式进入五行迷城之前，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越临近暗影，它们的影响越大，因此在五行迷城中，你的行动会比之前更加困难。】 「什么？更难？」 余昭脸一垮，真想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 刚刚就已经够累了，如果影响更大、化身更沉，他岂不是光走路，就要分分钟灵力耗尽，这还让他怎么战斗，又如何能完成试炼？ 【你不用担心，有一个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怪东西忽然又出声道。 「什么办法？」余昭一愣。 那怪东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严肃庄重的语气，宣布般说道： 【试炼者「三板斧」，你这一路的表现，让我看到了你的善心与决心，也看到了你的智慧与实力，你通过了我的考验，赢得了我的认可，我愿意从此跟随在你左右，助你完成更多的试炼。】 哈？余昭听得满头雾水，等一等，什么叫通过了它的考验？什么又叫愿意跟随在他左右？ 所以这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在他的困惑不解中，石屏画面如湖水荡漾般，泛起一阵白光。 那似长凳，又似倒垂羊角的神秘来客竟从白光里一点点钻了出来。 它就像是一条冒出水面的鱼，先露出一角，接着露出有十字形和圆形凸起的身体，最后是另一角…… 当彻底脱离屏幕后，那约有两个巴掌大的黑色物件在石屏前悬浮了片刻，先是绕木屋洞府飞了一周，又缓缓落入余昭手中。 入手微沉且凉，是石头做的…… 所以这东西…… 「恭喜余小友！」塔灵的声音突然响起，「恭喜你完成了前置任务『神秘来客』，试炼场『五行迷城』正式对你开放。」 「同时也要恭喜你，完成隐藏任务，通过神秘来客的暗中考验，赢得了它的认可，获取法器一件。」 法器…… 余昭似有所悟，这么说来，怪东西的真身就是他手里的这件法器，刚刚的一切，都是它的择主考验？ 「这到底是个什么法器？」余昭忍不住问，他也算是有些见识，怎么从未见过长得如此怪异的法器。 第109页 「它啊……」塔灵快速回答说，「是基础版灵力收发化身辅助控制器。」 「基础……收……什、什么东西？」 这名字真是太绕了，余昭听得一脸懵。 「嫌长的话，」塔灵说，「你也可以叫它另外一个更简洁、更好记的名字。」 「什么名字？」 「试炼手柄。」 第38章 五种选择 「试炼……手柄？」 余昭愣愣的。 这个名字的确更简洁、更好记，但有什么用，还不如之前那个好懂呢。至少从前一个名字中，他能隐约明白这个古怪法器似乎与灵力、与化身有关。 「它，试炼手柄有何用处？」余昭问。 「试炼手柄的作用好比五行棋困难模式中的专用法器。」塔灵如此回答道。 好比困难模式中的专用法器？ 余昭眨了眨眼，不对吧。 他是斧修，所以在困难模式中的法器与本命灵器一样，是一把半人高的巨大石斧，石斧虽然不锋利，但总归是武器，或噼或砍，模仿真斧头不在话下。 可试炼手柄……无刃又无锋，怎么瞧也不像武器啊。 「余小友，」陆垣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差了，「我说『好比』，不是指它跟石斧一样都是武器，而是说，它与石斧一样，都能辅助控制，石斧控制五行棋子，手柄则控制化身。」 哦，对，余昭隐约想起来了，塔灵给出的第一个名字，确实有「辅助控制」四个字，可如果要控制化身，难道不该做成人形吗？ 在余昭的困惑与不解中，石屏发生了变化。 五个光球暂时飞到屏幕右上角，一个接一个的平台浮现在屏幕正中，正与不久前那种由文字转化出的障碍跑道相似，不过这次出现的平台规模很小，仅有四层而已。 但该有的配置可不少，什么左右漂移、上下移动的平台啊，什么石墩一般的障碍啊，不断旋转的大门啊，甚至还有几个梯子形状的纵向攀爬通道。 四层平台出现后，一个浅黑色的光带同步浮现，以余昭化身为起点，蜿蜒曲折，一路指引到最高处。 与此同时，化身小人的右上角，显示出一个十字形的图案，右边一小块不断闪烁着，一会儿凹下去，一会儿又凸起来。 「余小友，现在石屏上出现的就是手柄使用指导。」塔灵适时解释说，「在你完成隐藏任务、被手柄认主后，它便与你的化身达成了连接，你可以通过手柄上的按钮，控制化身。」 按钮？是指法器上的这些古怪凸起吗？ 余昭看了看屏幕上的十字，又瞧了瞧手柄上的，似有所悟，用拇指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中，按钮下落又回弹，化身小人向右迈出了一步。 原来是这样控制的？只知阵纹、符纹，从不知资讯时代按键输入为何物的修真者余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新奇地打量手柄，不待闪光指示，又试着按下左方向键，化身小人立刻向左走回一步，再按右键，它又走了回去…… 「咳，余小友……」 看余昭新奇地抱着手柄，玩得不亦乐乎，塔灵不得不再次打断他，说，「手柄上的各个按钮都有不同作用，你按照石屏上的指导提示走过一遍，就能大概摸清它们的功能。」 「此外，你应该感受到了，手柄使用时，无须试炼者时刻输入灵力，这是因为手柄法器本身储存有一定灵力，因此需要注意的是，在每次试炼前，一定要将法器内的灵力充满，以免试炼中途因法器耗尽灵力而失败。」 难怪叫什么灵力什么的控制器，余昭暗自点了点头。 不过，提前存入灵力，不需要在试炼中时刻释放…… 这么一看，「五行迷城」的试炼目的肯定与灵力不相干了？那么这个新试炼会与什么有关呢？ 余昭边按照引导指示熟悉控制方法，边在心中猜想。 只可惜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靠谱的结论来，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叫做手柄的法器，瞧着其貌不扬，用起来真的很神奇。 不需要时刻释放灵力，控制轻松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余昭也说不太好，就是吧……这种手里握着东西的感觉，比之前对着石屏凌空比划强多了，感觉更踏实，也更有实在感。 倘若陆垣能听到余昭的心声，一定会告诉他，他的感觉没有错，所谓的「实在感」正是游戏手柄的一大优点，也是陆垣推出它的原因。 目前为止，除了对标体感游戏的困难模式外，通天塔里的游戏也好，留影壁社交也罢，其交互方式全是修真者释放灵力，在石牌或石屏上点触图案。 说白了，别管屏幕大还是小，别管修真者站的近还是远，操作方式都是触屏。 触屏游戏有很多优势，它们操作简单，上手快速，对比其他游戏，往往受众广泛，更为流行。但问题是，不管如何顺滑，屏幕上的按键终归是虚拟的，肯定比不上实体按键的反馈感。同样一个游戏，使用手柄和不使用的体验将完全不同。 只有触屏游戏的通天塔如何能称得上「试炼繁多」呢？于是，趁着更复杂的新试炼上线，陆垣便升级设备，顺势推出了手柄。 当然了，升级设备、提高体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陆垣还有一个不得不推出手柄的原因…… 第110页 「塔灵前辈！」 木屋洞府内，做完指导教程的余昭出声，打断了陆垣的思考。 「按照您说的，我跟着引导走完了一遍，可是……」 他顿了顿，指着化身小人后背的砍斧，疑惑问道，「可是为什么引导里只教了走、跑、跳、爬的动作，我该如何使用砍斧？」 「还有就是，」他举起手柄，点击几个右方的圆形按钮，「这几个按钮是坏了吗？为什么按下去也没反应？」 「余小友，这是正常的，不是手柄坏了。」 余昭：「正常的？」 「因为试炼手柄，当然要在试炼中才能发挥出全部作用。」 这样啊……余昭若有所思。 「至于你的砍斧……」 却在这时，又听塔灵继续说道，「刚刚忘了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五行迷城』的试炼与『五行战棋』并不互通。」 「不互通？」余昭一愣，「什么叫不互通？」 「意思是说，试炼者进入『五行迷城』时，不可以携带五行战棋中得到的武器。」塔灵如此说道。 「什么？」余昭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以带武器？那我该如何战斗，又怎么完成任务？」 难不成让他赤手空拳冲上去跟怪物硬拼？ 「不要着急，不允许带武器是有原因的。」塔灵先是安抚了他一句，接着却没有直接做出解释，而是忽然问道，「通天塔的试炼，虽为试炼，实为训练，余小友应该知道吧？」 「嗯，知道。」余昭点点头，他自然知道，毕竟他进塔的原因就是听说五行棋困难模式能锻鍊力量，不过这又和不能带武器有何关系？ 「通天塔的两种试炼中，五行棋锻鍊灵力和力量，五行战棋则能辅助修炼神识，那么小友可曾想过，『五行迷城』又是在训练什么？」 余昭当然想过，从他拿到手柄时起就一直在想了，可这不是脑子不太够用，没想出来么？ 「看来小友已经考虑过了，」塔灵满意道，「既然如此，老夫就直接说了，灵力、力量、神识都是很重要的，可对修真者来说光锻鍊这些，远远不够，因为体魄再好、灵力再多、神识再强，不会使用是不行的。」 余昭：「使用？」 「没错，所谓使用，反应到实际上，就是功法，是招式……」 「哦！」联想到「五行迷城」杀敌救人的任务要求，余昭觉得自己明白了塔灵想要说什么，「我明白了，塔灵前辈，『五行迷城』能用实战训练功法招式，对吗？」 「不，不全如此。」 然而塔灵接下来的话，却让余昭发现，他的想法还是简单了，「实战确实是学习功法招式的好方法，但修真之途多艰难，仅凭自己摸索，很容易走了弯路，一旦遇到实力强大对手，更可能一战殒命，可见实战的修行方式也有缺点。」 「正因如此，我的主人翻遍古今典籍，潜心闭关数年，终于设计出了一个能让试炼者更高效、更快速参悟功法新招的试炼，它就是『五行迷城』。」 更高效、更快速参悟功法新招？余昭眼睛一亮，忍不住竖起耳朵。 「『五行迷城』是一个依託阵法建立的试炼场，其内网罗了主人搜集到的修真界各类功法。你不是奇怪为何不能带武器进入吗？因为这个试炼场里早已提前放好了各类特制武器。」 余昭一愣，「特制？」 「嗯，表面看，它们与普通的刀、剑等武器相同，可实际上，这些武器自带功法，试炼者在拿到武器后，可以通过手柄按钮简单控制，让化身使出相应功法中的招式，也就是说……」 听到这里，不需要塔灵继续说下去，余昭也明白了。 修真界例行的修炼方法是先练招，再在实战中积累经验，摸索出何种情况下该用何招数，但在「五行迷城」的试炼中，这一切是反过来的。 他可以先利用化身演示动作，试验各种招式的实战效果，等总结好路数后，再在现实里按化身的招式修炼。 难怪塔灵说「五行迷城」能让修真者更高效、更快速地学习新招式，这个试炼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不断展示演练…… 想到这儿，余昭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修真界的斧修数量不多，与之相关的招数功法自然也极其稀有。 余昭的通天塔代称为何叫「三板斧」，皆因他在战斗时只会三招，一招横砍，一招竖噼，一招斜剁，说来说去，实质都是靠蛮力。 正因如此，余昭真的很想看一看，在「五行迷城」试炼场中，砍斧可以使出什么更厉害的招数呢？ 「塔灵前辈，『五行迷城』里有跟砍斧相关的功法吗？」余昭问。 「当然有，肯定有。」塔灵回答说。 然而不待余昭激动，却又听塔灵话锋一转，「可是，余小友能不能碰上，具体又碰上何种斧头，需要一些运气。」 「什、什么意思？」余昭愣住。 「小友请看……」 塔灵话落，石屏上练习用的平台消失，五种颜色的光球再次飞回屏幕正中，一闪一闪地发出柔和的光芒。 「之前说过，五行迷城共有五处入口，这五处入口通向的地方各有不同。」 「是奇遇考验中的五种场景吗？」余昭想到什么，接话说。 「不光是场景的不同……」 第111页 塔灵话落，五个光球的光芒更盛，一条条刻纹在球内隐隐浮现，渐渐显示出不同的图案来。 余昭一眼便看出，这些正是自己之前在光球上瞥见过的，但由于纹路太淡而看不清的图案。 这回纹路加深，自己终于能好好看一看，五个光球里都分别装着什么了。 余昭走近一些，定睛细瞧。 红色光球内是一把滴熘熘旋转的小剑；蓝色光球里是一个散发着光芒的水滴；绿色光球中是一片栩栩如生的叶子；棕色光球装着一面厚重的盾牌；而金色光球里装着的则是一把弯月似的弓箭。 余昭愣在石屏前：「这些是……」 塔灵：「它们代表着不同的功法路数……」 又或者说是职业，陆垣在心里补充道。 没错，职业系统正是陆垣推出手柄的主要原因。 在这个修真界，向来只有剑修、刀修一类的修士才被视为顶尖战力，所以在五行战棋的战场中，虽然陆垣提供了灵法球的玩法，修真者们也只会用来辅助，仍然更习惯近战。 而有了手柄，一切将大为不同。 手柄可以规范游戏角色的动作，将固定招式与按键绑定起来，什么平a、大招通通都能安排上。 是时候拓宽一下修真者玩家们的视野，让他们体验体验近战系外丰富多彩的战斗方式了。 光有剑修怎么能行，正所谓多职业联手，分工合作才是真团战。 「余小友……」面对着当下的近战斧修，未来却不一定是什么的修士玩家余昭，陆垣似有深意道， 「看看吧，你想选择哪一件？」 第39章 怪异斧头 随着新试炼在邀请函玩家中陆续开启，留影壁上的相关讨论热度也跟着节节攀升。 若问这些没有邀请函的修士们明明看不到试炼，又该怎么讨论？ 当然是因为，有一部分机智的修士各显神通，或是跟好友私聊传信，或是直接去别人洞府蹭看，再回来分享汇报进展。 【前方好友传来消息，新试炼不能直接开启，必须先通过什么事件触发！】 【我回来了各位道友，探明最新进展，触发事件的是一个哭天抹泪的丑东西！】 【师弟接到了「神秘来客」任务，点击来看我录下的影像分享，有关五行迷城的前尘今生。】 【师姐过完任务了，原来神秘来客竟是一件法器，点击来看试炼手柄是何物，我们该如何用它控制化身。】 …… 多亏了这些辛勤的消息搬运工们，通天塔内的一众修真者足不出洞府，便能时刻掌握新试炼的一切进展。 在这热烈的氛围影响下，不管是真对新试炼感兴趣的也好，还是单纯人来疯凑热闹的也罢，修真者们纷纷化身云玩家，一个个比真正的玩家还要忙几分。 有人在云点评： 【嘿，影像里的是哪位道友，动作也太笨重了，我就纳闷了，一个小障碍都能被绊倒，至于吗？】 【谁说不是呢，瞧着都替他着急，跳啊，你倒是跳啊！唉，真笨！】 【这群有邀请函的试炼者水平不行啊，灵活性忒差，通天塔到底怎么选的人，换我上，绝对比他强多了。】 有人在羡慕畅想： 【手柄法器？太好了吧！五行战棋灵石段位的我，急需手柄解救，实在无法一心多用，脑子跟不上手啊。】 【同样跟不上，所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拥有一个手柄。】 【我也想啊，奇遇考验的时候没轮到，现在又没有我，伤心……】 当然，更多的修真者则在讨论新试炼的细节： 【新试炼叫『五行迷城』？看来之前诸位留影壁大能们分析得不错，新试炼果真与奇遇考验有关！】 【也不完全一样吧，之前都猜新试炼发生在黑石之门后面，结果呢，仍然是考验时的场景。】 【我是猜黑石门后有试炼的人之一，上面的道友，我不收回猜测，瞧着吧，门后绝对另有玄机。】 【同意，另外，有没有道友分析一下，暗影怪的真身是什么，黑石之门上的图案都是什么东西？】 【我对手柄更感兴趣，有没有道友来讨论下，各个按钮都是什么功能？】 …… 话题可谓千奇百怪，包罗万象。 不过当最新消息传来，说新试炼的目的是辅助修炼招式，五个试炼场不光场景不同，功法路数更不同后，相当一部分修真者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五个试炼场，五样图案，五种功法路数？这是什么含义？ 【红色的小剑、蓝色的水滴、绿色的叶子、棕色的盾牌、金色的弓箭，是表示五种不同功法吗？】 【道友理解错了吧，都说了试炼场里功法无数，怎么可能只有五种。】 【对，应该不是五种的意思，理解为五类更恰当。】 【上面道友说的在理，不是说塔灵原话是「五种功法路数」吗？什么是路数？不同修士的路数才会不一样，所以我认为这五种图案代表了五类修士。】 这个设想一经提出，立刻赢得了绝大部分人的贊同。 【有道理啊，功法路数不同，可不就是修炼方向不同吗？】 【修炼方向不同，可不就是在指修士身份不同吗？】 【这么说，五个试炼场分别适合于五种修士？比如红色光球内是一把剑，所以火之试炼场适合剑修进？】 第112页 可是，当他们真的按照这个思路捋顺下去时，却又很快暴露出了问题。 【好像不太行啊，按照这个理解，唯有火试炼场能解释通，其他几个，水滴、叶子、盾牌、弓箭，诸位道友说说看，它们能和哪类修士对应？】 【说起弓箭，我倒是曾在一个小域里见过用弓箭的修真者。】 【水滴、叶子呢？恕我孤陋寡闻，竟然有修真者把它们做武器？】 【上面的道友，先不说有没有的问题，就算有，这类修真者的人数也必然极其稀少，通天塔怎么会专为他们提供试炼场。】 【是啊，修真界如今几大修行门类，剑、阵、器、符、丹、体，要建立专门的试炼场，也该从这些里选吧。】 【我贊同。】 【我也认同。】 【得，说到现在，问题又绕回来了，这五件物品到底跟哪几类修士有关系啊？】 此话一出，评论区一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有脑子转得比较快的，开始分析起来。 【我先来顺一下，首先红色小剑不用说，咱们都能肯定是对应剑修，绿色叶子应该对应丹修，只有他们才会与灵植打交道。弓箭呢，指的或许是器修，因为他们可以制造弓箭形的法器。】 【嗯……弓箭有点牵强啊。】 【我也觉得牵强，但还算能解释过去吧，那道友继续说说看，盾牌和水滴又与哪种修士有关？】 【这个我想出来了！盾牌是阵修，象徵防御阵法；水滴则是符修，因为画符必然要用到水。】 【上面这位道友，盾牌象徵着防御阵法就算了，水滴与符修……有点扯了吧。】 【对啊，照这么说，丹修炼丹、器修炼器，也都会用到水。】 【依我看，说不定水滴在指丹修，因为水滴的形状像灵丹啊……】 …… 这群修真者你一言我一语，脑洞越开越大，猜得也越来越离谱。实在是在他们的修真常识里，除了修士种类，再想不出其他能与五种图案一一对应的东西了。 就在讨论逐渐陷入僵局，众人越来越困惑不解之际，一条最新消息出现在了评论区内，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猜错了，猜错了！诸位道友你们都猜错了！我刚从师兄洞府打探消息回来，五种图案与修士种类无关！】 【你说什么？】 【不可能吧，功法路数指的难道不是修士种类吗？】 【道友说清楚一点，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我师兄是个剑修，他想拿到剑类武器，塔灵却告诉他，不光红色试炼场，其他四个里面也有可能存在灵剑，只是类型会有所不同……】 【啊？类型？】 …… 「类型？」木屋洞府内，余昭发出了与留影壁讨论中类似的感嘆， 数息之前，当塔灵让余昭选择一个入口时，他立刻提出了想去有砍斧功法的试炼场，但塔灵却告诉他，在邀请体验阶段，不会向他透露试炼场的具体情况，只能告诉他，五个试炼场里有的可能存在砍斧，有的可能不存在。同时，不同试炼场内砍斧的类型也会有所不同。 说起来，余昭的本命灵器虽然是斧头，但他对斧头类型的了解实在不多，唯二知道的两类，一个是他那半人高的巨型重斧，另一个就是砍柴用的小斧。 至于其他的，还会有什么类型的斧头呢？ 余昭真是好奇极了。 不过眼下，类型什么的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就塔灵之前介绍时的意思来看，邀请体验阶段，试炼者将无法选择武器，只能选择试炼场。 所以别管什么类型，想要得到，他必须先选择一个有砍斧存在的试炼场才行。 五个试炼场，五种不明意义的图案，要做出正确选择，真得靠几分运气…… 正在选择困难的余昭苦着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时，塔灵再次出声问道，「余小友，你想好了，要选择从哪个入口进入试炼场了吗？」 「等一下！」余昭忽然抬头说道。 要做出正确选择，真得靠几分运气…… 对啊，得靠运气！ 余昭一下茅塞顿开，有了办法。 只见他探手向身后，一下子将挂在重斧柄上的五个剑穗摘了下来。 这是他今天进入通天塔前，特地去五方街的修真集市上买来的，为了买它们，还砍了好半天的价。 听说五行灵兽的剑穗能给人带来好运，余昭盘膝坐下，闭起眼睛，虔诚地用双手捧起剑穗，神神叨叨道，「那么，请你们帮我选择一个最适合的试炼场入口吧……」 他反覆念叨了三遍后，双手一挥，将五种颜色的剑穗向自己身前一掷。 「哗啦啦！」 剑穗散落满地。 余昭探出右手，随便摸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回来。 圆滚滚的脸庞、两只鼓起的眼睛，这是…… 一只绿色的小青蛙？ 「绿色啊。」 所以天意是在告诉他应该去木之试炼场吗？ 余昭若有所思地抬头，绿色光球中，静静悬浮着的是一片栩栩如生的叶子。 叶子……树……木头…… 他的思维逐渐发散，忽然明白了什么。 对啊，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叶子代表大树，大树又与木头有关，而说到把树变成木头，必然非斧头不可啊。 第113页 如此推断来看，绿色试炼场一定存在砍斧！ 余昭越想越有道理，天意帮选加上合理分析，两者发力，就绿色了！ 绿色一定适合斧修没问题。 于是他不再犹豫，冲着半空，坚定地说，「塔灵前辈，我决定了！我选择进入绿色试炼场！」 「哦？余小友决定选择木之试炼场啊……」 不知道是不是余昭的错觉，塔灵声音幽幽，听起来仿佛带着某种深意。 不过，不待余昭细细探究品味时，塔灵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他的语速很快，向余昭介绍着试炼场的基本情况，「一阶试炼场『五行迷城』每次开启消耗五积分，需要注意的是，在邀请函试炼者先行体验阶段，每人每天最多只能进入十次，每次获取的掉落材料与试炼场属性相关，具体请小友自行探索。」 一阶、掉落、属性……什、什么意思？ 一下接收信息太多，余昭听得一愣一愣的。 然而不等他来得及询问，石屏上开始出现了变化。 赤、蓝、金、棕四种颜色的光球一点点闪动着光芒，逐渐变淡直至最后消失。 与它们相对应的，绿色光球中悬浮的那片栩栩如生的树叶不停旋转，光芒大盛，直到绿色闪耀到极致，铺满整个石屏，将余昭的化身小人彻底吞没。 片刻之后，几乎是余昭眨了下眼的时间，满眼的绿色又如退潮般簌簌散去，石屏出现了一个新的画面。 那是一个棕色小屋，地板、墙壁均由半枯的藤蔓缠绕而成，余昭的化身小人就站在屋子正中。 除了小屋与化身之外，石屏上另有一些标记。 比如，最显眼的左上角，有三行。 第一行是几个黑色大字，余昭的通天塔代称，「三板斧」，以及其后接着的「等级1」。 等级1？余昭一愣，什么意思？是在指他吗？ 他接着再往下看。 第二行是一个血红色长条，这个东西，余昭就比较熟悉了，因为五行战棋里就有，正是代表着化身生命力的血条。 第三行同样也是一个长条，比血条要长上一大截，不过不是血红色，而是蓝色的。 蓝色的长条？这又是什么？ 余昭纳闷地眨了眨眼，刚想出声向塔灵询问，余光却忽然瞥见蓝色血条下方，有什么东西闪过一丝寒芒。 那个形状是…… 余昭的心头一跳，连忙使用手柄，控制化身转了一下方向。 角度转换，那东西的更多部分出现在余昭的视野中。 那是一把挂在墙上的、银光闪闪的武器，其头部一面厚重、一面锋利。 这个形状、这种样式，不是斧头又能是什么？ 剑穗生效了！他的分析是对的！ 叶子、大树、木头……木之试炼场果真适合斧修！ 可是，当激动的余昭按下方向键，让化身再次转动角度，将那银斧从头到尾全部收入眼中时，忽然又发现哪里不对。 这把斧头长得……不是一点点怪啊。 头部确实是斧头的形状没错，可竟然只有化身拳头大，下面却连着一个长长的斧柄。有多长呢？目测比化身小人还要高上半个头那么长。 斧刃短小，斧柄细长…… 余昭看得傻眼了。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类型的斧头？ 长得竟如此怪异，他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该如何使用。 第40章 三合一 「余小友，你的运气真是不错，第一次选择，就在初始点碰上了想要的灵器。」 正在余昭站在石屏前，盯着那把斧柄细长的怪异武器发呆时，塔灵的声音忽然响起。 什么叫他想要的灵器？你这个塔灵不要乱说，他想要的才不是这种怪东…… 不过，「初、初始点？」余昭反应过来，奇怪地问，「什么是初始点？」 「你现在看到的这间木屋，就是木之试炼场的初始点……」塔灵解释说。 「五行迷城」共有赤、蓝、金、绿、棕五种颜色入口，分别对应火、水、金、木、土五类试炼场，玩家化身每次进入试炼场后，先会出现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即初始点。 初始点不存在敌人，只有一把专供化身使用的仿制灵器，灵器品类不定，玩家每次进入时得到的都不一样。 「如果小友对这把灵器满意，可以收入灵器库中。」塔灵说道，「下次再进入试炼场时，就能直接选用了，试炼中，使用灵器击杀的怪物越多，灵器的等级越高，各方面能力也会越强。」 「等一下！」余昭听到了一个关键字眼，忍不住出声打断道，「灵器的等级？你说的是那个吗？」 他指着石屏左上角「等级1」的字眼，错愕地问，「那难道不是在指我？」 怎么又扯到了灵器？ 塔灵：「余小友，你想岔了，那是灵器的等级，或者说，是你们共同磨合的等级。」 「共同磨合的？」余昭困惑了，什么叫共同磨合？ 「练好一类灵器，学通一种功法，其过程从来都是漫长的，必须不断修炼，不停战斗，没错吧？」 「唔，是这样没错，所以……」 「所以，我的主人专门设计了灵器等级。」陆垣一本正经地说，「它反映了试炼者对某种灵器的熟练度，能让你更直观地判断修炼情况，并据此调整修行方法，因此我才说，那是你们共同磨合的等级。」 第114页 「原来是这样啊……」余昭似有所悟地点头，磨合等级、判断修炼情况……听起来是有点道理。 当然不只有点道理，隐在半空中的某黑心策划幽幽地想，这里面的「道道」多了去了。 等级关联武器不关联人，绝对称得上是「坑中之坑」的逼氪设定，游戏初期不显，到了后期才会发现问题，那就是辛辛苦苦刷材料、打怪物，日也肝夜也氪，好不容易把心仪武器的等级提了上去，结果游戏更新，忽然出了一把无论外观、属性，还是潜力都更绝的，你说换是不换，不换永远跟不上游戏难度提升的速度，换吧，特么地又得从一级刷起。 而这个设定，如果再搭配上相当于「武器抽卡池」的随机灵器获取方式…… 总之，在骗……咳，在添加玩家与游戏的「沟通」渠道这一功能方面，不管推出什么类型的游戏，陆策划肯定都不会忘记。 不过，此时此刻，余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看似不起眼的规定中蕴含着怎样的天坑，他只是天真地想，先收入灵器库，试过之后再选择练不练，这个规定好啊，如此一来，他就不用担心选错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先提醒小友。」却在这时，塔灵忽然又出声道，「每次试炼最多只能携带使用三件灵器。」 三件？三件！ 这有什么好提醒的，够了，足够了。 此刻的余昭是一点儿都没把这个要求放在心上，毕竟他现在手里才只有一件。 再说了，就算以后选择多了…… 不，不可能选择变多，他坚定地想，他的最终目标只有重斧而已。 想到这里，余昭毫无心理负担地按动手柄，控制化身小人走近墙边那把怪模怪样的武器附近，选择携带使用。 下一瞬间，那长柄斧头就被化身小人拿到了手中，准确地说，是拄在手中，斧柄接地，斧头向天。 与此同时，随着灵器入手，一个方形画面框在石屏右侧跳了出来。 余昭转头看去，发现那貌似是关于这件灵器的介绍。 【灵器名：月银斧杖】 余昭：「……」 月银斧杖…… 是这把灵器的名字吗？他嘴角忍不住一抽，万万没想到，不光看起来像拐杖，原来名字中真的也有「杖」字？ 而当他再往下看： 【斧杖类灵器，由上古十大陨铁之一的月银，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因杖内含有一丝幻月之力，战斗时以五行灵力激发，可砍出幻斧一击。特别功法为，配以月之咏诵的千斧风暴。】 有一瞬间，余昭觉得自己快不认识字了。 先不说这怪模怪样的斧杖怎么就自成一类灵器了，也不说上古十大陨铁都是啥，单说什么叫幻斧一击，什么又叫月之咏诵…… 为什么一把斧头，使用的时候会涉及到咏诵？ 等等，这个咏诵是他想像里的那个咏诵吗？他自我怀疑地想，还是什么另外的奇怪代称？ 总而言之，这份灵器介绍，看完后还不如不看，原本的困惑不仅没得到解答，心中反而又添了新的不解。 「余小友，看你的表情，是否对如何使用斧杖仍然不解？」塔灵适时说道，「正所谓想一千遍，不如试一试看，你要不要……」 他话音落下瞬间，石屏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箭头，就在化身小人旁边，不断闪烁着，仿佛在提示余昭，接下来该往哪里走一样。 也好，就去实际试上一试，余昭心想。 虽然在见到斧杖的怪异模样后，他便已打定主意，肯定不会修炼此种灵器，但看完了介绍，他心中实在难忍好奇，又是「幻斧」，又是「咏诵」的，这斧杖类灵器，到底该如何攻击？ 如此想着，余昭握紧手柄，控制化身顺着箭头的指引，转了一个圈。 这间被叫做初始点的藤蔓小屋，正如塔灵所说，内部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除了在挂着灵器的那面墙的正对面，有一个四方形状的、同样由爬藤缠绕而成的木门。 木门未锁，轻轻一推就吱呀着缓缓打开，外面的场景映入到了余昭眼中。 门那边既不是广阔的室外，也不是另一间木屋内部，而是奇特地介于两者之间。 门外是一条长廊，一条没有屋顶的长廊。 长廊大约三人宽，地面长满了茂盛的绿草，两边则是足有四个化身那么高的，由古树、爬藤、灌木等等植物一同组成的坚固墙壁。 这条纯植物围成的长廊曲折环绕，岔路众多，有些岔口一通到底，可以直接走过，有些岔口却被上了锁的木门遮挡，似乎要先拿到对应钥匙才能打开前进。 早在奇遇考验期间，余昭就在留影壁上看过五种考验场景，其中绿色的木之场景内，主要是各种能够移动的草地，没有如此多弯弯绕绕的藤墙。 而现在这个四处围墙的模样，倒更有点像迷宫场景了，也难怪新试炼的名字叫「五行迷城」。 除了藤墙树挡以外，木之试炼场相比考验时期还多了其他东西。 比如，墙角树荫下，半埋着一些木头打造的、样式古旧的箱子。 石屏提示余昭，他不仅能把这些箱子挖出来，还可以打开摸索里面的东西。 随着白色箭头往前走的一路，余昭共挖到了四个木箱，摸索翻出了一只旧鞋、一颗补充血条的劣质下品回春丹、三块陨铁残片，还有若干不明灵器的碎片，据说积攒拼凑完整后，就可以换取相应灵器。 第115页 不光箱子能摸索，大树洞里、落叶堆中也埋着东西，就连晃一晃垂落的藤条，都可能晃出几枚叶子形状的木之币。 一时间，余昭仿佛置身于一处「到处是宝藏、遍地有灵物」的富饶秘境。不同的是，探索秘境时，在哪里能找到什么，他心里是有数的，例如林地多灵植、墓室有法器…… 可在「五行迷城」中，能翻出什么完全靠运气，表面看着一模一样的木箱，前一个还装着没用的破布条，后一个就可能满满都是丹药和法器。 什么随机出宝、不确定开箱的套路，余昭是不知道的，他只是觉得这种不知下一刻会翻出什么的情况，让他既期待，又激动，还有点小刺激。 于是，出师未捷先迷上开箱小游戏的余昭一路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他乐此不疲地翻遍了路过的每一处角落，晃动了每一条树枝…… 直到紧张的提示音传来，直到指导箭头骤然变成了血红色，直到石屏上方跳出一行不详的提示： 「试炼者『三板斧』请注意，前方有暗影怪出没，请做好战斗准备！」 余昭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哦，差点忘了，试炼场「五行迷城」的任务是战斗不是翻箱，他跟着箭头走的目的也不是摸宝，而是找到怪物，试一试斧杖灵器。 不好，松懈了！ 他连忙正了正神色，握紧斧杖，贴着墙角，向疑似有敌情的拐角处蹭去。 不过，在潜伏而去的路上，余昭看了又看，还是没忍住，抬手晃了晃垂落在附近藤墙上的树枝，结果还真叫他又晃出几枚木之币…… 咳，总之吧，随着他不断向转角靠近，「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哼哼唧唧」的微弱叫声隐隐传来。 有敌人，而且还不少！ 余昭眼神一凛，紧握手柄，小心按动按钮，控制化身一点点蹭到转角边，探出一双眼睛。 视野变化中，他看到，转角那边几步远外是一个圆形的、由土坡连通的下沉「广场」。 「广场」同样由茂盛的藤蔓墙壁围住，地面却是光秃秃的，没有一根绿草。正中最显眼处，有一个木栅栏围成的囚室，里面关着一群绿色树叶状的木精灵。 与之前影像里显示的一样，这些木精灵都有两只含着泪泡的大眼睛，长手长脚细若丝线，夸张得似乎无法支撑身体。它们挤挤挨挨在囚室里，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微弱叫声，不知是在求饶还是在求救。 囚牢的栅栏外，靠坐着一个全身黑黢黢的怪物，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另外还有五只暗影小怪，手持长矛刀剑，在广场中来回走动。 一睡五醒，这六只怪物长得十分相似，都是长条状身体，表面疙疙瘩瘩。也幸亏它们都是黑影，看不到真实长相，不然一定很噁心。 而除了活物之外，广场角落里，还零零散散地堆着一些枯叶和木箱，其中一个居然刷着亮漆，金光闪闪的，不用想也能猜到里面的东西必然价值不菲。 余昭看得一阵眼热，真想立刻…… 【临时任务：解救木精灵】 【你发现了暗影怪的一处据点，里面关着许多可怜的木精灵，你是否要挺身而出，解救它们，还是绕路离开，提升实力后再来尝试。】 忽然跳出的任务框引回了余昭的注意力。 咳，他轻咳一声，掩饰住刚刚的歪脑筋。 对，救精灵，他的目标才不是什么箱子，他是为了试灵器和救精灵！ 点击接受任务，余昭强迫自己把黏在金箱子上的视线收回来，打起精神，仔细观察这些怪物。 它们巡视行进的路线似乎是固定的，有的绕小圈，有的走外围…… 余昭趴在墙角盘算了半晌，最后决定从一个会在土坡下方单独经过的怪物下手。 「先用它试一试月银斧杖的效果，练练手，然后再对付其他的……」他自言自语地定下策略道。 于是，当巡视怪物又按照既定路线走过一圈，当目标手持长矛、慢吞吞地来到土坡附近时，余昭眼疾手快地控制化身一个跃起，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同时一刻不停地按石屏指示，按下手柄右侧的圆形攻击键。 来吧，让我看看，这么小的斧刃，威力到底如何，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屏幕。 在余昭的设想中，他的走位很准，攻击的方向也很准，再结合斧柄长度不难推断，这一次挥击，定会结结实实地砍中怪物胸口。 可让他意外的是，什么走位、什么方向，全都白算了，哪里有砍中，又哪里有什么挥击。 石屏上，身着黑衣的化身小人双脚刚一落地，便接到了攻击命令，他却没有挥动手臂，更没做出噼砍动作，而是不慌不忙地，径直向上举起右手，将那银光闪闪的斧杖举过头顶，直指天空。 余昭：「？？？」 你、你在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在余昭震惊的表情中，一道闪着白光的虚幻斧刃从斧杖顶端唿啸而出，似展翅之鹏，又如下山之虎，一路疾沖向前，重重砍在了怪物胸口。 「嗷！」 一声惨叫中，那暗影怪物被砍得一个趔趄，胸口黑烟直冒，头顶血条显现，掉了不小一块。 余昭：「……」 余昭：「！！！」 等等，他需要缓一缓…… 余昭咽了咽口水，所以不是真砍，是、是…… 第116页 是什么？能是什么？ 为了保护岌岌可危的世界观，他忍不住发散思维，强行解释地想，对了，他明白了，是斧气化形，刚刚看到的一定是类似于剑气的斧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剑修使用剑气时也要配合噼砍的剑式，这斧杖却只需轻松一举……不管了，一定是灵器本身厉害。 自认为找到合理解释的余昭压下惊讶，再次将注意力转回战斗，此时的局势相当不乐观。 因为他的突袭，其他怪物纷纷被惊动，就连那只靠着囚笼睡觉的稍大怪物都一跃而起，捡起放在手边的长刀，气势汹汹地向化身方向跑来。 余昭却仍然没有完全适应手里的月银斧杖，这灵器似乎根本没有他惯用的噼砍招式，只能用灵力激发，以斧刃做载体，不停发出斧气。 「早知道是这样，我干嘛跳下去啊！」 余昭真是后悔不迭，既然不能噼砍，待在远处袭击岂不是更有优势。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斧修，初一尝试就领悟了远程法系战斗的精髓。 只可惜领悟得稍稍有点晚，陷入近战的法师註定身带劣势，不管余昭如何反应敏捷，如何注意防范，仍然一个不察，被六只怪物逼到墙角处，团团围住，眼看陷入绝境，即将被乱刀砍死。 「余小友，看右上角，你怎么不用月银斧杖的特别功法？」 却在这时，一旁观战的塔灵忽然提醒道。 特别功法？那是…… 哦，对了，特别功法！ 灵器介绍里似乎是提到过月银斧杖有特别功法，什么吟诵什么的，他当时还纳闷，斧头如何能与吟诵有关来着。 而石屏右上角确实也一直跳动着一连串操作提示，只是之前战况太激烈，他忙着躲闪不敢分神，才始终没有腾出手尝试。 所以，那一连串操作，就是让化身使出特别功法的控制方式吗？ 暗影怪物的攻击近在眼前，余昭来不及多想，快速扫过一眼记住要诀后，手指连动，分毫不差地按下组合按键…… 石屏左上角的蓝色长条锐减直三分之一。 与此同时，月银斧杖周身光芒大盛，仿佛真的成了一个绽放着灼灼光芒的月亮。 「嗷！」 「呜嗷！」 光芒照射下，六只暗影怪物纷纷以手遮面，僵在原地，发出阵阵惨叫。 这还没完，在绚丽耀眼的银色光芒中，斧杖倏然脱离化身之手，漂浮起来，飞上半空，高悬于小人头顶。 「$#%&#%……」 一连串奇特的符号从化身嘴中冒出，化成一条金光闪闪的光带，飘荡着汇入斧杖之内。 几乎是符文光带融进杖身的瞬间，那斧杖顶端的小巧斧头竟分出无数斧影，唿啸着倾泻而下，颳起了一道斧刃组成的龙捲风，将六只动弹不得的怪物卷向半空…… 风速旋转太快，看不清其内景象，只能看到暗影怪物挣动的胳膊，听到它们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这斧刃组成的风暴持续了片刻才渐渐停歇，被抛上天空的暗影怪物们也「啪唧」、「啪唧」地逐个落下。每只怪物都血量锐减，有两只本就被余昭砍过几次的怪物，在这一波后甚至直接血量清零，化成一道黑烟和几颗晶莹璀璨的绿色珠子。 黑烟上升飞入空中消散不见，绿色灵珠则被吸入了月银斧杖之中。 同时，石屏左上角，「等级1」三个大字在一片绿光中缓缓变成了等级2，这代表着月银斧杖的熟练度有了增进。 然而，什么斧刃风暴结束，什么暗影怪物被消灭，什么灵器等级有了提升……这一切的一切，早被震惊到失语的余昭根本无心注意。 他愣愣地站在石屏前，嘴巴张得老大，手下意识虚虚松开，手柄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 他就像真的傻了一样，大招结束没反应，晋级没反应，剩余四只暗影怪爬起身也没反应。 直到因为迟迟没有命令，他的化身在一动不动中，被再次围拢上来的怪物们乱刀砍光血条；直到试炼结束，石屏返回五个光球入口的界面，并显示出「木之试炼场结算」几个大字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余昭缓缓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冲着半空，不可思议道，「这就是斧杖吗？它、它真能算斧头的一种？」 「当然算了！」 塔灵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斧杖类灵器是斧头这种大类中，极其普通的一种。」 余昭：「……」 普通的一种？ 他眼神凌乱，觉得自己简直快要不认识「普通」这两个字了，这能叫「普通」，这也能叫「普通」？ 什么才叫不普通？ 不过，听说通天塔传承自天劫前，塔内收藏的功法也都来自天劫前，莫非…… 莫非天劫前的斧修就是这样「普通」的？ 「余小友，你可是对斧杖不满意？」就在余昭东想西想、思绪凌乱之际，塔灵出声问道。 「呃……」余昭一时语塞。 怎么说呢，倒也说不上满不满意的问题，主要是，无数斧头组成的风暴什么的，实在不像是他该用的招数……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这一招半点不像他的风格，可也真是厉害啊，不提看着有多眼花缭乱能唬人，效果也是惊人的好，只需举起斧杖，一下就灭了一大片。 若是他用灵气外放再配合一些符箓，是不是也能…… 第117页 不、不对，余昭啊余昭，你在想什么呢！ 心动刚冒起苗头，余昭便连连摇头将之压了回去。 他可是重斧修士，斧斧到肉才是他的风格。 像这种站着不动，半点不需要耗费体力，一个华丽招式就能轻松把敌人给全…… 啊，不行，不能再想了！ 总之，不适合他，这种斧头不适合他，他必须要坚定！ 「斧杖不适合我……」 余昭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塔灵前辈，我决定尝试下一个。」 「哦，不适合你啊……」塔灵拉长语调，似乎看穿了什么，声音带着深意，道，「你想试试下一个？没问题，不过，下一个，余小友打算选择哪种入口呢？」 选择哪种入口？ 余昭视线向下移动，定格在不久前用来抓阄的五行灵兽剑穗上…… 「你们之前的表现很好，确实让我遇到了斧头……」他再次盘膝坐下，手中捧起剑穗，虔诚默念。 「这一次请你们也继续给我带来好运，但是，这次我要先强调，不能光是斧头，还要帮我选择适合的……」 整个洞府都迴荡着他强调的声音： 「记住，适合我的，一定要最适合我使用！」 * 随着「五行迷城」正式开启，留影壁上「影文帖」的数量剧增。 「影文帖」是在奇遇考验被完成后不久，通天塔特别推出的一种全新分享方式，跟以往一张影相加一小段话的分享模式不同，「影文帖」强调以文字为主，可在行文间穿插静态的影相和动态的影像，不过要求是，每次发帖必须五百字起步。 此种分享方式一出现，立刻吸引了修真者们的注意，但多数都是不怎么看好的。 什么？至少五百字？又不是传道讲法，哪有那么多东西要写？而且留影壁的好玩之处，不就在于和其他道友你一言我一语地瞎讨论吗？自己一个人啰哩啰嗦，写那么多话有什么意思？ 因此，直到新试炼上线前，留影壁上的「影文帖」都寥寥无几，少数几篇也都是试笔，没有什么实际内容。 然而，新试炼的先行体验活动开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尤其是在讨论解读阶段，主动帮众人打探消息回来转述的修士们发现，在介绍新内容方面，与干巴巴一张影相的分享相比，图文并茂的「影文帖」是真的好用。 这还不算，当越来越多的「有函道友」结束探索回归留影壁后，「影文帖」又迎来了第二波高峰，一篇篇分享试炼经歷的「影文帖」不断冒出，好似雨后春笋。 它们的主题五花八门，字数长短不一，内容优劣不等。 有关于手柄法器使用心得的，有记录五种试炼场内不同机关的，也有探讨怪物类型的…… 总之是让人眼花缭乱，不知该点开看哪篇好。 而就在这百帖争鸣的热闹之中，一篇名为《我得到了四种斧头，可是……》的「影文帖」不仅频频被诸多道友推荐，还一跃成了留影壁的大热门。 每个看到它的修真者都有点好奇，这篇「影文帖」为何如此之热？ 是因为分享者是塔内小有名气、完成了奇遇考验的「三板斧」吗？还是因为题目中「可是」的转折足够引人探寻？ 然而，结合众道友的推荐语一看，他们发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哈哈哈，答应我，一定看到最后。】 【绝了，这就是守一宗的行事风格吗？能不能用点儿心？这样……的也可以？】 【不透露内容，只能说这是一篇转折过多的影文帖，不看到最后，你绝对猜不到他的真实目的。】 什么意思？ 难道这位「三板斧」其实出身守一宗吗？不然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斧头类灵器介绍帖，怎么会跟守一宗扯上关系呢？ 这些看起来八桿子打不着的推荐语为这篇「影文帖」增添了不少离奇色彩，越来越多的修真者忍不住点了进去，想看看里面内容有何不同。 【各位道友，你们好。我是试炼者「三板斧」，之前说定的，等我体验完新试炼，一定回来做分享。】 「影文帖」开头是一个模版式的自我介绍，而紧随其后的内容也没新奇到哪去，都是和其他分享帖没太大差别、甚至更为简略的新试炼介绍。 【试炼开始前，必须接一个叫「神秘来客」的任务……完成后能得到在试炼里控制化身的法器——手柄……】 【新试炼的名字是「五行迷城」，共有金、木、水、火、土五种试炼场……体验期间，每位道友每天能试炼十次……】 【……初始点里提供的灵器每次都会变化……灵器等级全部从1开始，杀暗影怪有不同颜色的经验球，摸箱子能拿到锻造材料……】 【同时可携带三件灵器进入试炼，但等级不能相差5级以上……另外，据说如果将灵器升到一百级会有特别大的惊喜……】 …… 不过，当内容开始进入正题，讲到了题目中的四种斧头后，气氛渐渐开始不太对劲，分享者的语气也一下子从平淡无波，变成了唉声嘆气。 【好吧，各位道友，上面那些都是怕字数达不到五百凑数的，我真正想分享的，是我在试炼场得到的四种斧头。】 【唉，我得到了四种斧头，何其有幸，我竟然得到了四种斧头！只是其中三种……怎么说呢，你们自己看吧。】 第118页 下面配了一行四张并列的图片。 第一张，那灵器斧刃窄小、斧柄细长，通体泛着梦幻银光。下方註解是「木之试炼场：月银斧杖」。 第二张的灵器不是一件，而是一套，那是一套覆盖了头、肩、胸、腿的多件式组合铠甲，材质不明，整体呈黑色，手臂部分向外凸出，形成了纤薄却锋利的斧刃形状。配文是「土之试炼场：战斧甲·黑」。 第三张就更怪了，瞧着似乎完全与斧头无关，整就是一个长相奇特的圆形长筒，筒身上刻着许多繁复奇诡的花纹，甚至让人完全看不出该如何使用，只能通过名字窥测一二：「金之试炼场：无尽斧筒」。 第四张展示的斧头则正常很多，是一把两面都是利刃的砍斧，其标註为「火之试炼场：双刃战斧」 【各位道友，看我通天塔的代称就能知道，我是一名斧修，我发誓，从未见过前面三种奇怪的斧类灵器，我甚至万分怀疑，它们也能算斧头？它们真的能算斧头？真是让人无法接受！】 看到这儿的修士们隐约有点明白了，哦，难怪题目里有个「可是」，一定是因为分享者「三板斧」虽然得到了四种斧头，却只有一个是正常的，所以他很不开心，所以他要唉声嘆气，这定是一篇有关抱怨的分享…… 然而，事实证明，看「影文帖」时，结论千万不要下太早，这不，下句话就直接给他们转懵了。 【唉，各位道友啊，虽然我再三说服自己它们不是正经斧，更不适合我这种传统斧修，可是、可是在看过它们的功法招式之后……】 下面紧接着放了三段简短影像，都是截取的战斗最激烈、最精彩的部分。 藤墙环绕的下沉广场里，一根银色斧杖悬浮在半空，在炫目光芒中分裂出万千斧影，掀起一阵斧刃旋风，风眼中心的黑衣小人傲然挺立，于长发飞扬间淡看敌人被风刃搅碎成烟，浮入天空…… 沙土堆砌的高台之上，穿着黑色铠甲的化身被一群怪物团团围住，它们手持刀锤，气势汹汹，他却敢只身杀进重围，一招一式均是凌厉的进攻手段，丝毫不需要顾及防御问题，抬臂挥腿间，直将怪物杀得黑烟滚滚…… 山峰林立的悬崖之巅，黑袍小人站在一处至高点，他的双手快成残影，从身后背着的长筒底部，抽出一把又一把小巧斧头掷向空中，那些斧头仿佛自有意识一般，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杀入聚集在山峰下的怪物群中，连击数怪后又在筒身闪烁花纹的召唤下，自动回到斧筒内部，一时间，漫天都是落雪般飞舞的斧头，霎是绚烂…… 【我、我……呜呜，我必须承认，我不是一个好斧修，因为在看完这些招式之后，我竟然该死的心动！】 【怎么办啊，各位道友，我现在该怎么办？每人只能同时携带三件灵器，这意味着我要选择三件重点修炼，最适合的双刃战斧我一定得选，可剩下两样，实在难以取捨。】 【唉，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连得四种斧头？为什么不让我一开始就遇到双刃战斧？如此一来我也不用痛苦纠结了……】 中间略过一大段分享人的诉苦，再回来时只见他如此写道。 【各位道友，若要问我现在的心情，就一个词，后悔，非常的后悔！我错了，我不该那么相信，低价买来的五行剑穗也能给出正确指引。】 【有的运气是真运气，有的运气，表面看来是运气，其实都你师尊的是歪运！】 【今天我写下这个分享的目的不是别的，只希望能用自身血的例子告诉大家一件事。】 【贪小便宜吃大亏，假货用着不靠谱，再买剑穗，还是得去正宗「鹅美净」！】 「影文帖」至此结束。 【噗，这个结局，是我没想到的……】 【哈哈哈，看开头我以为是普通经验分享，后来我以为是斧类灵器介绍，看语气又像是抱怨倾诉，可往后一看，突然莫名成了炫耀，最后……好嘛，最后目的竟然是店铺宣传？！】 【不愧是守一宗出来的修真者，这种宣传方式都能让你想到！】 【说，鹅美净给了你多少灵石，我……我写一篇类似的能不能也拿到点分成？】 【不是，各位道友谁能给我解释下，怎么就扯到了守一宗？】 【同不明白……】 【我来解释吧，因为鹅美净的东家是守一宗剑修，听说那位还有「修真界第一剑商」的美称？】 【第一剑商，难怪能想出这么绝的宣传方法……】 【等等，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篇「影文帖」转折得很生硬吗？五行灵兽剑穗带来好运什么的？真会有人相信？】 【不生硬，还能让你们发现这是一篇为宣传店铺写的假分享？】 【守一宗是缺灵石了吗？怎么也不找个好点的，这位道友的水平……】 【啧啧，我帮你说完，忒不靠谱了，还不如我呢。】 【哇，看我看我，第一剑商看看我，我靠谱啊，我以前做凡人时写过话本，有底子，这活交给我，保证写得妥妥的，一点都不硬。】 【哈哈哈，加我一个，我也能写，事成之后，我只要一点点灵石分成！】 …… * 「哈哈哈！蒋、蒋师兄……」 木屋洞府内，顾姚翻着留影壁上的评论，笑得差点打滚，「他们说得对啊，你、你要宣传店铺，怎么也不找个水平高点的，这篇『影文帖』实在太假了，转折是真硬啊！」 第119页 蒋泊文嘴角抽搐，无奈道，「我要是说这事儿我毫不知情，你们是不是不相信？」 「哈哈哈，信，当然信，你是我师兄嘛，我当然相信！」顾姚毫无诚意地说道，「就是吧，下次再找人时，可别找他了，找我都行。」 「我、我也相……噗……」坐在另一头的纪青紧捂嘴巴，用行动给出了回答。 蒋泊文：「……」 这年头，说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他根本不认识「三板斧」，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就忽然提到了五行剑穗。 虽然这种宣传手法是给了他启发，但就像留影壁评论里说的，以他修真界第一奸……咳，剑商的头脑，找也要找个写得高明些的人宣传吧，这种一看就假的…… 「行了、行了，都别笑了。」 正所谓人在府中坐，锅从天上来，蒋泊文知道这用人不察反被看笑话的锅他是掀不掉了，但他管不了其他人，还管不了自家师弟师妹？ 「你们很闲啊，」蒋泊文眯起眼睛，幽幽道，「一个个不去忙新试炼，专门跑到我的洞府看笑话？」 「是很闲啊……」顾姚完全不会解读语气，直白道，「我也想继续试炼，我的千影剑才升到三级呢，可那不是十次机会用完嘛，反正待着没事，就来找找师兄的乐……」 「咳，咳咳！」纪青轻咳数声打断这没心没肺的熊孩子，救场道，「当然不是为了看笑话，我来是因为新试炼开始前，师兄曾跟我说，如果在试炼里遇到有意思的东西，一定记得告诉你。」 蒋泊文此前一直忙于生意和宗门事务，在通天塔中的表现不如其他人，故而没拿到新试炼邀请函，但他又一向对通天塔的各种东西感兴趣，所以在新试炼开启前，曾特别跟有函好友们交代，等他们体验完后，一定记得给他讲一讲。 不过那是之前，蒋泊文也没有预料到，通天塔内一众修真者会对新试炼如此积极，留影壁有关的分享帖多如牛毛，想看什么样的没有，他自然也不需要再听好友口述了。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纪青仍然提出来…… 蒋泊文抚了抚扇子，若有所思道，「纪师妹碰见了什么？留影壁那些分享里都没有？」 「没有。」纪青摇摇头，至少在她传送到蒋泊文洞府前，没见有人提起那东西，「我在最后一次试炼中，杀死了一只特殊怪物，然后得到……」 「特殊怪！」蒋泊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姚先一步惊讶地喊出声来。 在「五行迷城」的试炼场里，到处都有怪物活动，这些怪物黑黢黢的，只能看到轮廓，像影子一样，因此才叫「暗影怪」。 不过，只要稍加留心就能发现，影子和影子也有不同，金木水火土，五种试炼场里的怪物种类是不一样的。 比如，木之试炼场的怪物都是长条状，表面长着一些疙疙瘩瘩的噁心凸起；火之试炼场的普遍头圆脚尖，很像倒立的尖锥；土之试炼场的怪物则又圆又胖，喜欢在沙漠里滚动…… 这五类常见的怪物被修真者们叫做普通怪，它们的特点是实力不高，喜欢聚集出现，且只在固定的一片场地活动。假如你在战斗时跑远，它们也不懂得追击，傻得要命。 而在普通暗影怪之外，随着探索次数增多，修真者们渐渐发现，试炼场里其实隐藏着第六种怪物。 这种特殊怪物身型足有普通怪的两倍大，整体呈诡异的扁平状，瞧着就好似一只巨大的蒲扇。它没有固定出现地点，甚至不是每次试炼都会出现，可一旦碰到必然带来一场恶战。 因为这种怪物不仅招式诡异，实力强悍，脾气还很暴躁，见人就杀，十分难缠，不将你追上砍死决不罢休。 「我碰到过一次。」顾姚咽了咽口水，后怕地说，「刚一照面就被拍死了，师姐你竟然能杀死一只？」 「其实……没那么困难，只要谨慎一些。」纪青解释说。 然而她没说的是，战斗时，她总感觉这种特殊怪物似乎被什么限制了，其真正实力应该远不止于此。 「我要说的不是它……」纪青将这个想法暂时压下，继续之前的话题，她要展示给蒋泊文的东西可不是这种怪物，毕竟虽然少，但留影壁上也有一些遇到过特殊怪物的人。 「我要说的，是杀死它后掉落的东西。」 在试炼场中，暗影怪物被杀后，除了变成黑烟外，还会掉落出一些诸如五行币、灵物、矿产、灵器碎片一类的物件，可以算是战斗获胜的奖励。 「杀死特殊怪物的掉落？」蒋泊文有了兴趣。 好奇心旺盛的顾姚也眼睛一亮，望了过来。 「灵物、碎片之类，都和杀死普通怪物差不多，只是品阶更高。」纪青道，「但有一样……」 她说着掏出身份牌，手指滑动，调出一张影相，展示给两人看。 只见石牌屏幕正中是一块石头，一块火焰形状的石头，从石心到边缘，闪动着深浅不一的红色光芒，真似一团跃动的火焰。 石头右侧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画面框，通过文字内容判断，那显然是对它的介绍。 【特殊物品：白莱之钥·火】 【用处：开启白莱之殿】 【特别註明：使用时需满足两个条件：1、试炼者携带灵器均满二十级2、每次开启消耗五个白莱之钥】 钥、开启…… 第120页 蒋泊文迅速抓住关键词，若有所思地说，「所以说，这块石头是一个能开启什么殿的钥匙吗？」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不是这些显而易见的线索，而是那大殿的名字：白莱之殿…… 白莱？ 这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用这两个字做为殿名，其中是否又暗藏着什么深意？ 第41章 一类东西 最近几天的擎天秘境热闹极了，尤其是留影壁，简直被修真者们玩出了花。 这还要拜余昭那篇阴差阳错的硬广软文所赐，它的出现启发了一众修真者，为他们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原来「影文帖」不一定要中规中矩，一板一眼得仿佛论道，还可以这么玩？ 于是，一群爱凑热闹，脑子也活泛的修士们来了兴趣，他们纷纷下笔模仿，又不断创新突破，互相超越。 时至今日，帖子结尾加硬广早已经成了过时手段，真的热帖必须从头到尾，每一个字每一张图都精彩得恰到好处，最后还不能忘记起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 什么《震惊！一群黑影竟在晚上用绳子做出了这样的行为……》啊，什么《那些年，我用丹炉砍翻的怪物们》啊，什么《我和手柄不得不说的两三事》啊，这类标题都勉强算是小意思。 一时间，留影壁的热帖门槛一升再升，写帖难度之大，文笔要求之高，简直让另一群战力派直唿头疼。 想当年，选择修行方向时，他们为何不去研究丹药、阵法、炼器……还不是因为不爱动脑不想学……咳，总之，都多少年没拿过笔桿了，怎么到了现在，分享个心得体验也如此不容易。 不过，对这部分修真者玩家们来说，在一个比一个优秀的「影文帖」中出头却也并非全无可能，因为在如今的通天塔里，有一类主题，几乎一发出来，立刻就能引起广泛关注，吸引众多道友点击观看。若是里面再有一点实质内容，更是分分钟成就热帖。 那就是与新一轮邀请有关的话题。 新试炼已正式开启数天，通天塔却始终没有显露出发放新一轮邀请函的意思，倒是在第二天，应一众有函试炼者的强烈要求，为他们增加了每日探索次数，简直让没试炼机会的其他修真者更加羡慕嫉妒。 看着那么多的道友在留影壁分享亲身体验，玩得不亦乐乎，他们如何能不触动，也难怪新一轮邀请会变成热门话题。 【等哭了，留影壁上到处是「五行迷城」，感觉自己被整个修真界抛弃，我什么时候能被邀请。】 【同哭，每天都听师弟念叨，又摸了几个箱子，又攒了多少碎片，又得到了什么灵器……真想一丹炉烀到他脸上，好好一丹修，练什么金月环刀，真给我们丹修丢脸。】 【噗，不想耍刀的丹修不是好修士吗？】 【上面的道友，承认吧，你就是嫉妒，等你进了五行迷城，说不定也想转练刀法。】 【我是符修，我不想练刀，我比较眼馋符光笔，凌空画符什么的，可太馋人了，全修真界只有千机谷的老祖能做到，我好想去五行迷城体验体验。】 【啊啊啊，道友你的心情我懂，我也好想试试千影剑，体验一把剑修大能的感觉。所以说，新一轮邀请到底什么时候来？看了无数分析，都没有准信，各位道友，你们谁有最新消息？】 【球球你：来了，来了，我来了！最新消息，刚从塔灵那儿打探出的大好消息！】 【什么、什么？瞧我刚一进塔就发现了什么？什么大好消息？】 【真的假的啊，我昨天问塔灵时，他还说时机未到呢。】 【或许今天时机就到了呗，上面的道友别打岔，『球球你』道友，快说，什么消息？】 【球球你：唔，其实也不是特别明确的消息，他只是跟我透露说，新一轮邀请与白莱之殿相关。】 【白莱之殿……这是什么？为何好生耳熟……】 【是那个啊！上面的道友，你是不是才进塔，白莱之殿都不知道，那可是最近塔里热议的另一大话题。】 「白莱之殿」是什么？ 「五行迷城」试炼中，有一种身型高大、长似蒲扇的特殊怪物，随机出现在五个试炼场内。这种怪物战力颇高，被打败后，往往会掉落一些稀有材料和奖励，其中必掉的一个就是「白莱之钥」。 「白莱之钥」按五行划分共有五种，分别是火焰、水滴、土石、金山、树叶形状的石头，每种钥匙的介绍都如出一辙：用来开启白莱之殿，但有两个要求，一是将灵器升到二十级，二是集满五个才能开启。 关于第二点要求，曾有人专门询问过塔灵，得到的答覆是，所谓的集满是五个不是五种，换句话说，拥有五个同一种类的钥匙也可以。 以上，就是「白莱之殿」的基本信息。 因为特殊怪物出现机率不高，且其战斗力远超普通怪，一开始，得到钥匙的人很少，「白莱之殿」的概念也只在一小部分人之间传播。 后来，随着战斗经验丰富的修真者渐渐找准了节奏，再加上有留影壁这个交流战术的大杀器在，越来越多的玩家开始摸清怪物的套路，斩杀特殊怪不是梦，「白莱之钥」和「白莱之殿」也正式进入众人视野，成了留影壁的一大讨论热门。 诸如【五种钥匙除形状外还有何不同？】、【「白莱」是随便起的名字吗？还是另有深意？】、【集齐五个钥匙跟通天塔一向推崇的「五行」间是否有点关系？】…… 第121页 一系列话题都被讨论过，只可惜因为无人达到开启大殿的要求，能供众人分析的信息太少，所以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什么有意义的结果。 而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那个神秘大殿竟然与新一轮邀请有关？ 一时间，原本因讨论未果而降低热度的「白莱之殿」再次回到众人视野，重新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有好奇如何相关这一细节的。 【听说「白莱之殿」与新一轮邀请相关？具体怎么个相关方式？】 【是有人进去就可以吗？还是要干什么？】 有探问什么时候开启的。 【各位道友，现在情况怎样？你们知道谁满足要求了吗？】 【我知道「不沉」道友已经攒够四个了，应该明天就能达到要求。】 【什么？明天？这么说明天就能有新邀请？】 也有关心开启后的新邀请数量的。 【各位、各位，要不要展望一下，明天大殿开启后，通天塔会发多少邀请函？】 【说不定不再需要邀请函，大家随便试炼。】 【真的吗？这样也不错。】 当然，除了这些满眼只有邀请的人外，另有一些本身对「白莱之殿」感兴趣的修真者，也重新被勾起了回忆，再次回归讨论，忍不住问出了内心中潜藏已久的困惑： 【这大殿有何蹊跷，为什么会与邀请相关？】 【是啊，新的一天，仍然不解，「白莱」是什么啊？】 【所以说啊，大殿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 * 「砰！砰砰！」 擎天秘境，远离洞天福地区域的某个偏僻角落，有一座由暗灰色石头搭建而成的圆形大厅。 大厅正中漂浮着一团浓郁的灰色雾气，它时聚时散，时分时合，状如海浪，力似蛮牛，不停翻涌着，向四面八方冲撞，却每次都被无形的结界挡住，连墙壁都无法接近，就被反弹回来，徒留一连串「砰、砰、砰」的撞击声。 在这剧烈的撞击声中，一座云雾缭绕的黑色石门在数十米高处静静悬立，不受分毫干扰，仿佛也在无声回应着灰雾，不要挣扎了，不论撞再多下，他都不可能逃出去。 「可恶！可恶！」 好半晌之后，那疯狂涌动的灰雾似乎终于累了，雾气微拢，渐渐停滞，在一阵扭曲变形间，竟凝聚出一颗活灵活现的人头来。 那人头脸色惨白，双目赤红，表情阴鸷，他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伪装身份来到秘境，却被陆垣一下子识破的邪修三号。 此时的三号早已没了当初的狂妄自大，因为这几天下来，他真是吃够了苦头。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太邪门了，这个秘境实在是太邪门了，这座通天塔实在是太邪门了。 神侍大人为何敢派他一个人来完成如此重视的任务？那是因为他有化雾境巅峰的实力。 他，或者说他们整个组织修炼的功法十分特殊，与修真界的任何功法都不一样，不以常规的鍊气、筑基、金丹等作为划分，而是另有境界。 像他现在修至的化雾境，能将全身化为雾气，非虚非实，身形万变，不光不惧刀噼剑砍，同时也不再属于肉身范畴，是另一种超脱的存在，任何阵法也好，结界也罢，都不能拦住他雾化状态的身体，可以说真正做到了无孔不入。 但在擎天秘境里，三号却头一次撞了壁，被一种从未见过的奇特阵法困住了。 被困住不算最糟，更糟的是，那可怕的塔灵为了逼他招供，在得知他分割出的每一部分都能独立活动后，竟强行将他的雾气身体撕扯出几小部分，转移传送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每日不停派人来与他厮杀战斗，让他一刻也不能停歇。 往常如果遇到修真者，三号只会高兴，又能饱餐一顿，可这邪门秘境里的修真者不同，他们太蹊跷了，一招一式怪异至极，完全不是修真界的正常套路，更让三号想不通的是，他们竟然对他的毒雾免疫，不论他如何努力，都吸不出一丝血肉来，逼得他只能纯靠蛮力，不停地消耗…… 「小友，感受如何？」 正在三号心头郁闷，胡思乱想之际，消失许久的塔灵再次出现，洪亮的声音响彻整片空间，他威严道，「想好没有，要不要招供？你混进通天塔的图谋是什么？你背后又……」 「哼，招供？做梦！」三号打断了塔灵的话，强硬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哦？看来小友得到的教训还不够深啊。」陆垣半是感嘆地说，不愧是疑似与秘境有关的邪修，被修真者玩家当作精英怪一轮一轮砍过数翻后，竟然还能这么强硬。 「教训？你是说你的那些手下吗？」 虽然是吃到了一些苦头，但三号是绝不会承认的。 只见灰雾簇拥之中，他冷笑着嘴硬道，「我承认你的手下有点厉害，竟然不怕我的毒雾，但也只是有点，要不是我分出去的身体太小，绝不可能让他们占到便宜。」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什么，眼珠一转，不怀好意道，「光是消耗我的分·身有何意思，你敢不敢让他们直接跟我的本体对战？我猜你肯定不敢吧，光是我的一小部分雾气，就杀了你不知多少手下，你一定心疼坏了吧？要是让我用本体……」 「杀了？心疼？」 却没想到，塔灵不光没有接他的茬，反而声音有点古怪地说，「我有什么可心疼的，跟你战斗的又不是活人，都是幻境伪装出的『傀儡』而已，这种傀儡要多少就能造多少，我心疼什么？」 第122页 「你刚刚说什么？幻境？不可能！」 听完塔灵的话，相比于活人变傀儡，邪修三号不知为何，似乎对幻境一说的反应更加强烈。 灰雾之中，那颗苍白的脑袋连连摇动，不可接受般反覆自语，「不可能的，幻境伪装？怎么可能呢？我是神诏者，不可能受幻境影响的，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你肯定是怕我嘲笑所以骗我，他们明明就是活人……」 虽然他的声音十分微小，可还是被隐在半空中的陆垣和羊小球听得一清二楚。 「神诏者……」羊小球愣了愣，「哥哥，那是什么？神诏者就不会被幻境影响吗？」 「不清楚。」陆垣并未比弟弟强到哪去，「我也没听说过，不过……」他说着话锋一转，道，「虽然不知道神诏者是什么，但他透露出的信息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羊小球：「什么事？」 「这邪修身上果然藏着很大的秘密。」 神诏……神…… 别看修真者们总说什么仙品、神品，可神也好，仙也罢，都是他们想像中飞升后的上界存在，反正陆垣在传承里和藉由留影壁的观察打探中，从没发现这个修真界有神存在的痕迹。 所以，这邪修口中的「神」同样只是一个想像？还是却有其事？又跟他身上沾染到的另一个秘境气息有何关系？ 瞬间的功夫，陆垣心中转过数个猜测，可每一个都差点什么，「看来，想得出结论……」他若有所思，「还是得等他招供才行啊。」 「还等啊，哥哥，咱们都等多少天了，他不也没说。」听到陆垣的话，羊小球不贊同地闪了闪，「要我说，搞那么麻烦干什么，直接把他吊起来痛打一顿，肯定什么都招了！」 陆垣：「……」 你确定吊起来打一顿这种简单的逼供方式，适合一个说化雾就化雾、体质非人的邪修吗？ 「吊起来什么的……咳，免了吧。」陆垣对弟弟说，「放心吧，不会再等太久，他很快就会招的。」 「诶？为什么？」羊小球不解，那邪修刚刚不还在嘴硬吗？ 「因为，白莱之殿就要开启了啊。」陆垣如是说道。 「开启后又能怎样？」羊小球仍然不明白，他知道所谓白莱之殿就是下面的大殿，玩家开启后会来到这里跟邪修本体对战。 可瞅这邪修的意思，当精英怪被玩家砍都不在乎，变成待在一个大殿里的什么，嗯，哥哥说的叫小boss，难道就会怕吗？他或许巴不得用更厉害的本体对付玩家，造成更多的破坏吧。 「不一样哦，小boss可跟精英怪不一样，它有我特别设计的形象和台词。」陆垣一眼就看出了羊小球的疑惑，解释道，「本来是给我自己设计的，我扮起来肯定无压力，但是这个邪修嘛，以他的自大狂傲和目中无人，如果发现自己用那样一个形象出现在被他无比轻视的修真者们面前，感受一定会比被砍更深刻……」 「那种形象？」羊小球困惑地问，「是什么形象？」 「就是『白莱』啊。」 「那难道不是哥哥你随便取的名字吗？」 「当然不是……」陆垣视线移向下方，定格在大厅墙壁，因为光线昏暗而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些轮廓的浮雕上，「我怎么会随便取一个名字呢，肯定有含义啊。」 至于有什么含义，其实他已经在暗影怪身上给了充足的暗示，只可惜那些修真者玩家的经验太少，竟然没有一个猜对的。 「那……」羊小球还想再问，却被陆垣打断。 「别急，快了。」 只听陆垣幽幽说道，「以玩家们现在的进度，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白莱』之殿必然开启，到时候，你就什么都能明白了。」 * 「各位！」 六合城，守一宗驻地，顾姚一脚踩在椅子上，一手握拳挥舞空中，激动地对着下方的一众同门说，「我有资格开启白莱之殿了！」 「什么？你有资格了？」 「哇，顾师弟，你可真厉害啊，这就攒够五个『白莱之钥』了？」 「是啊，这也太厉害了，特殊怪物不好碰，我这些天才撞上过三次。」 「别说碰不碰的问题了，更不好打，还越来越精，反正我每次碰到都发现它比之前更强了。」 「我听说那个叫『不沉』的，已经攒了四个，我以为算是最多的，没想到咱们顾师弟，不声不响，居然一下子攒齐了。」 「这应该算是全通天塔第一人了吧，不愧是咱们守一宗的剑修，真给咱们长志气。」 听到顾姚的宣布，一众本在膳堂坐等晚饭的守一宗弟子全部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各种夸奖之词跟不要钱似的，直夸得顾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咳，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你们别夸我了，不是我厉害……」 他摸着脑袋，「你们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水平，特殊怪不好打，更不容易遇，我怎么可能全通天塔第一个攒够？我就是脸皮厚。」 「这不是那个……」他脸有点红，赧然道，「这不是因为『白莱之钥』可以被转赠吗？我就厚着脸皮，从方师兄、孙师姐还有赵师兄那儿各要了一个，天剑门的纪师姐给了我两个，咳，所以真不是我厉害……」 「师兄不要谦虚，这也是本事，说明你人缘好。」一位梳着马尾的女修说，「再说了，开启大殿有两个要求吧，五个钥匙是能跟其他人凑，可等级，不全得自己一点一点升吗？师兄你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升到二十级很厉害了，像我，现在才十三级呢。」 第123页 「对啊，我也才十四级。」 「我今天刚十五。」 「那是因为你们练的灵器太多了吧。」顾姚说，「赵师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同时练两把剑一把刀，听说还练了一个什么丹炉？」 像他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单练一把千影剑，别的灵器碰都不碰一下，专一的很。 说来也是顾姚幸运，「五行迷城」正式推出那天，他第二次进入试炼场，就发现了一样特别符合他对剑修幻想的灵器千影剑，自此一眼万年，一心一意只练这一个，升级速度当然比其他那些「左也想要，右也想试」的修真者快多了。 「我、我练丹炉是因为用着很有意思嘛，尤其是用它砸……咳，我就练来玩一玩、玩一玩……」赵师妹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在一众同门「我懂你癖好」的眼神中，连忙转移话题道，「所以顾师兄你什么时候去？要不，吃完晚饭就去吧？我们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我也想，可是不行啊，今天的试炼次数用完了。」顾姚郁闷道。 「咦？开启大殿也要消耗试炼机会吗？」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消耗。」顾姚解释说，「等明天的原因是，我现在其实是十九级，不过就差一点点，所以需要先试炼一次升到二十，然后才能开启。」 「原来是这样，那顾师兄明天开启时可别忘了记录。」 「对对对，别的能忘，记录千万不能忘，回头第一时间给我们看一看，我真是好奇极了，白莱之殿里到底有什么？」 「我也好奇，留影壁上的道友都很好奇，要不师弟你干脆直接写篇影文帖吧，发上去，一定立刻成热门。」 「有道理！」 众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影文帖什么的，其实哪怕他们不提，顾姚也早有此打算，因为自五行战棋上线以来，他实力比不上「不沉」，花灵石又耗不过苏以泽，因此一直没能再有什么亮眼表现，以至于许多后进塔的修真者都不知道「傲世剑尊」的大名了。 恰好此次新试炼，准确地说，恰好这个备受关注的白莱之殿，给了顾姚一个再次打响「傲世剑尊」威名的绝佳机会，他当然要抓住了。 虽不知大殿里到底有什么，但只要他是第一个探索的试炼者，肯定能…… 正在顾姚浮想联翩，美滋滋地幻想着自己的成功时，守一宗弟子们的话题也从鼓动他发帖，转到了对白莱之殿的讨论上。 「明天开启……嗯，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诶？你说，咱们要不要在开启前都猜一猜，到时候看看谁猜的最准确。」 「可以啊，我先来，这不全算是我猜的，是我从留影壁其他道友的分析中看来的，我觉得很有道理，他说暗影怪死后掉落的都是奖励，『白莱之钥』肯定也不会例外，所以大殿里一定堆满了宝物。」 「我也看过类似的说法，就像宗门大比前几的弟子可以进藏宝阁随意挑选灵物一样，『白莱之殿』应该也是类似的存在，攒齐五个钥匙的试炼者就能进大殿随便挑宝物。」 「对对，而且宝物里一定会有与邀请函相关的东西。」 「我不这么认为，如果只是藏宝阁，『白莱』又该做和解？」 「或许是一种宝物名，又或许是通天塔主人的名字？」 「一种宝物？得了吧，你听说过这种东西吗？人名就更不对了，塔灵都说通天塔主人是散仙，如此大能肯定得用道号，哪能使真名。」 「我知道了，一定是里面的宝物很难拿，白来、白来，寓意着进了也白进，来了也白来。」 「噗，孙师弟这话有点意思，白……」 「那、那个……」 正在众人瞎猜一气，越扯越离谱时，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各位师兄师姐，我、我其实有一个猜测。」 众修士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站在长桌下方的少年。 那少年面孔稚嫩，年纪很小，手上端着一托盘的灵粥，身上还穿着守一宗外门弟子服，显然是一个处在杂务阶段的外门弟子。 众人并不意外一个修为堪堪鍊气的外门弟子也能知道通天塔，因为孵蛋帮砍活动时，守一宗驻地内，凡是引气入体、半脚踏入修真之途的弟子，都被积极的顾姚邀请着拉进了擎天秘境里。 「我记得你是……姜师弟吧？」一位面容和善的女修率先出声问道，「你说你有一个猜测？是什么？」 她并未因对方是外门弟子而表现异常，事实上，在守一宗内，除少数一进宗就直接是内门弟子的天才，其他弟子都要先在外门修炼基础功法，待通过考核后才会被收入各峰，所以说外门弟子身份并不低，他们相当于是内门的预备役。 「原来是姜师弟，先把粥放下，你有什么猜测，说说看。」 「对，别害怕，我们刚刚也都是瞎猜，不靠谱，没准你能猜对呢。」 「是啊，兴许你是对的，说说看，您觉得大殿里会有什么？」 于是，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给那略有些内向的年轻修士鼓励。 「我、我的猜测与大殿里有什么无关，」姜姓弟子却微微摇头说，「我是因为听你们说起『白莱』何解，才插话的，因为我对这两个字有一些想法。」 「哦？什么想法？」顾姚好奇地凑上前来，问。 这两个字的含义也是留影壁上的热门议题之一，他曾询问过蒋师兄，可就连蒋师兄那样老奸……咳，他是说聪明的人，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倒要听听这位姜师弟有何新的见解。 第124页 「关于『白莱』两字，我的想法是从暗影怪身上推测得到的。」姜师弟继续说道。 「暗影怪身上？」众人面面相觑，万分不解，暗影怪身上有什么，「是掉落的东西？」 「不、不是掉落的东西，是长相。」姜师弟说着想起暗影怪黑乎乎的、完全看不出长相的模样，深觉自己的话有问题，于是再次补充道，「是它们的轮廓。」 轮廓？ 说起来，「五行迷城」的五个试炼场里，暗影怪的轮廓确实各自不同，有头圆脚尖的；有表面长满疙疙瘩瘩的噁心凸起的；也有又圆又胖的…… 而那特殊怪物则长得像一个蒲扇。 「那些轮廓怎么了？」一位回想半天过后，仍然不怎么明白的修士问道。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我真的感觉，它们，包括『白莱』两个字，」 那姜师弟如此说道，「很像一类东西……」 第42章 如此白莱 「恭喜你，试炼者【傲世剑尊】，成功将千影剑升至二十级！」 伴随着塔灵的祝贺声，石屏同步显示出庆祝升级的画面。 「啊！终、于、二十级了！不枉我特地从蒋师兄那儿偷了极品醒神丹提神醒脑！不枉我一番彻夜苦战！」顾姚仰天长啸，恨不能手舞足蹈，「二十级了！终于能挑战『白莱之殿』了。」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塔灵声音响起，「恭喜你，试炼者【傲世剑尊】，已满足相应条件，正式解锁五行迷城隐藏试炼场——『白莱之殿』，请问是否立刻开启挑战？」 「开启、开启！」顾姚就是为这个来的，自然一刻也不想多等，「立刻开启！」 石屏一黑，再一亮，柔和的五色流光中，一座宏伟大殿出现在顾姚眼中。 大殿整体呈圆形，地面以玉石铺就，墙壁由金玉筑成，夜空为顶，星子闪耀，气派又恢弘。 「这、这就是白莱之殿？」顾姚控制化身小人转换角度，环视四周，「什么也没有啊……」 再恢弘也就一空荡荡的大殿，前后左右不见人影，唯正中有一石台静静矗立。 莫非真应了一部分道友的猜测，「白莱」即「白来」？ 「小友误会了，此处为备战殿。」塔灵解释道，「看到那淡灰色的石台了吗？从那里再经过一次传送才是白莱之殿。」 奇怪，满足条件后直接进「白莱之殿」不行吗？何必多此一举弄个什么「备战殿」，顾姚感觉这个设计怪怪的，但以过往经验，通天塔不会无的放矢，莫非其中隐藏着什么…… 「请问小友是否开启直播？」然而，塔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直播？什么直播？」 「挑战直播，『白莱之殿』是高难度试炼场，能取得开启资格的试炼者无一不资质不凡，为促进塔内交流，留影壁上特开闢了专门的直播壁块，供全塔道友观摩学习。」 塔灵说完，再次问道，「小友，可要开启？」 「开启，当然开启！」 顾姚眼睛亮晶晶的，把刚升起的那点违和与揣测全抛到了脑后，他熬夜苦战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成就挑战第一人名扬全塔。 本想着先自己录屏，整理后再开帖分享，谁知通天塔如此周到，帮他一步到位了。 顾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开直播，必须开直播！好叫全塔道友都领略一下我的风姿！」 「……好的，如小友所愿。」 塔灵一如往常平易近人，只是那声音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丝等待看好戏的音色。 * 子时已过，夜色正深。擎天秘境的洞天福地区域，一个个被包装成木屋洞府的格子间里却依然人声喧闹、灯火通明。 如此热闹并非通天塔又组织了什么新活动，只是修士玩家的作息在潜移默化中有了改变。日落而息、合衣即睡？那是进塔前的老黄历了，现如今但凡留在塔内过夜，早睡这件事就不可能发生。 没办法，实在是诱惑太多了！ 通常来讲，一位更衣完毕的修真者在入睡前往往会有如下的心里经歷： 「睡了，睡了，各位道友再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啊……可是真的要睡吗？差一点就能升级呢，要不然再来两局？我发誓就两局，升完级就睡……」 「顺利升级！这回可以安心……诶？商店似乎有更新，要不我看一眼再睡？一眼而已，不耽误功夫……这套茶具的花纹不错哦，那床被子似乎挺软的，就是颜色太暗了，待我再找找其他……」 「不好，一不小心竟然过子时了，这回真该……等等，子时的话，意味着新一天的任务更新了，发十条评论？真简单，要不……临睡前顺手做了？做吧，很简单的，只要打开留影壁……」 「咦？有人发了新的秘辛帖：『你所不知道的恆止真人两三事』……恆止真人不是鼎香谷的丹道老祖吗？这我必须看啊！……恆止真人曾放言说他若学剑，剑道无人敢称首……真的假的？丹修这么狂的吗？不行，我必须问问帖主……」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在反反覆覆的留影壁刷新中，不熬到后半夜，石屏是如何也不肯熄灭的。这甚至还是顺利的、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而不顺的时候则好比今晚，好不容易做完关屏准备，却又被一行屏幕右上角不断跃动的红字拦住了手——「白莱之殿实时挑战直播」。 第125页 【什么情况？直播？】 【有人开启白莱之殿了？】 【唉，怎么选在半夜啊，又睡不好了。】 【怕什么，大不了明日修炼一个时辰的养神决，又是一个活力满满的修真者。】 【我来了，我来了！真热闹，各位道友都醒着吶！怎么样？挑战开始了吗？这个大殿就是白莱之殿吗？】 【分明什么也没有嘛！】 【哈哈哈，看了我猜对了，白莱就是白来，好一个文盲通天塔。】 【再看看吧，不急着定论。】 【快看，出现了一个穿黑色长袍、系红色髮带的小化身。】 【这装扮，那把剑，有点眼熟，似乎在谁的留影壁分享里见过……】 【嘿呀，这不是傲世剑尊道友吗？】 「各位道友，大家好，我是『傲世剑尊』。」 石屏中，化身小人屈膝一跃，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嘴巴开合间，头顶冒出这样一串文字，热闹的石屏也霎时跟着一静。 说起来，早在巅峰赛时塔里就有了直播，但那时画面只露出一个棋盘，专注于战局，并未开闢主播与观众交流的通道，因此严格来说，今天这场才是通天塔真正意义上的首次个人直播。 顾小少爷真不愧是怀揣剑尊志向的修士，经过塔灵几句简单讲解，就迅速适应了新的直播形式，不仅懂得在屏幕前摆姿势，还跟观众们交流得有声有色。 只见他介绍完自己后，先是解释了「备战殿」的存在，又围绕大殿一圈，给观众们展示完纯黑色的围墙，最后才走近中心石台。 那石台大约半个化身高，是标准的五边形，台面各角均设有一处凹槽，顾姚一走近，屏幕上便弹出一个说明框。 【「白莱之殿」传送阵】 【在阵眼内嵌入五枚钥匙，即可开启「白莱之殿」】 【特别提醒：凡进殿挑战的试炼者只能携带一种武器（不少于二十级），且该武器属性须与钥匙属性相同。】 这条说明一出，顾姚尚未说话，观众们先热议起来。 【「只能携带一把武器，武器属性须与钥匙相同」，但使用的钥匙分明有五把，所以五把钥匙必须是一个属性而且与武器属性相同吗？】 【不是吧，我记得有人问过塔灵，钥匙种类没有要求，随便五把都可以。】 【应该是「只要其中一把钥匙与武器的属性相同就行」的意思。】 【那为什么不直接写上「其中一把」，更明确一些呢？】 【是我想多了吗？感觉这里头另有文章。】 【什么文不文章的，不就是搞出试炼场的前辈随手一写吗？】 【不不不，各位道友想想通天塔过往的试炼，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 …… 顾姚也觉得这段说明不够严谨，但他认为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跟武器同属性的钥匙他是不缺的。 于是不再纠结于这段文字，他开始着手安放钥匙。相对于化身小人的尺寸来说，五边形石台颇为宽广，五个凹槽又各自位于尖角处，完全不相邻，因此必须绕着石台跑上一大圈，才能将钥匙一一嵌入，实在是麻烦极了。 终于，五把钥匙就位，五道光芒依次亮起，沖天光柱汇成一条光河，将顾姚的化身小人淹没，画面也随之陷入一片黑暗。 【挑战任务：白莱之殿】 【五行迷城中心藏着一座神秘宫殿，坐阵者是暗影域最为古老的五大暴君之一，因着那令人胆寒的可怖外貌，它为自己取名「白莱」，常隐匿于黑暗，窥视併吞吃闯入大殿的试炼者们。】 【任务要求：击败暗影暴君「白莱」】 【掉落奖励：挑战成功后可查看】 …… 【我的师尊啊，还真让我猜对了，「白莱」是一种怪物。】 【我很好奇，为什么可怖外貌就要取名做「白莱」，这两个字听起来完全不可怕嘛。】 【干啥啥白干，来了也白来，难道不够可怕吗？】 【可怖？呵呵，老道我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腐烂异兽当前亦能面不改色，今天我倒要看看这白莱哪里令人胆寒了。】 顾姚看着热闹的屏幕，也想起什么，好笑道，「说起来，今天进塔挑战前，我的一位师弟讲了他对『白莱』的猜测，有理有据，我差点就相信了呢……」 任务介绍框逐渐变淡直至消失，顾姚的化身小人落入一处昏暗的地界，四周皆是断壁残垣，其上凹痕纵横交错，像是被什么抽打出的痕迹。 顾姚抽出背负长剑，在镜头前找了个最佳角度，边耍弄剑招，边道，「他的依据是暗影怪的轮廓，说很像一类东西，各位道友，你们一定猜不到是哪类东西……」 「沙沙，沙沙沙……」 死寂里，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往这边靠近，遥遥望去，那东西足有五六人高，身形模煳，隐约上宽下窄，状如洪钟。 顾姚赶紧一摆身，握紧手柄，做好战斗准备，务必稳准狠，最好一击毙命，让道友们都看一看他傲世剑尊的实力。 但因为敌人动作不怎么快，又尚有一段距离，顾姚分出些闲心跟观众们继续对聊，「哈哈，不是异兽啦，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些，各位道友别猜了，都说了你们肯定猜不到的，我直接告诉你们吧。」 「你们说好不好笑，他竟然认为那些暗影怪本体是凡间蔬果，表面坑洼不平的圆球唤做『地豆』，上宽下尖的锥形名为『辣椒』……而这所谓的『白莱』真身其实是一种绿叶蔬菜，名叫大……」 第126页 「何方小贼！竟敢来我的地里闹事！」 顾姚的话顿住，诶？地里？不是殿里吗？ 震天怒吼声令整座大殿都颤了三颤。 那隐匿于黑暗的怪物终是走入光中，彻底暴露在人前。只见它下半个身体圆润莹白，上半身则翠绿欲滴，头顶堆叠着层层叶片，脚下蠕动着虬结的根须，尽管它拟人化地长着两只拳头、一双眼，也依然改变不了其本质。 显而易见，这就是一棵连叶带泥，刚从地里拔出来的…… 「大、大白菜？！」 顾姚震惊地张大了嘴，竟真叫姜师弟猜对了？离谱，为什么一颗凡间蔬菜能跑会动会说话，还顶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这连修真界的灵植都做不到吧，完全不合常理啊。 但更不合常理的还有呢，就在顾姚愣神的这一瞬功夫，大白菜一伸叶子，就像抓小鸡仔似的，将他捞在手里。 再一甩，顾姚便被狠狠砸在地上，半条血空了。 顾姚回过神，连忙按动手柄，试图爬起来反击。他的雄姿，他的英勇，他还要一剑毙敌呢，这可是直播啊。 可是他快，那颗白菜更快，几乎是他爬起的同时，两个菜包大的拳头已挟风而至。 「砰！」 「不！」 【哇，傲世道友被一颗菜拍成饼了。】 【又捲成一卷了。】 【艹！被菜吃掉了！那颗菜在说啥？嘎嘣脆，虫肉味？哈哈哈，有点想笑啊。】 【这白菜是何灵植？竟如此厉害，我怎从未听过？】 【道友，都说了，是凡间蔬果。】 【白菜吃人，闻所未闻，是够可怖的，老道我真是开眼了。】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傲世道友也算是通天塔第一人了。】 【哈哈哈，傲世剑尊，卷一卷，更好吃。】 【看的有点饿怎么回事，明明刚吃完辟谷丹呢。】 …… 顾姚：「……」 他错了，他就不该开直播的，这下可好，名是扬了，扬的却不是他，而是一颗白菜！ * 翌日清晨，一众昨晚不在秘境的修真者懵住了，只见留影壁上，每日热议话题一栏中，一熘儿烟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词语。 【留影壁每日热议话题： 一、白菜 二、菜和莱 三、文盲菜 四、白菜吃人 五、肉香菜卷 六、几种你不熟悉的凡间蔬菜 ……】 好傢伙，通天塔这是改饭馆了？怎么放眼望去全是「菜」字？ 此界修真者的日常几乎只有修炼，他们习惯了以辟谷丹充飢，种植和採集的也皆是灵植灵草，可以说在今天以前，很少有人在意凡间蔬果的模样，甚至有些自小修真的修士听都没听过白菜二字。 于是，当这些满头雾水的修真者顺着热议条目，挨个帖子读过之后，只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白莱之殿的怪物是棵菜，还是一颗文盲菜，一笔写错，「白菜」成「白莱」几百分析贴全白费功夫，方向上就错了。 至于其他暗影怪，坑洼不平的圆球是地豆，上宽下尖的锥形叫辣椒……总之，那些黑不熘秋、恶贯满盈的丑陋暗影怪，真身竟然都是凡间蔬菜！ 这个修真界的灵植灵兽没有开启灵智一说，草就是草，即便能战斗也属于植物特性，不可能说话变成什么怪物，更别提连灵气都不具备的凡间蔬菜了，因此，顶着白菜形象还自称暴君的怪物倒真是个新鲜事，这也更让众人体会到何为模拟试炼，模拟、模拟，一切都当不得真啊。 话说回来，假归假，但有一样，人家白菜暴君的实力可是真的。 自顾姚闯了头阵之后，不少修真者也攒够钥匙前去挑战，出发时一个个信心满满，到最后却纷纷鎩羽而归，被大白菜按在地上爆锤。就连全塔排名首位的肝帝「不沉」也只勉强砍掉一片白菜叶而已。 「哥哥，这个挑战的难度是不是太大了？」 秘境上空，羊小球翻看着那些修真者的哭诉帖，忧心道，「一直没人成功，玩家们不满弃境了怎么办？」 「弃境？哈哈哈！」 陆策划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弟弟啊，你要知道，玩家都是一群嘴上骂策划，身体诚实送钱的人，骂得越狠，钱送的越多。做策划呢，最要紧的就是不能心软，不能让玩家太舒服。你让玩家舒服了，也离他们抛弃你不远了，多少游戏被毁的开端就是变简单啊。」 他又道，「关卡难度直接关乎通关后的成就感，玩家们的每一次失败都在帮我们增加通关诱惑，就像这个『白莱之殿』的挑战，为什么连奖励是什么都不明确，他们仍然愿意孜孜不倦地挑战呢？因为难度在那儿，于是对玩家来说，全塔首通本身就是最大的奖励了。」 「这样啊，所以才会这么难……」羊小球若有所思，「果然，这个挑战就像留影壁上有些分析帖说的那样，必须上五十级才能完成吧？」 「当然不，」陆垣说，「二十级就能完成的，不然我为什么要设置二十级开启的条件？」 羊小球想到什么，「莫非真的跟石台和钥匙有关？」 这即是留影壁上对于通关的又一大猜测了，很多人认为钥匙的种类对挑战存在未知影响。只可惜在试验了使用五把相同属性的钥匙、全部不同属性的钥匙、以及其他各种情况后，均未发现区别。 第127页 「确实有关。」 陆垣却肯定了这个猜测，他说，「备战殿的真正作用、五把钥匙的正确用法、特别选择蔬菜形象做怪物的用意……如果领会到这些，他们定然能在二十级就通关。」 * 六合域，守一宗驻地。 顾姚趴在方桌边，蔫头耷脑、心不在焉地数着一小堆灵石。 从一边到另一边： 「一块、两块、三块……二十八块。」 又从另一边扒拉回去。 「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六……一。」 继续重新开始…… 「够了！别数了！」 蒋泊文从桌后看过来，扇子拍得啪啪作响。 「七十八次！我说顾师弟，你都数了七十八次了！你到底想怎样？缺灵石就直说，我答应你，只要你即刻离开，从这道门走出去，随便去哪，总之别来烦我，要多少灵石我都给你。」 闻听此言，顾姚只是有气无力地抬了抬脑袋，「……哦。」 蒋泊文：「……」 「不就是一次失败吗？至于这样？」蒋泊文恨铁不成钢，「站起来去秘境再挑战啊，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别忘了，你可是守一宗的剑修。」 「再说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失败，那么多道友呢，不是至今无一人成功吗？」 「可我是第一个失败的，也是败得最惨的，败在直播里，在那么多道友面前！师兄你不知道，他们都嘲笑我，说我、说我……」 顾姚似是羞于启齿，好半晌才红着脸，扭捏道，「说我是全塔挑战者中最胖的一个！」 蒋泊文：「……」 要不是自己常上留影壁，单看顾师弟的细瘦身板，还真以为他在说胡话呢。 「胖」是最近留影壁兴起的一个新词，起源要追溯到某个分析「白莱之殿」的影文热帖，因为不少塔内高手都被一颗白菜打败，评论中便有人戏称那白菜修为了得，堪当修真界顶尖强者。 没想到竟然有挺多道友附和，纷纷留言说什么「人不如菜」、「蔬菜宗是修真界第七大宗」，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开始用「菜」指人，再后来整个留影壁的道友都跟着学…… 到如今在留影壁的语言中，「菜」成了「强」的代称，说一个人「太菜了」，言下之意就是他「太强了」 有强自然也有弱，于是有道友提出，「肉」与「菜」相对，且和『弱』音近，可以用「肉」表示「弱」，但又有道友认为，「肉」太粗俗，不文雅，不妨用「胖」代替，毕竟「胖」就是「肉多」嘛。 于是乎，一夜之间，留影壁到处都是「太胖了」、「我真胖」、「好想变菜」一类的话，甚至有修真者用改名卡改了更吉利的称号，什么「修真界第一菜」啊、「成菜方成材」啊、「每日菜一点」啊，比比皆是。 「顾师弟，他们说你胖，你就认了？」为了耳根清静，蒋泊文激将道，「放弃就是认输，振作起来，去秘境，通过挑战，让他们看看。」 「可是我过不去啊！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那颗白菜真是太菜了！」顾姚哭丧着脸，「如果有什么诀窍就好了。」 「顾师兄、顾师兄！」 一个同宗师妹唿喊着跑进书房，先给蒋泊文问了好，又急匆匆道，「顾师兄，快进擎天秘境！出大事了！」 「那段说明真的有问题，有道友发现，备战殿的传送石台隐藏玄机，五把钥匙另有用处。」 「你挑战错了！」 顾姚：「？！」 第43章 真正的玩家 听说备战殿的传送石台另有玄机，顾姚重燃希望，立刻冲进秘境。 打开留影壁，映入眼帘第一条就是一段热门影像，内容正是截取自备战殿的直播。 主角有二，一穿黑衣，一着黄袍。 影像一开始，是黑衣小人在五边形的中心石台附近来回走动观察。 不一会儿，传送阵光芒闪过，一个黄袍化身出现在备战殿内，这位道友显然早做过功课，进殿后目标明确，直接小跑向石台，从储物格中掏出钥匙就要往凹槽里放，却忽地被黑衣小人一把推开。 「干嘛呢？干嘛呢？没看到这儿有人吗？这位道友可知『先来后到』四个字怎么写？」 黄衣那位只是动作稍顿，控制化身绕过对方，又继续向凹槽里嵌钥匙。 「嘿！听不懂话是吧？你给我停下，这传送台是我占着的！」 黑衣那位立时急了，抢步上前，也掏出钥匙，不仅往空槽里塞，还扣出黄衣修士的钥匙替换成自己的。 黄衣修士哪里肯让，立刻反替换钥匙，还击回去。 就这样，两人你追我赶，绕着这足有五六人合抱粗的石台争夺起五个凹槽来。 当时围观的修真者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屏幕上一熘烟儿都是「打起来」和「抢他抢他」的留言，好不喧嚣。 只是在某个时刻，当五个凹槽被全部放满钥匙的剎那，一道五彩绚烂的光芒勐然绽放，一黑一黄两个追逐的身影即刻定格，继而同时消失。 画面完全黑了下来，一行大字逐渐显现： 【欢迎试炼者「成菜方成材」、试炼者「剑在我心」以组队模式开启挑战「白莱之殿」。】 影像至此结束。 影像下方，数不清的评论在滚动。 【我的师尊啊，组队模式？白莱之殿的挑战竟然要组队？】 第128页 【难怪石台那么大，我还纳闷呢，放五把钥匙跑一圈多累啊。】 【哈哈，猜对了！我早指出过，特别提醒里那句「只能携带一种武器，属性必须与钥匙相同」的话有蹊跷、有暗示，你们还不信我。】 【一把武器怎么能跟五个钥匙属性相同？看来这里指的应该就是五个人、一人一把钥匙的情况。】 【啊啊啊啊，竟然是这样吗？那我是不是……哦，什么？原来我没邀请函啊，那我没事了。】 【这可真是苦恼，老道我向来喜欢独行，不过若是塔灵现在给我发个邀请函，我也不是不能破例。】 …… 而看完这段影像的顾姚此时心中则只有一个想法：「原来这棵白菜是要五个人对付的，所以我一个人能打成那样也不算丢人了。」 不是他太胖，是队友没跟上！ 他的自信回来了，他的颜面也回来了！ 「怎么样，顾师兄？」通知顾姚此事的同宗师妹问道，「咱们这边几个同门都达到挑战要求了，你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去！必须去！」 不去如何能洗刷耻辱？ 顾姚双眼迸射出名为的光芒，当即传讯凑齐另外四个同门，在备战大厅汇合后，振臂一挥，气势汹汹杀入白莱之殿。 一刻钟后。 「狂暴是什么东西啊？血条打掉一半怎么反而变得更厉害了？这合理吗？十七次，呜呜……又被那白菜锤了十七次。」 他双眼无神，瘫坐在墙边，仿佛失去了灵魂般喃喃自语着，「为什么我们五个人联手都打不过。」 「难道不是只要组了队就能赢吗？」 * 「当然不是组了队就能赢了。」 陆垣回答着羊小球的同款疑问，「这邪修敢如此猖狂，必然是有一定实力的，哪怕被我削弱了，也不是五个二十级试炼者就能拿下的。」 「不对！哥哥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羊小球抓住他话中的漏洞，「你明明说的是，玩家二十级就能完成挑战，不然不会将二十级设置成开启条件！」 「没错啊。」陆垣不否认，却意味深长道，「二十级『玩家』可以，二十级『试炼者』不行。」 「啊？有区别吗？」 玩家也好，试炼者也罢，指的不都是同一群修士吗？ 「当然有区别。」陆垣说，「我之所以在那群修真者面前，一直称唿他们为试炼者，既因为『试炼者』是他们更为理解的身份，也因为他们还不算真正的玩家。」 说罢，陆垣在半空中投射出三支队伍的挑战影像。 第一支队伍由三名剑修组成，每个人的实力都很强悍，只见他们呈包围之势，从三面同时围攻邪修，一时倒也占据上风，却最终还是败在了邪修防不胜防的飞叶暗器之下。 第二支队伍有四个剑修一个刀修，五人应是相识，配合默契，分上、中、下三路稳步推进，起初也局势大好，但最后还是被邪修堪破弱点，击破了阵势，最终自乱阵脚殒命失败。 第三支队伍则是五个剑修，他们的策略是分两组轮流攻击，不深入对敌，一击成功立刻回撤，拉长线打消耗战，想法很不错，也是三队中磨掉邪修最多血量的一队，可惜的是，邪修故意卖了个破绽，诱抓住其中一人，另外四人驰援之时被一锅端了。 影像播放完毕，陆垣问，「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嗯……嗯……」羊小球搜肠刮肚半天，「这个邪修挺厉害嘛，他好像很知道修真者的弱点，总是能抓到机会。」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瞎说一气，没想到还真被陆垣认同了，「不管是正面硬攻，还是过度依赖演练阵势，又或是同进退，共患难，一人受伤，全队救援……种种表现无外乎都是修真者的战法，如何能赢过身经百战、极其了解修真者的邪修呢？」 「所以这些修真者如果想赢，就两条路，或者升到四十级提升各项数值，或者打开思路，成为真正的玩家，学会用玩家的战法。」 羊小球好奇，「玩家用的是什么战法？」 「玩家用的战法自然是……」陆垣停了停，才幽幽道，「没有战法。」 羊小球：「哈？」 「哥哥你在逗我吗？」 「我没有逗你，玩家的战法总结起来确实就四个字：战无定法。」陆垣慢悠悠地解释说，「有空就钻，有位置就挤，卡点、偷袭、放冷箭是普通套路，拖怪自爆、以命换伤是常见操作，为了赢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可以开心地捅死自己，也能笑着拿队友祭天……」 陆垣每说一句，小球弟弟周身的白光就闪得慢一些，待到后来，已经彻底呆住闪不动了。 「这、这……」 好半晌，他才仿佛大彻大悟般，「妙啊，我懂了，哥哥，你这是要用邪修打败邪修啊！」 陆垣：「……」 说玩家是邪修倒也……咳，差不多吧。 「可是哥哥，」羊小球犹豫道，「咱们秘境里的可都是正经修士，他们做不来这种吧。」 擎天秘境如今近两千的修真者中，除了最初被神秘机缘引来的九十多人外，都或是被好友邀请，或是由苏小少爷砸灵石僱佣，经千机谷把关后放进来的。因此，哪怕这些人多为散修，也是与人为善、交友广泛的那一类，守规矩得很，其道德水准几乎不亚于正道宗门。 第129页 「而且，就算是喜欢杀人夺宝的修士，也都很珍惜自己性命的。」羊小球质疑道，「怎么可能存在那种开心捅死自己的人？」 「因为是游戏啊。」陆垣说，「我为什么要把玩家化身设定成夸张的三头身？又为什么把怪物形象设计成一棵白菜？就是要时刻提醒他们这是游戏。」 其实以他如今的能力，完全可以幻化出更逼真的效果，甚至制作出如临其境的全息游戏，然而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修真界没有游戏的概念，只有真刀真枪、非死即伤的战斗，如果不採用这种离谱夸张的形式减少代入感，修真者们会真的将游戏当作现实。 如果不知何为游戏，又如何能享受游戏。 都说游戏是第九艺术，黑心的陆策划也多少是有点艺术坚持的，他做游戏的目的不仅仅是赚灵石续命，也想要改造修真界，改变修士们的生活。 他希望有一天，修真者们不再将游戏视为某种试炼，必须冠以修炼的名头才去尝试，希望他们能单纯地享受游戏，赏鉴游戏，甚至是参与到游戏制作中来…… 然而现在看来，游戏的概念还不够深入，修士玩家们内心深处仍然自认为试炼者，所以才会下意识地沿袭修真者的战斗习惯。 「不过没关系，」陆垣也料到了这点，「所以我选了一个范例。」 羊小球：「干什么的范例？」 陆垣：「开启第四天灾化……」 * 装修极尽奢华的木屋洞府内，千机谷的苏小少爷正舒舒服服地窝在顶级按摩椅里观看白莱之殿的实时直播，不时手指微动留言点评。 【阵不差灵石送出九十九颗壮补丹，并留言，啧啧，白衣那个谁啊，身法也太虚了，赶紧回去补一补再出来丢人吧。】 【阵不差灵石送出一百九十九颗大还丹，并留言，用刀那个，你是死人吗？吃了大还丹给我躲快点啊！】 【阵不差灵石送出九百九十九块磨剑石，并留言，黑衣那个剑修，剑生锈了就回家多磨磨，一剑砍不掉两滴血，也好意思来挑战！】 尽管他的评论句句不中听，但每说一句都要跟着一堆礼物，讲足了排场，充满了灵石的气息，不仅没惹来众怒，反而引得众多观众打趣。 【灵石前辈看看我，我的剑法也不精湛，快用灵石砸死我！】 【师父要是能用这种方法鼓励我，我早就修炼成仙了。】 【道友想什么呢，你更有可能直接修炼成凡人吧。】 【哈哈哈，为了「赚」灵石越修越差是吗？】 当然，也有部分人看不惯的，留言嘲讽。 【有灵石了不起？你也就只有灵石多这点本事了。】 【这不行那不行的，你行你去挑战啊。】 【哈哈哈，我看是不敢吧，只有嘴上功夫，坐在洞府里指指点点谁不会啊。】 难得地，面对这些风言风语，脾气向来暴躁的苏小少爷不仅没发怒，反而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嘴上功夫？只有灵石？不敢挑战？无知！愚蠢！等着瞧吧，很快就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叮！你的好友「阵听话」请求拜访，是否同意？】 忽然，自动客服版塔灵略显呆板的声音在洞府中响起。 苏以泽双眼一亮，来了！ 「快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白光闪过，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袍、圆脸圆眼的少年被传送到苏以泽的洞府中。 「怎么样？事情办得如何了？」不等少年站稳，苏以泽便搓着手，急吼吼问道，「人手找齐了吗？」 所谓人手，指的自然是跟他一起组队挑战的人，千机谷都是符修和阵修，不善战斗，拿到五行迷城邀请函的人少之又少，根本组不出队伍和苏以泽去挑战。但苏小少爷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队友问题还能难得住他？当即排出一排灵石，让师弟拿去僱佣高手，保护自己通关。 少年此时就是来復命的。 「小苏师兄，我一共联繫了三十四位道友，他们要么是排行榜前列，要么在留影壁上小有名气，要么以前在其他试炼里被咱们雇过……」 「停停停！」苏以泽不耐烦地打断，「不用和我说这么细，你就告诉我，四个队友定好没有？」 「定了……一些。」程景安介绍说，「一个是曾跟你一起完成过五行迷城考验，还在前几天因一篇影文帖扬名的『三板斧』，他有两把武器都在二十级以上，挑战过五次『白莱之殿』。」 「另一位道友的通天塔名称是『黑刃』，他只有一把武器金环刀，但已经升到了二十四级，他是专门接受各种僱佣的试炼者，曾挑战过十次『白莱之殿』，虽然都失败了，可是经验丰富。」 「嗯，不错，然后呢，嗯？这就完啦？」 苏以泽等了半天不见下文，皱眉问，「说什么定了一些？结果就只有两个？其他人呢？」 「其他人……包括剑修『不沉』在内的五位道友说降低难度没意思，他们只想单独挑战，暂时没有组队的打算，另有十位道友说他们已经有了固定的队友，然后还有……」 「行了行了，什么不想组队，什么有队友，是不是嫌给的灵石少了？」 对苏小少爷来说，世上没什么不能用灵石解决，如果有，那一定是出的灵石不够。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祥云图案的储物袋，「说吧，他们要多少？」 第130页 「呃……」程景安犹豫了下，建议道，「小苏师兄，我有个想法，其实咱们也未必要从那些散修里僱人，何不找找大宗门的修士，比如天剑门，我听说他们有不少人在通天塔里。」 「天剑门？嗯，也是……天剑门是剑道魁首，他们的剑修肯定比散修更厉害。」苏以泽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夸赞道，「很聪明嘛，程师弟，你这个主意出的好。」 「哈、哈哈，其实不是我的主意啦，是一个叫『六神』的试炼者拒绝邀请后帮我出的，不知道师兄你记不记得他，他就是那个在五行战棋巅峰战第一局，差一点赢了『不沉』的新人……」 苏以泽记不记得这位「六神」尚未可知，因为他根本没往下听程景安的絮叨，全副心神都在盘算着怎么从天剑门借人。 虽然千机谷和天剑门同属六大宗门，但一个主技术，一个主战斗，一群弟子醉心钻研符阵、多少年不出一次宗门，另一群弟子仗剑行走、常年历练在外，活动范围互不相交，关系仅限于耳闻。说白了，完全不熟啊。 不过……他们不熟，有人熟啊！ 苏以泽想到什么，立刻掏出身份牌，边翻找好友列表，边嘀咕道： 「听说蒋泊文和天剑门的关系不错，待我传信一封，让他找两个厉害剑修过来帮我。」 「蒋师兄？」程景安一愣，「是听说他跟天剑门走得很近，可是他会愿意帮咱们吗？」 「他敢不愿意！」苏以泽冷哼一声，嚣张道，「还想不想买符了？」 「不知道如今在这六合域内，千机谷里我最大吗？」 * 「阿嚏、阿嚏！」 苏以灏连打了两个喷嚏，手里一个不稳，连带屏幕上的化身都踉跄两步。 「苏师弟？你没事吧？」蒋泊文往四下看了看，奇怪，这通天塔提供的洞府里也没风啊。 苏以灏按动手柄，控制化身稳定下来后，道，「我无事，蒋师兄，不管这些，咱们继续……我已经展示得差不多了，你感觉这把武器如何呢？」 蒋泊文沉吟半晌，一时语塞，不知怎么评价是好，没办法，因为苏以灏展示的武器实在是有些邪门。 只见屏幕上，被那武器控制住后，暗影怪物的血条一点点减少，苏以灏化身的血量却同步增加，招式名更是明晃晃的带着「吸血」二字。这真不是邪修法器吗？蒋泊文暗自腹诽，却见苏以灏神色坦荡，似乎完全不被困扰。 早就听闻阵、符、器三种修士在进行所谓的研究时无情也无欲，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索性只是个虚假的试炼，苏师弟也是研究心胜好奇而已，又不会真的打造出这种武器，他何必非要触霉头。 于是，蒋泊文避开邪不邪修的话题，单从能力上分析，「这个武器能恢復使用者的生命，相当于自带疗伤、回灵类的丹药，乍看之下是很强大，实则不然……」 「苏师弟，你或许没上过战场所以不清楚，丹药在战斗中有奇效，但也得分时候，倘若敌人与你实力相差悬殊，跨越了数个小境界乃至大境界，吃再多丹药也是枉然。」 他说着指向石屏上那个比其他武器短不少的血条，说，「血量太少了，对付一些小暗影怪还行，若真拿它去挑战白莱之殿，恐怕不等你使出招式，就被一掌拍死了。」 苏以灏：「如果有队友保护呢？」 「这样做岂不是浪费了队友的战力？」蒋泊文摇头道，「不划算的，每支队伍最多五人，每一份战力都很重要，全部使用威力大的武器才更有胜算。」 蒋泊文的这种想法也正是通天塔内修真者的主流想法，因此不论他们练了几种武器，最终带去挑战的，无一例外都与修真界常用的灵剑灵刀类似：攻击力强，血量和灵力量中等。 至于什么攻击力弱但血条超长的、招式花哨但血条极短的……通通不在考虑范围内。 「你还是另选一种武器吧。」蒋泊文劝道。 「不，这不是换不换的问题。」苏以灏笃定道，「我相信既然设了五种武器，就一定有它的道理，每类武器必然都能发挥作用，只不过我们还……」 【叮！】 提示音从蒋泊文揣着的身份牌上响起，打断了对话。 【你的好友「阵不差灵石」发来一封信件。】 阵不差灵石……不就是苏以泽吗？ 蒋泊下意识看向苏以灏。 苏以灏：「……」 直觉一定没好事。 果然，当从蒋泊文手里接过身份牌，看完上面的信息后，苏以灏脸都黑了。 什么蒋老闆速速找两个天剑门的剑修来给我帮忙，什么酬劳一切好说，但实力必须够强，什么如果打不赢就没心情画符要断货等等。 不仅称唿大不敬，居然还敢威胁人，真是不像话！ 「蒋师兄，我替我弟弟的无礼给你道歉。」苏以灏赧然。 「唉，不必在意。」蒋泊文眯眼笑道，「小孩子嘛，都这样。」 「不小了，都是我管教不严，待我……」 苏以灏说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一下顿住，忽然转而说，「蒋师兄，能否劳烦你，帮他找一位天剑门的道友。」 「没问题啊，我与纪青他们很熟，找两个……嗯？一个？」 蒋泊文一愣，「信上不是说需要两人吗？」 第131页 「我本打算自己组一支队伍去白莱之殿。」苏以灏解释说，「既然他也要去，何不一起。」 刚还生着气，现在又决定帮忙，蒋泊文心想，苏师弟果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却听苏以灏低声语：「正好用他试一试那些不方便在其他道友身上尝试的设想。」 蒋泊文：「……？！」 这、这莫非就是你们爱搞研究的修士的「兄友弟恭」吗？ * 「小苏师兄，蒋师兄回话了！」程景安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信息提示音。 苏以泽正忙着打暗影怪，闻言让他帮忙查看，「他说了什么？」 程景安一目十行，「他给咱们推荐了两人，说都很厉害，一个通天塔名号『青』，另一个叫、叫『真得管教』……」 「哈？什么？真得管教？这什么破名？」 苏以泽不爽地皱了皱眉，这名字莫名让他想起了五行迷城开启前的考验里，那个可恶的、害他出丑的「真心求教」。 真是晦气，苏以泽唾了一声，不愿再回想那些不好的记忆，转而问，「他说这俩人什么时候能来了吗？」 「他说随时可以。」 「太好了，那让他们立刻过来吧。」 「立刻？」程景安挠了挠头，「小苏师兄，你不用再练习一下吗？」 「时间不等人，我要做全塔完成挑战第一人，好叫那些不服气的修士都看看，什么叫实力，再拖下去被其他人抢先了怎么办？」苏以泽没好气道，「况且，就凭我这把伏魔伞，还用再练吗？」 石屏上，化身小人将一把等身高的黑色巨伞「唰」的一下展开，伞面绣着繁复花纹，伞骨缀满异彩流苏，如一朵向天怒放的奢靡之花，相当符合苏小少爷的审美，而它的能力也同样符合。 「你看看这血条！」苏以泽指向那条比常规武器的约长三倍不止的血条，自豪又自信，「看看，这么长，这——么长！」 「所以我还练什么啊？就算躲不过去让那棵白菜锤两下也没问题，死不了的。」 「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呢，就让他们四个人冲上去打，我站在后面，美美地撑着伞等。」 苏小少爷满面红光，慷慨激昂。 「等他们将那棵白菜打到仅剩一丝丝血的时候，我再出场。」 「嘿嘿，到时候我要来一招从天而降！」 「用最完美的姿势、最洒脱的动作，一伞刺下，直接结果了它！」 …… 「他？」 半空中，羊小球嘻嘻笑着问，「他就是哥哥你选出来示范那个什么天灾化的？」 陆垣：「对啊，我观此子印堂发亮，面带红光，肯定会……」 「会啥？」 「肯定会被队友拉去祭天啊。」 第44章 被动技能 【三板斧：即将出发与「灵石」道友一起挑战白莱之殿了！此行也是我个人的第六次挑战，希望我们能成为全塔第一支完成挑战的队伍。各位道友，帮我们加一加灵气吧！】 余昭字斟句酌，在留影壁的个人壁块上编辑好这条分享，点击发送。 不消片刻，关注他的修真者们纷纷评论留言。 【「灵石」道友？是那位「灵石」道友吗？斧头你为啥想不开要跟他组队，就他那个实力，会拖累你吧。】 【这还用说，一定是被僱佣的，说吧斧哥，报酬多少？也让兄弟们开开眼。】 【好羡慕啊，我是说「灵石」道友，我也想花灵石找人带我，可干瘪的储物袋让我别做梦了。】 【不管怎么说，能被「灵石」道友邀请，也算是对实力的认可，证明咱们斧头绝对够菜！】 【跟「灵石」组队挑战啊，一定很有意思，我要全程观看。】 【加我一个。】 …… 看着远比往日更胜一筹的评论量，余昭心下满意，不愧是全通天塔最受关注也最引争议的「阵不差灵石」，大家都很感兴趣嘛，看来自己接受邀请的决定没做错。 说起来，余昭此人虽是独来独往的散修，个性却不独，反而有些话唠和自来熟，可惜在修真界，修士们平日里疲于修炼，陌生散修间更是多有提防，余昭的话唠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直到进了这通天塔。 通天塔里的修士也大都互不相识，但因为有洞府、假名和化身的遮掩，修士们得以放松下来，以另一个名字展示内心，畅快交流，寻找乐趣，余昭自然也不能免俗。 这不，本来一开始，他是为磨练斧技入的塔，渐渐地，他发现留影壁更加有趣，再等到「五行迷城」试炼开启时，他那篇名为《我得到了四种斧头，可是……》的影文帖一跃出名，收穫全塔道友们的调侃后，余昭不仅不生气，反而像是一下子被打通了灵台气海，咂摸出了修炼之外的另一个道生意义： 既然他喜欢交友也善于交友，又刚好有通天塔提供的条件，何不利用起来，给更多道友们带去快乐呢？ 他要成为全通天塔最受欢迎的分享者！ 而为了这个目标，这段时间，余昭没少摸索总结，什么如何经营个人壁块啊，如何写出高质量影文帖啊，尤其是在直播方面，更是颇有建树，他敢说如今全通天塔没有人比他更会直播了。 「道友们，我现在已经到了备战殿，先领大家逛一圈，大家想先看哪边，发个左或者右……嗯，大殿的人不少啊，不过『灵石』道友他们都还没到。」 第132页 「看见有道友在问我知不知道其他三个队友都是谁？当然知道啊，『灵石』道友在约定时间的消息里已经跟我讲过了，另外三人分别是『黑刃』、『青』和『真得管教』。」 「不知大家对这位『黑刃』道友是否有印象？我提醒一下，当初五行迷城开启之前的考验里……」 「对、对，就是那个分五处场景的考验，『黑刃』道友也是通过考验的一员，他就是金之试炼场里的黑衣刀修……」 「说起那次考验，兄弟们觉不觉得这位『真得管教』道友的名号和另一位参加考验的『真心求教』道友很像？你们说，这俩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 「……哈哈哈，大家不要多想，斧头我就是随口一猜、随口一猜，做不得数的……」 「不过话说回来，要真是一个人就有意思了，毕竟『灵石』道友也是考验一员，如此算来，我们这支队伍可是一下子凑齐了通过考验的四人！」 「或许能重现那场盛景也未可知啊！」 余昭越侃越激动，越聊越畅快，正手舞足蹈着，一侧头却见不远处站着个同样一身黑衣的小人，其头顶俩大字——「黑刃」。 「黑刃道友？」 余昭立刻跑过去，开启双向对话通道，边打招唿，边跟观众们介绍，「黑刃道友，你好啊。大家快瞧，是黑刃道友来了！」 「三板斧道友，你好。」杨疏侷促地打了个招唿，忍不住问，「你这是在？」 他来了有一会儿，早就在好奇了。在备战殿里，若对方不开启对话通道，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的，因此杨疏只能看见余昭的化身小人嘴巴一刻不停地开开合合。 「嘿呀，左右等着无事，我跟道友们闲聊呢。」余昭笑嘻嘻地说，「道友们百忙之中来看直播，总不能光让他们看咱们站着发呆吧，那多没意思。」 「这样啊。」杨疏自己拙于言辞，对余昭这样的便尤为羡慕，真心赞嘆说，「道友你真厉害，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也不太好意思。」 见杨疏的化身小人嘴巴半张，像是惊嘆，又像是崇拜，余昭有种能力得到认可的自得，身为直播界前辈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他一边帮忙引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来来，道友们，咱们听黑刃道友介绍一下自己。」 一边用只有两人才能看见的私聊发去指导。 【私聊】三板斧：别紧张，黑刃兄弟，不用说什么特别的，简单介绍下自己，有几把武器，都多少级，过往挑战情况等等。 【私聊】三板斧：很好，说得不错，但别光介绍，偶尔停一停，从箭幕里挑几个问题回答下。 【私聊】黑刃：箭幕？那是什么？ 【私聊】三板斧：不是吧，箭幕的说法你都不知道？箭幕就是石屏上方飘动的留言啊，因为它们从右飘向左，好像一支支射过的飞箭，数量一多，自然就形成箭幕了。 【私聊】黑刃：原来如此，斧哥你懂得真多！可是……我没有箭幕，因为都没人给我留言的。 余昭：……这么可怜的么？ 余昭莫名想起了刚进塔时也没多少好友的自己，心中难免感慨，决定帮帮这位不善交流的小兄弟。 【私聊】三板斧：别担心，黑刃老弟，凡事都需要技巧，直播也一样，我这就传授你一套「心法」，保管让你的箭幕多到扎破屏。 【私聊】黑刃：我、我不会聊天。 【私聊】三板斧：不用聊天，非常简单，就一句话、三个字：找扎点。 【私聊】黑刃：扎……点？ 【私聊】三板斧：对，扎点，这是我自己造的词，全称是「吸引观者发箭来扎的点」，简称「扎点」。顾名思义，就是道友们爱看什么你就展示什么。 爱看什么就展示什么…… 杨疏正思索着这句话的含义，附近忽然亮起了一道传送白光，一个衣着奢华亮眼的化身小人出现在大殿中。 那人一身五色流光长袍，外披祥云大氅，脚蹬鎏金长靴，头顶五个金光闪闪的、据说花够一定灵石才有资格使用此种字样的大字：「阵不差灵石」。 余昭眼睛霎然一亮，先跟观众们汇报，「兄弟们快看，『灵石』道友来了！」 又同时给杨疏发信息。 【私聊】三板斧：说扎点，扎点到！要说大家爱看啥，非灵石道友莫属！走，黑刃老弟，咱们快过去！ 【私聊】三板斧：对了，你要记住，直播时，观众们看到的影像就是化身正对方向，所以待会儿你务必仔细调整化身站位，突出「灵石」道友的扎点位置。 【私聊】黑刃：好的，斧哥放心，我一定死死扎住他！ 【私聊】三板斧：呃，倒也……算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 为了以最完美的姿态迎接即将到来的胜利，苏以泽今日特地穿上了自己最贵的一身金色外观，还用了同样金灿灿的字体做搭配。 事实证明，灵石没有白花的道理，穿着这一身闪瞎眼的外观一亮相，立刻引来全备战殿的关注。 苏以泽一昂头，背起手，十分享受被注目的感觉，直到两个俱是一身简朴黑衣的化身小人凑上前来。 通过头顶名称，苏以泽认出这两人都是雇来的队友，名为「三板斧」的很会说话，寒暄后好一番吹捧，令苏以泽很是受用。 那个「黑刃」却有些怪，他也不说话，就站在几步远外，瞪两颗大眼珠子，死死盯过来，眨都不眨一下，视线里仿佛带着无数利箭，想扎死他一样，简直瘆死人了。 第133页 苏以泽被盯得发毛，理了理衣领、发冠，不着痕迹地侧过身，结果那人也跟走几步，又站到了他对面。 苏以泽只好一转身到相反方向，那人却折返几步仍怼回他眼前。 苏以泽再转，那人再跟。 再转，再跟…… 再……再…… 苏以泽：「……」 「你找的这是什么人啊？怎么一直盯着我，是不是有病？」苏以泽冲着在自己洞府观战的程景安怒喊。 程景安：「这……巧合吧。」 然而话音刚落，又是接连两道传送白光闪过，「真想管教」和「青」也到了，这俩人在跟大家汇合后，同样第一时间瞪着四只大眼珠，直勾勾盯向苏以泽，跟「黑刃」一样，视线饱含深意，仿佛他身上有什么吸引的东西似的。 苏以泽：「……」 苏以泽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一直盯着我，是不是都有病？」 程景安：「这、这……」 他再说不出巧合的话，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理由，正苦恼着，却忽然听苏小少爷哼了哼，「我知道了，一个两个都盯着我，只有那个解释能说通了。」 程景安：「什、什么？」 苏以泽：「他们都被我器宇轩昂的风姿迷住了！」 程景安：「……」 虽然他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但应该不至于此吧。 可自恋又自信的苏小少爷认定了这个理由，「真麻烦，我也不想这么耀眼的，都是实力不允许啊，唉……」 他矜持地嘆气起来。 当然，如果说这话时，他不是又挥动袍袖，又甩动长发，矫揉造作地摆着各种姿势，可能就更有说服力了。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私聊】真得管教：纪师妹，我真想现在就揍他一顿。 【私聊】青：苏师兄，冷静！忍住！ * 「阵不差灵石」带队挑战白莱之殿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这消息如今已传遍通天塔，越来越多修真者涌入挑战直播间。 【来了、来了！】 【才看到消息，我没来晚吧？没错过什么吧？】 【哇，道友们都在啊，大家都是来看「灵石」的？】 【不久前还在直播里见他砸灵石呢，一转眼自己也要上了？】 【受不了挖苦吧，都说他不敢上呢。】 【那位说咱们「灵石」道友只会动嘴的呢？现在看看，羞不羞愧？】 【上谁不敢上？胜了再说。】 【唉，煳涂啊，「灵石」道友何必为那几句闲言碎语较真儿，瞧他穿着如此华丽，倘若被那白菜揍个鼻青脸肿，该如何是好哇！】 【真会选时候，老道我不巧要开炉炼丹，都算好良辰吉时了，可又好想看直播。】 【哈哈哈，有好戏看了。】 【前边炼丹的道友，放心吧，不会耽误的，我估摸着一个照面战斗就结束了。】 【一个照面也太高看了，或许打不上照面就失败呢。】 【不是，我说你们怎么都料定了会输？】 【胜是不可能胜的，看看他们拿的武器就知道不可能胜。】 【实事求是，「三板斧」道友的双刃狂战斧和「黑刃」道友的银线刀还是不错的，前者虽灵活性弱，但伤害高，且听闻「三板斧」道友本身也是重斧修士，想必不会差。后者灵活性好，伤害力也不低，可以和「三板斧」道友配合。】 【「黑刃」实力不错的，我跟他合作过。】 【那位「青」道友拿的九节剑怎么样？取名自剑身有九节？我倒是不曾看过，有何说道吗？】 【九节剑我有一把，这剑很难练的，因为它有两种形态，九节剑身合则为剑，分则成鞭。】 【我也有一把，用好了机巧轻盈，但血量不是太多，非身法灵活之人不能驾驭，我至今才练到十级。】 【九节剑血量还好了，你们没看到那个「真得管教」拿出来的镜子？什么玩意儿啊，血少的离谱，有其他人一半吗？】 【血链镜？没见过。「真得管教」又是谁？怎么从未听过这位道友？】 【「灵石」自己的伏魔伞血量是真高，可攻击伤害也太低了点吧，有他和没他有区别吗？】 【看前面三个武器，本来对他们有了点信心，现在看来，这不是胡闹吗？】 【留影壁上多少道友分析过，别带花里胡哨的武器，在白菜的绝对压制面前都没用，白白送掉一个名额。】 【唉，刚从殿内直播转过来，里边那队又失败了，死得忒惨，我都不忍心看了。】 【前面的道友，放心吧，我向你保证，这队死得会更惨。】 【三带二，真敢想啊，是不是瞧不起我们白菜暴君？】 【等一下，诸位先别讨论武器的问题了，快看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 石屏中，苏以泽为首的五人小队启动了备战殿传送石台后，被五道灵光送入了挑战场。 「白莱之殿」的天空一如往常昏暗。 趁着白菜暴君尚未登场，苏以泽打开伏魔伞，往肩头一抗，趾高气昂地开始训话。 「你们几个听好了，看到那断柱没？一会儿呢，我就站在那上面观战，你们都给我机灵点。」 「一定要卖力气、好好打，尤其记得不能直接把那棵白菜打死，在打到只剩下一丝丝血的时候，给我把它引到柱子附近，然后你们全部退下，把位置让出来。」 第134页 「接下来就轮到我登场了，你们要护着我，让我一招从天而降，一伞……」 【试炼者「真得管教」对试炼者「阵不差灵石」使用招式吸血，因使用者血量已满，攻击无效。】 提示出现在所有人眼前，气氛一时沉默。 苏以泽：「……你干嘛？」 苏以灏：「手滑了。」 苏以泽：「……」 他狐疑地打量了执镜小人一眼，冷哼道，「我早说这什么破镜子不行，要你换一把剑，你非不干，还剑修呢……我告诉你，这次挑战你好好表现，如果失败，立刻换掉你！」 「我刚说到哪了？对，等那白菜……」 「噗……咚！」 【试炼者「阵不差灵石」被试炼者「真得管教」一记飞踹，因鑑定为队友，血量不变。】 苏以泽：「……」 他狼狈地爬起来，气炸了，「你！别跟我说你又手滑！」 「哦，好吧，这次是脚滑。」 苏以灏毫无诚意地说，并自顾在心中记下试验结果：队友之间法术攻击有效。普通拳脚攻击会产生实质效果，但不会减少血量。 纪青三人：「……」 箭幕此时也已经炸开了锅。 【噗，脚滑，各位道友信吗？】 【这是起内讧吧。】 【敌人还没出场，他们先打起来了，不愧是「灵石」道友组的队。】 【说来，诸位道友是否感觉这个「真得管教」有些眼熟？】 【斧哥之前猜说「真得管教」是曾经的「真心求教」，现在我有几分信了。】 【哈哈哈，莫名想起一些「灵石」道友的悲惨过去。】 【啧啧，还打什么？赶紧回家吧。】 【不过「灵石」道友真有信心啊，还只剩一丝血的时候让他上，咋想的？】 【各位，散了散了，他们输定了。】 【嗯？各位道友快看一下「灵石」头顶，是我眼花了吗？他的名称旁边怎么有个图案？】 【咦？真的有，我没见过。】 【我也从未见过，那是什么啊？】 …… 苏以灏等四人也看到了那个图案，白莱之殿光线昏暗，苏以泽之前又刚巧站在一处阴影中，是以众人并未留意，如今他被一脚踹到光下，也让头上的图案暴露在了众人视线里。 那是一个浅灰色的、外框为四方形的标志，内里绘着一个线条简单的小人儿侧脸，两手聚拢在嘴边，呈喇叭状，仿佛在喊着什么。 「灵石道友，你头顶怎么有个图案？」余昭心直口快，脱口问道。 「沙沙，沙沙沙……」 战前的短暂空档过去，大殿之主、无数通天塔试炼者的噩梦拖着根须从暗处逼近，声音传来，压迫感十足。 「什、什么？」苏以泽也听到了沙沙声，紧张之中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碰了碰那图案。 一个说明框弹出在所有人眼前。 【嘲讽：组队模式下被动技能，首次遭受暗影怪攻击后触发，至血量减少三成终止。】 「嘲讽？被动技能？那是什么？」半空中观战的羊小球奇道，「为什么只有他有？」 「是只有他的武器有，」陆垣纠正道，「被动技能是组队模式下的补充技能，部分武器才有，以此平衡各武器战力，可惜那些玩家之前一直偏爱挑选数值更出众的武器挑战，也就无从得知被动技能的存在。」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又道，「平衡战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其实是第二个作用：启发。」 羊小球：「启发？」 「是啊。」陆垣飘到大殿正上方，俯视战局，幽幽道，「光靠他们自悟太耗时，所以很有必要用几个被动技能启发一下，让他们尽快领悟出何为玩家战法。」 * 「何方小贼！竟敢来我的地里闹事！」 洪钟般的怒吼震得大殿都颤上三颤。 敌人已然登场，众人无暇探究「被动技能」的含义，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三板斧、黑刃两位道友，咱们先分兵行动，真、真得管教道友，你从旁支援。」在天剑门习惯了带队师姐角色的纪青率先提议道。 「好，我走左侧。」余昭一挥巨斧。 「那、那我去右边。」杨疏握紧长刀。 苏以灏却盯着苏以泽头顶的图案默不作声，他还在回想着刚刚消失不久的技能说明。 被动技能，首次遭受暗影怪攻击后才会触发……吗？ 「受死吧，肉虫们！」 大白菜举起菜包大的拳头，气势汹汹而来。 「出发！」 纪青一声令下，跟余昭、杨疏一道，向白菜冲去。 然而才跑几步，却忽听「噗、噗、噗」三声后，侧方飞过一个金灿灿的某物，先他们一步，扑通摔在白菜根旁，溅起一片灰尘，同时连续三道提示在屏幕闪过。 【试炼者「阵不差灵石」被试炼者「真得管教」一记飞踹，因鑑定为队友，血量不变。】 【试炼者「阵不差灵石」被试炼者「真得管教」二度飞踹，因鑑定为队友，血量不变。】 【试炼者「阵不差灵石」被试炼者「真得管教」连环飞踹，因鑑定为队友，血量不变。】 纪青三人：「……」 表面大白菜实则邪修的三号：「……」 自己人把自己人送上门来给他打，这是什么新战法吗？ 第135页 苏以泽也被踹懵了，他保持着脸朝地的姿势趴在那儿，一时竟忘了爬起来。 三号停顿片刻，怀疑是否有陷阱，试探地抡起叶子一挥。 「啪！」 金色小人被直接抽飞。 三号：呵，看来是他想多了，修真者一个比一个傻，能有什么新战法？ 然而就在他起脚，准备先去对付纪青三个明显更有战力的对手时，忽见那已如死鱼般瘫倒的金袍小人一个翻身鱼跃而起，双脚叉开，双手叉腰，半仰着头，以足够响彻云霄的声音咆哮起来： 「呔！虫日的！你个没根的大白菜帮子！又蔫又掉叶子的秃顶菜！」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看过虫爷爷吗？」 「有籽就来打我啊，看虫爷我今天怎么咬死你！」 如此粗鄙骂语令大殿气氛凝滞，箭幕都瞬间空了一大片。 苏以泽：「不，等等，谁在说话？我没动啊，他怎么不受我控制了？」 苏以泽连连按动手柄，却直到那小人喊完话后才重新拿回控制权。 但失控的不止他一个。 当暗灰色的图案被点亮，提示在石屏上闪过。 【嘲讽技能已触发，敌人被激怒，仇恨值锁定目标：试炼者「阵不差灵石」。】 三号瞬间感觉大殿里好像有什么阵法被启动了，他视线里再看不到其他对手，发向其他地方的攻击也通通失效，只能攻击那金袍小子一人。 「可恶的肉虫！竟敢嘲讽我！」 大白菜怒吼一声，喊出被设计好的台词后，略过近在咫尺的纪青等人，转了个弯，向苏以泽的化身追去。 …… 【这、这怎么回事？】 【我傻了，发生了什么？】 【「灵石」道友骂了白菜一顿，然后白菜生气了，正在追他？】 【白菜被骂居然会生气……】 【它说，可恶的肉虫！竟敢嘲讽我！】 【嘲讽……莫不是跟那被动技能有关？】 【有点思路了，各位道友，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苏以灏也明白了，他甚至瞬间想到了更多，立刻拉了个四人私聊——苏小少爷排除在外。 【真得管教：我知道嘲讽技能的含义了，「仇恨值锁定」，即是说在技能触发期间，白菜只会攻击「锁定目标」，利用这一点，我有一个获胜方法。】 【三板斧：是趁白菜被吸引住，不搭理我们的时候攻击它吗？】 【青：不行的，灵石道友撑不了太久。】 事实上，苏以泽已经快撑不住了，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他被白菜踢飞数次，还好他血条长，没达到技能解除的三成条件，但也距之不远了。 【真得管教：他是撑不住，所以我们得有所变化。青道友，我记得你的九节剑能变成鞭子，对吧？】 【青：嗯。】 【真得管教：那就好，我的计划是这样……】 他快速将想法大致说了一遍。 【三板斧：这、这有点过于丧心病狂了吧。】 【黑刃：不行、不行，灵石道友是僱主，花了大笔灵石的，我不能这样对待僱主。】 「砰！」 那边厢，苏以泽逃命失败又被追上，眼看再次中了一拳。 情势危急，苏以灏一抿唇。 【真得管教：实不相瞒，「阵不差灵石」是我亲弟弟。】 【三板斧：啊？我记得有传言说「阵不差灵石」是千机谷少谷主，难道不是？】 【真得管教：我是千机谷少谷主苏以灏，他是我弟弟苏以泽，所以诸位尽可放心，今日无需拘谨，对他，随便抽，随便打，都记在我头上。】 余昭：「……」 不是，苏道友，你这种请客打弟弟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众多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戏码在余昭脑海轮番闪过，直到他瞥见杨疏发来的一条私聊。 【私聊】黑刃：斧哥，这算不算一个大扎点，箭幕扎破屏的那种？ 余昭：「……」 好个实心眼的傻兄弟，真是学迷症了，这时候还考虑什么箭不箭幕的，心也太大了，若真是大宗门秘辛，他们就该考虑建墓了啊。 第45章 躺赢 「顾师兄？」 天剑门驻地，偶遇顾姚的年轻弟子稀奇道，「今儿怎么得空过来？」 「是郑师弟啊。」顾姚打了个招唿，问，「纪师姐在吗？我找她有点事，有要事。」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能有什么要事，无非就是想找纪青帮忙过白莱之殿。 自从发现能组队挑战后，顾姚是摩拳擦掌誓雪前耻，接连挑战了好几次，结果败得是一场更比一场惨，再次被打击到颓废躺床。直到刚刚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办法。 他自己不行，组的队也不行，那就组个行的啊！ 不得不说，顾姚虽然跟苏小少爷不对付，却属实有点默契，想法不谋而合，都想到了找帮手，也想到了论战力当找天剑门的剑修。 于是顾姚立刻进塔给纪青发了信息，没收到回復。出来秘境使用传讯符，仍是联繫不上。没办法，只好直接到天剑门驻地找人了。 「不巧我今日有事，也刚从外面回来，不知纪师姐此时是否在门内。」郑师弟将顾姚带到会客堂，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放在地上，才道，「顾师兄，要不你先坐会儿，我去帮你通报。」 第136页 「好。」顾姚道过谢，盯着那箱子，「这是什么？」 「哦，这就是我今日在办的事啦。」郑师弟将箱子打开，里面杂七杂八堆放了好些木剑，其中有些剑的式样令顾姚颇为眼熟。 「眼熟就对啦。」郑师弟笑道，「这些木剑都是仿照五行迷城中的武器打造的，这是纪师姐的主意，她认为五行迷城的一些灵剑，式样颇有独到之处，或许能对我们熔炼本命灵剑有所启发，于是便寻到能工巧匠打造了这些木剑，供弟子们参详研究。」 本命灵剑几乎算是剑修的另一半，其熔炼自然也非一蹴而就那么简单。一般来说，本命灵剑初成之时只能算半成品，仅有一个大概的剑形，需要剑修于歷练中不断磨合，再根据自身习惯和领悟到的剑招多次熔炼，一点点打造成最适合自己的剑形。 「不愧是纪师姐，什么都能想到修炼上。」顾姚咂舌。 「是啊，那顾师兄你先坐，我去帮你找人。」 郑师弟离开后，顾姚打量着那些木剑，他对什么参详修炼没多大兴趣，但对画出来的武器变成实物这件事颇感新奇，在箱子里一通翻找，「我看看，有没有做我的千影剑呢？」 千影剑暂时没找到，倒先翻出了九节剑。 「这不是纪师姐练的剑吗？」 黄木剑细且长，上刻八道「人」字形纹路，将剑身隔成九节。 「我记得，九节剑是能化鞭的……」 顾姚嘀咕着，双手在剑身摸索，也不知天剑门哪里寻的匠人，实在心灵手巧，竟真的用凡器仿造出了剑、鞭互化的机关。 双手各执剑柄、剑尖，向外一拉，八道纹路裂开，长剑延伸，展成一条嵌着九块剑刃的软鞭。反向回推，长鞭又能收拢变回木剑。 「哗啦啦、哗啦啦……」 长剑、长鞭、长剑、长鞭……顾姚推拉不停，玩得不亦乐乎，结果一时兴奋，忘了这只是用来参详结构的凡人木剑，没注意力道，只听得「咔吧」一声。 木剑的中间一节……断了。 顾姚：「……」 顾姚倒吸了一口凉气，拿着两截断剑的手抖个不停，怎么办，他、他、他把纪师姐的剑弄断了！ 作为因离家出走被纪青监管的对象，他可太清楚纪青的性格了，衣服粘了根草都忍不了，何况剑断了？ 要把剑粘上吗？可粘上也会留下纹路，纪师姐那么心细一定会发现的！ 就在顾姚手足无措之际，门外脚步声传来。 他赶紧将断剑丢回箱子，胡乱埋到最下方，「纪师姐，我、我没碰箱子，哈，我真的没碰……」 「顾师兄？」 「唿，吓我一跳，是郑师弟你啊。」 回来的只有年轻剑修一人。 「顾师兄，你怎么了？脸上那么多汗？」 「没、没什么，有点热，哈哈，这屋太热了……」顾姚眼神闪烁，声音都放轻了，「那个，纪师姐呢？她不在？」 「是啊，她不在，我问了一圈，得知她去擎天秘境了。」郑师弟说，「似乎是受蒋师兄所託，帮一位好友挑战白莱之殿，助他拿下首杀。」 听闻纪青不在，顾姚先是松了口气，待听到后半句，一下子瞪大眼，「什么？你说什么？她帮一个好友拿首杀？还是蒋师兄拜託的？哪个蒋师兄？不要跟我说是我那个蒋师兄。」 「就、就是你们守一宗的蒋师兄啊。」郑师弟吓了一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顾师兄，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 顾姚简直气炸了，好哇，真是他的好师兄、好师姐，明知他为了挑战首杀茶饭不思，不说帮他出谋划策开解开解吧，反而帮什么「好友」，哪个好友竟比他这个师弟还亲近？ 愤怒沖昏了头脑，顾姚将闯祸一事抛之脑后，掏出身份牌传送通天塔，「不帮自家师弟，却帮什么『好友』！哼，我倒要看看，是哪门子的好友！」 「顾师兄，你别急啊！」郑师弟也追进塔里，跟到了顾姚洞府，「事情也许另有其因呢。」 他绞尽脑汁想办法安慰。 「对了，我想到一件事。」他说，「近来六合域有不少邪修作乱，那些邪修狡诈奸猾、实力强大，我们天剑门数次派人围剿都失败了。我修为不够，没参与过任务，但听方师兄讲，『白莱之殿』里的那棵大白菜的某些身法招式和六合域内出没的邪修似乎颇有相似之处。」 顾姚启动了石屏，选择进入挑战直播。 郑师弟：「所以有没有可能，纪师姐不是在帮外人，而是办正事不方便带你，比如，她在藉助挑战参悟对付邪修的……」 「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直播一开启就是一声惨叫，以及石屏上部飘过的密密麻麻的箭幕。 【『嘲讽』成真，这下真成肉虫了！】 【好大一条虫！】 【白菜追虫，也是奇观啊。】 …… 「什么玩意儿？又出新暗影怪了？还是虫形的？」 顾姚初时吓了一跳，再定睛细瞧，却哪里有什么新暗影怪，那惨叫声竟是从一个被长鞭捆绑着的华服小人身上发出的。 小人手脚身体捆在一处，被执鞭人提熘着，甩在身后，吊在半空，像个随风飘摆的「肉虫」，引得白菜怪追逐不休。 而与之相对，一身白衣的执鞭人于断垣残壁间翻转腾挪，灵活闪避开各种攻击，身法之轻盈之精妙，令人拍案叫绝。 第137页 「顾、顾师兄，那个白衣的，不是纪师姐吗？」 郑师弟擦了擦眼睛，声音震惊，「我是不是眼花了？不然怎么会看见纪师姐在用别的道友做诱饵？」 「阵不差灵石？那不是苏以泽那小子吗？」顾姚却在放声大笑。 「好啊，叫你狂妄，倒霉了吧，惨了吧，被当成诱饵了吧！郑师弟你看，众道友形容得多好，他就像一条可怜的肉虫！哈哈，苏以泽啊苏以泽，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不过他笑着笑着，表情却一点点僵硬下去，渐渐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那个郑师弟啊，我刚才似乎听你说，纪师姐在藉助白莱之殿的挑战参悟如何对付邪修？」 郑师弟：「是啊，怎么了？」 不是怎么了？是他要怎么了！ 弄坏木剑的记忆悄然復甦，顾姚双股战战，冷汗直流。 他还笑话什么苏以泽啊，人家再惨也只是惨个化身，而他呢？ 若这就是纪师姐悟出的办法，那实战里被丢去做诱饵的可就要变成他了！ * 「沙沙沙、沙沙沙……」 昏暗的大殿里，白菜怪物挪动根系，紧追在白衣小人后头，被迫四处兜圈打转。 它的脚边则时刻跟随着两个黑衣小人，他们挥斧的挥斧，提刀的提刀，抓住一切空档，闷头砍叶切菜，忙碌不停。 而在这互相追逐的乱局中心，一根斜插在地的断柱上，一个蓝衣小人静立柱顶，手捧一面黄铜圆镜，不时调整站位，以使铜镜发出的红光经由怪物反射后打在随风飘动的「诱饵」苏以泽身上，连成一条光链。血色涌动间，白菜怪的血量点点掉落，苏以泽的血条则等量攀升。 战斗正酣，执钓竿的、主力攻击的、为诱饵吊命的，整个小队分工明确，配合无间，一点点消磨着白菜怪物的血条。 全员斗志昂扬，除了「诱饵」一人。 「可恶！可恶！」 苏小少爷气摔了手柄，大骂不止，「该死的剑修，忽然冲过来捆住我，拿我做诱饵，分工这么熟练，一定是早有预谋，串通好了要害老子！」 可恨那塔灵，说什么经判定他这次被捆属于救援而非攻击，不能自主挣脱，任凭如何按动手柄，也只能蠕动来蠕动去，简直更像虫子了。 「师兄，别气别气，看开点，事情总有好的一面。」程景小声劝道，「你不是一直想第一个通过挑战吗？这个战术我感觉挺有用的，你看才多大一会儿，白菜的血条就剩一半了，更妙的是都没人受伤！」 苏以泽：「……」 「我难道不是人吗？」 本来有点被说动的苏以泽怒了，「瞧瞧那些箭幕，说我像可怜虫呢！」 他是想要第一个完成挑战，但要风风光光，不是像现在这样，又被捆又被拽，面子都丢尽了。 都怪那劳什子「嘲讽」技能。 「塔灵、塔灵！你给我出来！」苏小少爷冲着天空大喊，「这什么破技能，怎么才能停了？」 自动客服塔灵：「血量减少三成及以上，『嘲讽』自会终止。」 这话简直跟没说一样，前有纪青用灵活身法带着他躲避攻击，后有铜镜不停补血，别说减少三成，之前被白菜锤掉的血都快又涨回去了。 可恶啊，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继续丢人吗？ 如今才打掉白菜一半的血，接下来还得再丢人一半时间…… 嗯？一半？ 苏小少爷眼睛渐渐眯起。 没记错的话，那棵大白菜掉血一半就会「狂暴」，这可是绊倒众多队伍的一道坎。 想到此处，苏以泽拣回手柄，嘴角冷笑，有他这个拖后腿的在，他们休想过了这道坎。等那白菜一狂暴，他就趁机挣扎，非拖得他们失败不可。 而一旦挑战失败，退出直播，且看他如何修理这四个胆大包天的。 苏小少爷这边盘算着搞小动作结束丢人一战，殊不知他的好大哥早把他那点小心思预料到了。 五缺一的四人小群中： 【真得管教：三位道友，血条即将减半，白菜要「狂暴」了。】 根据众多队伍摸索出的经验，狂暴瞬间，白菜怪物身形将暴涨两倍，菜叶急速增生，拳头从两个变为六个，届时不用转身就能向四面八方出拳，战力大幅提高。 不过更棘手的还是速度。狂暴之初，大概十息左右的时间里，白菜怪的速度将提升到原有三倍，好多队伍都是这期间因反应不及被乱拳锤死的。 而十息过后，白菜怪物的速度便会降回正常，只略比狂暴前稍快一些。 【真得管教：前十息尤为重要，若能在这段时间保住嘲讽技能，等它速度降回去，咱们就赢定了！】 【真得管教：但我估计某人不会配合，可能还会添乱，三位道友可直接依照「传接」计策行事。】 【青：……好。】 【三板斧：苏道友，真要如此？这计策一出，我们肯定被灵石道友恨死。】 【黑刃：可是灵石道友现在已经恨死咱们了。】 【三板斧：……也是。】 【真得管教：诸位放心，我还是那句话，不用有任何顾忌，该下手就下手，该下脚就下脚，怎么打都是可以的。】 …… 【白菜血条要降到一半了！】 第138页 【马上狂暴了，这队能过吗？】 【有嘲讽，应该差不多吧。】 【难，说能行的肯定没领略过白菜狂暴时的速度，「青」道友自己跑还差不多，带一个人，身法再灵活也不行的，到时一被追上，几拳下去，嘲讽必然解除。】 【且看嘲讽解除后，他们能撑多久了。】 观战的修真者们都笃定了狂暴一来，嘲讽必会解除，因为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在带人的情况下躲过三倍速追击，除非苏以泽自己有能力跑，但从他之前被白菜锤得团团转的表现看，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而就在众人的不看好中，白菜怪物的血条距完全减半仅差几点，石屏里的化身们也终于有了新动作。 三板斧和黑刃同时抽刀收斧，各自转身往远离白菜的方向跑去；纪青拽着苏以泽转弯加速，几个起落，也拉远了和白菜的距离。 苏以灏是唯一没动的，他仍站在柱顶，让铜镜发出的红光照在怪物身上，以吸走减半前的最后三点血。 「吼！」 「你们这些该死的虫子！品尝来自白菜的愤怒吧！」 一声怒吼，宣告着狂暴正式开始。 数条粗壮根须直直扎进土地，菜叶如施了仙露一般飞速生长，眨眼间那棵白菜的身形便膨大两倍，并长出六只绿色拳头。 「嘲讽」技能犹在，狂暴化的白菜看都没看其他人，直接往苏以泽的方向冲去。 「哈哈哈，就是这样，我看你还能带我躲到哪去！」 眼看白菜气势汹汹而来，六只拳头抡出了残影，苏小少爷不惊反笑，立刻按动手柄，控制化身扭动不停，试图给纪青添乱。 小山般的白菜近了、近了、更近了，近到都能看见菜叶的纹路了。 然而下一秒，苏以泽眼前一花，四周景物都向后倒飞而去。 苏以泽：「诶？发生了什……」 【试炼者「阵不差灵石」被试炼者「青」一记飞甩，因鑑定为队友，血量不变。】 苏以泽：「我、我……」 「我在这儿呢，『灵石』道友别担心，我三板斧定保你无事。」余昭加速小跑，一个冲刺，接住了金光闪闪的苏小少爷。 那边厢，白菜怪失去目标，一个急停转向，又往这边冲来，眼看就要再次近身。 余昭一挥巨斧，「对不住了，『灵石』道友，我也是……走你！」 【试炼者「阵不差灵石」被试炼者「三板斧」使用斧面抽飞，因鑑定为队友，血量不变。】 「灵、灵石道友别担心，我会接住你。」早已等在另一角的黑刃扬起刀背，挥了挥，做了一个准备传「球」的动作。 被传来传去的苏以泽：「……」 被耍来耍去的大白菜：「……」 同一时刻，不同阵营的两人竟是感觉到了相同的悲凉。 十息转瞬即逝，白菜怪速度回落，哪怕明白被耍，也没了办法，眼睁睁看着攻击目标落回纪青手里，重回狂暴前的被动局面。 苏以泽也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抖着手，「他、他们竟然、竟然……」 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把他抛来踢去，当他是什么？ 程景安：「师兄，看开点，事情总有好的一面。」 「还能有什么好的一面？我脸都丢尽了！」 「脸丢尽了就是好的一面啊！」程景安真诚道，「师兄你想啊，反正你已经丢脸丢到这份上，接下来再怎么着，肯定也不会更差，这难道不算一个好……」 「诶？小苏师兄，你举椅子干什么？你的表情好可怕……」 「哎呦，小苏师兄，你、你别打我啊！」 * 其实苏小少爷没必要这么生气，因为如果他多看一会儿箭幕，可能就会发现，虽然起初大家确实都笑他被击鼓传虫什么的，但随着时间流逝，当战局稳定、胜利在望，不少人都开始为他说话，就连总是跟他别苗头的傲世剑尊也偷偷发匿名箭幕为他伸冤。 ——当然顾姚的动机也没那么单纯就是了。 【太不人道！太残忍了！我可怜的「灵石」道友，我最欣赏的道友，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他，这样对诱饵？不对，一开始就不该有诱饵存在！我反对这种战术！强烈反对！哪怕用来对付邪修也不行！绝对不行！】 【嗯？哪里有邪修？只有一棵邪恶的大白菜吧。】 【灵石道友是挺惨的，明明嘲讽技能是他的，他的贡献最大，反而又是被捆又是被踢。】 【没错，所以要反对这种战术！大家快跟我一起反对！】 【这位道友好激动啊，怎么好像被送做诱饵的是你一样？】 【但这位道友说得有理，绑队友做诱饵，与邪修何异？】 【对啊，而且看起来这白菜也就那么回事，不用这种诱饵战术也是能赢的。】 …… 「好像有一部分人不贊成这种战术呢。」 大殿上空，羊小球趴在光屏前，浏览着密集飘过的箭幕，担忧道，「这样的话，咱们那个啥啥天灾的计划会不会失败啊？」 「急什么，还没到终局呢。」陆垣老神在在。 「终局？」 「你不会以为这场『表演』到此为止了吧？」陆垣说，「从试炼者到玩家的心理转变，一个轻而易举的胜利可不成。」 「哥哥你的意思是……」羊小球思考，「不能让他们赢？」 第139页 陆垣：「是不能让他们轻易而举地赢。」 从试炼者到玩家的蜕变，是重塑对游戏认知、突破心理限制的过程，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调动起修士玩家们最激烈的情绪，如此他们才能放开手脚，用尽一切手段获取胜利。 当然在胜利后，满血復生的化身会让他们意识到，在无限重置的虚拟世界，手段如何其实无关紧要，游戏就是游戏。 那么，如何调动出玩家最激烈的情绪呢？ 「玩家情绪最激烈的时点既不是成功之时，也不是失败之际。」 「而恰是在歷经千辛万苦，早已将成功视为囊中之物，也的确距之仅一步之遥，却山毁楼塌，即将功亏一篑的时候。」 【一千二了，大白菜的血条只剩一千二百点了！】 【一千！三板斧道友好斧法！】 【九百啦，九百啦，眨个眼就九百啦。】 【八百二，等结束我要发个观战分享帖。】 【七百！七百！】 【已经拿好身份牌，就等着拍获胜一刻的影相了。】 【哈哈哈，我的观战分享帖早写完了，白菜一倒立刻发，抢不上首杀，我一定抢个首帖。】 【六百了，我也写了点分析，诸位道友，结束后留影壁见啊。】 …… 直播屏中全是倒数胜利的箭幕，满屏洋溢着欢快的庆祝气氛。 看着这些箭幕，陆垣身上的黑光一闪而过，「小球弟弟，今天哥哥再教你一个策划小技巧。」 他幽幽道，「一个标志性的boss呢，往往有三个阶段。」 「嘎吱、嘎吱、嘎吱……」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声音忽然从白菜怪身上传出。 首先感觉到不对劲的是离它最近的三板斧余昭，他仅仅迟疑了一息，就要开口提醒下队友，却已然晚了。 在血量降至五百的瞬间，白菜怪物的眼睛染成血红，身周狂风大作，风势之大，直将众人吹得倒飞出去。 纪青吃了一惊，正要爬起，却是眼前一花。 原来那怪物竟一个闪现，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瞬间移动到了纪青身前，不给她反应时间，便挥动巨拳，以万钧之势向苏以泽砸去。 「咚！」 只一拳，就砸掉苏以泽半条血，连纪青一起被击飞，撞到了残垣上。 【提示：试炼者「阵不差灵石」血量减少三成以上，嘲讽技能解除。】 「吼！虫子们，屈服在我的菜叶下，尽情颤抖吧！战慄吧！」 菜叶簌簌掉落，化为无数锋利至极的叶刃，环绕在白菜怪身周，越转越快，越转越勐，直到转起一阵旋风，席捲整座大殿。 三板斧和黑刃拼力闪躲，仍被数道叶刀刮中，血量眨眼间掉至百余。 纪青躲闪不及，受伤最重，直接残血十几。 苏以灏虽然及时跳下断柱躲藏，没中几刀，无奈初始血条太短，一下降到了个位数，随时有丧命危险。 唯独苏小少爷稍好些，仰仗着底子厚，还剩五百多点血。 旋风过后，满地狼藉，五人或趴或躺，都有点懵。 变故发生得太快，刚刚还胜利在望，转眼已成残兵，别说苏以灏他们懵，观战的修真者们更懵。 【我就低头髮个信息的时间，出什么事了？】 【又狂暴？居然有第二次狂暴？】 【艹，虽然能理解濒死之时的爆发，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艹你师尊的！】 正如陆垣所料，功亏一篑引发的情绪波动是巨大的，尤其在早把胜利视为探囊之物的前提下，箭幕里再无人说什么手不手段，不是哀嘆扼腕，就是慌不择路瞎出主意。 【不要啊，一刀一斧砍到现在，好不容易只剩五百点血了，五百点啊！就这样失败了吗？】 【还说什么不该用嘲讽呢，满血到最后都被一招打成这样，不用嘲讽，岂不更惨。】 【气得我想砸石屏！】 【哎呀，急死我了，哪位道友有破局之法吗？】 【白菜身边全是刀，近不了身，怎么打？】 【最难在他们没血了，剩那几十点血，随便擦两刀就得死。「灵石」道友剩下的血倒是多，可他攻击力太低啊。】 【让「灵石」道友再触发一次嘲讽！】 【不行的，图案都裂开了，估计只能用一次。】 【要不直接沖吧，硬冲上去！】 【对，这时候别管其他，拼命冲上去！】 【啊啊啊，大白菜动了，它走过来了，谁快做点什么吧，做啥都行！】 …… 苏以灏视线扫过箭幕，落在缓缓走来的白菜怪身上，抿了抿唇。 【真得管教：诸位，我的武器还有一个特殊招式没用，此招限制颇多，需要你们配合，一旦成功，此战可胜。】 【青：苏师兄，怎么配合，你说。】 【三板斧：对，我们全力配合。】 【黑刃：嗯。】 【真得管教：好，那我长话短说，此招名为「祭血于尽」，所以出招前要先绑了苏以泽……】 纪青三人：「……」 不是等一下，祭血于尽，所以要先绑苏以泽？这什么先后关系？ 不得不说，苏道友，你这个亲哥可真是够「亲」。 …… 要说此时此刻，全场谁最高兴，非苏小少爷莫属。 本已做好丢人到底的打算，一朝惊变，其他人全部残血，唯有他还剩五百多点。这差距，这对比，他的面子又回来了！ 第140页 进一步想，此时他若能凭一己之力扭转战局，谁还敢再笑他是实力不济的诱饵虫子？ 洗刷耻辱的途径展现眼前，苏小少爷激动又兴奋，「哼哼，一群废物！都不行了吧？还是看小爷我的吧。」 说罢，面对缓步走来的白菜怪，苏小少爷衣袖一挥，黑伞一扛，端的是倜傥风流、俊逸洒…… 可惜没洒脱完，一条长鞭从天而降，将他兜头捆住，再凌空一甩，抛向白菜怪物。 苏以泽：「……」 顶着白菜壳子的邪修三号：「……」 真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物。 本想慢慢折磨这几个胆敢戏耍自己的修真者的三号一下子迟疑了。 不会……不会又有诈吧？ 而就是这短短一瞬的迟疑，苏以泽已飞到近前，同时一道红光从角落射出，照在三号胸口，又经之反射到苏以泽身上，串起相隔咫尺的两人。 【叮！试炼者「真得管教」使用特殊招式祭血于尽，条件达成，判定成功。】 【血链镜特殊招式：祭血于尽 招式描述：祭血为引，于尽同归。 招式效果：血链串起的所有人（可不包括使用者）同时减少血量最低者的剩余全部血量，此最低者将因血量归零直接死亡。 发动条件：其一，招式发动时血链内至少两人；其二，招式发动时链中众人互相距离不可远于两个链上标记间隔；其三，使用者可耗灵力需大于减血量。】 当是时，苏以泽余血524点，白菜怪余血531点。 招式发动瞬间，两人血量同时减少524点，苏以泽血条归零，坑都没来得及坑一声，直接化做飞灰。 白菜怪血量霎时仅剩七点，陷入虚弱，周身风势骤减。 冷酷的苏大哥血祭完弟弟，眼都不眨一下，立刻大喊：「趁现在！」 早已做好准备的纪青三人各执武器，分三路沖了上去。 惨又被削弱的邪修三号这才从懵逼中回神，连忙闪让。 可惜他躲过了刀砍，避开了斧噼，却仍是被纪青的鞭尾扫中，最后七点血耗尽，血条归零。 「可恨啊，可恨！」 「菜心不死，白菜永恆！」 「你们等着，吾还会再长出来的！」 喊完最后一句台词，小山般的白菜轰然爆裂，漫天炸出五光十色的掉落奖励，材料、宝石、外观、装备……最惹眼的还是数张金光环绕的空白邀请函。 与此同时，五道流光落下，苏以灏等四人血条回满，苏以泽也原地復活。 在奖励光雨中，五个化身小人进入过场动画模式，摆出各种庆祝胜利的欢唿动作。 【啊啊啊，峰迴路转！】 【最后这一下真惊险，吓得我灵力都差点逆行。】 【还好「真得管教」道友力挽狂澜，我之前说血链镜破是有眼无珠，我要给镜子道歉，一招干掉白菜，太菜了！】 【不不不，还得说「青」道友的九节剑出神入化。】 【「三板斧」和「黑刃」也不差啊，要不是他俩一刀一斧地砍，能获胜吗？】 【别吵了，别吵了，前面几位道友都别吵了，要我说，功劳最大的必须是咱们「灵石」道友啊，嘲讽一声，谁与争锋！】 【确实确实，整个儿一活的禁锢阵，不愧他阵修的身份。】 【但也真的惨，临了都给血祭了。】 【那有啥，又不是真的血祭，没看他復活了在那儿蹦跶呢？】 【诸位道友不要忘了五行迷城是模拟试炼，所谓模拟，可不就是假的。】 【对啊，之前还有道友说什么邪不邪修，现在想来何必较真，咱们的敌人是一棵白菜哎，大白菜！】 【嘿嘿，真论起来，这棵爱吃人的大白菜岂不是最邪的那个？】 【话说回来，「灵石」道友不惨啊，诸位且看，他先不出手由另外四人打，等白菜残血，再让他来一招从天而降，这些不都是战前他自己要求的吗？】 【哈哈哈，真的哎，全实现了，除了有一点不同，他不是站着等其他人打完，是躺着。】 【躺着更好啊，岂不比站着更省力？】 【不愧是「灵石」道友，躺着躺着就赢了。】 【各位道友，我有一个提议，将这种胜法命名为「躺赢」如何？】 …… 以身造新词的苏小少爷表情呆滞，诚如箭幕所言，他的要求都实现了，全程没动手，最后也来了一招从天儿降，可、可他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叮！是否添加下列试炼者为好友。】 石屏提示音拉回了他的神志，这是每次挑战结束时都有的提醒，提醒尚非好友的队员们加个好友，方便日后联络。 但对苏以泽来说，加好友？拉黑还差不多！ 苏小少爷憋着气，正打算关闭页面，却瞥见列表下方有一行小字。 【特别提醒：试炼者「真得管教」已被你标记为黑·道友，如需添加好友，请先从黑·道友名单中删除。】 苏以泽愣住。 他拉黑过「真得管教」？不可能啊，他明明之前听都没……等一下！ 他是没拉黑过「真得管教」，却拉黑过一个名称相似的「真心求教」，就是在五行迷城考验里阴了他一把的小子。 「真得管教」、「真心求教」。 一瞬间，苏小少爷什么都明白了。 第141页 敢情自己又被同一个人给阴了！ 难怪说他们这么熟练，果然是串通好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儿他非要好好出一口心中恶气才行。 苏以泽冷笑着将「真得管教」从黑名单中拖出来，添加好友，那边倒是毫不心虚，立刻同意了。 苏小少爷也不示弱，噼里啪啦发了一段叫骂过去。 【阵不差灵石：你就是「真心求教」吧，故意改名又来阴我？好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剑修，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连你爷爷我也敢惹！敢不敢报上名来？别以为你能躲得过去，大不了爷爷我打上你们天剑门，把你活捉了！】 不一会儿。 【叮！你的好友「真得管教」请求拜访，是否同意？】 「好小子，够胆啊，竟敢孤身到我洞府来？也好、也好……」苏以泽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大把符箓并数件法器。 「师兄，你想干嘛？」程景安吓傻了，「那可是天剑门的剑修！」 「那又怎样？老子还是千机谷的阵修呢！告诉你，我苏以泽铁骨铮铮，不是那怕事的人，今天我就是死了，从这塔上跳下去，我也不会服软……」 白光亮了又暗，一个蓝袍身影在木屋洞府凝聚成型，那身影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苏、程两人都陷入了呆滞。 程景安：「大、大、大……大苏师兄？」 「哥？」苏以泽揉了揉眼，「程师弟，我是不是中了幻术，不然怎么看到我哥？」 苏以灏：「听说你要做我爷爷？」 「爷爷」二字一出，苏小少爷呆滞的思绪终于重新运转起来。 他给「真得管教」发了信息，结果他哥来了，还知道信息内容，所以……所以…… 苏以泽：「！！！」 【告诉你，我苏以泽铁骨铮铮，不是那怕事的人，今天我就是死了，从这塔上跳下去，我也不会服软！】 刚放过的狠话还没落地，铁骨铮铮的苏小少爷扑通一声，先跪地了。 「哥，我那些话都是骂『真心求教』的，不是骂你，我不知道他就是你啊。」苏以泽语无伦次，「哥，你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真的是『真心求教』？」 「不是。」 苏小少爷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却又听他哥继续道，「我已经改名叫『真得管教』了，知道我为什么改名吗？」 苏以泽：「……」 他、他能选择不知道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苏以灏已经开始践行新名字的承诺了，「嚣张跋扈、仗势欺人、无视尊卑……苏以泽你可真行，再不管教，我看你得……」 「诶？小苏师兄？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程景安的叫喊打断了他的话，「大苏师兄，小苏师兄吓晕了，怎么办？要不咱们先送他回宗吧。」 苏以灏：「不必。」 他像是早预料到这一点，直接让程景安退到一旁，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根手腕粗的石棍，然后…… 「嗷！」 石棍袭来的瞬间，苏小少爷一跃而起，哪还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哥，别打别打……我不装晕了，不装了……我也知错了……真的，别打了，我知错了，我改还不成吗？」 * 不论如何，苏小少爷的「牺牲」是值得载入通天塔发展史，被每一个修士玩家所铭记的，因为这场战斗正式拉开了修士玩家第四天灾化的序幕，冲破了「试炼者」与「玩家」这两个身份之间的阻隔。 继苏小少爷拿到首杀之后，二杀、三杀、四杀……接连而至，思路打开的修士玩家们奇招频出，各种战术花样轮番上演，有些甚至让身经百战的陆策划都大开眼界。 真可谓修真者不可怕，就怕修真者第四天灾化。 正因如此，作为修真版第四天灾们折腾的重点目标，邪修三号终于受不了了。 第46章 不伏骨 三号感觉要疯了！ 作为一个行事癫狂、总是让别人崩溃的邪修，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搞疯，被一座塔搞疯！ 其实起初，他的境况还没有糟到要疯的地步——虽然一进塔就被识破了邪修身份，虽然受困于阵法跟傀儡日夜厮杀，虽然被幻术弄成一棵白菜，还被迫说一些羞耻难堪的台词…… 虽然有那么多虽然，但在一场又一场的对战中，他才是获胜的一方，是他将那群躲在傀儡后面操纵的修真者杀得片甲不留。这就是他的实力，也是他态度强硬的底气。 他以为能一直赢下去，也能一直硬气下去，直到那转折般的第一次失败到来后。 「耍小聪明的鼠辈！」三号愤愤然唾骂着，若不是自己一时失察中了圈套，若不是自己实力被削弱，又受制于阵法只能先攻击其中一人，他怎么可能输。 更可恨的是，那之后竟有不少人有样学样，一开局就触发「嘲讽」，满场熘着他疯跑，气得三号破口大骂，「呸，有能耐不要躲啊，只会熘圈子算什么正道修真者！」 然后，三号愿望成真，那群修士很快就不只会熘圈子了。 再然后，三号感觉，他师尊的，他们还不如继续熘圈子呢！ 也不知那群修真者吃错了什么丹药，之前一个个分明傻到不行，让他耍得团团转，一夕之间却个顶个的战术狡诈，手段阴险。 有声东击西，这边吸引他注意力，那边到处挖陷阱做套的。有利用殿内昏暗环境，搞埋伏搞偷袭，专门砍他脚后跟的。 第142页 还有一队最气人不过，其中一人开局后直接藉助某种武器飞天，落到了大殿上空悬浮的黑石门上。三号受困于阵法触碰不到石门，哪怕杀了其他四人也拿那人毫无办法，最后愣是干瞪眼，被一箭一箭又一箭……活生生地给磨死了。简直不能更憋屈。 想他三号堂堂一化雾境邪修，斗金丹、战元婴不落下风，向来视正道修士如草芥蝼蚁，如今却被蝼蚁们一次次地、换着花样地击败，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该死的塔灵却仍嫌不够，还故意给他转述那些修士的奚落和讽刺。 【推荐道友们试试砍根战术，砍了根，它就是一棵没用的蔫菜。】 【哈哈哈，陷阱成功，这棵白菜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这么简单的陷阱竟然也成功了。】 【说射左手就左手，说射右手就射右手，咱的箭法就是这么准。各位道友如果想看，再给你们射个菜心……放心啦，它跳不上来的，这石门是个死角……】 【哈哈，它急了，急了，大家快瞅它的样子，真是笑死人。】 …… 杀人诛心！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终于，在一次挑战结束，下次挑战尚未开启的间歇，又被悽惨玩「死」的三号受不了了，冲着天空无力大喊。 「求求你，别再放他们进来了，我招，我什么都招！」 「哦？小友想通了？」塔灵应召出现。 「想通了。」三号一骨碌身，从地上爬起，「只要让我从这该死的秘境离开，我什么都招。」 他自认能招供就是天大的让步，殊不知对陆垣来说这些可不够。 「看来小友还是没想通。」陆垣慢条斯理，反问，「莫非你们邪修抓了人，问完话，也会放回去？」 那、那当然是不会的，落到邪修手里，除非堕成邪修、同流合污，惟有死路一条。 三号陷入沉默，他听出塔灵的言下之意，要么服，要么死。 然而说实话，虽然快被那些修真者折磨疯了，三号内心深处仍是不服输、不安分的，他相信只要抓到机会，自己一定能逃出去。 而就在三号纠结之时，一颗捲毛毛的白色光球飘进大殿。 「传送石台为什么暂停了？外面几十号人排队呢。」羊小球一进来就嚷嚷，「快点恢復吧，哥哥，大家都等不及殴打邪修了，说是正好到了吃丹药的时间，全指着这顿打下丹呢。」 三号：「……」 陆垣：「……」 「咳，我看急着下丹的是你吧，今天都换号打四次了，怎么还没玩够？」陆垣戳穿弟弟的小心思，「等不及也得等，咱们的邪修小友可是在招供呢。」 「嘿嘿，我这不是刚好又有了新点子，想试一试嘛。」羊小球不好意思地说完，才意识到后半句，「招供？招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陆垣啧了声，「似乎是后悔了，又不想说了。」 「啊？后悔不说了？那更好啊哥哥，别跟他废话，赶紧恢復挑战，让我试一试新想出来的点子。」 「我要先把他这样……再那样……最后……」几条光丝触手上下舞动，说到兴起，羊小球发出瘆人的反派式笑声，「诶嘿嘿嘿——」 笑得三号一个激灵。 「我、我不反悔了！」 他顾不得思考刚刚这段一唱一和是故意做戏吓唬他还是什么，生怕陆垣真把他扔回去受罪，「我不要求离开秘境了，只要放我从这个大殿出去，让我干什么都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之先逃离这恐怖的大殿再说。 陆垣：「这就对了嘛，何必出去呢？留在我擎天秘境，小友日后必然能大有作为啊。」 三号却留了个心眼，「你该不会想给我安排更可怕的差事吧？」 陆垣：「……」 「瞧瞧小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陆垣痛心疾首，「老夫像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塔灵吗？」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铿锵有力，那样的正义凛然，三号一时被镇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小人之心了。 倒是羊小球巴巴凑过来，用只有两球才能听到的声音：「可是哥哥，我觉得你像唉。」 陆垣：「……」 这糟心孩子，到底哪边的。 「弟弟啊，我看你很闲嘛，要不然还是该去哪玩去哪玩吧。」 羊小球：「啊？我也想啊，可挑战停……」 「这不是问题。」 陆垣打断他，速度调出控制后台，将白莱之殿挑战从玩家操纵化身球的实战模式转为石屏渲染的虚拟动画模式，并分出一丝神识顶上白菜boss的空缺。点击恢復挑战，最后一巴掌直接将羊小球拍飞。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尤其最后那一巴掌，更是熟练得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一般。 「唿，好了，捣乱的走了，咱们继续吧。」 打发走了熊孩子，陆垣身心舒畅，他将三号从挑战大殿提熘出来，转移到秘境边缘，一处早已备好的囚牢区域。 「小友看好，老夫不诓你。」陆垣道，「若你老实交代，以后就在这儿挖挖石头做点手工活，很轻松的，若是不老实呢……那对不起，就回去继续挨你的打，给道友们做下丹菜吧。」 三号爬起身，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山谷中，四面是嶙峋连绵的乱石山，山上寸草不生，满是一种暗灰色的石头。 第143页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想要笑出声的冲动。 愚蠢的塔灵，竟然真将他放出来了，还不加约束，放在这种荒僻无人适合逃跑的地方。不知道邪修是不能相信的吗？除非掌控住他们的命门，否则等着被反咬吧。 看来自己之前对被坑的担忧确实是多虑了，这塔灵也不怎么灵嘛。且先等他用情报换取信任，麻痹那塔灵放下戒备，然后…… 三号心里的算盘打得震天响，面上却分毫不显，一副惶恐模样，「您说话算话，我也定然老实交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已经忘了凡世的名字，大家都叫我三号，是一名化雾境修士……」 据三号交代，他来自一个名为「神诏」的邪修组织，该组织行事隐秘，成员遍布修真界百域，具体人数未知，但在大小宗门都安插有探子。 组织里或者说教里的这些成员并不认为自己是邪修，他们以「神诏者」自居，修炼一种名为「雾境诀」的特殊功法。此诀分引灵、分体、种念、化雾、凝窍、成神，共六大境界。有别于修真界普遍的境界划分，「雾境诀」的各个境界仅代表一种状态，不代表战力，比如一名凝窍境邪修的实力可能会不如分体境的。 三号显然颇为这套功法自傲，一提起来就洋洋洒洒，收不住话茬。 「这是『神』赐给神诏者的功法，是神垂爱我们的证明！那些只知道说我们是邪修的修真者又懂什么？」 「普通功法修炼到成婴才算彻底摆脱凡躯，但成婴何其艰难，短要百年长则千年。现如今修真界灵气渐微，多少修士老死也只是个金丹。」 「我们雾境诀就不一样了，修炼时不用闭关打坐，无需悟道论心，不看天赋，不靠灵根，谁来修炼，修为都能一日千里！」 「入门亦十分简单，不需要沟通天地寻求引气入体的一线之机，只要放松灵台，接受灵雾点化，一息即可……」 「停停停！」陆垣打断他，不耐烦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搁这儿拉我入伙呢？」 「的确是跟新人介绍惯了，说顺嘴了……」三号讷讷道，「若您对功法不感兴趣，我不说就是了。您还想知道什么？」 「说说你进擎天秘境的目的吧。」陆垣道。 「听闻通天塔内有座黑石之门，神侍于是派我前来，查探此门是否为我教圣典中记载的智慧之门。」 「智慧之门？」 「对！」三号狂热道，「传说此门自世界之初即已存在，与天地同寿，歷万劫而不灭。上刻五行大道，万千功法，承载世间至理，悟之可成神。若有一日石门开启，将举世飞升至神界！」 陆垣：「……」 石门一开，举世飞升？ 前边那些本来有点意思，待听到最后这句，陆垣忍不住了……什么智慧之门，邪修组织上层编出来洗脑的吧。 所以说，邪修三号来通天塔其实没有阴谋，只是自己随手胡编的游戏背景撞上邪·教圣典搞出的巧合吗？ 「塔灵大人。」见迟迟等不到下文，三号忐忑询问，「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您看我是不是……」 「别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陆垣回过神来，用一种稀松平常的、仿佛随意提起般的语气问，「我很好奇，你护在右耳垂内的东西是什么？」 三号脸色霎时一变，「哈、哈哈，你在说什么，什么右耳垂？什么护不护的？我听不懂。」 「二百一十七。」陆垣声音不疾不徐，在三号头顶响起，「这是你进秘境以来对战的总场数。其中一百零四场身体部分雾化，这期间你不论雾化何处，右耳垂附近始终维持原状。」 「哈、哈哈，那是因为我习惯最后雾化头部。」 「倒也能解释，可是在另外一百一十三场你被迫全身雾化的战斗中，我注意到，你右耳垂所化的小片灰雾有六十七次被悄悄藏到了大殿角落，战斗无法波及之处。四十六次被包裹在灰雾中心，敌人最难触碰到的地方。甚至有一次，你在即将杀死敌人前收手回防，只因那片灰雾差点被另一人的剑锋扫中。」 「你如此重视又讳莫如深的东西会是什么呢？让我猜一猜看……」陆垣拉长语调，「刚刚谈及功法时，你一通东拉西扯，看似知无不言，却更像是要说得我不耐烦。怎么？不想让我深究你的功法？莫非……」 「莫非你右耳垂里藏着雾境诀的命门弱点？」 他每讲一句，三号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待听到最后一句，三号的表情已经彻底阴沉下来，转身就向荒山深处疾驰逃去。 「唉，小友，你果然还是没想通啊。」 随着陆垣一声嘆息，数道白光倏然从地面腾起，光芒横纵交错，织就一张巨网。 「啊！」三号一声惨叫，身体瞬间被光网切割成了几百块。 肉块如血雨般落到地上，困在一个个窄小光格中，颤动着、蠕动着，撞来撞去，试图突破阻隔重聚一体。 「小友，不用白费力气了，这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星罗棋阵，比大殿里的困阵更强呢。」 「你、你是故意的！」 某个光格内，孤零零一张嘴巴开合着，愤怒控诉，「这种阵法都必须足够时间才能启动，所以你故意装作相信我，把带我到这种适合逃跑的地方，骗我放松警惕，骗我招供拖延时间！」 「唔……是这样没错，但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陆垣大唿冤枉，「什么骗不骗的，这叫合理隐藏部分事实。」 第144页 三号：「……我、我可去你……」 「小友为何如此生气，你不也是假意投诚？咱们彼此彼此嘛。」 三号：「……」 「不过话既然说开了，」陆垣话锋一转，语气「诚恳」道，「其实我没有恶意，只是小友你这么聪明，实力又如此不凡，不交点抵押上来，我不安心啊。」 三号沉默良久，「……若我不想交呢？」 「也可以啊，我从不勉强人。你不想交完全没问题，大不了……」 一道白光从困住三号右耳的光格正中闪过，瞬间将之一分为二，也将那只右耳拦腰斩断，切成血淋淋的两段。 紧接着，又是一道白光竖切过去，两段碎成四段。 「大不了我稍微麻烦点，一刀一刀地切来找。」陆垣声音温润，亲切如同好友间低语，内容却令人胆寒，「第三刀，小友化雾了？没关系，这阵法也针对你的化雾状态呢……第四刀……第五刀咯……嗯，闲着也是闲着，小友有没有兴趣猜一猜，照这样切下去，第几刀能切中你的『弱点』呢？第五刀没中……第六刀……啧，真可惜，也没中……第七刀……八……」 一刀又一刀，光格越切越小，层层心理重压之下，三号颤抖着嗫嚅，「停、停……」 「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到。」 「停、停下！我交还不行吗？快停下！」 「小友似乎不怎么情愿啊，我可不喜欢勉强人。要不，还是我自己找吧，第九……」 「不勉强！真的不勉强！」 三号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咬牙强调，「天地作证，我、我是自愿把命门交给你的！」 这「自愿」一交，不仅交掉了三号的弱点，更交掉了他的斗志。 三号彻底服输了，也彻底想通了，敢情这通天塔上不开窗，开得全是心眼儿啊，这还让他拿什么斗？不管怎么挣扎，结果都只能是被算计死。 所以就这样吧，累了，让他干啥他干啥吧。 唯一算作安慰的是，有如此心机深沉的邪恶塔灵，通天塔的幕后主人定然是个邪修中的大邪修。栽在同行前辈手里，他不冤。 而且可能真是被虐傻了，想到此处，三号甚至莫名生出一点弃暗投更暗的自豪感。 「此物名为『不伏骨』。」 三号催动功法，向新东家殷勤献上一颗芝麻尖大小的黑色圆球，「作用类似金丹、元婴，但不同的是，它并非先修炼再凝聚，而是相反。」 「塔灵大人，我之前撒谎了，雾境诀是分六重境界不假，第三重却并非『种念』，而是『种骨』，种的即是这『不伏骨』。」 实际上，什么不靠天赋无需灵根、什么入门简单，全是骗人的，只有得到「不伏骨」才能真正修炼雾境诀，否则最终只会沦为行尸傀儡。 「不伏骨」是功法核心，也是命门软肋，骨在人在，骨亡人毁。 陆垣一招手，那「不伏骨」腾空飞起，飞入云雾，落到他手中。 圆球材质未知，表面润泽光洁，漆黑似墨，偶有光华流转，隐约可见无数玄奥晦涩的符文闪动，瑰丽又神秘。 「拙劣的仿品。」 却不知为何，没头没脑地，陆垣的脑海中莫名跳出这样一个评价。 仿品？什么东西的仿品？ 欲要深究，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似乎刚刚只是他走神时的一句随口呓语。 不过，按下仿不仿的问题，有一点陆垣倒是能肯定，那就是这东西绝对和秘境有关。因为在这「不伏骨」上，陆垣感知到了若有若无的秘境气息，正是他曾在三号身上感知到的那一股。 「你说『种骨』，骨从何来？」陆垣问三号。 「是教内神侍所赐，至于神侍从何处得来，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 事到如今，命门已交，三号也没必要说谎，看来他应该是真不知道。 陆垣沉吟着，又仔细端详「不伏骨」表面的玄奥符文，心头微动，隐隐下了一个决定。 …… 「什么？哥哥你要闭关？」羊小球惊得手柄都掉了，「为了研究那个什么骨？」 「是『不伏骨』。」陆垣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预感，那上面的东西对咱们有用。」 羊小球：「……好吧，那通天塔怎么办？」 「自然是由你代管。」 「诶？我？我代管？」 陆垣以为羊小球是没信心，安慰他道，「不用担心，目前塔内大部分功能都由阵法自动运转实现，我也会留下一部分灵体作为核心伺服器，你需要做的只有日常巡视，以及应对突发……」 「我代管……全让我管……嘿嘿嘿……那岂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陆垣：「……」 陆策划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感觉。 「不要总想着自己玩！你是策划，不是玩家！」 拽着不省心的弟弟，陆垣在整个秘境飞了一圈，耳提面命地将一应重要事项细细交代清楚，确认他听懂学会。最后停到一处堆满石球的地方。 这里可以说是擎天秘境的「装备库」，那些堆积如山的石球不是别的，正是玩家用手柄远程控制的实体化身球。 不过，陆垣要展示的不是化身球，而是一排整齐码放的暗灰色石盘。 羊小球：「咦？这些是什么？我好像见过……」 第145页 「你确实见过，还记得这个吗？」 陆垣随手抛出一个圆盘，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后落在地上，瞬间隐匿，没了踪迹。 「啊！我想起来了！」羊小球一下子有了印象，「是那种会消失的圆盘！」 他记得，那还是在五行迷城开启考验之前，陆垣就在鼓捣这东西，说是等考验结束以后能用上。 羊小球：「可是哥哥，一直也没见你用上啊。」 「其实早用上了，只是暂时还没有结果。」 陆垣拿过两个圆盘，并列放置，解释道，「我把它们叫做双子传送盘，一组两个，成对使用，盘内集成了隐匿、传送、留影等等阵法。一个放入邻居秘境中，另一个留在咱们秘境里，即可构筑出传送通道，将玩家的化身球源源不断输送过去。」 「哦！」羊小球惊嘆，「所以哥哥你说『早用过了』是指……」 陆垣：「通道建立的前提也是关键在于要先把传送盘送入其他秘境。」 而陆垣选择的方法很简单——修真者。 早在五行迷城开启前，陵山平原不知为何多了不少探索的修真者，陆垣索性从经过秘境锚地的人中选择了一些，在他们身上的隐秘处贴上了传送盘。 「后续只要这些修真者通过秘境入口，被传送进秘境，留在这里的另一只传送盘会立刻有所感应。」 「可惜，也不知是我选的人太少，还是咱们的邻居隐藏太深，至今无一人传回结果。」 「我和你说这件事的目的是，」陆垣叮嘱道，「万一我闭关后，不巧有传送盘被触发，你不要慌，有隐匿阵法在，那边是感知不到传送盘的，你可以先通过传回的影像进行观察，明白吗？」 「明白！」羊小球答应得很干脆。 「真明白？」陆垣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强调，「只是观察，一定不能轻举妄动。」 「哎呀，哥哥，你就放心吧，我最可靠了！」 陆垣想想也是，他这个弟弟总体还是靠得住的，除了有点爱玩。 羊小球蹦跶着：「我一定重重地举，一定不忘记动。」 陆垣：「……」 再除了有一点点文盲…… 陆垣忽然有点怀疑，让羊小球独自看家，到底行不行。 * 数日后，六合城西北方的荒山，一个黑衣修士跌跌撞撞在密林间逃窜。 此人身型魁梧，面容冷厉，左眉骨处有一寸长旧疤，胸前横着数道新添血痕。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如附骨之蛆，盘旋于伤口之间，直往血肉中钻去。每钻入一丝，那黑衣修士的脸色便痛苦上一分。 「在那个方向……」 「受伤了，跑不快……」 「……他拿走了……绝不能放过……」 密林深处，隐约有交谈声传来。 黑衣修士靠着一棵树暂歇，眼中忽有诡异红光闪现。他连忙运转灵力，艰难地将那红光连同黑气一起压回体内。 「不行，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他捂住丹田，无声自语，「绝对不能暴露身份，连累到……」 搜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必须死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黑衣修士呢喃着，目光穿过密林，遥遥落向北方。 …… 「是这儿没错呀，地图上标记的就是这附近啊……」 陵山平原极北，一望无际、深不见底的云堑之边，青袍修士徐生丹纠结踱步。 徐生丹是一名植修。而植修可是修真界人数稀少的几个修士种类之一，他们以培育灵植入道，大多时候待在洞府照看灵田，鲜少在外走动，不过若是遇到珍稀灵植，偶尔也会亲自进秘境採摘。所以当得知六合域北解禁，徐生丹立刻就出发了。 他想得挺好，陵山平原封禁两百多年，秘境无人侵扰，里面的灵植定然长势喜人。他可是知道这边曾有一个盛产灵草灵药的大秘境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晃在荒原游荡了大半个月，徐生丹连一个秘境入口都没找到。 「难怪这北部秘境图才卖一块下品灵石一份，果然是便宜没好料！」 「……按地图标记，盛产灵植灵药的碧仓秘境分明应在前方，可前面就是云堑了啊。难道这两百年间，秘境入口已经被云堑吞掉了？」 云堑是横亘在修真界百域之间的巨大渊谷，宽而无际，深不见底，天堑之险，横云难渡。 云堑并非一成不变，有时会扩大，吞噬附近地块，有时又会莫名回缩，生出新的土地来，仿佛活物一样。 当然也只是仿佛，因为没人知道云堑如何产生，云堑之底又有什么，只知道修真百域尽为云堑所环绕，形同一座座孤岛。 「唉，」云堑在前，徐生丹只得放弃，「最后一个秘境标记点了，看来只有打道回……」 「砰！」 天上砸下一个黑衣修士。 那人一身黑衣浸血，狼狈不堪，于尘土飞扬中爬起后，望向徐生丹，双眉紧锁，似是没料到这里竟然会有人。 徐生丹：「这位道友，你……」 「嗖！」 话未说完，一物携寒芒破空而至，灰濛濛，雾昭昭，直奔那黑衣修士面门而来。 肖避岳后跃着闪开，那物什一击落空，「锵」的一声钉在地上。 徐生丹这才看清，那竟是一只苍白枯藁的人手，指甲漆黑，骨如利刃，断腕处遮覆着一片灰色雾气。 第146页 三个灰衣打扮的修士随即出现，打头那位中年模样，右臂齐腕折断，断口处的灰雾缠成一股雾绳，摇摇连着地上断手。 徐生丹大气都不敢喘了，邪、邪修！ 「小子，真能跑，叫我们追得好苦。」中年邪修丝毫不在意徐生丹的存在，阴翳着一张脸，死死盯向肖避岳。 肖避岳没有答话，他顾自捂着丹田，瞥向身旁的徐生丹，神色纠结，不知在想什么。 「把东西交出来。」中年邪修断臂一挥，枯手拔地而出，力气之大，五指带起一片泥土翻涌，「呵，跑到了天边又能如何，还不是……」 「这位道友，对不住，我……」肖避岳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偏头对徐生丹低声说着。 徐生丹左看看，右瞅瞅，满脸地懵，正想说点什么，耳边忽听得一阵细微的「咔嚓」声，似乎就来自他和肖避岳两人脚下。 他下意识低头看去，两人如今所站的云堑边缘这一小块悬崖上，不知何时布满蛛纹裂隙，且正在不断扩大。 徐生丹：「这、这是……」 「是那枯手造成的地裂！道友快跑！」肖避岳脸色一变，再顾不上什么暴不暴露，战不战斗，拉起徐生丹就要往外跑。 然而已然晚了。 土崩地陷仅在一瞬之间，两人来不及逃离，双双脚下踩空，随着山石一道滚落云堑。 「啊啊啊……」 徐生丹一连串的惨叫从崖下传来，却又在片刻后戛然而止。 只见悬崖下方某处空气一阵波盪，徐、肖两人身形扭曲了一瞬，后消失不见了。 三个追到崖边的邪修面面相觑。 「头儿，好像是、是……」 「是秘境入口。」中年邪修皱眉嘀咕，「开在空中的秘境入口，竟然被他们遇到，也太巧了……」 「那头儿，咱们还追吗？」另一个跟班问。 中年邪修盯着黑暗幽深的云堑，目光阴鸷。 好半晌才道，「教规有言，私自不得擅入秘境。」 「你们且先守着，待我去请示神侍大人。」 * 【小白是我：道友们，多谢照顾，让我也站赢了一把。】 擎天秘境一角，明灭不定的光屏前，羊小球探出数条光丝触手，噼里啪啦一顿打字，嘴里不时发出嘿嘿笑声。 他刚刚使用「小白是我」的玩家号打了一局，轻松站赢，心情甚好。 所谓「站赢」是苏小少爷首杀之战后诞生的说法。在那一战，苏小少爷心心念念的都是不用动手，站在旁边等队友带胜。众修士于是由此延伸，使用「站赢」来形容在一场战斗中不用作为，光靠队友力量就能取胜的情况，即站着也能赢。当然了，实质上就是在委婉夸赞队友们实力强劲。 相对地，修真者玩家们还造出了「躺赢」一词，跟「站赢」完全相反，指的是在战斗中作出了重大贡献、发挥了关键作用，含义取自对苏小少爷惨烈付出的纪念，是绝对的褒奖之词，是对作战能力的最佳肯定。 因此，有些修真者甚至还会在挑战结束后评出个「最佳躺赢者」来，互相恭维。 【要我说，这局的「最佳躺赢者」非「东南」道友莫属。】 【不敢当、不敢当，全仰仗「木林」道友的超群剑法。】 【两位不要谦虚啦，要不咱们再来一局？刚刚发现奖励里没有邀请函，可我已经答应给朋友弄一张了。】 【近来邀请函掉落得少了，赢几局才会有一次。】 【那就再来一把呗，又不用排多久队，这两天其他人都忙着收集辰星砂呢。】 【那就再来一把？】 【来来来，索性我今日无事。】 【我也没事。】 【小白道友，你呢？要不要一起？】 【嗯？白道友怎地一直没说话？】 【白哥？你还在吗？白哥？】 …… 羊小球在是在，但和不在也差不多了。 只见他面前的光屏上，一行血红大字闪动不停。 【累计游戏时长超标，巡视后解锁。】 「怎么又超了？我才玩了几局而已呀！」 羊小球一跳而起，触手狂戳光屏，却只是徒劳地拍出更多提醒框，满屏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啊啊啊，讨厌！哥哥太讨厌了！」 可再怎么打滚也没用，提示写得很清楚，完成巡视任务后才能解锁。 无奈之下，羊小球只得放弃挣扎，飘向半空，开始工作。 唉，无聊啊，无聊，有什么好巡视的，根本不会有事发生嘛。 他无精打采地想，捲毛毛都耷拉着变蔫了。 事实也如他所想。 他飘过接引区，几个新玩家正在自动客服的引导下了解秘境，一切有序。 他飘过洞府区，老玩家们发帖闲聊玩游戏……也都正常。 他飘过囚牢区，邪修三号推着小车运石头，把大块山石切割开，再小心研磨成一个个石球……那堆成小山的成品数量说明没有偷懒。 他又飘向装备区，这个区域堆满了化身石球、空白身份牌、上塔石、崭新石屏等设施设备，向来无人涉足，今日自然也一如往常般平…… 嗯？不对，怎么有一个圆盘在不断冒白光呢？ 羊小球立刻飞下去，「这东西……我记得是哥哥说过的那个、那个……对了，玩家传送盘！」 第147页 他伸出一只触手抚向圆盘。 「咔哒、咔哒……」 阵纹游移变换，白光自阵心迸射，于半空中投放出一段影像来。 「这是……」 看了几眼后，蔫掉的毛毛一下子炸起，羊小球周身白光大胜，简直兴奋成了一颗海胆。 「这是另一个秘境！」 第47章 小球当家 徐生丹半梦半醒中，鼻尖忽然闻到一股怪味，淡淡的，有些臭，像是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那气味闻得越是多了，头脑越发昏沉，恨不能只想万事不管，就此睡去。 直到另一股醒神香气从他胸口处飘出，他鼻子一酸，泪水上涌，才渐渐甦醒过来。 睁开眼，徐生丹发现自己侧躺着，淹没在一处花海中。 四面都是一种半人高的花，茎杆纤细，通体不长一叶，却顶着一个焦黑如炭的硕大花头。花芯圆满，花瓣数目不一，有两瓣的，有三瓣的，也有孤零零只长了一瓣的。 而适才那股焦煳味正是由那些花瓣散发出来的。 「这是……是……焦瓣花？！」 辨认出花种的瞬间，徐生丹彻底清醒，几乎是连滚带爬着出了花丛。 好险好险，焦瓣花可是极厉害的迷幻类毒植，幸好他随身带着醒神法宝，不然就可要一睡不醒做花肥了。 不过，他为何会躺在焦瓣花丛中呢？刚醒来头还有点晕，先让他捋一捋…… 「咳、咳咳……」 一阵咳声传来，不远处，黑衣修士挣扎着坐起身。 呆望着那黑衣修士的脸，徐生丹的记忆一点点復甦，啊，他想起来了，之前他是在云堑边寻找秘境来着，后来这位黑衣道友莫名从天而降，接着又有三个邪修出现，逼这位道友交出个什么东西，然后、然后不知怎的，悬崖就塌了，他和这位道友不慎一同跌落云堑，半途中他感觉到自己被空间一阵拉扯，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成了现在这样，所以说…… 徐生丹似有所悟，所以说这里极有可能是一个…… 「秘境？」肖避岳打量四周，喃喃低语。 「是秘境！」徐生丹将他扶出花丛，「这位道友，真是千幸万幸，咱们摔下云堑居然没死，还落到了秘境里！」 看见他，肖避岳也回想起了之前的经歷，面露愧疚，「这位道友，真对不住，连累你了。」 「欸，不连累不连累，我反倒要感谢道友你呢！」徐生丹连比划带说，「道友不知道，我到陵山平原就是为找秘境的，结果晃荡多日，连个秘境影子都没找到，如今道友你一出现，就碰上了！」 「师父总说我运道好，我看道友你才是真正的强运之人啊！」他双眼放光，「一下就带我进了大名鼎鼎的碧仓秘境！」 肖避岳：「碧仓秘境？」 「道友你竟然不知道吗？『青碧满山，天府药仓』，碧仓秘境是一处盛产灵植灵药的大秘境，相传五百年多前秘境初次现身之际，甚至出产过一株玉衔花呢！玉衔花你总该听说过吧？那是造化丹的主材，可以生灵根拓灵脉，重塑天资，极为珍贵难得，修真界近两千年来总共就出产过五株，在碧仓秘境出现前，一直都是守一宗的苍云秘境独有的。」 徐生丹说得眉飞色舞，直到发现肖避岳频频环顾，好似心不在焉，才感觉有点不好意思，「道友见谅，我是个植修，所以一提起灵植就忘形。对了对了，还未介绍，我叫徐生丹，不知道友你……」 「我姓肖。」 「哦，哦，肖道友啊。」肖避岳未报全名，徐生丹也不在意，毕竟会被邪修追击至此，想必是有难言之隐的。 「咳咳！」肖避岳忽地连咳数声，手捂丹田，颈间青筋暴起。 「肖、肖道友？」 徐生丹吓了一跳，忙从储物袋里掏出好几个玉瓶，「我、我这儿有几瓶止血疗伤的丹药，你要不要吃一些？嗯……那个……解毒的也有，解百毒的，解某几种毒的。」 「我不是中……」肖避岳下意识反驳，说到一半，又顾及什么住了嘴，「多谢徐道友了。」 他不想过多解释，索性拿了两粒回灵丹和止血丹，服用吞下，运气须臾，「徐道友，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尽快动身，寻找秘境出口为妙。」 「什么？找秘境出口？」 徐生丹瞪大眼，「道友你刚刚是没听我说清吗？这里可是碧仓秘境！一进来就找出口，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机会？咱们应当好好探索採集一番才是。再说了，秘境外不是还有邪修等……啊呀，不好，那三个邪修会不会也追进秘境啊？」 他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我明白了，还是肖道友你想得周全，你说要尽快找出口，一定是担心邪修追来会有危险吧。」 徐生丹顾自发散思维嘀咕着，却未看到肖避岳听完这话垂下了眼眸，无声启唇，「不，我是担心我会变成危险。」 要找出口，至少要先辨明身处何方。 这片焦瓣花海生长在一处谷地，两人选定一个山势较高的方向，沿着缓坡往上走，准备先去坡顶观察下四周地形。 「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焦瓣花，不愧是碧仓秘境，灵植当真丰茂。」徐生丹边走边赞嘆，「咱们也算幸运了，焦瓣花的迷毒厉害是厉害，但传得不远，而且强弱取决于花瓣数量，这里花虽盛，最多却只得三瓣，练气期修士屏息就能抵御，不小心中了毒也有挣脱的机会。若是遇上一片五瓣花海，那才倒霉，可就真得长睡不醒啦。」 第148页 「六瓣呢？」前头，一直安静爬坡的肖避岳忽然问道。 「六瓣？」徐生丹一愣，「我想想啊，那毒性得金丹期才能抵挡吧。」 肖避岳：「……七瓣、八瓣……十瓣呢？」 「哈？十瓣？」徐生丹噗嗤一声，笑了，「肖道友这就外行了不是，九瓣的焦瓣花已是极品中的极品，徐某不才，也读过数千本灵植灵药典籍，从未听闻生有十瓣的焦瓣花。如果真有的话，大概只有渡劫期大能才不会被迷晕了做花肥吧。」 「是么……」 肖避岳已抵达坡顶，回过头时，表情莫名有些恍惚，他僵硬地举起右臂，指向前方，「那么徐道友，那个、那些个又是什么？」 徐生丹：「嗯？」 感觉不太对，徐生丹紧走两步，并排站上山坡，举目望去，瞬间如遭雷击。 「一、二、三……十，生有十瓣的焦瓣花，竟然真的……不、不对，现在不是在意它的时候。」 徐生丹仓皇四顾，只见他们此时身处在一个白雾缭绕的桃源之地。 柔和阳光下，飘渺迷雾中，远山影绰，近潭朦胧。高树、长藤、矮花、细草，郁郁葱葱，迎风款摆，铺满每一寸土地。 真是好一派欣欣向荣的美景。 前提是不清楚它们的真面目。 「嗜血藤、夺魂树、千里无息、浮光掠命……」 徐生丹简直惊呆了，不是说碧仓秘境盛产灵药吗，怎么一眼望去，灵药没有一株，全是要人命的毒植，且个顶个的凶名赫赫，跟它们一比，焦瓣花都只能勉强算是刚入门的小师弟了。 莫非他搞错了，这里根本不是碧仓秘境？ 这边厢徐生丹震撼失语，那边厢倒是差点急坏了在擎天秘境里暗中观察的羊小球。 「什么呀，什么呀？」 像是一颗落进烤盘的水珠，羊小球绕着光屏「噼里啪啦」一顿乱蹦，试图看看所谓的「嗜血藤、夺魂树、千里无息、浮光掠命」都是什么。 但不知陆垣将双子盘中的另一个贴在了那植修身上何处，传回来的画面朦朦胧胧，仿佛隔着什么似的，视野更是朝向后方，完全看不到徐生丹的所见。 「哎呀，你倒是转个圈儿，走动走动啊！我这里什么也看不到呀！」 羊小球一叠声地催促，可这又不是留影壁的直播间，能双向沟通，徐生丹可听不到他的抱怨，顾自失神一动不动。 气得羊小球触手乱舞，对着传送盘就是一通胡戳勐按。 「转一转、转一转，你给我转一……转……嗯？」 「咔哒、咔哒」数声响过，传送盘上的阵纹忽然游移起来，光芒忽强忽弱，唿吸般一闪一闪。 羊小球一惊之下没拿稳，传送盘「噹啷」一声跌落在地，投射出一道半透明的光屏，一行行文字不断浮现。 「正在连结中……控制台连结成功……检查传送通道情况……检查完毕，通道顺畅……扫描可传送目标……扫描完毕，当前活跃玩家数：823。」 最后的数字并非固定，在不停变化，一会儿增多，一会儿又减少，后面还跟着一长熘滚动不止的玩家名单。 光屏最下方则是两个暗灰色的按键：「选择完成」和「开始传送」。 看到此处，羊小球隐隐明白自己无意中触发什么了，这不就是双子盘的传送方法吗？ 不，应该说是哥哥不愿意教他的传送方法！ 羊小球还记得，陆垣是怎么揪着他的捲毛毛，嘆着气说：「小球啊，开启传送的方法呢，我就不教你了，多学多错，以你的……咳，反正你也用不上，你做好观察这一个任务就够了。」 「结果还不是让我给发现了！」 羊小球得意地蹦了蹦，别以为他听不出哥哥话里的小瞧。讨厌的哥哥，根本不相信他的能力，不然怎么他连玩个游戏都要被限制时间呢？ 呃，虽然他这几天似乎好像真的是沉迷游戏无心工作来着…… 不过这不重要！ 抛开一闪而过的心虚，羊小球转念想，重要的是，他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做出点成就，证明给哥哥看一看，就比如…… 他的视线落到传送盘投射出的、朦胧不清的影像上，触手交叠，做抱胸思索状，「让我观察，可这看都看不清，又怎么能做好观察呢？不如……不如干脆挖些那个什么植啊花的回来好了！」 他激动搓手，「什么嗜血藤、夺魂树，什么千里无息、浮光掠命，到时候摆它一排，不，两排！等哥哥出关后让他看看，我观察得有多仔细。」 「哈哈，哥哥一定会夸我机灵又能干的，他还会说，『小球啊，你长大了，是个成熟的秘境了，哥哥以后再也不限制你的游戏时间了，你去玩吧，想玩多久玩多久，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到时候呢，他要八只手同开八个小号，从早上一直玩到第二天，不，第三天……嗯，第四天……要不……第五天？第六、七…… 不管了，反正必须连玩好多天！ 「嘿嘿、嘿嘿嘿……」 想到未来美景，羊小球忍不住痴痴笑出了声，好半晌才回归面对现实。 幻想嘛，是挺美的，实现起来却没那么简单，去另一个秘境挖灵植，势必藉助玩家控制的化身球。问题在于，该如何让玩家愿意干挖灵植这样的苦活呢？ 羊小球旁观陆垣设计了不少游戏，却还从没独自做过一次策划。 第149页 直接发一个挖灵植的任务？会不会太无聊？而且也和五行迷城的整体设定不搭边。 那么把灵植做成小怪？也不好，五行迷城运行多日，玩家们实力越来越强，早就对打小怪没太大兴趣了。 搞个类似白莱之殿的大boss呢？不行不行，这个难度太大，他弄不来。 既要与五行迷城扯上关系，还要让玩家感兴趣，又要制作起来简单的…… 羊小球犯难了。他一面回忆着陆垣教过的技巧，一面在玩家区上空游荡以寻找灵感。 忽然，一段声嘶力竭的大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左闪，快左闪！对准它脖子上的装饰攻击！好！干得漂亮！看到那个金色的光点没有？掉落辰星砂了！小心点，从右边靠过去……快速捡起来！」 是一个五行迷城四十几级的老玩家在指导另一个刚过十几级的新玩家。 对于他口中所喊的辰星砂，羊小球有点印象，那是一种升级材料，也是近几天五行迷城最引人关注的东西，好多玩家都在收集它，以致白莱之殿的挑战都不怎么排队了。 不过羊小球因为有后台权限，可以在一定限度内给小号设定级数，直接去玩他更爱的组队模式，所以对升级的事了解有限。 所以此时听到老玩家的唿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纳闷，不就是掉落了材料吗，至于这么激动，又不是第一天玩五行迷城了。 接下来再一看，却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老玩家命新人捡完掉落后，没让他继续探索，也没让他彻底杀死暗影怪，反而让他快速后撤，躲到一堵石墙后方，蹲了下来。 圆咕隆咚的暗影怪追过几步，在近墙处缓下脚步，像追丢了目标般，顿了顿后，一折身，又摇摇晃晃走回既定路线巡逻起来，头上游丝样的血条加五、加十地慢慢开始回升。 「怎么不多补上一刀？这样不是白打了吗？」羊小球更纳闷了。 新玩家显然有同样的疑惑，「吴兄，为什么要我躲起来？你看暗影怪的血条又涨回去了。原本差一刀的事，这下可好，白忙活了。」 「怎么是白忙活呢？辰星砂没到手吗？」那吴兄老神在在，「赵贤弟啊赵贤弟，还记得我今天来你洞府是为了教你什么吗？」 「……快速升级？」 「对嘛！快速升级嘛！」 「这、这……吴兄请为小弟解惑，这快速升级和不杀暗影怪有何关联？难道不是杀得越多升级越快吗？」 「自是杀得越多升级越快，不过嘛……」吴兄坐直身，「贤弟可知五行迷城升级中，最难的是哪里？」 他说完也不等赵姓玩家接话，迳自揭秘答案道，「最难的是突破五十级！从四十九至五十，无论所选武器为何，均须经过一道名为『加铸』的工序以突破桎梏，增扩血条灵力上限。」 赵修士：「这个我听说了，大概相当于咱们剑修对本命灵剑的『熔炼』？」 「贤弟理解得没错，这『加铸』差不多是对『熔炼』的模拟，都是备齐材料熔炉重铸，以提升灵器品质。金、木、水、火、土，不同属性武器所需材料各不相同，用量也千差万别，但有一点相似，即是都以辰星砂做辅。」 吴修士又道，「然而辰星砂难得，一日仅在迷城内一个暗影怪身上掉落，一次仅掉落一粒，『加铸』一把武器却至少也得九十粒。」 「九十粒？那岂不是要攒上九十天？」赵修士大惊失色，「这么麻烦，之前竟然都没听人说过。」 「因为也是近日才有人升到四十九级嘛。贤弟先不要急，且听我说，其实不用九十天那么长的。一位名叫『三天不打』的道友偶然发现……」 赵修士：「哈？『三天不打』？不打什么？」 「管他打什么不打什么呢，不用在意名字，听我说重点。说这位道友偶然发现一个诀窍，辰星砂不一定只在暗影怪死后才掉落，当残血丝血之时，也有可能活着掉落辰星砂。」 「更妙的是，此时若立刻撤离，等那暗影怪恢復血条后，再伺机将它打至残血，有可能又掉落一粒。若没掉，那就再撤走等它恢復……如此反覆，几次下来总能掉落一粒，一日至少可得三粒，若你有耐心杀它个百八十趟，七粒八粒也不在话下。」 至此，赵修士终于恍然大悟，「难怪吴兄你不让我直接打死它，原来是能藉此多得几粒辰星砂啊。不过听起来，这个法子也不容易啊。」 「所以才要你有耐心吶。」吴修士压低声音，神秘道，「听小道消息，不久后通天塔将再开排位赛，这一次是组队论战，定然比单人更加激烈有趣。赵贤弟你多收集些辰星砂，先人一步，快速升级上去，到时跟为兄一道组队，咱们兄弟联手，未尝不能……」 两人嘀嘀咕咕说起了对排位赛的畅想，羊小球曾听陆垣讲过几嘴，那排位赛怎么着也是玩家进入百级以后的事了，是以此时并不太在意，关注点全放在了辰星砂上。 所有武器升级必备的材料，又极为难得，也难怪掉落后那老玩家激动成那样。 诶？激动？ 羊小球捲毛一晃，灵光忽现。 嘿嘿，他想到让玩家乐意去挖灵植干苦活的办法了！ …… 【惊天发现！点进就看辰星砂快速获取妙法！】 留影壁最上方，一条标题夸张的新帖吸引了众修士注意，点进去一看，还是塔内小有名气、以善于夸人着称的「白夸哥」发的。 第150页 【小白是我：各位道友，我偶然发现一个快速获取辰星砂的妙法，不用杀暗影怪，没有每日掉落数量限制，要多少有多少，管够，直接拿！】 【道友喝了几杯千日醉啊。】 【这都什么年头了，竟还有人起这种帖题，更竟然，我他师尊的真忍不住进来了。】 【诶？这不是白哥吗？你去哪了？喊你组队也不应。】 【哈哈哈，白道友想必是小憩了一场，做大梦去了。】 【梦话也不能如此离奇吧。】 【白夸哥，你怎么不夸人，改夸口了。】 【噗，还管够？白道友这我可就要说说你了，你当那辰星砂是自家洞府外的沙子吗？】 …… 众人显然不信，纷纷留言调侃，却丝毫没有影响「小白是我」的继续分享。 【小白是我：各位道友，我没喝醉，也不是说梦话，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刚才我在探索金试炼场时，在一个三面是峭壁的圆形山谷一角发现一扇石门。道友们都知道，五行迷城五个试炼场各处有很多这样上锁的门，打开门的钥匙可能从路旁宝箱里得到，从树上、石头缝里找到，也可能从救下的五行精灵手上拿到。至于门后是什么，可能藏着奖励，也可能扑出暗影怪。每天门的位置在变，门后的东西也在变，所以现在塔里还有很多道友喜欢用开门试运气呢……哎呀，说远了说远了，说回我发现的这扇门吧。】 【我呢，从一个地缝里找到了用来开它的钥匙，打开一看，各位道友猜怎么着？】 【门后面什么也没有！】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门后有面空墙，墙上画着一排小人，瞧那意思，似乎是让我照着做一套动作：先是向上跳两次，再向下蹲两次，左转两圈，右转两圈，噼砍一下，防挡一下，再噼砍一下，防挡一下。】 【我一开始没想明白，搞不清什么意思，就没当一回事。后来吧，我都走出去挺远了，越想越放不下，想着这套动作这么简单的，也不费事，试试呗。于是我就按那顺序做了一遍，嘿！你们又猜怎么着？】 【我前边忽然出现一个门一样的五彩漩涡！】 【我左右观察半天，忍不住走进漩涡，居然到了一个从未在五行迷城见过的地方。那里到处是黑雾，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地上长着许多透明石头一样的东西，说是树吧，又不像树，长条的、圆圆的，什么形状都有，还能动呢。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石头中裹着许多金色光点。】 【说到这儿，各位道友可能已经明白了吧，没错，那些金色光点可都是辰星砂啊！随便挖，挖出来都是你们……呃，我是说咱们的！】 【我随手挖了两棵，一下子就得到二十粒辰星砂，这不比杀暗影怪快多了吗？】 【我其实可以闷声发大财自己挖的，但一想到还有很多道友像之前的我一样苦苦攒不够辰星砂，我的心就在痛，所以我选择在留影壁发帖，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大家！】 【各位道友，看到这里，想要辰星砂的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快拿起手柄，去试炼场中试一试吧。】 讲述至此结束，帖子沉寂片刻，留言疯狂增多。 【不愧是白夸哥，这样夸张的调调是你没错啊。】 【哈哈哈，笑死我了，道友你这语气怎么有点像街头吆喝卖丹药的小贩呢？】 【好假，辰星砂介绍里都说了通过掉落获得。】 【可是也没说只能掉落获得吧。】 【哥哥不在家：白道友是通天塔的老塔友了，没必要骗咱们的。】 【也是，而且做一套动作而已，又没什么好骗的。】 【但真的很难相信啊，什么左转两圈右转两圈，这有什么说道吗？】 【小白是我：唉，好心跟各位道友分享，却没人相信，伤心，不说了，我去继续挖了，愿意信我的试一试，不信的就算了，我也没想要你们如何。】 【大聪明：白道友且慢，在何处做这些动作，任何地方都可以吗？其他四个属性的试炼场呢？】 【不是，居然真有人信？】 【大聪明：左右试试又不麻烦，也不会少什么。】 【倒也是这个道理。】 【球啊球：我可以作证，小白道友的话是真的，我在水试炼场看见同样的图案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当时没在意。哎呀，居然是这样吗？早知道做来试试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我立刻就去。】 【真的假的，越说越像那么回事了，又有一个人遇到？】 【大聪明：看来就是真的，我要去试试。】 【哥哥不在家：道友慢走，我也去！嘿嘿，不信的人尽管等着吧，等我们把宝贝都挖光。】 【有点慌啊，不行，我也要去试试。】 【加我一个！】 【你们以为我会傻等吗？这种好事，休想落下我。】 …… 「成了成了！」 看着光屏上一行行的「我也去」，羊小球美滋滋。 一个帖子解决问题，正如小号暱称所示，他可真是个大聪明！ 当然事情还没完，在传送玩家前还要做一些准备，他调出控制后台开始设置。 玩家人数，不设限。 武器相关，不设限。 血条相关，不设限。 奖励规则…… 第151页 羊小球顿了顿，奖励确定为辰星砂，至于数量…… 真不懂哥哥为何那么小气，一天就发几粒，又不是给不起，改一行数字而已。玩家想要，给他们不就完了，只要干活，要多少给多少。 想罢，大手一挥，直接拉满。 哥哥还说策划工作复杂，不过如此嘛。 「嘿嘿，设定完成，玩家就位……」 即将进入最后的传送环节，羊小球触手翻飞，忙着调整传送盘，完全没注意到未免打扰而设成静音的影像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 藤黄是一只契灵。 契灵，是一种特殊的秘境衍生物，与灵植、灵矿一类可以被修真者带走的产物不同，契灵诞生于秘境，也只生活在秘境，算是秘境的附庸。 契灵有许许多多种用处，有扮演类的，用各种身份欺骗修真者，像什么住在山洞里不谙世事的仙子，什么古墓中寻找继承者的大能残魂，都是它们假装的；有细作类的，同样也是扮演，这回却是伪装成人类修士，打入真正的修真者之间搞事；有苦力类的，打打杂做做工，维持秘境环境；还有杀手类的，潜伏于暗处布置陷阱，或者干脆直接出手，取走修真者的性命。 严格来说，藤黄是第三种苦力类的契灵，在这个以灵植灵草为主的秘境里，他的主要工作是种植，规划田块，并将主人提供的种子种好，辛勤侍弄。 不过那都是以前了，自从那个可怕的变故发生后，主人受到重创，不知多少年没再迎来修真者。 而在日復一日的空耗灵力中，主人越来越急切焦躁，一改靠着灵花灵草引动修真者自相残杀的温吞作风，命令藤黄种下无数毒花毒草，打定主意只要修真者上门，直接毒死吃掉，绝不放跑一个。 藤黄也从苦力类契灵，变成了苦力兼杀手型。 他自然依命行事，种毒植，练杀招，做好一切准备，只待猎物上门，可是一直没有人再来。 境中无岁月，此后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藤黄将整个秘境空间种满了毒植，久到他的主人因力量不足陷入昏睡…… 终于某一天，久违的气息再度传来，唤醒了秘境。 是修真者！多少年了，终于又出现了修真者！ 主随两个俱是激动万分，坐等修真者到来开餐。可说来也怪，附近的修真者来来去去，有时近到连藤黄都能感知到气息，却愣是无一人靠近秘境入口。 难道是主人力量过弱，锚地萎缩太小的缘故吗？ 藤黄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再这么下去，主人可就要饿到吃它了。 不过好在天无绝灵之路，等待多日后，秘境总算迎来了两个修真者，两个一瞧就肥美多灵力的修真者。 主人尚在小睡，藤黄磨刀霍霍，决定亲自上阵，解决掉他们立上一大功。 只是行动并不如预想中的顺利。 藤黄是一个灵体，无法直接接触人类，唯有附身灵植，才能利用那些灵植的能力发动攻击。 而不巧的是，那个话多的修士刚好是名植修，见多识广，熟悉各类灵植特点，总能选择出更安全的路径去走。那个脸上有疤的黑衣修士同样奇特，他似乎拥有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某次藤黄不过多盯了他一眼，就差点被发现了。 一路磕磕绊绊，藤黄屡次出招失败，最后终于靠着最擅长操纵的嗜血藤，来了一招声东击西、暗布地网——边用分藤假意追击，边将本体藤条掩藏于高草丛中埋伏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一举成功擒获两人。 藤条暗红，尖刺漆黑，如同啐了毒，游移缠绕着，将两人捆做两个「大」字，吊于半空。 「呵呵，跑啊，这回看你们再往哪跑！」 一朝得手，藤黄嚣张大笑，但其实两人根本听不到灵体发出的声音，只能感觉出藤条在一点点收紧，绞得他们周身白光直冒——那是徐生丹提供的防御玉符在不断发挥作用。 「怎么会这样呢……」徐生丹尚沉浸在中了灵植陷阱的震惊里，「不应该啊，灵植行事全靠本能，怎么可能设计出如此复杂的圈套？」 「万物皆有灵。」肖避岳垂眸，淡淡道，「未必只有人才能修炼成仙。」 「肖道友你是说这藤条有了灵智？不可能，那都是话本！」 说是万物有灵，但仅限于传说，修真界天劫后的万年来只出过寥寥几个器灵，还都是从一些上古秘境流传出的宝器之灵，修真者自己炼制的法器可没一件开智的，更别提作为耗材的灵植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想办法脱困更要紧。 「这样下去不行，防御符快耗尽了。」肖避岳催动灵力，一柄暗黑色的长刀凭空浮现身前，寒光一闪，便要向着藤条砍去。 「道友且慢！」 徐生丹脸色霎变，急忙制止，「肖道友，不能砍，嗜血藤以嗜饮人血得名，尤好蕴含灵力的修真者之血，它极难对付的一点却是其再生之力。落地而生根，断一生二，断二生四……生生不尽！除掉它们的方法只有两个，或是挖掉它们所有的根，或是用天地灵火灼烧成灰。」 两人都不是火灵根，更没有天地灵火。 至于挖根…… 草丛中，无数拇指粗细的藤条虬结缠绕，结成一道细密的藤网，辨不清哪里是根，哪里为茎。而肖避岳的长刀宽且阔，若用之挖根，必然会顺势斩断周边藤茎，造成进一步泛滥。 第152页 「嘻嘻，认命吧，我这嗜血藤无往不利，你们挣脱不掉的。」藤黄将两人对话听在耳中，洋洋得意，更加大了收紧藤条的力气。 防御符的灵光连连闪烁，光势一减再减，显然再支撑不了多久。而一旦防御符破，等待两人的唯有被吸血至死的悲惨命运。 危机时刻，肖避岳反而冷静下来，「徐道友，是肖某连累你落进这个秘境，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你送出去。听好了……」 他顿了一下，「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要吓到，赶紧逃走，离……离我越远越好。」 「肖道友，你、你要干什么？」徐生丹吓坏了，听这语气怎么像交代后事呢，莫非肖道友想要自爆？ 「你不要做傻事啊，还没到绝路呢，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让我想想。」 「不用想了，没有别的办法。」 「有的，一定有的，相信我，不就是嗜血藤吗？让我想想它的弱点，我好歹也是植修，有不少专克灵植的法……」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徐生丹忽然感觉屁股一沉，似乎有个圆熘熘的东西凭空出现，顺着他的大腿滑落，「咚」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他愣了愣，努力挣扎着，垂头向下看去，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小球。 那小球分明由石头打造，却仿若活物，一落地便灵活地滚来滚去，在藤网间跳跃穿梭，一会儿绕着这棵草瞧瞧，一会儿围着那株花看看，转着圈蹦跶，尽显激动之态，活像一个正在到处参观的游人。 这、这什么？为什么会从他身上掉出来？徐生丹惊呆了。 而眼睁睁看到这玩意从徐生丹屁股后边掉出来，肖避岳的神情更复杂，他斟酌着语气，「徐道友，你们植修『亮』法宝的方式还挺……别致的哈。」 徐生丹：「……」 感觉他们植修的风评受到了伤害。 「肖道友你相信我，这东西跟我没关系啊，我一个植修，用什么石球做法宝，能挖……土……」 「唰唰唰！」 那闲逛的石球停了下来，从侧面探出一只小指粗细、长剑模样的细长「手臂」。只见它挥动「手臂」，好似英勇威武的剑修一般，先一手起势，挽了个漂亮利落的剑花，然后一挥长剑，挟着万夫莫敌的凌厉气势，对准一条嗜血藤根，稳且狠地……挖起了土来。 挖了两下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它似乎一下子更激动了，又抽出另一只细长手臂，左右开弓，两手快成了残影，一副恨不能挖他个天荒地老的模样。 那挖土动作之流畅，情态之急迫，说它不是专业的也得有人信。 徐生丹：「……」 「不是，」他试图再挣扎下，「就算它『碰巧』也会挖土，但我真没道理用石球做法宝，我家有千亩灵田，它这么小，靠它一个得挖到什么时……」 「噗……咚……咕噜噜……」 又一个石球从他屁股后面掉了出来。 肖避岳：「……」 徐生丹：「……」 这他师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专门出来跟他作对的不成？ 然而徐生丹气，藤黄比他更气。 刚听了半天，以为真出了怪事，现在一看，奸诈狡猾的修真者，什么不是自己的法宝，都已经说啥来啥了，还在那装傻，摆明了是要拖延时间吧。 他藤黄才不上当，且等他会一会这怪模怪气的法宝。 两根藤条蛇行，向两只石球缠去，试图将之绞碎。 然而那两只石球简直滑不熘手，只见它们左翻右滚，前腾后跃，不仅轻松躲开藤条袭击，还在闪避间抓住一切空档连连挥铲，姿态之灵活，身法之矫健，说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剑修也不为过。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刻，藤黄髮出了跟徐生丹一般无二的疑问。 抽不动，缠不住，不惧毒液，无畏利刺，藤黄试了半天，拿俩石球毫无办法，最终只得收手，放弃那两条被挖的藤根。 还好还好，他安慰自己，虽然难对付，但也只有两颗而已，就算放它们随便挖，又能挖得了多少……少、少…… 「噗、噗噗、噗噗噗……」 无数声此起彼伏。 藤黄下意识抬起藤茎，循声望去，接着便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画面。 一个、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白色石球跳跃着、旋转着，争先恐后地，从徐生丹屁股后头喷薄而出。 天上仿佛下起了石球雨，砸了藤黄满头满脸。 连向来表情稀少的肖避岳也显出震惊之色，他看着源源不断涌出的石球，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徐道友，你们植修的法宝真是、是、是……」 徐生丹：「……」 徐生丹呆滞着一张脸，已经不想再解释了，因为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忘了有这样一件法宝。 又或许是师父瞒着他，临行前偷塞到他身上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他精神恍惚又不无悲愤地想。 如果真是这样，待他回去以后，定要找那炼器师好好说道说道，这都什么望文生义瞎搞出来的亮相方式。 他叫徐生丹，不叫徐生蛋！ 第48章 陆垣出关 【道友们各挖了多少辰星砂？一起来报战果啊！】 【七百八十粒，不多不少吧。】 第153页 【在下不才，区区六百二十粒，让各位道友见笑了。】 【八百三十五，还算不错。】 【九百九十六，唉，差一点过千，实乃遗憾啊，遗憾。】 【哈哈哈，你们这都不行，还是看老道我的吧，听好了，一千三百二十七粒整！谁能多得过我？】 【啧啧，这位道友你可得了吧，一千三就敢猖狂如斯？也不问问我这一千七的答应不答应？】 【哇，道友们都挖了好多，我只挖得一百二十粒，该是最少的吧？】 【一百零七的在此，没法子，那些透明石头不老实啊，动来动去，忒难搞了。】 【这也算难？说句公道话，那玩意儿不管是速度，力量，还是身法，都比白菜差远了吧。】 【如何能与大白菜比，充其量一个五行迷城暗影怪小头目的实力，胖得很、肉得很。】 【就是嘛，而且这次既非单打独斗，又不是至多五人组队，咱们乌泱泱上千道友，一人一剑连它祖根都能刨出来，何难之有？】 【呸，快别提什么上千道友了，那透明石头确是不足为惧，因为最应该惧的就是你们这群好道友！】 【这位道友似乎颇有冤屈？】 【冤屈什么的倒是谈不上，但是艹他师尊的，哪个使的蓝色月牙铲，不会用别用，往哪儿抡呢？差点铲掉老子的头！】 【哈哈哈，这位道友你消消气，没办法，人太多，实在太挤，误伤也是在所难免的。左右这次活动受伤后不会掉血，铲一下就铲一下呗。】 【有些可不是误伤，就是故意抢石头的！】 【对，尤其是最后快挖完那阵儿，太疯狂了，我前脚挖到一块大的，后脚就被十几个人按在地上，不光石头没了，衣服都差点给扒了。】 【那道友你就反扒回来呗。】 【我自然是反扒……呸，反抢回来了。】 【哈哈哈，这还是头一次上千道友同聚一处，要我说，乱是乱了些，但你抢我，我抢你，倒也很有意思，不然光挖土多无聊。】 【什么？你们后来还搞互抢了？哎呀，真可惜，早知道我也留下来，不去那黑雾里瞎转悠了。】 【黑雾？是周边那些黑雾吗？那里也能进？里面可有什么东西？】 【我也去了，能进是能进，但转半天黑咕隆咚四处碰壁，我怀疑里面有东西，但是没到……嗯，塔灵那话怎么说来着？……对，解锁，没到解锁的时候。】 【后来呢？什么都没拿到就回来了？有点惨啊。】 【比那更惨，回都没回来，我迷路了，乱走一气，走着走着突然石屏一黑，告诉我已退出活动。】 【哈哈，惨是惨，但谁让你们放着辰星砂不挖，到那啥也没有的黑雾里乱跑，都是咋想的？】 【没咋想，既然没挡着不让进，为何不进去看看？】 【是啊，这不是在五行迷城养成的习惯吗？不瞒各位道友，我现在看见个箱子就琢磨着打开，看见堵墙必试着跳一跳，哪怕看见条石头缝，也得想个法子戳几刀。】 【道友你说的这不就是我吗？】 【哈哈哈，这个习惯我也有！】 …… 【嚯，刚进塔，好热闹，道友们都聊什么呢？什么报战果？什么透明石头？是有什么活动吗？】 【活动就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噼闪噼闪」。】 【啊？那是什么？】 【是一套上古流传下来的仙法招式，做完后，你将再也不会掉血，不惧受伤，从此无敌。】 【真、真的吗？】 【不了解的道友，别听他们瞎说，不是什么仙法，是五行迷城的一个小活动，在五个试炼场任一地方做这组动作，可以进入一片石田挖掘辰星砂，少则几十，多则上千。】 【怎么是瞎说？活动中就是不会掉血嘛。】 【什么？辰星砂？多则上千？竟有这等好事！我立即去。】 【道友留步，别去了，都给我们挖光了。】 【都挖光了？会不会剩下一星半点？】 【剩？哈哈哈，道友说的哪里话，都是搁五行迷城练出来的，我们出手，你还指望能剩下？】 【就是，剩是不可能剩的，一点渣都不可能剩下。】 …… 「真的是一点草渣都没剩下啊……」 徐生丹和肖避岳瘫坐在地，愣愣环顾四周。 只见方圆数丈之内寸草不生、片叶无存，什么嗜血藤，什么紫翅花，什么迷香草……全没了，整块地皮都被翻了个遍，一粒草籽都没剩下，简直和牛犁得有一拼。 不，那些石球可比牛狠多了，人家耕牛翻地不过数寸而已，它们却是掘地三尺尚不罢休，一副势要拔光每一根草，挖出每一条根的汹汹架势。 也因此，那本是此地一霸的嗜血藤就惨了，前头仅有两个石球时还有一拼之力，待成百上千的石球喷涌而出后，完全是被压着打，又哪里能再顾得上徐、肖二人。 只见它时而被锤烂了藤茎，时而给拔掉了毒刺，时而又被硬刨出根…… 甚至有一次，十几个石球盯上了同一根藤条，各自拉着不放，这么一扯二拽，竟生生将那藤条「分尸」成了十几块。那些藤段扭动挣扎着，试图扎根土地施展再生之力，结果让那些石球们往球身上一个「嘴」似的裂口里一扔，就给直接生吞入腹了。 第154页 如此兇残之手段，激烈之争抢，真是令徐生丹这个旁观者都心惊胆颤。 不过让他更惊更颤的却还不是那些石球挖灵植时的表现，而是它们清空了方圆数丈的地皮，干掉嗜血藤之后。 徐生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那些石球它们竟会突然、突然…… 「咳、咳咳！」 咳嗽声打断了徐生丹的回想，将他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 「肖道友，你怎么样了？你的伤不会又严重了吧？」 「没事，还能撑住。」肖避岳摆摆手，让他不用担心。 「唉……」徐生丹又如何能不担心，「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要继续走吗？前面必然更加兇险。」 「走肯定要走，止步不前如何能找到出口？不过……」肖避岳顿了顿，沉声道，「这个秘境有古怪。」 「是啊，有古怪，同一片土地，长出如此多的毒花毒草，确实大有古怪。」 「不，我指的不是这种古怪。」 徐生丹一愣：「那是？」 肖避岳：「这秘境实在大得古怪。」 秘境是一种小空间、小世界，因此和修真界的百域相似，都是天圆地方的构造。地如圆盘，天似锅盖，一般在「圆盘」边缘就能找到秘境出口。 而既然是小空间，就说明秘境往往不会很大。 「咱们自动身后脚步不停，一直往一个方向奔走，虽未御剑飞行，速度却也不慢。」肖避岳分析道，「换在别的秘境，早该抵达，或是望见秘境边缘了，可在这儿……」 他环视四周，神情严肃，「四下仍是一望无际的灵植，倒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也许有白雾遮挡的关系？」徐生丹猜说，这个秘境空间到处都瀰漫着白雾，天空更是云锁雾绕。 恍如仙境，却也遮蔽视野。 徐生丹：「有没有可能我们已经接近了秘境边缘，只是看不清？」 「不会。」肖避岳指向远方影影绰绰的绿色，「哪怕有白雾遮蔽，灵植林是否到了尽头还是能看出来的。」 不过说起白雾，倒让肖避岳想到了另一个奇怪之处。 两人正式动身前，肖避岳为了更好地拟定路线，曾经御刀飞空试图观察。然而越是升高，白雾越浓，完全无法远望。同时不知为何，越是往上，灵力运转越滞涩，唿吸吐纳也越加困难。 「如此云遮雾障，天上定然有蹊跷，或许与秘境出口相关也未可知，还是得想办法上去再探一探。」肖避岳沉思道。 「可是肖道友你的身体……」之前肖避岳就是因为伤情发作，不敢再向上飞，才只得放弃探查。 「无妨，待我先调息一阵。」肖避岳盘膝坐下，「索性附近这片的毒植都被拔光了，暂时也安全。」 「好吧……唉。」徐生丹嘆息一声，「可惜我太没用了，没有能飞的法宝，帮不上忙。」 「徐道友不必如此自谦，适才能脱险，全仰仗了你的法宝。不过说起来，你也快休息一会儿吧，毕竟你们植修『收』法宝的方式是那么的……」 肖避岳视线向下，眼神复杂地瞥了瞥徐生丹别扭岔开的双腿，语气更复杂：「那么的伤身。」 徐生丹：「……」 徐生丹脸都绿了，被肖避岳这么一说，刚刚回想到一半的惨烈记忆瞬间重归脑海。 在那场石球大战的最后，当那些石球清空地皮、干掉嗜血藤后，它们没有消失，也没有散去，反而突然向徐生丹涌来，直将他扑倒在地，然后成群结队地、连蹦带跳地钻……钻回了他屁股后面！ 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徐生丹就羞愤交加。 他师尊的，到底是哪个炼器师做了此等逆天法宝，亮法宝要「生蛋」已经够丢人了，收法宝时居然还会原路塞回去！ 那可是成百上千的石球啊，他这屁股都疼成了八瓣。 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炼器思路吗？不，这是人能想出来的炼器思路吗？ 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徐生丹揉着屁股，呲牙咧嘴地想，不然我徐某人定要把你也打成一颗蛋。 * 羊小球全然不知自己被人记了好大一笔，他正忙着将玩家挖来的灵植从一个个化身球空间格里倒出。 「这些是嗜血藤……紫色的是紫翅花……那些叶子又细又长的，嗯，那个人类修士说叫什么来着？迷、迷……迷香草？对，就是迷香草！」 数不清的灵植被分门别类，堆成数座小山。 羊小球得意极了，忍不住感嘆，「嘿嘿，我可真是聪明。」 「哦？聪明在哪儿？」忽地，旁边有个冷嗖嗖的声音问他。 「当然是聪明在想出这样一个……」 羊小球顺嘴答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循着问话声望去，一下子蹦了起来，「哥哥？」 幽幽悬浮于一旁的黑色光球可不正是陆垣么。 「哥哥，你出关啦！」羊小球飞上前去，「快来，你一定猜不出我干了什么大事！」 「是啊，真是猜都猜不出你能干出这样一件『大』事。」 「嘿嘿，其实也没那么大啦，不过你如果非要夸我，我也不是……诶？哥哥你怎么在冒黑光？哇，你的触手在乱窜唉，身体也在打晃……哥哥，你怎么了？」 「你觉得我怎么了？」 「嗯……」羊小球眨了眨白光，「闭关出岔子了？丹田破碎？灵台崩塌？呀！不会是经脉错乱……呃……不对啊，咱们秘境有经脉吗？」 第155页 陆垣：「……」 这糟心孩子，就不能给他安几句好词？ 陆垣没好气道：「幸好没有，有的话早晚也得让你气错乱！」 不久前陆垣出关后，先是到囚牢区见了邪修三号，问过几个问题，佐证了一些猜想，才开始查看秘境情况。 起初，见玩家区人声鼎沸，留影壁热闹非凡，陆垣还挺欣慰，感觉自己白担心了，小球弟弟虽贪玩跳脱，但在大事上还是靠谱的。结果等他再一细看各项数据，知晓了玩家为何兴奋，顿时气了个仰倒。 辰星砂是卡进度的关键资源，能随便乱发吗？向来pve游戏都是这样，在新内容出来前，用一些稀有资源卡住进度，玩家才能忍住枯燥，每天上线刷资源，保持活跃。否则谁乐意反覆做一些早就烂熟于心的任务。 给羊小球这么一搞可倒好，什么稀缺资源，直接烂大街了，数值平衡打破，游戏进程都要重算。 「我早强调过吧，绝不能让玩家轻易得到奖励，尤其是珍贵奖励。」 「可我设计的不轻易啊。」羊小球还在狡辩，「哥哥你听我说，就从活动开启来说吧，一点也不轻易。玩家必须先找到一个隐蔽石门，然后要想办法打开，打完了也不行，他们必须领悟石壁秘密，学会一整套动作，再……」 「行了行了。」陆垣打断他，「还领悟？你确定是玩家自己领悟，不是你开小号发到留影壁上的？」 「那、那个……」羊小球心虚一瞬，但想到什么，振振有词地还嘴道，「那还不是跟哥哥你学的嘛！」 「嘿嘿，别以为我猜不出来，教玩家收集辰星砂的『三天不打』就是哥哥你吧！你能用这种方法，我为什么不能？」 陆垣：「……」 见他不说话，羊小球自以为狡辩成功，炸着毛毛又得瑟起来，直到听见陆垣发出一阵低沉轻笑。 「呵，呵呵……」 「哥哥你笑什么？」 「我的好弟弟——」陆垣拉长声音，慢条斯理，「你知道『三天不打』是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吗？」 「呃……」羊小球眨巴着白光，「奇怪，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接下来你还会眼熟呢！」 陆垣说着探出一只触手，从地上捲起一块巨石，三两下就削成一根石棒。那石棒一人长，缸口粗，在羊小球身周投下一片阴影。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古人诚不欺我。」 陆垣挥动石棒，一点点逼近。 「你也瞧过那位苏小少爷是怎么被他哥管教的，所以哥哥今天也不跟你废话，你就说认不认错？以后还敢不敢胡来吧？」 羊小球：「……」 但羊小球可不是苏以泽，一吓就晕不敢反抗，威压之下反倒豪气陡生，「我、我不认，我没错！」 只听他嗷的一声，白光大涨，「是哥哥你让我观察的，我挖灵植就是为了仔细观察，哪里有错？再说辰星砂，你闭关前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知道它重要？还有那传送盘，如果不是你做得太简单，我会乱用吗？」 陆垣：「……这么说来，一切都是我的错咯？」 「我、我可没那么说，不过你要是认错，我也不拦着你。」羊小球小心绕过石棒，远远飘开，色厉内荏道，「当然了，我不是那样不讲理的秘境，不用你认错我也原谅你，这事就算过去了，哈哈，过去了。」 陆垣：「……」 好傢伙，这死不悔改的态度、这颠倒黑白的口才、这熟练的甩锅技术，他这个弟弟可真是……可真是天生一块干策划的好材料啊！ 陆垣一时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他想了想，忽然扔掉石棒，转身往回飘去。 「诶？哥哥，你、你不打我啦？」 「不是错都在我，你一点错也没有吗？我为何打你？」陆垣故作嘆息，「唉，你说的也对，其实都怪我，是我没教好你，应该打的是我自己……」 这一下羊小球倒是不好意思了，巴巴凑过去，「我、我也不是一点错没有，都怪我平时不认真学习，你教我的全没听进去，以为策划很简单，就、就乱来。」 「哥哥你别嘆气，我早知错了，只是不知道怎么改。要不、要不我把发出去的辰星砂再收回来？」 陆垣：「……发出去的奖励收回来？怎么想的？玩家不撕了你才怪。」 「那就再发个全塔通告道歉嘛。」羊小球主意一个接一个，「就说是一个新生塔灵，因为不熟悉通天塔情况，把奖励全搞没了，找不回来了。玩家如果生气，就用幻境做一个新生塔灵，当着他们的面撕碎了祭天，看他们还能再说什么。」 陆垣：「……」 「哥哥，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道歉公告是随便发的吗？」 「弟弟啊，你要记住，有句行话说得好，这道歉公告呢，相当于策划的最后一张脸皮，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能贴出去的。」 「好吧，我再想想其他办法……不过哥哥……」羊小球挠了挠头，忽闪着白光，天真问，「为什么是最后一张？难道策划都有很多张脸皮吗？」 陆策划：「……」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还不是你太会抓重点了。 「咳，那什么，不用再说了，就这样吧，这事揭过。」陆策划轻咳一声，及时转移话题，「辰星砂的事你不用担心，好解决，调高材料损耗、添入随机元素、设置新卡点……方法多的是，无非动动手，调一调数值而已。真正棘手的是另一个问题。」 第156页 羊小球一愣，「另一个问题是哪一个问题？」 陆垣扫了眼收集来的灵植，又调出后台，对接参与过活动的化身球，开始一一检查。 「还哪个问题？你啊，为了挖几株灵植，搞出这么大阵势，那边只要不傻总会有所察觉……嗯，还行，倒是没怎么损坏……不过怎么漏了五个？」 五道光屏应声而现，画面均为静止，内容是不同角度、种类的灵植丛。 「啊，那个呀……」羊小球想起什么，愤愤然道，「是有五个玩家，让他们挖土他们不挖，净往外跑，越跑越远。没办法，我只能断开控制，所以化身球没收回来，落在那边了，都怪他们不听话。」 「自己不设好空气墙能怨玩家？吸取教训吧，玩家若是听话就不叫玩家了。」陆垣淡定道。 心说也就是这批修士玩家刚成型，尚未完全天灾化，要换成他前世那批老玩家，别说留下五个，能回来五个都不错了。 不过羊小球的这个疏忽倒也不全是坏事，陆垣细看那五个化身球传回的影像，似乎发现了什么蹊跷，又是调整视角，又是放大画面。 羊小球搞不懂那些雾啊花啊有什么好看，无聊中忽然想起，「对了，哥哥，你刚刚说『那边只要不傻就会察觉』的，什么那边？」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咱们邻居秘境那边咯。」 陆垣手上不停，一边继续调整画面，一边说道，「我本来设想的呢，是先小心观察再制定策略，你可倒好，给我搞出这么件『大』事。这一次打草惊蛇，他察觉到不对，下次行动可就难了，所以我才说棘手。」 「什么草啊蛇的。」羊小球不以为然，「哥哥，你想多了，那就是个种草的秘境，没什么好怕的。」 秘境也是分种类的，也有高低上下，在一众动辄打杀、兇悍残暴的秘境中间，以灵植为饵的秘境地位大概相当于食草动物，观感上天然就弱了一分。 「谁说灵植秘境一定弱？」陆垣一声低笑，「至少咱们这个邻居还是有点意思的。」 「因为他种了很多有毒灵植吗？」羊小球猜问，「还是他的秘境空间很大？别说，跟咱们比是挺大的，那两个人类走了那么久都没到头，像是无穷无尽似的。」 「呵，无穷无尽？」陆垣意味深长，「障眼法罢了。」 他身前分列了六块光屏，其中五块取自五个化身球传回的画面，专门截取了天空部分放大，上面被陆垣圈了不少红圈；第六块光屏则不知源自哪里，背景纯黑，画面中只有一条忽高忽低，但总体蜿蜒向下的弧线。 羊小球好奇看向那些红圈，发现圈的都是浓雾翻涌之景，雾间隐约有零星斑点，有粉色的，有褐色的，还有绿色的，微小又模煳，比灰尘更不起眼，若非再三放大，根本注意不到， 「那些斑点是什么？」羊小球纳闷问。 却发现陆垣并未听到问话，正沉浸在思绪中，喃喃自语，「……用白雾遮掩，说明布置幻境的能力不行……阵法方面也不强……所谓的无穷无尽不过是……反会束缚他……倒真是巧了，他的情况刚好适合用这个阵法……」 一颗芝麻尖大小的圆润黑球浮现半空，光华流转间，无数玄奥符文闪过。 那不是哥哥闭关研究的什么骨头吗？羊小球一眼认出，越发纳闷，急着追问。 「哥哥、哥哥，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吶？什么巧了，什么适合，什么阵……呃，你、你盯着我做什么？」 陆垣不知何时停下了思考，视线牢牢锁住羊小球，把他看得直发毛。 「没什么，只是哥哥突然想起，小球弟弟你第一次独立策划活动，我竟然一句表扬都没说，实在是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啊？」羊小球有点懵，怎么又说回他了，「可是我犯错……」 「那有什么，哪个策划不犯错？修修补补一番不就好了？」陆垣揽过他，道，「哪怕修补不好也没关系，无非直接跟玩家说一句，我们这儿没有bug，都是feature！」 「八、八哥？……非要扯？……非要扯的话，我是没有八个哥哥……」 陆垣：「……」 「咳，但哥哥相信，你一定是有八只手的！」 羊小球：「哈？」 他不及反应，便被陆垣带着一起，从囚牢区搬回一堆摞成小山的暗灰色石球，那些都是邪修三号这段时间切割山石、研磨出来的化身球外壳，因为尚未刻入核心阵法，也没注入灵力，只能算半成品。 「那邪修是个外人，只配做体力活，像镌刻核心阵法这样机密的工作呢，必须交到我最懂事的、最聪明的、最有能力的……小球弟弟手里，哥哥才能放心，你说对吧？」 「对啊、对啊，我是最懂事、最聪明、最有能力的……嘿、嘿嘿……」 迷失在那一叠声的夸赞里，羊小球晕晕乎乎地飘了下去。等他再回过神时，已经挥动八只触手，上下翻飞地刻了起来。 羊小球：「……」 等一等，不对啊，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是曾想着等哥哥回来后被夸奖一番，从此能八只手同开八个小号打游戏，怎么忽忽悠悠地，就变成八只手同开八个小作坊做苦力了？以前这也不是他负责的活儿啊。 然而不等他想个明白，黑心哥哥就又在催促了。 「哥哥，我、我要刻多少个啊？」 第157页 「我想想啊……初步先来一万个吧。」 「一、一万？」 还「先」来？ 羊小球惊呆了，五行迷城的玩家全加起来也才一千出头，「这是要干嘛？」 陆垣直接将身前光屏旋转，展示给他作为回答。 上面是一则正在编写的公告。 羊小球下意识念出声来，「全塔限时活动公告：游走迷宫……」 诶？游走迷宫？那是啥？ * 碧仓秘境某处，一只半透明的灵体抱着大树瑟瑟发抖。 一阵微风吹过，那灵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蛇似的，激灵一下，疯狂哭喊起来，「别、别过来，别碰我！呜呜呜，你们走开，都走开，不要扒拉我……」 直到发现那碰上自己的仅是一片落叶，他才心有余悸地停下叫喊，只是仓皇四顾中，将那棵大树抱得更紧了。 这个抱树发抖的灵体不是别的，自然是被修士玩家们吓破胆的藤黄。 当然，藤黄是不知道什么玩不玩家的，他只知道那些石球叶挡揪叶、花挡摧花，简直可怕至极。 他起初附身在嗜血藤里，被生拔出了根；后来逃进紫翅花中，被打折了茎；接着躲到迷香草内，又被踩断了叶。 就连最后的最后，当他慌不择路依附上一片蔫叶时，也未能倖免于难，硬是被一只石球从土里扒拉出来，卷一卷带走了。 那可是一片蔫叶子啊，一片被踩得稀巴烂的蔫叶子啊！能用来干什么？ 竟然也不放过，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藤黄几乎是连滚带爬着，才侥倖从那群石球手中逃脱升天，一路不停地逃到了这里。 然后他就发愁了，如今该怎么办呢？让他回去对付那些石球，他是不敢的，可如果不去…… 藤黄偷偷抬头，做贼般瞄了眼云锁雾绕的天空，又忌惮什么似的，赶紧低下头，继续在心里发愁：可如果不去，主人醒来后，发现那两个人类还活蹦乱跳，一定会责罚他的。 「咕噜噜、咕噜噜……」 却在此时，那熟悉的、噩梦般的声音倏然响起。 藤黄一僵，不是吧，莫非那些石球追、追过来了？ 他顺着树干爬向高处，循声那么一望，差点尖叫出来。 只见灵花灵草间，一个又一个石球穿梭滚动，粗略看来约有十几个。 藤黄吓得灵体飘忽，立刻就想夺路再逃，然而寻路张望间，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与之前「所过之处，片叶无存」的嚣张气势不同，这次出现的石球极是平和，不仅没有一言不合就抽出石剑噼砍挖土，滚动时还会特意绕过花草，尽量避免造成破坏。 更奇的是它们的行动路线，乍看毫无规律，再瞧又似乎不那么一般。可若说怎么不一般吧，藤黄也讲不出来，大概因为它们每走一段就会莫名停一下？ 有时仅仅只是保持原地不动；有时却会发癫似的滚来滚去；另有时则会反覆上下蹦跳，跳着跳着还有可能突然停止，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这时，如果盯着那颗「僵死」的石球多看一会儿，便能看到更惊奇的一幕：随着白光闪烁，那「死球」身上竟慢慢「钻」出一个新的石球来。 接下来，老石球依然僵死不动，新石球却在原地晃了晃，仿佛在适应新生似的，最后选定一个方向，「咕噜噜」继续滚动起来，又一次重复起那走走停停的怪动作。 石球也会死，死后还能再生石球？藤黄心下纳闷。 不过，比起石球的生死，另一个问题更让他不解，那就是： 这些石球到底在干什么？ 第49章 迷宫玄机 今日的通天塔格外热闹，先有浩浩荡荡的「千人挖砂」，后又来了全塔限时活动，修士玩家们欢唿雀跃，只不过仅限有邀请函的那拨人。 【又来？一次活动不够，又给他们办一次？】 【「游走迷宫，潜伏在黑雾中的巨大迷宫，暗藏无数秘宝，另有别具玄机的挑战……」听起来挺有意思哎，我也想探索。】 【还设立了什么仙露排行榜，仙露是什么？】 【别管是什么，奖励好多！】 【啊啊啊，有留影壁用的活动纪念头像框，上次发放独有头像框还是在排位战时，这种头像都是限时拿的，一旦错过就再也得不到了！】 【各种外观奖励也不少，那件白莱头套不错唉。】 【还有「洞府高浓灵气体验券」啊！我在洞府里开过一次高浓灵气，效果堪比高阶聚灵阵，不用如何运转功法，灵气自己往丹田钻！是真好，价格也是真贵，一天要一块中品灵石。体验券哎，这不是别的，可都是白花花的灵石啊。】 【受不了了！不让我参加，又公告出来让我眼馋，欺普通修士太甚！】 【写着什么全塔活动，哪里全塔了？我们不算塔里人了吗？】 【但是开闢了直播通道，咱们可以看。】 【道友！你有点出息行不行？能看直播就满足了？】 【对！我不要看直播，我也要参与探索！】 【要参与！要赚奖！】 【不如咱们一起找塔灵讨说法，「全」塔活动，凭什么没咱们。】 【就是，必须讨说法，凭什么没咱们！】 值此群情激愤之际，一条箭幕吸引了众人注意。 【各位道友，不用去了，小弟我刚问完回来，塔灵让咱们放心，说了是全塔活动，必定全塔有份。他让咱们先选一个试炼者，观看探索直播，稍后会触发特别互动。】 第158页 【特别互动？怎么个互动法？】 「是指发箭幕、送礼物吗？」 某木屋洞府，一位黄衫少女望着石屏自言自语：「不不，应该不是，这些早就有，谈不上特别二字……」 她心头转过疑惑，却也没多纠结：「算了，不想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好好，人如其名，是个性格随和、万事无争的丹修。她和师姐两人是在五行战棋巅峰战时期进的通天塔，算来也是老试炼者了。只是在修真界，丹修若不兼修它道，向来是战力最底层的存在，再加上性格使然，两人进塔以来除了刷刷留影壁、看看直播，便是借着木屋洞府的充沛灵气炼丹修行，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可言。 今日亦是如此，在看到名为「游走迷宫」的全塔限时活动公告后，周好好完全不像其他修士那般，想着自己也参与其中、探索夺奖，于她来说，相比自己上，不如看直播。 「好多选择啊！」 一进直播通道，迎面便是五六百个直播间入口，这次活动，每位探索者都有专属直播。 「选谁呢？」周好好向下浏览，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三板斧……」 她记得这人是名斧修，很厉害，又会聊天……就他了。 周好好今日进塔时，公告就发布有一段时间，等她看完留影壁热议，再浏览选择好直播间后，活动已经开始，顶着「三板斧」字样的化身小人正在一个房间内跑动。 那是一个相当周正的六边形房间，六面墙壁和地板皆为纯黑色，没有天花板，头顶是不断翻涌着的、浓到化不开的黑雾。整个房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仅正中心的小台子上摆着一个金灿灿的袋子。 「奇怪，怎么是一样的？」三板斧余昭的声音传出，他正在与观众道友们聊天。 通过那些飘在石屏上的箭幕，周好好了解到，这是活动开始以来，余昭探索的第二个房间，怪的是，这里跟第一间一模一样，大小、颜色、布局……就连金袋子摆放的位置都分毫不变。 「果然连墙壁的纹路也一样。」余昭还挺谨慎，绕着房间缓缓走了一圈，观察了每一处角落后，下结论道，「不知袋子里的东西一不一样？」 他走到正中，接近那个金袋子，点击拾取。 【叮！恭喜试炼者「三板斧」，成功拾取「百宝袋」一个，幸运开出「破了洞的饭碗」！】 【幸运开出，哈哈哈。】 【上个房间是「普通石块」，这个房间是「破碗」，什么藏有秘宝，这迷宫里不会都是破烂吧？】 【也有可能是斧哥运气不行。】 【贫道掐指一算，斧头今日运道太差，或遇强敌，忌试炼。】 「哎呦，真的吗？那我可要小心了。」余昭笑道，「有强敌倒是好了，这里一个敌影都没有，除了捡袋子，都没其他事能干……好吧，只能先去下个房间了。」 金色宝袋被拾取后，六面墙壁同时各浮现出一扇大门，其中四扇闪着白光，两扇一片漆黑。 「按照上个房间的经验，白色的是可以打开的生门，黑色是无法进入的死门，对吧？」余昭说，「不过上一次有三扇是白门，这次是四扇，有什么说法吗？」 他随便选了一扇白门进入：「但愿下个房间别……这、这怎么又一模一样啊？」 望着眼前熟悉的六边形房间，余昭真的摸不到头脑了。 箭幕也议论纷纷。 【该不会这个活动就是走房间吧？】 【再一再二不再三，三个房间了，没暗影怪，也没机关，应该就是这样。】 【我单知道活动名是「游走迷宫」，却未曾想到，竟然真的只有「走」？】 【虽然开百宝袋也有点意思，但看多了未免无趣。】 【哈哈哈，让这些有邀请函的天天炫耀，这下我不眼馋了。】 「不对！」周好好眉头微蹙，她心思细腻，还记着公告里写的仙露排行榜，以及留影壁上某位道友转述塔灵话时，说到的特别互动。 一定不止是走，一定还有其他未出现的…… 「叮叮咚咚——」 一阵悦耳的曲声传来，周好好连忙看去，是余昭走到新房间的正中，刚拾取了百宝袋，但这次没有直接跳出开袋提示，反而有万道霞光流泻而出，照亮了整个屏幕。 一行大字缓现在众人眼中。 【恭喜试炼者「三板斧」，触发多人对抗挑战。】 紧接着，一条标註有一至十数字的五彩环带显现在文字下方，缓缓旋转起来。它越转越快，直到余昭碰触，才渐渐停止。 最终，数字「1」的格子正对向屏幕。 【本局比试设一名对抗挑战者，优先自当前直播间观者中选择，正在抽取中……】 箭幕瞬间炸开了锅。 【优先从观者中选择，是指我们吗？】 【特别互动就是这个吧？】 【哈哈哈，原来如此，是让我们和主播对战啊，好诶！早想大展拳脚了。】 【一到十，是抽几名对抗者的意思？】 【可惜啊可惜，居然只抽中了一人，要是十人有多好，一起上，斧头岂有活路。】 【哪个掐算说斧头今天运道差遇强敌的？哪门哪宗？什么修为？速速报上号来，你这也算的太不准了。】 【不然、不然，一人怎么不能是强敌了？只要选个能打的，一人顶十人，打趴斧哥不在话下。】 第159页 余昭：「……」 「哈哈哈。」周好好抿嘴直乐。 主播对战观众啊，有意思，会选到谁呢？希望选到一位剑修，因为三板斧可是很厉害的。 「不过选不到剑修也没关系，」她舒舒服服地往团椅里一窝，从储物袋掏出一小瓶补灵益气的丹药，含了一颗作零嘴，心满意足地想道，「选到谁都好，反正不管选到哪位道友，我今天都能有好戏——」 【抽选完毕，恭喜试炼者「好炼丹炼好丹」当选！】 「看……了？咳、咳咳、咳咳咳！」 万没想到，看戏竟然看到自己身上，当熟悉的名字出现的一刻，周好好实在过于震惊，丹药都卡进了喉咙。 【好炼丹炼好丹？这……是位丹修吧？】 【似乎是。】 【没听说过此人名号啊。】 【他兼修过刀剑之道吗？】 【他能打得过三板斧吗？】 没修过，打不过！ 周好好简直要哭了，她一个练气期的纯丹修，打斧修？不是说笑吗？她不想参加互动，也不喜欢争胜，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看直播啊。 【再说一次，哪位掐算说斧头今天运道差的？你卦象看反了吧？】 【丹修做对手，运气也太好了。】 【诸位等一等，这位丹修道友未必没有胜机，你们看，比试内容似乎并非战斗。】 周好好总算将卡住的丹药咽了下去，一抬眼，正看到浮现出的挑战名。 她盯着那三个大字，下意识地，一字一字念出声来： 「跳、飞、剑？」 「那是什么？」 * 「什么、什么？跳飞剑？是御剑飞行的那个飞剑吗？这是要比什么？」 擎天秘境一角，数个石球堆成的小山间，白色光球八只触手翻飞，边雕刻石球，边小声念叨：「难道是从飞剑上往下跳，比谁跳得更好？不行，这热闹我必须看看。」 他说着，一点点放慢了雕刻石球的速度，小身体往上悄悄飘过数尺，探头探脑地往外一瞥。 视线尽头，黑色光球悬浮半空，正全神贯注地拨弄什么，那是一个由无数红、蓝两色光点组成的镂空大球。 「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羊小球自言自语，「嘿，管他呢！哥哥在忙就好，这样我就可以……」 他窃笑着，小心翼翼挪动触手，从石球山下扒拉出一块偷藏起来的小石屏。 「哎呀，刚才光听声音了，真是急死秘境，快让我看——」 「看什么？」凉飕飕的声音自背后飘来。 「当然是……」羊小球说到一半，发觉不对，飞速将石屏藏到身后，干笑两声，「哥、哥哥，真巧，是你啊？你怎么有空过来？」 「不来怎么发现你偷懒呢？」陆垣揶揄。 「我、我才没偷懒呢！我那是、是……休息！对，休息！」 羊小球忽地往地上一躺，虚弱地哎呦个不停，触手也软趴趴地虚抬着：「哎呦，哥哥，我刻了好多石球，好累好累，哎呦，你看啊，我好虚弱，我手都抬不起来了！」 「嗯，是抬不起来了。」陆垣淡定点评，「但还能抱着石屏看直播。」 「……呵、呵呵，你都看到了啊。」 羊小球慢吞吞地飘起身，试图再找藉口：「我那是……嗯……我那是……」 可惜以他的小脑袋，实在也想不出什么藉口。想不出索性不想了，他干脆耍起赖来，打着滚叫嚷：「我不管！你让我刻石球，我也刻了，但总得知道用在哪了吧？我就是不管，你不让我看直播，我就不——」 「你看吧。」 「干活——诶？哥哥你说啥？」 「我说，你想看尽管看吧。」 羊小球：「……」 他停下打滚，飘到陆垣近前，左绕一圈，右绕一圈，狐疑地打量个不停。 「你干什么呢？」陆垣莫名其妙。 「哥哥——」 羊小球的语气充满了饱经世事的沧桑：「你实话跟我说了吧，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陆垣：「……」 「行，那你就看完后加刻两千石球。」陆垣随口说道。 「对嘛，这才是哥哥你嘛。」羊小球欢唿着捧起石屏。 陆垣：「……」 丝毫不知陆垣的复杂心情，羊小球兴沖沖回到三板斧的直播间。此时，介绍挑战内容的影像已播到了尾声，索性规则不复杂，只看尾巴也能了解到大概。 简单来说，此挑战与御剑飞行没多大关系，也不是什么往剑下跳，挑战名为「跳飞剑」，实则是「跳上飞剑」。 挑战时，化身角色站立于屏幕正中，头顶上有无数飞剑左右穿插徘徊，玩家需操纵化身不断跳跃，跳上一柄又一柄的飞剑，向上攀升，同时收集飞剑运载的水滴状仙露。 控制跳跃的方法是灵力灌注，当飞剑接近时，玩家须找准时机，向化身注入灵力，令化身小人曲膝准备，所注灵力越多，化身曲度越大，停注后小人跳的也越高。 若跳跃高度合适，化身小人就能落在横掠而过的长剑上，那长剑也会在被踩中瞬间，如脱蜕的长蛇般留下一道凝固幻影，化为支撑阶梯。 而这个踩中范围还是比较宽泛的，无论落在剑尖，还是剑柄都算跳成，可以拿到仙露。如果更进一步，落点恰好位于飞剑正中，也即水滴状仙露所在的位置，不差分毫的话，就能达成「完美一跃」，获得翻倍收集的效果。 第160页 如果踩不中长剑，算跳跃失败，但也没关系，因为不存在淘汰一说，尽可反覆尝试。只不过要注意时间，因为对抗挑战是有限时的。 时间到后，获胜方即为收集仙露更多者。 「限时的比试啊……」了解完规则，羊小球沉吟片刻，笃定道，「那不是谁快谁占优势吗？三板斧我熟悉，他反应可快了。这个丹修嘛，没听过……但都是丹修了，还连邀请函都拿不到，肯定强不到哪去。我看啊，三板斧赢定了。」 「那不一定。」陆垣悠悠然，「你别小看了丹修，我倒认为她是个强劲对手。」 「哈？」 羊小球特地调出周好好的洞府影像，见那丹修在等待比试开启期间手捏衣角，一副拘谨又没自信的模样，充满质疑：「哥哥，你管这叫强劲？」 陆垣老神在在：「强不强，等你看了比试后再说。」 【双方请准备。】 石屏一分为二，余昭在左，周好好居右。 【三！】 【二！】 【一！】 【比试开始！】 几乎是发令瞬间，余昭就有了动作，一个起手，灵力外放，注入到石屏上的化身小人中。在他的控制下，灵力有断有续，延绵不绝，小小的人影也随之不停曲膝，好似那浅水坑里弹动的活鱼，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起初因经验不足，他还跳空了几次，但他也不在意，停都没停，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上跳。从三次里能跳成一次，到两次里跳成一次，再到最后每一跳，他不用等飞剑飞过半圈，就能一跃成功。 自此，化身小人一路勐进，脚下飞剑层层摞起，仙露的收集数也飞速攀升。 「哈哈，我说对了吧，三板斧就是快！不可能有人比他更快的！」羊小球更坚信余昭会赢的判断，但他还记得陆垣的话，于是目光看向另一位对战者。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差点笑出声。 却原来，当三板斧都跳了十几层时，这位丹修玩家还搁原地蹦跶着呢。 倒也不是她消极游戏，她也在努力地跳，一直不停地跳。可问题是，她完全不看飞剑来势，自顾自跳起、落下、跳起、落下……像是自己在跟自己玩呢。 「哈、哈哈哈！哥哥，没想到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羊小球笑得直打滚：「什么强劲对手？哈哈，一次都跳不上去，在那瞎跳一气，她不会连规则都没弄懂吧？」 「瞎跳？」陆垣却道，「你看好了，她每次只比前次跳高固定高度，那不是瞎跳，是在试验呢。」 羊小球：「试、试……什么试验？」 「以起跳时间、灵力注入量为自变量，跳跃状态为因变量，通过观察记录有限组数据，推测变量间的变化关系，并以此拟定任意飞剑高度和速度的适配跳跃方案。」 羊小球：「……哥，你能不能说点秘境话？」 陆垣：「……」 「咳，简单地说呢，就是她在练习如何跳得更准。」 这句羊小球听懂了，可是：「跳得准有啥用？比试时间有限啊，你看人家三板斧，都收集多少仙露了，她还在这儿磨蹭，我看再准也是输定了。」 「跳得准当然有用。」陆垣道，「别忘了有完美一跃的规则。」 【完美一跃：若化身落点恰好位于「仙露」之上，收集数翻倍。】 「那又如何？」羊小球仍不以为意，「她跳得这么慢，翻倍也追不上三板斧啊。」 「翻一倍是不行，可是……」 陆垣促狭一笑：「谁告诉你只能翻一倍呢？」 羊小球：「？」 * 「哈哈，那位丹修道友，不好意思，这局比试我可能要赢了。」 石屏里，化身小人「三板斧」轻盈跃动；石屏外，余昭本人嘴角带笑，摇头晃脑，姿态之悠闲，就差哼首小曲儿助兴了。 「各位道友，这挑战其实很简单。如果你们下次被选中，我告诉你们怎么办。」 「虽然飞剑有高有低，速度有快有慢，眼都要看花了，但没关系，你别管那么多把剑，只要盯着将要跳的那把，待它接近的一瞬，立刻勐注灵力……」 「放心，灵力多点少点没大碍，你说跳歪？跳歪不也算成功吗？」 「没跳上去是麻烦些，但没事，多跳几次呗，没别的，咱讲的就是一个快！」 …… 他洋洋洒洒地分享着挑战心得，早把对手忘到了脑后。本来嘛，一个听都没听过的丹修，能掀起什么风浪。 只是说着说着，他发现箭幕有点不大对劲起来。 【斧哥，求你别说了，我都替你尴尬。】 【我滴个师尊啊！】 【又一个，又一个了！】 【我看到了什么？道友们，快告诉我，我是不是眼花？】 【哈哈哈，跳得好，给咱们普通修士长脸。】 【斧头，虽然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支持你的，但也得说，你完了，你输定了。】 …… 「怎么回事？那丹修跳得还能比他更快吗？」 带着几分莫名心慌，余昭分神往右侧屏幕望去，他最先关注的自然是双方的仙露数目。 他是四十六滴，表明他跳成了四十六次，这没问题。 那个丹修则是一、一…… 「一百九十滴？！」 余昭手腕一抖，灵力瞬间外溢，化身小人「嗖」的一下，直窜天高，差点撞到了石屏边界。 第161页 假的吧，眼花了吧。 也顾不上化身如何，余昭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 没错，是一百，哦，不，眨眼间已经变成两百了！ 「不可能，她怎么能收集的这么快？」余昭难以接受。 箭幕里，有道友给出了答案。 【是连续跳出「完美一跃」的翻倍奖励！】 【第一次两倍，第二次四倍，第三次六倍，第四次八倍，第五次及以上都是十倍。跳得越多，奖励越多。】 【「好炼丹炼好丹」道友已连续二十三次达成「完美一跃」！】 【嘿嘿，第二十四次了。】 余昭：「……」 所以，他每跳一次才收集一滴仙露，对手却能集十滴？ 想通其中关窍，余昭血往上涌，差点破口大骂：他师尊的，哪个天杀的设计了这种比赛规则？ 别人跳一次，抵他跳十次，这合理吗？这像话吗？ 但到底做了许久主播，也有些屏前包袱和基本素养，他又生生将骂腔混和着老血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骂亦无用，他必须想办法追回比分。 没有一个战斗类修士不争强，斧修自不例外，好胜的火苗自胸间腾起，于眼中迸射。 余昭深吸口气，收起轻松姿态，以战斗的态度，彻底认真对待起这场挑战来。 「完美一跃是吧？跳得越多奖励越多是吧？」 「跳就跳，不信我三板斧闯荡修真界多年，竟跳不过一个丹修！」 「正因为对手是丹修，他才会跳不过啊。」屏幕前，陆垣却如此对羊小球说道，「这个挑战呢，考验的是对灵力的精准掌控，在这方面，恐怕没有修士能比得上丹修。」 要知道丹药炼制重在火候，灵火之强弱，又全赖丹修以灵力掌控。有道是「剑修取方寸，丹修争毫釐」：剑修出招最多在方寸之间论准头，丹修控火却是一毫一厘都不能差的。 「哦！所以这个丹修早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先慢慢练准头，就等着靠完美一跃的规则反败为胜！」羊小球恍然大悟，「没看出来，她真有心计啊。」 「那倒也不是。」陆垣说，毕竟「连续翻倍」是隐藏规则，是他给玩家们的一个小小惊喜，周好好自然不会提前知道。 「这个周好好呢，平时不怎么参与塔内游戏，是那种胜负欲较低的玩家。」陆垣道，「所以她一开始应该没想着赢，只是在按自己的节奏完成挑战，误打误撞走对了路而已。不过现在嘛——」 「嗯？嗯？现在又怎么了？」羊小球激动追问，他从陆垣的语气中听出了熟悉的味道——是独属于优秀策划的味道。 陆垣一笑，不答反问：「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将『完美一跃』的奖励设置成固定的10倍，而是2倍、4倍、6倍……如台阶一样翻上去吗？」 说完也不待羊小球回答，他慢悠悠道：「因为台阶这种东西啊，真的很奇妙：爬的时候有多艰难，站上去后就有多自豪，但同时呢，若是一朝不慎，踩了空，摔回原地……」 陆策划周身散发的黑光笼罩在屏幕上，声音幽幽：「心血瞬间成流水，哪怕胜负欲再低的玩家也一定会——」 「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却不是源自落后的余昭，而是领先的周好好。 就在刚才，由于一时不察，错估飞剑高度，她跳歪到了剑尖上，未能达成「完美一跃」。本以为不过是一次失败，下次跳回完美就行，没多大影响，谁承想。 【仙露+2】 「不对吧，怎么是两滴？不是十滴吗？」 【「完美一跃」记录一旦归零，将重新累计。】 「归零……重新……」 理清这句话的含义，周好好一僵，灵力都差点停滞。 这么说来，她四十八次的记录不作数了？仅仅因为一次失误？一次失误！就全不作数了？ 「完美一跃」的累计不仅对收集仙露有翻倍加成效果，每累计十次还另有额外奖励：连续十次送通天塔店铺抽奖券，二十次送活动专属外观随机一件，三十次送一时辰的洞府高浓灵气体验券…… 周好好在失误前已连续四十八次跳成「完美一跃」，只要再有两跳，就能拿到五十次的阶段性大奖，却因为一次失误，没了。 箭幕都在替她扼腕惋惜，周好好本人更是难以接受。 这感觉就好像炼一炉丹药，不眠不休地守在炉边，添材料、控灵火，小心翼翼，不敢走开，眼看开炉在即，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灵火没控住，丹毁了！ 这……这放在哪个丹修身上能接受，脾气再好也不行啊。 又不是她能力不行，做不到，明明差一点就成了，就差一点…… 周好好是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就这么接受失败吗？ 不行，她必须跳回去，不然今天她咽不下这口气！ 这一刻，属于这位丹修的胜负之火亦开始熊熊燃烧。 ………… 【恭喜试炼者「好炼丹炼好丹」获得胜利！奖励结算中……】 时间到，五彩繁花满屏盛放，挑战以周好好的胜利终结了，但在屏幕前每一个人的心里，没有终结。 「啊！就差一点时间，我已经摸到『完美一跃』的窍门了，再多给我一点时间，一定能反败为胜！」 这是余昭在不甘。 「中间那一跳我怎么就失误了呢，虽然后来达成了连续一百次的『完美一跃』，可是……可是如果没有那次失误，我就是一百五十次了！」 第162页 这是周好好在懊悔。 【哎呀，炼好丹道友的失误真是太可惜了。】 【斧哥也很可惜，后面他跳得越来越好，要是时间再长点就好了。】 【啊啊啊，有意思，我也想跳！】 【让我来，我能连跳两百次完美。】 这些则是围观修士们的意犹未尽与跃跃欲试。 而不论何种心情、何种想法，有一点却是一致的，那就是：「斧头快点，再触发一次挑战让我们跳！」 想触发挑战，自然又要继续走迷宫。 这一次，不仅三板斧本人发癫似的跑得飞快，观众中也再没人嫌弃一间又一间的重复奔跑无聊了，因为对挑战的渴望，使每次打开百宝袋都跟入仙门测灵根似的，不仅不无聊，反而紧张刺激到受不了。 「哥哥，我有一个好主意！」羊小球灵机一动，「既然他们这么喜欢跳，咱们也别弄什么迷宫，什么限时了，干脆造一个长长长长的、没有尽头的台阶，让他们一直跳、一直跳……一直不停地跳下去！你看，他们跳得开心，咱们坐收灵力，也开心，多好！」 「小球弟弟啊，不得不说，在游戏策划方面，你真是个人……咳，球才！」陆垣感嘆。 一下就领会了跳飞剑这类游戏的精髓——无尽模式。 这类游戏呢，说白了，没有太多内容，纯粹是策划用数值精心打造的陷坑，用来收割玩家时间和精力的，所以基本都会做成没有终点的无尽模式。 让他想想，前世那些凡人玩家为了一个虚幻的分数，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跳多久来着？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如果换成修真界的修士，这个记录想必更高吧。 又省心又赚灵力，所以说，他为什么不做成无尽模式呢？ 「唉，大概因为……」陆垣声音悠远，「我是一个有良心的策划吧。」 羊小球：「……噗！」 陆垣：「……你笑什么？」 羊小球指了指堆成山的石球，又举了举自己累软成面条的触手：「哥哥，你看着我，再说一遍，谁有良心？」 连亲弟弟都能压榨的黑心策划：「……」 「咳，好吧。」陆策划收起情怀范儿，「真正的原因嘛，是因为就是不能让他们跳够了，毕竟挑战只是一个诱饵。」 「诱饵？」 「嗯，活动名写的清楚——『游走迷宫』，『走』才是主要目的。不过，光是走呢，那些无乐不欢的玩家一定会感觉无聊，这时就很需要一个东西吊着他们。」 「我明白了，跳飞剑就是那个吊着他们走迷宫的东西！可是我又不明白了，」羊小球问，「为什么要让玩家走来走去？迷宫里什么都没有啊？」 「这说来话长。」陆垣拿出一颗黑色圆球，正是从邪修三号身上缴获的不伏骨，「我这次闭关，有一个最大的收穫，是在这不伏骨中发现了一种契约秘境的阵法。」 「哥哥你说什么？契约秘境？这怎么可能，传承里……」 「传承里没提过是吧，但没提过，不代表不存在，总之世上确有这样的阵法。」陆垣道，「因此表面上，玩家是在迷宫里乱走，实际上，是我通过黑白之门掌控着玩家的行走方向，让他们操纵化身石球，走去合适的位置绘制阵纹，在邻居秘境的空间内布下一个契约大阵。」 「本来呢，这阵法我刚研究，没想这么快用上，但是吧——」陆垣啧了一声，「谁让咱们邻居秘境的地形过于独特，天然适合这阵法，不用太可惜了。」 「什么过于独特？」羊小球纳闷地问，就见陆垣幻化出一个光屏，上面展示了六张图。 「啊，是那些图！」羊小球一眼认出，这六张正是之前陆垣看完后嘀嘀咕咕什么「障眼法」的图。 前五张是由滞留在邻居秘境的化身球传回的天空图，上面标了若干红圈，圈内有各色斑点，第六张背景纯黑，上面只有一条忽高忽低、总体蜿蜒向下的弧线。 「你看这些都是什么？」陆垣将前五张图的红圈部分不断放大，直到那些浓雾间粉色的、褐色的、绿色的……微小又模煳的斑点渐渐显露出令人眼熟的纹理。 「是、是花瓣、树皮、叶子……」羊小球一一分辨，忽地惊唿，「那个秘境的天上长了好多树吗？」 「你再看这个。」陆垣又指向第六张图的弧线。 「这是一条刻画传送盘相对位置的曲线，直白点说，它代表了传送盘，或者说携带传送盘的那个修真者走过的路。」 「忽略掉象徵着土坡、洼地等地貌的高低起伏，这条线总体走势不是平的，而是一个弧形，再结合『天上长树』和那两个修真者感觉秘境空间无穷无尽这两点——」 「你明白了吧？」 「呃……」羊小球用触手挠了挠头：「我、我明白……啥了？」 陆垣：「……」 他干脆关掉六张图，重新幻化了一张新的。 图中只有一颗暗黄色土球，由上至下被一切为二，自纵切面望去，土球里面全是空的，内部花树繁茂，向心而生。 「这回总能明白了吧？」陆垣指着那颗土球，「不是天上长树，也不是没有尽头，而是咱们这个邻居秘境的空间啊，压根不是平的，是一个空心大土球。」 修真者在球内行走，受浓雾遮蔽和毒植幻觉的双重影响，误以为走在平地上，自然产生了空间无限之大，秘境永无尽头的错觉。 第163页 「这种特殊地形，用来布阵是再方便不过了。」陆垣说罢又召来一物，那是一个许多红、蓝两色光点交织而成的镂空光球。 「我见过这个！」羊小球叫道，自己之前停工时，曾偷瞄过陆垣的动向，那时陆垣就在专心摆弄这个大光球来着，「这是什么啊，哥哥？」 「是契约阵的阵图。上面的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阵点，是化身石球的预定位置，红色的代表尚未布好，蓝色的代表石球已滚动到位。你不是问我刻那么多石球有什么用吗？这就是用处。」 陆垣悠然转动光球：「契约阵成立的前提是秘境之灵身在阵中，如果是普通的平面阵法，倒还担心他会躲开，但一个立体的球形阵法——」 「呵，任他上天入地，也必然逃脱无门，只能乖乖接受契约，做一只伺服器秘境，给咱们打工了。」 「好哦！」羊小球八只触手一起鼓掌，「等有了新伺服器，我就不用干活了！是吧，哥哥？」 陆垣但笑不语。 「阵法什么时候布好？」羊小球不知哥心险恶，顾自沉浸在美好未来的畅想里。 「阵法嘛，还有一段时间。」 镂空的球形阵图光芒跃动，每时每刻都有红色光点转变为蓝色。 目前来看，一切顺利，但也不能松懈。越复杂的阵法，准备时间越漫长。 只希望阵法完成前，不会发生意外才好。 * 碧仓秘境。 半透明的灵体攀附在一棵灵草上，一点一点，小心靠近灵草边一颗静止不动的石球。 近了，近了，更近了…… 忽然，一道喑哑的声音在他脑海炸响。 【你在干什么？】 藤黄像被烧了尾巴的猫，一跃而起，瞬间飘直了身体。 「谁、谁在说话？」 不过转瞬，他回过神来，意识到声音来源，激动地，甚至带着点哭腔地叫道： 「您、您终于醒了！」 「主人！」 第50章 异变 敖仓是一只秘境。 「敖仓」二字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至于他在修真者口中的名字，那可就太多了：栖云、琉璃、遥天……还有最近一次的碧仓，全部都是他。 这一切，只因他经歷过漫长岁月，改换过多次面貌。 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修真界仅仅有几个域，十分狭小，但对修真者来说，那却是个灵气充裕、灵物丰足的兴旺时代。对秘境来说，那同样是一个无比兴旺的时代。 彼时天劫刚过、传承断绝，修真全凭本能，修士们崇尚一切天劫前的东西，几近盲目。一本「上古」功法秘籍、一个「上古」大能墓穴，一座「上古」封印城池……秘境们不用做别的，随便拿出点「上古」之物，那群修真者就自己争个头破血流。 但实际上，都是假的。 同是诞生于天劫之后，秘境们哪知道真正的上古是什么样？他们是生而知之、自带传承不假，但在秘境的传承中，凡是涉及到天劫之前的部分，都只有一片混沌。 当然了，虽然背景来歷是假的，秘境们拿出来的功法、器物、灵植、灵材却是真的，是能用的——如若不然修真界也不会日渐兴盛，大小宗门纷纷崛起。 所以真论起来，他们这些秘境还算是修真者们的半个师父呢。 再后来，敖仓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说不上从何时起，天地灵气逐年减弱，修士天赋逐代衰退。修真者青黄不接，秘境也跟着生存艰难起来。 敖仓的秘境空间不断缩小，但好在有老秘境的根底，种点灵花灵草煳弄一下修真者，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就在他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时，那一天到来了。 那一天，天上、地下忽然出现了巨大的洞。 「真的是好大、好大的洞……」 恍惚间，敖仓又像是看了那天的可怕景象，天幕撕裂、地动山摇，冥冥中像是有什么被打开，又像是有什么被抹去。 「不要——不要过来！」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刺破虚空，打穿秘境空间，直冲进他的、他的…… 「啊啊啊啊！」 「好疼！我的头！我的爪！我的骨！我的筋！」 「好疼！好疼！」 「主人！醒醒！你又在说胡话了！」藤黄大声叫着试图唤醒他。 自从那个可怕变故发生后，主人时常疯这么一下，他都习惯了。 虽然偶尔也会有点纳闷，主人是秘境之灵，身体是秘境空间，哪里来的头、爪、骨、筋？ 「你说什么？修真者生了石球？」下一刻，敖仓清醒过来，平静地问，似乎刚才发疯的一幕完全没发生过。 藤黄显然也习惯了他的这种失忆，也只当没见过发疯的事，直接续起之前在聊的话题：「对啊，主人，藤黄亲眼所见！」 他将自己如何跟踪两个修真者，暗中使绊不成，又附身嗜血藤上，试图直接下死手的一系列经过娓娓道来。 「主人，您是没看到，那植修屁股一抬，就生了好多石球，那些石球见草就薅、见花就采……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想起当时一战，藤黄仍难掩恐惧。 「是吗？」敖仓的视线扫向附近石球，「怎么我见它们并不曾摘花。」 「这些都是后出现的石球，不一样的。后面这些不喜欢花草，只喜欢跳，因为——」藤黄神秘兮兮，「因为『跳』是它们的繁衍方式！」 第164页 敖仓：「……」 「真的！主人，你相信我！」藤黄信誓旦旦，「我观察很久了，一定没错！」 「这些石球一『出生』，就开始发癫一样到处乱滚，滚一会儿，停一停，如果不满意，它们就继续滚，但如果满意，它们会停下来，开始上上下下、反反覆覆地跳，不嫌累一样的跳。」 「少的蹦几十下，多的要跳几百下呢，一直到跳不动了，它们身上就会分出另一个新石球，继续滚。」 「又是找窝，又是生的，不是繁衍是什么？」藤黄讲完结论，还补充了猜测：「先是人生球，球又生球——主人，您说咱们要是再等等，球会不会又孵回人呢？」 敖仓：「…………」 莫非是他的秘境封闭太久，久到人类的繁衍方式都变了？ 不可能，敖仓赶紧掐断被藤黄带歪的思路，扩散神识，决定亲自探查。 一探之下，他大为惊诧，这些石球上的灵力波动竟真的分属于不同修士！ 「死掉」的不说，仍在滚动活跃的那些，若凝神细听，甚至还能听到低若蚊吶的话音来！ 这些石球以修真者自称，谈吐言辞也活似人类，只是这内容—— 【道友们，箭幕飞起来，我给你们表演一个是剑修就上二百层。】 敖仓：箭幕是什么？飞去哪？上二百层？你不就是在原地蹦哒了几下吗？ 【哈哈哈，极品雪云纱！虽然更想要挑战，但开出雪云纱也不错！道友们快恭喜我。】 敖仓：极品雪云纱？做什么大梦，你前面不就是个泥坑吗？ 【不行，这把剑好快，来不及了！啊啊，跳失误了！道友们怎么办，我的仙露！我的十滴仙露啊！】 敖仓：剑？哪里有剑？又哪里来的仙露？是有灵植叶子在往下滴水没错，但那只是普通的露水啊。 …… 一个个石球听过去，敖仓是越听越迷茫，越听越沉默。 「主人？您怎么不说话？」藤黄好奇问道，「您看出它们的来歷了吗？」 敖仓：「……」 「来歷是没看出来，只看出……」 「看出什么？」 「他们个个都有臆症，而且还不轻呢！」 最终，敖仓决定静观其变，先不理会这些石球，一来它们奇归奇，却也未对秘境造成不利；二来，是他发现那些石球「死」后，竟然在向四周缓缓释放着灵力，能为秘境吸收的灵力！ 管它是球是人，又或是什么其他东西，若能产生灵力，当成花草一样养起来也无妨。 暂时放下遍地石球的疑惑，敖仓又将目光投向另一边，误入秘境的两个活人身上。 「他们倒是命大。」 毒花毒草弄不死，现在还跃跃欲试，想飞上天打探他的秘密，看来是不能多留了。 「藤黄，你……」 敖仓正待下令，忽然感知到秘境入口再次被触动，心念电转间，他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刚才说，那俩人是被追入秘境的，是吧？」 「是这样的，主人！」藤黄如实汇报，「我跟在他们身后，偷听到他们正在被追杀，追杀他们的人好像还很厉害，都把其中一人打成重伤了。」 「这样啊——」敖仓阴侧一笑，运筹帷幄般说道，「那不妨将他们凑做一堆，咱们倒也省事了。」 擎天秘境。 球形的立体阵图悬浮于半空，悠悠转动间，最后几个红色光点闪了闪，也变成了蓝色。 「石球阵点全部滚动到位，」陆垣自语，「下面就是等待阵点连接了。」 连接阵点、形成阵纹是阵法启动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不能受到任何干扰。因此接下来他得时刻警惕，不放过对面的任何风吹草动。 每颗石球都带有传影功能，相当于一个摄像头，陆垣快速翻看监控画面。 绝大部分区域只有灵花灵草，并无异常；此外便是那两个修真者，他们也……嗯？ 陆垣放大对应子屏，将影像回倒数秒，定格在其中一个修士脸上。 只见一个黑色的、细蛇一样的东西从那修士鼻中探出头来，又转瞬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 可惜最近的石球也离那修士太远，传回画面不够清晰，无法进一步分辨。 「是什么呢？」 陆垣莫名有点在意，总感觉有什么不太妙的事要发生了。 * 「肖道友！」碧仓秘境，徐生丹搀扶着肖避岳，忧心忡忡，「你感觉怎样？」 适才，肖避岳飞上天，试图寻找有关秘境出口的线索，却因灵力不继，半途摔下，这一下旧伤復发，又咳个不停起来。 「咳、咳咳！」肖避岳弓着腰，拳头死死抵住丹田，颈间青筋暴起，像是在抵抗着什么。 徐生丹想帮他，又不知如何帮，这位肖道友身上显然藏着很多秘密，他不愿告知，自己也不好强问，只能提议：「肖道友，不然你再调息修——」 两人身前不过丈许之处，空间忽然扭曲呈漩涡状，一道人影从中掉出。 人影作灰衣打扮，神情阴鸷，正是追杀肖避岳的三人之一，那个领头的中年邪修！ 「真巧啊，两位，咱们又见面了。」邪修狞笑着，「我早说过，你逃不了。」 两人脸色大变，不及反应，邪修已然右臂一挥，以灰色雾气牵动着齐腕而断的枯藁右手，向二人抓来。 第165页 那枯手来势奇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先一掌击飞了徐生丹，又在半空一个急转，变掌成爪，一爪锁住了肖避岳的脖颈。 实力差距太大，一场大战还未兴起，便已告终结。 「小子，你偷的东西呢？拿出来！」中年邪修用那枯手抓小鸡一样拎起肖避岳，另一只手则探入其怀，掏出一个储物袋，「是藏在这里了吗？」 说话间便要催动灵力，破除袋上印记，强行翻查。 「咳、咳咳，不是偷。」肖避岳双脚悬空，哑着嗓子，反驳道，「那、那本就是我……」 「你想说是你的东西？笑话！」中年邪修冷笑一声，「没想到你们正道修士竟如此大言不惭，那高阶异兽丹分明是我们围猎所得，怎么倒成你的东西了？」 「不，你不明白。」肖避岳扯出一抹笑来，似绝望，又似解脱，意有所指道，「那就是我们的。」 说罢，他一直捂住丹田的手忽然撤开。 下一刻，异变陡生，只见无数游丝状的黑色雾气从他的口、眼、耳、鼻中钻出，又往皮肤里钻入。 中年邪修悚然一惊，下意识松开枯手，肖避岳跌落在地，萎顿成一团。 邪修：「这黑气是、是……」 「是魔气！」摔在不远处的徐生丹刚挣扎着爬起身，就看到了此等景象，他一眼认出了黑气的正体，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众所周知，修真界百域是遍布魔气滋生之地没错，但这些不时冒出的魔气只会影响野兽，使其堕化为异兽。至于人类，凡人也好，修士也罢，是不受影响的。 「肖道友身上为什么会冒出魔气？」 不止冒魔气，随着黑雾钻入钻出，肖避岳的脸上青筋暴起，眼珠也一点点染作血红。 「吼、吼！」 他粗喘着，四肢撑地，全身骨骼吱嘎作响，开始扭曲变形：嘴巴外凸、牙齿变尖、指甲伸长……有无数灰色毛髮从他身体各处暴长而出，他也越来越接近那个眼熟的模样。 「狼，是狼！」邪修惊骇叫着，「他变成了狼？！」 徐生丹更是精神恍惚：「是幻觉吧，我一定是看到幻觉了，不然人怎么可能变成狼呢？」 「因为他是妖吗？」透过石球监控目睹一切的陆垣喃喃自语。 「诶？哥哥你在说啥？」爱凑热闹的羊小球靠过来，「什么要不要的？」 「我是说妖，他是妖。」 「什么他是腰啊，还屁股呢。」 陆垣：「……」 这回他是真有点惊讶了，怎么羊小球一副完全没听过妖的样子。 他快速检索一番，发现竟然还真是，不仅秘境传承中没有「妖」的存在，那群修士玩家似乎也从未提过妖族，所聊所说都只涉及凡人、修士，甚至在交流时，连带有「妖」字的词语也没用过一次。 再结合徐生丹和邪修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这个世界没有妖吗？还是说…… 然而不等陆垣深想，那边的立体球形阵图忽然起了变化，蓝光大放，数百阵点闪烁着，点与点间光华流动，好像结成了一张大网。 「是契约阵成了？」羊小球大喜。 「不。」陆垣的声音透出凝重，「是闭锁阵起作用了。」 契约阵准备时间太长，为最大程度保证成功，陆垣做了多重保险：一是令阵点石球到位后，向四周释放灵力，好作为甜头麻痹邻居秘境；二是让石球不时发出一些修士玩家的语音，作为迷惑；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是在布契约阵前，先布下一个闭锁阵。 秘境进出，究其根本是一种传送，闭锁阵，阵如起名，就是针对这种传送的。此阵一旦生效，通道锁死，秘境空间将只能进、不能出。 这招的本意是提防对方发觉石球蹊跷，直接掀桌子，开传送把它们扔出秘境。 「这么说，咱们被发现了？」羊小球一惊。 「应该不是。」陆垣看向监控画面中几株突然疯长并开始攻击巨狼的毒植，若有所思，「他针对的似乎是那只狼，他想把那只狼送走。」 也不知这「人变狼」到底有何问题，竟让邻居秘境惶急至此，送进嘴的猎物都能吐出去，吐不出去又立刻下死手剷除。 「咱们也不能干等着了。」陆垣当机立断。 目前对方尚未发现石球是导致秘境出口关闭的祸首，但也是迟早的事。 「巨狼抵抗不了他太久，必须在他腾出手前，引开注意力。唉——」陆垣说着嘆了口气，「我还说等新服入手再做这个活动，也能轻松点，现在看来，这趟累，我是非受不可了。」 「什么？又有新活动？」羊小球一蹦三尺高，又有热闹看，太好了，不过，「哥哥，迷宫活动没多久，我看玩家们正在兴头上，就这样停掉吗？他们会不会骂咱们啊？」 「骂怎么了？当策划哪有不挨骂的，打是亲骂是爱，一个优秀的策划，要善于将玩家的骂，理解成深沉的爱。」 羊小球：「……」 「咳，当然，能少挨两句骂也是好的。」陆垣说道，「放心吧，我在活动上线之初就预备了这种情况，你看，公告里写的清清楚楚，限时活动，活动时间至『白莱秘宝』被找到为止。」 羊小球：「白莱秘宝是什么？」 「白莱秘宝是什么不重要，」陆垣颇有深意地说，「谁能找到它终结活动才重要。」 第166页 「谁能找到……啊！我懂了！」 羊小球嘿嘿一笑：「你的意思是说，活动结束跟咱们没关系，要怪就怪这个玩家太早找到秘宝。哈哈，妙啊，哥哥！这是不是就叫做『策划的错不是错，自有玩家来背锅』？」 「胡说！哪里有锅了？」陆策划义正言辞，「把全塔扬名的机会白送给他，明明应该叫开小灶！」 他说着视线扫过众玩家，思考起来。 让他想一想，这锅「艰巨」的小灶，给谁来背才好？ * 【赵师妹，在吗？在吗？看到速回！】 顾姚蹲在木屋洞府一角，给天剑门的师妹发送完这条信息后，便捧着联络用身份牌，忐忑不安地等起了回音。 他之所以如此紧张，还要追溯到数天前，苏以泽苏小少爷「率」队力破白莱大殿，拿下首杀之时。 那天他在天剑门驻地，不小心掰断了纪青的木剑，进塔后，正好看到纪师姐抡着九节鞭，将那可怜的苏小少爷捆作一团、满场遛怪，本就因闯祸心虚的他吓得那叫一个肝胆俱裂。 听说天剑门向来赏罚严明，门人犯错，不论是悬崖面壁，还是凿刻剑碑，都是几十年起算的！他虽然不是天剑门的，但如果被纪青抓住，吊起来一顿打一定免不了。 因此这些天，他躲在守一宗驻地，门都没敢出，进通天塔也专挑人少时，不刷壁不留评，不看直播不发箭幕，杜绝纪青想起自己的一切可能。 至于今日，他为何会在人最多的时候进塔？ 没办法，这不是听说有限时活动嘛。 「限时」的活动，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结束了，哪怕被纪师姐想起，一顿暴打，他也必须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顿打如果能不挨，自然最好还是不要挨。 【顾师兄，我在，好久没见你进塔，消息也不回，最近忙什么呢？郑师弟前两天还念叨，再不见，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忘了好，忘了好，顾姚嘿嘿一笑，赶紧发问最关心的。 【最近忙修炼呢，等有时间再聚，你先告诉我，纪师姐今天在塔里吗？忙不忙？】 【……顾师兄，你想干什么？】 【没、没什么，我就想送师姐一个惊喜。】 【那现在可能不合适，师姐忙着跳飞剑呢。你也知道师姐的性格，凡事必须尽善尽美，她已经挑战十几次了，都没拿到全完美。听宋师兄说，刚才又是差一点，她气得差点砸石屏呢！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死磕这个挑战了。】 【太好了！】 【啊？】 【那个，我的意思是，师姐能遇到适合自己的挑战太好了，我替她高兴呢。】 【哦，这样啊，顾师兄，你想送师姐什么惊喜？能不能透露一下？】 【顾师兄？】 【人呢？不聊了？】 顾姚哪有心情再聊，一确定纪青在忙，根本顾不上他，便一刻也不耽搁，飞速开启石屏。 他大概扫了一眼公告，也没细看说明，就迫不及待地进入活动中…… 转换画面很快结束，石屏亮起，他的化身小人出现在一个六边形房间，六面皆黑，空空荡荡，仅正中心的小台子上悬浮着一个金色袋子。 「嗯，这想必就是师弟提过的百宝袋了，能开出各种物品，也能开启挑战的金袋子！」 顾姚操纵小人，风一般跑上前去，点击拾取。 「挑战、挑战，希望开出挑战！」 他嘀嘀咕咕：「师弟不肯细说，真想知道啊，连纪师姐都迷住的挑战，会是什么样呢？」 在他的期待中。 五彩光芒满屏绽放。 顾姚：「真好看！」 悦耳的乐声在奏响。 顾姚：「真好听！」 塔灵庄严又不失亲切的声音在全塔响起。 【恭喜试炼者「傲世剑尊」找到「白莱秘宝」，游走迷宫活动结束。】 顾姚：「真好……诶？」 「——诶？！！！」 黑色迷宫如泡影般破碎消失。 顾姚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情况？活动结束？他明明刚开始啊！ 「叮！叮叮！叮叮叮！」 身份牌响个不停，仿佛催命似的，顾姚下意识拿起一看，眼前霎时一黑。 【顾师兄，这不会就是你的惊喜吧？你完了，纪师姐刚才差一跳达成全完美，只差一跳啊，结果活动结束，挑战没了！你、你赶紧跑吧。】 顾姚：「……」 他抖着手，调出纪青的信息。短暂，却富有深意。 【顾师弟，你……好样的！】 顾姚：「……」 呜呜，不知道现在出塔，假装他从未来过，晚不晚？ 这自然是有点晚，因为随着这条通告，他的大名已经响彻全塔，留影壁评论条条都与他有关。 有直截了当的。 【傲世剑尊！我记住你了！】 【啊啊啊啊，我还一次都没被抽中呢，就结束了！傲世剑尊，我与你不共一塔！】 【就不能晚点找到吗？刚抽到我，正等上场呢。】 也有迂迴婉转的。 【各位道友，我相信傲世道友也不想这样，他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臭运气。】 【真好呢，找到「白莱秘宝」，奖励一定很多吧，毕竟是全塔道友换来的。】 顾姚：「……」 第167页 都什么跟什么啊，顾姚快哭了，他才是最惨的好吗？ 刚进塔打开活动啊，一次挑战没参加，一个奖励也没得—— 【叮！「秘宝」发现奖励「高阶团令」已发放，请查收。】 「诶？」正抱怨的顾姚一愣，被吸引了注意力，「高阶团令？那是什么？」 紧接着，他又收到一个通知，更准确地说，是全塔所有修士，同时收到了一份影像通知。 影像不长，点开查看，首先是五彩光球样的白莱秘宝悬浮在白莱之殿正中。 接着它慢慢向天上飞去，直到没入大殿上方的黑色石门。 门上漩涡随即转动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大，最后化成了一个传送通道。 一行大字浮现在影像末尾。 【游走迷宫后续活动「暗影战场」正式启动。】 影像通知后还附了一份文字版公告，详细介绍了活动内容，什么恭喜大家经过努力，拿到白莱暴君的秘宝钥匙，成功开启黑石之门啦，什么门后的暗影界危机重重，遍布暗影怪啦，什么另一暴君闻讯而来，一场大战掀起在即啦…… 光是背景信息就有一长串，不过更夺人眼球的在后面，有关参与规则的部分。 此次活动，全塔试炼者都能参加，有邀请函的将自动获取名额，没有的可以用跳飞剑得到的仙露兑换体验机会。 之所以不限人数，只因这次活动性质不一般。 盯着公告里的四个大字，因不能跳飞剑而郁闷的修真者们精神一振，眼睛瞬间亮起。 ——千人团战？！ * 「嗷！」 巨狼仰天一声长啸，后腿微屈，前爪抓地，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盯住环绕身侧的嗜血藤条。 恶战持续了有一段时间，它遍体鳞伤，皮毛都打了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从那些伤口钻入又钻出，每钻一次，伤口就腐化一分。 「诅咒！诅咒！」 敖仓的声音在藤黄脑海反反覆覆地念着：「为什么无法驱逐？为什么出口打不开了，为什么？为什么！」 「杀了它！杀了所有人！我的头好疼，我的皮融化了……」 「你们快走，天要塌了！……不行！不能走，谁也不能走，你们都要死，全部都得死，一个也不能走！」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状若癫狂。 藤黄不知「诅咒」是什么意思，此前也从未听敖仓说起过类似的话，他只知道，再不赶快杀了这些人，主人就要忍不住杀他了。 「主人！别激动，我这就杀了他们！」 他说着调动灵力，瞬间催生出更多的毒植，投向与巨狼的战斗中。 与此同时，战场稍远处，中年邪修无声绕后，一把勒住徐生丹的脖子，将他拖行几步，恶狠狠地逼问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你们不是人——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咳、咳……」徐生丹费力地扳着扼在颈间的枯手，断断续续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是一个，咳，一个普通植修，我也是今天才认识肖、肖道友……我、我是人。」 「当真？」 「当真！我真的是……」 「咚！」 一声闷响。 打断了徐生丹的话，也吸引了中年邪修的注意力。 循声望去，是一颗白色石球从徐生丹衣摆间掉出，砸到了地上。 徐生丹：「……」 邪修：「……」 「这是什么东西？」中年邪修先一步回过神来，他见那石球滚了几圈后动也不动，似乎无害，便弯腰去捡，结果腰没直起，耳边却听得一阵密集的「噗噗」声。 「嗯？又是什么声——？！」 一个、一个又一个……无数白色石球泄洪般，从徐生丹屁股后头喷薄而出，直往那邪修面门扑来，可怜的邪修连一声「啊」都没叫出口，就被淹没在了石球堆下。 那些石球翻滚着、跳跃着，不停地碾来压去，组成一片热烈的石球海洋。中年邪修溺水一样死命挣扎，却终是未能自救成功。 在被石球砸昏前的最后一刻，他嗫嚅着，向徐生丹投去悲愤一问： 「你、你还说你是人？！」 徐生丹：「……」 冤枉啊，这些石球真不是他所生！ 「啊啊啊，那植修又在生石球了！是那种会挖根的石球！」藤黄如临大敌，在脑海中尖叫不停。 「住口！」敖仓反而清醒了过来，他犀利的目光扫向徐生丹，是他吗？暗中搞事的主谋？ 又呵斥藤黄：「别叫了，有我在，有这么多毒植在，你怕什么？给我杀了那个主使的人类。」 「是、是，主人！」 藤黄也冷静下来，主人说得对，他不用怕，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只有嗜血藤可用，如今他却催生了这么多毒植。 细长的嗜血藤凌乱舞动，藤条能吸血；滚圆的夺魂树层层开裂，树皮可吞魂。 天上飘着的这团白云是「千里无息」，它们轻若云絮，寄生血肉，千里之外，亦可无息噬人。 地下冒出的那些圆球叫「浮光掠命」，它们薄比蝉翼，稍触即炸，浮光一闪，便能掠性夺命。 这四样全是修真界凶名赫赫的高阶毒植，随便一株就能叫人闻风丧胆。 所以他何须害怕？与这些兇勐毒植做敌人，怕的该是他们才对！ 第168页 藤黄自信地笑了。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修士玩家们望向石屏，也笑了。 「细条的长豆角、多层的圆葱头、漂浮在天的绿花菜、潜伏于地的红柿子。」 「这次的敌人真是够『兇勐』！」 第51章 千人团战 「砰！」 灰色巨狼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埃，不知生死。 死绞狼身的嗜血藤这才放松开，如潮水般退去。 那些手腕粗的藤条扭动着，忽地自行散落，化为无数小指粗的细小藤条，向徐生丹「游」来。另有数不清的金色矮树从土中钻出，棒槌样的树皮寸寸开裂，不断张合，好似长了一张大嘴。 「嗜血藤、夺魂树……好多嗜血藤、好多夺魂树……」徐生丹抖成一团。 肖避岳生死未卜，中年邪修陷入晕厥，他多想也能昏死过去，因为昏过去就不用面对这个疯狂的世界了。 先是莫名其妙落进毒植秘境，接着目睹道友大变活狼，如今连植物也疑似生了灵智，不计代价地追杀他。他自己更是莫名其妙「生」出好些石球，开始大战毒植。 叶花四溅，灵力乱飞，场面乱成一团，一如他的脑子。 「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植修……吗？」徐生丹怀疑人生。 「他一定不是普通植修！他是主谋！主谋！」敖仓斩钉截铁。 而通天塔的石屏上。 【沖啊啊！沖！】 【绝不让蔬菜踏近一步！道友们都沖啊！】 【保护我方泉水！】 什么植修、什么主谋，通通看不到，只有一汪碧绿的清泉罢了。 那是黑石之门的传送出口，是玩家死后的復活点，也是战场活动的任务对象之一： 【消灭暗影大军，守护復生泉水。】 游戏画面里，不同衣着、各式武器的化身小人涉水而出，散去四面八方，沖入敌方阵营。 金木水火土，各种招式技能齐上，特效像烟花一样，炸出一片片绚烂。 「打啊！打他，快打他！」光屏前，羊小球激动助威，尚嫌不过瘾，「哥哥，给我一个号呗，我也上！」 「不行。」陆垣直接否决，「咱们的灵力波动和人类不同，你一上就全暴露了。」 「那、那我不连接石球，只在游戏里——」 「你可别添乱了，协调全塔、连动石球……我已经够忙了，你要是有空，不如帮我分担点工作。」陆垣边操控后台，边回道。 每一株毒植都要单独渲染成暗影怪，要设置技能参数，调定奖励……运算量大着呢。 「我是在分担啊。」羊小球犹不死心，「你看啊，哥哥，这些玩家打得太差了，这个、这个，敌人都到身边了也没发现，看，被拍死了吧……还有这个，哎呀，招式都使歪了，打中别的玩家了啊……那几个也不行，光顾着抢怪，结果都被打死了……不行，不行，都太不行了，必须我亲自上场，不然——」 「不然打不赢？」 「没错！这么说，哥哥你同意——哎呦，你干嘛敲我？」羊小球委屈巴巴地捂住大头。 「敲你是让你动动脑，」陆垣说道，「举办战场活动的目的是赢吗？是拖延时间！一上来就势如破竹，直接获胜，还怎么起到拖延效果？没发现我都特地把石球的攻击力调低了吗？」 羊小球仔细一看还真是，不仅石球的攻击力有所降低，暗影怪的攻击数值也比现实高，现实里一株嗜血藤拍中石球，可能都拍不出一条缝，游戏里玩家的化身却会掉落小半条血。 「所以，哥哥你其实不想让玩家赢？」 「也不是，以现有的数值设定，玩家是绝对能赢的。他们现在之所以处于下风，只是因为不熟悉团战玩法。」 「团战还能有什么玩法？冲上去，一团乱战不就得了？」羊小球道。 「自然不是，团战要——算了，我忙着呢，没时间细讲。你且看着吧，」陆垣道：「算起来，我布下的『引导』也快发挥作用了。」 * 「斧哥，小心！」黑衣修士大叫一声。 三板斧余昭就地一滚，险险躲开一株偷袭的长豆角：「嘶，差点又死了，多亏黑刃老弟提醒及时。」 「斧哥，这样蛮冲下去，不太行啊。」通天塔暱称黑刃的杨疏发愁道。 杨疏是出身偏远小宗的刀修，进通天塔的初衷是打打零工，好给受伤的师兄赚些药钱。岂知因缘际会，他先是与苏以灏等人一起配合，完成了五行迷城开启考验，后又被苏小少爷僱佣，一起组队拿到了白莱之殿的首杀，在通天塔小有名气起来。同时也是因位这两次合作，他和余昭成了好友，常常一起试炼。 此次战场活动亦然，两人约好结伴而行，本想着以他们俩的实力和试炼经验，打起暗影怪不说切瓜砍菜吧，应该也不会太差，谁知这次活动中的暗影怪不太一般。 目前来说，出现在復活泉附近的暗影怪有两种：长豆角和圆葱头。 长豆角，身形瘦长，招式有缠、拍、绕、爬多种，速度快，攻击力强。更麻烦是它的招式「多子多豆」，一旦受到刺激就会狂爆豆子，那些豆子倒没有攻击性，但它们落地就长，眨眼就能变成一株新的长豆角。因此，如果不能一击必杀，会越打越多。 圆葱头几人高，圆如巨球，表皮深紫，另有浅色纹路……一言以蔽之，长得和圆葱没差，招式也颇为相似。 第169页 它有两大招，其一「涕泗横流」：圆葱头周边一定范围内充斥着无形辣气，化身一旦靠近，就将获得负面状态「涕泗横流」。该状态下，化身手脚失调，极难控制。 第二招叫「心有千层」，名字挺好听，招式很兇残。说是这圆葱头的外皮能随时裂开，化作紫盆大口，逢人便咬，给它咬中一口就要掉不少血。 更棘手是，两种暗影怪相伴行动，每个圆葱身边都跟着六七株长豆角。圆葱的「涕泗横流」，加上长豆角的「多子多豆」，要多难对付有多对付。 「重点还是在圆葱头上，『涕泗横流』的负面状态太严重了，必须先除掉它，才好专心应对长豆角。」余昭沉思道，「再者，圆葱头的积分也多，决不能放过。」 迷宫活动中，余昭跳飞剑输给了丹修，自觉丢了斧修的脸面，于是一心想拿下战场活动的积分前十，争口气。 杨疏：「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如何突破长豆角的护卫——」 「嗖！」 一道残影掠过两人身侧，直撞向张牙舞爪的长豆角，后者发出「吱」的一声惨叫，便被什么东西勾住「脖颈」拉着飞起。 两人一惊，因为不想让那些只会胡砍乱打的修士捣乱，他们特别选了这处偏僻少怪的地方练手，没想到会遇到其他人。 循迹转头，更没想到来的还是个熟人。 似鞭似剑的武器，朴素无华的长袍，不苟言笑的脸孔—— 杨疏：「那是……」 余昭：「青道友？」 纪青一甩九节鞭，将那长豆角狠掼在地，接着欺身而上，化鞭成剑，对准豆荚就是一顿勐戳。 戳一剑，还念一句： 「差一点、差一点、差一点……」 余昭：「……」 杨疏：「……」 这是受了多大刺激啊？ 但不管纪青受了多大刺激，长豆角受到的刺激更大，眼看就要爆豆了。 「青道友！快住手！」余昭赶忙上前，「长豆角不能这样打，会爆豆，越打越多。」 「那我就再戳！」 纪青的化身脸上分明没有任何表情，却愣是透出一股不抒不快的蓬勃战火。 「呵、呵呵，青道友真是——诶？」 余昭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友既然如此渴战，不知有没有兴趣来一场合作？」 …… 「哈哈哈，不过如此，这些石球不过如此！」藤黄兴奋极了。 他发现他有点高估这些石球，前一次惨败都怨他经验不足，只附身了一株嗜血藤，藤茎也太粗，缠都缠不住，更别说攻击了。 如今他吸取教训，不仅增加了毒植数量，还特别注意把控大小，刚好催生到和石球匹配的程度，效果果然显着！ 哪怕因为毒植过多，他没法一一附身，只能让它们靠本能作战，也照样打得那些石球毫无还手之力，给毒植们又抽又咬，满场团团乱走。 「哼，不过如此，太轻松了。」判定这些石球已经被毒植拖住，再没威胁，藤黄也赶紧出发，去做主人交代的任务。 他谨慎地选了一株嗜血藤，附身其上，避开焦灼的战场，悄悄往徐生丹身边潜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 藤黄压住激动，心想等他再爬近一些，爬到那植修身后，施展一记锁—— 「嗷！」 施展未成，他自己倒先被横飞而来的什么东西锁了喉，抡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我、我……」 他挣扎着，好不容易爬起身，「砰」的一下，又被另一株飞至的嗜血藤砸了回去。 紧接着，第二株、第三株、第四株…… 一株又一株，藤上压藤，叠作一团。藤黄给压在最下面，这一瞬，熟悉的感觉涌上心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被那些石球一拥而上、撕得四分五裂的时候。 「啊啊啊！救藤啊！快救藤啊！」 他连滚带爬地脱离附身状态，直窜几尺高，才敢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上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原来，是三只石球在围攻一小丛毒植，碰巧路过的他惨遭连累。 与其他散乱的石球不同，这三只颇有战术。 其中两只远远绕着嗜血藤丛滚动，不时上前戳一刀，快速后撤，再戳一刀，再撤…… 直到引起嗜血藤的注意，追爬过去时，第三只石球出手了，是真的出「手」。它从右侧抽出一条长而细、鞭子样的石线，灵巧一挥，就将经过的藤条缠住，接着再用力一甩，那藤条便被甩去了远方。 如此一来二去，一株又一株嗜血藤给它们引走甩飞。 当最后一根藤条消失，只剩一株孤零零的夺魂树时，三只石球分三个方向，同时向它扑去。 夺魂树以致幻闻名，它散发的气味会让修士自己走进树干裂开的大嘴，给它连骨带肉吞噬一空。 三只石球亦是如此，一靠近夺魂树，就都晃晃悠悠，走路不稳的模样，其中一只更是直接向夺魂树口中跌去。 「哈哈，引开嗜血藤又有何用，还不是给——？！」 树嘴咬向猎物的瞬间，另两只石球忽地挥动石剑，噼头盖脸就是一通斩击。其中一人更是歪打正着，砍中了树根。树根是夺魂树最脆弱的地方，也是其命门所在。 「窣窣……」 滚圆的树身一点点干瘪、枯萎。 第170页 藤黄也终于回过味来，第一只跌入树口的石球其实没有中招，它是故意献身，好为同伴争取机会？ 他没看错吧，有分工、有配合、还有献身……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群石球吗？ 要知道，之前那一战里，石球们只会哄抢，为争夺一片小小的叶子，自己内部都能打起来。怎么现在变了呢？ 如果其他石球也效仿这三只…… 念头刚起，藤黄赶紧掐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偶然，一定是这三只比较特殊。 「成了！哈哈哈哈，成了！」圆葱头化作光点消散，余昭兴奋大喊，「不枉我用掉一个回血道具！黑刃老弟，快看看，砍死它，你们得了多少战绩积分？诶？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斧哥，多了一个。」 「什么多了一个？」余昭满头雾水。 「除战绩积分外，多了一个奖励项。」纪青说道，「叫……声望？」 声望？ 那是什么？ 余昭愣住。 【战场速报！奖励里出现了一个「声望」。】 这次战场活动也有直播，不过不是每人一个直播间，是整个战场一个大直播间，画面不时随机切换——没办法，战场太大，一个画面根本拢不住。 观众包括没有仙露买体验券的，战死等待轮到自己復活的，也有就是不爱自己上手，更喜欢看别人玩的…… 这些玩家也没闲着，他们活跃在打探消息第一线，在箭幕里热烈讨论着。 【声望？那是什么？】 【亏得各位道友还是修仙之人，字都不认识？声望，声誉、名望是也。】 【谁不知道「声望」一词何解，我是说活动里的这个「声望」是什么意思？】 【在战场上获得的名望吗？】 【有理，若是这样，一定是杀敌越多越好。】 【我死回来等復活了，我刚得到声望，我来说。声望的确能通过杀暗影怪得到，但不能普通杀，必须由至少三名试炼者合作击杀。有关声望的註解里还说了，累积一定声望，可解锁特殊战场模式。】 【合作击杀？至少三人？那岂不是要和另外两个人分积分？不得行、不得行。】 【是要分，分到的积分也的确比自己单独杀少一些，但道友你要这么想，人一多，杀怪速度快，得到的积分更多啊。好比说你一个人，也就对付、对付长豆角，再找两个人一起，就能杀圆葱头了，它的积分才多呢，顶几根长豆角。】 【正是此理，这跟白莱之殿的挑战一样。一个人打呢，是可以包圆奖励不错，但时间长啊，有那功夫，五个人组队都能打赢十次了。所以还是人多划算，当然不能太多，不好沟通。】 【你们这些人说得起劲，都有上场资格吗？】 【我有啊！谁跟我一起？】 【我復活时间到了，哪位道友有意的，我在泉边等你。】 【诶？等一等，道友你还没说具体哪个位置呢？泉边那么大。】 【对啊，先别走，你也还没说声望累积完，会解锁什么特殊战场模式呢？】 【道友们不用急，看直播，大家都开始合作赚声望了，相信很快就能有人累积够。】 …… 「那群石球、那群该死的石球！」 藤黄咬牙切齿，最坏的可能发生了，那群石球全变了，它们不再各自为战，不再哄抢竞争，都开始三五结伴，成队行动。 一丛丛嗜血藤被剷除，一株株夺魂树被围灭。 几百个石球小队满场乱滚，所过之处寸草无生。 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 藤黄偷眼望向天空，云雾瀰漫，但他知道主人定在那层层云雾之中盯着他的每一个行动。 「绝不能失败！」藤黄想，既然嗜血藤和夺魂树不行，那就加上其他的。 要说他手里最厉害的毒植，当属千里无息和浮光掠命这两样，如果大范围催生，一定能除掉石球们。 这两种毒植品阶高，催生所耗灵力也大。因此，在杀巨狼时他也才各使了一株，一直没捨得大规模催来对付石球，但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 藤黄撒下灵种，调动起全部能用的灵力。 「沙沙、沙沙……」 空中生出无数云朵般的白色浮植，随风飘荡，撒下一团团几近透明的轻絮。 「哗啦、哗啦……」 地上冒出无数圆球样的黑色植物，破土而生，裂出一个个皮薄水多的球果。 「增加品种了？」监控光屏前，陆垣第一时间发现了变化。 巨狼一战，这两种毒植小露过一手，因此陆垣对它们的能力，也知道个大概。那些轻絮状似无害，实则生命力极强，一落到人身上便会扎根寄生；黑色球果则体积极小，难以察觉，不仅一碰就炸，留下的汁水还具有极强腐蚀性，会附着于猎物体面，造成持续伤害。 两种毒植一出，战场局势瞬间扭转。 「小心那片飞来的绿花菜叶！」 「我中招了，中了负面状态！别蹲下啊，给我站起来跑啊！」 「艹啊，这里居然藏着颗红柿子，没看到，炸死我了！」 「谁的月牙铲，你铲到我了不知道吗？」 「让开，让我过去，我要躲菜叶。」 「我也想让，往哪让啊？没见我脚边都是柿子汤吗？」 第171页 「啊啊啊，前边的倒是走啊，快走！」 …… 石屏战场，众修士玩家乱糟糟，一片混乱。不是他们想乱，实在是这新出的两种暗影怪招式太刁钻。 绿花菜，本体漂浮天上，只有远程攻击起效。绝招「菜如雪」，招如其名，能像下雪一样往下撒菜叶。这种菜叶无法用攻击破解，只能靠躲，一旦碰到，立刻获得名为「性凉助消化」的负面状态：化身小人速度降低两成，还会跑着跑着，忽然捂住肚子蹲下，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状态名了。 红柿子，本体深埋地下，最好还是用远程攻击。绝招「柿似雷」，也很是招如其名，它能不断生出小小柿子，放出去追着玩家滚，一个没注意踩中一颗，就是一记闷雷灭顶，血条直接减半。那还不算，炸完后还会留下一滩滩的柿子汤，这柿子汤有如沼泽，踩到就会下陷，不停扣血。 这俩，一个在天，一个居地，全方位无死角展开攻击，哪怕是修士们亲身上场，也得开神识细心提防，何况是透过石屏控制化身作战呢？ 画面不全、视角受限，再加上其他玩家碍事，场面怎能不乱？ 「哥哥，你怎么给它们设定了这么厉害的招式？它们本来都够强了，连石头都能扎根，都能腐蚀。」羊小球担忧道，「咱们的石球会不会坏掉？」 「招式是根据现实拟定，适当艺术加工的。至于会不会坏，石球的控制阵法都刻在核心深处，轻易腐蚀不到，所以暂时不用担心。」 羊小球：「那如果时间长了呢？」 「时间长——也不用怕。」陆垣笑眯眯，「大不了弟弟你辛苦辛苦，再刻一万补上嘛。」 羊小球：「……什、什么？！」 「逗你的，放心吧，不用再刻。」陆垣抢在羊小球爆发前道，「石球坏掉前，玩家一定会除掉它们的。」 「真的吗？」羊小球保持怀疑，怎么瞧那些被打到东躲西藏的玩家也不像能行的样子。 「这两种毒植所以强，主要就强在活动范围大，难防又难察上。只要玩家解锁了新模式……」 陆垣说着，看了眼后台：「嗯？这么快，已经有玩家声望达标了？」 「新模式解锁了？」羊小球一喜，「新模式叫……诶？就叫团战？好简单啊。」 「意义可不简单。」陆垣说道，「因为不是独行，也不是组队，这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团战。」 * 復生泉边挤满了避难玩家，顾姚挑人少的地方小心走着。 他今天也是够惨，兴沖沖跑进通天塔，没跳成飞剑不说，还成了终结迷宫活动的祸首。要不是战场活动公告及时发布，他恐怕得连夜逃出通天塔避难去了。 而说起这次战场活动，顾姚又是一把辛酸泪。他属于有邀请函的试炼者，能自动取得活动资格是没错，可只有一条命，因为此次活动虽然不限制復活次数，但需要用仙露换復活名额。 他一进塔就终结了迷宫活动，兜里哪有半滴仙露？ 没仙露，就没得买命，没得买命，他、他…… 最终，顾姚想了个绝招，一条命是吧？他蹲在復生泉里不出去了还不行吗？ 復生泉所在区域，暗影怪的一切攻击都落在泉水本身，因此只要躲的好，他能一直活到暗影怪全灭，或者泉水干涸，总之是战场活动结束为止。 可是…… 顾姚蹲在偏僻一角，看着其他人或放技能，或出绝招，奔来跑去，羡慕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可是要有可能，谁不想真正参与到活动里去呢？ 【叮！初级团长「真得管教」正在附近招募团员，是否响应？】 一个对话框忽然跳出，同时一个黄色的发光箭头闪烁着，指向不远处水边站立的蓝衣玩家。 诶？顾姚眨了眨眼，擦干口水。 「团」？ 有点眼熟，这个字今天似乎还在哪儿见过，在哪来着？ 倒计时即将结束，石屏再次发出提醒。 顾姚收回思绪，目光落在「真得管教」四个字上。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名称是……苏以泽他哥？ 「原来如此，这就是新模式。」苏以灏滑动屏幕，自言自语。 几天前，白莱之殿一战结束后，他狠揍了嚣张弟弟一顿，也算亮明身份，接管了千机谷驻地的事务。门内如何整顿不提，通天塔这边，领头的苏小少爷被罚闭关反省，他率领的千机谷玩家们自然也跟在了苏以灏身边。 跟苏以泽不一样，苏以灏一来是千机谷少谷主，有积威；二来是百年难遇的阵修奇才，有能力。有他带领，一群阵、符修玩家愣是挤掉不少剑修，在五行迷城的试炼中排名在前。 本次战场活动同样如此，千机谷虽然才来了五人，但配合默契、表现绝佳，连续斩杀多只暗影怪，苏以灏也因此第一个积累够声望，解锁了新模式——团战。 【恭喜试炼者「真得管教」成为初阶团长。】 紧随祝词，苏以灏的个人面板也发生变化，居中出现一个【招募】选项，下方横十竖二，共排列二十个方框。 点击招募，附近一定范围的玩家立时获得通知，每有一人响应，便有一个方框亮起，显示出该人的化身头像和名称。 苏以灏发现，只要选择头像，就能查看该团员的能力等级、入团后战绩等基本信息。同时他也能单独联繫每个团员，共享团员视野，查看附近小地图，为团员标註目的地…… 第172页 这种种功能，苏以灏越是翻看，心间猜想也越清晰，这所谓团战或许…… 「是苏师兄吗？」一个红衣小人走近，单独发来对话。 「你是……」苏以灏抬头一看，傲世剑尊？想起来了，他听蒋泊文提起过，「是守一宗的顾师弟啊。」 「苏师兄，」顾姚实在好奇得紧，也不多客套，直接问道，「团是什么？我响应完，说找你报导，是要干什么？」 【叮！团员已全部招募完毕！】 苏以灏关掉通知，望向不远处疯狂捕猎的暗影怪们，「干什么，我也只有一个模煳的想法……顾师弟若是有兴趣，咱们一道试试好了。」 …… 【各位道友，不要退缩！都给我沖啊！】 【你们甘心败给绿花菜和红柿子吗？】 【对，拿远攻武器的，快上啊，没看到那么多花菜都在天上飘着吗？】 【别瞎起闹，你光盯着天上的花菜，没见地下全是柿子吗？不等你对准菜心，保管先给柿子炸死。】 【太对了，奉劝大家别轻举妄动，我就是这么死回来的！】 【若是找人合作，一人对付柿子，一人对付花菜呢？】 【没用的，这招我和我朋友早试过了，但数量实在太多、太多了，根本应付不过来。】 【不止，还有其他人捣乱呢！我说你们打的时候能不能看着点周围？】 【怎么看？石屏就这么大，谁知道哪里忽然冒出什么来。】 【对啊，又不像真打，可以神识外放，真当化身后脑勺也长眼吗？】 【长了！长了！快看那几位道友，他们后脑勺一定长眼了。】 直播画面中，五个玩家正全力疾驰，一根长豆角鬼鬼祟祟从后方跟上，无声一刺，居中一人像是后脑勺长了眼般突然蹲下。长豆角一击落空，从那人头顶飞跃而过，而左右四人则像是早知此击于己无碍，闪也不闪一下，继续向前勐冲。 这五人的奇妙表现一下吸引了观众们的注意，直播间似乎也体谅众人的好奇心，将画面暂时锁定到五人身上。 只见那五人跑至一处土包状的山坡停下，三人面向一侧站好，另两人做护卫状。 他们所向不远的地方，盘踞着一颗大柿子，柿子周边环绕着深不见底的柿子汤沼泽，内有数个小柿子浮浮沉沉；同时有一朵绿花菜漂浮在大柿子上空，不时撒下花菜叶，跟大柿子做配合。 观众们不明白这五人站在这儿是想干嘛，因为此处离两怪尚远，哪怕手握远攻武器也无法攻击。 却在这时，在两个护卫的保护下，居中三人动了。他们掏出武器，或鼓风，或旋镖，用的全是可以造风的技能。一瞬间，靠近山坡一面的花菜叶全被吹偏，清出一片晴空。 与此同时，第六人出现，悄悄摸到了沼泽边。 【啊，我懂了，他们一定是一伙的，五人负责吹走菜叶，一人对付柿子。】 然而不若箭幕所猜，那人并未对柿子出招，一见小柿子滚出，是拔腿就跑，眨眼就跑出画面去了。 观众们：「……？」 所以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紧接着，又有一人摸到沼泽边，感知到有人靠近，小柿子立刻滚出，向那人滚去，那人同样毫不恋战，撒腿就跑。 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 一模一样的套路，一模一样的跑路，观众们看得简直都快麻木时，情况起了变化。 那是第十个跑去沼泽边的玩家，沼泽中却并无一只小柿子滚出，大柿子不断鼓起、瘪下，也只徒劳地吹出一池皱波。 好机会！观众们眼睛一亮，心也高高悬起。 谁在附近，快去攻击，它生空了！ 说时迟那时快，五个玩家窜到沼泽边，他们速度之快，像是埋伏许久，只等此刻一样。 这五人身法灵动，尤其打头之人，一袭红衣，手持灵剑，格外亮眼。 看着他头顶的名字。 【傲世剑尊？！】 【什么？傲世剑尊？】 【好小子，是他，真的！】 丝毫不知观众的躁动，顾姚在池边站定，施放绝招。千影剑悬空横立，幻出数十把一模一样的影剑，数剑齐发，流星落雨般，往那大柿子砸去。 其他四人也都各祭武器，飞箭、长索、环镖、远矛，清一色的远程攻击使出，一击叠着一击，画面像炸出一片烟花海。 直到那大柿子鼓动身体，又吐出无数小柿子的瞬间，五人又仿佛商量好了一样，同时收手，后撤消失。而之前没引到怪的第十人则快速补上，承担起被小柿子追的任务。 就这样，清场的、护卫的、引怪的、输出的，二十人精密配合，几轮过后，大柿子哀嚎一声，化作光点消失。 观众们迟迟回不过神来之际，镜头拉远，一个蓝衣小人进入画面，他并未出现在之前的对战中，却面向战场，肃然而立，颇有几分高人的意味。 他的名字，众人也很熟悉。 【恭喜初阶团长「真得管教」带领战团成员击杀红柿子，获得「团战初胜」成就。】 至此，观众和玩家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 「砰！」 又一团「千里无息」被射中，砰然坠落，而它下方，一株「浮光掠命」也在十几颗石球的围攻中慢慢枯萎。 「啊！这里……啊呀，哪里……」藤黄四下奔走，到处抢救，忙得是焦头烂额。 第173页 「藤黄，这么久了，你还在磨蹭？」敖仓冷冷的声音响起。 「主人，我、我……」 藤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是真的、真的尽力了，但谁知道这些石球那么邪门呢？ 一开始各自为战很好对付，接着忽然三五成群结伴行动，而随着他催生出更多更强的毒植，石球队伍也开始扩充，十几只，二十几只…… 打到现在，最多一群，足足有四五十只！它们各有分工、合作紧密，满场横扫，势不可挡。 一群已经难以对付，而类似这样的，全场有三十多群！ 他藤黄再努力，也只是一个灵体，顾了东，顾不了西。 「主人，我、我实在顶不住了！」藤黄哇的一声，竟是给打哭了。 「废物！废物！」 敖仓的声音饱含怒意：「白废了那么多灵力，结果还是要靠我！」 在藤黄的颤抖中，秘境空间剧烈震动起来，天空中那好似亘古不化的浓稠白雾开始散去，有什么东西缓缓下落，投下一道压迫性的阴影。 埋头抱膝、闭眼默念清心诀壮胆的徐生丹感知到什么，颤巍巍地抬起头，顿时瞪大了双目。 那、那是什么东西？ 他徒劳地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实在是那玩意太过超出他的认知，也太考验理智。 甚至于，遭遇那么多变故都没晕的徐生丹，才瞧了一眼，便受不住冲击，双眼翻白，昏死了过去。 「这是被逼到现真身了？」 光屏前，陆垣也注意到了变故，他调整监控角度，打量着这位邻居的灵体全貌。 经歷过大风大浪的陆策划自是淡定，完全没被吓到：「难得，这位邻居有点恐怖天赋，就是这风格嘛……也太不修真了。」 第52章 boss战 灵植葱郁的旷野，树影婆娑，藤草摇曳，白雾如轻纱、似绒绸，缥缈缭绕，一派仙风仙气之景，唯独除了天上一点。 只见浓雾翻涌中，数条黑色触手探了出来，接着现身的是一颗硕大眼珠，无头、无身，只有孤零零一颗眼珠。 那眼珠背侧覆着一层土壳，长虫样的黑色触手便从此壳破土钻出，张牙舞爪；正面没长眼皮，瞳色浊黄，瞳孔竖着，好似某种毒蛇。 最令人不适的，是那瞳孔上死死钉着的一支漆黑长箭，以它为中心，无数黑色裂纹扩散开来，密密麻麻，蛆虫般蠕动不止。 「箭？他受了伤？」陆垣纳闷，「什么武器能伤到灵体？还是说，那只是造型的一部分？」 「哎呀，别管什么型不型了。」羊小球叫道，「你看啊，哥哥，玩家顶不住了！」 眼珠背面的土壳颤动着，分出数不清的小土块，雨点般砸下。土块落地后软成一滩滩黏土，活物一样游来爬去，粘住石球们。 「各位道友，快躲、快躲！」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人呢？你们都在哪？」 「我被困住了，团长快派人救我！」 游戏画面中自是没有什么眼珠的，有的是突然从天空降临，投下一片阴影的超大暗影怪。 这暗影怪不仅体型超大，实力更强。 大部分玩家连它什么样都没看见，就瞬间萎顿在地，死回了復生泉。 而不等扛过第一波冲击的玩家站稳，数不清的白色物体开始从天上掉落。那物体呈月牙形，一头尖，一头平，落地后立刻没土消失，接着泉涌般喷发出无数叶子，群蛇狂舞地缠住玩家不放，直到勒死。 更可怕的是，玩家哪怕侥倖逃脱了那些叶子的纠缠，也会留下各种后遗症：有人活动受限，无法接近其他玩家；有人视野缩小，画面扭曲；还有人的随身包裹无故消失了数个道具。 遭此变故，玩家都懵了。 当然，观众们更懵。 【发生了什么？我就低头翻瓶丹药的功夫，怎么看不懂？这是哪种暗影怪，如此厉害？】 【好像说是暗影界最强·暴君——剁头。】 【剁头？名字很霸气啊，比白莱强多了，真身是什么？】 【不知道，但暗影怪的真身都是凡间蔬果，技能也与蔬果功效相关。】 【哪种蔬果能有这么多「功效」？吃了不会死人吗？】 【是啊，我的师尊啊，居然有三种负面状态！咱们修真界的毒植也莫过如此了吧。】 【叶子细长，扁状，倒是常见，只是为何分别有黄、绿两种颜色？一种植物同时长两种叶子吗？】 【那些月牙形、白白的东西呢？是果子么？】 【啊，道友说到这些果子，让我想起一种凡间蔬菜。那东西是有点可怕，如果真身是它，倒也难怪这么厉害。】 【你想到了什么东西？】 【快说、快说！】 这时直播画面一转，从满目苍夷的战场转到了天上，将那超大暗影怪浮在空中的真身纳了进来。 却见它呈扁球状，通体灰白，微微发紫，顶部突起一个空柱，侧面则长有许多竖向纹路。 【啊，就是它，就是它！我想到的就是它！】 【一颗大蒜？！】 【等一下，大蒜跟「剁头」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因为……大蒜又分独头和多头？】 众修士：「……」 尽管暗影怪的名字让人无语，但仔细想想，它展现出的技能倒真挺符合大蒜「身份」的。 第174页 大批玩家委顿而死，源于大蒜的灭虫功效。 【灭虫】：一次性震慑技能，首次出场一定时间内，持续对全场试炼者造成伤害，若试炼者本身已受伤，减血量翻倍。 天上掉落的白色月牙是一颗颗蒜瓣，落土后有的长成了绿色蒜苗，有的长成了黄色的蒜黄，它们一起形成范围技能。 【蒜苗蒜黄】：凡被蒜苗击中者，灵力条持续扣减；被蒜黄击中者，血条扣减；两种攻击兼中兼扣。 过量食蒜有害，于是玩家们遭到攻击后，获得的负面状态叫【过食】，三种随机症状表现也都与吃蒜有关。 【口气难除】：一定时间内，无法接近其他人，否则持续掉血。附近人越多，血量掉速越快。 【视力受损】：石屏可视范围缩小至三分之一，全部画面以色块显示。此状态直到服用疗伤丹药，或復活后清除。 【肠胃不适】：随身道具消失一到三件。 「其他的我都能理解，但是最后这个……」羊小球看完简介，不解道，「肠胃不适和道具消失之间有关系吗？」 陆垣：「当然有关，肠胃不适导致身体虚弱，身体虚弱于是无法负重，无法负重，就只好消失几样道具减减重咯。」 羊小球：「……哥哥，说实话，你其实只是想趁机消耗玩家的道具吧。」 「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什么趁机，我可都是为玩家们着想。」陆策划振振有词，「这段时间玩家囤了那么多道具，不帮他们腾点空间出来，他们哪有动力攒新的？」 羊小球：「……」 「好吧，就算这个设定有理。但是，哥哥，我还是觉得这些技能太强了。」羊小球说，「又是范围技能，又有好多负面状态，它还飘在天上……你看你看，那些战团也打不过他，都被它打散，聚不起来了。」 「作为这次战场活动的最终boss，强一些也是应该的。至于你说战团被打散——」 陆垣翻阅后台数据：「只是些过渡战团，不用担心。」 羊小球：「过渡？那是什么意思？」 陆垣没有回答，却反问：「这次的活动名是什么？」 「啊？活动名？不是千人团战吗？」 「对，就是千人团战。」陆垣意有所指。 「『千人团』战，五十几人的小团，自然只能算过渡了。」 「啊啊啊！」 顾姚双手抓头，快气死了。 他死了，他怎么能死了呢？ 前一刻，他还在苏师兄的团里混得如鱼得水，一把千影剑所向无敌，谁想天有不测风云。 「啊啊，为什么突然蹦出那么大一只暗影怪？出就出吧，你先说一声，我好躲啊……这下好，没有仙露，不能復活了。」 「早知道我躲在復生泉里，不响应不加团……不不，应该加团，加团是对的，可是、可是……我就这一条命啊！」 打击太大，他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这时，一条通知在石屏上浮现。 【试炼者「傲世剑尊」化身死亡，因仙露不足，无法復活。】 「知道了、知道了，不用再提醒，我知道没法復活……啊，闹心，我——诶？那是什么？」 却见后面还跟着一句话。 【您有战场活动专属道具未使用，是否选择转赠。】 「专属道具？」顾姚愣住，问，「什么专属道具？」 一块令牌模样的金色道具应声显现，缓缓旋转，展示不同角度，下方四个大字。 「高阶团令……啊！」 顾姚想起来了，这令牌是迷宫活动中，自己发现秘宝所获的奖励。由于那段记忆太过悲惨，他一时忘了，如今盯着这「团」字，顾姚若有所思。 「之前被问响应加团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字眼熟，原来是在这儿看的。高阶团令……意思是……」 【专属道具只能在本次活动中使用，因试炼者无法復活，请选择丢弃或转赠。】 一个提示框跳出。 「选赠送吧！」顾姚道。 扔是不可能扔的，参与一次迷宫活动，唯一得到的道具，白扔了多可惜。 「我不能继续上场，让我的道具上场也不错。」 【请选择赠送对象。】 「赠送对象啊。」 顾姚沉吟，他不知道高阶团令的具体用处，但若真像他猜的那样…… 决定了，顾姚抬起头：「我要送给……」 【叮！】 战况越发焦灼之际，通天塔内，苦战的、等復活的、看直播的……每一名修士玩家同时听到提示音。 众人一顿，不约而同抬眼，往浮在石屏最上方的公告看去： 【全体试炼者请注意！】 【特殊道具「高阶团令」完成绑定，战场活动更新，高阶团战功能已激活。】 * 「来人讷，快来人吶，饿死我了！」 偏僻院落，居中一处圆形阵法内，蓝衣少年坐在地上，扯着脖子高声唿喊。 「吱呀——」院门开了一条缝，闪身进来一个穿同款蓝袍的圆脸少年，一熘小跑到阵前。 「小苏师兄，别喊别喊，我来了。」 「怎么才来！」苏以泽愤怒拍地，「我都饿死了。」 「我、我给守一宗蒋师兄的店铺送符去了。」程景安边解释，边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碗灵粥，四五样小菜。 第175页 「你要出门就提前送饭啊，再说蒋泊文那家店又不远，至于这么——」 苏以泽说着，注意到程景安眼神躲闪：「不对，你骗我！到底出什么事了？难道我哥……」 「没、没什么，跟少谷主无关。」程景安一咬牙，说了实话，「是、是通天塔在办限时活动，我本打算看一眼就走，没想到一看就忘……师兄，我错了，我——师兄？小苏师兄？你、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苏以泽脸色狰狞，双眼似要喷火。 限时活动？限时活动！ 想他苏以泽在通天塔，一向唿风唤雨，何等威风。一朝落难，给他哥罚关在阵中，每日露天席地，吃口饭都得让师弟偷送。不能上塔，不能试炼，不能看直播，不能刷留影壁…… 已经够难捱了，现在又告诉他，通天塔居然瞒着他偷办活动了！ 程景安：「呃，也不能说偷办吧，挺光明——」 「我不参加就是偷办！」苏小少爷蛮横说罢，又急切问道，「快给我说说，是什么样的活动？」 等程景安一五一十讲完，苏以泽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么说，迷宫活动已经结束，又开启了一个战场活动，而且是上千人一起参加的大活动？」 「对，不过因为想起要给师兄你送饭，我只看了一个开头就出来——」程景安话没说完，就看到苏以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盯得他心头髮颤，「师兄，你看我干什么？」 「程师弟，你精通各种阵法，十绝困阵想必更是不在话下吧。」 「师兄你，不会是让我破阵吧？」 「不愧是师弟，就是聪明！」 「不成不成。」程景安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少谷主下过令，不许我们帮你，说必须你自己悟出破阵方法。」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苏小少爷暴怒，「你帮我一把又能怎么样？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啊你——」 「你想想我平时对你有多好，忍心看我这么惨，非要师兄我哭出来求你才答应吗？」 「我……」程景安心肠软，一听这话犹豫起来，「那、那师兄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尽管说。」 「进塔后必须小心行事，只能旁观，不能参加活动，以免被少谷主发现。」 「好好好。」苏以泽连连点头，答应道，「只旁观，不参加。」 才怪了呢！ 一进塔，苏小少爷就将答应好的话忘在脑后，先是抱着许久未见的石屏狂亲数下，待其启动后，就一刻不耽搁，直接选择加入战场活动。 他最大的克制就是给化身换了一套低调点的衣服。 「被发现？哼，千人团战，上千人呢，数人头都数不过来，我哥又不是仙人，怎么可能发现我。」 他得意地嘟囔，忽地瞥见石屏上一行提示。 【欢迎试炼者「阵不差灵石」！您为首次进入活动，已将信息上报，请等待分配。】 「上报？上报给谁？」 苏以泽愣住，程师弟没提过这档子事啊。 愣神间，一条标註「总团长」的语音信息发来。 「总团长又是啥？」他下意识点开，熟悉的声音在整个洞府响起。 【苏以泽，谁帮你破的阵？是程师弟吗？】 苏以泽：「……」 「哥、哥？！」他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没听错吧，那什么总团长是他哥？ ——上千人呢，数人头都数不过来，我哥又不是仙人，怎么可能发现我。 结果话没落地，他就被发现了，苏小少爷脸疼，腿更疼——上次被打的。 值得庆幸的是，苏大哥没有冲过来再打他一顿的意思，只说了句：「既然来了，就尽一份力吧。」 然后就见一直处于等待中的石屏画面起了变化。苏以泽的化身出现在一片蔚蓝湖水边，身边到处是跑动的小人，眼前还有一个棕色箭头不停闪烁。 「嘿，道友！」有人走近他，热情招唿，「你也躺客团的？」 躺、躺什么？ 苏以泽一脸懵地看向那人头顶，没有显示通天塔暱称，只有几个棕色加粗的大字「三·7」，再看他自己，则是棕色的「四·10」。 不等苏以泽搞明白，那人已跑动起来，还不忘回头招唿他：「站这儿愣着干嘛？走啊。」 苏以泽只得跟上，两人循着箭头指示七拐八绕，途中遇到不少跑来跑去、不知在干什么的修士，最终来到一处流光溢彩，似接天屏障一样的巨大光瀑前。 那人钻进光瀑中，沐浴在流光里。 苏以泽不明所以，也照做。化身小人进入瀑布瞬间，旁边浮出一个灰色图案。 那图案苏以泽相当熟悉，熟悉到化成灰都能认出的地步：一个线条简单的小人儿侧着脸，两手聚拢在嘴边，呈喇叭状对着远处嘶喊。 「嘲讽……」 「道友你是嘲讽？」带路的那位听到这话，插嘴道，「我是『挑衅』呢！不过都没差啦，团战模式下的躺客技能和组队模式不一样，不分具体效果，都是先点亮，再——」 「从刚才就一直听你说，躺客到底是什么？」 眼看灰色图案在流光中一点点亮起，苏小少爷的心中也有了某种不妙预感，但他不死心，仍想验证一下。 「躺客你都不知道？道友，多久没上塔了？我跟你说，这个躺客啊，是——」 第176页 【三队、四队！速去预定地点集合！】 【重复一次！三队、四队！速去预定地点集合！】 一道清亮女声自石屏传出。 「是团长，说咱们呢！技能点亮完了吧？快走！」 那人不由分说，拉起苏以泽就跑，飞也似的跑到一处空地。那里挤挤挨挨，已经聚起不少玩家，众人武器各异，衣着不同，唯独头顶文字都是棕色的。 【三队全体集合！】一个粗犷男声道。 【四队全员抵达！】一个细柔女声说。 【好，躺客团的诸位道友请做好准备，待会儿听我数到一时，一、二队所有人收技能，三、四队所有人释放技能。】那被称为团长的女声说道。 【准备，三……二……一！】 上百人周身亮起棕色光芒，汇集成一道沖天光柱，刺眼无比，几乎映亮了半边战场。 于此同时，一道暴怒的吼声在众人头顶炸响：「该死的肉虫！吾灭了你们！」 天空中投下一道巨大阴影，将这上百人笼罩其中。 【注意注意！换躺成功，一、二队速回光瀑补充技能，三、四队按预定路线移动。注意保持距离，都躺好别站。】 「躺好别站就是把握距离，既别太近也别太远，好让暗影怪的攻击始终落在咱们身上。」热心带路的道友小声跟苏以泽解释道，「至于躺客的意思——」 「你，不用讲了……」苏小少爷有气无力。 想到当初白莱之殿一战，自己被纪青捆着做诱饵，躺着打完全场的悲惨经歷，他能再不明白「躺客」一词是什么意思，又从何而来么？ 没想到啊没想到，丢脸丢出了新词不说，一进塔又被拉着做回了老本行。 只是…… 【四队跟上，大家注意距离。】 【五队跟我走，遇到攻击互相救一下。】 「道友，咱俩不同队，你初来乍到多小心，躺久一点！」热心道友走了。 「新来的？那跟着我吧，我来带你。」另一个热心道友来了。 苏小少爷望着那些同自已一起奔跑的道友，心头莫名涌起某种感觉。 只是相比白莱一战，这一次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 活动直播间，画面不再切换各处，而是固定在一个全景俯瞰视角。 在这一视角下，玩家化身小如指甲，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但也正因捨弃了细节，观众们才能纵览千名玩家的整体战斗情况。 依照棕、蓝、金、绿、红，玩家们分成了五个大团。 棕色是躺客团，内部又分作两拨，分居战场左右，掐准技能时长，轮换上阵。如同两只大手，牢牢拉住暗影怪，带着它全场乱转。 蓝色是治疗团，同样分为两组，各自跟在一拨躺客团侧方。他们行动灵活，且极会抓时机，利用治疗技能给躺客们回血疗伤，最大程度延长拉怪时间。 金色和绿色两团都由远程武器玩家构成，他们坠在后方，各式攻击不间断地扔到多头蒜身上。 其中金色团玩家每一击的效果都绚烂又华丽，在摧毁多头蒜的保护外皮时效果格外显着；绿团玩家的攻击则没那么花哨，或掷砍，或箭射，简单直接，不过每一击的伤害更高，在多头蒜外皮掉落，露出红色血条后，效果更加明显。 至于最后的红色团玩家，数量是最多的，实力也普遍更强。只是他们的武器都为近程，无法攻击浮空的大蒜。于是便分作数个小团，满场游走，剑砍刀噼，清理【蒜苗蒜黄】技能造出的碍事叶子，保护其他四团安全。 这五大团虽然各由无数玩家个体组成，但他们行动合一，配合有序，浑然好似一个整体。 单个玩家死了，立刻有团友补上，因此成员虽生生死死，团体却始终保持活跃，攻击不断。 【啊啊啊，沖啊，道友们！】 【血条快见底了，再加把劲！】 在绚丽的战斗特效中，在紧张的配乐鼓点里，多头蒜的血条一点点变短，再变短……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丝。 「吼！肉虫们！颤抖吧！」 怒吼声席捲全塔，多头蒜倏然上浮，接着勐地砸下。一击碾死几百玩家后，钻进土中不见了。 【嗯？怎么回事？怎么消失了？】 【我们赢了？】 【好像没有，血条还在。】 【那颗大蒜呢？】 玩家们和观众们全都摸不到头脑，直到有人想起什么。 【艹！各位各位！咱们都忘了一件事，残血狂暴！】 【啊！对啊，中间打掉蒜皮的时候，它狂暴过一次。按照大白菜的情况，残血时会再狂暴一次。】 【它刚刚好像喊了「颤抖吧」，跟大白菜那时候一样。】 【不要啊，别狂暴啊，差一点就胜利了，千万不能失败在这里啊。】 【我不敢看了，要真的败了，要是失败……】 【道友们，先别慌，事情没那么遭，血条还剩一丝，成与不成，先看它狂暴后变成什么样再说。】 「轰隆、轰隆……」 在所有人的紧张注视中，地下传出闷响，土地一鼓一鼓，寸寸开裂。 「艹，什么玩意钻出来了？！」 「啊！救命！」 「快撤，大家快撤！」 …… 「七百二十五……六百四十八……五百一十六……」 第177页 石屏上，生还试炼者的数目不断下降，苏以灏眼神凝重。 自他接受顾姚赠送的高阶团令，激活高阶团战功能，并凭着最高声望出任总团长以来，按照总团、分团、小队、个人组织的战团势如破竹。先是轻松扫除长豆角、圆葱头、绿花菜、红柿子四种小暗影怪，又一点一点，将这只超大暗影怪磨至残血。 不像观众和普通玩家，苏以灏作为团长，早预想到会有残血狂暴，也时刻准备着，视情况更新战略。 只是没想到，残血如约而至没错，威力却远超他所预料。 【暴君「剁头」的狂暴形态：剁头苔】 本体是一株擎天巨柱模样的蒜苔，从土内钻出成株后，顶端开出蒜苔花。那花粉粉紫紫，状似无数细小蒜瓣聚合而成，美丽又灵动，招式却是那样狠辣：向四面八方发射这些小蒜瓣。 这些蒜瓣骤雨般落下，一砸一地坑，一打一条血。 「拉不住，嘲讽、挑衅、结仇……全部失效。」 「疗伤技能用不了。」 「距离太远，我们攻击不到它。」 「防御道具也不能用。」 汇报如雪片般传上来，不仅所有人的技能全部灰掉，只剩下基本武器招式可用，更糟糕的是一条通知。 【战场活动接近尾声，残血阶段，復活停止。】 望着那密集如筛的蒜瓣雨，苏以灏握紧了拳。 復活停止，也就意味着每个人都只剩一条命了！ …… 復生泉内熙熙攘攘，当得知仅剩最后一条命，玩家们不敢轻举妄动，聚集在有防护效果的復生泉里，等待指令。 【叮！您有一条来自总团长的信息。】 几乎同一时间，千余名玩家收到通知，所有人停下闲谈与张望，打开阅读。 【各位团员，感谢众位信任，由我担任总团长，指挥战团行动。但如今暗影怪残血狂暴，技能失效，復活停止，情势危急。我才能有限，左思右想，只想到一条出路——冲过去！】 【蒜瓣雨虽然稠密，看似覆盖全场，实则蒜苔柱周围存在一小片雨打不到的安全区。暗影怪血条仅剩最后一丝，只要我们冲过去，哪怕只有一人，也能获得胜利！】 【道友们，感谢诸位之前的奋战，我以总团长的身份，在此下达本次战斗的最后一个命令：】 【沖吧！】 【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成与败，在此一举！】 復生泉内，上千修士静默垂立，仿佛凝成了一座座雕塑，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移动。 直到不知谁第一个喊出声来：「干他师尊的，沖！跟它拼了！」 「对，拼了，不信咱们一群修士干不过一根蒜苔。」 「胜利属于修真者！」 「沖啊，为了胜利！」 上千玩家吶喊着，洪水般倾泻而出，向着蒜苔底柱发起冲锋。 像是感知到危险，蒜苔花发射的蒜瓣更加密集起来，天空都染成了粉紫色，轰隆声响不绝于耳。 玩家成片成片地倒下，止步雨中，退出战场。 一千多……九百多……八百多…… 活人越来越少。 百丈……几十丈……十几丈…… 目标则越来越近。 终于，踏着尸山血雨，十二名玩家沖入最后十丈。 「去死吧！去死吧！该死的肉虫们！」 蒜苔咆哮如雷，收缩蒜力打击范围，集中蒜轰十二人所在区域。 比之前密集数倍也强力数倍的蒜雨袭来，六名玩家当场毙命，四人也在随后数丈内先后中蒜身亡，整个战场只剩下最后两人。 直播对准两人，给出特写画面。 对这两人，众修士都颇为眼熟。打头那位正是全塔实力排名榜首、热爱高难挑战的重剑修士「不沉」；落后些的则是一战成名、缔造了「躺客」一词的女剑修「青」。 这两人身法灵动，反应敏捷，像两条穿梭不息的游鱼，左一晃，右一闪，就冲到了蒜雨边缘。 当时是，不沉距离安全区只差一步，纪青也仅差两步，胜利在望，却变故陡生。 两颗蒜瓣横空飞至，它们速度奇快，角度也刁钻，一颗击向不沉后肋，一颗打向纪青胸口。 「啊！不是吧！」 「就差一点了！」 「躲不过去的！」 「不要啊！」 眼见两人避无可避，即将殒命落败，全通天塔修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却在此时，纪青动了。只见她不避不闪，主动迎上袭来的蒜瓣，同时右手一挥，变剑为鞭，鞭尾则扫向攻击不沉的那一颗。 「啪！啪！」 两蒜同时炸开。 不沉纵身一跃，几乎擦着爆炸的边缘滚进了安全区内：「道友，你……」 纪青已然倒在了安全区外的最后一步，身体消散前，只来得及留下最后两个字：「快去！」 「咔哒哒！」 巨柱之上，蒜苔花苞转动，调整着发射角度，安全区也即将不再安全。 不沉紧跑几步，抵达蒜苔柱边。 「嗖嗖嗖！」 蒜苔发射蒜瓣，向着下方，流星落火般，狠狠砸下。 不沉举起重剑，对着苔柱，噼山斩岳般，重重一挥。 …… 足足数息，通天塔寂若无人，每一处洞府内，每一块石屏前，两千多名修真者，尽皆屏息凝神。 第178页 直到绿色天柱轰然倒塌，化作无数光点；直到死去的玩家们一一復活，重归屏幕；直到繁花似锦，贺语浮出，众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胜了？」 「胜了！」 「我们胜了！」 「胜利属于我们！」 「好耶！」羊小球也被这气氛感染，兴高采烈地欢唿起来，只是他还惦记着一个问题，一个终局开始时，他就想问而没问上的问题。 「哥哥，为什么在最后，你要停止復活，让玩家只能靠一条命呢？」 「是啊，为什么呢……」陆垣的视线投向玩家。 立下大功的「不沉」在发箭幕，这位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不爱交际并极度抠门的石剑修，竟然破天荒地花费一块灵石的「巨款」，购买了一个喜庆效果。 遗憾倒在最后一步的纪青在微笑，这或许是她有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明明「差一点」却仍然笑得如此舒心。 三板斧余昭在给好友杨疏发语音，他充满激情地讲述着自己刚刚构思出的，几篇围绕这场大战的影文帖题目。 总团长苏以灏调息吐纳许久，才压下紧张到颤抖的手，然后第一时间发送箭幕：「高阶团令由『傲世剑尊』道友赠送，此战他功不可没。」 看着满屏夸赞，红衣少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颇为自得：「这回你们不埋怨我，知道我的好处了吧。」 同时看到那些夸奖之词的蓝衣少年撇撇嘴，正准备如常奚落几句，画面里几个剑修凑过来。 「道友躺客团的？来来来，一起庆祝啊，你们最不容易，我们能赢全仰仗你们躺客。」 「庆祝？太傻了，我才、我才……」 苏小少爷嘴上嫌弃，手却自做主张，操纵化身跟了过去。 「下不为例。」他的嘴角一点点翘起，嗯，做躺客的感觉……还不错。 玩家们跳跃着、欢唿着、拥抱着。 相识或陌生，此刻已不那么重要。 随暗影怪一同消散的，还有修真者间惯有的忌惮与隔阂。 「该走了。」陆垣关上光屏。 早在游戏进行到多头蒜残血狂暴时，契约阵就已准备完成，随时可以启动。也因此，最后的残血阶段战斗，其实是掐断石球连接，只发生于石屏画面中的。在邻居秘境那边看来，就是石球们打着打着，忽然集体失去「生命」，不再行动。 而现在。 「玩家们打赢了属于他们的战斗。」陆垣说，「该轮到我们了。」 * 「石球！石球！该死的石球！」 碧仓秘境，大眼珠探出无数触手，反覆抽打着那些动也不动的石球。 敖仓气坏了，虽然这些石球都很弱，并未给他造成实质伤害，如今更是都已被他打「死」，可一想到不久前的情景，他就气到发抖。 这些该死的石球，他们竟然成群结队地滚去死狼身边，每只「拽」取一丝黑气后，挥舞着到处乱窜，在他的秘境里散播诅咒！ 敖仓只得追在后头阻止。然而那些石球狡猾得狠，它们分成两拨，一拨被他打散，另一拨又开始乱跑。熘得敖仓忽东忽西，骤南骤北，一刻也不得清闲…… 一想起这些，敖仓的触手又痒了。他正要加大力度，再抽烂几颗石球泄泄气时，忽然一顿，眼珠勐地转动，盯向某处。 就在刚刚，他感知到一股气息，一股不属于人类的气息。 「咕噜、咕噜噜……」 一颗石球竟「活」了过来，滚动到一处稍平整的空地后停住，向半空投出一道光屏。 光屏中是一只白色光球，光丝弯卷，像颗绒绒的毛球。 「餵、喂，听得到吗？」 白绒球说话了，是个六七岁小孩的童音：「亲爱的邻居秘境，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乖乖签订契约，过来打工，做伺服器吧！」 他说的话中存在很多敖仓听不懂的词语，但有一点敖仓明白了。 「原来是你！」敖仓恍然大悟，「这些石球……不是那个人类，你才是主谋！」 「嘿嘿，是我，是我，就是我！别废话，快跟我们签契约。」 敖仓触手凌乱飞舞，阴森森道：「我若不呢？」 「那我……」小白球话未说完，被一条黑色触手拦下，随后一个黑色光球飘到了光屏前。 他比白球大上一圈，浑身闪着深渊般的黑光。 「抱歉，孩子不懂事，说错话了，不该这么提议。」是青年的声音，温和有礼。 还算有个会说话的，敖仓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就听对方继续道：「应该直接通知。」 敖仓：「……？！」 「朋友，」青年的声音依然温和，却莫名令敖仓不寒而慄，「很抱歉地通知你，今天这契约呢，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你，没有选择。」 第53章 不知有妖 「姓名？」 「敖仓。」 「物种？」 「……秘境。」 「年龄？」 「我哪记得住什么年龄！」 「嗯，计数方面或有缺陷。」 「……」 「好，继续下一项，境口。境口呢，是指——」 「你给我等会儿再指！」 敖仓那颗浊黄的眼珠染上血红，恶狠狠瞪视面前的黑色光球：「契约我签了，空间让你进了。要杀要吃随你便，做什么问些有的没的，你是在嘲笑我吗？」 第179页 「敖仓境友，你误会了。」陆垣停下记录信息的手，「第一，这些问题不是有的没的；第二，我跟你签契约不是为吃你，是有份大业邀你同建。」 「大业？」敖仓眼珠转动，显然在听。 「境友以为在当今修真界，咱们秘境的生存环境如何？」陆垣也不等他回答，随即自答道，「我认为不好，很不好！修真界弱肉强食，人类贪婪无度，多少秘境一诞生，来不及成长，就折在毫无节制的搜刮中。」 「这又如何？」敖仓不以为意，秘境生生死死如大浪淘沙，他早已看惯，「是他们自己能力不行。」 「这话境友可说错了。没有不行的秘境，有的只是定位失误，白费资源的秘境。」 敖仓能感到，说这话时，陆垣的视线在自己空间扫来扫去，仿佛说的是他一样，顿时大怒：「你什么意思？知不知道我活过多久？空间曾经多大？」 「叫什么叫？」羊小球吼回去，「哥哥，跟他废什么话，直接分活给他，不干也得干。」 他不理解，签契约前陆垣明明那么强硬，怎么签完后态度反而大转弯。 却不知陆策划自有盘算，签契约前立威是必须，这约成之后嘛，当然是惯例的画饼时间。毕竟主动工作和被动干活，效率不可同日而语，在动辄过劳的游戏制作界尤其如此——也因此，哪个工作室不把理想和梦整天挂在嘴边？ 「你也说了『曾经』，」陆策划开始画饼，「境友你觉得，我投放到你空间的这些石球所含灵力量如何？」 敖仓没接话，但眼神中掩饰不住的艷羡出卖了他。 「我和弟弟在打造一种新型秘境，敖仓境友你这样的优秀境才如果加入，我保证，几天就能赚到这么多的灵力。」 「几天？！」 「对，而且不用打打杀杀，不用担心被搜刮，更绝无死亡风险。」 「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敖仓不相信。 「有没有你别管，就说干不干？」 「……我……」敖仓有些犹豫。 「唉，我不是个喜欢勉强的秘境，如果境友当真不愿意，那我——」 空间中，石球一个接一个闪起白光，越闪越快，似提醒，更似催促。 「我、我愿意干。」无形压力下，敖仓妥协了。 当然也是他想清楚了，自己灵力即将干涸，早晚都是死，再说契约已签，人家纵然吃了他，他也躲不过：「这活我跟着你们干了！」 「这就对了，欢迎敖仓境友正式加入，你一定不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的。」陆策划心满意足，「那我就继续问了？请境友务必认真回答每一个问题，因为我只有先充分了解你，才能为你制定最合适的赚灵力方案。」 「你问吧。」事已至此，隐瞒无用，「我什么都说。」 有了本人的主动配合，陆垣很快掌握了敖仓的各方面情况。 敖仓秘境歷史悠久，曾改换过多次面目……已修出化身，最鼎盛时有三个锚地……擅长培养灵植和炼制丹药……诞生之初自带能力是创造灵植种子和丹道功法，甚至算是修真界丹道的起源秘境之一，储备相当丰富了。 「……嗯，大致就是这些……好，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陆垣的视线落在敖仓灵体上，准确地说，是落在巨大瞳孔中插着的箭上：「这支黑箭是……」 「黑箭？箭？什么箭？」 不成想话未说完，只听到「黑箭」二字，敖仓就像发了疯似的，眼珠狂摆，说着不明意义的话：「不要！不要过来！……好疼，我的头！我的爪……天要塌了！不要走，会死的！……啊，箭——」 「主人！你又在说胡话了，快醒醒！」藤黄急得团团乱转。 「他这是怎么了？」陆垣问藤黄。 「自那件事后，主人一直这样，时常发疯说胡话。」 「那件事？」 「就、就是……」考虑到陆垣已跟主人达成合作，也没什么好瞒的，藤黄只犹豫片刻，就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原来在不知具体多久前的某天，敖仓秘境锚地——也是陆垣锚地所在的同一片荒原——突发异变。天与地漏出大窟窿，两个窟窿一上一下，遥遥相对，如两个黑色漩涡，搅动得风转云涌，地动山摇。敖仓预感不妙，立时封闭秘境，却仍有一物刺破虚空，打透秘境空间，径直钉进敖仓灵体。 「……就是这支箭，」藤黄说，「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也从不敢问。因为每次提起，主人都会发疯。」 「这样啊……」陆垣沉吟。 他在留影壁上见修士们聊过，他们锚地所在之处名为陵山荒原，是一处六大宗共同设立的禁地，理由是二百多年前的一件大事。至于是什么大事，普通修士不得而知，或许就与敖仓见到的天地异像有关？ 不过事情过去二百多年，已成歷史，相比起来，陆垣对黑箭本身的兴趣更大。 黑箭材质未知，光洁润泽，形似墨玉，表面偶尔光华闪过，如有玄奥符文流动。 凡此种种，都让陆垣想到一样东西——不伏骨。 虽然它们一个是球，一个是箭，但真的极度相似。 「莫非这支箭也与邪修有关？」 想到此处，陆垣飞近敖仓，催动灵力，尝试使用研究不伏骨时得到的控制法术。 「不要去，你们都——」 第180页 敖仓的叫声戛然而止，瞳孔表面的黑色裂纹疯狂蠕动起来，它们像得到撤退命令的蚁群，往黑箭狂涌而去，转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果真和邪修有关吗……」陆垣手握拔出的黑箭，喃喃自语，正要仔细端详，不料下一秒陡生异变。 那黑箭忽地一软，竟化成一滩黏稠的黑水。 「哥哥！」 陆垣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只最后听到一声羊小球惊慌失措的大喊。 …… 「等、等一等我，你、你慢、慢……」 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在身后大喊。 陆垣眼前恢復了亮光，他感觉自己在飞，不对，他不能掌控身体，所以是他共享视野的主人在飞。 云如火烧，天空染作血红，压抑又不详。 视野主人不停往前飞，跌跌撞撞地飞，像急着往哪里赶。 「没用的！停下！」 一个威严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接着是一股大力，视野主人被重重拍落，砸到地上。 「我叫你停下！敖仓！」 敖仓？陆垣心中一动，可是他认得的那个敖仓？ 可惜受困于视角，陆垣看不见视野主人的身体，只能判断他被什么东西踩住，压在了尘埃中。视野里是漫山遍野的蓝色灵花。那花很是奇特，有花无叶，花瓣晶莹剔透，像一株株蓝色玉石精心雕琢成的假花一样。 「放开我！」敖仓没有欣赏灵花的心情，他挣扎着，「放开我，我必须阻止他们，他们不能走！」 「没用的。」一个男女双声揉杂的声音说道，「他们向来看不上咱们，不可能听你——」 「我可以告诉他们小白的预言！」 「他们信吗？」又是非男非女的怪声，如自嘲。 「那也要试——」 「不用试了。」威严声音打断两人对话，冷冷道，「已经晚了。」 远方天空中，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在转动，十几只火球自漩涡坠落，它们灼烧着，翻滚着…… 陆垣定睛细看，惊讶发现，那赤红火焰的包裹中，竟是一个个挣扎的人形。 「不！」敖仓大喊着，不忍地闭上了眼。 画面骤黑，陆垣灵魂似飘起，再落地时，眼前又换了一副画面。 「老祖！」 漫天血色、蓝色奇花、人形火球……通通消失，视野主人此时身居山洞，面前则站着一只棕黄色的……土拨鼠？ 那土拨鼠小尖嘴、大眼睛，手脚短短。他人立着，腰围树叶做的小草裙，背背石头制的大锄头，似模似样，活像个人。 「是阿黄啊。」 阿黄，熟悉的字眼又让陆垣心头一动。 「老祖。」土拨鼠抬爪施礼，「白祖遣人送来消息，妖族三部已出发。」 「哪个白——算了，哪一个都无所谓。」是敖仓的声音，只是相比上一幕，少了冲动，多了沧桑，他平静道，「走吧，都走吧，想走的留不下，想死的救不了。不看到尽头，他们是不会死心的。」 土拨鼠束手而立，不敢搭话，山洞一时陷入死寂。 就在陆垣以为，第二幕将在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和寂静中结束时，山洞忽然震动起来。 乱石滚落，地面开裂，敖仓一把捞起尖叫起来的阿黄，向上撞开石壁飞了出去。 外面已然大乱，天空染成血色，到处有火球落下。 一瞬间，陆垣还以为又回到了第一幕，细看才发现不一样。 天上悬着数不清的琼楼，其间人影穿梭、霞光闪动，若在平日，不知是何等仙风美景。然而此刻，华丽的楼台，秀美的亭阁，尽皆燃起熊熊烈火，崩解着化为乌有，焚灰坠向地面。 这些一团团烧成火球的浮楼是第一幕中不曾有的。 「不！」敖仓在浮楼间四下穿飞，好像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走的只有他们才对！为什么……」 画面开始扭曲，又出现那种灵魂抽离的感觉。陆垣这次有了经验，他闭上眼，直到耳边传来「轰隆」、「轰隆」的响声。 地动山摇，果然又换到了新的场面。 黑云瀰漫，一片昏暗，天与地似乎模煳了界限。 倏然间，一道刺眼白光闪过，天上现出一个大窟窿，与之相对的地面裂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它们同步旋转着，似漩涡又似黑洞。 是藤黄说过的那场异变，陆垣立刻认出。 「不好！快回秘境！」敖仓说着就要躲进秘境中，在他传送转移的瞬间，陆垣只来得及瞥见那黑洞中似乎藏着一个巨影？ 黑洞中有什么东西吗？陆垣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一支黑箭破空而来，穿透了秘境空间…… 画面轰然破碎，陆垣又飘了起来。他的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亮，四面八方漂浮着无数泡沫般碎小的景象。 但他看不清，他只感觉头脑昏沉起来，手脚像在被拉长…… 昏昏沉沉间，他似乎听到一声轻笑，有人在说着什么。 那声音实在太过微弱，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也听不完全。 「咱们玩个游戏吧……」 游戏？ 「一个压上你我性命的游戏……」 「你，敢不敢呢？」 …… 「哥哥？哥哥——啊，太好啦！你终于醒了！」 陆垣：「我、我方才……」 第181页 忽然感觉哪里不对，视线下移，他一下愣住。 白短袖、牛仔裤、运动鞋，属于人类的手和脚——不再是一颗黑色光球，他变回人了？！ 「恭喜境友，修成化身。」敖仓的声音从旁传来。 秘境初生时都是灵体，即光球形态，当吞食灵力到一定程度，就能修成化身。不同于利用幻境伪装出的形貌，化身的最大好处，是可以短暂离开秘境空间，在外行走，相当于有了一具分·身。 「哥哥你居然撇下我，先修出化身了！」羊小球羡慕地嘟囔，「但为什么选择人形？衣服也好奇怪……」 陆垣不好跟他解释穿越的事，随口敷衍两句，不及仔细查看身体情况，一转头，又是吓了一跳：「这什么？」 却见旁边飘着一个窄口宽肚的青铜丹炉，上刻祥纹，样式古朴。 「境友忘了？是我。」丹炉盖一张一合，属于敖仓的声音传出。 陆垣：「你怎么变丹炉了？」 「我一直是丹炉啊。」敖仓似乎比他还迷惑，「我早已修成化身，形样就是丹炉，从来没变过，境友何出此言？」 「哥哥，你昏迷之后，他一下子从眼珠变成丹炉，还不记得自己发过疯。我看啊，他八成脑子有问题！」羊小球凑到陆垣耳边，嘀嘀咕咕，「咱们亏了，辛辛苦苦打一场，结果签到一个有病秘境！诶？你是因为靠近他才晕倒，他、他不会得了传染病吧？要不别留着他干活，吃掉得了——哎呀，不成不成，如果真是传染病，吃了不是更得被传染么……」 陆垣：「……」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骤然接受太多信息，他急需捋一下，缓一缓。 修成化身的事过后再想，先说敖仓。陆垣敢肯定，之前失去意识时看到的那些，都是敖仓的记忆画面。 记忆有三段，且都与灾难有关。第三段最为明了，是二百多年前陵山荒原的异变。正因这场异变，敖仓落下疯病，不知为何化身从丹炉变成眼珠，直到今日去除黑箭后才恢復。 前两段记忆却有些疑惑。第一段受限于视角，陆垣一个人影也没看到，不过根据声音可以判断，敖仓身边至少跟着三人。敖仓想去阻止某件事，那三人则认为他们阻止不了。最后果然没能阻止，十几人因为做了某事，化作火球焚烧至死。 第二段深究起来，情况与第一段颇为相似，妖族三部也想做某件事。这一次敖仓似乎累了，没去阻止，大有任他们送死的想法。但他没料到的是，未走的人也被牵连，所以才有了烈火灼烧漫天浮楼的画面。 大概梳理完三段记忆，陆垣有几处不解：第一，前两段记忆中，两群人要做的是否为同一件事？第二，后一群是妖族，前一群人是否也为妖族？第三…… 「敖仓？」 「叫我做什么？」 「阿黄？」 「我、我叫藤黄，您要想叫我阿黄也行。」 真是他们两个，所以他们以前是妖族吗？ 那么问题出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老祖敖仓和土拨鼠阿黄，会变成秘境敖仓和灵体藤黄？ 重生，转世，还是说…… 「啊！」 惊唿声打断了陆垣的思绪。 「哥哥你看！他竟然还没死呢！」 陆垣一愣，顺着羊小球所指方向望去。 巨狼尸体边，一颗黑色珠子滴熘熘转动，正不断吸取着缠绕狼身的黑气。而随着黑气一点点散去，巨狼伤口的衰败之气在消退，黑血变红，腐肉新生……到最后，他竟慢慢缩小，变回了人身。 吸尽最后一丝黑气，珠子表面明显更黑亮了几分，随后光芒隐去，掉落地上，不动了。 陆垣飘过去，拾起黑珠仔细查看。莫名地，他就是知道这颗黑珠是由黑箭化成。 简直更像不伏骨了，不，应该说是不伏骨跟它相像。打个比方，如果不伏骨是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假货，这颗黑珠就是无数匠人耗费心血制作的艺术品。 「他怎么一会儿变狼，一会儿变人？」敖仓似乎对肖避岳的变化很是不解，「是我封闭太久吗？现在的人类都这样？」 「你不知道？」陆垣挑眉。 「知道什么？」 「他不是人。」陆垣紧紧盯着敖仓，不放过他的任何变化，「他是妖。」 「腰？邀？那是什么？」 不是伪装。 这可真是有意思，曾经的妖族老祖，如今竟然不知有妖。 「没什么，是古籍记载的一种稀有生物。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陆垣随口胡扯，垂眸敛下眼中神色。 他不知过去发生了什么，但不重要，他只要知道妖族遭遇灭顶之灾，连存在都在歷史中被抹除就够了。 因为…… 「哥哥！稀有生物一定很好吃吧，他不是咱们的玩家，我是不是可以吃呢？」 「吃了多浪费。」陆垣按住蠢蠢欲动的弟弟，视线瞥过不明状况的敖仓主僕，嘴角轻轻勾起。 隐瞒身份，藏于人类之间，不被接纳，徘徊在修真界边缘。 还有什么比这群见不得光的妖族更适合「招募」成干黑活的员工吗？ 秘境要扩展，光靠一个塔灵的身份可不够，还需要修真者层面的「支持」，不如就从他开始。 陆垣看着即将醒来的肖避岳，一个主意跃上心间。 第182页 …… 他竟然没死？ 肖避岳撑着虚弱的身体，爬起身，愣愣望着自己的手。 人类的手，他变回来了。可是怎么可能？堕化一旦开始，不可能再扭转。 「你醒了？」 「谁？！」 肖避岳一惊，循声望去更是失色。只见几步远外站着一人，他竟一直没有发现。 那人一袭黑袍遮面，辩不清容貌，只依稀看出是名男子。 「你是谁？」 「救了你的。」黑袍男说道，「小狼妖，你怎敢孤身一妖至此？」 肖避岳再吃一惊，瞳孔紧缩：「你知道妖，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袍人没有回答，沉默数息后，忽地一声轻笑，右手伸出袍袖。 在肖避岳的视线中，那只骨节分明、温润如玉的手一点点拉长、变大，弹出指甲，长出毛髮……最终变成了一只白色虎爪。 「你说我是谁？」 「你、你、你也是……」肖避岳唿吸急促，「你也是妖？」 黑袍人收回手，一派淡然。 「这回可以说了吧，你一只小狼妖怎么会来这儿，不知道这里是……」 肖避岳还愣着，直到听见这话才回过神来，他咬了咬牙，道：「晚辈知道两百年前我们与那群秃……」 他停了停，不知顾忌什么，换了个说法：「晚辈知道我们跟他们约定过，不可擅入六合域，只是我师父夜观星象，卜算出此域将会出现妖族振兴的机遇，千载难逢，故此派我来探查。」 「你师父是……」 「我师父是青狐广言。」 「哦，是那只小狐狸啊。」 「前辈认识我师父？」 「不认识，听说过，毕竟我闯荡修真界时，那小狐狸都没出生呢。」黑袍人嘆息般，道，「不过他倒有点卜算的本事，真的算到了。」 肖避岳不及感嘆前辈的辈分比自家师父还高，就听到了这句话，登时心跳如鼓：「算到了……前辈是说、是说……真有妖族机遇？」 再想到自己本该堕化，却又变回人形，更是心头火热：「莫非前辈已得到机遇，才能扭转堕化？」 「嘘！」黑袍人竖起一根手指，「天机不可轻泄，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确实要干一番大事。」 他加重了「我们」的读音，令肖避岳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两个字。 所以不是前辈一只妖，是一群妖族在做一件大事？ 暮然间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前辈，你看我——」 「好了，你既然没事，就速速离开吧。」黑袍人说着就要将他遣走。 肖避岳一急，更不想错过了：「前辈，请等一等，我、我……晚辈自知修为不高，不能入前辈的眼，但也想做这件『大事』，请前辈给我一个机会，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你？不成，不成。此事危险至极，我救你是顺手而为，不图回报。」 「我知道前辈心善，是我自己想报答，我不怕危险。」 「这……」 「求您了，前辈！不然我此生难安！求您了！」 「唉——」 几番恳求，黑袍人终于松了口，但也语气勉强：「好吧，既然你的意愿如此强烈。但先说好，此事艰难，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但听前辈吩咐。」 「那好，你先回去，养好伤，然后去擎天秘境，找一个叫六神的，听他吩咐行事。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问，记住，多做事少打听，知道的越少越好。」 肖避岳一字一句认真记下。 「好了，我送你离开此地。」黑袍人一挥袍袖，无数毒植避让，显出一条小路来。 这高深莫测的一手，更让肖避岳笃定眼前是位不世出的高人。他深施一礼，正要走上小路，忽又停下，望向委顿在地、昏迷不醒的徐生丹：「前辈，我能否带他一道离开？」 「你确定？他可是知道了你的秘密。」 「我……」肖避岳犹豫起来，表情挣扎，但终是说道，「这位道友是受我牵连，我不能弃他不顾。」 黑袍人沉默许久，久到肖避岳几乎要惶恐不安时，出声道：「好，算我没看错你，带他一起走吧。」 「谢前辈！」肖避岳长出口气，他想自己也没看错，前辈果然心地良善。 他扛起徐生丹，语气更期待了几分：「前辈，我走了，我一定早日养好伤，去擎天秘境给前辈做事。」 说罢走上小路，很快消失不见。 「哥哥，你还认识什么狐狸啊？」一颗白色光球自半空飘下，落在黑袍人肩头。 「我哪里认识。」陆垣放下兜帽，「不过是顺着他的话，不拉关系，怎么打消防备？」 羊小球：「哦，所以也没有在干的什么大事咯？」 「大事嘛——」陆垣道，「等他来，自然就有了。」 「境友你、你真是……」一番矇骗，看得敖仓嘆为观止，这一刻他算是彻底相信陆垣画下的大饼了，就这骗术水平，难怪能让修真者主动送上灵力。 只是：「为什么将那植修也放走？」 「对啊，哥哥，他出去后会不会乱说？啊，不好！万一被玩家听到——」 「那正好啊，」陆策划似乎并无多少担忧，反而不知想到什么，促狭笑道，「正好来一场npc和玩家的线下会面。」 * 肖避岳一出秘境，就借着传送之力，扑向云堑边的悬崖峭壁。 第183页 探头上望，另外两名邪修已然不见，想是久等不到，回去復命了。 肖避岳小心攀崖，只是他身负重伤，又扛着一个大活人，身手不免滞涩。 「刺拉——」 裂帛之声响起，徐生丹的后衣摆给一块利石割断，落入了深不见底的云堑中。 但肖避岳也顾不上什么衣不衣摆，他催动灵力，奋力一跃，翻上悬崖。担心邪修们去而復反，他不敢多留，扛着徐生丹穿过荒原，迳往六合城方向奔去。 一路上，他要避着行人，又有伤势拖累，等来到城郊时，时间已过去一夜。 天色将明，肖避岳走到一处小树林，徐生丹还晕着——期间他差点醒来，肖避岳不知如何解释，就又将他敲晕了。 「连累道友受苦，希望道友当做一场梦，忘了今日之事。」 将徐生丹靠在路边树上后，肖避岳转身离开。 他也不怕徐生丹说出自己的事，妖族隐没万年，绝大部分修真者都不知道他们存在，说了也没人信。而就算不巧，被知晓妖族的那群……也无妨，找便找来，他看那群秃子不顺眼很久了。 肖避岳离开后，又过片刻，一位修士路过，发现了徐生丹，将他扶进附近茶棚。 「哈哈，道友们，你们是不知道，那场大战有多激烈！」 茶棚中，几个修士正在闲聊，一见两人都住了口：「这不是王道友吗？这位是——」 「附近碰到的，不知为何昏倒在树林里。」那王姓修士扶徐生丹坐在椅上，「道友醒醒，醒一醒？」 「唔……我、我这是……啊！眼睛！不要过来，眼睛！」 徐生丹惊恐大叫，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巨大的浊黄眼珠上，叫到一半发觉不对：「你、你们是修真者？都是人？」 「废话，你不是人？」几人莫名其妙。 带他进茶棚的王姓修士纳闷问：「道友可是遇到什么事？」 「我、我落进一个秘境。」一想起那些经歷，徐生丹声音都发颤，「里面到处都是毒植，各种毒植！嗜血藤、夺魂树、千里无息、浮光掠命……天上还挂着一颗眼球！你们知道吗？那眼珠有那么、那么大……它盯着我……眼珠上插着一支箭……真的好吓人。」 「若真如道友所说，」王姓修士好奇，「道友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因为我生的石球！不、不，不对，不是生，虽然它们是从我屁股后面掉出来的，但我真的不会生……石球们保护我，不让毒植杀我……但是眼睛出现了，所以我晕过去，再醒来就看到你们了。」 「道友你的意思是，一个秘境长满毒植，那些毒植像有灵智，都想杀你。但是一些莫名出现的石球保护了你，所以你毫髮无损。对了，秘境天上还挂着一颗会动的眼睛？」 「对，就是这样，没错。」徐生丹连连点头。 几名修士对视一眼，片刻后，哄堂大笑。 「你说的秘境在哪？什么？云堑里边？」 「哈哈哈，云堑里能有秘境？」 「还什么巨大的眼睛，会动会保护你的石球？你是什么重要人物？」 「这位道友，你的所见所闻真的不是在梦中吗？」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我还看见人变成狼，我没骗你们，真的！」徐生丹脸涨得通红，他想辩驳，话音却淹没在众人的闹笑声里。 「道友，写话本也不能太荒谬。」 「乱七八糟，一点意思没有。」 「算了算了，各位道友，还是继续听我讲吧。」一个修士转换话题，「我刚说到哪来着？对，话说啊，我们几人一起干掉了三根长豆角和两颗圆葱头，但你们猜怎么着……」 整个茶棚的修士都开始听那人讲述，把徐生丹晾在了一旁， 徐生丹也听了几耳朵，只是听着听着：「你说有一场上千修士参加的大战？」 「对啊。」 「敌人是豆角、圆葱、花菜和柿子？」 「没错。」 「上千修士跟一颗大蒜苦战几百回合，最后还差点全灭？」 「怎么了？」 徐生丹：「……」 怎么了？还问他怎么了？ 徐生丹抖着手指向那群听众：「你们刚才说我荒谬？他都上千修真者大战蔬菜了，你们居然觉得我荒谬？这合理吗？」 他不会是还陷在幻境里没出去吧？徐生丹恍惚地想，不然怎么能看到一群修真者煞有其事地讨论打豆角、杀大蒜呢？ 太离谱，太匪夷所思了。 就这样，一场线下会面以npc徐生丹三观震碎，怀疑人生地跑出茶棚而告终。 留下几个玩家面面相觑。 「我好像也没说是真的啊。」讲故事的修士摸摸鼻子。 「就是，谁会把通天塔的试炼当真呢？」 「别管他，道友你继续说，后来是怎么赢的？復生泉水没事吧，保住了吗？」 几人又聊了起来，无人发觉坐在角落的两个修士互相点了点头，也离开了。 徐生丹一出茶棚，给清晨的冷风一吹，神志清醒了几分。四周景物是如此逼真，实在不像幻境，他冷静下来，决定先回城。今天经歷的一切太复杂，远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他必须休息一下再说。 没走两步，却被两个修士拦住。 「道友，请留步。」 第184页 那两人身高马大，肌肉虬结，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很穷，没灵石。」 「道友误会了，是方才在茶棚内，似乎听道友说——」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你看到有人变成狼，是真的吗？」 「我……」徐生丹刚要开口，余光瞥见两人裹着布巾的、圆熘熘的脑袋。 他想起万法门的体修都作类似打扮，那可是一群风评很差的疯子，修真界无人愿去招惹，他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虽不知肖道友是什么，但对自己不错，或许不应该将他的秘密讲出来。 「我、我什么也没看到，我是做梦，对，就是做梦，我都是胡说的。」 他推开两人跑走了。 「诶？你等——」年轻些的修士想跟上去，却被另一人拦下。 「师弟，别追了。」 「可是师兄，还没问清楚是不是。」 「不管是不是，先回去禀告师父。唉，但愿不是吧。」年长的修士嘆了口气，「先是北荒解禁，后有邪修作祟，本就是多事之秋。他们若是不顾约定，擅入六合域，势必要再填新乱。」 年轻修士的脸上也闪过担忧，他双手合十，念叨：「阿弥陀——」 「住口！」年长修士厉声喝止，脸上写满了惊恐。 年轻修士嘴唇颤抖，脸都白了，像惹出什么大祸：「师兄，对不起，我、我忘了是在外面。」 而在外面，那个字是绝对的禁忌，连提一下也是万万不可。 …… 「我已经规划好了，你的第一份工作。」 擎天秘境，陆垣正在给即将上岗的新伺服器做培训：「你的秘境空间适合培育各类灵植，只种毒植太亏了。我有个一本万利的主意，但需要改造一下你的秘境空间。」 敖仓：「怎么改造？」 「战场活动结束，我准备升级五行迷城，正式面向全塔玩家开放，届时将开闢一处新的试炼场。新试炼场可以融合到你的秘境空间改造中……」 敖仓听不太懂：「要不你直接告诉我做什么好了。」 「好吧，先展示一下你布置幻境的能力。」 「幻境？我不擅长，你应该知道。」敖仓虽纳闷，还是照做地幻化出一棵大树，一棵一眼假的大树。 没想到陆垣却说：「不行，太逼真了。」 「这还逼真？你看树叶都没叶脉！」 「可以再假一点，我来教你……这样……这样……嗯，不错，这样不错。」 敖仓：「……」 看到陆垣调整出的成品，敖仓都懵了，他不知如何形容，总之不止假，而且扭曲：「你确定？」 「确定，就按照这个风格来做。」陆垣道，「另外具体实施时，我弟弟会协助你，直到你能自己操作为止。」 他说罢又问羊小球：「游戏规则我都跟你说了，没问题吧？」 「没问……呃，其实有一个问题。」羊小球迟疑，「哥哥，这个新游戏，玩家也太容易死了。我是说，照你给的规则，他们简直是走几步，什么都没做就得死。难度会不会有点太大了呢？」 「难度的话，你不用担心，这类游戏嘛——」陆策划笑道，「这种难度反而是正常的。」 第54章 褪色果 战场活动结束了，余温却经久未散。接下来几天，通天塔内最受欢迎的聊天话题当数这次活动，留影壁的一众热帖也十之八九与其有关。 【说一说长豆角、圆葱头的失败之处。】 【绿花菜能力浅谈。】 【那些年被我们砍碎的蔬菜们。】 【大蒜为何如此可怕——从凡人对大蒜的爱与恨说起。】 【红柿子——色香味俱全的暗影怪。】 【进来就看千人砍菜的几个激动瞬间！】 类似标题的帖子不计其数，搞得这段时间新进塔的修真者们满脸困惑——这又是豆角又是大蒜的，难道说，他们是误进了什么狂热的食修组织吗？ 值此回味浪潮汹涌之际，通天塔也适时推出了五行迷城试炼场的更新，变化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 一是正式面向全塔开放。从此不限资歷，不限次数，凡通天塔试炼者均可任意挑战五行迷城。唯独有一点需要注意，每日前五次挑战免费，第六次开始需花费晶钻、积分或材料等换取入场券。 二是五行迷城场地扩建。迷宫变得更大也更复杂，暗影怪种类也有所增加。另增一座「剁头宝殿」，与「白莱之殿」相似，都独立于迷宫外。镇守者自然是狠虐千名修士的大蒜暴君。不过相比于团战之时，被关进大殿的大蒜实力明显下滑，不用千人，组个五人队就足以挑战了。 而说到组队，必须说第三点也是最大一点变化：以往仅限单人探索的迷宫部分，同样开始支持组队挑战。 同时还附加一条特殊规定，若队员中存在四十级以下玩家，全队探索奖励增加两成。且队友每升十级，四十级以上成员可额外获赠「铸炉晶石」一块。 经过一次大型活动，有邀请函的玩家都升到了四十级，四十级以下的只有这次全塔开放后才进五行迷城的新玩家。两方等级差距过大，要是没有这条规定，老玩家们还真不愿意理会新人。 但谁让有这条规定呢。对老玩家来说，探索奖励加成也就那样，「铸炉晶石」的吸引力却是真的大。 第185页 「铸炉晶石」是为何物？有何用处？ 这得从五行迷城的试炼规定说起，武器自四十九级晋升五十级时，必须经过一道名为「加铸」的工序，以突破桎梏。此工序所需材料种类繁多，收集难度极大——此前羊小球在挖砂活动中发放的大量辰星砂即是稀有材料之一。 战场活动又奖励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老玩家手里的材料这才基本凑齐。 只是等四十九级玩家们兴沖沖开始突破时，居然发现一个天坑： 加铸还有成功率！ 尽管知道「加铸」模拟的是现实中的武器熔炼，有成有败很正常。可当真的加铸失败，看到材料全毁，武器降……。 武器降级就算了，几级而已，勤快点，很快能升回去，但材料不行！ 那可是他们辛苦积攒的材料，尤其是稀有的几种，每一样背后都是几十、几百次的战斗，每一样都凝聚着血和汗，就这么毁了，哪个玩家能不心痛到无法唿吸？ 尤其这群玩家还都是修士，一联想起现实中，他们升级本命武器时也是如此不易，辛酸程度简直翻倍。 现实中，他们能委託一位器修大师，来增加铸造把握，试炼里呢？有没有提高加铸成功率的方法呢？ 答案是有，就在新公告里。 【铸炉晶石：镶嵌在铸炉上，降低加铸难度，效果可叠加。】 老玩家们眼睛骤亮，这不是想要瞌睡就有了枕头？再一看获取条件，更是几乎笑出声来。 【队友每升十级，获赠铸炉晶石一块。】 这也太简单了，不就是帮新人升级？ 于是，原本还担心因级数落后会被排斥的新玩家们发现，他们不仅没被嫌弃，反而成了香饽饽。 一进候场区，一堆老玩家蜂拥而上。 【道友，要带吗？我，多年剑修，经验丰富，保过三十级！】 【起开，三十级也好意思说，我一直带你到四十，并且所有进入迷宫的费用全包。】 【别答应他们，加我队伍，四带一，我们打到的奖励全归你。】 【奖励算什么，道友跟我来，只要你升级，我白送灵石给你！】 新玩家简直受宠若惊，宗门天才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就这样，老带新活动顺利推行，不仅消除了新玩家们久拿不到邀请函的不满，也促使老玩家积极拉人，通天塔玩家增速迎来小高峰。 最重要是，新老群体短时间内消弭了隔阂，也缩小了差距。 …… 「我到四十级了。」 「我也到了。」 五行迷城迷宫部分的候场区，四名新玩家一从迷宫出来，就收到了升级通知。他们兴奋之余，不忘关心带队的老玩家。 「不沉道友，我们都升到四十级了，你的铸造晶石应该够了吧？」 「对啊，一人四块，四个人是十六块，总该够用。」 「一定够用，不沉道友快去加铸，虽然至今没人突破，但也不远了。」 「对，不沉道友你赶紧去，不能让其他人抢先。」 这四人都是剑修石山的崇拜者，组队后玩命升级，就是为了帮石山攒够晶石，拿下全塔首位突破的荣誉。 「多谢四位道友相助，我这就去。」石山也迫不及待，简单谢过后离开。 四人没有继续挑战，焦急等待着结果。 未等多久，一条通告响彻全塔。 【恭喜试炼者「不沉」在五行迷城试炼中突破五十级。二阶试炼场「暗影迷城」正式开启。】 「成了！」 「我就知道不沉道友能行！」 「太好了！」 四人激动欢唿，叫到一半忽然顿住。公告里似乎不止恭喜，还有…… 他们回翻通知，目光定格在后面一句上：二阶试炼场？暗影迷城？ 想起来了，五行迷城开启之初，塔灵是曾介绍说它只是一阶试炼场。关于这件事，大家最初还有过讨论，猜说有一阶是不是就有二阶、三阶，然而时间一长，活动一多，也没几个人惦记了。 没想到今日突然宣布二阶试炼场开启。 【二阶试炼场！暗影迷城！】 【是因为有人突破五十级开启的？那么是只有五十级才能进吗？】 【道友，你没看下面的详细介绍吗？】 【暴君「剁头」大败，暗影界陷入混乱，试炼者，哦，也就是咱们，获得了前往暗影界探索的机会，不过因为此处危机重重，暂时只有达到五十级的试炼者才能去。】 【你转述的不全，还有一条，五十级开始，五行迷城试炼无用，必须在暗影迷城挑战才能继续升级。】 【暗影迷城的挑战是什么样呢？】 【公告里没说，我想应该跟五行迷城差不多吧。】 【我觉得不会，公告里可是特地说了危机重重，挑战难度极大。】 【极大是多大？说起来，第一个升级的不沉道友进入二阶试炼场了吧？这次没有直播吗？】 【没有，等他回来问一问。】 【那可有的等，不沉道友是谁，通天塔第一人，他挑战一次一定很久吧，说不定直接把暗影迷城打穿，哈哈哈。】 【艹！回来了！】 【谁回来了？】 【不沉道友啊，我在候场区看到他了。】 【什么？就回来了？这才多大一会儿？有一炷香？】 第186页 【半柱香都没有，而且是把听介绍的时间一起算进去。】 【岂不是说，他进去转一圈就出来了？】 【那可是不沉道友，如果换作其他人……我的师尊啊，这二阶试炼得难成什么样？】 【不沉道友有透露什么吗？】 【他倒是说了一句话，就是太难理解。】 【啊？难理解？什么意思？】 【他说什么了？】 【他说……】 「我褪色了。」 候场区，面对一群围上来询问的道友，石山如此呢喃。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石山自己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加铸时还一切顺利，他成功晋升五十级，收到二阶试炼场开启公告，同时也获知五十级武器的新特性。 【五十级武器将在暗影迷城试炼场启用全景模式。】 「全景模式？」石剑修不明所以，「那是什么？」 【全景模式是「全方位模拟现实景象模式」的简称，该模式下，试炼者能体验身临其境的感觉，试炼更逼真，更有效，也更难。】 说得十分复杂，但一听「更难」二字，石剑修已经顾不上其他。 管它什么模拟，什么逼真，对于喜欢高难挑战，连白莱之殿都单枪匹马独闯的石剑修来说，难度就是一切。 【是否立即开启二阶试炼？】 「立即，马上！」石山摩拳擦掌，一刻也不多等。 石屏上，刚晋升五十级的重剑一明一暗，闪烁起白光。 那白光越来越亮，刺得石山下意识闭眼。下一瞬间，他感觉手中一沉，多了点什么——是他辛苦升到五十级的重剑。 只是不等他仔细打量，眼前忽然一花，传送的感觉袭来…… 等身体稳定，再睁开眼，石剑修惊呆了。 眼前是个陌生的地方，也是一处不可能存在于现实的地方。这里的天空挂着三个紫色的、漩涡状的发光体，投下一片诡异的紫光。到处充斥着浓到化不开的黑雾，只有身周一小片地界微亮。借着微弱的亮光，他看到满目苍凉的黄土，和两棵稀落生长的大树。那大树也颇为古怪，没有树叶，干枯开裂的表面好像石头一般。 ——试炼者身临其境，试炼更逼真。 回想塔灵对全景模式的介绍，石山嘴角直抽，这天、这地、这石、这树……伤眼是真的，但怎么着都和「逼真」两字无关吧？ 索性真不真实是次要的，难度才是石剑修第一关心的。 「进了新试炼场后呢？具体怎么试炼？」 「请小友自行摸索。」塔灵的声音从空中落下，说完这一句就不吱声了。 自行摸索就自行摸索，石剑修先看向眼前，除了古怪的试炼场实景外，他的面前像竖着一块透明石屏似的，视野内悬浮着一些图案。 左上角是一朵五瓣花，空心的，只有轮廓。右上角有三行长条，第一行是熟悉的红色血条；第二行是熟悉的蓝色灵力条；第三行却没见过，是一个五彩长条。 「五彩的？代表什么？」石山心中嘀咕一声，又往下看。 三行长条下有一个圆盘，盘面大半是白色，小半为黑色，圆心还嵌有一根细长指针，此时正指在白色区域。 下一刻，指针一跳，忽然指向了黑色。 四野「唰」的一下，随之昏沉下来。 莫名地，石山产生一种被注视的紧张感，像有无数强敌环伺在侧一般。 然而他握紧重剑，四下环顾，不见任何敌人。 低下头，竟发现手和脚都怪异地拉长、变形，仿若身体上安了四根面条。 石山：「？」 怎么回事？ 他摇了摇脑袋，幻觉消失，手脚恢復正常。但很快又看到手背上长出一朵朵紫色小花，一朵叠着一朵，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裂开嘴，哈哈哈一起大笑。 石山：「！」 他又摇了摇头，花朵消失，又是幻觉。 所以新试炼是幻境？不对！ 他错愕看向右上角，状态条不知何时起了变化，彩色条和血条都锐减大半。 明明没有遭到攻击啊，还是说敌人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石剑修撑着剑，眼神肃立：「出来！」 「出来！」 「给我出来！」 他乱挥乱击，像疯了一样，唿喊潜在敌人。终是没有任何东西跳出来，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彩条全灰，血条归零。 直到本轮试炼结束，传送的失重感再次袭来，他瞥见死亡通知开头写着这样一句话： 「你褪色了……」 一身战力无处施展，刚进试炼便憋屈而死的肝帝石山：「……啊？」 什么玩意？ 褪什么色？ …… 【褪色是什么？】 【为何一褪色我就死了？】 【有办法避免褪色吗？】 随着越来越多的修士玩家加铸成功，晋升五十级，留影壁上有关暗影迷城的讨论也越来越多。有交流全景模式体验感受的，有对古怪画风抒发感想的，也有猜测五瓣花、黑白盘的…… 不过讨论最多的仍然要属「褪色」。 目前已知「褪色」发生后，会产生强敌环伺的不适感和紧张感，接着将看到各种幻觉，树动地晃、物体扭曲、身体变形等等，同时血条将变得极度脆弱，好像受了严重内伤似的，哪怕站着不动，也会哗哗掉落。 第187页 外在表现很简单，内在却有点难以理解——诸如「血条」、「灵力条」、「技能」等，修士们都能在现实找到相应概念，「褪色」却不同，很难在修真界找到对应的。 也因此，他们难以用现实做参考，寻找解决褪色的办法。 无视也不行，因为暗影迷城时间另有折算，晷针转过一圈计一日，晷面白色是白天，黑色为黑夜。黑夜一旦降临，褪色立即开始，随之而来的就是血条极速坠落。 更糟糕是，依据晷面设定，一天的三分之一都是黑天，一根五彩长条根本支撑不了一晚。有运气差的，甚至一进试炼就碰到黑天，直接死了。 【运气差的就是我。】 【人在洞府，已经死傻了，别的没见到，光在那棵歪脖子树周围打转了。】 【道友们，不解决褪色是没办法走远的。】 【这谁还能不知道，问题是怎么解决呢？】 【不，问题是褪色代表什么？】 【我修道二十年，可以确定，褪色是通天塔胡搞出来的，修真界根本没有这回事。】 「不，其实是有的。」一直关注玩家动向的陆策划自语。 虽然「褪色」这一设定他是参考了另一世界观，但修真界也不是没有类似的，至于是什么…… 算算时间，玩家也体验得差不多了，是该做些引导了。 这次试炼，陆垣採用欲扬先抑的方法，先用「褪色」让玩家切身死过几次，充分感受到褪色的恶劣后果后，再言明解决方法——没办法，该方法稍显枯燥，不先磨一磨玩家，他们是肯定不会乖乖就范的。 陆策划调出后台，披上马甲，开始撰写攻略。 只是没想到，他这边尚未完成，留影壁上另一篇分析贴先横空出世了。 【褪色何必陌生——从暗影界开说。】 撰写人也很熟悉，正是在往专业游戏主播方向发展的三板斧余昭。 【斧头注意到近期塔内新试炼暗影迷城的讨论颇为热烈，我也凑一凑热闹，给道友们分析分析何为褪色。】 【事实上，道友们不必陌生，「褪色」一词虽新，其本质在咱们修真界并不新奇，我相信每位修真者即便没碰过，也一定都听过。】 【「褪色」到底是什么？与修真有何关系呢？】 【此处容我先卖个关子，如帖题所言，咱们从暗影界开说。】 【依照通天塔给出的试炼场背景介绍，暗影界是暗影怪的老巢，我们熟悉的长豆角、红柿子、白菜、大蒜……都出自其中。不知各位在试炼中是否察觉到一件事，暗影怪的实力关乎颜色。】 【最低级的小暗影怪通体漆黑，没有一丝色彩；实力稍强的，身上遍布大小不等的色块；再强一些的则全身都是彩色。】 【颜色越深，实力越强。拿前几天，咱们上千人加一块才打败的暴君剁头来说，它身上就没一点黑，栩栩如生，仿若真蒜。】 【有道友可能问了，你说这有什么用？还记得五行迷城开启之初的背景介绍吗？咱们的试炼任务是对战暗影怪，救下被它们抓走的五行精灵。但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暗影怪为什么要抓五行精灵呢？】 【这一原因通天塔未曾写明，直到暗影迷城开启，我才发现端倪。】 【原因很简单，为了染色！】 【五行精灵由五行灵素聚集形成，代表金、木、水、火、土，对应金、绿、蓝、赤、棕。暗影怪抓他们的目的就是染色！】 【据我推测，未明说的隐藏背景中，暗影界必然是一处能剥夺颜色的地方。任何在暗影界停留之物，都会渐渐褪色！】 【呵呵，所以啊，什么暗影怪，它们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褪色果！】 看到此处的陆垣：「……」 要不怎么说专业的游戏主播或许不是技术最好的，也不是天赋最高的，但绝对观察敏锐，是最懂也是最不懂策划的。 连褪色者，哦，不，是褪色果都给他联繫上了。 陆垣带着欣慰，继续向下看去。 三板斧笔锋一转，说起正题，「褪色」到底与修真有何关系。 【「褪色」指的是一种修炼状态，极其常见。有多常见呢？你们听我一描述，一定立刻就能联想到了。】 【疑三惑四、心情躁郁、看见幻觉、莫名发疯、空耗灵力和生命……】 【想到了吧？】 【没有错！新试炼中，「褪色」模拟的不是别的，正是修炼出岔，走火入魔！】 看完全文的一众围读修士：「……？！」 【这……还真别说，是有点像走火入魔。】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没错。】 【不愧是斧哥啊，这都能分析出来。】 【好了，现在褪色是什么知道了，如何应对呢？】 【这还不好说，想想如何防止走火入魔？】 【静心平气，摒除杂念。】 【修真在修心，修为提升，心境更要提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修真口诀背出不少，如何应对褪色仍然一筹莫展。 【修心、修心……总不会让我们在暗影迷城原地打坐吧？】 想想都有点离谱。 【咳，咳，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三板斧出现在评论中。 【三板斧：道友们，应对褪色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不知道你们如何修心，我师父当年是让我磨石做斧，枯燥死了。】 第188页 【嗯？怎么又说上如何修炼了？】 【是啊，当谁没修炼过，磨斧算什么，我师父还让我每天挥剑上万次，不夷平剑峰不许学剑招呢。】 【三板斧：既然各位道友都有过类似经歷，那我就放心了，因为应对褪色的方法是有点……】 后附一段影像，主角大家都不陌生，正是三板斧的好友黑刃。 画面开始，黑刃孤身一人站在暗影迷城风格诡异的土地上。 时间临近黑夜，他却没着急，而是缓缓走近一棵石树——那种向来被修士们当作背景、忽略绕行的怪树。 在众修士的热切注视中，黑刃举起了长刀，对准树干。 「锵、锵、锵……」 一刀、一刀、又一刀。 那树也不知由何所做，十几刀下去才将将砍断。 大树轰然倒下，化成一捆木材，自动飞入黑刃的随身包裹中。右上角的五彩条则像镀了一层淡金般，变得更加明亮。 这时，晷针一跳，转到黑夜，褪色开始。五彩条却并未缩短，只是金色一点点由深转淡。 黑刃冷静地走近另一棵大树，再次挥刀噼砍起来。 一棵、两棵、三棵…… 直到晷针跳回白天。 【道友们明白了吗？暗影迷城的炼心方式很简单。】 【忍住枯燥。】 【砍树，砍树，砍他师尊的树就对了！】 …… 「啊，砍了！砍了！他们真的砍了！」敖仓惊喜大叫。 游戏中，玩家们砍的是奇形怪状的枯木；现实里，修士们伐的是各种各样的毒植。 「太神奇了。」藤黄四处奔波，控低毒植的攻击力，为修士们保驾护航，口中则忍不住连声称赞，「真的太神奇了。」 别的秘境精心布置的幻境未必能留下一个两个修真者，而仅靠这种劣质幻境，居然就…… 「我不理解，」敖仓也想不通，活了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如此听话的修真者，「只为了不让那几根长条变短？」 什么血条、五彩条的，要不是他自己幻化出来，真以为是什么稀世宝物呢。 陆垣一时间也解释不清何为游戏心理学，索性说起接下来的安排：「砍树是第一阶段，空出的土地要种上新灵植。敖仓，你准备一下，挑选一些种子，要最受修真者欢迎的。」 敖仓回过神来：「挑选最受欢迎的种子？你是想……种完卖给修真者？你之前说的一本万利的空间改造就是指这个？不行、不行，这行不通的。」 卖灵植是能赚灵石，他却为何从来不做呢？ 「种灵植不光撒种，还必须开垦田地，照看幼苗，有时也得灌注灵力助长，麻烦事很多，种来卖是得不偿失。」敖仓解释道，「而且我就藤黄一个手下，种满一秘境灵植，不知得多长时——」 「谁让你们种了？」陆垣打断他。 「不然……」 「玩家啊。」陆垣理所当然道，生存游戏嘛，有战斗，也得有建造，两者缺一不可。 「剷除毒植、开垦土地、播下灵种、侍弄照料，成株收割……都让玩家来。」陆策划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玩家出人出力，咱们坐等成品，反手放进留影壁市场，包装包装，再卖回给玩家。」 种的过程用游戏收割一份灵力，种成后再用交易收割另一份灵力。 「里外里赚两次，但你只出一套劣质幻境。怎么样？算不算一本万利？」 敖仓：「……」 算，何止一本万利，简直千万利。 太狠了，真是太狠了！ 哪怕身为秘境，敖仓都忍不住同情起那些修真者来，别的秘境骗人好歹也付出点实物，陆垣是真的一根毛都不出啊。 「哥哥，你的构想是很好，」相比对游戏一无所知的敖仓，羊小球考虑的更实际，「可你不是说过，玩家最讨厌无聊？我看砍树已经够无聊了——虽然你安排了暗影怪突袭做调剂吧——可种灵植不一样，更安静更无聊，能行吗？」 「建造过程是枯燥无聊的，相应地，建成后的成就感也是不一般的，有的玩家就喜欢这种游戏的类型。」陆垣道，「当然，必须考虑到不是所有玩家都喜欢建造。不过不用担心，我特别准备了这个——」 他幻化出一朵空心的五瓣花。 「啊，是悬浮在玩家左上角的空心花。」羊小球一眼认出，「它是干什么的？哥哥你好像没交代过我。」 「它啊……」陆垣漫不经心地点着那朵花：「是给包工头的。」 羊小球：「哈？包工头？」 那是什么？ * 「呵啊！」 石山一剑砍翻一只辣椒形状的低级暗影怪，后者化作一颗闪着红光的辣椒种子，自动飞进他的随身包裹中。 暗影迷城的怪物被杀后都会变成种子，修士玩家们只当是日后升级会用的材料，并未多加在意。 石山同样如此，他此时的注意力全放在左上角的五瓣花上面。 自三板斧发布分析帖后，塔内玩家总结出暗影迷城的正确试炼方法，黑夜砍树，白天向外探索，同时寻找暗影怪战斗。渐渐地，他们还发现了五瓣花的作用。 此界到处游荡着不同等级的暗影怪，其中最特殊的，是一些守着牢笼来回巡视的，那些笼子里关着或扁石状、或沙球状、或……的五行精灵。玩家击杀看守的暗影怪、救下它们后，将会获得感谢，同时点亮一瓣对应五行颜色的花瓣。 第189页 至于集齐五瓣颜色会发生什么？留影壁众说纷纭，没有一致认同的结论，都在等待第一位成功收集齐者。 「咕唧拉哌嘀咕……」 沙球模样的土行精灵跳出笼子，向大恩人石山表示感谢，后化作一道棕色流光，汇进已经亮起四瓣的花朵中，点亮了最后一瓣。 霎时间，金、绿、蓝、赤、棕，五色花瓣遥相唿应般闪烁起来，旋转着从左上角飞下。 石山手心一沉，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是实体五瓣花。 【叮！】 熟悉的音效声在耳边响起，石山精神一振。 一定是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的通知！ 【恭喜试炼者「不沉」集齐五行精灵祝福，获得一级盟主令。】 「盟主……令？」 石山一愣：「是他想的那个盟主吗？」 第55章 盟被吃了 「终于四十五级了！」 「打一天才升一级，好慢。」 「唉，还是不沉道友带队那时候好，靠咱们自己，太难了。」 四个玩家走出迷宫，蔫头搭脑地闲聊着。 他们都是不久前「老带新」活动时，剑修石山带队过的新玩家。如今石山因为顺利晋升五十级，整日忙于暗影迷城的二阶试炼，再没工夫带新玩家们，他们那拥有大佬队友的快乐也跟着一去不返了。 「真想早日升到五十级，好去暗影迷城投靠不沉道友。」 「谁不想呢，昨天晚上我还梦到和不沉道友一起战斗呢。」 「我也想，但我更担心一件事，你们说暗影迷城也会有组队模式吗？」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确实没听说开启组队，现在大家都是各挑战各的。」 「三板斧倒是写过一个分析贴，他从树桩一类的痕迹上判断，整个暗影迷城应该是相通的，是大一片区域。不过这只是推测，至今没人互相碰到。」 「啊？真的吗？那怎么办？咱们还能遇到不沉道友吗？」 「我说，你们也想太多了吧。」 就在其中三人聊得热火朝天之时，另一人泼起冷水：「现在想什么组队是不是太早？先想想怎么升五十级吧。辰星砂、无根水、白炽火……升级材料一个比一个难搞。不沉道友他们那一批试炼者都收集了那么久，咱们呢？」 「怕什么。」一个颇为乐观的修士道，「像千人团战那样，通天塔再办一场活动，不就什么都有了？」 「活动？想得美！」泼冷水的修士哼道，「办也是给暗影迷城的试炼者办，哪有咱们的份——」 【叮！】 四道提示音同时响起。 【一级盟主「不沉」邀您加入「重剑盟」。】 【入盟即可获得稀有材料宝箱一个……完成盟内任务有机会获得……更多奖励和盟内活动等你发现……还等什么，快入盟吧。】 四名修士：「……」 「还真的有活动啊，我就是随口一说。」乐观修士本人都有点迷煳，他也没修炼过什么言出成真的功法啊。 「不是活动，是一个邀请。」 「盟主，入盟……暗影迷城不组队，改建盟了？」 盟，倒不是个新鲜事物，几名修士们都不陌生。因为修真界主要有三种组织方式，第一宗门，第二世家，第三就是盟了。与宗门、世家不同，盟内成员一般既无师承，也没血缘，通常是因同一目标聚集起来，所以也常被称为同盟。 修真界大小同盟无数，势力不容小觑，较知名的如七隐盟，甚至握着一整个大域的秘境资源，连六大宗门也要让其三分。 通天塔其实早也有盟的存在，像是灵蛋活动时，天剑门搞的互砍盟，再如巅峰战期间，苏小少爷牵头成立的飞舟盟。不过这些都是修士们私下组织，或许也称不上组织，只是好友间的调侃和玩笑罢了。 而现在这个「重剑盟」却不一样，白屏黑字，是通天塔认证的。 「暗影迷城为什么不组队，改建盟了呢？」 「通天塔试炼中的盟和普通的盟有什么不一样？」 「加入后要干什么？」 四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直到其中一人点破。 「想那么多做什么，咱们还能拒绝不成吗？」 说的也是，不说这可是不沉道友发出的邀请，就说入盟后的种种奖励，多种稀有材料啊，那可都是他们晋级需要的。 「不止材料，还能在五十级前就进暗影迷城呢！」 「我早想进去试试了。」 「不沉道友一定是找咱们助战的！」 「对啊，那还等什么，快去吧！」 四人畅想着一场如何激烈的大战在等着自己，点击同意。眼前一黑，传送的失重感袭来。 待传送结束，他们难掩激动地睁开眼。 「不沉道友，我们来了！」 「敌人在哪？我剑已擦好！」 「你说一声，我们立刻——」 等等，不太对啊。 木材、石头、沙土…… 敌人是半只没见，眼前只有一堆又一堆的建造材料。这哪里是战场，分明是工地好吗？ 四人恍恍惚惚。 莫非他们看错了，加的不是「重剑盟」，是「重建盟」来着？ 石山从旁走出，抱歉得直挠头，他也不想如此，实在是流程使然。 就在不久前，他击杀暗影怪，救下一笼土行精灵，集齐空心花的最后一种颜色后，被通知取得了一级盟主令。 第190页 介绍写道，持此令者可以盟主身份建盟，一级盟有十位成员名额，入盟资格比较宽泛，在五行迷城试炼够五级就行。 拿到令牌之初，石山并不如何心动。因为他有两个特点，一是抠，二是独。抠是攒钱铸剑给逼得，独则是与生俱来的。他一直认为，真正的剑修合该一人一剑，帮手什么的，只会妨碍他的挑战难度。 因此，于石剑修来说，千人团战也好，老带新活动也罢，终是偶尔为之的调剂，他没想过与人长久组队，更别说自己做盟主建盟了。 然而，他收起令牌的手停在了一句介绍上。 【盟具有庇护效果，盟内成员探索暗影迷城时将不受褪色影响，具体成效与盟的等级有关……】 石山把这条介绍反覆看了数次，最后确定就是他想得那样，如果建盟，他将再不用担心褪色问题！ 这一条对石剑修来说比什么都有吸引力，实在是走几步就砍树什么的，太影响探索速度和战斗体验了。 再不犹豫，石山激活令牌，随便起了个「重剑盟」的名字后，又顺手给相对较熟的四人发出了邀请。 「至少有两名成员加入才算建盟成功。」石山对四人解释道，「材料是建盟后赠送的，你们不用管。」 他又指向悬浮于半空的五色花瓣：「以盟主令为中心，方圆数丈之内是盟地，级数低于五十的成员虽然可以提前进入暗影迷城，但有移动限制，只能在盟地内活动。」 四人有些听明白了，原来石山邀请他们不为助战，单纯是让他们占个成员位置，好成功建盟。 说不失望是假的，四人心中嘆气。 所以他们白期待一场，加了盟也没活动是吗？ 「这个包工头选的不成功啊。」修士们感知不到的高空，羊小球也嘆息道，「哥哥，我看不行换掉他吧？」 「为什么要换？」 「因为你看啊，他只想蹭建盟的好处，不干活。」 「只想蹭好处……」陆策划呵呵一笑，「放心吧，我早有安排。」 天真的玩家，策划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容易蹭的。 …… 「呵啊！」 石山一剑砍翻一只暗影怪，有盟庇护，不再担心褪色，战斗起来果然酣畅多了。 他正为自己的英明决定得意，眼前忽然一黑，一行大字凭空浮现。 那字颜色鲜红，一笔一划如血染成： 【你的盟被吃掉了！】 什么玩意？ 石山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没有错，写的就是盟被吃了。 可是不对啊，他困惑地张了张嘴，被谁吃？怎么吃？ 这个「盟」难道还是活物吗？ 「是有点像活物呢！不沉道友。」 五行迷城候场区已成了玩家大厅一样的地方，石山便是在这儿找到惊魂未定的四名修士，并从他们口中听得了重剑盟「被吃」的全过程。 原来石山走后，四人想到好不容易来暗影迷城一趟，直接走掉太亏，便留了下来。 五瓣花形状的盟主令散发着柔和光芒，像扣下一口无形大锅，将盟地笼罩其中，锅外则是浓到化不开的黑雾——石山走时短暂冲出一条通道，渐渐地黑雾又合拢了。 四人在盟地转了一圈，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正要离去，忽见盟主令发出一道五色光芒。 「然后它们就出现了。」 石山一愣：「它们？」 当是时，指针刚好转过三圈，重剑盟成立后的第三个黑夜降临，围绕盟地的黑雾翻涌起来。 一个接一个的黑影从雾中走出，它们如低级暗影怪一般，只有一个影子轮廓，不同的是，它们并非蔬果形状，而是人形。 「是新的暗影怪？」石山问，「厉害吗？」 「不、不厉害。」 正相反，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走路时还拖着一只脚，慢吞吞，病怏怏的。 「啊？」石山搞不懂了，这是个什么路数，「那应该很好对付？」 「不，很难对付。」 「是根本对付不了！」 在四修士的你一言我一语中，石山听明白了，那些人形影怪并无战斗力，棘手的是无法触碰。 它们像不存在一样，拦不住，打不到。任你天大的能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走进盟地，走向中心，一口接一口地吃掉盟主令。 这期间，四修士甚至听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以及令牌被吃时的痛苦唿救声。 石山：「……」 敢情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盟被吃掉」了啊。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出了什么新的活动吗？ …… 【暗影迷城最新活动：群盟守卫战！道友们看到没？】 【看到了，建盟守盟，比谁的盟活得长，还有一个长寿榜，活得越长，奖励越多。】 【可别说那个长寿榜了，排名第一的贺词笑死我——重剑盟享年三天！】 【哈哈哈，三天！】 【三天用享年？通天塔你是在恭喜还是在嘲讽？】 【诸位别笑啊，那重剑盟可是不沉道友建的。】 【什么？不沉道友？他守盟才守了三天？】 【纠正一下，是暗影迷城里的三天，实际一炷香不到。】 【不是吧，这次活动这么难吗？】 事实真就是这么难，等这些讨论的修士也得到盟主令，或是以普通成员身份加入某个盟后，就切身体会到守盟战有多难了。 第191页 难就难在影怪身上，这些新怪物有几大特点。 第一，它们目标十分明确，就是吃掉五瓣花样的盟主令，所以不会攻击试炼者，但反过来，试炼者也无法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 第二，盟在令在，影怪也将一波又一波被吸引来，永不断绝。好消息是，它们仅在「黑夜」活动，天一亮就消失，而且不是每个黑夜都来，一般在第三、十、二十……个夜晚出现，给试炼者的应对留出准备时间。 第三，它们脑子不太灵，每每一出现，只知道动作迟缓地往令牌方向靠近，偶尔遇到障碍物，要花上许久功夫思考后，才慢吞吞地拐弯绕行。 综合这些特点，修士们在失败无数次后，才渐渐摸索出守盟方法，一个字——拖！ 建陷阱、造屏障，尽最大可能拖住它们的脚步，拖到天亮就是成功。 这一结论是如此有理有据，得到了玩家们的一致认可，他们迅速行动起来，群盟开建，一时间，暗影迷城到处都充斥着建造的喊号声。 挖坑、挖大坑、挖深坑。 建墙、建高墙、建迷墙。 或是向地，或是向天，修士们的策略总体来说就是这两大种。 「我觉得不太对劲。」 再一次险险挡住影怪，熬到天亮后，石山如此说道。 「哪儿不太对劲？」盟中一位剑修问，「是坑挖的不够深，还是墙建的不够高？」 「我瞧着差不多，咱们就差把盟主令围起来了，还想如何？」另一修士搭话。 「要是真能围起来倒好了。」第三位修士抱怨，「什么破规则，非要求咱们留出通路，不可以完全堵死。不然直接炼制一个千层罩，比什么墙啊、坑啊好用多了。」 「先不说墙和坑。」石山打断他们，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影怪一次比一次强？」 众人一愣，仔细回想之前的数波攻击，当真如此。影怪不仅数量多了，行动也变灵活了，拿最近一次攻击来说，有一只影怪甚至能寻路，若非最后给一个大坑绊住，或许真让它吃成盟主令了。 「我们的盟才活了五十天。」石山说道，实在难以想像一百天、两百天以及更多天后的影怪该有多强。 与之相对的，是他们的盟完全没有升过级，全塔也无一盟晋升二级。 「所以我怀疑守盟方式有问题。」石山道，「咱们的努力方向错了。」 「可是……」有修士困惑，「不挖坑，不造墙，我们又该做什么？」 是啊，石山环视暗影迷城试炼场。 枯树、碎石、黄土……满目无他，唯有荒凉。 实在想不出，不造墙，不挖坑，又有什么守盟方式可行呢？ * 「诚招修真者一名，修炼功法不限，擅挖坑者优先。」 「招修士若干，要求会做木工。」 「本盟最长活过三十天，实力强大，目前缺俩凿石头的，奖励丰厚，欲加从速。」 看着那些滚动显示的、一条奇似一条的招募启示，徐生丹：「……」 他没走错地方吧，这里真是通天塔，不是什么工匠同盟？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通天塔，此事还要说回数天前。 那日他被肖避岳扛出碧仓秘境，在一茶棚醒来，正碰到几个修士畅聊千人团战，因内容太过匪夷所思，搞得徐生丹一度精神恍惚，以为自己深陷离谱幻境。 离开茶棚后，他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六合城内的落脚客栈，一连养了数天才缓过神来，却依然分不清那天的经歷是真是幻。 云堑、秘境、变狼的道友、下蛋的自己…… 一切有如消散云烟，均已不可考，唯有一样他打听到一些痕迹——茶棚众人聊到的团战。 索性最近也不敢再出门，徐生丹按捺不住好奇，便找门路进到通天塔，想看看众人津津乐道的千人团战是怎么回事，结果团战没碰上，但赶上了「群盟守卫战」的活动。 这活动火爆极了，他从五行迷城转完一圈，刚升到五级，勉强满足入盟要求，就收到一大堆招募启示，就是内容嘛，一个比一个离奇。 徐生丹刚进通天塔，连留影壁是啥都不知道，更别说看到活动分析贴了，自是满头雾水：「没听说修真界要大兴土木啊。」 他困惑地顺着列表往下翻找，终于发现一个正常点的。 【重剑盟，名额剩余五。】 虽然措辞过于简洁，但眼见剩余名额从五跳到四，又一下跳到二，徐生丹也无暇多想，眼疾手快选择加入。 「听说重剑盟是不沉道友组建的？」 「我一见你们招人立刻就进来了。」 「太好了，上次没抢上，这次终于成功了！」 「重剑盟最长活过九十天？太强了，我前头加的盟才活了二十天。」 传送结束，徐生丹一睁眼，就看见不远处四五个奇形怪状的人聚作一堆。 说奇形怪状是一点不夸张，那些人都身材五短，脑袋如瓜，樱桃嘴、小翘鼻，一双眼睛占了脸部三分之一，无比硕大。 徐生丹知道，他自己此时的样貌也差不多类似，因为塔灵预告过，说这叫化身仿影，方便大家交流，不怕泄露真实身份——那倒是，就这形象，亲师尊来了也不好认。 不过说也奇怪，这种模样，乍一看是挺丑，时间长了，竟莫名有点眼顺。 第192页 就在徐生丹悄悄打量四周时，那群人也在暗中打量他。 「瞧见没，有点眼生。」 「『妙铲生丹』，是个丹修吗？」 「不知道，你们看他等级，五级！也太低了，刚满足入盟要求。」 「五行迷城升级一开始最容易不过，随便进去晃一圈都能到十级。」 「嚯，不会是纯新人吧？我就说别招募，得一个个邀请，不然谁知道入盟的都是什么人？」 他们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徐生丹听了满耳，有些尴尬。 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众人：「人齐了？道友们静一静。」 说话的是个壮汉，一袭黑袍，手持重剑，大头风格的化身仿影都遮不住他肌肉虬结的威勐气质。 「我是盟主不沉，感谢各位加入重剑盟。」壮汉说道，「时间紧急，我长话短说，上一次死在九十天，所以咱们这一次的目标就是活过一百天。按以往经验，前九十天共有七波影怪冲击，希望各位道友听我安排，咱们不论出身、不论修为、不论等级，一起努力，守住重剑盟！」 类似的话他也不知说过多少次，流利无比，讲完又立刻更熟练地分配起任务来。 「你、你，还有你在这几处挖深坑……你搬运材料……造石砖……」 徐生丹是最后一个，轮到他时，其他人都行动起来。 想到刚刚那群人的议论，他卯着劲儿想表现一下，证明自己。级数低有什么，新人又如何，看盟主分配的这些活也不如何难嘛。 石山：「你的话……」 「我是植修，特长挖坑！」 前方，有剑修挥动长剑，斩出一道深沟，土屑翻飞，深可埋人。 徐生丹：「……」 「我、我力气大，能运材料。」 身边，有剑修运料路过，十几块巨石码成高高一摞，没有万斤，也有几千斤。 徐生丹：「……」 「我手巧，造石砖——」 不远处，有剑修掏出短剑，唰唰唰几个起落，利落地削出十数块精巧石砖。 徐生丹：「……」 不是，你们这群剑修能不能给其他修士一点活路？ 徐生丹气急攻心，努力回想自己还有什么特长。 「我的特长是、是……」 「这样吧。」石山发话，「你负责看管、分配材料，顺便对照图样，保证建造不出错，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毕竟人手紧张，时间也紧。 徐生丹跟着忙活起来，作为纯新人，他起初还不明白大家在忙什么，跟着瞎忙，直到第一次影怪袭来。 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指针由白向黑，再由黑到白，试炼中的时间一天天过去，徐生丹也彻底摸清了众人的目标——活过一百天。 为此，盟主石山特地参照五行迷城，设计了一座迷宫。外围是五重壕沟，一重深过一重；内层是迷宫主体，呈花瓣绽开状，将盟主令护在正当中。迷宫高墙耸立，里面充斥着各种死路和陷阱，从外到内只有一条通路，极其隐蔽难寻。 迷宫是个大工程，众人又要边修边抵挡影怪，直到熬过第七波冲击，来到第九十一天，才基本成型。 「道友们加把劲！」石山边挥动重剑拓宽壕沟，边鼓励众人。预计第八波袭击在第一百天晚上到来，目前无盟曾活到一百天，没有任何参考，但想也知道，这次攻击会比以往都激烈。 重剑盟全体成员齐声应和，更加忙碌起来。 徐生丹十分紧张，毕竟他负责对照图纸，要从整体确保建造无误。 然而越紧张越出错，在时间来到第九十九天，他忽然发现迷宫缺了一角。那是最内层、通道出口的一处，按图纸设计需用两堵墙夹住，可现在只造了一面。 眼看第一百天将至，时间来不及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材料不够用了，木材、石料都用光了。 徐生丹跑到材料区翻了个底朝天：「怎么办？要不就这样空着？」 他本就是个热心肠的性格，经过几次共同御敌的气氛感染，又添了不少归属感和使命感。 「不行，盟主交给我的任务，大家一起努力这么久……」 「我必须想个办法，实在不行，用土堆——诶？那是什么？」 他看到一颗什么东西闪着淡淡白光躺在小碎石间。 …… 「大家做好准备！第八波影怪来了！」 第一百个黑夜降临，黑雾缭绕，翻涌不息，无数人形影怪自雾中出现，张牙舞爪着，向悬浮于盟地中心的盟主令进发。 修士们停下活计，束手静观——按规则，影怪出没期间，试炼者触碰的任何物体都将失去防御效力，因此他们只能旁观，不能轻举妄动。 一如预测，这一波攻势比以往都更勐烈，数不清的影怪如同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落进外围壕坑，又蠕动着向外爬。 「这批影怪的速度更快了！」 「没关系，五重壕沟呢，一定能拖住一段时间。」 「对，迷宫也建完了，盟主设计的那么复杂，一定没……」 几名修士的话未说完，异变徒生。 壕沟中，一只影怪忽地站起。那影怪是一种从未出现的新品种，它块头极大，几乎是普通影怪的两倍有余。只见它两手捶胸，仰天一声长啸，便有一只身形极小的影怪应声而来，嗖嗖嗖，几个窜身爬到巨怪肩上。 第193页 「吼、吼！」 巨型影怪咆哮着，揪住小怪，抡圆胳膊，如同投掷一颗石子般，将那小怪扔出壕沟，扔向迷宫。 所有人：「……？！」 开什么玩笑？ 扔？居然能直接扔？！ 不管众人如何震惊，依然阻挡不了那小怪直接从空中越过重重障碍，抵达迷宫最里层。 完了，辛苦建造的迷宫没派上用场，这一波算是挡不住了。 就在众人断定盟主令被吃已成定局之时，却异变再起：层层围墙之内，一声悽厉惨叫，一道火光沖天。 发生什么事了？ 众修士面面相觑，拎刀的拎刀，抽剑的抽剑，乌压压冲到发声之处。 惨叫的却并非影怪，而是那位仅有五级的新人。 「它、它、它……」 徐生丹跌坐地上，抖手指向一物：「活了，它活了！」 他手指处，一抹火烧似的红色映入众人眼帘，那玩意红彤彤，足有半人高，上圆下尖，带柄顶叶，模样赫然是一颗、一颗…… 「辣椒？」 「暗影怪？」 不对，不是暗影怪。与暗影怪不同，这颗辣椒从土里钻出，无法移动，颜色栩栩如生，没有任何褪色迹象。 更不同的是，它的两只大眼灵动至极，骨碌碌转着，斜瞟过来时，还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视。 众修士：「……」 一颗辣椒而已，这么有个性？ 却在此时，又一只小影怪从天而降。红辣椒眼一瞪，眉一竖，深吸口气，就是一口烈火。 火舌到处，影怪吱都没吱一声，直接烧成灰烬。 红辣椒潇洒吐出一口黑烟，又歪起嘴角，恢復了「天老大我老二」的鄙视嘴脸。 众修士：「……」 好吧，这实力，确实鄙视谁都行。 盟主石山最先回过神来，扶起徐生丹：「这辣椒是怎么回事？」 「缺了一面墙……」徐生丹苦着脸，讲起前因后果。材料紧缺，无法造墙，但他无意间捡到一颗发着白光的种子。植修思维影响下，徐生丹第一时间想到可以催生种子，用灵植种出一面墙来。 谁成想通天塔里的种子如此迷幻，最后竟种出这么个玩意儿。 「种子……」石山若有所思。 【恭喜重剑盟晋升二级！】 第三只影怪被烧死后，晋级通知紧随而来。 石山也豁然开朗，果然之前的策略有问题，建什么墙，挖什么坑，守盟的正确方式原来是播种！ 相比刚进通天塔的徐生丹，经歷过「大风大浪」的老玩家们完全不会吓到，只会兴奋。他们也不嫌弃徐生丹等级低了，对这个大功臣是越看越顺眼。 「给道友赔不是了，我之前不该因等级看低道友。」 「道友叫『妙铲生丹』？我看该叫『妙铲生菜』。」 「对对对，生菜好，更配植修的身份。」 「失敬失敬，原来道友就是传说中的植修？」 「难怪菜种的这么好……」 徐生丹：「……」 传说你师尊啊？他们植修是稀少，但也没到传说的地步吧。 另外谁说是植修就该会种菜？不对，给他们绕进去了，这玩意有鼻子有眼的，也能叫菜？ 然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终于，徐生丹认了命。 前有生蛋，今有生菜，他恍惚的想，也许这就是他的特长？——走到哪都一定有点什么要生。 * 【重剑盟成功存活一百天！】 【重剑盟成功存活一百五十天！】 【重剑盟成功存活两百天！】 随着重剑盟不断刷新记录的公告响遍全塔，真正的守盟方法也传至每一个人耳中。 原来活动不是「群盟守卫战」，是「群盟种菜战」！ 凡事怕对比，若一上来就种菜，修士们一定不会觉得如何轻松，但有了挖坑垒墙的脏活、累活在前，种菜也一下子变得简单轻松起来。 当然，也不能说太简单。 首先从种子来源上就有难度，种子掉落自暗影怪，所以想种什么，先一刀一剑打了再说。 其次是种的过程，不是挖坑埋土就算完，必须灌注灵力催熟，不然影怪都冲到家门口，你的菜还没长出来呢。 最后，种菜也有门道，种什么，种哪里，种多少，如何造墙造路规划菜地，都有讲究。不同蔬果的能力千奇百怪，配合好了有奇效，配合不好可就浪费了。 拿红柿子来说，与千团大战中的暗影怪类似，守盟战中的红柿子也能爆炸，炸完后也能留下一滩柿子汤，可以黏住后续涌来的影怪，阻止它们继续前进。 因此，若是能在柿子后方种上一颗玉米，将收穫奇效。因为玉米的能力是无限吐玉米粒攻击，有柿子汤做配合，影怪就只能挨打不能还手了。 是的，影怪也能还手，准确地说其实是还嘴。当影怪走到蔬菜近前，一伸手就能够到蔬菜的距离时，会顶着攻击直接开吃，以此作为反击。最终不是影怪被蔬菜杀死，就是它们吃掉蔬菜继续前进。 因此，菜也会死，种出菜后不能一劳永逸，想让自己的盟挺过一波强似一波的袭击，活得长久，就必须不断对战暗影怪获得种子，再带回来种成菜。 战斗、种植、升级、扩大地盘、新增人手……再战斗、再种植、再升级…… 第194页 长寿榜记录一再刷新。暗影迷城每日建盟无数，也死盟无数，玩家们聚了又散，散了再聚，在无数大小同盟间流动。 直到渐渐地，大浪淘沙般，四个大盟脱颖而出。 它们各有特色。 首先是剑修石山组建的「重剑盟」，有石剑修做号召，盟内高手如云，战力首屈一指。此外，盟中还有一名擅长种菜的植修坐镇——虽然他多次表达出自己并不擅长种菜的意思，但事实上，他种的菜确实比别人更水灵。 第二是千机谷的「飞舟盟」，盟主是苏小少爷。此盟特点是经济实力雄厚，用灵石僱佣大批玩家搜集种子什么的自不必说，更值得一提的是，几名千机谷阵修潜心钻研多日，在种菜中融合了阵法布局，因此他们的菜地威力特勐。 第三是盟主纪青率领的「两合盟」，盟名「两合」，是因为成员均来自天剑门和守一宗两大宗门。从人数上来说，此盟是四大盟中规模最小的一个，不过一来成员互相之间颇为熟悉，二来有大宗经验加持，两合盟更具组织性，更规范，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最后一个则是三板斧余昭创建的「斧头盟」，起先他只是和好友黑刃两人随便搞一搞，未曾想多次活动积累出了人气，帮他们吸引到不少修士投靠。此盟的主要特点是消息灵通，经常别盟刚摸出一点经验，就被他们学了过去——不少人都认为斧头盟精于心计，在其他盟中安插了细作。 当然这纯属无端臆测，毕竟目前为止，各盟不论大小，均各自为政，没有交集，没有安排细作的必要。 不过仅限目前，因为…… 「是时候开启下一阶段了。」望着欣欣向荣的一片好景，陆垣说道。 在玩家眼中，他们建起的是四大同盟，在陆策划眼中，却是四块丰茂的灵植田地。 「灵植田初步建成，接下来进入日常维护阶段。」 「那就继续守盟活动呗？」羊小球道，反正活动没有期限，排行榜比拼的是哪个盟更长寿，同样的玩法，能一直玩下去。 「守盟活动是要继续，但不能光靠现有玩法。」陆垣说，「玩家最长情，也最难长情，必须不时给他们一点新鲜刺激。」 「加几个新暗影怪如何？」敖仓这段时间学到不少，立刻出主意道。 「是一个办法，却非长久之策。」 「哥哥你的意思是？」 陆垣的意思很简单，论耐玩度，当然还得数pvp。 「做策划嘛，咱们得善解人意。」陆策划闪着黑光，「你们看，玩家们的盟都建得这么好，若是不互相『展示』一下多可惜。」 不过，选用哪种方式让各盟「展示」，倒是一个问题。 …… 敖仓秘境一角，杂草摩挲中，一个中年修士钻出头来。 「三号那个傻子，被关都不知道跑。」 他阴鸷着表情，骂骂咧咧：「什么塔灵，什么太邪，什么劝我别轻举妄动。哼，老子也是邪修，还能怕了什么塔灵的邪不成？」 「这不就跑出来了？只要再找到秘境出口……」 他边嘀咕，边选定一个方向走去，全然不知一道天空中投来的视线早已锁定了他的一举一动。 第56章 问号符 二十七号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想他堂堂一分体境的神诏者，多少大风大浪没见过，追个偷兽丹的小贼而已，多简单一个事，哪曾想会阴沟里翻了船。 好好一刀修，怎么就忽然变成了狼？好好一植修，怎么就生了那么多石球？ 这还不算完，晕倒再醒来后，他被一个自称塔灵的存在抓住，关进了暗无天日的毒植林中，整日被迫不停干活。 更让他惊讶的是，三号竟然也在这！ 神诏组织规矩森严，二十七号与三号并不熟悉，只听说不久前三号接了一个任务，从此未归。神侍大人为此发了好一通火，骂他不服管教，不知又跑去哪里惹事，未曾想竟是给困住了。 三号实力不俗，是神诏内战力靠前的强者，二十七号很想问他到底经歷了什么，然而此时的三号与记忆中差别很大，每天老老实实按那神秘塔灵的吩咐炮制毒植，问就说： 「你不懂。」 二十七号是不懂，他们是谁？邪修！多少残忍的事没见过、没做过，不管经歷什么，都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简直给邪修丢脸！ 因此，尽管三号一再强调塔灵邪门无比，二十七号仍是不以为意。他表面假意顺从，实则暗中寻找时机，逃了出去。 只是一逃出来，才发现这秘境跟自己想的大为不同。他以为秘境入口那么偏僻，定然没多少人进，哪想并非如此，秘境里居然到处都是修士，就是表现上有点怪异。 一部分修士东奔西跑，偶尔停下脚步，对着空气就是一通乱战，战完还傻笑个不停，像得了什么宝物似的。 另一部分则聚集成群，守在精心开垦的田地附近，不时向灵植注入灵力助长。而每过一段时间，这群人还会忽然同时停住，握住双拳，紧张四望，如同在给什么鼓劲。若是再多观察一会儿，还能看到他们齐声欢唿胜利，仿佛刚经歷一场大战一样。 二十七号观察许久，最后判断这群修士是同时陷入了某种幻境，极有可能就是那塔灵搞出来的。 「没用的正道修士，一个小小的幻境也能中招。」二十七号得意地想，他们神诏者就不同了，功法自带优势，不受幻境影响。 第195页 搞明白其中关窍，二十七号也不再躲着人行走，因为陷入幻境的修士是看不到他这般局外—— 「啊！」 不远处，一个本在砍伐毒植的修士停下动作，吃惊地望向二十七号。 二十七号浑身一僵，不应该啊，他不应该被看到才对，除非…… 他想到一种可能，除非那幻境将他也囊括进去，还有了对应形象。 「啊！」修士又叫了一声，是一种不可置信的尖叫。 我在幻境里是什么形象，给人吓成这样？二十七号满头雾水，正犹豫要不要试着接触一下对方，那人身上却忽然白光一闪，消失不见了。 「传送！」 二十七号瞳孔一缩，也是巧了，虽观察许久，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玩家传送。 莫非这群修士有离开秘境的方法？可若是这样，他们又为何会深陷幻境？ 二十七号惊疑不定，心头瞬间闪过数个念头，最终决定打探一番。 他特地挑选了一个孤身行动的修士，整理好衣衫，挂上假笑，以最亲和的姿态迎了上去。 那人的反应跟前一个又略有不同，只见他眼睛倏然亮起，对着空气一通指点，然后就绕着二十七号开始兜圈，嘴里还嘀嘀咕咕：「太奇特了……从来没见过……我得录下来给道友们看看……」 二十七号：「……」 二十七号的假笑都快维持不住了，奇特，这是形容人的词吗？ 只是不等他问出声，修士身上同样白光一闪，也消失了。 一个两个，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再走！二十七号下定决心，再碰到第三人，直接武力逼供，一点废话也不说。 巧了，第三人也是这么想的。那位面容冷肃的修士一见二十七号，瞳孔倏然放大，显然也吃了一惊，却二话不说，挥剑冲来。 「来得好！」 二十七号举手正要迎击，下一秒脸色骤变，他竟不知何时身中灵毒，无法调用灵力了。 不用说，一定是塔灵下的手，二十七号心中咒骂，不用灵力，他根本躲不开修士攻击，这是要他去死啊！ 该死的塔灵，当真狠毒。 可出乎意料的是，剑修气势汹汹冲上前来，一副不留活口的狠辣模样，剑锋却堪堪扫在二十七号身前，连衣服都没碰上。 一击结束，那剑修也不补刀，而是呆立原地，嘴巴大张。 下一刻，只听他大叫一声，身冒白光，也传送走了。 二十七号：「……」 太过莫名其妙，劫后余生的庆幸都被沖淡了一些。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个的，怎么见到他都要尖叫，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 【道友们，不得了，褪色产生的幻觉真是越来越荒谬了，你们猜我看到什么？】 【长满花的手？】 【歪掉的树？】 【一堆漩涡？】 【都不是，是一张行走的符箓，上面还画满了问号！】 留影壁上，一个修士分享了自己因为见到荒谬幻觉，吃惊之下忘记砍树，死出暗影迷城的惨事。 大部分人听罢都不甚在意，随口调侃几句。 【是我没见过的幻觉。】 【哈哈哈，行走的符箓，道友莫非是符修，最近画符太多了？】 唯独斧头盟的余昭几人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就在刚刚，他们盟内一位成员从暗影迷城带出一段影像，主人公同样是一张会动的符箓。 那符等人高、淡黄色，一面空着，另一面则画着大大小小的红色问号。 「确定了，那人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的问号符。」打探消息归来的盟内成员汇报说。 「一定不是褪色幻觉。」另一人断言，「但也不好说是什么，唉，小松怎么不多观察一会儿，录一段影像就出来了。」 「你们说会不会暗影迷城要有新动作……」 盟内几人议论纷纷，盟主余昭却仍在看那段影像。 他写过多篇分析暗影迷城的帖子，自忖比谁都懂这个试炼，可如今乍一见这玩意，也是有点蒙。 无论怎么想，符箓都和暗影迷城扯不上关系，然而在他沉下心来，梳理试炼场的背景设定后，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设定上，暗影迷城存在三种存在：人形的影怪、蔬果形的暗影怪、以及五行精灵。 对五行精灵，解救它们可以点亮五瓣花，获得盟主令建盟；对暗影怪，杀死它们可以得到种子，种出「驯化」后的蔬果守盟。 唯独影怪不同，杀死它们能升级同盟不错，却得不到盟主令和种子那样的、实质性的衍生产物。 或者设定上有漏洞，或者…… 余昭将视线投向影像。 这一刻，他忽然有一种说不清的直觉，影怪的产物就是这张问号符！ 只是不知，这是能发挥何种作用的产物。 …… 「咱们几级了？什么？九级？昨天就是九级，怎么今天还是九级？」 「多种一些菜，咱们才能赶在重剑盟前头升十级！」 「对，把这一整片地都给我种上，那一大片也种上，全挑选攻击力最强的。」 「你说种子不够？那就去买啊，多雇一些修士搜集种子，你觉得我差灵石？」 暗影迷城，飞舟盟的盟地内，盟主苏以泽正在巡视。 最近一段时间，准确来说，是千人团战之后，他过得那叫一个自由自在。原因相当简单，他哥闭关了！ 第196页 团战活动结束后，身为总团长的苏以灏不仅有常规奖励，还得到了专属奖励——一套阵法秘籍。 苏以泽也不清楚那秘籍和千机谷珍藏的有何不同，只知道他哥拿到秘籍后如获至宝，一头扎进研究中，整日念叨什么是门，不是门的，古怪至极。 苏小少爷于阵道方面毫无天赋，自是没兴趣跟着研究。在确定他哥没空管自己后，他一秒都不耽搁，立刻抖擞起来，再回通天塔，重振飞舟盟，称霸暗影迷城……呃，没成功。 虽然有千机谷阵修搞出的蔬果阵法，飞舟盟实力不凡，可到底起步晚了一点，与剑修石山建立的重剑盟有些差距。 好比现在。 「重剑盟十级了？抢在我们前头升十级了？我就说再多种一些……」 「师兄、师兄！」苏以泽正生气，师弟程景安小跑到近前，「小苏师兄，快看盟内仓库。」 各盟升到三级后开启「仓库」，成员可通过往仓库内提交种子、材料等，换取盟内声望。 苏以泽闻言凭空点画几下，打开仓库，调出最新入库一栏，顿时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是一个受僱于咱们飞舟盟的剑修获得的。」程景安讲起那修士撞见一张会走路的巨大符箓的全过程。 「那张符有一人高，画满了问号……他说自己当时没想那么多，以为是一种新怪，先下手为强，冲上去就是一剑……」 没成想，问号符毫无攻击力，直接拦腰而断，化作万千光点。 「接着他的随身包裹里就出现了它。」 一个黑色人形侧影，瞧着还有些眼熟，很像那些袭击盟地的影怪。 苏以泽若有所思，手指点向侧影，一个介绍框跳出。 【普通褪色者：喜欢吃盟主令，也喜欢吃蔬菜，辣椒、柿子、萝蔔……都没关系，褪色者需要它们的颜色。】 另有一个气泡状的文字框从旁冒出。 【你好啊，试炼者！】 【多么怀念的称唿，我曾经也和你们一样，直到我脑门中了一萝蔔。】 苏以泽：「……」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正待将手移开，却看到又一句话浮出。 【我每五天出门一次，一次能取来一颗种子。】 诶？苏小少爷眼睛一亮，取种子？真的吗？飞舟盟现在最缺的就是种子了。 他手指下移，立即点向【派出】，一个方框跳出。 【请选择目的地。】 后面跟着一长串：重剑盟、两合盟、斧头盟……无一不是暗影迷城各盟的名字。 什么意思？为什么目的地是其他盟？苏小少爷一脸懵。 更懵的是，尽管列表囊括了所有同盟，却唯有重剑盟能被选中，其他盟都是灰色，一旦试着选择，会告知级数不够资格。 「级数……是因为只有重剑盟升到十级了？」苏以泽自言自语。 然而他还是不明白，「取种」到底是什么，为何必须要求是十级呢？ * 「十级的奖励真不错！」 重剑盟，几个修士围聚在一块田边。 说「一块田」，是一点也不夸张，真就是方方正正的一小块，上面仅能种一株植物。而它就是重剑盟升入十级后获得的最大奖励了。 据介绍，从这块田长出的蔬果不能战斗，外形也是普通植物模样，但有一点，能留种。自群盟建立，暗影迷城的玩家越来越多，暗影怪却日渐稀少，种子也一天比一天难得。 「但以后有了它，就不愁缺种子了。」负责盟内种植工作的徐生丹喜道，「就是有点小。」 「不是说可以升级吗？」一个修士说。 「对、对，蔬果成熟后，会依据收穫的种子数量奖励积点，积点能用来购买新地、种子等物。」另一个修士复述完介绍中的相关内容，迫不及待道，「咱们种的柿子快熟了吧，我看指针就要转到尽头了。」 他口中的指针是一根悬浮在地块上方的晷针，这种奖励田的种植方式颇为奇特，与修士们自己开垦的不同，它不需要挖坑，可以直接撒种。种子入土即没，修士们需一次性灌入足量灵力，直到上空浮现出一个日晷模样的图案。 晷针倒转，种子也随之快速发芽、抽条、长叶…… 绿叶丛中，三颗柿子结了出来，它们硕大饱满，还带着露水，水灵极了，谁见了都想立刻摘下来吃掉。只可惜柿子皮仍是绿色，并未完全成熟。 修士们只能焦灼地盯着指针，近了，近了，更近了。 他们种出来的第一株柿子就要熟了！ 【叮！】 提示音响，三颗绿柿子「唰」的一下变红，同时晷针化为一只箭头，不断闪烁着，提醒玩家摘取。 几个修士又惊又喜，正要讨论谁去摘。 忽然一个黑洞在柿子旁浮现，洞中探出一只黑漆漆的手，伸向那最红最大的一颗柿子，摘下后缩回黑洞，消失不见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待收穫的几人完全没反应过来，脸上甚至还挂着喜悦的微笑。 「怎、怎么回事？」 「咱们的柿子呢？」 「那手是谁的？」 众人迟迟回不过神来，直到一条通知提醒。 【飞舟盟的褪色者恰好路过，顺手从你们的田里摘走一颗柿子。】 重剑盟的几人：「……」 第197页 什么恰好路过，什么顺手摘走，说得好听，呸！这不就是偷吗？ 几人赶紧摘下另外两颗柿子入库。 「一颗柿子奖励一积点，但新买一块地需要三点。」 「如果那颗柿子不被偷，咱们就能立刻买地了。」 「现在还要再种一次才行。」 「总共一块地，总共才结三颗柿子！」 越想越憋气，越想越恼火，几人视线转向通知的第一句话。 【飞舟盟的褪色者恰好路过。】 褪色者是什么不知道，但飞舟盟…… * 【看到了没？重剑盟修士在留影壁上指名道姓飞舟盟，让他们速将偷走的柿子还回去呢。】 【不是吧，飞舟盟背后不是千机谷吗？他们那么有钱，会偷柿子？】 【你傻不傻？不是真柿子，是暗影迷城种出来的柿子。】 【飞舟盟说什么？把柿子还回去？】 【怎么可能！想想飞舟盟的盟主是谁，灵石道友！他可能服软？】 【飞舟盟说了，那柿子不是偷，是他们凭本事摘的，重剑盟有本事就摘回去。】 【这的确像灵石道友说出来的话。】 【哈哈哈，重剑盟又怎么说，他们要还击吗？】 【不是，我说各位道友你们等一下，说了半天，你们有人知道飞舟盟怎么偷的柿子？】 【虽说暗影迷城是一个整体的推测早已有之，但从未有不同盟的修士碰上，飞舟盟是怎么找到重剑盟菜地的。】 【对啊，头一次听说，暗影迷城种出来的菜也能偷吗？】 重剑盟的几人肠子都要悔青了，发几句牢骚出出胸中郁气，没成想考虑不周，反倒让更多人注意到了偷菜一事。幸好苏小少爷本着吃独食的原则，讳莫如深，不肯透露实情。 但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不断有修士撞见问号符，能偷菜的褪色者也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我就知道！问号符是影怪的衍生产物！」 猜想得到验证的三板斧余昭兴奋极了，第一时间发了篇影文帖，阐述自己对暗影迷城背景设定的补充分析，标题就叫做： 【问号符为何物？畅聊褪色者的来歷迷踪。】 在这篇分析帖中，他根据点击褪色者时得到的回话，推测出他们的来歷。 【……大家有没有注意，出现次数最多的，是这样一句话：多么怀念的称唿，我曾经也和你们一样，直到我脑门中了一柿子、一冬瓜、一萝蔔……】 【为什么要用怀念一词？】 【因为褪色者的原型不是别的，正是试炼失败的试炼者！】 【我想通天塔可能也是藉此提醒咱们走火入魔的下场吧。】 写完褪色者的来歷，余昭又分析起问号符来。 【这时候问号符是什么就很明显了。】 【没错，它实质上就是一种封印符，内中封印了各种褪色者，大家可以用撕符的方式收服它们。】 …… 【最后我还要说一句，上个分析帖我曾写过，暗影怪不该叫暗影怪，该叫褪色果，如今这影怪倒是真成褪色者了，塔灵你是不是该给我发一点起名奖励呢？】 这一篇分析有理又有据，然而下方评论一水的「哈哈哈」和「支持斧头讨酬」，显然相比于深究设定，众人对结尾的玩笑更感兴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通天塔试炼至今，修士玩家们也养出不少陆垣前世玩家的习惯，其中一条便是：谁关心游戏背景，直接给老子上攻略完事！ 不过新内容刚出不久，目前只知道褪色者有不同类型，相应的能力也有强有弱，其他一切都有待摸索。 这一摸索不要紧，二十七号可遭老大罪了。 原因是当前仅重剑盟一盟达到十级，偷菜目标太少，狼多肉少，这一阶段众人的兴趣就大多放在了收集褪色者上，尤其这种收集还涉及到运气，更是让人忍不住。 【比一比谁的符运更好？】 【如何撕符能得到更强褪色者？】 【撕符一百零八式。】 留影壁上的类似分享比比皆是。 看不见游戏界面的二十七号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夕之间，所有修士仿佛商量好了一样，开始一窝蜂搜寻他的踪迹，每个人一见到他，那双眼放光的模样，就跟要吃了他似的。 二十七号都开始怀疑这些修士是不是同行了。 但终究他们并非邪修，也没有吃人，只是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举刀挥剑，一击即止。那攻击也不伤人，甚至都碰不到二十七号的衣角，接着他们就原地停下，或哭或笑。 笑的在喊： 「哈哈，是戴帽褪色者！」 「褪色者小队？没出现过的类型，我运气真好！」 「执剑的？不错不错。」 哭的则说： 「普通！又是普通！」 「讲不讲道理，居然还有空？」 「我撕符的招式有问题吗？」 二十七号莫名其妙，但想着只要不伤自己，随他们怎么搞。 然而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有的伤害虽不作用于身体，却是更加难以磨灭的。 不知从何时起，修士们花样变多了起来，他们冲到二十七号近前后，不再利落一击，而是各种准备。 有先整理衣服再砍的；有嘴上唿喝招式名的；还有一个最夸张的，左三圈右三圈，绕着他舞了整整一套七十二式剑法！ 第198页 那可是七十二式啊！ 二十七号想跑都不行，那剑修就跟个恶霸一样，非拦着他看完全套，嘴里还不闲着，不停念叨：「出稀有、出稀有、出稀有……」 出你师尊的稀有！二十七号简直要疯了。 本来他醒来后就哪哪都疼，尤其脑门，给那些石球撞得都肿了。连日来先在塔灵的威压下不停干苦活，处心积虑逃出来后又四处奔波，早已疲惫到极点，哪有心情「欣赏表演」？ 而且还是不止一次的表演！ 自从那舞剑修士叫着「真出了、真出了」，激动传送走后，二十七号再碰到的修士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每个人都要学着那人重跳一遍。更惨的是，大部分人毫无美感，跳的那都是什么！ 一遍、一遍、又一遍…… 数不清看了多少歪七扭八的剑舞，听了多少「出稀有、出稀有」的诅咒——对，二十七号认为那就是诅咒。 二十七号给他们折磨得，精神严重受损，甚至到了一听见修士的脚步声就想吐的地步。 「放过我吧，别跳了，呕……我真的不再想看了，呕……放过我……」 也因此，当再一次看见自己处心积虑逃离的囚牢时，二十七号的第一反应不是掉头，而是加速奔跑。 他奔跑着穿过环绕的毒植丛，不像奔进牢笼，倒像奔向自由。 「我回来了，哈哈哈，我回来了！呜呜呜，我再也不用看见那群修士了！」 身为过来人的三号：「……」 他就知道，反抗塔灵的后果只有两个，不是他们疯了，就是他们疯了！ 二十七号又回到了工作中，这一次塔灵发布了新任务，要求他们将一些暗灰色石头切割成一块块的方形石板。 有了疯疯癫癫的修士作对比，「叮叮噹噹」的凿石声都变得悦耳起来，二十七号的心情都平復不少。 只是工作之余，他的心中仍偶尔闪过一丝不确定：「我们不会真要困在这里一辈子吧？」 「不然呢？除非神侍派人来救咱们，但可能吗？」三号冷笑。 是不可能，二十七号也心知肚明，不论神侍嘴上说得如何好听，实际上只把他们当作工具，哪管他们死活。 除了一号，一号是神诏组织最强的，也是神侍最信任的。 如果他是一号就好了，二十七号不着边际地想，这样神侍一定会来救他的…… 这边厢，二十七号因为饱受摧残都开始做起了白日梦，那边厢，暗影迷城的活动越演愈热。 褪色者收集之风尚未完全刮去，随着各盟陆续晋升十级，一场偷菜大战正式打响了。 先是早就憋着一股劲的重剑盟出手，大批派出褪色者，活跃于各盟的田间地头，以报昔日偷菜之仇。 各盟当然不是好欺负的，尤其苏小少爷率领的飞舟盟，立刻广撒灵石，大收褪色者，一股脑都投放到重剑盟的菜地里，一副不放过一根菜叶的趋势——幸好有每株植物只可以被偷走一颗果实的规则，不然重剑盟真要颗粒无收了。 其实被偷菜的一方也是能防御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守在菜边，在果实成熟瞬间抓紧抢收。 不过这一方法不太好用，一来褪色者偷菜速度快极，高级褪色者更是难防，二来…… 想想看，你巴巴守在菜边，眼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时间，晷针一格格转动，你盼望着、盼望着……终于倒计时结束！你立刻伸手去摘，甚至你的手已经碰到了水灵灵的蔬菜表皮。 你想这次稳了，你的菜必然不会被偷走了，却忽然一只黑手凭空出现，「嗖」的一下摘走了你的菜。 活生生地，在你眼皮子底下，从你手心里抢走了你的菜！ 这能忍么？这谁能忍呢？ 所以说，这一防护方法不太好用，因为不防还好，防完更气，怒火直冲天灵盖，压都压不住。 而火气一上来，就容易沖昏头脑，本来偷菜大战的阵营很明确，重剑盟一力对抗所有非重剑盟，渐渐地，一些修士怒昏了头，开始乱派褪色者。有这些搅浑水的存在，局面逐渐混乱起来。 今天我偷你一茄子，明天你偷他一黄瓜。 我向你盟里安插一个细作，打探菜熟的时辰；你往他盟里派一个手下，摸查褪色者的存货。 总而言之，各盟也不谈报不报復，反正算不清，索性不算了，甭管谁是谁，偷菜就对了。 「我以为哥哥你说的让各盟『展示』，是指展示实力，比如引导他们同抢一个暗影怪，打起来什么的，没想到是展示菜地。」羊小球道，不过这种『展示』也很刺激，他看的都忍不住想亲自建盟偷菜了。 「因为打起来太麻烦。」陆垣解释道。 让玩家打起来简单，实时渲染却麻烦，战斗人数一多更是难上加难。之前採用石球化身时，玩家不知道石球存在，也无所谓动作同步不同步。如今玩家可都是真身游戏，稍有异常必然露馅。 「算力能省则省。」陆垣道。 「省他干嘛，咱们的伺服器又不要灵石，是白来的。」羊小球说。 一旁的白来伺服器敖仓：「……」 不是，你们说这话时，能不能稍微背着点儿我？ 「咳……」陆策划尴尬清咳一声，转移话题，「主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算力的地方，最近的活动都和种灵植有关，直接收取灵力方面疏忽了些。」 第199页 所谓直接收取灵力，是指游戏过程中，引导玩家直接向他们秘境特产的暗灰色石块注入灵力，以生成类似灵石的白色石头。 「种灵植很重要，收灵力也不能落下。」陆垣说道，「所以我已经吩咐三号和二十七号准备了。」 「哥哥你是指那些石板？要上新游戏吗？」羊小球问，「可是玩家现在正忙着种菜、偷菜，这就结束活动，是不是太快了点？」 「谁说结束活动？」陆策划幽幽说道，「收灵力而已，一款内置小游戏足够了。」 …… 「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一小片田地边，一位剑修捶胸顿足。就在刚刚，他的茄子又被偷了。 那可是他辛苦守护的茄子，剑修气到不行，恨不能也钻进黑洞，追过去暴打那派出褪色者的小贼一顿。可惜他不能，因为通知中只会出现盟名，而非具体人名。 「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他放了句狠话，实则自认倒霉之际，一道提示音忽地响起。 【叮！您的茄子被偷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是已经通知过一次？ 【想夺回您的茄子吗？】 【想復仇吗？】 夺回？復仇？ 剑修的手下意识摸向佩剑，他可太想了，他已经忍不住了。 【那就来一盘种菜棋吧。】 拔剑的手一下顿住。 什么？ 不是打架也就算了，但种菜棋是个什么玩意？ 种菜、下棋……这俩东西是怎么关联起来的？ 第57章 种菜棋 「师兄，你出关了？！」 肖避岳刚走出屋，就迎面碰上了同门师弟。 他这师弟对妖族之事一概不知，更不知肖避岳闭关全是遮掩，期间不知跑出去多少次，记忆还停留在师兄最初受伤的时候。 「师兄，你怎么样，伤都好了吗？」 「嗯，都好了。」肖避岳敷衍地点点头，大跨步往院门走去，「我出去办点事。」 「诶？师兄等下，你去哪？我也有事跟你说。」 师弟追上他，嘴里不停念叨：「师兄你记不记得我提过几次的通天塔，你之前说要闭关养伤，如今伤好了，是不是能和我一起去了？」 「师兄，那塔真的不错，我在里面认识了不少道友，还拜了一个大哥，他人特别好。带我直播，带我建盟，他做盟主，我是副盟主，好多道友都来加入我们……」 「最近还出了一个新试炼，叫种菜棋，你是不是觉得怎么又种菜又下棋的？其实棋不是一般棋，菜也不是一般菜。」 「可好玩了，先在棋盘上种菜，然后等一会儿，它们会自己……」 「别说了。」肖避岳皱眉打断道，他心中存着事，对师弟滔滔不绝的分享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全当噪音过耳，直到捕捉到那个敏感的「玩」字。 「师弟，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成天惦记着玩？」 「啊？不、不是玩，是——」 「不用给我解释，是不是玩，你自己心里清楚。」 肖避岳脸一扳，大家长的威严尽显：「师弟，你是鍊气期的修士，该有鍊气期修士的样子了。我最近忙于……我最近是太忙，疏忽了对你的管教，但没人管你就不修炼了？你要学会自己管自己，努力修炼，提升修为，不要让师父失望，不要让我失望。」 「可、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回你屋修炼去！我很忙，还有正事要办，没工夫陪你瞎玩。」 肖避岳厉声训毕，也不理会师弟的反应，便迳自出了小院。 他躲着人群，专捡僻静处疾走，一路七拐八绕，来到六合城五方街集市深处的一家店铺前。 「鹅、美、净……买来的消息上说的是这儿没错。」 他谨慎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方推门而入，压低声音，对接头暗号般询问迎上来的店员。 「听说你们有办法把人搞进擎天秘境？」 店员：「……」 这位客人是不是对擎天秘境有什么误解？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店员素质很强，心中嘀咕，面上不显，依然微笑道：「客人您说的是上塔石吧？有的有的，就在二楼。」 「上塔？上什么塔？」 「通天塔啊。」 「我要去擎天秘境！」肖避岳皱眉强调。 「通天塔就是擎天秘境，介绍您来的朋友没提吗？」 哪里有什么朋友，是他根据神秘前辈那句「进擎天秘境找六神」的话，去黑市买的消息，又碍于囊中羞涩，只买了「如何进入」一个问题。 不过，通天塔…… 肖避岳一边跟在店员身后往楼上走，一边沉思。 他是不是在哪听过这个词彙，为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 「感觉熟悉也正常，现如今六合城谁人不谈通天塔，肖兄弟你保不齐在哪听人说起过。」 通天塔，洞天福地区域，肖避岳分到的木屋洞府内，一名褐衣修士大大咧咧席地而坐，姿态放松随意，如同在自家一样，倒衬得束手而立的肖避岳像个客人。 「肖兄弟，坐啊，站那儿干什么？」 「前辈面前不敢造次，我站着就好。」 「嘁——什么前辈？我又不是老头子，」褐衣人嬉皮笑脸，「叫我小六好了。」 第200页 「那怎么成？」肖避岳连连摇头。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来找的「六神」竟是如此风格，颇有些吃不消：「老前辈吩咐我进擎天秘境跟您做事，您自然也是我前辈。」 「哦，那个老傢伙啊。」 老、老傢伙？ 肖避岳擦了擦脑门汗水，不敢搭话。 「行了，不为难你，叫我六哥，这总成了吧？」 「是，六哥！」不想再纠结称唿问题，肖避岳赶紧提起正事，「六哥，不知老前辈是否和您提过我的情况，我伤已养好，有任何任务，您尽管吩咐。」 「不急、不急。」六神摇头晃脑地说道，「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太拘谨了，先放松，不放松怎么做任务？」 他说着一边上下打量肖避岳，一边用手轻揉耳垂，那似乎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 肖避岳给他盯得直发毛：「六哥，我——」 「你给自己起的名称是……灰刃？」 「对，是灰刃。」 「怎么想到起这个名字的？」 「就是忽然想到，」肖避岳满头雾水，「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只是想到带你升完五级，可以加盟了，而你六哥我呢，一直单闯，没建盟。不过啊，提起你的名字，我发现，你叫灰刃，斧头盟里有个人叫黑刃，是不是很巧？」 肖避岳眉心莫名一跳：「是、是吧……」 六神嘴角勾起，眼神似有深意：「怎么样？要不要先去他们盟里体验一番？」 * 「斧哥，咱们斧头盟近两天的任务已全部安排妥当，成员奖励也都发放完成，仓库材料——」 「先不急着说这些，黑刃老弟。」 暗影迷城，斧头盟的盟主余昭打断副盟主杨疏的汇报：「我见你今天进塔以来，一直闷闷不乐，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没……」 「别瞒我了，你我还不了解，一看眼神就知道有事。」余昭拍了拍杨疏肩膀，「你认不认我是你大哥？认得话就跟我说，遇到什么事了？是试炼？还是直播？」 「都不是。」杨疏嗫嚅道，「不是塔里的事，是——」 「盟主，副盟主，刚加了一批新人，什么安排？」一个蓝衣修士忽然跑过来汇报。 「先带去种菜，种一天再看表现。」余昭随口吩咐完，回过头，「黑刃兄弟，你继续说，新人而已，交给他们去办。」 「哦，好，我不是发愁塔里的事，是我师兄……」 「别看了、别看了，新人快都过来，跟我走。」蓝衣修士大声招唿，唿啦啦带走一群人，边走边介绍道，「那是我们盟主和副盟主，你们现在没资格见，得先通过我们的种菜考验。」 肖避岳跟随人群一道走开，忍不住扭头远望，莫名感觉—— 「注意听！接下来我讲的都是种菜诀窍，十分关键！」 然而，蓝衣修士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想起六神前辈让他认真体验的嘱咐，肖避岳赶忙抛开多余思绪，集中精神。 「先撒种子，再注入灵力……一次不要种太多菜，因为你顾不过来……特别注意晷针，不同菜种有不同的成熟时间……」 「大概就是这些，你们上手种一次就都清楚了。」蓝衣修士讲完诀窍，最后又道，「谁还有问题吗？」 「我有！」一个新人出声，手指向分散在菜地间的众修士，迟疑地问，「他们又笑又叫的……是在干什么？」 「噗！」 「哈哈哈。」 蓝衣修士尚未回答，其他几个新人先笑了起来，似乎他们都知道内情。 「别笑，都别笑。」蓝衣修士说，「看来这位道友不止是暗影迷城的新人，还是通天塔的新人，连最近风头正盛的种菜棋都不知道。」 种菜棋……肖避岳眉心微蹙，又是一个有隐约印象的词。 那边，蓝衣修士已解释起来：「我不是和你们提过偷菜吗？有时偷菜之人得手后，可能触发一种叫种菜棋的比试，偷菜的和被偷的以棋局决胜负，决定菜的归属。那些又笑又叫的道友都是刚下完种菜棋，笑的是赢了，叫的是输了。」 下棋而已，至于这么激动？ 看着那些疯癫似的人影，肖避岳实在难以理解。 他自幼沉于修炼，又碍于妖族身份敏感，一向疏于言笑。哪怕当日碧仓秘境遇险，被邪修逼至绝境，都不曾大叫大喊。 事实上，肖避岳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刻只有管教师弟时，他认为其他都能忍，唯独那种眼睁睁看着对方做错、又不能自己上手纠正的感觉难受极了。 「好了，大家快开始吧。」 就在肖避岳思绪发散之时，蓝衣修士已结束讲解，分好了田块和种子。 肖避岳也认真干起活来，将那什么种菜棋抛在脑后。 直到种下的辣椒成熟，却被一只黑手抢先摘下。 【想夺回您的辣椒吗？】 【想復仇吗？】 「是触发了种菜棋比试？」 对偷菜一事早有预料，肖避岳并不如何气闷，不过想到六神前辈说的多体验，他点点头：「我同意比！」 话音未落，眼前一黑，传送的感觉袭来。再睁眼时，肖避岳已来到一处昏暗空间。 他环目四顾，周遭漆黑一片，唯独身前悬浮的一块方形石板散发出淡淡白光。 凝神向石板看去，肖避岳霎时一愕。 第201页 山峦起伏、川流曲长，黄土、灰石、绿树、白云……那石板上竟如小小世界般，托着一丛极逼真的微缩景象。 【请开始你的种植。】 提示音响起，唤回了肖避岳的注意力，也同时令石板起了变化。 以中心河流为界，石板一分为二，远离肖避岳的一半被乌云遮住，靠近他的这一边则闪起绿光。 也是在这时，肖避岳才注意到，微缩景象其实是对称的，中心河流两侧各有一块嶙峋山石围出的空地，空地中零散分布着一些土丘障碍，四周山头则插着许多五彩小旗。 此时此刻，他这边的空地被绿色光网切分出许多六边形格子，同时有一排形态各异的立体蔬果悬浮在格子上方。 那些蔬果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它们或招手或微笑，仿佛在期待他选择自己种进土里。 然而肖避岳没法随便选择，因为提示音告诉他，使用点数购买种子后才能种菜，不同品类的菜价值不同，最低一点，最高七点，但第一场他只有三点用以支配。 「可以种三株一点的菜，也可以种一株两点的，再种一株一点的……」 肖避岳不停翻动立体图鑑，对怎么分配点数，如何选择菜种，迟迟难以抉择——毕竟他根本不知道种植目的，自然也搞不清选种标准。 「远程、近战……攻击力、防御力……这些都是……」 【试炼者「灰刃」，你还有最后十息。】 【十、九……】 居然有时间限制？！ 肖避岳猝不及防，再顾不上多想，反正种什么都比光秃秃要好，便随手选了一株价值两点的豌豆，种在靠近中心河的格子里。 「确定选种，注入灵力……」 随着灵力灌注，豌豆种子一息发芽，一息抽条，一息长叶，三息之内就长大成株了。 那豌豆苗仅有肖避岳小拇指长，两片叶子鲜绿又透亮，悠闲地舒展摇曳着；豆荚呈筒形，好似一张小嘴，上方还忽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 「主人、主人！」 六边形格子内，小豌豆蹦蹦跳跳地招手，迷你又可爱。 这让肖避岳莫名想起十多年前教导师弟的场景，脸上不自觉挂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你好——」 「呜——呜——呜！」 忽然一阵号角声响，河对岸的乌云瞬间消散，三株白杆绿叶的大葱同时现身。 那些大葱又细又长，一现身便涉水而过，吊梢眼倒竖，葱叶手似刀，兇狠扑向豌豆苗。 「啊！」肖避岳吃了一惊，连忙凑近看去。 「唰、唰、唰！」 三棵大葱将葱叶刀挥出残影。 「噗！噗！噗！」 豌豆苗临危不惧，嘴中吐出一连串圆豆，噼山分海般砸向敌人。 方寸之间，一场三对一的葱豆大战激烈展开。 剑闪刀光、爆炸尘烟…… 各种眼花缭乱的特效在小小的石板战场上炸开，密集的战鼓声环绕四周，烘托出紧张刺激的气氛。 肖避岳也难免紧张起来，他从站着观战，变成半蹲下，再到趴在石板边上，若非战场上空有一个锅形的透明罩子挡着，他恨不能直接变小钻进去。 「小豌豆，上啊，打它！」 「躲开，快躲开！」 眼见小豌豆一豆难敌三葱，渐落颓势，肖避岳急得本命灵刀都抽出来了，多想代砍两刀，可惜他不能。 战斗一旦开始，蔬菜棋子自动对战，修士玩家不能插手。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向石板注入灵力，催动灵旗晃动，给棋子们打气鼓劲。 「小豌豆，上！」 「去左边！你可以的！」 灵旗晃成残影，肖避岳的灵力不要钱似的注入石板。 「好！干掉一棵！」 「还有两棵，继续努力！」 「小心那把刀！」 「小心——」 「不！不行——！」 【您的棋子已全部战碎。】 石板上，小豌豆被葱刀噼成碎片，融入土中消失。 石板外，肖避岳大喘粗气，全身虚脱，感觉看一场比自己打一场还累。 【请注意，第二场即将开始，本场您有五点可支配点数，请谨慎选择菜种。】 肖避岳：「……」 他回过神来，嘴巴无力地张了张。 什么？第二场？ 一场已经如此，再一场不得要了他的老命？ …… 「黑刃老弟，关于你师兄的事……」 暗影迷城，斧头盟所属田边，余昭开解着自己的好兄弟：「我觉得他只是没来过通天塔，不知道通天塔试炼的益处，你前两日晋升鍊气七层，和他解释一下，他应该能理解。」 「解释过，他不听，每次都敷衍我，说我不懂他的正事。」 「不然直接拉他进塔？」 「不成、不成，更不成。斧哥你有所不知，我师兄冷面无情，脾气——」 「啊！」 两人前方有白光闪过，一个魁梧修士忽地出现，应该是刚比试种菜棋获胜，满脸喜气，连跳带蹦地挥拳欢唿。 「啊啊啊，小豌豆！小青椒！小萝蔔！干得好！」 「现在的新人啊……」余昭连连摇头，忽然发现什么，咦了一声，「灰刃？名字倒和你很像。」 「是有点——」 杨疏话至一半勐地顿住，尽管众人在暗影迷城中都是化身仿影，形象与真人殊异，但由于太过熟悉，他还是从一些细节上认出。 第202页 「师、师兄？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有正事要忙？」 肖避岳浑身瞬间一僵：「小、小疏？！」 由于太过震惊，他还维持着欢唿「小萝蔔、小青椒」的姿势，举起的拳都忘了落下。 杨疏：「……」 他一言难尽：「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旁边的余昭同样一言难尽：「这就是你说的冷面无情？」 * 「他们果然师出同门。」半空中，欣赏完自己一手促成的认亲大戏，陆垣如此说道。 「哥哥，你怎么猜出他们是师兄弟的？」羊小球不解，明明肖避岳从未进塔，一副完全不知通天塔存在的样子。 「最初怀疑是因为他们的本命武器。」陆垣解释说。 这两人都用黑刀，且不是普通的黑刀。杨疏曾自我介绍出身金刀门，此门功法独特，本命灵刀惯常为黑色，催动灵力战斗时却会变成金色，也算是修真界独一份了。 「肖避岳给自己起的名称更印证了我的猜想。黑刃、灰刃，该说不愧是师兄弟，起名思路都是一样的。」 「原来如此，」羊小球恍然，「哥哥你看得真细，一把刀都能注意到。」 「不是看得细，其实我早就在留意那个杨疏了。」陆垣却道。 杨疏乍看之下是个小刀修，实则极不寻常，他初进通天塔时仅有鍊气四层的修为，如今已修至鍊气七层，修炼速度比普通修士快多了。 陆垣此前一直以为是他天赋非凡，如今再看，应该与妖修体质有关。 只是杨疏本人似乎并不清楚自己是妖族……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杨疏这层关系，肖避岳和通天塔的联繫将更加紧密。反过来，有肖避岳做纽带，杨疏也能为六神这个马甲所用。」 陆策划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转头又吩咐羊小球道：「让他们在暗影迷城试炼吧，你多留意些。另外敖仓秘境的布置也差不多，我先回咱们的秘境空间，你留下继续盯一阵。」 「诶？等等，哥哥，先别走！」羊小球赶紧喊住他，「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 「不是什么大问题，是关于六神的马甲啦，」羊小球好奇问道，「为什么你扮作六神时总在摸耳垂啊？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陆垣难得被问愣住。 沉默好半晌，才答道：「没什么意义，就是人设的一部分。」 其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下意识感觉，那种人设，应该会有一个抚弄耳垂的小习惯。 …… 「神侍大人，到了。」 荒无人烟的谷地，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处阵法前。 居前那人着灰衣，身形高挑出众，容貌却甚是平凡；后头那位披黑袍，身形矮小瘦弱，遮遮掩掩真荣难辨。 「跨域阵法自昨日建好后，一直着人看守，我方才又检查过一次，没有疏漏。」灰衣人一板一眼汇报导。 「好，很好。」黑袍人的声音虽雌雄莫辨，却能听出满意，「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多谢大人夸奖。」灰衣人依然面无表情。 黑袍人也不在意，自顾说道：「大会召开在即，我作为……不得不去。我走之后，六合域这边就交给你了，你务必替我看好。」 他步入阵内：「一号，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唯一信任的，日后我定会带你一道飞升，一同成神。」 「谢大人赏识，一号必不负大人所託。」 灰衣人说罢立在原地，注视着阵法启动。他动也不动一下，仿佛凝成了一座雕像。 直到传送光芒散去，黑袍人消失；直到微风吹来，吹散了阵法发动后残留的灵石粉，他才终于又有了动作。 却见他眼珠转了转，表情瞬间生动起来，形貌也随之起了变化。 眼角上挑，鼻樑变挺，黑髮寸寸染作火红色，一张平凡到毫无特点的脸变得肆意又张扬。 「嘁——总算走了，面瘫装得我累死了。」 「老东西，放心去吧，我会看好六合域，只不过不是替你。」 他歪头凝视北方，手指习惯性地轻抚耳垂，嘻嘻笑道：「看来一切都在照您的推演走呢，主……」 「叮铃铃、叮铃铃……」 黑色耳坠轻晃出好听的响声，遮住了后面的字。 他被叫一号，奇怪地是，那耳坠的形状却是一个数字「0」。 …… 陆垣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置身于一处狭窄的山洞通道，身上还穿白短袖、牛仔裤的前世装扮。 「哗啦啦」的水声从深处传来，他循着声音向前走去，穿过昏暗狭长的通道，绕过一处转角，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两间屋子大小的洞窟，其内仙雾缭绕，中心有一仙池，池中生着一丛茂盛的莲花，池边还坐着一个人。 不知为何，陆垣视线中的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什么，看不出景物的本来面目，所有东西都没有颜色，也没有细节，好似一道道抽象的水墨幻影。 「不同意？」 陆垣正观察时，水边坐着的那人说话了，是陆垣从未听过的陌生音色。 「没关系，我从不勉强人。」那人侧坐池边，一手支在屈起的腿上，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水花，笑着道，「咱们玩个游戏吧。」 他懒洋洋地，如同在讨论天气一样随意说道：「一个压上你我性命的游戏。」 第203页 「你，敢不敢？」 你敢不敢……敢不敢……敢…… 耳熟的语句不断迴响，陆垣勐地从梦境中醒来，发现一颗黑珠正悬浮在他头顶，滴熘熘转个不停。 是敖仓眼中那支箭变成的珠子，陆垣伸手取过黑珠，若有所思。 他想起来了，当日旁观完敖仓的三段记忆后，他就曾听过梦中的这段话，只是那时醒来后莫名忘记了。 如今为何又再次听到，还附带了画面？ 陆垣审视手心黑珠，是因为它吗？那也是敖仓的记忆？ 不，不对，「探访」敖仓记忆时，他都是藉助敖仓的视角，这次梦境却不同，他用的是前世身体。 莫非……这是他自己的记忆？ 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陆垣的确缺失了一段记忆，一段非常重要的，有关如何穿越修真界的记忆。 水边的黑衣人是谁，赌命游戏又是什么，是否和他穿越有关，又是否和他变成秘境也有关系？ 陆垣曾研究过三号体内的不伏骨，还和羊小球说在里面发现了一种契约秘境的阵法，然而他没说的是，不伏骨内为何会存在这种阵法。 真相是，种下不伏骨、修行雾境决的邪修三号，本质在向秘境转变，他的以身化雾和秘境灵体的无形无态极其相似，只是那功法过于粗浅，变成秘境不知得何年。 但这至少说明一件事，秘境是能人为制造的！ 敖仓曾经是妖族老祖，他变成秘境到底是转世重生，还是因为改造？其他秘境呢？陆垣自己呢？ 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自穿成秘境以来，陆垣发觉身边总是巧合不断，尤其是发展初期，几乎想要什么就来什么，这使他难免有种深陷网中、命运被人操纵的紧迫感。 「唉，不简单啊——」 想不通，理还乱，陆垣长嘆一声。 唯一确定的是，不论幕后黑手是谁，有什么目的，壮大自身依然是他目前能做出的最好应对。 「新伺服器已经步入正轨，小球弟弟也越来越能干……每日灵力流水、玩家数目都在稳步提高……」 陆垣盘算着，欣慰地想，一切都很顺利，或许他们的秘境不日便能迎来再一次扩展。 十几天后，一道白光在秘境一角亮起。 「我修出化身啦，哈哈哈，我也修出化身啦！」 一个胖乎乎的小孩自光中跑出，蹦跳着跑到陆垣身边：「哥哥你快看！我也修出化身了，我学着你，也选了人形，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不好看是其次，问题是有点扎眼啊，陆垣无奈地想。 白衣白肤白髮，全身上下都是纯白，仅瞳孔一抹天空般的湛蓝色，这形象出门不被围观才怪。 但见弟弟期待的小眼神，陆垣到底没敢直说，揉了揉那头小捲毛，夸道：「不错，好看。」 「嘿嘿，那当然，我是谁啊！」一被夸，羊小球的得意劲儿又上来了，他挺起小胸脯，昂起小脑袋，自信道，「哥哥，以后那什么建模的工作都交给我，保证都做的像我一样完美。」 陆垣：「……」 看来修成化身也只能改变外貌，脑子不会变。 陆垣先不去管熊孩子如何臭美，他还要忙着盘查秘境变化。擎天秘境一境双灵，因此当他和羊小球都修成化身后，秘境也正式晋级。 空间进一步扩大，仍然只产暗灰色的石头，这点陆垣早习惯了，自不必提；《基础阵法》变成《进阶阵法》，内容极大丰富；幻境能力也进一步提高，达到了可以影响元婴修士的水平。 不过这些都不算最大变化，最大的变化是他们获得了第二锚地。 秘境本体存在于虚空，「锚」是秘境连结修真界的通道，「锚地」则是通道出入口，相当于秘境大门。 每个秘境生来自带一个锚地，此后生长晋级，可以不断生出更多锚地。而锚地越多，意味着大门越多，修真者的来源也越广泛。 「境友修出第二锚地了？恭喜恭喜！」得知此事，敖仓第一时间赶来祝贺。 「不知这第二锚地会落在哪里？」陆垣却有些忧虑。 「哪里都好，」羊小球一如既往地心大，「都比现在这片荒地强。」 那倒也是，他们的第一锚地可是开在人迹罕至的陵山荒原，总不会有比它更差的地方吧？ 陆垣有了底气便不再犹豫，依照传承中的秘法，开始催化灵力、开闢锚地。 随着从虚空延伸向修真界的通道一点一点打开，若隐若无的声音传来，羊小球立即竖起耳朵。 「嗯？是……是人声！哇！好多人声。」 不仅不荒芜，反而有很多人，这次妥了。 「可是，人是不是太多了点？」敖仓觉得不太对。 锚地是秘境入口，最好开在人迹能至、但又不太繁华的地方：「那头听起来，怎么像是一个集市？」 当真如此可就坏了，见过哪门哪宗的修真者是到集市逛秘境的？ 然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待通道开闢结束，锚地彻底成型，对面的景象也显露无疑。 「的确是一个集市，不过这集市——」 陆垣皱眉沉吟：「似乎不太普通。」 第58章 新的目标 一棵巨树参天而立。 树干粗壮无边，一条枝干就有路宽，叶子也又阔又大，每一片都自成一处平台，布着传送阵法。 第204页 每有传送光芒亮起，一群守在枝干边的修士便会蜂拥而上。 「道友，住店吗？来看看我们，价格便宜，房间带聚灵阵，今日入住还送灵丹。」 「探索秘境前，有没有兴趣逛逛法器铺？刚上的新货，万火谷法器，绝对正宗。」 「嚮导带逛嘞，第一次来的道友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保您一炷香内熟悉七隐城……」 「你就是嚮导？」 「对对，我就是。」 嚮导修士打量停在自己面前的新客，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大的约莫二十多岁，一身水墨长袍，长身玉立，乌髮半束着，嘴角含笑，气质温润又有礼。 小的似乎才六七岁，仅成人膝盖高，穿一身白袍，虽以兜帽遮面，仍左顾右盼，像是第一次出门的小少爷。 嚮导修士的笑容更殷勤了：「两位想雇嚮导？那找我算找对人了，我在七隐城生活十几年，不说别的，城内哪条街道的哪块砖是新换的都了如指掌。您说是买法器、符箓、丹药、衣饰……我都——」 「多少钱？」 「嘿嘿，承惠，十块中品灵石。」 「十块中品灵石？！你怎么不去抢？哥哥，别给他，从来都是咱们抢别……唔、唔唔……」 白衣小孩后面的话被他哥捂回了肚子。 嚮导修士：「……」 他是不是差点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 「十块中品灵石？没问题，我给你。」 黑衣客人丝毫不为价格困扰，他笑容不变，甚至更温和了，温和得令人止不住浑身发颤。 「但提前说好，你给我的信息要对得起这个价格，不然——」 「您、您放心！」嚮导修士一个激灵，收起忽悠人的小心思，「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两位请看，咱们现在走的地方是接天树的枝干。接天树是修真界百域之内最大的一棵古木，据说生于天劫前，是什么树种已不可知，因其高可接天，大家都叫它接天树……」 「此树最奇特的地方是一半枯萎一半茂盛，咱们现处的是茂盛一侧，至于枯萎的那一边，平日鲜少有人踏足，因为是真的光秃秃、黑漆漆，一片叶子也没有。」 「听说这棵树以前并非如此，大概两百多年前吧，忽有一日狂风大作，乌云遮天，半棵树瞬间凋零……嗯？怎么了？道友？你还在听吗？」 「我在听。」 陆垣回过神来，他刚刚所以心不在焉，是在想「两百多年前」这个时间点，六合域北部出事是那时，接天树半边枯萎也是那时，实在微妙难言。 「你知道接天树枯萎的原因吗？」陆垣问嚮导。 「那我怎么可能知道。」嚮导修士摇摇头，「再说我刚才讲的也是传说，不一定可信，因为那时此域还无人居住，是后来七隐盟掌管此域，建七隐城，这里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七隐盟，两位道友都听过吧？」嚮导修士接着话头介绍，「修真界最大的散修同盟，与六大宗门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与有荣焉一般，滔滔不绝地讲着七隐盟的歷史、规模和地位，直到一座城出现在视野。 「两位快看，那就是七隐城！」 那是一座建在树上的灵城，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鸟窝，座落在接天树主干的顶部平台，高居云端之上，薄雾缭绕，恍若仙境。 透过城门，能隐约窥见城内繁华的街道和整齐的屋舍，人流如织，穿梭不断。每当有人经过城门，身上还会冒出红、橙、黄……等各色光来。 「那是通行牌在发光。」嚮导修士递给陆垣两块方方正正的红色牌子，道，「通行牌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大家普遍认为『七隐』之名由此而来——七种通行牌等阶不同，新入城者持红色牌，仅有出入资格；待满月余，或缴纳足够城金换橙色牌，可置办房产……持黄色牌可租赁摊位……持青……」 羊小球不耐烦听他唠叨这些，憋憋嘴：「规矩真多。」 「道友说对了。」嚮导修士咧嘴一笑，「咱们七隐城的确是规矩最多。不知两位道友是否准备进秘境？是的话我还得多说两句，七隐域的秘境也不是随意便能探的。」 「哦？」陆垣眼神一闪，「怎么说？」 「道友请来这边。」 嚮导修士带陆垣两人进了城，七拐八绕来到一条集市街，正有不少修士沿街摆摊叫卖。他穿过人群，指向街边一排各种颜色的石箱：「瞧见那些石箱没？它们是七隐盟炼制的法器，投入灵石购得秘境石，然后才能探索秘境。」 「秘境石？」 「对，是七隐城独有的东西，道友可以想成一种令牌，你拿上它，到城内几处通往各秘境的传送阵，就能被传送过去……不同颜色的秘境石对应不同品阶的秘境，仍然是红色最差，紫色……」 「若我想探索新秘境呢？」 「也成啊，有黑色的秘境石，对应未被探索过，或是鲜少探索、信息尚不完全的新——」 「我是说，不用他的传送阵，我自己寻找秘境入口。」陆垣打断他。 「那不行。」嚮导连连摇头，「道友有所不知，七隐域与其他域不一样，这边的秘境入口都在接天树外，然而树表有禁制，咱们是无法离开接天树的。」 「不能离开接天树，连接秘境的传送阵又是怎么建成的？」 第205页 「那、那……」 嚮导修士「那」了半天，显然也不清楚真相，最后只能说上一句：「那就是人家七隐盟的秘法了，咱要是知道，不也建盟了？」 能够把控一域的秘境入口，其中关窍怎么想也不简单，陆垣敛下眼眸，这七隐盟…… 嚮导却不以为意，反而推崇备至：「要我说这样挺好，你去其他域，累死累活找不到一两个秘境入口，在我们七隐域，各种秘境任你挑。」 「还有啊，秘境石除了传送用，内里还封有秘境信息，让你有备而去。不过因为是附送的，一般比较简略。想要详尽的也有，去七隐盟的铺子加价购买，在那也能直接雇七隐盟的人，带你下秘——」 「各位道友！你们都来评评理！」 吵闹声打断了嚮导的介绍，是附近一处摊位因货不对板引起争执，摊主、顾客大吵起来，引得许多路过修士驻足观看，街道顷刻之间给围得水泄不通。 「说好的上品剑诀，一翻是烂大街的普通剑法，你这不是骗人吗？」 「你怨谁？是你自己不检查就买的。」 「你！信不信我掀了你的摊子？」 「你掀、你掀，我今儿就站在这儿让你掀！」 …… 「我猜那摊主一定刚拿到橙色牌，都没了解下规矩就出来摆摊了。」嚮导拉着陆垣两人远远站在外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惨了，摆摊售假，等下七隐盟的人就得——啊！今儿什么日子，来的竟然不是普通成员，是白令！」 人群倏然安静下来，分海般让出一条通道，一高一矮两个白衣人缓缓走近。 他们身着白衣，脚蹬白靴，面戴白色面具，腰间还悬挂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纯白令牌，显然就是嚮导修士口中的「白令」。 在众人的无声注视下，那两人走到摊主面前，压迫感十足。 高个儿那位冷声开口：「贩假欺客，通行牌降为红色，另断一臂，以儆效尤。」 说罢一抬手，并指为剑。摊主躲都来不及躲，左臂便被一道剑气砍下，落入那人手中。 周围静得可怕，没有人说话，整条街都迴响着摊主的惨叫。 高个使者看了一会儿，漠然翻手，收起断臂，转过头，又对同伴抬了抬下巴。 同伴会意，自袖中掏出一只华美瓷瓶，拔出瓶塞，手腕一抖，一粒莹润丹药就疾射而去，飞入摊主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摊主断臂处血流瞬止。 「这是生肢丹，」矮个儿的白令声音又细又柔，带着一丝歉意，「你别怨我们，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规矩……规矩就是规矩，你回去好生休养，七天内便能好转。日后可别再坏规矩了。」 「多谢白令、多谢两位白令！」摊主像得了多大的恩惠，一边交出售假所得灵石，一边连声感激。 顾客拿到赔偿，同样向两人拱手拜谢。 就连围观的一众修士，四散离开前也交头接耳地称赞着。 唯有陆垣眼神沉沉，目光隔着人群落在两个白衣人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那两人似有所感，竟也脚步一转，向陆垣走来。 高个使者上下打量几眼陆垣，又偏头瞧了瞧不知何时躲在哥哥身后的羊小球，冷冷问：「新来的？」 陆垣不作声，嚮导修士忙凑过来：「是的、是的，都是新来的道友，我正给他们介绍七隐城呢。」 那高个使者傲慢得很，眼神都没给嚮导一个，掩在面具下的双眼紧紧盯向陆垣：「新来的给我听好了，我不知道你以前在哪，但在这儿，想活下去，一切都得按我们的规矩来，听我们安排，没有谁是例外。」 说完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矮个使者看了看陆垣，又瞧了瞧同伴，似乎想说点什么，终究没说出口，追着同伴也离开了。 「没想到啊，白令居然亲自过来和你们说话。」嚮导嘀咕，「他们一向冷漠，从不跟白令外的人闲聊，听说连七隐盟的普通成员都不搭理……不过他们说的安排是指——」 他无意间瞥见陆垣脸色，倏然禁声。 却见那张似乎无论何时都云淡风轻的脸沉了下来，嘴角抿起，漆黑双眸盯向两使者消失的方向，眼神极深极冷。 「哥、哥哥——」 羊小球从陆垣身后探出头来，小手攥着他的衣摆，颤声发问：「我、我没感觉错吧，他们都是……」 「嗯。」 陆垣嗯了一声，并在心中补充完弟弟的后半句话。 他们都是秘境。 …… 「呸！什么七隐盟！」回到秘境空间的羊小球又不怕了，再次抖擞起来，「我看该叫欺隐盟，欺骗的欺，隐瞒的隐！」 「表面是散修同盟，实则秘境同盟，立下规矩『指导』修真者探索秘境，保证『食物』源源不绝……」敖仓赞不绝口，「精明，真精明。」 「哼，再精明能有我哥哥精明？」 「那倒是，他们这又建盟又建城的，付出也多，论起来，还是你哥的无本买卖更精明。不过——」敖仓担忧地问道，「接下来你们怎么办？要加入他们，听他们安排吗？我看连『入盟函』都送过来了。」 「让他们去死！」 羊小球捏着那所谓的「入盟函」，指着上面的条款，一字一顿念出声来：「秘境成员从修真者处获得灵力必须上缴六成……六成？！想得美，他们怎么不去抢？我才不加呢，我赚的灵石都是我的，一块也不给别人！」 第206页 「他们给接天树下了禁制，修真者只能使用他们的传送阵出入。」敖仓分析道，「若不加入，你们这边一个修真者也接不到，第二锚地形同虚设，就算是废了。」 「废就……哼！」羊小球不说话了。 「辛辛苦苦开闢的第二锚地，废了多可惜。再说少一处锚地，发展也会受限。」敖仓道，「我这边倒也有第二锚地，落点也不错，但之前因为灵力衰竭给封了，不知何时才能再开，不然也能帮你和你哥——诶？对啊，你哥呢？怎么没见他？」 「哥哥他看完『入盟函』，说了句『是个境才』，就飞走了，说是去拿个东西。」 「境才……」 身为上一个被说境才的秘境，敖仓有些不妙想法：「你哥他，该不会是想把这些秘境也都收揽回来做伺服器吧？」 「不行？」一道声音自后方传来，是陆垣。 「境友，」敖仓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当初那是势单力薄、灵力衰微，才给你们……那些秘境不一样，能建出修真界最大同盟，那得多强的实力，你的石球再厉害，打得过他们？」 「是打不过，所以我没打算再用石球。」陆垣淡定道，「这一次我会换种方式。」 「什么方式？」敖仓和羊小球同时出声发问。 「想想看，如果每一个进入他们秘境的修士不仅毫髮无损，还能拿走大量天材地宝，会如何？」 有进无出，他们一定得饿死，可是这怎么可能？ 「有它就可能。」 陆垣一翻手，掌中现出一物。 「他们是可以掌控修真者出入秘境的渠道不错。」陆策划幽幽一笑，「但靠这种神奇的法器，我们能直接『掌控』修真者本身。」 …… 「师姐，我近日练习飞虹剑法，对第七式有些困惑，想向师姐请教。」 「师姐，贺师兄说要加派南区的巡视，请你……」 「师姐，盟内新任务需要制定……」 「师姐……」 「师……」 纪青最近实在忙到不行，只因塔外塔内，她一身兼了数职：既是天剑门的大师姐，也是天剑门驻六合域的主事之一，还是暗影迷城两合盟的盟主。每日事务简直像雪片一样繁多。 好不容易处理完杂七杂八，纪青却未休息，而是一刻不停地进了通天塔，去做另一件大事。 她开启石屏，选择试炼入口。 色彩变幻间，屏上显现出横列排布的数个格子，每一格内都「装」着一只颜色鲜艷的头。 赤色的狐狸、棕色的大熊、绿色的青蛙、蓝色的耳兽、金色的鸡崽。 赫然是通天塔第一款试炼——五行棋的场景。 自通天塔现世以来，各种试炼、活动络绎不绝，众修士挑花了眼，鲜少有人还记得当初惊艷自己的第一款。 纪青却不同，无论试炼再多、事务再忙，她始终未曾忘记五行棋，零零散散，一直在下。 说起原因其实也是一把辛酸泪。那五行棋有许多洞府装饰奖励，却不是按套发放，是一件一件往外蹦。对追求完美的纪青来说，这可不是给人掐住脉门，要了老命？ 不凑齐吧，浑身难受，凑齐吧…… 这该死的通天塔，每次她好容易凑齐一套，往往会同时拿到另一套的其中几件，自然忍不住又去攒另一套。 刚出一坑，又落新坑，永远在爬坑，却永远爬不出坑。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纪青在五行棋的关数节节攀升，如今更是打通了九百九十九关，向第一千关发起了冲击。 第一千关相当不简单，有半数格子被浓云笼罩，那些浓云每块都需要震击三次才能消除，此外浓云还能扩散，稍不注意就会覆盖整个棋盘，造成死局。 纪青卡在这一关两天了，每每差一块浓云，就是过不去，卡得她是浑身难受，做事都不能专心，总想找机会进塔沖关。 今天总算又给她抽出一点时间。 「一定要成功！」 她给自己定下目标，不然下次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空。 索性她今日的运气是真的不错，一开局就顺极了，四灵素、五灵素，随手一凑一大堆。 各种特效轮番炸响，眼花缭乱中，浓云不消片刻全部清除。 望着「通关完成」的字样，纪青自己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这么顺吗？ 直到全塔公告忽然响起。 【各位试炼者请注意！】 【试炼者『青』闯过五行棋第一千关！获得法器一件。】 这次通告比以往更高昂、更响亮，也毫无疑问引起了更多讨论。 【五行棋？现在竟还有人在下五行棋？】 【这有什么的，我就偶尔会下啊，不过我才两百多关。】 【一千关，我的师尊啊，这位青道友是每天不干别的吗？】 【人家是两合盟的盟主，你说干不干别的？】 【太强了，我只会说这一句话，太强了。】 【不是，你们都在关注一千关？没人好奇奖励的法器吗？】 【对哦，通天塔很少奖励法器，上一次出现的法器还是试炼手柄。】 【有没有人认识青道友，打听一下，是什么法器？】 「掌塔……？」 纪青愣愣望着石屏上的法器名。 「掌塔、掌塔……莫非是执掌通天塔之意？」 第207页 「并非如此。」塔灵亲自现身，为她送上解答，「是『掌中之塔』的含义。」 掌中之塔？ 白光闪过，纪青手心一沉，手里已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长条石板，刚好两手同握的长度，石板整体暗灰，兼杂白、黄、红等多种颜色，显然材料繁多，炼制工艺复杂。 纪青在塔灵的指导下，向石板背面一处标记处注入灵力。 悦耳乐声自掌中流泻，法器掌塔正面亮起，纯白背景中一个小小的通天塔出现，又很快消散，画面转换，显出几个横纵排列的小方块来。 方块图案各不相同，纪青一一辨认： 五色格子的是五行棋，冰火双色的是五行战旗，小人站在剑上的是跳飞剑，画着几种蔬果的是种菜棋。 每样都不陌生，是通天塔曾出现过的小试炼的标志。 纪青愣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小石板，又瞧了瞧眼前的大石屏，有些困惑，又有些失望，这个什么奖励的法器：「原来只是一块小石屏？」 「纪小友，它可不是普通石屏。」塔灵却说。 不同于通天塔里其他那些依靠幻境显像的石板，这「掌塔」是陆垣选取多种材料、搭配繁复阵法炼制出的真正意义上的法器。 「此法器最大的特点是可以携带出塔。」 「掌塔、掌塔，掌中之塔。」 塔灵用带着诱惑的声音在纪青耳边缓缓描绘： 「纪小友，拿上它，你将无需再为没时间进塔而烦恼，从此后，你可以畅享通天塔试炼，随时随地、随手随心……」 …… 「诶？你们有没有发现，纪师姐最近这两天有点不对劲？」 「你也感觉到了？」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 天剑门驻地，几个弟子在练剑间歇聚在一处，悄悄议论起大师姐纪青。 「那天我去她住处请教剑法，忽听得她在房内大叫一声，那个撕心裂肺啊，我吓了一跳，以为她遇袭了，也等不及请示，直接破门而入，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啥事没有！纪师姐说是我听错了，笑话，我剑法不行，耳朵最灵，怎么可能听错？而且我亲眼瞥见她慌慌张张，把一个什么东西藏进了床铺里。」 「啊？什么东西？」 「不知道。」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前天早膳时，我去得晚些，见师姐吃完饭了还不走，一个人坐在靠墙那桌，一直低头往桌下瞟。时恼时笑地，最后忽然大喊一声『砍他、砍他，给我砍死他』。你们说桌下面的会不会是一样的东西？」 「我也想起来，那天纪师姐带我们追捕一个邪修，抓到人后，师姐独自一人在前边，我们几个绑着邪修在后面跟着。我隐约瞥见纪师姐边御剑飞行，边手里捧着个东西戳戳点点。」 「具体长什么样？」 「看不到，师姐挡得可严了。不过应该挺重要的一个东西，因为半路那邪修试图挣脱，嚎了一嗓子，师姐特生气，回身就是一剑。你们是没看到，那剑气，绝对用了十成功力，啧啧，差点没把人噼死。师姐噼完还说……嗯，我想想……对了，她说，『差一点跳上去，都怨你！』。」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纪师姐手里的东西越发神秘起来。 一会儿是撕心大叫，一会儿是激动地要砍死谁，一会儿又是跳上—— 等一下！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年少的小剑修挠了挠头，左右看了看师兄师姐，「这些表现有点像在通天塔试炼？」 一语惊四座，突破口一开，灵感挡都挡不住。 「几天前，师姐闯过五行棋一千关，得了一件法器奖励，当时大家都在猜是什么。」 「但她就是不说。」 「我问她，她还让我别瞎打听！现在想来，她那时分明眼神不对，那奖励一定就是她这些天藏着掖着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法器？连亲师弟妹也不告诉，师姐太不够意思了。」 「不行，我要去问问她。」 「加我一个！」 「我也去！」 一想到与通天塔有关，几人也顾不上对师姐的惧怕，张罗着就要「讨说法」。 殊不知此时此刻，有人已「捷足先登」。 「纪师妹，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贺未远，天剑门在六合域驻地的主负责人，也注意到了纪青的不对劲，专门将她叫来管事堂问询。 与对师弟妹的支支吾吾不同，面对师兄的询问，纪青却不敢隐瞒：「没什么，是我近日得了一件法器。」 她自储物袋中拿出掌塔，递给贺未远，又将如何闯过一千关，如何获得法器奖励，又如何因使用法器造成的误会都讲了一遍。 「……掌塔内有部分通天塔试炼，都是时间不长的试炼，赶路时、休息时、吃饭时……再不用入塔，随地随时，随手拿出来就能来上一局，方便至极。」 能看出她对掌塔的喜爱，一说起好处来简直赞不绝口。 贺未远打量手中石板，他是金丹期剑修，通天塔有限制，只让筑基期以下修士进塔，所以贺未远对塔内诸物是只闻其名，自然完全理解不了纪青的心境。 「纪师妹，」他抬手打断，「虽说通天塔试炼对修炼确有裨益，师门也传令允许你们参与塔内试炼，但你如此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抱着这法器，让底下的师弟妹们怎么想？」 第208页 「我一直瞒着他们，不让……」纪青的声音一点点小下去。 「所以你自己也知道影响不好，是吧？」贺未远板起脸，「纪师妹，煳涂啊！不是我说你，但在六合域驻地，无论辈分还是修为，你都是除我之外最高的，合该给师弟师妹们做出表率，你怎能——」 「唉！」他长嘆一声，无比痛心，「你是筑基期修士，我不多说了，你回去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至于这法器，就先放在我这儿，等你想明白再说。」 被师兄一番教育，纪青红着脸出了门。 外面日头正高，阳光直射到身上暖烘烘的。 她站在院中，抬头看那太阳，脑中忍不住思绪翻飞。 她想起自幼练剑的点点滴滴，想起师尊的谆谆教诲，想起天剑门前辈的期盼和厚望，也想起师弟妹们的憧憬与崇敬…… 贺师兄说得对，她是师姐，就该严于律己，给师弟师妹们做出表率。 想明白一切，急着与师兄分享心得的纪青转回身，脚步如飞地返回管事堂，迫不及待推门而入。 「师兄，我错了，我应该像你一样，做——」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长木桌前，贺未远窝在软椅内，双腿交叠搭在桌上，双手举着掌塔，脸上还露着大大的笑容。 「纪、纪师妹？」 贺未远手忙脚乱坐正身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纪青面无表情，不发一言，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仍拿在他手里的掌塔上。 「咳，咳咳！师妹你听我解释！」贺未远老脸一红，「你不要多想，是它刚才掉地上了，我才拿起来检查下有没有摔——」 「帮讷寺抬木！」 「叮叮咚」、「咻咻咻」…… 五行棋的通关特效音传入两人耳内，虽被特意调小，仍清晰可闻。 「哈、哈哈，那什么，你们常说五行棋、五行棋的，我都没见过，好奇，就顺手试了一关，我保证，真就只试了一关——」 【恭喜您连闯十关，快来领取奖励吧！】 纪青：「……」 贺未远：「……」 两人相对凝望，沉默无言。 直到良久后，发生对话如下： 「纪、纪师妹，这『掌塔』……还能继续放在我这儿吗？」 「你自己说呢？贺师兄？」 …… 堂堂天剑门的金丹剑修尚抵不住「掌塔」诱惑，更遑论其他修士。 因此，在纪青的先行体验期结束、通天塔商店正式上架后，掌塔立刻成了全塔最令人垂涎的商品。 然而也是最滞销的商品，原因相当简单。 【十块极品灵石？】 【我没看花眼吧。】 【那可是极品灵石，卖了我都不够。】 【虽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法器，但这个价格太过分了。】 【通天塔你怎么不去抢？】 「哪里抢了？这个价格多合理。」 之前因为几块中品灵石就说人家抢钱的羊小球一改评价标准，丝毫不认为定价高昂。 不过，当发现全塔除了财大气粗的苏小少爷出手，之后再无人购买后，他也迟疑起来：「哥哥，定价是不是有点高？总共才炼制一百来件都卖不出去了。」 「卖不出去没关系。」陆垣却说，「我定下高价的本意，就是不让他们买。」 「啊？」羊小球懵了，「不卖为什么要放到商店里？」 「放商店是过明路。」陆垣解释道，「如此一来，我们才好将它推销出去。」 「推销……是为了七隐盟吗？」羊小球没忘记陆垣拿出法器的起因。 「是也不是。」陆垣却道。 实际上，掌塔是陆垣早就在着手研制的法器。 此前，不论游戏花样再多，他们秘境也脱不出高级网吧式游乐厅的范畴，但这种经营模式并非长久之策。 「修士们总归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常年待在秘境。好比最近，炼丹大会和炼器大会召开在即，留影壁上已经有一部分玩家在盘算着离开六合域了。」 他们的秘境尚未拥有跨域传送能力，玩家一旦离开锚地所在域，传送牌即会失效，无法入塔。 「因此，让玩家不用进秘境也能接触通天塔，是我们新一阶段的发展目标。」 而掌塔便是迈向这一目标的第一步。 陆垣本打算在第二锚地稳定之后再推出掌塔，未曾想第二锚地开发遇挫，只得将计划提前，所以他才说推销掌塔是也不是为了七隐盟。 因为以掌塔为开端、逐步打造出移动游戏平台才是主要目的，一旦平台建成，收拢七隐盟不过顺手而已。 「那咱们该怎么推销掌塔呢？」羊小球问，「去外头开店？」 「当然不。」费工又费力，陆垣可不会傻到自己叫卖，他在光屏上投出一个人像，「测试员纪青的任务圆满完成，接下来就看推销员的了。」 羊小球凑过去一看：「肖避岳？哥哥你让他做推销员？行吗？他那个师弟不爱说话，他也没好到哪去。」 「会不会说话不重要，我看中的是他背后的势力。」 「哥哥你是说妖族？妖族又如何？他们更会卖东西吗？」 妖族自然不是更会卖东西，但是…… 陆垣回想起数日前，他以六神的身份从肖避岳口中套出的重要信息。 第209页 「肖老弟，你是说你和其他妖族有往来？真好，你六哥我从小跟着老头子长大，几乎见不到别的妖族。」 「我也只认识一些，不过他们的话，六哥你应该也听说过。」 「怎么说？」 「六哥你是知道的，咱们妖族身份特殊，最好避世而居，可是人族众多，修真界哪能有真正的避世之处？所以一些妖族想出一个办法，他们建了一个宗门，反其道而行，不仅不躲着人，反而极尽高调行事，让人族避着他们。」 「行事高调，还能让人族主动避让……竟然有这样的宗门吗？」 「有，甚至和六大宗一样有名。修真界百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也无人主动提及。」 「这么厉害？你越说我越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宗门？肖老弟快说，我看我有没有听过。」 「你一定听过的，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 肖避岳魁梧的脸上难得显出一抹红晕，他张了张口，轻轻吐出三个字—— 「合欢宗！」 第59章 风评被害 【震惊！十块极品灵石一件的「掌塔」竟已售磬！】 【不可能！今早儿上我还在商店对它流口水来着。】 【不相信的自己去看，物品介绍都变灰了，无法购买。】 【居然是真的，啊啊啊，不是吧，怎么就卖没了呢？昨天听灵石道友分享说「掌塔」上出现了独占试炼，我正想攒灵石买一件呢。】 【道友省省吧，别做梦了，十块极品灵石，你能攒够？不过独占试炼又是什么？】 【独占，独享也，意思就是说，这个试炼通天塔里没有，只在掌塔上有。】 【通天塔没有……那是什么样的试炼？】 【不清楚，倒也有人问过灵石道友，他发了句「停不下来」，就再没上过留影壁。】 【停不下来是什么意思？】 【甭管什么意思都让我嫉妒死，到底哪些人买走的掌塔？又不是鼎香域那种繁华大域，六合域的有钱修士也这么多吗？】 【非也非也，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 【说来赶巧，老道我今日闲来无事到处闲逛，亲眼见到掌塔卖空的「盛况」，各位道友猜是怎么着？前一息物品介绍里还写着「剩余数量大于十」，下一息就变售罄了。】 【这又怎样？】 【还这又怎样？难道不是很明显吗？这些掌塔都是一个人买走的。】 【什么？】 【不可能吧？】 【怎么会？】 【我的师尊！十块极品灵石一件的法器，说包圆就包圆，简直比灵石道友还阔啊。】 【好想知道买主是谁，可惜塔灵不肯透露。】 【我更想知道拿到掌塔的又都是谁，那位买家总不可能自己一个人用吧？】 【说的是，那么多掌塔都去哪了呢？留影壁上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鼎香域，中心城，最为繁华的青黛街。 行人止住脚步，小贩停下吆喝，各家店铺的老闆伙计也都放下工作，和客人们在门旁一起挤着。 往日喧嚣的街道鸦雀无声，众人脸上带着某种异样的兴奋，频频往街口偷望。 「来了、来了！」 「真的是他！」 「嘘，别说话，他来了！」 一队人马缓缓行来。 四名力士抬辇，两排侍女开路，一位白衣公子左手支颐，桃花眼半眯，横卧于玉辇之上。 他的衣衫轻而薄，衣襟敞开着，小半胸膛裸露在外。香风浮动间，几缕髮丝在他胸前荡来荡去，让围观者的心神也忍不住跟着一起摇盪。 「好美啊……」 「我要晕了。」 修士们大多红着脸小声议论，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躲闪模样。也有那不明所以的，挠头不解。 「这谁啊？你们怕什么？」 「嘘！小声点！那可是合欢宗的白公子！」 「合欢宗？」问话之人脸色骤变，连退数步，「是那个合欢宗？」 「修真界有第二个合欢宗吗？唉，多美的人啊，可惜了，怎么就是合欢宗的弟子呢。」 「公子，你看那些人！」 步辇进了寻花楼，将一众窥探关在门外，随行侍女愤愤不平。 「何必跟他们生气，合欢宗的名声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白九夏下了辇，淡定回她。 不过那群人也是想多了，合欢宗是爱拉人双修不错，却也不是谁都看得上的。容貌是一切，一群歪瓜裂枣就别担心被合欢宗弟子「祸害」了，哪怕是最风流不忌的狐族，眼界也高着呢。 「公子，有故友来访。」侍女的汇报打断了白九夏的思绪。 「故友？」 哪位故友？ 带着疑惑，白九夏走进花厅，一见座上之人，却是笑了。 「我当故友是谁，原来是你这只丑狼。」他拧眉打量那人，嫌弃道，「我说肖避岳，多年不见，你是真一点长进也没有。化形丑就算了，知道你们狼族比不得我们狐族天生丽质，但你自己也得注意吧。瞧你这身衣服，要款式没款式，要颜色没颜色，要搭配——」 「白九夏！」肖避岳脸都黑了，「我找你有正事。」 「外貌才是最大的正事！」白九夏当即把头一扭，「我还把话撂这儿，你如果不换个看得过去的打扮，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伤眼！」 第210页 肖避岳：「……」 肖避岳知道这爱美的死狐狸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只好耐下心跟侍女下去，一番沐浴梳扮，换了一身所谓的新款。 「这样总行了吧？」 「勉强凑活。」白九夏抿一口茶，「说吧，找我什么事？」 「好事，给你送宝。」肖避岳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物，拍在桌上。 白九夏桃花眼微眯：「一块石板？」 「不，是法器一件。」 肖避岳先给白九夏讲了通天塔诸事，又注入灵力开启掌塔：「此法器内有多种试炼，其中一些和我妖族大有关联。如今妖族式微，人族不知有妖，只知异兽，我们或许能靠掌塔提升妖族形象，为日后现身人前做准备。」 白九夏接过掌塔，上面是五行棋棋盘，看着那些可爱的动物头像，他确是感觉到一丝新奇，然而： 「棕熊、青蛙、黄鸡……都什么丑东西？尤其这只红狐，脑袋扁扁的，我们狐族有这么丑吗？别说提升了，我看它们更可能败坏妖族形象。」 肖避岳知道白九夏的眼界向来高，这种笔画简单的风格难入他眼，但也不怕，自己有备而来。 「你再看这个呢？」肖避岳拿回掌塔，捣鼓几下，点开另一个试炼，将画面展示给白九夏。 「这是掌塔新上的试炼，也正因为它，六哥才下决心花大笔灵石买下全部掌塔。」 「哦？真有这么好吗？」 白九夏原本漫不经心地一瞥，却在看清屏幕的瞬间坐直了身体，狐狸眼也一下瞪大。 …… 「黄堂主，好久不见。」 「姚峰主近日可好啊？」 「魏长老气色不错。」 「紫主管也没差到哪里嘛。」 寻花楼待客厅，四个锦衣玉袍、精心打扮过的修士分坐四方软榻，互相寒暄着，直到侍女推门而入。 「四位贵客久等，今晚邀请各位共同做客寻花楼，是因为我们公子近日得了一些宝贝，想请诸位试一试。」 话音落下，四名侍女鱼贯而入，手中各捧着一个托盘，放到四人面前的小桌上。 「这是……」 四人疑惑地看着那块端居托盘之上、灰扑扑的、极不起眼的石板。 「这就是我们公子新得的宝贝，一种名为掌塔的法器。请四位贵客来看——」侍女手中也拿着一件掌塔，做起演示，「向此处注入灵力……」 悦耳的乐声接连响起，四人依言开启掌塔，难掩惊唿出声。 修真界有留影石、水镜术一类的记录法术，不过那些法术记录的都是和现实一般无二的画面，四人从未见过如此色彩明艷的「画作」式影像，更稀奇的是还能互动！ 他们对着屏幕一阵戳戳点点，光是看到图标随选中变大变小就已足够惊嘆，却听侍女又道： 「每个图案代表一种试炼。我们公子特别推荐四位贵客先试试这一个。」 她指的是最后一个方块图案，纯白底色，左边冒出五个黑色尖尖，右边则画着一个略走形的黑色三角。 四人不知其意——当然掌塔里的每个图标他们都不知其意——但既然是白九夏推荐，他们必然得给个面子。 「我看看。」 「我也去看看。」 四人争先恐后地伸手，这其中黄堂主速度最快，第一时间点中。 掌塔画面先是一黑，接着又逐渐变亮，深深浅浅的绿色浮现出来。 那是一片茂盛的青草地，后方另有一片森林，长草丰茂，树木挺拔，似有清风吹拂，树叶、草茎都在轻轻摆动着。 忽然一阵哒哒声响，有什么自森林深处跑来。 远时仅有一团白，近了才看出那竟是一只雪团似的小狐狸。 修真界的兽类有三种，凡兽、灵兽和异兽，但因为凡是兽类，不论仙凡，被魔气缠身后都会堕化为异兽，而修真百域无处不魔气泛滥，所以别说灵狐，哪怕凡狐都极难见，修士们常见的狐狸都是腐烂发狂、行尸走肉般的噁心模样。 掌塔画面中这只小白狐则不同，它毛绒绒的，尾巴又大又蓬松，在身边摇来盪去，两只琥珀色的大眼睛眨啊眨，水汪汪的惹人疼。 黄堂主一下被小白狐的美貌蛊惑，也不管画面右侧三角形箭头后还有什么，在看见狐狸脑袋上冒出的文字后，直接点击【出发】。 【你能帮我收集宝石吗？】 「能能能，当然能！诶？帮忙收集宝石？那是什么？」 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白狐已嗷呜一声，欢快跃起。 蓝天、白云、青草、树木……一切背景簌簌消散，无数色块旋转飞舞着，重新组合出另一派景象。 一条无尽道路自左而右横贯整个屏幕，路上有深坑，有土丘，有高树……有无数障碍，也有无数闪着璀璨光辉的宝石。这些宝石被固定在空中，排成各种意义不明的形状，有「一」字形的，也有弧形的。 不待黄堂主多看，三、二、一倒数结束，原本乖巧蹲坐在左方的小白狐一下向右窜出，迈着灵动轻盈的步伐，哒哒哒地奔跑起来。 它跑得是那样快速，景物都如同迎着它一般，飞一样地往左移动。 鼓点声自掌塔流泻，配合着小白狐的脚步，奏出一种独特的韵律。 黄堂主正不自主随着乐声点头，一个深坑出现在小白狐前方，画面突然一停。 第211页 白云不飘了，宝石不闪了，小白狐的身形也静止了，唯有屏幕右方、黄堂主大拇指搭放的位置，浮现出一个圆形图案，忽大忽小，闪个不停。 黄堂主辨认出那是小人向上跳跃的意思，他若有所思，试探着向图案中注入灵力。 画面瞬间恢復，鼓声重响，小白狐纵身一跃，向深坑右侧跳去。 它跳出一个完美的弧形，正契合宝石排成的轨迹。在一阵「叮叮叮叮」的清脆声中，宝石们纷纷化作流光飞向屏幕左上方，变成一串不断增加的数字。 黄堂主分管宗门生意，脑子自是不差，很快搞明白这个试炼的规则。 小白狐自左向右不停奔跑，他要靠跳跃和下蹲两种方式帮它躲避障碍、收集宝石。 听起来很简单，但亲自上手试一试就知道有点难。 障碍物种类繁多，应对方式也多，有跳一次即可的小坑，有需要连跳两次的大坑，有靠下蹲躲避的巨树，也有上下左右来回移动的云朵…… 针对不同障碍选择应对方式是一个难点，抓准时机则是另一个难点。拿跳坑来说，晚一步掉到坑里，早一些，跳跃长度不足，仍然掉进坑里。 更别说还要在躲避障碍的同时尽量契合宝石轨迹，收集宝石了。 「哎呀，跳晚一步！」 黄堂主惊唿出声，一脸心疼那些错过的宝石，但也不敢心疼太久，因为小白狐一刻不停，新的障碍转瞬即至。 黄堂主一刻不敢分心，其他三人亦不遑多让。 紧张刺激的鼓点中，他们或呲牙、或咧嘴、或瞪眼、或皱眉，全都两眼目不转睛，双手紧握法器。 直到手指发僵，嗓子冒了烟，四人才相继停下，喝口茶润一润，也有空交流起来。 「果然是宝贝，这法器不错，你们最多收集多少宝石？跑多少丈？」 「你选的是什么？兔子？狼？」 黄堂主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开始时可选不同灵兽，不局限于狐狸。 不过无所谓，即便早知道他也会不换，他的小白狐就是最好的，黄堂主如此想着，忽听侍女出声。 「四位贵客，诸位选的灵兽各不相同，有没有兴趣来一场比试？」 「比试？」 「怎么比？」 「比谁收集的宝石多？」 「比谁跑得更远？」 「都不是。」侍女举起示范用的掌塔，指着那个纯白底色、左边五个尖、右边一个三角的图案，「各位请看，这左边像不像五只爪尖，右面像不像尾巴尖？」 倒还真有点像，四人点头：「所以……」 「所以，帮小灵兽收集宝石不是主要玩法。」侍女说，「『你追我赶』才是这个试炼真正的名字。」 …… 「啊啊啊！竟然追得这么紧！肖丑狼，去死、去死、去死！」 白九夏怒气沖沖地拍着桌子。 他手握的掌塔屏幕中，一只灰狼活灵活现地晃动尾巴，爪间提着一只蔫头搭脑、眼泪汪汪的白毛小狐狸。 「气死我了，又没跑掉！你这只丑狼，慢点跑不行吗？」 「不行。」肖避岳一板一眼道，「规则写了，比试双方相隔十丈同时开跑，追方抓住被追方，追方获胜；被追方将距离拉开百丈，被追方获胜。我如果跑慢，让你跑出百丈，我就输了。」 白九夏：「……」 这个死心眼，他还能不知道规则！ 「好、好、好，不用你让，我还不信了，我们白狐一族比不上你们狼族？再来一次，这次换我追你。」 白九夏急着一雪前耻，肖避岳却欲言又止。 「那头……你真不用露一下面？」 「哪头？」白九夏停下活动的手指，「你是说那四个丹修吗？不用。」 他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吩咐过了，让底下人先照看，等他们比试完，我再露面，给胜者奉上一份小礼物。」 比试完…… 真的有比试完的时候吗？ 想着「多人比试」的排名规则，又想着那四人之间的关系，肖避岳莫名有种预感，「比试完」三个字怕是要遥遥无期…… 「四人场规则如下：每人初始拥有六颗星。两两捉对，分做追方，比试两局，即每人每场共比试六局。每局赢者夺一星，败者失一星。各局比试结束，按积累星数排名，前两名可获奖励……」 待客厅，四修士读完规则，左右看了眼，纷纷拱手推让起来。 「黄堂主，你得让让我们。」 「姚峰主，客气客气。」 「魏长老，我看今儿的魁首非你莫属。」 「紫主管，客套了不是？你也不差哪里。」 四人你应我和，一团祥和，实则皮笑肉不笑，心里眼里都是算计。 事实上，鼎香域是修真界六大宗门之一鼎香谷的主域，该宗门从上到下全是丹修，与一般靠师承维繫的宗门不同，鼎香谷以家族传承。谷内有姚、黄、魏、紫四大家，他们在丹道上各有所长，共同把持宗门大小事务，也都各有经营丹铺的生意，既是合作也是竞争关系。 今日做客寻花楼的这四位正是四大家中分管丹铺的修士，平日里本就摩擦不断、积怨颇深，也曾多次在寻花楼比拼较量，一听比试，能不暗潮涌动吗？ 比试尚未开始，紧张的气氛已经在厅中蔓延开来。 以往比拼财力不能输，今日比拼实力更得赢，否则就是给家族丢人！四人握紧掌塔，都憋足了劲儿。 第212页 比试正式开始，黄堂主依然是手最快的那个，第一时间进入对局。 这局他是被追方，对手是魏长老。小白狐刚在起跑点站好，一团淡黄也三跳两蹦着到来，那是魏长老选择的小兔子。 小兔子暖黄色，短尾长耳，双瞳似火，灵动又小巧。相比于能力均衡的白狐，小兔子的特点是跳程短，但跳得高。这意味着在面对陷坑时，玩家的操作必须极其精准，稍微差一点都有可能因跳程不够掉坑，耽误追击时间。但同时，富贵险中求，在高台跳跃方面，白狐连跳两次的地方，兔子只需跳一次，节省时间，极具优势。 也是黄堂主这局运道不好，起跑后没怎么遇到陷坑，碰见的竟是些上下移动的云朵高台。小白狐一一躲过障碍，发挥稳定，却挡不住小兔子在跳高方面的优势，只见它「蹭蹭蹭」，一跳过一台，球形短尾抖啊抖的，就拉短不少初始距离。 「怎么搞的，要给它追上了，快跑，快跑啊！」 黄堂主频频关注对手动向，心头髮了慌，手便失了分寸，一个没注意，小狐狸起跳稍晚，从高台上跌了下去。 多人比试模式下，跌落掉坑不会死亡，但会眼冒金星停顿一息。 然而一息的失误，已足够让本就追至迟尺的小兔子抓住机会，后爪蹬地向前一个飞扑，按住了可怜的小狐狸。 「唧唧！」 屏幕正中，小白狐惨叫一声，两只大眼盈满泪水。 屏幕左上，六颗闪闪发光的金色星星已有一颗缓缓消失。 「黄堂主，承让承让啊！」 魏长老鬍子都要翘到天上，得意地扬了扬手：「随便比比，没怎么认真，真没想到能赢过你黄堂主。」 黄堂主：「……」 你个老匹夫，没认真？骗谁呢？当我没看见你脸都憋红了？ 可惜魏长老没得意太久，下一局刚起跑不久，便被姚峰主的灰狼捉住，还给人拎起耳朵耀武扬威，气得他脸更红了。 至于姚峰主，则是在之后的对局中被黄堂主赢了过去。 四人你追我赶，激烈比试不断，很快全部对局结束，屏幕上显出排名。 黄堂主虽开局遇挫，但越战越勇，以一败五胜的战绩荣登榜首，累积十颗星；姚峰主惜败两场，排名第二，有八颗星；其余两人四星、两星，分居第三、第四，白跑一趟，没能拿到奖励。 面对此排名，四人心思各异。 排名三、四的自是不甘不愿，排名第二的同样不服第一，便是排名第一的黄堂主也在心中着恼，对第一场的败绩耿耿于怀。 沉默数息，四人同时开口。 「再来？」 「再来！」 「必须再来！」 「不再来谁都不许走！」 于是，新一场对决开启，四人又投入到紧张的比试中，直到新的排名出现。 「我怎么又输了，再来！」 「我能拿第一的，再来！」 「再来！」 「再来！」 茶果飘香，灯火如昼，小厅内无人闲聊也没有碎语，响起的除了激昂的鼓点，便是那一遍一遍又一遍…… 似乎永无止境的「再来」声。 …… 天刚破晓，寻花楼斜对面的商铺开了门，出来两个伙计。 两人一边洒扫，一边闲聊。 「哥，昨天我算是开眼了嘿，合欢宗的弟子可真美。」小伙计偷眼望向门扉紧闭的寻花楼，痴痴感嘆，「一个男的，比那些女仙子都美。」 「美是美，但是有毒的美。」年长些的伙计压低声音，道，「那可是合欢宗，功法出了名的邪门。」 「我知道，听说他们会采……」小伙计脸一红，说不下去，转而好奇地问，「哥，你在这儿有几年了吧？传言都是真的吗？那个功法真那么邪门吗？你见过被采的修士吗？」 一连几问，真问住了老伙计。 「我也不清楚。」 他和寻花楼比邻而居多年，听过无数合欢宗传闻是不错，但仔细想想，还真的一次都未亲眼见过被采后的…… 「吱呀——」 寻花楼的大门忽然开了一道小缝，两伙计循声望去，霎时倒吸两口冷气。 却见门后出来四个修士，全都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嘴唇干到起皮，眼中布满血丝。 尤其骇人的是他们的手，不知昨晚经歷了什么，他们双手僵硬，呈虚握状，维持着捧东西的姿势，两个大拇指更像抽了筋似的，仍然弹动不止。 两个伙计都看傻了，张大嘴，目视四人踉踉跄跄地出了寻花楼，又目视他们踉踉跄跄地消失在街道拐角，才渐渐回过神来。 「哥……」小伙计声音打颤，「他们这样……不会是因为被采了吧？」 「还有别的可能吗？」老伙计也眼含惊恐，看来怀疑是多余的，传言诚不欺他。 合欢宗，果然恐怖如斯！ * 不知道合欢宗本就不太富裕的名声给自家祸害得雪上加霜，羊小球正掰着手指数日子。 「肖避岳离开好几天了，也不知事情办得怎么样，掌塔卖出去没……」 他小大人似的边踱步边嘆气：「哥哥啊哥哥，不是我说你，你炼制掌塔时咋不加一个传回影像的阵法做监控，像石球化身时那样。现在可好，掌塔送出去，一点消息也没有，那边什么情况咱们都不知道。」 第213页 「别转悠了，地都快让你趟出沟了。」 陆垣一手按住羊小球，好笑道：「没必要浪费精力监控，那边什么情况，不用看我也知道。」 在派出肖避岳前，陆垣就把合欢宗打听得一清二楚，主宗地点无人知晓，但在各繁华大域都建有分支，主要是核心弟子掌管的花楼形式。 在一众合欢宗分支里，选中白九夏的寻花楼也是有原因的。 一来鼎香域丹修云集，把控了修真界近九成的丹药生意，有灵石的修士比比皆是，市场巨大。 二来，白九夏真身是白狐，按肖避岳的说法，是个不忧心妖族前途、只知道臭美的死狐狸。肖避岳眼中的缺点在陆垣这儿反是优点，有个性好啊，有个性才能有针对性地做游戏。 于是，结合白九夏的爱好，也考量寻花楼常客们的特点，陆垣量身推出画风唯美、竞争感十足的线下联机式多人跑酷。 「掌塔数量有限，寻花楼不会转卖，只会用来打造私人娱乐包厢。」陆垣推断说。 「什么？不卖？」羊小球不满噘嘴，「哥哥，你让肖避岳带走掌塔时说什么先期投资，一块灵石也没收。他们要是不卖旧的，就不会再买新的。他们靠掌塔开什么包厢，一定能大赚，但咱们不是亏大了？」 「做推广嘛，都要下本钱，亏就——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眼见财迷羊小球的脸都皱成一团，陆垣笑道：「放心吧，谁亏你哥哥我都不会亏的。」 「真、真的吗？」 「当然，你且等着吧，算来时间也差不多，他们该发现『那个』了。」 陆策划目光幽幽：「免费的总是最贵的，策划的便宜，占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 「这灵石赚得真容易！」 欣赏着堆成小山的灵石，白九夏笑弯了眼，得意至极。 接受掌塔是最正确的决定，随便布置几个小厅，放几件掌塔，无需歌舞表演，就能稳收一大笔过夜费不说，更赚的是茶水费。 寻花楼的茶水果点本就售价高昂，比正常价格翻好几十倍，是进帐大头。如今更妙，掌塔紧张又刺激，客人们一玩便是一个通宵，常常点过茶点也腾不出功夫下嘴，最终一动不动送回厨房。不吃好啊，便宜了他们寻花楼，灵石照收，拿回来热一热，再卖第二次。 「你让后厨再弄几样点心，好看不好吃的那种，价格定得高高的。」白九夏眯着狐狸眼吩咐，「那群丹修富着呢，他们的灵石不赚白不赚。」 「知道了，公子。」侍女点头记下，又汇报导，「公子，鼎香谷黄家那位堂主托我带话给您，说是想买掌塔，多少灵石都愿意。」 「不卖！」白九夏想也没想，干脆拒绝，「想得美，换成是他，有一个能自己炼丹的丹炉，他是卖丹药呢，还是卖丹炉呢？以后这种话不用再报给我，掌塔我是不可能卖的，有一件算一件，都得留在我手里。」 「是！不过公子……」侍女迟疑，「掌塔这么赚，肖公子那边，真的不用给灵石吗？」 「给什么？不是说了白送给我？」 一提起这，白九夏更得意了，肖避岳傻，那什么六神更傻，大好的掌塔白白送出，就为谋划什么妖族未来。 笑死妖，现在这样不好吗？隐藏真身顶着人类模样又如何，日子也很快活，何苦非要以妖的身份博取人族认可？简直和他姐姐一样顽固。 「我可不掺和你们的破事……」白九夏打发走侍女，往软榻上舒舒服服地一窝，「还是看看我的小狐狸吧。」 不得不说，这掌塔真不错，尤其「你追我赶」的试炼，小白狐灵动可爱，极其符合他的审美。这几天白九夏没干别的，光忙着奔跑攒宝石，再用宝石换取饰品打扮小白狐了。 「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刚离去不久的侍女又慌慌张张地跑回。 「喊什么？」白九夏正在想给小白狐选哪款耳坠戴，被打断思路，不爽地板起脸。 「可是公子……」侍女递上一摞数件掌塔，「公子你看，这些掌塔忽然都不能用了。」 「什么？」白九夏愣住，连忙取过查看。 各掌塔都亮着光，显示着不同试炼的画面，却在最前方跳出同一个方框，上书四个大字：「余时不足」。 「余时不足？什么意思？」 「不清楚。」被人匆匆找来帮忙的肖避岳也煳涂着，「我也没遇见过……对了，临出发前，六哥给了我一枚跨域通讯玉，要不然我问问他？」 「快问、快问！」白九夏连声催促，「客人们都还等着呢。」 「余时不足啊……我也不知道呢。」六神略带调侃的声音在通讯玉上响起，「白老弟，你不厚道啊，我送你宝贝，你一句话也没有，遇到事了想起来找我？」 「呵、呵呵……」白九夏干笑，「六哥，我——」 「哈哈哈，说笑而已，都是同族，咱们谁跟谁，六哥我还能生你的气？这样吧，白老弟，我帮你问问塔灵，你先等一会儿。」 通话挂断，接着便是漫长的等待。 期间又有不少掌塔因为类似问题被侍女送来，连白九夏自己用的掌塔也出了问题，急得他团团乱转，隔一会儿就要问肖避岳一句：「回话了没？六哥回没回话？」 终于，六神的通话到来：「问完了，这事说来怪我，没搞明白掌塔的使用注意，就让肖老弟带去你那边。是这样的，塔灵说，掌塔是仿照一件上古神器炼制而成，因是仿品，并不完善，每使用一段时间就得让通天塔做调整，否则便会出现『余时不足』的情况。」 第214页 「这么说，我得不时派人远去六合域？」 「别急啊，白老弟，没那么麻烦，也有其他解决办法。」六神道，「塔灵说了，不一定送回，只要和通天塔取得联繫即可。」 「联繫？怎么联繫？」 「每件掌塔内都有一个和跨域通讯玉类似的内置阵法，启动阵法就能联繫上通天塔，方法是——不过，白老弟，」方法说到一半，六神忽然停住，话锋一转，「虽说通天塔的调整免费，但阵法启动是需要灵石的，掌塔我已经白送给你，后续这些……」 「六哥，你不用说，我明白的，联繫通天塔的费用我肯定不能再让你出。」白九夏赶紧掏出灵石，在六神的指导下启动阵法。 「一件掌塔与通天塔取得联繫，附近其他掌塔都能跟着调整，所以你启动一个阵法就行。」 「那太好了。」白九夏松了口气，说实话阵法启动耗费灵石还挺多的，要真的每件掌塔启动一次，他可负担不起。 【调整完成，余时延长！】 很快，那些不能用的掌塔接连恢復，白九夏放下心，正要吩咐侍女送回给客人，却见阵法闪了闪，一道光屏投射而出。 【是否购买追加内容？】 「追加内容？」白九夏一愣，「什么意思？」 【追加内容是指补充角色、扩展场景、新的关卡……以及新款服装和饰品。】 光屏上显示出对应图景，白九夏的视线定格在一张张小白狐的穿搭效果图上，难以移开。 他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 要不……顺手买一点？反正阵法开都开了，启动阵法花了那么多灵石，光调整掌塔就关闭是不是有点亏？再说买完新内容，也能吸引更多客人不是吗？ 好，就这样，买一点，就一点，他绝不多买…… 「灵石、灵石……好多灵石！」 羊小球打着滚扑向灵石山。 「追加内容真好卖啊！哥哥，不如在通天塔里也卖上，咱们赚两份。」 「不要太贪心，通天塔已经有内购了。」陆垣说，一般来说内购比dlc更赚，这次他不在掌塔上搞内购，改卖dlc，也是为了省却一个个对接玩家的麻烦。 「鼎香域那边不用多管，让白九夏经营着，咱们靠追加内容定期收一笔『加盟』费，权当开分店了。」 「既然不用管，那就多开几家呗！」羊小球见灵石眼开，掰着手指盘算起来，「修真界有一百个域，咱们一个域开一家，每家都卖一笔，就有、有……」 「有什么有？」陆垣叫醒他的美梦，「你有那么多掌塔吗？」 「没有可以炼制啊。」 「说的简单，材料呢？敖仓的仓库已经见底了。」 「唔……去外面买？」 「买？」陆垣像听到什么笑话，连连摇头，「买材料花灵石，炼法器耗精力，本钱太大，不划算，我可不干。」 他的眼中划过一抹黑光：「你哥我最喜欢做的还是无本买卖。」 「无本买卖？」羊小球听出陆垣早有打算，嘿嘿一笑，「哥哥，你想怎么做？说吧，又要坑谁？」 「胡说，我坑过谁？那叫为玩家服务，策划的事，怎么能叫坑呢？」陆策划义正言辞，「不过无本买卖的事不急，先让白九夏推广着，等一条大鱼上钩再说，现在——」 他将目光转向塔内。 「你的话提醒了我，这段时间忙着掌塔的事，冷落了老玩家们，是时候坑……服务一下他们了。」 他计算着：「暗影迷城进度最快的玩家即将升入一百级，是时候启动——」 「排位赛！是不是？」 羊小球一早惦记着这件事，立刻将无本买卖抛在脑后，兴奋道：「哥哥你之前说过这次排位赛是组队模式，是白莱之殿的那种组队吗？」 「唔，不太一样。」陆垣却说，「因为咱们接下来的主要目标是建立移动平台，我打算藉助这次排位赛帮老玩家们做一个过渡。」 羊小球：「过渡？」 「对，所以这次排位赛我们不排修士个人战绩，改排另一样『东西』。」 「另一样东西？」羊小球好奇，「是什么？」 陆策划嘴角轻勾：「是每一个剑修都无法拒绝的『美梦』呢。」 …… 【恭喜试炼者「不沉」，您的武器无锋剑成功升至一百级。】 石屏上，伴随激动人心的乐声，一柄重剑旋转着，散发出耀眼的白光，将整个屏幕映得雪亮。 剑修石山不惧刺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石屏，等待着。 终于，当乐声奏至尾声，白光逐渐消散，晋升百级后的无锋剑也一点点显现在石山眼前。 「这、这是……」 也不知看到什么，向来处变不惊的重剑修士竟震撼到失语，全身僵硬得仿佛真的变成一座石山了。 第60章 如此排位 「诸位以为，炼器一道的至臻境界是什么？」 一处炼器作坊内，四名修士席地而坐，闲谈畅聊。 「炼器的至臻境界？还用说吗？」大鬍子修士豪迈挥手，「自然是炼出最锋的剑、最利的刀！」 「不妥、不妥。」长眉老道一捋长眉，摇头反驳，「炼器的『器』不单指『武器』，长明灯、悬天椅……也都是器，用者不计其数。故我以为『有用』才是炼器的至臻之道。」 第215页 「徐真人言之有理，但光凭『有用』二字远不够至臻。」方脸修士微微笑说，「若单求有用，我等堂堂万火谷炼器师与凡人工匠有何区别？故我以为，炼器一道的至臻境界更在于一个字：新！想无人所想之物，炼无人所炼之器，这才是咱们炼器师该追寻的道。」 更强、更有用、更创新。 三人抒完己见，齐齐望向最后一人：「老赵，你怎么说？」 那被唤作老赵的修士中年打扮，相貌随和，他笑了笑，正欲发言，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进。」 「师、师父，您叫我？」来者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小圆脸、大眼睛，神情单纯。 「元乐啊，我是叫你，说一说去六合域找你师兄的事，但不急，你先过来坐下，听听前辈们论道。」 「六合域？」大鬍子一奇，「老赵，你有哪个弟子在六合域？没听说啊。」 「唉，说来惭愧，是早年那个离开师门改做剑修的弟子。」赵真人说，「炼器大会召开在即，机会难得，我想唤他回来看看。」 「老赵这师父当得好啊。」 「是啊，离开师门的弟子也能记着。」 「我记得那孩子改做剑修有十年了吧？」 三位好友赞许连连，赵真人摇头一笑：「他虽改做剑修，但总归是我的弟子，而且你们方才不是问，我心中炼器一道的至臻境界是什么吗？」 他环顾四周：「我以为剑、器、丹、符、阵……天下各道看似不同，实则一脉相承。所以我心中炼器一道的至臻境界是融合，倘若天下间真有一样法器能融合各道炼制而成，便说是神器也不为过了。」 其他三位炼器大师听罢面面相觑。 「各道相通？」 「一脉相承？」 「其他道怎么能跟炼器比呢？」 争吵声中，刚坐下不久的小徒弟元乐攥手咬唇，似乎有话要说。 「元乐，想说什么就说吧。」 「是，师父，我认为师父说的对，各道是相通的，至少我师兄修行的剑道和我修行的器道就是相通的，因为……因为我们做的梦都是相似的。」 「做梦？」大师们一愣，连他师父赵真人也疑惑，「什么梦？」 「就、就是大家都私下幻想过、话本里也常写的那种梦啊。我们器修以炉炼器，他们剑修以身养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然后有一天——」 元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些法器和灵剑忽然就变成……」 「剑……灵……」 擎天秘境，石山如同化成了一座真正的石山，他僵硬着身体，失神般盯向屏幕，口中反覆呢喃着这两个字。 而在白光尽散的石屏上，立着的居然是一位双目如炬、神色凛然的剑灵少女，而非一柄重剑。 …… 【啊啊啊啊，剑灵？剑灵！一百级居然能出剑灵！我看的话本要成真了吗？】 【道友冷静点，这里是通天塔，暗影迷城是模拟试炼场，武器是假的，剑灵也是假的。】 【反正修真界除了传说没人修出过剑灵，我也早死了那份心，假又何妨？至少让我做个梦。】 【剑灵带我闯秘境、我和剑灵有个秘密、新来的师弟是剑灵……这些可都是老道我珍藏的孤本，曾陪我度过多少夜晚。】 【师弟？道友你不对劲吧。】 【噫，早听说「剑修的老婆是灵剑」，一直以为是调侃，没想到你们剑修……啧啧啧。】 【差不多吧，反正我认识的剑修都视剑如命。】 【哈哈哈，那这次的暗影迷城试练怎么办？我记得每个人都练了好几把武器吧，如果都达到一百级变器灵，是同时有好几个老婆吗？】 【不沉：不，本命灵剑是唯一的老婆，无锋剑是闺女。】 【……】 【……】 【等等，我没眼花吧？刚才……是不沉道友？】 【好像是……】 【不是，我就开句玩笑，不沉道友你来真的？】 【我的师尊啊，他竟然承认了。】 【可能是刺激太大了？】 石山的确是刺激太大了，通天塔内每一名剑修受到的刺激都太大了。 以身养剑、化剑生灵，是所有剑修心嚮往之的最高境界，也是他们修炼之初，还挥着木棍练剑时就开始做的一个梦。 可惜随着修为精进，剑修们逐渐明白，修出剑灵难似飞升，梦终究是梦，是话本和幻想里才存在的东西。 但承认是梦和放下幻想是两码事。 因此，武器百级可生灵的消息一出，两大迷城超乎寻常地热闹起来，剑修、刀修等擅长战斗的修士异常活跃，到处都是他们练级冲刺的身影。 不断有人冲过百级，不断有新的器灵形象出现，引发一波又一波炫耀，然后……然后好像也没别的了。 渐渐地，修士玩家们以为过百级、看一眼器灵模样就是全部，直到相当数量的玩家过完百级后，一则公告突然出现。 【全塔公告！】 【排位赛：「为仔炼器」正式开启。】 修士玩家们看着公告，无一不迷惑。 排位赛，早有小道消息传出过，所以不出预料，但炼器？ 「不是说这次排位赛是组队战斗吗？怎么成炼器了？」 「搞什么，比炼器？又不是万火谷，满通天塔能找出半个器修吗？」 第216页 「对啊，谁会炼器啊，怎么比？」 众人议论纷纷，一度怀疑是公告写错了，然而随后公布的活动详情告诉他们没有看错，组队是有，「炼器」也是真。 【参赛方式： 1、选择想要淬鍊的器灵，加入相应炼器坊，同一炼器坊的试炼者视为一队，一起炼器； 2、参与挖石活动收集燧火石，为炼器坊添火； 3、参加斗招活动互相对战赢取积分，使用积分可在活动店铺购买各种炼器材料……】 众人这才明白活动所指的炼器并非常规炼器，是以「挖石」和「斗招」两项活动为基础的「模拟炼器」，但仍然不太能接受，尤其是看到公告后面的一句话。 【每三日，依据各炼器坊的炼器成果对器灵进行排名，设立器灵榜。】 「给器灵排名的话，真刀实剑的打一场不就好了，搞什么炼器？」 「是啊，器灵的强与弱，也是武器的强与弱，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类似说法比比皆是。 「这群玩家，居然挑刺！」羊小球撸胳膊挽袖子，「瞧我开十几个小号和他们——」 「停！」陆垣拦住弟弟，「不用管他们，等器灵榜一出，他们自然能领会到其中的『妙处』。」 羊小球：「妙处？」 「呵……」陆策划低沉一笑。 天真的玩家，真以为排行榜排的是器灵的战斗实力吗？ 都说了，为仔炼器，『为仔』二字才是重点。 …… 「这里就是六合城吗？」 第一次出门的元乐发出感嘆。 鳞次栉比的屋舍、各色招牌的商铺、琳琅满目的货品……无一不让他看花了眼。 这城里有元乐没看过的风景，哪里都不错，唯独一样，城内修士有些古怪。每个人都来去匆匆，像有要事在忙，擦肩而过时更能听到些奇怪的只言片语。 什么「你往炼器坊拉多少新人，得多少奖励了」，什么「你今天斗招获多少积分，够不够买材料的」，什么「炼器交给别人，我在队里专门负责挖石头好了」…… 最稀奇的是两个人。 一个喜气洋洋地说：「经过我们全队努力，我们仔升到了四十八位，终于能过得像样点。」 另一个哭丧着脸：「我家是八十二，不行，我要再去斗招，明天排行榜更新，今晚我不休息了，准备上一瓶丹药，连夜斗起来！必须让我们家仔仔过上好日子！」 顺耳听到以上对话的元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在修真界，修士向来子嗣艰难，哪怕是以家族为主体的鼎香谷四大家，其中子弟也多是从凡间招来，之后再改姓入族，怎么六合域的修士这么多有孩子的？言辞之间还全是养不起的意思，剑修再穷也是修士，养个仔也是没问题的吧。 带着疑惑，元乐掏出一块法器开写： 【师父，六合域的修士好生奇怪……】 他手中拿的，是师父赵真人最新所炼的通讯法器，虽不能像跨域联络玉那般传声，只能传字，但好处是消耗灵力更低。 赵真人知道自家弟子天性单纯，担心元乐独自出门被骗，特地嘱咐他事无巨细，用此法器汇报行程。 元乐发完一条，见师父没有回覆，可能是有事在忙，刚收起法器，一个修士凑了过来。 「小兄弟，第一次来六合城吧？」 「你怎么知道？」 「瞧你的样子就知道。」 「我、我的样子？」 「对啊，我还看出你不是擅长战斗的修士，对不对？」 「真的，你看的真准！我到六合域是为找师兄，我师兄是剑修，我是器修。」元乐话刚说完，不知是否错觉，眼前修士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笑容也更殷切了。 「小兄弟，我姓张，你叫我老张就行，器修……哈哈，不得了，竟让我遇到一个器修！」 「啊？」元乐给他盯得满脸懵，「器修怎么了？」 「没什么，器修好，我的意思是器修好！」张修士欣喜道，「是这样的小兄弟，你想找人是吧？我知道一个地方，如果你师兄在六合域，你一定能在那找到他。」 「真的？是哪里？」 「当然是真的，来来来，这个地方有些隐秘，跟我来，我亲自带你去找师兄好了。」 元乐毫无防备，就这样稀里煳涂地跟着那人离开街道，稀里煳涂地走进一家店铺，又稀里煳涂地启动了「上塔石」…… 「这就是大家常说的秘境？」元乐从小在万火谷长大，从未出门歷练，不知道普通秘境是什么样，还以为取暱称、分洞府什么的都是正常。 一直到和张姓修士互加好友，来到对方洞府，他想起正事：「张大哥，你说我师兄在这个秘境？我怎么找他？」 「不急、不急，在留影壁上发个帖，什么人都能找到。但在那之前，我想先请小兄弟你帮我个忙，很简单，是小兄弟你擅长的，炼器！」 「炼器？」元乐一愣，这要求虽然突兀，但想到对方帮自己找师兄，自己回报一件法器也没问题，「可以，我虽然还没出师，但跟师父修行多年，常见法器都会炼，张大哥你想炼——」 他的声音在看到石屏亮起的画面后戛然而止。 只见那石屏上画着一物，圆底圆身、下燃烈火，正是一座炼器炉。炉旁一左一右两个圆形图案，分别写着「添石」、「投材」两行字。 第217页 张修士指着炼器炉侃侃而谈：「添石是增添燧火石，保持灵火不灭……投材是指投入材料，材料从何而来？这儿是炼器坊的积分，是咱们全队一起斗招赚来的，点一下这里打开商店……看，什么材料都有，用积分购买然后添进炼器炉中……炼器时必须向石屏灌注灵力，以控制灵火大小……每次炼器结束，石屏会给出强度、耐久等各方面提升情况……」 他一一介绍完炼器过程，又搓着手激动道：「我们坊的几个人有符修，也有刀修，大家都不会炼器，只能胡选材料，所以排名一直很低。有道友你这个器修帮忙就不一样了，我们赚积分，你来选材料，等排行榜更新，我们的排名定能前进不少！」 元乐：「……」 元乐：「…………」 此时此刻，他总算明白街上那些修士嘀咕的都是什么了。 明白是明白，但是：「这叫炼器？你们管这叫炼器？」 不说那保持灵火的燧火石是什么，光说炼器炉本身，那就是一幅会动的画吧？ 元乐再是单纯，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太对劲。 他该不会是遇到疯子了吧？可大街上那么多修士都在说这个，莫非……莫非整个六合域的修士都是疯子？这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变故吗？ 元乐的胡思乱想都反应在表情上，张修士看在眼中，嘆了口气，在石屏上戳点几下，调出另一样画面：「小兄弟，你请看。」 元乐转头望去，瞳孔骤然一缩，却见屏幕最上方赫然是三个大字——器灵榜。 「器、器灵？！」 他心跳如鼓，视线往下移动，大字下方仍是一幅会动的画，绘制的是一个极尽奢华的房间。玉石铺地、明珠嵌墙，桌椅床榻无一不精緻非常。尤为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一角，衣架上挂着一排几十套衣裙，款式不同，颜色各异，但每一套都流光溢彩，夺目绚丽。 房内有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她梳着双平髻，穿一条花纹繁复的长裙，正自顾自摆弄一柄长伞玩。她将那黑伞打开又闭合，自顾自玩得有趣。 却忽然，石屏暗了下来，几条黑影从地缝钻出，它们不似人形，张牙舞爪，颇为可怖，一出现就恶狠狠扑向小女孩，看得元乐心头一紧，忍不住惊唿出声。 「快躲——」 小女孩则丝毫不慌，只见她右手微抬，一扬长伞，就沖入黑影群中。她身法飘忽，招式老练，将一柄黑伞舞出残影，不过片刻，便消灭了全部敌人。 石屏再次亮起，小女孩撑伞站定，微扬着头向屏幕外的元乐望来，小脸上还带着一抹倨傲的笑容。 「这是伏魔伞的伞灵，当前排名第一位。」张修士从旁说道，不待元乐追问，右手一划，又给石屏换了个画面。 同样是一个房间，却不似第一间的奢华风格，更偏古朴典雅，一个髮丝浅蓝、如同冰晶砌成的少年正在惬意喝茶。 接着同样有黑影袭来，少年也如小女孩一般，淡定地唤出一柄长剑，反手一抖，那长剑上的八道纹路居然齐齐裂开，剑身延展，化成了一条长鞭。 少年保持端坐的姿势，一手喝茶，一手挥鞭，轻轻松松便化解危机，那茶水的热气甚至都未消散。 「这是九节剑，当前排名第二位。」张修士说道，仍然不待元乐追问，自顾自地继续向后划动石屏，这次他的速度快了些。 无锋剑、双刃战斧、破灵刀…… 一个个房间和器灵在元乐眼前滑过，房间风格迥异，器灵们也各有不同，有男有女，有黑髮有金眸，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睡觉…… 唯一相同的，是随着排名增加，房间越来越简陋，器灵们的衣着也越来越破烂。 张修士一直翻到第七十八位停下，此时的房间已经不能称作房间，仅有残垣般的四堵墙和一张断了腿的破木桌。 破房子里住着一个小男孩，四五岁大的模样，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补丁摞补丁，袖口都起了毛边。 没有桌子高的他正踮起脚尖，费力地够一个缺口破碗。 忽然几道黑影出现，小男孩大眼中露出惊慌，赶紧召出一把圆月弯刀，握在小小的手上。他用力挥舞着小胳膊，试图吓退敌人，却收效甚微，只能边打着哭嗝，边狼狈逃跑。 「快跑……啊，不行，往那边跑……」元乐心都揪了起来，「张大哥，快帮帮他啊。」 「没用的，我们帮不了。」张修士嘆息，「好在这些黑影定时出现，也会定时消失。」 果然片刻后，黑影自行散去，小男孩也垂着头，抽抽嗒嗒地走回桌前，捡起那被摔得更破了的碗。 元乐：「他是……」 「是我们家的圆月刀。」张修士痛心疾首，「道友你也看到了，别人家的器灵锦衣玉食，我们家小圆月却连饭都吃不上，还要被欺负，你说惨不惨？」 惨，实在是惨，惨到元乐此时都忘记追问这些器灵从何而来，是真是假的问题，他只想知道一件事：「有什么办法让他像前头那些器灵一样吗？」 「有！」张修士一改颓丧，振奋地说，「炼器！不断炼器提高器灵榜排名，就能让器灵过上更好的日子。」 他目光灼灼：「所以，道友，你愿意加入我们炼器坊，为小圆月而炼器吗？」 「我……」元乐迟疑转头，望向石屏。 石屏上，灰头土脸的小器灵也手捧破碗，用蓄满泪水的大眼，可怜巴巴地望向元乐…… 第218页 万火谷，处理完紧急事务的赵真人想起自家徒弟。 他这个小徒弟什么都好，天赋、人品没得挑，修行态度也不差，唯独就是太单纯太好骗。这次派他去六合域也是赵真人有意为之，明里是找人，暗中则是锻鍊一下小徒弟。 「之前说已经到了六合城，不知现在如何。」赵真人嘀咕着掏出联络法器。 其实他也不太担心，一来六合域有天剑门驻守，安全有保障，二来，防御、攻击……各种法器带了一堆，该嘱咐的他都嘱咐了，光修真界常见骗局就讲了百来个，应该—— 【师父，六合域的修士好生奇怪，大家都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他们还都有小孩。】 赵真人：「哈？」 【师父，我碰到一位好心的修士大哥，他说能帮我找师兄。】 赵真人：「嗯？」 【师父，张大哥带我去了一个秘境，原来这就是秘境吗？我起了名称，还分到了洞府。】 赵真人：「啥？」 【师父，张大哥的器灵儿子太惨了，吃不饱、穿不暖，还总被欺负。】 赵真人：「……」 这一通消息读下来，信息量之大，上百岁的炼器大师都给整懵了。 他吐纳数息，好不容易平復下来，抓住重点的最后一条，不用说，小徒弟一定是遇到骗子了。 不过这些骗子能不能长点脑，编瞎话也编个像样点的，他们当器灵是什么？还吃不饱、穿不暖、总被欺负？这种一眼假的说辞谁信啊？ 就算他那小徒弟再单纯、再好骗也不可能—— 【师父，我决定了，我不能坐视不管，我要帮张大哥炼器，让小器灵过上好生活！】 赵真人：「……」 炼器大师保持全身僵硬的姿势沉默良久，终是吐出一口浊气。 或许一直以来他都看错了，他这小徒弟不是单纯，是缺心眼呃！ …… 怀疑人生的赵真人不知道，「缺心眼」的何止他小徒弟一个。 「为仔炼器」活动推出以来，通天塔内气氛一天热过一天。 率先冲锋的是一众剑修，他们本就是过往试练的主力，这次为了剑灵女儿、剑灵儿子更是卖足力气。 其余修士因为排位赛期间种菜、偷菜活动暂停，抱着无有不可的态度加入，而这一加入，也都彻底搅进战局，难以抽离。 毕竟不管事先态度如何，当看到别人家的器灵锦衣玉食，自己家的仔仔吃不饱、穿不暖，被欺负得可怜巴巴……个人实力比不过认了，给器灵排位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都是从五行迷城开始，一级一级升上来的器灵，都歷经过大战小战，凭什么别人的器灵排在前列，我家的又差在哪里？ 修士玩家们憋着劲，都不想让自家器灵仔仔落在后头，而要提升名次势必得努力炼器，具体活动有两项：挖石和斗招。 挖石，全称「挖掘燧火石」，这活儿简单也枯燥。玩家会被传送到一处类似暗影迷城的荒凉地界，按地面标记挖掘燧火石。 那里土地又干又硬，玩家必须催动灵力才能用锄头挖出洞来，且挖的时候务必小心，不能碰到燧火石半点，否则将挖掘失败，一番辛苦全做无用功。 相比之下，另一个项目「斗招」则有趣的多，是类似种菜棋的方式，但棋子只有一个，就是玩家自己的化身。 化身手持武器准备作战，每样武器都有独特功法，每种功法又能拆解出数个招式。连同基础招式在内，玩家每场需先选定十招，对战一旦开始，就只能通过点按发招的方式，控制化身在十招范围内与对手战斗。 从表面看，「斗招」的胜败和招式安排合理与否息息相关，实际上更与器灵排名有关。排名高的器灵不仅招式更丰富，威力也更大，随便一招顶十招。因此有些时候，哪怕玩家再如何精心排布，遇见高排名的器灵也是白搭，只能被压着打。 更惨的是，打了败仗，棋盘上空将浮现出「失败」两个立体大字不说，玩家的化身小人也会变成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一直维持到取得一场胜利为止。 每当这时，修士玩家们就会在留影壁上分享惨照苦中作乐。 【呜呜呜，又被打了，半边脸都肿了。】 【你这算什么，我上次被打，整个脸足足胀大两圈。】 【他师尊的，我行走修真界多年，还没受过如此毒打！】 【道友镇静，挨打也有积分拿，想想家里吃不饱、穿不暖的器灵，这顿打挨就挨了吧。】 【再想想，器灵排名升上去，你就可以打别人了啊！】 【哪有那么简单，你努力炼器，别人不也在努力？】 【唉，挖石头不能喊累，挨毒打不能说苦，我看啊，这排位赛不该叫「为仔炼器」，该叫「为仔受气」！】 【哈哈哈，好像是这么回事。】 【修真界的炼器师们不都个个有灵石、有地位？怎么到了通天塔里就不一样呢。】 【你还真当我们是炼器师？】 【对，我们不是炼器师，我们是受气师！】 …… 修士玩家们痛并快乐之时，敖仓秘境却洋溢着喜气。 「大丰收、大丰收！」 一望无际的灵植田里，数不清的修士正挥动锄头挖掘灵植，另一部分人则对着石板比比划划，时笑时叫地注入灵力。 第219页 收割完的灵植、充满灵力的石板，堆成了一座座小山。藤黄带领两名邪修穿梭其间，忙着往仓库搬。 「大家干劲很足嘛。」陆策划露出满意的笑，虽说为了往移动平台过渡，这次排位赛特地弱化了战斗元素，改为更适合移动游戏的简单操作，但并不妨碍他发挥玩家们余热，给秘境干点杂活。 「预计这次排位赛结束，灵植能收完，地也能全翻一遍。等种菜偷菜的日常活动回归，刚好再种第二茬。」 「何止！照他们挖『石头』的劲头，能把我这秘境空间翻十遍。」丹炉模样的敖仓兴高采烈，炉盖像一张嘴似的开合不停。 「就是可惜，要是我的封存空间能打开就更好了，我那部分空间可以产生各种矿材，把这群修士往里头一扔，让他们挖去吧！」 陆垣早听敖仓提过不止一次那个因灵力萎缩而封闭的空间，一併封闭的还有敖仓的第二锚地，他若有所思，问敖仓：「吸收掉这些石板里的灵力，你的第二锚地能打开吗？」 「所有这些？」望着高高摞起、散发着灵力光芒的石板，敖仓咽了咽口水，「太能了！」 「哥哥，」羊小球不解，「咱们如今有合欢宗分店，又要做移动平台，还需要他的第二锚地吗？」 「多一个渠道总是好的。」陆垣道，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他没说的原因在于，敖仓第二锚地的位置不一般，那里可是—— 「那个……我说境友。」敖仓忽然问道，「这段时间总听你们说移动平台、移动平台的，到底什么时候建？」 「正在建了。」陆垣回说，「但这东西难度不小，关键也不在我们。」 敖仓：「不在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我知道！」羊小球跳起来，「哥哥说，我们要先等一条大鱼上钩。」 「没错。」陆垣点头，至于那条大鱼嘛，「已经上钩了。」 「诶？」不说敖仓，羊小球也是一惊，「什么时候？」 「就在你忙着开小号参加排位赛的时候。」 羊小球：「……」 「嘿、嘿嘿……」他心虚地转移话题，「所以大鱼是什么啊？」 陆垣没有说话，而是调出一块光屏，播放起一段影像，影像内容是一名修士和塔灵的对话。 【塔灵，听说你那些掌塔是被合欢宗买走的？】 【抱歉，我不能透露买主。】 【好，不透露，那能告诉我剩多少吧？我都要了。】 【抱歉，掌塔已经卖光。】 【卖光？这次排位赛的奖品中不是还有吗？】 【奖励是奖励，商店里是真的没有了。】 影像暂停下来，画面定格在那修士的脸上，羊小球认出此人，有些惊讶：「是他？哥哥你说的大鱼就是他？」 原来那并非别人，正是最早一批进入通天塔，却始终没有完全融入塔内的守一宗剑修蒋泊文。 「怎么不能是他？」陆垣道，「我早说过他是个人才，大有用处。」 蒋泊文是守一宗剑修，也是一位不同寻常的剑修，他不沉迷修炼，反而沉迷经商，还把连锁商铺开遍修真界各域。 「他有背景、有本钱、有头脑、有人脉，更重要的是有好奇心。」陆垣点评道，「是牵头搭建平台的绝佳人选。」 「牵头？」敖仓一愣，「你是说不止他一个人？」 「是不止一个宗门。」陆垣勾起嘴角，「这个移动平台，牵涉的宗门越多，范围越广越好。」 不仅多一分力量好办事，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整个修真界，然而想想看，一座可以自行扩张、势力庞大、影响力遍布全修真界的塔，怎么可能不引起修士们的警觉？」 「但把各大宗门牵扯进来就不一样了。一来，利益是最牢固的纽带，二来，即便有修士警觉——呵呵，利用平台控制修真界的是各大宗门，与咱们何关？咱们不过是被利用的『可怜』工具。」 「正如游戏和人生的最大不同是掌控感，我们要让玩家相信他们的一切选择都出于自我，是他们在掌控游戏，而非被游戏掌控，尽管……」 陆策划顿了顿，幽幽补全后半句话：「那不过是错觉罢了。」 影像继续播放，塔灵的声音流泻而出。 【唉，小友，你来晚了，掌塔是真的没有更多了，你如若想要，可以在排位赛中赢取。】 【我想要的又不是一件两件。】 【这样啊……嗯，那小友你或许可以考虑自己炼制。】 【怎么炼制？你能把炼制方法告诉我？】 【当然可以，塔内有相关传承，只要通过考验就行。那不仅是炼制掌塔的传承，更是掌控通天塔的传承。】 【掌控通天塔？你、你是说认主吗？】 【差不多，但不太一样，因为传承有三个，除非有人能通过三个考验，通天塔才会认主，否则是三人共同掌控通天塔。】 【哪三个考验？】 石屏亮起光芒，浮现出三个方块图标。 第一个，数十把灵剑凌空漂浮，均剑尖朝下静默垂立。 第二个，一些交错的线，勾连着许多三角、半圆的图案。 第三个，许许多多波浪状的线条，自左向右缓缓流动。 蒋泊文打量半晌，深深皱眉：「第一个考验似乎是给剑修的？第二个和第三个又是……」 第220页 「这三个考验是通天塔根基所在，同时又与掌塔炼制息息相关。」塔灵说道，「如果将塔比作人，这三个考验便恰好分别对应着人身的三样——」 蒋泊文一愣，侧耳听来，听到塔灵轻声念出三个字： 「魂、骨、皮。」 第61章 骨与皮 「魂、骨、皮……吗？」 守一宗驻地的小院中，蒋泊文呆立出神。 那一日，他为掌塔找上塔灵，结果掌塔没买成，倒得知三个考验——三个既与掌塔炼制息息相关，又能掌控通天塔的传承考验。 本来只想赚笔倒卖费的蒋大奸商瞬间来了兴趣，掌控通天塔啊……有点意思。 并非蒋泊文迷恋权势、贪图力量，主要是好奇心作祟。自从师弟顾姚误打误撞遇上擎天秘境，蒋泊文无一日不在好奇。 一处从封存禁地冒出的秘境、一个自称诞生于天劫之前的塔灵、一座各式稀奇试炼层出不穷的神塔…… 单拎出哪一样都足够引人注目，但奇的是，面对如此不同寻常的秘境，六大宗门的态度是沉默，他们不仅默许弟子随心探索，更是忽然解开陵山荒原两百余年的封禁。 后来，蒋泊文经多方打探，获知了一些内幕。下达命令的六大宗门高层们竟其实也不知道秘境蹊跷，因为真正推动解禁和默许的只有一位——修真界唯一的渡劫期老祖，也是他们守一宗的实际掌控者尚云真人。 可是为什么？ 蒋泊文更疑惑了。 尚云真人虽说是守一宗的实际掌控者，但他性格洒脱、不拘俗务，非大事不轻易插手，上一次他亲自过问的还是苍云秘境相关事务。 苍云秘境每六十年现身一次，由守一宗掌管入口，是他们宗门的根基所在。莫非老祖有意将擎天秘境也归入守一宗，助宗门壮大？蒋泊文不确定地想。 那问题又绕回来了，世间秘境千千万，擎天秘境到底有不同之处，能让渡劫老祖青眼？ 那些不同寻常的试炼或许是一个理由，但下意识地，蒋泊文感觉不止于此，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多秘密。 只是什么样的秘密呢？他有心探究真相，可惜始终找不到入手方向，时间一长，自己都要放弃了。 未曾想，一次不成功的倒卖竟让柳暗花明。 「通过三个考验即可掌控通天塔……」 「掌控」的意思是不是说，也能获知通天塔的来歷和秘密呢？能是最好的，不能也没关系，退一步讲，拿不到秘密，拿到掌塔炼制方法也是稳赚！ 抱着这样的想法，蒋泊文迫不及待开启考验。 然而，上手一试才发现，这些考验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考验有三个，按塔灵的话说，分别对应着通天塔的「魂」、「骨」、「皮」，不过第一批开放的只有「骨」与「皮」。 「骨」考验的标志是一些交错的线，勾连着许多三角、半圆。 「皮」考验的标志是许许多多自左向右流动的波浪线条。 标志已足够让人感到迷惑，进入考验后更是怎么下手都不知道：「骨」考验要面对一扇画着半圆和黑白点的门；「皮」考验则是一处刻满小人壁画的山洞。 「山洞……壁画……半圆……黑白点……门……门……」 蒋泊文苦思破解之道，没留神自己嘀咕出了声。一个路过的人影听见这些话愣了愣，忽地捂起嘴，哈哈大笑起来。 「顾师弟？」蒋泊文被打断思绪，循声一望，却见路过之人正是顾姚，「你笑什么？诶？别跑！回来！」 他扯着顾姚衣领：「见我就跑，是不是又惹事了？」 「不是啊，我跑是因为急着找赵师妹他们一起去通天塔。」顾姚大唿冤枉。 蒋泊文也不深究，再次问道：「你刚才笑什么？」 「笑？啊！那个啊，师兄你别误会，我不是笑你，就是听你也开始念叨门不门的，觉得有点好笑。」 「也？」蒋泊文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什么叫我也？还有谁？」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顾姚眉飞色舞，「师兄你知道我养的千影剑最近一次排名进前十了吧？我们还得了前十特有的奖励！能有这样的成绩，我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一切都多亏我们炼器坊的队友。我的队友来自修真界各地，因为喜欢千影剑聚在一起，有剑修、有丹修……还有一位来自千机谷的符修，对了师兄，你千万别说出去，如果让苏以泽那小子知道他的同门在跟我混，可就——」 「你能不能说重点！」蒋泊文才没兴趣谁加了哪个炼器坊，扶额掰回话题。 「重点……啊，重点是这位符修道友在闲聊时告诉我，说他们千机谷的少谷主最近一直在通天塔洞府搞研究，偶尔回一趟驻地就嘀咕什么是门又不是门的，师兄你说他不会是癔症……」 顾姚下面的话蒋泊文已无心再听，只想着苏师弟竟然也在研究门？ 那苏以灏研究的「门」和「骨」考验中的门，是不是…… 「不是。」听完蒋泊文的来意，苏以灏干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骨考验？没听说过，那是什么？」 蒋泊文嘆了口气，有些失落地解释道：「是一个和通天塔有关的考验。」 他接着讲起自己如何为买掌塔找上塔灵，如何得知三个考验存在，又如何多次尝试考验。 苏以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对掌控通天塔和炼制掌塔卖灵石都不感兴趣，只想出于礼貌听完便赶紧送客，好继续研究秘籍，却忽然—— 第221页 「蒋师兄，你刚才说什么？你在那个『骨』考验中看到一种奇怪半圆？」 苏以灏的眼睛亮得吓人，蒋泊文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激动，迟疑地点点头，道：「是的，粘了三个小圈的半圆。」 「是不是这样的？」苏以灏疾步走向桌边，掏出一瓶灵液全倒在桌上，手指蘸着灵液勾画起来。 蒋泊文顾不上感嘆把灵液当水用的行为有多阔绰，因为他在看见桌上画面的瞬间便愣住了。 苏以灏画的是一个由一条弧线和一段直线组成的普通半圆，不普通的是直线那段一上一下，对称粘着两个小圆圈，同时弧线那段的中心位置也粘着一个圆圈。 「是它！是它！」 蒋泊文惊喜叫道：「出现在骨考验中的图案就是它！原来苏师弟你认识，它是什么？」 苏以灏盯着指尖滴落的液体，喃喃出一个字：「门。」 …… 石屏上画着一扇假门。 假门上画着一些图案。 最上方是那种令蒋泊文摸不到头脑的半圆，半圆下方另有三行四列共十二个黑白光点：第一行「黑、白、黑、白」；第二行「黑、黑、白、白」；第三行「白、白、白、黑」。 正中间是两个黑色光点，一左一右相对，中间隔出好大一片空白。 最下方则是四个黑白光点，两行两列，规律排布，第一行是「白、黑」，第二行为「黑、白」。 「没有错、没有错……门、门……」 见苏以灏自从被自己带进考验、看见这扇假门后就开始着迷地嘀嘀咕咕，蒋泊文都有点怕了，该不会真让顾姚那小子说着，苏师弟修炼出岔，得了癔症吧？ 「那个……苏师弟，我能看出来那画的是一扇门，但——」 「不，你错了。」苏以灏表情严肃，手指向半圆，「我说过，它才是门，是与非门。」 蒋泊文：「……哈？」 「你说什么玩意？『是与非』的门？」 「是『与非门』！」苏以灏用重音强调，手指向半圆下方那三行四列十二个白黑光点，「而它们，表示了『与非门』输入与输出的关系，在秘籍中唤做真值表。」 他说罢滔滔不绝地开始解释：「看见粘在半圆直线一端的两个小圆了吗？它们是两个输入阵脚，相应地，弧线那端的小圆叫输出阵脚……」 「真值表需要竖着看，每一列代表一种输入输出情况。拿第一列来说，从上至下的光点颜色是『黑、黑、白』。按阴阳八卦，黑为阴，白为阳，所以这一行的意思是当两个阵脚输入都为阴时，输出是阳……」 「再纵观四种输入输出情况，『阴阴-阳』、『阳阴-阳』、『阴阳-阳』、『阳阳-阴』。看到了吧，唯有当两个输入阵脚同时为阳时，输出才是阴，其他情况的输出都是阳。」 「显然，它就是『与非门』。」 蒋泊文：「……」 怎么就显然了？哪里显然了？ 数十息很短，短到苏以灏意犹未尽刚讲了个开头；数十息又很长，长到蒋泊文两眼放空，差点直接被送上天、羽化飞升。 「呃……」 蒋泊文缓了半天，才把飞出天外的脑子找回来，用一种「你是不是在唬我」的眼神望向苏以灏：「苏师弟，我虽对阴阳八卦不熟，却也略知一二，和你刚才讲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吧？再有你说阵脚，意思是说这些……这些玩意是阵法？」 「是一种新阵法，我也正在钻研。」苏以灏说，「前些日子的团战活动中，我得到一本上古阵法秘籍，与我们熟悉的阵法不同，秘籍内记载的阵法是可拆解的，由无数唤做阵门的小阵法连接而成。」 「阵门。」这回蒋泊文总算听懂了一点，「就是你说的『与非门』？」 「是的，与非门是一种阵门，而它——」苏以灏转向石屏，指着下方两行两列的白黑光点，「输入阳，输出阴；输入阴，输出阳，输入与输出截然相反，这正是『非门』的特徵。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考验的目标……」 他伸出手，在中间两个相隔甚远的黑点间画出一个「与非门」半圆，用线条将两个输入阵脚连起，合併连到左边的黑点上，又从弧线端的输出阵脚引出另一条线，连上右边黑点。 连成瞬间，右面的黑点一下跳变成了白色。 「输入阴，输出阳。」苏以灏退后一步，「目标就是使用『与非门』构建出『非门』。」 话音未落，石屏亮起白光，整扇假门在光中缩小、再缩小，最终缩成了一个三角状图案。 【恭喜闯过第一关，获得「非门」。】 「你看！」苏以灏振奋高唿。 蒋泊文：「……」 对不起，我没看明白。 为什么把「与非门」的输入连在一起就获得「非门」了？怎么就闯过第一关了？ 然而，剑修和阵修的悲欢并不相通，当蒋剑修还在苦苦回顾第一关时，苏阵修已雀跃着奔向第二关。 「这一关是要结合『与非门』和『非门』，一起构造出『或门』，也简单，只要——」 「先别简单，苏师弟！」 蒋泊文怕自己再不问清楚就没机会，趁苏以灏还没完全沉浸，赶紧问道：「所以这个考验就是构造一个个阵门？」 「应该不止。」苏以灏说，「阵门是最基本的，种类也有限，考验不可能那么简单，我想后面一定会出现更多、更复杂的阵法。」 第222页 蒋泊文却更关心结果：「那尽头呢？」 「尽头？蒋师兄，你狭隘了！道分阴阳，阴阳生万物，这种结合了阴阳八卦的新阵法变化无穷，怎么会有尽头？不过——」苏以灏回想说，「秘籍中提到过一种极巧妙、极精细的神级大阵，据说包罗万象、无所不能，或许就是考验的尽头？」 他越说越激动，奖励秘籍中只有一些基本阵法，有关神级大阵的更只有寥寥几笔，但这考验、这考验…… 苏以灏如饥似渴地投入到考验中，蒋泊文从旁瞧了一会儿，只觉得随着关数提升，石屏上的图案越来越复杂，线条越来越凌乱，什么阵不阵的，根本不是自己能看明白的。 「唉，看来『骨』考验只适合苏师弟这般精通阵道的阵修。」 他这个剑修可能更适合「魂」考验，毕竟那标志图案上画着数十把凌空悬浮的灵剑，暗示如此明显，总该是给剑修设立的吧？ 只可惜光想没用，塔灵说什么「身之不存，魂将焉附」，必须在「骨」考验和「皮」考验全部有人通过后，「魂」考验才会开启。 「骨考验有苏师弟在，早晚能通过。」蒋泊文摸着下巴：「可是皮考验呢？」 它是给哪类修士的考验？自己又该找什么人去完成？ …… 「炼制完成！」 望着石屏给出的炼器结果，元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自从那天被「好心」人张剑修拉进通天塔，元乐就留在了塔内，一边帮助圆月刀炼器坊炼器，一边寻找师兄。 一开始对于他的这个决定，他师父赵真人是坚决不同意的，消息发了一条又一条，苦口婆心让他擦亮眼，千万莫要给骗子蒙蔽，见说不通，差点都要收拾包袱来六合域救人。却当元乐提到这里是擎天秘境后，赵真人忽然沉默下来，又过许久发来一条消息，不仅同意元乐留下，还让他不用再急着找师兄。 「为什么呢？」 元乐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听是擎天秘境，师父的态度就变了，擎天秘境有什么特别？ 【叮！】 忽然提示音响，是有好友到访。 「张大哥？你——」元乐迎上来人，问候的话说到一半，觉察出对方表情不太对。 「那个，元老弟……」张剑修语带歉意，「唉，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要不你骂我吧，这事是我没办好，你瞧给弄的……」 「啊？」元乐满脸懵，「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也对，我想起来了，你整日除了炼器就是打坐，都不上留影壁的。」 留影壁怎么了？ 元乐心中更加没底，他记得不久前张剑修说要在留影壁上发帖，帮他寻找师兄——虽说师父让他安心歷练，不用着急找人，他却不能真不找——莫非寻人帖出了问题？ 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元乐划动石屏，打开留影壁，瞬间呆立当场。 「这、这、这……」 尽管不怎么上留影壁，元乐也知道那是一个全塔修士分享聊天的地方，每个帖子、每条留言前头标註的都是发言修士的名字。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石剑修】 【石剑修的师父】 【石剑修的师姐】 【石剑修的师弟】 【石剑修的师伯的师父的师弟】 随便打眼一扫，就看到无数和师兄有关的名字，元乐简直惊呆。 他师父、师姐、师弟也来通天塔了？不能啊，师父刚还和他发过信息。而且那个「石剑修的师伯的师父的师弟」又是什么？不嫌拗口吗？ 「居然更多了！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修士！」张剑修咬牙切齿。 元乐愣愣转头看向他：「张大哥，你的意思是这和你有关？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呃……」张剑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咬咬牙，说，「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说来倒也简单，之前张剑修得了元乐的委託，准备帮忙在留影壁发帖寻人，混迹通天塔已久的他深知塔内修士来歷复杂，最好不要泄露过多个人情况，于是经过一番斟酌，他发了这样一个标题的帖子。 【石剑修，你师父喊你回宗炼器！】 点名但不道姓，有缘由但无原委，该懂的必然懂，不该懂的也没必要看懂。 张剑修正沾沾自喜，折服于自己的智慧，哪知： 【石剑修是谁？一个剑修，他师父为什么不喊他回宗练剑，反而喊他炼器？】 【不合理。】 【有问题。】 【一定有深意。】 张剑修：「……」 哪里有深意？你们不要多想，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通天塔的一众塔友可不相信，于是事情逐渐走向离谱。 先是有人逐字逐句分析，认为这帖子名为寻人，实则讽刺。 【回宗炼器，何其羞辱！那意思是说：「石剑修你不行，别赖在塔里参加器灵排位赛了，想炼器回宗炼去！」】 此分析一出，「石剑修」立刻收穫一大批同情和支持，大家都在为他鸣不平，直到有人说： 【问题是一个石剑修吗？他羞辱的是我们每一个剑修！剑修怎么就不能炼器？】 这话说的在理，剑修怎么不能炼器？立刻有不少剑修在帖内留言，还附上排位赛战绩。 这些人说是力证剑修的炼器实力，可渐渐变成了炫耀战绩。其他修士一见可不得了，比战绩？能少得了我某某修吗？跟上，必须跟上！这下可好，好好一寻人贴，直接成了比拼帖。 第223页 当然，事情若至此打住也只能算略有走偏，真正让情况变奇怪的是一位道友。 此人名号已不可知，只知他心思敏捷、想法活跃，看见这个热帖后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想到那样一个歪点子。他将自己暱称改成「石剑修」，并以「石剑修」的口吻讲起与发帖人的恩怨情仇来。他的讲述有血有肉、声情并茂，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是在编故事，但架不住新奇有趣啊，众修士只觉眼前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哦吼，竟然还能这么玩！ 于是一时间，什么「石剑修的师父」、「石剑修的师伯」、「石剑修的师姐」……类似名称如雨后春笋，一个个冒出。 「我找你之前，他们还说要召开石剑修宗门大会，商讨什么剑器双修的事……」张剑修嘴角抽搐着说。 元乐：「……」 不是，你们通天塔的修士都是这样的吗？ 深居简出、没见过世面的器修大受震撼。 「往好处想，现在全塔都知道石剑修，你师兄看到的可能也变大了。」当然会不会当作玩笑是另一说，「不过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管到底。」 「好、好吧，谢谢张大哥。」 元乐恍惚地翻看帖子，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上留影壁，就受到如此冲击，深感塔内修士的復—— 他的视线忽然定格在一个帖子上，那也是满屏帖子中，唯一和石剑修无关的一个。 【错过悔一世！进来就得神级炼器传承！】 换做任何一个常混迹通天塔的修士，见到此帖的第一反应必定都是嘲笑，哪个年头，竟有人发这种骗点帖，太过时了。 但元乐不是，他立刻信了，而且激动之极，把帖子大乱什么的都抛在脑后。 要知道在修真界，通过探索秘境获得传承虽然不是罕事，但那是对于其他种类修士，他们器修这边已经多少年没出过新传承了。 难怪师父一听说擎天秘境就让他留下，元乐天真地想，原来是早知道秘境里有一份神级炼器传承啊！ 「我准备和所有自称石剑修的都接触一下，看是不是你师兄——诶？元老弟？元道友？人呢？」 张剑修正说着下一步打算，却见元乐周身白光一闪，倏然整个人都消失了。 …… 「这里就是炼器传承吗？」 上一秒点完帖子，元乐眼前一花，下一刻已来到一处黑暗之地，他激动发问：「是什么样的传承？」 「想知道是什么传承，请先通过考验。」塔灵的声音在空间响起，「不过，也可能在考验中就能发现。」 在考验中发现？ 元乐一愣，塔灵却不多解释，就此隐去，再没了声响。 四周亮了起来，元乐这才看清自己此刻身处一个山洞内。山洞有十数丈宽，穹顶高耸，洞内空无一物，唯有石壁上刻满了白色壁画。那些壁画每幅都只有巴掌大，一幅挨着一幅，交错排布，密密麻麻。 元乐想了想，往前走几步，凑近其中一幅细细观瞧。 壁画线条简陋，隐约辨认出画的是两个小人在打架，左边那位拿剑，右边那人持盾，剑扬盾起，大战一触即发。 「考验是什么呢？」 元乐盯着壁画勐瞧，总不能是欣赏吧？ 这画实在没有任何欣赏价值，线条简陋，笔触粗糙，既不逼真，也不生动。 唯一特别的或许是两把武器，剑不是线条画，是一把嵌在墙壁内的微缩小剑，元乐认出那是灰金所造；盾牌却只画了轮廓，且凹陷下去，形成一个盾形凹槽。 「盾、盾……」 元乐手指抚摸凹槽，默念「盾」字，思考着凹槽有何作用。而出于炼器师的习惯，他的脑海里也同时浮现出与盾相关的法器常识。 盾，防御类武器的一种，因修真界普遍重攻轻守，使用者并不多。一般呈类圆形，中间向外突出。较好的用来炼制盾的材料包括青晶铁、尘—— 「噹啷！」 回忆未完，一物凭空显现，掉在地上。 竟是一大块青晶铁！ 元乐吃惊地张大嘴，这考验是心想事成吗？那能不能掉一件上古神器，让他开开眼？ 结果自然是不能，心想事成什么的是他想多了。通过接下来的一些尝试，元乐也算搞清楚了考验的部分规则。 山洞能凭空变出东西，不过仅限各类材料，而且必须是元乐见过的材料。因为光想名字没用，必须在脑海中构想出材料的细节和特徵才能让山洞变出来。 变出的材料与实物别无二致，能拿来炼器。而且考验内的炼器方式十分便捷，无需使用炼器炉，只要在脑海中构想炼器过程，材料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下圆，上微尖……」 元乐手捧青晶铁，开始在脑海里模拟炼器。随着他的构想，铁块也一点点变圆、外突……最终变成一面精緻小盾。 把那分毫不差、正正好好的小盾嵌入凹槽，壁画倏然亮起一道白光，两个线条小人仿佛活过来了一样。他们动动手，踢踢脚，接着拿剑小人后退一步，助跑起跳，下落间一剑挥下，重重砍在盾上。 「噌愣愣！」 「哗啦啦！」 剑盾相击，长剑当场断作数截，散落一地。 持盾小人雀跃欢唿，壁画却缓缓褪色，直到彻底消失。 元乐看看空出一块的墙面，又看看其他仍然存在的壁画，有些悟出考验规则：先观察壁画，再炼出法器，助画中小人渡过难关。 第224页 「这么说，清掉所有壁画就能通过考验？」 元乐精神大振，开始按顺序一幅幅壁画闯过去。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这一幅画出现在眼前。 壁画左侧是一个扎马步的半蹲小人，他手掌右推，发出三道波纹。 壁画右侧只画了一道波纹。 壁画中间，在三道和一道波纹间有一个正方凹槽。 正方？ 元乐不禁疑惑，有什么法器是正方的？那三道和一道的波纹又是什么？ 前几幅画一目了然，都能猜出具体法器和意图，这一幅却着实摸不着头脑。 元乐左思右想，仍不得其解。正想着要不要先放弃，忽地脑中闪过什么。 在第一幅画中，剑是灰金所造，一众适合炼盾的材料中唯有青晶铁比之更坚硬，所以如果他当初没选青晶铁炼器，炼出的盾牌形状再契合，结果都只能是盾被噼成两半。 后来几幅画，无论是砍伐坚硬灵树的斧头，还是能击碎一整个山峰的灵剑，亦或是承载特殊液体的杯子……也无一不是需要先选择合适材料。 「材料、材料……」元乐呢喃着，决定不去管法器种类，先试试材料。 他构想出一块青晶铁，炼成一个大小适合的正方块，塞入凹槽。 线条壁画瞬间活了，小人深吸口气，一掌横推，三道波纹迅疾如风，向着右方飞去，途中穿过青晶铁方块，三道波纹又原封不动地飞出。 一道大大的红叉出现在壁画上，青晶铁方块消失，画面回到最初。 「没通过……」 也不意外，元乐又构想并炼制出一块无尘木材质的方块，再次嵌入凹槽。 线条壁画照样动起，依然是小人出掌，三道波纹横飞……不同的是，撞入无尘木方块后，三道波纹全部消失，竟然一道也没从右侧穿出。 又一个红叉出现，画面回归初始。 元乐却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眼睛一亮，同时变出青晶铁和无尘木两种材料，将它们融为一体，炼出数个新方块来。 他不停尝试各种方块，线条壁画不断亮起，小人打出的三道波纹穿过方块后有时变成两条，有时变成半条，有时又是一条半…… 终于，在某次尝试后，三道波纹不多不少只剩下一条。 象徵通过的白光亮起，元乐却陷入沉思。 虽然顺利过关，但其实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是凭藉炼器师的直觉。 他隐约感觉这一幅画就是塔灵所指的「在考验中发现是什么传承」，同时也能感知到一个全新的炼器领域正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年轻的炼器师激动不已，不过仍是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因为首先，他必须先搞清一个关键，那些波纹是什么，他炼出的方块又代表了什么？ * 「你说那个方块啊？可以叫它……灵阻器。」陆垣对弟弟说。 灵阻器，一种限制灵力通过的器件。将完全导通灵力和完全不通灵力的材料按一定比例精准融合，就能获得特定阻值的灵阻，也是元乐面临的考验内容。至于那些波纹状线条，代表的自然是具像化的灵力了。 「不止灵阻器，未来他还会在考验中学习炼制『灵容器』、『灵感器』、『灵力滤波器』，等等等等。」 羊小球：「……」 他苦着脸：「听起来一点也不好玩。」 「谁说不好玩，你看他们不是玩得很开心？」陆垣指向光屏上兴奋解谜的苏以灏和元乐两人。 羊小球：「……」 「他们？一个阵法，一个炼器，拿本枯燥的秘籍都能乐半天，也能算一般人？」 「学习类游戏是游戏中的小门类，肯定不适合所有人的口味，我也没打算推向全塔。」陆垣道，「所以只要他们满意就行，毕竟这两个考验是给他们量身打造的。」 「等他们通过考验，是不是就能建出移动平台了？」羊小球期待地问。 「这个嘛，得看他们的悟性和蒋泊文的能力。」 需要悟性羊小球能理解，可关蒋泊文什么事：「我看那个蒋泊文也没哥哥你说的有用，两个考验让他随便闯，结果一关都没过去，有什么能力？」 「阵法、炼器他肯定不擅长，他最大的能力是组织。」 「组织？」羊小球一愣，「组织什么？」 「千机谷和万火谷啊。」 有骨无皮不能活，有皮无骨同样不成人，苏以灏和元乐早晚会发现两个考验间千丝万缕的关联，到那时，蒋泊文自然就能发挥作用了。 「当然，那是等他们两人通过考验后再考虑的事。」陆垣拍了拍羊小球纠结的小脑袋，话锋一转，「咱们现在有一桩更迫切的麻烦事要办。」 「麻烦事？」羊小球迷茫地眨眨眼，如今器灵排位赛风头正盛，秘境的灵力收入一日多过一日，还能有什么麻烦事？ 「早先留影壁上就有人聊过，」陆垣提醒关键词，「炼器大会和炼丹大会。」 万火谷的炼器大会和鼎香谷的炼丹大会是修真界难得的两大盛会，许多修士早就预备去凑热闹，只是塔内活动一个接着一个，修士们实在捨不得离开，行程也一推再推。 「我打听过，炼器大会还有一段时间，炼丹大会却是即将召开，不能再拖了。」陆垣说，「我预计这两天会有一批修士离开秘境，动身前往鼎香域。」 第225页 「啊？怎么这样？」羊小球抓着头髮，「咱们的移动平台还没建好呢，掌塔又不够……」 「够也没必要用。」陆垣道，「其实这事很简单，炼丹大会时间不长，移动平台也不日建成，咱们只需在此期间制造一个联繫，像是拽着纸鸢的线一样，『牵』住那些离开秘境的修士就够了。」 「拽着纸鸢的线……」细品这句话的羊小球忽地打了个寒颤，发现是陆垣又在用那种令人发毛的眼神盯着自己。 羊小球：「……」 被坑多次，早都有了经验，羊小球平静地翻了个白眼：「直说吧，哥哥，你又想让我干嘛？」 「行啊，弟弟你成长了！」陆策划十分欣慰。 「不过不用害怕，这次的工作比之前那些简单得多。」 …… 「啊啊啊，我的仔啊，阿妈不想离开你！」 木屋洞府，周好好抽噎地收拾着行李。 周好好就是跳飞剑活动时，那个和三板斧余昭一战成名的丹修。她性格随和，万事无争，尽管给跳飞剑刺激出一腔斗志，但也是暂时的。随着团战活动结束，塔内生活归于日常，周好好也恢復了往日习惯，每日主要修炼，偶尔闲暇时刷刷留影壁、看看直播……直到器灵排位赛开启了。 周好好拉上师姐一起，共同养了一个小器灵，器灵原型是一只棒槌——当然周好好坚称那是药槌。 起初她不过是随大流，没想名次、成绩什么的，可架不住陆策划设计的诛心手段啊。 看到小药槌可怜巴巴的惨样，周好好斗志再起。 为自己可以随和，为器灵却不能不争！ 就这样，和每一个修士爹妈一样，周好好也走上了为仔炼器之路，她是日查典籍、夜做任务，抽空还跟着帖子自学炼器知识，刻苦程度堪比当年初入仙途。好在炼丹用丹炉，炼器使器炉，两类修士某种程度上挺相像，周好好和师姐两人的药槌坊凭藉这一优势，一路勐进，最近一次排名已升到三十九位。 本想再努把力，把小药槌送进前二十，到时就能帮器灵扩建小屋，可时间……已经一拖再拖，今天她必须出发去炼丹大会了。 周好好是真不想走啊，虽说坊里其他几位道友不参加大会，小药槌的生存不是问题，但、但问题是她看不到她的器灵仔仔了啊！ 「塔灵前辈，到了鼎香域，身份牌就一定会失效，不能再进秘境吗？」 「是，不能。」 好吧，她就知道不该抱有幻想。 「不过你可以给身份牌升级。」 「诶？」周好好眼睛一亮，「升级后能从鼎香域进塔？」 「还是不能。」 周好好：「……」 那你说他有什么用啊。 「但是——」塔灵忽而又道，「如果你是因为捨不得小器灵，倒也足够了，因为升级后的身份牌有一个新功能。」 「新功能？是什么？」 塔灵声音幽幽：「旅行爹妈。」 第62章 炼丹大会 鼎香域北，跨域传送大阵外，停靠着一辆辆云车。 「云车」，恰如其名，一种车状飞行法器。鼎香域归六宗之一的鼎香谷所有，全域禁止私人飞行，修士们若赶远路，便只能乘坐鼎香谷自家经营的云车。 因着垄断，云车生意一向不差，尤其近日，时逢炼丹大会，各域修士云集鼎香域，生意更是火上一层楼。传送大阵的光芒就没暗下去过，一批又一批修士传送而来，无一不乘云车前往中心城，受僱驾驶云车做车夫的修士们连轴转，痛并快乐着。 「最后一天，兄弟们，人已经开始变少了，再坚持坚持。」 「这活儿赚的灵石是多，也是真累啊。」 「干完这一次，我必须休息上十天。」 「十天哪够，我得休息二十天！」 「欸！别聊了、别聊了！大阵亮了，这次客人不少，又有的忙。」 传送大阵独有的白光亮起，一大群人影从无到有、逐渐凝聚，车夫们赶紧调整状态等待生意上门，却发现这次有点不太对劲。 与以往一出传送阵就直奔云车的修士不同，这批修士全都一言不发，闷头往外走，手里还都拿着一个奇怪的、长条状的石牌，走几步，托起石牌看两眼，像没它就不能走路似的。 「道友，坐云车吗？」 「去中心城的云车……」 「车……」 白吆喝一场，无人搭理，车夫们郁闷又纳闷。 「道友，我问一下，中心城——」 「是的！我这就是前往中心城的云车，舒适双座，不颠不晃，三块中品灵石一位，包送到城门口！两位一起？」 终于有人搭茬，灰衣车夫赶忙向那一黄衫一红衣的两位女修热情推销起来。 谁知：「不是坐车，我就是问一下，中心城是在那个方向吗？」 「啊？哦，是，一直往南……诶？不是！」 灰衣车夫意识到什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两位莫不是想走着去？你们知道中心城距此多远吗？」 「多远？」 「足足三百里！」 「三百里？！」红衣女修闻言，眼睛却是一亮，转头问身边人，「周师妹，三百里有多少步？」 车夫：「……」 重点是这个吗？ 「快走、快走！」 怎么一副捡大便宜的样子，是三百里，不是三百块灵石！ 第226页 「钟师姐，你又急性了不是？咱们怎么能就这么走着去？」 听听，还是师妹可靠，知道不能走着去，必须坐我的—— 「咱们得边摇边走着去。」黄衫少女说着扬起手，手中摇起一块石牌。 车夫：「……哈？」 车夫给这迷惑一幕彻底看傻了眼，然而紧接着，更傻眼的事发生了：其他一众修士竟也如这两个女修一般，一面催动灵力，急奔而去，一面手握石牌，勐摇不停。 他们举止似癫似狂，给车夫们都吓个不清。 这是来了一群什么病人？ 唯独一位青年修士没有走：「有车不坐，跑着去，一群傻子，我和他们才不一样。」 太好了，总算有一位顾客正常。 在一众车夫的期待目光中，青年选定一辆云车，问价交钱，上车入座。 一切是都很正常，直到他掏出一物：「道友，帮个忙呗？我可以加灵石。」 青年举起手里石牌，对那车夫说道：「你一边驾车一边帮我摇它，上下摇，别太快也别太慢，对，一直摇，千万不能停。」 众车夫：「……」 敢情你也没正常到哪去！ 不是，你们这群人到底从哪冒出来的？那石牌是啥？又为什么要摇个不停？ …… 「九万八千七……九万九千一……九万九千五……十万！周师妹，十万了！到十万了！」 钟燎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高举身份牌，上面是一个大大的数字「100000」，横占整个牌面。 「我也有十万步了。」周好好也停下，道，「塔友们说得对，光走不行，想让步数涨得快，必须边走边摇。」 「别管那么多。」钟燎性急，打断她道，「十万步，是不是就能正式开启新功能了？」 「旅行爹妈」是身份牌升级后出现的新功能，但正如其名，该功能专为旅行中的修士服务。如何判定是否在旅行呢？方法相当简单粗暴，想开启新功能，先走够十万步再说。 钟燎和周好好两人从六合域出发时便开始积攒步数，为此更是拒绝云车，徒步前往中心城。总算不负有心人，攒够了十万步。 「快开启试试。」钟燎跃跃欲试，「听塔灵说，这个功能是让咱们联繫器灵，用旅行中的见闻帮助他成长……」 她说着点击身份牌，数字「100000」倏然缩小，飞到右上角，计入步数一栏，主画面中则出现了一张长桌。 长桌木质，古朴典雅，桌上笔墨纸砚俱全。 一触之下，毛笔自动飞起，旁边现出一行字来： 【爹妈行千里，仔仔守在家！快给惦念你的小器灵写一封信，分享旅途中的见闻吧！】 「写信？所谓的联繫是写信？可是写什么好呢……」 周好好有些纠结，修真者的旅行从来都是闷头赶路，她完全没有分享见闻的经验。 「要不先随便写写？」她师姐钟燎没想那么多，思索片刻，直接下笔。 【我们出了传送阵，正在往中心城走。】 干巴平淡，倒也实在。 右上角的步数自动扣除五百，作为寄信邮费，信纸自己折起，跳入信封装好后，化作一道青烟飞向远方。 「这就好了？」钟燎摸着下巴，「然后呢？等回——」 回信说来就来，速度是真快。 小小的信封从远方飞到桌上，闪烁不停，直到钟燎点击打开。 【听别的器灵说赶路是最累、最无聊的，阿妈不要太累，无聊时就来找我说话吧。】 「哇！」 钟燎和周好好两人忍不住轻唿出声，别看只是简单的一句回话，但在通天塔时，小器灵们是不会说话的，玩家也只能隔着屏幕默看他们生活，如今居然能写信交流，说的话还有模有样，很难不让她们产生一种「吾家器灵初长成」的惊喜感。 「我也来，我也来！」周好好兴趣大起，也挥笔写起。 【去中心城的路上没有树，都是石头。】 片刻后，回信写道： 【没有风景也是一种风景，阿妈不要沮丧，继续走下去，一定有更美的景色在等待。】 「说得真有道理，不愧是我家小药槌。」周好好点头称赞，「我再写一封。」 「我也要写！」钟燎同样道。 两人你一封我一封，像发现自家小孩学会说话的家长，换着法地提问，看小器灵如何回復，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当信件足够多后，她们也渐渐发现，小器灵的回信并非每一封都不同，也会重复。 「看来器灵终究不能和人一样流畅交谈。」周好好道。 「但是——」钟燎若有所思，「塔灵介绍时曾说，新功能可以让我们帮助小器灵成长，会不会我们多写一些信，他就能学会更多的话呢？」 「会吗？」 周好好怀疑，因为在发过一定数量的信后，她得到的回覆都变成「好棒」、「好好」一类简单回答，完全不像是有所成长的模样。 【叮！】 却在此时，正准备再写封信试试的钟燎忽然收到提示。 【恭喜您已写满一百封旅行信，解锁「影信」写法，快去写一封影信，让小器灵见识多姿多彩的修真界吧！】 「影信？」 钟燎翻看身份牌，发现影信说来也很简单，就是拍一张影相再附上文字。 第227页 「莫非帮助小器灵成长指的不是普通信件，是影信？」 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钟燎迫不及待想要验证，她随手对着路边的石头就拍了一张，按提示剪裁、配文……点击发送。 「会是怎样的成长呢？」她忐忑地等待起来。 然而。 一息过去……十息过去……一刻钟过去。 身份牌静如死寂。 「为、为什么？」 钟燎不可置信，难道她猜错了，影信和成长无关？ 可即便如此也不应该毫无声息啊，毕竟普通的信都能收到回復，精心制作的影信怎么可能得不到一点回音呢？ …… 「哥哥，不用回復吗？」擎天秘境，羊小球问道。 「不用。」陆垣冷酷否决，「一块石头而已，给什么回答。」 「诶？真的不回答？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嘛。」 「怎么？你很闲？」陆垣侧目望向弟弟。 「是啊。」羊小球一手控制光屏处理信件，一手支着下巴，「闲死了。」 陆垣早和他说工作不难，但没想到这么简单。 这次的工作直白点说就是聊天，聊天对象是有点多，上百人，但架不住有回覆模版啊，一共八十种回復，提前录好，根据信件内容选择编号后直接发送，都不用打字。 但想羊小球是谁，是同开数个马甲小号，凭一球之力搅动整个留影壁风云的存在，这点工作量，根本发挥不出他的真正实力。 「你信不信，哥哥，只要你一句话，让我敞开了聊。」羊小球得意道，「我能把他们都聊趴下。」 陆垣：「……」 信，怎么不信，敞开聊，你能把整个通天塔的修士都聊趴下。 可这次做的又不是聊天机器人，光让玩家坐在那聊天还了得：「旅行爹妈，重点必然要放在『旅行』上。」 「重复回信和旅行有啥关系？」羊小球不理解。 「因为这样就变成一个收集类游戏。」陆垣解释说，「玩家用旅行见闻换收集品——回信。反过来，收集不同回信也会成为他们不断旅行的动力。」 羊小球：「……」 「我可没觉得那些回信是什么动力。」羊小球质疑说，「他们随便发点什么都能收到回信吧，哪用得着旅行。」 「现在的八十种回復当然不是动力，它们相当于普通收集品，获得难度极低，用途是展示玩法以及在玩家心里锚定价值——有这些花里胡哨的回覆做对比，真正的收集品才能凸显价值不是吗？」 「真正的收集品？」 「对，差点忘记教你制作。」陆策划拨弄光屏，向羊小球展示，「就是它。」 …… 「结果走到中心城也没收到回信。」周好好一声嘆息。 「后面写的几封『影信』也没有。」当事人钟燎更郁闷。 「会不会是写的不对？」 「不都是按照身份牌的指导写的？」 「不然就是内容太无聊？」周好好灵机一动，「一定是这样，石头、树枝、土坑，师姐你自己说说，这有什么值得写的？」 「可之前的普通信件，随便写写，再无聊也都有回覆。」钟燎反驳，「再说了，旅行就是无聊的，不写这些写什——」 「让一让、让一让！」 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从两人身边挤过，将肩上扛着的巨大丹炉「哐当」一声卸在地上，气沉丹田，扯着嗓子开喊：「各位道友瞧一瞧、看一看啊，本人熊老五，修丹道十余年，擅清心丹、回……」 「是斗丹的啊。」钟燎说。 斗丹，是丹修之间特有的一种比拼方式。相斗者使用同样灵材同时同地开炉炼丹，最终以丹成品质论高下，是丹修们获得同行认可、提升知名度和售药身价的常见手段。 有丹修的地方就有斗丹，炼丹大会这种盛会自然更是少不了。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钟燎属于丹修中的研究派，更喜欢关起门来研究新丹方，对斗丹扬名、卖丹药什么的全无兴趣，拉着师妹便要离开。 「等一等，师姐。」周好好却眼睛微亮，举起身份牌来。 「你……你不会是想写斗丹有关的影信吧？」钟燎皱眉，「这就不无聊了？」 对见惯斗丹的丹修来说，是不如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有意思。 「试试，反正步数足够。」周好好手很快，对着大汉和丹炉拍了一张影相，剪裁编辑，配上几句介绍，点击发送。 信封如同鸟儿，簌簌飞走，没了踪影。 「你看吧，也没有回——」 钟燎话未说完，身份牌一闪，回信翩然飞来。 钟燎：「！」 抱着试一试态度的周好好也很惊讶，立刻点击拆信，看到内容后瞬间一愣。 「这是……」 信中不是之前那些套话，而是一幅画。 巨大丹炉占据了绝大部分画面，炉脚堆放了许多药草，一身丹修常服的小器灵手捧脸大的药钵，严肃着小表情，正努力将头往钵里塞。 画旁配一段文字：「也想学斗丹的小药槌。」 周好好和钟燎都不懂画，更不知何为水彩风，只是觉得画面清新明丽、灵动朦胧，为学习斗丹就把脑袋当药槌用的小器灵更是可爱之极。 「居然真回信了，而且还是一幅画，这么漂亮的画。」 第228页 有之前那些回信对比，这画一看就足够稀有，钟燎羡慕之余更加不解：「不对啊，我也写影信了，好几封呢，怎么就没得到画。莫非和问号符那次一样，也得拼运气？」 「不，应该不是，是有其他原因。」周好好若有所思地指着身份牌，「师姐你看。」 上面是一行提示。 【恭喜解锁旅行相册。】 摆着文房四宝的书桌一角浮现出一本书，封皮正是「鼎香域」。 点击翻开，第一章 「中心城」，章内另分「建筑」、「风俗」、「歷史」……若干小节。 每小节都是一页单独画册，不过现下只有一个个空荡的灰格子，等待收集填满。唯独「风俗」一节有一格彩色：正面是周好好的「影信」，背面则是回信的水彩画，下方还标註着两个字【斗丹】。 「我想这就是我收到回信的原因。」周好好指着目录中「建筑」、「风俗」、「歷史」等字，「因为——」 「因为这些才是旅行该记录的东西啊。」 擎天秘境，陆垣对弟弟如此解释道。 修真界通常意义上的旅行不过是歷练的一部分，从一个域到另一个域，从一个秘境到另一个秘境，修真者们习惯于抢夺资源、拼杀搏斗，很少有人想过还能停下脚步欣赏风景，更别提记录留念了。 「因此需要一些引导，他们才会明白正常的旅行是什么，哪些是应该记录与分享，哪些是值得回味和留念的。」 陆垣放轻了声音，描绘着这样的愿景：「希望我们的游戏能让修士们知道旅途不止有拼杀，更有美丽的风景，玩家用旅行见闻帮器灵成长，器灵也默默陪伴他们走遍海角天涯。影相与画作，现实和幻想，一本相册共同记录下美好旅程的点点滴滴，等未来回忆时……」 听入迷的羊小球：「怎样？」 「怎样？醒醒吧！」陆垣捏了捏羊小球，「傻弟弟，我说你还真信啊？」 羊小球：「……啊？」 「啊什么啊？」陆策划敲醒他，「清醒点，干策划这一行，一定记住一件事，情怀什么的，都是包装出来骗玩家的，听听就好，千万别信。真相是，游戏是数字和心理的双重把戏，永远包藏着策划的某种目的。」 「目的……」羊小球回过味来，「哥哥你是说你有别的目的？啊，是不是那个什么拽着纸鸢的线，就是制造玩家和秘境的牵绊？」 「牵绊，器灵回信的设定已经足够，但你猜，我为什么要利用『旅行相册』规定好哪些值得记录，哪些不值得呢？」 「对啊。」羊小球挠了挠头，「万一有玩家就喜欢石头，觉得石头更有意义呢？」 「原因有两个。第一，有难度才有可玩性，随便拍一张影相就收入相册，一点『寻宝』过程都没有，玩家哪来的成就感？」 「至于第二——」 陆垣一挥手，光屏上弹出雪片般的信件：「无论是用十万步卡住活动区域，还是用旅行相册设定收集范围，都是为了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这是南城门，鼎香域中心城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分别由四大家管理……】 【姚、黄、魏、紫是鼎香谷四大世家，四家各有侧重，影相里是姚家最早开办的一间丹药铺，歷史悠久……】 【炼丹大会为期十天，前面四天大家自由交流，这里是交易场，建成三百多年了……】 【第五天开始，四家会联合举办丹道大比，通过大比的丹修才有资格在四家药铺寄售丹药。比试中最优秀的一批还能被邀请加入四大家，成为客卿或直系弟子。现在不到时间，进不去会场，拍个外景……】 【这里是青黛街，是中心城最繁华的街道……】 【这块青砖可不一般，听说当年…… …… 从鼎香谷歷史，到四大家势力，再到中心城布局…… 一张张影相，一封封信件，将鼎香域透了个底掉，就连城中哪块砖头不一般的细节都没落下。 修士玩家用自己的腿给陆垣开路，用自己的眼为陆垣探索。 虽未亲身前往鼎香域，陆垣却已对其瞭若指掌。 「修真者的信息安全意识简直淡薄到可怕——」陆策划嘴角噙笑，「他们该庆幸我不是一个坏人。」 「不对，哥哥。」羊小球纠正说，「你就不是人。」 陆垣：「……」 虽然是事实，但能不能不要说的那么大声。 「咳，总之——」陆策划道，「感谢修士玩家们帮忙，让我更了解鼎香域和丹修群体，如此一来，也能更有针对性地打造出适合丹修的游戏。」 「哥哥你想在炼丹大会期间上新游戏？」 「当然。」陆垣说，如今鼎香域丹修云集，这么好的宣传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敖仓秘境大丰收，积压了一仓库灵植，哪怕只吸引来一小批丹修，也足够处理了。」 至于引人的具体方法…… 陆策划的视线投向远方，就要看他们在鼎香域的另一处布局了。 …… 「黄堂主，气色不太好啊。」 「别提了，都是炼丹大会给闹的。」 「魏长老的脸也有点白。」 「唉，可不是，一样累的。」 寻花楼待客厅，四位老熟人分席而坐，边寒暄边等侍女上掌塔。 自寻花楼推出掌塔以来，四人来的更频繁不说，在一次次激烈的比拼和竞争中，更是产生出一同奋斗的友谊，关系反比之前更融洽了。 第229页 好比现在，闲聊间不自觉就说起了心里话。 「几位你们说说看，炼丹大会，说是给全修真界的丹修举办，但最累的还不是咱们这些管事？」 「谁说不是呢，我都几天没合过眼，没好好休息了。」 「休息算什么，没挨骂已经算好啦！昨天，北街封禁的事，老哥几个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怎么回事？跟你有关？」 「差不多吧，我手里管着的一处药仓被盗，给家主叫去骂了半天。」 「嚯！被盗？损失严不严重？」 「还好，都是些不值钱的药材，地黄草、无焰叶……」 「无焰叶？只能用来炼制防火丹吧？少有人用，贼人偷它做什么？」 「谁知道，我想说的是，炼丹大会期间来鼎香域的修士太多，人太杂，给咱们平添许多麻烦。」 「正是如此，前儿个还有老铺的伙计跟我汇报，说店外头好几波修士转悠来转悠去，手里都拿着一个长条石牌，一会儿举起，一会儿放下，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干什么。」 「拿石牌的修士？我怎么仿佛也遇到过？」 「你也遇到了？是很奇怪吧？调查过没？」 「哪有时间啊，丹道大比的事已经够烦了。唉，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们说四位家主是怎么想的，按往年规程办就得了，他不，非要新办，还说什么新的比试必须考察到丹修的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三心！」 「对，三心：耐心、细心、专心。行，你们是家主，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但别为难我们底下人啊，我哪想得出什么新样比试。」 「哈哈，你负责这事？太惨了，幸好我早已不管族务，只管店铺。」 「紫家这边也不需要我头疼。」 「不是，你们别笑啊，我说出来不是让你们笑的。后天就是大比初试了，我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三位老哥行行好，快帮我想个办法。耐心、细心、专心，上哪找符合要求的——」 「黄堂主，符合要求的比试我有啊。」 惑声先至，一道人影随后掀帘而来。 那人一身白衣，衣襟轻敞，乌髮披散，髮丝晃荡，一双桃花眼半眯着，望过来时，眼角似含情，眉梢如带意。 四修士霎时看得呆住。 好半晌。 「白、白公子，你、你今晚有空啊，好久不见，那个……你还……」黄堂主红着脸，磕磕巴巴不知所云了半天，忽地回过味来，「你刚说什么？你有符合要求的比试？是什么？」 「对。」白九夏靠上软榻，吐出两个字，「掌塔。」 「掌……这不太行吧。」 总算黄堂主的脑子没被完全迷成浆煳：「掌塔试炼是不错，但和我们丹修关系不大，怎能用在丹道大比中呢？」 「黄堂主莫急。」白九夏一招手，侍女们手捧掌塔鱼贯而入，「以前的几个试炼是不合适，但新试炼可以。」 「新试炼？」 「掌塔有新试炼了？」 「快拿来我看。」 「是什么样的试炼？」 四位修士一听都摩拳擦掌，瞬间来了精神。 「是绝对符合黄堂主要求，能考验耐心、细心、专心的试炼。而且——」 白九夏不知想到什么，促狭一笑：「光看名字，也适合丹修极了。」 …… 【丹道大比是炼丹大会最重要的一项，分初试与终试……初试不论意向，所有参试者统一比拼……终试则由鼎香谷四大世家的丹修大能亲自考察……】 大比场外，等待比试开启的钟燎写完一封信，点击发送。 回信转瞬即至。 「是灵符！」她惊喜地叫出声来。 灵符名为「符」，但其实并不是真的符箓，而是一些写有吉利话的符箓状纸条，是「旅行相册」之外出现的另一类收集品。与拍对合适影相就能收集的画不一样，灵符只在偶然间出现，代表了幸运。 如同现在，符箓条折成纸鹤形，钟燎点击打开，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逢考必过！哈哈哈，我现在正需要，仔仔真贴心。」钟燎笑起来。 「诶？我也想要。」周好好也掏出身份牌。 就这样，两人边写信边等待，直到「吱呀」声响，比试场大门打开，一行人走了出来。 「诸位道友，我是本场比试的主事，大家可以叫我黄堂主。」为首修士高声说道，「此次比试与以往不同……」 他话未说完，众丹修已交头接耳，轻声议论起来。 「能有什么不同？」 「随便说说咯，我参加过五次了，每次都这么说。」 「是呢，丹道大比，再不同能不同到哪去，规定时限炼丹，缺灵草炼丹，指定丹药炼丹……套路我都熟。」 「无非是炼一炉丹和炼几炉丹的区别。」 「……我先宣布分组。」 黄堂主像是听不见质疑，迳自中气十足地念着：「甲一组，王如水、赵远；甲二组……甲十组……乙一组……乙五组，周好好……乙十组，钟燎、紫迟……」 「师姐，我是乙五组，你是乙十组。」周好好凑近钟燎，悄声说，「跟你一组的叫紫迟，姓紫，该不会是紫家人吧？」 「是又如何？」 「世家出来的丹修，不好对付啊。」 「无所谓。」钟燎不以为然，「我一定能赢过——」 第230页 「各组内的两位丹修需通力合作，一同参比。」 钟燎：「……」 周好好：「……」 哈？合作？ 众人都有些傻眼，没听说丹修也能合作的，丹修向来高傲，谁愿意给其他人打下手？当他们是药童吗？ 黄堂主依然不理众人质疑，继续讲解着规则：「……闯过十关者初试合格，闯过二十关者是为优异。上不设限，最终依据各组闯关总数排名。」 「呃，师姐，这个比试规则……」周好好心中划过不太妙的预感，「你有没有感觉特别通天塔？」 「是有点。」钟燎点点头，同样表情凝重。 事实证明，一旦和通天塔扯上关系，正常比试也会变得不正常起来。 下一刻，预感印证，宣布完规则的黄堂主命属下抬出一块红布遮盖的匾额。 「比试内容写在这块匾上，诸位请看——」 他一把扯开红布，三个大字映进众人眼内，霎时间是群情激愤、譁然一片。 「什么？这是比试内容？」 「有没有搞错？」 「太恶毒了吧！」 「鼎香谷不想收我们就直说，不必如此羞辱！」 却见那匾额上的三个大字不是别的，正是每一个丹修的噩梦，是对丹修来说最恶毒不过的诅咒，也是所有丹修都害怕遇到的一件事，那便是—— 炉炸了！ 第63章 剁手丹房 「公子、公子？你睡好了吗，」 丹道大会斜对面的一间客栈内，一名蓝衣小僮正在勐拍房门：「公子，别睡了，快醒醒，不能再睡了！就要轮到你上场比试了！」 「吱呀！」 一声轻响，门被从里拉开，奇怪的是，门后却空无一人。 小僮似乎见惯不怪，迳自走向床边，那床上躺着一个紫衣少年，乌髮四散、双目轻阖，一只手臂半悬于床外，显然刚施展法术开完门，不及将手收回被中，便又睡了过去。 「公子！」小僮怒目咬牙，直接上手摇他，「别睡了！再睡真的来不及了。」 「唔……」 少年迷煳着醒来，缓缓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任由小僮拉着离开房、出客栈……一路赶到丹道大会比试场门前。 「公子啊公子，你名叫紫迟，也不能处处迟啊。」小僮一面给少年整理衣服，一面小大人儿一样叨咕，「家主都说公子你天赋绝伦、悟性奇佳，有朝一日定能修成丹道大师，只要先改掉懒的毛病……」 名叫紫迟的少年不以为意，回他一个大大的哈欠，双眼一阖，竟是要站着睡去。 「别睡了，公子，没骗你，真的马上到你了！」小僮勐劲晃他，「家主今日也会观看比试，你千万好好表现啊——要不你先听我说一下比试规则，醒醒神？」 小僮边回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边复述：「这次丹道大会的初试与以往不同，是两人一组合作炼丹，闯过十关合格，二十关优异……嗯，具体怎么个合作法，我没打听到，只听说比试名叫『炉炸了』……公子你说他们咋想的，炉炸了，这也不太吉利，不过公子你莫怕，想来无论比试内容如何，两人炼丹总归比一个人更轻——」 「啊啊啊！」 惨叫声打断了小僮的自言自语，他一个激灵，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循声望去，却是上一场参比修士出来了，就是状态……有那么些不太对劲。 有的是被人架出来的，手不住伸向场内，叫喊着再给一点时间；有的是双目无神飘出来的，口中不停呢喃着又炸了、又炸了等话；有的是磨牙握拳冲出来的，连声怒骂着「想出此等比试者实属非人」。 更多的则是一对对丹修，两两指责着从门内走出，这个说你连药童都不如，那个说你手才笨，言辞之激烈，情绪之激动，仿佛互相结下多大仇一样。 刚还想说两人炼丹总比一个人轻松的小僮：「……」 他自小长于丹修世家，见过的丹修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却从未看过这等、这等…… 这么说吧，丹修普遍高傲，一向自持身份，实在想不出这得被逼到什么份儿上才能疯成这样。 「请下一场参比者入内！」大门口负责引导的修士扬声道。 「下一场，公子，该你了……诶？先等一下！」 小僮拉住提步入场的紫迟，隐晦地瞥了眼那群似疯似癫的丹修，咽了咽口水：「公子，你、你参加比试后……不会也变成他们那样吧？」 「聒噪！不会。」紫迟说完起床后的第一句话，径直入场。 小僮却更不放心了。 怎么办，他家公子懒得连话都不成句说，这要是吵起架来如何能赢！ …… 紫迟进大门后，随人群往里走。 比试场建在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方形校场内，高耸的土墙纵横交错，将场地分成二十个互不相交的小隔间。每间墙上设有一道小门供出入，上无封顶。 比试场旁另立有一座十层楼高的观景台，众评判高坐其上，诸参比者表现一览无余。 紫迟打着哈欠缓缓走，落在队伍最后，等他到达比试场时，其他参比者早已进了各自隔间。 「道友，这边请。」 负责引路的修士将紫迟带到一扇小门前，门上挂有一块木牌，上写「十-2」字样，意为第十组第二人。 紫迟随意瞥一眼木牌便要入内，却被引路修士拦住。 第231页 「道友，请稍等，听我说完详细的比试规则。」 紫迟又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却越听越有点不太对劲。 「本次比试总时限一个时辰，时限内闯关失败可随意重来，每关另有时限要求，以计时香燃尽为准。至于每关内容，简单来说就是售卖丹药。」 「在规定时限内炼制规定丹药，目标丹药以木牌方式给出，上面会标明丹药种类和售价，一块木牌为一份丹药，请务必赚够过关要求的灵石数。」 紫迟：「……」 不是比炼丹吗？怎么又要卖丹？ 「另外还有一条最重要的。」引路修士又道，「炼丹期间禁用法术灵力。」 什么？ 听得此处，向来睡不醒样的紫迟也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 不用灵力？那丹该如何炼？ …… 「原来如此，难怪说不用灵力。」 挂有「十-1」门牌的隔间内，钟燎环顾四周，喃喃自语。 她如今身处之处是一个扁长形房间，房内摆有数排方桌，每张方桌上都各摆着一样东西：药钵、药釜、去皮刀、石碗、石碟、玉盒……房间角落另摆有一个半人高的丹炉——全是常用炼丹用具。 不过再仔细观瞧，却又并非普通用具，都是特别制作的法器。 拿熬煮药材用的药釜来说，普通药釜内里盛水，下方以火加热，这个房间内的药釜却并非如此，其内另有玄妙，将灵药投入其中，等待一定时间，便自动吐出「煮」好药材。 丹炉亦然，内里似乎早储藏无数丹药，只需按丹方投入灵草，即可在一定时间后开炉取得丹药——只是那炉盖似乎另藏玄机，除炼丹外有别的作用，钟燎却瞧不透了。 总之，各种用具无需灵力即可使用，因为这不是炼丹，是在模拟炼丹的各个步骤。 「师妹说得对，这种方式，果真够通天塔的。」钟燎边熟悉众用具的操作方法，边嘀咕道。 却在此时，「轰隆隆」一阵轻响，房间右侧土墙慢慢缩进土中，墙那侧的景象也一点点映入钟燎眼内。 同样的方桌，同样的工具，不同的是其间站着一个宽袍广袖的紫衣少年，对方头髮微乱，睡眼朦胧，一副刚起床不久的温吞模样。 「看来他就是队友紫迟了。」钟燎心想，只是这睡不醒的模样……能行吗？ 「十-1参比者钟燎，十-2参比者紫迟，是否已经熟悉好炼丹用具？」一位管事修士跃上墙头，对两人问道。 「熟悉好了。」钟燎说。 「唔。」紫迟道。 「第一关正式开始！」那修士干脆利落，竟也不给两人沟通交流的时间，迳自手掐法诀。 霎时间地陷台升，房内布局大改换。 多余方桌被撤走，仅在前后两墙的靠墙处各摆一排，桌上分别放着药钵、药杵、切刀等物，以及商芥和香果两种灵药。 「哗啦啦」响声后，两块木牌从房间左侧的一个小窗口探出，上面写着本关炼药目标。 「商芥汁两块灵石一碗」、「香果片一块灵石一盘」。 因是第一关，目标简单，无需开炉炼丹：商芥以药杵捣碎出汁，再倒入石碗做成商芥汁；香果用玉刀切成薄片，再装入玉盘做成香果片。 做好后端去出药窗口，墙外自有人取走，并撤下药牌，交付相应灵石。 整个流程即是如此简单，可等两人真一上手却发现也有些难。 第一处难点来自房间布局，需切片的香果位于左下，玉刀却在右上；需捣汁的商芥在右下，药杵药钵又在左上。两条行动路线交叉，两人一走起来，总是你挡我路、我拦你道，碍事得不行。 第二处难点是盛药容器，石碗、玉盘数量有限，每样各有三个，每次药售出后，管事修士会将空碗盘放回到一个固定桌上，但再次使用时不能直接拿，必须先清洗。两丹修就没在缺盘少碗的情况下炼过丹，谁会记得洗没洗的小事，于是两人常常是药捣好、果切完，碗和盘子找不见的状态。 最后一处难点则来自药牌，出药窗口同时最多挂三块药牌，前面的完成，新的才会出现。在两人各做各的、互无商量的情况下，常有同时做一种药，导致无容器可用，无法交药的情况，浪费了时间。 「这样下去不行。」再一次差点和紫迟撞上后，钟燎说道，「必须想个办法。」 紫迟瞥一眼燃了大半的香，又看了看凌乱如打仗的丹房，敛眉数息，轻吐出两个字：「分工。」 钟燎：「啊？」 紫迟不多解释，迳自拿走钟燎手中的香果走至桌边切起，切好后并不装盘，又转身捣起商芥汁来。 钟燎天赋不差，悟性也佳，观之恍悟，对呀，分工，没人规定一份药必须从头到尾一个人做，是过往的炼丹经验困住了她。再说那主管修士黄堂主还一再强调同组两人合作，他们完全可以按步骤分工制药。 于是，紫迟负责捣汁、切果两大主要制作步骤，钟燎负责拿取药材、装盘送药、洗碗装药三项辅助工作，效率果然大有提高。 再不用担心路线相撞，也不用担心无人洗碗等问题，两人不再交流，却配合默契，一块块药牌送走，一堆堆灵石留下…… 计时香燃尽之际，两人已超额完成赚取灵石任务，通过第一关。 「可以啊，紫道友。」钟燎真心贊道，她不该以貌取人，这个队友真的靠谱。 第232页 而接下来一鼓作气闯过的四关更是给了钟燎信心，也打消了一些疑虑。 「进场前，我见上一场同组修士无不争吵不休，我还担心呢。」 等待第五关布置期间，钟燎对紫迟说：「我担心也跟队友吵起来，但经过这四关，我感觉道友你还是很可靠的。」 虽然合作中，紫迟总挑一些不用跑动的活干，但不是大问题。 「相信我们定能顺利闯过二十关，拿到优异！」钟燎颇有信心地说。 「两位请注意，第五关已经布置完成！」管事修士高声道，说这话时他脸带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不知为何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钟燎和紫迟都未关注这一细节，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场地吸引了过去，与前四关不同，第五关有些特殊。 数十张方桌首尾紧密相连，排成一个「工」字，钟燎、紫迟两人被分隔在「工」字的两个左右开口之内，中间隔着一排方桌，只能在自己区域活动，而无法前往对方区域。 环顾四周，桌上摆有山蓟草、棱豆、麻根、药钵、药釜、去皮刀、石碗、玉盒等物，紫迟这边地上还立着三个半人高的丹炉。 两人都是修行多年的炼丹师，一见这些布置便立刻猜出此关目标。 「山蓟草和棱豆用来炼制醒神丹，麻根在第三关碰到过，单独制作麻根水。」 钟燎话音未落，出药窗口果然挂出三块牌子。 「醒神丹一份六块下品灵石」、「麻根水一份两块下品灵石」、「醒神丹一份六块下品灵石」。 两种药里，麻根水做起来相对简单，将麻根整个放入药釜熬煮，等待一定时间，倒水入碗即可。 而从灵石售价也能看出，醒神丹的制作要更麻烦些。 准备阶段便有四步：山蓟草捣碎待用；药釜煮熟棱豆；将熟棱豆去皮；无皮棱豆捣碎成面。 炼丹阶段则有三步：将山蓟草汁加入丹炉炼制；中途添加棱豆面后继续炼制；最终丹成开炉装入玉盒。 两阶段共涉及到捣药、去皮、釜煮、炼丹、装盒、洗盒等一系列细碎操作。 以上这些麻烦倒也算了，毕竟前四关也是这么过来的。可如今最大问题是，第五关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情况：不仅两人被分隔在两片互不相通的区域，灵药和工具亦然！ 拿棱豆相关流程来说，原材料棱豆位于紫迟一边，煮棱豆的药釜和给棱豆去皮的刀却放在钟燎那头，等去完皮，将棱豆捣碎成面的药钵又放在了紫迟这边。 也即是说，一个棱豆炮制，便需要两人交替操作，难度之大，可见一斑。 幸而两人经过四关歷练，已经有了一定经验。 计时香点燃，第五关一开始，钟燎依照惯例，主动担当起指挥大任，按照用具和窗口分布来分配任务：「紫道友，给我棱豆，山蓟草拿去……」 紫迟负责捣碎山蓟草、捣碎棱豆、开炉炼丹、成丹装盒、送药出售。 钟燎则负责熬煮棱豆、给棱豆去皮、熬煮麻根水、将麻根水装碗、清洗玉盒与石碗。 两人各自在分隔领域忙碌，偶尔藉助中间长桌传递物品，一时倒也井井有条。 然而，随着一块块药牌撤下，一单单购药需求完成，堆积的工序逐渐变多，两人配合也开始出现了一些问题。 主要是紫迟这边，三个丹炉都在他的区域，于是由他负责最后的炼丹工序。这一步需要两种材料：捣碎的山蓟草、熟棱豆磨成的面。这两样材料还都必须用碗盛装，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 因为碗数有限，仅有三只，药单一多，他势必无法将两样材料都准备好再开炉，必须先将山蓟草入炉炼制，腾出药碗盛装棱豆面，中途再加入丹炉。 可是棱豆面不是想有立刻就能有，得等钟燎熬豆出釜，再交给他研磨。这就需要两人在时间上精密配合，稍有不慎，便会出现山蓟草将熟，棱豆面却跟不上的情况。 好比现在—— 紫迟望向丹炉，向来睡不醒一样的眼中难得闪过一抹焦急，山蓟草炼制将成，再不加入棱豆，等时间一过，药性相差，这一炉可白炼了。 「棱豆！」 他忍不住出言提醒钟燎，见对方自顾忙碌并不回答，提高音量，又喊一声：「棱豆！」 「知道了、知道了！」 钟燎也有苦衷，她这边总共三个药釜，却不能全用来熬煮棱豆，必须兼顾麻根水的制作，而刚才因为连出三个麻根水的药单，药釜都被占用，她好不容易腾出空釜煮好棱豆，就听到紫迟在催。 「知道你要棱豆！别催了！已经在做了！」 钟燎挥动片刀，火急火燎给熟棱豆去完皮，耳听得紫迟一声急过一声的催促，也不耐烦找盘子了，捞起豆子直接扔向紫迟：「你的棱豆！拿去！」 什么叫我的棱豆？ 紫迟伸手接下，心里也无端窜出一丝火气，他难道想催吗？说话也是很累的，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啊。 顾不上和钟燎争论，紫迟将棱豆投入药钵，立即着手捣碎工作。 可惜规定中药钵不能离开桌面，且必须等待固定时间，否则他真想站到丹炉旁捣药。 时间是如此漫长，棱豆面一捣成，紫迟几乎是脚步踉跄着扑向丹炉。 也算没白忙活，紧赶慢赶没有错过时限，加药成功，丹炉继续炼制起来，紫迟也忍不住长舒一口—— 第233页 却气未舒完，「滴滴、滴滴」，另一只丹炉忽地发出急促响声来。 紫迟不明所以，一时愣在原地，呆看那丹炉一边响一边冒出不详的红光。 发生什么？这个丹炉似乎是……丹成了，但丹成为何会响？ 正常炼丹，丹成后丹炉自开，没什么冒红光发响声一说。而在前四关里，两人始终游刃有余，丹药一成立刻出炉装盒，从未拖延过，是以紫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不知那红光代表什么，但越来越急促的滴滴声令他心慌，总感觉放任下去一定会有不可挽回的事发生。 「丹成就要……装盒……对，装盒！」他心慌得甚至自言自语起来，调头去找玉盒。 一找之下才发现要遭，因为清洗处设在钟燎那边，而刚刚一通忙活，钟燎完全没空顾上清洗，唯二的两个玉盒还堆在脏碗中。 「玉盒！玉盒！快给我玉盒！」 此时此刻，紫迟也顾不上什么懒得说话，拍着分隔两人的长桌，大声催促：「快去洗玉盒！」 「玉盒？我忙着给棱豆去皮呢，你不是要棱豆吗？我又煮出来一些。」 「别管棱豆了！快洗玉盒！快啊！」 急促的滴滴声仿佛催命，丹炉红光越加浓重，几乎映红了半边场地。 钟燎终于也发现不对：「那、那是……玉盒？哦，玉盒！」 拔腿往清洗处跑：「你等等，再等等！千万撑住，我马上！」 可惜有些事不是急着做就能做成，清洗处有一个规定，清洗必须按顺序，不能挑拣，因此钟燎必须先把压在上面的碗盘洗出来，才能再拿玉盒。 等她忙活半天，总算洗好一只玉盒并传递给紫迟时，那丹炉的「滴滴」声已经急促到了极致，几乎连成一线，红光也浓得像血一般，令人倍感压力。 「好了，再等等，马上好了！」紫迟手捧玉盒扑向丹炉，嘴里不住嘀咕，不知是在安慰丹炉，还是安慰自己。 十步……五步……三步、两步、一步。 终于来到丹炉边上，紫迟的一只手已经摸到炉盖，另一只手将玉盒高高举起，只待掀盖开炉、装丹入—— 「砰——！」 震天一响，滚滚浓烟伴着火光直冲云霄。 炉……炸了。 紫迟手上还保持着掀盖的姿势，脸上却尽染焦黑，头髮都烫出捲来。 好半晌，他才张了张口，吐出一股夹着灰尘的浊气。 「道、道友，你没事吧？」钟燎问他。 「没事……呵、呵呵，没事？」紫迟转过头，似癫如狂。 炉炸了，他脑中那根紧绷许久的弦也再绷不住，一起炸断。 …… 「四位家主，请这边走。」 丹道大会比试场旁，作为大会主事的黄堂主从前带路，领着鼎香谷四家的家主往观景台上走。 「听说这次比试由你带头安排？」笑容可掬的老头对黄堂主说，「很能干嘛。」 「不敢、不敢，姚真人谬赞，我也是按您四位定下的，考验丹修三心的方向来布置。」黄堂主诚惶诚恐道。 「又能干又会说话。」那姚真人望向身边一位老者，「老黄，你们家的修士颇为不凡啊。」 被叫老黄的老者长着一张刻薄脸，每一道皱纹都刻着生人勿扰，听到姚真人的话也不回答，顾自往楼上走。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模样的修士，同样气质偏冷，不发一言。 「黄家主、魏家主真是无趣。」姚真人也不生气，笑脸依旧，目光掠过两人，落向最后方的一位女修身上，「我还是跟紫真人你聊天吧，听说你家孙儿这次也参比了？」 女修乌髮如云，面若桃花，瞧样貌分明是个二八少女，不过修士年龄向来与外貌无关，那沉稳深邃的眼神也能说明其年龄实是不小。 「是参比了。」女修点点头。 「是叫……紫迟，是吧？」姚真人笑说，「早听说紫家这代年轻人里数他天赋最强，可惜紫真人你一直藏着掖着，都不领出来让我们看看。」 「不是不领，只是迟儿体弱多病，不便见客，最近方调养好些。」紫家主提起孙子，话也多了起来，「迟儿的天赋是不错的，悟性也好，就是……唉，就是性子散漫，不爱说话，也太乖巧了。」 「嗯？」姚真人一挑眉，「乖巧还不好？」 「是太乖巧，被人欺负都不会吭声反——」 「砰！砰！砰！」 数声巨响打断了紫真人的话，此时一行人已来到楼顶平台，视野开阔，十个土墙间出的隔间全然落入众人眼帘，那巨响便是从其中一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红一紫两个修士在打架。 「你会不会炼丹？洗个玉盒要那么久？手长在身上干什么的？不会用可以剁了！」紫衣少年衣衫整洁，就是脸上涂满黑灰，头髮蓬乱如野人。 「我不会炼丹？你让我剁手？你那边的活计有几桩，我这边要忙的又有几件？净捡轻巧的事做，你好意思吗？」红衣女修反唇相讥，寸步不让。 「你以为守丹炉很轻松？换你被炸试试？」 「至少我守丹炉时没被炸，自己不行别找藉口！」 「你真是强词夺理！」 「你也很胡搅蛮缠！」 两人越吵越凶，越吵越激烈，吵到激动处，满屋碟、碗、釜、炉乱飞，乒桌球乓响个不停。 第234页 「呵！」黄家主冷哼一声，「哪里来的野修，成何体统。」 「哈、哈哈，年轻人嘛，这才有活力。」姚真人赶忙打圆场，并试图转换话题，「一些龃龉而已，不用看他们了，让人拉开便好。对了，紫真人，你家乖孙是在哪场参比？这里面有吗？」 紫家主：「……」 早在看见那抹紫色身影时便僵住的她更加僵硬了。 「我、我家乖孙？」她望着那黑脸野人，沉默数息，终是心虚地一偏头。 「哈、哈哈，你问我那『乖巧』的孙子啊，那什么，是不是没来，我怎么没看见……」 …… 一场丹道大比初试，挑动起无数丹修的情绪。大比之中一同组队的修士，陌生人也好，好道友也罢，比试结束后全都相见不爽，更有甚者差点大打出手。 当然，被他们骂最多的还是设计出比试的人。 「鼎香谷中哪个丹修竟如此恶毒？」 「呸，他就不配做丹修！」 「不，他都不配做人！」 受尽折磨的丹修们再不顾往日形象，谈到此次比试无不破口大骂。只是骂着骂着，渐渐也夹杂出一点其他情绪来。 「说起来，最后那关我要是先不急着连开三炉就好了。」 「对啊，现在想想也不如何难，若是好好规划一番，一定能过去。」 「我才是惨呢，最后一关只差一单，哪怕再给我一息时间，也能过了。」 总之不知为何，众人竟像被坑出了滋味，总惦记着再有一次机会，一定能表现更好。 当此情绪发酵到高峰之际，一则消息不知自何处传出，说这丹道大比的新样赛法并非出自鼎香谷，却是源自一处叫寻花楼的地方。 一时间，参加过但没比试爽利的，没参加过但被流言勾起好奇心的……一众丹修都涌向寻花楼。楼内从早到晚人潮涌动，侍女们忙得脚不沾地，老闆白九夏计策成功，眯着狐狸眼止不住偷笑。 而当这些丹修通过掌塔接触到原样的「炉炸了」试炼后，便纷纷拍着大腿惊唿骂差了，不该骂鼎香谷的修士恶毒，人家其实够良心，选取的关卡已经够正常，因为相比起来，掌塔里的某些关卡才是真非人。 有什么在雪山之巅炼丹，边炼边提防雪崩的；有在湍急河流的木排上炼丹，炼着炼着一不注意就掉河里的；最离谱的一个是给剑修带着，于御剑飞行时炼丹，灵草、药釜、丹炉等物还分在不同飞剑之上，炼丹时必须在飞剑间跳来跳去…… 不是，出了哪门子事能急成这样，哪怕你找块空地呢，这个丹是非在天上炼不可吗？ 总而言之，掌塔试炼里的场景一个比一个离谱，难度也一关高过一关，众丹修是边骂边闯，边闯边骂——骂自己，骂队友，更骂设计者。 可事也邪门，不管怎么骂，就是停不下来。 不想停是因为能学炼丹，他们如此安慰自己，虽说这些关卡在情景设置上有些脱离现实，在炼丹方法上倒也真有些借鑑意义。比如说，一位丹修就从中悟出一套分步炼丹法，合理规划炼丹各步，大大提高了炼丹效率。 而这还不算是丹修们的最大收穫，最大收穫是当第一批找来寻花楼的丹修玩家通关第一阶段关卡后，拿到的特殊奖励…… 「什么？上古丹方？」 鼎香谷议事厅，黄家主听完手下汇报，大为吃惊：「你确定？」 「是的，我查过，每张丹方都不在谷内收藏的典籍之中。」手下说道。 「嗯，这些丹方从药理上确实不差，并非瞎写杜撰。」姚家主翻看手中方子，沉吟道，「就是都有残缺，不能炼来一试。」 「一张完整的都没有吗？」紫真人问道。 「没有，第一阶段试炼通关后得到的都是残缺丹方，据说缺损部分必须在后续试炼中拿。」手下回答。 紫真人：「那就去做后续试炼啊。」 「是无人通过吗？」始终沉默的魏家主出言问道。 手下为难：「呃……」 「后续试炼那么难？」 「不是难。」手下说，「是因为掌塔中的试炼只有第一阶段，也未告知如何才能取得后续，不过——」 黄家主掀了掀眼皮：「不过？」 「不过据一些了解掌塔来歷的丹修称，后续试炼必然在一处名为擎天的秘境内。」 「擎天秘境……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紫真人沉吟片刻，「我想起来了，是之前守一宗尚云老祖派人提到的秘境。你们三个当时都在闭关，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她专心说着尚云老祖派人如何来说擎天秘境的事，却未注意到另三位家主中的一人在听到擎天秘境四个字后，眼中闪过一丝什么。 「……事情即是这样，当时我没当一件大事，随意回了尚云真人的话。」紫真人说，「如今看来，尚云老祖不愧是修真界唯一的渡劫期老祖，这擎天秘境确有不凡之处。」 「那便派弟子前去。」黄家主提议说。 「对嘛，既然不凡，就多派几个，能拿到上古丹方，于咱们鼎香谷也是天大的好事。」姚真人笑眯眯道。 魏家主也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样没有意见。 …… 陆垣在清点丹方，这一次以上古丹方做饵，他是真的没有骗人，他手中的确握有丹方，来源嘛，当然是敖仓。 第235页 敖仓擅长培养灵植、炼制丹药，其诞生之初的能力便是创造灵植种子和丹道功法，算是丹道的起源秘境之一，因此让他拿几个上古丹方出来不是简单？ 「等丹修们到来，再做一款游戏，把仓库里的灵植都炼成丹药……丹药炼好后，卖给塔内修士，再赚第二笔灵石……」 陆垣的算盘打得啪啦响，计划好对丹修们的安排后，又盘算起近期诸事进展情况。 「器灵排位赛的热度还行，先不急着种下一茬灵植，可以再等等……苏以灏和元乐在考验中的进度不错，想来在丹修们抵达前便可通关，而等他们通关后——」 「境友、境友！」 敖仓洋溢着喜气的声音远远传来，丹炉模样的身体因为过于激动，直拍炉盖：「成了！成了！」 「成？」陆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成了？」 「封印啊！」敖仓道，「这几天你不是让我吸收灵力冲击封印吗？幸不负境友你所望，封印解除，我的第二锚地成了！」 「真的？太好了！」 也太及时了，陆垣想，毕竟敖仓第二锚地的所在位置不一般，对移动平台计划来说，可谓十分关键。 第64章 老朋友 一团火球高悬天上，汩汩冒出无穷尽的熔浆。那熔浆红到发白，从高空倾泻而下，似一条光柱，又如一道火瀑，映得整片天空又红又亮。 「这里就是你的第二锚地——万火域？」 陆垣站在一座小山头，向天眺望着：「那是什么东西？」 「修真者们将它称作『灼日』。」一旁的敖仓介绍说，「器修们还认为它是万火之祖，所以这里叫万火域，他们宗门的名字叫万火谷。」 「万火之祖，听起来很厉害嘛。」羊小球嘻嘻笑问，「它真的是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敖仓摇了摇头。 想当年他初开第二锚地时，「灼日」便已存在，那时候，此域甚至还没有人类踏足。 「我刚来万火域时，它就和现在一样，不停冒熔浆，没想到锚地封闭这么多年，它依然没变，倒是我变了。」敖仓不无感嘆地说，「想当年我的秘境空间是多么广大，我能种灵植，能炼丹，还有一整片蕴含各种矿物的土地——真的，我没骗你们，现在我的仓库里还有不少当年留下的矿材呢！」 「我让从第一锚地进秘境的修士抢灵植，从第二锚地进秘境的修士抢灵矿，哈哈哈，那时的修士真好打发，几块破石头就能让他们打破头……」 「后来不行喽，矿物不如灵植，用一块少一块，从第二锚地进秘境的人也越来越少，我就渐渐歇了这边的入口，偶尔过来转两圈，直到那一天、那一天……那一天发生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敖仓说着说着，状态又有些不对，短胖的丹炉身体颤抖不止。 「我记得、记得黑……对，有个黑色的东西……不对！是两个黑色的东西！两个、是两个！另一个……啊啊啊，头好疼，爪好疼……我是谁？我是秘境，我是秘境……那是什么？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哥哥，怎么办，他又发疯了！」羊小球害怕地退后一步。 陆垣则抢步上前，掀起炉盖重重一敲。 「哐当！」 「啊！啊？」敖仓愣愣地回过神来，「怎、怎么了？我刚才讲到哪来着？」 「没怎么。」陆垣面色如常，「该讲的你都已经讲完了。」 「是吗？都讲完了？我怎么没印象？头还有点疼……」 敖仓摸着炉盖，嘀嘀咕咕，陆垣则瞥了一眼仍惊魂未定的羊小球，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依据敖仓的疯言疯语，可知黑箭一事不简单，疑似存在第二支黑箭，且与敖仓第二锚地被封有关。 只是那又如何？ 陆垣垂目敛眸，他来这儿不是探索敖仓过去，更不是调查歷史真相的，他投入大笔灵石给敖仓解封第二锚地，只因为这里是万火谷！ 在陆垣构想的移动平台建设计划中，器修的作用至关重要，传授元乐灵力器件制作只是布局之一，布局之二是他在考虑的一件事：若要移动端生产达成规模，是否有必要在万火谷推—— 「嗷、嗷、嗷……」 忽有一阵叫声传来，打断了陆垣的思绪。 那声音神奇极了，分明又轻又弱，如同絮语，却又是那样清晰，好像就响在众人耳边似的。 「什么东西嗷嗷叫？」羊小球左右张望，想到肖避岳化形时也听过类似叫声，「是狼吗？万火域也有狼？在哪呢？怎么光听声看不见——啊！哥哥、哥哥！你快看！那是什么？！」 却见前方空气一阵波动，竟凭空掉出一个四条腿的东西来：板平的身体、直愣的四腿、浅色的木纹…… 光凭外表再明显不过，那是一条四平八稳的实木凳子！ 但普通凳子可不会动，更不会叫：「嗷、嗷、嗷……」 「哈哈哈，好玩！」羊小球拍手笑，「万火域真好玩，这儿的狼长得像凳子！」 「嗷、嗷、嗷……」长板凳一通嗷，最后终于蹦出个别的字来，「敖仓！」 陆垣：「……」 好么，敢情不是狼，是说话磕巴啊。 他神色复杂地瞥了敖仓一眼：「你认识？」 「啊？我不……」敖仓先是有些迷惑，继而，「啊！想起来了！是你啊，阿文！」 第236页 陆垣、羊小球：「阿文？」 「对，他叫阿文。」敖仓指着那长板凳，「是这个秘境的境灵。」 陆垣、羊小球：「秘境？」 「你等一等！」陆垣吃惊不小，「哪个秘境？」 「就是万火域这个秘境啊。我没跟你们说吗？和修真界其他域不同，万火域是一个秘境。」 「你没说！」陆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如果说了，我根本不会来。」 要知道秘境和秘境之间多是竞争关系，更是会互相吞食，冒然进入另一个秘境的空间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万没想到敖仓的第二锚地居然还能开在另一个秘境的空间内。 「我、我……」敖仓心虚地辩解说，「我这不是忘了吗？因为阿文太特殊了。」 却原来，万火域秘境和其他秘境不同，在诞生之初便拥有足够生存的灵力，境灵阿文也生性温吞，从不主动吸引修真者，更没做过引诱修真者厮杀的事。 事实上，他根本毫无存在感。 「他不爱说话，也不爱动，最喜欢找个角落，一缩就是几百年。」敖仓说，「算一算，我从开启第二锚地来到万火域到现在，总共也没和他见过几面——阿文，咱们有几百年不见了吧？不好意思都把你忘了，你还好吗？」 「敖、敖、敖仓，」长板凳结巴着回问他，「你去、去哪……」 说是没见过几面，说是几百年未见，两灵却仿佛相熟许久的好友，异常和谐地叙起旧来。 陆垣从旁看了一会儿，忽地嘴角轻勾。 「哥哥？」羊小球注意到他的动作，「怎么了？」 「没怎么。」陆垣摇摇头，目光却愈加幽深，只不过是眼前这一幕让他串起了一些事而已。 他在拿下敖仓眼中的黑箭后，曾见过敖仓的三段记忆，其中第一段记忆里，敖仓也有一个说话结结巴巴的好友，想来极大概率就是这位阿文了。 敖仓是妖族老祖，那么阿文应该也是，第一段记忆中的另外两位亦然。 一个是性情直楞，偶尔有些火爆的敖仓； 一个是说话结巴、天性温吞，窝在一处几百年不动一下的阿「文」； 一个声音男女杂糅，疑似雌雄一体； 最后一个气质威严，被尊称为白祖。 单拎出来未必明显，可一旦结合起来，这四个妖族老祖的身份简直一目了然。 「若真是那四个神兽，倒也配的上一个『祖』字——不，不对！」 陆垣正想感嘆妖族四祖身份，忽然又想起一个细节。敖仓在第一段记忆中曾提过「小白的预言」，第二段记忆中土拨鼠妖阿黄说起「白祖」时，敖仓立刻问他「是哪个白」。 如此说来，妖族必然不止四位老祖，因为他们有一大一小两个白祖。 大的想必就是气质威严的那位，至于小的…… 虽然原因不明，但修真界的文化和陆垣前世的非常像，他回忆着前世的各种神话故事，寻找灵感。 「名中带白……又擅长预言……」 忽然间，陆垣想到什么，一下顿住。 说来倒真有一种神兽符合条件。 …… 雾蒙蒙的空间，白衣童子盘膝而坐。 从身量上看，他不过三、四岁大，一身白衣，长若及地的长髮亦是雪白。 此时的他正闭着眼，双手置于膝头，食指虚捏、掌心向天，呈持诀打坐状。身前则端放着一块四方玉盘。 一人一盘，除此之外，空间另无一物，空极了，也静极了。 直到一个传送漩涡于半空浮现，一只狐狸掉了出来。 那狐狸全身青色，毛尖泛着一层灰，显是上了年纪。 他小跑几步来到白衣童子身侧，人立而起，恭敬地拢起前爪，如同作揖，口吐人言道：「白祖，我已将两个徒儿派去六合域。前几日大徒弟送回消息，说他们进了一处名为擎天的秘境，想问我那里是否便是妖族希望所在。按您吩咐，我没回话，不做干预，一切任他自行定夺。」 白衣童子一言不发，像是没听见一般。 「白祖。」半晌，像是忍不住压抑的气氛，青狐犹豫着小声问道，「那里真的存在妖族希望吗？」 白衣童子动了动唇，终于开了口，内容却让青狐震惊不已：「说不好。」 「说不好？怎么可能？您可是……上天入地，世间万物，您无所不知，怎么会说不好？」 「有道是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可若涉及定数本身，我如何能看得清楚？」白衣童子悠悠说道，「妖族命运如何、修真界的未来如何，我……不敢算。」 不是不能，是不敢。 不敢…… 「是与您之前说的那场影响修真界命运的对局有关吗？对局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竟至于让妖族老祖不敢妄算，青狐说着，视线难以控制地移向玉盘：「是否与天地盘里的——啊！」 只不过瞥了一眼，连盘面都未看清，青狐的双眼便一阵剧痛，流出两行血泪来。 「静坐！调息！」白衣童子对青狐喝道，「你可真是大胆，几百年的修为也想看那两位的对局。」 「两、两位？」青狐调动妖力，压下血气，却仍不要命地好奇着，「您是说对局的有两位？」 「……嗯。」 沉默数息，白衣童子终是点了点头，他睁开一双没有黑瞳、尽是眼白的眼，望向身前方盘。 第237页 方盘内有灰、白、黑三股气，翻涌不息，纠缠难清。 灰气占了绝大部分，盘踞在盘面上，如给方盘蒙上一层阴霾；白气占住了靠近中心的一块区域，据守一方的同时，还在不断向周边试探、扩张；黑气体量最小，且依附于白气，如同最忠心的跟班一样，跟在白气后头征战四方。 打眼一看，这是一局灰气和白气的博弈，仔细一瞧却又另有玄机。 原来那黑气心思不浅，偷偷在盘中各处留下许多不起眼的气团，与其说他在帮白气争夺地盘，不如说他是驱虎吞狼，利用白气打压灰气，自己则潜伏在侧，伺机等待，好坐收渔翁之利。 白衣童子没说为何盘面上有三股势力，他却言称是两方之局，更没说对局双方是灰、白、黑中的哪两个，他只是对青狐道：「这场对局，你、我、妖族、人族……修真界的每一个，都不过棋子而已，我们左右不了胜负，只能观战。」 听到这话，青狐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更白了几分：「对局的、对局的莫非是……」 「嘘！」白衣童子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我不能说谁在对局，也不敢去算谁会赢，但我知道我们必须希望谁赢，哪怕——」 白衣童子出神地望着玉盘，在心中补全后面半句话。 哪怕这意味着背叛。 * 「加入吧，加入我们绝对大赚！」 万火域，一条板凳被一只丹炉和一个小男孩左右围住。 「老朋友，加入我们吧，多年好友，我能骗你？」敖仓说。 「小板凳，加入我们吧，虽然我们刚认识不久，但秘境不骗秘境，我也是不会骗你的。」羊小球道。 两灵一唱一和，卖力宣传着陆垣的游戏化秘境经营方案，劝说阿文入伙，只是这话说着说着就有一点跑偏。 「不用你思考，一切按境友设计的方法，照做就好。」 「没错，我哥哥在坑骗修真者方面绝对是这个，跟着他走一定没差。」 「你担心麻烦？放心，每项工作都不麻烦，苦活有那群修士自己干。他们出工出力出灵石，完了最后还感谢咱们呢！」 「有时也会骂，不过你别害怕，我哥哥说了，骂是玩家表达感谢的一种方式，从不挨骂的策划不算好策划。知道对一个策划的最高称赞是什么吗？」 阿文：「是、是什……」 羊小球叉起腰，自豪一指陆垣：「当然是尊称一声狗——」 「咳，咳咳！差不多行了啊！」 陆策划连咳数声，叫停了这场逐渐危险的对话。他真怕羊小球这熊孩子一个没看住，带俩秘境一起「夸」他狗策划。 那场面，哪怕是这张久经玩家沖刷的老脸，也遭不住吧。 「说回正事，阿文，你愿不愿意签订契约？」陆垣道。 阿文拙于言辞，在敖仓和羊小球连珠炮一般的夹击下，早已忽忽悠悠，板凳腿都要软趴了，此时陆垣一问，才得以喘息。 「我、我、我……」他陷入沉思。 他是天性温吞、不善交际，却不是真的喜欢孤独。以前敖仓在时，他虽然总窝在秘境一角，从不现身，但偶尔睡醒后看一眼敖仓在忙什么，也是很有意思的。而自从两百多年前，他打了一个盹醒来后，敖仓莫名消失，他也越发寂寞，早盼望敖仓归来、秘境恢復热闹。也因此，他才会在陆垣等进到万火域后，第一时间现身相见。 「我、我愿意。」 阿文郑重地点了点板凳头，尽管他还是不太懂游戏是什么，经营又是什么，但睡了两百多年，是该起来了，和新伙伴们做点不同的尝试听起来就很不错。 「好，欢迎你入伙。」 陆垣也非常满意这个意外签下的新秘境，行动温吞没关系，多一个秘境多一份伺服器，在策划手里，算力再差的伺服器也能找到用武之地。 就这样，双方达成一致，陆垣快速拟出条款，和境灵阿文签订契约，正式结成同盟。四个秘境之灵也重新坐下，听陆垣讲述接下来的打算。 「我这次来万火域，主要目的是建设移动平台。」陆垣给阿文简要介绍了一下什么是移动平台，以及当前的建设进度。 「在我的秘境中，一名叫元乐的器修正在学习各种灵力器件的炼制方法。」陆垣道，「他出身万火谷，我的计划是等他学成后回到万火谷，依託这里的炼器资源，炼制灵力器件。」 「可、可以的，这里器、器修足……」 阿文想说万火谷器修足够多，生产个把法器没问题。 陆垣却笑着摇摇头：「不是你想的一个两个的问题，是——算了，光坐着聊也说不清，这样吧，你先带我们参观一下万火谷。」 他提议道，毕竟只有充分了解万火谷和器修们的现有情况，才能有针对性地做出策划与打算。 …… 万火谷，修真界六大宗门之一，一个全部由器修组成的宗门，总驻地建在万火域，此域也因此有着全修真界最大的法器买卖市集。 「法器买卖我能理解，但这是什么？」 市集入口，陆垣站在一块木牌前，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疑惑。 因为那块长条木牌的牌面上刻着一个相当令人迷惑的图案：一个打了叉的椭圆。 「意思是市集内不卖圆形法器？」 「是蛋！」羊小球也积极猜着，「意思一定是市集内不卖蛋！」 第238页 「哈哈哈，都不是。」敖仓却笑了起来，「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在立这种木牌。」 「这么说，」陆垣问他，「你第二锚地封闭前，木牌就有了？」 「何止啊。」敖仓说，「万火谷入驻万火域的时候就有了，我看这群器修的心结是过不去了。」 陆垣：「心结？什么意思？」 敖仓：「啊，是这样的……」 事情说来也很简单，万火谷早年并不叫万火谷，器修们性情大多直率，起名也相当直白，就叫自家宗门为「炼器谷」，总部也设在其他域。后来有一日，万火域被修真者们发现了，因为灼日流出的熔浆极适合炼器，炼器谷众修便商议着花灵石买下此域，作为宗门新的驻地。 「可是这时万法门忽然派人出来，指说那灼日是他们的。」敖仓讲道。 万法门，陆垣也有所耳闻，同样是六宗之一，但相比其他五宗，万法门十分低调，只听说是一个由体修组成的门派。 「万法门为什么说灼日是他们的？」羊小球听故事入了迷，「万火谷又怎么说？」 「万火谷当然不信了，让他们拿出证据。」敖仓许是想起当年从旁围观到的争执场景，乐呵呵道，「也是奇了，万法门拿不出证据，也不肯放弃，就一个劲儿说灼日是他们的。万火谷的器修们当时就火了，一个个气到不行，认定万法门的体修在发疯找事，大骂一通，两宗也由此结下了仇。」 严格来说，是万火谷单方面结仇，万法门的体修别看体格强悍，脾气却异常地好。 「为了针对万法门，万火谷不仅改了宗门名，同样採用『万』字开头，还向全修真界发了话，说凡是万火谷出身的器修，终生不为万法门打造法器。」 原话是，反正你们这群体修总说锻体不用法器，那就干脆一辈子不要用好了。 「同时万火域拒绝任何万法门修士入内。」敖仓指着木牌上的椭圆，「你们看，这不是石头，也不是蛋，其实是头。」 羊小球：「头？」 「对啊，哈哈，因为万法门的体修都是光头，这木牌是不让光头进的意思。」 体修、光头…… 陆垣脑海中闪过一丝灵感，可惜未能抓住，索性将关注重点放在了两宗的争论中心上。 「所以那灼日到底怎么回事？」他问全场最有发言权的阿文，「是你的能力吗？」 「不、不、不……」 谁知阿文竟晃了晃脑袋，说自己也不知道。 他磕磕绊绊地叙述说，灼日是随万火域一同诞生的没错，但阿文自诞生以来便有一个明确感觉：灼日不是属于他的东西，是一个外来物。 至于从何而来，阿文也不知道，只知道里面蕴含着一股庞大的、类似灵力的力量，不断以熔浆的形式流出。 「我、我也无法、法靠它太、太近。」 更奇的是，两百多年前，随着敖仓消失，几千年如一日的灼日忽然变得不稳定起来，从一刻不停流出熔浆，变成偶尔停歇，就像力量将要耗尽似的。近些年来更是每天都会暂停数个时辰，万火域都因此有了白昼黑夜之分。 听到这儿，陆垣忍不住仰头，凝望那高悬于空的火球，忽然眼神一顿。 他、他好像看见一个黑点在球内游动！ 可凝神再看，却又只见通红一团，哪里有什么黑点，之前一幕仿佛只是错觉一般。 「境友、境友？」敖仓叫他，「你好久不动，是看出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陆垣收回视线。 算了，那灼日若是连万火域的境灵阿文都不能靠近，他便是有心探究，也无力探索，更何况眼下最要紧的是器修。 一行人于是继续往前走，领略万火域全貌。 熔浆从灼日流出，降落下方积出一个巨大的熔浆池，继而往四面八方流去。 整个万火域的风景便好似陆垣前世的江南，河道交错、水网如织、亭台楼阁、风景秀丽，只不过那水是灼热逼人的熔浆，那楼是一座座炼器不歇的炼器作坊。 不同于其他宗门，万火谷没什么长老、堂主之类的职务，炼器师们按修为向宗门租用土地，修为越高深，越能靠近灼日居住。外围地块则因为熔浆温度偏低，或租给外来炼器师，或用来开办法器集市。 因此，与其说万火谷是宗门，不如说是同盟——由无数大小炼器坊组成的炼器同盟。 「组织松散、手工作坊、水平良莠……」陆垣做出总结。 这可不利于生产工作的开展，小规模还行，一旦规模扩大，生产力必然难以跟上。 「看来我的担心并不多余。」陆垣说，「若想快速搭建出移动平台，就必须在万火谷推动起流水线式的工业化炼器方式。」 「流、流什么线？」敖仓和阿文面面相觑。 羊小球则早已习惯，反正管它什么线不线的，跟着干就完了：「哥哥，你说吧，怎么推动？上新游戏吗？什么样的新游戏？」 「问题不在于什么样的新游戏，而是如何上新游戏。」陆垣说。 如何推广必须因人而异，比如目前为止，他们秘境有两条发展玩家的路线。 六合域那边，修士玩家进秘境的初衷是探索与歷练，所以一开始，陆垣将游戏包装成能够获得秘籍、灵石等修真资源的试炼，日后再一点点让他们领悟何为游戏。 第239页 鼎香域那头，白九夏依託掌塔办起娱乐包厢，他的客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娱乐来的，压根没想过歷不歷练的事，陆垣提供的便是休闲游戏，同时也不需要再花费心思引导他们领悟游戏的娱乐本质。 万火域却又是另一番情况，如今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推广工业炼器法，并非发展玩家，因此哪怕不用游戏方式，直接送秘籍给器修都行。 只不过—— 「秘籍、掌塔游戏、通天塔模式……这几种方法都太温和了。」陆垣道。 万火谷屹立数千年，小作坊式的炼器模式早已深入人心，想发展工业化建设，除非陆垣亲自开马甲办厂打样，否则光靠潜移默化的影响太慢了，他们等不起也不能等。 必须下一剂勐药，让他们切身体会—— 「嘿呀，不就是学习新方法吗？有什么难的？」羊小球摆摆手，「把那群器修抓来，一个个绑住，谁不学立刻咔嚓了，让我吃掉，看他们谁敢说个『不』字。」 陆垣：「……」 「你这就有点——嗯？」 陆垣一顿，仔细想想，羊小球的方法固然粗暴，但粗暴其实也有粗暴的妙处。 「阿文，你对万火域的掌控如何？会布置幻境吗？什么程度的幻境？」 在详细询问阿文的能力后，陆垣一抚掌：「好，就这么定了！弟弟，你这次建议不错，就按你说的办。」 「我去把他们绑起来？」羊小球摩拳擦掌。 「绑？不，咱们来点更刺激的。」 陆策划不知想到什么，幽幽一笑：「让器修玩家们好好玩一场世界上最刺激的游戏。」 …… 「老赵，干什么呢？这么认真？」 万火域一处炼器房，大鬍子修士扛着一把长剑走过，瞥见好友坐在角落鼓捣法器，好奇问说。 「你说这个吗？」赵真人扬起手中一件长条状的东西，「是我炼制的通讯法器，我在和徒弟交流呢，就是那个被我派去六合域办事的徒弟元乐。」 「哦，那小孩啊。」大鬍子将长剑往墙角一撂，也吭哧一声坐下，和好友交谈起来，「好像听你说过，他进了一个什么什么天的秘境。」 「擎天秘境。」 「对，擎天秘境！据说是守一宗那位老祖派人招唿过的秘境？怎么着，他在里头有收穫吗？」 「他遇到一个炼器传承考验，这段时间不分昼夜地忙。不过快了，他刚刚发来消息，说还差一点就能彻底通过考验。」赵真人顿了顿，带着畅想道，「这个考验可不一般，我那徒儿此番若是顺利，说不定能带回一份特别的炼器传承。」 「不一般？」大鬍子修士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个不一般？老赵你和我说说？」 「不一般在它考的不是哪一种法器，是……」赵真人眉飞色舞，将徒弟向自己汇报的信息一一分享给好友，谁知好友听完兴致缺缺。 「听起来和老赵你推崇的什么融合炼器有点像，这种我不行，我不能和别人一起炼器。」大鬍子修士一指立在墙角的长剑，「看到没，这柄长剑，我炼了十天，今日让徒弟看了会儿炉，废了。」 赵真人取过剑，左看右看，颇为不解：「炼的不错啊，哪里废了？」 「经别人手就是废了，我那徒弟也是废物，让他看炉是看火候，谁让他动剑的？」大鬍子吹鬍子瞪眼，「我跟你说这长剑的意思是，我炼器必须自己一个人炼，受不了别人掺和，一点都不行。」 「你啊。」赵真人哭笑不得，「如果有天没办法，必须和其他人一同炼器呢？」 「那我宁可——」 「真人！真人！」 忽然，炼器坊的杂役大叫着跑来，打断两人对话。 「做什么慌慌张张？」赵真人不悦。 「可是真人，不好了，过炉的熔道堵了！」 熔道是熔浆流动的通道，从天而降的熔浆在天火池中积聚，又顺着九大熔道流向万火域各方，途中，大熔道分作中熔道，中熔道又分出小熔道，大小熔道细密交织，供万火谷的器修们取火炼器之用。 不过熔浆是天火，内中并无杂质，不该出现熔道堵塞的问题才是。 赵真人和好友对视一眼，只觉事有蹊跷，对杂役吩咐道：「你先下去，我过去看看。」 大鬍子修士：「我与你同去！」 事情紧急，两人不多耽搁，立刻动身来到熔道堵塞处，见那红至发白的熔浆中果然漂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件。 赵真人手捏法诀，凌空将其移出熔道，放于平地，才发现那是一块形状颇不规则的黑色石头。 「石头？哪里来的？」 「什么材质？为何能遇熔浆而不融？」 两人围着石头打量半天，以多年炼器师的经验，竟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如先搬去——」 赵真人话未说完，那石头忽地发出一阵刺眼白光，一股吸力随之而来，紧接着是天旋地转。 「什——」 「啊——」 两人堪堪惨叫一声，便双双给吸力带走，消失在原地。 再睁开眼时，已换了一处空间。 眼下是一处熔浆形成的巨大空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是滚烫炽热的熔浆，赵真人与大鬍子两人脚下各踩一圆台，勉强站立，彼此间隔着的熔浆如大河般奔流不息。 「随身法器都不见了。」 第240页 「储物袋也没了。」 两人检查自身情况，正自惊慌，两道白光接连闪过，两个人影凭空出现，落在了另外两个方位的圆台上。 「老徐？老郑？」 「你们怎么也来了？」 新来的两人一长眉一方脸，正是赵真人的另外两位好友：徐真人和郑真人。 四位器修好友站在熔浆池中，顶着热气一番交流，才得知徐、郑两人也分别因为一块奇石被吸进了此处。 「那石头是什么？」 「这里是哪儿？」 「这些熔浆……我们似乎仍身处万火域内？」 「我可不知万火域有这种地方！」 四人一通讨论，百十种疑惑、千万个问题，最终仍是化为一条。 「咱们……如何出去？」 此地到处熔浆，别说他们器修离了法器不会飞，便是会飞也飞不出，毕竟灼日生成的熔浆可不是普通灵火，哪怕常年生活在万火域的器修也只是藉助炉具炼器，万不敢直接碰触。 而就在四人发愁之际，半空忽地一闪，一道火红现身了。 「那是……」 「灼日？」 「不，不对。」 「不是灼日。」 是一个类似灼日的大火球。似有灵智一般，在高空盘旋来去，嘻嘻笑着。 大鬍子脾气最为火爆，心中存不住事，直接开问：「你是什么东西？是你把我们抓——啊！」 熔浆池激盪，一道熔浆翻射而出，擦着他的身体掠了过去，差点把鬍子都烧掉，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圆台上，其他三人也惊唿出声。 与此同时，火球说话了，那声音冰冷无情，如同宣判： 「违反规则者，死！」 「拒绝试炼者，死！」 「试炼失败者，死！」 …… 一连串的「死」字。 「你们有三次机会，完成试炼者，生！」 「试炼……」 四修士互相看了眼，修为最高的赵真人主动站出：「什么试炼？这里又是哪？」 「嘻嘻、嘻嘻……」 火球闪了闪，重新嬉笑起来：「你问这里是哪？」 它边说边以极高的速度在四人身边飞动，整个空间都因此迴荡起那令人胆寒的声响：「这里啊，是万火域的禁地——」 「生死炼器场！」 第65章 新法器 「咦？怎么搞的……」 一处昏暗空间，器修元乐盘膝地上，手中摆弄着联络法器，眉头却是紧锁：「好奇怪，怎么没有回话了？」 刚刚，他正使用法器向师父汇报自己的考验进度，聊着聊着，那头忽然没了回音，元乐之后连发的数条信息也仿若石沉大海。 「也许有事吧。」元乐心想，他师父赵真人是万火谷有名的炼器大师，事务繁忙，突发急事也不稀奇，倒是他自己—— 他环顾四周，死寂无人，发愁自语：「塔灵说让我等一等，但要等什么，又该等到什么时候？」 他之所以等在此处，还要说回不久前，那时他还在努力做着通天塔的炼器考验，任务是以炼器方式「消除」一个山洞内的壁画——每幅壁画预设有不同场景，反映出不同的炼器需求。 那些炼器题目颇不简单，尽管有师父赵真人远程指点，元乐也是废了好大一番脑筋，几乎日以继夜、不眠不息，才完成一幅又一幅壁画难题，直到最后…… 当他炼制出符合最后一幅画要求的法器，并将其嵌入墙体，壁画消失的同时，整个山洞都震颤起来。 天摇地动、碎石翻滚，轰隆声中，石墙裂开一条窄缝，延伸出一条仅容一人行走的通道。 元乐探头观察数息，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前行数十步后，便来到此刻身处的昏暗空间。接着，塔灵声音在半空响起，说是考验尚未结束，让他等一等。 「等一等、等一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元乐无聊托腮，之前有师父陪他聊天探讨炼器心得，尚不觉难熬，现在师父不回话，他真有点等不下—— 不远处，传送光芒倏然亮起，元乐托腮的手一顿，见那白光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褐衣修士的身影。 是其他完成炼器考验的修士吗？元乐打量来人，如此心想。 殊不知来人打量他时心头也闪过类似疑问：是其他完成阵法考验的修士吗？ 原来那褐衣修士不是别人，正是千机谷阵修苏以灏。 苏以灏这几天因蒋泊文引荐，一直在研究通天塔的「骨」考验，他日以继夜、不眠不息，描摹了一个又一个阵法，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难关……直到第299关完成，他刚听见塔灵说了一句第300关另在他处，就被白光捲入了传送阵中。 再睁开眼，看见的便是百无聊赖的元乐，苏以灏自然将元乐也当做了参加阵法考验的人。 这两人一坐一站，却俱是满头雾水，他们互相打量片刻，正要张口询问对方情况，空间异变陡生。 一座双人合抱粗的圆台拔地而起，远远望去，台面凹凸不平，似有玄机。 待两人小心凑近，仔细一瞧，却是同时「咦」了一声。 苏以灏惊讶，是因为他见那台面有十数条刻痕纵横交错，走向繁复而玄妙，显是一组阵法，而且是他近些时日研究的那种「骨」考验阵法。唯独令他不解的，是阵中镶嵌了好些奇怪物件，有长条形、有圆形…… 第241页 元乐惊讶，是因为他发现石台上镶嵌着许多「灵阻」、「灵容」等物，都是他近些时日在炼器考验中习到的法器。唯独令他不解的，是法器四周刻着许多凹痕，不仅走向复杂，还隐隐有灵力在其间流动。 「那些物件是什么，为何嵌在阵法内？」 「那些刻痕是什么，为何刻在法器旁？」 两人沉思片刻，同时出声，又倏尔望向对方。 「法器？」 「阵法？」 「你不是阵修？」 「你不是器修？」 至此，互有误会的两人才觉察出不对，坐下来将各自情况好好交流了一番。 「原来『皮』考验是为器修所设。」 「原来炼器考验外还有一个阵法考验。」 两人都多有感慨，只是此时此刻，并不是交流考验心得的好时机，仍有一个重要问题摆在两人眼前。 「我们一个阵修一个器修，参加考验也不相同，为什么被凑在一处呢？」元乐不解。 「或许是……」苏以灏凝望圆台上的阵法，却有所感，「或许是因为这个考验需要我们两人共同完成。」 其实，早在苏以灏第一次接触新阵法时，就有一个困惑，新阵法以各种「门」阵法为基础，变化无穷，形式万千，却始终没讲过最基础的「门」阵法该如何实现。传统的布阵方式不行，苏以灏尝试过，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现在看来，是因为缺东西。」 「苏道友你的意思是，那什么门阵法是用我学到的这些新法器布下的？」元乐悟性也不差，立即心领神会，感嘆连连，「难怪、难怪！」 难怪他在学习法器炼制时始终有种一盘散沙的感觉，光知道每样法器的效果，却想不透能用它们组合成什么。 却原来它们是用作布阵的！ 只不过，虽然搞清楚了两人考验的联繫，元乐依然看不太懂圆台上的布置：「所以这一关是让我们做什么呢？」 「应该是修復阵法。」苏以灏道。 圆台上是一个结合了阵道和器道的新阵法，但并不完整。 「看到那个没，」苏以灏手指石台边缘一个白色方盒，「灵力自此流出，经由阵纹引导，流过元道友你说的那些新法器，产生不同变化后，本该流入中心的黑色方盒，可是这里、这里，还有那里……」 他一连指了数处，有的地方阵纹断裂，有的地方法器缺失。 「我明白了，这一关的意图是由你修补阵纹，由我炼制法器填补空缺，咱们一同将阵法修好，使灵力得以顺利从白盒流入黑盒，对不对？」元乐恍然大悟，「那咱们还等什么，快开始吧，我先——」 「等一下，先不要急！」 元乐被苏以灏伸手拦住，见对方脸色凝重，似乎不太对劲，忐忑问道：「怎、怎么，我理解的不对吗？」 「对是对，但……」苏以灏以手作笔，凭空描摹阵法走势，「元道友请看，这圆台所刻阵法其实有两个。」 元乐：「两、两个？」 「对，两个阵法，两种灵力走向。」苏以灏指着黑盒侧面，那里有一黑一白两个凹陷，「一个流入黑点，一个流入白点，我在考虑，咱们该选择修复流入哪个点的阵法。」 「选？为什么要选？」元乐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元道友你再看这儿！」苏以灏指向黑盒的盒面，上面刻着一些弯曲环绕的纹路。 「那又是什么？」 「符纹。」 「符？什么符？」 「炎爆符。」 「炎、炎、炎……」元乐后退一步，瞪圆了眼，「是我知道的那个炎爆符吗？为什么刻在这儿？」 「所以我才犹豫。」苏以灏面容严肃，「以我对通天塔试炼风格的理解，这意思显然是，如果我们选错，炎爆符会立刻炸掉。」 元乐：「……」 元乐：「！！！」 什么？选错就会炸？元乐心神俱震，这是什么恐怖考验啊！ 眼见苏以灏向阵法伸出了手，元乐心都要跳出来：「且慢，苏道友！兹事体大，我看咱们还是慢——」 「滴、滴、滴……」 黑盒忽地响起滴滴声，同时亮起红光，一行数字不停闪动。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滴声响一下，数字减一个。 「这、这又是什么？」元乐感觉短短数息，他已经心力憔悴。 「以我对通天塔试炼风格的理解，这是让咱们快做决定，否则倒数结束，炎爆符还是会炸。」 元乐：「……」 您能不能别理解了，再理解下去真没活路了！ 元乐欲哭无泪，苏以灏却是镇定分工道：「元道友，请你把缺少的法器炼制出来，我来修补破损阵纹。」 炼制法器倒不难，残阵中也只有两处空缺凹槽而已，但问题是他们该选择哪个阵法来修復。 「黑的、白的、黑的、白的……」 使用之前在山洞中的模拟炼器方法，元乐快速捏出两个法器，交给苏以灏，此时倒数已来到了「二十」，滴声似乎也越发急促起来。 「黑的、白的……苏道友，我们选黑的还是白的啊？」 「选黑色吧？」 十六、十五…… 「要不白色？」 十三、十二…… 「不不，还是黑色？」 第242页 十、九…… 「啊啊啊！怎么办！」 紧张气氛压得元乐简直要疯，眼见倒数逼近零：「苏道友你快动手啊，哪个都好，随便选一个吧！」 「好，那我就随便选了。」 倒数三秒，苏以灏手快出残影，选定一个阵法，将缺失的法器嵌入，又凝灵力于指尖，刻画断续阵纹，补全阵法。 迴路瞬间畅通，莹白如玉的灵力闪着暖光，自白盒流出，经过阵纹流向黑盒。 黑色光点亮起，倒数停下，险险留在了「一」的位置。 「停、停了……」元乐长舒口气，「咱们成功了？所以黑色是对——」 「滴、滴滴、滴滴滴！」 倏然，红光復亮，滴声再起，急促得连成一条线。 苏以灏：「嗯，看来，白色才是生路。」 元乐：「……」 不是，你还有功夫说这些，快跑吧，炎爆符要炸了啊！ 可惜没时间逃跑，在元乐放大的瞳孔中，倒数直接从一跳到零。 「砰！」 一声巨响。 「啊！」 一道惨叫。 好半晌。 「元道友……」苏以灏望向抱头倒地、不断翻滚的元乐，「你干什么呢？」 「不、不是炎爆符炸了吗？」元乐愣愣地放下护着脸的手，惊魂未定，「我、我没事？」 「又不是真炸。」苏以灏眼神复杂，「元道友难道不知，通天塔的试炼都是假的，不会死人，也不伤人吗？」 元乐：「……」 他哪里知道！ 自进塔以来，他接触过的试炼满打满算也就器灵排位赛和炼器考验两个。 元乐慢吞吞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回石台，脸上表情慾哭无泪。 今天才知道，通天塔的试炼，原来都是这么刺激的吗？ * 万火谷未知空间，还有一场更刺激的试炼在进行。 「生死试炼场，不通过就得死？」 「真的假的？」 「还说这里是禁地，我在万火域生活近百年，没听说有禁地啊。」 「但炙热之感不会差，周围这些熔浆也确是灼日所生的天火不假。」 四位炼器大师惊疑不定，议论纷纷，直到那半空中的火球又发话了。 「我说四位聊好了没？是不是有很多疑问，没关系，我呢，一个也不会回答！」 四器修：「……你！」 「嘻嘻，你什么你，你们有选择吗？」 那火球话虽气人，理却不差，如今四人身在熔浆池内，随身法器尽数不见，上不能飞，下不能游，又没有剑修那般的战斗力，与砧板上的鱼肉并无两样，只能任听安排。 「生死试炼场开启，首先——」 火球一声令下，熔浆「哗啦啦」翻涌起来，四人所站圆台前方十数丈外，一座巨大圆台自火池中升起，其上堆满黄的、绿的、红的、粉的…… 「是晶珀！」大鬍子修士眼尖认出。 晶珀是一种极常见的炼器材料，质地晶莹，颜色绚丽，但强度不高，故多用于法器的装饰部分。 「限时一刻钟。」 火球高声宣布，同时一个白色水汽幻化出的燃香于半空浮出。 「炼制长明灯罩，形状、颜色不限。」 水汽组成了灯罩样的图案。 「数量五百……」 「五百？」 「一刻钟？！」 「怎么可能！」 听得此处，四修士譁然。 长明灯是一种品级较低的日用法器，炼制方法不复杂，单炼灯罩将更加简单，可尽管如此，一刻钟五百灯罩，依然超出了四人想像。 ——万火谷器修讲究慢工出细活，一件普通法器都得几天，如四人这般炼器大师，平日所炼都是高阶法器，一件往往长达数年。 「不可能，做不到！」大鬍子修士断言。 郑真人和徐真人对视一眼，同样摇头皱眉。 倒是赵真人沉吟数秒：「也未必不可能。」 毕竟他们有四人，分摊一下，每人一刻钟一百二十五个，数量骤减，再者说：「它只要灯罩，我们便直接取晶珀入炉烧化，再用灵力疏导塑形即可。」 事实证明，赵真人的分析没有错，光炼灯罩是容易很多： 计时开始，四人立刻行动起来，跑上大圆台，搬晶珀、开器炉、催灵力…… 待一刻钟计时结束，四人共炼制六百多灯罩，远超标准完成任务。 「你说的试炼我们完成了，现在能放我们走了吧？」大鬍子修士迫不及待问。 「走？」火球绕着堆成小山的灯罩转一圈，灯罩全部消失，圆台又恢復成堆满材料的最初状态，「这才哪到哪，接下来，一刻钟五百灯罩，要求形状必须是——」 「什么？还有？」大鬍子修士粗声抗议，「有完没完？」 一道熔浆如箭，窜出火池，在大鬍子修士胸前数寸悬停住，似乎主人一声令下便要穿心而过。 「拒绝试炼者，死！」火球阴测测问，「怎么？你想死？」 气浪灼热，空间像是都被烧到扭曲。 「我……」 「他说笑呢，」赵真人赶忙拉住好友，「我们做。」 他却不知这一做可就没完了，任务那是一个接一个。 分颜色、分形状、分大小……光是炼制灯罩，就变着法的要求，简直要炼出花来。 第243页 炼完灯罩后，又是限时一刻钟炼制灯座，依然先只限定数量，接着规定形状、大小、颜色…… 一场又一场，一炉又一炉，哪怕四人修士之身，也有些撑不住。 「好。」终于，火球口中出现了布置任务以外的话，「可以了。」 可以了……是放过他们的意思吗？ 四人眼中迸射出希望，却又被火球的下一句话浇灭。 「准备阶段结束，你们抓紧时间休息，恢復一下灵力，真正的试炼马上开始。」 「什么？」 「真正的试炼？」 敢情方才那些不是试炼？那是什么？是消遣他们么？ 四人又惊又怒，那火球却多解释一句都没有，将他们晾在原地，左飘一下、右晃一圈，自顾玩了起来，等四人调息数个周天，灵力恢復大半，心情也趋于平静后，才又回到半空，轻飘飘扔下第二个惊天讯息。 「正式试炼目标非常简单：限时一刻钟，炼制长明灯三百盏。」 一刻钟，三百盏，非常简单？ 四人表情扭曲，简直想吐血。 别看经过前面那些准备任务，四人手法越加纯熟，炼器速度也越来越快，一刻钟八百灯罩、四百灯座不在话下，可单炼灯罩、灯座是一回事，完整炼制一盏长明灯又是另一回事。 长明灯的炼制方法有两步：第一步黑铁砂入炉，锤鍊制成灯座；第二步晶珀入炉，融塑为灯罩。 尤其第二步，必须依据灯座调整灯罩的大小和样式，是真正的慢工细活。 之前他们或单炼灯罩，或单炼灯座，都不涉及两者搭配，自是少了第二步的这些麻烦，而现在…… 「停！时间到！」 第一次挑战失败。 「六十盏，才六十盏。」火球啧啧评价，「也太慢了吧，真是白让你们休息半天。」 「还不是因为你故意把材料放在不同地方。」大鬍子修士小声抱怨。 他指的是做灯罩的晶珀和做灯座的黑铁砂，被分别堆放在了两个不同圆台上，两大圆台间又隔着四人站立的小圆台。 换句话说，这一次四人再不能像之前一样，跑上一处圆台就地坐着炼器，他们必须跑动起来——先炼灯座，炼完后一通狂奔，经由四条小路回到小圆台，再跑到另一侧堆放晶珀的大圆台，给灯座加上灯罩。 可以说，一盏长明灯炼出，大半时间都消耗在了路上。 「这样下去不行。」第二次挑战开始前，徐真人说，「路上太费时间，哪怕咱们跑得再快，也做不到一刻钟三百盏。」 「可它又不许咱们移动材料。」大鬍子发愁。 「是啊。」郑真人同样愁到不行，一转头，却发现赵真人有些过于沉默，「老赵，你想什么呢？」 「我？我在想一件事。」赵真人环视一圈，「之前几次任务，真的只是戏耍咱们吗？」 「不然呢？」大鬍子修士没好气，「你看那火球笑的模样儿。」 「它是挺气人，但它的一句话也让我挺在意。」赵真人道，「它说之前都是准备阶段。准备……是什么意思呢？」 「是让咱们熟悉长明灯炼制，做好准备的意思？」徐真人一捋长眉，「不得不说，做完那几次任务，咱们的炼器速度确有提高。」 这样倒也说得通，但赵真人总觉得不止如此，因为在当前这样材料分放的情况下，再怎么提高炼器速度也是惘然。 再说，如果单纯为练手速，让他们直接炼制长明灯不就行了，为何要将灯罩、灯座分开。 咦？分开？ 赵真人倏然一顿：「对啊，分开！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你明白什么了？」 「把法器分开！」赵真人道。 按习惯，他们器修炼器时，总是先将一件法器炼好，再去炼另一件新的：「可如果我们先一气炼完三百个灯座，带到堆放晶珀的圆台后，再一个个补上灯罩，如此一来——」 「咱们就不用每炼一盏长明灯跑动一次了！」郑真人激动补充。 「这将极大缩短浪费在中途的时间！」徐真人恍然。 「这主意好，这主意好！」大鬍子修士也拍手称赞，「还得是你啊，老赵，我们怎么想不到呢？」 赵真人笑而不语，这主意是好，办起来也简单，只是若非有那些准备任务，便是他也极难想到。毕竟千百年来，器修炼器都是一件一件打磨，哪听说过先把一部分做几百件，再一起补上后半部分的？ 不论如何，因为这个可行良策，四人尽扫颓靡，立即着手第二次尝试。 只可惜—— 「很遗憾，你们四人加起来共炼出长明灯两百盏，依然失败。」 「怎么会这样！」 「又失败……」 「这一次真的是该做的都做了。」 「三百盏是不可能完成的。」 刚想出一个好办法，紧接着便成泡影，四人都有些心灰意冷，斗志低靡。 便在此时，那火球忽然笑了起来。 「没办法了？想放弃了？」它飞到高空，「别担心，我可以帮你们……」 说话间熔浆翻涌，池面如沸，一股滔天巨浪裹挟着热气，狠狠拍向四人。 「老郑！」 「郑兄！」 那方脸修士给熔浆巨浪一口吞掉，声都没吭一下，已然尸骨无存。 第244页 「啊啊啊！我和你拼了！」 大鬍子情绪激动，若非赵、徐二人拉住，几乎跌进熔浆池内。 「喊什么喊，我可是好心帮你们振作，看到没——」火球咯咯笑道，「试炼失败的下场，怎么样，还丧气吗？提醒你们，只剩最后一次机会，失败了，你们都得找他作伴。」 「冷静，冷静！」 「我怎么冷静？它就是故意要我们死。」大鬍子冷笑，「三次机会？可笑，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试炼，给三百次机会又如何？」 「不，一定有办法的，让我想想，相信一定有办法。」赵真人说。 「还能有什么办法？」徐真人摇摇头，「四人尚且不行，如今仅剩咱们三个，更……唉，分开炼的法子也——」 「如果不仅是把法器分开呢？」 都说急中生智，赵真人急到深处，脑中果真浮现出一个新想法：「如果不止把灯座和灯罩分开，也把咱们三人分开呢？」 徐真人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三百盏长明灯，咱们三人合力炼！」 他们虽然都是经验丰富的炼器师，但炼起器来也是各有侧重，拿长明灯来说，大鬍子擅炼灯罩，徐、赵两人则擅长灯座。 「胡老弟一人炼制三百灯罩，灯座稍复杂，老徐你和我各炼一百五十个，等两样全部炼成，咱们再装为一体——炼制时便在灯座和灯罩上各做一个卡口，接上就完事，也省却了炉内调整熔接的时间。」 「不错、不错。」徐真人眼睛一亮，「反正它只说要三百盏长明灯，没要求精美、牢固，咱们也没必要每一盏都细细调整，就这么——」 「不行！我不同意！」大鬍子修士却道，「把法器分开也罢了，但与他人合炼一件法器，我、我……」 「胡老弟，我知道你一向不喜与他人一同炼器，可是——」赵真人嘆息一声，「想想枉死的郑兄，你难道希望咱们三个也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 望着滚滚熔浆，大鬍子神情怔忪，郑真人的死犹在眼前，危机时刻哪里还容他挑剔。 「好！」终是一咬牙，答应下来。 就这样，三人达成一致，材料復位，燃香升起，最后一次挑战正式开始。 「我们能行，这次我们一定能行！」徐真人健步如飞跑到炼器炉旁，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开始炼制灯座。 赵真人的炼器炉就在不远，他听见徐真人的念叨，神情却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一次，真的能行吗？ 不是对新炼器方法信心不足，是他潜意识里莫名有股隐忧，说不上来具体原因，就是觉得他好像遗漏了点什么…… 漏了什么呢？ 分解炼器步骤、按各自擅长分工、最后共同组装，一切安排都很妥当，也非常契合准备任务的启发—— 等一下，准备任务的启发？ 赵真人脑中闪过什么，却又如何也抓不住。 而因为这些胡思乱想，他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不少，在他还在忙时，徐真人已炼好一百五十个灯座，掐着法诀，一股脑往另一处圆台搬去。 「不行，不能再想了。」赵真人收拢心神，「时间不多，我也必须抓紧……一百四十六、一百四十七……一百四十九、一百五——」 「不对……怎么会……」 「你没……吗？」 吵闹声隐隐从熔浆池另一侧传来，赵真人一惊，差点运气出岔，好不容易压下乱窜的灵力，起身回头，发现是胡、徐二人。 两人各拿着一组灯座和灯罩，在试图安装，却好像哪里出了问题，如何也合不上，急得耳赤面红。 熔浆唿啸，赵真人听不大清两人的话，但那一瞬间，望着两人动作，赵真人灵光乍现，勐然想起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 他只注意到准备阶段安排他们分别炼制灯座与灯罩，却忘了那些任务更安排他们分不同大小、样式、颜色来炼。 规定为何如此之细？ 不是火球在故意刁难，其实是在暗示一件事：确保契合而统一的尺寸，才是多人炼器法最需要注意的一点！ 而他们光顾着分工，完全忘了尺寸的事，空炼出一堆不匹配的灯罩、灯座，却安装不上。 至此，赵真人彻底想明白了，却也晚了。 「时间到！」 「哎呀，你们又失败了呢。」火球嘻嘻笑着，扬起一道熔浆巨浪。 空间在崩塌，剧烈震盪中，炽热熔浆兜头砸下，将三人吞没。 赵真人眼前血红一片，最后的声音是来自那神秘火球的一句话。 「七……面。」 七面？ 什么是七面？ …… 「啊啊啊，好热、好烫！」 「我要融化了，啊——啊？我没死成吗？」 大鬍子修士停下扑腾，发现熔浆淋身，自己竟毫髮无损。 四周是一片偏僻谷地，而他附近—— 「老郑？是你吗？你也没死？老郑！」 「没死、没死，别喊啦，我没死。」方脸老道笑呵呵，「就是差点吓个半死。」 「之前是怎么回事？」徐真人同样惊魂不定。 「幻境吧。」赵真人猜说，「真是没想到，在万火谷里也能遇见幻境。」 「是因为黑色石头？」 「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生死炼器场又是什么？」 第245页 四人一通研究，除知道他们仍身在万火谷外，一无所获。 「得了，要我说，咱们都别再瞎想，就当做一场噩梦得了。」大鬍子修士道，「反正那晦气地方已经消失，不会再出——」 「哗啦啦！」 天上忽然出现一个圆洞，数不清的灯罩、灯座、长明灯从洞内落下，堆成一座小山。 四人：「……」 「它、它不是消失了吗？」大鬍子咽了咽口水。 此时此刻，赵真人恍然想起被熔浆吞没前听见的两个字。 七面…… 是「期面」吧！ 期待与你们再次见面。 想及此处，赵真人眼前一黑。 这个噩梦，看来还没完！ …… 数日后。 「蒋道友、苏道友，两位以前来过万火域吗？」 一进万火域，元乐就主动尽起地主之谊，给蒋泊文和苏以灏做起指引。 「苏师弟没来过，我的话——」蒋泊文笑说，「几年前，我曾来过一次，还想在这儿开间分店，可惜未能成行。」 他摇动扇子，打量眼前喧嚷的法器集市：「元道友，不是我说，你们万火谷实在是过于排外了。」 「倒也不是排外。」元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蒋道友多包涵，万火谷器修众多，各大法器集市的铺面又紧张，光供给本宗器修开店都不够，自然不会考虑外来修士。」 「如此说来，这集市内的各家商铺都是万火谷修士开的？」苏以灏好奇问。 「不是万火谷的修士本人，也是家人或好友。」元乐道，「说来我师父在这条街上也有一家店，像我平日炼制的法器都会在店内寄售。」 「赵真人的店？」蒋泊文恭维道，「想必生意红火、客似云集。」 「其实真不是。」元乐却说。 像他师父这般身份的炼器大师，所炼的都是高阶法器，几年也难出一件，炼出来直接送去拍卖，而店中卖的都是徒弟们练手的作品，客人当然不会太多。 「你们看，那便是我师父的店。」三人转过一个街角，「人是不是不太——」 元乐抬起的手僵在空中，却见尽头那间高门宽匾的铺子前人头攒动，犹如塞海挨山。 「发、发生了什么？」 元乐满眼震惊，他长这么大都没见师父的店铺如此热闹，当下也顾不得蒋、苏两人，快走几步，艰难挤进店中。 「客人！」小伙计应该是新僱佣的，并不认识元乐，只当他是普通客人，「您也是来买那些法器的？」 那些法器是哪些法器？ 元乐满头雾水，被带到一处柜檯前，伙计顺手一指：「客人请看，四大真人联手炼制的法器在这里。」 元乐：「……」 什么？四大真人联手炼制法器？ 元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先不说他师父为研究新法器已多年没亲自出手，就说这物件—— 「镜子？四大真人联手炼制的法器是一面镜子？」 「当然不是。」 他就说嘛，元乐大松口气，以自家师父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 伙计振臂一挥：「是这整个柜檯的所有物件。」 元乐：「……」 他僵硬地望向柜檯，但见雕花镜、长明灯、无孔锁、紫云盒……其内摆放的无不是日常法器，有些品阶低到甚至凡人都能使用。 「你说这些、这些都是……四大真人炼制了这么多法器？」 「哪能啊。」 元乐再次松了口气，他就说嘛，他师父哪有时间炼制这么多低阶法器，一定是伙计搞错—— 「四大真人出手，哪能只炼这么多啊，后院还堆着几仓库呢。」 元乐：「……」 「诶？客人、客人？你怎么了？你翻那万年历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他要看看自己这一走是不是已经过了几十年！ …… 「啊，见面了，蒋泊文他们和那四个器修见面了……那个姓赵的器修和他徒弟解释说，炼制那么多法器是因为他们在尝试一种很新的炼器方式，啧啧，这些器修，把那些法器毁掉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了，非要卖，还说什么是尊重法器……诶？他徒弟信了，他那徒弟真信了，哈哈，那个叫元乐的小器修真的很好骗呢……」 万火谷上空，羊小球如同最尽职的监控镜头，向陆垣汇报着蒋泊文一行与四位炼器大师的见面情况。 「蒋泊文说起了苏以灏和元乐在考验里得到秘籍的事……」 「他提出参照秘籍合作炼制掌塔……」 「那四个器修同意了，他们还做了详细安排。」 「外壳、前屏、主板等让低阶器修炼制，中心阵法由他们和苏以灏来做……」 「哈哈哈，分工好熟练，生死炼器场里的任务没白做……」 直到双方谈话结束，羊小球才结束监控，问陆垣：「哥哥，现在合作也成了，那四个修士的每晚噩梦还继续吗？」 「再继续几天。」陆垣沉吟道，总不能蒋泊文一来试炼就停，这因果关系也太明显了。 「好耶！」羊小球欢唿，「又有的玩了，今晚让他们炼什么好呢？阿文，走，跟我去他们的仓库转转，挑些材料，这次选个难度大一点的……」 扮演火球主持人的羊小球去做准备了，陆垣则转头对敖仓道：「咱们也走吧。」 第246页 「走？去哪？」 「回秘境，你不会以为促成他们达成合作，就没事了吧？」 「啊？难、难道不是吗？」敖仓小声说。 「等法器炼制出来，重头戏才要开始呢。」 游戏在不同平台间的移植不仅是技术上的，更是玩法上的。因此，光炼出移动端设备还不够，为让通天塔的修士玩家适应手游，有必要做一个过渡。 「算一算，器灵排位赛也有些日子。」陆策划道，「是该用一场盛大活动做收尾了。」 …… 又过数日。 蒋泊文拿到了新鲜出炉的法器样品，是一个扁长形、手掌大小的法器，与其说像掌塔，不如说像身份牌。 「我们可是完全按图样炼制。」大鬍子修士冷哼。 「胡前辈误会，我的意思不是您炼制有错。」蒋泊文连忙解释，他就是纳闷如何使用。 仿照掌塔的使用方式灌注灵力，新法器屏幕亮起，先是现出一个微缩小塔的图案，接着却再无反应了。 「阵法由我亲自刻画，绝无问题。」苏以灏道，只是那阵法极其复杂，他也只能照猫画虎地完成，研究透彻尚需时间，所以也不清楚明明一切按图纸炼制，为何新法器使用不了。 不过—— 「我有一个猜测。」苏以灏道，「塔灵曾说通天塔的考验有『魂』、『骨』、『皮』三个，我和元道友分别通过了『骨』、『皮』两样，所得法器有形而无用，蒋师兄你觉得，会不会是我们没通过『魂』考验的原因？」 蒋泊文一愣。 对啊，人而无魂，可不是一具空壳吗？与新法器此时的状态何其相似。 「魂考验。」 说来他差点忘了，塔灵说过在有人通过「骨」考验和「皮」考验后，「魂」考验自会开启，可至今也没个消息，是应该问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问『魂』考验？」 通天塔内，塔灵听完蒋泊文的问话，道：「抱歉，不能开启。」 「为什么？你不是说只要有人通过『骨』考验和『皮』考验就——」 「可是苏小友和元小友并未通过啊。」 「你说什么？」蒋泊文迷惑了，「他们已经拿到传承中的掌塔图纸，你跟我说他们没通过考验？」 「小友莫急！」塔灵慢悠悠道，「拿到图纸不过是考验一环，因为最终考验是炼出法器并获得认可。」 「你的意思是说……」蒋泊文有些明白了，「等炼成新法器并获得认可，他们才算真正通过考验，『魂』考验也才会开启？」 「是的。」 新法器已然炼成，但认可：「怎么获得？」 「自然是修士们使用法器后认可啊。」塔灵道，「是不是简单得很？」 是简单得很，然而： 蒋泊文：「现在法器无『魂』，你让他们怎么用？」 塔灵：「等『魂』考验开启就能用。」 蒋泊文：「那如何开启『魂』考验呢？」 塔灵：「让修士们使用法器并认可。」 蒋泊文：「……」 这一刻，蒋泊文深深体会到了器灵和人的交流困难：「不能变通一下吗？你自己没发现事情僵在这儿了吗？」 「这……」 塔灵似乎也陷入了深深的纠结，沉默半晌，终于语气为难道：「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在『魂』考验开启、你们能自己为法器赋『魂』前，先把通天塔的试炼载入到你的法器中使用，蒋小友能接受吗？」 那不是和掌塔一样？也可以啊。 「能把掌塔里的试炼都放进来吗？」 「恐怕不能，因为你的法器品阶还不够。」 「好吧，那通天塔的其他试炼……」 「不能，也不够。」 蒋泊文：「……」 不是，既然都不能，那你说个什么劲儿啊！ 他甚至有点觉得这塔灵是在耍自己。 「现在的试炼都不行，但不代表将来的不行。」塔灵终于说了句实在的。 「将来？什么意思？」 「蒋小友知道塔内最近的器灵排位赛吧？这场比赛即将接近尾声，会有一场活动，届时可以放在你的法器里。」 活动？蒋泊文回忆着上一次排位赛的安排情况：「你说的活动，是指排位赛后的巅峰赛吗？」 「不，这一次在巅峰赛开始前，另有一场活动。」 塔灵话音落下，石屏一亮。 蒋泊文转头望去，眉头微蹙。 却见屏幕上浮现出一行大字，单独看每一个都不生僻，合起来却是那样令人困惑、不解其意，正是： 「器灵一零一。」 第66章 特别活动 【道友们，又到了三日一次的器灵榜出榜日，各位道友战绩如何？】 【不错，估计至少前进三位。】 【应该能进前五十名。】 【我们炼器坊这一次表现有点差，也就三十多。】 【三十多还有点差？道友你是想气死我们吗？】 【对啊，自从同坊的几个丹修去了炼丹大会，我们炼器坊的人手严重不足，排名一直在掉，可怜我那器灵仔仔，只能住漏雨的房子。】 【我们这边也一样，丹修道友们快回来吧，我们不能没有你！】 【我们这边就有点不一样了，排名虽然也没提高几位，但不是因为人手不足，是因为……唉，说来惭愧，是因为对那「旅行爹妈」太沉迷。】 第247页 【我也是！】 【我们炼器坊的几个也是！】 【不是，你们又没去炼丹大会，人也没离开六合域，搞什么旅行爹妈？】 【不离开六合域就不算旅行吗？我就在六合域里面旅行不成？】 【就是，你管我们在哪，符合开启条件的十万步不就行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十万步真够累人，害我绕六合域跑了小半圈。】 【那算什么，我绕六合城跑了二十五圈！】 【呵，我绕城东那片林子跑了八百圈！】 【我、我绕床跑了两万圈。】 【……】 【……】 【上面那位道友，实在不喜欢出门咱换个其他试炼，通天塔的选择那么多，倒也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 近些时日，每每临近器灵榜新排名发布之时，留影壁上都热闹至极，修士玩家们论地谈天，往往聊着聊着就扯远了话题。 这一次亦然，只是正当大家就「旅行爹妈」的话题展开，又要聊远时，一条新留言吸引了众人。 【诸位、诸位！别聊了，都听说了没，今天排名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什么意思？什么最后一次？】 【意思就是，器灵排位赛今天结束！】 【啊？那我们圆月刀岂不是再也没有提升名次的机会了？】 【不要啊，我攒了一堆材料，还想下次沖一冲。】 【我们坊那几个离开的丹修也千叮咛万嘱咐，说等他们回来再战，怎么突然就结束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条小道消息让习惯了三日一排位的修士玩家们措手不及，后悔嘆息有之，不可置信有之，将信将疑亦有之。 【真的假的，我不相信。】 【但如果是真的，这次排行可就是最终排名！】 「最终」二字总是带着不一样的意味，一时间，器灵榜的关注度再创新高。临近子时夜半，塔内仍灯火通明，众人紧盯石屏，都想看看这最终排名。 【快了、快了！】 【时间快到了，马上出结果。】 【最终谁是第一？】 【我们能排几位？】 【三、二、一！】 【……诶？】 【诶？！】 【这、这什么？】 当时间真的到来，望着排行榜发生的变化，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解和吃惊。 原本器灵榜是一个展示榜，按排名次序展示每一个器灵在小屋内的生活情况，小屋下方数字代表排位。每次更新榜时，先是排位数字变化，紧接着小屋及内部装饰也会根据排位升降，变华丽或变破旧，然而现在—— 排名数字通通消失，一众小屋也未发生丝毫改变，反而是器灵们，不论是玩闹的还是休息的，纷纷停下一切活动，仿佛受到某种召唤一般，同一时间站起身来。 他们都半扬起头，像在认真倾听着什么。 「时间到了，我应该去一个地方。」 「必须去那里才行。」 「我一定要抵达那一处，否则……」 一个又一个，全部一百六十八个器灵，头顶都冒出文字泡来。 不一样的语气，不一样的情感，却有着相似的含义——必须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都站起来了？】 【啊，又开始收拾包袱了。】 【瞧这样子，器灵们是要去旅行吗？】 【嗯？莫非事关「旅行爹妈」？】 修士玩家们众说纷纭，各种猜测，直到看见器灵们背上包袱、推开房门，本来只显示小屋内部的画面相应扩展，在众人眼前显露出屋外景象。 屋外不是院落，也不是长街，屋门后方竟然直接是一条长无止境的上山石道！ 同时画面缩小、缩小、再缩小，原本玩家屏幕上仅显示自己支持的器灵，如今随着画面缩小，越来越多器灵被囊括在内。 也是这时，玩家们才发现，一百六十八个器灵的小屋都依一座巨山而建，呈环形分散在山脚。 那山雄伟巍峨，自山脚至山顶，全部为浓云笼罩。而一百六十八条石阶从山脚的器灵小屋门口延伸开，一路蜿蜒而上，没入雾中。 镜头开始向上移动，扫过仰望高山的器灵，扫过白雾翻涌的山体，最终定格在了山顶。 山顶同样被云雾遮蔽，但隐约可见红的、黄的、绿的、灰的……各种色块在云雾遮掩中摇曳，神秘又诡异。 当修士玩家们还在思考山顶藏着什么的时候，石屏变化再起。 一行大字缓缓浮现在山顶之上，正是： 【特别活动：器灵一零一。】 …… 「特别活动，排位赛尾，巅峰赛前……」 木屋洞府，顾姚一字一句，认真阅读活动公告。 【活动时间不限，以第一百零一位器灵成功抵达山巅为止，余者视为落选。】 【山路崎岖，攀行不易，每条登山梯都有七七四十九道关卡，既通往未来，也指向过去。】 【请各位试炼者帮助你们的器灵攀上山顶，成为那闪耀于巅峰的一零一！】 公告很短，满打满算加起来才三句，顾姚从头读过一遍，又从头读了第二遍，仍然有些不解。 看意思是让他们帮助器灵爬山，前一百零一个登顶的器灵入选。但问题是，为何而选？选上后干什么？山顶又有什么？他们又该如何帮助器灵呢？ 第248页 以上种种重要细节，一个都没说！ 【叮、叮、叮叮……】 密集的提示音不断响起，来自和顾姚一起「抚养」千影剑灵的队友们。 【啥意思，有人看懂了么？】 【帮器灵爬山吧。】 【问题是怎么帮？】 【我不管怎么帮，反正一百零一个位置，咱们千影剑必须占一个。】 【那是肯定的，有咱们在，别说比爬山，搬山都不可能输！】 【哈哈哈，这话对，不管来什么试炼，凭咱们几个的实力，都不用怕的。】 众队友自信满满，顾姚也深受鼓舞，正想发句话也表达一下信心，忽然看见一条队友以外的信息，竟是来自师兄蒋泊文的。 顾姚先是一愣，蒋泊文最近特别忙，已经许多天不见人影，怎么今天进塔，还给他发信息？ 点开一看，顾姚更愣： 【顾师弟，你累吗？】 累？他安坐洞府，有什么累的。 【不累啊，怎么了？蒋师兄你有什么事吗？】 消息发出，那头却没回下文。 顾姚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嘀咕：「今天可真够怪的。」 新活动公告怪，蒋师兄的信息更怪。 实在摸不到头脑，顾姚索性也不再多想，将注意力放回活动中。石屏上，在众人讨论的功夫，千影剑灵已经有所行动了。 千影剑灵是一个小少年形象，此时正背着一个绣祥纹的小包袱，一步三跳，顺着台阶往山上走。 凡他所过之处，云雾渐散，山体现出本来模样：石阶、杂草、树林……如同任何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峰。 直到第三十级台阶走过，画面才终于有了变化，一个炼器炉突兀出现，拦在了石道中。 那炼器炉半人高，通体浅灰，是修真界最常见的炼器炉样式，但透过开着的炉盖，隐约可见其内叠影重重，仿佛装着什么东西。 【器灵千影剑遇到初阶炼器炉，须通过淬鍊才可继续上山。】 提示语出现，给出试炼方式。 【器灵入炉淬鍊，如何少得了一个合适的行囊？】 【各位千影剑坊的试炼者，快快行动起来，为你们的器灵准备行囊吧！】 与此同时，器灵身后背着的小包袱旁冒出一个格子，是空的，旁边标註：「可用行囊共一格，需总淬鍊力大于3」。 石屏最下方出现三个格子，里面都不是空的，分别画着一块石头样的图案，一个水滴状图案，以及一个小草图案，分别标註： 「月鸣石，每块淬鍊力4，占一格」； 「紫木液，每滴淬鍊力2，占一格」； 「长叶草，每棵淬鍊力6，占两格」。 指示全部出完，顾姚等人的小群里立刻展开了激烈讨论。 【我理解没错的话，是让我们给器灵装行囊对吧？】 【应该是，把下边的三种材料装进包袱里。】 【也不能随便装，必须满足总淬鍊力大于3。】 【那还不简单，一块月鸣石就够了，有4点淬鍊力。】 【淬鍊力是不是越多越好？那不如选长叶草，有6点！】 【不可、不可，你看上面说一棵长叶草占两格，但行囊总共只有一格，装不下。】 【所以还是得选月鸣石？】 【没错。】 总的来说，虽然介绍给了一大堆，但谜题解答倒是颇为简单，众人简单讨论一番便有了结果。他们一致推举顾姚做代表，动手将月鸣石拖进器灵包袱内。 【哗啦啦……】 装好瞬间，包袱合拢，千影剑灵周身白光一闪，化人身为剑形，一跃进了炼器炉。 火焰蒸腾，千影剑转，一段影像从炉内投射出来。 那是一片昏暗大地，四下空荡，并无人迹。 天地间只有一个巨大的炼器炉，它高于天齐，炉内火焰熊熊，在灼烧着一块金光璀璨的东西。 烈火焚烧之下，那东西由方形变为球形，进而融为一汪金液，最后更是散成无数金色液滴。 「哐当！」 液滴成型瞬间，炉盖被从外部掀开。 同时画面转动，变成一个炉内仰望炉口的视角，只听一阵「哗啦啦」声响，炉口处忽地倾倒下—— 「诶？没了？就没了？」 影像豁然停止，完全没揭示倾倒而下的是什么东西，让聚精会神观看的众人有种没着没落的感觉。 【什么意思啊，大炼器炉是什么？】 【金色东西又是什么？】 【是某种炼器材料？可惜我不是器修，认不出。】 【不，问题是这和千影剑淬鍊有什么关系，你们看到千影剑了吗？】 别说千影剑，连千影剑的影子都没看到。 然而不等众人想明白，这段没头没尾的影像一结束，千影剑灵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山道上，依然背着他的小包袱，依然一步三跳，依然向上攀爬起来。 然后，又过十数个台阶，又是一个炼器炉拦在路中。 【请为器灵装点行囊。】 连谜题类型都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次包袱旁出现两个格子：「可用行囊共两格，需总淬鍊力大于6」。 下方有两格材料，分别是「每块淬鍊力4，占一格」的月鸣石，和「每根淬鍊力3，占一格」的圆木枝。 虽然谜题稍微复杂了一点，但有了上一题经验，大家很快得出两个方案：装一块月鸣石加一根圆木枝，或者装两块月鸣石。 第249页 【选两块月鸣石吧，总淬鍊力8，一块月鸣石加一根圆木枝是7，没有前一种大。】 【对，选大的，总归更好。】 负责执行的顾姚依讨论结果行动。 跟上次一样，包袱装好瞬间，千影剑灵变回剑身，跃入炼器炉，紧接着一段影像出现。 内容是接着上一段影像发展的。 「哗啦啦」 那巨大炼器炉从炉口处倾倒而下数不清的材料，其中有陨铁，有碎石，有枯木，有液滴…… 那些材料一进炉便如游鱼一般，和被烧融的金色液体融合。 接下来，影像中的时间加快流动，只见几百个大大小小的火团内，裹挟着金色液滴的材料被火焰灼烧、重塑、淬鍊…… 最终逐渐形成一个个眼熟的形状：斧、钺、钩、叉、刀、剑、杖、戟…… 至此，第二段影像结束。 【……】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好像也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顾姚自言自语，活动公告里说过「登山梯指向过去」，想来这些影像就是千影剑和其他器灵的过去。 果然，遇到第三个拦路炼器炉，获得第三段影像后，内容印证了顾姚等人的猜测：与天同高的炼器炉内，各种武器炼制成型后，纷纷震颤起来。画面一转，对准一柄璀璨长剑，正是千影剑，它滴熘熘转着往炉口飞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 眼看千影剑即将接近炉口，横空出—— 【叮！】 顾姚正等着千影剑横空出炉的风姿，信息提示音忽地响起，拿起一看，居然又来自蒋泊文。 【顾师弟，你现在累吗？】 蒋师兄怎么回事，怎么总问他累不累，顾姚简直莫名其妙，他盯着这条信息半天，实在想不出蒋泊文的目的来。 他好端端坐在洞府里，哪可能累？ 通天塔的试炼，最近都在模拟炼器，对他来说也不累。 而至于这个新活动，动动手指，装一装行囊而已，更是一点也—— 【叮、叮、叮叮……】 急促的提示音一叠声传来，是队友群忽然出现几十条新信息，顾姚下意识点开，最新几条是： 【啊啊啊，要疯了！】 【你可以杀我打我，但为何要如此折磨我！】 【头疼，我的头好疼……】 他不过走神了一会儿，这是发生什么了？ 带着困惑和不解，顾姚又看向石屏，却见第三段影像结束后，千影剑灵再次上路，如今又被一个新炼器炉拦住。 这次的炼器炉很不一般，颜色比之前的更深些，个头也更大，足有一人高。 【器灵千影剑遇到中阶炼器炉……】 中阶…… 适才一路，他们遇到三个炼器炉，都是低阶，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中阶。 再看要求，同样是装点行囊，却： 行囊内有十个空格，下方则提供四种材料。 秋月草：每根淬鍊力2，占一格，共两根； 圆石：每块淬鍊力5，占两格，共四块； 土粉：每份淬鍊力8，占三格，共三份； 清尘液：每滴淬鍊力6，占两格，共两滴。 要求不再是淬鍊力大于多少，而是：「装出最大淬鍊力」。 「……最、最大？」 顾姚莫名感觉这个新要求会带来很多麻烦，而一翻群内的讨论信息，发现果真如此。 【十个格子，装三份土粉，一根秋月草，刚好用满。】 【你这样总淬鍊力才26，不如直接装五滴清尘液，总淬鍊力有30。】 【可是总共才两滴清尘液。】 【啊？什么？这一次，每种材料数量还有限？】 【要不两份土粉，两滴清尘液，两块圆石怎么样？总淬鍊力足足有37呢！】 【是38啊，道友！】 【诶？是38吗？我再算算……】 【不是36吗？我也算一下。】 【你们别算了，36、37、38都无所谓，因为这个方法会占14个格子，但行囊里最多10格，装不下的。】 【所以……现在我们不光要考虑行囊格数，还要考虑每种材料数，还得保证装出来的总淬鍊力最大？】 【我怎么知道有没有更大的。】 【啊啊，就是啊，谁知道哪种方法更大。】 【要不随便试试？】 【不行，旁边写了，若非最大，器灵将停止行动一刻钟，总共一百零一个入选名额，咱们不能浪费时间。】 【可是，你们觉得我们能在一刻钟之内算出结果吗？】 【……】 【……】 【算，往死里算！必须尽快算出结果！】 接下来的数十条信息中，能看出几位修士的确在竭尽全力计算，但总是算了东头顾不上西头，算了西头又忘了东头，结果没算出来，精神倒是越来越不好了。 【格数、滴数、块数……啊，格数，啊，滴数！】 【2加5加8加……手指不够了！】 【头好疼，我只是个剑修，为什么要让我经歷这些。】 【不能直接砍了那个炼器炉吗？我保证把它砍得粉碎。】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已经吃了一瓶醒脑丹，但是没用。】 众人在群内各种哀嚎，直到忽然有人发现一件事。 第250页 【对了，傲世道友呢？怎么一直没说话？】 【对！忘了傲世道友，傲世你在哪？快来一起算。】 【我们不行了，但时间不等人，傲世道友，接下来全靠你了！】 顾姚：「……」 全、全靠他？开什么玩笑！ 顾姚望着那些数字，嘴巴发干，两眼发黑，冷汗直冒，他从小最怕算数，出门买东西花几块灵石尚且算不明白，更别说这、这…… 这还只是中阶炼器炉，后面的高阶炼器炉又该难成啥样。 顾姚觉得刚刚那位道友说得很对，他只是个剑修，为什么要让他经歷这些，哪怕让他杀敌三万也好，他绝不喊一个累字，但算……诶？ 累？ 掰着手指头做加法的顾姚忽然一顿，眼睛骤然亮起，说到这个累字，他差点忘了蒋师兄！ 蒋师兄可是修真界有名的商人，店铺开遍各域，必然精通算学！ 【蒋师兄！救我！】 手指滑动，一段求救信息发送出去，那头似乎早已等着，几乎瞬间给出回復。 【顾师弟是觉得累了吗？】 【累，我可太累了！】 心累，脑子更累。 【一点也受不了的那种累吗？】 【对，一点也受不了的那种。】 【如果现在有人能提供帮助……】 【让我干什么都行！】 虽然不明白蒋泊文为何多此一问，但想必是出于好意吧，顾姚泪眼婆娑，师兄真好啊，多次发信息关心—— 【那就好。】 顾姚：「……诶？」 顾姚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蒋师兄什么意思，什……什么叫那就好？ 【叮！】 提示音响起，这一次来自石屏上方，一行金光灿灿的文字从右飘出，往左方飘去。 是全塔信息，与塔灵才能发的全塔公告不同，这种全塔信息出自普通修士，花上一笔不菲灵石，就能向全塔发送。 顾姚定睛一看，却见那信息上写： 【还在为算不出行囊装法头疼心累吗？何必为难自己，花一块灵石租用「器灵一零一」活动专用计算法器，快速帮你免除劳累，获取最佳答案只需一息！】 顾姚：「……」 顾姚：「…………」 所以之前那些「关心」信息…… 【傲世道友，发全塔信息的那个人的名称有点眼熟。】 【我记得听你提过，是你师兄吧？】 【真的？傲世道友的师兄有这种好东西？】 【那我们还头疼什么。】 【傲世道友快去找你师兄帮忙。】 【我没有师兄。】 【啊？什么？没有？】 【不能吧，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记得……】 【从今天开始！】 顾姚咬牙切齿写道：【从今天开始，我没有师兄了！】 …… 「嗯，蒋泊文这一招不错。」秘境一角，陆垣说。 「坑弟嘛——」羊小球斜眼看他，「哥哥你当然觉得不错。」 陆垣：「……」 「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支持这种恶行？我是那种人吗？」陆垣脸不红心不跳地转移话题，「我是说他『以租代售』这招不错。」 新法器生产之初，哪怕有流水线炼器法降低成本，一件法器售价也得在十块上品灵石之上，如此高价，通天塔的这些玩家真没几个买得起。 因此，一边加大研发力度压低生产成本，一边低价出租造势宣传、培养潜在客户，是现一阶段的良策。 「尤其是新法器功能还不完善，里面只有一个『计算器』。」陆垣说道，「蒋泊文应该很清楚，不论如何，先让一部分修士用上，获得认可开启『魂』考验才是最要紧的。」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计算」二字，羊小球的眉毛一颤，敖仓的炉盖一收，就连路过的阿黄灵体都抖了三抖。 「哥哥，你太狠了。」羊小球打着冷颤，「知道你要帮蒋泊文推广新法器，但计算行囊什么的……这也是游戏？是给人玩的游戏？」 别说人，就连他这个非人的秘境都玩不下去。 「总有人好这一款，你看，不是有几个玩家兴趣盎然吗？」 「那才几个，哥哥你没看见更多修士愁得都薅头髮了吗？」 「这我还真没注意，不过也好——」陆策划笑眯眯，「让他们提前适应一下。」 「提前适应？」羊小球一愣，「适应什么？」 他最近都在万火域那头忙活，今天刚回来，尚不知怎么回事。倒是敖仓，闻得此言，似乎想到什么，哐当一声，炉盖都吓掉了。 「敖仓啊，不至于，不就是让你算几个数？」陆垣捡起炉盖给他扣上，「你可不能倒，接下来还要靠你呢。」 「我、我……」敖仓声音都在发颤，「放过我吧，我不成的，那个比赛我做不成的。」 「什么不成？什么比赛？」羊小球从旁急坏了，「啊，哥哥，快说，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巅峰赛。」陆垣道，「按惯例，排位赛尾举行巅峰赛，我在公告里不也写了，这次活动是巅峰赛前的预热吗？」 「啊？巅峰赛啊，我当什么呢。」羊小球是上次巅峰赛的主持人，对比赛再熟悉不过，「我记得上次是一对一的五行战棋，这次……」 第251页 他忽地顿住，瞥了眼垂头丧气的敖仓，眼皮一跳：「哥哥，你千万别和我说，这次是比计算？！」 「怎么会呢。」陆垣说道，「放心，这次巅峰赛的游戏绝对好玩。」 毕竟那可是他前世最火爆的一类游戏，风靡全世界，拥有数亿玩家，好玩是绝无疑问的。 只不过—— 陆策划隐秘地勾起嘴角，只不过好玩之余，「计算」也的确是这类游戏中一个绕不开的核心问题呢。 …… 【主题：过去在何方，未来又在哪里？】 【各位道友，是我，你们的三板斧又来了！】 【在刚刚结束的「器灵一零一」活动……哈哈哈，我知道活动还没结束，但我的四把斧头都成功抵达山顶，入选——】 【好了，好了，大家别骂，我不是成心炫耀，我真是来认真分析的。】 【咱们说回正题，在我开始写这段分析时，刚好第八十三位器灵登顶，「器灵一零一」活动将近尾声，斧头我一想，是时候讲一讲这次活动隐藏的秘密了。】 【或许早在活动开始，各位道友便已心存许多疑惑，因为这次活动实在是太没头没脑了。】 【发生的突然，排位赛直接变活动；过程的艰难，算行囊什么的辛酸我就不多说了，在此顺便感谢博闻道友的法器，真是方便好用，若不是它帮忙，斧头我非被几个数字绕得灵力错乱不可；又扯远了，咱们再说回活动，这活动结束的也茫然，至今仍有道友不知道器灵登顶后会发生什么。】 【公告中说前一百零一位成功抵达山巅的器灵入选。「选」是什么意思？为何而选？】 【公告又说，山路崎岖，攀行不易，既通往未来，也指向过去。未来和过去，又分别暗指什么？】 【各位道友，不要着急，有关这些，斧头我抽丝剥茧，已经有了头绪，请听我慢慢给大伙说。】 【首先，咱们先说说「指向过去」，这一条很好理解，我相信大部分道友也都发现，器灵上山时会遇到七七四十九个炼器炉拦路，每入一炉都会放出一段影像，影像所讲都是器灵过往。不过，在这里我要说的是——】 【你们有没有人把所有器灵的影像结合在一起看过呢？】 【我就……没有。】 【哈哈，大家别急着骂，听我说，我虽然没有全看过，但也联繫几十位好友，了解了十五个器灵的影像内容，把它们合在一处，我发现一个惊人结论——器灵们的过去是相通的！】 【通过拼凑影像，我们能原出这样一段歷史。】 【在某方世界，很远很远的过去，存在一座与天同高的炼器神炉。炉主人身份未知，但知他用一块金色神物和无数灵材，以神火灼烧七七四十九日，最终炼出数百武器。因为神物加持，这些武器一出炉即开智生灵，是真正的天生神器。】 【神器们炼制出来后，一起在那方无人的世界生活，一时倒也无忧无虑。只是战斗是武器的使命，争胜是器灵的天性，平静的生活未过多久，器灵们便为谁更胜一筹的问题争执起来。】 【一开始是几个器灵在打，接着更多器灵被捲入，最后几百器灵大混战。这些神器同炉而生，每一把都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于是激战中，天被撕开裂口，地被割出鸿沟，器灵们也纷纷断剑折戟，一个接一个地陨落，终是埋葬在了歷史的洪流……】 【然后，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埋葬神器残骸的土地之上诞生了五行灵素，建起五行城，再然后，就是我们熟知的暗影界故事了。】 【以上便是「指向过去」的含义，接下来我们再说未来，为何说山路是通往未来。】 【大家都知道，在通天塔的试炼背景介绍里，我们是作为试炼者进入五行城的，我们挖出损毁的神器，不断战斗，帮助武器升级，也是一个修復神器的过程。】 【从一级开始，到五十级加铸，再到一百级生器灵。】 【那么一百级之后呢？】 【一百级之后我们一直在进行「为仔炼器」活动，在斧头我看来，这是一个寓意着温养器灵的过程。直到今天，当升级速度越来越慢，温养也随之结束，器灵们想起一个执念——他们必须上山，抵达山顶！】 【这说明什么？说明山顶即代表着未来！代表着器灵们未来的升级方式！】 【那么问题来了，山顶有什么，器灵们下一步的升级方式又是什么？】 【嘿嘿，在此，斧头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公告说，排位赛尾，巅峰赛前，由此可见，山巅之上必然存在一个——」 【斧哥！别分析了！】 【快去看，第一百零一个器灵登顶。】 【活动结束了！】 三板斧尚未写完猜测，便看见众多提醒，一愣之下，连忙退出留影壁，转回活动画面。 却见山中石阶已然全部消失，镜头拉近对准了云锁雾绕的山巅。 「云雾之下有什么，会是我推测的那样吗？」 三板斧盯紧屏幕，瞪大眼。 而在他，同时也在上千修士玩家的紧张注视下。 形象殊异、各有特色的器灵们一个接一个轮番上场，每一个都先在石屏前以绝杀一招亮相，接着白光一闪，化作武器原型，飞往天空，有如群星归位一般。 伏魔伞、九节剑、破灵刀…… 第252页 或撑伞旋转，或挥剑展击，或横刀向天…… 第二十一、第二十二……第五十七、第五十八……第九十九…… 当最后一个器灵也展示完毕，飞上天后，一百零一把武器正式聚齐，同时动了起来。 武器们围着山顶，绕成一个圆形，互相间金光闪耀，彼此唿应。 而在金光照耀下，白雾逐渐消散，终于露出浓云遮掩下的山顶真荣。 却见山巅之上，竟壁立石围，有一处凹陷下去的深谷！ 深谷整体呈长方形，其内山峦河流，长草高树，地形百态，无所不有，最为惹眼的，却是对角处立着的两座炼器炉。它们一红一蓝，巨大无比，另有上、中、下三条宽路，穿过山河，连接着两炉。 深谷是什么？炼器炉又是作何而用？ 修士玩家们正看得惊奇，武器们已纷纷变回器灵形态。 他们绕着深谷的长方形边缘站成一圈，同时仰起头，遥望屏幕外的玩家们，热情招起手来。 仿佛在问好，又像是邀请。 缓缓地，两行大字于深谷之上浮现出来。 【神器集结完毕，对决由你主导。】 【欢迎来到炼器师峡谷！】 第67章 毁塔砸炉 【欢迎来到炼器师峡谷！】 紫色长袍的器灵一跃钻出炼器炉，单手持刀，反身噼砍，在方寸之地展示出一记绝招后，站住不动了。 「原来这次试炼，操作的不是化身，是器灵，难怪叫器灵纷争。」操纵器灵的修士望着石屏，若有所思，小声嘀咕。 「器灵纷争」是随着一百零一名器灵爬上山巅而开启的新试炼，试炼场地发生在一处名为炼器师峡谷的地方。 背景介绍中说，此地是神器歷练之处，峡谷两侧各屹立着一座炼器神炉，可炼制出神器幻影，以一种不伤害武器本体的方式，令器灵们尽情争胜切磋，比试出谁才是武器中的胜者。至于比试方式，自然是由他们，这些化身「炼器师」的试炼者们帮助了。 每次比试分红、蓝两队，每队各五人，每人各选一器灵，可在峡谷内任意行动。 但获胜的条件只有一个—— 【砸掉对方的炼器炉？】 选择紫衣器灵的修士的队友们一个个出现，在等待对局开始前聊了起来。 【砸炼器炉而已，那还不简单么？】 【不一定，你们注意没有，我们的器灵等级都变回了一级。】 【真的诶，招式也变少了。】 【不是变少，是被锁住了，你们点开右下角看，所有招式都在，但必须达到相应等级才能解开。】 【意思是重新升一次级？为什么？】 【我更在意的是那个淬鍊力又——】 【淬鍊力？啊，住口！住口！谁提这三个字我跟谁急，装行囊什么的，还没算够？】 【道友，不是我想提，是底下写着呢，「可用淬鍊力换取武器配具」。】 【配具？】 【说是剑鞘、剑穗什么的，落到器灵身上，就是衣服、鞋子、首饰……】 【真奇怪，又是变回一级，又是搞什么淬鍊力，这试炼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好像没有重点？】 【是呢，我也——】 【请注意！敌人还有二十息到达战场，请五位炼器师做好准备，前去迎击！】 闲聊正酣的五人：「……」 啊？敌人？ 啊！敌人！ 对啊，差点忘了，这试炼是五对五的比拼来着，那他们是不是赶紧—— 「沙、沙、沙……」 五人怔愣之际，异变再起。 如今他们正站在己方的红色炼器炉边，炉前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中心立着一座高塔，塔前是一片迷雾，有三条小路自高塔延伸而出，没入雾里。 而随着耳边「沙沙沙」声轻响，高塔周围忽地亮起阵法光芒，一颗颗红色石头竟接二连三地从土中钻了出来。 那些石头有方有圆，形状各不相同，却在钻出土后，都一骨碌滚出阵外，石身一晃，便抽长出两条细胳膊、两条小短腿。 紧接着，只见它们短腿一岔，细胳膊一抓，凝土为器，长矛、宽盾、砍刀、弯弓…… 各式武器，应有尽有。 再然后，那些小石头人们便扛着武器，也不看五人，「嘿呦、嘿呦」地喊着号子，一个接一个，排成三条长队，分往三条小路深处走去。 五人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这是？】 【那是什么？】 【它们要去哪？】 【去对面，蓝队那头吧。】 【咱们也去？】 【去！】 【可是选三条路中的哪条去呢？】 【有区别吗？不是都能到达对面？】 【话是这么说，可……】 【别可不可的，要不随便选吧。】 【啊？随便选？真的……】 …… 「真的没问题吗？」 最下方的小路上，一紫一白两个器灵并排走着，背后操作的俩修士也边走边唠着。 「道友，你觉得咱们选下边这条路是对的吗？」一个修士道。 「怎么算对？怎么算错？」另一个修士说，这试炼本就奇怪，砸炼器炉就砸炼器炉，把他们全放到一个大殿里，直接五对五混战一场不结了吗？偏不，要给他们扔在峡谷两头。那还不够，中间又弄了三条路，走半天，连个敌人的影儿都没有，谁知道选的对不对呢？ 第253页 「说的也是，谁知道对——诶？道友快看，又有一座塔！」 器灵移动时，身周一定范围内的迷雾都会散开，露出浓雾遮掩的本来面目，却见那普普通通的小土路中，矗立着一座红色高塔。 而这已经是他们走进下路以来，遇到的第二座高塔。 「又是塔，加上炼器炉旁边那一座，已经有三座了。这试炼场里为何放了如此多的高塔？」 「是啊，第一座还能产生石头人，后面这两座……」 它们只是无声无息横在路中，仿佛两块石头，毫无异样，那些石头人路过时也没有任何表现，好像它们不存在一样。 两人绕着高塔转了一圈，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想凑近细看，忽听前方雾中隐隐有兵刃相交的撞击声传来。 「什么情况？」 「前方有异，快去看看！」 向着声音发出之处，两修士加速奔跑起来，迷雾随两人跑动消散，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现于眼前。 却见河上架一座高桥，桥面上，红、蓝两色的石头人正在打架！ 那些石头人也是有意思，打架时并非一哄而上，依然不忘一个挨一个，排成长队。两队于桥心相遇，先由排最前的两个石头人短兵交接，你捅我一刀，我砍你一下，待两方对砍得血条耗尽，尽皆消失后，排下一位的两个石头人刚好也走到桥心，接着继续打。 两人瞧了一会儿，颇觉有趣，其中一人提议：「这哪分得出胜负，道友，不如我们帮忙吧？」 「好啊。」 两人说着操纵器灵沖入战场，一个使长刀，挥动成风；一个舞灵剑，来去无影。再加上红色石头人从旁协助，不过片刻便将那些蓝石头人杀得片甲不留、尽化灰烬。 「这就完了？」使剑修士砸砸嘴，实力太悬殊，打得一点也不爽快。 「完了，嗯？道友你看，咱们都升到了四级。」 「还多了五十三点淬鍊力！」 「杀石头人可以提高等级，还能得淬鍊力……」用刀修士思考，「所以说，这些石头人其实是——」 「不好，道友！」却未等他思考完，忽听得同伴叫道，「你快看左下！」 在「器灵纷争」试炼中，各人石屏左下角都有一幅小地图，显示着整个炼器师峡谷情况，不过大部分区域都为浓雾遮蔽，只有同队五人周边能看清楚。 此时的小地图上，中间那条路闪烁着三个红框器灵头像，正是两人队友，队友附近另有四个蓝框头像，显是敌方人手。 三红四蓝，倏尔分开，倏尔聚合，七人打得那叫一个激烈。 只是蓝方毕竟占着人数优势，红方三人状况有点差。 「快，咱们也去帮忙。」使剑修士提议道。 「可是——」用刀修士却有一瞬的迟疑。 「哎呀，可是什么可是，这里只有石头人，没什么意思，不如去打架！」 可是他想观察的正是石头人啊…… 用刀修士扭头去看，只见蓝石头人被灭后，活下来的红石头人们又排起了长队，这次没有敌人阻挡，它们顺利走过石桥，去到对面，停在矗立河边的一座高塔旁。 那是一座蓝色高塔。 紧接着，红石头人们举刀的举刀，挥剑的挥剑，纷纷扑向—— 「还看什么？走不走啊？你不走我可走了！」使剑修士再不耐烦，一转身钻进路边草丛，预备直接抄近路，从下路赶去中路。 「你……唉！」 用刀修士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蓝塔，又看看消失在草丛后的同伴，终是忽略心头异样，一咬牙：「我也去，你等等——」 「啊！」 却忽然一声惨叫自雾中传来，是那使剑修士在喊。 「道友？道友！怎么了？你喊什么？」 「别、别过来，这里有——啊！」 【红方白水剑断裂！】 「发生什么事了？道友？你、你……那是——啊！」 【红方紫环刀破碎！】 浓雾闭合，草丛再次恢復平静，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离开，收起了獠牙。 …… 「怎么搞的，道友，我刚死完，你就也死啦？」 红色炼器炉内，熊熊火焰包围中，一把长剑和一柄单刀在一点点恢復，两武器旁还各写着【重铸中】的字样和一个倒数。 「唉，别提了。」用刀修士边等待覆活，边和同伴闲聊，「也不看看咱们遇到的是什么，我能不死吗？」 「也是，你说又不是暗影迷城，谁能想到草丛后头会蹲着个它！」 却原来在那长草丛后，一处岩墙围起的半圆空地里，竟种着一棵根白叶绿的大白菜，正是他们的老熟菜——白菜暴君。 依然是那么青翠欲滴，依然是那么暴躁易怒，也依然拥有着惊人战力，一拳就给他们打回了炼器炉里。 ——虽说玩家们不知杀过大白菜多少次，没必要怕，但那得二十级以上，现在他们可才四级！ 「你说我不就想抄个近道？至于让它守着教训我吗？」使剑修士嘀嘀咕咕地抱怨。 用刀修士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炼器炉、石头人、红蓝塔、大白菜……」 这个试炼场里的东西真是太多了，多到他完全抓不住重点。 「重点？」使剑修士听完同伴烦恼，却哈哈一笑，「重点不是很显然吗？」 第254页 「显然？怎么个显然？」 「你想啊，道友，这是一场五对五的比试。『比试』，『五对五』，在咱们修真界，这两个词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这还用想？再清楚不过，这意味着——」 倒数计时结束，使剑修士操作白水剑，一跃飞出炼器炉，同时吐出三个字：「打群架！」 「诶？你、你等……怎么又走了！」 用刀修士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对方已然沖入中间那条小路，消失无踪。 打群架、打群架……打群架真是这次试炼的重点？ 用刀修士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只是始终想不出个眉目，直到他也犹豫着跑入中路和其他人汇了合，直到他忽然听见队友们的那声唿喊： 「你也来了？太好了，快，咱们五对四……」 五对四…… 五对四？！ 霎时间，有如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脑海，用刀修士想到了自己忽略的关键。 遍布小路的高塔，扑向高塔的石头人…… 一场比试，双方各五人，蓝方有四人在中路，那另外一人、另外一人…… 【叮！红队上路防御塔已被摧毁！】 通告声响遍全场。 用刀修士也一点点慢下脚步，现在他终于知道那另外一人去了哪，但是…… 【血泪教训！血泪教训！】 【这次试炼的重点不是闲逛、不是白菜，更不是打群架！】 惨败归来，用刀修士第一时间为留影壁贡献了一份经验帖。 【各位道友，永远记住，获胜条件是砸掉对方炼器炉！】 【但在此之前，必须先毁掉某条路上的三座防御塔，哪条路都行，但必须全部毁掉。】 【每毁一座防御塔，全队成员等级都将提升。】 【换句话说，如果让你的对手先毁掉塔，你们就会一步差、步步差！】 【希望道友们吸取我们队的教训，这个试炼场很大，东西也很多，但进去后别闲逛，别想干啥就干啥，如果你们想赢，就抓紧一件事——】 【毁塔、毁塔、还是他师尊的毁塔！】 …… 「哈哈哈，毁塔，哥哥你教我的真没错，一入场别管别的，立刻选一条路毁塔。」 秘境上空，获胜归来的羊小球得意洋洋：「那些傻修士就知道瞎逛，这局我赢得太容易了。」 「也就这几次，」陆垣道，有羊小球的参与示范，修士玩家们也该明白「器灵纷争」这类游戏的本质，击杀对手都是过程，毁塔才是重点，「你以后再想赢，可没有这么容易。」 「没有就没有，我也没想再玩，这游戏——」羊小球撇撇嘴，「毁塔什么的，和砍树差不多，没啥意思。」 「砍树？你当这游戏只有毁塔吗？」 「难道不是？」 「呵……」陆垣摇摇头，「虽说游戏重点是毁塔，但也不只有毁塔，不然你以为峡谷里那么一大片地，都是干什么的？」 「哥哥说的，是那些野菜地？」 「什么野菜地？」 「就三条路之间的那些空地，玩家都这么叫，嘻嘻，因为长满野菜嘛。」 「什么野菜，那是野怪！——算了，第一场巅峰赛，对战双方都选好了吗？」 「啊？」羊小球不明白陆垣为何突然就换了个话题，懵懵回道，「没有，哥哥你之前不是说新游戏初期，玩家都没经验，让我随便选？」 「不错，但现在我想单独指定一个人。」 「单独指定？谁啊？」羊小球一愣，偏头往光屏望去，看见那位玩家资料后更愣，「他？为什么要指定他？」 「因为——」陆策划幽幽一笑，「我相信以他的行事风格，一定能为这场巅峰赛带来很多看头。」 也因为，既然修士玩家这么喜欢玩梗，那就送个有关野菜地的梗给他们吧。 …… 「各位塔友！大家好啊！」 「我是小白，小白是我！」 「咱们好久不见啦！」 巅峰赛专用观战场，人群熙攘，主持人小白充满活力的声音在全场迴荡。 「时隔多日，通天塔迎来第二次巅峰赛，大家开心不开心，期待不期待？」 【期待期待。】 【快开始吧！】 【我都等不及啦！】 高悬在中心石柱顶端的大石屏上飞起密密麻麻的箭幕，浮空岛群的观众席内也传起欢唿。 「好的、好的，我感受到了各位道友的热情，大家别急，比赛马上开始，只是开始前，我得再介绍一位朋友给大家认识。」 「因为本次巅峰赛是五对五，一场十人参与，人数过多，所以塔灵前辈特地安排了另一位道友和我一起做讲解工作。」 「提起这位道友，相信大家也都不陌生，他就是——」 「大家好！我是三板斧。」 「没错！他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斧头盟盟主，斧头哥！」 「不敢、不敢，小白前辈叫我斧头就好。」 「成啊，但你也别叫我前辈，叫我小白就行了。」 在等待观众陆续进场就坐期间，两人一唱一和地活跃气氛，胡扯闲聊起来。 「要我说，塔灵前辈叫斧头你讲算是找对人，整个通天塔，谁不知你的分析帖多准？不说远的，就说这次，斧头你是不是光凭几段器灵影像就分析出了巅峰赛？」 第255页 「没有、没有，我是分析出山顶和器灵升级有关，也猜想会有巅峰赛场，但具体怎么个赛法，我是真没猜到。」 「那也够厉害！对了，我还听说，斧头你正在准备一篇有关『器灵纷争』的分析，好给大家指明试炼方向？」 「指明不敢，瞎琢磨而已，主要想找一条取胜良策。」 「咦？良策难道不是毁塔么？」 「那倒是，不过我在想……」三板斧支吾道，「我其实也没有完全想明白，就是隐约有些感觉……唉，不好说，不好说。」 「哈哈哈，没关系，不好说咱们先不说。时间差不多，道友们来得也差不多，咱们先开始，说不定这场巅峰赛能给斧头你启发呢。」 主持人小白说着声音一下拔高，以更嘹亮的嗓音道： 「我宣布，通天塔第二次巅峰赛，器灵纷争，正式开始了！」 「唰、唰、唰！」 话音未落，却见那四面八方，横空飞来无数浮石，飞掠过错落浮空的观众席，于中心空地聚集，拼凑成一座方方正正的浮空石台。 众人惊唿声中，台面亮起道道光芒，灰的、绿的、白的、红的…… 嶙峋怪石、参天古木、湍急河流、炼器高炉…… 那些光芒在石台之上形成的，正是一个丰富立体、栩栩如生的炼器师峡谷。 「这是演战台，特为巅峰赛场打造，诸位可凭藉此台观赏到红、蓝两队的整个战斗过程，同时——」 赛场上空，六块对着各个方向的大石屏也闪起光来：「同时随着我和斧头的讲解，这六块石屏会放出相应细节……另外和上次巅峰赛一样，大家也能往上头髮送箭幕，为支持的队员送上礼物……」 【已经在发箭幕了，至于送礼物，总得先告诉我参赛的都是谁。】 【就是，快说都是谁。】 【前面的别急啊，先听小白介绍观看规则。】 【介绍完了，总算介绍完了！】 【道友们快看，十个参赛修士放出来了，红队五个，蓝队五个，大家认为谁赢？】 【等、等一下，我没看错吧？】 【我看到了什么？】 【嚯！好傢伙！】 【这胜负还用想么？】 「众位道友似乎都认为……」小白读着箭幕，「都认为红队赢定了，这是为什么？」 「因为有不沉道友在吧。」三板斧笑说，也无怪大家，红队有个以实力闻名全塔的不沉，蓝队却一个能打的也没有，「虽说是五人团战，但以现有经验，第一个塔非常重要，可以说哪队先拿下，哪队赢面大。」 「真的吗？那我们可要好好看看，大家的猜测对不对……啊，众位道友快看，红、蓝两队已经结束商议，同时出发啦！」 浮空石台，两方器灵小人在微缩盆景一样的峡谷中活动起来，双方都按二一二的分配方式，将五人分作三组，各走进往上、中、下三条路。 「二一二是一种最合理的开局方式，进可攻、退可守。」 三板斧充分尽起讲解职责，解释双方的策略说：「因为大家都知道，器灵纷争重点在于毁塔，相对的，也得护塔。于是在一开局，不知对手人员分配情况下，一队五人最好分散开，兼顾到每一条路。只是五个人分三路，势必一人会落单，考虑到中路防御塔最强，石头人最多，升级也最快，所以中路放一个人就成了多数队伍的选择。不过——」 他话锋忽地一转：「我本以为这场开局不会是这样的。」 「诶？为什么？」小白问，「你不是说二一二是最合理的开局吗？」 「对啊，但那是普通情况，这场比赛可是有一个实力远超其他人的不沉道友。先不说红队怎么安排，就说蓝队，至少也该留一个人在炼器炉边，打探好不沉道友在哪一路再说，除非……」三板斧说着想到什么，「难道说——」 「是不是想到了？」小白嘿嘿笑道，「是的，忘了跟大家说，为了让战斗更刺激，巅峰赛里，红蓝两队是不知道对面都有哪些人、选哪些器灵的。」 【难怪！】 【我说蓝队怎么那样自信。】 【哈哈哈，塔灵太坏了！】 【我想知道蓝队上路那两位急匆匆冲到战场，却发现对手是不沉道友时的想法。】 【想法不知道，但结果快清楚了！】 却见浮空石台，上路中部，红、蓝两地交界之处，战况那叫一个惨烈——单方面惨烈。 那蓝队两人一个使剑，一个用茅，照理都是轻身武器，却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招式来，反倒给石山的重剑压制住。 石山操作的无锋剑灵是一位长裙少女，她双手持剑，抡动起来，黑裙环摆，仿佛一道高速旋转的黑色漩涡，以凛然神色，无情绞杀着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 而蓝队两人因为对遭遇石山毫无防备，一人错愕之下不及反应，直接被斩。另一人见势不妙，试图回撤，却被红队那位使弓的队员拦住，也让石山追上，几剑结果。 【这、这也太快了。】 【知道差距大，没想到这么大。】 【我早说红队赢定了。】 【虽然是这样，但这种比赛还有什么看头可言？】 【就是，本来不沉道友就有实力，如今上路一塔再被毁，红队就更……诶？诶诶？不对吧。】 「哎呀，意外！意外发生了！」 第256页 主持人小白叫道：「我们看见不沉道友大战得胜，居然没有抓紧时间毁塔，而是走向路旁……他钻进草丛……他握剑在跑……他站在……」 小白替全体观众问出心声：「为、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为它了。 剑灵少女站定于一处石坳边，剑指向前。 「轰隆隆、轰隆隆……」 打雷般的震响中，一道巨大的扁球状身影从石坳深处缓缓上升。 那身影通体灰白，微有发紫，顶部突起一空柱，侧面长着竖向纹路。 这模样在场每人无不眼熟，因为那正是多头蒜一颗。 大蒜剁头，是当日敖仓秘境一战，陆垣给敖仓渲染的游戏形象，也是那一战的最终boss。尽管后来入了塔，实力被削，被玩家组队推过一次又一次，也依然是修士玩家们心理阴影最大的boss。 「真没想到，不沉道友放弃毁塔，竟是为挑衅剁头大蒜！」主持人小白惊唿。 在炼器师峡谷，上路有剁头，下路有白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然而，两大暴君实力仍在，玩家们却是倒退回低级，实力差距之下，进草丛走小路几乎与找死无异，更别说主动挑衅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石山想的很简单，先杀两个蓝队队员，是帮红队做贡献，也是给自己做正事争取时间，而所谓的正事—— 和几个不入流的敌人打有什么意思，真正的剑修就该杀最强的敌人，做最难的挑战！ 只不过他是这么想的，对观众们来说： 【真搞不懂，明明毁了塔就能赢！】 【是啊，干什么挑衅剁头，那玩意一个人是不可能打赢的。】 【就算他有实力一个人打赢，也没时间给他打。】 【对啊，再这么下去，红队就要输了！】 局势如风云，变换就在眨眼之间。 石山离去后，红队上路仅剩那位使弓的队员一人，虽然有先杀两人优势在，但蓝队已然知道石山在上路的消息，不仅被杀两人復活后立刻返回，同时又从下路紧急抽调一人过去支援。 可想而知，当三名蓝队成员汹汹杀至，却发现上路仅剩红队一人，而且是使弓的一人时会发生什么。 【红队上路防御塔被摧毁！】 而这还不是结束，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想有三，蓝队抓住机会，从上路展开推进。 当红队众人惊觉不对，回防时，第二个防御塔已然被毁，蓝队五人也全部集结，走的是不推到红队老家誓不罢休的路数。 红队本就缺少一人，随着两塔被毁，双方等级拉大，实力差距更是明显，被蓝队攻打到炼器炉区域也不过是转眼之间。 「啊，最后一塔血条过半！」主持人小白报着战况，「红队输定了吗？」 三板斧：「两人等待重铸，两人虽在反抗，但……」 最后一塔下，两个红队成员殊死拼杀，却完全撼动不了蓝队分毫。 「唉，实力压制已成。」三板斧沉声道，「我看不到任何红队胜利的希——」 【全场通告，暴君剁头被红方斩杀！】 【全场通告，暴君剁头被红方斩杀！】 【全场通告，暴君剁头被红方斩杀！】 一连三遍的通告，全场都为之一静。 自试炼「器灵纷争」推出以来，每个参与的玩家都胶着在守塔、毁塔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从未有哪队腾出宝贵时间对付剁头，更别说见到这通知了。 【发生什么？】 【剁头被杀？】 【哎呀，你们都忘了不沉道友是吗？光顾着看红蓝两队争塔，居然把他忘了？】 【我没忘，我看了他和剁头战斗的全过程，太精彩，太紧张，紧张得我都没时间发箭幕。】 【真的杀了？竟然真的杀了？】 【不是，你们说这些有用吗？】 【对啊，红方败局已定，就算他杀了剁头，又能改变什么？】 「嗷！」 浮空台上，紫皮大蒜哀嚎着化作万千光点，簌簌而落。 那光点似雪花，如雨雾，降落到红队每人头上—— 「诶？我等级涨了！」 「我也是！」 「淬鍊力一下多了好多。」 「我也是！」 「快、快！给器灵买配具，加速度、加攻击、加防御，加什么都行，快都买上。」 蓝队五人：「……」 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剁头之死令敌人一息之间实力暴涨。 「不、不太妙啊。」 「怎么办？」 「怕什么，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五人，他们只有四——」 「锵——！」 上路尽头，一道身影缓步而来，那是一位黑衣黑裙的剑灵少女，她面容冷肃，有如杀神，手中重剑正不断锵响，散发出嗜血的渴望…… …… 「碾压，绝对是碾压！」 整个赛场都充斥着小白声嘶力竭的吶喊：「在不沉道友面前，蓝队五人毫无还手之力，这绝对是一场碾压之战。」 「原来斩杀剁头可以快速提高器灵等级，获得大量淬鍊力，而且是全队获得……」三板斧愣愣呢喃，「这莫非就是我想找的获胜良策？！」 观众们却没想那么多，绝地反杀、逆风翻盘向来是最吸引人的戏码，他们的情绪早已被感染： 第257页 【红队沖啊！】 【杀回去！】 【给我反杀回去！】 红队四人自是更加激动： 「沖啊，大家跟着不沉道友沖啊！」 「毁掉蓝方防御塔，我们要反败为胜。」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兴奋，所有人都在吶喊，于是所有人都没看见，当石山挥动重剑击杀掉蓝队最后一人时，不知发现什么，神色忽地一怔，手也微妙地停顿一瞬。 因此，也就更不会有人明白，为何当红队趁蓝队等待覆活之机，着手摧毁蓝队高塔时，石山又一次越过他们。 解说两人：「……」 红队四人：「……」 无数观众：「……」 望着石剑修一路奔向敌区的决绝背影，在场每人都再次傻了眼。 不是，剁头死了，塔也将毁了，该做的都做了，他这次跑走又是因为什么事要干？ …… 「嗯，奶奶，我到了……对，是擎天秘境……对，也叫通天塔。」 木屋洞府，紫迟手拿跨域通讯玉，在和那头的紫真人对话。 一场炼丹大会，使得鼎香谷重视起远在六合域的擎天秘境，大会后续诸项事宜一结束，便派弟子来六合域探索，紫迟也是其中一个。 「到了就好，迟儿，在那边多注意，切记有事先和师兄师姐们说，不可懒惰，定要好好学——」 紫真人念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着，从好好学炼丹，改口道：「学点好的。」 不是她多心，实在是紫迟参加完「炉炸了」的试炼后，就像打通了什么关窍，尽管表面仍是一副懒洋洋做派，但骨子里的「急」却被激发出来，不遇上大事还好，一遇到事，那是直接就炸。 若非事关上古丹方，又是紫迟坚持想来，紫真人是真不想让孙儿进这通天塔，能搞出「炉炸了」这种试炼，谁知道有没有其他教坏孩子的东西啊。 「迟儿啊，你和奶奶说说，塔里都有什么？」紫真人不放心地问。 紫迟想了想，扬手打开石屏，听人说留影壁是通天塔内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想回答奶奶的问题，自然得打开它。 留影壁一开，却有数条不明意义的帖子扑面而来。 【进来就看通天塔最全「打爷」秘籍。】 【手把手教你如何「打爷」。】 【想「打爷」吗？跟我学，保准没差！】 「通天塔里的修士们在……」紫迟愣愣复述，「在教人打爷。」 「打爷？」紫真人也是一愣，「那是什么？」 紫迟又哪里知道「打爷」是什么，只能翻动帖子，试图寻找线索。他发现相关帖子多如牛毛，但留言最多，当数一个名为【全塔第一打爷】的。 点开帖子，里面是一段影像，影像内容相当简单： 一座蓝色炼器炉边，手持重剑的少女在殴打一个青年。 那青年虽也有长剑护身，却完全不是少女对手，几乎被按着打，不，是按着虐打。 因为少女使用各种连招攻击，却就是不给青年一个痛快，甚至每当对方被揍得奄奄一息时，都会将其拖到一座蓝塔附近，待青年稍加恢復，又是下一顿爆锤。 就这样，一次一次又一次…… 旁人看着都替那青年崩溃。 紫迟正纳闷这影像有何深意，石屏上出现一段文字对话——因那打和被打的两人并未张嘴，所以也不知是确有其事，还是另有人杜撰添加。 「道友，我招你惹你，干嘛这么打我？」青年道。 「你起的什么名字？」少女说。 「啊？」 「我问你，起的什么名字？」 「我起的名字？我、我起的名字是『石剑修我是你祖师爷爷』——啊！你干嘛又突然打我？」 「不打你打谁，我们『打爷』就是要盯着爷爷打！」 紫迟：「……」 「迟儿？迟儿？」通讯玉那头传来紫真人的声音，「怎么不说话？弄清楚『打爷』是什么意思了吗？」 「弄、弄清楚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是……」紫迟嘴角抽了抽，「把爷爷按在地上打。」 紫真人：「……」 紫真人：「…………」 什么玩意儿？通天塔的修士在教人「打爷爷」？这还得了，她孙儿怎么可以学这种—— 嗯？不对呀，她着什么急？ 打爷爷而已，学就学呗，和她这个奶奶的关系又不大。 …… 陆垣发誓，他真不是故意的。 他虽然料到以石剑修的肝帝属性，必能闯出一条打野的路子来，但考虑到野怪区成野菜地，最多以为修士玩家们会把「打野」叫成「挖野」。 谁曾想，半路跳出个「石剑修我是你祖师爷爷」，「打野」直接变「打爷」。 也是这位修士倒霉，一来，石山本就是个较真性子，二来，他最近忙于器灵排行榜，完全不知道「石剑修，你师尊喊你回家炼器」的典故，可不是把那名字当成挑衅，报以一通毒打吗？ 但话说回来，也真得感谢这位修士，向来趣闻八卦传播最快，没他整的这一出插曲，玩家们也不会对「打爷」投以如此大的热情。 如今，以「打爷」流为核心，通天塔掀起一股研究浪潮，玩家们潜心钻研「器灵纷争」中的战术策略，越钻研越是觉得有趣。 第258页 与之前一众试炼相比，器灵纷争无疑是最为复杂的，炼器炉、石头人、红蓝塔、野菜地……要素极多，试炼时需要考虑的也极多。 目的是毁塔砸炉，却不能只想着毁塔砸炉，得考虑怎么争分夺秒地提高等级，怎么赚取淬鍊力，又怎么分配淬鍊力…… 但复杂的规则也造就了多变的体验，一局开启，不打到最后结束，你永远不知道是否有变数，逆风翻盘、残血反杀都有可能发生，可谓刺激之际。 不得不说，这试炼正适合热爱歷练的修士们，越是经验丰富，越是遇到高手，便也越能体会到其中乐趣。 只不过，如此一来，却苦了敖仓这个伺服器。 「境友，我不成了。」大丹炉苦哈哈地念叨，「算淬鍊力分配，算器灵等级，算招式伤害，算……算……算……」 玩家每一刻每一息的游戏背后都得由他这个伺服器计算。 虽说之前做种菜游戏时也要算，但也没这么密集啊。 「不成了，我是真的不成了。」 「就不成了？这才哪到哪？」羊小球笑话他，「做伺服器都得这样，适应就好，你来之前，这活儿可都是我——」 真是秘境不可貌相，瞧羊小球一副小废物样，却居然：「以前都是你做的？」 「都是我哥哥做的。」 敖仓：「……」 那你说个屁！ 陆垣：「……」 「咳，其实我弟弟说的有一定道理。」他安慰道，「适应就好，哪有不用计算的伺服器呢？」 毕竟游戏说白了就是一个基于规则的可量化系统，运算是如何也跑不开的一环。 「啊？」 敖仓一点也没被安慰到，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却忽听陆垣又说：「但你也不用太着急，因为——」 陆策划勾起嘴角，幽幽说：「因为自有人会上赶着来帮你。」 …… 「塔灵，这样算获得认可了吗？」 器灵纷争的热闹属于他人，蒋泊文只关心新法器的问题。 「算。」塔灵回说。 「既然炼成新法器和获得认可，两样都已完成，那——」 「蒋小友是想问魂考验吧？放心，考验即刻开启。只是，不知小友想举荐谁来参与考验？」 「当然是——」蒋泊文扇子一开，轻摇两下，自信无比道，「当然是我本人了。」 魂考验的标志图案是数十把灵剑凌空漂浮，每把都剑尖朝下，静默高垂。 显然，这考验必是专为剑修所设无疑。 「好、好、好！我立刻送你进考验场！」 塔灵虽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却像是带着别样意味： 「那老夫便在此祝小友好运，一切顺利……」 第68章 魂考验 「嘶……哎呦……哎呦……嘶……」 「蒋师兄？你——」 苏以灏刚走到蒋泊文房门外，便见其扶胸抚额、哎呦不止，顿时大奇：「怎么了？你不是去通天塔做魂考——蒋师兄你变成这个样子，莫不正是因为魂考验？」 「不因为它，还能因为什么？」蒋泊文呲牙咧嘴道。 「这……这魂考验到底考验的什么？」苏以灏吃惊不小，连忙问他，「竟然如此兇险吗？」 「它考验的……唉……」蒋泊文像是想起什么痛苦回忆，皱着眉问，「你听说过剑阵吗，苏师弟？」 剑阵？ 苏以灏自然听过，剑阵，顾名思义，是指剑法与阵道的结合，是一种由人组成的阵法，也是剑修们互相配合的一种战斗方式，在剑修宗门里不算少见。 不过，苏以灏心中清楚，能让蒋泊文特别指出，魂考验中出现的剑阵必然没那么简单。 「传说上古时期存在另一种剑阵，」蒋泊文道，「那剑阵并非多位剑修配合，而是由一位剑修控制数柄灵剑，以无穷之变幻御敌、退敌。」 「蒋师兄，你的意思是说，魂考验中出现了这种一人控制数把灵剑的剑阵？」 蒋泊文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忽地顿住，又摇了摇头。 苏以灏：「……」 什么意思？到底是也不是？ 「不好说……苏师弟你听我说完就明白了。」 蒋泊文嘆息一声，讲起自己的经歷来，那魂考验说来也简单，需要闯关者从一处出发，穿过一众灵剑，抵达目的地。 「出发点和目的地分别位于一块方地的对角，并不遥远，但那方地就像一块大棋盘，横百竖百，被分作一万个小方格，棋盘里另有七百柄灵剑。」 那些灵剑分散地悬浮在一万方格内，排布似暗藏玄机，又像十分随意，瞧不出特别。 「它们都一动不动，就那样悬浮着，好像一节节枯木，可如果你掉以轻心，贸然走进剑林，触动它们，就会立刻遭到攻击。」 「触动？是指靠近灵剑吗？」 「不，不是，这一点是最让我奇怪的……」蒋泊文道，「有时我已经走到一柄剑的临近方格里，它都不动；有时分明离一柄剑还远，隔着几个方格，它却忽然暴起，向我刺来。」 魂考验中，闯关者是不能闪躲的，一旦触动灵剑，就会像被法术束缚住一般，只能站等被刺，然后就要被送回原处，重新再来。 虽说灵剑是幻影，不会受真伤，但一剑一剑接一剑，还不如真伤呢，毕竟身体上受伤可以吃丹药，心灵上…… 第259页 蒋泊文抚着胸口，呲牙倒吸一口凉气，那灵剑穿身的感觉，至今回想起来仍清晰无比。 「如此说来，灵剑行动毫无规律可循？」苏以灏纳闷，那过不过考验岂非全凭运气，不应如此啊，「蒋师兄，你再想想，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 「没注意到的……的确有一件事很奇怪，我百思不得其解，就是那七百柄灵剑的剑柄上都——」蒋泊文顿了顿，「都贴了符。」 「符？」苏以灏一愣，「你是说灵符吗？」 没听说有贴在剑上用的符啊。 「是什么符，蒋师兄可认得？不然描绘下符纹，我于符道也算略知一二，或许识得。」 「苏师弟先别急，也不一定是符，因为那些黄纸虽有符箓外形，上面写的却是、却是——」蒋泊文犹豫说，「却是文字。」 「文字？哈哈……」苏以灏听罢却笑了起来，「蒋师兄，你有所不知，符箓上写的本就是文字。」 符箓，又称「墨箓」、「符字」，是由文字融合一些符号书写而成，故以「符纹」亦作「符文」，只不过写法特殊，一般人难窥其道。 「蒋师兄，你尽管说，那些符箓上写了什么？」 「好吧，那我说了，上面写的是——」 苏以灏赶忙侧耳，聚精会神地倾听，同时在脑海中翻出看过的符道典籍，随时准备加以比对。 然后，他就听见蒋泊文一字一顿地念道： 「写的是：剑一=剑（一，四）；剑二=剑（二，八）；剑三=剑（二，五）；剑四=剑（三，三）；剑五……」 苏以灏：「……」 苏以灏：「…………」 他怔愣当场，表情逐渐陷入呆滞。 虽说符箓都是以文字写成，但也得是「行雷」、「布火」什么的，这又是数字又是括号，写的…… 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 …… 「苏小友也要试一试魂考验吗？」 通天塔，塔灵听完苏以灏的请求，欣然应允：「当然可以了。」 「唿——」 苏以灏深唿一口气，尽管蒋泊文再三强调考验的困难和危险，他还是决定亲身一试，不为别的，他就想知道灵剑上贴的到底是不是符，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又代表着什么。 「做好准备了吗？我这便送你进考验场。」塔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准备——」 一个「好」字未说出口，苏以灏眼前一黑，传送感觉袭来。天旋地转间，他隐约听见塔灵又补了一句话： 「苏小友，因你完成过骨考验，便给你一个提示——『魂』是什么？」 魂…… 一愣之间，光亮再现，苏以灏睁开眼，发现已来到魂考验的场地里。 正如蒋泊文所言，考验场是一个巨大的棋盘空间，上不见顶，四下漆黑，唯脚下踩着的棋盘散发着淡淡亮光。 棋盘是标准的方形，横、纵两向各被均分成一百份，因此总共分为一万个小方格。苏以灏此时正站在棋盘一角，他的目标是跨过棋盘，走到斜对角的终点格。 与此同时，整个棋盘上散落着七百柄灵剑，俱剑尖向下，静静悬浮在一人高处，剑光森然。 进入考验场后，苏以灏没有贸然行动，他站在原地，先谨慎观察了一番。 灵剑错落，看不出排布规则，但离他最近的剑只有两柄。若以他站的初始格做参照，一柄位于横三竖四的格内，另一柄则在横七竖二的格中。两剑的剑柄上各贴一张黄符，分别写着「剑一=剑（三，二）」和「剑二=剑（二，四）」。 文字内容与蒋泊文转述的不甚相同，但蒋泊文也说了，考验里的灵剑并非一成不变，每失败十次，灵剑布局必然变动，应是通天塔在防着人用一次次尝试的笨办法过关。 那些字是什么意思呢？ 「剑一」、「剑二」……一直到「剑七百」，想来是剑的名字，虽说过于随意，但也说得通。 但后面跟着的是什么，两个数字又代表什么？ 苏以灏直觉若能解开这些字意，距离过关便也不会再远。 「先……试一试吧。」 光看着也不是办法，苏以灏观察半晌，终是决定放手一试。 他轻抬腿，往竖向走了一步。 无事发生。 又往竖向前进一步。 依然无事发生。 此时，他已经走到「横一竖三」的方格内，那柄悬浮在「横三竖四」的灵剑就在斜前方不远。他可以选择再竖着走，去到「横一竖四」，或是改走横向，走到「横二竖三」。 苏以灏瞥一眼光寒的灵剑，犹豫了下，终是选择第一种方案，继续往竖向走。 他探出脚，却突然—— 「锵！」 脚尖刚落地，锵鸣声即起，那柄悬浮在「横三竖四」格内、如若死物的长剑忽地动了。先是腾然一下飞至高空，接着剑尖调转，挟着凌厉之势向他刺来。 苏以灏下意识想躲，但就像蒋泊文说的那样，一旦触动灵剑，闯关者便会被定住，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等着—— 「啊！」 灵剑幻影穿身而过，虽不疼但骇人，苏以灏忍不住轻唿一声，下一刻天旋地转，待重新稳定时，他已回到棋盘起点。 依然是一万方格，依然是七百柄剑，依然要从一角走到另一角，连离他最近的「剑一」和「剑二」也依然悬浮在「横三竖四」、「横七竖二」两格中，一切都没改变。 第260页 「前两步没事，第三步不行，这是为什么呢？」 苏以灏的目光在棋盘格和灵剑间扫来扫去，最终定格在剑柄的灵符上。 「剑在横三竖四格内，符上写的是剑一=剑（三，二）……横三竖四，剑（三，二）……三、四……三、二……」 他反覆念叨着、念叨着，忽地，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进考验前，塔灵对说的那句话。 「给你一个提示——『魂』是什么？」 魂……魂……魂！ 苏以灏望着灵符上的文字，眼睛一点点亮起。 他勐然仰头，沖虚空问道：「塔灵前辈，听说每失败十次，灵剑才会变化一次，是吗？」 「是。」 「好，我知道了。」 苏以灏点点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十次机会，应该足够他去做那种试探…… …… 「苏师弟、苏师弟？你没事吧？」 正焦急等在木屋洞府的蒋泊文但见白光一闪，苏以灏的身影出现了，脸色煞白，显是受了不少剑刺，双眼却亮得惊人。 「我没事。」 苏以灏摆摆手，也不多说，急匆匆走去桌边，从储物袋中掏出笔墨纸砚，挥笔蘸墨，急书起来。 蒋泊文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打扰，忍着好奇等他写完，才凑过去。 一看之下，却愣住了。 纸上写的，或是说画的，是四个图案：一个横着的「一」字，一个竖着的「一」字，一个「十」字和一个「米」字。 「苏师弟，这些是……」 「魂。」 「魂？」 「对，灵剑之魂，也可说是那些灵剑攻击的依凭。」苏以灏说。 进考验前，塔灵提示他思考何为「魂」，苏以灏想了又想，魂乃人灵，是人的精神与意志，人行诸事，莫不由魂主导。 那剑呢？ 剑会不会也有魂？不然这考验何以叫「魂」考验？ 「剑也有魂……」蒋泊文沉吟，「苏师弟你的意思是剑灵？」 「蒋师兄可以这样理解，但远没有剑灵那样灵动，考验中的剑魂十分简单，经过我数次试探，只有四种。」苏以灏说着一指纸上四个图案。 蒋泊文：「呃……」 为什么苏师弟每次都说些人不能懂的话，几个图案而已，怎么就是「魂」了？ 「蒋师兄请看。」 苏以灏重拿起笔，在四个图案下各添了一行字，蒋泊文看去，见是那些看不懂的「符文」。 「符文都是『剑（数一，数二）』的形式，」苏以灏解释道，「这里面有两个数字，我经过不断尝试发现，数一仅有四种可能，一、二、三、四，它决定了剑魂模样。」 蒋泊文：「剑魂……模样？」 「嗯，一代表横『一』字形；二代表竖『一』字形；三是『十』字形；四是『米』字形。一共四种。」 苏以灏说着又一指「剑（数一，数二）」中的数二：「数二大小决定了剑魂大小，即灵剑攻击的范围。」 见蒋泊文似乎仍然迷茫，他干脆举个例子，道：「比如『剑（一，三）』，第一个数字是一，剑魂便是横『一』字形；第二个数字是三，意味着以灵剑悬浮格为中心，横向的左右三格是它的攻击范围，绝对不可踏入。再比如『剑（三，二）』，意思是——」 「意思是剑魂为『十』字形，」蒋泊文接过他的话，续道，「以灵剑悬浮格为中心，横着的左右两格，竖着的上下两格，全都是灵剑攻击范围，是危险之地！」 「对，正是如此，蒋师兄你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原来竟是这样……」蒋泊文喃喃感嘆，这个规则听懂后其实并不难，可就是这短短两个数字的含义，却不知苏以灏要尝试多少次。 苏以灏不知他心中敬佩，又换一张白纸，挥笔画出棋盘，部分格内点上黑点，道：「黑点代表灵剑，蒋师兄你看，表面看去，棋盘中仅有零散的一些方格被灵剑挡了路，实际上——」 他以黑点为中心，扩画出若干「一」字，「十」字，「米」字：「实际上，整个棋盘充满『剑魂』，凡剑魂覆盖之处都不可踏入，否则就会触动灵剑，重新来过。」 「但换句话说——」 蒋泊文望着纸上棋盘，若有所思：「一旦搞清『剑魂』秘密，考验也变得极其简单，不过是让我们根据剑上『符文』，从没有『剑魂』的空白格中寻一条通路罢了。」 「正是！」苏以灏点点头，「蒋师兄，看来你已经清楚通过考验之法，可以去把它过了。」 「这怎么行？」蒋泊文连连摆手，辛苦探索的人是苏以灏，他如何能坐享其成，「还是苏师弟你去，通过魂考验的合该是你。」 「……好吧，也好。」苏以灏想了想，说，「我正有一事想在考验通过后问一问塔灵。」 蒋泊文：「一事？」 苏以灏：「是一个疑问。」 莫名地，他有一种感觉。 这些「符文」展露出的并非全部，其背后应隐藏着更大的秘密，恰如山之一角，又若豹之一斑…… …… 「恭喜完成考验！」 蒋泊文的猜测没错，一旦弄清「符文」和「剑魂」的秘密，考验再无难度，通过只是细心与时间的问题。 「恭喜你，苏小友，完成考验后你将——」 第261页 「没完吧？」 苏以灏却忽然抬头，打断了塔灵的话：「塔灵前辈，我猜这个棋盘应该不是考验的全部，那些符文……也并非剑魂全部。」 一个「剑」字，外加两个数字，哪怕再如何不精于符道，苏以灏也知道绝不可能用这么简单的符文，达成那样复杂的效果。 「……」 塔灵沉默数息，忽然笑了起来：「苏小友，好眼力，没错，的确不是全部。你完成的只是魂考验的第一阶段，而那些符文——」 如同泛起涟漪的水面，考验空间经过一瞬扭曲，显现出另一副面貌，一副被遮掩下的本来面貌来。 依然是棋盘，依然有灵剑，依然贴灵符，只是每张符上都延伸出一根透明长线。 那长线细弱悬丝，一头连接在灵符上，另一头则伸向高空，连接在—— 「符？」 苏以灏愣愣仰头，七百根长线的另一端汇聚于一点，连接的竟也是一张符。 但那符与普通符箓不同，它漂浮在高空，通体透明，如同水做的一样，实实虚虚，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 「符啊，苏小友刚刚不是都说了。」塔灵笑道，「这张符上有你要找的全部『剑魂』。」 「可……」 苏以灏煳涂了，照眼前丝线的意思，实际控制灵剑的是这张透明符？那些贴在剑上的符箓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是类符的实化符，」塔灵解释道，「不同于普通制符时各符的相互独立，这些符箓由一组符互相作用，连接配合。」 「好比现在，空中的透明符名为类符，它以封装之法，构造出某一『类』，不直接发挥作用，而是为灵剑上贴的那些实化符做生成。」 「就好像模具，一个模具可以生成千千万万个物品，类符也是如此。只不过它更复杂，通过调整参数，可以生成无数既相似又不同的实化符。」 苏以灏：「……」 苏以灏：「…………」 虽然塔灵讲了很多，也尽量详细解释，但他……一句也没听懂。 类符、封装、实化符、参数…… 「塔灵前辈，你说的这些……是符道吗？」 他怎么一个词都没听过。 「我问你，符道是什么？」塔灵反问他，不等苏以灏回答，又道，「是不是以文字生灵效？」 苏以灏：「……」 符箓以文字为基，这么说的确也没错。 「是。」 「好，我再问你，」 塔灵将那些古怪符箓召到苏以灏面前，让他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不是字？」 苏以灏：「……是。」 「它们能控制灵剑攻击，算不算达成某种灵效？」 苏以灏：「……算。」 「那不就行了？写一段文字，并靠文字达成灵效，不就是符道吗？」 苏以灏：「……」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他的脑子怎么有点晕晕乎乎的，总觉得—— 「苏小友，不用犹豫，你没听过很正常，因为这些符箓皆由上古符法制成。」 苏以灏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上古符法？」 「是的，与你之前所学的上古阵法源于一脉，此符法用处广泛、制法独特，有别于普通灵符，以此法制得的符箓又称为『魂』符。」 苏以灏：「魂符？为何叫魂符？」 「这就得你们自行体会了。」塔灵意味深长道，「感谢苏小友，若非你今日之功，万年符法也不会重见天日。」 话音落下，全塔通告响起。 【恭喜试炼者「真得管教」为全塔解锁上古秘籍！】 与此同时，那张透明符自天空飘然而下。 它越飘越凝实，等落在苏以灏手中时，已然化为一张白纸。 「此乃通天塔主人根据上古符法编撰而成的秘籍，魂考验第二阶段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成功学完这本秘籍。」 苏以灏点点头，展开白纸，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大字，赫然是—— 《从入门到飞升：三天学会上古符语》 …… 【道友们，都看见了吗？通天塔出现一本上古符法秘籍。】 【看见了，从入门到飞升，还得是通天塔会起名，这可比我们宗门藏书阁里那些录啊、谱啊的诱人多了。】 【是啊，三天学会，我不是符修都心动了，又不贵，十块下品灵石就能翻阅，要不我也试试？】 【别试！道友留步，千万别试！】 【怎、怎么？这秘籍有问题？】 【不是问题，是难题！】 【什么难题？】 【某某宗丹修在炼丹，一百人各炼丹药一、二、三……一百枚，请你编写符语计算所有丹修共炼丹药多少枚？】 【某某宗剑修在比试御剑飞行，请你编写符语，帮宗门长老选出飞得最好和最不好的十名，并给他们按飞行距离排个序。】 【某某宗植修在种一株灵草，该灵草每天都会分成两株，新分出的灵草从第二天起也开始分株，假如每株灵草都不会死，请编写符语算一算三十天后，该植修的田里共有灵植多少株？】 【某某宗器修……】 【行了、行了，别、别说了，我头都大了。】 【某某宗是哪一门哪一宗，怎么这么能折腾啊？】 第262页 【你说自己折腾也算了，还要我们算。】 【算什么算，我连一零一活动里的行囊都不会算。】 【我要给符修道友们道歉，以前是我对你们不够了解，以为你们修行简单，每天就是写写画画，原来、原来你们过得这么苦！】 【不，我是符修，我们宗门从没教过这些。】 【都说是上古符法秘籍，学这些的是上古符修。】 【那上古符修真是惨啊。】 【谁说不是，我随便看了几个问题，头疼得愣是薅掉好几绺头髮。】 【我也一样！吓得我连吃好几粒生髯丹。】 【算了算了，我头髮本来就不多，这秘籍我不敢看。】 …… 「不太好啊，哥哥，」羊小球翻看留影壁，「知道秘籍的修士挺多，真正去学的没几个，都说太难了。哥哥，你这次为什么不在秘籍里加一点游戏呢？」 「因为游戏终究替代不了学习。」陆垣说。 苏以灏和元乐本就功底深厚，教他们时融合一点游戏反而有促进作用，但这一次是在全塔修士中培养程式设计师，一套系统教材显然更加适合。 「也有修士学得不错，你看这几个，进度都过半了。」陆垣翻看后台记录，笑道，「大多是符修，所以你看，不是我瞎说吧，编程和符法就是很契合。」 「也不是吧。」羊小球道，「我看也有许多符修学不下秘籍，说教的云啊雾啊的，看不懂。」 更奇怪的是：「那些人修为也不低，不像是天赋差啊。」 「我注意到了，这个原因嘛，其实简单——」陆垣道，「符修也是有不同类型的。」 「符修，不同类型？」羊小球一愣。 陆垣：「没错。」 符修是以符入道的修士的统称，而符箓又以符文为核心，故而在修真界，符修在钻研符法方面分出两大派。 第一派「寻里」，这一派符修不把符文当作字，而是像研究阵法一般解构它们，分析符文的连接和组成，以寻找令符箓发挥效用的本质结构。 第二派「求表」，这一派符修则认为符文就是字，是字就该往书法方向做研究，笔韵、体韵、气韵……他们不是制符是画符，力求让符箓有一个完美外表。 「显然，第一派符修普遍逻辑性更强，也更适合学习新符法。」陆垣分析说道。 羊小球：「哦，我明白了，意思就是，虽然都是符修，但第二派咱们用不着呗？」 「用不着？」陆策划幽幽一笑，「我的傻弟弟，你记住，不管什么人，只要他落到策划手中，就永远没有用不着的时候。」 「可是他们学不会新符法啊。」 「谁说新符法只有秘籍中的那些？」 「代码如符文，既然画符分了『寻里』、『求表』两派……」陆策划把玩着一张灵符，漫不经心道，「编程自然也得分出个里与表。」 …… 方沐最近有些郁闷，主要原因是通天塔里出现的上古符道。 方沐是一名符修，自幼拜入千机谷，天赋不能说极高，却也不算低，加之修炼勤奋，在符法上也算小有造诣。 他熟记三百典籍，会画八百符箓，尤擅一笔灵符。这种符需一笔而成，最重气韵，比普通符箓难制数倍，但方沐画的总是又快又美，谁见了都得叫一声好。 因此，当听说通天塔出现上古符法秘籍，前去观摩的方沐兴致勃勃，丝毫没考虑过学不会的情况，毕竟秘籍名都写了，「三天学会」，他要求不高，十天也没问题。 可谁知买来秘籍，翻开一看—— 什么常量、什么变量、什么堆、什么栈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眼熟的「树」字，却通篇都在讲什么哪根枝桠是哪根枝桠的师父，哪根枝桠又是哪根枝桠的徒弟。 不是，上古时期，连树枝子都有师徒关系了吗？ 不对，重点是，这些真是给符修学的东西？ 真是给人学的东西？ 反正方沐自己是一个字也看不懂，如何能不郁闷之极？ 「唉——」 「咚、咚、咚！」 正嘆气间，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谁、谁啊？」 「方师兄，是我。」 「邹师妹？！」 来的竟是同门师妹邹语墨，方沐吃惊极了，两人虽同出一门，但其实交集并不多。因为邹语墨是千机谷新一辈里的符道天才，性格冷肃，每日不是修炼就是修炼，很少与人交流，今天怎么—— 「邹师妹，你怎么会找我？是有事吗？」 「是有事，想请方师兄帮忙，」邹语墨说，「帮我做上古魂符。」 方沐：「……」 他正因为学不会上古符法郁闷，邹师妹就说让他帮做魂符，是在嘲讽他吗？ 不，邹师妹不是那种人，一定有误会。 「师妹，那上古符语，我、我……」方沐也豁出去不要面子了，如实道，「我连学都学不明白，如何能帮你呢？」 「只有师兄你能帮我。」邹语墨却道，「因为师兄你画的符最漂亮。」 方沐：「……」 哈？漂亮？什么意思？ 那算来算去、除了数还是数的上古魂符难不成也有漂亮一说？ 好奇压过了郁闷，带着疑问，方沐重回通天塔，听邹语墨讲起事情经过。 第263页 「我把一整本秘籍学完后，接到一个考核问题，是让我从几种魂符中选一种制作。」 与普通符箓或引雷、或生火的直接效用不同，上古魂符是给出一堆效用需求，然后由符修编写符语，制造满足需求的符箓。 「我选了『整理丹方』符。」 邹语墨在石屏上一通点划，调出一个画面，画面上是密密麻麻、一行叠一行的文字，仔细看去，每一行都是一个丹药名。 「需求一：展示丹方。」 邹语墨指着那些文字：「所有丹药按名称排成一列，点一下药名，会给出详细丹方。」 「需求二：增添丹方。」 邹语墨将页面拉到最下，密集的丹药名后跟着一个相当不起眼的「增」字：「点一下『增』字就能添加丹方，需要丹修写入丹药名和每一味药材名……」 「需求三：查找丹方。」 邹语墨又一指「增」字旁的「查」字：「写上丹药名，再点一下这个『查』字，就会查出对应丹方并展示。」 「需求四：减——」 「邹师妹，你先等一下！」 眼见她要继续需求四、需求五地说下去，方沐忍不住出声打断。 他已经听明白了，同时也听煳涂了。 「你说这是魂符？这竟是魂符？上古符语是用来做这个的？」 「对啊，师兄不知道吗？」 他怎么可能知道，方沐心想，他连秘籍都没看懂，只看见算、算、算的，和留影壁上诸多修士一样，完全想不出算那些玩意有什么用，原来竟是—— 「这不是和通天塔的试炼差不多？」 「通天塔试炼即是由魂符制成，这一点我已经向塔灵求证过了。」邹语墨说，「魂符与我们熟悉的灵符不同，它无形无状，依託于石屏或是——方师兄你知道少谷主和守一宗、万火谷一起炼制的法器吧？魂符也能依託那法器使用。」 方沐：「……」 方沐：「！！！」 难怪啊，难怪这秘籍是少谷主完成考验后出现的，原来与新法器一脉相承，他竟不知…… 「方师兄……方师兄？」 「啊？哦！」方沐回过神来，「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对如何改动魂符有头绪吗？」邹语墨说，「塔灵说我做的符不够漂亮，不予通过。提起符漂不漂亮，我第一个想起方师兄你，于是就去找你帮忙了，你看——」 「这个啊……」 转头望向石屏，方沐露出近几天第一个笑容，早说魂符是这玩意啊，他虽然仍不会比什么大小，排什么序，但对漂不漂亮可太了解了。 没炼过丹药，还没吃过丹药？混迹通天塔、叱咤留影壁许久，对页面如何看着更悦目，用着更方便舒服，他是颇有心得。 「首先，字太挤了，没必要将全部丹药一一列出，可以按种类分做几部分……增添、搜查不显眼，要放在一目了然的地方……增添丹方写入每一种药材名太过麻烦，可以结合现有丹方，提供一些选择……光是搜查丹方不太够，能不能加一个搜查药材名……还有这里，加一个常用丹方，像留影壁的最爱帖子那样，想来会……」 「没想到啊，」半空中偷瞄两人的羊小球啧啧称奇，「这个方什么木头的，连秘籍都学不明白，居然也能帮忙改符？」 「界面设计师，不需要十分精通编程，但最好也了解一些，所以由第二派『寻表』的符修来做是再合适不过的。」陆垣说着，望向下方紧锣密鼓完善「魂符」的两人，「很好，计划顺利。」 有了作为『里』的程式设计师，也凑齐作为『表』的界面设计师，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他转过头，笑着对羊小球说：「弟弟，知道比做游戏更赚灵石的是什么吗？」 羊小球：「是什么？」 陆垣：「当然是……」 …… 【魂符满足需求，恭喜完成考验！】 「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木屋洞府，邹语墨和方沐激动欢唿起来。 这成功太过不易，中间不知经歷几番修改和调整，两人光提神补灵的丹药就吃了两大瓶。 「谢谢方师兄，多亏你帮忙。」 「哪里的话，我也就提一下建议，辛苦改符的还是邹师妹你。」 两人正互相恭维着，忽听石屏方向有异响传来，扭头一看，是跳出了一个对话框。 【请为你们的符坊起一个名字。】 符坊？ 两人对视一眼，是指他们吗？ 虽然不知道为何起名，但既然要求了…… 两人一番商量，取各人名中的一部分，合作「水墨」二字。 【确认命名：水墨符坊？】 点击确认瞬间，石屏勐然亮起，两行闪着五彩光芒的大字浮现在最顶端，也浮现在每一个通天塔玩家面前。 ——知道比做游戏更赚灵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当然是…… 【全塔试炼者请注意！水墨符坊发布全塔第一张魂符「丹方录」！】 【魂符集市，正式开启！】 第69章 重返七隐 【各位道友，求解惑，魂符集市是什么？】 随着「水墨符坊发布全塔第一张魂符『丹方录』」的通告传遍全塔，「魂符集市」也进入到修士玩家们的视线。 第264页 一开始，好些修士是有些懵的，因为他们连「魂符」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专门买卖「魂符」的集市了。 直到留影壁上，有懂行修士讲解一番魂符来歷。 【所以说，用那本上古符法秘籍里的方法制出的符叫魂符？】 【是啊，因其无形无状，依託于法器而生，与普通灵符不同，故而……不是，你们都有没有仔细看秘籍啊，上面明明写得很清楚。】 【呵呵，你觉得我像是会仔细看那种秘籍的修士吗？】 【啊，头疼，不要和我提那本秘籍，一提我就头疼！】 【不说秘籍，说魂符用法，我看了下，好像说是不像普通符箓那样，用一张废一张，一张魂符是可以无尽使用的，方法是拓印到石屏或是专门法器中。】 【无尽使用？这么好？那魂符用起来和普通符箓有什么不一样呢？威力更强吗？】 【与威力无关，好奇的道友们不妨亲自去看一看，我拓印了那张「丹方录」，已经体验完了，这是一张帮助整理丹方的魂符，可以记录、查找、翻看丹方，感觉蛮有用的。】 【我也拓印了，放在石屏首页，随时使用，还很方便。】 【真的吗？我也去试试。】 【等一下，你们等一下！我现在怎么有点懵？这种在石屏上用的……玩意就叫「魂符」？那它和留影壁、和五行棋、和通天塔的种种试炼有何区别？】 【诶？】 【嗯？】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 【小道消息，有人曾从塔灵处问知，通天塔的试炼皆为魂符所做。】 【通天塔的试炼也都是魂符？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 【不，那就说不通了！魂符集市是给我们交流自制魂符的，即是说我们能自己做魂符，若通天塔的试炼都是魂符，岂不是说……我们也能自己做通天塔试炼？】 【……】 【…………】 【不是吧，我们怎么能自己做试炼呢？】 【可是仔细想想，我们凭什么不能自己做试炼呢？】 【对啊，通天塔的各种试炼啊、活动啊，我都参加过，要经验有经验，要心得有心得，有什么不能自己做的？】 【哈哈哈，真别说，想到能自己做试炼，我还有点小激动。】 【我也还真畅想过，搞一个试炼，把你们都难趴下。】 【我也是！我就想过把我闯荡修真界的经歷做出来，不比什么五行迷城、暗影迷城差。】 【还有我们宗门的独特考验，做出来绝对吓傻你们。】 【有点意思，说得我真想做试炼了。】 【我说各位，有什么想不想的，都是修真者，有点闯劲儿，想做就做呗。】 【那……做？】 【做！】 「他们都很积极呢，哥哥。」羊小球翻看留影壁，惊讶地说。 陆垣却并不意外，玩家游戏玩得一多，幻想当一把策划是少不了的，毕竟有句名言说得好，屠龙者终成…… 「咳，总之呢，许多优秀策划原本也是玩家来着。」 「哥哥，我不管他们优不优秀，我只想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收灵石，就你说的那个什么分成。」 在魂符集市推出之前，陆垣曾说过做平台比做游戏更赚灵石，还给羊小球描绘了一副美好愿景： 玩家们自己制作游戏，再售卖给其他玩家，他们一不出工，二不出力，仅提供一个交易集市，却能从玩家们卖出的每一个游戏，游戏内的每一笔交易中抽分成，拿灵石！ 「躺着就能赚灵石……吸熘！」羊小球馋得口水差点没流下，「哥哥、哥哥，快说，我们什么时候收灵石，拿多少分成合适？」 「你想拿多少？」陆垣挑了挑眉，问他。 「我？我想拿九份，让他们拿一……唔，等一下……」羊小球挠了挠头，「这样会不会拿的有点多？」 陆垣：「……」 你还知道有点多啊？九份，真敢要，在他前世，被骂成狗的渠道商也不过拿五份。 「哥哥，你也觉得太多？好吧，」羊小球道，「那让他们拿半份好了。」 陆垣：「……」 好傢伙，敢情这个拿得「多」是在指玩家？ 不愧是他的财迷弟弟，这黑心程度，连他这个做策划的都比不过。 「分成问题先不急，」陆垣道，「如今集市初开，又没几张符，至少过段时间，等魂符数量上去再说。」 「那不是很快吗？」羊小球道，「你看他们多积极？」 「积极有什么用，积极就一定能做出来吗？」陆垣却说。 「啊？」羊小球一愣，「积极怎么就——」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陆垣笑道，视线落在那些激动宣称要做试炼的留言上，眼神变得幽深起来，「看来他们也忘了一件事。」 「忘、忘了一件事？」 羊小球困惑地眨了眨眼：「忘了什么？」 …… 【黑刃老弟！要不要和我一起做试炼？】 通天塔出了新东西，一向走在全塔修士前头的余昭自然不会错过，第一时间找好友商量来了。 「做试炼？」通天塔名称黑刃的小刀修杨疏却有些迟疑，「斧哥你和我两个？能成么？」 「怎么不能成？」余昭自信十足，「做什么我都想好了！」 第265页 他的打算是先从简单来，就仿照通天塔现有的某个试炼，做起来快捷又方便，至于仿照对象嘛…… 余昭语气沉痛：「当然要选最让我铭心的那一个。」 杨疏愣了一下，犹豫猜道：「斧哥你指的，莫不是跳飞剑？」 余昭：「不是它还能有哪个！」 说起「跳飞剑」，实在是通天塔一众试炼里相对不起眼的一个，仅在游走迷宫活动中露了一下脸，后来虽也在「掌塔」中出现，但终归没能变成塔内常驻试炼。 可他对三板斧余昭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跳飞剑」是余昭第一次进行单人直播的试炼，是他信心满满却被打脸的试炼，更是他以斧修身份输给丹修的试炼…… 「我一定要改掉这个试炼！」余昭发下宏愿，「改成适合斧修的！」 考虑到好友身份，他又补充：「把刀修也加进去。」 「啊？」杨疏傻眼，适合斧修和刀修，怎么改，「难不成变为跳飞斧、跳飞刀？」 那和跳飞剑有何两样？ 「变成斧、刀只是一部分改动，更多的——」余昭咧嘴一笑，「跳飞剑的规则不是用跳的方式收集仙露，最后比拼谁的仙露更多吗？太平和了，得改，把仙露去掉，改成飞斧和飞刀。」 试炼者边跳跃边互扔斧刀，扎到对手就能得分，被扎减分，最后比谁的分高。 扔斧刀的方式是按击，屏幕上放一个按钮，按一次扔一把，按两次扔两把……上不设限，只要手速够快。 「我不信那些丹修能快得过咱们。」余昭说。 那倒是，杨疏想，他们战斗类修士平日修行，动辄挥刀、挥斧、挥剑几万次，快是绝对的，只不过—— 「斧哥，若是单比手快，何必要跳呢？不是多余吗？」 「可是不跳的话，就光站在原地互扔刀、斧？」 「也不是光站在原地，还可以躲，」杨疏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我听斧哥你这么一说，就想起师兄带我修炼时的场景。」 他们刀修练招式也练反应，所以在宗门修炼时，他师兄常带他去一处空旷场地，执刀连刺，要他躲闪。 「所以我想，咱们可以这样……」 杨疏对照记忆中的修炼画面，设计道：「对战开始时，双方各居石屏两侧，一边向对手扔刀、斧，一边躲避对方扔来的刀、斧，谁被砍中谁输。」 「可如果一直没人被砍中呢？」 「不会的，我们可以让刀、斧越来越多，」杨疏道，「一开始一次只能扔一把，然后两把、三把、四把……不停往上加，到最后——」 「到最后甚至成百上千把！」余昭接过话头，眼睛都亮起来了。 想想那个场景，满屏如雨刀斧，画着漂亮的弧线四处飞舞，对战双方必须身手足够灵活矫健，方能在小小夹缝间寻得一息生路…… 「黑刃老弟，你这个主意太好了，就照这么做！」 「真、真的吗？」杨疏不好意思，他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能获得认可，未免也有些惊喜，「照我说的做？能行么？」 「当然能！你要相信自己，也相信我，我们的试炼一定震惊全塔，成为最后欢迎的一个！」余昭越说越迫不及待，仿佛都看见了成功的未来。 「黑刃老弟，我们这就开始做吧。」 「好，开始做，呃，怎么做？」 「我们先……」 「先……」 杨疏望向余昭，余昭回望杨疏，身体一点点僵硬，视线也一点点凝固。 沉默与尴尬在两人间流转。 好半晌。 「斧哥，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好、好像是忘了一件事。」 聊得是很成功，构想也十分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上哪找符师来实现呢？ …… 余、杨两人的遭遇不是个例，魂符集市初开，一听说能亲手制作试炼，好些修士都来了兴趣，各种兴致勃勃地构思畅想，自以为万事俱备，临到头来才发现缺少符师的大问题。 是啊，魂符也是符，没有符师，谈什么制符？ 一时间，留影壁上到处都是： 【我修炼十年，会耍刀会舞剑，符修道友们考虑一下。】 【丹修说我得了一种病，没有会做魂符的符师治不好。】 【可怜可怜我吧，是我师父让我来找符师的，说找不到就不让我回宗了。】 声声唿唤，字字真诚。 只可惜，再如何真诚，也註定得不到回应——通天塔符修不多，当下学会魂符的就更少了，基本都来自千机谷，别说众修士唤不动，连苏小少爷也叫不成，因为这几位符修正忙着做任务呢。 所谓任务，自是与蒋泊文牵头的新法器有关。 魂符集市不仅在通天塔开启，也在新法器中开启，即是说，集市中的魂符都能拓印至新法器中使用。 「原来塔灵说的，通过魂考验便能自己给法器制魂是这个意思。」蒋泊文恍然大悟的同时，立刻联繫苏以灏，请符修们制作魂符，充盈法器。 尽管都是刚接触上古符语，但千机谷符修们的能力是真强，边学边练，很快做出不少魂符来。 只不过成品嘛—— 「植修小帮手」：记录每一株灵草的种植时间，提醒浇水、提醒灌注灵气、提醒採摘收穫。 第266页 「掌中剑师」：你的另一位剑法「老师」，将法器放置于地后，在上方练习挥剑，该魂符可记录挥剑次数，并在动作不到位时出声纠正。 「灵石帐簿」：记录花费的每一笔灵石，出门再也不煳涂。 虽然看起来一个个挺有用的，但：「一个游戏也没有啊！」 羊小球困惑挠头：「不是说做试炼？怎么一个做的也没有？」 陆垣倒不如何意外，游戏看着简单，做起来却也是有难度的，符修们初学符语，相比直接做游戏，做些小应用更顺手。 而且这里也不乏他的暗中引导：「我在秘籍学习最后布置『丹方录』那样的考核，就是想让他们受到启发，先多做些小应用。」 「啊？」羊小球不解，「为什么？」 「因为这样才方便我们浑水摸鱼啊。」陆垣道，「当集市里都是应用类符箓，我们开马甲，加塞几张进去也不会显眼。」 「可我们为什么要加塞几个应用进去呢？」羊小球依然不解。 「记得我们建设移动平台的最初目的吗？」陆垣问他。 最初目的？那可得追溯到第二锚地开启时，他们在七隐域碰到一伙儿控制全域的…… 「啊！」羊小球惊唿一声，「那个秘境同盟？」 「没错，就是他们。」陆垣肯定道。 游戏制作不可能一蹴而就，修真者们需要时间去成长，而在等待时间，他们也没必要闲着，完全可以做一做扩充领域这件大事。 毕竟移动法器和应用类魂符，两大对抗秘境同盟的要素都已齐备，只差…… 陆策划轻轻一笑：「只差最后一点点准备工作了。」 …… 「六哥，真稀奇，今儿怎么有空联繫我？」 鼎香域，寻花楼，白九夏接起通讯玉时语气熟稔，脸上却带着讶异之色。 通天塔化名「六神」，一个效力于隐秘组织、为妖族再兴暗中活动的神秘人，不久前曾借肖避岳搭线，给寻花楼送来一批掌塔，帮白九夏建起娱乐包厢的生意，接着却销声匿迹，再未出现过。 为何今日突然联繫，白九夏心头忐忑，不会是后悔白送，向他要掌塔—— 「白老弟，我想和你谈一笔大生意。」 诶？大生意？不是要掌塔钱？ 不是要钱便好，白九夏眼神闪了闪：「什么大生意？六哥您说。」 「是与掌塔有关，老弟你不是抱怨过掌塔太少吗？」 「是啊，是太少。」白九夏道，不说他这寻花楼日渐客满，越发不够用，就说合欢宗内其他兄弟姐妹，得知掌塔这等好物，也都想要去一些，在自家花楼建包厢呢。 「莫非六哥你又搞到一批掌塔？」想到这种可能，白九夏眼睛唰的一亮，立时忘了担心人家要钱的事，「有多少？我都要了，我加价付灵石。」 「老弟别激动，不是掌塔。」 「唉……」 「但也差不多。」 「诶？」白九夏被吊足了胃口，「什么差不多？六哥你快说。」 「守一宗有位叫蒋泊文的剑修，你听说过吧？他从通天塔里取得传承，联合千机谷、万火谷，共同炼出一种新法器，肖似掌塔，但通体如玉、一手可握，命名为『手玉』，不日就要开卖了。」 白九夏：「……手玉啊，我当什么呢，我听过。」 合欢宗在修真界数得上名的域内都有经营，消息自是灵通。 「我对手玉略有耳闻，说是肖似掌塔，实际——」白九夏不屑道，「里面空空如也。」 「那是一开始，最近有了不同……」六神将魂符集市与白九夏说过一番，又道，「还有『器灵纷争』，白老弟知道吧，最近极受关注的试炼，听说通天塔也要出一个手玉模式。」 「六哥，我发现你似乎很看好手玉？」 「的确，因为我有预感，手玉或许不能完全取代掌塔，但绝对会给修真界带来巨大改变。如果白老弟信我，不妨试试和蒋泊文合作，做一做手玉生意。」 「六哥说得哪里话，我肯定信你啊，涉及全修真界吗？果然是笔大生意……」白九夏沉吟道，「而且既然守一宗、千机谷、万火谷都在做，我们妖族也不能落后。」 「正是如此，我和白老弟你的想法一样。」六神道，「如今合欢宗势力虽广，但也未涉足每一域，完全可以藉助手玉生意，扩大对更多域的影响，比如盛产灵草但过于封闭的青涧域，再比如散修众多的七隐域……」 「七隐域？」白九夏忽然脸色一变，气息都乱了。 「怎么？」 六神，或者说扮演六神马甲的陆垣眼神一闪，试探道：「七隐域，不方便吧？」 「不方便？我可不像姐姐一样胆小，」白九夏冷笑，「明明是我妖族地界，有什么不方便的？要我说，早该回去了！算了，不说这个，六哥再和我说说手玉情况吧，售价几何？蒋泊文手里有多少？」 「好，我听说……」 …… 「喀拉——」 联络结束，通讯玉断开，光芒一点点熄落，映在陆垣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阴影。 白九夏虽然很快转移了话题，但依然透露出一个重要讯息——七隐域曾是妖族地界。 可是不应该啊，当初在七隐城时，嚮导分明说过七隐域歷来无人踏足，直到二百多年前七隐盟建立，才渐渐为修真界所知。 第267页 除非在那之前不是无人踏足，是隐藏着妖族。 只是这样一来，二百多年前的这个时间点就更让人浮想联翩了。 六合域北出事、敖仓秘境封闭、妖族自此禁入六合域是在二百多年前。 妖族搬离七隐域、秘境们建起七隐盟同样是二百多年前。 看似无关联，又仿佛有关联。 该不会…… 陆垣失笑，该不会和敖仓一样，那由秘境之灵组成的七隐盟里，也有一位妖族老祖吧？ 不过转念又一想，有或没有其实也无所谓。 因为不论七隐域曾经住着谁，现在又有谁，未来都只会是他的地盘。 …… 一半枯萎一半茂盛的参天古树仍旧挺立域中，枯萎半面依然枯萎，茂盛半面却好像也变得有些凋零。 时隔多日，重返七隐域，陆垣站在自家锚地，背手仰头，静静眺望着远方巨树，仿佛在等待什么。 「你们又回来了？」 空气一阵扭曲，两道身影随声而至：一高一矮，穿白衣，着白靴，头戴白面具，赫然是陆垣曾在七隐城内撞见的两位使者。 「居然又回来了，」高个使者依然傲慢，一出口就是嘲讽，「还以为你们早饿死了呢。」 「你说谁饿死？」羊小球从陆垣身后冒出个头，呸呸两声，「气死你！我们饱着呢！」 「饱？饱能跑回来？我看是撑不住才对吧？」高个使者显是不信，一声冷笑，「你们不用硬撑，什么情况我都猜得出来。我早说过，在这儿，想活下去，都得按我们的规则来，没有谁能是例外。」 羊小球：「我们才——」 「我们才不会不遵守你们的规则。」陆垣却截住话头说。 高个使者眼珠转动，目光在撇嘴的羊小球和含笑的陆垣间转了一圈：「呵，早这样不就好了？不过，我先说好，当日你们拒绝了一次『入盟函』，今天再想入盟，可就不是之前的条件了，必须——」 「条件不急说，」陆垣却道，「境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清楚。」 「什么问题？」 「入了你们七隐盟后，能随时退盟么？」 「你说什么？退盟？」 还没加入就想退盟，高个使者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一直沉默的矮个使者也惊讶地瞥了过来。 「不行吗？」陆垣笑容不变，「可是我见『入盟函』所列诸条规则中，对『退盟』一事并无约束。」 「是没有约束，但是——」高个使者眼神一厉，「如果你是打着先妥协入盟，拿到好处再退出的主意，我劝你尽早放弃，因为任何秘境一旦退盟，此后将再不能重新入盟，到那时——」 「到那时，加入其他同盟是完全符合你们规则的，对吧？」 陆垣依然在笑，高个使者却是一愣：「你在说什么，加入其他同盟？七隐域哪里存在其他——」 「弟弟，准备好了吗？」陆垣不等他说完，拍了拍羊小球的小脑袋。 「早准备好了！就等你发话呢！」 羊小球哒哒几步跑到一片空地，扭头沖两使者吐了吐舌头：「大个子，矮个子，你们看好！」 一挥手，在天空凝造出一片幻象来。 两使者下意识抬头望去，见那幻象是一些云朵组成的文字，巨大而显眼，内容是： 【七隐盟的各位秘境朋友们！】 【你是否常为久等不到修真者而苦恼？你是否总对着空荡荡的秘境而难过？你是否也想过上热闹秘境的生活？】 【那就加入我们游联盟吧！】 【我们敢承诺，没有做一休二，没有淡季假期，我们永远不会让盟内的任何一个秘境有一丝空闲时间！】 【一年五百天，一天十二时辰，你们每一时都将有活干，每一刻都能看见修真者！】 【是不是很嚮往，是不是很意动？】 【还等什么！】 【快加入游联盟，立刻享受全年无休的快乐！】 高个使者：「……」 矮个使者：「……」 「欢迎两位，也欢迎……」陆垣将视线投向天空，他知道暗处有不少秘境在悄悄关注这里，「也欢迎各位，等过些日子，活不下去的时侯，尽可退出七隐盟，加入游联盟！」 「你！你！你！」 高个使者气得手都在抖，一挥袍袖，转身便走。 矮个使者连忙追上，犹豫道：「他为何说过些日子我们会活不下去？」 「你听他胡说！一个新来的秘境而已，竟敢挑衅。」高个使者怒道，「给我继续关死他的锚地，我倒要看看谁先活不下去。」 「可是——」 「没有可是？盟主不在，一切听我的，不用在意这种胡说八道的秘境。」 真的不用在意吗？ 矮个使者慢下脚步，扭过头，远远回望，赫然发现陆垣也正看向这边，脸上还带着一抹捉摸不透的浅笑。 莫名地，一股不太妙的感觉在他心中产生了。 …… 云叶广场，七隐城最热闹的修士聚集地之一。 不过说是广场，其实就是接天树上一片大叶子，上面建了通往域内各秘境的传送阵，修士们凭藉从七隐盟购买的秘境石，可开启传送阵，进入相应秘境探索。 探索间歇，修士们常会在此歇一歇脚，故而广场整日都挤满了人。 第268页 今天也是一样，云叶广场上，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做一堆，或商量一会儿要去的秘境，或聊着刚刚的探索经歷。 忽然，微风拂过，将一缕香气送至众人鼻尖，广场霎时一静，修士们怔愣片刻，都往香气来源望去。 见是两名男修缓缓步入广场，他们面容俊美，肤白髮黑，一身衣衫轻而薄，行走间衣摆轻盪，带出幽香缕缕。 凭外貌，两人绝对是难得的美人，就是风格和粗犷的此处不怎么搭配。 「这谁啊？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刚来七隐域的吧，但瞧着怎么不像是探索秘境的？」 「就是说，真以为秘境轻轻松松就能进呢。」 「莫不是艺高人胆大？」 「得了吧，气息寻常，没感觉修为如何高啊。」 「我更想说的是，他们俩男修，阿嚏，作、作……阿嚏，作何弄这么香，阿嚏！香死我了！」 修士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多是对两人打扮的不认同，其中更有一个壮汉外形的修士，毫不掩饰鄙夷之意，看都不愿多看两人一眼，直接皱眉别过头去。 面对如此种种，自带香风的两位男修却丝毫不见烦恼，怡然携手走至广场中心，站定后，探手向储物袋内，然后……然后竟掏出两把躺椅。 那躺椅以木为骨，上铺厚厚软垫，一看便舒服至极，往上一躺，更好似陷进云里。 这做派，更不像探索秘境的了！ 其他修士或皱眉，或撇嘴，却又忍不住视线直往两人身上瞟，都想看看他们究竟目的为何，又能再搞出什么花活。 然后就见那舒舒服服陷进躺椅的两人又是一个探手，向储物袋一掏，各掏出了一个……一个玉牌模样的东西。 他们双手横拿玉牌，大拇指灵活晃动，对准牌面一通点滑。 【叮噹咚……】 奇妙乐声流泻而出，并伴着一道肃穆之声： 【欢迎来到炼器师峡谷！】 众修士：「……」 峡谷？ 什么峡谷？ 哪里有峡谷？ 那玉牌到底是何东西？ 怪事越多，好奇心越盛，整个广场鸦雀无声，已再无人闲聊，众人视线都或明或暗地往两人身上汇聚。 有眼尖的率先看到什么：「快看、快看！你们快看，看他们的玉牌上，画在动！」 玉牌上是有一幅幅画在动，红的、黄的、白的、绿的……与普通画作不同，它们颜色更鲜亮，动作似乎还与两位男修有关。 「看招，吃我一记金环刀。」 「嘿嘿，打不着，还是看我的青锋剑。」 两人嘴上不住念叨，同时大拇指在玉牌上点来点去，画中小人也跟着你挥一刀，我噼一剑，好不热闹。 那到底是什么啊？ 眼见俩小人打得有来有回，招式绚烂，夺人眼球，众人越发心痒难耐起来。离得近的还知道偷眼观看，离得远的几乎明目张胆地扯起了脖子。 就在整个广场暗潮涌动，气氛越来越诡异时，终于有修士忍不住，走过去攀谈起来：「两位道友，你们手里的是什么？」 「嗯？你问这个？」其中一个男修抽空抬头望他一眼，回答道，「手玉。」 「手……玉？那是什么？」 「是万火谷炼制的新法器——哎！你怎么偷袭，我刚和这位道友说话呢，不行、不行，刚才不算，先暂停，等我和道友说完话再来。」 那男修与同伴说好暂停，便自躺椅站起，视线从求知若渴的搭话修士脸上掠过，有意无意绕了广场一圈，发现一众修士都在暗中关注这边后，才心满意足，慢吞吞地举起手中法器。 「你问它？」 「对，道友，你刚才说这是万火谷的新法器？」 「是啊。」男修扬起一抹微笑，手托法器，做展示状，不多不少，刚好置于众人都能看见的视角，「道友请看，我手中拿的正是万火谷、守一宗、千机谷，集三大宗门之力，合作炼制的最新法器——手玉。」 「你可能要问了，手玉是一种什么法器？能做什么呢？我告诉你，手玉的用处可大了，既能帮助修行、处理杂事，也能磨练心志、消遣解闷，刚刚那个看见了吧？」 「你是说会动的画？」 「那不是画，是一种特别试炼，名为器灵纷争。」 「器灵？！」搭话修士大惊失色，「是我知道的那个器灵吗？」 「就是那个器灵，但不是真器灵，是……」 男修手托法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介绍起来，他的同伴则从旁配合演示着。 别致的画面，新奇的玩法，越来越多修士被吸引着凑上前来。 「按一下就能让里面的小人动起来？」 「他们也会使剑招？」 「那些石头人是什么？」 「为什么要打塔？」 「我能教他用我的剑法吗？」 众修士七嘴八舌，问题一个接一个。 「诸位道友静一静，静一静！」负责解说的男修高声道，「我知道大家问题很多，但与其听我讲，不如亲手试一试。」 「我们也能用小人打架吗？」 「对，谁都能，手玉使用是没有限制的。不过这个试炼本来是五对五，现在手玉不太够，大家只能先尝试一对一模式，或是人器模式。」 第269页 「五对五，怎么打？」 「人器模式又是什么？」 更多问题扑面而来，那男修又要解答，又要指点报名尝试的修士，忙得团团乱转。 此时的人群外围，一个壮汉正抻着脖子往里面看，他的脚往人群方向迈出一下又收回，再迈一下又收回，一副想挤进去又犹豫的样子。 他就是之前嫌弃两男修的修士，刚才还别过头去不看人家，如今又要挤上前，心理上是有点过不去。 就这样正自纠结，忽感怀中一烫。 壮汉愣了下，探手入怀，取出一看，发烫的是一块紫色秘境石。 秘境石是七隐域的特有物品，是探索秘境的凭证，发烫意味着时间将至，该进传送阵做准备了。 真是早不到晚不到，偏赶这时候到，壮汉皱起眉头，他还想试一试那新奇法器呢。 可是没办法，不愿走也得走，紫色是最高等级，这块秘境石可是花了他大价钱的。 无声嘆了一口气，壮汉将秘境石揣回怀中放好，正待举步离开，身前却忽然落下一道阴影，鼻尖也嗅到一股香气。 「道友，你是要去秘境吗？」是带来新法器的男修之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壮汉警惕道。 「道友不必如此，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帮你的。」男修左右环顾，引着壮汉外走几步，远离人群后，一伸手，递来一物。 「手玉？」壮汉一愣，那躺在男修手心的可不正是方才瞥见的新法器吗，「这是何意？」 「借与道友使用。」 「我要进秘境了，没时间尝试——」 「我知道，道友莫急，」男修扬唇一笑，「你有所不知，这手玉除了『器灵纷争』一类的试炼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用处——它能给咱们修士提供一些特殊帮助。」 壮汉迷茫：「什么帮助？怎么个特殊法？」 「这帮助特殊就特殊在——」男修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是在秘境里。」 第70章 翻手为云 「提供帮助，而且是在秘境里……」 站在通往秘境的传送阵中，名为黄峰的壮汉修士心头充满怀疑。 他刚检视过一番，这手玉法器上不是画就是字，一不能攻击，二不能防御，能提供什么帮助？ 尤其那男修慎而重之推荐的、名为「百宝阁」的魂符合集，里头东西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什么「扫一扫」、「拍一拍」、「问一问」…… 黄峰暗中嘀咕：「都什么跟什么啊，也能叫百——啊！」 却不及想完，传送阵法倏然一亮，天旋地转，人已被拉进秘境。 耳边是唿啸狂风，眼前是逐渐逼近的漫漫黄沙。 一望无垠的沙漠高空，黄峰身影突然出现，并向着地面坠去。 …… 「你说，我们不会被困在这儿，直到死吧，小齐？」 沙丘边，一个修士道袍破烂，呆呆望天。而在他身边，另一个修士瘫坐着，同样蓬头垢面，自顾发愣，听见同伴问话也依旧不发一言。 「唉——」 收回望天的目光，环顾无尽沙海，孟单青用破烂袖袍抹了把脸，唉声嘆气道：「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不如留在六合域，试符哪里不能试。」 孟单青，符修，而且是一名不走寻常路的符修。 别的符修钻研典籍、描摹临画、接单售卖……把制符当成炼器、炼丹一般的日常功法。孟单青不，他认为符法不止于此，道生追求也不是赚多少灵石、达到多少修为，而是提升整个符道的地位，并为此和剑修好友一起闯荡，四处寻灵感、做实践。 然而这条路註定充满危险，像在六合域时，两人便曾遭遇异兽狂化，多亏路过修士出手帮忙才没当场丧命。如今在七隐域，又不幸陷进秘境，天昏地暗，都不知被困了多长时间。 「唉——」 想起六合域那位使重剑的好心道友，孟单青又是一声长嘆，期冀着道：「小齐啊，你说这秘境里会不会也有好心道友出——」 「哗哗、哗哗……」 两人面前不远忽然鼓起一块，黄沙翻涌间，一只人手破沙而出，接着及肩至身，最后竟有一个壮汉模样的修士钻出沙地。 齐明回过神来，诧异一望好友：「孟兄，你学过卜算？」 孟单青：「呃，没，我、我就随口一说。」 说道友，道友来，两人都很懵，不过那位新道友似乎比他们还懵。 「这是哪？你们是谁？」黄峰呸呸几口，吐出嘴中黄沙，直往天上望，「不对啊，不对，我刚才明明从天上掉下，陷入一个沙坑，怎么……怎么一转眼，沙坑深处还有一片天？」 「没什么不对的，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孟单青出声道，「因为这里是幻境。」 「幻境？」黄峰这才注意旁边还站着两人，「你们……」 「孟、齐，」孟单青简单做过介绍，苦笑说，「和道友一样，都是被幻境困住的修士。」 「这里怎么能是幻境呢？」黄峰无法接受，「买秘境石时，他们和我保证过，说此秘境要什么有什么，绝对能找到我急炼丹用的灵草，我都做好采灵草时的作战准备了，结果是幻境……」 「道友竟是丹修？」孤身闯秘境的丹修倒是稀少，孟单青讶异一瞬，復笑道，「说句公道话，道友，人家没得说错，幻境嘛，可不是什么都有。这里常变，刚还是雪山，现在又是沙地，多等等，你想要何种灵草，总是能见到的。」 第270页 黄峰：「……」 都是假的，见到又有什么用。 无奈接受命运，黄峰深吐一口浊气，打量两人：「你们……也是被天材地宝骗来的？」 「那倒不是，」孟单青和齐明对视一眼，不好意思笑笑，「说实话，我向七隐盟买过秘境介绍，进来前就知道是幻境。」 「那你们还能被困？」黄峰一愣，「介绍价格不菲，里面应该有破境方法吧？」 「有是有，可是……」孟单青嘆了口气，将介绍中言源源本本讲述一番。 却原来，此方秘境内别无其他，只有幻境，出产法宝也只有一种：布置幻境的幻旗。 「我是为幻旗进的秘境，本以为不会太危险。」孟单青说，「因为七隐盟的人告诉我，这个秘境虽然级别是紫色，但过往探索中，活着出秘境的修士非常多，破境之法也相当简单——寻得幻旗即可。」 甚至介绍中还给出了幻旗所在地的提示。 黄峰：「什么提示？」 孟单青：「一望可见，显而易寻。」 「一望可见，显而易寻……」黄峰念着这句话，环顾四周。 黄沙遍野，寸草不生，一眼望到头的什么也没有，确实空荡得够明显，但哪里易寻？ 「所以你们进秘境以来，一点幻旗的影子都没见到过？」黄峰问。 孟单青：「……没有。」 齐明也跟着摇摇头。 「我们被困太久，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已经不可能有新想法，但道友你是新来的，你快想一想，」孟单青期待说，「说不定能发现转机！」 他能发现什么……黄峰苦笑到一半，忽地想起什么，伸手往怀中一探：「差点忘了它！」 「那是什么？」 孟、齐二人一同望向黄峰掏出的玉牌。 「这叫手玉，据说能在秘境里提供帮助。」 黄峰说这话时，自己都没什么底气，但死马当活马医，在想不出更好办法前，只能寄希望于它了。 手玉亮起，他按那男修指点过的，滑动屏幕，找到名为「百宝阁」的合集。 「这什么法器？好奇特。」孟单青和齐明好奇地凑过去看，「那些一个个方块是什么？」 「是魂符，」黄峰道，「你不是符修吗？没听过？」 「没听过……」孟单青心想自己应该也没被困太久，外面怎么就出现这么神奇的新符箓，连忙仔细观瞧。 见黄峰手指在一众小方块间滑动，犹豫一会儿，点向一个写着「扫一扫」的。 屏幕瞬间变成暗沉的蓝色，居中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窗户一般的小方块，不断有细线从「窗户」最上方浮现，缓缓移动到最下方后消失。 须臾，一行大字在「窗」下出现： 【未发现可扫描物体】 「扫描」是什么，三人不懂，但「未发现」、「物体」的字眼还是能明白的。 黄峰试探着在手玉附近晃了晃手，在晃到后方时，一只手突兀出现在屏幕中。 三人像发现新天地般，同时「咦」了一声，期待看去。 只见随着细线「扫」过，一只人手形状的图案出现在画面上。 【扫描完毕，发现一只「手」。】 三人：「……」 完了？这就完了？ 似乎有点用，似乎又没用，三人好像悟到点「扫一扫」的用处，又一时不能完全想明白。 黄峰索性退出「扫一扫」，又点击「拍一拍」，可谁曾想，这次出现的东西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画面中出现一块青石地，随着手玉微晃，屏幕上的地面也在晃。 黄峰：「这什么意思？地面？哪里的地面？拍一拍，要怎么拍？」 「道友你再伸手试试？」孟单青建议。 黄峰依言照做，手出现在手玉后方时，画面中也出现一只手，做着一样的动作。 「嗯，要不道友抓一把沙试——咦？」 当黄峰抓起一捧黄沙，画面中的手却是虚握，手中空空荡荡。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孟单青忽然激动起来。 「你明白什么了？」黄峰问。 「是啊，孟兄快说。」齐明也催促说。 「虽然仍是不知『拍一拍』中的『拍』字是何意，但我似乎明白手玉里的画面是什么了，」孟单青道，「是幻境本相！」 幻境因蒙蔽五感而生，本相即是真正景象。 「这么说，透过手玉，我们便能堪破幻境？那这可是大法宝！」黄峰也激动起来，珍而重之地捧着手玉，环绕四周，开始观察，「让我看一看，说不定能在本相里发现幻旗——」 「噹啷！」 手玉倏然掉落，黄峰整个人僵在原地，一瞬间脸都白了。 「怎么了？道友？」孟单青一愣，「你看见什么？」 「不要过来！」 黄峰抖着手捡起手玉，掏出一把丹药：「再过来我可要用毒丹了。」 「到底怎么了？道友？」孟单青满头雾水，「你看见什么？」 「我看见什么，你们能不知道？」黄峰冷笑着凝视两人，「你们两个东西，装得可真像！」 …… 擎天秘境，陆垣面前的光屏上显示着一张图片，赫然是黄峰拿手玉拍到的画面，只不过站在他身前的不是两名修士，而是悬浮半空、无风自展的黑旗两面。 第271页 「那是……幻旗？」羊小球道，「那丹修遇到的两个修士就是幻旗？」 之前手玉放在黄峰怀里时，他们只能听见声音，虽然通过黄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式的对话能猜到他见到的人是幻觉，但没想到那幻觉就是幻旗本身。 如此看来，确实够「一望可见，显而易寻」的。 「没意思，还紫色秘境呢，」羊小球感嘆，「太简单了。」 陆垣却摇摇头，笑道：「没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羊小球一愣，「幻旗不是都找到了吗？」 「打破秘境的方法是拿到幻旗，这条信息却是从幻旗本身幻化的人口中说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哥哥你的意思是，他们在骗人？拿到幻旗也不能打破秘境？」 「不，应该不是。」陆垣说，因为撒这种谎太没必要，秘境的目的是杀死修士吞噬灵力，与其编造幻旗谎言，不如假意接近后偷袭更快，再说黄峰本来都不知道那是幻境，何必告诉他，让他心生警惕，不是多此一举？ 「啊！哥哥快看，」却在这时，羊小球忽然发现不对，「手玉好像出问题了。」 光屏中正传来黄峰疑惑的声音，因为他发现，刚刚还能透过手玉看见周遭本相，如今再看，竟也变成黄沙遍野，与眼中所见无异。 「不奇怪，」陆垣说，「幻境基于的是修士的记忆与见识，他此前不知『拍一拍』是什么，便能透过手玉窥见本相，可一旦他明白自己看见的是什么，幻境也会自动补足，在手玉画面上叠加一层『滤镜』，重新蒙蔽五感。」 「那怎么办？」羊小球急道，「两面幻旗好像在狡辩，那丹修开始怀疑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觉了，哥哥，快提醒他一下吧，不然那什么商战可就要失败了！」 所谓「商战」是陆垣对这次行动的一个比喻，七隐盟秘境众多，像敖仓当时那般直接打过去是不现实的，于是陆垣决定不来硬的，换「软」的，给他们来一出秘境版商战。 那秘境间如何商战呢？一不用竞价，二无需抢客，核心方案简简单单就一个：帮顾客！ 陆策划化身陆导购，利用手玉为修士顾客们出谋划策，帮他们从对手店铺中，以最小代价「买」走最多的天材地宝。有出无入，长此以往，哪个秘境能受得了呢？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顾客进的就是紫色级别秘境，着实有些难度，不太好破。 陆垣反覆打量黄峰方才所拍照片，思考着，从照片上看，两个修士毫无疑问是幻旗所化，可他们的种种言行却实在不像帮着幻境坑骗的幻觉，反而像是真正的被困修士，这是为什么呢？ 「哥哥，那个丹修使用『问一问』了，他问的是，那两人是不是幻旗，我该怎么回答？说实话吗？」 「等一下。」陆垣忽然发现什么，将照片一角放大。 却见画面中，远方一座小山后，赫然露出一片衣角。 「居然还有一个人？」羊小球一惊，「谁藏在哪？」 陆垣凝视那片破烂衣角沉吟片刻，忽然笑起来：「我可能知道他是谁了，果真如此，这个秘境更有意思了。」 羊小球煳涂地挠了挠头：「是谁啊？」 「我想的不一定对，不过——」陆垣向黄峰所持手玉发送着什么，「是与不是，做一个测试就知道了。」 …… 【正在分析中，请稍后……】 黄峰皱眉盯着屏幕，自从打开「问一问」，询问完孟、齐两人身份的问题后，手玉便一直显示这句话。 「道友，请相信，我们真的是人。」孟单青犹在劝说，「你想想看，如果我们是幻旗变出来的，何必告诉你幻旗呢？让你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更好？」 这话说得十分在理，黄峰也是因此才会犹豫，是不是不该太相信手玉，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用。 却在这时，白光亮起，手玉屏幕又起变化。 【请所有人轮流诵读数字，结论将在诵读完成后给出。】 诵读数字？所有人？ 黄峰一愣，这是为什么？ 只是不管为什么，如今事情陷入僵局，想不出其他办法，不如照做看看。 再说，读个数字而已，也无大碍。 孟、齐两人应该是差不多的想法，听黄峰说完要求后也都同意。 三人于是分作两拨，相对站好，手玉居中置地，做好准备。 【开始！】 屏幕水波般变化，第一个数字浮现。 黄峰立刻：「三！」 过了一会儿，数字「三」消失，第二个数字浮现。 孟单青接道：「九！」 又等一会儿，「九」也消散，第三个数字到来。 轮到齐明：「五！」 说读数字，当真就是让他们读数字，没有其他东西，三人喊过一轮，面面相觑，却发现屏幕没有停止，又有新的数字浮现，只好按顺序再喊一轮。 黄峰：「七！」 孟单青：「四！」 齐明：「八！」 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 一轮又一轮，一个又一个，不间断的数字出现又消失，它们忽大忽小，完全找不到规律。 唯一确定的，是数字显现时间越来越短，报数也跟着越来越快，一开始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出现下一个数字，到后来，数字却几乎一闪而过，三人都忙得没空喘息。 第272页 最终，在第不知多少轮结束后，屏幕一黑，诵读结束。 三人不由得同时松口气，揉嘴捏脸地放松起来，只是这放松没过太久，屏幕又是一亮，是一个问题。 【在方才的报数中，谁反应比较慢？】 反应比较慢？什么意思？难道…… 难道说反应慢的不是人？有道理，他们都是修士，读个数字而已，这点反应还是应该有的。 想到此处，三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回忆起报数细节。 刚刚在后期，数字闪现得极快之后，似乎的确有人跟不上…… 「居然是你？！」孟单青手持灵符，恨恨望向齐明：「你是什么东西？小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才要问你！」齐明挥动灵剑，反手一指孟单青，「你每次都慢半息，你是什么东西，从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我孟兄去了哪？」 「你们两个装什么装？」黄峰也在冷笑，「明明你们都反应慢，跟不上，以为互相指责，我就会相信其中一个吗？」 三人各执一词，剑拔弩张，眼见就要战作一团。 却忽然，手玉屏幕又起变化，一行大字缓缓浮现： 【三人都是人。】 三人：「哈？」 都是人？那为什么要问报数慢—— 【三人又都不是人。】 三人：「……」 三人：「…………」 不是，这手玉有问题吧，一定有问题吧？不然看看这回答，说的都是什么玩意？ 「什么玩意？」羊小球也在纳闷，「他们怎么能都是人，又都不是人呢？」 「果真如此啊，」陆垣猜测得到验证，解释说道，「其实很简单，因为从每个人自身来看，他是真实的，他和其他人的互动是真实的，但其他人却并不真实。」 羊小球：「……」 「哥哥，你能不能说点秘境话。」 陆垣：「……」 「好吧。」他在光屏上幻化出一幅幅简笔画，同时传送到手玉那头，给羊小球，也给三人解答。 「首先，秘境里有三个修士，就是他们三个，表面看他们是聚在一起，实则都被隔开，分作三处。」 「这三处场景一模一样，都是三人聚集，但对每个人来说，他身边跟着的两个人都是假的，是幻旗化身，所以从这方面来说，他们都不是人。」 「但是呢，这种假不是普通的假，化身完全复制原身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相当于也是人。」 「完全复制原身……」羊小球沉吟，「那不是和传话一样？」 「对，就像传话，所以我才让他们报数。」陆垣道，「化身复制原身，意味着原身先动，化身方能后行，其间定然存在延迟。」 当然，这种延迟相当微小，一般交流难以觉察，但报数时不一样。 「数字出现越来越快，延迟作用也将越来越明显，表现出来就像反应迟钝、跟不上一般。」 又因为手玉在黄峰手中，数字出现和黄峰报数同时发生，又同时被复制到另外两人所处幻境，所以在两人眼中，黄峰没有反应慢的现象，反而是对方都有问题。 「这样啊……哈哈……」这边陆垣说完结论，那边羊小球却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是因为……」羊小球捂嘴偷笑，「哥哥，我怎么突然感觉这一次你不像策划，更像玩家呢？」 「你说对了。」陆垣道，秘境如副本，他帮修士探索秘境，可不就和代打副本一样，「顺便也体验一下这些秘境的游戏设计水平，未来好给他们分配工作。」 「那哥哥你觉得这个秘境怎么样？」 「这个秘境，幻境能力极强，谜题水准上品。」 「上品？」羊小球不太认同，「这么容易就被猜出来也叫上品？」 「你别看猜出来简单，但破解难，因为他是阳谋。」陆垣道，如果他没猜错，获取幻旗、打破幻境的方法一定是杀死化身，然而化身又和修士原身捆绑，杀死化身就意味着杀死原身。 「一命换一旗，」陆垣扬唇轻笑，「对秘境来说，这可是个稳赚不亏的谜题。」 「那怎么办？」羊小球问，他们的计划可是让七隐盟秘境亏死，因此绝不能让修士被吃。 「我想想……」陆垣沉吟着，滑动光屏，手忽然顿住。 光屏显示的是附在「入盟函」后头、七隐盟规中的若干条，其中写到：「各秘境规则提前制定，修士探索期间不得更改……秘境内须留有至少一条生路……注意修士完成探索后，秘境不能现身，因此修士可能带走任何能拿起的东西……」 【任何能拿起】 陆垣的目光定在这五个字上：「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无伤通关，不过，不是谁都能做得到……丹修，攻击方式是毒丹……试试吧。」 他向手玉发送了一行字：「提示交给他们，但成与不成，全靠他们自己走。」 …… 七隐城，一座隶属七隐盟的高楼上，一高一矮两个白衣使者迎风而立。 「盟主那边多日没有消息传出，虽说以往他也三五不时消失一阵，但这次的时间有些过久。」矮个使者说，「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怎么看？盟主的秘境，你敢进吗？」高个使者哼了哼，「不进去，光在锚地能看出什么？」 第273页 「总得试——啊！」矮个使者话到一半，忽地大叫一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矮个使者呆呆地转过头：「我的幻境……被破了。」 「嗐——我当是什么事呢，幻境被破，你那幻境被破不是好事吗？」高个使者道，「一命换一旗，幻境破说明有进帐嘛。」 「没有进帐，因为、因为那修士的尸首被带出了秘境。」 「什么？」高个使者这下真的惊了，「他们怎么带走尸首？你就让他们带？」 「按盟规是可以的——」 「我知道按盟规可以！我的意思是，」高个使者道，「你不会做些伪装，不让他们发现吗？」 「因为我没想到……」 按设定，一命换一旗，所以离开秘境时，存活修士手上必然沾血。对存活者来说，如果不认识所杀之人，最多搜刮一下尸首；如果认识，更是恨不能毁尸灭迹，忘掉这段记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尸首出秘境。 「以往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矮个使者道，别说带走尸首，便是日后面对他人询问，倖存修士们也只会讳莫如深，绝口不提秘境内情，生怕暴露杀人之事。 「那你说，这次怎么就发生了？」高个使者也奇怪，「难道这次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次确实不一样，因为那个死掉的修士他是、是……」 矮个使者带着困惑至极的眼神，张口说道：「他是突然自杀，他根本没和其他人动手！」 …… 「出来了！成功出来了！」 七隐城，一处秘境传送阵白光闪过，三个人影出现在阵法中，其中两人衣衫破烂，激动欢唿，一人衣衫虽整，却双眼紧闭，唿吸全无，像是早已死去多时，被另外两人半架着。 见此异状，路过修士无不诧异侧目，活着的两人却不在意周遭目光，迳自扶着死去同伴离开传送阵，走到僻静之处。 「道友、道友？」孟单青细听黄峰胸口声音，「怎么没变化？」 「会不会……」一旁齐明猜测，「丹药有问题？」 孟单青迟疑：「这……」 话未说完，挺尸的黄峰嘴唇微动，吐出一口浊气，双眼随之睁开。 齐明：「活了！真活了！」 「太好了！」孟单青也是一喜，「我们还担心丹药出岔，你没事就好啊，道友！」 却原来黄峰并非真死，而是服用丹药假死。 之前在秘境中，三人通过手玉明白了幻境情况，同时也得知破解之法是「一命换一旗」后，依然忧心忡忡。因为三人都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辈，无冤无仇取人性命，实在难以下手。 便在这时，手玉再亮，给出最后一条提示，提示很简单，就四个字：死而后生。 黄、齐两人初看提示还有点懵，孟单青脑子转的快，结合幻境情况，立刻猜到这句话的意思是让他们想办法假死。 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修真界功法万千，能假死的肯定存在，却绝非人人皆会，反正孟、齐二人是不会的。 只是他们不会不要紧，有人会啊，幸好和他们一起陷入秘境的人是黄峰。 黄峰，丹修，而且是鼎香谷黄家门下丹修。 鼎香谷分魏、紫、姚、黄四家，各有擅长丹方，魏家锻体魄、紫家补灵根、姚家养元神，黄家却是专炼毒丹，下毒、解毒功夫一流，可说是丹修中的战斗类修士。黄家门下弟子有许多常年行走在外，什么丹药没有，尤其这次黄峰是为采一种稀有灵草而来，准备更是齐全，其中就有一颗假死丹药。 「多亏道友你，不然我们不知再被困多久。」孟单青掏出两面黑色小旗，「幻旗，都给道友。」 「怎么是两面？」黄峰一愣，不是只「死」他一人？ 孟单青：「我也纳闷，我想可能是这样，如果咱们是互相残杀，就只有发出致命一击的人能得到一面幻旗。但是吧，谁让道友是自杀，没有动手的人，我想假若幻境有灵，它一定也被咱们搞懵了，找不到动手的人，只好两个幻影各掉一面旗出来。」 他说着嘿嘿一笑，眼珠转道：「所以我在想，要是咱们拉他个千八百人，一起进去，一人服用假死药，岂不是能同时得到千八百面幻旗？」 「……这、这样也行？」黄峰简直惊呆，「你开玩笑吧？」 「孟兄！」齐明深知好友秉性，是真能干出这种事的，连忙叫道：「太危险了，万一假死不好使怎么办？」 「放心、放心，说说而已。」孟单青将两面幻旗往黄峰怀里一揣，「我现在对幻旗没兴趣了。」 原本他拿幻旗是为布置幻境试符，但如今，他有了新目标：「道友，你这手玉从何而来？」 相比灵符，现在的他，更想先探一探这神奇魂符的究竟。 …… 对黄峰三人，一趟略显奇特的秘境之旅已然结束，但对七隐域的众多修士来说，更多奇特体验正在发生。 手玉，一种突然出现的法器，不仅有操纵画中小人打仗的「器灵纷争」，有记录花销的「灵石帐簿」，还有整理丹方的「丹方录」……更有颠覆秘境探索方式的一众魂符。 以前进秘境，经验靠口传，危险以身趟，如今进秘境—— 遇见不认识的灵草灵物别担心，举起手玉扫一扫，立刻辨识，有用途有采法，再不怕错过好东西；碰到仅此一本的秘籍别哄抢，掏出手玉拍一拍，当即收录，可阅览可搜索，谁还拼命抢源本；撞上解不开的难题不用慌，拿着手玉问一问，坐等解答，给原因给结论，不用自己费脑，照做就行。 第274页 更别提后续不断丰富的「百宝阁」功能，什么秘境实时地图，什么敌人方位标註，什么附近道友求助，等等等等，一个比一个实用。 恍然间，似乎手玉在手，天下秘境随便走，去秘境就和去自家宗门藏宝阁里拿东西似的，这谁能不心动？ 于是乎，随着手玉热卖，七隐域修士们探索秘境的热情也空前高涨，传送阵光芒见天儿亮，修士们是空手而入、满载而归，不停从秘境往外搬运法宝、秘籍、天地灵材……一趟一趟又一趟。 然而有一喜就有一悲，这边修士们乐开花，那边秘境们却快哭成泪人。 十日一次的七隐盟大会，各种形状的秘境之灵悬浮半空，叽叽喳喳交流不停。 「盟主今天来吗？」 「不好说，两位副盟主都好久没出现了。」 「那怎么办？我这次还想和他们说一说手玉的事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哪个秘境提的一嘴手玉，顿时引来所有秘境诉苦。 「我也正想说。」 「我也是、我也是！」 「那些修真者哪里搞来这么一种法器，弄得我这些天一个修士都没捞到，入帐是零！」 「入帐是零好说，出帐不是零才难过！」 「是啊，天材地宝流水一样被搬走，一个修真者也留不下，用那些人类的话说，我心疼！」 「谁说不是，而且达不到盟内要求就得降级，降级了更没人来。」 「现在我倒希望没人来，来了就又是白送宝贝。」 「可没人来就要继续降级，我已经是最低的红级，再降下去就要去黑级。」 「黑级是『未知』秘境，必须改头换面，重新布置秘境空间才行吧？」 「对啊，到时又是好大一笔灵力！」 「我不怕耗费灵力，也不怕改秘境麻烦，我怕的是，改完后，依然挡不住那群修真者怎么办？」 「很有可能，我算看好了，只要他们有手玉，我们变成什么样都没用。」 「啊？改秘境都不行，还让不让秘境活了？这可咋办？」 …… 漫天秘境倒着苦水，议论纷纷无止息。 而在偏僻角落，一个没有秘境注意的地方，一块石碑状的秘境之灵似乎想说什么，又迟疑着晃了晃，终是不发一言，悄然离开了会场。 …… 「哥哥、哥哥！看我抓到什么！」 羊小球抓着一块石碑跑进秘境，喜气洋洋：「他在咱们锚地探头探脑，一定想做坏事，但是被我一下抓住了。哥哥，你快看，多肥！咱们烤来吃吧！」 陆垣：「……」 他是没看出一块石碑哪里称得上肥。 「呜、呜呜……别吃我……」小石碑拼命挣扎，「我、我是来投靠你们的。」 「投靠？」陆垣眯起眼。 「你、你们那天说，活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找你们，」小石碑小心问，「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陆垣费大力气搞出手玉，不就是为了挖七隐盟的墙角，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还以为七隐盟会反击一下。 不过，等他仔细盘问一番后，才明白为何如此。 「盟主数十天不见，两个副盟主也多日不出现了？」 「对，盟主经常不见，我们都习惯了，但这次剑、旗两位副盟主也好多天不出来主事，又赶上手玉……」尚不知面前秘境便是幕后黑手，小石碑道，「你们是我最后的希望，能帮我吗？」 「能帮，」陆垣不关心七隐盟的正副盟主都在忙什么，他们不在，反而让他的挖墙脚计划更顺利，「帮你的前提是加入游联盟。」 「加，我加！」小石碑连忙道，「我现在就退出——」 「退出七隐盟不急，」陆垣却道，「先签契约，加入游联盟再说。」 「诶？」小石碑一愣，「不用退？可是你那天……」 「那个啊，我那天说先退再加，只是蒙蔽你们副盟主罢了，」陆垣笑眯眯道，「毕竟七隐盟的盟规没规定不能同时加入两个同盟，不是么？」 小石碑：「……」 那是因为盟主根本没想到会出现其他同盟！ 「是倒是，可我已经转投你们，没必要留在七隐盟里了吧。」 「不，有必要，很有必要，」陆垣依然在笑，但那笑让小石碑凉飕飕的，「我们游联盟正在起步之初，资源不太完善，而七隐盟有成熟的修士分配和传送机制，不用白不用，你说对吧？」 小石碑：「……」 所以挖秘境不算，还要让被挖秘境拿七隐盟的好处壮大游联盟是吧？ 这一刻，陆策划的黑光笼罩在小石碑身上，让他明白一个字，黑，真黑啊。 不过转念又一想，跟着这样一个盟主，必然有前途，肯定不怕被欺负。 想到此处，小石碑顺从地签下契约，签时还天真确认：「盟、盟主，你说过，加入游联盟就能全年无休，是不是？」 「是，」陆策划咧嘴一笑，「一刻都不会让你休息，这一点尽管放心。」 小石碑：「……」 不知为何，怎么忽然间有点不放心。 「好了，」陆垣收起契约，「现在，我们来谈一谈帮你改造秘境的事。」 「啊？」小石碑一惊，「这么快？」 「早改早创收嘛，走，先去你秘境看看。」 第275页 签秘境如同发展子公司，契约一签，陆垣就有了出入子公司的权限。心念一转，已和羊小球一起来到小石碑的秘境空间。 空间不大，地上空旷荒凉，只有一些杂草，重点在地下。 「古墓式秘境啊……」陆垣恍然，所以不是石碑，是墓碑？ 羊小球也乐道：「原来这座古墓是你的秘境空间？」 「啊？」小石碑一愣，「你知道我的秘境？」 陆垣：「……」 不仅知道，还帮修士们搜刮过好几次呢！ 当然这话现在不好说出口，还是等帮忙赚回灵力后再说吧。 「咳……」陆策划轻咳一声，「那什么，你先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秘境情况。」 「好。」小石碑不疑有他，讲了起来。 不过也没讲太久，因为一目了然，没什么好说的。小石碑就是个经典的古墓式秘境，主要把自己伪装成大能古墓，修士们进秘境后从几个入口探索古墓，经歷一系列机关陷阱，只要活着抵达中心墓室，就能拿走宝物。 「我的秘境等级不高，陷阱本就不难，如今修士们又有手玉帮忙，就更加抵挡不住，宝物都快被搬光了。」 小石碑说罢，犹豫了一下：「盟主，你是要我改造秘境吗？可是我的灵力不多……」 「别担心，不会大改，」陆垣说，「你秘境底子不错，古墓整体不变，改一下陷阱就行。」 「改成更危险的？」 「不，改成不致命的。」 「不致命？」小石碑懵了，本来他的陷阱就不够难，留不下修真者，改成不致命还能有的赚么？ 「我们游联盟和七隐盟的理念不一样，我们赚灵石，不赚人命。」 小石碑：「……」 虽说不太明白「理念」是什么意思，但后面那句话听懂了，不赚人命，赚灵石？怎么赚？修士来古墓是找宝的，哪会倒搭灵石呢？ 「难道说，让他们用灵石买我的宝物？可是我的宝物不多，卖不上价……」 「你别管了，听我安排就是，」陆垣转完一圈，很快有了主意，向小石碑道，「你先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 一套流程解说完，别说小石碑听得目瞪口呆，旁听的羊小球都有点呆住了。 羊小球猜到陆垣定然是要打造一款新游戏，可这游戏做法，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哥哥，你刚刚说要把几个墓室打通，做一个很大很大的中心墓室，还说要在里面堆满宝物，都堆在最显眼的地方，越是珍贵越显眼？」 「对啊。」 「不对啊！」羊小球叫道，以往的游戏，虽说也有奖励，但哪个不是藏起来，玩家一番辛苦才给，这样直接把奖励摆出来，「你不怕玩家都搬走吗？」 「不是怕他们搬，是怕他们不搬。放心吧，不会亏的。」 陆策划黑光闪烁，幽幽笑道：「因为这个游戏啊，玩家搬得越多才越好呢。」 第71章 覆手为雨 七隐城集市街，一个长脸修士自人群中艰难挤出，手托两块石头，喜气洋洋地向等在外围的同伴跑去。 「买到了、买到了！终于买到了！」 「是黑色的吗？」他的方脸同伴确认地问。 「不会错，是黑色秘境石。」长脸修士边将其中一颗递给同伴，边唏嘘，「没想到，黑色秘境石也有如此紧俏的一天。」 「黑色秘境石，对应未被探索，或鲜被探索的秘境，这类秘境通常既危险，收穫也不稳定，以往不是修为高就是爱走险的修士愿意进，现在嘛——」方脸修士探手入怀，掏出一块长条玉牌，「现在有了这手玉，管他什么秘境，咱们还不是想出就出，想进就进。」 「看来近日你收穫不小，胃口都大了不少。」长脸修士揶揄道。 「难道你不是？」方脸修士挑了挑眉。 两人嘿嘿相视一笑。 「不过话说回来，手玉是好，但就因为太好，七隐域的秘境都快被搬空，没什么好进的了。」方脸修士道，「也就新秘境还有点看头，要不然这黑色秘境石也不会如此抢手。」 「可我怎么感觉，新秘境也越来越不行了？昨天去的两个，里面也没啥好东西。」 「嗯，」方脸修士认同地点点头，「或许我们该考虑去其他域转转了。」 「去六合域如何？」 「六合域？」方脸修士一愣，「是那个据说是修真界百域中最初一域的六合域吗？为什么想去那？」 「你没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手玉就是从六合域传出来的！」长脸修士神秘兮兮道，「还听说那里有个奇特秘境，去过一次想第二次，去过两次想第三次……」 「因为宝物很多？」 「是很多，但听说去哪里的人不光是为了宝物。」 「不为宝物？那为什么？」 「不知道啊，只听说有些人倒搭灵石都要留在秘境里呢！」 方脸修士：「……」 倒搭灵石？听完同伴所言，方脸修士满脸无语：「可能吗？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呃……我、我是觉得有些夸大。」 「有些夸大？我看纯是瞎话！」 恰好两人已走到传送阵边，方脸修士率先步入阵中，阵法感应到秘境石后开始启动。 明暗不定的光芒中，方脸修士自信一笑： 第276页 「少听信离谱谣言，倒搭灵石还想让我进第二次秘境？可能存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 「这里……是……暗室？不，好像是墓室！」 鼻尖嗅闻着坟墓内独有的阴冷气息，方脸修士从初进秘境的传送状态中缓过劲儿来，定了定神。 此时的他正仰躺在一副棺材里，他敲了敲棺材盖，很硬。正考虑要不要用武器强行击碎，却忽然听到了闷闷的说话声，方脸修士瞳孔一缩。 有人！ 「是来人了吗？」 「凑够六个了？能开始了吧？」 「呵，你们等着，头名一定是我。」 「你做梦吧！」 人还不少，似乎也都被关在棺材里，但不知为何都说着听不懂的话。 方脸修士正犹豫是不是出声问一问什么情况，棺材忽然起了变化。 如同水波荡漾般，棺材盖内部缓缓显现出一行金色大字： 【南山真人墓，静候有缘人。】 果然是墓室！ 方脸修士心中一喜，古墓秘境，那可是秘境中的好去处，虽然不知以前那些大能前辈是怎么想的，建个墓穴也要挖空心思弄花样，但管他为什么，他只知道通过考验就能得到宝物，把古墓搬空！ 金色文字还在不停浮现，方脸修士强压住激动，认真查看。文字先介绍了墓主人南山真人的生平，又讲了建墓原因。字不少，内容也很丰富，不过简单来说就是有一个修为高深的大能，生前积累宝物无数，但因生性喜闹，特地建此墓穴，并设下两道考验，静候有缘后辈以宝物相赠。 两道考验吗？方脸修士沉思，这倒比别的古墓更少些，只不知具体是何考验，又难不难了。 「两道考验，我早知道了，字快点出完，快开始吧。」 「就是，每次都重来一遍，我都快会背了。」 「你们体谅一下吧，这是在给新人看。」 旁边棺材有人嘀咕，听这意思…… 「几位道友，听这意思，你们来了不止一次？」方脸修士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 「新人？」 「啊？嗯，我是第一次进这秘境，道友，你知道怎么从棺材里出去吗？两道考验是什么？第一道考验的六进一又是指？」 「别问我，咱们可是对手，我是要争头名的。」那声音道。 「头名有命，一定是我，你争是争不来的，哈哈哈。」另一个声音说。 接着两人就吵了起来。 方脸修士更感疑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算了，他掏出武器和手玉，还是靠自己吧。 却这时，仿佛猜到他的想法，有人高声道。 「新来的，好心告诉一句，用不着武器，也用不上手玉，这第一道考验啊——全看你跑得快不快！」 方脸修士：「哈？跑得快不——啊！」 棺材底部忽然开裂，方脸修士直向下方空间坠去。 他仰起头，在头顶裂口闭合前，匆匆一瞥，却只来得及看见金字的最后一行，写的是： 【第一道考验：墓道向前沖】 …… 「好！六位选手都已就位，新一轮的墓道向前沖开始了！」 秘境上空，羊小球无比激情地解说着比赛，尽管观众只有小石碑和陆垣两个。 而在他们面前，六块光屏凌空悬浮，分别展示六个修士在墓道中的表现。 「二号选手跑得好快，是最先跑过第一段墓道，来到第一关的！听说他是一个剑修，上一次表现也很不错，可惜遇上较难的墓道，没能获得头名。」 「让我们看看他这次运气怎么样？遇到的第一关会是什么？」 「哇，蝎子！我看到好多蝎子！」 「他的第一关是飞越蝎坑！」 二号光屏中，灰衣修士停下脚步，来到一处长十数丈，深数丈的大坑前，坑中密密麻麻，挤满了毒蝎。 那修士似乎早有准备，从地上捡起两块暗灰色的石头，左右手各握紧一块，掌心输出灵力，灌入石中。 「吱呀、吱呀……」 随着灵力灌注，浮石飘动起来，连着将修士也一起飞了起来，越过蝎坑飞去。 看着似乎很顺利，羊小球却点评道：「唉，二号选手的运气不太好呢。虽然浮石有灵力就能动，但必须一刻不停地输入灵力，只要断开一下——」 「砰！」 话没说完，光屏上修士灵力一个不稳，浮石暗淡一瞬，径直从空中跌落，修士也直向蝎坑坠去。 不过没有真的坠入坑底，半空中白光一闪，修士身影消失，再出现时又回到了蝎坑边，出发原地。 「看来他要重新开始了，我们再看看其他选手情况，有没有——唉？四号选手运气不错。」 六条墓道虽都有九弯十关，但关卡略有不同，四号的第一关不是蝎坑，却在一处墓室。人一进去，墓门立即闭死。 「轰隆隆！」 墓室中心，巨大的石傀儡感知到生人气息，眼睛冒出红色凶光，两只手臂高高举起，勐地挥向侧边。 奇怪的是，面对一般古墓中难缠的战斗傀儡，四号修士不躲也不闪，脸上反而露出兴奋的笑来，在傀儡手臂向两侧摆好平举姿势后，第一时间沖了上去，脚下迈开弓步，双手举过头顶，掌心向傀儡手臂灌入灵力，然后就开始—— 第277页 「『傀儡转转转』开始！」 「这一关，选手只要推动石傀儡，转够一千圈，通向下一关的墓门就会打开。」 「没有任何技巧，只要闷头转圈，真的很简单！」 光屏上，四号选手脚下发力狂奔，一圈一圈又一圈，石傀儡被他推着几乎转出残影。 「四号选手的运气真是不错，遇到这么简单的一关，看来第一个通过的——」羊小球正说着，忽然被小石碑拉了拉衣角，示意他看向某个光屏。 「哦？六号选手，是新进秘境的那位选手吧，他的运气可不太好呢。」 只见六号，也是方脸修士遇到的是数条纵横交错的细线。 狭窄墓道内，细线有如蛛丝，穿插交错，盘横着堵住去路，墙边还立着一组弓箭。 「『百发百中』，这一关很难。」 光屏上，那修士因为是新来的，还要先阅读刻在墙上的规则。 「向箭匣注入灵力获取光箭，再射掉全部八根拦路细丝，才能继续前行。」 然而每根细丝都特别细，羊小球回忆道：「我记得前面有一轮，有位选手被这关卡住，怎么都射不中，最后足足射了一千箭，现在这位——」 「嗖、嗖嗖……」 话音未落，却见方脸修士已搭弓取箭，对准细丝，毫不停顿地接连射出八箭，一箭一条，转眼就断掉了八根细丝，去除阻碍，重新跑动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率先通过第一关的竟是这位新来选手，实力不错嘛，这一次头名会不会就是他呢？」 羊小球随口一猜，就又关注起其他选手，什么「棺材翘板」、「漂浮灵火」、「旋转墓门」……解说起各种稀奇古怪，却也极具古墓特色的关卡来。 陆垣却多注意了方脸修士一眼。 是个很有潜力的修士，或许真能第一次参加就夺得头名也未可知。 不过，转念又一想，是不是也无所谓，毕竟有第二道考验在，不论头名是谁，想拿走宝物，都一样难。 …… 极高、极大、极开阔的圆形墓室，一座圆台凌空悬浮，一根石柱立在台上，六条软梯垂于台边。 这里便是「墓道向前沖」的最后一关——勇攀墓顶！ 六位比试者沿软梯攀登圆台，第一个以灵力点亮石柱者是为头名。 规则非常简单，做起来却不简单，在前九关已耗费大量体力、灵力的情况下，攀登软梯本就不易，更难的不是爬上去就行，这考验只取头名，稍微落后一点，得不到第一，就白闯了前面九关。 于是，六条软梯上，六个先后到来的修士们都飙着劲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满头大汗也不肯休息一下，手脚并用着，不停往上攀爬，紧张气氛在整个墓室不断瀰漫。 方脸修士虽是新人，实力却着实惊人，哪怕因为前边几关不熟悉规则耽误了时间，初到最后一关时也排名第四，而经过手脚加劲，几次窜跃，更是连超两人，晋升第二。 被超过的两修士自不甘心，排名第一的修士更是有危机感，一边不停攀爬，一边时时侧头，查看两人差距。 五个身位……三个身位……一个身位…… 距离越缩越近，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新来的，别追了，没用的，我要赢了！」 眼见圆台近在眼前，终于能结束比赛，第一修士兴奋急了，立刻伸手向前。 第一，头名，赢的是—— 他的手指已然摸到圆台边缘冰冷的石面，却忽然，一道黑影从旁掠过，先他一步站上圆台。 是方脸修士！ 冒着登空摔落的风险，方脸修士放弃最后几步的攀爬，拼着全部力气，纵身一跃上了圆台。 接着并不耽搁一下，一站上圆台，便在手心凝聚灵力，贴上石柱。 「唰——」 刺眼白光自石柱绽开，照亮了整个墓室。 与此同时，距头名一步之遥的原第一修士，落在后方的另外四位修士，都同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住，不甘地大叫着被送回地面，唯余方脸修士一人留在了圆台正中间。 「恭喜小友，贺喜小友，取得第一道考验头名！」 石柱顶端浮现出一个白髮长髯的老头，向方脸修士贺喜道。 「南山真人？」 「不，我只是南山真人的一道残念。」白鬍子老头笑说，「我负责看守墓室，并指引有缘人进行第二道考验。」 一直闷头闯关，方脸修士也是这时才恍然想起最初棺材板上的金字，这古墓是有两道考验来着。 「前辈，第二道考验是……」 「小友，请往下看。」 圆台下方是一个高墙环绕的圆形建筑，原本被黑雾遮蔽，看不清里面情况。 现在老头一指，黑雾逐渐散去，露出高墙内的景象来。 可当看清的一刻，方脸修士瞳孔骤缩：「那、那是……」 却见下方高墙内，这一摊、那一块，竟堆着数不清的灵物宝箱，霞光闪烁，宝气沖天。 「好、好多宝物。」 「小友，想不想要？」 「想！」谁不想呢，方脸修士下意识回答。 「那便给小友一个机会，让你进到宝库里，随便搬。」 闻言，方脸修士一愣：「不用通过第二道考验吗？」 「要通过啊，不过——」白鬍子老头笑呵呵地，在方脸修士震惊的表情中说，「第二道考验就是『随便搬』。」 第278页 …… 「好慢啊，怎么会这么慢？」 七隐城，秘境传送阵外，长脸修士盘膝而坐，视线紧盯着来往人群。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阵中凝聚，才一撩道袍，起身迎了上去。 「你好慢啊，我一出秘境就在这等，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你出来。你进的秘境什么情况，很难？」 面对同伴询问，方脸修士呆愣愣的，像沉浸在什么中，还没回过神来，直到听见「秘境」二字：「秘境是……一座古墓。」 「古墓秘境？古墓秘境好啊！你可真有运气！」长脸修士羡慕地说，谁都知道古墓藏宝丰富，「不像我，我今天去那秘境只有灵草，还都是不值钱的低阶灵草，喏——」 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长杆阔叶的灵植：「我随手薅的青蒿，那里到处都是，但一想到，就是薅一储物袋也卖不上几块灵石，我就懒得动手，从秘境出来了。」 「这趟真亏。」长脸修士感嘆着，忽然想起光顾着说自己了，连忙问，「你呢？你怎么样？从秘境里拿到什么了？古墓秘境的话，宝物一定不少吧，快拿出来给兄弟开开眼。」 方脸修士迟疑了一下，伸手在储物袋中一掏，也掏出一把灵植，长杆阔叶，眼熟极了。 长脸修士：「……也是青蒿？」 但与长脸修士一把十几株，株株顶花带叶，还沾着露水的新鲜灵植不同，方脸修士手中仅有一株，又矮又小，叶子也蔫巴巴，一点都不新鲜。 「还有呢？」对这卖相不佳的灵植，长脸修士干笑两声，问，「一定不止这些吧，还得了什么？」 方脸修士于是又伸手掏了掏，两块灵石，都是下品，光芒黯淡。 「还有呢？」 一本吐息秘籍，虽是中品，但因在修真界的普及性很高，也不值一提。 「还、还有——」 方脸修士一摊空空两手，没了。 长脸修士：「……」 没了？这就没了？ 长脸修士简直震惊：「你、你进的不是古墓秘境吗？哪个大能这么穷，墓里一点宝物都不放？」 「不，墓里全是宝物，堆积如山的那种。」 「可是不能动？」 「不，随便搬。」 「那怎么会……」长脸修士更迷惑了，宝物如山，还随便搬，怎么会只拿这点破烂出来？ 「因为……」方脸修士双眼放空，陷入回忆。 因为，「随便搬」不是真的随便搬。 站在大门洞开的宝库前，入目是一片片绚烂宝光，只是再定睛细看，就能发现库中存放的并非单纯宝物，而是一个又一个宝箱。 那些宝箱皆为石头打造，有大有小，大的足足半人高，小的不足巴掌大，散落堆叠于宝库各处，宝气逼人，霞光璀璨。 「限时两百息，所有宝箱随便拿，只要能在时限前出宝库大门，拿多少都归你。」白鬍子老头说，「但有两点，一不能动用法术，二不可使用法器。」 「那就只能双手搬了？」长脸修士听好友转述到此处，沉吟道，「不过哪怕只能用手，多搬几趟，或者直接用扔的——」 「不行，一旦我或者宝库内的任何一件东西穿过大门，考验立即结束。」 「原来如此，那确实有点难。」长脸修士说，「不过，那也不至于只拿这么点东西出来吧？二百息的时间呢。」 「看来你和他们一样，都以为这就是个简单地搬宝箱考验，都没想明白其中关窍。」方脸修士高深莫测一笑。 不像他，早在计时开始，离弦之箭般冲进宝库的剎那，便已悟出该如何最大限度利用考验…… 「搬啊！挑最大的搬啊！」 「挑小的，小箱子里宝物更好。」 「别管大的小的，先往门口挪，一会儿一起搬出去，注意摞稳。」 宝库大门正对的墙壁上、离地十几丈高处探出一座平台，在方脸修士参加考验时，落败的五名修士就站在这处平台旁观。 不是亲自参与，倒比亲自参与更激动，五修士半个身子都探出栏杆外，又挥手，又跺脚，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给方脸修士提建议。 然而，面对他们的建议，方脸修士却是一条也没听，不管大的小的，他一个箱子都没动，一进宝库就闷头往里沖。 原因是他早想好了，宝气是箱子散发的，差不多浓郁，但谁知道里面都是什么东西。想也知道，真正的宝物不会放在门边、路旁，这些容易拿到的位置，真正的宝物一定藏在宝库最深的地方。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快跑着转过数座宝箱山，一个闪着五色光芒的彩玉宝箱出现在眼前，一看就与普通宝箱不一样。 方脸修士眼睛一亮，疾步走到宝箱边，弯腰去搬。 没搬动。 那彩玉宝箱仿佛「长」在地上，不能移动。 「恭喜小友发现特殊宝箱，此宝箱不可直接带走，需要先完成相应挑战。」白鬍子老头飘过来，介绍道。 而所谓相应挑战，指的则是宝箱后方摆放的一组古怪物件。 那物件由两部分组成。 一部分是一些材质未知的透明管子，蜿蜒曲折，七拐八绕，仿佛一团凝固的乱线头；另一部分是一块半人高的圆形大石头。 白鬍子老头：「请将送小圆石送至另一端。」 小圆石？ 第279页 方脸修士定睛细看，才发现透明管道一头另有一颗小圆石，约莫指甲盖大小。挑战中他不能直接用手触碰管道或小圆石，而只能通过向大圆石灌注灵力，控制大圆石的方式，让小圆石同步移动。 乍听上去，考验十分简单，可真正上手才知道有多难。 首先，他必须时刻向大圆石灌注灵力，稍一停歇，两块石头的联繫就会断开，小圆石将顺着管道乱滑；其次，管道一弯套一弯，不仅曲折非常，两端间的通路也不止一条，存在许多岔路、死路，稍有不慎就可能走错，耽误时间；最后，也是最麻烦的一点就是时间，考验有时限，最多两百息。 「虽然可以用灵石延长时限，但一块下品灵石一息，最多只能延长十息。」 方脸修士嘆了口气：「唉，十息还是太短，我参加了十次比试，四次拿到头名，都没能完成挑战，要是能多用几块灵石就好了。不过也是我今天太累，等明天去——」 「等一下！」 看着摩拳擦掌的好友，长脸修士嘴角微抽：「让我总结一下，所以在这个秘境中，你什么像样的宝物都没拿到，反而倒搭四十块灵石，然后不仅懊恼没给你倒搭更多灵石的机会，还想去第二次？」 方脸修士：「呃……」 「啧啧，没想到啊……」长脸修士打量好友半晌，直把后者看得快发毛了，才道：「是谁在进秘境前说，不可能存在倒搭都要去的秘境来着？」 方脸修士：「……」 「你、你不懂！我这不叫倒搭，叫必要的投入。」方脸修士倔强挣扎。 「是吗？」 「当然！经过这几次尝试，我已经摸到诀窍。你看着吧，下次再去我绝不会失败，定然一次尝试就能通过挑战！」 * 「会不会有人一次完成挑战？」 又一场游戏结束，陆垣听到小石碑询问，沉吟道：「不好说，各人天赋不同，有人兴许一次成功，有人挑战一百次都难过。」 「幸好这几场没遇见天赋好的。」小石碑抖了抖，整个宝库最贵重的就是挑战宝箱里的东西，如果一次就给拿走，他不是亏本了么？ 「放心吧，遇上了也没事，不会亏的。」仿佛看出小石碑的担忧，陆垣解释说：「游戏收支不能单看一两个玩家，要看整体概率。」 小石碑：「整、整体概率？」 「嗯，我估算过，按七隐域现有修士水平，这个宝箱挑战的难度在三十分之一，即平均挑战三十人次才有一人成功。」 「而这还只是挑战一项，」陆策划声音幽幽，「别忘了，一场游戏六人，在六进一的设定下，三十人次宝库考验就意味着一百八十份墓道考验的灵力收入，而你付出的只是一个高阶宝物和一些零碎，亏吗？」 何止不亏，简直大赚！ 听陆垣一分析，小石碑才明白这个考验的真正妙处，一人拿宝，五人陪跑，这不比以前但凡有人闯过机关就能搬走全部宝物更划算吗？ 而且之前修真者搬空宝物后就不会再来，现在修真者们却是来过一次还会再来。 「他们是会再来的对吧？」小石碑想到这里，确认道。 「是，但前提是你得有变化。」陆垣道，玩家多情又无情，想留住他们，新鲜感是最重要的，「偶尔更换一两个关卡，宝箱挑战尤其定期更新，基本就能保持住。」 「唔。」小石碑勐点头，认真记录，却忽听陆垣嘆息一声。 「其实，还有一些手段，能更赚。」 更赚？小石碑连忙追问：「什么手段？」 「这个嘛……唉，不说也罢，毕竟条件不够。」 「什么条件？怎么就不够了？」 「秘境数量的条件，」陆策划嘴角轻勾，道，「如果秘境足够多，我们就可以摆脱单一秘境桎梏，充分进行资源整合、分工协作，制作多秘境联动游戏，打造一站式的秘境探索……」 「整合……联动……一站？」 小石碑听得晕晕乎乎，就好像突然被人塞了一嘴大饼，虽然知道可以解饿，却不能一时完全消化。 只不过，尽管许多话都不懂，但有一点他听懂了，并歪着脑袋沉思起来，那就是： 【如果秘境足够多】 …… 「你秘境最近状况咋样？」 「不太好，你呢？」 「唉，还那样呗，别提了。」 最近一段时间，或许是压力太大，七隐盟的秘境们特别喜欢聚会，得空的时候聚一聚，和其他秘境诉一诉自己的心酸，再听其他秘境讲一讲他们的悲惨，就感觉又有生活的勇气了。不然，又是手玉影响进一步扩大，又是盟主副盟主全不见踪影，内忧加外患，这日子简直没发过了。 只是，当他们忙着互相诉苦的时候，没有秘境发现，在聚会边角、不起眼的位置，也是通常小秘境们聚集的地方，有暗流在悄悄涌动。 一开始，是一只石碑模样的秘境之灵，他不往秘境多的地方凑，而是转悠来，转悠去，专挑孤零零的秘境之灵搭话。搭上话后，往往嘀咕一番，不等聚会结束便相携而去，不知所踪。 然后，等下次聚会，那被带走的秘境之灵也变得和他一样，开始在外围转悠，寻找落单的秘境之灵，嘀嘀咕咕、手舞足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接着又会变成提前退场，悄悄离去。 第280页 再然后等第二天，新被拉走的秘境也会加入「拉秘境」队伍。 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 就这样，七隐盟的大秘境们全然不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小秘境被一带一地笼络去了某个地方。 相比起来，反倒是修士们感觉敏锐，意识到七隐域的一些秘境开始变得哪里不太一样。 「我说几位道友，你们去过那个秘境没，就在古墓里比赛跑那个？」 「去了啊，我去过好几次呢，可是一次都没得过头名，好想进一次宝库啊。」 「我也是！我每次看那些进宝库的人就着急，那么多宝箱，就随手拿呗，搁那耽误时间，真是急死我了。不如让我上，我都想好了，一进宝库先奔最大的箱子去，用它垫着，摞一个特别特别高的宝箱堆，一起全抱出来！」 「最大的？万一里面只放一块灵石怎么办？还不如捡小的呢，起码量多。」 「我不喜欢去这个秘境，太累了，跑不下来，我喜欢去有一个天池的秘境。」 「啊，那个秘境我知道，我也去过一次，看好多人坐在池边钓鱼？鱼有什么好钓的，没听说有鱼形灵兽啊。」 「哈哈哈，错，我们不是钓鱼，确切地说，我们钓一切，除了鱼。」 「哈？什么意思？」 「意思是天池里什么都有，钓上来时是各种鱼，但一落到岸上就会变成各种东西，比如普普通通的石头、破了一个洞的上衣、被啃了一口的大饼、刚摘下来的灵草、某大能遗落的秘籍……」 「啊，我有位好友最近也老往那个秘境跑，听说就是为了钓秘籍。」 「他也钓到秘籍啦，那可太惨了。」 「怎么说？」 「天池里的秘籍品阶是都不错，但每次钓出来的不是全部，是一章一章的。我有一本，一直想凑齐，一直凑不齐，至今只钓到二、四、五、七、十章，唉，都钓好几天了。」 「听起来挺有意思，怎么钓？进秘境前需要准备钓竿吗？」 「不，七隐盟的人会在秘境里租钓竿，也只能用他们的钓竿，一块中品灵石半个时辰。」 「说到租，我想起另一个秘境，那秘境真荒啊，是我见过最荒的秘境了，一根草都不长。」 「你说的是废弃秘境吧？好东西早给人拿光了。」 「不，不是的，里面有好东西，不过是在地下。」 「地下？」 「对，听说那秘境以前不知是哪个宗门的废墟，地下埋了数不清的灵石、灵宝、灵物，七隐盟的人就圈出一些地，弄了个矿场，一块中品灵石一炷香，租用特殊法器来挖，挖到什么都算你的。」 「特殊法器？怎么个特殊法？」 「形状特殊，是一个架在架子上的大钩爪。拿着它时，方圆一丈内的土地都会变透明，所以能直接看到脚下哪里有宝，有什么宝，再往法器里注入灵力，钩爪就会探入地下，把宝抓出来。」 「嚯，这么厉害？」 「你听我说完啊，这钩爪有个特点，它只能抓住第一个碰到的东西，而且使用时左右左右，摆动不停，所以探出去时一来要注意时机，别探错方向，二来，唉……」 「二来什么？」 「二来，我说过拿着它时，方圆一丈内的土地都会变透明吧？但其实不止土透明，石头也会变透明，所以……」 「所以？」 「哐当哐当哐当……」 那修士倒拎着储物袋，从中倒出一大堆石头，苦着脸道：「所以如果运气不好，就会像我一样，每次探出钩爪时都抓到石头，最后宝没挖多少，倒抓了一堆石头回家。」 众修士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同时噗嗤一乐： 「哈哈哈！」 ……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五……」 在修士们互相交流秘境探索心得时，羊小球正忙着数改造完成的秘境数：「四十二，哥哥，已经改完四十二个了！」 这段时间，在小石碑等秘境之灵的努力下，被他们游联盟挖过来的秘境不断增多，而当秘境数量上去，在分工协作、资源共享下，秘境改造工作也越来越顺利了。 陆垣都忍不住感嘆：「照这样下去，还真要建一个修真界4399来了。」 「啊？」羊小球眼睛发晕，「七隐盟的秘境居然有四千多个吗？」 陆垣：「……」 「咳，没有，我开玩笑的。七隐盟的秘境两百出头。」陆垣说道，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拉来大概五分之一的秘境。 羊小球：「哈哈，再过一些天，就能全拉过来。」 「真那么顺利就好了，」陆垣却道，「我现在更担心中途出岔。」 羊小球：「出岔？」 「嗯。」 他们之所以能这样顺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七隐盟的盟主和副盟主全都不知所踪。 起初可以不在意，但随着和七隐盟接触越来越多，他们也必须正视这一问题。 七隐盟的盟主和副盟主去了哪？还会不会回来？何时回来？更重要的是—— 陆垣不无顾虑地想，他们的再现，又会给局势带来什么？ …… 陆垣的顾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得到了印证。 彼时，他正在自家秘境盘算近期收支，却忽然接到小石碑的联络请求。 「不好了、不好了！」 第281页 小石碑焦急道：「盟主你快来看看吧，七隐域的土地里突然长出好多镜子。」 镜子？ 陆垣愣了愣，土里怎么会长出镜子呢？ 第72章 孤剑 一望无际的荒凉土地中，棋布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圆形物件，每一个都清亮通透，映着蓝天白云，乍眼看去，真像是土里长出的镜子。 只是土里怎么可能长出镜子呢？ 「是水坑吧？」羊小球猜说。 「……不太像。」 陆垣走近一处「圆镜」，仔细观察，那玩意表面一片光洁，微风拂过，不生水波，显然不是积水那么简单。 但肯定也不是「镜子」。 因为当人靠近时，「镜」中却不显倒影，依然映着蓝天白云，景象保持不变。 「哥哥你看那白云在飘呢……这一面镜子里还有草地呢……」 羊小球在几面镜子间跑来跑去，左瞧瞧、右看看，玩得不亦乐乎，却忽听「啊」的一声，是一个坠在后头看热闹的秘境之灵在尖叫。 「手……手！」 不远处，一面水井大小的「圆镜」中探出一只手来，干瘦而苍白，五指在空中抓动两下，死死抠住镜边土地。接着又是另一只手探出，手里还握着一柄断裂的长剑。 围观的秘境之灵先是吓了一跳，四散逃开，后见长剑，又都聚了回来。 「我没看错吧？好、好像是剑副盟主？」 「没错，是剑副盟主！」 「那抓着他的人是？」 「啊呀，你们没认出来吗？那不是人，是旗副盟主！」 秘境之灵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人拽出「镜」中，白衣白靴白面具，果然是消失已久的矮个使者。 此时的他狼狈极了，衣裂靴破，面具都碎了一半，露出小半张苍白呆板，明显不似普通人类的脸来。 他环顾四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未等吐出一字，便再支撑不住，「砰」的一声，变回原型，化成一面缺角的黑色小旗了。 「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会从镜子里爬出来？」 「都说了那不是镜子。」 「那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 一众秘境之灵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俱是满头雾水，最后齐刷刷向陆垣望了过来。 此处在七隐域的位置较偏，附近都是小秘境，也是近些日子被陆垣挖来的秘境，都习惯了听他做主。 「盟主，你看……」小石碑代表问道。 陆垣视线扫过一众秘境之灵，落在破破烂烂的一旗一剑，尤其是那眼熟的黑旗身上，若有所思。 「散了吧，都回各自秘境干活去，这里……」他微微一笑，「交给我处理就行。」 …… 「这里是……哪里？」 旗使从昏沉中醒来，隐约瞥见灰暗的天空和蒸腾的水汽。 天空？水汽？ 搞不清身在何方，倒是听见一童一老两个声音在对话。 「要不要往里加几株灵草啊，敖仓？」 「灵草？要加吗？」 「你问我？我问你呢！」 「这……不知道啊。」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最擅长炼丹吗？」 「可这又不是炼丹。」 「哎呀，差不多嘛，除了不用炉盖，这和炼丹有差吗？啊！你别愣着，加火、加火，我跟你说，我都在留影壁上看好了，做这个的诀窍就是火一定得大！」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旗使煳涂极了。 什么加灵草？什么和炼丹差不多？什么火要大？ 他奋力挣扎着，神识扩向四周，想要看个清楚。 「哎呦？醒啦！」 一个蓬松捲髮的小孩凑上前来，旗使认出是新来的秘境之一：「你——」 「你什么你，别扭来扭去，妨碍我下锅。」 「下、下锅？」旗使傻了，「什么下锅？」 「当然是你们下锅啦，」小孩手举一把漏勺，笑弯了眉眼，「把你，还有那断剑，一起下锅，好煮一锅旗剑汤啊！」 …… 「放开我，你放开我！啊！啊啊！」 陆垣探查完「镜子」情况归来，一进秘境就见到一派荒谬景象。 敖仓变成的大锅咕嘟嘟烧着热水，一桿缺角黑旗和一柄断刃长剑被双双捆死、倒悬在大锅上方。 水汽蒸腾中，长剑一动不动，黑旗死命挣扎，站在锅边的羊小球则在挥动漏勺，拍打黑旗，边拍边笑： 「你叫啊，你叫啊，你就是叫破喉咙也——」 「你在干什么？」陆垣嘴角微抽，「我不是让你捆住、看好他们吗？」 「啊？哥哥，你回来啦。」羊小球放开被蹂躏成一团的小黑旗，挠了挠头，「没错啊，是捆住，是看好了啊。」 陆垣：「……」 再顺便做个汤是吧？ 他就知道让羊小球刷多了留影壁准没好事，不定学到什么，这次恐怕就是那些修士总结的十大历练给惹的，什么灵剑烤串、炼丹炉炖汤…… 陆垣：「你应该知道他们是秘境之灵，煮不成汤吧？」 羊小球：「知道，但……嘿嘿，我装装样子，体验一下嘛。」 陆垣：「……」 不过，陆垣打量这「铁锅蒸旗」、不像炊具反像刑具的画面，心想倒还蛮契合审问气氛，于是也不急着让羊小球将两灵放下，直接对旗使道： 第282页 「七隐盟的旗副盟主？又见面了，我们谈谈吧。」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旗使挣动着，「快放开我，放我们出去，你知不知道如今有多危急，知不知道七隐域——」 「将毁是吧？」 「你……」旗使愣住，一时都忘了挣扎，「你怎么知道？」 陆垣轻声笑：「我不仅知道七隐域将毁，我还知道这事和你们七隐盟的盟主有关。」 「你……」旗使彻底呆住，「你到底是谁？」 「与我是谁无关，只是很好猜而已。」陆垣说，「七隐盟盟主数十天未曾露面，两位副盟主最近也失去踪影，如今域内忽然出现大量『镜子』，接着两位就从镜中出现，身受重伤，神色焦急……」 他顿了顿：「其实那些不是『镜子』，是你们盟主秘境的入口吧？」 旗使：「……」 「看来我猜对了，只是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秘境入口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方才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些入口在缓缓扩大，这样下去，他的秘境怕是要和七隐域融合？」 「这……」 「不准说！」剑使不知何时甦醒，只剩半截的剑身在吊绳上艰难晃荡，虚弱地叫嚣，「闭嘴，不准和他说！」 「你才闭嘴！」羊小球一漏勺过去，敲上剑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啊啊啊！居然趁我受伤，如此、如此……」剑使简直气疯了，「你们给我等着，等我恢復实力，第一个吃了你们！」 「境友真有活力，可你不会以为自己还能走出我们秘境吧？」陆垣笑说。 剑使：「……」 剑使像被掐了脖子的鸡崽，瞬间没声音了。 「这位……境友，」旗使道，「阿剑生来性急，不是针对谁，我答应你们，只要放我们离开，日后绝不再逼你们加入七隐盟。你们的锚地也在七隐域，如今情势危急，哪怕为七隐域着想，也请——」 「我正是为七隐域着想，」陆垣一扬手，打断他的话，「的确情势危急，所以我也不和你们废话了，直说吧，不放你们是因为不相信你们。」 两灵一愣：「什么？」 「确切地说，是不相信你们有化解危机的能力，所以你们最好坦白一切，让我来解决问题。」 「哈？」剑使冷笑，「好大的口气，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吗？说解决就能解决？」 「嗯……确实不一定，不过我呢，有个坏毛病，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控制走向，所以——」 陆垣走近两灵，声音幽幽：「所以我看上的东西，哪怕坏，也只能坏在我手中。」 被阴影笼罩的两灵：「……」 「别发抖啊，两位境友，我是在和你们商量嘛，那么……你们的选择是说，还是不说呢？放心，我从来不勉强别人，不说也没事，大不了我麻烦一些，先给弟弟加个餐，再自己慢慢调查。」 热水滚烫，丹炉腾起大量水汽，拍打在两灵身上。 羊小球也应景地吸了吸口水：「斯哈……」 …… 一面黑旗和一柄断剑被捆成一团，扔在地上。 两灵最终还是选择妥协，没办法，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这不要命的也得怕有疯病的。 真怕一个「不」字出口，他们俩就给吃得连渣都剩不下。 「唉——」旗使嘆了口气，压下心累，向陆垣讲起内情来，「你方才猜的都对，我们盟主是出了一些问题，那些『镜子』一样的东西是他的秘境入口，他的秘境空间在和七隐域融合，彻底融合之日，恐怕便是七隐域毁灭之时。」 「而一切，还要从二百多年前说起……」 二百多年前，七隐盟尚未成立，七隐域也还是一处浮域。 浮域，又叫锁域、孤域，说法不一。修真界的域和域之间都隔着深不见底的云堑，互不相通，如同一个个单独的小世界。以前，在还没有跨域传送阵时，修士们想要跨域就必须乘坐云舟，或是以强悍修为穿越云堑，域间交流十分不畅。 「不过再不畅，只要有交流便不算闭塞，」旗使说，「但还有一些域，除了本域之人，再无人踏足，而本域之人也从不前往他域，如同真正的水中浮岛，这种域便叫做浮域。」 「七隐域一开始便是这种不为外界所知的浮域，域内居住着一群特殊的人。」 「特殊？」陆垣心中一动，想起白九夏提及七隐域曾是妖族地界的话，「如何特殊？」 「他们精通变化法术，每人都能变成一种兽形，修炼不靠探索秘境，每日盘坐在接天树的叶子上，晒一晒月光，修为就能一日千里。」 果然是妖族，不过妖族修炼如此顺利吗？怎么白九夏、肖避岳他们不像？陆垣纳闷一瞬，示意旗使继续往下说。 「因为他们不喜欢探索秘境，我刚出生那会儿差点饿死，每天都在锚地里盼有人过来，」旗使不好意思地说，「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午后，他如往常一般来到锚地等待猎物，却忽然狂风大作，乌云骤生，一瞬遮蔽天际。 「紧接着，接天树上空出现一个大窟窿！」 天空出现大窟窿？ 陆垣挑了挑眉，记得不久前，敖仓的小跟班阿黄说起六合域异变时，也曾提过类似场面，只不过六合域是一上一下，同时在天地出现两个相对的大窟窿。 第283页 「那大窟窿像个黑色漩涡似的，转啊转，从接天树上吸走了什么东西。」旗使说，「可惜我当日太害怕，匆匆瞥一眼就立刻躲回秘境里，没看清具体是什么东西。」 「但应该是一个活物，被扯掉一半，因为我似乎听见了惨叫声。」 就这样，他躲在秘境空间不知多久，等再回七隐域时，接天树已然变成如今这副一半枯萎一半茂盛的模样，那些域内生活的人们也全都消失了。 「我走遍七隐域的每个角落，一个人也没有，只除了一颗蛋。」 羊小球：「蛋？」 「呃……也可能不是蛋，只是个蛋形石头。」旗使道，因为那东西虽然模样像蛋，却完全没有生命迹象，「那石头特别极了，光滑，没有一丝缝隙，表面流光溢彩，好像有文字流动一样，仔细看时又辨认不出，那真是我见过最奇特的黑色——」 陆垣：「等等，你说那是一块黑色石头？」 旗使：「啊？对，是一块黑色石头，怎么了？」 陆垣摆摆手：「不，没什么，你继续说。」 旗使不明所以，只得继续回忆道：「从那以后，出生在七隐域的秘境多了起来。只是那时七隐域已无人居住，出现再多秘境也是一起等死，幸好这时盟主出生了！」 「我们盟主本身没什么不同，虽然强大些，但也就是一个普通秘境，只是——」旗使声音似庆幸又似惊恐，「只是那黑石起了变化。」 他至今都记得，在盟主灵体现身七隐域的瞬间，那颗黑石忽然动了起来，像一只离弦之箭，跨越半域，疾刺而来，直刺进盟主体内。 「此时看来，它更像一颗种子，在盟主体内扎了根。从此盟主知道了很多东西，他施展密法吸引其他域的修真者，还带领我们建起七隐盟……」 陆垣：「你的意思是，这些都与黑石有关？」 「我不知道，但大家都这么猜测。因为自从黑石入体，盟主的锚地一下扩大到整个七隐域，还有了制定规则的能力，经他定下的规则能约束域内每个人，这之前都是没有的，所以我们都猜，那黑石或许是七隐域基石一类的东西。」 难怪七隐盟处处强调规则，原来与他们盟主的能力有关，陆垣恍然，但也更加不解。 初听黑石存在，他以为也是敖仓眼里的那种，可现在看又不太像，毕竟敖仓那块石头不牵涉什么规则，最多让灵花灵草长势更好罢了。 旗使不知陆垣心中所想，又道：「黑石虽给盟主带来种种好处，但也有一个坏处：极难掌控。黑石入体的两百多年来，盟主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发狂一次，每次发狂少则一日，多则数天，必须闭关静养。」 陆垣：「所以这次也是……」 旗使：「对，也是黑石发作。」 陆垣却不明白了：「既然是两百多年的旧毛病，怎么以前没闹出这么大动静？」 「我们也在奇怪，」旗使说，「近半年来，那黑石不知怎的，发作得越发频繁，直到最近一次，盟主竟连续数十日闭关不出。我和阿剑无法，只能冒险进秘境找他，可找到他时，他、他……」 陆垣：「他怎么了？」 「他几乎与黑石融为一体，不，他像是被黑石吞噬了！」 两灵想了各种办法试图唤醒他，可都以失败告终，直到发现不仅盟主意识被黑石吞噬，秘境空间也在不停扩大，顺着锚地向七隐域扩大…… 「如此下去，整个七隐域都会被融合，受到黑石影响，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只有……」 旗使犹豫了一瞬，剑使冷声接道：「只有杀了盟主！」 秘境之灵是秘境主体，灵体一死，锚地自会脱离主域，秘境空间彻底封闭，游荡在虚空，不再接触外界。 「只是我们决心下得太晚。」旗使嘆道。 一开始他们只想着唤醒盟主就好了，当试过各种办法，发现实在不可能唤醒，再下杀心时，秘境已然起了变化。 「那黑石生出一条『秘境之灵禁入』的规则，违者会被秘境空间针对。」 两灵受到重创，好不容易逃回七隐域，之后便是被陆垣发现、带回秘境审问的事了。 听旗使讲完一切来龙去脉，陆垣陷入沉思，就现有信息来看，杀掉那盟主的确是唯一能想到的、阻止秘境扩张的办法。 但是：「秘境之灵禁入……直接杀进去已经不可能了是吗？」 「对，所以你能想到其他办法吗？」 两灵目光灼灼，不知怎的，之前被逼着交代还不情不愿，如今讲完一切后，反而期待起陆垣的办法来。 「办法嘛……」陆垣瞥了两灵一眼，「倒不是没有。咱们不进去，可以把他请出来啊，用一个对秘境之灵起效的传送阵。」 「阵法好说，可怎么布阵呢？」旗使问，「布阵前提也得是先进秘境、接近盟主吧？」 「只要阵盘接近就行，」陆垣说着拿出一个对付敖仓时的化身石球，「比如用它把阵盘送进去。」 「这是法器？」旗使摇了摇头，「不行的，法器是能进秘境，但只能抵达秘境边缘，盟主所在之处却是秘境中心。从边缘到中心，存在一处剑阵，因有破阵时只能使用阵边废剑的规则，任何法器，一旦在阵内使用，立将被绞碎殆尽。」 「也别想说找修真者破阵，」剑使不无得意道，「那剑阵是我当初帮着一手布置，变化万千，道法精妙，至今无人能破。」 第284页 陆垣：「你提醒我了，可以找修真者破阵。」 「哈？你没听懂我说话吗？」剑使叫道，「剑阵无人能破，送修真者进去，与给盟主白送食物无异，只会让七隐域毁得更快而——」 「我听懂了，剑阵奇难，对不对？」陆垣道，「但你也说了，阵法由你亲自布置，所以你一定知道破阵方法吧？」 「我当然知——」话到一半，剑使勐地反应过来，「你想让我教修真者破阵？」 别说，还真是个办法。 可是…… 「破阵方法招式繁多、步法复杂，一步都不能踏错、一招都不能使漏。又因为是条只守不攻的路子，最忌冒进，所以必须找一位天赋高，毅力强，还得沉得住性子的剑修才行。这种剑修上哪找？找到了用什么理由让他学？时间紧迫，他又愿不愿意下苦功学？这些问题——」 「这些问题你就别管了，都好解决，」陆垣笑了笑，「只要两位配合，我有的是办法，对了，说到配合，在合作前，咱们先把契约签了吧。」 两灵：「什、什么契约？」 「你们『主动』加入游联盟的契约啊。」 两灵：「……」 「开什么玩笑！」剑使怒道，「谁要加入你那什么游联盟了？」 「诶？你们不想加入吗？那为什么——」 白光骤亮，阵纹结成，一旗一剑都被突然启动的阵法笼罩其中。 「那为什么躺在契约阵法里不出来？」 两灵：「……」 你能先把绑着我们的法器绳解开再说这话吗？ 陆垣脸不红心不跳，笑眯眯道：「契约阵法一旦启动，不能停止，唉，没办法，我也只能和两位契约了。」 …… 阵法亮了又灭，契约结束，饱受心灵摧残的两灵却好像被风干一样，彻底失去活力，躺平不动了。 「敖仓，他们交给你了，给你的两位同事讲讲咱们这儿的规矩。」 「弟弟，划一片空地出来，给他们做训练场。」 「好嘞！」羊小球高声应完，想到什么，笑着凑过来，「哥哥，是要做新游戏吗？」 「嗯。」陆垣点点头。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七隐域，而本体秘境中，巅峰赛第二赛季已然结束，「器灵纷争」也变成日常试炼，再加上有部分修士去万火谷参加炼器大会了，塔内气氛难免有些平淡。 「是该出点新内容给玩家了，这次就是个好机会。」 陆垣望着被敖仓拉走做培训的两灵，回想方才对话，招式繁多、步法复杂、只守不攻的破阵方法，天赋高、毅力强、能沉住性子的破阵者…… 实现这些，倒是有一类游戏比较适合。 …… 【绕后！】 【出剑！】 【快，跟我一起走！】 石屏里，三个剑灵正在围攻一头怪物大蒜，各样招式齐出。 石屏外，顾姚紧按手柄，一刻也不敢疏忽。 「器灵纷争」有上、中、下三条路，路与路之间则是一众野菜怪的地盘，这其中因为剁头和白莱实力最强，所有格外引人重视，分别被修士玩家们亲切称为「大瓣蒜」和「小白菜」。 特别是他们现在正在对付的大瓣蒜，拿下后的奖励尤其多，向来有「得大蒜者得峡谷」一说，可疏忽不得。 【倒了、倒了，哈哈哈，我那最后一剑不错吧？】 【是不错，顾师弟你现在够可以的。】 【我什么时候不可以了？傲世剑尊的名头可不是白吹的。】 【瞧瞧，夸他两句还得意起来了。】 【不是得意，是事实。】 【哈哈，是事实，我作证，无论试炼里还是试炼外，顾师弟最近剑法进步可大了。】 正聊着，石屏忽然跳出一个对话框，是对手认输、己方取胜的通知。 【认输？哈哈！一定是看出我的实力，不敢打了！】 虽然知道击杀大蒜并非他一人之功，但顾姚也颇志得意满。 【哎呀呀，器灵纷争太简单，也是怪我实力太强，通天塔何时出点适合我这种强者的——】 一段炫耀的话尚未打完，顾姚忽然顿住，耳朵动了动。 嗯？他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就从石屏里发出，在叫着…… 【剑尊……傲世剑尊……】 是在叫他吗？ 正愣神间，一个文字框跳了出来。 【叮！恭喜试炼者「傲世剑尊」触发奇遇挑战！】 「奇遇挑战！」 顾姚眼睛「唰」的一下亮起，竟然遇到奇遇挑战，今天运气这么好么？ 连忙往下看。 【恭喜你，傲世剑尊，你在「器灵纷争」中的战绩得到了器灵们的认可，你的声名远扬器灵界的每个角落！】 【如今，无器灵不知、无器灵不晓你的大名，这其中也包括一柄特殊的灵剑。】 【他虚弱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为获得你的帮助而不停唿唤着……】 【试炼者「傲世剑尊」，你是否愿意回应唿唤，接受挑战？】 那还用说，顾姚当然是选择接受。 可奇怪的是，与以往不同，说完接受挑战，挑战也未立刻开启，而是又跳出一个文字框来。 【本挑战为全景模式，难度极高，请试炼者量力参与。】 全景模式是「全方位模拟现实景象模式」的简称，就是「暗影迷城」的那种模式，试炼者身临其境参与试炼，而非用手柄控制化身小人，本身难度就比普通试炼大，而若是难度大到连通天塔都特别提醒的程度，那他…… 第285页 「哼！」 顾姚整了整衣领，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扬起脑袋。 他会怕么？ 这段时间的通天塔不是白待的，他不再是当年给一颗白菜爆锤的小顾姚了！ 他是「器灵纷争」连胜百场，光凭气势就能让对手认输的傲世剑尊！ 「难？你不说难我都不乐意去，我正嫌『器灵纷争』太简单，想找一个更难的试炼呢。」 顾剑尊仰着头，傲然一笑：「开启，快开启！」 如他所愿，白光闪过，传送阵启。 「挑战任务是帮孤剑闯过重铸之路。」塔灵声音说。 孤剑？ 顾姚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一处黑暗空间，正前方有一座插着剑的坟冢。 说坟冢有些抬举，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包，上插一把生了锈的废剑，剑身缺牙豁口，剑柄都裂纹了。 「帮孤剑闯过重铸之路……指的就是它？」 【剑冢、剑冢，埋剑之冢。】 几行水墨样的文字在剑冢旁显现出来。 【一柄伤痕累累的灵剑，埋葬于一座孤零零的剑冢，过去如幻影，荣光不再，往事消尽。】 【然剑有残灵，剑心不死，为寻回往日荣耀，他唿唤着、唿唤着……】 【直到你回应了他的声音。】 …… 介绍不短，顾姚匆匆扫了一眼，明白大概意思是有一柄身经百战的残剑，虽然废了，但依然想要重铸，找回光荣。至于方法则是击败过往记忆凝结成的敌人，寓意战胜过去的自己，然后就能进入传说中的「重铸迷城」。 「重铸迷城？」 顾姚眼睛骤亮，差点跳起来，这名字听起来就和「五行迷城」、「暗影迷城」是一套的。 显然，他今天遇见的不是普通挑战，是一个开启新试炼的挑战啊！ 这种挑战向来是扬名全塔的好机会，如果能由他完成…… 想想就激动！ 顾姚再没耐心往下看详细规则，摩拳擦掌，快走几步到剑冢边，握住剑柄。 ——也没必要看规则，无非是和对付大白菜那时类似的战斗，料想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锵朗朗！」 孤剑离冢。 「哗啦啦……」 有什么东西缓缓步出暗中。 别说，这紧张气氛挺像回事，顾姚差点吓了一跳，只是在看清敌人形貌的瞬间，却是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无他，实在是那敌人下白上绿、周身扁扁，不是别人，可不正是五行迷城里四处游荡，被他打过不知多少回的白菜叶子吗？ 唯一区别，可能因为在这个挑战设定中，敌人是由孤剑过往记忆凝结成的幻影，所以白菜叶子颜色偏黄，气质冷肃，活像个高人师父。 但顾姚可不会被唬住，白菜叶子而已，五行迷城最低一级小怪，以为变成咸菜叶子、手里拿把剑就不一样了？ 天真！ 「来吧，看我一剑砍光你的血——诶？」 「诶？！」 顾姚剑花都利落挽好，才惊觉不对，急停下。 「塔灵前辈，这不对吧？它血条有问题啊！」 只见白菜叶子头顶挂着的血条并非全红，而是空的，只有一个轮廓。 血条上来就是空的，这让他怎么打？ 「那不是血条。」塔灵声音悠然响起，「小友没看介绍吗？幻影之敌，可防不可攻，所以没血条。」 好像是看过类似字眼，但当时没在意，所以意思是：「我不能攻击它，只能防守？」 「你可以攻击，但攻击无效。」 那不还是一个意思吗？顾姚傻眼，不攻击怎么杀死敌人？ 「此挑战必须用招式条杀敌。」 「招式……条？」 「就是小友看见的那个空条。」塔灵解释说，「每用孤剑成功抵挡敌人一次攻击，便会在招式条内积蓄一段『招式』，意味化解了敌人一招，等到招式条蓄满，敌人自会因为招式被完全破解而直接败死。」 「这样啊……」顾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友都明白了？那现在可以开始挑战了吗？」 「可以，不过——」 顾姚扬了扬剑：「嘿嘿，塔灵前辈，你之前说这挑战难度极高，还让我量力参与，我看有点言过。」 不能攻击是有点麻烦，但专心防守，岂不是更简单？ 「小友似乎很有信心，那要不要开启交流功能？」 「交流功能？」 「是本次挑战特别提供的功能，自动记录小友挑战中的精彩瞬间，同步分享到留影壁特设的挑战同名壁块，供塔内道友交流欣赏。」 自动记录精彩瞬间并分享？这么贴心？ 「开启、开启！」 顾姚一叠声应下，所谓衣秀不夜行，是该让道友们欣赏欣赏他的风姿才是。 不过—— 「同名壁块？」顾姚挠了挠头，有点想不起来，「挑战名是什么来着？」 「哗啦啦！」 咸菜叶子长剑一抖，挟着罡风煞气，向他袭来。 「你问挑战名？」 与此同时，塔灵声音也幽幽响起：「它叫——」 「影逝再铸：孤剑。」 第73章 最难挑战 「顾师弟呢？说好一起连打五场，怎么才两场，人就不见了？」 「不知道啊，我问问看，兴许有事？」 第286页 顾姚一声不吭离开「器灵纷争」，弄得两位师兄纳闷至极，猜他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只是又一局对战打完，也没得到个确定的回覆信息。 两人一琢磨，有点不太对，便以好友身份申请洞府做客。 出乎意料的是，消息不回，洞府里却有人。 「既然没出塔，怎么也不回个信儿？让我俩好生担——顾、顾师弟？！」 师兄之一才步入顾姚洞府，便吓了好大一跳。 只见红衣少年仰面瘫倒在地板上，衣衫凌乱、头髮披散，好似一片凋零红叶，满面都是生无可恋的哀荣。 「顾师弟，你这是被谁欺负了？」另一师兄大步上前，把顾姚从地上拉起，「和师兄说，师兄帮你打回去。」 顾姚眼神涣散，一声不吱，打头进门的那位剑修却发现什么，拽了拽同伴袖子，示意对方往石屏方向看。 「嗯？那是什么？限时交流壁块，影逝——」 「唔——！」 「影逝」两字一出，顾姚就是一个激灵，捂嘴发出一声惨叫。 两剑修对视一眼，又继续往下念去。 「『影逝再铸：孤剑』挑战精彩集锦。」 「唔——！」 听闻「集锦」二字，顾姚又是一声惨唿。 两剑修：「……」 不是，什么内容的集锦，竟给他们师弟吓成这样，光听名字就惨叫连连？ 两人越发好奇，越过题目往下看去，发现说是集锦，但目前只收纳了一段影像。 影像封面是一位红衣长发、意气风发的持剑少年，虽是用通天塔风格描画，与真人有一定出入，但熟悉的仍能辨认出那就是顾姚，再说影像底下也写着「傲世剑尊精彩挑战瞬间」的字眼。 所以顾师弟失去踪迹的这段时间是遇到挑战了？还被收入精彩集锦，这不是好事吗？ 两人瞥了眼失魂落魄的顾姚，带着疑惑和不解，点开影像。 然而，当影像开始播放。 一息后。 两人：「！！！」 五息后。 两人：「？？？」 十息后。 两人：「……」 等全部三十息播完，两位剑修已然变得如同顾姚一样，嘴巴大张，双目呆滞。 「这、这……」 「这是『精彩』挑战？」 「唔——！」顾姚手捂着嘴，大眼含泪，「谁说不是啊！这怎么能算『精彩』挑战！」 原来那影像内容相当简单，全部三十息都源自一位红衣少年和一片咸菜叶子的持剑对战，只是「战」的场景不多，主要展现的却是红衣少年的败北画面。 被咸菜叶子一剑捅腹而死；被咸菜叶子一剑穿胸而死；被咸菜叶子一剑砍腿而死…… 从头到尾，足足十几种死法，花样多，样式奇。 哪里是精彩挑战集锦，分明是精彩被杀集锦。 「怎么又是我……怎么又是我……」 顾姚苦着脸，白莱之殿时他曾第一个凑齐钥匙，结果被大白菜一通虐，如今又给白菜叶子一顿打，差别仅在于之前是做肉卷，现在是被烤串。 通天塔常有挑战，怎么一轮到他就都这么倒霉？ 「其他人肯定又要笑……」 「不一定。」两剑修之一却忽然开口说。 「诶？」顾姚一愣，「师兄你说什么？不一定？为什么不一定？」 那剑修并未回答，而是将影像倒回，又看起来。 「别看了，我知道我很丢人……」顾姚起初以为师兄也想笑话自己，悲愤地就想关掉，却发现两位师兄越看表情越凝重。 「怎、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顾姚忐忑询问。 「不是不对，是……」他的一位师兄道，「安心吧，我想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的确，」另一位师兄也若有所思，「这一次，更可能是谁也别笑话谁了。」 …… 随着限时交流壁块的出现，新挑战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塔修士一窝蜂涌来看热闹，而最让顾姚担心的被笑一事竟也当真没有发生。 原因很简单，有些人是想笑来着，可未等笑成，就也接到了挑战邀请。再然后，交流壁块上的「精彩」影像接二连三放出，里头的挑战者一个比一个狼狈，倒真印证了顾姚两位师兄的预料：这一次，谁也别笑话谁。 没办法，这次挑战实在是太难了，远超以往每一次的难。 敌人形象分明是熟悉的白菜叶子，五行迷城最低一级小怪，可战斗力一下拔高数倍不说，还没血条！ 「没血条，靠积蓄招式条杀敌」，此规则乍听起来是降低难度——毕竟不用涉险强攻，挡躲都能杀敌，那就慢慢耗时间呗。 可真打起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白菜叶子身法飘忽，剑招奇快且变化莫测，你躲得开第一剑挡不住第二剑，挡住第二剑也难逃第三剑……往往是招式条没攒多少，自己先被击中。 然后，最坑的一点就来了——敌人是没血条，可他们有啊！ 而且短得很，只要被击中一剑，直接血尽身亡，脆弱得仿佛真正的白菜叶子是他们自己。 而「身死」后，塔灵又出来了，并非宣布挑战失败，而是告诉他们，挑战另有一条规则，那就是每次死亡都可选择原地復活，保留「招式条」积蓄进度，满血再斗。 是不是听起来又是为他们着想，降低难度？ 第287页 但真信了，就大错特错！ 当你因为捨不得好不容易攒长的「招式条」，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艰难奋战，用几十种悽惨死法换来「招式条」蓄满的致命一击，塔灵却会悠悠然告诉你「挑战失败」。 因为挑战目标不是杀敌，是带孤剑闯过重铸之路！ 路分七段，每段有一只怪物把守，形象都是白菜叶子，但颜色从黄至黑，逐渐发焦，实力也逐渐变强。每战胜一片守路菜叶，才能前往下一段路，而所谓「战胜」却并非「杀死」那么简单，是有条件的杀死。 第一片叶子要求攒满「招式条」前最多死十五次，第二片要求最多死十次，第三片至今无人闯过，要求暂不可知，但想必也与死亡次数有关，次数逐渐减少。 所以想凭「无限復活」硬闯是不可能的，还是得拥有和白菜叶子一战的实力。 可那难极了，因为白菜叶子高深莫测，有人以天剑门剑修的身份做过分析，说不看威压灵力之类，光凭剑法水准，那白菜叶子的实力恐怕在元婴剑修之上。 而且强就算了，那白菜叶子的嘴还毒，每次虐完他们必要留下两句嘲笑。 【重铸，也是白给。】 【你使的是剑？顶多是根小棒槌！】 什么是杀人诛心，这就是杀人诛心！ 还不止被嘲一遍，是死一次听一遍，死一次听一遍…… 一遍一遍又一遍…… 也就是他们混迹通天塔已久，早炼出来抗压能力，换普通修士，怕不是都得给念的道心破碎。 不过，可能是被虐得过于惨，这群老玩家的道心没碎是没碎，但好像莫名变得有点不对劲起来。 起初是某个连死三十次的玩家憋在洞府哀嚎，郁闷不已时忽然接到好友通讯，对方也刚参加完挑战，更惨，连死五十次。 然而，听着好友一通倾诉，修士玩家居然心头莫名一畅。 我死三十次，他死五十次，好像……好像我也没那么惨了？ 有点小得意是怎么回事呢？ 事实证明，玩家的爽感是比出来的，具体比什么无所谓，比谁战绩强可以，比谁没那么惨也行。 尤其当那个更惨玩家是被自己亲手拉进坑的时候，爽感更是非同以往： 【诶？老张，刚进塔？上留影壁了没？】 【还没呢，怎么，有事吗？】 【没啥事，就是通天塔出了一个新挑战，特别有意思，你快去试试。】 【挑战？不行，我怕难。】 【不难、不难，我保证，这次的挑战一点也不难。虽然是战斗，但对手是五行迷城最低一级的白菜叶子，还有一个「招式条」，让你不用攻击，光靠躲就能杀敌，另外咱们这边还能无限復活呢！】 【听起来好像是不太难。】 【对吧？奖励也多，好多人参加呢，都抢破头。不过我有一个推荐名额，特地给你留的，你快去吧。】 【好兄弟，有好事能想着我，真够意思！多谢了，我这就去！】 一刻钟后。 【xxx，我艹你师伯！】 【哈哈、哈哈哈，你死了多少次？是不是被杀惨了？哈哈，骂吧骂吧，尽情骂吧，你越骂我越神清气爽，哈哈哈哈，我可太喜欢这次的挑战了。】 【……】 【对了，老王今天没进塔吧？】 【你还想拉老王下水？你有没有点良心？】 【有良心又如何？】 【有良心就放着我来！不能光你快乐，该轮到我了。】 …… 「还来……还来？这群修士他们……他们都有病么？」 擎天秘境一角，剑使有气无力地瘫在地上，一柄断剑几乎软成面条：「累、累死我了。」 此次「孤剑」挑战，扛起幕后服务工作的是旗、剑二使，旗使利用幻术做渲染，剑使则拆解剑阵，化成一段段与玩家对战的剑招。 以两位境灵的实力，这其实不是什么难事，但一来，两灵身受重伤尚未痊癒，二来……二来，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群接一群，一个接一个。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战斗一场又一场，没有尽头似的。 这也算了，充其量说明修士们有锲而不捨的精神，但剑使不解的是，他们怎么还爱听骂？ 陆垣当初交代挑战规则时，曾拟定数十句嘲讽的话，让两使每次杀死玩家时留一条，还特地嘱咐语气越不屑越好。 剑使当时就想了，连打带骂的，修真界最严厉的师父也不会这样，何况他们又不是修士们的师父，能行吗？不是妥妥赶人走？ 但万万没想到，人没赶走，反而越骂越多！ 那群修士不仅自己越骂越勇，还拉好友来，一起挨骂。 剑使：「你说不是有病是什么？」 旗使和剑使不同，他对修士玩家们有病没病不关心：「只要能选出破阵人就行。」 「选出破阵人？悬！」剑使啧啧道，虽说这群修士越战越勇，有耐心也有毅力，但是，「不是我自夸，我那剑阵融合三千剑道，哪是随便谁就能破的？这些人是有些毅力，但光有毅力不行啊，放在我秘境里，他们也就是勉强闯过一两道考验，得几本普通剑法的程度——」 「你秘境里还有剑法？」陆垣不知何时转悠到了附近。 「多新鲜，我是什么秘境？专攻剑道的秘境，能没剑法？不光有剑法，我还能自创剑……呃，你那是什么眼神？」 第288页 剑使说到一半的话顿住，莫名感觉陆垣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仿佛在看一块灵石，灵气极浓的那种。 「没什么，我就是佩服境友有大才，居然会自创剑法。」 「真的吗？只是佩服？」 「当然……」 再顺便想想怎么「善」用，陆垣心道，最初他做五行棋游戏时，为吸引玩家曾随口胡诌了不少上古剑法，虽说如今大部分玩家的注意力都被层出不穷的游戏转移，但也有部分玩家一直没忘记五行棋。当然，按集卡套路，设定稀有奖励永远凑不齐也能对付过去，但既然有这个资源，让剑使编几本上古剑法出来兑现也不错。 剑使不知几句对话，就把自己未来工作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正忙着询问之前和旗使讨论的问题。 「你们担心选不出破阵者？」陆垣微微一笑，「不会的，能选出来，而且快了。」 「快了？你在说什么胡话，从这些修为的人里？」剑使摆明不信。 旗使也斟酌着建议道：「听你弟弟说，你们秘境曾有一些天赋极好的修士，只是离开去参加炼器大会了，我看不如想办法将他们叫回来。」 「不用，我不是胡说，是真的快了。」陆垣转望剑使，「你觉得破阵必须修为高、战力强吗？」 「那不然呢？」 「剑阵危机重重、变化万千，一般情况下，破阵者是该修为高深、战力强悍，方能应对各种挑战，但你们忘了，现在不是一般情况。」陆垣说道，「我们不是让修真者直接破阵，是让他们用一套固定路数破阵。」 「这有什么不一样——啊！」 剑使想到什么，旗使也若有所思。 以固定路数破阵，意味着破阵者无需多么有经验、多么能应变，他只需记住并练熟破阵路数中的每一招每一式，按部就班地往下走就行。 「是了，当初我们是说好找一个修真者，让他记牢破阵之法的每一招来着，我怎么忘——不对，不是我忘了，是……」剑使指着陆垣，「是你那挑战误导我。」 「对呀，」旗使也回过味来，「既然重点是记招式，为什么弄一个战斗挑战？」 「你们以为『孤剑』是战斗挑战？」 「难道不是？」 「是，但不止，」陆策划微微一笑，「仔细想想挑战规则吧，你们就能发现这个挑战中隐藏了什么。」 …… 「啊啊，又失败了！」 传送白光中，三板斧余昭从挑战场回到洞府，揪着头髮大叫，因为这已经不知是他第多少次挑战失败了。 为了新出的「孤剑」挑战，不光其他，余昭连精心筹备的魂符制作都暂时放下，潜心钻研，试图找出应对良策，不堕他「通天塔试炼解读第一人」的美称，可是都以失败告终。 「难道只能和那些剑修说的一样，靠修为和剑法硬打吗？」他发愁自语，那和其他秘境的试炼有何区别？ 通天塔的试炼一向特殊，轻修为、重技巧，即是说不论修为高低，只要摸准关窍，人人都有通关可能。 比如暗影迷城，刚出现的时候大家也喊难，因为一个「色彩条」，修士们经常没走几步就褪色而死，十分莫名其妙。但当弄懂「褪色」深意，并学会用「砍树」维持色彩条后，试炼就变得简单起来。 因此，余昭坚信「孤剑」也是同样，一定是他们没有完全搞懂规则，没发现关窍，才会难以通过。 只是关窍会是什么呢？ 正想着，洞府门口白光一闪，是好友杨疏来了。 一见杨疏气喘吁吁，余昭立刻明白：「黑刃老弟也刚挑战完吧？打到第几片叶子了？」 「第四。」 「第……第四？！」 余昭骤惊，目前进度最快的是据说出身天剑门的剑修，也才打到第三片拦路叶，杨疏一个刀修，并不精通剑法，分明之前还在第二片叶子挣扎，怎么一晃眼竟打到了第四片？ 「没打过，第四片要求最多死五次，我死了七次。」 不，这表现已经够亮眼了，余昭上下打量杨疏，也不像是突然提升了修为啊。 「你是怎么打到第四叶的？」百思不得其解的余昭问，「莫非这次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唔……」杨疏挠了挠头，「感觉比较顺，算吗？」 「顺？」余昭一愣，「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挑战次数多了，许多招式都好像见过似的。」 这是正常的，白菜叶子的剑法也有套路，对战次数多了，一些剑招反覆遇见，他们当然应对更顺手，可那也不至于一下进步这么快，毕竟白菜剑法变化无穷，会个一招半式并无大用。 「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熟悉的剑招尤其多，」杨疏道，「我打出好几个大火花呢！」 火花是众人给「孤剑」挑战中战斗效果起的称唿，每当挑战者正面迎敌、以剑挡剑，就会因双剑相碰激盪出火花来。火花也分大小，火花越大，不仅看着越漂亮，「招式条」的积蓄也更多。 「招式条」、积蓄……剑招、顺手……火花大小…… 一时间，数个词语在余昭脑海交替徘徊，他似乎想到什么，却就差那样一个契机，难以串联。 便在此时，「叮叮」声响起，发自余昭租来的手玉。 「是盟里那些人从万火谷发消息来了。」 第289页 手玉中有一个由通天塔制作、专门用于通讯的魂符，支持文字、语音两种通讯方式，虽说按条收费，跨域更贵，但也比跨域通讯玉便宜多了，是以颇受欢迎，这次去万火谷的修士人手都租了一个。 杨疏：「万火谷的消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问咱们挑战做的怎么样，」余昭看过信息，哭笑不得，「怎么好像比咱们还着急？」 杨疏也是一乐：「他们只能听不能试，能不急么？」 此言非虚，片刻等不到回復，那头直接语音申请了过来。 一接通便是急吼吼一通：「我说斧哥，听说新挑战号称通天塔史上最难，你们情况如何？哥几个不在，你们可不能落后，得第一个拿下，给咱们斧头盟撑起颜面。」 「不是，我说你们人都在万火谷了，还操心这些？」余昭问，「你们那边不忙吗？」 「忙，但这不是赶上休息吗？别打岔啊，斧哥，说真的，这次挑战真有那么难？」 「是挺难，我和黑刃老弟暂时都没拿下，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有想法了，只是……」 「只是？」 「只是没太想通。」 「哪里没想通，说说，我们帮你一起——叮、叮、叮……」 话未说完，一阵「叮叮噹噹」的巨响从手玉那头传来，伴随着嘀咕声：「熔浆又来了？我都没休息多久呢。」 余昭和杨疏俱是一愣：「什么声音？你那边干什么呢？」 「啊？声音？嗐，打铁呗，还能干什么？」对面回道。 余昭：「打……铁？」 「对啊，斧哥你没熔炼过本命武器吗？虽说是炼器师主炼，但人家就负责融合灵材，不管别的，真正干力活的还得是咱们武器主人。不是我说啊，打铁可是个苦活，灵锤千斤重，一天几万下，抡得我这几天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真怀念在通天塔试炼的日子，抡锤打铁太——诶？斧哥？你嘀咕什么呢？」 「打铁、打铁……」 在一阵「叮叮噹噹」、颇有韵律的打铁声中，余昭反覆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啊？什——」 万火谷，热火朝天的炼器房一角，青衣修士表情呆愣地盯着手玉。 「怎么？」 「发生什么事？」 两同伴见状围拢过来。 青衣修士愣愣转头望向他们：「断了。」 「断了？！」 「什么断了？」 青衣修士：「斧哥喊着打铁、我知道，然后通话就断了。」 「嗐，通话断了啊，吓我一跳，以为斧哥断了呢。」一位同伴道。 「长点脑子，斧哥怎么会断？」另一位同伴说，「不过，斧哥什么意思？什么又打铁又知道的，他知道什么？」 「一定是通过挑战的方法。」青衣修士笃定道。 「哈？那为什么又喊打铁？」 环顾四周，熔浆环绕的数座炼器台边，修士们挥动灵锤，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打着铁，重复而枯燥，怎么看都和需要灵活身法、矫健身手的战斗挑战无关。 「你听岔了吧？」 「就是，一定听岔了。」 「不是，我没听岔，斧哥真说了打铁，说了好几次，通过挑战的方法绝对与打铁有关！或许是用打铁锻鍊臂力，以此提高剑法？」 「……越说越离奇，打铁练剑？亏你想的出来，不过，斧哥打不打铁我不知道，咱们是该打了。」 「是啊，万火域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灼日流出的熔浆有一搭没一搭，一天断好多次，这赶上熔浆又来，别休息了，咱们快抓紧时间。」 两人说着往各自炼器台走去，徒留青衣修士在原地，眉头紧蹙，依旧沉思。 他没听错，斧哥分明说了好多次打铁，绝对是从「打铁」中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只是，别说两位同伴，他也纳闷，打铁和对剑…… 不搭嘎的两个东西，当真能扯上关系么？ …… 【打铁式战法，助你畅通「孤剑」！】 【各位道友好，是我，三板斧。】 【通天塔最新挑战大家都试了吧？战况如何？有没有被杀得很开心呢？】 【哈哈，抱歉抱歉，先别急着打我，斧头我今儿个开帖不是找打的，是送「秘籍」的。】 【对，没错！】 【「影逝再铸：孤剑」，通天塔有史以来最难挑战，已经被斧头我想出通关方法，一切正如帖题——打铁式战法。】 【看到这儿，大家或许会有疑问，打铁是打铁，对战是对战，这俩怎么能结合起来呢？】 【嘿嘿，其实是能结合的，不过在细说如何结合之前，我有必要先跟大家聊聊另一件事，那就是「孤剑」这一挑战到底难在哪。】 【关于这个问题，我相信各位道友肯定各有心得，说起来答案很多。但在我看来，究其根源无非两点。】 【其一，敌硬我脆。敌人是没血条，但胜似有血条，因为积蓄「招式条」的时间往往更长，这使得敌人堪比顽石一般坚硬。反之我们有血条，但长度极短，刮上一剑就毙命，如同鸟蛋般易碎。】 【其二，敌招难对。白菜叶子长得还是那个白菜叶子，但身手已然不是普通叶子，它剑招多样、变化莫测。我是斧修，对剑道不十分了解，但听剑修朋友说，那白菜叶子的剑招不一般，厉害了得，似融合万千剑法，随便领悟一招半式都……呃，抱歉抱歉，有点说离题了。】 第290页 【那就顺便再多说一句，想借这个挑战提升剑法的道友们不用往下看了，建议你们踏踏实实地对打，更能磨练修为。想最快、最简单完成挑战的道友们就继续听我说。】 【刚刚说了，「孤剑」挑战的难点主要有两条：敌硬我脆、敌招难对。】 【两者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因招式多变，才难以预料，也就难以抵挡应对，最后一不小心，我们就会因脆而碎。】 【所以！所以！】 【大家看出来没有，挑战高难的根源在哪？】 【就在「招式多变」上啊！】 【倘若我们能提前获知敌招，以各位闯荡修真界多年的实战经验，还会躲不过去吗？】 【这小小挑战又怎么会变成一个大难题呢？】 分析帖至此暂止，但每个看到此处的修士玩家：「……」 不是，这说半天不都是废话么？ 如果提前获知敌招，当然能躲过去。料敌机先，那优势得多大，别说挑战，实战都是这样。可问题是他们不想「料」吗？是不能「料」好吧。真那么简单一料一个准，还能叫「招式多变」吗？ 憋着满腹牢骚，众人甩开手就要打字反驳，却不等回復完，帖子一闪，又有新内容被添加上来。 是一段影像，一段「孤剑」挑战的对战影像。 对战人大家也都很熟悉，就是常和三板斧一起行动的好友黑刃。 画面从他孤坟拔剑开始，挑战正式开启，泛黄的白菜叶子从暗处步出，挥动长剑，汹汹噼来，黑衣修士不躲不退，也手持孤剑，迎了上去。 「锵！」 两剑于空中交击，发出一声锵鸣，同时迸出大片火花。 黑衣修士一击挡完却不贪战，立刻抽身侧跃，并反手轻扬。 「锵！」 又是一声锵鸣，却见那黑衣修士的手不高不低、剑不偏不倚，恰恰好好挡住敌人从上方追补的一击。 紧接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下蹲、后跳、前跃……斜刺、横扫、纵噼…… 黑衣修士以极轻快之身法，极精准之剑招，一一将那白菜叶子的攻击挡下。 两方交手速度极快，一黑一黄两团身影周旋间，锵鸣声此起彼伏，大火花璀璨闪耀，屏幕上好似铺了漫天星火，当真是美轮美奂，夺目绚丽。 影像短短十数息，很快结束，众人却迟迟回不过神来。 【我的师尊，这么流畅的吗？】 【有点好看，啊，黑刃道友别误会，我是说你的身法。】 【嚯，拼剑时打出的火花这么好看吗？】 【明白了，下次熔炼灵剑，我要多加些容易打出火花的灵材。】 【哈哈哈，我也有些心动，上面的道友发现哪种灵材不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啊。】 …… 【三板斧：不是，各位道友，离题了啊，你们都不好奇黑刃老弟是怎么做到如此流畅的吗？】 直到三板斧发出这条询问，众修士才恍然，光顾着欣赏，差点忘了最重要的。 是啊，黑刃是怎么做到如此流畅的呢？ 有人回忆着方才所见，也有人点开影像再看一遍，重点放在黑刃的身法上，而这一看便发现确实有问题。 黑刃身手灵活自不必说，可有好几次，在那白菜叶子提剑攻来，甚至起势之前，他就已经在预定方位做好接剑准备，仿佛知道对手会使哪路剑招，当真如同料敌机先一般。 【怎么回事？】 【他怎么做到的？】 【真能料敌机先？】 问题雪片般飞来。 三板斧嘿嘿一笑。 【各位道友，不是料敌机先，是料敌机「全」。】 众修士：「机……『全』？」 【没错，料敌机全，就是他从战斗一开始，就已经将敌人会出的每一招每一式全部料到了。】 【我知道很多道友一定在说不可能，对，实战中是不可能，但在通天塔是可能的。因为在通天塔，我们的对手是白菜叶子而非真人，是有玄机隐藏在招式万千、变化莫测之中的。】 【那么玄机是什么呢？】 【别着急，在这之前，我先给大家分析一下，一套剑法为什么会让我们产生变化莫测的感觉？】 【重点就在于，招与招之间的衔接是多样的。】 【拿白菜叶子来说，它出完第一招后出第二招，第二招具体是什么有多种可能，且随我们的应对变化，没挡住时接续的是一种招式，挡一半时接的是一种招式，挡大半时接的又是另一种招式……总之变招奇多，难以预料。】 【然而，正如我方才所说，通天塔挑战不是实战，因此在难以预料的变招中其实是另藏玄机的。】 【玄机就是，在变化莫测的连招中，藏有一条不变的连招路数，我和黑刃将其称为「大火花之路」。】 【什么意思呢？大火花大家都知道吧？是「孤剑」挑战中，双剑相击时产生的最大火花，代表最完美格挡。我们发现，从第一招开始，如果每一招我们都能打出大火花，白菜叶子接下来的变招就是固定的。】 【第一招挥剑飞刺，第二招噼头下击……第十招横剑当胸……第二十招侧身反挑……】 【白菜叶子的每一招都能知道，这不是料敌机全，又是什么呢？】 【当然，我相信肯定有道友在想，说起来简单，但从第一招起，招招做到完美格挡，打出最大火花，差个一招半式都不行，难度该有多大？】 第291页 【哈哈哈，所以啊，这就来到今天分析帖的重点。】 【如何更快学会「大火花之路」的招式，背的纯熟、练的顺手？】 【在这里我向大家推荐最简单、最便捷、一学就会的「打铁式战法」！】 【大家请看，我们将应对白菜叶子的招式拆分成最基本的二十式，剑谱如下图。】 【都是最简单的招式，没学过剑法的也能一学就会。】 【那么好，学完后，重点来了。】 【打铁，大家都知道吧？器尖、器腹、器刃……捶打分位置，敲击有韵律，力度合适，时机完美，才能打出最好的铁，若是边打边喊号子，更能得心应手，不错打一处。】 【打铁战法亦然，各位请看：】 又一段影像放出，却还是之前黑刃对战白菜叶子那段，只是加配了一段人声。 「各位道友，虽然一开始我只是被打铁的连续敲击声敲出灵感，想到从研究连招入手，但真是越研究越觉得『孤剑』挑战是如此适合『打铁』。」 画面中，黑衣修士袍袖翻飞，或跃或跳，以剑抵剑，不时激盪出绚烂夺目的火花，正如同打铁时迸射的火星。 画面外，三板斧调动气氛：「道友们，一招似一锤，记住招式，配合韵律，这便是打铁式战斗！」 「一打打、二打打、三打打、四打打……」 「快看这火花，黑刃老弟打得多好，跟着号子走，打铁不会差！」 「来啊，大家一起跟我背起来！」 「一三四六、九七十二……二三廿四、五七六八……」 激昂的喊号声中，擎天秘境一角，剑、旗两使：「……」 他们愣愣转向陆垣：「你之前说挑战规则里隐藏的……就是……打铁？」 陆垣：「……」 陆垣嘴角一抽。 不，他保证打铁只是巧合，谁知道玩家们的想法如此之歪，他指的隐藏，单纯是三板斧口中的「大火花之路」来着。 「这条『路』是故意隐藏起来的。」 「送到嘴边的果子一向没有翻捡来的香，如果上来就让他们背招式，和修炼学剑一样，积极性必然不高。但像这样，先用高难挑战的高死亡率来拔高『通关』价值，再把破阵连招隐藏在战斗中，充作通关捷径，由他们自己探索『发现』，结果就是……」 陆垣轻轻一笑：「瞧，都不用催，他们自会下大功夫，争先恐后地想出各种办法将招式练熟，而且还以为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两使：「……」 望了望陆策划的笑容，又瞧了瞧光屏上果然在为发现捷径而窃喜雀跃的玩家们，两使莫名一个激灵。 忽然有点庆幸签了契约，签完契约就是自己人，以后肯定不会被这样下套……的吧？ …… 正如陆垣预料，三板斧的打铁战法分析帖一出，修士玩家们茅塞顿开，沿着「大火花之路」各展身手，练招进度突飞勐进，破阵者脱颖而出是指日可待。 只是，情况一片大好时，被陆垣委任去监测「圆镜」变化的羊小球却忽然跑回秘境。 「哥哥，不好啦，不好啦，你快去看看，那些镜子都变好大！」 荒凉无际的土地上，零散分布着数个「圆镜」，最大如湖泊，最小似屋舍。 陆垣：「数量比之前有所减少，不是变大，是——」 「是多个入口融合了。」剑使凝重说。 「看来盟主和七隐域的融合在加快，我们这边也得赶快了。」旗使也忧心忡忡地对陆垣道，「那个叫黑刃的，他是不是进度最快，马上过第七关了？要不就选他吧。」 「不行。」陆垣却摇摇头。 旗使：「他为什么不行？一众修士里，他的招式是最熟的。」 「不是他不行，是现在不行。」陆垣道，「时机未到，真正破阵没那么简单，准备还没完全做好。」 旗、剑两使对视一眼，刚想问问怎么没那么简单，有什么准备是他们没考虑到的，却听陆垣又道。 「我应该和你们说过，第七关另有过关规则吧。」 两使一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当时他们稀里煳涂，连挑战意义都没搞清，又想着玩家们打到第七关还早，是以没放在心上。 「所以第七关另有的规则是？」 「其实很简单……」陆垣幻化出一块光屏，展示道，「你们只要这样……这样……」 也不知看到什么，旗、剑两使听完同时陷入震惊的沉默。 直到剑使率先回过神来，一跃而起，哇哇大叫： 「你、你竟然想让他们做到这个地步？你还是不是人？」 不对，陆垣好像本来也不是人，但问题是：「他们如果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们还是不是人？」 「我承认是有些难度，但想真正破阵，这是十分必要的，至于他们能不能做到……」 陆策划幽幽一笑：「你要相信，这世上最不能低估的就是玩家。」 …… 「锵！」 巨大火花伴随着双剑击鸣，杨疏纵身后跃，单膝点地，目光灼灼地盯着战场正中。 就在刚刚，他使出最后完美一挡，「招式条」蓄满，敌人即将溃败。 这是他一路闯来的第七关，也是「孤剑」挑战的最后一关。 一命毙敌，想来就是第七关的通过要求。他做到了，这次一定能通过第七关，也意味着通过整个挑战。 第292页 璀璨金光中，挡路怪物簌簌溃败，化为万千光点消失。 然而，期待中的通关提示却未出现。 「一命毙敌，难道不是第七关的要求吗？」杨疏皱紧眉头。 「只是一部分要求。」塔灵声音在上空响起。 与此同时，一行水墨文字也在空中浮现。 【人剑合一，物我两忘。】 「这是什么？第七关的要求？」杨疏困惑地盯着那行字，这算什么要求？ 却在此时，眼前骤亮，手中一空，陪他一同连闯七关的孤剑忽然消失。 接着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杨疏一愣。 眼前是一座孤坟，坟中插着一柄孤剑，一切像是又回到挑战之初一般。 「什么意思？」 他迟疑着走上前去，拔出剑来。 「哗啦啦……」 同样如之前一样，拔剑之后，挑战开启，手持长剑的白菜叶子从黑暗中步出，即将展开攻击。 「是让我再挑战一次的意思吗？」 到得此时，杨疏已经彻底懵了，难道重新挑战一次就算达成「人剑合一，物我两忘」了？ 「当然不是，」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塔灵回答说，「是要重新挑战一次，但与第一次不同，这一次会在挑战中增加一些『小限制』。」 杨疏：「小限制？」 「嗯，小友没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什么？」 杨疏闻言一愣，立即低头往身上扫去，从脚到肩，又从肩到脚。片刻后，倏然一顿，视线定格在腰部。 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布条，就别在腰带中，轻轻摇晃着。 他抽出那布条，一番打量：一臂长，纯黑色，看不出布料。 但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前辈说的小限制可是指它？」问这话时，杨疏脑海莫名又浮现出第七关的要求，心中难免困惑。 这算哪门子的限制啊，难道多加一根布条就能达成「人剑合一，物我两忘」的要求了吗？ 第74章 五分之三 七隐域，一望无际的荒凉土地上，巨大「湖泊」仿若明镜，镜中白云蓝天，虚影变幻，竟好似即将挣脱镜面凝成实体。 天空中，树枝、顽石、摇扇……各种奇形怪状的秘境之灵聚在一处，议论纷纷。 「入口已经完全连成一片，我都能感觉到盟……我是说前盟主的气息了。」 「对啊，我看，不出一天，不，或许再过半天，前盟主的秘境就得和七隐域融合。」 「怎么办？那时咱们还能留在这儿吗？」 「要不现在就跑吧？」 「你当那些大秘境为什么不在？说不定早就跑啦。」 「啊？那、那咱们……」 「不是，我说你们怕什么，」眼见众灵越说越恐慌，小石碑站了出来，「不是说了，新盟主今天就能解决这件事吗？」 「你说的是送一位修真者进秘境破剑阵？」众境灵这些天自然听过小道消息，但时至今日依然将信将疑，「那可是剑副盟主设下的剑阵，这么短的时间，能找到破阵人吗？」 「当然，不仅找到，而且一会儿就来！」小石碑昂然挺了挺碑面，「要不我怎么在这？我就是奉命看守入口，以防你们添乱的。好了、好了，都往后退点，别飘得太靠近，让开一条通道……」 秘境之灵们被推搡着四散开来，但依然忍不住好奇，更有好信儿的飘近小石碑：「我说，来破阵的是什么人？」 小石碑一顿，他其实也没见过被选出来的破阵者，但没关系，可以猜嘛，能破剑副盟主的剑阵，必然是个顶厉害的修士，可劲夸是绝对不会差的：「咳，破阵人啊，是位修为极高的剑修，他身姿矫健，气质不凡，双目如箭，他啊，知道吗？他看一眼都能把敌人吓趴下。」 「哦——！」 「这么厉害？」 众秘境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嘆声。 恰在此时，附近空间波动一瞬，小石碑赶紧道：「别说话了、别说话了，新盟主他们来啦。」 空间微微扭曲，陆垣、羊小球、剑使和旗使的身影出现在众灵面前。 一见满天境灵，陆垣也不意外，笑着右手抬起，食指竖在唇边，说了个无声的「嘘」字。 下一刻，空间再次波动，一位黑衣黑髮的修士从擎天秘境传送而出，在众灵面前短暂停留一瞬，又沉入「明镜」，被送进了七隐盟盟主的秘境空间。 整个过程现场针落可闻，直到那修士身影彻底消失，众境灵才仿佛回过神来，齐齐往小石碑看去。 「你之前说什么？」 「气质不凡，双目如箭？」 不说气质如何这种不好评判的问题，单说「双目如箭」，众灵可看得清清楚楚，那短暂亮相的修士头上，双眼分明被一块黑色布条死死蒙住。 别说看一眼就能把敌人吓趴，那人分明是连看都看不见啊！ 「不是吧？看不见怎么破阵？」 「难道靠神识？」 「可我瞧他修为不高，会不会神识外放都不好说……」 「这、这不是胡闹吗？」 众灵一下炸开锅，而站在陆垣身后的剑、旗二使也忍不住捂脸。 他们很能理解众灵心情，毕竟第一次听陆垣说要让修士玩家蒙眼破阵时，他们也是类似反应——不可能，这就是胡闹，绝对不可能。 第293页 只是陆垣给出的理由很充分，不是胡闹，是必须。因为在用「孤剑」挑战训练时，修士们见到的白菜叶子、招式条、火花特效等等，都源于幻术，可真正闯阵地点却在盟主秘境里，在他们无法用幻术干预的地方。因此，若想玩家延续游戏时的心理与状态，就决不能让他们看见真实场景，只能盲打。 挑战如此之难，睁眼尚不能完成，更何况蒙眼。 虽然破阵全程只对应挑战前五关，只要找一个把前五关练熟的人就行，但问题是，有人能坚持吗？ 因为蒙眼练剑，势必要一招一招地磨，一步一步地练，辛苦非同以往，而报酬，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至少在两使看来，什么全塔第一通关成就，这算哪门子报酬，都不如一块灵石有用。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些修士竟然更加兴奋起来，尤其是一些本就打得好的剑修，跟吃错丹药一样，都不出秘境了，整天泡在挑战场里，一次一次接一次地挑战，大有不打穿不罢休的架势。 两使又惊又惑，不明白那些修士怎么想的，直到某天从羊小球那里窥见这样一段对话。 【唉，勉强盲过第三关，感觉不太行啊。】 【不是吧，这样如果都不行，那我这个睁着眼睛打不过第一关的算什么？】 【就是，刚看了上面道友的过关影像，好流畅，好熟练啊。】 【熟练的都让我心疼。】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我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水平。】 【太强了吧。】 【哈哈哈，还、还行吧，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强，就是多练几次。】 【道友谦虚了，你就是有天赋，就是不一般。】 【对，连盲打都能行，你不是修士，你是仙，你是神！】 【我要每天到你的战斗影像里拜上一次。】 【哈哈，不至于、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等你通过挑战，我还要在留影壁写十篇贊赋。】 【我写二十篇！】 【不是吧，瞧你们说的，盲打前三关我相信，但四关以后那么难，我不信有人能蒙眼过全七关？】 【怎么不能？我看都有打到第四关的了，说不定过两天就有人通关。】 【什么？有人到第四关？不行，我先走了，我可是要第一个过挑战的。】 【神仙塔友你快去，我永远支持你！你是最棒的！我相信，你绝对能第一个过！】 【我也相信！我给你准备贊赋！】 【好的、好的，你们就瞧好吧。】 亲眼见到以上吹捧中好几条都出自羊小球一灵之手的剑、旗两使：「……」 不是很懂人类，但被夸两句而已，威力这么大的吗？ 总之，不管出于被崇拜的力量，还是出于不服输的天性，挑战盲打的修士越来越多，招式也越来越纯熟，直到今日，陆垣判断时机成熟，选择了发挥最稳定的杨疏进行闯阵挑战。 「开始了。」陆垣的声音打断了两使回忆。 破阵开始了？ 他们连忙紧走几步，往「明镜」中看去。辛苦这么多天，就为今日，计划可一定要顺利啊！ 然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未等看清镜面，先听见一众秘境惊唿起来，显然出现了什么异常。 「快看！」 「那些是什么？」 「看来蒙眼闯阵的决定是做对了，」陆垣的声音也从旁响起，「不然，见到这种东西，恐怕换谁都无法淡定。」 他们看见什么？ 剑、旗两使又焦又急，同时定睛往镜中看去，瞬间也是大惊失色：「这、这……这什么啊，剑阵里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噁心的……」 …… 「风？」 杨疏歪着头，细细感受。 或许是视感被封，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或许是已挑战过成百上千次，对一切再熟悉不过，刚一进挑战场，他便嗅到与往日有微妙之差的气味，伸手握住剑柄后，更是感觉到了一股凉风。 那风从几个方向吹来，分别对着他的手、脸、后颈。轻微，却极凉。侧耳细听，风中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惨叫声。 这就是塔灵前辈说的新内容吗？杨疏心想。 这一次挑战不普通，其实是塔灵向他发出的一次邀请，请他帮忙体验「孤剑」的新内容。 据说因为「孤剑」太受欢迎，而许多道友又在万火谷错过了挑战，塔灵于是决定等有人通关后，不让挑战消失，而是转为日常试炼，常驻通天塔，到时更会添加一些新内容，也就是他这次体验的部分。 只是，风与叫声是什么新内容呢？似乎除了扰乱心神外没别的影响，杨疏心想，是为了增加难度吗？ 可是很好应对啊，他自信一笑，抽出长剑。 风与叫声而已，他已经不看了，那么再不感、不听，不就能行？ 七隐域，一众在「明镜」边围观的秘境之灵：「……」 「该说他敏锐，还是说他迟钝？」 「那样子，明显是感觉到什么了吧？都不好奇一下，就继续打？」 「因为看不见吧。」 「是啊，但凡看一眼，趴下的都是他。」 无怪众灵如此揣测，实在是围在杨疏身周的玩意儿太瘆人。 那些飘在空中的东西状如长蛇，仔细一看却竟由无数手、脚断肢和一张张腐烂人脸堆积而成，它们扭曲颤动着，在杨疏身边不停穿插，腐脸或不时对杨疏吹冷气，或发出尖锐的哀嚎声。 第294页 在场的都是秘境之灵，什么造幻境、装鬼魂的事没干过？但能搞出这种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的怪物的，实无一灵。 「盟主他……怎么会幻化出这种东西？」剑使心情复杂，以前也没这方面偏好啊，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办，出现从未有过的东西，秘境有变。」 旗使也忧心道：「目前只是出现一些灵体样的东西，不影响破阵，但万一……」 万一连剑阵也变化该怎么办？ 「他只学了一条破阵路数，剑阵若变，以他原本修为，加之蒙着眼，撑不过一招，必败无疑。」剑使声音沉沉地说，忽然想到什么，失笑一瞬，又道，「除非他当真凭藉这段时间的练习达到『人剑合一，物我两忘』的境界，或有一线生机，可惜——」 他瞥了眼陆垣：「练盲打能达成『人剑合一』什么的，是瞎编出来骗人的。」 「话不能乱说，」陆垣笑眯眯回望，「哪里骗人了？」 哪里不骗人了？ 「人剑合一，物我两忘」可是剑道的至高境界，需要日復一日的经年苦修，能是蒙眼练几天就能达成的吗？ 「这可说不好，」陆策划幽深的目光落在明镜之中、起落不断的杨疏身上，「剑副盟主，你知不知道，『人剑合一』其实也存在技巧，能被引导达成。」 …… 风愈发冷，惨叫愈发频，杨疏却反而愈发沉静。 起初，他只是强迫自己不看、不听、不感，忽略一切干扰，专心在出招闯关上。但随着沉下心神，一招招使出，他似乎逐渐进入到一种奇妙状态。 他能感觉到凉意，也能听见叫声，却不过心，亦不过耳，只是一招接一招，一式连一式，按早已熟到不能再熟的套路，将二十式打铁战法使得连绵不停。 一三四六、九七十二……二三廿四、五七六八…… 挥剑飞刺……横剑当胸……噼头下击……反手击迎…… 招式越使越流畅，身法越打越纯熟。 心中默念的招式数字不知何时已停止，无需刻意回想，身体便自然施展出动作来。 剑风轻啸，是从左而右横扫，他只需侧翻即可闪躲。 剑声铮鸣，是从上而下噼至，他只要横剑就能迎击。 「锵——锵——锵——」 随着剑招，那打铁般清脆的剑击之声一下叠着一下，不知所起，亦不知所止，带着某种独特韵律，接连不断地响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息一样。 杨疏早忘记自己如今闯到第几关，更忘记自己使到哪一招，他的全部心神、所有专注都被灌注在下一招中。 下一招……锵——下一招……锵——下一招……锵—— 正因如此，杨疏竟全然不知剑阵已经发生微妙变化，更不知他使出的剑招也早就偏离最初熟背的破阵路数。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秘境外，剑使震惊地盯着「镜」中画面：「剑阵已变，他怎么还能接住？三招……四招……五招……他竟然真的达成了『人剑合一』，他是怎么做到的？」 陆垣：「都说了，『人剑合一』也是能被引导的。」 剑使：「引……导？」 「所谓人剑合一，物我两忘，说白了就是一种极度专注、完全沉浸的状态。」陆垣解释说，而这个状态在心理学上另有一种类似说法——心流。 心流状态中，人们更专注、高效，能被激发出更多潜力。而将工作游戏化，就能引人更快进入心流状态中。 具体方式是设法满足任务明确、难度适宜、奖励直观等游戏化条件。 「破剑阵是一个极难任务，但先被拆成由简至难的五关，每一关又因招式条的存在被细分成若干剑招。由此一来，破阵修士就无需关注终极目标，只要将注意力放在挡住每一招上，至于反馈奖励，就是成功抵挡每一招的打铁声。」 剑使：「就、就这么简单？」 「当然了，破剑阵毕竟是个极难任务，哪怕拆分成剑招也有难度，所以想在破阵时达成『人剑合一』必然需要长时间的训练与积累。」 「他才练几天啊？」剑使仍然无法接受。 「几天？」陆垣摇摇头，望着明镜中身法灵活的杨疏，缓缓说道，「十九万七千九百四十八次，是他的挥剑次数，八千七百六十二次，是他的死亡次数，你却只关注几天？」 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一次次挡空，又一次次还击。 每一招每一式，那最基础的二十招剑法早已化成骨血，融入他的体内，技巧已然炉火纯青，只待一个时机勃发而出。 「最后呢，必须感谢一下那些灵体。」陆垣道，「正因为它们捣乱，他这次不仅不能看，更不得不强迫自己不听不感，全心分辨剑音，专注度不知不觉提到最高。」 「所以这次才会在破阵中途达成『人剑合一』吗？」剑使喃喃说道，似乎有些理解。 「没错，只不过——」陆垣话峰一转，「他修行时候其实未到，这次是歪打正着，状态未必持续太久。」 果然，两人说话结束片刻，镜中变故突发。似乎是杨疏后知后觉意识到剑阵有变，愣了愣神，一招接歪，继而手忙脚乱，再不复方才流畅。 「哎呀，就差一点了，难道失败在这吗？」羊小球握紧拳头，看得着急。 剑、旗两使及一众秘境之灵们也没淡定到哪去，若是离终点太远也算了，但杨疏此刻距破阵仅仅几步之遥。 第295页 「放心，没事的。」唯有陆垣轻轻一笑，状态最为轻松。 剑使：「怎么可能没——啊！」 「哇！」 「不是吧！」 众灵惊唿声中，杨疏胡乱挥出一剑，恰与那剑阵中的灵剑两相击撞，冲击之大，直接倒飞出去，不偏不倚，竟恰落在几步远的剑阵外。 闯、闯阵成功！ 「竟然真成功了？」 剑使依然有些不真实之感，一个鍊气期修士，经过几天训练，竟真的闯过剑阵，而且是后面部分发生变化的剑阵，这是何等恐怖。 不过，更恐怖的是—— 他想起陆垣方才的淡定，还说让他们放心等话，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你都知道？你不仅引导他达成人剑合一，你连最后这一招巧合也都能预料到？」 陆垣：「……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可你刚刚分明……你不担心他失败吗？」 「有何担心？」陆垣手指一动，杨疏瞬间从「镜」中消失，「我在他身上布置了传送阵，失败了随时传送出来，重新再闯。说实话，我是没想过他能一次成功的，但一次不成没关系，毕竟——」 陆策划嘴角轻勾，声音无情：「一次不成，就让他来两次，两次不成来三次，三次不成第四次……总有一次能成功不是吗？」 剑使：「……」 剑使莫名打了个寒颤。 某种意义上，他想得没错，这傢伙确实恐怖如斯。 …… 一阵天旋地转，再稳定时，杨疏已回到擎天秘境的洞府里。 「太可惜了，就差一点……」他还在回味方才的战斗，塔灵声音忽然响起。 「小友，感谢帮忙尝试新内容，你的表现给我调整新内容提供了很大帮助。」 「啊？哦，哦，不客气。」杨疏随口应道，尽管体验后也没觉察出新内容是什么，但他现在无心深究，只想做一件事——联繫斧哥！ 刚刚挑战之中的那个感觉……那种极顺极畅、无我无剑、剑招仿佛自然流淌而出的感觉…… 他要趁着自己没忘，赶紧分享给斧哥才行。 因为一定不会错的，那种感觉一定就是他们百练而不得的「人剑合一」了！ 在杨疏急着找好友分享收穫时，七隐域，秘境们的挑战仍在继续。 「明镜」中备受关注的重点变成一颗巴掌大小的白色石球，也是被杨疏带过剑阵、内刻传送阵的阵盘球。 那球脱离杨疏后，被操纵着往秘境中心滚去。因为接下来没有阻碍，顺利在一众境灵的关注中，滚到一个大圆洞边。 旗使：「盟主就在洞里。」 「嗯。」陆垣动了动手，白色石球立时滚入洞中。 那洞曲折蜿蜒，九拐十八弯，石球一路颠簸，传回画面也摇晃不停。 众灵却无一抱怨，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直到「咚」的一声，石球从通道出口滚落，跌入一个大山洞内，触底后再也不动。 山洞昏暗，仅凭画面分辨不出四周到底有什么，只隐约像有东西在动。 「确定你们盟主在这儿吗？」陆垣问说，「阵法不辨人，只会把附近活物传送过来，若不是你们盟主——」 「一定是他。」剑使肯定道。 「秘境里没有其他活物。」旗使也肯定说。 既然他们一致确定，陆垣自也无话说，掏出一个圆盘来。他这次使用的依然是双子传送阵，圆盘与石球上各刻了阵法一端，启动后，两端间形成特殊通道，能互相传送。 圆盘一闪一闪，秘境中的圆球也同步亮起，传送即将开时。 「来了！」 「来了、来了！」 众境灵紧张地盯着圆盘，只见那盘中逐渐有什么在凝聚：黑乎乎，细且长，如同一条长蛇，轻轻蠕动着。 这是……他们盟主？ 不对，他们盟主不长这样吧。 而就在一众境灵愣神瞬间，黑色长蛇竟倏然暴起，扑向阵盘边的陆垣，捲住他的手腕一个拉扯，就将他扯入阵内，反向传送进了秘境中。 …… …… 一回生，二回熟。当再次有无法掌控身体的感觉时，陆垣明白，他和敖仓那回一样，又被带进了一处记忆场景。 视野中是满山遍野的蓝色灵花，同样在敖仓记忆中见过，它们颇为奇特，有花无叶，晶莹剔透，如同一株株蓝色玉石雕琢成的假花。 记忆主人正站在一个山坡上，面前的蓝花丛中有一道被压出的长方形印记，似乎那里曾放过什么。 「他们把天碑也带走了。」一个男女双声混合的声音说道，「他们想做什么？」 「天碑上载有五行大道，承载世间至理，蕴含无穷之力，他们——」记忆主人的声音充满威严，「小白，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好，我试试。」一个童声应道，之后再无人说话。 狂风乍起，乌云四垂。 片刻后，童声忽然惊叫一声：「我看见他们是要离开，去到……不好，我看见天空破碎，他们……他们也被天火焚身，都陨落了。」 「天碎？陨落？那我们还等什么？」是敖仓的声音，「快阻止他们啊。」 说完「唿」的一声，一阵风来，蓝花倒伏，一条头长双角、身披长鳞的青龙腾空飞起，向远方飞去。 果然，敖仓就是妖祖青龙，陆垣心想，而这段记忆想必发生在敖仓那段阻止什么人的记忆之前。 第296页 正在此时，画面骤黑，陆垣灵魂又轻飘起来，这段记忆结束了。再落地时，已然是另一幅画面。 是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里。 一只身披铠甲的黑狼正人立在记忆主人面前，举爪抱拳，深施一礼：「白祖，妖族三部都已准备妥当，只待您一声令下。」 「好，你先下去吧。」 「是！」 黑狼转身离开，屋中寂静下来，记忆主人一动不动，似乎在思索什么。 忽然，一桿黑旗从他腰间飞出，细声细语问：「老祖，真的要去吗？」 记忆主人沉默不答，黑旗又自言自语般：「为什么一定要去呢？留在这里不好吗？那里……天外有什么？你们为什么都想去呢？」 「蠢不蠢！」一柄长剑从记忆主人身后探出头，「正因为不知道，我们才要去看啊，你说对不对，老祖？」 记忆主人又沉默半晌，终是嘆息一声：「万年前，我也不懂他们为何一定要去，明知会陨落也要去，如今我明白了，没那么多为什么，只是因为好奇。」 黑旗：「好奇？」 「嗯，好奇，因为好奇，所以——」 记忆主人将黑旗插回腰间，又将长剑别于身后，推开屋门，大踏步向外：「所以与其浑浑噩噩的长生，不如明明白白的死去。」 「轰隆——轰隆——」 一片白光中，画面再度转换。 天空如血，到处是红云与火球，而那极高点处则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此时的记忆主人浑身浴火，似乎刚从漩涡中跌落，正往地面坠去。周围都是燃烧的火球，以及各种悽厉惨叫，唯有他依然努力昂起头，向天空、向漩涡望着。 藉助记忆主人的视野，陆垣看见黑云翻滚、浓雾涌动，漩涡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在不停蠕动，诡异又不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记忆主人边坠落边大笑，「我看到了，我知道了……天外……哈哈……天外……什么神，什么妖，原来我们都是……」 声音戛然而止，剩余的话却被那腾腾燃烧的火焰尽数吞没。 …… 「快看！入口在收缩！」 「融合停止了？」 「好像是的。」 七隐域，陆垣被拉走后，众境灵惊讶发现镜状入口竟开始迅速收缩。 羊小球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唿一声，往入口扑去，却被剑使拉住：「你干什么？」 「放开我，我要进去。」 「你疯了，不能进，都说过里面被下了规则禁制，秘境之灵不能进。」 「可我哥哥在里面！」 「不用担心，他没事。」旗使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没事？」羊小球瞪他。 「因为秘境入口在缩小。」旗使说道，倘若陆垣被吞，七隐盟盟主实力必将骤增，秘境扩张的速度只会加快，甚至可能瞬间吞掉七隐域，没道理反而收缩入口。 「可你们不是说，秘境里有限制，秘境之灵不能进吗？」羊小球问，「怎么我哥哥进去又没事了呢？」 「这……」旗使被问语塞，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啵——」 几句话间，明镜入口已然缩至极小，最终完全消失。 看着仿佛什么都没出现过一样的土地，旗使更加难以想通。之前那样日夜不停地往七隐域扩张，一副恨不能吞掉整个七隐域的态势，为何如今如此轻松退去？简直像是因为目的达到，所以不再需要扩张了一样。 等等，目的达到，或许还真是……可目的是什么呢？ 忽然间，旗使脑中闪过陆垣被捲走的一幕，莫非…… 不、不可能，他们盟主根本见都没见过陆垣。 又或者…… 又或者扩张的意念不是出于盟主？ 旗使勐然一顿，对啊，有这种可能，毕竟严格说来，那秘境里除了盟主以外，确实还有另一个东西在呢。 …… 「是你把我拉进秘境的？你是七隐盟盟主？不对，不太像。」 三段记忆一结束，陆垣便发现自己置身一个昏暗山洞中，脚边滚落着他们投放的传送石球，身前则盘踞着一个颇为另类的生物。 那是一团黑泥状的流体，蠕动中探出无数触手，另有成千上万颗大大小小的赤红眼珠遍布躯体各处，咕噜噜转动着。 「你这风格也太不修真界了。」 陆垣不禁感嘆，同时总算明白剑阵中那些残肢人头拼接风的怪物是从哪来的了。 不过奇异的是，虽然这玩意长得恐怖又醒神，陆垣却半点不觉威胁，潜意识中似乎料定对方不会于己不利，否则也不能毫无防备地被拉进秘境里。 「你是什么？」陆垣问。 可惜那东西光长眼睛，不长耳朵与嘴巴，它只是沉默着蠕动起一条触手，往陆垣伸来。 陆垣任由那触手搭上手腕，接着便见整滩黑泥如压缩般，庞大身躯尽数灌注进那条触手，而那条触手又进一步缩小、变圆，化作一颗黑珠，滴熘熘转动数下，最终隐去光芒，落进陆垣掌中，不动了。 它在盟主体内扎了根…… 陆垣脑中忽然闪过旗使说过的这句话，低头打量那黑珠，若有所思。 「咳、咳咳，你是谁？」 一道虚弱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旁传来，是被黑石影响的七隐盟盟主醒了。 第297页 「我——」陆垣转过头，正准备回答，却一下愣住。 无他，实在是盟主的灵体形象有点超出陆垣预料，因为那不是别的，而是一只巴掌大小、全身被雪的小白猫。 其实秘境之灵形态万千，石头木棍都有，白猫也不稀奇，但陆垣刚看完三段记忆，已确定盟主的前世身份，两相对比之下，不可能不愣。 那可是当年统帅万军、威风凛凛的妖祖白虎，受了什么打击，现如今竟改成小奶猫了？ 而且改就改吧，声音却还是威严声线，神态也保持着虎式庄重，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不过转念再想，敖仓那条青龙都变成了丹炉，阿文那只玄武也成了板凳，白虎变白猫什么的，好像也不那么惨了。 「我是最近新来七隐域的秘境……」陆垣尽量让自己忽略盟主形象问题，简单介绍其事情经过，当然是隐去如何与七隐盟斗法一节，重点讲述盟主秘境扩张危机，「我们为了进来准备数日……今天开始计划……然后我就被拉了进来。」 「咳、咳咳……」小白猫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伸出一爪搭向额头，「黑石……是你拿走了？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样——」 他的声音似不舍又似解脱：「只是有些感嘆，这一天终是来了。」 「这一天、终是？」陆垣挑了挑眉：「听白盟主的意思，你早知道黑石会有一天被别人拿走？」 「白……」小白猫瞥一眼身上白毛，没反驳「白盟主」的称唿，只严肃着一张猫脸，点了点头，「我知道，从它选中我时就知道，它也有它的宿命。」 「宿命……」陆垣沉吟，「所以黑石到底是什么？」 「我不清楚。」白盟主摇了摇头，「他们都猜黑石是七隐域基石，说我是从黑石中得到的规则之力。后面一点没错，黑石内藏无数玄奥之道，仅仅领悟万一，我已经大受裨益。但基石……咳、咳咳，我不清楚它是不是基石，但能肯定，它绝不是七隐域的基石，因为黑石中蕴含力量无比庞大，倘若全部激发，别说七隐域，怕是整个修真界都会被影响到。」 整个修真界都能被影响的力量吗？陆垣微讶，却听白盟主又道：「其实不用听我说，你也能自行感悟，毕竟你是它选定的下一任主人。」 「下一任主人？」陆垣微微一笑，摊开手，给它看那收敛光芒、似乎已失去力量、变得平平无奇的黑色圆珠，「你觉得我像吗？」 白盟主垂下头去，思索片刻：「也许是时机未到。」 时机？陆垣大奇，对话几句后，他已发现这位妖祖白虎与敖仓、阿文不同，像是揣着什么秘密一样，难道说他的记忆未曾全部丢失？ 「白盟主，你都知道些什么？」陆垣索性开门见山。 「我不知道什么，一种预感而已。我对一些事总是有莫名的预感，像我现在就预感应该相信你，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 竟然只因为预感，陆垣哑然失笑，不像白虎的能力，倒像那位「小白祖」的。 「我不知道预感从何而来，」白盟主继续说，「生来如此，作为秘境降生前就有了。」 「等等，降生前？」陆垣一惊，「你的意思是，你有作为秘境降生前的记忆？」 「一点点，嗯，一些画面。」 「什么画面？」 「我被包裹在一个黑暗空间，那里似乎有无上道法、万千玄妙，有、有……」 白盟主咽了咽口水，惧怕地说：「有许多活物一般的黑色丝线，不停在我身边活动，总感觉有东西在盯着我。」 「黑色丝线……」陆垣似乎想到什么，伸手幻化出一段影像。 画面昏暗，难以看清四周全貌，但能隐约辨认出是一个蜘蛛巢穴般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黑色丝线，它们纠结缠绕，如同活物，不停地蠕动着、穿梭着，向外逸散出不详的黑气。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清醒以来始终波澜不惊的白盟主第一次激动到跃起：「你也记得？你和我一样，也有降生前的记忆吗？」 「不，这不是记忆，是一段记录影像。」 「记录……影像？」白盟主咀嚼着这个词的含义，「记录的哪儿？」 陆垣望了眼焦急的白盟主，缓缓道：「云堑之底。」 云堑，横亘在修真界百域之间的巨大渊谷，深不见底、宽而无际，将百域分割成一座座孤岛似的空间。 那还是在刚解决完敖仓秘境时，陆垣忘了收回贴在徐植修身上的传送盘，就放他被肖避岳带走，而又因肖避岳出秘境后一不小心，让岩石撕裂了徐植修的一块衣摆，由此导致传送盘落入云堑之底，在报废前传回来这样一段影像。 原本陆垣是以为云堑中盘踞着什么怪物，并不以为意，可如今和白盟主的话一佐证，似乎另有隐情。 秘境降生前的黑暗空间、云堑之下的黑色丝线、白虎窥见的天外之物、以及与修真界风格明显不搭的黑色石头…… 「你想到什么？」见陆垣久久不语、垂头沉思，白盟主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我在想真相可能不会太远了。」 「什么？」 面对白盟主的错愕，陆垣只是一笑。 显然这些东西与妖族，与那些记忆息息相关，而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他已经见到五位妖祖中的三位。 第298页 不管那手属于谁，又目的为何，总之还剩两位，真相可不是不会太远了么？ * 雾蒙蒙的空间，一只青色狐狸正盘卧假寐，忽然他感知到什么，竖起耳朵，支起头来，往一个方向望去。 「白祖？是出了什么事吗？」 青狐所望之处，一个白衣童子盘膝而坐，睁着一双没有黑瞳、尽是眼白的眼，紧紧盯向身前一块四方玉盘。 「难道天地盘有异动？」青狐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 「变了。」白衣童子喃喃说。 却见方盘之内，灰、白、黑三股气不停翻涌纠缠，原本是灰气占绝大盘面，白气只占靠近中心一块，黑气紧随在白气旁边。 而现在，白气勐然暴涨，吞噬了好大一片灰气，那黑气则蠢蠢欲动，像又是在为白气的胜利激动，又是忍不住想要暴露面目，做点什么一般。 「终局快到了……」白衣童子以不符合声线的老成语气嘆道。 「终局……诶？白祖？」青狐诧异地看着对方站起身来，「您要出去吗？去干什么？」 白衣童子：「去助他一臂之力。」 「助……」青狐一愣：「可您不是说过，那两位的对局我们无法左右吗？」 「是不能左右，但是……」白衣童子在心中补全后半句话，可以做一点微不足道的扰乱。 * 「锵锵——」 深而广的山谷内，一只巨鸟仰天长啼。 那鸟斑斓五彩，长尾丰羽，周身宛若浴火，异常华丽。 但不过，奇怪的是，鸟身仅有一半。 从冠至尾，巨鸟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平面竖切开来，仅剩下一半头、一半身、一只脚、一半尾，整个截面平整齐滑，紧附着一层黑色粘液，半点血肉也看不见。 听见鸟鸣声，十几个衣衫华美的男女修士快步走到山谷边，着急又担心地望向巨鸟。 「不好了，阵法又要失效！」 「不是数月前刚加固过？怎么又失效？」 「宗主，怎么办？」 一个白衣女子越众而出，显然就是他们口中的宗主。她凝望巨鸟数息，忽然像下了什么决心，踏前一步，变作一只白狐。 那白狐身形轻盈、毛髮光亮，最特别的是有两条长尾，蓬松垂摆。 倏尔一尾捲起，被白狐抱在爪内。 「宗主！你——」 「不可啊！」 众人脸色大变。 「数月前为加固阵法你已用掉一尾，怎么能再用呢？」 「对啊，你修了数百年总共也才三尾，怎么能短短数月就用两尾？」 白狐摇了摇头，声音轻而坚定：「我没事，但凤祖伤势未愈，阵法绝不可破。」 话未说完，已将一尾拔下，投入阵中。 吸收一尾妖力，法阵光亮大盛，巨鸟也似受到安抚，停止鸣叫，缓缓垂头，即将重新睡去。白狐则气息萎靡地跌倒地上，显然受伤不轻。 众人连忙上前，准备扶她回去养伤，却见白狐忽然又支起头，目光错愕地往阵中望去。 法阵中心，逐渐睡去的巨鸟嘴部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白狐：「阿锦，过去听听，凤祖在说什么。」 「啊？我、我去？」那被唤做阿锦的男子一身黄紫彩衣，打扮艷丽，被点名后立时缩了缩脖子，「我、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 「你是锦鸡，说来也算凤祖半个同族，凤祖还能伤你？」 「就是，放心去，不会有事。」 周围人的起闹声中，阿锦只得壮起胆子、硬着头皮走下山谷，小心走到巨鸟十数丈外，侧耳细听起来。 其余人站在山坡上，听不清巨鸟说什么，却能看见阿锦的表情越来越惊异，显然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心中越发好奇起来。而等阿锦回来，更是立刻将其团团围住。 「听见什么了？」 「凤祖在说什么？」 「和我们有关吗？」 「哎呀，你刨地干什么，倒是说话啊。」 「凤祖说、说……」似乎那内容实在是太过难以置信，阿锦犹豫半天，在众妖的一再催促中，才犹豫道，「凤祖说了一些名字。」 「名字？」 「是我们的名字吗？」 「凤祖都提谁的名字了？」 「嗯，我要是说了，你们别生气啊，凤祖说的名字是——」阿锦陪笑两声，才眼一闭，一口气念道，「光猫、滑鼠、数位板、耳机、手机、计算机。」 众妖族：「……」 寂静、沉默，足足数十息，在场无一妖说话，直到忽然有妖「嗷」的大叫一声。 「好你个阿锦，你骗妖吶，凤祖怎么可能这么说？」 「就是，六个名字，三个都出自你们鸡族？可能吗？」 「虽然我刚才说你和凤祖是半个同族，但那就是恭维，你怎么可能跟凤祖比？」 「对，一定是你传假话，给鸡族脸上贴金！」 「我、我没有，凤祖真是那么说的，一个字不差。」 「不可能，凤祖说的一定是耳牛、手牛、计算牛。」 「一边去吧，要是也得是耳蛇、手蛇、计算蛇。」 「嘿嘿，凤祖提到我们鼠族了呢。」 「我们猫族也占一个，够了够了。」 「我不信，怎么可能没有我们犬族！」 第299页 「不过，数位板是哪个妖？有谁听过没？」 「计算鸡又是哪只鸡？我怎么从没听说。」 「难道耳鸡、手鸡你就听过了？」 「不管了，从今天起，我就叫数位板。」 「那、那我叫计算鸡！」 「你们这些……」 「说正经的，能被凤祖提到，想必是一些大妖，怎么可能没妖听过？」 「莫非是隐世妖族？」 「又或者……」 众妖族喧闹纷纷，又是吵嚷又是分析，唯有宗主白狐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阿锦不可能说谎话，所以凤祖的确说了那六个名字。 不，不一定是名字，是六个词。 白狐直觉这些词其实与妖族无关，可如果无关，却又实在推想不出真实含义。 思索间，她下意识抬起头，出神地望向山谷内已然彻底睡去的凤鸟。 妖祖凤凰，一体双生，雌雄共身。直到二百多年前，天降异变，凤凰一分为二，凰祖捲入漩涡不见踪影，凤祖重伤昏迷沉睡不醒。 「光猫、滑鼠、数位板、耳机、手机、计算机……」 白狐沉吟着，目光落在凤鸟身侧截面，附着其上的黑色粘液探出许多活物般的黑色丝线，伸向天空，像是遥遥连接着什么。 「连接……莫非……」 白狐忽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顺着丝线望向虚空：「莫非那些陌生之词，其实是凰祖在漩涡那端见到的东西？」 第75章 新秘境石 与七隐盟盟主的交流比陆垣预想的更顺利。 许是因为那份特殊预感，黑石事一了，听剑、旗两使讲完前因后果，白盟主对陆垣的合作邀请表现出的是极度配合与支持。 「我不仅愿意和你合作，我还愿意退位，完全把七隐盟交给你。」 「盟主！」倒是剑、旗二使反应巨大，「怎么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白盟主趴在地上，「我伤在灵体，本就无力再管盟内事务，由能者接手，对我、对你们、对七隐盟，都是好事。」 「那也不能交给一个外来……」剑使嘟囔。 旗使也低下头。 「我说你们——」瞧两灵一副被恶霸欺压、屈辱隐忍的模样，陆垣好笑地挑了挑眉，「我是提了合作没错，但什么时候说要做七隐盟盟主？我对做盟主可没兴趣。」 「没兴趣你建什么游联盟？」剑使摆明不信，还挖走那么多秘境？ 「啊，你说那个啊……那个是初来乍到的无奈之举，」陆垣两手一摊，故作嘆息，「唉，我和弟弟两个孤境寡灵，初到七隐域，人生地不熟，不找几个同盟，被你们欺负了怎么办？」 「你被欺负？」剑使被他语气噁心得直发麻，指着自己为训练玩家而伤痕累累的剑身，「秘境说话也要讲良心吧，你看看我，谁欺负谁？到底谁欺负谁？」 「喊什么喊？」羊小球「切」了一声，扬着脑袋看他，「是我哥哥欺负你们又怎么着？一群秘境被我哥哥一个欺负，你们还挺骄傲是吧？」 剑使：「……」 旗使：「……」 此话一出，两使彻底气弱地蔫了下去，再没了插嘴的脸。 白盟主嘴角微抽，假装方才对话没发生过，继续之前话题道：「你当真不愿做七隐盟盟主，不是推辞？」 「当真。」陆垣笑道，「白盟主，你可能有些误会，我提出的合作其实是在理念上的。」 白盟主：「理念？什么理念？」 「秘境经营理念。」 「啊？」 「这么来说吧，就是我想让你们七隐盟用我的理念经营秘境。具体合作方式是，我提供设计方案，你们负责具体实施，赚到的灵力咱们按约定分成。」 「至于你们七隐盟内部如何组织、如何管理……我一概不干涉。白盟主你继续做盟主也好，让剑、旗两位副盟主上位也罢，我全没意见。总之对我来说，只要能完成我提出的每一个方案，谁是盟主无所谓。」 由于陌生词语较多，白盟主消化了好一会儿，方才理解陆垣话中含意，然后就沉默了。 这、这说白了，不就是既要七隐盟听从安排，又要七隐盟付分成，还要七隐盟琐事自理、不让他操心吗？ 好一个不做盟主，换他也不做，这既要又要还要的，不比当盟主更美？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秘境！ 昔日的白虎妖祖、今时的七隐盟盟主花了好大的意志力，才把差点脱口的骂声咽了回去。 忍住、忍住！ 想想那份预感，合作才是七隐盟的正确选择…… 可怜白盟主建设数息，才将激动的心情平復下去，只能再次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往下问道：「所以你的理念是？」 「图财不图命。」陆垣的目光落在远处巨大的接天树，或说是巨树上忙忙碌碌的修真者身上，「我们都知道，秘境无法直接吸取天地灵气，必须先由修真者固化成灵力，那么对秘境来说，修真者就是宝贵资源。七隐盟之前的经营方式是最传统的谋灵害命，进帐是快，却也在暴殄天物，更是妨碍了整个秘境群体的利益。」 白盟主有些懂了：「所以你才看不上七隐盟，不愿加入吗？」 陆垣微微一笑：「我可没有看不上，相反，我非常欣赏七隐盟这种表面散修同盟、实则秘境同盟的做法，白盟主你定的盟规也几近完美、无可挑剔，但正如我刚刚所说，谋灵害命是暴殄天物——」 第300页 他顿了顿：「白盟主，有些事是相对的，秘境要修真者的命，修真者自然也会选择和秘境拼命，不择手段榨干秘境的一切价值，然后甩手离去。就拿七隐域来说，再怎么红火，探索结束后，修士们还不是要离开？」 「这不是很正常——」白盟主话至一半，想到什么，「难道你有办法让他们永远留在七隐域？」 「永远不敢说，但至少能让他们珍惜秘境，把七隐域当成自家宗门看待。」 「当自家宗门？除非……」白盟主只想到一种可能，「除非让他们都加入七隐盟，但那人也太多——」 「不不不，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将修士们绑在七隐盟这条船上而已，其实——」陆策划嘴角轻勾，「其实只要稍微换一下经营策略就够了。」 …… 七隐城集市街，售卖秘境石的石箱被一群修士围得水泄不通。 直到前头有人大喊。 「别挤了、别挤了！都卖没了！」 「啊？又没了？」 「怎么又卖没了？这也太快了。」 「谁说不是呢，七隐盟怎么了，最近几天的秘境石怎么越出越少？」 「是啊，我都三天没抢上了。」 「是不是秘境变少的原因？」 「嗯，自从手玉出现，被搬荒的秘境是一个接一个。」 「可也有新秘境产生啊，前些日子的古墓秘境、天池秘境、挖宝秘境……不都是新秘境吗？怎么能说秘境变少了呢？」 「嘿嘿，要我说啊，秘境石变少的原因很简单。」 「什么？」 「道友快说。」 「秘境石又不是天然产物，不过是七隐盟做的传送石，数量变少还用问？当然是七隐盟不想卖那么多。」 「不能吧，七隐盟全靠售卖秘境石赚钱，怎么会不想卖？」 「你傻啊？那是以前，探索秘境有危险，不如卖秘境石赚钱稳妥。但现在不一样了，有手玉在，进秘境就是稳赚不亏的买卖，自己探索得宝物，不比卖秘境石赚的多？」 「的确如此，其实我早就纳闷七隐盟为何还肯卖秘境石，换做是我，早封锁全域，关起门来吃独食。」 「喂，你们不要小人之心啊，七隐盟是第一散修同盟，不可能那样小气。」 「不可能？咱们走着——诶？快看那边，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看来我猜对了。」 街道尽头，一行三人缓缓走来。 当先那位穿一身青衣，戴青色面具，从打扮看来正是七隐盟的青令使者；落后一步的两人则是普通伙计模样，一同抬着一个半人高、红布遮盖的东西。 瞧着，似乎是告示牌？ 众修士心头一咯噔，不会真让那人猜对，七隐盟要宣布停售秘境石吧？ 三人穿过人群，走到石箱前，将那告示牌重重一放。 「诸位道友，」青衣使者朗声说道，「我今日是代表七隐盟而来，向各位宣布一件大事。」 「即日起，七隐盟将停售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的八色秘境石。」 不是吧？ 居然真要停售？ 虽说早有猜测，但当真听见还是吃惊不小，众人面面相觑，正要说些什么，却听那青衣使者又说话了。 「停售后，我们将改为出售一种新秘境石。」 众修士：「嗯？」 「白色秘境石。」 众修士：「……啥？」 不卖八色，改卖白色，改一个颜色而已，至于专门出告示？ 不过也有脑子转得快的，立刻想到：「是不是以后不给秘境分等级，全部通用白色的意思？」 「是不再分等级，但也不止通用。」青衣使者解释说道，「近日，我们七隐盟所以减少秘境石，就是在盘点、改建、修葺现有秘境，最终融合成一个大秘境。」 「什么？改建修葺？」 「弄成一个大秘境？」 众修士再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那不是和私养秘境差不多吗？」 「私养秘境」是修士们对某类秘境的一种特别叫法。 修真界秘境分类驳杂，其中一种分法便是有主与无主。秘境首现之时都为无主，但部分秘境中存在一种叫境核的东西，谁得到境核，谁就能取得秘境开启关闭的权限，恍如秘境之主。 又因那些境核十分脆弱，必须时常浇灌灵力，否则就会碎裂失效，简直像养花弄草一般精细，是以众人都戏称为「私养秘境」。 「一般大宗门才有能力『养』秘境。」 「七隐盟两百年底蕴，又是修真界第一散修同盟，养个秘境不难。」 「不难是不难，我就是纳闷，他们一直只做秘境传送阵的买卖，怎么忽然想起要弄『私养秘境』？」 「果然还是手玉影响吧。」 「没错，再不做点什么，等七隐域的秘境全被搬空，谁还买他们的秘境石，用他们的传送阵啊。」 「早该这样了，就是不知融合成的大秘境是什么样？」 「建试炼场、布训练阵吧，大宗门得到秘境后都是这么做的，然后仅供门下弟子修炼。」 「啊？那七隐盟不会只让盟内修士进吧？我散漫惯了，不想加同盟，散修同盟也不想。」 「别担心，刚不是说了，买白色秘境石就能进。」 「就是不知售价如何。」 第301页 「专门修建打造的大秘境，应该不会便宜了。」 「众位想必都很好奇白色秘境石的售价吧，」青衣使者也说起这个问题，「白色秘境石与之前的八色秘境石不同，又细分为四种，具体售价，诸位请看——」 说着，手握盖住告示牌的红布一角，用力一拉。 「这……」 「什么？」 「哈？」 却见那告示牌上列着： 【日石：十块中品灵石，购买后可在任选一日使用。】 说实在的，十块中品灵石是不少，但考虑到买的是这样一个大秘境的通行权，价格也算公道。 只是下面三条价目就让人看不懂了。 【月石：五十块中品灵石，购买后可在一月内的每一天使用。】 【年石：一块上品灵石，购买后可在一年内每一天使用。】 【十年石：一块极品灵石，购买后可在十年内每一天使用，并尊享七隐盟贵客礼遇。】 「一日要十块中品灵石，一月却只要五十块？一个月可有四十天呢！不应该是四百块吗？」 「一块上品灵石折合百块中品灵石，也就是说，两个月的价钱却能买一年的？」 「不，不止，你们仔细算算，其实是十天的价钱就能买一年。」 「十年是一块极品灵石，虽然我掏不起，但对能拿得出极品灵石的那群修士来说，一块极品灵石买十年进入秘境资格，外加七隐盟尊客礼遇，太便宜了好吧？」 「这售价谁定的？」 「有眼睛都能看出来不合理。」 「就是。」 「七隐盟是傻么？」 …… 「傻？」 隶属于七隐盟的高楼上，剑使临窗而立，俯视下方人群：「谁傻那位都不会傻的。」 「五日总价顶一月，十日总价买一年，」旗使走近窗边，同往下方望去，「只要稍加计算，修士们便会优先选择购买年石，而一旦购买了年石……」 后面的话旗使没有明说，却也无需明说，因为事实很明朗。 一旦购买年石，为了回本也会在一年中尽量多进秘境，甚至干脆留在七隐域常住，相当于和七隐盟绑定。 修士们以为七隐盟赚的是秘境石钱，殊不知真正目的是让他们留下。 只要人留下，衣食住行用，总有赚不尽的灵石，更别说还有秘境里种种吸收灵力的设计关卡。 「不过——」 听着下方青衣使者介绍着先买日石体验一天，觉得好了再加钱升级年石等活动的话，旗使不无忧虑道：「关键在秘境开启第一日，必须获得修士们的认可，才能让他们下定决心买年石，可是……」 可是七隐域的这群修士，真能买帐吗？ 毕竟那样的秘境形式，他可从来没听过，更从来没见过。 …… 「快点，马上开始了，来不及了。」 「急什么，秘境就在那，又跑不了。」 「煳涂啊，秘境是跑不了，但想进的人这么多，不快点，你挤不上怎么办？」 「对哦，那快走、快走。」 「诶？说快就快？你倒是等等我！」 新秘境开启当天，七隐城都沸腾起来，修真者们唿朋唤友，全城各处都发生着类似对话。 通往新秘境的传送阵附近人挤人、人挨人。 穿红衣的七隐盟使者们在人群中维持秩序，不停高喊着「请大家放心，传送虽有先后，但一定都能进」、「第一天要讲解才会挤」、「等大家熟悉新秘境后就不会挤了」等话。 众人听完却多有疑惑，什么样的秘境还要讲解？熟悉后怎么就不挤，那秘境难不成还会因为熟悉而变大？ 这样的纳闷一直持续到进入秘境为止。 新一批踏出传送阵的修士们瞪大眼、张大嘴，不可置信地望向前方。 眼前是一株巨大古树，枝繁叶茂，绿荫如盖，于风中肆意舒展，枝桠里还躺着一座眼熟的小城。 「接天树！」 「七隐城！」 众人仰望那几十人高的巨树，忍不住惊唿。 却随即意识到不对，接天树没那么矮，七隐城也没这样小。 再定睛一看，树身微透，原来是一道如真似幻的缩小虚影。 「诸位道友都知道，接天树是七隐域的支柱，同时也是七隐盟的支柱，」负责讲解的红衣使者介绍道，「因此我们特地在秘境中布下这样一道幻影，作为『众境之境』的象徵。」 一个秘境居然还有象徵，众人先是一愣，接着注意到关键： 「众境之境？」 「是这个大秘境的名字，大家不好奇前面走出传送阵的道友们都去哪了吗？」红衣使者一指树后，「诸位请看。」 「啊！」 「这是？」 却见接天树的幻影后方是一片翻腾云海，无数接天树叶形状的叶片上下浮沉，另有四个七彩大字飘在云海上方，正是「众境之境」。 「这里的每一片『叶子』都对应一个秘境入口，诸位踏入云海、捞取叶片、灌注灵力即可进入相应秘境。」 红衣使者话音未落，众人已惊讶地议论起来。 「我以为融合成一个大秘境是把许多秘境中的东西都搬到一个秘境里。」 「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最多再建一些试炼场。」 第302页 「是啊，没想到是这种融合。」 「这岂不是进一个秘境，相当于进许多个秘境了吗？」 有人忽然想到什么：「进云海里的秘境，还需要再买秘境石吗？」 「不需要，」使者笑说，「你们购买的白色秘境石已经包含所有秘境的传送费，云海里的秘境可自由出入，当然有一些秘境中可能存在额外花销。」 那也比之前进一个秘境就得买一块秘境石好多了。 白色秘境石买的值，真值！ 就是不知云海里共有多少小秘境呢？ 「目前云海中共有一百零三个小秘境入口，大家请看这里……」红衣使者指向接天树影一侧，树干上挂着一块长条木牌，内容是各秘境名称和对应编号。 「云海中的叶片飘忽不定，如果各位有特别想去的秘境，可以先在此处找到编号，进入云海后念诵数字，再等待对应叶片飘来就行。」 众人恍然地去看那木牌，看具体都有哪一百零三个秘境，或默记，或与身边人交流。 「二十八号，古墓竞闯……诶？这是不是你总喜欢去的那个秘境？」 人群中，一个长脸修士扭头对身边人道：「要不要去那？」 「嗯，先不去了。」方脸同伴摇摇头，「我是很喜欢去，但还有那么多秘境，看起来也颇有意思，既然不用额外花销，不如先去其他秘境转转，最后去古墓。」 「也行，那就去云海里随便捞，捞到哪个算哪个。」 「这个好，看缘分！」 两人说罢不再纠结木牌选编号，脱离人群先一步往云海走去。 云海云海，层云之海，实非虚名，一入其内，浓云便如海水般涌至两人身侧，轻撩缓绕，恍如漫步云中。 一些虚影于四周飘荡，想来便是那些小秘境的入口叶片。 方脸修士搓搓手，瞅准时机，探手一捞。 「我看看啊，捞到的是……诶？二十八号，古墓竞闯……」他皱眉，「怎么会，我没念数字啊。」 「或许就是缘分，」长脸修士说，「天意让你先去那儿，不想去都不行。」 「哈哈，谁说我不想去，最近七隐盟秘境石紧俏，我都几天没去了，」方脸修士笑着往叶片中灌注灵力，「说来你还没去过吧？传送进棺材时先别慌啊，等比试开始你就——诶？怎、怎么？」 传送结束，方脸修士惊讶地望向四周，他们未被传送进比试起始的棺材里，而是出现在一处荒野中。 十几个修士正散开着盘膝而坐，另有一块等人高的石碑立在荒野中心。 【第一名：于天；用时：五百三十二息。】 【第二名：赵无真；用时：五百七十一息。】 【第三名……用时……】 【第四名……】 【第五……】 「新来的？」方脸修士正打量那石碑，一个修士凑了过来。 「不是，我，但是……这里是那个比谁跑得快的古墓秘境吗？」 「是啊。」 「但怎么……」 「能怎么，有变化了呗，」热心修士道，「听之前在这儿巡视的红衣使者说，是七隐盟和古墓中那位大能残念沟通过，帮着修整扩充了墓道，又更改了一些比试规则。」 说着一指那石碑：「虽然每次仍是六人参比，但不再取头名，而是登上石榜。」 「石榜又分日榜、月榜、年榜，按闯过墓道的时间长短排名……每日前三有资格进古墓宝库，前十可得专门在众境之境使用的花销点……每月前六名一起参加月赛，奖励……为每年前六名举办年赛，奖励是……每年最强一人的名字还会被刻在一个叫名修榜的石碑上，作为永久纪念，给后人看呢。」 方脸修士听那人说着，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恰在此时，石碑簌簌声响，忽起变化。 上面的文字仿佛活过来一样，先是凭空出现一行【第三名：张远；用时：五百八十七息。】，接着那行字一脚向下踹去，将原本的第三名踹成第四，第四名则扭了扭，往下一挤，原本的第四名变成第五……依次向后，最后一名的名字更是直接被挤出石碑，摔在地上，砸了个稀碎，挣扎两下后融入土地，彻底消失，瞧着还颇有些凄凉。 「哼！」不远处，一个修士怒火燃烧，瞪眼握拳，「上次是我没发挥好，等我、等我……」 那和方脸修士聊了半天的修士努努嘴，又悄悄指了指石榜最下方，那意思显然是刚刚被挤碎的正是冷哼修士本人。 难怪他如此生气，而其他被挤掉排名的修士也各有皱眉。 「上一场结束，到我了。」那位热心修士边说边往古墓入口走去，「两位道友，你们等着吧。」 长脸修士环望四周，发现在场人不少，怕是颇要等一阵子：「我们要等吗——」 话未说完，转头便见方脸修士已盘膝坐下，双眼放光地嘀咕着：「日榜、月榜、年榜……前三、前六、最强……」 长脸修士：「……」 得，看来不用再问。 深知同伴争强好胜的性子，今天不争个日榜第一怕是不会罢休。当然，长脸修士也好强，修士逆天修行，哪有不好强的，但就个人喜好来说，他实在不擅长也不热衷比跑动。 「要不你先等着，我去其他秘境转转？」 于是，告别同伴，长脸修士独自返回了云海。 第303页 「希望给我来一个平缓些的秘境吧。」他嘀咕着，伸手一捞。 「七十五号，云台集市。」 嗯？秘境中也有集市吗？ 下意识灌注灵力，长脸修士被传送进这个名为「云台集市」的秘境，首先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副熟悉场景。 一汪清澈碧蓝的池水边，几名修士席地而坐，手拿钓竿，眼观鼻、鼻观心地静静垂钓着。 「这池水……不是那个能钓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天池吗？」 长脸修士走近一瞧，果然在池边不远发现一块牌子。 【天池垂钓：钓竿，一块中品灵石半个时辰。】 一样的租金，一样的名字，想来是同个天池不错。 但长脸修士不明白的是，此地为何不叫「天池秘境」，而叫「云台集市」呢？ 细一打量，他很快发现蹊跷，原来整个天池都被托在一个巨大的云台上，环顾四周，更是有数个大小不一的云台或落于地面、或悬浮半空。 「云台集市、云台、集市……」长脸修士嘀咕着，莫非指的是这里如同集市一般，每个云台都是一个摊位？ 远远望去，每个云台都有人影晃动，各自做着什么，越看越像猜的那样。 「逛集市倒是我喜欢的。」长脸修士来了兴趣，观察数息后，选了一个最大，也是看着聚集人数最多的云台摊位，御剑飞了过去。 摊前同样立着一块木牌： 【飞剑摧花：一桶剑十块下品灵石。】 长脸修士：「……」 不是，先不说「飞剑摧花」是个什么玩意，一桶剑又是几个意思？谁家卖剑是论桶卖？ 不过，当他挤进围观人群，来到最前方，看清云台全景后，倒是有些理解了。 原来此云台是一个长条形，众人都聚在长条一端，另一端的天空上则飘着十朵飞花，有大有小，有黄有粉。 任何修士花十块下品灵石就能买上一桶共十把飞剑，再被引到一条白线后方，催动灵力投掷飞剑，以剑击花，凭击落花朵数换取奖励。 【六朵花，返还灵石；】 【七朵花，返还灵石，并获众境之境花销点十点；】 …… 【十朵花，返还灵石……花销点……隐藏大奖。】 略打眼一扫，奖励是可以，但难度更「可以」。 一来，飞花太远，距离白线足足一里；二来，飞花也太小，最大的拳头大，最小的仅指甲盖小。飞剑却是普通飞剑，且只能催动灵力投掷，不能试图操控。 「信不信要是让我用本命灵剑，两里外我都能击中。」 「人家就是要用普通灵剑比准头。」 「对，必须手稳才行。」 围观修士议论纷纷，各种出谋划策，当真下场的却没几个。十块下品灵石的参与费倒好说，主要是这么多人看着呢，都不想丢脸，打算观望观望，积累点经验。 却这时，一个灰袍修士掏出十块灵石，买了剑桶，来到白线边。 也不见他如何斟酌小心，就是左手抱桶，右手持剑，却「唰唰唰」，一剑接一剑，十剑稳稳投出，十朵飞花接连碎落。 「好！」 「稳啊！」 「太准了！」 好声如潮，极大鼓舞了那些观望修士。 瞧这位如此年轻，也不见修为如何高深，人家都这样轻松，他们如果上了是不是也行？ 「我来一桶！」 「给我也来一桶！」 「你等一下，我先来的，先给我一桶。」 看摊的红衣使者被团团围住，而那炒热气氛的灰衣修士早已挤出人群。 「齐道友？」一个壮汉迎面而来，拦住他，「是你吗？」 灰衣修士齐明愣了愣：「你是——」 「黄道友？」孟单青落后一步从人群中挤出，「好巧啊，你也在这儿？」 「孟道友。」黄峰点头作礼，「是好巧，没想到能在这里再碰上你们，刚才齐道友的飞剑我看了，好身手啊。」 「小齐剑法一向不错，」孟单青先是如有荣焉，接着又有些纳闷，「不过今天是有点不一样，扎花扎得那么准，小齐你莫非练过吗？」 齐明：「因为你每天闭关研究魂符不出门，我无聊用剑扎叶子来着。孟兄你没发现，客栈后头那棵树都被我扎秃了么？」 孟单青：「……」 他是不是可以考虑换一家客栈住了。 「孟道友当真研究起魂符了？」黄峰却是注意到这一点，「当日咱们三人从幻境逃脱后，我还以为你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有何所得么？」 「所得当然是有的，不然今天也不会有心情出关来秘境了，」孟单青说着忽然想到什么，「黄道友对魂符有兴趣吗？要不要一起制作？」 「我？我不行，我又不是符修。」 「谁说制符的一定是符修，不瞒道友，我现在有一个关于魂符的大胆设想，或许正需要道友帮忙。」 「我能帮忙，是么？」 两人越聊越投机，最后一拍即合，约定合作后，又回到秘境探索的话题上来。 「先不说魂符了，还有好些秘境没去呢，咱们可是花过灵石的，得多去几个秘境才划算。」孟单青说着想起什么，对齐明道，「对了，我看你刚才赢的大奖，似乎是一片叶子，而且好像和云海——」 齐明点点头，掏出一片与云海中那些一般无二的叶子：「是一个秘境入口。」 第304页 孟单青：「我就说瞧着有点像，可奖励怎么会是秘境入口？」 「莫非是隐藏秘境？」黄峰猜道，见两人疑惑望来，又说，「你们没听接天树边的使者说吗？众境之境有几个隐藏秘境，不在编号中，入口叶片也不能从云海捞到，只能从其他秘境的奖励取得。」 「小齐得到的定是隐藏秘境没错了，」孟单青一下来了兴趣，隐藏秘境啊，听起来就与众不同，「小齐，快看看，上面有写秘境名吗？」 「有，但——」 齐明早就看过了，脸色有些为难，在另两人纳闷的目光中，摊开叶子，展示给他们看。 叶片上没有编号，只有一个秘境名： 【幻境伏凶】 「是幻境。」 黄峰知道齐明为何为难了，他们三人就相识在一个极难幻境，小命都差点交代在里面，别说齐明，他至今听见幻境二字也有点打憷。 「幻境怎么了？」孟单青却道，「七隐盟保证过，众境之境中的秘境都经过改造，绝无危险。所以你们不觉得这其实是个很好的锻鍊机会吗？」 齐、黄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摇了摇头，虽说如此，但他们短时间内还是不太想进幻境吃苦了。 「孟道友如果实在感兴趣就去吧，但务必小心。」 「孟兄你保重。」 两人如临大敌，孟单青却颇为自信道：「放心吧。」 毕竟他可不是曾经那个孟单青了，自上次幻境折戟，在研究魂符之余，为有备无患，他看了不少幻境书籍，了解到不少幻境套路。 好比这【幻境伏凶】，一听名字就能猜到是那种老套的潜伏幻境，有凶物伪装成常人，接近并伺机加害，因此破解关键就是时刻保持警惕、擦亮双眼，绝不相信任何人。 「不好了，宗主死了！」 「啊！师父！」 「师兄！是谁杀了你，师兄！」 一进秘境，尚未睁眼，孟单青就听见了叫喊声与混乱的脚步声。 睁眼后，他发现自己身着青色弟子服，周围人也都穿着类似衣服，应属同门。 众人正哭嚷着往一个横倒在地的老者跑去，后者双眼紧闭，气息全无，丹田破了一个大洞，正有鲜血缓缓流出。 「师父、师父！」 「杀人夺丹，到底是谁，是谁如此残忍！」 弟子们红着眼睛，悲愤叫喊。 孟单青却是心中一喜，看吧，他猜对了，果然是一个凶物潜伏的幻境。 杀人夺丹，想必是个邪修。 会是谁呢？ 是那个偷抹眼泪的小师弟，还是愤怒拔剑的大师姐，又或是那位唉声嘆气的老师叔？ 大脑快速转动，翻找着所有幻境书籍，回想着各种幻境套路，孟单青瞬间有了破解之法：「血未干透，师父刚死不久，金丹没那么快被吸收，不如从这里入手……」 「二师兄说得对！」 「从金丹入手！」 「我怎么没想到！」 「师叔快作法，定位看看师父的金丹在哪！」 众弟子如梦初醒，立刻行动起来。 孟单青嘴边笑容更大，看吧，知道套路后，破幻境就是那么简单。 他才进秘境几息，就能一下揪出—— 【欢迎参与幻境伏凶！】 几行大字浮现在眼前，也让孟单青的笑容彻底僵在嘴角，因为那字写的分明是： 【你的身份是伪装成宗门二师兄的邪修。】 【刚刚杀死宗主的是你，金丹现在就藏在你的身上。】 …… 「孟兄你这就出来了？好快啊，那幻境果真不难？」 「但孟道友的脸怎么这样白？诶？你怎么了？孟道友？孟道友？」 孟单青在齐、黄两人的唿唤中缓过神来，面对询问，嘴角微动，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众境之境的幻境它、它怎么……」 它怎么不按套路走！ …… …… 众境之境首日试开启结束，收穫了修士们的一致认可，有夸试炼丰富的，有夸幻境新奇的，但夸赞最多的还是太物超所值了。 一块上品灵石管一年，一年又有五百天，相当于一天只要二十块下品灵石，就能获得一百多个秘境的自由探索体验。 而这还是目前，听说七隐盟还会不定期完善老秘境、增添新秘境，未来「众境之境」里的秘境将越来越好、越来越多，怎么能不让人满意呢？ 要实在说哪点不好，就是时间有限制，与普通秘境不同，众境之境早晚各有固定的开启、关闭时间，当天进当天出，不能滞留，其实是有点影响探索体验。 不过七隐盟也解释了，因为后天建造秘境需要维护，定时清场实属无奈举措。 再说为补偿大家，七隐盟还特地开闢出几个灵气浓郁的秘境，并以极低价格向持有年石的修士出租洞府。 白天进众境之境修炼，晚上回出租洞府打坐，有张有弛，劳逸结合，倒是比整日泡在秘境更有提升修为的效果。 另外，如果实在囊中羞涩，买不起年石也不怕，七隐盟贴心给出一项契约，只要承诺三年内超半数时间留在秘境，就能免除年石费用，当然仅限参与纯试炼类活动，排名前列也不能领取奖励。 但这也够了，就算不能拿奖，免费进秘境也是天大的便宜。因为条件太过优惠，甚至有人质疑七隐盟是不是包藏祸心，这里面是不是有猫腻？ 第305页 直到七隐盟的使者作出解释，说众境之境与普通秘境不同，里面的许多比试场是人越多越好。因此，让修士免费探索既是为给秘境增添人气儿，也是为给那些购买秘境石的修士提供更好的体验。 宁可少挣灵石，也要保证大家的秘境探索体验，这是怎样一种精神？ 此言一出，众修士纷纷感慨七隐盟大气，那他们还等什么，当然要多下秘境，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了！ 修士等同灵力，捧场的越多，秘境们自然越开心。 尤其小石碑等小秘境，之前听陆垣说什么「资源整合、分工协作，制作多秘境联动游戏，打造一站式的秘境探索」时，尚懵懵懂懂，如今终于有了体会。 众境之境一建起，他们可以互助共建，可以交换秘境资源，还可以偶尔做一做身份串换。今天去二十八号秘境看赛道，明天到三十九号秘境守财宝……时常换一换工作内容，既新鲜又干劲儿更满。 就连那些过于微弱、连一个完整场地都撑不起的秘境也不用等死，有了事做，可以几个联合起来，共建一个秘境，七十五号的云台集市便是一例。 总之，在众境之境，不论哪样秘境，总能有活干。 当然，前提是想干，也愿意干。 「这是在做什么？」 一同巡视众秘境的陆垣和白盟主停住脚步，几个秘境之灵正和剑使相对而立，双方气氛相当不对劲。 「不是做什么，」剑使道，「是他们不愿意做什么。」 陆垣视线扫过那几个境灵，认出他们都是七隐盟的大秘境，也是排在今日改造的秘境——因为七隐盟秘境众多，改建又要时间，不可能一下全部改完入驻众境之境，必须排队来。 稍一思索，陆垣明白了：「你们对改造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为首是一个骨棒造型的境灵，挥动间咯吱作响，压迫感十足，「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是多大的秘境吗？知道我一年能搞死多少修真者吗？让我和他们——」 一指围观的大小境灵：「和这群弱者一块，『伺候』那些更弱小的人类？我不服，我不愿，我——」 「长骨！」白盟主大喝那境灵的名字，「够了！」 「够了？不够！盟主，你可以用盟规压我，但我也想问你一句话，」长骨指了指身后的几个大秘境，「他们都想问你一句话——凭什么？」 「凭你根本不会做秘境。」陆垣的声音从旁传来，激怒了长骨。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凭你根本不会做秘境，」陆垣瞥了那几个境灵一眼，故意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道，「杀几个修真者就满足了？就秘境来说，你们那点手段，完全不够看。」 「你！」 这下不止长骨，飘在他身后的几个境灵也怒了。 「你说谁手段不够看？」 「你的就够看吗？」 「就是，净搞一些死不了人的花招，算什么本事？」 眼见群灵激愤，陆垣却反而笑了，忽然问：「要不要和我秘境里的修真者比一场？」 「比一场？比什么？」 长骨下意识问道，但随即反应过来，不论比什么，陆垣的态度都有够侮辱秘境：「你是觉得我们比不过修真者吗？」 「别多想，」陆垣笑道，「我只是给你们一个争取机会，如果赢了，就随你们的心意，按你们的方式做秘境。」 那不还是笃定他们不会赢，笃定他们比不上修真者？ 竟然认为他比不上人类，长骨感觉自己被鄙视了，怒极反笑：「好啊，比就比，我倒要看看你那些修真者有什么手段和实力！」 「你会看到的，」陆垣颇有深意地幽幽一笑，「比试场在白盟主的秘境内，白盟主，劳烦你——」 「等一下，」小白猫将陆垣拉到一边，「我秘境内？你说的是那个试炼场？」 「盟主秘境里难道还帮我建了其他试炼场？」 「可那个不是没正式启用，而且……」白盟主似乎想到什么，「你想让长骨他们做哪一方，该不会是——」 「嘘！」 陆垣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止住了白盟主后面的话：「正如你想的那样。」 「啊？那、那他们岂不是会被——」 「不是很有趣吗？」陆垣眼含笑意，「那样的场景，盟主应该也想看吧。」 「我、我……」 小白猫眼神游移，张了张口，又甩了甩尾，不知幻想到什么样的场景，终是低下头去，可耻地默认了。 …… 「就是这里。」 出现在众灵面前的是一座四方之城，浓云笼罩中，隐约可见城中以黑白两色为主，零散分布着一些红色。 城门处挂着一块巨匾。 「重铸迷城？」境灵长骨读出上面的文字。 「没错，重铸迷城，这就是你们的比试场地。几位选谁参加？不过不论是谁——」 陆策划笑眯眯地幻化出一块光屏：「请务必仔细阅读，毕竟这个试炼场里可有一些比较特殊的规则。」 第76章 重铸迷城（上） 【恭喜试炼者「黑刃」完成挑战，新试炼场「重铸迷城」等待开启中……】 数日前，伴随着「孤剑」挑战七关全被通过，这条公告也在通天塔传遍。 【最后果然是黑刃完成的啊。】 第306页 【不得不说他是挺认真，又有斧哥帮忙出主意，难怪他会第一个通关。】 【所以要开新试炼场了？】 【上面道友刚进塔？不是早在「孤剑」挑战开始时就说了，此挑战完成后将开启新试炼场「重铸迷城」。】 【或者说，「孤剑」挑战只是一个过渡，就是为开启新试炼场准备的。】 【新试炼是什么呢？】 【这也讨论过几次了，还不清楚，只是有道友听塔灵透露是个多人对战的。】 【多人？对战？像炼器师峡谷那样？】 【太好了，我喜欢多人对战！】 【我倒是更想来个单人的。】 【我最关心啥时候开始，「孤剑」都完成了，怎么还是等待开启中呢？】 起初，修士玩家们对新试炼抱有很大的好奇与期待，各种交流也都围绕着新试炼的猜测进行，直到忽然有人来报。 【不是，你们还在这儿说新试炼？不快去看看「孤剑」？】 【「孤剑」怎么了，不是刚被完成吗？】 【它没消失？】 【这个我知道，塔灵之前就说过，因为大家很喜欢「孤剑」，所以挑战完成后也不会消失，会变成常驻通天塔的试炼。】 【我也听说了，我还打算以后每天都抽时间去里面练一练，不练成人剑合一绝不罢休】 【哈哈，道友也在练人剑合一啊，不如看看斧哥那个《浅谈如何利用「孤剑」达成人剑合一境界》的分析帖。】 【看了啊，但感觉别人说没用，还是得自己练。】 【不是，你们聊来聊去都把我一开始要说的话题聊飞了。】 【我记着呢，你让我们快去看看「孤剑」，是发生什么了吗？】 【对！没错！「孤剑」不仅保留下来，成了常驻试炼，里头还添加了新内容！】 【什么？真的吗？】 【等一下，新内容，不会是让试炼变更难的新内容吧。】 【不要啊，已经够难了。】 【嘿嘿，我再来添一点火吧。刚从斧哥那边聊完过来，知道黑刃为什么能第一个达成人剑合一吗？之前他因为和塔灵有约定所以不能说，现在能说了，原来他第一次达成人剑合一是在体验新内容时。】 【你的意思是……】 【新内容有助达成人剑合一？】 【不是吧，真的假的？什么样的新内容，还有这种成效？】 【对啊，说到现在，到底什么样的新内容还没人说呢！】 【这新内容吧，我去看了，其实有点……嗯……怎么说呢，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说好，不如你们自己亲眼看看，就是千万做好准备，小心别被吓到了。】 话都聊到这个份上，对「人剑合一」感兴趣的剑修也好，其他修士也罢，都难免好奇，纷纷跑进「孤剑」挑战围观起新内容来。 独影，只身，黑暗中一座孤零零的剑冢。 剑柄裂纹，剑身生锈，似乎一切都与之前一般无二，并未改变。 直到众人手握剑柄，拔剑出冢。 「哗啦啦……」 白菜叶子抖着长剑从暗中步出。 同一时间，微冷阴风自四方腾起，向试炼者们吹来，风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惨叫声。 「啊——啊——啊！」 那惨叫或急促、或绵长、或偏激愤、或显悽厉，皆来自挑战场中突然浮现的数道虚影。 那些虚影离地数寸，飘渺不定，如同浮灵游魂一般没有实体。也正因太过虚浮，修士玩家们完全看不清那些虚影的真面目，只能根据轮廓，隐约判断出都是人影。 「锵啷啷——」 白菜叶子出招当前，众修士也无暇多想，暂时压下心头疑惑，挥剑迎敌。 横斩、竖噼、斜挑……菜叶子的招式倒没变，与之前一模一样，就是——嗯？ 众修士有些发愣，因为打着打着，余光忽然瞥见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些东西。 破烂的衣角、零碎的储物袋、被斩断的长髮、尚未干涸的血迹…… 这些东西也都是虚影，而非实物，并不影响打斗，可就是、就是瞧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衣角的绣纹、储物袋的样式、头髮的长度与光泽…… 奇怪，怎么都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再瞥向周边，那些虚影竟也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清晰起来，身影凝实，真容显露。 而在看清虚影真容的瞬间，修士玩家们无不怔愣当场，连白菜叶子的剑招都忘了接。 因为那苍白的、抽搐的、呲牙咧嘴惨叫着的，赫然竟是—— 【我本人？！】 【好傢伙，那虚影都是我的脸啊。】 【难怪我说衣角纹路那么眼熟，不就是我穿的衣服吗？】 【储物袋也是我的储物袋。】 【还有头髮，旁边还有我的髮带呢！】 【那些零碎就算了，主要是虚影，都是我自己惨死的形象，一个比一个惨啊。】 【所以新内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我们自己惨死的虚影？】 【不是说新内容有助达成人剑合一？惨死虚影和人剑合一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刚问过塔灵，他说那些是过往挑战失败瞬间凝结出的残影，是一种考验，越是在意就越要去看，去修炼，如果有天能练到摒除杂念，不受残影干扰，就离人剑合一不远了。】 第307页 【嗯……】 【好像……有点道理？】 【黑刃就是这么练成的？】 【他当时是第七关，蒙着眼睛呢，不知道那些是他自己的残影。】 【可现在我知道了啊，再蒙上眼也很难不去想自己死的有多惨。】 【诸位别担心，过第一关就好啦。】 【什么意思？】 【因为从第二关起路上出现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的残影了。塔灵说这叫、叫……叫什么来着？哦，对，叫「重铸之路，吾道不孤」！】 【真的吗？太好了！】 【好什么好？那不是意味着你挑战失败的残影也可能被其他人看到？】 【对啊，我才反应过来，不是吧，我的死相会被别人看到？】 【那我捧胸吐血的……】 【那我一剑穿胸的……】 【那我断胳膊折腿……】 【那我被踹中屁股……】 【呃……等一下，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似乎混了一个奇怪死法进去。】 【踹中屁股，哈哈哈，还有这种死法吗？】 【这不是傲世道友？你、你被白菜叶子踹屁股踹死了？】 【忽然感觉新内容有点意思了。】 【你、你们……】 【咳，其实吧，傲世道友，本来你不说都没人知道那是你，因为只有看自己的残影时能看见脸，看其他人的残影时脸都是空白。】 【！！！】 【但现在我们都知道了。】 【唉，道友，此时此刻，我没别的好说，只能送你一句话——噗，节哀顺变。】 …… …… 「顾师弟，又去做『孤剑』挑战啊？」 「这都连续几天了？师弟很能坚持嘛。」 在一众同门的打趣声中，顾姚进了通天塔。 自从几天前留影壁失言，给那群修士好一通笑，顾姚是日也战、夜也练，只为通关「孤剑」。 因为只有通关，死亡残影才会从重铸之路消失，他也才能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只可惜，「孤剑」可是通天塔史上最难挑战，不是谁想通关就能通的。练了这么多天，距目标依然遥遥无期不说，反倒又被白菜叶子花样砍翻无数次，贡献不少新死法。 「怎么感觉越练越糟呢……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我得坚持！想想我傲世剑尊的名声！」 顾姚握紧拳头，眼神重新坚定起来，决定重整旗鼓，开始今天的挑战之路。 却在视线瞥过石屏时，忽然愣住。 石屏上有一排代表不同试炼的图案，五行棋、五行战棋、五行迷城……都是他熟悉的，唯独最后一个，瞧着有些眼生。 那图案是一个纯白底色的方块，方块内有四道竖立的黑色身影，他们并肩而立，像是相携着走向远方，却一道剑痕从左而右，撕裂屏幕般，兇狠地将四道身影拦腰斩断。 「那是什么？」顾姚向塔灵问道。 「重铸迷城。」 「重铸……诶？重铸迷城？是那个新试炼吗？不是说要等待？竟然已经开启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小友进塔时机不错，刚好赶上，」塔灵问他，「要不要尝试一下？」 「我……」 顾姚有点纠结，刚还下定决心练习「孤剑」一雪前耻，怎么能一见新试炼就放弃，这样下去，哪天才能通关。 可是，可是他又真的好想试一试新试炼。 「新试炼与『孤剑』残影有一些关系。」似是看出他的纠结，塔灵忽然说道。 「什么？与残影有关？」顾姚先是一愣，接着眼睛亮起，再无犹豫，「那我要试试。」 别的也就算了，既然与残影有关，他必须看一看。 石屏应声而变，如水波般幻化出一段影像来，是新试炼的介绍影像。 碎石、残阵、摇摇欲坠的大殿…… 首先是几幅画面快速闪过，短短数息便展示出一个破败宗门的残垣。 紧接着是残垣细节，砖石屋舍、树枝草叶……一切都是压抑的黑白两色，在昏光笼罩中影影绰绰。 「啪嗒、啪嗒嗒……」 有脚步声传来，画面中同步映入一道落在墙上的影子。 那影子又瘦又小，影子主人似乎在躲避什么，边跑动边不时张惶四顾，脚步凌乱地拐进了一座大殿内。 画面也随之来到大殿内部，瞧装饰应该是一个宗门的议事堂，也已衰败，堆满破椅烂桌，唯一鲜亮的是大殿正中立着的一座炼器炉。 那是一个足足几人高的巨大炼器炉，熊熊火焰咆哮着，从炉口喷薄而出，热浪翻涌，似能吞噬一切。 那火焰明明是黑白世界中唯一的一抹色彩，却诡异的赤红如血。 拐进大殿的小小身影好像没料到会看见炼器炉，一时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站在炉前。 火光中，瘦小的影子被烙在炉壁上，仿佛正承受着烈火灼烧一般。 配乐声越发低沉起来，影子主人打了个哆嗦，举步就要离开。 却忽然—— 「哒、哒、哒……」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响起，每一下都好像踏在人心上。 「嘻嘻、嘻嘻嘻……」 阴测的、嗜血的笑声在大殿迴荡着。 一个小山般的巨大身影出现在影子主人身后，将其完全笼罩进了阴影间…… 第308页 石屏全黑，影像至此结束。 顾姚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记得放开屏住的唿吸。 新试炼的氛围有点可怕啊。 虽然只看见影子，但那个阴森笑声，那小山一样的体型，再加上周围环境，怎么感觉新试炼里的怪物比大白菜和多头蒜都可怕呢？ 重铸迷城……所以他要在这种怪物的追杀中想办法重铸孤剑吗？ 「小友选择重铸孤剑？」 塔灵声音响起，顾姚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把心中想的自言自语了出来：「对啊，当然要重铸。」 而等他下意识回答完，又忽然发觉不对。 什么叫「选择」？难道除了重铸，还能选别的？ 「恭喜小友成为重铸者。」 却不等疑问脱口，就听塔灵如此说道，同时石屏也起了变化。 屏幕中出现一条眼熟的蜿蜒小路，正是「孤剑」挑战中的「重铸之路」。路间徘徊的无数残影飘飞起来，向石屏上方聚集而去。 【请稍等，正在依据残影形成专属「重铸者」形象。】 所以说，重铸者到底是…… 不对，更重要的是，依据【残影】形成形象！ 再不顾上疑不疑问，顾姚揪着头髮哀嚎起来，残影啊，就他那些各种死法的丢人残影，能形成什么好形象？ 啊，早知道就不开启新试炼了，谁知道塔灵说的与残影有关是这么个有关法？怎么办，他不想在新试炼里继续丢人啊！ 【叮！形成完毕。】 就在顾姚后悔懊恼之际，提示音响起。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顾姚抬起头来，从捂住脸的手指缝中偷眼看去，然后就愣住了。 却见石屏正中站着一个瘦高人影，穿一身暗红长袍，持一柄漆黑长剑。 长袍虽破，粗线缝合的针脚却别有韵味；长剑有锈，缺牙断齿的剑身却更显沧桑。 那红衣人披散着头髮，半歪着头，惨白的脸上，两只长眼邪眯，嘴角上扬，咧出的是一个癫狂又嗜血的笑容。 顾姚：「……」 这是依据他的残影形成的形象？ 不仅不丢脸，反而感觉有点厉害啊。 唯一的问题是…… 「怎么瞧着不像好人？」 「小友，试炼场内不分好坏，无非是对战身份不同而已。」 「对战？身份？」 顾姚想起来了，据说「重铸迷城」是一个多人对战试炼来着。 紧接着他又想起介绍影像中一逃一追的两个身影，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现脑海：「莫非那个小山一样的怪物其实就是、是……」 「重铸者。」 果然，顾姚心头一跳，双眼圆睁。 所以这一次的新试炼里其实没有怪物，而是由他扮怪抓人？ * 【试炼名：重铸迷城。】 【重铸迷城是一座执念之城，徘徊在重铸之路的残影们进入城内化身为重铸者，一遍遍重复着一场名为「铸造」的战争！】 【试炼规则： 对战场在整座「重铸迷城」内，一场五人，分「重铸者」与「灵材」两方。 重铸者一名，目标是在全城搜抓灵材。 灵材四名，目标是在躲避重铸者的情况下逃出迷城。 城中分布若干炼器炉，重铸者抓到灵材后需将其投入炉内熔炼；城内另有七处残阵，灵材修补好至少五处残阵后可开启城门逃生……】 「原来如此，重铸者，灵材……」长骨从写满规则的光屏前抬起头来，对陆垣道，「你让我们这些秘境之灵扮作灵材，被重铸者抓？」 陆垣：「怎么，怕了？」 「怕？」长骨冷笑，「有什么可怕的？」 「我必须提醒你一下，」陆垣指着光屏中的一条规则，「灵材没有伤害重铸者的能力，最多用攻击稍稍阻碍重铸者的脚步，你们不能战，只能躲。」 「所以这就是你料定我们会输的底气？」长骨大笑起来，「你也太小看我了。」 做了这么多年秘境，不夸张的说，在追杀修真者方面，他是绝对的祖宗，转换身份，被追杀而已，他不信那些修真者能比他更有手段。 而说起手段…… 在带着选定好的三名境灵队友飘往迷城前，长骨回过头来，遥遥向陆垣道：「既然搞追杀就搞的彻底点，这个什么迷城规则，重铸者都不能下死手摺磨灵材，就想让我们怕？呵，以一个秘境来说，你的手段未免太仁慈，也太嫩了些。」 说完，狂笑着化作一道流光，飞入迷城之内。 白盟主对他的嚣张态度很是无奈，一转头却瞥见陆垣嘴角微扬。 「你笑什么？」白盟主纳闷问，被嘲讽了还能笑得出来？ 「我啊，我在笑他不知道有些折磨其实不在身体——」 凝望那笼罩在迷雾中的试炼场，陆策划笑眯眯地抬起手，指了指脑袋：「而是在精神。」 第77章 重铸迷城（下） 【欢迎进入重铸迷城！】 长骨睁开眼，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 纯白色，泛着莹润光泽，伸展出两条小细胳膊和两条小短腿。 这形象不是别的，正是「重铸迷城」灵材方几种形象之一的灵石。 【请双方做好准备，对战将在倒数后开始。】 眼前出现由「十」开始的血色倒数数字，长骨一顿，顾不得再打量新身体，时间紧迫，他必须赶快掌握四周情况才是。 第309页 他此时身处一片废弃练剑场，周边散落着布满剑痕的石头，如同一片凌乱石林。稍远地方隐约有枯树、断墙等物的影子，靠近城中方向，则矗立着一座破败大殿。 除了这些，另有七道光柱在长骨的视野内亮起，直冲云霄，清晰得透过重重阻隔都能透望见。 【「灵石」能力之一：开局倒数期间短暂透望全城七处残阵方位。】 「不错，非常不错。」长骨暗笑起来。 别看他之前与陆垣叫嚣时表现得如何冲动易怒，实则心机暗藏，早在读到规则的第一时间便判断出「重铸迷城」的比试关窍其实只有一个——修阵。 灵材们的最终目标是逃出迷城，那就需要打开城门，也就先要修好七处残阵内的五处，否则只会被困在城内，早晚都得被重铸者抓住投入炼器炉中。 对于这一切因果关联，长骨想得十分清楚，是以不仅一开局就快速记下每一处残阵方位，更是在倒数归零瞬间，毫无犹豫，直接奔向最近一处。 那残阵位于废弃练剑场深处，一块练剑石后方。 残阵、残阵，自然是一处阵法残垣，只见地上有一些碎石状的阵纹凸起，唿吸般闪烁出微弱光芒，上空也相对悬浮着一个淡淡的阵纹虚影，使残阵在稍远之处也能被看见。 这固然给灵材们寻找残阵带去方便，却也容易吸引重铸者，带来危险。 长骨极其谨慎，跑动中时刻不忘留意周围动向，确认不存在危险，才紧跑几步，蹲到残阵边。 调动灵力，向残阵灌注而去。 「重铸迷城」的残阵修补方式与现实不同，无需掌握阵法知识，更不必辨认阵纹，注入足够灵力就可以。 不过，也不是随便注的。注灵时，试炼者视野中会出现一条从左向右滑动的波线，那是注灵速度限制线。它时高时低，如同波浪一样，试炼者必须随波动控制灵力输出，使注灵速度始终保持在线下，绝不可贪快省事。 因为一旦过线…… 「轰！」 残阵浮现出一个护罩样的东西，将因为关注四周而一时失误的长骨向外轻弹开，与此同时，整个阵法红光大作。 尽管一息即止，长骨仍是心中暗「啧」了一声。 不好，这红光亮得如此刺眼，重铸者怕是隔着半座城都能看见。 此地不宜久留，须得速速离开。 「哒、哒、哒……」 死寂空旷的废弃练剑场内，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是重铸者！ 长骨一惊，真是倒霉，竟然刚好在附近吗？ 不过……也无所谓。 他转瞬又不屑地想，都说了这个试炼设计太嫩、太心慈手软，居然给重铸者保留脚步声，不是明摆着方便灵材逃跑吗？ 毕竟只要稍微静下心来，辨别脚步声的方向，再往相反—— 不对！怎么消失了？ 长骨愣了愣，侧耳细听，刚刚还无比明显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重铸者停下了？是遇到了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他要现在走吗？但往哪个方向走好呢？ 正在长骨惊疑不定，迟迟下不定决策之际。 「哒、哒、哒……」 脚步声再次响起，长骨却震惊地瞪大了眼，因为这一次脚步声响起的地方与方才消失之处相比，竟足足隔了十几丈远。 这是什么？是那重铸者的能力吗？他会飞，还是会传送？ 便在此时，脚步声再一次停止，而这一停，就再也不曾响起。 空旷的废弃练剑场恢復沉寂，石块滚动声和树叶摩挲声一如既往地轻响着，仿佛从未来过什么重铸者，又或者来过，但已离开。 可长骨知道，重铸者根本没有离开，反而在向他逼近。 因为他开始「战慄」了。 【战慄：灵材与重铸者相距五丈以内的身体表现，具体为发抖、手麻、脚步迟缓、听见类似人的心跳声等。】 轻靠在一块练剑石边，长骨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心跳声在脑海中不停迴响，如同擂鼓。 「砰砰、砰砰……」 却转瞬停止，三五息后又再次响起，如此反覆。而每重复一次，那心跳声就更快一些，说明重铸者与他的距离又更拉近了一些。 只是，任凭长骨如何瞪大眼睛，依然找不到对方身影。 在哪？在哪？到底在哪？ 不先判断出重铸者在哪，贸然移动反而可能增加风险，谨慎的长骨自然不愿冒险。 只是阴森的环境、死寂的氛围、看不见却不停逼近的敌人、规则束缚下不停颤抖的身体以及那一声急过一声的心跳…… 这一切虽不至吓到他，却让他难以自抑地感到焦躁。 真是……讨厌的设计，他想。 对战开启未久，进入「重铸迷城」不过短短一会儿，境灵长骨已经对这个试炼产生出厌恶之情。 * 顾姚简直对新试炼爱到不行！ 起初听说要自己扮怪，顾姚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多头蒜和大白菜，任它们如何威风，最后还不是被打的亲师父都不认，所以他是有些犹豫的。 而等真正开启试炼，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在「重铸迷城」的试炼场里，只有他打灵材的份，没有灵材反抗的份，灵材们有一个算一个，见到他手都不敢伸，立刻就要转身逃命。 第310页 他再不是白菜叶子面前唯唯诺诺的试炼者，他是人见人怕的「迷城」之主！ 他可以在城里横着走，也可以竖着走，他自由自在，他随心所欲，他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砸墙、拔草、砍树、扔石头玩…… 扬眉吐气不外如此。 更满意的，是他的重铸者还自带一个能力「藏影」。 【藏影：施展期间可以完全隐匿重铸者的身形、脚步声与战慄感应。】 尽管这项能力一局最多使用一百二十息，而且不能连续施展，每至多藏影五息，就得暂停至少一息，但也足够他悄悄靠近灵材，再在他们的瑟瑟发抖中突然跳出，发动攻击。 那场面简直想想就兴奋！ 他算是明白以往所看话本中那些恶霸为什么总喜欢笑得那样猖狂了。 因为忍不住啊！ 好比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哪怕明知规则中重铸者无法与灵材直接对话，最多能发出一些嬉笑声和不成调的哼歌声，他仍然心痒难耐地想要狂笑两句。 「嘿嘿，小东西，原来你躲在这儿啊！」 「别跑啊？我很可怕吗？」 「好，你跑吧，随便跑，整座城都是我的，你怎么跑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 「骨哥，快跑！」 「绕着那块石头跑！」 「啊，重铸者又追上来了。」 「他在笑？那重铸者居然在笑！真是气死我了。」 「就是，太气秘境了，居然边追边笑，他敢不敢再嚣张一点！」 「重铸迷城」试炼场外、白盟主秘境空间一角，众秘境齐聚在一块大光屏前。 就在刚刚，他们透过光屏目睹了红衣重铸者利用「藏影」能力一点一点接近长骨的过程，而现在，他们则在围观两者间紧张刺激的追逐战。 乱石嶙峋的废弃练剑场内，一个追一个跑。 追的是重铸者，红衣翻飞，锈剑乱挥，惨白的脸上挂着癫狂的笑，嘴里还哼着断断续续不成调的诡异小曲。 他好像一抹浮魂，坠在狂奔的长骨后方。 在跑的长骨形象是一块灵石，小胳膊小细腿，穿梭在乱石之间，身法倒也灵活，有许多次都差点成功逃脱。只是紧接着，明明不见那重铸者如何挪步，却左一转右一绕的，就又贴了上来。 这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下快逃走一下又被追上的，局势飘忽不定，搞的一众围观秘境的情绪也跟着来回摇摆。 「啊，逃了逃了，这回能逃了！」 「逃什么啊，又没逃掉！」 「就差一点。」 「往右边跑就好了。」 「你能看见全部地形才会这么说，骨哥又看不到。」 「不好，距离拉近，又要被追上了。」 「啊，快跑啊，急死我了，重铸者举起剑了！」 「挥了、挥了，快看，他挥剑了！」 「哎呀！」 「糟糕！」 「骨哥被刺中了！」 境灵们的尖叫声中，长骨后背中剑，身上立时出现一道裂痕，变成「受伤」状态。 【受伤：灵材受到重铸者一次攻击后的状态，此状态下灵材行动减缓，浑身溢出灵液并伴随惨叫声，只要不摆脱此状态，灵液和惨叫便将不断暴露灵材踪迹。】 显然，进入「受伤」状态的长骨将更难逃过重铸者的追击。 事实也的确如此，长骨的步伐慢了下来，重铸者越加贴近，并再一次举起手中长剑。 眼看长剑斩下，直奔长骨后嵴，众境灵轻唿出声，几乎不忍再看，却忽然—— 【叮！第一处残阵修补完成！】 【叮！第二处残阵修补完成！】 接连两道通知响起，重铸者一愣，手上也难免顿了一顿。 便在此时，斜刺里勐地窜出一道漆黑身影。 …… 感受到长剑袭来的第一时间，长骨一个疾沖，向前扑去。 滚身、站起、再次奔跑，却奇怪地发现重铸者并未追上来。 他心中微讶，回头一看，只见一道黑色身影正和重铸者撞了个满怀。 那是一块稜角分明的黑色石头。 细腿细手，表面以简陋线条勾勒出一张双眉倒竖、鼻孔怒张、呲牙咧嘴的愤怒之脸。 「砰！」 相撞的黑色石头和重铸者两相弹开，重铸者似乎想要挥剑反击，却像卡住般停了下来。 【陨铁：灵材方形象之一，特有能力「冲撞」，因身体无比坚硬，冲刺撞击重铸者后可造成其一息时间的滞顿。】 干得漂亮！ 长骨忍不住嘴角上扬，方才被追得乱窜的郁闷心情都随之消散不少，尽管依然迫于规则限制，不能伤到重铸者，但这一撞之击，至少为他们秘境扳回一城。 只可惜，扬起的笑容未保持多久，随即便僵在脸上。 因为短短一息的停滞转瞬而过，重铸者恢復过来，队友陨铁却被「一击得手」的胜利沖昏，没有抓住机会及时逃开。 于是，阴森诡桀的笑声中，红衣似血的重铸者高高举起了长剑—— 不！ 长骨心头一震，下意识迈动脚步，就想回去救援，手腕却陡然一紧，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朝远离重铸者的方向奔走。 …… 「砰！」 破败大殿一角，长骨一拳愤怒地锤在墙上。 第311页 他愤怒于自己一个秘境，居然被修真者追的屁滚尿流，更愤怒于队友被抓，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自顾逃命。 一片翠绿欲滴的叶子站在长骨身边，正双手忙碌着给他治疗，这是长骨的另一位队友，形象则是灵材之一的「灵叶」。 【灵叶：因本身是药用灵植，故而受伤后能自我治疗，同时也能为其他灵材治疗，帮助脱离受伤状态。】 在灵叶的治疗中，长骨身上的剑痕被一点点修復，灵液不再溢出，惨叫也逐渐减弱，直到彻底停止。 恢復后，长骨第一时间转头望向某个方向，而在那个方向的视野中，赫然有一个红色线条勾勒出的炼器炉影子。 【规则十一：当有灵材被投入炉中，其炼制场景将穿透墙壁等阻隔，以红色残影方式出现在其他灵材视野，以方便灵材们确认位置、开展救援。】 而此时此刻，长骨视野的残影中，炼器炉内火舌翻卷、火焰翻腾，队友陨铁的两条小胳膊上下浮沉、不停挣扎，仿佛在痛苦地唿喊求救一般。 「我去救他！」 一行文字浮现在长骨身前——在「重铸迷城」中，灵材不能出声说话，但可以选择一些事先设定好的、固定的句子，以文字形式交流。 队友灵叶却摇了摇头，发出一行字：「修补阵法！」 接着又发了一遍：「修补阵法！」 第三遍：「修补阵法！」 长骨看着连续三遍的话先是愣了愣，接着恍然一惊，对啊，差点被沖昏头，忘了这次对战最重要的是修补阵法。 这试炼真是险恶又狡猾，一不留神就会被坑到。 长骨忍不住想，设定中灵材不能反抗，本就容易被搅起愤懑与不甘，而那什么规则十一，表面说是方便救援，实际上分明是想用队友的惨象刺激他吧？ 还好及时想通，没有上当，白白送死。 迷城之内一切都是幻觉，队友陨铁又不是真被炼制，只是失去对战资格而已，如今更重要的是他们剩下三个。 「修补阵法！」 长骨坚定起来，并比划着名让灵叶与自己分头行动。 虽然不能四个一起逃生是很遗憾，但他已经恢復冷静，也识破了试炼规则中的阴谋，再不可能被动摇。 等着吧，胜利必然属于他！ …… 光屏前，秘境们发现灵材方的形式在一点点扭转。 【叮！第三处残阵修补完成！】 「干得好，这是小灰修补好的第二个阵法吧？」 「是，他一直在默默修阵，表现挺不错的。」 「也是他运气好，不像骨哥，开局就在重铸者附近，残阵刚修到一半就被发现，给追了半天。」 「但往好处想，也不算白被追，有他拖住重铸者，小灰和小叶修前两个残阵时才会那样顺利？」 「嗯，也是呢。」 【叮！第四处残阵修补完成！】 「哇！第四处！是小叶修好的？」 「他怎么那么快？骨哥和他同时分开，还没修完呢。」 「哈哈，他当然快了，你没见他修的是废弃练剑场里那个残阵吗？」 「是骨哥修到一半那个？原来如此。」 「可以啊，够机灵。」 「也够大胆，居然还敢跑回那个练剑场去。」 「有什么不敢的，重铸者又不会总在那待着。」 「嗯，一开始重铸者是守在炼器炉边来着，可能是在等有没有灵材来救，后来救援时限一过，他就往其他地方去了，所以只要注意些，绕着走，完全没问题。」 【叮！第五处残阵修补完成！】 「第五处了？这就第五处了？」 「是骨哥修完的。」 「这是最后一处了吧？他们接下来就能逃走了吧？」 「对，没错，能逃走了。」 「啊，太好了！」 「好顺利啊。」 「是很顺利，修补后三处阵法时，虽然有几次重铸者也晃悠到了附近，但都被骨哥他们提前察觉避开，有惊无险。」 「嗯，这么说起来，是不是有点过于顺利了？」 「有吗？」 「有又怎样？顺利还不好？」 「顺利当然好，但我就是有点担心，真的会一直这样顺利下去么？」 …… 会一直顺利下去么，第五处残阵修好时，长骨脑海也浮现出这个问题，但随即就被全场公告冲散。 【请注意，五处残阵修补完成，城门可开启！】 算了，顺利也好，不顺也罢，阵法修完、大门将开，这些总不是假的。 他们就快胜利了！ 长骨不无激动地想，但同时也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能懈怠，因为事还没全完。 设定中，残阵其实是残存的聚灵阵，作用是给城门处的另一个小型阵法充灵，而那个小阵法才是真正控制开关门的。因此，在修好五处聚灵阵后，灵材们必须前往城门口，花一些时间启动小阵法，最终才能打开城门逃生。 显然，开城门的过程也充满危险，毕竟城门附近十分空旷，无法像之前一样到处躲藏，必须更仔细留心重铸者。 就这样，长骨一路警惕，来到那扇几人高的漆黑大门前。 暂时没发现重铸者，倒是看见一块长手长腿的灵石。 是他的第四位队友小灰，已经先一步到来，此时正半跪在大门一丈远处，拨动着一个刻在地上的小阵。 第312页 长骨赶忙跑过去，发了条信息：「专心开门！」 然后便守在小灰身边，警觉地盯着周边，不放过一切风吹草动。 重铸者是一定会出现的，就是不确定会出现在哪一扇门附近——「重铸迷城」有一前一后相对的两扇门，相距甚远，开门阶段重铸者也只能选择其中一扇。 如果重铸者不在他们这边出现，那就是去了小叶那里，也不知道小叶—— 「吱呀呀——」 就在长骨胡思乱想之际，阵法启动成功，门开了。 与此同时，一行公告出现在视野。 【灵材方一名已顺利逃出迷城！】 是小叶！ 长骨精神一震，大门打开、重铸者未出现、远在另一扇门的队友逃脱成功，种种迹象表明，是重铸者去了那边，却没抓住小叶。 之前追逃战时已确定，那重铸者的能力不是传送，因此再快也不可能瞬间跨过一城返回他们这扇门边，也就是说—— 他们赢定了！ 再无任何顾虑，长骨嘴角勾起，与队友小灰对视一眼，齐往城门跑去。 大门已开得足够宽，柔和的光穿过门缝落在两灵身上，暖洋洋的，直让他们心神荡漾。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光，是终局的光，是自由的光，更是胜利的—— 「锵——！」 柔光中，在仅距离大门一步之遥的地方，长骨感觉到一股巨力，随即身体倒飞回城门内，小灰愣着停下脚步，也紧随其后被一股巨力掀飞。 「怦怦、怦怦怦……」 伴随着一下比一下更激烈的心跳声，一道身影逆光缓缓浮现于门边。 血色衣袍，漆黑锈剑。 是重铸者？ 是重铸者！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就从城那头跑来这头？ 除非他没去另一处城门，但那样的话他又为什么出现的这样慢？ 思绪纷杂，长骨一时愣在当场，红衣身影却趁势疾沖，逼近身前，一扬手就给两灵各补了一剑。 【濒碎：灵材在受伤状态下再次受到重铸者攻击，便将进入濒碎状态，此状态下灵材无法走动，只能缓慢爬行……】 两块灵石倒地不起，细密的裂痕布满全身，仿佛碰一下就要碎裂。 红衣重铸者「嘻嘻」笑了起来，长手一捞，抓住小灰，拎着往城内走去。 长骨顺着他所走方向，望见一座烈火灼烧的炼器炉，心知那重铸者是准备将小灰投入炼器炉内。 他怒极，也恨极，只可惜规则限制，濒碎状态下的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趴在这儿，眼睁睁等待—— 不，不对！ 长骨的视线转向城门，眼神一点点亮了起来，不是什么也做不到，他还能做最后一件事。 逃脱三人及以上是胜利，逃脱一人是失败，逃脱两人则是平局！ 小叶已然逃生成功，如果他能趁着重铸者离开之际，爬出大门…… 尽管「爬」这个动作不甚雅观，但为不失败，长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坚定下决心，挪动手脚，开始往门边爬去。 一点、一点、又一点…… 近了、近了、更近了…… 行得通的！ 手指已摸到门槛，眼睛也窥见了门外绚烂，就差一步，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就能—— 「嘻、嘻嘻……」 阴森笑声中，长骨被抓住腿，倒提起来。 不！ 不——！ 他剧烈挣扎着、无声吶喊着。 可惜终究无力阻止重铸者远离大门的步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大门背道而驰，看着自己被重新带回迷城之内，被带着穿过一片又一片荒凉的废墟。 光明逐渐远去，黑白两色的诡桀景象重新充满视野…… 最后的最后，是炼器炉中翻涌的血色火焰作为终结，彻底烙印在了他的眼底。 …… 「啊——！」 「啊啊啊——！」 脱离游戏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狂叫，长骨的恨意如有实质：「修真者！修真者！」 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成功，就差那么一点，甚至他连身为秘境的尊严都不要了，爬也要爬出大门，手都摸到门槛，却被生生拖回，换谁能接受得了？ 「再来一次！」他扑到陆垣面前：「我要再来一次！」 「你输了。」陆垣语气平静无波，只是陈述事实。 「我输了，对，我承认我输了，我愿意按你的方案改建秘境，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绝无二话，但我有一个条件，必须让我再来一次！」 他要一雪前耻！ 「不用着急，机会有的是，想来随时能再来，不光你，你们其他秘境也一样，『重铸迷城』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打开，但不过——」陆策划微笑道，「已经耽误了这么久的工时，你们是不是该把今天的活儿干完再来玩呢？」 「……」 长骨看了看陆垣，又看了看白盟主，好半晌：「行，我去，但你记着，等我回来，我还要找那个红衣服的。」 恨恨说罢，传送离开。 带头的走了，其他秘境互相瞧了瞧，也都敛气息声，紧随而去。 剑使落后一步，留了下来。 「不是我说，你从哪找的修真者，行事真够阴险的。」他啧啧说道。 长骨身在局中不知道，他旁观得一清二楚，最后的开门阶段，那重铸者的确没去小叶那边，而是从一开始就直奔长骨和小灰这扇门。 第313页 他甚至比小灰到的还早，却不现身，压着心跳预警的最低距离躲藏起来，静等两灵忙活，直到大门开启，才掐着时间使用「藏影」接近。 费尽周折，只为先让两灵接近成功，再在最后一刻击碎他们。 有过希望，才会感到绝望。 「损啊，这修真者真是够损——」 剑使话到一半，却忽然瞥见白盟主瞅他的表情不太对劲，仿佛使眼色一般：「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挺对的，」陆垣笑说，「不过因为『孤剑』难度极高，挑战过于辛苦，所以『重铸迷城』就不能太辛苦，得让修真者放松放松。」 剑使：「……哈？」 他满头雾水，不明白陆垣为何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来，然后就见陆垣幻化出一块光屏。 光屏主人公是一个红衣少年，舒舒服服窝在躺椅上，握着手玉玩游戏。 下一刻，画面拉近，手玉屏幕放大，他玩的竟就是「重铸迷城」，眼熟的红衣重铸者正闲逛般游荡在废墟中。 「不对吧，重铸者的对战怎么没结束？」剑使一愣，随即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他怎么用的是手玉？」 陆垣：「我说了，『重铸迷城』要以放松为主，所以至少先期，修真者是在手玉上玩的。」 「那、那……」剑使懵了，如果修真者用的都是手玉，「那亲身出现在迷城里，和长骨他们对战的又是谁？」 「嘻嘻……」 熟悉的笑声响起，一袭红衣身影自迷城内飘出，向他们所在方向飞来。 随飘近，红衣褪白，直发成卷，身形也逐渐缩小，一点点变矮，最终变回剑使熟悉的模样——羊小球的模样。 「是你？！」剑使恍然大悟，「所以修真者与秘境对战是骗长骨他们的，红衣重铸者一直是你？」 难怪行事那么阴险，一切解释的通了，果然有其兄必有其弟。 陆垣：「……」 感知到剑使饱含深意的眼神，陆策划轻咳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辩解道：「怎么说呢，其实也不算骗，虽然小球弟弟不是人类，但——」 「但我都是和他们学的，我做的都是人类玩家才能做出来的事！」羊小球嘻嘻笑着对剑使说，「你不知道，人类玩家的套路多着呢，要不是哥哥让我收着点，我能给长骨他们都来一遍，比如挨个打碎灵材但不投炉看着他们自己死啊，比如剩最后一个灵材时先假装放他离开让他高兴高兴，再在他即将离开前抓回来啊，又比如给灵材们摆姿势拍影相啊……」 剑使：「……」 等等，摆姿势拍影相是什么折磨方式？ 剑使有点不太理解人类的想法，不过也无所谓，因为其他例子已然足够他体会。 人类玩家这么恐怖吗？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同时也为长骨默哀数息，也难怪长骨打不过，毕竟这一个个的，手段简直比他们秘境还狠。 …… …… 此间事了，剑使回了七隐域，羊小球也回了自家秘境，白盟主的秘境空间重新安静下来，只剩陆垣和白盟主两灵。 两灵遥望「重铸迷城」，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白盟主忽然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盟主是说？」 「为什么让秘境们去重铸迷城？」 「那个啊，不是和长骨话赶话了嘛，但的确，今天这事太匆忙，修士玩家们都没练好，还得麻烦小球弟弟——」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今天这件事，」白盟主打断他，「重铸迷城建造之时，你特地交代，要我把规则约束对象不仅限于修士，也要包括秘境之灵。你当时说是秘境们工作辛苦，这样定规则就能让秘境们也顺便玩两局。但现在看来，什么顺便，这个试炼、这座城，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专为秘境打造的吧？」 说到这，白盟主停了停，转头盯着陆垣：「你到底想做什么？」 「盟主以为我想做什么？」 「我以为？」白盟主垂下眼，思索着，「一开始，我以为你的确只想让秘境们放松一下，但你特意让他们扮作灵材，而不是扮成与秘境更相似的重铸者……重铸者与灵材，秘境与人类，你让他们交换……」 「交换不好吗？」陆垣道，「交换身份可以帮他们更好地了解人类。」 「你……」白盟主愣了愣，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或许我不该问你想做什么，该问你想让秘境们做什么？」 「不愧是白盟主，」陆垣侧过头，嘴角缓缓勾起，「我的确是打算让他们做一些事。」 「是什么事？」 「盟主，」陆垣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待在七隐域你就满足了吗？不打算去修真界其他地方转转？或者我更直接些说，盟主你想不想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能影响整个修真——」 「不想。」白盟主干脆利落。 陆垣：「……」 「哈、哈哈……」见陆垣被自己堵住话头、不上不下的模样，白盟主心情莫名舒畅起来。 大概因为陆垣身上有种「谁见了都忍不住想骂他两句」的奇特气质吧，白盟主想。 「盟主，你是在和我玩笑吗？」陆垣问。 「不，我不是玩笑，我说真的，我真不想变强大，」白盟主收住笑声，认真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秘境已经有一百多年没进过修真者，我一直只用灵石维持秘境，但也仅仅是维持不死的最低补充。你想问为什么是吧？但回答这个问题前——你知道时限秘境吗？」 第314页 「知道。」 陆垣点点头，有些秘境不会常年开放，仅在某些特定时间出现，一年一次，几年一次，甚至修真界最知名的苍云秘境六十年才出现一次。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许久出现一次吗？」白盟主又问，秘境以修真者为食，照理说，进食时间越长越好才是。 陆垣还真曾想过这个问题，时限秘境无一不是资源丰沛的大秘境，因此他猜：「是不是秘境扩张到一定程度就会遇到某种禁制？」 「差不多，可以看成禁制，但不是遇到——」白盟主说，「而是他们自己施加给自己的。」 「什么？」陆垣一惊，自己施加给自己，也就是说，那些秘境是故意多年才出现一次，故意减少进食时间，「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啊……」白盟主仰望着轻轻飘动的白云，沉默半晌，才用一种轻而低的声音幽幽说道，「我们都知道秘境以修真者为食，但你知不知道……」 长草摩挲的沙沙声掩住了后半句话，羊小球传送进来时便只看见陆垣怔愣的表情。 「怎么了，哥哥？」他纳闷问。 陆垣回过神来，瞬间收敛了神色，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如常说道：「没怎么，随便说点事，倒是你，怎么又回来了？」 「啊？哦！对，是阿文那边传来信息，说万火谷出事了，想让哥哥你过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 陆垣点点头，都没问万火谷出了什么事，便随羊小球传送离开，因为此时的他还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不停浮现的只有白盟主的那句话。 ——我们都知道秘境以修真者为食，但你知不知道，什么又以秘境为食呢？ 第78章 灼日之变 天空铅云密布，低沉而压抑。 地面上，往日翻腾不止的熔浆池已然干涸，凝固成泥潭一般的暗黑色；向来奔流不息的熔浆通道也全都熄灭火焰，变成了一条条不再流动的死河。 刚一进万火域，陆垣眼前便映入这样一副景象，他顿时一惊，思绪也从对白盟主那句话的回想里抽离。 「发生了什么事？挂在万火域天上的灼日呢？」 「坠落了。」敖仓迎上前来，回答说。 坠落？陆垣一愣，看了看灰濛濛的天，又瞧了瞧飘在敖仓身边的阿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不、不清楚。」板凳模样的阿文结巴着嘀咕，「应、应该是今天，应该没、没多久吧……」 「应该？」陆垣微讶，身为万火域境灵，灼日坠落这么大的事，还能不清楚具体发生时间么？ 「那个，不怨阿文，主要是他今天不在万火域，都在我秘境里帮忙。」敖仓解释道。 最近陆垣在七隐域那边忙活时，敖仓也没闲着，自鼎香谷那批被上古丹方忽悠的丹修来到通天塔，他便多了一个主持闯关挑战的任务，这挑战是陆垣专门给丹修设计的，名为赢丹方，实则骗劳力，哄着修士给他们免费炼丹。 「阿文今天帮我整理成丹来着，」敖仓解释说，「然后等我们忙完，一起来万火域时，就发现灼日已经消失了，所以我们也没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听那群修士议论，好像是灼日又一次断流——你也知道，近些时候灼日隔三差五断流，大家早都习惯，断流了就暂时休息。可没想到这次一断就是许久，灼日迟迟没有再亮，万火谷的人察觉不对，派人到灼日附近一看，结果只看见一些残骸，这才知道灼日坠落了。」 陆垣边听敖仓讲述，边出神凝望干涸的熔浆池，灼日频繁断流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因为近期有许多通天塔出去的修士在万火谷炼器，不止一人和塔内好友聊天时抱怨过这件事，但直接坠落…… 灼日高悬数千年，再怎么衰竭断流，也不至于一息忽坠，总感觉有些蹊跷。 「残骸呢？」陆垣问，「那灼日的残骸现在哪儿？」 「在、在那，我听、听见他们说、说了。」 阿文带陆垣飘进一座占地甚巨的大殿内，在殿后一处房间找到万火谷用来收装残骸的木盒。 打开盒盖，嫣红锦缎上散落着数块灰白色的薄片。 陆垣凑近细瞧，那薄片呈弧形，薄而透，好像被打碎的蛋壳一样。 这就是灼日残骸？陆垣纳闷，难道灼日其实是一颗蛋么？ 正如此瞎想，忽听有喧闹声从大殿前方传来。 陆垣皱了皱眉：「又怎么了？」 羊小球比较好事，立刻飘往前面，片刻后满脸激动地飘回：「哥哥，快去看热闹吧，哈哈，好好玩，是两拨人在吵架呢！」 …… 神火堂，万火谷唯一一座对外议事堂。 此时堂中，两拨人分庭而立，双方间萦绕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对峙的其中一方自是万火谷一众器修，另一方则都身高马大、肌肉虬结，最显眼是都有一颗光熘熘的脑袋，包裹着灰色布巾。 「万法门的人都眼瞎吗？」一个大鬍子模样的器修大声喝道，「没见门口告示？我们万火谷不欢迎秃头，识趣的就别磨蹭，快滚。」 「我们可以走，但你们先得把灼日残骸交出来。」万法门内一位身材最魁梧的年轻修士说。 「我呸！几千年了，你们的大梦还没醒呢？还做梦灼日是你们万法门的？」 「灼日就是我们的，是我们不愿计较才会给你们用。」 第315页 「凭证呢？有吗？什么都没有，你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 「我、我……」 「拿不出来了吧？无话可说了吧？我说你们万法门真是脸大，谁不知道你们一门体修，以炼体入道，和灼日能有什么关系？」 「可那就是我们的，今天你们必须交出来！」 「怎么着，嘴上说不过就想打架啊，打就打，别以为我们器修好惹！」 下方吵吵嚷嚷，上方虚空，敖仓则在不停咂舌：「居然是万法门的人，几千年了，他们还没放弃，又来抢灼日？不过好奇怪，这灼日都坠落了，再不能冒熔浆，无非是一些残片，他们哪怕抢去又能有什么用？」 陆垣也有些奇怪，不像那些器修，他知道万法门的修士不简单，不是普通体修，更可能是不知为何而隐藏真名的佛修。 但即便如此，他也实在想不通「灼日」的本体是什么才会与佛修有关？以至于连残骸也不嫌弃。 「打起来、打起来！」羊小球却没思考那么多，他更想看热闹。 不过这热闹今天是註定看不成的。 「空净、空明！」 眼看双方越吵越凶，大战一触即发，万法门内一位一直垂眸不语的老者抬起头，大喝一声：「退下！」 大殿霎时一净。 两个沖在最前面的年轻体修回望老者一眼，不甘不愿地退了回去，其他门人也垂下头，不敢再多言语。 「诸位，」老者对器修们深施一礼，「今日是我们万法门唐突打扰，我们立刻就走，不会再要灼日。」 「师父！」 「师伯！」 「师祖！」 众体修纷纷惊唿，却被老者摆手制止。 那老者的视线扫过一众器修：「但走之前，希望你们能答应一件事。」 「那得看是什么事。」 包括大鬍子在内的一众器修都警惕地盯着老者，生怕他又搞什么花样，甚至连骂回去的话都预备好了，然后却听老者说道： 「灼日已碎，想来对万火谷再无大用，我万法门所求唯有一事，就是请你们将灼日妥善安葬。」 众器修：「……」 就、就这？ 这要求也未免太过简单了点，你们万法门气势汹汹跨域而来，就为给灼日安葬？ 不对，妥善、安葬…… 这用词好生奇怪，器修们忍不住面面相觑，怎么说的好像灼日并非死物，而是一具故人遗体似的。 …… 「灼日到底是什么？」虚空中，敖仓也在纳闷，「怎么还妥善安葬呢？」 「我似乎知道它是什么了。」陆垣若有所思地说，而如果真是那东西，也难怪万法门执念几千年，哪怕碎裂无用也要讨回。 「是什么？」羊小球、敖仓同时问道，阿文也立起板凳一角，如同竖起耳朵一样。 陆垣：「那灼日其实是一颗——」 「呦，万法门真是够没落的。」 一道奚落之声从下方传来，打断了陆垣的话，却是那万法门众人刚从大殿离开，便迎面撞上一队修士。 那队修士身着各色彩衣，俱是艷丽妖娆，为首的白衣男修乌髮松散、衣襟半开，容貌更是绝美无比。 就是那轻蔑的表情有点破坏美感：「灼日一落你们就来讨要啦，瞧你们这落魄模样，没要来吧？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昔日统率人族的臭和尚们也有今天，落魄到连自家佛祖的舍利都保不住了。」 「住口！」 「你疯了！」 「你怎么敢提那个字！」 万法门众人一阵躁动。 「哪个字？『佛』吗？啧啧，你们现在还不敢提啊？」白衣修士连同他身后众修都咯咯笑了起来，「瞧啊各位，这群和尚多可笑，信佛却不敢提佛，只敢关起门来偷偷拜佛。都上万年了，你们还怕什么呢？怕说一个『佛』字就被祂注意到，怕祂忽然跑下来吃掉你们么？」 「舍利？」半空中，敖仓从白衣修士之前的话中抓住重点，「灼日是舍利，但舍利又是什么？」 「算是一种遗骨吧。」陆垣随口解释道，相比灼日，他此时更关注白九夏后面那些话。 ——从那熟悉的声线，陆垣已认出白衣男修就是被自己忽悠着做起手玉生意的狐妖白九夏，而跟在其身边的美貌男女想必就是合欢宗众妖了。 妖族看和尚不顺眼，甚至颇有私怨这些都不让陆垣意外，唯一意外的是白九夏口中的「祂」。 若是被注意到，祂就会跑下来吃掉你。 同样提到吃，陆垣忍不住又想起白盟主那句「以秘境为食」来，白九夏说的「祂」和白盟主口中的「祂」会有些关联吗？ 就在陆垣思考之际，下方的对话还在继续。 「白小友，不可妄言，」万法门的老者双手合十，对白九夏说道，「你年纪尚浅，有些事或许不完全清楚，但你说到『怕』……须知你们族众万年来不也和我们一样四处躲藏吗？」 「所以我说呀，你们这些臭和尚也好，我们妖族也罢，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白九夏嘲讽地说，「一万年了，修真者才是如今的『宠儿』，祂还记不记得我们都不一定，就算记得，一群苟延残喘的遗族而已，值得祂瞥一眼吗？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你瞧我和你说话的功夫，提了多少次『佛』与『妖』，出事了吗？惨死了吗？」 第316页 老者和一众门人齐齐陷入沉默。 「最近呢，为做一笔生意，我壮着胆子重新踏入妖族禁地，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什么事也没有，一切都很好，我活的好，我的生意也很好，所以我就想通了一些事。」 白九夏说着沖那老者一笑：「老和尚，虽然我很讨厌你们和尚，但看在同是遗族的份上，我就提醒你一句，躲是没用的。」 他悠悠嘆道：「修真界正在变化，时机就在眼前，我们妖族一定会抓住，至于你们……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若你们再像以前一样，只会藏头缩尾，呵呵，未来失去的恐怕就不止是一颗舍利而已啦。」 …… 白九夏和老者的交谈很快结束了，妖族们往城中走去，去拜访万火谷的器修；和尚们停在原地沉默数息，便也再次迈步，却是往外，离开万火谷。 下方安静下来，敖仓和阿文继续讨论起灼日，没看成热闹的羊小球嘟囔着没意思，陆垣则是在沉思。 这沉思与灼日无关，也与妖佛什么的无关——虽然他的确对白九夏话中的「祂」有些兴趣，但此刻更值得思考的却是白九夏的另一句话。 躲是没用的。 佛门遭劫，躲了近万年，仍然如履薄冰；妖族遇难，藏了数千年，依旧不成气候。 所以他们呢？ 秘境呢？ 陆垣忽然想通了什么。 「我决定了，」他回到七隐域，重新找到白盟主，「我决定坚持一开始的想法。」 「什么？」白盟主愣住，「什么想法？」 「继续变强的想法。」 「你没听明白我之前说的话吗？」白盟主道，「继续变强下去，你就不怕被——」 「被吃吗？」陆垣一笑，「我听明白你说的话了，但如果确有什么东西以秘境为食，如果秘境都如同家畜一般是被某个饲主圈养，那么白盟主，你以为断水绝食不增肥的家畜就不是家畜，就不会被吃掉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躲是没用的，白盟主，你活在圈里一天，就是一天家畜，不论肥与瘦。」 白盟主若有所思。 「所以，想彻底摆脱家畜身份，唯有一个办法可行。」 白盟主：「什么办法？」 「多吃快长，不断变强，然后等那位『饲主』前来进食时……」陆垣幽幽一笑，用手在脖子上狠狠横划一道。 「你、你竟然妄想……」白盟主目瞪口呆，「你知道『饲主』是谁吗，就敢这样？」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是谁我都不喜欢被策划，」陆垣笑着说完，正下神色，「所以白盟主现在可以告诉我，『饲主』是谁了？」 白盟主抿嘴垂眸，沉默半晌，似在纠结。 「饲主是……」 随着他的犹豫，气氛也一点点变得凝重，仿佛整个天地都静了下来，准备聆听这个大秘密。 而就在这气氛紧张凝重到极点的时候，白盟主忽地眼一闭，爪一摊：「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甚至有没有『饲主』存在都不能完全确定。」 陆垣：「……」 「白盟主……」他笑得灿烂，声音却透着危险，「所以你是在逗我玩吗？」 「呃，你先别急着生气，我不是逗你，一切虽然都是猜测，但我有——」 「预感是吧？」 「差不多，我预感不能吃太多，否则将有不好的事发生，那些时限秘境估计也有类似的预感，所以才会给自己设下禁制，不然怎么解释呢？」 「不过你刚刚说的有道理，」白盟主神色一正，道，「倘若真有这样一位以秘境为食的『饲主』，我们多吃少吃，变肥变瘦，下场根本没有分别，还不如变强更能自保。」 「这么说，盟主是贊成我继续扩大地盘的提议了？」 「我——」 「当然你不贊成也没用。」 白盟主：「……」 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望着陆垣那张笑眯眯的脸，白盟主怀疑他是在故意报復自己之前的谎话，顿时理亏地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那个，我看还是说说你的计划吧。你想扩大地盘到整个修真界，是一个域接一个域，每到一个域都像七隐域这次一样，先让人类修士进去售卖手玉，咱们再过去对付那里的秘境，对吗？」 「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可惜现在不行了。」陆垣大概讲了一下万火谷的变故，「灼日坠落、熔浆断流，万火谷一众炼器坊都受到影响，虽然时间不定，但至少近一些时日，手玉都会停产，而以现有存量，肯定没办法再像之前一样蛮横开闢市场，一上来就直接供应一域修士。」 尽管有些词语比较陌生，白盟主却也大致明白了陆垣的意思：「我们要等万火谷恢復后再说吗？」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陆垣摇了摇头，「暂时铺不成手玉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准备别的。」 白盟主：「除了手玉，还需要准备什么？」 「想要达成我的最终目标，要准备的可多着呢。」 白盟主很想问最终目标是什么，只是还没问出口，便见陆垣目光凝望远方，幽幽说道：「既然手玉生产暂时停滞，那我们不如先建一些其他的基础设施。」 白盟主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 基础设施？那是啥？ …… …… 由于有不少通天塔出去的修士在万火谷炼器，灼日之变的消息一经传出，便也在留影壁上引发了好一波热议。 第317页 有感嘆万火谷时运不济的，有关心那群熔炼至半途的道友们要滞留多久的，更有坚称灼日不是坠落而是被人击落的，那场景那画面，描述得有鼻子有眼，若非其本人一直待在通天塔未离开，众人真是差点就要相信了。 只不过，留影壁上的话题一向是来的快、走的也快，而且毕竟是他域的事，修士玩家们闲聊几日后，重心便又转回到塔内试炼中来。 他们可是很忙的，不，是非常忙的！ 一堆日常需要忙活的旧试炼自不必说，最新的「重铸迷城」更是有的忙呢。 别看「重铸迷城」试炼没有使用「全景模式」，无需真人进入试炼场，窝在躺椅里，用手玉、用掌塔，或用石屏都能畅快参与，轻松至极，但那前提是你放松心情，随便来两局，没有额外追求的时候。 那什么是额外追求呢？ 对于偏爱做「灵材」方，喜欢体验躲藏求生的修士来说，这追求在于「灵材」的表情与动作上。 灵石、陨铁、灵草……几种灵材形貌各异，但都有一个画出来的表情，不是固定的，有「笑」、「惊」、「怒」、「哭」等一十八种不同类别；还能做出一些灵活动作，也并非固定，共有「招手」、「唿喊」、「转圈」等一百三十六种。 初次开启试炼时，每人分配到的灵材都只会一个「笑」的表情和一个「招手」的动作，如果想让自己的灵材变得更加生动活泼，就要用「灵液」来换。 这「灵液」当然不是真的灵液，是「重铸迷城」中的一种东西，每日参加多少场试炼，赢多少次都能获取一定滴数的「灵液」，另外有些偶然出现的小任务也能获得「灵液」，比如「在一场对战中救队友一次」啊，比如「连续两次对战到重铸者面前挑衅」啊等等。搞得本来视「躲藏」为求生之道的修士们都不得不硬着头皮，勇敢跑出去，直面重铸者那张可怕的大脸。 不过让「灵材」玩家们稍感欣慰的是，他们惨，喜欢玩「重铸者」的那些人更惨。 重铸者不收集「动作」、「表情」，他们收集的是「能力」。 在每位玩家第一次选做「重铸者」时，通天塔都会依据其在「孤剑」之路上的残影，生成专属「重铸者」形象和初始能力，此能力与「孤剑」挑战里的死法息息相关。 如果在「孤剑」挑战里死过太多次，残影特别多，便有可能取得能力「藏影」，完全隐匿身形、声音，达成藏起残影的愿望； 如果在死时被斩断过头髮，就有机会获得能力「髮丝」，该能力发动时会在迷城各处留下催生出的髮丝，灵材一旦触碰将立刻被缠住无法行动； 如果曾多次以同一姿势生成残影，那也许就能得到「万相」，该能力让「重铸者」拥有一个傀儡化身，将化身放置在迷城内的任意地点，就能在抓「灵材」时通过交换位置来达成瞬时移动。 除此以外，还有「迷阵」、「丹法」、「幻境」……种种能力，不一而足。 每场对战都能像换衣服一样选择一种能力，给「重铸者」替换上，当然前提是你得拥有这种能力。 而「拥有」的方法听起来简单：以「重铸者」身份参与迷城试炼，抓灵材累计重铸点数，再用点数兑换「重铸」机会，也就是依据「孤剑」残影生成新能力的机会。 可真正实行起来才会发现有多难—— 【啊啊啊，「藏影」，又是「藏影」，我已经第三次生成这个能力了，我好不容易积攒的点数啊，全白扔了，又得重新再攒。】 【我也是一样，每次都重铸出「藏影」，为什么能力可以重复生成啊，这样下去，我哪天才能得到新能力。】 【两位道友，一定是你们在「孤剑」挑战里死过太多次的缘故，死的次数一多就特别容易生成「藏影」。】 【得了吧，道友，不知道不要瞎说，谁在「孤剑」里死的次数不多啊，一直生成「藏影」主要是因为你没有「涂残影」。】 【涂残影？】 【那是什么？】 【涂残影都不知道？那「涂」知道吗？涂抹、涂漆，桌椅家具制成后都要涂一层漆，残影也是一样。谁都知道「重铸者」的能力与残影相关，所以想得到某个能力，你就要先打听好对应死法，再去「孤剑」挑战中用这种死法死上十几次，像涂漆一样，反反覆覆，这就叫「涂残影」。最后再兑换点数「重铸」，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能力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百试百灵，我刚用这办法获得「水镜」，就是那个随意查看全迷城水境，确认灵材位置的能力。】 【啊！我也想要「水镜」来着！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所以「水镜」对应的是什么死法？】 【「水镜」的死法不复杂，只要在死之前躲过白菜叶子攻击，熘着它跑遍全场就行，注意一定是全场，尤其是有残影的地方，必须全跑过一遍，我一开始就因为没注意失败了。】 【好，我一会儿就去试试，同一个死法涂十几次对不对？二十几次行么？】 【当然行，次数越多越稳妥。】 【不是，你们重铸者的能力都这么难得吗？不如和我们一起做「灵材」吧。】 【虽然是有点难，但也蛮有意思的，尤其是拿到新能力，去重铸迷城尝试的时候。】 【哈哈，是不是有种「我的死法生出的能力竟这样厉害，我可真没白死」的感觉。】 第318页 【是这样！如果获得的是全塔首现的新能力，还会有种「这死法居然还能这样用」的新奇感觉，只可惜首现能力不好弄。】 【是不好弄，你得找到新死法，得死的有新意。】 【嗯，的确，「会死」的学问大着呢。】 【噗，会……哈哈哈，几位道友对不住，我不是故意想笑，就是听见你们一本正经的讨论有点忍不住，这「会死」几时也有学问了？】 …… 「会死当然是有学问的！」 六合城，天剑门驻地，顾姚昂头挺胸，对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师弟妹们慷慨陈词：「首先你得胆子大，为什么我的残影多？为什么我的重铸者能力多？那都是因为我胆子大，因为我不怕死。你们也不用怕，挑战而已，又不是真死，怕什么？」 「哇！」 「顾师兄，好厉害！」 「这么说，收集重铸者能力的活动其实旨在让我们试胆？」 「对哦，一定是这样！」 「不愧是顾师兄，这都被你领悟到了！」 其实只想给自己找个藉口的顾姚：「……」 「咳，没错！我早就看穿通天塔的用意，所以才迟迟不通关『孤剑』，就是为了尝试各种危险死法，积累经验、锻鍊胆量，可惜那群修士都不理解，只会说我剑法不行。愚钝，太愚钝了！事实如何你们也看到了，事实证明我才是对的，我才是有远见的！」 「是啊，要不是顾师兄有远见，他的重铸者也不会收集到七种不同能力！」 「七种？那一定得死很多次吧。」 「而且是不同死法的很多次。」 「好厉害，我就不行，我打着打着就忘记故意死，然后就打过去了。」 「我也是，打了很久孤剑，没死出多少死法，剑法倒是精进不少，我都快打通第七关了。」 「我也到第六关，唉，怎么办，剑招自然而然就使出来，想死都死不成，如果我通关了，还能重新再来一次么？」 顾姚：「……」 看着这几个十分没眼力见、炫耀于无形的师弟妹，顾姚嘴角微抽，轻咳一声，正准备再次发言占据中心位，余光却忽然瞥见什么。 转头一望，是纪青从远处迴廊走过，身后还跟着两个怪人，白衣、白袍、白面具，一身白，打扮奇怪极了。 「他们是谁？」顾姚问身边几人，「我怎么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一个师弟道，「应该不是我们天剑门的人。」 「我倒听说贺师兄今天有客人，好像是来自、来自——」另一个师妹想起什么，「对了，来自七隐盟！」 「七隐盟？」 不是那个散修同盟吗？ 顾姚望着那两人身影消失之处，纳闷地想，他们来天剑门做什么？ …… 贺未远也想知道七隐盟来天剑门是为做什么。 前两天，七隐盟差人送来书信，约定今日拜访，并说有要事相商，从那时起他就开始疑惑了。 对于这个散修同盟，贺未远一向只闻其名，实则并无交集，甚至天剑门的弟子外出歷练时都很少去七隐域。 他们找自己能为何事？看两位来客一身白衣的打扮，显是传闻中的白令使者，那可是七隐盟内仅次于盟主的最高主事，听说他们一向只驻守七隐域，从不在外行走。 今天居然亲自拜访自己，而且一来就是两位…… 「不知两位道友今日到访所为何事？」实在耐不住好奇，将客人让到上座，随便寒暄几句后，贺未远直入主题。 两使者相视一眼，个子稍矮的那个开口回道：「贺道友，我们今日前来，是代表七隐盟和你们天剑门谈一笔生意。」 生、生意？ 别说贺未远，一同列席的纪青也吃了一惊，天剑门一门剑修，哪里是做生意的料。 「道友找错人了吧？」贺未远说，「做生意的话，不如找守一宗的蒋泊文蒋道友，他更——」 「哼！」那高个使者突然一拍桌子，「别提他，要不是他，我们何至于出来做生意？」 「这……这又从何说起？」贺、纪两人满头雾水。 「咳，那什么……」矮个使者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两位应该知道蒋道友最近在做手玉生意吧？」 「知道。」 「这手玉可给我们七隐盟带来颇多麻烦。」矮个使者将手玉如何帮助修士探索秘境，以致七隐盟秘境数量锐减的事简单讲过一番，只听得贺、纪两人咂舌连连。 「不过，」矮个使者话锋一转，「手玉的出现有坏处，也有好处，同时也给我们一些提醒，七隐盟成立两百多年，鲜与各宗往来，殊不知修真界时刻在变化，偏安一隅是不行的。」 贺未远若有所思：「所以你们今天找上我是为了……」 「合作。」矮个使者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贺未远，「在手玉出现在七隐域后，因了解到其原本出自通天塔，我们便派人进塔探查，未曾想无心插柳，我们的人偶然间通过一项考验，获得了这个。」 纪青知道手玉制作方法便来自通天塔考验，却不知七隐盟又从考验中得到什么，莫非也与手玉有关？ 她好奇地往贺未远手上望去，却见那张展开的纸上只写了三个大字： 【灵信塔】 那是什么？ 「是一种融合多种阵法的通讯塔，」矮个使者解释道，「两位知道手玉中有一个由通天塔制作、专门用于通讯的魂符吗？它能支持文字、语音两种通讯方式，还能跨域联络。」 第319页 「知道。」纪青点点头，「是按条向通天塔支付通讯费用的那个对吧？」 「没错，灵信塔对应的正是通天塔的这一项能力，因此待灵信塔建起，手玉通讯时就不是向通天塔付费，而是向灵信塔的拥有者付费，也就是向七隐盟和天剑门付费。」 贺未远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我们七隐盟想邀请天剑门一起在各域建造灵信塔。手玉有多受欢迎两位能看出来吧？而以守一宗、万火谷和千机谷的能力，手玉遍及修真界也只是时间问题。想想看吧，贺道友、纪道友，」矮个使者声音带着诱惑，「真到了那一天，修真界无修士不使用手玉，也就无修士不用手玉通讯，因而只要我们将灵信塔建立起来，他们的每一次通讯都将为我们入帐一份灵石。这样的生意，两位道友不觉得心动吗？」 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天剑门虽是六大宗之一，底蕴深厚，但剑修穷啊，养剑耗灵石啊，多点收入总是好的。 更何况这收入多的根本不是一点两点，全修真界的通讯，想也知道该有多庞大。 但贺未远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七隐盟为何要找天剑门合作吗？你们自己建塔不是更——」 「贺道友，我们自己建塔当然更赚，也的确这么想过，但行不通啊，七隐盟是第一散修同盟不错，底蕴与六宗却还是不能比的，光人手就不够，」矮个使者遗憾嘆息道，「建灵信塔可不是件简单事，需得跋山涉水，深入各域险地，我们思来想去，这种难事，全修真界恐怕也只有天剑门的诸位剑修方能做到。」 贺未远被他夸的心中熨帖，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理由，但：「道友，我个人的确觉得这是笔好生意，可此事关系甚大，我不能妄下决断，须得禀明掌门。」 「应该的。」矮个使者说着向高个使者使了个眼色，后者掏出厚厚一沓纸来。 贺未远：「这又是？」 「是我们盟主为天剑门准备的赠礼，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就是我们研究手玉时顺便想出的一套新式修真授课法，或许能让贵掌门更了解手玉之能，也更能感受灵信塔的重要。」 「哈？新式、修真、授课法？」贺未远一愣，「那是什么东西？」 「是……」似乎有点复杂，矮个使者也不知该如何讲起，于是转而反问道，「贺道友、纪道友，你们都是剑修，都修为高深、剑法精纯，却不知两位初入仙门时，是如何修行的？」 如何修行？还能如何修行？ 贺、纪两人互视一眼，纪青代表说道：「听师父讲授功法、自己苦练剑招、与同门切磋、做宗门任务、每月大小考核……无非这些，全修真界应该都差不多吧？」 矮个使者：「是差不多，但同样修炼，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下来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贺未远笑道，「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天赋重要，坚持也很重要。」 「正是如此，所以才更需要这个。」矮个使者说着将那沓厚纸递了过去。 贺未远疑惑接过，却见第一页写着九个大字：「手玉辅助修真教学法」。 手玉辅、辅什么法？ 他愣了愣，与纪青一起低头翻看起来，只是看着看着，两人嘴巴逐渐大张、眼神也一点点陷入呆滞。 「这、这……」 「两位没事吧？可是有什么疑问？」矮个使者关心问道。 事儿是没有，疑问倒确实有一个。 贺、纪两人的目光从那沓纸上艰难移开，相视一眼，同时咽了咽口水。 疑问就是，这什么「手玉辅助修真教学法」也太……到底是哪位神人想出来这种主意？ 就不怕那群被此法折磨……咳，磨练的弟子出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追杀他泄愤么？ 第79章 天剑门（上） 千峰林立，层云裊绕，连绵楼阁依峰而建，成群飞剑穿云而行。 此处正是修真界六宗之一的天剑门。 海云峰的练剑场内，一群外门弟子正在练习挥剑。 与修真界的许多宗门一样，天剑门也将门中弟子分为内门和外门两大类。新弟子拜入宗门后，一般都从外门弟子做起，修基础功法、练基本剑招、学道法常识……这期间，弟子们是没有固定师父的，而是听各峰长老轮流授课，待学有小成，通过定期举行的考核后，才会正式拜师成为内门弟子，分入各峰。 也因此，相比有师父严管的内门弟子，外门弟子总是更容易找到偷懒机会。 便如此时的练剑场内，这剑练着练着，有人的心思就忍不住开始浮动…… 「好奇怪啊今天……」 一个灰衣少年嘟囔着放缓挥剑动作，探头探脑地左瞅瞅、又看看，做贼般四下探查半天后，压低声音向身边人分享收穫：「诶？你们发现没有，郑长老、赵长老今天没来诶！」 「没来不好吗？没来咱们不是更轻松。」 「就是啊，」旁边有人想到什么，偷笑着揶揄，「莫非常师弟希望再被长老发现一次偷懒，又被罚去洗剑？」 灰衣少年常乐：「……」 想到前两天的被罚经歷，常乐打了个激灵，赶紧勐挥两剑装装样子，但很快又故态復萌：「我就是奇怪，以往每次练剑课时，两位长老都要盯上半堂才会离开，今天这课都快结束了，他们居然还没来……你们说，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 第320页 「发生了什么事？啊！那明天能休沐吗？」一个小胖子激动问道。 「说不定哦！」常乐嘿嘿一笑，「如果事够大，说不定后天也休！」 「你们两个够了啊，真是一个宿舍养不出两样人，怎么想得一个比一个美，」旁边有人泼冷水道，「明年可就是六宗大会，咱们外门弟子到时也要参加，不让你加练就不错了，还想休沐？做梦吧！」 常乐：「想想而已，再说，万一呢，万一真有什么大事……」 「我想起来了！」站在常乐后排的一个女孩忽然说道，「两位长老没来，会不会与昨天那件事有关？」 「诶？什么、什么？昨天那件事是哪件事？」 常乐立刻回身，抻着脖子望过去，周围几人虽然不敢有太明显动作，却也悄悄竖起耳朵。 「你们没听说吗？」女孩边继续挥剑，边小声说道，「昨天傍晚，银霜剑君的关门弟子，纪青纪师姐，回宗门了。」 「纪师姐……我记得她是去六合域了对吧？」旁边有人问。 「对，纪师姐之前一直在六合域探索秘境，有一段时间了，」女孩继续说，「听说她这次回来还从六合域带回一些东西，昨晚玉南峰、清尘峰、广云峰……好几个峰的长老都被掌门叫去，郑长老和赵长老或许也在其中，所以今日才没来吧。」 「啊？」 众人一惊：「你的意思是说，两位长老没来与那东西有关？」 什么东西这样神奇，竟至于让一向守时的长老误了练剑课：「不能吧？」 「怎么不能？说不定就是这样！」常乐手舞足蹈，开始瞎猜，「纪师姐拿回来一个大宝贝，两位长老没见过啊，于是欣赏一宿，所以今天就起晚——」 「常乐！又是你！」 如虹剑光中，两名修士踏剑而来，停在练剑场上空。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修士冲着常乐怒道：「老远就看见你在那又跳又叫。自己不好好练剑不说，还打扰别人！」 常乐一缩脖子，完蛋了，又被抓到，该不会又被罚一次洗剑吧。 却意外地，郑长老哼了一声：「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没时间收拾你。」 说罢，御剑飞落到练剑场前的高台上。 赵长老紧随其后，落在其身旁。 重要的事？常乐一愣，那是什么事？然后便听见两位长老的召集声传来。 「都停下，」郑长老对众弟子高声说道，「收剑，站过来，我们有重要事说。」 等弟子们齐聚高台边，又道：「大家今日表现不错，纵然我和赵师弟两人有事不在，也都能认真练剑，除了某些人……」 他停了停，往常乐方向望了一眼，哼了声，才继续道：「我和赵师弟今日来迟是为给你们取一样东西。」 站在他身旁的赵长老配合着一挥袍袖，手中便现出一个方方正正、需双手合抱的大木盒。 盒盖掀开，众弟子齐齐探头，发现盒中是一些整齐码放、薄而扁的、玉牌模样的东西。 「这些法器名为『手玉』，是你们在六合域歷练的师兄师姐们送回来的。」 果然和纪师姐有关，常乐一下又抖擞起来，扯着脖子往台上望去，便见郑长老从木盒中拿出一块手玉，高举起来，注入灵力，不消片刻，花花绿绿的图案浮现在玉牌表面。 人群瞬间一阵骚动。 「那是什么？」 「说是法器。」 「你见过这样的法器吗？」 「没有，那些方格是什么？」 「在动呢！快看，上面的小人在动！」 叽叽喳喳，不绝于耳。 「都肃静！听我讲！」 郑长老不得不边讲边不时高声大喊，以维持秩序，只可惜一群入仙门来不是修炼便是修炼的小弟子们哪里见过这等玩意，鲜亮的色彩、缭乱的图案、会动的小人……每出现一样，他们都要跟着「哇」的一声大叫，私语窃窃，根本喊不停。 待得后来，郑长老也不耐烦了，在弟子们失落的眼神中，将手玉一关：「不讲了，我发下去，你们回去自己了解吧。」 发下来？众弟子眼睛「唰」的一下又亮起来。 「但手玉数量有限，不能人手都有，一个宿舍发一个，四人同用。」郑长老说着开始组织弟子们领取手玉。 碍于两位长老威严在前，一众弟子不敢哄抢，都老实排队，可是那一个个抻脖子探脑的焦急模样，还是暴露了内心。 很快，最后一组也领完手玉离开，练剑场重新寂静下来。 「这样真的好吗？」 赵长老将空木盒收入储物袋，望着一众弟子迫不及待的背影，不无担忧：「师兄你特地把手玉里好玩的魂符展示给他们，这些弟子年纪尚小，会不会太过沉迷，贪玩误了修行？」 「师弟多虑了，他们年纪再小也是剑修！」郑长老慷慨激昂，「而我们剑修向来意志坚韧如剑，是绝不会为外物——」 「师兄……」赵长老瞥一眼自家师兄眼底那抹青黑，默默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圆镜来。 郑长老：「……」 「咳，那什么，昨晚吧，手玉，我、我——」 「师兄，你不用解释的，其实我也玩了一宿。」 「谁、谁说我玩了，我昨晚是为研究，是在做正事！」郑长老死撑着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我在说谎吗？我真的是在认真研究，比如你知道弟子用的手玉和咱们的有何不同吗？」 第321页 「不同？」赵长老一愣，昨晚光顾着玩了，他还真没注意。 「不知道吧？我知道！弟子用的手玉内有一个特别魂符，给手玉施加了限制，让他们只能使用一定时间，超过时间后那魂符就会……」郑长老压低声音，「那魂符就会这样……然后他们就必须这样……再这样……」 「所以明白了吧，赵师弟，无需担心沉迷问题，因为弟子们是没办法和咱俩一样，一玩就是一宿的。」 赵长老嘴巴微张，久久不语，似乎已然被听见的内容震住。 见此，郑长老暗中得意自己反应迅速，成功转换话题，保住了身为师兄的颜面。 却好半晌后。 赵长老：「所以师兄你还是『玩』了一宿。」 郑长老：「…………」 说半天，你怎么还关注这个？更值得关注的难道不是那可怕的魂符本身？ …… 「快、快、快！」 一回到弟子房中，常乐便急不可待地拉过同屋好友：「阿陶，刚才是你领的手玉对吧，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名叫阿陶的小胖子点点头，从袖中掏出那块薄如玉牌的法器来，包括常乐在内的另外三人立刻围拢上去。 「这就是手玉啊？」 「真的好像一块玉牌。」 「画呢？小人呢？怎么和郑长老手里的不一样？」 「笨啊，需要启动的。」 「没错，都让开点，郑长老演示时我看得最清楚了，快让我来，」常乐探手夺过被几人传来传去的法器，「看好了，要这样，往这里注入灵力……」 白光骤亮，玉牌正面现出一个微缩小塔，片刻后小塔消失，若干小方块浮现出来，那些小方块呈横竖排列，十分规整，但每个方块里的图案花花绿绿的，都不相同。 除了修炼，常乐在其他事上一向都很机灵，因此光凭郑长老的短暂演示，便把一众方块的作用记了个差不离，甚至早就有了首选的尝试目标，如今一开启手玉，立刻将某个图案选中。 奇特乐音瞬时流泄而出，屏幕上出现「器灵纷争」四个彩色大字。 「就是这个！郑长老演示的时候我就想试试了。」 「我也是！」 「器灵纷争……这法器里面真的有器灵？」 「你有没有认真听长老说，这是一种模拟试炼。」 「模拟？试炼？」 「哎呀，别管了，我先来……选这把长剑怎么样，看起来好漂亮啊，金灿灿的。」 「可以啊，选来试试。」 「好……啊？好像不能选，需用器灵碎片兑换，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买的意思吧。」 「怎么买？从哪买？」 「不知道，不过这把灰色的剑能直接选，虽然有点灰扑扑的，但先用它试试看。」 …… 「快看，那个什么炼器师峡谷出现了。」 「真的动一动手指就能让器灵小人跑唉。」 「还能让它使剑招。」 「砍那个石头人，快砍，从右边砍！」 「不好，快躲开，对面也有器灵，它杀过来了。」 四人其实都没完全搞懂「器灵纷争」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在这里，他们能控制器灵小人走路、奔跑、使剑招，因此什么输啊赢啊的，他们暂时也没考虑那么多，反正有敌人就打，没敌人就走，光是看见器灵小人按自己的心意行动便已足够新奇、足够开心了。 「哈哈，你的小人被打死了，换我来。」 「到我了、到我了！」 「还有我。」 「不行，我还要再来一次。」 四人自回房以来，甚至都忘记找张椅子坐下，就这样围站着，你一局我一局，你再一局我再一局…… 直到日头西沉，直到月近中天。 「快点快点，你败了，快给我！」 又一次轮到常乐使用手玉，他熟练地滑动屏幕，选定器灵，开始新一局。经过数次尝试，此时的他已然有了经验，信心满满：「你们瞧着吧，这次我想了个好办法，一定能赢。」 「真的假的？」 「我可不信。」 「对啊，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同屋三人嘴上揶揄，眼睛却不肯从屏幕移开，聚精会神地看着炼器师峡谷再度展开，看着器灵小人于画面中凝聚，看着常乐手指微动，控制器灵沖入战场攻向敌人，甚至那小人手里的剑都已举了起来—— 却忽然，屏幕一黑。 「诶？！」 全神贯注的四人同时愣住。 「怎么回事？怎么不亮了？」 「不……不会是坏了吧？」 「别瞎说！怎么可能坏呢？」 「是不是碰到哪了？」 「不能啊，我都和之前一样……」 常乐来回翻动法器检查，战斗正酣，他还等着继续打呢，怎么能在这时停掉。 他急得不行，正在此时，屏幕再次点亮，却是一个方框跳了出来。 方框内有一行字。 【手玉可用时长不足，器灵纷争强制关停，若想继续，请以绩点兑换时长。】 常乐四人：「……」 「时长不足，是时间不够的意思吗？」 「好像是。」 「这法器竟然还有使用时间？难道不是灵力充足就能一直用？」 「不清楚，但没关系，这上面写了，不是不能继续用，以绩点兑换时长就行。」 第322页 「那快兑换吧，我的器灵小人还等着呢！」 「我倒是也想换，可……可绩点是什么？」 「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咱们的绩点现在好像还是零。」 话音未落，变化又起，手玉屏幕如水波变幻，旧的文字框消失，新的文字框浮现。 【是否想要赚取绩点？】 这还用问？ 当然是！ 【那么请录入信息以创建绩点帐号。】 这行字下方跟着数列，是一些需要回答的问题，包括所属宗门、帐号共用人数、各人修为、修士类别、入门时间等等。 虽然有些疑惑，但一来急着恢復手玉，二来这是长老发下来的法器，没什么需提防的，四人便听从要求，一项一项认真填好。 「这下可以拿到绩点，继续器灵纷争了吧？」 常乐激动搓手，却又在下一刻愣住。 只见画面转过，一行大字浮现。 【天剑门-外门-甲班，距离正式开班还有三时两刻！】 「三时两刻……」阿陶瞧了瞧外面天色，摸着下巴，「那不是差不多明日早课时分吗？」 「所以绩点呢？」常乐更关心这个，「什么时候给我？」 「你们看底下！」同屋的另一名少年指向屏幕下方，「还有字！」 四人定睛细看，却见那是两行小字，写的是： 【绩点赚取将在开班后正式启动。】 【修真一路有我陪伴，魂符「铛铛」与你同行。】 常乐四人：「……」 同行、陪伴、铛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 「授课？还要用这东西？」 银霜剑君伸手拿起那片薄玉似的法器，眉峰轻蹙着：「不去。」 「别啊，师弟，别这么快拒绝啊！」 天剑门的徐掌门是一个微胖的小老头，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笑呵呵的，除了面对自己这位冷面师弟时，愁得简直想揪鬍子：「你看你，倔劲儿又上来了是不是？，你都没听我说这是什么，如何用呢，怎么就能说不！你先听我讲完，这手玉——」 「与法器无关。」银霜剑君将手玉往桌上一扔，「是我不喜欢授课。」 「你不喜欢授课？呵呵……」徐掌门斜眼瞪他，「骗谁呢？五年前，你那小徒弟纪青出师下山后，你不是还闲不住地，跑去清尘峰，偷看人家教弟子吗？」 银霜剑君：「……我那只是路过，小停一会儿。」 「哦？路过？小停一会儿？是吗？那后来又是谁主动提出闲着没事，要给外门弟子讲剑法的？不是我说你啊，师弟，五年前那次课我也听了，你那剑法不是讲得很好嘛，除了吓晕十几个弟子，吓哭几十个弟子之外，怎么后来都不见你再讲——嗯？」徐掌门说着，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我说师弟啊，你再不讲课，该不会就因为吓哭弟子这事吧？」 「笑话！」银霜剑君冷笑着一甩袍袖，「我堂堂化神期剑修，怎么可能因为人见人怕就心里难受，就自闭洞府再不外出？」 徐掌门：「原来还真是伤自尊了啊。」 银霜剑君：「……」 「我走了！」 「诶？别走、别走，师弟你先别走，」徐掌门紧赶慢赶，才将已经闷头冲到门口的银霜剑君拉回来，「事还没说完呢，先别急着走啊。」 「师兄，你能不能去管些正经事，」银霜剑君皱眉，「近些时日，魔气频生，域北异兽多次暴动……」 「嗐，再暴动不也是师弟你一剑就能解决——咳，当然，师弟你放心，魔气的事我会管的，但授课的事还是得拜託你，这也是正经事。」 徐掌门随即将七隐盟邀请合作建造灵信塔，以及送来一套手玉辅助修真教学法的事简单讲诉一番：「师弟，你是咱们天剑门第一人，又格外喜欢……呃，不喜欢给弟子授课，此次带头尝试非你莫属。」 银霜剑君：「……」 「你放心，手玉授课与以往不同，纵使有弟子吓晕吓哭，你也不会烦恼，因为你看不到，你们根本不在一处。」 「不在一处？」银霜剑君一愣，「什么意思？」不在一处如何授课？ 「用它。」徐掌门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宝塔模样的东西，「这是七隐盟送来试用的灵信塔，因为是小型的，灵信只够在天剑门范围内用——不要问我灵信是什么，怎么弄我也搞不懂。」 徐掌门挠了挠头：「总之，七隐盟的人说了，灵信塔一开，所有在宗门内使用的手玉都能连起来。嗯，再简单点说，就是你在自己洞府讲剑法，弟子们拿着手玉，在全天剑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听。」 银霜剑君沉默数息：「那不是如同留影一样？」 「不太一样，留影是记下影像，过后再看，这个是你讲的同时他们便能听见，」徐掌门说着回忆道，「听纪青说，这叫、叫……啊，对了，叫直播。」 「直播……」银霜剑君品味着这个词的含义，微微冷笑，「那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讲』与『看』同时进行，水镜法术同样能做到，何必用七隐盟的东西。」 「你说的对，水镜法术是能做到直播，但是——」 徐掌门神秘一笑，拿起手玉启动，点进那名为「铛铛-师尊」的魂符，调出各功能的详细介绍，展示给银霜剑君看：「但是可做不到这些。」 第323页 银霜剑君视线落在手玉屏幕上，初始不以为然，看着看着，表情却逐渐凝重起来。 「这、这是……」 「怎么样？」徐掌门得意地捋着鬍鬚。 他就知道银霜剑君会被打动，因为这「铛铛」的种种功能可是再适合不过他师弟这种喜欢……咳，不喜欢授课的师父了。 虽然就是如此一来，弟子们那边可能就有点…… …… 当通知早课有变的管事来到外门弟子小院时，常乐等人已经醒来。 或者说这些弟子们根本也没怎么睡，一整晚都在讨论手玉相关话题，沉浸在激动又兴奋的情绪中。 他们讨论意犹未尽的游戏体验，讨论未来如何赚取绩点，更讨论魂符「铛铛」是什么，倒数结束后又将发生什么。 而这些也不是瞎讨论，部分结果竟然还真在管事的通知中得到了证实。 「用手玉上早课？哈哈，我早说过，手玉和早课有关！被我猜中了吧！」 「这有什么难猜的，大家谁没猜到？」 「对啊，毕竟那倒数结束的时间正好是平日早课开始时，有关系很正常。」 「不过，管事刚刚说不用去致学堂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次早课不用专门去致学堂，练剑场、小院中、房间里……只要拿着手玉，又不离开天剑门，咱们在哪上课都行！」 「啊？这么随便的吗？这样也叫上课吗？」 「谁知道呢，怎么用手玉上课都没人知道。」 「诶？我有一个想法，手玉上课，该不会像器灵纷争那样吧？」 「真的假的？那样就好了啊，这种课我可以上一天不睡觉。」 「我能上一个月！」 「我能上一年！」 「我能上一辈子！」 就在弟子们叽叽喳喳，越聊越兴奋时，那通知结束、迈步离开的管事却一盆凉水泼了过来：「啊，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今日早课由银霜剑君给你们上。」 众弟子：「……」 你等一下，再说一遍，谁给他们上课？ 都来不及问明手玉具体如何上课，光是听见「银霜剑君」四个字，一众弟子便已然思绪抽空，表情一片空白。 银霜剑君，是那个修真界第一剑修的银霜剑君？ 是一剑能平十座山头，剑气所到之处万物冻结成霜的银霜剑君？ 最重要的是，听说他本人的气势比剑气还凌厉，上一次给外门弟子上课时，吓晕十几人，吓哭数十人，剩下那些人不是没事，而是被吓得太惨，动都不能动。 「完了，银霜剑君上课，咱们是不是先吃点丹药啊。」 常乐和三个舍友失魂落魄地返回屋中，正襟围坐在桌前，四脸发呆地盯着手玉屏幕上的倒计时看。 这时候，也别说什么对昨晚游戏的回味了，根本再顾不上，他们脑中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倒数结束后的悽惨。 两刻钟……一刻钟…… 倒数一点点减少。 六十息……三十息…… 时间一点点接近。 十息、九息……三息、二息、一息！ 当最后一息倒数结束，屏幕瞬间起了变化，欢庆一般的五色花朵绽放中，几行大字缓缓浮现： 【天剑门-外门-甲班正式开班！】 【第一课《剑道》】 【授课教师：银霜剑君】 【时长：半个时辰。】 【欢迎进入授课直播，特别提示，认真听课才能获得绩点！】 这时候谁还在乎绩点啊！ 而且还用得着提示？他们敢不认真听么？ 常乐四人像四只瑟瑟发抖的鹌鹑，心惊肉跳地想，那可是银霜剑君，如果不认真听，稍微一个眼神扫来，他们可就、就…… 嗯？ 不对，有点不对劲！ 四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向屏幕中那抹端坐桌前的身影望去，面若冷霜，目带寒星，若在平日，别说对视，光是瞥一眼都能被对方的气势与威压吓到，可现在—— 「奇怪，我怎么感觉不到剑君的——唔、唔唔……」 常乐话未说完，就被另外三人一起捂住嘴。 「不要命了，剑君正讲课呢，你居然敢说话！」 常乐初时也给吓得脸色一白，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出现，再等他忐忑转头，向屏幕望去，却见银霜剑君正继续讲着剑道心法，神色不变、语气如常，仿佛压根没听见他们说话一般。 【特别提示，弟子们若想发言，请点此处。】 一个嘴巴形状的图案亮了亮。 常乐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亮。 「若想」、「发言」、「请按」…… 他思绪转得飞快，一个大胆想法跃然脑海。 「剑君？剑君？银霜剑君？银、霜、剑、君？」 他开始对着手玉屏幕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笑容也越来越大。 「你疯啦！」其他三人都又惊又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我没疯，我是想明白了！」 终于确认了心中猜测，常乐大笑起来：「哈哈，你们还没明白吗？用手玉上课时，咱们能听见授课师父说话，看见师父动作，但师父看不见咱们，也听不见咱们说话！」 其他三人：「所以……」 「所以咱们自由啦！」常乐从大笑变成狂笑，「他看不见咱们，咱们听不听课他也不知道，他上他的课，咱们坐着、躺着、说话、吃东西……想干嘛就干嘛！」 第324页 天吶，这也太美了，这简直是他梦中才有的上课方式啊！ 常乐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是谁炼制出手玉这样的法器，是谁制作出『铛铛』这样的魂符，他是我的大恩人，是我们所有剑修弟子的大恩人！」 「哈哈，我爱死手玉了，我爱死『铛铛』——」 「铛——！」 厚重而低沉的钟声忽然自手玉中响起，打断了常乐的表白。 一个对话框随之跳出。 【各班弟子请注意，生死浮沉题已触发。】 【题目：「银霜剑君方才讲的『剑道形意』是指什么？」】 【请在十息内快速做出回答。】 【现在开始倒数： 十…… 九…… 八……】 常乐：「……」 等、等一下！ 血淋淋的倒数数字中，常乐从美好畅想里清醒过来，惊恐地睁大了眼。 为什么还要回答问题？难道用「铛铛」上课，不是把手玉放在那儿做摆设就行了吗？ 以及「生死浮沉题」又是什么？ 这名字…… 这名字听起来就好可怕！ 第80章 天剑门（下） 【生死浮沉题：「铛铛」答题方式中的一种。】 【授课期间不定时触发提问，听课弟子需在十息内快速做出回答，答错或不答都将「下沉」，回答正确方可「上浮」。】 在表达出疑惑后，手玉屏幕便适时跳出这段介绍，然而看完介绍的常乐四人：「……」 所以说，讲了半天，还是没搞清什么生啊死的，「上浮」、「下沉」又都是啥。 【铛！】 便在四人怔愣之时，又一道催命般的沉重钟声传来，血淋淋的倒计时消失，改做一行同样血淋淋的大字。 【天剑门-外门-甲班-十组未能在时限内做出正确回答，「下沉」十丈！】 几乎同一时间，手玉屏幕最右方浮现出一个竖条，纵贯整个屏幕，由上而下呈现出由浅及深的蓝色，仔细看去，那蓝条中还点缀着一些游鱼、水草，好像一个窄而深的水池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四人面面相觑，直到小胖子阿陶眼尖发现不对：「你们快看那儿！」 指向蓝色竖条中间，那里竟画着四个小人，胖瘦各异，皆穿灰衣。 「这又是什么？」 「我没看错吧，他们穿的是不是咱们天剑门的弟子服？」 那四个小人所穿的确是天剑门的弟子服，便与常乐四人此时打扮一般无二，再仔细看，就连胖瘦身型、脸盘形貌也—— 「啊！」 常乐大喊出声：「我明白了，那画上画的是咱们！摸脖子的是小文、踢腿的是阿陶……那个挥手打招唿的是我！」 画上画的确实是他们，可挥手打招唿什么的却是常乐理解错了。 因为那四个画中小人或捂脖子、或蹬腿、或疯狂摆手，根本不是打招唿，而是挣扎溺水。 他们的位置不变，始终处在屏幕正中，但随着蓝色竖条向上移动，海草、游鱼上移，便有一种四个小人在不断下沉的错觉。 不过这移动很快结束，蓝条侧面标出一行小字：「下十丈。」 「所以……这就是『下沉』啊，」常乐率先明白过来，继而放松一笑，「说什么『生死浮沉』，还以为真要把咱们扔进水池里，结果就是让几个画中小人沉一下，哈哈，那有什么可怕的。」 「真、真的吗？」阿陶不知为何有些不安，「真的不用怕？」 「当然不用怕！」常乐不以为然。 假人、假水而已，画的再如何逼真也是假的，难不成还能威胁到他们本人？ 「看来，第一道浮沉题出来了。」 却在这时，手玉中传来授课教师银霜剑君的声音：「大家都看过介绍了吧，不用担心，上浮下沉不过是个量度，不会真让你们怎样。」 看吧，连剑君都这么讲，常乐得意一笑。 「只是早课结束后，『下沉』最深的那组弟子，要来帮我洒扫洞府。」 常乐：「……」 常乐的笑容僵在脸上。 洒扫……啥？ …… 「哈哈哈，洒扫洞府？」 天剑门议事堂，一众长老也在观看早课直播，听见剑君如此介绍惩罚，纷纷议论起来。 「剑君的惩罚倒是别具一格，洒扫洞府而已，那群弟子会害怕？」 「那得看扫的是谁的洞府，其他人不好说，但银霜剑君……」 「倒也是，我那徒弟之前也就见过他一面，现在一听剑君的名字还发抖呢。」 「不是吧，真的假的？弟子们都这么害怕他？」 「真的假的，看一看不知道了吗？」端坐上首的徐掌门一捋长髯，忽然发了话。 「看？」众长老闻言一愣，「看什么？」 「看弟子们的听课情况。」被叫来给长老们做介绍的纪青拿出一块手玉，戳点数下，「各位长老请看，弟子们使用的是『铛铛-弟子』，与之相对的是『铛铛-师尊』。」 她把手玉屏幕展示给众长老，却见上面是四张聚精会神的面孔，旁边标註小字：天剑门-外门-乙班-二组。下方另列着四张面孔主人的姓名、修为等等。 「他们是……」 「正在听课的弟子？」 第325页 「原来能看见弟子们的脸啊。」 「可以看见，在这里选择组别，每一个弟子的听课情况都能查看。」纪青边演示，边说道，「我师父用的手玉那边也能看到。」 只不过银霜剑君上课时不愿被打扰，所以选择不看罢了。 「除此之外，还能查看弟子们的整体表现。」 「整体表现？」长老们又是一愣，「那又是什么意思？」 「像这样。」纪青在屏幕上又点选几下，弟子们的面孔消失，出现在众长老面前的则是一些数字。 【听课弟子总数：一百零九组（四百三十六人）】 【修为情况：练气三层及以下二百七十五人；练气四到六层一百零七人；练气七层及以上五十四人】 【生死浮沉题作答情况： 第一次：答对三组、答错七组、未作答九十九组； 第二次：答对六十二组、答错七组、未作答四十组； 第三次：答对一百零一组、答错六组、未作答两组……】 「回答得不错嘛。」看到此处，有长老忍不住称赞道，从答对三组，到答对六十二组，再到答对一百零一组，「这群小傢伙适应得还挺快。」 「那是，这群外门弟子天资不差，悟性也都可以，以前之所以学得慢只是因为没磨练出来，上课时总是不认真。」 「早知道这样，就该早点请剑君出来，吓一吓他们才是。」 「不单是剑君的原因，更是那什么『浮沉题』做得好。」 「哈哈，没错，错过一句话就可能回答不上来，回答不上就要落于人后，这下看谁还敢不认真听课？」 「嗯，那倒不一定。」却忽然，徐掌门沉吟出声，一指手玉，那上头的画面已经又被调回弟子们的听课场景。 徐掌门手指轻滑，一组组翻动着，而随着他的翻动，众长老也发现了不对劲。 一些组听课是很认真，每名弟子都认真的那种，但也有一些组内，只有两三名弟子在听课，其他人则仗着队友出头，就自己魂游天外，发呆出神。 「又是那几个劣徒，一有机会就偷懒！」 「没办法，回答和惩罚都是按照小组来的，不是每个人都能约束到。」 「所以说一开始就不该一屋一个，该一人发一个手玉。」 「那不是数量不够吗？」 「不关数量的事，我看还是问题太简单。」有长老指着其中一组画面，或许是因为过于游刃有余，那一组的四人居然边听课，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所以要提高考核难度吗？」纪青忽然问道。 「提高难度？」众长老一愣，是指浮沉题吗？ 「可那些题目不是依据银霜剑君授课内容出的吗？我们怎么提高？」 纪青：「不是题目，是改变一下回答方式。」 众长老：「改变回答方式？」 「嗯，改成……」纪青回忆着从那沓「手玉辅助修真教学法」手稿中看到的介绍，「改成让弟子们没工夫偷懒的那种。」 …… 【提问：基础剑招共有几式？】 回答：「二十八式。」 【提问：修习剑气收放，应辅以何种功法？】 回答：「调息功法。」 【提问：一般剑修到达哪一境界时可以自创剑法。】 回答：「自创剑法与境界无关，因为剑道所悟在神、在心……」 弟子房内，常乐半躺在床上，一手支起脑袋，乐呵呵地看着室友们听课答题。 「我说你倒是也过来听一下啊。」阿陶回头叫他。 「为什么？不是有你们在呢吗？出的问题又不难，都是剑君讲的话，随便听听就能回答，作答时间呢也有十息，足够长，所以完全用不着四个人都听。」常乐悠闲地招招手，「要我说，阿陶你也过来歇一歇，小文他们两个，不，说不定小文一个人都能行。」 「千万别听他的，我一个人怎么可能行？」室友小文大喊着抗议，「别忘了，下沉最深的一组可是要接受惩罚见剑君的，你们也不想被选上吧。」 「当然不想，但受惩罚的不就只有最后一组吗？」常乐颇为乐观地说，「外门弟子四百多人呢，我相信咱们虽然够不着第一吧，但也决不可能排最后。」 「说是这么说，」阿陶瞥一眼手玉，嘟囔着，「可是看不见排名，总归不太放心。」 【铛！】 低沉钟声忽然响起，四人一愣，以为又有新的问题，连忙往手玉屏幕望去，却见跳出来的是这样一行大字。 【各组弟子请注意，早课时间已过半，现在半公开答题排名。】 公开排名！ 四人心头骤喜。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阿陶笑着拍手，「能看见排名，就能放心了。」 「可是上面写着半公开。」小文挠了挠头，「半公开是什么意思？公开一半？排名怎么公开一半？」 「前一半还是后一半？」另一个室友也说，「不过不管哪一半，公开排名总归是个好事情。」 真的是个好事情吗？ 常乐不知为何心头一跳，总感觉哪里不太妙，只是尚未来得及深想，手玉已发出提示。 【铛！生死浮沉题触发！】 「啊，有新题！」 「怎么办，光顾着想排名的事，没注意听剑君说什么。」 第326页 「别慌，先看题目。」 题目却奇怪地并未立即出现，反而屏幕右侧，那个象徵着浮沉位置的蓝色竖条先产生变化。 竖条中心，代表常乐四人的小人身边忽然浮现出四道身影，灰袍黑髮，依稀也是天剑门弟子的样貌。 【你们遇到了排在后一位的天剑门-外门-甲班-五组，两组相逢，谁沉谁浮？】 【提问：玄明剑君提出的剑修十字箴言是什么？】 【特别提示：本次回答无计时，请两组抢答！】 常乐：「抢、抢什么？」 「抢答！」阿陶叫了一声，「是抢着回答的意思吗？」 「跟谁抢，那个五组？」 「不管跟谁抢，我觉得咱们还是快点回答比较好。」 「对，快点回答，十字箴言……十字箴言是什么来着？」 「啊？你问我吗？突然这么一下，我——」 【很遗憾，对方抢答成功。】 冰冷的提示跳出，紧接着是更加冰冷的宣告。 【排名互换！】 屏幕右侧，那代表对组四人的小人忽然动了，各伸出一脚，齐刷刷往常乐四人的小人身上踹去。 「咕嘟嘟……」 常乐四人冒着小泡向下沉去，那四人则借势上升，游动而去，很快化作光点，消失了身影。 「……」 「…………」 四人呆呆地盯着屏幕，沉默数息方才反应过来。 「与排在附近的组相遇抢答，失败就会被踹到后面一位？」 「这就是所谓的排名半公开？」 「好、好像是。」 好像是什么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期待公开排名！ …… 「啊！」 「不要！」 「天啊！」 早课结束的标志是接连响起的数道惨叫。 「终于……结束了。」 常乐几乎毫无形象地瘫在桌上：「太好了，终于结束了，咱们不是最后一名……」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仿佛刚经歷一场浩劫一般，而事实也相差无几。 半公开排名如同将他们丢进一片深湖，无法确定深度，无法感知湖底，只是一次又一次与别组相遇，被迫抢答求生。 每一次抢答可能是灾祸，也可能是机遇，排在后位的虎视眈眈想往上爬，排在前列的则战战兢兢生怕被踹下。任何名次都没有安全可言，因为这註定是一场组与组间的血腥厮杀。 落后一步就下沉向死，抢先一步方可上浮得生。 也因此，整个后半堂课，常乐四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全守在手玉屏幕前，一刻也不敢分神地听着剑君讲课，思维运转到极致，以应对那时不时跳出来的夺命抢答。 「啊，头好疼啊，比我上了一年的课还疼。」常乐捂着脑袋，他，偷懒行家常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 「不管怎么说，终于结束了，而且最后一名也不是咱们，」阿陶长唿口气，站起身来，「走吧，快去膳堂，吃完饭是剑法课。」 「剑法课……」另一个舍友面露迟疑，「你们说剑法课会不会也出现『铛铛』？」 「什么？」小文大惊，「你可别吓唬我？」 「不可能、不可能！」 常乐笃定摇头，剑法课是用灵剑学剑招，动手不动口，可和什么问答、抢答扯不上关系，怎么可能再出现那折磨人的「铛铛」？ …… 「大家的手玉都带来了吧？先按分组站好，同组站成一排，手玉横立在前面地上。」 练剑场内，随着前来授课的赵长老的吩咐，常乐笃定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是吧，剑、剑法课也能用到铛—— 【铛！】 熟悉的钟声让已然被早课搞出心理阴影的小弟子们同时打了个激灵。 却见各组身前的手玉屏幕上，浮现出四个以线条勾勒出轮廓的人形。 长发高梳、衣袖扎起、手持灵剑……赫然正是每组四人的形貌。 「那是什么？」 常乐习惯性歪了下头，屏幕里对应轮廓也跟着歪了下头，与此同时： 【铛！】 一个大大的红叉出现在常乐的轮廓头上。 【擅自乱动，扣一点！】 「大家不要乱动哦。」赵长老笑吟吟的声音从前方高台传来，「这是『铛铛』的剑法辅助修炼功能，你们必须按照我教导的剑招来，我让你们动时才能动，剑招不准确，或者乱动都会扣减点数，至于点数是什么——」 他顿了顿：「那不是很重要，就是一种计量，重要的是每人初始一百点，剑法课结束，点数扣成零的人要在午饭前加练半个时辰，由我亲、自来盯！」 诺大的练剑场陷入沉默，弟子们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呆滞。 好半晌，常乐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所以这什么辅助修炼就是让手玉看着咱们的意思？」 阿陶：「应该。」 「所以我必须做好每一招每一式，做错一下就要扣点？」 阿陶：「似乎。」 「所以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趁赵长老纠正别人时偷懒休息，连歪一下头都不行？」 阿陶：「好像。」 啊啊啊，好像什么好像！ 常乐只知道自己好像要疯！ 从早上醒来开始，从手玉上那该死的开班倒数结束一刻开始，他快乐混日子的修炼生活就一去不復返了。 第327页 剑道课要答题，一句话不敢漏过；剑法课会被盯，一招都不能做错。 就连每天下午最轻松、最容易混的挥剑练习，如今也用上了「铛铛」计数，统计实时上报长老手玉，稍停一会儿就会被「铛」，力度不够、动作太小都不作数。 标标准准，整整一万次挥剑，一次都别想逃过！ 就这样，一整天下来，常乐是头疼、腿软、胳膊酸，简直跟闭关修炼一百年似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外门弟子而已……」 常乐瘫在床上，欲哭无泪，一想到明天继续被「铛铛」折磨的日子，他都想改名叫「常哭」了。 「别这样，」阿陶安慰他，「往好处想想。」 常乐：「哪还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虽然今天一天是很辛苦，但因为认真听课，咱们赚了不少绩点，可以兑换时长了。」 「时长？」常乐耳朵一动，「对呀！时长！差点忘了，我那器灵纷争还没打完呢。」 另外两名舍友受到提醒，也振奋起来，四人打起精神，再一次聚集在桌前。 虽然「铛铛」的存在让他们恨不得砸了手玉，但「器灵纷争」和其他好玩的东西又让他们忍下来了。 「我看看咱们今天赚了……五十绩点！全部兑换的话……啊？怎么才半个时辰，这哪够！算了、算了，先兑换再说吧！」 常乐嘟囔着点击全部兑换，时长入帐，「铛铛」以外的功能再启。 他兴奋地搓搓手：「好兄弟们，让我先来一次……」 手指即将向器灵纷争的图标点去，却忽然—— 【铛！】 熟悉到几乎已经刻进灵根的声音响起，而光是听见这一个声音，常乐四人已然浑身一抖，从脚尖一直麻到头顶。 怎么又「铛」？为什么又「铛」！ 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吗？还要搞什么事情！ 【您有一份来自银霜剑君的课业，完成后才能使用手玉。】 紧接着跳转出来的是一个问答页面。 【快速问答课业，连续答对一百道以上算完成通过。】 常乐四人：「……」 虽然差点掉下泪来，但这可是剑君布置的课业，再如何也得想办法做完。 「要求是答题一百道。」 「好像不算多？」 「不，你们仔细看，是连续答对一百道，所以答一百道是至少，中间答错一道，就要重新来。」 「不是吧，剑君怎么这样，这种课业得答到什么时候？」 「不如……我们先等别的组答？再找他们要答案！」 「这个主意——」 【特别提示：各组题目临时从题库中抽取组合，各不相同。】 「……」 「该死的『铛铛』，一点漏子也不给我们捡。」 「不，等一下，不是完全没办法，题目虽然不同，但都来自一个题库，咱们多问几组，把所有题都摸清，到时候不是想连续答对几道，就连续答对几道？」 「对啊，常乐你可真机灵！」 「嘿嘿，一般一般，快看看题库里有多少题。」 【题库：剑道 命题人：银霜剑君 题目总数：十万】 「…………」 多、多少？！ 常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十万？疯了吧，十万道题？不可能，一定是写错了！」 「其实也未必不可能，银霜剑君可是化神期大能，出十万题而已，对他来说应该很简单。」 常乐：「……」 他是简单了，但能不能想想他们这群可怜的练气期弟子。 啊啊啊！ 常乐哀嚎着抱住头，不是好像，他这回是真的要疯。 …… 「嗯，不错。」 弟子房附近一座山峰顶，站着徐掌门与一众长老。 耳听得远远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徐掌门一捋长须，满意感嘆：「七隐盟这次拿来的东西不错，瞧这群弟子用了『铛铛』以后，比以往有活力多了。」 纪青：「……」 您确定是有活力，不是活不下去么？ 「我也觉得不错，」赵长老笑着说，「那群弟子一个个顽皮得很，整日不好好修炼，尽想着偷懒，半点没有剑修该有的样子，早该磨练磨练了。正好借着这『铛铛』，给他们紧一紧，明年六宗大会也不至于堕了咱们天剑门的威名。」 其他长老闻言纷纷点头。 「赵长老此言有理。」 「外门弟子是宗门未来根基，是不能疏忽。」 「不止外门弟子吧，我看不如多购置些手玉，让内门弟子也用上。」 「这个主意不错。」 「内门弟子虽然各有师父严管，但多一个『铛铛』看着，总是更好的。」 「是啊，咱们也能轻松一些。」 众长老越聊越觉得这个让全宗弟子都用上手玉的主意不错，至于弟子们的哀嚎？嗐，哪门哪宗的弟子修炼容易，尤其是他们剑修，不都是这么磨砺过来的？而且—— 「可能是平日被那群劣徒气得太头疼，如今看见他们给『铛铛』弄的又嚎又叫，我这心情怎么舒畅得很呢？」 「我也是啊！」 「原来这感受不止我一个人有？哈哈，我跟你们说……」郑长老来了精神，掏出手玉，眉飞色舞地和长老们分享心得，「我发现一件事，配着那群劣徒的叫声玩手玉，那心情将会更——这是什么？」 第328页 郑长老后面的话堵在喉咙口，神色僵硬地盯着屏幕。 众长老满头雾水，对视一眼，也都往那手玉屏幕望去，却见上面一片漆黑，仅正中有一个文字框。 【手玉可用时长不足，若想继续，请以工点兑换时长。】 笑话，他这又不是弟子用手玉，怎么也能时长不足？而且工点又是什么？ 「啊！」纪青突然想起什么，对众人解释道，「诸位长老拿的手玉也被改造过，虽不像弟子用的那样短暂，但也有一定的初始体验时长，时长结束后再想使用，就必须用工点兑换。」 至于「工点」是什么…… 纪青看了看众长老，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那『铛铛』不仅有『铛铛-弟子』、『铛铛-师尊』，也有『铛铛-长老』。」 铛铛……长老？ 纪青：「是一种辅助工作的魂符，每日按点提醒上工、门派事务实时更新、按日按月考核业绩、误工时自动扣除月薪……」 众长老：「……」 「哈哈哈，这不是很好嘛？」瞧着一众脸都快青了的长老，徐掌门心情大好，捋着鬍子舒爽笑道，「你们啊，整日不好好干活，如何给弟子们做榜样，是该被约束约束。不错、不错，这『铛铛』着实不——」 纪青：「除此以外，也有『铛铛-掌门』。」 徐掌门：「…………哈？」 晚风微凉，送来弟子们的声声惨叫，又或许那不止弟子，而是未来全天剑门的惨叫声。 …… 「天剑门传了消息过来！」 旗使找到陆垣，汇报说道：「他们掌门同意与七隐盟合作，由他们出人出力、咱们指导，一起在修真界各域搭建灵信塔，还说先从天剑门建起。另外……」 他停了停，似乎接下来的话不知如何开口一般。 「另外什么？」陆垣挑了挑眉。 「咳，另外他们掌门还私下传了一条消息，问咱们有没有办法停掉『铛铛-掌门』。」 「噗，哈哈哈……」一旁凑热闹的剑使大笑起来，「看来那老头被弄得蛮惨啊。」 只是他有些不理解：「不就是一个魂符，也没见哪里了不起，怎么跟施了仙法一样，连一宗掌门都害怕？」 「你很好奇？」陆垣瞥了他一眼，微笑说道，「好奇的话，我改一改，做一个『铛铛-秘境』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剑使：「……」 算、算了，他一点也不好奇，他更想做一个自由秘境。 然而剑使并未意识到，在决定开建灵信塔的一刻起，自由什么的便已然和他没了关系。 「就按约定，先在天剑门建第一座灵信塔，七隐域这边算第二座，咱们自己搭，」陆垣安排道，「两座塔建好后，剑副盟主你去镇守天剑门那座，旗副盟主你负责七隐域这座，然后——」 「等一下，你说什么？」剑使叫停陆垣，满脸疑惑，「那灵信塔不能选择安全的地方搭建吗？怎么还需要镇守？」 「说『镇守』或许不够贴切。」陆垣想了想，道，与其说是「镇守」，不如说是「掌管」、「主控」、「运营」更合适一些。 手玉间的通信有赖于内置阵法，而这种通讯阵法在灵信塔建立以前是一级的。即是说，每次手玉通讯，会先把信息送到陆垣这边的总阵法处，再由总阵法处理后转送给目标手玉，效率如何不说，陆垣这边的工作量可见有多大。 而在灵信塔建立起来后，一域之内，凡是灵信塔覆盖之处，手玉通讯都由灵信塔中转，只有域间通信时才会涉及总阵法这边。但也由原来的一级变成两级，即先由灵信塔把信息打包送到总阵法处，总阵法处理完髮到目标灵信塔，最后再由目标灵信塔下发至目标手玉。 「因此，每个灵信塔都需要一个秘境之灵管理，」陆垣对剑使说道，「明白了吗？」 明白是明白，但依然没必要吧。 「你说的管理就是什么打包、发送？」剑使不以为然，「几条信息而已，灵信塔里的阵法不是能自行运转吗？」 「几条信息？」陆垣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剑使愣了愣，旗使也不解地望过来。 难道他们理解错了，手玉发送的不止是文字和语音信息？ 「那是以前。」一级通讯全靠总阵法周转，陆垣当然不会自找麻烦，所以限制了信息种类，可一旦灵信塔搭建起来，有一众秘境帮忙分担之后—— 「手玉之间的交流可远不止几条信息那么简单啊。」 …… …… 今日的留影壁一如往日那般热闹，修士玩家们聊着修真界的种种八卦。 【各位道友，都听说了吗？万火谷在以巨额灵石求购灵火相关功法。】 【听说了，这不是很正常？灼日坠落以后，天上再也不会掉熔浆下来，那群器修如果想继续炼器，不就只能靠灵火吗？】 【是啊，那还真是辛苦。】 【辛苦什么啊辛苦，我们丹修从来没靠过熔浆，炼丹一向都是用自身灵火，不也这么过来了？那群器修仗着有灼日就不好好修炼，是该让他们吃吃苦头。】 【可是，依靠熔浆炼器这么多年，现在改灵火能来得及？】 【来不及也得来，总不能再不炼器吧。】 【倒也是。】 【而且，再怎么说也是万火谷的修士，天赋修为在那，改功法都是小意思，你们就不用替人担心了。】 第329页 【谁替他们担心，我只是好打听事而已，嘿嘿，不说万火谷了，万法门的事你们听说没？】 【万法门又怎么了？他们难道也坠落了一个灼日？】 【什么跟什么啊，不是灼日，是他们改名了！】 【改名？】 【对啊，你没看六合城万法门驻地外的公告吗？说是以后他们不叫「万法门」，改叫「万法寺」，里面的修士则改叫「佛修」。】 【佛修？那是什么修士？莫非他们也改功法了？】 【没有，其实仍然是体修。】 【那为什么要改个名字？】 【嗯，我怀疑是他们想要招揽人才、扩大宗门。】 【此话怎讲？】 【因为听说「佛修」是一个统称，下面另分「体修」、「法修」、「音修」，由一变三，可不是想招揽人才、扩大宗门？】 【你确定？「法修」又是什么？我都没听过。】 【「音修」虽然听过，但那不是比植修还少见的修士？招揽他们能扩大宗门？要扩大也该招剑修才对吧。】 【说的也是，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就不知道他们为何改名了，毕竟万法门一向少与他宗来往，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想法。】 【管他们什么想法呢，和咱们又没多大关系，与其关心这些，不如关心下试炼。】 【哈哈，也是，试炼的话，我的重铸者今天终于攒够了七种能力。】 【七种？这么厉害，恭喜恭喜啊。】 就这样，一众修士玩家聊着聊着，正准备就通天塔试炼展开话题，却忽然几条奇怪发言出现在后面。 【重铸者是什么？】 【七种能力又是什么？】 【试炼？几号秘境的试炼？】 【我也正想问呢，我把众境之境都逛过一遍，可没听说过哪个秘境有重铸者。】 【哈？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众境之境？什么几号、几号？】 【就是说啊，重铸者都不知道，你们是第一天进塔么？】 【塔？进什么塔？】 【啊，我知道，是不是最近在后山修的那座塔？不过你们的名字好陌生，都是哪班的，外门还是内门？】 【哈？外门、内门？你在说什么，散修哪来的内外门。】 【散修？什么？散修！】 【没见过散修？至于这样惊讶？】 【不是，今天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大家说的都不是一样东西？】 【我也有这种感觉，该不会我进错留影壁了。】 【进错？怎么可能？留影壁难道还有许多个吗？】 …… 「当前，我们的主要服务『区域』有三个，」虚空之上，陆垣幽幽说，「玩家群体也有三个。」 第一是网吧包厢式的，以石屏和全景游戏为主的通天塔玩家群。 第二是以线下游乐园式秘境为主的七隐域玩家群。 第三则是以修炼为主，偶尔玩两局手玉游戏的天剑门弟子玩家群。 「这三群玩家活动区域不重叠，体验到的游戏也各有侧重，又因为之前对手玉的有意限制，这三群玩家一直是域内沟通、域间并无交集的状态，不过在灵信塔运行起来后……」 天剑门、七隐域两座灵信塔，外加擎天秘境本体的总阵法，将一起把三个区域完全连接起来。 「所以不止是几条信息那么简单。」 陆策划扫了眼剑、旗两使，轻轻拨弄光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次连接也算是修真界的第一次合服了吧。」 第81章 合服之乱 七隐域，某处洞府内，打坐盘膝的灰衣修士轻吐浊气，缓缓睁开了眼。 缓神片刻，第一时间探手入怀，掏出手玉。 【我出关了，略有小成，你在哪呢？要不要一起下秘境练练手？】 很快叮咚声响，是好友回了信息。 【先等等，现在没时间，我要去买流量符。】 「流、量、符？」 经由传送阵回到城内与好友汇合的灰衣修士瞪大眼，傻愣愣地望着身后那遥不见尾的长长队伍：「这些人……他们……全都是买流量符的？」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闭关前从未听过：「是一种新符箓吗？很厉害？」 「唔，怎么说呢，是很厉害，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厉害，」好友挠了挠头，回忆着自己听到的介绍，解释说，「与净尘符、火爆符那些一般符箓不同，流量符全称『灵信流量符』，是一种『承载』灵信流准用量的符——你没事吧？眼睛发直做什么？是我哪里说的不够清楚吗？」 灰衣修士：「……」 不，清楚，每个字都很清楚，就是—— 「我是才闭关十天，不是闭关十年吧？」 灰衣修士懵懵地，短短十天而已，怎么修真界的变化如此之大，大到他连话都听不明白了：「什么『灵信流』，什么『准用量』，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哈哈，」好友大笑起来，「说实话，其实我也搞不清楚那些词都是啥。」 灰衣修士：「……哈？」 「但有什么关系，就像丹药、符箓、法器一样，不需要明白制法，知道怎么用不也够了吗？」好友说着掏出手玉，「事情是这样的，七隐盟和天剑门合作，建了一个灵信塔，有点像传送阵，不过不是传送人，是传送手玉间的消息，当然也和传送阵一样要付钱，想使用灵信塔，就得先买他们的『流量符』。」 第330页 「这样啊，」灰衣修士有点听懂了，可问题是，「手玉之间不是本来就能传递消息吗？」 「是本来就能，但灵信塔传递的不止普通消息，还包括——」正说话间，两人已来到队伍最前方的摊位前，好友只得暂时停下解说，熟门熟路地掏出灵石，「来两张单域三天不限量的。」 灰衣修士：「……」 这又是哪门子的黑话啊。 像是瞧出灰衣修士的疑惑，好友买好符后，拉着他走出人群，来到僻静之处，解释说道：「那『流量符』分很多种的，价格也各有不同。我刚刚说的『单域』是仅在一域使用的意思，目前可选六合、七隐、天剑三域其一；三天不限量则是说三天内随便用，不限灵信流准用量。」 说罢将其中一张递给灰衣修士：「给你，别看只有三天，但这可是不限量的『流量符』，贵着呢，也就是庆祝你出关，下次换你请啊。」 灰衣修士伸手接过那薄薄一张黄纸，发现就是常见的灵符纸，正面画着符文，背面则以普通文字写着【三天不限量】五个大字。 「这怎么用？」他掏出手玉，「直接贴上去？」 「不不不，不是贴手玉。」好友取过符箓，催动灵力激活，却贴向灰衣修士额前。 灵符湮灭，霎时一股信息流入灰衣修士脑海。 「甲三五戍七九十丙乙天二七——」 「嘘！」 好友叫停灰衣修士下意识的嘀咕，压低声道：「别念出来啊，小心给人听到。」 灰衣修士：「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些乱七八糟才值钱呢！」好友滑动手玉，找到一个塔状图案的魂符点开。 【请在此写入密语：】 一个文字框跳出。 「才想起来你的手玉没有『灵信塔』魂符，还不能用『流量』，所以先用我的吧。」好友将手玉递给灰衣修士，让他把那串奇怪文字输入进去。 【密语校验成功，三天不限流量已到帐，计时即刻开始。】 「原来是这样……」 亲自尝试一番，灰衣修士总算明白了这「流量符」的用法：按需要提前买好，随用随使，倒真和普通符箓一样，难怪叫流量「符」。 不过当下，相比符箓用法，另一个问题更让他困惑：「你之前说灵信塔能传递的不止普通消息？」 「对，刚才被打岔，忘了说完，」好友一拍脑门，「是不止普通消息，还包括更多，比如『器灵纷争』，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 「那『器灵纷争』在有了流量之后可是不得了。」 见好友笑得神秘兮兮，灰衣修士瞬间好奇心起：「怎么不得了？」 「有流量之后啊，」好友扬了扬手玉，「我们就能和其他人一起参与『器灵纷争』了！」 灰衣修士：「……」 就这？ 就这？！ 灰衣修士翻了个白眼：「没流量之前也能好不好？」 「我知道啊，但那时大家必须聚在几丈之内，不像现在，有流量后，无论咱们相隔多远，哪怕各自身在七隐域的偏僻角落，也没关系，随时都能打开手玉一起试炼，难道不是更方便？」 是更方便，但灰衣修士不认为这点方便值得花那样大的价钱：「如果想一起试炼，约见一面不是更好？七隐城又不大，何必买那么贵的『流量符』呢？」 他又扭头，望了望不远处那遥遥无尽的队伍，简直难以理解：「就为这个，他们居然排这么长的队？」 「其实……不是，」好友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他们，不，是我们，买『流量符』不止是为方便，更是为争一口气，为争一个尊严。」 「尊严？」怎么还扯到尊严上面了，灰衣修士大惑不解，「怎么回事？」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呵……」 好友冷笑一声，拿过手玉点戳数下，打开名为「留影壁」的魂符，将屏幕展示给灰衣修士：「怎么回事，你自己看吧——」 【主题：七隐域的废物什么时候才能滚出通天塔？】 【我又来了，和七隐域那群废物共处一塔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不懂留影壁礼数，乱发帖、乱回復什么的都不多说了，大家早抱怨过很多次，更烦的是那些撞名称的傢伙，整天顶着别人的名字到处乱逛乱说，真的好讨厌啊。】 【道友也被人撞名称了？我也是！】 【那道友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吧，我真是太烦了，那群人一点眼力见没有，发现撞名后就不能改个名字吗？】 【凭什么要我们改？你们怎么不改？】 【哎呦，各位道友瞧见没，这群七隐域的废物出现的还挺快，问我为什么让你改？知道我用这个名称多久了吗？知道我有多少成就称号吗？就敢让我改？】 【成就称号了不起啊，用得久……呵，谁不久？灵信塔建起前，我在手玉留影壁里用的就是这个名字。】 【但这里是通天塔留影壁，在通天塔，你就必须遵守通天塔的规矩。】 【笑话，哪条规矩说撞名称时必须七隐域的人退让？你列出来。】 【就是，塔灵都没说什么呢，六合域的修士脸皮真够厚的。】 【什么？说我们脸皮厚？你们七隐域的修士是没师父吗？懂不懂礼数？懂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 第331页 【不懂！我师父只教我倚老卖老的都是欠打。】 【你！你说谁倚老卖老？】 【谁这么激动就是说谁咯。】 【呸，七隐域的废物！】 【呵，六合域的杂碎！】 【各位前辈别这样，大家好好说话不行吗？】 【你谁啊？天剑门的小屁孩？一边玩去！】 【就是，师都没出的小孩，没资格给我们拉架！】 …… 「啧啧，吵得好激烈啊！」 虚空之中，剑使也在围观留影壁上的纷争：「几天而已，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陆垣淡定整理后台数据，「吵架也是一种加深交流的方式，再说——」 他从光屏前抬起头，微微一笑：「没有纷争，七隐盟的『流量符』会卖得这样好吗？」 「你……你们……」剑使望了望淡笑的陆垣，又瞧了瞧嬉笑的羊小球，某种猜测涌上心头，「他们吵成这样，该不会又有你们暗中搅合的原因吧？」 「什么叫暗中搅合！」羊小球哼了哼，不满纠正，「我哥哥说了，这叫合理引导舆论走向。」 剑使：「……」 敢情还真是你们搞出来的啊！ 「也不全是我们的原因，」陆垣笑眯眯，「不同经歷、习惯、喜好的玩家群体骤然融合，本就容易产生摩擦，我们只是稍稍助推一番，加快一下进程、加大一点激烈程度而已。」 剑使：「就因为要卖『流量符』？」 「不，那只是原因之一。」陆垣说，以纷争创造需求的方式开闢「流量符」市场固然是一个重要原因，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却在于，「这是一个考验。」 「考验？」剑使愣住，「什么考验？给谁的考验？」 「你好笨啊！」羊小球飘到剑使旁边，笑嘻嘻地绕着他飘了一圈，「还没明白吗？当然是给你们的考验啦。」 剑使：「……什、什么？！」 「管理灵信塔不是一份简单工作，」陆垣解释道，在域与域的连接中，灵信塔是数据传送的重要节点，「伺服器」的数据处理能力更是重中之重，当然不能随意上岗，得有一些考验和锻鍊才是，「留影壁纷争必然导致数据流激增，增大处理难度，所以我想看你们能不能——」 「能不能？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吧！」剑使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这点小事而已，有什么不能的？」 他甚至分一抹神识过去就足以应付，本体依然能在这里谈笑风生。 「确实，现在看来，我是小瞧了你们，没想到两位盟主的能力如此不俗，留影壁纷争这样庞大的数据流都能轻松应对，我必须道歉。」 「呵，你知道就好！」 剑使讽笑一声，得意之色刚上眉梢，却听陆垣又道：「既然两位盟主能力如此出众，那接下来的挑战想来一定也没问题吧。」 「接下来？」剑使一愣，「接下来有什么挑战？」 「骂也骂了，吵也吵了，热身架打得差不多，是该上『正餐』了啊。吵架是一种加深交流的方式不错，但光有吵架也不行，玩家间的纷争，最后当然还是要用游戏解决。」陆垣笑着拉过光屏，将上面的内容展示给剑使，「就是得辛苦一下两位副盟主。」 【多人跨域实时在线对战】 手指拂过光屏上的这行字，陆策划嘴角轻扬，对着剑使微微一笑：「因为接下来的数据同步与交互难度，可比『留影壁纷争』更胜。」 …… 同一时间。 七隐域： 「啊啊啊！气死我了，六合域那群人真是太嚣张了！说咱们没见识，说他们有成就，早进塔了不起啊，有称号了不起啊！」 「就是！七隐域是没有通天塔，没有他们说的那些试炼，但咱们有众境之境！咱们有上百个不同类型的小秘境！这些他们难道就见过吗？」 「对呀，瞧不起谁呢！真是气人，要不是跨域传送太贵，我真想立刻冲过去，把他们揪住一顿暴——诶？你直勾勾盯着手玉干嘛？」 「有什么不对吗？」 「是不是六合域那群人又说坏话了？」 「不、不是，你们快来看这个……」 「这个？」 「……啊？」 六合域： 【哼，七隐域的那群修士，等着吧，早有一天我要教训教训他们。】 【可以用「重铸迷城」教训，那群人是新来的，没参加过「孤剑」，也就不能做重铸者，只能做灵材，任凭咱们随便抓、随便打。】 【那种程度哪够？】 【对呀，重铸者虽然可以打伤灵材，但也就能打一两下，更多的时候还可能被灵材遛着跑，用这个报仇实在不够爽快。】 【也是，要是能真刀真剑地打一场有多好。】 【啊！你们快看手玉！】 【怎么了、怎么了？七隐域的人又搞事了？】 【不是，是通天塔在手玉上发公告了！】 【什么？发在手玉上的公告？】 【这还是第一次吧。】 天剑门： 「笑话，说我们是小屁孩，没资格拉架？」 「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早修炼几年而已，叫他们一句前辈是我们懂礼貌，还真耍起前辈的威风来！」 「就是，没出师怎么了，剑法未必没有他们强。等着瞧，我出师后，下山第一个挑了他。」 第332页 「你之前不是说第一个挑的是制作『铛铛』的人？」 「……也对，那就让他排第二个！不是，你别打岔，这儿正生气呢！」 「我也生气，可又能怎么样，他们说得对，没出师，咱们连山门都出不去，何谈报仇——」 「啊！啊啊啊！」 「吓我一跳，你瞎叫什么？」 「快看手玉！你们快都看手玉！」 「手玉？咦？」 「全手玉使用者公告……蓬莱幻岛……」 「那是啥？」 …… 【全手玉使用者公告：即将举办特别活动「蓬莱幻岛」！】 【传说界外有仙山，其上多神仙，名曰蓬莱山。】 【为化解近期众手玉使用者间的摩擦与纷争，不日将在手玉内举办特别活动「蓬莱幻岛」。】 【请有意参与者前往魂符集市获取魂符「幻岛纷争」，获取时可通过「灵信塔」，也可藉助手玉售卖处的更新接收石……】 「第一场活动总名额九十人，七隐域、六合域、天剑域各三十……啧啧，说什么活动，分明是一场比试嘛！」 三域之内，看见公告的修士们都三五成群地议论起来。 「为化解纷争？哈哈，通天塔化解纷争的方式就是办一场比试？难道不该劝我们消火？」 「有什么好劝的，这才对呢，修真者就该这样，嘴上吵有什么意思，不服比一场。」 「太好了，终于有机会教训那群废物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 「道友们先别激动，还不知『幻岛纷争』是个怎样比法？」 「嗯……瞧名字……难道和『器灵纷争』一样，也是毁塔？」 「幻岛、幻岛……别不是砍树吧？」 「砍树？千万别，砍树有什么比头。」 「应该不是砍树，毕竟『暗影迷城』时已经砍过树了。」 「那或者——」 「都别瞎猜了，要我说比什么不重要，因为公告上不是写得很清楚，所有参比者都将从『无』开始，无需担心哪域修士更占优势？所以与其担心比法，不如担心名额。」 「对哦，一场比试九十人，一域三十人。」 「三十人？那哪够分，光我认识的修士就不止三十。」 「看来得先选一些人出来代表我们。」 「选我，我有筑基期修为。」 「用手玉比试，和修为有什么关系？我是第一批使用手玉的，『器灵纷争』排行也在前列，所以该选我才对。」 「都说了从『无』开始，『器灵纷争』排前列又有什么用？我去过修真界三十四个域，经验丰富，见识过人，要选也该选我！」 「不，选我！」 「选我！」 「选我！」 「餵、喂喂，各位道友，冷静，大家都冷静，比试还没开始，咱们可不能先起内讧啊！」 …… 一条小小的手玉公告，同时在三域修士间激起千层巨浪。 近些时日，因三域手玉连接，众修士本就摩擦不断，积累不少火气，一点即燃，而「蓬莱幻岛」的活动又在个人情绪之外，以「三域争胜」为名叠加了一层集体荣誉，众人可不为此卯足了劲吗？ 是以公告一出，三域修士争相报名，谁都想抢做九十人之一，代表本域出战，争论不休、激辩不止，比试尚未开始，自己人倒先差点打了起来。 吵吵嚷嚷没个结果，最后还是塔灵出面，以抽选方式平息了风波。 抽选也行吧，众修士勉强地想。 让通天塔抽选，人人都有机会，虽然不能选出本域最强三十人、组成最强队伍是有点遗憾，但既然另外两域同样不是最强，某种意义上倒也足够公平。 于是，报名、抽选、定参与人…… 在通天塔的协调下，比试进度快速推进，时间很快来到比试当日的倒数临近前。 七隐城，某酒楼。 诺大的酒楼大堂或坐或站地挤满了修士，掌柜与一众伙计也都歇了工作，聚站在楼梯高处，扯着脖子一齐往楼下看。 而作为七隐域三十名被选中者之二，灰衣修士和另一位身穿青衣的修士此时是绝对的人群中心，两人分坐大堂两侧，各被一群人簇拥着。 「道友紧不紧张？千万别紧张，尽力就好！」 「那怎么可以！这是干系到咱们七隐域修士名声的比试，怎么能只是尽力就好，必须赢！道友别放松，给我紧张起来！」 「你可一边去吧，太紧张，一会儿发挥不好怎么办？」 「行了，你们都靠边站，说半天一点实际的没有，道友别听他们的，现在感觉如何？手指够灵活吗？我学过推拿医术，要不要给你揉一揉？」 「对，灵力呢？灵力是否充盈？昨天休息得好不好？要不要吃颗醒神丹？」 「我这儿还有清心丹、明目丹、养神丹……要不各来一颗？」 「一颗哪够？多来几颗。」 「干脆吃一瓶吧，这么重大的比试，必须多吃点！」 被团团围住的灰衣修士：「……」 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这气氛是怎么回事，怎么比他当年参加宗门大比的时候还可怕？ 眼见众人的关心中，灰衣修士压力骤增，握着手玉的手都差点开始颤抖，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起来： 「嘘！都别说了，快看，倒数快结束了！」 第333页 大堂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往灰衣、青衣两修士的手玉屏幕瞧去——虽然没被选中的人也能用自己的手玉观战，但众人总觉得透过选手屏幕看得更直接、更刺激。 只见屏幕上，泼墨样的数字逐渐变化，由十到九，从八及七……终到最后三息。 【三……二……一！】 【欢迎来到「幻岛纷争」！】 众人紧张得都不敢眨眼，却见欢迎语后比试并未直接开始，而先是这样一个画面。 【请先选择参与比试的化身形象。】 屏幕上是两排画中小人，分男女两种形象，从打扮不难看出修士种类： 窄袖长靴的剑修、衣带墨迹的符修、火纹绕身的丹修…… 但奇怪的是，所有化身的衣服都破破烂烂，仿佛刚经歷一场大战一般。 「这……选哪个？」灰衣修士环顾四周，徵求大家意见。 「选剑修吧，不论怎样剑修肯定更厉害。」 「照理说是如此，但他们衣服都如此破烂，我担心另有玄机……」 「对，又不知道是什么比试，说不定符修、丹修什么的更具优势。」 围观修士议论纷纷，纠结至极，最后还是有人想起公告中的话。 「要不随便选一个？公告中不是说了，一切从『无』开始。」 虽说依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也确实没有更多能分析的依据，灰衣修士于是随手选了一个半边衣袖都破洞的剑修化身。 画面变幻，下一瞬间，那化身便出现在一处山洞中。 洞内空间极大，在灰衣修士进入时已然稀稀落落站了十数人，他们都是先一步选好形象的参比者，与此同时，随着传送光芒亮起，仍不停有身影现身。 不过人虽然多，却无外乎那几种化身形象，光凭外表完全认不出谁是谁，唯一能作为辨识的是化身头顶的通天塔暱称。 暱称分「红」、「绿」、「蓝」三种颜色，各对应七隐域、六合域、天剑域三方。 修士玩家们也很快发现这一点，纷纷向同组人靠近，很快就按颜色站成了三群。 「然后呢？」 酒楼观众中有人发问道：「比试是在这个山洞里吗？」 「应该不是……」灰衣修士呢喃说，毕竟活动名叫「蓬莱幻岛」，魂符名字也叫「幻岛纷争」，如何看来这比试都该与「岛」有关。 可问题是，「岛」在何处？ 他滑动手玉屏幕，转动化身打量四周，山洞空空荡荡，除了人还是人，别说「岛」了，连「门」也没有。 幻岛……幻……岛…… 正在灰衣修士苦思之时，「叮」的一声轻响，手玉屏幕弹出一个提示框。 【九十名参比者全部集结！】 下一刻，手玉轻震起来，屏幕内的山洞地面开裂、碎土纷落，轰隆巨响中，一道石台拔地而升，出现于众人视野。 那石台呈圆形，数人合抱粗，台侧平平无奇，但檯面上—— 却见那檯面上有高山、有密林、有群屋、有断崖……碧波随幻岛轻盪，白云绕仙宫缓飘…… 那檯面上竟有一个微缩的仙岛幻景。 【请做好准备，即将进入「蓬莱幻岛」！】 提示音中，微缩盆景般的幻岛不断变大。 更准确地说，是众人的化身在不断缩小，并向着石台上的幻岛飞去。 【各位参比者请注意，「幻岛纷争」即将开始。】 【比试目标仅有一个：活下去！】 【不拘手段、不限方式，先灭掉另外两组的一方是为获胜！】 第82章 幻岛纷争 「啊啊啊，沖啊！」 「对，给咱们七隐域争口气！」 「灭了他们！灭了他们所有人！」 【不拘手段、不限方式，灭掉另外两组是为获胜】的规则相当符合修真者们的胃口，因此比试一开，灰衣修士身周瞬间沸腾起来，众围观修士都叫嚣着让他大杀四方，灭掉六合域的威风。 灰衣修士当然也恨不能立刻开战，但似乎没那么简单。 【请以游动方式选择落地点。】 手玉画面上，灰衣修士的化身飞向蓬莱幻岛后，左右各出现一个手形图案。点击图案，化身当即忽左忽右地游动起来。 海滩、高山、峭壁、密林……幻岛内的一众景色于化身脚下渐次展开，每游动一下，便能在空中跨越一片景观。 不过，随着地面渐近、岛屿渐大，游动时的相对位移也变得越来越小：起初一下能横跨小半岛屿，接着一下是一小片陆地，再然后是一小片滩涂…… 待到最后，化身已无法再游动，笔直往地面落去。 两个手形图案勐然闪烁起来，提示灰衣修士同时按下，相应地，两道灵力自化身双手挥出，减缓坠势，直至飘然落到地面。 落地点似乎是一个山脚村落。 院落零零散散，以灰墙阻隔，各家都是样式相近的木质房屋，一层或两层，红木灰瓦，样式普通，唯一奇怪的一点是—— 「怎么都没有窗户？」 灰衣修士嘀咕着环顾一圈，发现的确不止眼前小院，整个村子的房屋都没有窗户，仅有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窗框，像没完工似的。 为什么都不做窗户？有什么深意吗？ 这疑惑在脑海晃了一圈，灰衣修士便暂且放下，试探着走进面前的二层房屋。 第334页 屋内更像一个未完工的房子了，家徒四壁、空空如也，除了—— 【恭喜拾取「长剑」一柄，品级白；】 【恭喜拾取「聚灵丹」一颗；】 【恭喜拾取「止血丹」一颗。】 一柄长剑、两瓶丹药躺在空荡荡的地板上，在灰衣修士靠近并按提示拾取后接连跳出三条信息来。 七隐域修士对通天塔式试炼的了解都来自手玉，起初以「器灵纷争」为主，最近才多了一个「重铸迷城」，是以拾取装备的设定还是第一次见，但也没关系，因为这套路修真者们都熟。 「嗐，这不就和咱们下秘境时捡宝物一样吗？」 「公告里说的从『无』开始就是这个意思？」 「应该是，所有人赤手空拳进岛，现捡武器作战。」 「哈哈，所以这是一场大家都不做准备的秘境探索吗？」 「秘境探索啊，那我可有的是经验。」 「跟谁没有似的，道友听我的，先四处转转，多找些宝物。」 「对，多往偏僻、不起眼的地方找。」 「墙角在冒白光，是符箓和丹药吧？」 「门后有一桿长矛。」 「再敲一敲墙，说不定有密室。」 「楼梯下面也看一下，万一也有宝物呢。」 一涉及捡宝，众修士可是来了劲儿，一个个侃侃而谈，各种出谋划策。 却当灰衣修士在众人指挥下刚走上二楼，忽听唿啸声响，余光瞥见红色闪动，他一瞬反应过来，连忙操纵化身就地一滚，滚入了旁侧房间。 未及起身，一道火蛇便从灰衣修士方才站着的走廊窜了过去。 是一支箭头燃火的飞箭！ 【附近：呦，可以啊，七隐域也不全是废物嘛！】 【附近：还不是你手抖。】 【附近：就是，都说了让我射。】 【附近：别急、别急，一箭射死多没意思，咱们留着他慢慢来。】 嚣张又欠揍的声音从手玉传出，让灰衣修士一惊，更让众围观修士一惊。 都怪捡装备捡得太开心，差点忘了这次比试的目的可不是「捡宝」，而是「杀人」！ 「是敌人吧？」有修士呢喃道，「就不知是六合域的，还是天剑域的？」 但不管哪一域都有点难对付，因为听声音来的不止一个。 看来是一场恶战啊。 灰衣修士操纵化身站定，握紧灵剑，戒备地往声源方向望去，却在看清敌人的下一瞬间愣了愣。 因为手玉画面中，空荡荡的窗口外，悬浮着一柄巨大飞剑。 那飞剑是如此之长，长得足够三人同站立其上：一人控制飞剑剑柄，另两人一手持箭、一手拉弓。 那飞剑又是如此之宽，宽得足够再站上三人，宽得好像他们不是在御剑，而是在御一块大门板。 被箭尖指着的灰衣修士：「……」 围观的其他修士：「……」 虽说此时情况危急，但真的好想笑啊。 哪有这么夸张的飞剑，修真界既能飞又能载人的法器也不少，通天塔怎么非得搞出这样一个丑东西？难道有什么说道？ 只是此时也来不及想通天塔的用意了，因为巨剑上的敌人再次展开攻击。两支利箭接连破空而来，箭尖处各钉着一张熊熊燃烧的灵符，使得它们化成一红一蓝两道飞虹。 【飞箭叠加寒冰符】 【飞箭叠加烈火符】 寒冰无声，烈火唿啸。 灰衣修士瞳孔一缩，手指连动，立即操纵化身闪避，却躲开了冰箭没躲开火箭，被擦到左臂，血条骤减。 「不行，他们人多。」 「硬打下去绝对是咱们输。」 「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围观修士出主意道，灰衣修士当然也这样想，然而环顾四周，空空荡荡，桌椅都没有，往哪里隐？又往哪里躲？ 此时此刻，灰衣修士总算明白这儿的房子为何都没窗户了，敢情就是为了让人无处可躲。 「嗖嗖嗖！」 迟疑间又是几箭射来，有的叠加了符箓，有的只是普通飞箭，但同样颇有威力。 灰衣修士左避右闪，但还是又被射中，血条降低过半，且附带伤口流血效果，血条持续下落。 不行，得想个办法。 他吃下一颗止血丹，止住血条减势，一边奔跑着躲避箭矢，一边思索如何才能平安脱离这栋房子。 却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什么。 那是二楼最里侧、他尚未进过的一个房间，房内角落，靠近墙壁的地方，凭空悬浮着一个问号。 问号呈金色，浮在半空，轻轻旋转着，同时一闪一闪亮着金光，像是在吸引人过去探究一样。 「那是……」 飞箭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那三个六合域修士眼看又要御剑追到，灰衣修士瞥了眼不远处的楼梯，又看了看那奇怪的金色问号，终是一咬牙，扭头向屋内跑去。 现在下楼也不一定能突围，不如拼一把，看看那问号到底是什么。 走近角落，伸手触碰，金色问号瞬间破碎，泛着白色光芒的圆形阵法于脚下亮起。 【叮！恭喜您发现一处传送阵法。】 传送阵法！ 灰衣修士的眼睛也跟着一亮，太好了，就是不知这阵法传往何处。 【岛内传送阵：遍布蓬莱幻岛各处的传送阵法，位置不定，目的地不明，且每个阵法只能发动一次，请谨慎使用。】 第335页 简介如此写道，灰衣修士却只觉欣喜，目的地不明没关系，发动一次更好了，这意味着那三个敌人追不过去！ 且等他脱险后多捡一些武器，找个更好的时机回来报仇！ 【是否使用传送阵？】 是！ 白光骤亮，将灰衣修士的身影吞没，也将射至近前的利箭阻隔在外。 画面一黑，又一亮，灰衣修士的化身已被传送到一个新的地方，瞧四周墙壁模样，也是在一处房屋内。 暂时安全了！ 围观修士都跟着松了口气。 「可紧张死我了，刚才我都不敢说话。」 「想起有一年我在秘境里被人追杀的时候，也是这样紧张。」 「我也是！奇了怪了，又不是亲临其境，看画中小人打而已，怎么比我自己打的时候更提心弔胆？」 「因为想帮忙也使不上劲儿？」 「不知道，不过这比试真的好像咱们平时下秘境啊。」 【附近：说得没错。】 一道声音忽然从手玉传出，给聊天的修士们吓了一跳。 「谁？」 灰衣修士操纵化身转头，往声源处望去，不远处倚门而立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和他的化身一般无二的剑修，头顶名字为红色。 红色，是七隐域的。 总算遇见自己人了，灰衣修士放松下来，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发现一众围观修士奇怪地喧闹起来。 「真的假的？这么巧吗？」 「就是这么巧！」 「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哈哈，太好了，这下我能一起看两个人了。」 他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巧，什么运气？ 灰衣修士疑惑极了。这时，人群忽然分海般让出一条窄道，酒楼大堂另一侧，和他一起被选中参加比试的青衣修士缓缓走了过来。 「道友你好！」 【附近：道友你好！】 手玉内外，两道声音几乎同时传来。 灰衣修士：「……」 他低头看了看手玉上的小人，又抬头看了看青衣修士：「所以这个是、是……」 青衣修士：「是我。」 灰衣修士：「……」 好吧，难怪众人惊嘆，这么大的一个幻岛都能给他俩碰上，可不是巧了？ 「道友，我刚才看了你与那三个人周旋的全程，有一句话想说，」青衣修士拉开椅子坐下，张口便道，「对于这个比试的意图，你完全理解错了。」 比试意图、理解错了？ 「等一下！」相比这个，灰衣修士更纳闷另一个问题，「你说『看』了我的周旋？你不是也在参与比试？怎么『看』的？」 青衣修士：「用其他道友的手玉啊。」 不是用谁手玉的问题吧，灰衣修士只觉荒唐：「我是说，你难道不需要控制你的化身吗？怎么还有时间看我这边？」 「这正是我想说的，」青衣修士道，「道友你之所以如此窘迫匆忙，全因理解错了比试意图，搞错了获胜关键。」 「获胜……关键……」灰衣修士一愣，「难道不是灭掉其他两组？」 「那是获胜条件，不是获胜关键，真正的关键是——」青衣修士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轻轻吐出一个字，「活！」 灰衣修士：「活？」 「对呀，你还记得进幻岛前，手玉给出的比试提示吗？」青衣修士问道，「有关比试目标的。」 灰衣修士和他身周的修士们都愣了愣，不约而同搜索脑海深处，恍然记起那提示写的是： 【「幻岛纷争」即将开始。】 【比试目标仅有一个：活下去！】 「没错，活下去！这才是获胜关键！」青衣修士得意道，「所以像你那样找人交锋是不对的，太傻也太累，咱们真正该做的是躲好藏住，轻轻松松就能活到最后！」 灰衣修士：「……」 他嘴角抽了抽：「我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可是你以为我是主动挑衅那三人的吗？这里连窗户都是空的，一看就知道谁在哪，你怎么躲？」 「那是因为你落地点选的不好，」青衣修士表情越发得意起来，「但也算苦尽甘来，传送到我这边。」 「你这边怎么了？你这边就容易躲了吗？」 灰衣修士环顾四周，这边难道不也是窗户镂空的普通房间，就像和他之前待过那—— 不对！ 灰衣修士倏然停下转动的视角，定格在窗外。 蓝天白云、碧空如洗，一切看似正常，却为何天与云都如此之近，如同咫尺似的。 「因为我们就在天上啊！」青衣修士一笑，「你是不是没仔细观察『蓬莱幻岛』？」 除高山、滩涂、密林等地形外，幻岛上空另漂浮着若干大小楼阁，虽然因为与整座岛屿相比太过渺小，很容易被忽视，但依然属于幻岛的一部分。 「初进幻岛时的那一步很关键，我们必须通过游动精心挑选落地点，」青衣修士道，「像是我，就不停调整，最终成功落在整个天空最小的一座浮楼内，也就是咱们现在身处的地方。」 这座浮楼仅两层高，六间房，附近除蓝天白云外别无其他。 「我观察过，比试里的飞剑只能贴地飞行，飞不到天上来，因此通往浮楼的路只有传送阵一条，」青衣修士又道，「但那也不用担心，任谁传送到一个新地方，都得适应一下，这时间完全够咱们先下手为强了！」 第336页 「所以怎么样？躲在这里是不是万无一失？」青衣修士最后总结道，「当然，灭六合域那些傢伙的威风也很重要，但不是还有其他二十多位道友吗？咱们躲在这里也算兜底，不论他们杀与被杀，咱们都能保证七隐域获得最后胜利！」 青衣修士的话有理有据，就连之前迫不及待教训六合域的围观修士们都有点被说服了。 「他说得不错，先保证赢是对的。」 「嗯，不拘手段、不限方式，所以能赢不就行吗？」 「对，之前不也说了，这个比试和咱们下秘境很像，而在秘境里捡到宝物后就该躲起来。」 「在比试中，没有比『胜利』更重要的宝物，所以我看这位道友说得对，躲在这里得了。」 以获胜为主要目标，众人几乎都认同了青衣修士的提议，唯独灰衣修士莫名不安，总感觉青衣修士的分析漏掉了点什么。 漏掉什么了呢？ 他走到窗边，探头向下望去，林海、滩涂、高山、群屋……不时有剑鸣声与爆炸声传来。 望着那些激烈战场，又望着另一些平静区域，忽然有什么闪过灰衣修士脑海。 「如果……」他呢喃般发问，「如果还有人和咱们一样怎么办？」 「什么？」青衣修士愣了愣，「什么和咱们一样？」 「和咱们一样躲着啊！」灰衣修士勐地抓紧手玉，「如果还有人和咱们有一样想法，也躲着不出来，而他又恰好属于另外两域，那意味着将有不同域的人一直活着，这场比试岂不是永远分不出胜负？」 青衣修士：「这……」 「不可能的，我都能想到，通天塔绝不可能想不到，而既然能想到，还依然办了这场比试，那只能说明一件事……」灰衣修士咽了咽口水，「这种情况，通天塔恐怕早有应对——」 【叮！】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整栋浮空小楼忽然闪烁起诡异又不详的红光。 【各位参比者请注意！第一次幻岛崩塌即将开始！】 【区域以红光标出，时间为六十息后，届时红光区将完全坠海，请身处该区域的参比者立即动身离开，以免受到波及伤害！】 本想躲到天荒地老的青衣修士：「……」 其他围观修士：「……」 幻岛……崩塌？！ 怎么还能有这种玩意儿？！ …… 「妙啊，这法子妙啊，我以前布置秘境时怎么从未想到！」 七隐域一角，巨大的「蓬莱幻岛」立体投影边，一群秘境之灵边漂浮，边围观着这场独特的三域比试。 这次比试虽在手玉上进行，设定却比以往每一次试炼都更贴合修真界的秘境探索套路，自是格外吸引秘境们的关注。 他们围在投影边，津津有味地品鑑着比试的方方面面，有的盯着玩家交锋，有的比较着武器属性，也有的对地形、地貌起了兴趣。 而当看见第一次崩塌开始，数片区域墙倒屋塌、山崩地裂，多名修士玩家惊险逃亡、狭路相逢被迫交战时，众境灵都忍不住大加称赞起来。 「这法子好，再不怕修真者躲着不出来了。」 「对，尤其是拿了宝物就藏起来的。」 「这样就能把他们聚在一个地方，更容易让他们打起来。」 「就是说啊，我那秘境以前如果也这么搞，不知能增加多少进帐！」 众秘境起初都为学到一个新套路兴奋不已，可是聊着聊着却意识到不对，他们聊得这样起劲儿干嘛，经营方式早就改变，学到新套路也用不上好么？ 气氛略尴尬地沉默数息后，秘境们颇有默契地一同转移起话题来。 「咳，那什么，你们认为最后哪方能获胜？」 此话题一出，现场再次喧闹起来。 「当然是咱们七隐域！」 「我感觉六合域赢面更大一些。」 「我认为天剑域更强吧。」 三域各有秘境看好，这也正常，毕竟三域各有优劣之势，哪一方瞧着都是有可能获胜的。 七隐域修士虽然对通天塔试炼不熟，但胜在人多，修为普遍更高，阅歷也更丰富，而且早就使用手玉，对手玉相当熟悉。 六合域修士对通天塔试炼的各种套路最熟，更能快速适应新试炼，劣势是他们的以往试炼都主要在石屏上，对手玉不如七隐域的修士熟。 天剑域这边，弟子们修为不高，对手玉也不熟，但胜在年轻有冲劲儿，另外天剑门在六合域驻地的修士这次也站在天剑域一方，带领师弟妹们行动。既有身负经验的领头人，又有年轻敢闯的队员，可见天剑域也是很有胜算的。 因此，秘境们争执一番，都有各自猜测胜利的对象，谁也说服不了谁。 到最后，他们对视一眼，视线齐齐上移，无声询问起飘在幻影盘上方的陆垣。 「哪方获胜？不好说，我也不知道，但是——」陆垣嘴角轻轻勾起，「我倒知道哪方会第一个输。」 众秘境一愣：「哪方？」 「当然是……」陆垣拉长声音，眼睛瞟向某处。 正焦头烂额处理海量数据的「伺服器」剑使觉察到什么，分出一片心神回望过来：「干嘛？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们在说天剑门会第一个输。」 「什么玩意儿？」剑使差点一跃而起，这段时间一直负责天剑门的灵信塔，他差不多也以半个天剑门的人自居，「凭什么说天剑门第一个输？」 第337页 他翻看数据，冷哼一声：「当前剩余人数，七隐域二十，六合域二十三，天剑域二十四。瞧见没，我们现在排第一呢！再说了，天剑门的修士特别聪明，一开始就结伴落地，四五人一起走，想输都难！」 「你说得没错，每一句都没错，」对于剑使的争辩，陆垣也不反驳，只是道，「但你是不是忘了天剑域这边有一个致命缺陷？」 「致命缺陷？」 不光剑使，其他秘境之灵也是一愣，天剑门的剑修能有什么缺陷，他们怎么没看出来？ 「这个缺陷其实你们都知道，」陆垣幽幽提醒，「亥时快到了。」 「亥时怎么了？亥……？！」剑使忽然想到什么，「不是吧，你指的难道是那个？」 …… 「走右边，跟紧我！」 稀稀落落的树林间，一前四后，五名修士玩家向前狂奔。 他们的头上都顶着蓝色暱称，显然都属于天剑域一方。 「刚才那座山崩塌时真是太惊险了，还好有师兄你带着我们！」 「是啊，师兄不仅带我们离开崩塌区域，还顺手带我们干掉了那个七隐域的人，太厉害了，师兄不愧是通天塔歷练出来的！」 「说起顺手干掉，那一战可真痛快，咱们什么时候能再来一次？」 「哈哈，我也是，好想现在立刻就遇到敌人，再打个痛快才好呢！」 四个小弟子边跑边聊，却忽见领头师兄脚步一顿，同时挥手示意众人蹲下，隐入草丛后方。 「师兄，怎么了？」 「有问题吗？」 「难道……难道真的遇见敌人了？」 领头师兄轻轻「嗯」了一声，手拨开草丛，顺着杂草缝隙，只见山坡下方，三个头顶绿字的化身正结伴而行。 绿字属于六合域。 是敌人！ 而且有三个！ 「太好了，我们快上！」 「把他们都干掉！」 小弟子们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大杀特杀。 「不能大意！」领头师兄却有些迟疑，「六合域修士经验丰富，而且有三人……」 「那有什么，咱们这边不是还有五个人吗？」 「对呀，师兄，咱们人多怕啥。」 「一人一剑也能把他们戳死。」 「师兄你对付一个，我们每两人对付一个，不是很好打么？」 小弟子们一人一句，尽是满满自信，领头师兄思索片刻，终是同意下来。 「那好吧，只是咱们没有箭了，只能近身，所以必须得快。一会儿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上，决不能给他们反应机会，明白吗？」 「好！」 「明白！」 「师兄你就放心吧！」 「绝对不会出问题！」 或许是出于修真者的直觉，小弟子们越是保证，领头师兄的心中却越是不安。 奇怪，五人对三人，不论如何，他们胜面更大，到底有什么可不安的呢？ 实在想不出缘由，领头师兄索性不再多想，让众人都换上品级最高的长剑，轻轻数念：「一……二……三！」 长剑挥出，纵身一跃，带头沖向坡下三人。 「分开跑，我对付中间那个，你们对付另外两个，挥剑、挥剑、快挥——剑？！」 最后一个「剑」字几乎破了音。 因为微风吹过，长草倒伏，一切都很静好，除了他的身侧并无半点人影跟来。 小弟子们没跟上来，他孤身一人冲到敌人身边了！ 被惊动的敌人们愣了一瞬，接着拔剑的拔剑、抽刀的抽刀，纷纷狞笑着围了上来。 在那狞笑声中，领头师兄僵硬地回过头，只看见山坡上立着四个比他更僵硬的身影。 是他那四位师弟妹的化身，都一动不动、双眼无神，仿佛僵成了木头。 【您的队友已落塔！】 落、落塔？ 那是什么东西？ 【按天剑门规定，弟子手玉每日亥时后不能使用灵信塔，否则将被强制落塔。】 四个身影瞬间消失。 领头师兄：「……」 领头师兄：「…………」 他看了看四人消失的地方，又望了望身侧围拢而来的敌人，无助又崩溃，此时此刻，只想仰天大喊： 有没有搞错，都这种要命的时候了，还让他们遵守这种规定干什么？！ 这话也是剑使想问陆垣的。 「现在可是在比试，汇集三域修士的比试！亥时落塔什么的，就不能放宽一天吗？」 「弟子们还在长身体，要早早休息才是。」陆垣笑眯眯地回他。 剑使：「……」 你确定他们能休息？技不如人、实力太差也罢了，以这种方式输掉比试，不用看也知道天剑门现在的情况，定是一片哀鸿，郁闷死了！ 「你就不能换个时——不对！」剑使忽然想到什么，勐地转头，紧盯陆垣，「你是故意的！」 陆垣：「怎么说？」 「亥时落塔」早已有之，又不是什么临时规定，想避开非常简单，定一个不冲突的比试时间就可以，但陆垣没有，只能说明一件事。 「你故意让他们以这种方式输掉比试！为什么？」剑使百思不解，「你为什么要特别针对天剑门？」 「不是特别针对他们，只不过——」陆垣笑道，「这场比试不能成功，只能失败。」 第338页 剑使连同其他秘境都是一惊。 「为什么？」 「因为三域纷争可绝对不能被一场比试轻松化解。」 灵信塔初开，他们需要为修士们「制造」一个使用灵信塔的理由，「三域纷争」便是那个理由。若一场比试就将纷争轻松化解，就让修士玩家感觉爽快，他们还怎么继续举办活动，怎么培养玩家们使用灵信塔的习惯？ 「郁闷、不甘、懊恼、后悔……以上种种才应该是这次比试带给玩家们的情绪。」 所以他真不是特意针对天剑门。 陆策划幽幽一笑，他只是平等地针对每一个玩家罢了。 …… 【恭喜「灵植好难种」成为最后一名存活者，六合域一方获得胜利！】 随着这条公告的出现，三域比试也正式迎来结局，但明显不是一个令三域修士满意的结局。 【什么？「灵植好难种」活到最后，六合域一方获得胜利？我不服！】 【我也不服，那人我在手玉直播里看见了，没啥实力，能活到最后纯粹是因为运气好，没碰到其他人！】 【就是，我们七隐域那位活到后面的道友多强，要不是灵剑「耐久」用光，战斗时忽然碎掉，怎么可能被杀？】 【说的好像我们六合域这边没有能人似的。】 【是啊，因为剑碎被杀有什么委屈，谁让你不多捡几把剑来着？】 【没错，我才委屈呢，好不容易跑到红光区边缘，却发现一个传送阵，想着取巧省点时间，结果又给我传送回红光中心，活生生随崩塌的石块一起掉进海里淹死了！】 【介绍上都写了要谨慎使用传送阵，只能说道友你好惨。】 【我们这边有个道友被幻岛崩塌时的落石砸死，更惨……】 【哈哈，还天剑门的那群小孩，集体中途「落塔」消失，啧啧，可怜啊，明天一定得问问他们的感受。】 【那个啊，我倒觉得被他们留下来的师兄师姐们更可怜些。】 【不！他们至少还参与过一会儿，但我呢？落地时没有挥出灵力减缓落势、刚进岛就被摔死的我才最可怜！】 【原来道友你就是「落地成袋」啊？】 【为什么叫「落地成袋」？】 【因为「幻岛纷争」里死了会变成储物袋吧，不过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刚进比试时那叫一个顺利，一下子捡到一个紫级武器、两个蓝级武器、六瓶丹药、十张符箓……结果一样都来不及用，就被人偷袭变成储物袋了！气死，合着我就一储物袋，进比试走这一遭，专门给人送法宝来了是吧？】 【之前我不明白比试里死了为什么要变成储物袋，现在倒是有点明白了。】 【是嘲讽吧，绝对是嘲讽！】 【所以呢，到底怎么着？比试就这样完了？】 【不行！不能够！不可以！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再比一次，我要雪耻！】 【对，气死我了，怎么能就这样窝囊死了，必须再比一次，不然我今天都睡不好觉！】 【再比一次我贊同，但也要考虑我们这些没参加的。】 【没错，该轮到我们了，要求塔灵重新抽选，不能还让那些人来！】 留影壁的讨论一条接一条，不管是参比的，还是围观的，对于这次比试，众人都深觉意犹未尽，有太多遗憾太多懊恼，恨不能立刻重来。 于是，在众人强烈的要求中，一条新公告发送到各手玉中。 【「蓬莱幻岛」活动延长。】 【应众多手玉使用者要求，现决定延长「蓬莱幻岛」活动时间。另考虑到报名、选人等流程带来的麻烦，将一併更改参比方式。】 【比试名额不再以抽选方式产生，改为先到先得……】 「初时每日举办二十场，随灵信塔运转逐步通畅，再行……」 七隐域，秘境们也在阅读这条公告，与修士玩家们单纯为比试再开的欣喜不同，他们更关注另一点。 「灵信塔运转逐步通畅指的是……」 「不够明显吗？」刚坑完玩家的陆策划又将魔爪伸向伺服器们，「推出幻岛纷争的目的有二，一是培养修士们使用灵信塔的习惯，二是给你们创造锻鍊机会。所以从今天起，你们轮流去七隐域的灵信塔主持比试，等熟练后再慢慢增加花样。」 众秘境：「……」 增加花样，还慢慢？ 「初始三十人一组，分三组对战，然后是十人一组，分十组，再然后八人一组、四人一组……直到最终单人成组，百人混战。」 「那还是三域相争吗？」有秘境疑惑。 「谁说必须坚持三域相争了？」陆垣微微一笑。 「三域相争」是一个点燃玩家情绪的引子，初期用来调动玩家们的积极性，而随着分组缩小，不同域玩家混编，玩家的初始同盟自将瓦解，他们的情绪也会从集体胜负转移到个人争胜上来。 因此，缩小分组不仅意在以不同花样锻鍊秘境，更是培养玩家习惯的重要一环。 「然后，等百人混战稳定，我们就能进行计划的下一步。」 什么？众秘境一愣，都百人混战了，居然还不是最后一步吗？ 「当然不是。」陆垣说道。 「幻岛纷争」因合服而起，最终当然也得解决合服问题。 三域对立不过是起始，三域融合才是最终目的。 第339页 然而，有些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分组人数下降至单人不久，陆垣的下一步计划还未开始，「幻岛纷争」这边却先出了点小问题。 「隔墙杀人？」 陆垣翻看着旗使传来的影像，画面内容是一个玩家对着围墙射出一箭，箭矢没入墙壁，另一侧的玩家同时倒地身死。 旗使：「按设定，飞箭是不能射穿围墙的，但是这个……」 「还有类似情况吗？」陆垣问道。 「没发现，这个其实都不是我发现的，是一个境灵今天看直播时无意间看见的。」 旗使说完，见陆垣沉思不语，颇有些忐忑，又问：「所以该怎么办？」 「稍等，我看一下。」陆垣调出射箭玩家的数据，「胜率百分之百？」 而且只限最近几十场，在那之前，这人的胜率一直在百分之二十左右徘徊。 「他突然变厉害了，有什么问题吗？」旗使不解。 「当然有问题，有大问题，」陆垣眼神幽深，「看来那个东西终于还是出现了。」 旗使：「那个东西？」 「把所有玩家数据都调出来，」陆垣并未解释，只是吩咐道，「尤其是和这人组过队的、聊过天的，一个个计算胜率，看有没有类似这样胜率突然提高很多的情况。」 旗使不明所以地照做，很快查出结果：「有十四人和他一样，之前一直表现平平，突然间变得十分厉害——嗯？」 他顿了顿，呢喃：「好奇怪……」 陆垣：「什么奇怪？」 旗使在光屏上放出数个画面，是连同射箭玩家在内的十五人的聊天截图。 「你知道七隐域的修士大多是散修吧，」旗使边指着那些聊天，边对陆垣说，「当然也有不是散修的，但比较少，而且那些人的宗门我也都知道，可是这十五人在聊天时自称的宗门……」 陆垣往光屏望去，视线落在那频繁出现的五个字上，缓缓眯起眼。 「峰青月明宗？」 「对，我听都没听过，修真界有这个宗门吗？」旗使纳闷道，「真的好奇怪，其中有一个人我认识，之前分明是个散修，还曾扬言永远不会拜入任何宗门，怎么现在居然——」 「可能因为这个宗门格外『厉害』吧。」陆垣颇有深意地说道。 「诶？格外『厉害』？」旗使一愣，「你听说过这个宗门？」 「没听过，但能猜出是做什么的，」陆垣幽幽说，「我料到这玩意儿早晚会有，但还以为会先在六合域出现，没想到……旗副盟主，不得不说，七隐域真是人才辈出。」 「啊？」旗使越发满头雾水，一会儿那个东西，一会儿这玩意儿，还人才辈出，所以到底是什么啊？ 不过听陆垣语气：「是一种不好的东西？」 「怎么说呢，」陆垣摩挲着下巴，「好与不好要看对谁，更要看怎么利用。」 说着，他动作一顿，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好主意。 「峰青月明是吧？」 真是不懂事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好东西怎么能藏着掖着，只给自己用呢？不如…… 「不如我替他们分享出来好了。」 旗使：「什么？分、分享？」 「对，是分享，」陆策划的眼中有黑光闪动，「也是为了推行『幻岛纷争』的下一步计划。」 第83章 真假符坊 七隐城，某处偏僻小院。 黄峰进门后，向齐明打了个招唿，便眉飞色舞地说：「咱们『峰青月明』是越来越出名了，外面好几个修士托人打听，都想定『外卦』呢。」 齐明：「外、卦？」 「是他们打趣起的名字，」黄峰笑道，「因为那玩意使用时不是得贴在手玉外面，又长得像个八卦盘嘛。」 「不是八卦盘。」孟单青从屋内走出，纠正道，「那是承载魂符的符盘，可以与手玉『沟通』，截取、替换流动的『数』，再经由这些『数』……」 「得得得！」黄峰头疼地打断道，「我一丹修，你和我说这些我也不懂，还不如叫我拿上幻旗，再潜入合欢宗偷一次『更新接收石』呢。」 「更新接收石」是随手玉一起被合欢宗带到七隐域的法器，是灵信塔建立前，七隐域修士更新手玉的唯一方式。也正是通过研究它的原理，孟单青才做出了「外卦」这种东西。 「再偷一次倒不必了，一块已经足够我拆解。」孟单青笑道，「对了，黄道友，我这两天忙着赶制订单，不知之前做好的那些，他们用着感觉如何？」 「特别好！我刚还和齐道友说呢，咱们的『外卦』特受欢迎，又有几个人打听，想定——」 「叮叮咚咚」的乐声响起，打断了黄峰的话，有人在请求手玉语音。 「瞧，说什么来什么，」黄峰一扬手玉，「这人前天和我定的『外卦』，想来是等不及了——欸，张道友啊，不是和你说，最快也要明——」 「你们『峰青月明』的外卦有点意思啊！」 黄峰：「啊？什么？」 「什么什么？」手玉那头，一个声音连珠箭般说道，「之前你说做符很慢，又说用时必须贴在手玉外面，我以为多麻烦，结果不是去一趟魂符集市就好了吗？哎呀，你不早说，害我白等半天。但还是谢谢你，你们这个外卦确实不错，很有意思。好了，不多说了，就是告诉你一声，我拿到外卦了。」 第340页 「啪嗒」，通话就此挂断。 黄峰：「……」 孟单青：「……」 两人相视一眼。 「他刚才说拿到『外卦』，是孟道友你给他的吗？」 「怎么可能！我都不认识他！」 「那他拿的是什么？」 「会不会是其他人做的类似东西？」 「可他分明说了，是咱们『峰青月明』的啊！」 两人越分析越觉得事有蹊跷，直到一旁沉默的齐明忽然出声，点出关键： 「他提到了『魂符集市』。」 魂符集市？ 黄峰赶紧滑动手玉，找到魂符集市，却一进去就愣住了。 因为首页的最新魂符区，赫然显示着这样一个魂符： 【魂符名：幻岛纷争一】 【发布者：峰青月明】 黄峰：「……」 等等，是他的记忆出问题了吗？他们往魂符集市里放过魂符？ 「咱们当然没放过！」孟单青说。 他是疯了才会把外卦放进魂符集市：「不说从合欢宗偷『接收石』的事有可能暴露，就说外挂本身，那可是在对『幻岛纷争』做篡改！我只想做点好玩的东西，顺便验证一下对魂符的猜想，绝不想被通天塔盯上。」 黄峰：「那这个魂符……」 「我来看看。」 孟单青拿过手玉，点开详情页面，那里展示着魂符标志和发布者描述。 那魂符的标识是一幅手绘画：黄色圆月下，青色山峰巍峨高耸。 倒也体现了「峰青月明」四个字的意境，就是作画之人的技艺不太精湛，一轮好好的圆月画得愣跟张大饼似的。 但这问题不大，问题大的是发布者描述。 【「峰青月明」符坊，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请各位道友以后认准我们，千万不要找错人哦！】 他还「哦」，他还有脸「哦」！ 如果说之前还想着是不是谁无心撞名，读完这段话后，孟单青已完全确定，对方绝对是故意冒充！ 谁这么不要脸啊？ 「做外卦就做外卦，为什么抢咱们的名号？」 「峰青月明」是汇集他们三人名字而得，意义非比寻常，孟单青自是又气又恼。 「有点不对，」黄峰却说，「孟道友你看下面的魂符品评，他的外卦和咱们的似乎不太一样。」 【向各位道友推荐这个魂符，用后有惊喜。】 【哈哈，第一次用的时候差点笑死。】 【刚尝试回来，多的不透露，只能说虽然这次输得比以往更惨，却感觉很有趣。】 输……？ 孟单青的视线定格在这个字上，也觉百思不解，什么样的外卦，怎么还能让人输呢？ 不过望着手玉屏幕，转念又想，算了，胡思乱想有什么用。 到底什么样的「外卦」，去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 「位置确认完成。」 巨大的悬浮光屏上，并排显示着三张人像，主人公正是孟、黄、齐三人，他们表情或皱眉或惊讶，拍摄角度显然来自被他们望着的手玉。 人像旁另有一张七隐城地图，其中一角标註着一个红点。 「通过分析看见魂符介绍时的反应，确认此三人是『峰青月明』的建立者，那个红点是他们所住小院的位置，」旗使汇报完，又问陆垣道，「要不要立刻派人去抓？」 「抓？」陆垣挑了挑眉，「谁说我要抓他们？」 他望着孟单青三人略眼熟的面容：「旗副盟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对老熟人如此兇残呢？」 旗使：「……」 「那你是要？」 「去幻岛纷争，」陆垣拿出一块手玉，向旗使扬了扬，「把我和他安排进同一场。」 旗使：「你想在幻岛纷争里教训他？」 「什么叫教训啊，都说了别那么兇残。」陆垣微微一笑，视线落在孟单青的头像上，眼神幽深。 只不过是为了后续计划，去稍稍「激励」那位孟小友一下。 …… 【欢迎来到「幻岛纷争」！】 【本场比试共一百人，目标是活下去。】 【不拘手段、不限方式，存活至最后的一人是为获胜！】 熟悉的开场白中，孟单青跳进了「幻岛」盆景。 他这场进的其实有点晚，来到初始山洞时，另外九十九人已经到齐，发呆、乱窜的比比皆是。 某个角落尤其热闹，好几个人围做一堆，似乎簇拥着什么。 可能是熟人吧，孟单青也没在意，毕竟他的目的又不是赢，管别人怎么样呢。 因此比试开始后，他第一个跳进「幻岛」，往远离人群的方向游动，最后降落在一片乱石堆中。 此处位于幻岛边角，因为「出产」的武器品级不好，一向受人嫌弃，鲜有人开局就跑来，但也正因如此，才被孟单青选做「外卦」常用测试地。 一落地，孟单青就熟门熟路地跑动起来，绕着乱石走过一圈，捡来长剑、短刀、长茅、长弓各一把，外加十只羽箭。 武器捡的差不多后，又稍走远些，挽弓搭箭，对准一块大石头，同时瞥了眼手玉右上角。 那里有一个大饼模样的符号，是假符坊的魂符标志，正缓缓旋转着，代表该魂符正在生效中。 「好了，让我看看，你的外卦有什么用处。」 第341页 松开手指，羽箭疾射而出，「叮」的一声撞在石上，化成光点消失了。 不能穿石，也没提速，就是普通羽箭的射出效果。 孟单青想了想，又改变距离、位置、目标……将剩余羽箭一一射出去。 却依然没发现有哪里被做了修改。 「也许他改的不是箭？」黄峰从旁说道。 然而再去试长剑、短刀、长茅，结果也一样，都是「幻岛纷争」原有的武器效果，没有任何修改迹象。 黄峰：「这些武器居然都没被改过？奇怪，看那些魂符评论，他做的改动似乎非常明显才对。」 这也是孟单青想不通的地方，他方才试验的可是「幻岛纷争」内最常用的几种武器，改什么能比改它们更明显呢？ 「有人来了！」这时，齐明忽然提醒道。 孟单青愣了下，赶忙控制化身躲入乱石堆，刚躲好，便见一个人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悬崖顶上。 那人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到悬崖边后，没有跳下来，而是转回身，面对来时方向展开双臂，仿佛在迎接什么一样。 孟单青三人面面相觑，好奇怪，这人在干什么？ 破空声中，一只缠绕着雷电的飞箭出现在画面上，疾向那怪人射去。 更奇怪的是，那怪人居然躲也不躲，活像一心赴死，最后也果然被一箭正中眉心，倒飞出去，于半空中耗尽血条，又在一片白光内，变成了储物袋下落—— 不对！ 「孟兄你看！」齐明低声道，「他变的不是储物袋！」 却见耀眼的阳光中，那掉落下来的东西金黄微红，表面还泛着油亮诱人的色泽。 那确实不是一只储物袋，而是一只皮酥肉嫩的…… 「烤鸭？」 孟单青差点怀疑自己眼花，什么时候起，「幻岛纷争」死后不变储物袋，改变烤鸭了？ 等等……改？ 黄峰：「该不会和那个假货的外卦有关吧？」 的确有这种可能，但问题是，把储物袋改成烤鸭…… 这种外卦能有什么用？对胜负有影响吗？ 就在孟单青纳闷之际，又有脚步声从悬崖上方传来。不一会儿，五人相继出现并跃下悬崖。 【都让他别走太远，掉下来了吧。】 【是你那一箭威力太大了。】 【我用的是普通箭，虽然加了一道雷符。】 【所以被雷击中是变烤鸭？】 【是因为被雷烤焦了？倒有几分合理，哈哈哈。】 几人的话没头没尾，孟单青起初都没太明白怎么回事，直到最后一人出了声。 【几位道友愿意抽时间配合我们「峰青月明」测试魂符，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孟单青：「！！！」 什么？ 峰青月明、测试、魂符！ 好啊，敢情是冤家路窄，让他撞上假符坊的人了啊！ 孟单青真想立刻冲出去理论，但一来对方人多，二来他也准备听听对方会说什么。 然后就听见那假货打着「峰青月明」的幌子，在那煞有其事地矇骗几位修士，又是收集意见，又是接受称赞的。 真是越听越愤怒，越听越来气。 终于等到其他四人告辞离开，悬崖下只剩假货一人后，孟单青再忍不住，从藏身的大石头后跳了出去。 结果不出去还好，一出去更加气了个仰倒。 因为此时才看清，那假货头上居然还顶着【峰青月明宗宗主】的大名呢！ 好不要脸啊！ 孟单青气得怒目圆睁，但可惜化身无法传达表情，于是那假宗主不仅毫无察觉，还和他热情的打起招唿。 「道友你好，先别急动手，我没兴趣争夺比试胜利，我来这儿是测试魂符的。峰青月明，道友听说过没？是我们符坊的名字，我们符坊专做一种更改『幻岛纷争』的魂符，也有道友称之为外卦，全修真界只此一家哦。就在魂符集市，进去后一下就能看到我们符坊——」 「你闭嘴吧！」 被对方左一句「我们符坊」，右一句「我们符坊」刺激到，孟单青简直出离愤怒：「你们符坊？『峰青月明』分明是我们的，何来你们一说？你是谁？有何居心？为什么抢我们的符坊名？」 「你……」 假宗主先是愣了愣，接着明白过来，语气霎时就是一变，哂笑道：「原来是你啊，你说我抢？笑话，什么叫抢，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罢了。」 孟单青：「你自己的东西？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种修改『幻岛纷争』的魂符，是我一早想好的主意，但为追求精益求精，迟发了一步，被你们抢了先。」 假宗主理直气壮地说：「所以『外卦』本该是我先做出才对，第一个外卦符坊『峰青月明』的名号也该是我的才对！」 孟单青：「……」 孟单青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亏他有一瞬间还以为对方真有隐情。 「你这是强词夺理！」 「理？哈哈，道友，你是刚出师下山吗？什么是理？在修真界，实力就是理！我看过你的『外卦』，啧啧，做工粗陋、符文冗余，还必须贴在手玉外面用，为什么不放到魂符集市？是做的太差，怕丢人吗？」 孟单青：「你——」 「你什么你？你个废物，偷偷摸摸搞了那么久，才让几个人用上『外卦』？而我一夕之间就让『峰青月明』人尽皆知，谁更适合成为第一个制出『外卦』的符修不是显而易见？」 第342页 孟单青：「我——」 「我什么我？实力不行、胆子又小，拿什么和我比呢？回去吧，道友，别给我们符修丢人了，闭关修炼几十年再出来混吧。记住了，『峰青月明』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不准你再打着这个名号做『外卦』，否则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假宗主噼里啪啦一通抢白，孟单青几次都没抢到话头，好不容易对方说完，正欲开口，却不察一剑刺来，下一刻直接血条归零。 「幻岛纷争」死后就不能再发声，一堆反驳的话全被噎回嗓子眼，孟单青给噎得浑身颤抖，差点摔了手玉泄愤。 「孟兄，息怒！」 「是啊，孟道友，消消气！」 齐、黄两人连忙拉住他。 「这种小人修真界多了去，和他们置气不值得。」 「他抢了咱们的名字，咱们再抢回来便是。」 「对，抢回来，不能就这样算了！」孟单青自认脾气不错，却也受不了这种气。 在修真界，你可以瞧不起一个符修，但你决不能瞧不起他做的符！ 「说我做的外卦粗陋，把储物袋变成烤鸭难道就好了吗？」 一个不能帮人获胜的外卦有什么用处？ 「想做『外卦』第一人是吧？相当峰青月明宗宗主是吧？」 孟单青捏紧手玉，恨恨发誓：「我倒要让你看看，究竟谁做的『外卦』更正宗！」 …… 【嘿，道友，听说过峰青月明的外卦吗？】 【怎么没听说过，我还用过呢。】 【峰青月明？是那个「峰青月明宗」吗？好像最近聊起的人很多啊。】 【那是当然，去幻岛纷争看一眼就知道，现在还有谁没用过那张「大饼」！】 随着名为「幻岛纷争一」的魂符走俏，「峰青月明」和「外卦」两个词语也走入了三域修士的视野。 据说这种更改其他魂符的魂符就叫「外卦」，据说「峰青月明」是首个制出外卦的符坊，又据说符坊建立者野心很大、誓要做修真界外卦第一人。 做不做成第一人不好说，但他做的「外卦」确实蛮有意思的。该外卦更改了「幻岛纷争」的死亡效果，敌人被击杀后将不再变成千篇一律的储物袋，而是各种菜餚。 雷噼的变作烤鸭、冻死的成了冰酪、中剑多了会变土豆丝、落地摔死就化成一滩豆腐脑…… 菜品多样，千奇百怪。 而大概因为「幻岛纷争」推出以来，除分组人数外，其他内容都未变动过，所以这样一个小外卦却给修士玩家们带来了不小的新鲜感。 有修士戏称「幻岛纷争」成了「菜餚纷争」；有修士把「猜猜他会变成什么菜」做成直播看点；又由于翻找储物袋的动作被改成了吃菜的画面，也有修士笑说「幻岛纷争」开闢了一种全新的试炼种类——「吃菜试炼」。 而就在这欢乐的气氛随「峰青月明」一起越传越广时，事情忽然起了变化： 第二个「峰青月明」出现了！ 魂符集市冒出一个名为「峰青月明宗」的符坊，且一出现就立刻发布了一个用于幻岛纷争的外卦——「幻岛纷争外一」。 相似的符坊名，相似的魂符名，已然足够引人注目。更引人注目的是，符坊建立者特地在魂符描述一栏如此写道： 【「峰青月明」正宗在此，某假冒符坊请自觉关门！】 三域修士霎时一片譁然。 【啊？又一个「峰青月明」符坊？还说自己才是正宗？】 【看见第一个符坊写道「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时，我就感觉这里面有事。】 【所以他们认识？】 【肯定啊，说不定还有仇呢。】 【有意思，那真相是什么？谁是正宗？谁又是假货？】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很简单啊，比较下谁的外卦更好不就行？】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体验完第二个符坊的「外卦」后，修士玩家们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与第一个外卦的「死亡效果」不同，第二个外卦对「幻岛纷争」做出的更改不是用来「看」的——弓箭的射程被改得更远，威力改得更高，不仅可穿墙、能越树，还无需自己瞄准，往大致方向一扬手就能百发百中！ 本想从谁的菜餚更丰富的角度做评判的修士玩家：「……」 【完全不一样好吗？】 【这根本是两种东西吧？】 【所以到底哪个外卦更正宗？】 【啊！我想起来了！】 【什么、什么？你想起来什么？】 【其实一开始「外卦」就是这样来着！那时「峰青月明」还没出现在魂符集市，只在极少数修士间悄悄流传，而且也不是普通魂符，是一个像八卦盘一样的法器，使用时需要贴在手玉外面。】 【所以才叫「外」、「卦」？】 【对，我是用过那种外卦的人之一，是一次组队比试时被队友推荐的，说用它就能轻松获胜。那个外卦的作用就是让弓箭威力更强！然后没几天，「峰青月明」在魂符集市出现了，外卦也变成了各种菜餚的这个，我当时还纳闷，他们怎么不继续改弓箭来着呢。】 【嗯……这么说，第二个符坊的外卦才是首先出现的，才是正宗？】 【似乎是这样。】 【不过我蛮喜欢第一个唉，多有意思。】 第343页 【有意思有什么用？获胜是最重要的！】 【就是，没想到正宗的外卦是这样的，好有用啊。】 【我说那些早用过的道友，太不够意思，这么有用的东西也不拿出来？】 【不过现在也不晚，我这就去试试。】 【我也去，有了这宝贝，我一定能前进好几名！】 …… 「结果是那个符修的外卦更受欢迎吗？」旗使翻看着留影壁说。 「很正常。」陆垣说道。 「幻岛纷争」本来就是争胜战，从打群架到攀比排行榜，三域修士都追求一个「胜」字，能提高胜率的外卦自然更受青睐。 旗使：「那怎么办？」 陆垣：「什么怎么办？」 「你和他的比试啊，这样下去会输吧？」 「比试？」陆垣笑了笑，「你错了，我搞的这一场可不是比试，而是演示。」 「演示？」旗使愣住，「给谁的演示？」 「给所有修士的演示。」 随心所欲地使用外卦会发生什么呢？ 陆垣拉过光屏，点开魂符集市，边操作着什么，边声音幽幽地说道：「有些东西光说禁止是没有用的，我们得让玩家自己品。」 …… 「那个人的外卦更新了！」 齐明举起手玉，将魂符集市页面展示给孟单青看，原本的「幻岛纷争一」变成了「幻岛纷争二」。 「他还没死心啊，」黄峰笑道，「明明都被戳穿是假冒的了。」 孟单青却不意外，以那人的厚颜，能轻易退缩才怪：「他更新了什么？」 齐明：「更改长剑样式，把试炼里的普通长剑变成各种古籍中记载的名剑。」 「只有样式？」黄峰摸着下巴，「他怎么还不明白，他的外卦做法是错的，再多花里胡哨，能抵得上一场胜利重要？嗯……也可能他明白，但承认了就是对咱们认输。」 「我也不需要他认输！」 孟单青冷笑着拿出手玉：「他敢更新一次，我就奉陪一次，我要的是他的外卦无一人用！」 …… 一众修士玩家发现，那两个同名「峰青月明」的符坊摽上了，各出一个外卦还不够，又开始你追我赶地搞起了更新竞争。 今天你更改长剑样式，明天我就让长剑攻击翻倍；前脚你美化树木景观，后脚我就把障碍都变透明…… 总之怎么针对怎么来。 起初，作为受益者的修士们倒是挺开心的。 【一言不合就发魂符，你们符修都这么打架的吗？】 【一个标志是圆月，一个标志是大饼，我宣布这一次是「月饼之战」！】 【哈哈，有意思，我喜欢。】 【我也喜欢，这样的符修多来一些，架打得更激烈一点，多给我们做一些魂符。】 大家嘻嘻哈哈，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点评着。 【「三饼」改了大飞剑的样式唉，不错，总算不用再看见那丑东西。】 【「四月」增加无限药瓶了？挺好，省得我再捡丹药麻烦。】 【「六饼」可以换衣服……】 【「七月」能叠用符箓……】 每一次更新都挺让人满意，唯一遗憾的大概只有「好玩」和「获胜」只能二选一，因为两个系列的外卦不能通用。 不过也没关系，穿插着使用就好。 然而很快，事情开始不对劲起来。 【一进幻岛就成袋了，怎么回事，我明明用的是「月」外卦啊。】 【道友用的几月？】 【「十八月」。】 【现在都「二十月」了。】 【什么？才一个时辰，就十八变二十了？这符做的也太快了吧。】 【别管快不快，你用的不是「二十」，肯定赢不了。】 【十八和二十，就差两个而已！】 【差一个也不行！】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不用他那最新的外卦就别想赢了是吗？】 修士们隐隐约约意识到这样下去或许会出大问题，但事到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然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 两个符坊的争锋仍在继续，外卦也一个接一个的更新，「饼」外卦方面倒是带来的影响不大，毕竟都是让幻岛景观更丰富的改变，但「月」外卦…… 在「月」外卦的作用下，昔日「幻岛纷争」的普通战斗已彻底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神奇」场面。 「万向传送」使玩家随意穿梭各处；「飞天」让玩家一步登上天空浮楼；「天眼」能掌握所有人的方位；「神箭」会让飞箭自己拐弯…… 表面上是每个人都变厉害了，可实际上—— 【怎么感觉更无聊了？】 【我也觉得无聊了，以前的「幻岛纷争」，有没有好武器全靠运气，记得有一次，我一落地就连捡了两把紫级武器，最后顺利第一，给我乐的，一晚上没睡着觉，那兴奋劲儿现在都还记得。现在呢？无限丹药、无限符箓、无限神剑……一点惊喜没有。】 【还有传送阵，虽说以前目的地不定，经常给我传去快崩塌的房子里啊、传到交战的战场中央啊，但这些意外才有意思嘛，用外卦后，想去哪就去哪有什么乐趣？】 【没错，以前战斗讲技巧，也讲战术，拿弓箭这种武器来说吧，就得比准头才有趣，瞄上半天射中目标的一瞬间，那种快乐真是难以言说，让人恨不得出去御剑飞两圈才好！可用上外卦后……不用瞄准的射箭也算射箭？哪还有快乐可言呢？】 第344页 【这么说来，外卦唯一的好处就是赢了吧。】 【赢？以前是，但如今你用，别人也在用，怎么赢？】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用外卦？】 【因为用了不一定赢，但不用一定会输啊，而且是憋屈地输。】 【……】 【…………】 【啊，好烦！好好一个试炼，搞得乌烟瘴气。】 【是啊，看到那些用外卦飞来飞去的傢伙，我都不想打开「幻岛纷争」了。】 【我也是，但又捨不得，毕竟没有别的类似试炼。】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要我看，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决问题。】 【什么办法？】 【很简单，回到最初！】 【你的意思是说……】 【谁都别用外卦！还像以前一样，每局从「无」开始，咱们各凭本事定输赢！】 …… 「他们还真是自己就不想用了啊。」旗使惊讶说道。 陆垣：「因为玩家永远是最敏感的啊。」 不论是少数人在用，还是所有人都能用，只要外卦的制作初衷是让个人轻松获胜，就必然无法兼顾全局，会破坏整个游戏平衡，影响趣味。 而对于一个游戏好不好玩，最敏感的永远是玩家。 「看来通过这场演示，他们应该明白了一些。」陆垣道，虽然有轻松获胜的诱惑在，外卦总会再现，但至少这次经歷，能让修士玩家对外卦有一个基本判断。 「原来是为了这个，你才没在第一时间处理掉那些外卦啊。」 旗使觉得自己终于想通了前因后果，却见陆垣摇了摇头：「其实不是。」 「啊？」旗使愣住，「不然还能是为什么？」 「为三域融合啊。」 陆策划促狭一笑：「你没发现这些日子，『外卦』使三域修士和谐很多吗？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果然是促进群体融合的最佳方式。」 旗使：「……」 旗使：「…………」 确定还需要树立？玩家们最大的敌人难道不就是你么？ 「那么……差不多可以收尾了。」陆垣展开光屏，进入后台。 他敢放任外卦泛滥，自是因为有把握随时控制。 【全手玉使用者公告： 全面封禁对试炼造成不良影响的「外卦」类魂符！】 就这样，伴随这条通天塔公告，持续数天的外卦风波落下帷幕。 尽管时间不长，尽管没人受伤，修士玩家们却愣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劫后余生。 【封禁……是谁都不能用的意思吗？】 【太好了！没有乱七八糟的外卦，我又能好好试炼了。】 【真怀念最初的「幻岛纷争」啊，这些天过的简直像几年一样漫长，不行，等不及了，我现在就来一局试试！】 【道友慢走，咱们一起去！】 【我也去！】 【我也……】 【等等！各位道友，你们先等一下，有没有人看魂符集市？是我眼花了吗？不是全面封禁外卦？第一个符坊怎么还在？】 【你是说「饼」外卦吗？感觉它不一样吧。】 【对，它封不封无所谓，毕竟用了也对获胜没帮助。】 【公告说的是「封禁对试炼造成不良影响的」，「饼」外卦没被封，是不是说明通天塔认为它没有不良影响？】 【我觉得是，不仅没有不良影响，反而还让试炼更好玩，我支持「饼」外卦留下。】 【我也支持！】 【我虽然也支持，但还有个提议，就是能不能给它改个代称，不要「外卦」、「外卦」地叫了，我现在一听这俩字就难受。】 【这提议不错，既然两种外卦完全不同，是有必要换个称唿，不然容易引起误会。】 【所以换什么称唿？】 【「饼卦」？】 【得了吧，我连「卦」字也不想看到。】 【我想想……它的标志像圆饼，又分为一饼、二饼、三饼、四饼……一个能不断产生大饼的魂符，岂不是大饼老祖？】 【噗！大饼老祖？道友你怎么想的。】 【太不文雅了。】 【还得文雅，你们要求可真高。】 【去掉两个字，叫「饼祖」吧，稍微文雅些。】 【饼厚成馍，我看不如称「馍祖」如何？】 【馍祖？哈哈哈……馍祖？道友你可真有才！】 【不错、不错，既符合「大饼」形象，又比「饼祖」更文雅些。】 【那就这样决定，从今以后，「馍祖」就是这类魂符的代称！】 正在浏览帖子查看玩家反馈的陆垣：「……」 「馍祖」啊…… 万万没想到，羊小球随手乱画的标志，最后还能产生出这样的巧合。 「外卦全部清理完成，排行榜也已恢復。」旗使过来汇报导。 「嗯，」陆垣点点头，却见旗使一副犹豫的模样，「还有事？」 「那个……」 旗使：「那个符修要怎么办？」 「符修？」陆垣愣了愣，「啊，你说孟小友啊，他可是这次的大功臣，万万不能亏待——也行，既然你问了，那就麻烦你走一趟。」 旗使：「走一趟？去哪？」 陆垣神秘一笑：「去帮他『介绍』一份好工作。」 第345页 …… 「为什么？！」 孟单青愣愣地盯着手玉屏幕，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通天塔封禁也就算了，是他被愤怒沖昏头脑，忘了修改魂符的风险，但他们—— 「那些修士为什么也在叫好？之前不是都很喜欢我的外卦吗？怎么突然间就变了呢？明明我的外卦越做越强、越做越厉害了啊！」 面对他的疑问，黄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同样不解。 齐明望着随身灵剑，却想到什么：「元婴期以上的剑修很少再外出歷练，一剑能毁掉半个域的大能反而不喜欢和人动手，所以孟兄，你说……太过轻松的胜利是不是也没那么快乐呢？」 「太过……轻松的……胜利……吗？」 孟单青呢喃着这几个字，一瞬间似乎有什么闪过他的脑海，却不等抓住，一声巨响从外面传了进来。 「砰！」 是院门禁制被毁的声音。 黄峰：「什么人？敢在七隐城撒野，擅闯私——」 质问的后半句话又被生生咽了回去，因为一出屋门便看到，那群闯入院内的修士都穿着眼熟的青衣，显然正是七隐盟的使者。 七隐盟的人找他们干嘛？ 三人又惊又惑，一时忘了反应，直到十几名青衣使者排成两列站定，最后两人步入院中。 那两人皆穿白衣，但一高一矮。矮的头戴白色面具，作七隐盟白令打扮；高的则露着脸，面容绝美、乌髮散披。 「就是他们三个吗？」 美貌男修一进门视线便扫向孟单青三人，待那矮个儿使者点头肯定后，更是把眼一瞪：「好啊，你们三个小修士，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打听打听我白九夏是谁，就敢偷到我们合欢宗头上来！」 合、合欢宗？！ 完了，看来是「更新接收石」的事暴露了。 为做外卦，孟单青三人曾从合欢宗偷走一颗「接收石」研究，本想着「接收石」那么多，又有幻旗做遮掩，合欢宗的人一时半会发现不了，即便发现也不可能找过来，却万没想到…… 拆解后的「接收石」残骸被青衣使者从屋内搜出，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白九夏：「说吧，怎么办吧？」 孟单青：「我、我们赔。」 「你们当然得赔！问题是你们赔得起吗？」白九夏冷哼一声，「先不说『接收石』是我花大力气搞到的，根本有市无价，就算按七隐盟做的估价，十块极品灵石一颗，但别忘了——白令，七隐城里有关偷窃的规矩是什么来着？」 矮个使者：「凡偷窃者须十倍偿还失主。」 「听见没？十倍，一百块极品灵石！拿来吧！」 白九夏摊开一只手，满意地看见三张煞白的脸：「拿不出来？我就知道你们拿不出来，没关系，我们合欢宗一向与人为善，所以我早帮你们想了另一种赔法。」 孟、黄、齐三人对视一眼。 孟单青：「什么赔法？」 「很简单，」白九夏勾唇一笑，视线依次滑过三人，「只要你们到合欢宗——」 「双、双修？」 三人惊恐环胸。 白九夏：「……」 「想得美！还想双修，也不找块镜子照照自己！」白九夏翻了个白眼。 「是做魂符！有人说你们魂符做的不错，既是如此，就给我们合欢宗做符还债吧。」 「有人说？」孟单青一愣，「是谁？」 「那你就别问了，总之先去和我签契约。」说罢率先转身。 一众青衣使者唿啦啦围向孟单青三人，压着他们跟在白九夏身后，鱼贯离开了小院。 白衣使者却没走，他独自留下，等了一会儿，待院子重新恢復平静后，微微转头，向身侧望去。 在他的注视中，一道人影缓缓浮现，却正是陆垣。 「这就是你说的好工作？」白令打扮的旗使问道。 陆垣：「他想研究魂符却没资源，合欢宗有资源但缺人才，不是很合适吗？」 旗使：「……」 话虽这么说，但问题是：「合欢宗什么时候也要做魂符了？」 「以前是不需要，以后嘛……」陆垣笑道，「万火域、鼎香域这两天已派人过来，商量搭建灵信塔的事。」硬体设施发展顺畅，接下来自然该轮到软体，「所以借着这次风波，也借着『馍祖』的契机，我打算让修士们——」 他说着说着却突然一停，眼神沉了下来。 旗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陆垣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神色凝重地传送离开了。 …… 擎天秘境边缘，乱石交叠，浓雾缭绕。 羊小球飘在浓雾间，招唿着传送过来的陆垣：「哥哥，你回来了！快过来看！」 陆垣：「发生了什么？我感知到秘境空间有变。」 羊小球：「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我刚才正玩游戏呢，秘境边缘的浓雾突然开始往外飘，露出大片大片的土地，我想一定是咱们的秘境又扩大了！那当然好啊，我就赶紧过来看能扩多大，结果一转眼浓雾又不动了。」 他伸手一指前方：「就因为这堵墙！」 前方浓雾间凭空多出一道黑墙，下深入地，上高没天，呈弧形，更准确地说，那是一个罩子，或一只大碗，倒扣着笼罩住他们整个秘境空间。 第346页 「真奇怪，」羊小球嘀嘀咕咕，「不知那头有什么，但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啊。」 陆垣也若有所思地打量那罩子，然后就发现它本身其实是透明的，之所以看起来一团漆黑，是因为另一侧充满浓稠的黑雾，除此之外，别无其—— 等等！ 黑雾翻涌间，陆垣似乎瞥见什么黑雾以外的东西，眼神顿时一凝。 那个……那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锵——」 深谷内，只有半边身子的华美巨鸟仰天长啼，引得驻守小妖们一片惊慌。 「不好，凤祖又醒了！」 「为什么？上次阵法加固才过去多久！」 「没时间想为什么，快去告诉宗主！」 「好，我们这就去。」 「不，先等一下，你们先别走，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小妖们齐齐仰头往天上望去，然后就齐齐陷入了呆滞。 却见天空中，凤鸟头顶上方，正徐徐展开着一个海市蜃楼般的古怪幻影—— 那是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材质不明，风格奇特，表面泛着银光，巍峨而冷峻。 「那是什么？」 「房子吗？」 「但是好高。」 「塔吗？」 「可它又是方形。」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我也没见过。」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呢？」 …… 「摩天大楼……」 在一众小妖陷入疑惑的同时，陆垣打量着黑雾中露出的建筑一角，一点点眯起眼睛：「摩天大楼……呵呵，这可不像是修真界该有的东西呢。」 第84章 方格制符 昏暗而空旷的山洞内，黑袍老者双眼痴迷地望向半空，那里正缓缓凝聚出一道幻影—— 摩天大楼鳞次栉比，散发出冷银色的光芒，无数同样泛着银光的尖梭形物体疾驰着，在楼间穿梭不停。 「神界……神界……那一定就是神界！」 黑袍老者呢喃着，贪婪的视线又转向幻影下方，那里有一个巨大阵法，阵纹是奇怪的黑白双色，一黑一白两种繁复花纹互相咬合着转动，每转一下，上空幻影便跟着扩大一些，黑袍老者的笑容也跟着扩大一分。 「快打开吧，神界大门！我要成神！快让我成神！」 却在这时，有脚步声从洞外传来，打断了老者的畅想。 恼怒地蹙起眉头，老者整了整衣袍，转身大步走出山洞。 洞外仍是一个山洞，但更小些，桌椅茶具一应俱全，显然是一处会客厅。 「神侍大人，东西拿回来了。」一见老者出现，候在厅内的灰衣人立刻上前，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白玉盒来。 被打扰的愠怒一扫而空，老者快步上前，几乎是抢一般拿过盒子，抖着手打开。 一颗圆珠静静躺在盒内，约指甲盖大小，表面漆黑无比。 「原本早该给大人送来，但灼日坠落后，万火谷戒备加强，我们耽搁了些时间。」 灰衣人垂首解释着，老者却无心细听，满眼都是那漆黑的珠子。 「就是它吗？传说中智慧之门的碎片？居然真的存在！而且就藏在灼日内！当初一号你拿来那本古籍时我都不怎么相信，毕竟六合域之前也有过『黑石之门』的传言，派人去查结果只是一个奇怪试炼里的幻象，没想到万火谷这次竟然是真的。」 他合上盒盖，来回踱步，自言自语般嘟囔着：「智慧之门……据神卷记载，此门与天地同寿，歷万劫不灭，承载世间至理，蕴含无穷之力……连和神卷一起流传下来的不伏骨，据说都是仿照此门炼制而成，说是神门也不为过！」 「『智慧之门开启之日，即是举世飞升至神界之时』，虽说一块碎片距离整扇门还太远，而且使用神卷中记载的阵法同样能飞升神界，但手握一块神门碎片总是好的，相信到了神界后一定能派上大用！」 「成神、成神……」 黑袍老者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一挥袍袖，打开了通往内室的通道。 明灭不定的光芒自通道那头透出，诡异的黑白阵法展现在两人面前。 「哈哈，神门碎片到手，打开神界的阵法也已开启，再不到十天，我就能成神了！一号，你是我最忠诚的下属，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我要带你一同飞升神界！」 黑袍老者如痴如狂地畅想着，却丝毫没注意在看见阵法的瞬间，他那忠心不二的下属眼神骤沉。 …… 「宗主，怎么办，好像越来越大了！」 深谷边，一众妖族仰头遥望天上的幻象。 「那是什么幻象？」 「怎么会忽然出现？」 「为什么是出现在凤祖头顶？」 「也许是因为……」宗主白三冬望了望天空幻象，又看了看地上凤鸟，若有所思道，「也许是因为凰祖在那边。」 前一次凤鸟醒来，念叨了一些什么「滑鼠」、「手机」、「计算机」的奇怪词语时，白三冬便有类似猜测。 妖祖凤凰，原本一体双生、雌雄共身，但在二百多年前被一分为二，凤鸟这一半留在修真界，凰鸟那一半则被捲入一道漩涡，下落不明。 「或许那幻象便是凰祖被捲去的地方。」白三冬猜说，毕竟凤凰双生，分开后依然共感也不是不可能。 第347页 但问题在于，沉睡多年的凤祖怎么会忽然屡次醒来，是凰祖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是…… 白三冬仰望那不断蔓延的幻象，不无担忧地想，还是那个地方有异动？ 「不知这幻象要扩大到什么地步？」其他妖族也忧心不已。 便是此时，一个飞到上空探查的小鸟妖发现了什么，忽闪着翅膀大叫：「你们快看那里。」 他所指之处是幻象边缘，原本迷雾般不停前探的幻景此时像被什么紧束住，虫子一样扭动挣扎，连带整个幻象都晃动起来。 众妖面面相觑，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但看起来似乎是有另一股力量介入，在阻止幻象完成。 …… 「你是谁？你不是一号！」 昏暗的山洞内，黑袍神侍被一条锁链紧捆住手脚，死猪般横倒地上，掩在黑袍下的身体一会儿凝实，一会儿化成灰雾，却始终无法摆脱束缚。 「化雾是没用的，锁链上有阵法，专克你修炼的雾境诀。至于你问我是谁——」蹲在老者面前的灰衣人眨了眨眼，下一刻黑髮染红、眼角上挑，一张大众脸瞬间换了副样貌，「如果从你认识一号那天算起，我就是一号。」 「你说什么？」神侍满脸震惊，「一号跟在我身边五十多年，你怎么可能——」 「所以我才这么生气啊，」红髮青年拽着神侍的头髮，将他拖到阵法前，「五十多年啊，我派分身过来看着你们这群邪修，就怕二百七十年前计划被搅的事重演，结果……只差最后一段时间，你却给我找事。我问你，阵法怎么会突然开启？我去万火谷前，不是还没攒够异兽内丹吗？」 「本、本来是没攒够，但近些时日，修真界多域异兽突然暴增，我们的人一下就收集到了足够开启阵法的兽丹。」 「异兽突然暴增……我当是怎么回事，」红髮青年抚摸着耳坠上的数字「零」，眼神冰冷，「原来是祂在捣乱啊，等不急了是吧？」 「你在说什么？谁等不急了？」 黑袍神侍满头雾水，红髮青年却不再搭理他，自顾走到阵法边，以手做笔，催动灵力勾画起来。 不一会，一个巴掌大小的新阵法成型，亮起白光，运转中的黑白大阵随之一顿。 「这是……」黑袍神侍看出不对，挣扎着大叫，「你想关闭大阵？不可能，神门阵法一旦开启，决不可能再停止！不管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你阻止不了我，我一定能去神界，我一定能成神！」 「神界？成神？」 红髮青年露出古怪的笑意：「放心，不耽误你，我不是要关闭阵法，只是让它在合适的时机开启。」 他说着打开白玉盒，取出那颗黑色圆珠，置于新阵法中央。一入阵内，圆珠立刻滴熘熘旋转起来，丝丝缕缕的黑白两气被从大阵中吸出，汇入黑珠之内，与此同时，黑白大阵的旋转则一点点慢了下来。 「白色的灵气、黑色的魔气，无非都是能量……幸好这次拿到的是能源採集模块，应该能拖住时间……」 「能源、採集、模块？」黑袍神侍愣住，「你在说什么？那不是智慧之门的碎片吗？」 「是智慧之门碎片，也是天碑碎片，随你怎么叫，不同名字罢了。」 阵法暂停成功，了却一件大事，红髮青年心情大好，对神侍道：「我说神侍大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名字无非是一个称唿，叫什么不重要，是什么才重要，就比如那个地方……」他瞥向半空中凝固的幻影，「你不是想成神吗？但你知不知道，那个地方虽然被你叫做『神界』，实际却是——」 他缓缓凑近神侍，在后者惊恐的目光中，嘻嘻笑着吐出两个冰冷的词语： 「巢穴与诱饵。」 …… 「哥哥、哥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擎天秘境边缘，羊小球拾起一块小石子，扔向罩住秘境的透明墙体。 如同经过一道水膜，小石子穿墙而过，顺利掉到了另一侧：「哥哥，你看，能过去！」 陆垣「嗯」了一声，打量那毫髮无伤的石子，半晌，却道：「是能过去，但为什么要过去？」 「因为……」羊小球挠挠头，「因为那边的房子啊、飞的东西啊，看起来不是很有意思吗？」 翻涌的黑雾中，摩天大厦高高耸立，无数尖梭状的飞行器绕厦疾驰，全然一副与修真界毫不相干的科技景象。 「的确很有意思。」但也正因如此，所以，「不去。」 「是吧，哥哥你也觉得——诶？」羊小球傻眼，「为什么有意思还不去？」 「是啊，为什么呢……」 自穿成秘境以来，陆垣越来越觉得仿佛置身一场游戏——一场任务为经营秘境和收集黑石的游戏。 更准确地说，经营秘境是他给自己定的目标，那些古怪黑石才是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在他这个秘境的发展过程中，第一锚地紧邻着身携黑石的敖仓，第二锚地开在隐藏黑石两百多年的七隐域，就连敖仓的第二锚地万火谷，也疑似有个和黑石相关的灼日。 要说这些落点都是巧合，陆垣死都不信，肯定有幕后之人操纵。 但让人纳闷的是，一个连锚地落点都能操纵的存在，为何非要藉助他的手收集那些黑色石头？黑石到底是什么？收集齐后又会发生什么？ 第348页 这些问题难以回答，但有一点倒是能确定，那就是祂急了。 是因为灼日突然坠落？还是因为他放下黑石不管，光顾着搭建灵信塔？ 不论如何，这个透明罩子、那些与前世一般无二的科技景象都像一个诱饵，简直要把「快过去看一看」怼到陆垣脸上。 那里一定也有黑石，而且是最后一块黑石，不然祂不会如此急切，陆垣肯定地想。 但越是肯定，越不能轻易过去。 「诶？哥哥？你真不去啊？」见陆垣往回走，羊小球急了，「那边真的很有意思，去看看多好，再说这个罩子就在咱们秘境边缘，不解决掉，下次秘境扩张一定会撞上的！」 「那就等撞上再说。」陆垣微微一笑，心情不错。 这个突如其来的罩子虽然有些麻烦，但同时也说明一件事，那便是幕后之人再如何强大，也只能迂迴诱导，无法直接干涉他的行动，因此集齐黑石之前都是安全的。 当然也不能因此懈怠。 「看来我们得抓紧了。」 「抓紧？抓紧什么？」羊小球期待问道，「抓紧去罩子外面看看吗？」 「都说了先不——你不会想着自己偷偷去吧？」对羊小球这个傻弟弟，陆垣还真不太放心，「最近一直忙，没怎么管你……这样吧，接下来几天你跟着我，别到处瞎玩了，做点正事。」 羊小球：「什么是正事？」 「抓紧时间发展秘境就是正事。」陆垣说道，在不得不收集最后一块黑石前，他们必须尽可能变得强大。 「所以就是又要我干活呗。」羊小球蔫蔫的。 「不用担心，」陆垣笑道，「这次的工作你一定喜欢。」 「什么工作？」 「试玩。」 「试玩？」羊小球愣了愣，「是哥哥你又要做新游戏吗？」 「不，这次不是我，」陆策划展开光屏，幽幽一笑，「是修真者们要做新游戏了。」 …… 【几种新字形符箓馍。】 【百衣阁最新款外衣馍。】 【十种新护盾花纹馍。】 最近的留影壁上出现许多以「馍」字结尾的帖子，起因是「峰青月明」符坊风波后不久，通天塔便宣称与「馍祖」制作者取得沟通，将「馍祖」併入到了试炼里。 一开始，修士玩家们还不太理解「併入」代表什么，以为跟之前一样，是允许使用「馍祖」的意思，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同。 「幻岛纷争」的初始页面多出一个名为「制馍」的选项，点击进入后，是若干与试炼相关的东西： 服饰、武器、树木、房屋…… 分门别类，应有尽有。 这不是单纯展示，每一样都能继续选中，并按提示替换。 替换方法很简单，拿「武器-长剑」来说，选中后提供几张不同角度、不同细节的图样——图样可以手绘，也可以用手玉影相——就能生成一个更改长剑样式的「馍」。 可以自己用，也可以分享到留影壁上，分享后每被一位道友使用，还能获得一「认可点」的奖励。 虽不知这奖励有何用处，但「制馍」本身的乐趣已足够吸引修士玩家——在试炼中再现身边的武器、服饰、景物……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若再被其他道友使用，这满足更会翻倍。 于是，继争夺「幻岛纷争」排名后，「制馍」成了又一风靡手玉的活动。 【沉迷「烙饼」不可自拔。】 【噗！烙饼？是「制馍」的别称吗？倒是够形象。】 【管它「制馍」还是「烙饼」，总之我完了，我把师兄弟姐妹的灵剑样式都制成馍，发到留影壁上，差点没被打死。】 【这不是好事吗？他们为什么打你？】 【因为他们也想这么做，被我抢先了啊。】 【……】 【我理解他们，因为武器馍实在太不容易出花样，本来至少还能用自己的本命灵剑制一个馍，结果被你抢了先，换我我也打你。】 【所以别搞武器馍了，不如和我一样做服饰馍吧，去百衣阁、灵饰楼这些店铺转一圈，保准花样繁多。】 【这个法子现在也不太行，该做的早做过了。】 【也是，有名的店铺就那几家，做馍的人又太多。】 【所以现在想制新馍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很简单，自己画好了。】 「什么？自己画？」 七隐城，一处客栈内，方脸修士对着手玉一声冷哼：「说得容易，有几个剑修会画画呢？」 反正他不会，他的好友也不会。 「所以啊，」一旁的长脸修士摊了摊手，「我早说过，制馍不适合咱们剑修，凑热闹瞎做几个可以，但想搞出名堂，还是得那些符修才行。」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方脸修士依然很不甘心，制馍这么好玩的事，他还没玩够呢，再说他也不是毫无天赋：「好多道友喜欢我做的『馍』，我的『认可点』都九百——啊！」 长脸修士：「怎么了？」 「一、一千了！」 不仅奖励的「认可点」一千了，而且手玉突然收到一条通知。 【恭喜您累计获得一千「认可点」，这是众多道友对您的认可，也是您高超制馍手艺的证明！】 【您已熟练掌握基本制馍技艺，是否有兴趣接受更高难度的挑战？】 第349页 【更多花样、更多变化、更多创造……】 【不要浪费您的天赋，通天塔诚邀您参与试炼类魂符制作！】 「试炼类、魂符、制作……？」 长脸修士看了看屏幕上的这行字，又瞅了瞅身旁好友：「让你？」 通天塔是不是疯了？ 制馍便罢了，几张图样的事，但让剑修做魂符，这不是闹呢？ 方脸修士也觉得通天塔找错人，听说魂符可难做了，不少符修都没研究明白，他一个剑修怎么能成？ 却在此时，屏幕骤黑，接着又是一亮，柔和的白光中，一行墨色文字缓缓浮现。 【方格制符：让制符像制馍一样简单……】 方格制符？ 方脸修士愣了愣，那是什么？ 墨色文字倏然消散，新的画面出现。 画面主体是一个纯黑色的长方形，其上有数条浅灰色的细线，横、竖交错着，切分出无数小方格。 长方形右侧有三个图案，分别画着「笑脸」、「双手」和「三角」。 左侧则是一竖排类似「幻岛纷争」储物袋的物品格，大部分格子都是黑色，代表是空着的，仅最上面三个不太一样。 方格一是红色；方格二是绿色；方格三则是一片灰色。 小方格、大方格……所以叫方格制符吗？两修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 但问题是，这些方格和制作魂符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开始演示。】 一行大字出现在屏幕正中，随即画面自己动了起来，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代替手玉使用者操作。 大手先是点了一下左侧的红色方格，屏幕中立刻出现一只红颜色的笔，在黑色背景上画了起来。笔到之处，灰线切分出的小格子们被一个接一个地染成红色。 不一会儿，两条由红色小格子连成的平行竖线出现在画面中。 大手顿了顿，又选中绿色方格，红色笔于是变成绿色笔，在两条红色长线间画起垂直的绿线来。 那些绿线有的从左侧红线画起，画到约三分之二个间隔长为止，右面三分之一空着；有的从右侧画起，左边三分之一空着；也有的是左右各画三分之一，中间空着。 如此画了六条断续的绿线后，大手又移向第三个灰色格子。 依然是控制灰色笔作画，但这次却不再画线，而是画起了「点」——分别在第一、三、四条绿线上选了一个小方格，点成灰色。 至此，大手停了下来，作画结束。 两修士却是彻底看煳涂了。 方脸修士：「这画的是啥？」 长脸修士：「两道竖着的红线，中间夹着六条横着的绿线，怎么有点像……梯子？」 「不是梯子吧，」方脸修士不认同，不说为什么要用不同颜色的笔，就说形状本身，「梯子的横杆还能是断开的？」 而且那些灰色的点又是什么？ 便在此时，无形大手又动了起来，按住一个灰色小点，瞬间有文字框从旁跳了出来。 【被攻击】 【攻击】 【移动】 【对话】 …… 框中有数行小字，绝大部分都是暗灰色，并带有锁头图案，唯有前三行处于可选状态。 大手依次点选，于是前三行变成： 【被攻击：无法被攻击】 【攻击：触之即死】 【移动：左右徘徊，每息一格】 「这是……」 有什么在方脸修士的脑海一闪而过，可惜不等他抓住，大手又动了起来。 这一次目标是右侧的三个图案。 先在「笑脸」图案上点了一下，瞬间一个化身小人出现在画面中。 那小人黑髮白衣，一身普通修士打扮，却奇怪地有着方脑袋、方身体，就连小胳膊、小腿也是方形的。 不等两修士为这古怪模样发笑，小人一下分裂成数个，长得都一模一样，站位朝向却不尽相同。 有侧着站的、有背着站的、有正向站的……还有仅用头顶冲着他们的。 或许更准确地说，不是这些小人站位不同，是他们看这些小人的角度不同。 侧面看、背面看、正向看、自头顶向下看…… 大手游移一番，最后选了一个「从小人后上方」看的角度，于是其他小人全部消失，只留下了背对他们的那个。 在两修士迷茫的视线中，大手将那被留下小人按住，移动到屏幕最下方、两条红线中间的位置，接着又点向屏幕右侧的「双手」图案，瞬间有许多符号跳了出来。 这一次两修士却是立刻看懂了。 向前、向后、向左、向右、跳跃、下蹲、挥剑…… 这些正是各试炼中，他们用以控制化身小人行动的符号。 面对繁多符号，大手又是挑拣一番，最后选择「向前」、「向左」、「向右」三个留下。 一行大字浮出： 【演示结束。】 正看得认真的两修士：「……」 不是，怎么刚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演示就结束了？ 「我没看懂，不是说制符吗？这就完了？」 「我也没看懂，除了那个化身小人和最后这些符号有点魂符的意思，其他不就是画了几根线？」 「确实，像梯子又不像梯子的，都不知道它画的是什——诶？等一下，你看那是啥？」 第350页 屏幕右侧的「三角」图案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伴随着一行提示。 【测试请点此处。】 「测……试？」 方脸修士迟疑着点去，下一瞬，整个屏幕都变了。 以化身小人做参照，画面角度一点点调转，那些红的、绿的、灰的色块逐渐从扁平变作立体，并长出了不一样的纹路。 红的成了红砖；绿的变作绿草；灰的则冒出细胳膊细腿，化为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小怪物。 此时再透过化身背后的视角看去，出现在眼前的不再是拙劣的、不知所谓的线条画，而是一条由两道砖墙围起、数道草地横档、几个小怪物拦道的小路。 砖墙是边界；草地是障碍；在草地上走来走去的灰色小怪物们则是敌人。 屏幕上有「向前」、「向左」、「向右」三个符号用来控制化身，他们要边躲避那些小怪物，边通过草地缺口，直到从路这头走到另一头。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小试炼，但对于亲眼见证制作全程的两修士来说，这比那些大试炼更让他们震撼。 「梯子变成路了……」 「这就做出了魂符？」 「只是涂抹几下而已。」 「就这么简单，都不用符文的吗？」 「所以是真的，方格制符，像制馍一样简单的制符方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两修士对视一眼，那通天塔没疯，还真是任何人都能制出魂符。 …… 「虽说是为了让任何人都能制符，但这样是不是有点太简陋？」 和修士玩家们的关注点不同，羊小球指着光屏：「砖块、草地画的太假，灰色怪物眼睛、嘴巴都不会动，走路姿势也很别扭……哥哥，好歹是这么大的活动，你怎么不做得更好看点？」 「你说的这些玩家都能自己替换，不过要先熟悉操作，制出一些成品，才能解锁高级功能。」陆垣解释道，而且其实在练手初期，丑不丑不重要，毕竟对于一个游戏来说，玩法才是最重要的。 边界、障碍、敌人…… 角色、视角、操作…… 只要基本要素齐备，完全能制作出适配多种玩法的游戏。 工具已然给出，就是不知—— 陆垣摩挲着下巴，饶有趣味地思索道：「修真者们会做出什么样的游戏来。」 「嗯……」羊小球也半仰头，跟着想像起来，结果想着想着，忽然噗嗤一乐。 陆垣：「你笑什么？」 「哥哥，他们能做出什么样的游戏我想不到，但有一点我却知道。」 「哪一点？」 「嘿嘿……」羊小球捂着嘴，揶揄地看向陆垣，「和哥哥你不一样，这次是修真者们自己做游戏，所以肯定不会再坑修真者。」 陆垣：「……」 「咳，」陆策划轻咳一声，转头望向光屏，嘴角轻轻勾起，「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啊。」 修真者制作的游戏不坑修真者？ 「你确定么？」 第85章 谁是第一（上） 「道友，劳烦往旁边站一站，你挤到我了。」 「谁不挤啊，这么多人，你要我往哪站？」 「哎呀，你们说话就说话，别乱动！」 「都挤到我这边来了，啊，手玉！我的手玉！」 万火谷，原灼日悬挂之地。 曾经汹涌的熔浆池只剩下凝固的黑色残骸，又经由万火谷器修们的改造，更摇身变成了一座广场。 今天是广场落成之日，四周挤满看热闹的修士，他们踮着脚、仰着头，目光全凝向广场中央。 那里竖立着一个奇怪法器，或说建筑。 是四个悬浮半空的「圆饼」，每一个都呈暗灰色，从下往上按大小堆叠，虽然饼与饼间不是紧挨着的，存有空隙，但组合起来远远望去，仍然好似一座塔形。 而如果把每个圆饼算作一层的话，那塔其实有五层，因为在四个圆饼上方还另浮着一个圆球，表面坑坑洼洼，刻着繁复的阵纹。 数名修士脚踩法器，飞在圆球周围，正认真地做着检查。一众围观修士则在小声议论。 「什么时候检查完？」 「不知道，但听说是最后一项。」 「查完后，灵信塔就正式开启了吗？」 「应该是吧。」 「那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谁不是呢，六合域那群修士，明知因为灼日坠落，万火谷封域闭宗，更新接收石的店铺也停了，还整日和咱们炫耀通天塔的新试炼，一点道友情都没有。」 「就是，等会儿灵信塔开启，我要第一时间去留影壁，好好骂一骂他们！」 「加我一个。」 「我也要骂。」 「还有我！」 「嘘！先别说了！」这时，忽然有人在喊，「快看，开始了！」 广场中央，那群负责检查的修士已落回地面，整个广场跟着静默下来。 无数修士的注目凝望中，塔顶圆球闪了闪，随即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紧接着，由上往下，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 灵信塔逐层亮起，与此同时，修士们的手玉右上角，一个线条勾勒的小塔标志也在逐层浮现。 【正在获取灵信流……】 【获取成功，准用量充足。】 第351页 「各位道友！」有修士站出一步，高声宣布道，「近些时日，我们万火谷因灼日一事，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为表歉意，万火谷的灵信塔开启后，将供道友们免费使用！」 修士们安静一瞬，继而纷纷欢唿起来。 「看来与七隐盟合作是对的。」广场附近的一座高楼上，徐真人望向下方，笑呵呵道。 「的确，万火谷许久不曾如此热闹了。」郑真人也感嘆说，「所以这灵信塔建得好，虽说赚不到灵石，但能赚到名声，说不定还能帮咱们卖出更多手玉。」 「好是好，」负责灵信塔建造的胡真人扒拉着打绺的鬍子，「就是这段时间累死我了。」 其实又何止这段时间，自灼日坠落那天开始，包括大鬍子修士在内的四位真人便一直忙碌。 「是该休息一下了，」赵真人看看疲惫的好友，又看看热闹的人群，想到什么，笑道，「索性塔已建好，灼日坠落带来的麻烦事也告一段落，我看不如这样，咱们——」 却话未说完，忽听下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唿。 「怎么回事？」 「灵信塔出问题了？」 「不可能！」 大鬍子修士抢步窗边：「我亲自监的工，不可能出问题！」 凝神辨听片刻，果然人群议论的并非灵信塔，而是—— 他捋着鬍子，困惑地回过头来：「大比？」 …… 【试炼类魂符制作大比】 【为回应诸位道友的创造热情，现举办试炼类魂符制作大比。】 【本次比试不限身份，凡手玉使用者皆可参加……参比魂符需由「方格制符」制作，魂符大小不限、试炼时间不限、方式不限……】 【本次比试设奖如下：前一百名奖励魂符古籍一部；前五十名奖励魂符集市七天推荐；前十名可得「魂符大师」称号，且名下魂符三年内免除集市税费……第一名另获神秘奖励一份。】 万火谷广场，众修士刚连上灵信塔，便看见这样一条通知，顿时议论起来。 「是制作魂符的比试。」 「奖励有古籍、推荐……嗯？免除集市税费是什么意思？魂符集市的魂符以后要收钱吗？」 「应该吧，想想也是，毕竟叫『集市』，里面的东西哪能都不卖钱呢？」 「这下符修们该高兴了。」 「我更好奇神秘奖励，不知道会是什么。」 「你又不是符修，是什么也轮不到你。」 「那可不一定，听我在六合域的好友说，通天塔弄了一个叫『方格制符』的魂符，用它的话，谁都能做魂符。」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既然如此，这次制作大比我们岂不是也能——」 不能参加。 因为修士们下一瞬间便发现： 「提交截止时间是……今日卯时？」 「那不就是刚刚？」 「有没有搞错，我们才知道这件事啊！」 修士们抱怨连连，吵闹声颇大，也正因此才引来了万火谷四位真人的注意。 「可是——」郑真人搞明白楼下吵闹声的缘由后，指着大比介绍的最后一栏，说道，「虽然不能参比，但不是能参选吗？」 与通天塔以往那些按输赢排名的比试不同，这次魂符制作大比的名次将交由修真者们自行评选。 【每位手玉持有者初始十朵灵花，用以支持喜欢的魂符。】 【魂符集市方面，每个魂符前三次或前一刻钟随意体验，超过后将按次或时间收取灵花……留影壁方面，对每个参比魂符，一条相关讨论记一朵灵花，一次分享影像记……】 「最终综合魂符集市和留影壁两处所得灵花总数进行排名……」 「好傢伙！」听徐真人念完规则，大鬍子修士惊得差点揪掉好几根鬍子，「炼器大比都没这么复杂，能读懂吗？」 「他们倒是跃跃欲试呢。」郑真人指着广场上同样发现评选规则并重新恢復活力的修士们说。 大鬍子修士：「什么跃跃欲试，我看是瞎凑热闹吧。」 「热闹……」赵真人摩挲着下巴，「我们也凑一凑如何？」 见另外三人面露疑惑，赵真人解释说：「刚才话没说完，我想说既然塔已建好，灼日坠落的麻烦事也告一段落，咱们是不是也放松放松，比如体验下通天塔的试炼。」 别看四人都是万火谷的炼器大师，是手玉炼制者，但因为事务繁忙，在手玉使用经验上反不如一般修士。 赵真人：「正好通天塔办了这样一个比试，我们不如体验它好了。」 徐真人：「你是说，我们也参与评选魂符？」 「不仅是参与，咱们四人也来比一比，」赵真人提议道，「每人选出一个最可能夺得第一的魂符，看最后谁能慧眼识珠。」 另外三人顿时来了兴趣，万火谷召开炼器大会时，他们也曾做过类似比试。 「那不好意思，我又要赢了。」大鬍子修士哈哈笑道。 「胡老弟话别说太满。」 「对啊，这次不是挑法器，是挑魂符。」 「管它法器还是魂符，反正我的眼力一向是最好的！」 在大鬍子修士自信的笑声中，四人分散开，默契地各据房间一角，抱着手玉搜寻起来。 …… 一个时辰后。 第352页 郑真人：「我选好了。」 徐真人：「我也选好了。」 赵真人同样点了点头，转头望向房间一角：「胡老弟，需要我们等等你吗？」 「不需要，」大鬍子修士抱臂环胸，「我也选好了，而且我赢定了。」 另外三人对视一眼，也不和他争辩。 「谁选的更好，分别拿出来试试好了。」 赵真人第一个发言：「我觉得好看的魂符才会更受欢迎，所以比对各魂符介绍的配图，选了一个最顺眼的。」 【魂符名：我的宗门】 【制作者：披髮宗主】 【魂符介绍：多少道友和我一样有着开宗立派的宗主梦？可惜修为太低，实际中是不可能了，那就和我一起，在魂符里做宗主吧！】 配图是一座小城，阳光下道路纵横、房屋栉比，确实有点美感。 就是点开魂符后—— 「什么呀，」大鬍子修士指着屏幕上空荡荡的草地，嘲笑道，「根本货不对板嘛。」 「因为要自己建。」赵真人说。 化身小人初始只有一把斧头，需要砍树、捡树枝、找灵石……各种劳作，一点点积攒材料，把宗门建造起来。 「是把房子建造起来吧，」大鬍子修士继续挑刺道，「建宗门等于建房子？现在的小修士，想得未免太简单。」 郑真人：「是有些简单，但要做出真正宗门那样的修炼场、藏书阁、膳堂……又太难了。」 赵真人：「所以我觉得这魂符已算不错，哪怕不论画面好看与否，光凭『圆梦做宗主』这一条，也足够吸引人。」 「那不一定啊，老赵，」徐真人老神在在地笑了笑，翻开自己的手玉，「若论『圆梦』，你那个魂符可比不上我的。」 众人往他手玉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魂符名：捡法宝】 【制作者：秘境探索我最爱】 【魂符介绍：道友们下秘境时最想遇到什么呢？不用说，一定是法宝！可惜法宝太难得了，有些修士可能几十年都未必遇到一个，因此我制作了这个魂符，让大家都能享受一下捡法宝捡到手软的感觉！】 「能有什么享受，」大鬍子修士看完后再次挑刺，「捡的又不是真法宝。」 「你别说，胡老弟，」徐真人笑着点开魂符，「你且来看，这魂符里面的法宝虽不是真的，但另有一番趣味。」 魂符开启，主画面是一个方形，内有许多弯弯绕绕的通道，数不清的白色光球分布在通道各处。 徐真人控制小人出发，沿着通道走至最近的一个光球边，点击【拾取】。 绚烂的金光闪过： 【恭喜你捡到瑞重真人的本命灵剑，此剑锐不可当，是仙品法宝！】 大鬍子修士：「……」 赵、郑两位真人：「……」 并非他们少见多怪，而是因为文中写的「瑞重真人」实非杜撰。 「八千多年前的剑修大能。」 「天劫后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飞升上界的修士。」 「莫非这魂符里的法宝都是……」 「嗯，都是。」 徐真人控制小人继续走动，很快捡到宝刀、丹炉、阵盘…… 分别归属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紫云真人、恆止真人、尚云真人…… 赵、郑、胡三人：「……」 好傢伙，让他们猜着了，还真都是真人真宝！ 这魂符的制作者真敢编啊。 「别急，还有更敢的呢！」 徐真人神秘一笑，控制小人走来走去，不停拾捡光球：「等一下啊，我看看，不知这次能不能捡到那个……不是……这个也不是……啊！终于捡到了！」 他将屏幕展示给满头雾水的三位好友看，只见上面写着： 【恭喜你捡到炼器大师火遥真人的枕头，用了五十年，难免残破，但是灵品法宝！】 名号正是「火遥真人」的大鬍子修士：「……」 凭什么别人都是阵盘、灵剑，到他这儿就成了枕头？ 不对，哪个枕头他用了五十年不换？这是污衊！是造谣！ 「哈哈，是不是那年六宗大会，胡老弟你因为枕头不舒服大发雷霆的事给闹的？」 「都说让你收敛下脾气，瞧瞧，恶名在外了吧？」 「所以你们说，这个魂符是不是很有趣？是不是应该拿第一？」徐真人憋着笑问。 「有趣什么啊有趣！」大鬍子修士吹鬍子瞪眼，「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做的这魂符，不然我非——」 「嗐，和小孩子置什么气。」郑真人拉住他说，以他们四人的修为与年纪，把大部分修士当小孩子看待倒也没错了。 「不过老徐，你觉得这魂符有趣是因为认识胡老弟，其他人未必也如此想。」郑真人又说，「我以为一个魂符能得第一，光几个人喜欢不够，必须得多数人喜欢。」 「有道理。」徐真人若有所思，「所以……」 「所以我一开始就没在魂符集市找，而是去到留影壁，看遍所有大比相关讨论，最终找到一个被称赞最多的。」 郑真人说罢翻开手玉。 「它向前我向下？」望着屏幕上莫名其妙的魂符名，徐真人愣了愣，「什么意思？」 「往下走的意思。」郑真人指向魂符介绍。 【本魂符改自「方格制符」的指导影像，但它向前，我向下。】 第353页 又点进魂符。 主画面是梯子一样的图案：两条平行而立的红砖墙，中间夹着若干横杆似的绿色平台。 化身小人出现在最顶端的平台上。 「目标是一个平台接一个平台往下跳，直到抵达最下方。」郑真人边演示边说，「这期间不仅要注意平台的高低位置，还要注意躲避那些巡视的灰色小人。」 大鬍子修士：「有点意思……」 「是吧？」郑真人笑说，「留影壁上，那些修士都点评说此符颇有通天塔试炼风范，深得『方格制符』指导影像的『真传』呢。」 「风范？真传？」大鬍子修士撇撇嘴，「也就一点点意思而已，最多拿第二。」 郑真人：「你选的魂符第一是吧？」 「那是自然，」大鬍子修士得意地捋了把鬍子，「你们选的魂符都太一般了」 赵真人：「所以胡老弟你选的魂符是什么样？」 大鬍子修士：「什么样？嗯……不太清楚。」 三位真人：「……」 哈？不清楚？什么样都不清楚就选了？ 「我是依据介绍选的，看完几百个魂符介绍，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就没来得及体验，」大鬍子修士说道，「但放心，不会有问题，这个魂符一定是最好的。因为介绍是一个魂符的门面，而我选的魂符就有一个极具特点的介绍！」 说着摊开手玉，赵、徐、郑三人探头看去： 【魂符名：寻剑】 名字很中规中矩。 【制作者：合欢宗单】 嗯？合欢宗？是那个合欢宗吗？ 三人顿了顿，继续移目往下，然后就齐齐愣住了。 【死、死、死、死……进来的都给我去死！】 三人：「……」 大鬍子修士：「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特点？」 三人：「…………」 你说的这个特点，是指怨气冲天吗？ 虽然有点被惊到，但不得不说，大鬍子修士的观点有一定道理，一个不一般的介绍确实足够引人好奇。 由合欢宗制作，又让人「都去死」的魂符，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魂符？ 莫非是诱惑中暗藏兇残吗？ 然而出人意料地，魂符画面颇为平和与简单。 以一条横贯屏幕的直线为分界，整个画面分成两部分，下半部分全是棕色，应该代表土地，因为上半部分画着的正是蓝天白云。 一个化身小人站在屏幕左方，右方的土地上则倒插着一把灵剑。 一人一剑，土地白云蓝天，以上便是这魂符的全部了。 【目标：寻回灵剑。】 「所以魂符名才叫『寻剑』？」 「灵剑就在那儿插着，走过去不就完了？」 「那会不会太简单，也太无聊了些？」 「胡说！」大鬍子修士从议论的三人手中抢回手玉，「我选的魂符，怎么可能简单无聊？一定另有玄机。」 说着点动屏幕，控制小人往灵剑方向走去，却刚迈出一步，脚下土地倏然崩塌出一个竖井，小人笔直跌落井中，消失在画面外。 【你摔死了！】 不详的血字浮现，大鬍子修士却不怒反喜：「瞧见没，就说我选的魂符不可能简单，有陷阱吧！」 「可是……」 徐真人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盯着回到初始状态的画面，地面光滑平整：「这看不出来有陷阱吧？」 「看不出来又怎么样？」大鬍子修士不以为意，「知道有就行。」 那么第一步就不能走，必须得跳。 小人在他的操作下向右跃起，于半空中绘出一条优美的—— 一块方砖突兀出现，正卡在跳跃之路上，破坏了曲线的优美，同时也将小人撞落下方竖井中。 【你摔死了！】 大鬍子修士：「……」 另外三位真人：「……」 「我就说哪里怪，」徐真人恍然，「若是看不出陷阱的话，完全没法躲避吧？」 而就算通过两次尝试知道了两处陷阱位置：「走也不行，跳也不让，路都堵死，根本没法进行下去。」 「所以胡老弟，这回你可看走眼了，这分明是一个乱做的魂符。」 大鬍子修士：「怎么可——」 「就是乱做的。」郑真人也说，并拿出了证据，一些留影壁上，体验过「寻剑」的修士的点评。 【寻剑？不如叫「寻短见」，的确如介绍所言，进来没别的，就是一个「死」，可问题是，死得一点道理没有。】 【它是不是在模仿「孤剑」啊？】 【「孤剑」虽然也有各种死法，但人家有剑招可练、有剑路可循，它呢？搞一些毫无章法、毫无迹象、不可能躲的陷阱算怎么回事？故意耍我们吗？】 【就是故意耍人的，不信你们看制作者名字。】 【名字？「合欢宗单」吗？那又怎么了？】 【你想啊，身在合欢宗却单着，那得是什么心情？长此以往……】 【哈哈，长此以往积累怨气，于是就做出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魂符，报復其他人？】 看到此处的赵真人等：「……」 「咳，」郑真人轻咳一声，「虽说有些过度揣测，但我觉得他们所言不无道理。」 「有什么道理？」大鬍子修士瞪眼，「哪里乱七八糟了？别什么都把错推到魂符上，人家分明很有章法，是他们自己不行，不会思考。」 第354页 他说着手指屏幕：「人在左边，灵剑在右方，要取得灵剑势必往右走，可走有陷阱，跳也不行，看似无路，但你们想想看，我第二次尝试时，跳到一半出现了什么？」 徐真人：「……一块砖？」 「没错！一块砖！」大鬍子修士眼睛雪亮，「这说明，跳跃能让隐藏的砖块现形，因此，倘若我这样做——」 化身小人并不往右，而是原地一跃。 下一刻，一块眼熟的砖块出现在小人头顶。 三位真人：「！！！」 「看吧！」 他猜对了吧！ 大鬍子修士激动又得意，控制小人跳上那块砖：「站在这里再往右跳，是不是既能跳过陷阱，又不会触及之前那块砖了？可见这才是正确的路。」 「所以我说了，不要自己不行，就说人家魂符乱七八糟、毫无章法，你们要懂得思——」 画面中，小人已跃至半空，即将落地。 却忽然，头上方静静飘荡的白云晃了一晃，直线掉落，正中小人。 【你被白云砸死了！】 大鬍子修士：「……」 大鬍子修士：「…………」 白云、掉下来、砸死人？ 你确定这是人话？ 还讲不讲道理了？还有没有章法了？ 【不要自己不行，就说人家魂符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尽管言犹在耳，大鬍子修士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忍住一声大喝： 「这魂符做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 「做的都是什么啊，那个『寻剑』！」 擎天秘境，羊小球也发出类似感嘆：「之前我还说修真者做的游戏一定不会坑修真者，结果就出来这么一个奇坑的，这不是打我的脸？制作者『合欢宗单』，合欢宗……」 他勐地一顿，转向陆垣：「哥哥，这个『合欢宗单』……该不会就是被你送去合欢宗的那个符修吧？」 陆垣：「是他。」 羊小球：「……」 「我说怎么……」羊小球嘴角微抽，「难怪搞出这样一个游戏，一定是被哥哥你坑得太惨，脑子出了问题。」 「这游戏不好吗？」陆垣说，「我倒觉得——」 「啊！我知道、我知道！」 羊小球抢道：「哥哥你是不是又想说，有难度的游戏才好玩？但难也不是这种难法吧，一点道理不讲，不管怎么努力都是死，死后又要重新来，玩家的进步感呢？玩家的成长线呢？」 「进步感？成长线？」陆垣惊讶侧目，「弟弟你还真是学会不少啊。」 「那是！」羊小球得意道，「所以再难也没用，你看着吧，哥哥，不管他是故意做噱头，还是脑子真有病，这游戏都註定失败，不会——」 「会是第一。」 「什么？」羊小球一愣，「哥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寻剑』不会失败，会是第一。」陆垣说道，「它是难到惨虐，但相应地，如果玩家坚持下去，过关后的成就感也将无与伦比。」 「哥哥你也说了是『如果』坚持下去。」羊小球展开光屏，调出后台。 数据展示得明明白白，是有不少人被介绍吸引，点进去尝试「寻剑」，但莫名其妙死过一次又一次后，坚持留下的却寥寥无几。 「一开始还能骗些灵花，等留影壁的讨论多起来后，就再没修士上当了，所以哥哥你自己说——」羊小球嘻嘻笑道，「一个没人玩的游戏，怎么得灵花？而没灵花，又怎么拿第一？」 「嗯，灵花的话，不是还有另一种得法吗？」 「另一种？」 【综合魂符集市和留影壁两处所得灵花总数】 陆垣将规则中的这句话放大：「如你所说，以这个游戏的玩法，坚持下来的人不会太多。但没关系，毕竟这类游戏的精髓本就不在于『玩』。所以不需要很多人，把它送上第一，几个，不——」 陆垣轻点光屏，幽幽笑道：「只要一个人坚持就够了。」 …… 「胡老弟，别坚持了。」 「对啊，算了吧。」 万火谷，赵、郑、徐三位真人正在苦劝好友。 不久前精神抖擞的大鬍子修士，如今却是一副饱经摧残的模样，只见他神色萎靡，面容憔悴，瘫坐在椅子上，一边无意识地揪着鬍子，一边呆滞着双目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蓝天会裂开……为什么土里能长出牙齿……这不合理……这没道理……」 赵、郑、徐三人：「……」 「都说了，那就是个乱做的魂符，你和它讲什么道理？」 「是啊，胡老弟，别坚持了，气大伤身。」 「要不你再选一个魂符，我们就当没这回事。」 「不行！」 大鬍子修士终于有了反应：「我不再选，再选就是认输！」 他坐起身，眼中如同燃烧着熊熊烈火般：「我没输，也不会输！瞧着吧，我会证明给你们看，我选的魂符绝不是乱做的，一定是能过关的！」 说罢又一次斗志昂扬地点开魂符，却—— 【您的灵花已耗光，无法再次体验。】 耗光？不知不觉，他已经死了那么多次吗？ 体验魂符需要消耗灵花，灵花又要按评比规则赚取，所以想继续体验，他就必须先去留影壁发评论什么的赚灵花？ 第355页 好麻烦啊…… 大鬍子修士正如此纠结，又一条提示缓缓浮现出来。 【是否选择分享体验过程，以免除灵花消耗。】 「分享？」大鬍子修士一愣。 其他三人也凑上前来。 「是把体验过程给其他人看的意思吗？」 「可以吗？」 「是不是要慎重一点？」 三位炼器大师常年深居简出，是以第一反应便是这些。 「没什么好慎重的。」大鬍子修士却大手一挥，直接选择同意。 给人看就能免除赚灵花的麻烦，这么简单为何不做？再说了—— 「你们放心吧，分享了也不会有人看的。」 毕竟他又能有什么好看的呢？ 第86章 谁是第一（下） 万火谷，确认灵信塔已运转顺畅、再无差错，几个负责值守的器修退到一旁，也纷纷迫不及待地掏出手玉。 「听说通天塔办了一个魂符制作大比？」 「我们也去看看。」 「不知道哪个魂符比较有意思呢？」 「要不找人问一问？」 「那多麻烦啊，不是有这个吗？」 其中一人展示出手玉屏幕，却见上面写着： 【魂符制作大比专设壁块！】 下方另附几个选项： 【随便看看】、【好友都在看】、【附近都在看】、【同域都在看】…… 众器修：「！！！」 「不愧是师弟啊，一下就能找到关窍。」 「说，平日是不是没少偷用手玉？」 「嘘！可千万别让师父知道！」 面对同门调侃，年轻修士连摆手带捂嘴，赶紧转回话题道：「所以不用问人，通过大家都在看什么就知道哪个魂符最有意思——我看看，这个……师、师父？！」 却不及往后翻看，倒先被主页的一段影像吓了一跳，因为只见那影像左上角处赫然写着： 【分享者：胡真人】 「什么？」 「师父？」 「师父在哪？」 众同门被他一喊，也先是一吓，立刻捂脸的捂脸，揣手玉的揣手玉，待问清缘由，方才长松口气。 「我说师弟，刚说你偷用手玉，你就做贼心虚了不是？」 「是啊，这哪儿是师父啊。」 「先不说咱师父有没有空搞魂符评选，单说这名字，手玉里的名字都是瞎取的，当不得真，『剑尊』不是真剑尊，『真人』必然也是假真人。」 「没错，得多傻的人才会用真名上留影壁啊。」 众器修你一言我一语，头头是道地分析着，而等他们将那影像从头一观后，更是笃定无比。 绝不可能是师父！ 因为他们的师父胡真人对手玉不熟，而影像中那位「胡真人」却—— 却见蓝天白云的简洁画面中，化身小人或走、或跑、或跳、或跃……动作流畅又灵活，活脱脱一个试炼高手。 「但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高手有点怪？」 摆脱师父疑云，众人也有心情把注意力放在影像本身上了，然后就发现那小人的行动方式相当有问题。 比如影像最初，小人位于屏幕左方，预备去拿的长剑在右侧，两者之间一片坦途，分明走过去就行，他却不，偏要跳，可又不跳完整，跳一半时就像抽风一样，紧急往回撤。 「起跳后不能耽搁，立刻往回跳……诶，好，就是这样！」 「胡真人」的自言自语中，一块方砖突然闪现在小人跳跃路线之上，幸而撤得及时，否则非撞上不可。 原来紧急回撤是为躲避这块方砖？ 但好奇怪，他是怎么知道那里藏着一块砖的？ 而类似让人疑惑的还有： 明明地面十分光滑，胡真人：「不能过去，要快速连跳两下！」 ——刚好避开突如其来的塌陷。 明明空中有如明镜，胡真人：「这里得小步走，停！再停！还得停！」 ——恰好闪让三根凭空掉落的长矛。 明明眼前是一根小草，胡真人：「小心靠近那根草，立刻！跳！」 ——正好躲过小草化成的尖牙。 分明每一步都走在意料之外，却又会在下一刻被证明是必要之举。 「这是怎么做到的？」 「太神奇了吧？」 几个器修简直看傻眼。 莫非这位「胡真人」他……精通卜算，能预知吗？ 正在几人如此胡乱猜测之际，画面中的小人忽然停了下来。 「好，就是这儿，上次就是在这儿。」 上次？什么上次？ 「跳、蹲、跳、跳、蹲……诶，对！」 「胡真人」依然发挥稳定，小人以凌厉的身姿躲过接连数支冷箭，成功来到那倒插着的灵剑边。 【拾取】二字缓缓浮出。 「终于！终于！你们快看，我终于要成功了！」 胡真人也不知在和谁说话，声音激动中透着炫耀：「瞧见没，我早说过能行，这不就成了吗？只要点一下这个『拾取』，我——」 却点动瞬间，【拾取】二字轰然破碎。 【你被假的「拾取」扎死了！】 几个器修：「……」 几个器修：「！！！」 什么玩意？再说一遍？被什么扎死？ 几人均感震惊，但显然，有人比他们更震惊。 第356页 「啊啊啊啊！」 胡真人的惨叫声从影像中传出，带着唿唿声喘。 「气死我了，好不容易避开上次的死因，结果这次又给我来这？」 「『拾取』也能是假的？还能扎死人？」 「有病吧？」 「去死吧！」 「啊啊啊啊！」 几个器修：「……」 呃…… 所以能卜算、会预知都是假的，死出来的经验才是真的是吗？ 一想到胡真人前期流畅与灵活的背后是这些，还真是难免钦佩。 可再一想，他努力半天，最后却被一个「拾取」扎死，这荒谬中透着一丝合理，合理中又十分荒谬的结局…… 「噗！」 年轻器修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几位同门相视一眼，也或捧腹或抿嘴。 「好惨啊，这位胡真人。」 「是好惨，但也让人好想笑。」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说话的语气还真有点像咱师父？假如换成咱师父那张严肃脸……」 「哈哈，别说了，你这样一说我更想笑了怎么办？」 【是否观看「胡真人」的下一条分享？】 「看、看、看！必须看！」 「我要看他下一次怎么避开『拾取』！」 「我想看看他之前分享都是怎么死的。」 「我更想把影像存下来，嘿嘿，然后等下次师父骂我的时候，就回洞府听这段惨叫声……」 几人说笑不停，引得附近修士频频侧目…… 于是，等大鬍子修士再一次挑战失败，气得唿哧带喘之际，便发现广场传来阵阵闹笑，其中还隐约夹杂着叫他名字的声音！ 待走到窗边，向下一望，却见广场上修士们或孤身一人，或三五成群，竟都在欣赏他那料定没人会看的分享，其中笑得格外欢、叫得格外响、还到处给人推荐分享的…… 居然正是他那些不争气的徒弟？！ 「哈哈哈，笑得我丹田都疼了，这个胡真人，每次都说『行』，结果每次都不行。」 「每次还都有不一样的不行法，以及不一样的疯法。」 「那道友你看那条没？就他摔手玉的那条？那条真的笑死，气得太过开始摔手玉，摔一次不解气，又拿起来冲着墙砸，结果……哈哈，结果……」 「结果手玉没啥事，墙砸出个大洞来！」 「可惜只能听见声音，不然真想看看那个洞啥样，房子没塌吧？」 「塌是没塌，但感觉他更气了。」 「噗，看来法器太耐用也不全是好事。」 「诶？听你们这样一说，我忽然想到一个新法器的灵感。」 「什么灵感？」 「炼制一种依附手玉的法器，没别的用途，就是容易坏，一摔就坏，会不会很解气？」 「反其道而行的不耐用法器吗？别说，是个点子。」 「说得我真想炼制一下了。」 「炼呗，炼完正好给那位可怜的『胡真人』试用。」 「那可得快点炼，不然他洞府要先塌。」 「哈哈、哈哈哈！」 可怜的胡真人本人：「……」 孽徒！ 都是孽徒啊！ 「诶？胡老弟你干什么去？」 「别冲动！」 「冷静啊！冷静！」 眼见大鬍子修士怒髮冲冠，赵、郑、徐三位真人赶紧合力拉住。 「和弟子们置什么气，他们又不知道那是你。」 「对啊，而且你看，他们在这时候都不忘思考，想出新法器的点子，不是很好吗？」 「说起来，那个解气法器的点子还挺不错的。」 「不错？」 大鬍子修士不知想到什么，倏然平静下来：「嗯，是不错……」 他捏紧拳头，目光落在远处几个笑弯腰的孽徒身上，冷哼一声：「我还有个更『不错』的点子，你们要不要听一下？」 …… 「寻剑」火了，以一种相当奇特的方式火了。 亲自尝试的修士依然寥寥无几，在留影壁到处推荐的却比比皆是。 【斧哥，听说过「寻剑」吗？可有意思了，你去试试呗。】 【黑刃，你既能通关「孤剑」，「寻剑」想必也不会差，快去挑战一下，对了，挑战前别忘先吃几粒丹药润润嗓。】 【傲世道友，你不是自称剑尊？那这「寻剑」舍你其谁，快去快去，我们看好你，你一定是第一个通关的！】 其实，以「胡真人」系列分享的传播程度，谁不知道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修士目的为何，但本着「我才不会像胡真人一样失态」、「那就第一个通关给你们看看」的侥倖心理，被点到名的倒也鲜少拒绝，欣然应战，然后就—— 「啊啊啊，有病吧，剑也能打弯儿自己熘走？」 有像胡真人一般陷入暴躁的。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们，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我为什么要出现在通天塔里……」 有自我怀疑神经兮兮的。 「哪个做的魂符，敢不敢与老子一战？寻你师尊的剑啊寻剑，有能耐先吃老子一剑！」 也有狂性大发打不过游戏便想打人的。 但不论哪种反应，围观修士们都看得十分乐呵。 爱看的就是你们从自信到挣扎再到崩溃的模样，果然「寻剑」这种魂符，就是得看别人来才有意思呢。 第357页 而将这快乐推向又一重高潮的，则是万火谷应势推出的新法器——手玉壳。 大概是受一系列发火摔手玉时，手玉没事，墙壁、地板、门窗、其他人的脑袋……反被砸出大洞的事件启发，该手玉壳一摔就碎，再不用担心赔偿与修缮问题，舒心解气又便宜，只除了—— 只除了千万别遇见一些混杂其中的特殊壳。 「道友们，我又来挑战『寻剑』了，这次听你们的，已提前准备一百个手玉壳，今天谁都别走啊，咱们挨个摔起来，不摔到通关誓不罢休！」 某修士兴致勃勃开始闯关，须臾后。 「该死的『寻剑』！该死的手玉！」 火气上来，抓起手玉正欲一摔：「看我不摔死——」 「呜呜，我错了，呜呜呜，我错了……」 却忽然，有细碎的哭声从手玉壳中响起。 【哈哈哈，出现了！百里无一的特殊手玉壳——求饶壳！】 【求饶壳，一个没别的，一摔就哭的壳。】 【据说初衷是以手玉求饶的方式解气，但我只想说，哪个炼器师想出来的主意，这哪里是解气，分明是憋气才对。】 【哈哈，也是，手玉壳都求饶了你还想咋样？摔也不是，不摔也不是。】 【不过那哭声好真实啊。】 【当然真实了，听小道消息，那都是万火谷器修真哭的声音，另外一种「叫得比你更惨，让你无惨可叫」的「惨叫壳」也是器修们的真惨叫。】 【真的假的？看来炼器师也不容易啊。】 【但要我说，炼器师哭有什么解气的，让「寻剑」制作者哭还可以。】 【那不如从源头上来，我提议，让塔灵哭！】 【塔灵算什么源头，真正万恶的难道不是通天塔主人？我提议，让通天塔主人也一起哭好了！】 既是塔灵也是通天塔主人的陆垣：「……」 「嘿嘿，被牵连了吧？」羊小球幸灾乐祸，「谁让哥哥你帮『寻剑』作弊呢？」 「作弊？」陆垣挑了挑眉，「哪儿作弊了？手玉壳可不是我搞出来的。」 「我说的又不是手玉壳！」羊小球哼了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哥哥，从一开始那些【同域在看】、【随便看看】什么的，你就故意把『寻剑』放在最前面，好让更多人看到，不是作弊是什么？」 「那个啊，加点推荐权重，基本操作而已，也称得上作弊？」陆垣脸不红心不跳，笑眯眯道，「也是他自己争气，都没用我修改后台数据呢。」 羊小球：「……」 竟然还打算直接改数据？ 「太过分了，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太小心眼了吧，就为了证明我的话是错的——」 「与你无关。」 「诶？」羊小球一下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我助他拿第一的目的与你无关。」 「那是为什么？」羊小球煳涂了，「你费那么多心思帮他，总不能……总不能是之前坑他坑得太惨，想补偿一下吧？不可能，我不信，哥哥你能有那良心？」 陆垣：「……」 他怎么就不能有良…… 好吧，是没有，他确是另有所图。 「我帮的其实不是他，是他背后的合欢宗，」陆垣缓缓说道，「这次比试的第一名必须由合欢宗拿到，因为——」 光屏上应声现出一个阵法模样的圆形图案，不过圆内线条并非阵纹，而是一些变形文字。 【魂符集市印】 羊小球仔细辨认字迹：「这是什么？」 陆垣：「第一名的神秘奖励——魂符集市印半枚。」 当然印章只是虚拟，真正价值是其代表的权力。 「经营摊位、审核内容、与制作者们沟通谈判……种种权力加身，得此印者即是魂符集市的主人。」 「什么？」羊小球大惊，「好好地，干嘛要把魂符集市给出去？」 「因为利益才是永恆的，」陆垣幽幽说道，「我之前就说过吧，咱们的平台，牵涉宗门越多，才能越安全、越稳固。」 如今手玉炼制已归属守一宗、千机谷、万火谷；灵信塔铺设业务则给了七隐盟和天剑门；内容方面自也需要一个不差的势力接管。 陆垣：「合欢宗做过掌塔、手玉生意，妖族又生来情感丰富，让他们管内容不是很合适吗？」 合适是合适…… 「可是，」羊小球想起陆垣方才的话，「为什么奖励的是半枚印章？」 「因为给的是一半权力啊，」陆垣勾唇轻笑，「我傻吗？让合欢宗一家独大？肯定得再安排一个势力牵制他们。」 就是这另外一个势力有点难选。 陆垣说道：「暂时有两个选择，一是鼎香谷，修真界六宗之一，弟子多灵石也多，实力没问题，就是丹修与魂符、与妖族……怎么想都不够搭。」 羊小球：「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啊，同为六宗之一，弟子少，灵石少，实力完全比不上鼎香谷，但有一点，他们与妖族更搭。」 「等一下！」 羊小球掰手指算半天，同为六宗，又除去守一宗、千机谷等的宗门：「哥哥，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吧，那个全是光头的万法门吧？」 见陆垣点点头，羊小球大惑不已：「一群光头，哪里和妖族更搭了？」 「应该说哪里不搭了。」陆垣笑道。 第358页 佛门与妖族，守律与纵慾、禁锢与自由……虽截然相反，却又相对互补，让他们一同掌管魂符集市，才恰能不偏不倚，达成某种平衡。 而且更重要的是—— 陆策划促狭一笑：「想想未来这两方在审核游戏内容时的掰扯就很有趣啊，不是吗？」 羊小球：「……」 「只可惜有一点不好，万法门太过封闭。」陆垣嘆道，明明同在六合域，可时至今日，一个万法门的弟子都没进过他们秘境，以至于想接触都没门路。 「真不想退而求其次，选鼎香谷……嗯，算了，再等等看吧，左右黑雾不会扩大，咱们有的是时间。」 「黑雾？时间？」羊小球一愣，「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和你说过吗？我准备等魂符集市的事弄妥后，就去探一探咱们秘境外、那个黑雾掩盖的地方，所以——」 陆垣轻轻垂眸，敛下眼中神色，不知说给谁听般嘆息道： 「所以我何时探索那里，不在于别的，全取决于万法门何时拿到另半枚集市印啊。」 …… 六合域，曾经的万法门，如今的万法寺。 两个和尚完成洒扫后正在休息。 个头稍矮的小和尚说：「空净师兄，你知道吗，昨天我出门採买时，发现城里的修士都在议论合欢宗呢。」 那法号空净的和尚闻言愣了愣：「他们议论合欢宗什么？」 「没、没敢细打听，」小和尚一下涨红脸，「隐约听说什么得第一的。」 「第一？是合欢宗参加了什么比试吗？」 「有可能吧，但真的很厉害啊，那些妖，」小和尚露出钦佩的表情，「一样是天劫遗宗，还非人族，却能和人族修士打成一片，倒是咱们……」 他蔫了下来：「咱们虽说是六宗之一，最近又改回寺名，但感觉还是融不进修真界。」 「会融进的！」 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两人回头一看，连忙起身，合掌行礼。 「师父！」 「师父！」 空净上前一步：「师父，怎么这次坐禅不过十日就结束了？」 「有些了悟，」万法寺的方丈一捋白胡，笑道，「空净、空觉，你们两个准备一下，和我出寺一趟。」 两和尚再行一礼，正欲应诺，却听到自家师父补充的后半句话。 「去合欢宗。」 顿时大惊。 啥？去合欢宗？ 他们一群和尚去合欢宗干啥？ * 「你说谁？」 与两个和尚的反应类似，一听手下说万法寺方丈求见，白九夏差点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是那老和尚疯了吗？还是上次在万火谷的对话给了他什么友好相处的错觉？和尚与妖，见面非打即骂，能互相串门吗？ 「不见、不见！」 「可是公子，他似乎有要事。」 「那也不见！」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白九夏窝回软塌：「烦心事儿多着呢，哪有功夫见他！」 数日前「魂符制作大比」结束，合欢宗凭藉那还债符修做的「寻剑」取得第一名，这本是一件好事，前提是没有那份神秘奖励。 【恭喜获得魂符集市印章（半枚），凡持印者皆为集市之主！】 魂符集市，一个不输手玉炼制法的传承，能被他们合欢宗收入囊中，是何等幸事，但是—— 白九夏盯着括号中的字眼，半枚？半枚！ 有没有搞错，没听说印章也能半枚、半枚发的！ 还特地标註：【印章只在完整时生效】 所以为什么要先给他发半枚啊？ 白九夏读着后面的权力细则有多垂涎，看着前面的「半枚」二字就有多闹心。 更闹心的是，问起塔灵另半枚印章如何拿时，得到的却只有「机缘未至」四个大字。 「机缘……」白九夏平瘫在软塌上呢喃，「一向玄之又玄，谁知道在哪儿？」 「公子。」却这时，之前通报的小妖去而復返。 「又、干、嘛！」 「是、是万法寺那些人。」 小妖快哭了，他也不想打扰白九夏，实在是万法寺的和尚们太难缠了，都说公子不见，也不肯走，一老两小，仨和尚往门口一坐，捻佛珠就念起经来。 是，他们没吵也没闹，但问题是，他们这儿是合欢宗，是花楼啊！让他们堵门口算怎么回事？ 「所、以、说！我最讨厌和尚了！」 白九夏闭了闭眼，终是从牙缝中挤出五个字：「让他们进来！」 一刻钟后，会客厅。 故意磨蹭的白九夏见到了执着的和尚们，他不耐烦地往上首一坐：「说吧，老和尚，找我什么事？」 万法寺方丈：「阿弥陀佛，其实没什么事。」 白九夏：「……」 故意找茬是吧？ 「老衲此行是为应一份机缘。」 「机缘」二字一出，瞬间将白九夏几乎脱口的骂声按了回去，他一下坐直：「什么机缘？」 莫非与魂符集市印有—— 「是我万法寺再兴的机缘，老衲近日打坐，感应到就在白小友这儿。」 什么啊，与印章无关啊，白九夏不感兴趣地歪回靠椅：「我说老和尚，你人老眼花，感应出错了吧？万法寺的机缘怎么会在我这儿？」 第359页 而退一步说，就算没感应错：「万法寺和我妖族有何关系，我凭什么帮你？」 万法寺方丈淡然一笑：「机缘已定，老衲来此便算应缘，小友做什么、不做什么、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皆在缘内，皆是帮我们万法寺承缘。」 白九夏：「……」 意思是这个忙他想不想都帮定了，因为机缘定下，无论他怎么做，最终都只会对万法寺有利是吧？ 这种莫名被占便宜的感觉，还真是让妖不快。 白九夏阴沉着双眸，目光依次扫过三个和尚，思索着如何报復回去方解心头之气。 却忽然注意到那个因众妖环伺而面红耳赤的小和尚，一计顿生：「我刚刚说笑的，毕竟有咱们两派的万年情谊在，万法寺再兴，我怎么可能不帮？」 对他的变脸，万法寺方丈和两个徒弟都是一愣，接着就听白九夏续道：「一个宗门的根基在于人，兴盛亦在于人，这样吧，我帮你们多招些人来如何？」 万法寺方丈：「白小友你——」 「你说过，机缘在我这儿，无论我做什么，那反过来说，是不是随我怎么做都可以呢？」 「这……」 万法寺方丈迟疑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所以啊，全交给我吧，我有一个帮万法寺广招人手的好办法，保管……」 白九夏眯起狐狸眼，富有深意道：「保管让你们万法寺『扬名』修真界。」 …… …… 新的一天从留影壁的新消息开始。 【有道友知道吗？制造大比中的魂符怎么突然都不能用了？】 【哪个不能用了？你是不是看错了，我这里都可以啊。】 【那位道友没看错，是有一些暂不能用，就获奖的那些。】 【更确切地说，是前五十名获奖的那些。】 【这是什么道理？怎么获奖的反而不能再用？】 【不是不能再用，我听说是撤下去完善了，不是有那样一条塔灵帮改的奖励吗？】 【塔灵帮改？真的假的？那再见时岂不会变得很通天塔？】 【哈？「很通天塔」是个什么形容？】 【比较招恨？】 【十分招骂？】 【特别招打？】 【哈哈哈，笑死，一看几位就是老六合域试炼者，饱受通天塔摧残。】 【诶？先等等笑，你们看见没有？那张动相？】 【我也看见了，那是啥？】 修士们正一如往常地瞎扯闲聊，却忽然一张极其显眼的「动相」被人发在回復里。 「动相」是一种能动的影相，但又比影像短，且无需点开，自己就会循环播放。 是以瞥见的瞬间，那动相中的画面就强行闯入修士们的视线，并靠着堪称奇异的内容迅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那动相是一副画，画的是一间破屋，桌子缺角、椅子少腿、房梁开裂、窗户有洞……破到不能再破的破屋。 屋中有一男一女。 女的容颜绝色，衣衫轻薄，正缩坐在床脚，冻得瑟瑟发抖； 男的…… 每一个瞥见动相的修士都忍不住陷入沉默，因为那男的实在是太辣眼了！ 不仅剃个光头，还赤着上半身，更过分是下半身也只穿一条大裤衩，还是红底白花的！ 在普遍仙风道骨、以素色长袍为美的修真界，这形象简直有碍瞻观，多看一下都要眼疼。 不过，也正是这糟心形象，反格外引起好奇，让人忍不住想往下看看。 冷风唿啸，从破了洞的窗口吹入，女子更加抱紧自己。 【大师，帮帮我，我好冷啊。】 她如是说道，同时数行文字在光头男身边浮现。 【如果你是他，你会做何选择？】 【是给她披上冬暖夏凉的天蚕衣？】 【还是拿出能修缮房屋的火灵木？】 【又或者用身体帮她取暖？】 众修士：「……」 喂喂，好像混进去一个不太对劲的选项。 画面一转，冷风不再吹，女子捂着喉咙，又开始喊渴。 【大师，帮帮我，我好渴啊。】 接着同样是数行选择： 【如果你是他，你又会如何帮忙？】 【是给她一碗灵水？】 【送她一枚灵果？】 【还是用你的嘴帮她解渴？】 众修士：「……」 不是，最后这个选项怎么回事？ 【此两问，修真界万人中难有一人答对。】 一只不停晃动的手出现在画面上，示意着点击。 【你的回答是否正确？不想进来看一看么？】 众修士：「…………」 这…… 虽说这「动相」意图不明，气氛也相当微妙，但不得不承认，众人确是被它勾起好奇心。 【万中难有一人答对？就这题？至于这么难？】 【就是啊，冷了送衣，渴了给水，不是很简单吗？】 【但修缮房屋、灵果解渴也没毛病吧。】 【要我说，答案说不定反其道而行，正是「用身体」和「用嘴」。】 【不是吧，这……这是我能在留影壁看到的东西吗？】 众修士百思不解，于是伸手向那「动相」点去。 画面转过，一行大字先是跳出： 【万法寺广纳良才！】 第360页 万法寺？好熟悉的名字…… 等等，那不是之前的万法门吗？他们广纳良才与两个问答有何关系？ 正想着，又是一条「动相」跳出，自动播放起来。 熟悉的冷风，熟悉的破屋，熟悉的女子喊冷求助。 却下一刻，光头大汉一跃而起，手舞足蹈着对女子大喊：「快，跟我一起，身体动起来就不冷了。」 众修士：「……」 所以是这么个用身体取暖啊。 随即是熟悉的女子喊渴情节。 听见求助后，光头大汉满脸凛然，就地一坐，双手合十：「来，和我一起念，我不渴、我不渴……心静自不会渴。」 众修士：「…………」 所以是这样「用嘴」解渴？ 再然后，数行大字缓缓浮现： 【你是这样做的吗？】 【如果是，那么恭喜你，不为美色所动、不为俗事所扰，你是万中无一的与我万法寺有缘的人才！】 【是不是很激动？】 【是不是很雀跃？】 【那还等什么？】 【快加入万法寺，立刻过上这位大师一样的修行生活！】 众修士：「………………」 众修士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来这「动相」是给万法寺招弟子的吗？ 但有没有搞错，冷的时候跳一跳取暖倒也勉强合理，但渴的时候念叨两句就不渴…… 这已经不是不为美色所动、不为俗事所扰的问题了，这是脑子被驴踢过的问题了！ 哪个人能答对？哪个正常人能答对？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能答对，还激动？还雀跃？ 就凭那大冬天光头穿裤衩的辣眼形象，傻子才愿意过和你们一样的生活！ …… 「哈哈、哈哈哈！」 擎天秘境，羊小球笑倒在光屏前：「万法寺傻不傻？搞出这样一个东西，全修真界都要笑死了。」 「当然不是他们自己搞的，是合欢宗，不过——」陆垣盯着光屏，眼神幽深，「这两个宗门为什么会突然联繫上？」 「嗐，管他为什么，不正好给咱们省事？」 羊小球嘻嘻笑着飘到陆垣身边：「哥哥，既然万法寺也用上手玉，魂符集市的另一半印章是不是就能给出去了？」 陆垣：「哪那么简单？」 羊小球：「怎么又不简单了？」 「他们来是来了，但咱们也不能直接送大礼不是？太招人怀疑，总得找个由头。」 「那就找呗，」羊小球不以为意，找由头还不简单，「随便办场比试、活动、考验……什么都行，总之像魂符制作大比时一样，让万法寺的人拿第一不就成了？」 「那也得他们能拿第一。」陆垣说道。 以万法寺在通天塔试炼方面的微薄经验，哪怕有他暗中帮忙，想赢过其他修士也绝非易事，除非—— 除非选一个格外适配他们的项目。 陆垣思索着，视线扫过留影壁上的万法寺主页，瞥见宗门介绍一项时，忽地顿住。 【万法寺内佛修分三种： 体修：锻体练魄，最高境界可金刚不坏； 法修：坐禅诵经，最高境界为言出法随； 音修：调音编律，最高境界乃乐动神魂。】 体修、法修和音修啊…… 陆垣默念着这三个词语，唇角一点点勾起：「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了。」 第87章 蓬莱鹤会（上） 「常乐，一起去膳堂？」 「不了，有点事，你们去吧，我先走了！」 天剑门，授课一结束，常乐就挥别同伴，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练剑场，一熘烟跑回弟子房所在山头，扎进后山的一处密林。 「塔灵嘱咐说一定找个僻静之地……」 打量着鸟都没一只的林子，他满意自语：「可以，就这儿了！」 说罢一探手，从怀中掏出手玉，点开，进到「方格制符」的页面中。 别看常乐只是个鍊气期的小剑修，又碍于天剑门弟子的身份，连每日使用手玉的时间都有限，但耐不住人够机灵，脑子也活泛，随手做个魂符参加大比，就直接拿了第十名！ 还被夸说，他做的魂符最像通天塔！ 实则他才接触手玉几天，懂什么像不像的，完全是凭着机灵劲儿有样学样，仿着那「方格制符」的指导影像搞出来的。 ——人家做个向前走的试炼，他就把地图一竖，变向前为向下。 不过，虽说做魂符的初衷是瞎凑热闹，做魂符的过程也是胡乱仿造，但参比后，不仅被众多道友称赞，还得了第十，说不欢喜是不可能的。 也因此，一接到通知，说作为前五十名的奖励，塔灵会联繫他帮改魂符，常乐就早早期待起来。待时间敲定后，更是以面对宗门考核一样的认真态度，按塔灵「找个僻静之地」的要求，精心选择了这片树林，提前坐等好。 【「乐口常开」小友，你好！】 约定时间一到，手玉屏幕立时浮现出一行小字，是塔灵来了。 常乐：「塔、塔灵前辈好，我这魂符、魂符……」 【如何改是吧？】 塔灵也不多寒暄，打了个招唿便单刀直入，说起正事： 【小友，知道你这魂符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是不够危急。】 第361页 什么？不够危急？ 一听这话，常乐连初面塔灵的紧张都忘了，颇有些不服道：「哪儿不够危急了？」 他做的魂符是一个竖起来的「梯子」，化身小人从「梯」顶出发，一个平台接一个平台地跳下，跳时不仅要注意平台间的高低位置，还要注意躲避灰色小怪的巡视。 碰到小怪会死，跳不好摔下来也会死。 这些难道还不够危急吗？ 【「危」或许够，但「急」不够，不信你看……】 随塔灵话落，屏幕播放起一段记录影像来。 只见画面中，闯关开始后，小人左顾右盼、不紧不慢地往下走，每到一个平台都要迟疑数息，每遇一个小怪，都得观察许久，直到确定安全，才会再次起身行动。 不像闯关，倒像逛街似的。 常乐：「……」 瞧着是有点不够「急」，但是：「那有什么关系？能过关不就行？还管他怎么过？」 【小友，魂符试炼也是试炼，是试炼就是考验，亦是一种锻鍊，所以让试炼者获得「成长」是基本要求。】 常乐：「成……长？」 【没错，你想想看，如果慢慢走就能过关，这么简单，有何成长可言呢？】 似乎是这个道理，常乐若有所思：「那按塔灵前辈你的意思，我该怎么改？」 【两种改法：】 【一，设计更复杂的机关路线、更丰富的陷阱、更难缠的敌人……总之让试炼更具挑战。】 常乐：「……」 听起来就是个大活儿啊。 「那二呢？」 【二，还是用这个简单的架子，但人为添加一点危急感。】 常乐瞪大眼：「危急也能添加？」 【当然能，小友不妨想想，你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最觉危急？】 最觉危急啊…… 常乐挠着脑袋，论危急那肯定要数上课被叫的时候，尤其天剑门引入了「铛铛」之后，那该死的「生死浮沉题」，谁答谁—— 「啊！」 他忽地灵机一动：「我想到了，是不是可以像回答问题一样，也给试炼者加一个时间倒数，要求他们必须在倒数内完成闯关，不然就得死！」 【是个办法，还有吗？】 「还有……」 他又想起更紧张的抢答题：「还有可以让两个试炼者一起较劲儿，谁跳得慢谁就死！」 【嗯，不错，还有吗？】 「还有啊？」 这下常乐想不出了：「或者用时间，或者用对手，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 【能不能将两者结合呢？】 常乐：「结合？是指『时间』和『对手』这两者吗？这怎么结合？」 【小友应该知道「幻岛纷争」吧？我问你，在那个试炼中，试炼者能长久停留在一处吗？】 「当然不能，因为幻岛各区域会逐渐崩塌啊。」 【对吧，所以你看，如果我们这样……】 手玉倏然起了变化，屏幕从聊天画面变成了常乐制作的魂符。 但不完全一样，因为相比原版魂符，新魂符中多出一根线。 那是一根长满锯齿的「线」，横在屏幕最顶端，颗颗锯齿向下倒竖着，寒光凛然。 【小友不妨体验一下，提醒你，被追上会死哦！】 「追？」 正愣神间，画面提示试炼开始，锯齿「长线」同时启动，径直下落。 「什、什么？！」 常乐心头一慌，忙控制小人向下跳着躲避。 一个、两个、三个…… 却接连跳下四个平台后，气还没等喘匀，便见那「长线」马上又追了上来。 「不是，这也太快了吧！」来不及思考，常乐只得苦着脸再次上路。 因为又要注意上方催命的长线，又要顾着下方平台的高低，还得躲开中间巡逻的小怪，不一会儿，他的脑袋就见了汗，手指也按得直发酸，却依然不敢停下。 他停，「线」可不会停。 不仅不停，它还越来越快！ 初时不疾不徐，如落雪，继而步能生风，似滚石……待到后来，那快得简直能看见残影，好比江河决堤，大有一泻千里之势！ 「嘶——哈，别过来，嘶——你别过来！」 常乐是手也忙、脚也乱，龇牙咧嘴地嘶哈着，连表情都在用力，却终是抵不住无情「长线」的脚步，被一朝追上，万齿穿身。 【挑战失败！】 「啊！就差一点！」 他懊恼地锤树：「我都走到平台边上了，差一步就能跳到下个平台去，然后就能躲开了！」 【要不要再试一次？】 「要！当然要！」 【是不是觉得再试一次定能跳得更好？】 「那肯定啊！没见我后面已经越跳越熟、越跳越——诶？」 【发现了吧？】 是发现了，常乐震惊地想，不知不觉间，他不仅越跳越熟练，还被深深吸引住，想不停挑战下去，这些都是原本魂符没有的体验。 「太神奇了吧，只是多加了一根线而已！」 【那不止是线，更是「时间」与「对手」的具象。】 【而时间会结束，对手会疲惫，这根线却能一直追着试炼者跑。】 塔灵说道：【所以只要你想，完全可以将这个试炼做成无尽模式。】 第362页 【当然也可以设一个目标，比如若每一平台算一层的话，将一千层作为挑战终点。】 「一千层？」常乐摸着下巴，「有点太少了吧，我看不如定一万……不，十万层！」 【十万？】 「塔灵前辈觉得多？不多不多，我们剑修平日挥剑都一万起呢，十万不过小意思！」 更关键是，反正又不是他来跳。 常乐嘿嘿窃笑着，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了做出题人的乐趣：「就定十万吧，塔灵前辈，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 【你知道这十万层都要你先画出来吧？】 常乐：「……」 常乐：「…………」 【所以建议你先少画一些，在学会怎么让关卡自己生长后，再做十万。】 好、好吧……诶？不对，等一下，常乐微讶，关卡还能自己生长吗？ 可惜不等问问细节，塔灵的下一条信息已然发来，内容又是让他一愣。 【现在，经过修改，你的魂符总算初具雏形，算是半个合格魂符了。】 初具雏形、半个合格？ 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不算完工？ 【因为还差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像是知道常乐的不解，塔灵如此解释道：【是这次参比魂符都差的一样东西，只是这东西不能直接给你，要由你自己去拿。】 说罢，一个信封状的图案出现在屏幕上，封面是三个墨字： 【邀请函】 「什么的邀请函？」常乐下意识伸手点那信封，却纹丝不动。 【邀请函已发，能不能打开，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小友如今所在够僻静吗？】 直到此刻，常乐方才想起塔灵最初的嘱咐——「找个僻静之地」，所以这要求是为邀请函提的？ 正想着，屏幕倏然一黑，接着正中浮现出一个圆环，一唿一吸般，不停闪着白光。 【考验「敲仙果」即将开始】 「哈？『敲』仙果？」常乐一愣，「怎么敲？」 【嘘！】 【注意听！】 「嗖嗖」轻响声中，一颗圆咕隆咚的红色仙果从屏幕左下方飞出，像是被什么人抛出来一样，沿着一条漂亮的弧线，往屏幕上方飞去。 它旋转着，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直飞到屏幕最顶端，飞速几近于无，「嗖嗖」声也几近于无的剎那，一个大字提醒： 【敲！】 早已看呆的常乐一个激灵，下意识曲指敲向那发着白光的圆环。 「铛——」 一声闷响，仙果应声碎成一大一小两半，落向下方，同时圆环内浮出「+5」的字样。 【五分啊，敲得有些晚了。】 常乐：「……」 啊？什么就晚了？ 【一个仙果零到十分，未能敲开零分，敲成一样大小的两半是十分，总共一百一十枚果子，想通过就要敲满一千分。】塔灵如此解释，【你明白了吗？】 常乐：「……」 似乎是明白了，不对，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盯着画面中再次被抛出的仙果，常乐微抽着嘴角想： 所以说了半天，究竟为什么是「敲」仙果，这种情况下难道不该用刀，或者用剑？ …… 【人在洞府，现已敲傻，敲早了不行，敲晚了也不行，要过关还得敲够一千，这考验也太难了，为什么非要敲，就不能让我痛快点，直接用剑砍？】 【可能那仙果比较怕声音，一听到「铛」声就会裂开。】 【仙果听到「铛」声会裂开？不对吧，先裂开的明明是满脑子「铛铛铛」的我。】 【哈哈哈，好吧，不胡扯了，我猜之所以用「敲」，可能与考验目的有关。】 【考验目的？啥目的？我咋没看出来？】 【是不是反应，一开始飞一个仙果，接着前后脚飞两个、三个，最多时能连飞四个，不是考反应是考什么？】 【非也非也，我倒觉得是考耳力，没见一开始，塔灵就提醒说注意听？而且我试了，只有在「嗖嗖」声消失的剎那敲下，仙果才会被切得最好、最完全。】 【可是，从第七十枚仙果开始，就没有「嗖嗖」声了，你怎么解释？】 【也许是考眼力？不听声音，只看仙果飞到最高处的一瞬敲下，也能达成完美。】 【但从第九十枚仙果开始，画面也消失了啊。】 【是呢，我也觉得奇怪，你们说这最后二十枚仙果，要声音没声音，要画面没画面，谁知道都啥时候飞出来，飞几个出来？什么都不知道，就让咱们干瞪眼，瞎敲手玉，这是在考验啥？这能考验啥？】 【也许闯过后就知道了。】 【关键不是闯不过嘛。】 【那就继续，多闯几次，实在不行找人来闯。】 【不是，等会儿，道友你刚说什么？找人？还能找人？】 【能啊，我问过塔灵，他说不限本人，随咱们找谁帮忙都可以。】 【此话当真？那我就不怕了，我认识的人可多。】 【先别急着高兴，可以找人帮忙是不假，但首先，你找来的人总得在「敲」这方面有点本事才行吧。】 「在『敲』这方面有点本事……你们指的……该不会是我吧？」 合欢宗待客厅，面对众妖环视，小和尚空觉缩了缩脖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第363页 「阿弥陀佛，你们找错人了，小僧只会敲木鱼，不会敲仙果。」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敲？」白九夏一指众妖，「会不会的，肯定比他们强——笑什么笑，一群爪子、蹄子白长了的废物，连六百分都敲不出来，还有脸笑——小和尚，现在就看你了，必须给我敲上一千分！」 空觉：「啊？可是——」 「没有可是，你师父走之前不是让你听我吩咐？」白九夏扔一块手玉过去，「我现在就吩咐你，敲它！」 空觉：「……」 「好、好吧，那我就试试。」无奈嘆了口气，小和尚空觉在一个小妖的帮助下点开手玉，调出邀请函考验页面。 黑色幕景下，圆环一唿一吸地亮着白光。 考验开始，红色仙果伴着「嗖嗖」声从左下方飞出。 「铛——」 空觉曲指轻敲，仙果应声碎成完美的两半，时间掌握得刚刚好。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仙果不断起落，铛铛声响不绝，「+10」数字闪烁不停。 「可以啊，小和尚很稳啊。」 一众小妖窃窃私语。 「+10、+10……又是+10……」 「开始两个果子接连出了，看他能不能保持住。」 「哎呦，不错啊，加到三个果子了，还一直+10，说不定一次就能成！」 「我就说吧，敲什么不是敲，敲木鱼可以，敲仙果一定也可以。」 「看啊看啊，加到四个了！」 「四个果子的难关也过了，现在就看『声音消失』和『画面消失』的两道坎能不能过。」 「听，声音消失了！」 「小和尚，给我稳……诶？怎么回事？他怎么停下来不敲啦？」 众妖面面相觑，错愕地望向小和尚，就在刚刚，仙果飞动的「嗖嗖」声消失不久，他突然也跟着停了下来，不再敲击，只双眼出神地盯着屏幕，不知道在想啥。 「你在干嘛？」 白九夏夺过手玉，眼见上面一连串的「+0」，这次挑战指定是不成了，就气不打一出来。 明明前面势头一片大好，就算后面声音消失，难度变大，也不至于难到一动不动地发呆吧：「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小和尚空觉仍未回神，愣愣地，不答反问，「这个考验……究竟在考什么？」 「谁知道呢，」一个小妖笑道，「你之前不也在留影壁看到了，有说考反应的，有说考眼力的，还有说考耳力的，说什么的都有。」 空觉：「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你管它考什么，敲就得了，」白九夏不耐烦道，「再来一次，我告诉你，这次不许停，必须给我敲到最后，知道吗？」 空觉：「我知道了，但我能不能换一个敲的方式？」 白九夏一愣：「换方式？什么方式？你想干什么？」 空觉：「没什么，就是有个猜测，我想……验证一下。」 须臾后，依然是合欢宗待客厅。 延绵不绝的「铛铛」声响中，众妖围作一圈，或瞠目、或结舌，无不震惊地盯着中心。 盘膝坐在那儿的是小和尚空觉，他正左手竖掌，右手一指曲起，如同敲木鱼一般，敲击着安置于身前的手玉。 这姿势自然算不得稀奇，稀奇的是他的眼睛！ 只见他双眼紧闭，头微仰起，竟是完全不看屏幕，纯凭感觉在敲击。 至于敲击结果： +10、+10、+10…… 比睁眼都准确，众妖简直不敢相信。 假的吧，骗妖的吧，这怎么可能呢？ 可事实摆在眼前，那小和尚的手指当真就跟长了眼似的，曲起、敲下、曲起、敲下……无一疏漏，尽然完美，直到敲完最后一下，不多不少，正是一个大大的「1100」分。 「小和尚，你、你……」 连白九夏都服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没什么，」面对众妖灼热的注视，小和尚空觉不自在地红了脸，支吾着说道，「只因这个考验，它考的不是反应，不是眼力，更不是耳力，而是——」 「啊！你们快看！邀请函开了！」 「真的诶，真的开了。」 「快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话未说完就被众妖挤到一旁的小和尚：「……」 这、这难道就是师兄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他小心的，传说中妖族的用完就扔？ 他倒也不怎么在意，挠了挠头，顺从地交出手玉，往外退去，但在交出前，余光仍是瞥见一行大字： 【「蓬莱鹤会」邀请函】 蓬莱……鹤……会？ 一众小妖也颇纳闷这四个字的含义。 「蓬莱，是幻岛纷争中的那个蓬莱吗？」 「鹤会，莫非是指『鹤』的聚会？」 「意思是要在蓬莱举办一场鹤的聚会？」 「哎呦，要真是这样……小鹤，那可得靠你了。」 「什么就靠我了？这关我什么事？」 「什么叫关你什么事？你难道不是鹤妖？」 「我是鹤妖不错，但我又没去过蓬莱，不对，和蓬莱没关系，是这个『鹤会』，总不能是真鹤聚会吧？这可是通天塔的活动，肯定没那么简单。」 「管它简不简单，终归是鹤会，不是我们兔会。」 「也不是我们猫会。」 第364页 小妖们叽叽喳喳，重点全放在邀请函名字上，只有白九夏的注意力落在了后方一句话上面： 【凡参会者皆有奖励，第一名另有神秘大奖。】 出现了！ 和魂符制作大比时如出一辙的神秘大奖出现了！ 定是他苦苦寻觅的另半枚魂符集市印没错！ 「必须得到它！」 双眼燃起灼灼之火，白九夏一把将那正与众妖掰扯的小鹤妖拽到身前，命令道：「你去参加，给我把第一拿回来！」 「公子！」小鹤妖哭笑不得道，「你别听他们胡说啊，就是名中带个『鹤』字而已，哪能真与我们鹤族有关！」 【恭喜您第一个打开邀请函，可率先选择一只仙鹤参赛。】 小鹤妖：「……」 「还说与你无关？看！赛仙鹤！」 白九夏搓搓手，真是天助他也，有什么能比同类更了解同类？ 他将手玉往小鹤妖怀中一塞：「你去，务必给我选出最有可能得胜的一只来。」 小鹤妖：「……」 不是，还真和他们鹤族有关啊，通天塔怎么想的？好端端地，突然搞什么赛仙鹤？ 但再纳闷也得听命：「赛鹤的话，应该是比飞行，那一要看翅膀，二要看身形，三——」 一个「三」字卡在喉咙口，小鹤妖也不知看见什么，愣愣地盯着手玉屏幕，嘴巴微张，仿佛僵成了石像。 「三什么啊？」 「怎么不说了？」 「有那么难选吗？」 难选？不，是根本无从可选！ 小鹤妖翻转手玉，将屏幕展向众妖。 却见屏幕上站着数排几十只仙鹤，它们毛色各异、高矮有别，有梳长发的，有穿花衣的，有戴耳坠的……造型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却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有一只算一只，都长得无比圆润丰满。 实际说丰满都是给面子了，那些仙鹤长得…… 长得简直是「脖粗似鹿、身胖如猪」，小翅膀一个比一个袖珍，小细腿一个比一个显短。 白九夏：「……」 众小妖：「…………」 不是，这叫仙鹤？这也配叫仙鹤？ 瞧那走两步喘三下的模样，能飞得起来吗？能参加比赛吗？ 「那个……」 便在众妖陷入沉默之际，站在最外围的小和尚忽然出了声：「开启邀请函的考验应该不是随便弄的吧？」 众妖回头看他。 白九夏：「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面对众妖盯视，空觉小声说出自己的看法：「有没有可能，这赛鹤赛的其实不是飞行，而是与邀请函的考验有关呢？」 第88章 蓬莱鹤会（下） 【道友们都看见没，那个「蓬莱鹤会」的直播预约？】 【看见了，是魂符制作大比胜者再次比试的那个吧？已经预约，不过好奇怪，怎么刚比完魂符，又比上了？】 【我听说这次比试事关一份上古传承。】 【真的假的，什么传承？】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的小道消息，但空穴来风，若非没点说道，怎么会搞这样盛大的直播？】 【有道理，唉，真可惜，上古传承，早知道我也做个魂符参比了。】 【得了吧，道友，说得和你参比就能进前五十一样。】 【是啊，不仅前五十，想参加鹤会还必须先通过一个非常难的考验。】 【啊，考验，不要和我提那个考验，我现在满脑子「铛铛铛」，人都快被考验傻了。】 【道友也是五十人之一？还没闯过考验吗？】 【过是过了，但过得那叫一个惨，你们是不知道，那考验有多非人！就和当初那「孤剑」似的，过关纯靠「练」和「背」。】 【背？】 【背敲击时间，或者说每两次敲击的间隔时间，我真是不忍回想啊，道友们，「孤剑」虽难，背的也是剑招，咱剑修最擅长，可这个「敲仙果」，这该死的「敲仙果」！一百一十枚仙果，一百一十下敲击，间隔时间忽长忽短、忽短忽长，难背极了。而且想得高分随便背都不行，必须一点不差，给我折磨的……这么说吧，我那手指现在一碰手玉还自己敲呢。】 【是有点惨啊。】 【真奇怪，通天塔搞这种考验是为了啥？】 【考记性吗？】 【哈哈，说不定是忍耐。】 【忍着手疼、脑子疼？】 【噗，你别说，听起来有点道理。】 「有什么道理，一群白痴，人家考的那叫节奏，节奏懂吗？」 白九夏窝在软塌上，对留影壁众人的瞎猜嗤之以鼻，尽管所谓「考验节奏」的真相也是他不久前才听小和尚说的。 每一下敲击对应一拍，最佳拍点正是仙果飞到高峰的时候，多一分则迟，少一息便早，只有不迟不早，精准卡住每一下敲击，方能用那「铛铛」声连出一段最合理的节奏。 一般修士听不出敲击声的门道，便只会盯着果子飞行的轨迹，或是凭藉飞动的「嗖嗖」声，将考验单纯当作考眼力、考耳力，而一旦画面隐没、声音消失，就立刻抓了瞎，最后靠死记硬背，练个几百遍才能通关。 反之，如小和尚那般精通乐理之人，听一遍就能体味到隐藏在「铛铛」声中的玄妙，无需眼看耳听，凭感觉也能轻松敲出最完美的节奏。 第365页 「真是该着啊，老和尚带来两个小和尚，偏偏留下一个修禅乐的，不是该着我合欢宗拿第一是什么？」白九夏得意感嘆，「吩咐下去，好吃好喝给那小和尚，过两天的比试全靠他了。」 「是！」侍立一旁的小妖应道，「但公子，那蓬莱鹤会真的是考验节奏吗？」 「不然呢？反正你们猜了一大堆，不还是小和尚说得最有道理？」 的确，他们是想不出更好的猜测。 可尽管如此，那小妖依然有些迟疑，如果单纯是像「敲仙果」一般考验节奏，又何必搞出一个选仙鹤来？ 那些粗脖肥身、走起路来一摇两晃的「仙」鹤身上，真的没有藏着什么其他说道么？ …… …… 【欢迎来到蓬莱鹤会！】 经过几日预热，万众瞩目的蓬莱鹤会终于开始了，无数修士观众涌入直播间，只见手玉屏幕上一片白雾瀰漫，几十只仙鹤正聚在一起。 红的、粉的、绿的，羽色不同；穿短褂的、披长衫的、戴矮帽的，打扮也各异，但有一样相似，就是都仰着长脖，望着介绍规则。 【首先恭喜五十位参比者，都成功通过邀请函考验，获得参加鹤会、争夺头名的资格！】 【本次大会凡参与者皆有奖，但唯有第一名可获得神秘大奖。】 【比试共三关，皆为淘汰赛，第一关五十进十，第二关十进三，第三关也即最终关决出第一。】 仙鹤们听到此处都蹦哒着小短腿，摇晃起肥硕的鹤身，站在鹤群外围的几只甚至忽闪着翅膀沖向白雾，又被看不见的空气墙撞了个跟头。 【看来诸位参比者已经迫不及待，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一关：】 【摸仙果！】 「我就知道！考的又是——诶？」站在小和尚空觉身侧做指挥的白九夏一愣，「『摸』仙果？怎么是摸？不是敲了吗？」 画面中，白雾渐散，空气墙消失，一棵参天巨树浮现在众人眼前。 【仙树上结有十颗金色仙果，也代表十个过关名额，过关方式是在仙果掉下后，用鹤翅摸一下金色仙果。】 单听规则似乎相当简单，但等众人控制仙鹤仰头一看：「……」 却见枝繁叶茂的巨树上，挤挤挨挨挂着数不清的果子，但无一不是红的，没有半点金色！ 不，规则写了就一定有。 可区区十颗金果，隐藏在几千颗红果中，哪里去找？又怎么去找？ 「难道与节奏有关？」白九夏猜说，转头却见小和尚空觉一脸为难，「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是你说的，鹤会考验一定与节奏有关吗？」 「小僧没说『一定』，小僧说的是『可能』、『可能』！」 「我不管可能还是一定，总之你说了，就必须给我拿第一！」白九夏五指成爪做威胁，「快，第一关要开始了，快用你的节奏找到金色果子！」 空觉：「……」 他无声地嘆了口气，视线落回手玉，上面正在进行开始前最后的倒数。 【十、九……】 虽然想不通「找金果」和「节奏」有何关系，但鹤会和邀请函侧重点一致的猜测不会差，鹤会就该考验节奏才是，所以一定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 【八、七……】 莫非正式开始后，金色仙果会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六、五……】 又或者仙果掉落时有什么可以做为指引的节奏？ 【三！】 不行，没时间再想了，就当是这样，不然也没别的猜测了。 【二！】 小和尚屏息凝神，竖起双耳，催动灵力，将辨声之能放到最大。 然后—— 然后便随着【一】的倒数落下，巨树震颤，紧接着噼里啪啦、啪里噼啦…… 暴风疾雨般的嘈杂声中，满树仙果倾盆而下。 哪有什么不一样的声音，又哪有什么指引的节奏，现实告诉小和尚，第一关分明就是乱果砸死老仙鹤，完全没一点道理嘛！ 泄洪般的仙果淹没一众肥鹤，空觉小和尚捂着生疼的耳朵，望着屏幕，整个人都傻了。 而其他人又何尝不傻？ 红的、粉的、绿的、蓝的……各色仙鹤在仙果雨中挣扎着，跑来跑去。 可那些肥鹤一个个长得腿又短、身又圆，走起路来一颠两颤都不利索，更别说跑了，再加上场地也小，经常几只肥鹤跑着跑着就撞在一起，咕噜噜滚作一堆，连带着周围弹来弹去的仙果，场面是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啊，这什么肥鹤，太难控制！」 「根本跑不起来！」 「东呢？南呢？我在哪？金果在哪？完全看不清啊！」 参比修士一个比一个崩溃，倒把直播间的围观者们看得相当乐呵。 【哈哈哈，那些肥鹤，好好笑啊。】 【又摔了，哈哈，又摔了，那只粉鹤道友们看见没，脚下一直打滑，都摔十八次了，我就没见它站起来超过两息。】 【那只绿鹤才有意思呢，给撞飞出去，爬三次都没爬起来，瞧那小短腿捣腾的，哈哈，真好笑。】 【参比的道友们应该都快哭了吧，之前我还想不通为何用这么肥的仙鹤做化身，现在明白了，因为好笑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乱，又控制不便，该怎么找果子？】 【是哦，眼力白搭，身法没用，全凭乱撞，也不知这第一关在考验啥，真有人能找到金色果子吗？】 第366页 【有！你们快看，那只红色仙鹤消失了，是不是过关了？】 【好像是。】 【不是，这么乱，它怎么找到的金果？】 【呃，其实没找，是刚才被另一只仙鹤撞飞，落地后刚好翅膀碰到一颗藏在果堆里的。】 【……】 【…………】 【不是吧，这是何等——啊！我好像明白这一关在考验什么了。】 【我也……只能说这样也行？】 【仔细想想还真行，毕竟那可是修真路上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嗯，确实。】 【啊？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修真路上最重要的东西？】 【我也想问，怎么你们好像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这「摸仙果」考验的到底是什么啊？】 【其实很简单，考验的就两个字——】 【气运。】 「嗯，猜得不错。」 擎天秘境，陆垣笑着点开后台。 诚如众修士分析，肥鹤形象难以控制，场面又乱而无序，是以这第一关「摸仙果」不看反应、不讲技巧，只考验一样东西——「气运」。 如此设计的原因在于「蓬莱鹤会」本质不是比试，而是一场「表演」。 第一名早已内定，整场比试说白了，就是用三个关卡的「表演」说服众修士，让他们对小和尚服气，日后万法寺用起魂符集市印来，也能服众。 为此，陆垣设计了两样东西的考验。 「一气运，二实力，修真界钦服的无非就这两样东西。」 没实力的，靠气运可以奇遇连连；没气运的，用实力也能闯出一片天地：「但如果有人能兼具气运与实力两样……」 「那么大奖归他，最合情合理，谁都没得挑——虽然什么气运啊实力的，都是假的，不过是咱们在暗中控制，」羊小球嘿嘿笑道，「我说得对吧，哥哥？」 「对，也不对。」 陆垣嘴角勾起，操作后台。 「气运」是他暗中相送不错，但「实力」…… 他却是打算让这位佛门小友自己来。 「想来第二关，尤其第三关的考验，不用我帮忙，他也没问题，毕竟怎么说，也是音修不是么？」 …… 【恭喜您进入第二关！】 望着屏幕上的通知，空觉迟迟回不过神来。 便在刚刚，前九位晋级者都已确定，最后一枚仙果也被众人发现争抢之际，那仙果竟在哄抢中被一只仙鹤扇飞，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的翅膀里。 「你这小和尚，倒有些运道。」白九夏说，本想着既然考验与节奏无关，就换其他妖族上场的心思也歇了，「你继续闯，我看好你。」 空觉：「……」 他自己都不看好自己，谁知道下一关会否还有如此好运？ 【第二关：学鹤舞】 正说着，第二关规则出现了。 【请随仙鹤起舞，跳错者立刻淘汰，直至剩余三人为止。】 「跳舞？」白九夏眼睛一亮，「你们音修应该擅长吧？」 「这……其实……我……」 空觉顿感头大，该怎么解释擅音与能舞的区别？ 正为难间，第二关即将开始。 晋级的十只仙鹤出现在一处旷野，环绕着一座圆形高台而站，高台上也站一只鹤，同样粗脖肥身，穿一件五彩大氅，精气神儿十足。 【小鹤们，跟我学！】 大白鹤叽喳叫了起来：【转圈！】 同时身体灵活地转了一圈。 手玉屏幕顿时出现一个【转圈】的标志，十位参比修士依提示按下，十只肥鹤也跟着转了一圈。 【非常好，再来，扬翅！】 大白鹤一扬翅膀，又一个【扬翅】标志出现在屏幕上，修士们再次跟着按下，十只仙鹤也有样学样，扬了扬翅膀。 接着又是【踢腿】、【晃脖】、【抖羽】，依次学习下来。 相比混乱的上一关，这一关显然平和太多，修士们甚至都有点漫不经心起来，直到五个动作教完，大白鹤翅膀一收。 【学的不错，小鹤们，但别高兴，听好看好，接下来要变难咯！】 修士们一凛，却见大白鹤叫道： 【跟我跳，一转圈、二扬翅！】 连续做完两个动作停下，示意修士们重复。 「什么变难，吓我一跳，先按转圈，再按扬翅而已，也不是很难嘛。」 修士们如此想着，轻松跟上。 【好，再来，一踢腿、二晃脖、三转圈！】 动作变成三个，也不是很难，但此时，已经有脑子灵活的修士料到不好。 果然，接下来，四个、五个、六个、七个…… 每成功跟跳一次，下一次动作就增加一个，难度自然也增加一分。 一个两个简单，五个六个不难，可若是一口气重复十几、二十几个毫无规律可言的动作呢…… 光听一长串念叨都够头晕了。 【哈哈，他们不行了，有人开始跳错了。】 【剩八人。】 【七人。】 【你们不行啊，这也记不住？】 【五人！】 【四人！】 观看直播的修士们帮忙数着留存人数，直至倒数第四也失误出局，场中仅余最后三人。 【第二关结束，恭喜三位参比者闯入最终关！】 第367页 「行啊，小和尚！」 合欢宗众妖顿时欢唿。 「进第三关了！」 「还剩两个对手！」 「小和尚够厉害，记性够好的！」 记性好？不，不是的。 空觉出神地盯着手玉屏幕。 可能另外两人晋级是因为记性好，但他不是。 「学鹤舞」这一关，名为「鹤舞」，考验的却既非跳舞，也非记忆，什么「晃脖」、「扬翅」、「转圈」……这五个状似可笑的动作根本没有看起来那样简单，它们分明对应着—— 「啊！」惊唿声传来，一个小妖举着手玉，「公子、小和尚，你们快看第三关。」 【第三关：无尽鹤舞】 白九夏：「怎么又是鹤舞？」 而且还是「无尽」，难道要记数不清的动作吗？ 「公子，你再往下看。」 【随乐起舞，乐声不停，鹤舞无尽。】 【本关为鹤会最终关，除前两关胜出三人外，其余感兴趣者皆可参与，每人三次跳错机会，第四次出局，若比三人坚持更久，可与第一名分享奖励。】 白九夏：「……」 不是，这意思是观看的修士也能参加？那得多少人竞争？ 不，不行！ 「你们，」他赶忙招唿众妖，「你们快都过来，一起帮小和尚记动作！」 「不用。」空觉却道，「我能行。」 「什么能行？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无尽鹤舞，动作一定特别多，你记性再好，也比不上我们一起——」 「不是记动作。」 「啊？」白九夏一下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最后一关『无尽鹤舞』不是记动作。」空觉抿唇说道。 「学鹤舞」只是一个过渡，若他没猜错那五个动作的含义，第三关考验的一定是另一样东西。 而只要考的是那一样东西，无论竞争的人是多是少，他都有绝对的信心拿下第一！ …… 【我准备好了，第三关什么时候开始？】 【哈哈，没想到还有我们参加的机会，跳鹤舞？简单，那几个修士都不行，还是看我的吧，我记几百个动作都不会差，第一定然是我的。】 【你靠边站，想拿第一得先打败我才行。】 【你们都靠边站吧，坚持到最后的一定是我。】 得知观众也能参与大比，直播前的修士都兴奋起来，正所谓游戏永远是看别人玩时简单，众修士都觉得以第二关的难度，自己上自己也行，竟没一个将小和尚三人放在眼里的。 直到画面转动，第三关开始，众人才发现这「无尽鹤舞」似乎和第二关完全不一样。 屏幕正中立着一道黑色的肥鹤剪影，同时，红、橙、黄、蓝、紫，五种颜色的光球围绕剪影排成一个弧形。 每个光球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内里各画着「转圈」、「扬翅」、「踢腿」……即第二关的五个动作图案。 「什么意思？」 众人正纳闷间，有轻柔和缓的乐声响起。 与此同时，橙色光球外围忽然冒出一个大圆圈。 那圆圈仅由简单线条勾勒而成，围在橙色光球外，越缩越小、越缩越小…… 直缩小到与橙色光球重合瞬间，一个大字跳出提示： 【按！】 修士们下意识按向橙色光球，光球瞬亮，漾开星星点点橙光，飞入居中剪影之内，肥鹤一扬翅膀，跳起舞步，身周也环绕起一片橙色光点。 接着，蓝色光球外也有光圈亮起，同样一点点缩小，至与光球重合时，提示跳出。而当按动光球，蓝色光点飞入剪影，肥鹤舞步一改，从扬翅变成了蓝色所对应的晃脖。 再然后，红色、黄色、紫色。 一圈体验下来，修士们也大概摸清了这一关的要求。 【什么嘛，找准时机按光球而已。】 【时机找的越准，得到的光点越多，找的太不准，就记一次跳错。】 【所以重点是眼要好，手要快，要会随机应变。】 【那比第二关考记性简单多了。】 【哈哈哈，是啊，身为剑修，咱最不怕的就是拼手快，来啊！】 自以为把握了第三关精髓，众修士的信心简直更上一层楼。 然而，随着第一曲结束，第二曲开始，情况开始渐渐变得不对劲了。 相比舒缓轻柔的第一曲，第二曲更加欢快，相应地，光圈也不再一个接一个地慢慢出。 有时「红」、「黄」一起，有时「蓝」、「紫」同行，还有时三种颜色、四种颜色联袂登场。而同一种颜色也可能一气儿冒出数个光圈，让人不得不在短时间内连续点按。 甚至以上这些都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是一种粗线圈，当它收缩至光球大小时，按一下不够，得长按，按动时间与线圈粗细相关，越粗按的时间越长。 问题是，谁能估准多粗对应多长？ 但凡遇到这种粗圈，没别的办法，就得分出一份心神盯着它，以防按长或按短。 可如此一来，其他颜色那边就难免疏漏了。 于是，随着乐曲一首换过一首，光圈冒得越来越多，花样越来越杂，修士们的手脚也跟着越来越乱。 「蓝色、紫色、黄色……啊啊啊，怎么又是蓝色！」 「两次黄、三次蓝……同时红、紫，接着又……又什么跟什么啊！」 第368页 「长按红色，同时黄、紫、橙……不好，我忘记抬起红色手指，按过头了！」 一个接一个修士用光三次犯错机会，被踢出局，当初信誓旦旦坚持到最后的狠话算是都白放了。 【……好吧，我承认，这个考验不简单。】 【不简单？是太难了吧，开始还行，但后来……你当我长了几根手指？】 【还剩一百多人。】 【这些道友行啊，坚持下去。】 却话音刚落，新一曲开启，瞬间八十多人出局。 没办法，新一曲骤然提速，光圈如繁花般此起彼伏地绽开，将屏幕映成斑斓一团，煞是好看。 可好看是好看，但也： 【我都快看不清光圈多少，这也太难了吧。】 【只剩十个人了。】 【光圈更多了！】 【剩六人！】 【现在还坚持的道友都是什么人……】 【都是不是人……】 【剩最后三个人了。】 【有两人已经跳错两次，很危险。】 【等等，这么说，还有一位道友，一次都没错过？】 【是啊，我一直看着他挑战，不仅没出错，而且次次都按在时机最佳。】 【……】 【说真的，这位道友长了几只手，还是不是人？】 直播间的修士们无不咂舌，而这还是他们没看见小和尚挑战时的状态，否则就得像众妖一样，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却见木地板上，空觉盘膝而坐，左手摊放着手玉，右手五指分开成弧形，往屏幕一搭，正好一指对应一个光球。 乐声流泻，光圈井喷似的冒出，空觉却眼不眨、气不乱，五指时落时抬，轻松又自如。 「还剩两人……啊，那人也不行了，我们赢了！」 有小妖注意到竞争人数变化，但更多小妖早已忘了胜负，只顾盯着空觉的手指，想看他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便是这时，一曲结束，新曲开始。 不知为何，空觉神色忽然一怔，手指也仿佛凝固在了半空。 光圈快速闪过。 【跳错三次，挑战结束。】 「啊！」 「哎呀！」 「怎么停了？」 众妖扼腕捶胸，简直比小和尚这个当事人更惋惜。 但不管怎样，其他人坚持的时间更短，是他们赢了！ 「哈哈哈，可以啊，小和尚，」白九夏笑得合不拢嘴，「最后这关你可太厉害了！」 空觉回过神来，腼腆一笑：「刚好赶上考我会的。」 或许对其他修士来说，那些光圈忽多忽少，一会儿连出，一会儿单蹦，难以琢磨招架，可对他这个音修来说，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顺手。 「因为第二、三关表面是考跳舞，实则在考音理，那五个动作也有说道，它们正对应『五音七声十二律』中的五音，按动光圈便相当于用手玉演奏——」 「嗐！」白九夏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管它五音七音，反正赢了。 奖励最重要！ 他从空觉手里拿过手玉，点开奖励。 【蓬莱鹤会结束，三千上古曲谱解锁，参与者皆有份……】 「什么上古曲谱……」未曾注意空觉骤然睁大的眼睛，白九夏只顾往后翻，「找到了，在这儿！」 【恭喜您获得第一，得到神秘大奖：魂符集市印半枚！】 他的猜测没错，大奖果然是另外半枚印章！ 所愿得偿，白九夏激动得手都在发颤，立刻点击领取。 【对不起，奖励与参比者绑定，您无法领取。】 白九夏：「……」 绑、定？ 是只能小和尚领的意思吗？竟还有这种规定？ 但问题也不大：「喂，小和尚，把奖励领了，转给我。」 「我、我拒绝。」 「哦，你……你说什么？」 白九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和尚说出来的话吗：「再说一遍？」 「我、我、我拒绝！」妖气威压下，小和尚吓得快哭了，却依然坚定拒绝。 换之前也就算了，但听完那首曲子…… 方才他所以愣住，只因发现那首新换的乐曲竟是他们万法寺密藏的、流传自天劫前的古曲之一。 通天塔为何有万法寺的藏曲？莫非通天塔与他们万法寺有关？ 空觉想不明白，但无论如何：「奖励我不能交给你，我得先回寺禀告，再由师父定夺才行。」 白九夏：「……」 【老衲此行是为应一份机缘。】 万法寺方丈当日所言浮现在脑海，白九夏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忽然想明白什么，眼前一黑。 众妖赶忙抢上搀扶。 「公子！」 「你没事吧，公子？」 「是啊，公子，你怎么哭了？」 * 「哈哈哈，白忙活一场，可怜的狐狸！」 擎天秘境，羊小球幸灾乐祸笑了半天，这才把光屏一收，欢快地飘到陆垣身侧。 「哥哥、哥哥，另半枚魂符集市印也给出去了，这下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什么正事？」 「探索咱们秘境外头，那个黑雾掩盖的地方啊，哥哥你不是说，等万法寺拿到另半枚集市印就去吗？」 「哦，你说那个啊——」陆垣正处理鹤会的后续事务，闻言停下手头工作，牵唇一笑，「我就那么随口一说，瞎编的。」 第369页 「随、随口……瞎编？」羊小球愣在原地，「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因为在那片黑雾出现后不久，同时也在魂符制作大比结束前，陆垣又做了一次「遨游」山洞的梦。 与前一次梦境相同，都是他穿着白短袖、牛仔裤的前世装扮，来到一处仙雾缭绕的莲池，池边也依然坐着一个黑袍人。 但相比上次仿佛隔着一层什么般的模煳画风，这一次，陆垣看得更清晰，也听到更多细节。 「不同意？没关系，我从不勉强人……」 「哗啦啦」的水声中，黑衣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水花，用一种陆垣莫名熟悉的语气，对谁说着话。 ——听说天碑碎了，你自己找不回来？ ——咱们玩个游戏吧，一个压上你我性命的游戏，如何？ ——啧，我是那种人吗？放心吧，不会让你吃亏。 ——你赢了，我的命给你；我赢了，你就…… 对话正至关键，却忽然静了音，画面也扭曲起来。 梦中的陆垣皱了皱眉，以为梦境便要在此终止，再得不到更多信息，却猝不及防间，那黑袍人转了下头。 兜帽轻摇，髮丝垂落，那人的面容就那样暴露在陆垣眼内。 眼黑如渊，眉飞入鬓，若有若无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永远似在盘算什么的模样…… 对陆垣来说，那张脸上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又是无比的熟悉，因为那张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所以黑衣人就是他？ 难怪听说话声，音色陌生，语调却熟悉。 不知为何，陆垣并没有太多惊讶情绪，一下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梦醒后还能理智推想。 从前世的人类策划，再到如今的秘境策划，他的两段记忆间确实一直缺少一块。而结合这次梦境来看，他其实是先穿成修真者，再因为一场游戏，才变成秘境的？ 可具体是什么游戏呢？ 【你赢了，我的命给你；我赢了，你就……】 就什么？ 他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吗，竟不惜以命做抵？ 陆垣实在难以想透，不过目前来看，暂时想不透也没关系，因为搞清目的倒还是次要，真正重要的是，和他说话的是谁，要他命的对手又是谁…… 「哥哥、哥哥，想什么呢？」 羊小球的唿唤将陆垣从回忆拉回现实：「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你接着说啊，你随口瞎编是因为什么？」 「因为——」陆垣垂下眼，「因为要说给祂听。」 羊小球：「祂？」 「嗯，还记得吗？咱们秘境自开启之处，总能遇见莫名其妙的机缘，」 缺人时就来修真者，缺怪时便有邪修送上门。 「我想，一定有一个祂在暗中干预。」 「哦！」羊小球瞪大眼，「祂是谁？为什么干预咱们？」 「我也想知道，所以才会试探。」 羊小球：「试、试探？」 「对，试探，」陆垣说道，「我故意说送出集市印后就去探索黑雾，随后万法寺就主动出现，你说巧不巧？更巧的是蓬莱鹤会，虽说我做了以『敲』为名的考验，但谁知道万法寺会不会刚好留一个音修在合欢宗，就算留下，合欢宗又会不会刚好想到让小和尚帮忙？整个过程我故意没再多插手，一切仍向着我想要的结果发生，你又说巧不巧？」 「所以哥哥觉得是祂？」 「是祂，并且通过这次的事，我能确定三点。」陆垣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祂的目的是借我之手收集黑石无疑，且非常着急；第二，祂不能直接动手收集黑石，却有手段影响修真者，也有手段监控咱们的一举一动，不然不会我随口一说就被听到；第三……」 他说到这儿，忽然停住。 「第三是什么？哥哥你怎么不说了？」 「第三啊……」 陆垣的眼神加深，其实他还有一个猜测，一个他很不想承认的猜测。 那就是，他变成秘境后失去了有关生死游戏的一切记忆，也忘了还有一个时刻等着要他命的对手，那么换位思考，如果换成他自己，在对手失忆的情况下，最可能会做些什么呢？ 陆垣望向急切等待下文的羊小球，抬起手，轻拍着他毛茸茸的小脑瓜： 「这第三嘛，随口说说的话都能信，说明祂不仅急，智商还有点问题，你说对不对啊，弟弟？」 「……哥哥，你也说祂有手段监控咱们的一举一动，你这么骂他，就不怕被报復吗？」 「怕，简直怕死了，但被骂成这样都不现身——」 陆垣幽幽一笑，看着羊小球，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第四，我看祂啊，不是没用，就是不敢呢。」 …… 「混蛋！说谁没用，说谁不敢！」 六合域北，虚空之上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敢说我急，说我智商有问题，你才有问题！」 「气死了，要不是留着有用，我能和你在这儿周旋？早把你这个外来者……哼，等着吧，等天碑集齐的，我要折磨你一百年，不，一千年，不然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可是、可是哪天才能集齐啊，该死的外来者，怎么就不上当？」 「要不再做点什么诱导他？」 「不行，已经动用太多力量，再随便干涉，魔气又要暴增。」 第370页 「啊，好烦！若不是灵气日渐稀薄，魔气又控制不住，我怎么会沦落到——嗯？」 正又怒又恼之际，忽然感觉到什么，那隐于虚空的存在将视线往远处一座乱石山投去。 山那边走来一老一小，老的青袍广袖，一派仙风道骨，小的白衣白髮，双眼紧闭着，似乎看不见。 「是他？」 虚空中的声音自语：「他到六合域做什么？不过……」 想到什么主意，那声音一下兴奋起来：「来得正好！」 「白祖，快了，快到小疏他们说的秘境附近了，」青袍老头边走，边恭敬对身边的白衣童子说，「咱们再——」 白衣童子突然停下脚步，仰起头，面向虚空，紧闭的眼颤了颤。 「怎么了，白祖？咱们——唔！」 话未说完，一股强大威压降下，青袍老头抵抗不住，萎靡地蜷起身体，化成一只青色狐狸，晕死过去。 白衣童子修为更高，不至于显出原形，却也被压得双膝一弯，伏跪于地。 窸窣声响起，无数丝丝缕缕的黑色细丝从地面钻出，它们纠结缠绕，如同活物般不停蠕动、穿梭，一聚十、十凝百、百结千……最后竟交织出一个人形来。 那人十六七岁的模样，黑衣黑髮，双瞳亦如深渊般漆黑，眼神冷漠中又带着一股邪气。 「大人！」白衣童子立刻恭敬叩首。 「你知道我是谁？」黑髮少年打量他，「啊，也对，你是神兽白泽嘛，天地之间，什么不知道？」 「小妖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说你是神兽，你就是神兽，不是也是！你来这儿做什么？」 「是小妖听徒孙说起六合域有处秘境，颇为不同，所以——」 「行了、行了，」少年不耐烦地打断他，「随口问问而已，还当真了，智商太有问题了——咳，既然来了，就给我算一卦吧。」 「给您算？这恐怕不——啊！」 数条黑色丝线凝成的触手勐地自少年身后窜出，勒住白泽手脚：「你敢对我说不？」 触手缓缓收紧，伴随着清晰可闻的骨裂声。 「小妖不、不是不想算，」白泽痛苦解释道，「是、是能力低微，算不出大人的运数。」 「这样啊……好办，」少年松开触手，将白泽扔回地上，恶劣一笑，「用你的命算不就行了？神兽白泽的命，总能算出点东西来吧？」 「……」 「怎么？你不愿意？」黑髮少年脸色一沉，声音也冰碴儿般冷下，「想让妖族再被我灭一次吗？还是你想被我做成秘境，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不知大人想算什么？」 「这才对嘛，」阴晴不定的黑髮少年一下又笑起来，「你就给我算……算……对了，算一算，如果接下来我什么都不做，我和他的这场游戏，谁会笑到最后——不用我说明，你应该能顺便算出他是谁，又是什么游戏吧？」 白泽点了点头，艰难地爬坐起身，一双紧闭的眼缓缓睁开，露出仅有白色的双瞳。 无数金色细线从那瞳内生出，向四面八方探去。 有什么玄而又玄的东西沿着金线，一点点汇入白泽身体。 「我……」他的声音似真似幻，如同从远方飘来，「我看见……」 黑髮少年：「看见什么？」 「网……」 黑髮少年：「网？什么网？」 「困住一切的大网，」白泽一字一顿，预言道，「游戏的终局，网困住一切，伪装者获得所有。」 说罢，似耗空全部力气，身体一瞬萎靡，眼耳口鼻也一齐流出金色血液来。 黑衣少年自不在意白泽死活，只顾品味那句话：「网困住一切……伪装者获得所有……网……伪装者……」 他摊开手，黑色细线自掌中穿出，活物般蠕动交织着，恰似一张网。 少年顿时眼睛一亮：「网！哈哈，网！还有伪装！看来赢的是我，就知道一定是我！」 笑声持续数息方歇。 笑够后的少年好心情地瞥了白泽一眼：「居然活着，命还挺大，这次算得不错，就不惩罚你了，不过——」 视线落在白泽雪一般的长髮上：「你这个形象得改改。」 说完将什么弹到白泽发间，自身则重新化作万千黑色丝线，钻入地下，消失了。 四周安静下来，许久后。 「唔……」青狐挣扎着醒来，「我这是……对了，白祖！」 连忙转头寻找，下一瞬却直接愣住，只因他看见不远处、那伏趴在地的白泽，一头雪色长髮竟全部变成了黑色。 「白祖！」青狐小心将人扶起，「你、你的头髮……」 「没什么，撞色被迁怒了而已。」 哈？撞色？迁怒？什么意思？ 白泽并未解释，只是转头望向北方。 他成功了！ 成功送出了假信息！ 【网困住一切，伪装者获得所有】 这是他的预见没错，但他瞒下没说的是，网不止一张，伪装者也不止一个。 得意带来轻视，轻视必致疏忽。 而只要一点点疏忽，就足以输掉终盘。 「对不起，我骗了您，也背叛了您，」白泽在心中向黑衣少年默默告罪，「我知道，天地万物因您一念而生，我们的命都是您给的，自然也该帮您，而不是外来者，可是……」 第371页 可是三次创世，却也两次灭世，修真界再经不起一场浩劫。 「我只想为众生搏一个更好的未来，所以——」 白泽挣脱青狐的搀扶，向北方重重叩首：「所以，对不起了，天道大人！」 …… 擎天秘境，羊小球哼着小曲儿飘过，引来陆垣侧目。 「你今天很高兴？」 「是啊，打赢一局游戏！」 「游戏的话，你不是常赢吗？怎么？是这一次的对手很难缠？」 「嘿嘿，是有点难缠，还很讨厌，特别讨厌，简直讨厌死了！」 羊小球先是咬牙切齿，转瞬又喜笑颜开，得意洋洋道：「但我是谁啊，他再厉害也没用，最后还不是我赢？最厉害的永远是我，你说对不对，哥哥？对不对？你说啊？你在干嘛？怎么都不说话？」 见陆垣只顾在光屏前忙活，也不搭理自己，羊小球撇了撇嘴，飘上前去：「青衡域……瑚锦域……固宛域……这都什么啊？」 「是一些申请搭建灵信塔的域，」陆垣道，「我们的平台建设终于到了最终阶段。」 「最终阶段？」羊小球一愣，「不就是多出几个建灵信塔的域吗？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之前是小范围尝试，不成气候。如今灵信塔、手玉炼制技术成熟，魂符集市步入正轨，跨域交流氛围初成，可谓万事俱备。接下来，随着这些新域加入，我们也终于能打造出修真界真正的互联……」 说到此处，陆垣忽然顿了顿。 「互联什么？哥哥你怎么不继续说了？互联什么啊？」 「互联……」 「网」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又被鬼使神差地咽下。 陆垣的视线凝在羊小球雪一般的小捲毛上，出神半晌，微微一笑，改口回道： 「互联域。」 第89章 互联域 「不去、不去！我不去！」 青衡域南，一座深山之上，几间茅草屋前，十一二岁的小弟子正跟师父撒泼打滚。 「我不去，说什么我也不去！师父你说话不算话，说好今年药草成熟，带我和师妹一起去鼎香域的，是鼎香域，不是青缘镇！对不对，师妹？」 站在一旁的小女孩也抹着眼泪，狠点头以示支持。 那青缘镇不过一个小镇子，冷冷清清，又在百里外，寻常便能逛上一逛，鼎香域却远在他域，繁华热闹，一年难去一趟，选哪个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只是—— 「你们没得选！」 两人师父无情宣布：「鼎香谷传信了，他们的人最近在青缘镇附近建塔，顺便会把药草一同收走，所以这鼎香域你们是一定去不成的。现在我再问你们一遍，要不要一起去青缘镇，不去也成，搁宗门自个儿待着好了。」 俩小孩：「……」 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两人只能擦干眼泪，不情不愿地爬上飞剑。 「真是的，好端端地，建哪门子塔啊……」 害他们去不了鼎香域，他们的热闹，他们的稀奇，他们的…… 真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连带那不知建在何处又建来何用的塔也恨上了。 就这样一路嘟囔，直到抵达青缘镇边。 飞剑还没停稳，却见好几个人着急忙慌地往镇里跑。 「快、快，别收拾了，等那边结束再说。」 「对啊，快走，再晚人家就开始了！」 不光普通人，旁边几家商铺的老闆伙计们也在忙着关门，竟是为了什么连生意都不做了。 「师父，怎么回事？」俩小孩一时忘了伤心，好奇地瞧着那些人，「他们要去干嘛？」 同样才来的师父又哪里能回答，他摇摇头，领俩徒弟一起随人流也往里走，不消片刻，却到了青缘镇最大的一家酒楼。 三层高的酒楼大堂，此时全挤满了，老人、小孩、修士、凡人……里三层外三层，连楼梯上都挤得人头攒动。 师徒三人来得晚，站在门口人群外，俩小孩年纪小，个头也小，又是踮脚又是蹦的，也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头顶。 「老伯、老伯，」男孩拉住身边人打听，「这是在看什么呢，这么热闹？」 「鼎香谷仙师们带来的宝贝，叫什么、什么……老头子记性不好，叫什么玉来着？」 「视玉！」前头有人回头说。 「视玉？那是什么宝贝？」男孩赶忙追问，可惜那人也只知道个名字。 「但听说全修真界没几块，凡是见过的人都走不动道呢！」 这么神奇吗？俩小孩听得心痒痒：「师父，咱们往里挤挤吧，这儿什么热闹都看不到啊。」 他们师父的视线却落在大堂后方一角，似乎瞥见什么：「你们去吧，我到那边看看。」 俩小孩心神全在稀奇宝贝上，也没注意自家师父说的那边都有什么，尤其前方人群忽然喧闹起来，似乎热闹就要开始，他们更顾不上深究，随口应了一声，就赶忙往前挤去。 两人仗着人小又灵巧，左钻一下，右绕一下，不一会儿竟挤到了楼梯上。 登高望远，人群中心瞬间一览无余。 只见被人群围住的是一个修士，身穿鼎香谷弟子服，身边一张红木方桌，桌上摆着一个玉质圆盘。 「这便是万火谷最新炼制的法器——视玉！」那修士正在指着圆盘介绍，「取『手玉』相近之名，但以看为主，不能试炼……」 第372页 「师兄，他在说什么啊，什么手玉、试炼的？」女孩小声问。 男孩当然也听不懂，而听不懂的显然不止他一个，有围观修士起闹：「说那么多没用的，直接给大伙儿看看这法器的成效吧，道友！」 「也好，待我将视玉启动，你们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鼎香谷修士说着掏出一块灵石，放在玉盘中心一块凹陷处，又对着盘面轻点两下，玉盘瞬间发出一道彩光。 彩光打在酒楼的白墙上，如水波般漾开，各种颜色交织变换，共同组成一幅逼真之极的幻影。 「你们看，有人！」 「人还在说话！」 围观人群顿时喧闹起来，楼梯之上的小男孩却是撇了撇嘴：「白挤半天，我当是什么，不过水镜一类的法术啊。」 虽说不常见，但也不罕见，至少远不到「见了就走不动道」的地步。 还六大宗呢，鼎香谷怎么拿这种东西来骗人？ 小女孩盯着光影，却觉得那不像寻常水镜法术，有点怪。 光影内容是三个人在说话，更准确说，是一个人问，两个人答。 问话人穿一身青衣、戴青色面具，声音活泼且极富感染力：【听说两位道友是第一次来七隐域？紧不紧张？】 身高马大的修士先说：【不紧张。】 个子稍矮的修士也道：【不紧张。】 青衣修士笑了笑：【难得，第一次来，居然都不紧张，前面几位道友都紧张坏了。】 矮个修士：【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为这次进秘境，我们可是做足了准备！】 「师兄、师兄！你听见没？」小女孩难掩兴奋，「他们在说秘境！」 没有修士不爱打听秘境有关的事，尤其他们这样初入仙门还没资格下山歷练的小弟子，秘境是那么神秘又那么遥远，只言片语都很难听到。 「啊啊啊，师兄，这水镜记录的竟然与秘境有关。」 「嘘！他们在说为进秘境做的准备了，」男孩也激动起来，「咱们快认真听，以后去秘境也能用上。」 于是，与其他同样好奇又兴奋的围观人一样，俩小孩竖起耳朵、瞪大眼睛，都想知道修士们探索秘境的真实秘诀。 然后…… 然后就听那一高一矮俩修士回答： 【我为这次进秘境，背了两千本典籍！】 【我为这次进秘境，举碎一百块巨石！】 【我为这次进秘境，每日都绕七隐城跑一千圈！】 【我为这次进秘境，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口条！】 围观众人：「……」 俩个小孩：「…………」 等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背典籍是涨知识，举巨石能强体魄，练跑圈也算锻鍊脚力，为进秘境后遇见危险逃跑时做准备，可这练口条…… 这七隐域的什么秘境啊，进之前怎么还得练口条？ …… 就在众人被奇特的视玉内容吸引时，酒楼大堂被单独隔出的一角，一张被许多修士环绕的长桌边，俩小孩的师父见到了认识的鼎香谷修士。 「黄老弟，老远就瞧见你了。」 「哎呦，赵兄？你怎么亲自来了？我还说等这边忙完就去拜访你呢！」 「正好有空，」赵修士递上一个储物袋，「诺，你们鼎香谷要的药草，都在这儿。」又接过灵石，完成生意，视线这才瞥向长桌。 「黄老弟，你传信中不是说建什么塔，怎么这又……」 「你说这些啊？」那姓黄的鼎香谷修士一笑，指着桌上一摞摞玉牌模样的法器，「这些也是建塔的一部分！赵兄你且来看——」 他拿起一块玉牌：「赵兄你最近没出青衡域，自是不知，数月前六合域出现一个秘境，里面流出许多炼器、刻阵、制符……的上古传承，我们请天剑门道友修建的灵信塔是其一，这些手玉法器也是其一。」 「手玉？」赵修士打量那玉牌，瞧起来平平无奇，「有什么用？」 「接入互联域啊。」 「互联域？」赵修士更奇，「互联域是哪个域？我怎么没说过？」 「哈哈，互联域不是哪个域，我的赵兄啊，」黄修士笑着解释说，「互联域是一个统称，赵兄也知道，咱们修真界虽有百域，但因云堑相隔，一向彼此独立，交流不顺，而灵信塔建成后——」 他开启手玉，并点开聊天画面：「使用这手玉，各域互相间便可顺畅沟通，如联成一域一般，也就是互联域。」 「原来如此，」赵修士听明白了，可什么互联不互联，说得稀罕，「其实不就是通讯符吗？」 「那还是不一样的，比如——」黄修士神秘一笑，在手玉上鼓捣两下，展示给赵修士，「比如通讯符有这个吗？」 只见他所指之处是一个白色小方块，方块内画着一个青烟裊裊的炼丹炉。 赵修士：「这是……？」 「是我们鼎香谷请人制作的魂符——掏炉。」 「魂符……掏炉？」 赵修士满脸懵地看着黄修士点开那魂符，数十个整齐排列的丹炉顿时映入眼帘。 丹炉有新有旧，但都烟腾雾绕，显是正在炼制丹药中，每个丹炉下方都写着数行文字： 【丹药名、炼丹人、修为、曾炼丹情况……】 最下方还有四个特别标红的大字：【立刻购买】 第373页 赵修士：「这又是……？」 「字面意思，这是一个购买丹药的魂符。」 赵修士：「……怎、怎么买？」 「就像去丹药铺一样买啊，哦，也不完全一样，」黄修士说，「所谓掏炉、掏炉，掏尽丹炉，在『掏炉』上买丹药不能按瓶，得按炉。」 他指着手玉屏幕上那些炼丹炉：「赵兄你看见没，这些都是我鼎香谷弟子正在炼丹的丹炉，你看好哪一炉，轻轻点一下就能购买，待丹药炼成，我们鼎香谷将立即派人送到你这儿。」 黄修士滔滔不绝介绍说：「用这『掏炉』购买的丹药，是从炼丹炉到洞府，跳过丹药铺，不仅价格更便宜，又因为从选药材到炼丹，全程都能在魂符中看到，丹药也将更加保真可靠！」 「当然缺点也不是没有，一来不能像丹药铺一样买完即得，得等我们的人送来，且依购丹者所在地，有不同起送价；二来购丹者也必须提前在我们鼎香谷存一部分灵石，作为购丹费。」 「不过赵兄别担心，万火谷和千机谷已经在联手进行手玉融合小型传送阵的研究，相信很快就能成功，到时再在我们『掏炉』上买丹药，也不用等人送，用传送阵接收一下就可以了。你知道这相当于什么吗？」 已经听傻的赵修士：「相、相当于什么？」 「相当于你买上一块手玉，就有了一个无穷无尽的丹药瓶啊！」 黄修士嘿嘿笑道：「所以赵兄，有没有兴趣买一块？」 赵修士：「……」 敢情说了半天，你们是来卖法器的啊。 但别说，黄修士描绘的场景还真有点让他心动，就是一打听手玉价格：「还是算了吧，我不常买丹药，再说，你说的那个传送阵不是也还没做出——」 「师父！」 「师父！」 正这时，俩小孩忽然一前一后跑了过来，上来就拽住赵修士的袖子勐摇： 「师父，我们去七隐域吧！」 「是啊，我们也去七隐域吧，去七隐域的秘境赢大奖！」 「我力气大，跑得也快，能进墓室搬箱子！」 「我记性好，口条也好，可以在墓室前答题！」 赵修士：「……」 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搁墓室前头做题啊？瘆不瘆得慌？ 「哈哈，」黄修士从旁解释道，「赵兄，他们说的是『古墓开门』，是七隐盟做的古墓类秘境闯关记录影像，一起的还有『墓道向前沖』、『疯狂的棺材』和『墓室大採购』。」 赵修士：「…………」 什么玩意？在墓室採购？墓主人知道吗？ 他也没待在宗门多少年啊，外面的秘境怎么都变成这样了？赵修士大受震撼。 俩小孩则还在央求： 「要不咱把那块视玉买下来吧！」 「是啊，师父，买下来吧，你不知道那个视玉有多好看！」 「咳，那什么……」黄修士吸引来他们的注意力，「两位师侄，那块视玉是我们放在镇上给大家看的，不能卖给你们。」 「啊？」 「怎么这样……」 「不过——」见俩小孩蔫下来，黄修士话锋一转，「你们可以看看这手玉，视玉里的影像它都有，视玉里没有的东西它也有。」 「没有的东西？」 「对啊，比如各种试炼。」 俩小孩接过手玉，顿时被上面五颜六色的图案吸引。 「幻岛纷争……器灵纷争……是剑修就下一千层？」 「赵兄，」在俩小孩被各种试炼迷住时，黄修士继续道，「这些五花八门的试炼，便是手玉的第三大用处了，它们不仅有意思，还能辅助修炼。」 赵修士看着俩徒弟玩的试炼，别说，是挺让人把持不住，可正因如此—— 「行了，该轮到我了，快给我！」 「这才多久，怎么就轮到你了？」 「我说到就到了，我是师兄，你得听我的。」 「呜呜，师父，你管管师兄啊，他抢我手玉！」 正因如此，他真担心买了这手玉回去，本就无宁日的授徒生活将更加不宁啊。 「赵兄别急，除了联络、购买和试炼，手玉还有第四大用处。」黄修士神秘兮兮地说。 「第四大用处？」 「对啊，这手玉中有一个妙用魂符，名为铛铛。这铛铛啊，对咱们做师父的人来说，可是个好东西……」 耳听得黄修士的讲解，赵修士的眼睛是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终于，最后一根稻草落下。 「我买！这手玉我买了，多少灵石我都买了！给我来一块，不，两块！」 「这就对了，赵兄，互联域中什么都有，早买手玉早加入，早加入早享受啊！」 「再说现在时机多好，我们鼎香谷和万火谷、七隐盟等宗门都谈了合作，凡从我鼎香谷处购买手玉，不仅能分年付款，还赠送魂符和灵信流优惠，」 黄修士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你看，这是购买细则，三种方案，一年各交……」 赵修士：「……」 赵修士：「…………」 等等，是他的错觉吗？ 怎么感觉好像掉进一个不得了的大坑里…… …… 「前些日子派出去的弟子都顺利归来，至此，咱们鼎香谷下属七域及生意往来较密切的几个域都已建好灵信塔……此行共卖出手玉……收到『掏炉』预存灵石……近十日卖出丹药……」 第374页 鼎香谷，议事堂，管事修士给黄、魏、紫三位家主做完汇报，躬身行礼后退了下去。 「不错。」向来严苛的黄家主满意点评，气质偏冷的魏家主也点点头作为附和。 「一句不错就完了？」紫家主却道，「然后呢？」 黄家主：「什么然后？」 「然后咱们鼎香谷该怎么办啊？」 见两人依然不解皱眉，紫真人直嘆气：「我是说互联域啊——唉，要是姚真人没闭关就好了，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如今修真界，数得上名号的宗门都参与到互联域中，守一宗、万火谷、千机谷做手玉，七隐盟、天剑门建灵信塔，连万法寺和合欢宗都一起搞了个魂符集市规，就剩我们鼎香谷游离在外，怎么能行？」 黄真人：「我们不是也做了『掏炉』，卖出更多丹药？」 「那是咱们自己做的，能比吗？」紫真人说，「我认为，咱们鼎香谷也得拿到一样通天塔传承，就像手玉、灵信塔，如此才算真正参与到互联域中。」 黄、魏两人相视一眼。 紫真人的话自是很对，可说来轻巧，传承哪是想拿就拿的，他们也不是没派人去通天塔。再说，互联域已建，手玉、灵信塔、魂符集市，该有的都有了，还能有什么传承给他们？ 气氛一时静下，这时，有弟子进来通报：「紫迟师兄来了。」 「你说迟儿？」 紫真人一愣，她那孙儿不是去了通天塔，怎么突然回来，而且回来也不在手玉上先说一声，难道有什么急事？ 「奶奶！我在通天塔——」 紫迟一改往日温吞模样，一进来便急吼吼道，话至一半才发现还有别人在：「黄爷爷、魏爷爷。」 「你刚说什么？你在通天塔……」紫真人一喜，莫非想什么来什么，「好孙儿，你拿到了什么传承？」 「啊？」紫迟一脸懵，「什么什么传承，我是说我在通天塔有一个发现。」 不是传承啊，紫真人有些失望，不过：「什么发现？」 见紫迟面露犹豫，目光直往黄、魏两人身上瞟，紫真人笑道：「既是有关通天塔，就是咱们全鼎香谷的事，你不用隐瞒，尽管说，什么发现？」 紫迟点点头：「奶奶，你记得炼丹大会时和我分在一组，还吵起来的钟道友吗？也算不打不相识，去通天塔后，我了解到她和她师妹在做有关炼丹灵材方面的研究，她们认为万物皆可炼丹。」 三位真人对视一眼，万物皆可炼丹的理论不稀奇，自古就有丹修钻研，什么碳石黄晶，炼制一通，出来的基本都是毒丹，这一点精通毒术的黄家主最为熟悉。 却不知那两个丹修用什么炼丹，又炼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丹药，竟让紫迟激动成这样。 「她们用废灵石炼丹。」 废灵石？ 黄真人一愣，这是他没想到的答案，废灵石是灵石被抽空灵力后残留的石粉，是公认的无用之物，不然也不会冠以「废」字。 「她们用废灵炼出什么丹药了？」 「不是丹药，是它。」紫迟取出一个玉盒，小心打开盖子，献宝般展示出来。 三真人探头望去，却见诺大的白色玉盒空空如也。 这…… 「再仔细看。」紫迟提示说。 三人于是凝聚灵力于眼，仔细观瞧，这一次终于看到了——一粒小小的、几乎能忽略不计的黑色尘埃。 三位真人：「……」 「你们别小看它，这可是从十万块废灵石中炼出来的。」紫迟道，虽然小小一粒，但不是普通尘埃，「它能吸收灵力，又在某一时刻放出。」 他又掏出一个玉盒：「这里装着第二粒，而这一粒却不是从废灵石中炼出，而是从——」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三位真人，才缓缓道：「从通天塔发给试炼者的身份牌。」 通天塔内的身份牌、手柄、石屏等一众法器都有着类似的暗灰色材质，且都能吸收灵力，所以在废灵石炼制出结果后，紫迟第一时间想到了它们。 「我们瞒着塔灵，悄悄炼化了三块身份牌，果然得到了一模一样的东西。」紫迟道。 这不仅说明暗灰色石头可能与灵石有渊源，更说明真正发挥储灵作用的很可能就是那些黑色尘埃。 为做验证，他还专门联繫了千机谷的苏道友。 「因为手玉也能储存灵力，但没有身份牌那样好，我就怀疑手玉里添加了那种暗灰色石头的粉末。苏道友不仅肯定了我的猜测，还把暗灰色粉末换成黑色尘埃试了下。」 结果，手玉的储灵效果果然更好了！ 「奶奶，你说，如果我们把它拿来炼丹……」 至此，紫真人总算明白紫迟为何如此激动，提前说一声都等不及，星夜兼程往宗门赶了，因为外人只知紫迟自小体弱多病，却不知他的病实际是生来灵根有异。 寻常修士以灵根吸纳天地灵气，转化为灵力储存至丹田，再在用时送至四肢百骸，紫迟却不行。紫迟的灵根能吸纳灵气，也能转化灵力，却不能完成输送丹田的最后一步，直接散进四肢百骸。 因此，紫迟必须时时刻刻运转功法，忍受着过客般的灵气沖刷身体的痛苦，所以他才一向懒得说话，也所以一旦事关储存灵力，他想不激动也难。 只是—— 紫真人重新打量那玉盒中的黑色尘埃，不知是否先入为主的错觉，但觉其上光华流转，绝非凡物，可若说是什么，能不能拿来炼丹…… 第375页 「我没见过，也从没听过，废灵石中居然还有这种东西？你们呢？」 魏家主同样摇摇头。 倒是黄家主眼神放空，似回忆着什么。 「黄真人莫非见过这东西？」 「没见过，但我想起一件事。」黄真人道。 那还是他年轻时，某次外出歷练，结识一位老前辈给他讲的事。 「你知道灵髓吗？」黄真人问紫迟。 「知道，灵髓是灵脉中灵力最浓郁的一部分，出产的都是极品灵石中的极品。」 「是这样没错，但那位老前辈和我说，他曾见过一块灵髓，大部分都是极品灵石，蕴含丰富灵力，可居中一小块却颜色偏暗，内里也无半分灵力。老前辈见后大奇，伸手去探，可灵力相触瞬间，那一小块又变成普通灵石，恍如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紫迟：「偏暗……吸收灵力……难道——」 「我只是忽然想起此事，不确定与你拿的东西有无关系，又或许根本没有那种灵髓，是老前辈随口编来骗我的。」黄真人道，「毕竟那位老前辈说话总是颠三倒四，像是他就坚信灵矿是活物，不然何以有灵髓、灵脉的说法。」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 髓，骨中凝脂；脉，血外护管。 都是活物才有。 「也不知最开始是谁给灵石矿山起了这样两个名字，想法当真奇怪，」黄真人难得笑道，「若灵矿也有髓、脉，它的骨、肉、血、魂又在何方？」 是啊，紫迟也想，若灵矿也有骨肉血魂，那他们这些修真者开矿採石、吸取灵力，岂不竟如同…… 如同敲骨吸髓、分尸而食？ 「啊——！」 紫迟本就给自己发散的思绪吓到，忽听惊叫声响，更是吓了一个激灵。 「何人在外喧譁？」紫真人高声喝问。 「不、不好了！」 一个小弟子慌慌张张跑进堂中：「三位真人，不好了，出大事了，你们快出去看看吧。」 「大事？」魏家主眼神一冷，「谁敢来我鼎香谷闹事？」 「不、不是谁，」小弟子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干脆遥遥一指，「是天上出了事！」 第90章 穹顶黑洞 【有没有瑚锦域的道友，你们看见了吗，天上那玩意儿？】 【你是说黑洞吗？青衡域也有。】 【什么什么？你们两域也出现黑洞了？我还以为只在固宛域有。】 【何止两域三域，你们去帖外看看，如今留影壁上各域道友都在说呢，我怀疑是不是同一时间，修真界每一域上空都出现了一个洞。】 【不用怀疑，就是每一域都出现了，但不是洞。】 【怎么不是洞？没见黑乎乎的，还像漩涡一样不停旋转吗？】 【是这样没错，但「洞」应该是一个窟窿，我飞近看过，这个「黑洞」不是窟窿那么简单。】 【啥？道友你居然飞近看了？你行，你真行！】 【所以不是窟窿又是什么？】 【我用手玉录了段影像，你们看过就知道了。】 影像中，一个半丈宽的大洞黑乎乎的，其内黑雾翻腾缠绕，如活物般不停拍打洞口，却又像被什么阻拦着，始终撞不进来。 【那是……】 【是穹顶吧。】 【穹顶？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吗？修真界百域都是一样的「天圆地方」——「地如方盘，天似张盖」，其中「张盖」指的就是「穹顶」。】 【我以为那只是比方，没想到还真有东西罩着各域？】 【有的，我听师父提过，「穹顶」就包在各域外，如同一道水膜，挡住了域外之象。现在大家都用传送阵，可能不清楚，我师父说他曾有幸坐云舟横渡云堑，在穿过「水膜」抵达域外瞬间，才发现域外其实布满黑色迷雾——啊！等一下！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什么？】 【那些黑洞啊，不是各域上空开一个洞，而是各域穹顶有一块变透明了！】 【你是说，黑洞不是真「洞」，而是我们透过一个「洞口」窥见的域外？那些黑雾正是域外迷雾？】 【没错！】 【嗯，有点道理。】 【那么问题来了，各域穹顶怎么会同时突然有一块变透明？到底发生什么事？是天劫将至，还是灾祸即临？】 【这又天劫又灾祸的，吓死人，你能不能念点好啊，道友。】 【是啊，别自己吓自己，先搞清原因再说。】 【我先猜一个，你们说会不会和互联域有关？毕竟各域都有……】 【我觉得不是，互联域也不是建一天两天了，况且我认识六大宗的人，听说黑洞出现后，他们立刻派人去了各域调查，结果发现不光建灵信塔的四十一域有黑洞，其他没灵信塔的域也有。】 【所以六大宗查出什么结果没？】 【暂时没定论，但听说有一些怀疑。】 【怀疑什么？】 【差不多穹顶黑洞出现前后脚，多域又接着出现了修士发疯事件。】 【啊！我们宗就是！刚关起来一个师兄，据说是隐藏邪修，你这么一说，时间对得上。】 【不是吧，你的意思是，这些黑洞其实是、是……】 「是你们搞出来的？」 敖仓秘境，陆垣审视着两个邪修，若不是这次事件，差点将他们忘了。 第376页 「啊啊啊……」 二十七号哀嚎翻滚，周身灰雾忽浓忽淡地往外冒，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三号情况稍好些，他盘膝而坐，边艰难抵抗着什么，边回答说道：「是神、神侍……他、他一直在准备飞升的阵、阵法……但可能出、出了问……」 三号曾说过他们所练功法有猫腻，表面看进步神速，实则是被神侍当作傀儡，一损俱损。如今一众邪修或发疯、或衰弱，多半就是神侍那头出了问题，正在汲取生命力做补充。 所以，「穹顶黑洞」其实是这群神诏者布阵出岔所致？ 陆垣不由得沉思起来。 他以前只当神诏者是普通邪教，最多不知从哪搞到一些仿造黑石的东西练邪功，不会与自己有太多交集，但今天—— 陆垣展开光屏，数不清的黑洞图景浮出，密密麻麻交叠着，它们都是各域修士拍摄并分享到留影壁的照片。 将那些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便会发现一些肉眼难以察觉的信息：除黑雾外，某些时刻和角度还会出现一抹银色。 几乎每个域的黑洞都有，那银色非常特殊，有种凛然的冷意，让陆垣下意识联想到擎天秘境外、那片黑雾之地中的科技建筑。 难道说那群邪修追求并打开的飞升之地就是那儿？ 这还不算完，再把拍摄自四十一个域的上万张图片综合到一起分析，将发现黑洞方位中也藏着玄机！ 所谓「黑洞方位」指的是「黑洞」开在各域天空的具体位置，每一域都不太相同，有些在域东，有些在域西，有些域位置偏北，有些域则更靠南…… 修真界百域均被云堑环绕，正好似海中漂浮的孤岛，又像是散落漫天的繁星，本该没有范围，可假如把那抹银色所在的神秘空间看作参照点，再依据黑洞方位反推出各域的相对位置，便能赫然发现，各域离得竟都不远，更准确说，它们漂浮的位置都在一个圆中！ 神秘空间是一个点，漂浮百域形成圆，两者结合后恰好构成一个巨大圆锥。 换句话说，修真界的形状是一个圆锥！ 可为什么？ 修真界为什么会是圆锥形的？陆垣百思不解，而更不解的是，他总觉得这个形状似乎在哪里…… 【它回来了！】 忽然一条消息跳出，发信人是旗使。 陆垣愣了愣：「谁回来了？」 【半只鸟！】 陆垣：「……」 是被天上开洞吓到了吗？这旗使在说什么胡话？ 然而，等陆垣传送到七隐域，望见接天树上之景，才发现旗使竟不是胡言，是写实的。 只见参天巨树的一个枝桠上，俯卧着一只身体仅剩一半的巨鸟，那剩的不是前半，也不是后半，是侧半——像被一个看不见的平面切过，巨鸟身体竖分成两半，一半消失不见，另一半则羽毛丰沛，长尾斑斓，浑身泛着浴火般的光泽。 鸟身截面处有一层黑色黏液，数条似断非断的丝线自黏液中探出，遥遥连向七隐域天空的黑洞。 「它是刚刚突然从黑洞里掉出来的，」旗使说道，「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个人。」 陆垣：「什么人？」 旗使：「被合欢宗接走了，似乎是他们宗主，那个白九夏的姐姐。」 那看来就不是人了，是妖。 陆垣远远望着那树与鸟，树一半枯萎、一半繁茂，鸟半面消失、半面华丽，配在一起倒是有种诡异的和谐。 「我见过它，」旗使又道，「我和你说过的，记得吗？在七隐盟接手这个域前，有许多妖族生活在接天树上，其中便有这只鸟。」 「直到二百多年前，天空破开一个大窟窿，黑石掉落引发剧变，他们才全部离开。」陆垣自然记得这段七隐域歷史。 所以也难怪旗使说是「回来」，敢情人家这是归巢呢。 可问题是，为何是从黑洞里归来？ 陆垣想了想，打开互联域后台，调出全部合欢宗弟子手玉的信息流。 旗使却还在发愁，因为接天树上，尽管派了七隐盟手下阻拦，爱看热闹的修士们仍是兴奋地举着手玉又录又拍：「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怕是全修真界都知道七隐域出事了，要不要动点手脚，不让他们分享出去？」 「没这个必要，」陆垣从光屏前抬起头来，脸上竟是笑意，「这是好事。」 旗使：「啊？好事？为什么？」 陆垣展开光屏，从眼花缭乱的信息中抽出一条作为回答。 旗使定睛看去：「这是，白九夏刚和他姐姐通话的记录？他们说了什么？」 「说了……」陆垣摩挲着手指，幽幽一笑，「说了我们可以怎样『充分』利用这只巨鸟……」 …… 【震惊！七隐域掉出怪鸟，是否与黑洞成因有关？】 【怪鸟还是仙鸟？来自七隐域的第一手观察。】 【黑洞彼端通往何处？巨鸟半身之谜……】 随着灵信塔运转，「七隐巨鸟」的话题在互联域迅速蔓延，不消半天，大半修真界都知道了这件事。 而正在调查黑洞成因的六大宗门自然也快速响应，当天便派人到七隐域来，且派的都是颇有身份的人物，可见对巨鸟看重。 「紫真人！」 「徐掌门！」 「沈宗主！」 接天树上，巨鸟身周百丈都被七隐盟布下结界，用以隔绝外部窥视。众人简单寒暄过后，由旗使带着进入结界。 第377页 只见巨鸟侧卧着，身边站着一位白衣女子。 「这位是一同从黑洞掉出的合欢宗宗主，白三冬白道友。」旗使介绍说。 巨鸟也同时抬起头，视线一一扫过众人，落在万法寺方丈身上，片刻后，竟口吐人言：「万法寺的小和尚？」 「阿弥陀佛！」 万法寺方丈深施一礼以作回应，其余人却面面相觑。 为什么合欢宗宗主会跟在巨鸟身边？为什么巨鸟不仅通人性，还似乎知道万法寺？ 倒是守一宗宗主沈愈中望了望方丈，又看了看巨鸟和白三冬，笑着说：「要我说，事到如今，你们佛妖之间的那些事也没必要瞒着了。」 见两方不语默认，他于是对另外几人解释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万年前，世上并无修真者，只有佛和妖。也没有百域，万物共存一域，兽修妖，人修佛，是后来——」 「阿弥陀佛，是后来天劫突至。」 万法寺方丈双掌合十，亲自解释说：「据我寺秘籍记载，那场天劫持续了足足一千年。先是天降异火，地陷山崩，众生万不存一，接着又是魔气丛生，持续祸世。」 听他提到魔气祸世，众人难免深有同感，魔气至今仍是修真界一大害，它能将寻常野兽变成异兽，到处咬人吃人，非常麻烦。 「但其实，低阶异兽才是普通野兽所化，高阶异兽哪怕原本不是妖，也是具有成妖潜力的兽类。」万法寺方丈说。 妖族本就强悍，变成异兽后战力更是翻倍，因此不难想见，万年前妖族异变带来的战乱有多惨。 「天地都因动乱不断崩塌，原本诺大一界，最后缩到只剩下小小的六合域一块，佛门妖族传承也几乎断绝……」 这场持续千年的天劫无比漫长，直到修真功法现世，人类再不修佛，转而修真，守一宗等各宗相继建成，才逐渐平息下来。 最后，属于修真者的新纪元开始，佛与妖却从此销声匿迹，一同被埋进歷史的尘埃中。 「锵锵——」 似是回想起万年前的遭遇，巨鸟仰天长鸣起来。 紫真人等却莫名觉得有点不对，老方丈说传承几近断绝，但终究是「几近」，不是真的断绝，既然如此，天劫过后再想办法光大宗门便是，何至于隐姓埋名？简直像躲着什么似的。 只不过，佛妖渊源不是今日重点，众人于是也未深究，简单了解后，天剑门的徐掌门望向巨鸟：「所以这位其实是……」 「是我族凤祖。」 白三冬凛然出声道：「先与各位说明，黑洞与我妖族无关，我们是因缘际会才被捲入洞中。」 「小友全可放心，」沈宗主笑说，「我们已查到黑洞一事源自邪修，所以来此绝非问罪，只想请教小友黑洞之内的具体情况。」 紫真人等也附和着点头，接着又一起目光灼灼地盯向一人一鸟。 「小友你的确进过一次黑洞了，是吧？」 「是进过了，但——」 白三冬迟疑了下，环顾众人：「但因为凤祖能力影响，我进的不是一次，是三次。」 …… 白盟主来到旗使秘境时，陆垣正靠在一块大石头边，噙笑着观看一块光屏。 有女声从光屏传出： 【……准确来说也不是三次，是四次，但因为第四次是肉身进入，我晕了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叫第四次是肉身，难道前三次不是吗？】另一道声音发问说。 「这是什么？」白盟主走近，愣愣望向光屏。 「你不认识它？」陆垣指着巨鸟。 「我、我该认识它吗？」 也对，是不该认识。虽同为妖祖，但白盟主毕竟失去前世记忆，这一世出生时，妖族又早已搬离了七隐域。 「它是妖祖凤凰，一位能力极其特殊又极其有用的朋友，」陆垣笑着解释道，「妖祖凤凰，一体双生，半身为凰，半身为凤。而据这位白小友透露，两百多年前因遭变故，凰鸟被捲入一处漩涡，下落不明，凤鸟则陷入沉睡，直至最近各域出现黑洞才又醒来。」 「似乎那些黑洞与当年漩涡所通的是一处，也就是凰鸟被捲入的空间，因此，依靠双生间的联繫，凤鸟不仅能瞥见一些那边的情景，还能以另塑化身的形式，送其他生灵意识进入黑洞。」 「更妙的是，由于凤凰生来具有涅槃之力，所以它们塑造的化身也能无限復活，相当于是无穷无尽的！」 「怎么样？这个能力，你不觉得极适合用来——」 陆垣话到一半，忽然瞥见白盟主的神色不大对：「你怎么了？」 「你说黑洞，什么黑洞？」 「修真界各域出现的黑洞啊，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一出关就急着来找你了，没注意……黑洞，出现黑洞了吗？居然真的……」白盟主眼中逐渐有惊恐浮现。 陆垣直觉有事，但此时不是详询时机，因为白三冬解释完凤凰能力后，就要讲述洞内见闻了，陆垣只得将白盟主的异常放在一边，先往光屏看去。 【……黑洞内是一个奇怪地方，衣、食、住、行，都和修真界完全不一样。】 白三冬说： 【我前后被凤祖送进去三次。】 【第一次，我被送到一个街道模样的地方，两旁有琳琅满目的店铺，我能听见店家吆喝，也能闻到食物香气，是与修真界食物颇不一样的香气。】 第378页 【我还看见街上有许多人，非常多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穿着打扮也与修真界有异，短髮、短衣、短裤、短裙……赤膊裸腿，甚至露脐……豪放之状，比我合欢宗尚有过之而无不及。】 【凤祖为我塑造的化身也穿着类似衣服，所以不会引人注目，我于是冷静下来，正准备学着那些人的说话行事，小心打探一番时——】 白三冬停了下，眼中带着迷惑，续道：【那条街就炸了，融化了。】 在场众人同时皱眉，万火谷的赵真人纳闷问：【到底是炸了，还是融化了？白宗主能否说清楚些？】 【是先炸，后融化。】 【先是好像炼器炸炉一样，整条街和街上的人都在一瞬间炸成无数碎片——我甚至感觉听到了炸炉一样的「砰」的轻响——接着，每一碎片又像雪一样，簌簌融化。】 再后面发生什么，白三冬就不知道了，因为消融开始时，她已然脱离化身，回归本体。 第一次探索便这样无疾而终，众人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好继续听她讲第二次。 【第二次，我被送到一个学堂模样的地方，应该是学堂吧。】 白三冬停下想了想：【我不确定，因为这次我待的时间更短。】 【我看见许多木头桌椅，最前方有一个黑色长板和一个小台子，台上站着一个人，说什么考试，我转了下头，刚想看看周围情况，就眼前一黑，离开黑洞，回到了身体里。】 【这么说，这一次不是所有东西炸掉，单是你一个人出事？】 【是的。】 【那第三次呢？该不会时间更短吧？】 【第三次……】 白三冬犹豫着说：【第三次，我没有去到前两次那样奇怪的地方，我出现在一个黑雾环绕的空间，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除了一个我认识的人。】 【你认识？】 【是说咱们修真界的人吗？】 【是谁？哪一宗哪一门的？】 【是、是……】白三冬视线瞥向紫真人，【是鼎香谷的姚真人。】 【不可能！】紫真人当即反驳。 【是真的！我虽然只远远见过姚真人一面，但也绝不会认错，就是他！只是他的状态有点不太对，穿着件破破烂烂的黑袍，举止疯癫，见到我就喊：「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白三冬本想仔细问问什么是假的，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听得窸窣声响，有什么东西自黑暗中爬近，缠上尖叫着想逃跑的姚真人，将他生生拖回了雾中。 于此同时，白三冬也再次眼前一黑，回归本体。 【第三次回来后，凤祖就完全醒了，他沖向天上黑洞，我也跟了上去，但因法力低微，一进黑洞就晕了，什么都没看到。】 【我也没看见什么。】 一直安静趴在一边的凤鸟补充说，他冲进黑洞是因为感受到了空间波动和凰鸟的气息，可惜也是一进黑洞就失去意识，只感觉被什么吸入又吐出似的，再醒来时，已是落回到阔别两百多年的梧桐树里。 白三冬和凤鸟讲完了，众修士却陷入沉默。 先不说凤祖落回梧桐这一茬，便说黑洞内、那个与修真界风格迥异的怪异之地，又是炸裂，又是融化，又是眼前一黑，又是遇见疯癫熟人的…… 【我本以为黑洞那头是一另处世界。】 【我也如此以为，如今观之又不太像。】 【是啊，眼前一黑还能说是凤祖所塑的化身出事，但炸裂和融化……哪个世界会说炸就炸，说融就融呢？】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啊。】 【想不通。】 光屏内，众人又摇头，又嘆息。 光屏外，陆垣却是笑了笑：「旗使。」 一柄黑旗在半空浮现，那是旗使分出的一缕神魂：「是现在吗？」他问陆垣说。 「对，现在，」陆垣视线落在光屏中、那以七隐盟使者身份陪在六宗代表身边的旗使主魂身上，指挥道，「你现在和他们说，我有一个提——」 【我有一个提议。】 清越男声先一步自光屏传出，陆垣霎时一顿，不止因为那声音抢先了他让旗使说的话，更因为那声音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人。 是谁？还有谁也在那儿？ 其他人同样惊讶不小，齐齐转头往声音来源——守一宗的沈宗主——望去。 【不好意思啊，各位，忘了说，方才一直在用这法器来着。】沈宗主神色并无多少抱歉地掏出一块玉牌。 【跨域通讯玉？】器修大师赵真人一眼认出。 【是的，所以刚才说话的人其实是——】 沈宗主转过玉牌，露出彼端人影，那是一个褐衣青年，二十左右岁模样，见众人看来，还热情挥手，脸上带笑。 在场修士却无不立刻整衣敛容，恭敬行礼道： 【见过尚云真人！】 尚云真人？ 陆垣眼睛一下眯起。 他听说过，此人是守一宗，不，应该说是修真界唯一的渡劫期老祖，守一宗的实际掌控者，精通各种道法，尤擅阵法卜算，据说就是他卜算到擎天秘境对修真界大有好处，才牵头开放六合域北禁制的。 而现在—— 【我提议，请凤祖帮忙，以送白小友的方式，送一批修士进黑洞探索……从六宗选人？不，既然各域都有异象出现，就说明这是全修真界的事，全修真界的道友都理应知情，理应有权参加……】 第379页 而现在，这人又先一步给出了和陆垣一模一样的提议。 是巧合吗？还是这人又卜算到什么？又或者卜算也是藉口，他根本是另有所图？ 「他把咱们想说的都说了，我还要说什么吗？」这时，旗使问道。 陆垣回过神来，视线落在那谈笑的尚云老祖身上，沉思片刻，忽然一笑：「不必了。」 管他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有人出头帮着促成计划，他何乐而不为呢？ 「不、不行，这个计划不行，你们不能进黑洞！」白盟主却叫嚷起来。 白猫模样的盟主四爪刨地、瞳孔放大，显是焦虑到极点：「你听我说，你们不能进黑洞，我一出关立刻就来找你，是为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在闭关时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一片火光中，我穿过一个漩涡样的黑洞！」白盟主常常会有一些奇怪预感，如今前脚刚梦见黑洞，后脚修真界各域就出现了，足见梦不一般，「这或许是一个预知梦！」 「然后呢？」陆垣突然问。 「什么然后？」 「你穿过一个漩涡样的黑洞，然后呢？是经歷了什么不好的事吗？还是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我……」白盟主支吾半晌，「我看见……一朵花。」 花？ 陆垣眼神闪了闪：「什么花？」 「不记得了，但相信我，虽然看到的是花，但绝非美梦！」 因为尽管忘记了那花的模样，也不知晓那花的名字，白盟主却仍清晰记得看见那花时的感觉，如烙印在骨血神魂中一样、生生世世难以忘怀的感觉： 「惶然、恐惧、绝望、无力……」 那一眼仿佛集合世间一切负面情绪。 「所以不要去，那黑洞不是个好去处，相信我，去了会出事的，会出大事的！」 「我相信你，不过——」 陆垣按住发抖的白盟主：「你是不是听差了，要进黑洞的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修士们，是有凤凰能力加持的修士玩家们。」 白盟主：「所、所以呢？」 所以啊…… 陆垣嘴角轻勾：「所以你也要相信我。」 在修真者版第四天灾出征之后，出大事的还指不定会是谁。 第91章 六个灵境 黑雾瀰漫之地，一个黑袍老者正在狼狈逃窜。 他双眼布满血丝，头髮乱如杂草，身上衣服也破烂不堪，每听见一点声响，都要骤停脚步，惊弓之鸟似的四下张望。 神侍，或者说鼎香谷的姚真人，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落到如此境地的，之前一切分明都很顺利啊。 先是通过偶然得到的一本古籍和一块神骨，获知了飞升成神的捷径，又利用鼎香谷姚家家主身份作掩护，成功建起「神诏者」组织。以「飞升」作诱饵，骗来一个又一个修士修炼表面进境飞速、实则滋养他一人的邪功。最后还躲过六宗追查，积攒足够多的异兽丹，布成飞升大阵，只差一步就能飞升成神！ 然后……突然间一切就都变了。 追随自己数十年的下属是假的，成神大阵是假的，就连这神界也是假的！ 姚真人环顾四周，仙云裊绕，神山巍峨，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琼楼玉宇金碧辉煌…… 以上这些，一个都没有！ 有的是漫无边际的漆黑雾气，是隐在雾中的可怖怪物。 而一想到那怪物，姚真人就浑身颤抖不止，怪不得那红髮青年将他推进阵法时，说的那句「神侍大人，时间到了，好好享受你的神界哦。」怎么听怎么像幸灾乐祸。 原来这儿根本不是神界，是邪界！ 那种模样的怪物，那种多看一眼都要让人发疯的怪物，怎么会存在于世上，他真的还能活着回到修真界—— 「啊——！」 正想得出神，脚上忽然一紧，姚真人低头望去，霎时目眦欲裂。 一条黑色触鬚不知何时无声爬近，攀附上他的脚腕。 是那怪物！ 那怪物又找到他了！ 周身腾起灰色雾气，姚真人正欲故技重施，用化雾方式再逃，却那触鬚像是早有预料，顷刻间分成无数细丝，将姚真人连同灰雾一起笼成一团，生生拖进了浓雾里…… 【……异常……清理……异常……】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毫无波动起伏的古怪声音传来，姚真人才心如死灰地明白，自己又被拖回了怪物老巢。 听这声音，那怪物是还在折磨那只仅有半边身子的怪鸟吗？ 之前他就是趁这机会逃走的，如今他都被抓回来，折磨竟还没完。 只见黑雾缭绕间，一只华美巨鸟被数不清的黑色触鬚缠绕，那些触鬚仿如活物，窸窣蠕动着，一点点钻入巨鸟的眼、耳、口、鼻之内。 【……袭击玩家……异常……清理……】 「我……我不是……异常，不是……不是袭击！」 巨鸟扑腾翅膀，口吐人言：「那是我族后辈，你休想……休想把她留在……在……在……」 声音逐渐低弱，眼神也一点点变得呆滞空洞。 周遭安静下来，直到那怪物冰冷刻板的声音出现： 【异常清理完毕！】 姚真人：「！！！」 目睹全程的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多出，因为以他邪修多年的经验，这什么「异常清理」分明是在抹除神魂啊！ 第380页 太可怕了，更可怕是那怪物「清理」完巨鸟，又将触鬚伸向了他。姚真人忙催动功法，赶在触鬚钻入脑内的前一刻，以灰雾护住最核心的一片神识。 下一刻，困意袭来，视野渐暗，怪物的声音都变得飘渺： 【……正在改造……进度……百分之五……百分之十……百分之……】 姚真人如入梦中，灵魂像被抽出，变得轻飘飘的，他正拿不准要不要暴露保留力量做抵抗，忽听怪物声音一转： 【检测到大量玩家……暂停改造……满足……准备……开启一号灵境……】 飘忽的灵魂急速下坠，姚真人再次有了实感。 可当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个身体。 他穿着一套模样古怪的衣服，站在一块长条形的草地边，草地外围着一圈红色道路，道旁矗立着一栋方方正正的六层小楼，那楼的窗户和门都是透明的，样式同样古怪极了。 这时，上百道白光从天而降，落在草地上，化成一个个光团，又转瞬凝成了一个个人形。那些人有男有女，也穿着怪异服饰，但不一样的是，姚真人无法动弹，那些人却一落地就开始四处打量、交头接耳。 被区别对待，姚真人不仅不恼火，反而极其兴奋，因为虽然间隔太远，听得不十分清晰，但他还是听见了许多声「道友」！ 这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有救了啊！ 他推测自己是被怪物困进一处幻境，而这些能自由走动的人一定就是进幻境试炼的修士！ 果然，像是印证他的猜想，身体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右手挥起，做了个示意安静的动作，嘴巴开开合合道： 「同学们，请大家静一静，欢迎你们入读灵境高中，我是你们的校长！」 修士们顿时被吸引来目光，姚真人则更加暗喜。 太好了！ 虽说一些词语陌生，但凭语气能判断，他这身体在幻境中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好啊，在修真界，幻境一向难缠又危险，是以修士们进入后必须谨小慎微，对幻境中的人物，尤其是大人物，不说言听计从吧，那也是绝不敢轻易得罪的。 一瞬间，这位正道长老兼邪修头子的脑海中闪过不下二十种服人之策，保证每种都能忽悠得修士们找不着北，给他卖命、助他脱身。 让他看看，用哪一种更好呢…… 心中正得意盘算，却那数十人已经「哗啦啦」围了上来。 「校长是吧？这儿是哪？你是谁？是干什么的？」 「你有任务……我是说有事交代我们吗？」 「有的话说下奖励。」 「武器、法宝、秘籍……或者重要信息都行。」 姚真人：「……」 不是，现在的小修士都这么着急，也这么直接吗？上来就要奖励、要法宝？ 不过也好，急功近利更好骗，且等他放出护着的神魂，掌控身体后再徐徐—— 可惜徐徐不成了，眼见一连问了数个问题，姚真人都木讷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修士们瞬间换了副面孔。 「什么啊，好像没任务。」 「那就是没用，怎么办？」 「要不要砍一刀，试试看能不能触发什么？」 「可以啊，但化身没配刀。」 「那就捡块石头砸一砸，或者直接用拳头打。」 姚真人：「……」 不是，这群修真者怎么回事，能不能尊重一下幻境？ 「等一等，别动手！」 忽然一个小修士站出来，制止众人：「别动手，我相信幻境不会无缘无故弄个人在这儿，一定有原因，咱们得慎重。」 瞧瞧，这才是对待幻境该有的态度。 「所以我建议先把他衣服扒了，搜完身再打。」 姚真人：「……」 姚真人：「…………」 你他师尊的…… 一向善于伪装的姚真人都给气得爆了粗口，先扒再打，是人话吗？他手下邪修都没这么狠过！ 他师尊的，这到底是打哪儿蹦出来这么多邪恶修士？！ …… 时间回到稍早前，一则六宗公告发布在了互联域上。 【经确认，七隐域巨鸟与穹顶黑洞有关，详情不便明说，但我们已获得进入洞内之地的方法，现面向全修真界招纳修士进洞探索。】 公告一出，热议不绝。 【该不会让我猜着了，那头是一处秘境吧。】 【很有可能。】 【我的师尊啊，给修真界各域都开了个洞的秘境，那得有多大？】 【说不定能与苍云秘境比肩！】 【去去去，去这种大秘境开荒，再危险我也得去！】 【是想去就能去的吗？一共才一百个名额，虽然仅限筑基期以下，但人也少不了。】 【有选拔比试吗？】 【没有，报名不限出身、年龄、修士种类……选拔方式是由七隐盟挑选。】 【啊？公告不是六宗发的？为什么选人却是七隐盟来？】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呃……】 【这里面不会有问题吧？】 【我也感觉有点问题……】 互联域建成后，修士间的交流是更加密切不错，思维却也更容易大开，这不聊着聊着就拐了方向，什么「六宗已非六宗」，「开荒实为骗命」的揣测都来了，弄得六宗不得已放出内情： 第381页 【仅限修为、不限其他是因为探索方式特殊，据探查，黑洞内极可能存在一处幻境，我们不会让各位真身进入，而是藉助一种独门法术，在洞内之地生成化身，再由诸位远隔黑洞控制化身探索。】 【因为化身死后能再生成，所以本次探索危险性不高，我们将不论战力，更偏重挑选感觉敏锐、善于搜集信息的修士参加。】 【凡参与者在探索期间每发现一份有用信息计为一点贡献，探索结束后可凭此向六宗兑换奖励，奖励包括但不限于：守一宗藏书阁阅览资格、万火谷炼制上品法器、鼎香谷出产……】 众修士：「……」 众修士：「…………」 虽说这份补充公告解答了疑问，但—— 幻境、化身、远程控制、死亡重来、积攒点数、兑换奖励…… 一熘儿关键词结合起来，你确定这是正儿八经的秘境开荒，不是通天塔的又一次活动？ 就说六宗发公告，怎么最后是让七隐盟选人，敢情根源在这儿呢——擅长开这种荒的，那不是通天塔老试炼者，也必然是众境之境的前排修士！ 事实也确如众人推测，最终选出的修士几乎都来自六合、七隐两域，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通天塔试炼方面「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以至于造成的结果就是——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六宗长老们站在接天树叶上，遥望着半空幻影，人都傻了。 那幻影是凤鸟凝聚出的、展现洞内之地情况的影像，此时却是鸡飞狗跳、满目狼藉： 门窗破了、桌椅翻了、讲台拆了…… 诺大的高中没一处完好，连安静无争的草地都被拔了个精光，像被重新犁了一遍。 至于那个自称「校长」的男人，更是光着身子蜷缩在操场边，嘴巴大张、双眼呆滞，任由修士们跑来跑去，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生无可恋。 六宗长老：「……」 六宗长老们直想捂脸，太丢人了，真不想承认这群人是他们派出去的，他们修真者是爱抢个宝、夺个珍，但也没这么的、这么的…… 都不好意思形容！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群修士也不尽是瞎闹，在他们循序渐进、逐渐放肆的试探下，还真帮长老们搜集到不少信息。 「灵境高中，一所培养出众多优秀学子的……嗯，从这个简介看，『灵境』是名字，『高中』是类似咱们这里『宗门』的意思。」 「却不知是什么门派，剑修、丹修、符修……」 「那得看一看他们教的功法。」 「化学、物理、生物……这是何种功法？诸位听过没？」 「那生物瞧着似与灵兽有关。」 「匀速、变速、加速、减速……那物理莫非是关于御剑飞行？」 「不是吧，它也没提灵剑啊。」 「啧，这写的都是什么和什么！」 「诶？等等，我看见一个认识的，这张化学试卷上画的是炼丹炉没错吧！」 看半天终于出现一个认识的，几位长老都很激动，尤其鼎香谷的紫真人。 「炼丹炉？在哪？什么题？我看看难不难。」 「哈哈，紫真人说笑了。」 「是啊，紫真人面前还能有炼丹难题吗？」 紫真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她淡笑着顺指引望去，正准备看看这异界炼丹都是用何手法，然后就看到—— 【已知铅丹与硝酸反应如下：】 一些弯弯绕绕的符号。 【请问铅丹化学式是什么？】 题目简洁明了，然而紫真人：「……」 「呃……紫真人？」 见她沉默良久，众长老面面相觑。 「莫非很难吗？」 紫真人：「…………」 难不难的……她就压根儿没看出这玩意儿和炼丹能有什么关系！ 结果到最后，长老们还是一样都没弄懂，但他们也不气馁，凡是幻影中出现的文字，管明不明白，通通一字不差背下，等日后回宗再研究呗——如此神秘之地出产的功法记下不亏，一定大有玄机！ 而除了功法外，其他方面的收穫就有些不尽人意了。 「校长」说了句欢迎后就未曾开口，整个学校空空荡荡又无他人，修士们翻了一圈又一圈，地都犁过两遍，就差把楼推平了，也没找到离开方法。 「白小友之前遇见的『炸裂融化』和『眼前一黑』的情况也没出现。」 就跟他们探索的不是一个地方似的。 长老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箇中原因，见再下去也是无用，便让凤鸟主动结束，召了众人回来。 「接下来怎么办？」 「要不然……再来一次？」 万火谷的赵真人建议道，他们炼器还讲究三锤五火呢。 「行，那就再试一次！」 无形波动从凤鸟身上漾开，修士们再一次神情骤滞，连向黑洞彼方的化身。 半空中，幻影也重新铺开，展示出新的画面。 这一次，修士们进入的是一条街道。 街两侧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包子铺、煎饼摊、奶茶店……食物香气如有实质，似乎都能透过幻影闻见。 「啊，是这儿，我第一次去的地方，」白三冬说，「可好奇怪啊……」 她之前去时，街上全是人，可此刻，除了街口立着的一个自称「灵境美食街管理员」的男人外，整条街空荡死寂、再无一人，水壶却在烧着，食物也还热着，仿佛所有人是突然消失的一般。 第382页 与「灵境高中」时一样，修士们涌入街道翻查起来，可或许是受限于地点，这次不仅没找到更多线索，也没发现秘籍功法，倒是尝到不少异界小吃。 当探索结束，被凤鸟送回修真界后，众修士都咂摸着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六宗长老：「……」 这探索是不是过于轻松了？ 他们不信邪，第三次拜託凤鸟开启传送，接着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直到第三十次结束，六宗长老，连同一百名被选中的修士都迷茫了。 一连探索三十次，去到的却只有六个地方：高中、街道、公司、小区、商场、游轮。 六处循环往復，每一处都除了一个介绍者外再无他人，也都随修士们折腾个底朝天。 「还要继续吗？」 「感觉再下去也是一样的。」 「是啊，就这六个地点，咱们每个都去了五次，我注意过，每次去，装饰、物件……连墙上污渍都没变过。」 而哪怕去了这么多次，也没有特别发现。 除了每个地点都以灵境命名：灵境高中、灵境街道、灵境小区……以及—— 「对了，不是发现三个图案吗？」 「你是说高中一张课桌底下刻的、美食街炸串店贴着的和游轮上一幅画里的那三个？」 那三个图案是有一点点值得注意的地方，毕竟都由黑白方格组成，是三个地点难得的共同之处。 不过也只有一点点，因为那图案乍看毫无规律，修士们开动脑筋，套用五行八卦及各种功法好一通分析研究，结果半天后发现……还是毫无规律。 「我看就是巧合，那个世界的人就是喜欢黑白格。」 「是啊，地点有六个，真有玄机，也该有六个图案才对。」 「另外三个地方没有吗？」 「没有，都找遍了，确定没有。」 「嗯……这……」 「你怎么看？」旗使边听修士们讨论，边藉助分魂悄悄询问陆垣，「你觉得那些图案有玄机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陆垣却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道，「你可以建议他们撤了。」 「啊？撤？」旗使有点懵，「为什么？」 「因为再下去也没意义，你没发现吗，那个地方不是完整的。」 「不完整？」 「嗯，」陆垣没多解释，只说，「所以你现在建议他们休息，明天再来。」 「等、等一下，」旗使觉得自己彻底懵了，先不说哪里不完整，就说这个建议，「今天不完整，难道明天再来就完整了吗？」 陆垣：「是啊。」 旗使：「……」 哈？为什么？ …… 是夜，接天树，休憩中的凤鸟感知到什么，勐地支起脑袋，凌厉视线射往某方向。 「谁？」 「凤鸟前辈很敏锐嘛，」暗中有一道男声传出，「但别紧张，我们是来帮你的。」 「帮我？」 「凤鸟前辈和六宗合作是为了找回半身吧，但你确定白天那样的探索有用？」 凤鸟没回答，黑暗中的声音笑道：「看来凤鸟前辈也感觉到了，凰鸟前辈是被黑洞内的一样东西困住，白天的六个灵境也是那东西所为。黑洞那边有凰鸟前辈和那样东西，这边却只有凤鸟前辈你一个，如何也是不可能赢的。」 「所以呢，你有办法？」凤鸟问。 「是有办法，我们能给你一个类似的东西，助你抗衡黑洞那边，而这——」那声音充满诱惑地说道，「也是你救回凰鸟的唯一机会。」 「唯一机会……」 凤鸟眼眸低垂，沉默数息，忽然冷笑起来：「你觉得我傻吗？几句话就能相信一个藏头露尾的傢伙？」 「凤鸟前辈自然不傻，但我们很可信的——」 脚步声响，两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一个是方才说话之人，黑衣覆身，黑袍遮面，另一个…… 凤鸟倏然瞪大眼睛。 另一个全身被雪，圆头圆脑，只有巴掌大小。 那是、是…… 「怎么样，凤鸟前辈？」 黑衣人的视线轻轻扫过身边的小猫，又落在凤鸟身上，意味深长地问说，「我们的可信性是不是很高？」 …… 「他居然真相信了。」 直到离开接天树，白盟主依旧没回过神，来歷不明的人给的来歷不明的东西，甚至都说了使用后会有危险，那巨鸟居然也敢用。 「他为什么那么相信我们？」 「这个嘛，」陆垣瞥他一眼，「大概因为我长了一张可信的脸。」 白盟主：「……你就没露脸！」 「好吧，是盟主你长了一张可信的脸。」 白盟主：「……你能不能偶尔有句真话？」 陆垣：「……」 他说的就是真话啊，白虎妖祖的脸可信度怎么可能不高？ 「那个……」白盟主也不再追问信不信的问题，因为他更纠结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把黑石给他？」 一想到刚刚，黑色珠子化成数条触鬚，钻入凤鸟脑内的一幕，白盟主就莫名担忧：「他不会有事吧？这样做真的能帮忙找回凰鸟吗？」 「嗯，能不能的，我也不——白盟主，你那是什么表情，别紧张嘛，」陆垣笑说，「放心吧，放一阵儿而已，害不死他，如果没用，我就立刻把黑石收回，不过大概率是有用的。」 第383页 他已经确定黑洞那边有一块黑石碎片，而根据白天修士们的探索情况，那碎片的作用极可能与生成场景有关。 「但光一个场景是不完整的，也是没意义的，于是我想到白盟主你的那块碎片。」 那是一块主「规则」的碎片。 「想想看，如果把它交给凤鸟会如何呢？」 白盟主：「会如何？」 「凰鸟有场景，凤鸟有规则，他们又相伴而生、天然相连，这种联繫或许也能作用在碎片上，使它们取得联结，然后……」 陆垣仰头望向天空中的黑洞，幽幽补全后半句话： 「然后，共同作用出一个游戏。」 …… …… 第二天，一百名修士和六宗长老们重新聚集到凤鸟身前。 六宗长老脸色凝重，昨天研究一晚，依然没想出探索良策，今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百名修士却浑然不知愁苦，边准备，边兴致勃勃地闲聊： 「一会儿第一个去美食街就好了，那个叫奶茶的东西昨天没喝够。」 「你也喜欢奶茶？我也是！等会儿一起喝啊。」 「我期待去商场，那里卖的衣服样式虽怪，但穿在身上意外不错，昨晚我照着回忆，做了好几个服饰馍祖，道友们都夸好！」 「我更想去高中背试卷。」 「也是，那可都是难得的秘籍，虽然暂时看不懂，但多背几张，日后慢慢研究也是好的！」 修士们吵吵闹闹都忙着交流，无人注意凤鸟的变化，相比昨日，此时的凤鸟眼神平静，无一丝波澜，像被抽离一切情绪一般。 直到无形波动展开，化身连接建立，众人眼前一黑，又一亮—— 「诶？」 「这是哪？」 不是高中，亦非商场或其他几个地方，众人来到一片纯白空间。 「有变化！」 「换新地方了！」 留在外面的六宗长老们望着空中幻影，也是一阵激动，换新地方就说明有新情况，有新情况就很可能有新突破。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对啊，这有什么可探索的，还不如那六个地方。」 「不对，不是什么都没有，你们看天上。」 天空中，两行大字正缓缓浮出，众修士仰头望去，只见那字写的是： 「对战名称：抓钥匙。」 「对战方式……」 「一、一百对一？！」 第92章 抓钥匙 看见「对战方式：一百对一」这句话，在场百名修士的眼睛都亮了。 ——虽然搞不懂昨日还是六个灵境循环游，今天怎么就变成通天塔式考验，但： 「一百对一？其中那『一百』指的是咱们吗？」 「肯定的，咱们正好一百人。」 「所以这对战是让咱们一百人打对面一个？」 「哈哈，那岂不是简单至极，想不赢都难？」 众人喜气洋洋，差点提前庆祝胜利，直到有修士觉察不对： 「怎么没规则？」 是哦！ 其他人也恍然，怎么没规则呢？光说对战名是「抓钥匙」，可到底怎么个抓法，是比谁抓的多，还是比谁抓的快？ 「你说这里头会不会有蹊跷，孟兄？」人群一角，齐明悄悄问孟单青道。 这俩人自「外挂」风波之后，就迫于债务成了半个合欢宗弟子，不久前刚用「寻剑」帮合欢宗拿下制符大比第一，如今又被白九夏派来探索黑洞，一起被派来的还有个叫小绿的正宗合欢宗弟子。 「你说这里头会不会有蹊跷，孟兄？」与齐明一模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那小绿凑了过来，他长着一张严肃脸，却偏有个喜欢学人说话的怪癖。 孟单青早习惯合欢宗弟子的各有古怪，只专注问题道：「是有点蹊跷，若这『抓钥匙』是『幻岛纷争』、『器灵纷争』那样的对战，没必要不讲明规则。」 以他这段时间积累的魂符制作经验，一个东西隐藏越深，往往越是关键，所以—— 「这对战规则定然极其特殊，甚至说不定……」 【你们有三次机会。】 【第一次将在倒数十后开始。】 【十……九……八……】 天空浮现出巨大的倒数。 「没时间了，」孟单青只得停下分析，抓紧吩咐齐明和小绿说，「不管怎样，一会儿进战场后都先别急着动，等我弄清规则再做打算。」 「放心吧，孟兄，我明白的，」齐明拍胸脯保证，「待会儿一定紧跟着——」 白光骤亮，他下意识闭眼，却下一刻恢復正常后： 「你……？！」 齐明瞪大眼、张大嘴，傻了一样站在原地，刚还说进战场后一定跟紧孟兄，可现在，别说孟单青，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此时此刻的齐明正孤身一人站在一条街道中央——不是六个灵境里的美食街，是一条堪称简陋的小街。 从一头到另一头，约莫不过几十丈长，没有转角也没有岔路，就是笔直一条街，被一片浓雾环绕。 受禁制所限，齐明进不去浓雾，只能在街道范围活动，但整条街空空荡荡，没什么可逛的，唯一值得探究的或许就是那个摆在道边的大木箱了。 木箱半人高，方方正正，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红色数字：「20」。 第384页 齐明目光凝在那数字上：「二……十？什么意思啊？」 【请开始准备！】 一行红字突然出现在视野中，吓了齐明一跳，接着是跳动不止的倒计时：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不是，等等，开始准备？什么准备？准备什么？ 齐明又心慌又迷惑，张望一圈，果然最可疑的还是那个大木箱。 于是三步并两步，冲到箱边，一把掀开。 齐明：「……」 包子、烤串、油条、奶茶…… 这不是昨日「美食街」的小吃吗？仔细看每样东西旁还有字： 【包子：别踩我，有前果！】 【烤串：对不起，这里只有变态辣。】 【奶茶：都说了喝我会长胖的。】 齐明：「…………」 不是，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和「抓钥匙」有关系吗？ 【十七……十六……十五……】 怔愣间倒数将尽，齐明越发急迫起来，倒数结束后会发生什么？钥匙在哪？其他人又在哪？他到底该怎么做？ 【三……二……一！】 倒数结束。 齐明勐然一顿，说不上来具体感觉，但就在倒数结束瞬间，整条街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更静了，连浓雾都停止翻涌，像在等待什么发生一样。 齐明敛气屏息，不动声色地退到街边，微微躬身，摆出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打量四周。 很好，无声、无影、无—— 等一下！ 有人！ 齐明瞳孔一缩，就在刚刚，距街口几丈远处，一道人影闪了一下又立即消失。 因为时间太短，齐明甚至都没看清对方容貌，只隐约瞥见是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那是谁？是他们的对手吗？为什么闪了一下就消失？是会隐身？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偷袭自己？偷袭的话又会从哪冒出来？ 思绪纷乱，身体却越发紧绷，齐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漏过任何一丝敌人气息。 他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 直等到白光再次亮起。 【第一次对战结束，你们失败了！】 齐明以及其他严阵以待着被送回纯白空间的修士：「……？！」 什么玩意？ 结束？ 不是，发生什么了就结束？ 他们才看见敌人影子而已，难道对战不是正要开始么？ …… 「有点麻烦了。」旗使秘境，陆垣望着旗使转播的光屏画面，嘆息道，「这个『抓钥匙』是通天塔没怎么做过的游戏类型，他们没有应对经验。」 「怎么会？」白盟主不解，「你不是弄过很多对战吗？」 「此对战非彼对战。」陆垣摇头。 无论「幻岛纷争」还是「重铸迷城」，又或是再早前的「褪色守盟」、「千人团战」，都是真真切切的玩家对抗，但「抓钥匙」不一样： 「说是对战，但规则不知、对手不明，连给的都是三次机会，而非三局两胜，可见这根本就不是对战。」 白盟主：「那是什么？」 「解谜。」 陆垣注视着画面中一个个抓耳挠腮的修士：「这对战其实与『战』关系不大，能不能获胜只看一点——他们能否在三局之内解出这游戏真正的设定与规则。」 【怎么回事，咱们怎么就失败了呢？】 【不知道啊，我就在一条街上转了圈，啥都没看见。】 【我倒看见一个人影。】 【是不是一闪而过的那个？我也看见了！那谁啊？等半天也没再出现。】 【是咱们的对手吧。】 【那怎么闪了一下就跑，都不来攻击我？】 【是有点怪，还有街边一箱子的奶茶也很怪。】 【什么奶茶？我箱子里都是课本啊。】 【我这边是衣服、鞋。】 【我是扫帚和抹布！】 众修士只感觉对完信息后更懵了，似乎他们每人都被送进一条相似又不完全相似的街中，相似在都是一条笔直又简陋的长街，都有一个装满东西的木箱和闪一下就消失的人影，不相似的是箱子编号一到一百各不相同，箱里装的东西也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又是编号、又是箱子、又是人影……感觉有关系，好像又没关系。 修士们的脑子乱成一团，直到有人想起一个关键问题。 【钥匙呢？不是说「抓钥匙」？有人看到钥匙吗？】 众人都是摇头。 「看到了、看到了！」这时人群中，一个修士举起手，「小绿看到了！」然后就讲述起来。 只是这叫小绿的修士似乎不太擅长讲话，一会儿指着自己的头，一会儿在空中画圈，磕磕巴巴比划半天，才勉强让众人明白。 【你是说……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不是人，他长着一个钥匙形状的头？】 【你确定？】 【是啊，他闪那么快，我就勉强看个影子，你还能看清他的头？】 「当然！小绿的眼睛不一般！」 修士们是不清楚那小绿的眼睛哪里不一般，但他信心十足的模样倒也足够有说服力。看来关键问题解决了，他们要抓的钥匙就是那个人影，不过更关键的问题随之而来： 【怎么抓？】 【是啊，他在各条街间乱窜，而且每条街只来一次，闪一下就没，看都看不清，还抓？】 第385页 如何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现场一片愁云惨澹，天空还不长眼地再次浮现出倒计时。 【管不了那么多，第二次要开始了，输也必须上了。】 【也不一定输，各位道友想想看，上次是咱们不知道有这么个钥匙人会出现，反应不及也正常，这次咱们盯紧点，应该有机会。】 【还有那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看见钥匙人就往他身上扔一扔试试。】 【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放个箱子在那，说不定有奇效呢！】 【最后别忘了，一百对一，咱们有一百个人，一百条街，也就是一百次抓钥匙的机会！】 【是啊，一百次呢，他再能躲又如何，咱们只要有一个人抓住机会就赢定了！】 「不可能赢的。」 看着光屏中士气高涨的修士们，陆垣嘆道：「只解出钥匙身份，却没解出那钥匙为何能身形飘忽，再来多少次都是不可能赢的。」 白盟主：「他身形飘忽，难道不是因为能在不同街间传送吗？」 「不同街？」陆垣轻笑，「看来白盟主也和那些修士一样，都误会了一件事啊。」 「什么事？」 「从来就没有一百条街。」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没发现吗？」陆垣凝望光屏中再次被白光吞噬的修士们，「那考验里的街道自始至终都有且仅有一条。」 …… 姚真人站在一条笔直、无人的长街前，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兴奋。 还有两次，还有两次他就自由了！ 事情起因是不久前，那困住他的怪物突然向他提了一个交易，说只要他三次成功地从一条街头跑到街尾，就放他离开！ 从街头跑到街尾而已，这条件听起来是那样简单，简单到姚真人都不敢相信，极度怀疑是那怪物又在搞什么把戏。 于是，当被送到街口，视野里的倒数结束后，姚真人片刻不敢怠慢，挥臂提腿，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耳边是唿啸的风声，眼中是倒退的物影。 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但直到抵达终点，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没遇见东西，也没看见人，真就是在一条空街上跑了一趟。 这也太简单了吧？ 姚真人顿时信心高涨，站回街口后，迫不及待第二次开始——搞不懂倒数那么久为什么，让他一口气跑完剩下两次得了，就这样的，他甚至可以连跑一百次！ 【……三……二……一！】 终于，漫长的倒数结束，姚真人正欲再次奔出，却忽然愣住了。 因为随着倒计时结束，不远处的街面上竟浮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东西，那是、是…… 「包子？」 姚真人走近两步，发现那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包子，只是非常不普通地凭空悬浮在离地一人高的地方。 为什么这里会飘着一个包子？上次也没出现啊。 姚真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下意识觉得还是谨慎为妙。 是以他没有贸然触碰，一弯腰，避开那包子，重新迈开大步，向着终点跑去。 …… …… 【第二次对战结束，你们失败了！】 随着这行大字浮现，回归白色空间的修士们个个沮丧起脸。 「又失败了！啊啊，就没一个人抓住它吗？」 「没有，衣角都没碰到。」 「箱子里的东西我也试了，什么抹布、扫帚、水桶的，它一出现我立刻一股脑儿全扔过去，还是啥用没有！」 「主要是那钥匙太快了，闪一下就消失，谁能抓得住？」 「是啊，要是它站那儿不动就好了。」 「那还叫对战吗？你们净想些什么美——」 「它的确没动，」一个年轻修士忽然说，「它在我那条街现身时的确没动，还站了好长一会儿。」 「你说什么？」 众修士围住他，七嘴八舌询问起来。 「你说它在你那条街停住了？」 「还停了好长一会儿？」 「那你怎么没抓它？」 「我、我抓了，但——」年轻修士皱着眉，似乎也十分想不通，「但那钥匙好像不存在一样，我的手从它身上穿了过去，根本碰都碰不到它。」 众修士：「……？！」 他们都被这个消息震懵了，若说之前追不上时也罢了，总有个盼头，现在追到却碰不到，这让他们怎么打，这又算哪门子的「抓」钥匙？ 「你是四号吧？」却在这时，一个声音向那年轻修士提问。 「是的，道友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五号，」孟单青越众而出，「那钥匙就是被我诱停在你那条街的。」 众人再次一惊，年轻修士本人也煳涂了：「你说是你把它诱停在我那条街？可我没看见你啊，到底怎么回事？」 「这得从那条街是怎么回事说起，」孟单青环顾众人，「其实也不复杂，你们用过『方格制符』吗？」 面面相觑中，近九成修士举起手。 「解锁高级制符法了吗？」 手纷纷放下，仅剩寥寥几只。 「好吧，那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叠层』，」孟单青说：「那是『方格制符』中的一种高级制符法，专用于制作比较复杂的魂符画面，与初级制符法不同，『叠层』制符是把画面分成若干层来做，比如制作一个小人砍树的试炼，土地是一层，树林是一层，小人的噼砍走动又是一层，三层分别做好，最后叠加起来。」 第386页 有修士似乎明白什么：「道友你的意思是『抓钥匙』这个考验……」 「没错，也被分了层，」孟单青说，「我猜真实街道只有一条，就是钥匙人在的地方，而我们被送进的一百条街道不过是叠加其上的一百『层』罢了。」 因为互相之间不同「层」，修士们无法看见彼此；因为与钥匙人不同「层」，他们也不能触碰—— 「不对啊，」那个没碰到钥匙的年轻修士质疑说，「如果我们和钥匙人不同『层』，那何止碰不到，应该连看都看不见它才对。」 「所以这里面还有第二条规则，」孟单青道，「也是有关对战方法的真正规则！」 早在第一次尝试结束时，孟单青便发现一个问题：「我两位朋友拿到的编号是二十与三十四，他们的钥匙人都现身在街道前半段，我是七十五，钥匙人则出现在街道后半部分地方，那时我就想，钥匙人闪现的位置会不会和编号有关？」 「因此第二次挑战开始，当发现编号是『五』后，我做了一个尝试。」 他用目测将街道分成一百份，在前十位置各放一样东西——是想一百份都放的，可惜箱子里的东西不够——然后手拿包子，亲自站在最怀疑的第五份处。 「结果钥匙人真就出现在我站的地方，还做了一个弯腰躲避的动作！这意味着什么？」 在众修士若有所思的表情中，孟单青缓缓说道：「这意味着每条街道是与钥匙人不同层没错，但同时又各存在一个『豁口』！」 不是钥匙人身影飘忽，是他们只能藉助「豁口」窥见真实街道的一小块，当钥匙人跑过「豁口」，对他们来说就是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大悟。 「我还有一个问题，」年轻修士问，「钥匙人为什么会弯腰躲避？它能看见你？可怎么看不见我们？」 孟单青：「因为它看见的不是我，是我手里的包子，更确切地说，是对战开始瞬间的包子。」 众修士：「……什么？」 「是这样的，」孟单青解释道，「其实钥匙人出现之时，我下意识做了个挥拳动作，包子早不在原来位置，但它还是弯了腰，于是我确定还有规则三。」 「——对战开始瞬间，『豁口』内的东西会被復现到钥匙人所在街道，这是那些东西唯一能被钥匙人看见的方式，也是唯一能影响钥匙人的方式。」 众修士：「影响？」 「没错，综合规则一、二、三，这『抓钥匙』的真正对战方式已然很明显了不是吗？咱们不能亲手抓，而是该利用准备时间，先根据编号找到『豁口』，再使用木箱里的东西做出一些布置！」 至于「布置」指的是什么…… 在场都是老通天塔试炼者，什么罪没遭过，相视一眼，几乎瞬间领会。 不过—— 「有点不好搞啊，我们还不确定那些东西都有什么用，布置又是定死的，很容易被躲过去。」 「一份『布置』好躲，一百份呢？至于那些东西都有什么用……」孟单青自信笑道，「各位道友，如果相信我，就让我帮你们安排。」 虽不知这黑洞秘境为何弄了个「制作试炼」的考验，但对于做过「寻剑」的他来说，猜个道具用法而已，属实是对口了。 「道友们，别担心，这种『布置』其实很简单，咱们只需秉持一个理念，那就是——」 孟单青撸起袖子，阴测一笑：「只要全往死里整，那就不怕整不死！」 …… …… 「哎呦……嗯……啊呀……嘶——」 光屏前，白盟主两爪捂脸，一会儿呲牙，一会儿咧嘴，整张猫脸都写着「不忍直视」四个大字。 屏幕被「横十纵十」地分成一百块，每块画面都是一条长街，每条长街上又都站着一位修士，他们身周摆着、身上挂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物件儿，神情充满期待。 而他们期待的尽头自然是钥匙人——可怜的钥匙人。 穿着笔挺衣服、戴着优雅高帽、脸却是钥匙形状的怪人正在一百块画面间辗转，像是会传送一般，它忽而闪现在左上角的街道里，忽而又现身于右下方的长街上，位置变来变去，唯独「待遇」不变，到哪儿的下场都是一个样： 前脚在十号街踩中「包子」平地倒，后脚就在十一号街脸着地啃上「烤串」，被变态辣毒成一颗猪头…… 上一秒被二十号街「橡皮」擦掉的手臂刚长回来，下一刻就被三十号街的「粉笔」击中，噼头盖脸接下数十息的粉笔雨…… 碰到「奶茶」胖三倍；撞上「工卡」腰颈伤；最可怕是那个标着「快递」的盒子，甚至无需碰触，看一眼就双手直接断掉！ 白盟主：「……」 那些都是六个灵境里的东西，昨日看时分明稀松平常，原来竟这么危险的吗？那个世界的人是不是也太惨了点。 当然更惨的还属这位钥匙人，每走一步都要遭受数重暴击，重重带泪、步步泣血，白盟主感觉它整个钥匙都快碎了。 不，不是感觉，是真的碎了！ 只见再一次被击中后，钥匙人忽然僵住不动，钥匙形状的头部出现一个裂口，接着那裂口越扩越大，蛛网般蜿蜒而下，直至蔓及全身，最后轰然破碎，炸成了一片金光。 【恭喜你们成功抓到钥匙！】 第387页 「这、这就成功了？」白盟主甚至没回过神来，「这么简单吗？所以这考验真就难在找规则上面？」 陆垣：「你要知道，所谓考验，最终目的从来都是检验资质。」 「诶？资质？」 白盟主一愣，却来不及深想，突然光屏震颤，耳听得旗使惊唿声传来： 「不好！」 …… 【出了什么事？我们域的黑洞怎么消失了？】 【我们域的也消失了。】 【我们这边也是！】 【是不是和六宗搞的那个探索有关？】 【他们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有没有在七隐域的道友，说下什么情况？】 【我师姐在七隐域，我问问她。】 【奇怪，怎么发不出去信息了？】 【各位道友，你们还在吗？】 【各位道友？】 各域修士惊讶发现，不仅天空黑洞突然消失，手玉通讯也变得迟缓，想着莫非那黑洞还能影响手玉？ 殊不知黑洞影响的不是手玉，而是手玉背后的「伺服器」。 七隐域，大大小小的秘境之灵撇下工作，痴了般望向天空。 与其他域不同，七隐域的黑洞不仅没消失，反而扩得更大，浓雾搅动出一个漩涡，如同在天上开了一道大门，有奇异气息从门内散出。 那气息人类感觉不到，但对秘境却有着异样吸引，吸引中又带着某种威压，以至于秘境们都僵在半空，想往大门那儿飘，又害怕真的飘进去。 索性这矛盾未持续太久，几乎是大门刚刚出现，众人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接天树上的凤鸟一声长鸣，挥动翅膀，腾空而起，如一道逆射向天的利箭般，径直冲入门内。 下一瞬，漩涡渐散，大门消失，天空重新澄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什么情况？」 「我们赢了，然后呢？」 「没奖励不说，怎么连黑洞都没了？」 接天树上，刚从考验中醒来的修士们懵极了。 接天树外，恢復神志的秘境们也差不多。 大概此刻唯一不那么懵的就是陆垣了，他望着天空沉默片刻，忽然掏出一块圆盘。 拨动几下，阵纹游移变换，在半空中凝出一道幻影。 白盟主：「这是？」 陆垣：「是昨晚送黑石时，顺便放在凤鸟身上的双子阵盘。」 幻影中出现一道身影，正是进入门后的凤鸟。 白盟主：「你那时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陆垣：「不，就是习惯性监控……咳，我是说保护下合作伙伴。」 白盟主：「……」 不过很快白盟主也没心情探究陆垣的动机了，因为画面里浓雾渐散，露出了现身于凤鸟面前的凰鸟，同时也露出了那个寄生在凰鸟身上的怪物真荣： 它有一个伞盖样的主体，以及成百上千根细长触手，一簇簇、一丛丛，挤在「伞」下，轻盈摆动，有点像一种水中生活的动物，只是那伞盖并非光滑，而是沟壑纵横的，所以这让它看起来更像是—— 「脑子？」 白盟主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为何越看越觉得那玩意就是一颗脑子。 而就像脑海中的幻象般，那脑怪周围也环绕着一些「气泡」，泡内装着各种景象。 有他们见过的，如修士们探索的六个灵境，也有他们没见过的，一些冷银色建筑和穿梭其间的古怪飞行物体。 「噗、噗、噗……」 白盟主正看得出神，那些「气泡」忽然一个接一个破裂开来，与此同时，凤鸟身上也探出触手——与依附凰鸟的「脑子」不同，凤鸟的触手上嵌满了密密麻麻的赤红眼珠。 是之前长在他身上的「规则」黑石！ 这么说，那「脑子」果然也是另一颗黑石？ 「怎么办？」白盟主急道，「它们好像要融合，咱们不做点什么吗？」 陆垣没有回答，他只是专注地盯着幻影，盯着那两个怪物触手连触手地融为一体，盯着它凝成一条长蛇模样的新怪，又盯着它转动「蛇头」，捕捉到什么一般选定方向，抛下凤凰二鸟，游弋而去。 「原来是这样……」 「这样是哪样？」白盟主问，「你知道它要去——哪儿？」 却眼前一花，视野中哪儿还有陆垣的影子。 第93章 最后一关 【太好了，通讯恢復了！又能上留影壁了！】 【刚刚是怎么回事？是黑洞影响吗？可黑洞不是都消失了？】 【七隐域的没有，我亲眼所见，七隐域的黑洞扩成一个大漩涡，一只巨鸟冲进去，然后才一起消失。】 【那没跑了，此番异变绝对与六宗探索有关。】 【说到六宗探索，那些被选中的道友呢？回来了吗？得了啥好宝贝了？】 【得啥啊，啥也没有。】 【道友你这就不对了，都是一起混留影壁的好道友，跟我们还瞒着？能搞出这么大动静，至少也是个仙品法宝吧。】 【就是！快说一说，让我们也开开眼。】 【真没有，一会儿应该有道友发帖详述，总之我们参加了一场试炼，忙前忙后，一番辛苦，好不容易赢了，结果就被送出黑洞，啥都没得到。】 【真的假的？】 【这么惨吗？】 【噗——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但实在忍不住想笑。】 第388页 【这黑洞真不讲究啊，还不如通天塔，塔里试炼再折磨，该给的奖励总不会少。】 【谁说不是，现在就指望六宗报酬，但几位长老在那儿嘀嘀咕咕，这探索刚开始就结束，感觉他们也发愁。】 【唉，搞的我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哈哈哈，当初没被选上我还郁闷过，现在看来，舒舒服服留在通天塔里也——」 擎天秘境，通天塔某洞府，正给留影壁写回復到一半的修士忽然眉头一皱，站起身。 只见空间波动，一个透明漩涡出现在他身侧。 下一刻，天旋地转，修士下意识闭眼，再睁开眼时，竟是已经回到了自己在六合城的小院里。 「什么情况？」 他懵懵地站在房中，好一会儿，忽听外面声响，连忙推门出去，却见街上人声嘈杂，竟都是他这般满头雾水的修士。 「张兄？」 「王老弟？」 「你也是突然被送出通天塔的？」 「你也是吗？」 「还有我，看留影壁好好的，也没说要出塔啊，怎么就把我送出来了？」 「与其说送，你们觉不觉得更像是扔？」 「有点……」 「所以有人知道吗，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是擎天秘境里出了什么大事么？」 …… 擎天秘境。 传送走最后一名修士玩家，羊小球飘回陆垣身边：「哥哥，这下能说了吧？你不是去七隐域调查那什么黑洞，怎么突然回来不说，还叫我赶紧帮忙把玩家都送走？」 陆垣：「因为不然就来不及了。」 羊小球：「来不及？什么来——」 「砰！」 震天巨响从上空传来，羊小球仰头望去，一条长蛇模样的黑色怪物不知何时出现在秘境外，正用它那硕大的头颅撞击着笼罩秘境的透明罩子。 「那是什么？」羊小球惊唿。 「是黑色石头化成的怪物。」 「黑色石头还能变成怪物？它为什么要来咱们秘境？」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很想知道。」陆垣能猜到怪物是奔着他们秘境而来，可对于具体目的—— 环顾四周，擎天秘境虽几次扩大，却始终如陆垣穿越之初那般空空荡荡，一样宝物都没有，勉强值得一提的也就是那种漫山遍野的暗灰色石头了。 「砰！」 「啊，哥哥你别乱看了，」羊小球一熘烟儿躲到陆垣身后，瑟瑟发抖地拽着他的衣角，「想想办法吧，它快撞进来了！」 蛛网般的细纹在撞击处出现，并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黑蛇」巨怪后仰、蓄力，对着蛛网中心重重一击。 「啊！看吧，它真的撞进来了！」 羊小球的尖叫声、透明护罩的碎裂声、黑色怪物的咆哮声……各种声音同时爆发，陆垣难免愣神一瞬， 便在此时，一股推力从背后袭来，令他不由自主地往前飘去。 而上方，「黑蛇」巨怪已借着撞势冲进秘境，笔直地向着陆垣的方向坠下。 …… 「轰隆——！」 震天巨响从远方传来，刚融回一体的凤凰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事？是那怪物吗？」凤鸟在心中问。 「有可能。」凰鸟答，「只不知那怪物去了哪，又在干什么，竟弄出这般动静。」 「轰隆」声连绵不绝，足足持续十数息方止。 黑色迷雾渐散，显露出这方空间的真实面貌来：地面尽是暗灰色石头，天空则布满黑色黏液，密密麻麻的细丝从黏液中钻出，活物一般穿梭蠕动。 凤鸟：「那是什么？」 「不知道。」凰鸟说，她虽在此处百年，但一直被那怪物控制在幻境中，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空间真貌。 「所以那怪物究竟是什么？」凤鸟又问。 凰鸟沉默数息：「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居然真是天碑？」凤鸟不敢相信，「可数万年前，它只是一块承载天书与伟力的石碑，何时竟生出了灵智？」 「不是的，」凰鸟却说，她与怪物共存百年，最清楚不过，「那怪物不会思考，只会制造一个个不断重复的幻境，非常刻板呆滞，所以不是生灵智，更像是……是……」 凤鸟：「傀儡？」 凰鸟：「差不多！」 「好奇怪，天碑怎么会变成傀儡？」凤鸟如何也想不明白。 只是想不明白也不能再想了，如今更要紧是想办法离开。 凤凰扇动翅膀，飞上高空，四下环顾，试图寻到一条出路，却突然—— 「那是什么？」 极远处，似经过一场浩劫般，散落着许多破碎石壁，地面上更有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洞口黑气缭绕，深不见底。 凤鸟：「那会是出口吗？要不要过去看看？」 凰鸟：「没看见那怪物，或许可以——等一下！有人！」 只见洞边站着一个小孩，一身白衣，微卷白髮，不及半个大人高，与巨洞相比实是无比渺小，也难怪凤凰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不过，这时出现在这儿的绝对不简单，哪怕对方看起来只是个小孩。 该怎么办？要试探下吗？ 凤凰二鸟在心中商量着，不察那小孩突然转过头，一双天蓝色的眼睛直直望了过来。 第389页 一瞬间，凤凰如被天雷击中，识海翻腾，周身剧痛，叫都叫不出一声就软了翅膀，往下栽去。 眼见远方大鸟拖着华丽的尾羽坠进一片尘埃，羊小球才撇撇嘴，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身前黑洞。 「最后一关了。」 他微侧头，靠近洞口，倾听什么一样，自言自语着说道：「最后一关，哥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 陆垣是在一阵风吹树叶的摩挲声中醒来的。 他发现自己侧倒在地，眼前是一片蓝色花海，那些花生得奇特，每一朵都有花无叶，剔透晶莹，如同玉石雕造而成。 「它们是玉衔花，是极其稀有的，能生灵根、拓灵脉、重塑天资的灵植。」 清越声音从后方传来，陆垣坐起身，转头回望，见不远处、一棵古树下站着一个笑吟吟的修士。 那人二十来岁模样，穿一身褐衣，笑容热络，面容则颇为眼熟。 「尚云真人？不、不对，」陆垣视线扫向四周的奇花异树和仙云神雾，「或许我更该叫你……苍云秘境？」 褐衣修士静静回望陆垣，脸上笑容一点点扩大：「我没看错，你果然很聪明。」 他的身体变化起来，眼尾上挑，鼻樑变高，黑髮寸寸染为红色。同时属于秘境的强大气息也不再隐藏，嚣张地散发出来，竟还有点熟悉。 「原来三号背后是你，」陆垣回忆起在不伏骨上感受到的气息，「是你在利用神诏者收集天碑？」 「我是在收集天碑，但利用他们？」苍云秘境一声冷哼，「他们还没那个资格。我真正利用的是你，不，我也不是利用你，我是在帮你！」 见陆垣表情明显不信，他又道：「罢、罢、罢，看在你大老远给我送来天碑碎片的份儿上，我便告诉你有关秘境的真相吧。」 「一切还要从天地初开说起……」 天地初开，万物混沌，整个世界空无一物，除了一块伴天地而生、蕴无穷知识与无限伟力的天碑。其后不知多少岁月，世间衍化出第一个灵智来，祂生而能掌控天地、号令天碑。 「祂就是天道。」苍云秘境道。 「天道降生后，便开始按天碑传承的指引造世，祂先用天地之力造出各有神通的八位人仙、五位兽神，又驱使他们搬山挪石、移海造林……」 「如此万年过去，世间生灵繁衍渐多，万物欣欣向荣，八位人仙却是有些腻了。他们不老不死、神通广大、受万人膜拜，哪甘心永远为天道驱使。于是有一天，八位人仙共谋盗取天碑，试图破界离去，然后……」 苍云秘境停了下：「然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陆垣想起敖仓记忆中那些从天而降的火球，以及里面一个个挣扎的人形：「他们都死了？」 「是啊，都死了，」苍云秘境嘴角轻勾，「他们也不想想，一身神力都取自天地，说带走就带走，还想捎上天碑，天地能答应吗？」 因此破界当日，天地降劫，世间再无人仙，只剩下五位没有参与的兽神。 「天劫后，第二纪开始，」苍云秘境继续讲述道，「许是吸取了之前教训，这一纪，天道不再创造神仙，一切生灵都得从头修行。」 兽族修妖，且因为五位兽神上一纪的良好表现，他们颇受天道偏爱，每日睡觉吃饭都能提升修为；人族修佛，相对来说就艰难许多，又要修身，又得炼心，还得歷尽重重魔障考验。 「不过，人族毕竟比妖族更聪慧，两方势力发展倒也相当。如此又过万年……」 苍云秘境停下，又问陆垣，「你可知又发生了什么？」 陆垣想到了白盟主的记忆：「换妖族想破界了。」 「是啊，」苍云秘境笑道，「妖和人都一样，总是记不住教训，但想想五个兽神活了两纪，前后数万年，不愿再困于一方天地也正常，就是下场嘛……」 「总之天道再次发怒，第二次天劫降临，人、妖两族参与的、没参与的，都被迁怒，天劫足足持续一千年后，第三纪，也是如今这一纪开始了。」 终于说到最关键处，苍云秘境再次停下，嘿嘿笑着问陆垣：「如果你是天道，经歷两次失败，你会用什么办法避免破界之事再发生、确保每一个生灵都乖乖留在界内呢？」 陆垣想了想：「最直接的，不让他们修炼不就好了？」 「可是这天地又需要生灵修炼来壮大自己。」 「那就……」陆垣抬起眼，声音幽幽，「那就助他们修炼，但在他们修出破界能力前杀掉他们。」 「哈、哈哈……」苍云秘境抚掌大笑，「说得好，这下你明白秘境是为何而生的了吧？」 秘境是修真者的助力，提供多样资源，帮他们吸纳灵气滋养天地；秘境也是修真者的阻力，设下各种杀机，确保每一个修真者都倒在飞升前。 「当然，秘境也是生灵，也有破界的可能，也是天道提防的对象。所以一个秘境如被修真者搜刮一空还好，至少落得个全尸。倘若真有一天吸足灵力，长成个体满膘肥的大秘境……」 苍云秘境阴测一笑：「你可知修真者们用的灵石来自何方？」 陆垣：「难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世界秘境吃人，人吃秘境，若是不奋起反抗，你我终将都沦为天道的养料！」 第390页 「这就是你收集天碑的原因？对抗天道……原来是这么个帮我，」陆垣若有所思，「但你不怕步了那八人仙、五兽神的后尘吗？」 「步后尘？哈哈，他们岂配与我相提并论！」苍云秘境傲然一笑，「我是不同的！」 「第二次天劫后，天道厌弃佛妖，选了『修真』做第三纪的新规则，苍云秘境便是应此而生的、天地间第一个秘境，以天碑为境心，借天碑之伟力，全修真界最初的秘籍、法器、传承都由此流出，各类修士、大小宗门均受其影响，就连第三纪的记年法都要按苍云秘境六十年一现身的规矩来制定。」 「这般重要的秘境，天道自然得亲自掌管，只是祂没料到，规则划下，天地自行衍化，有些事哪怕天道也干涉不得，就比如——既然规则说『秘境是活物』，那么每一个秘境就必将有一个境灵。」 陆垣：「所以你……」 「没错，我与其他境灵不一样，我不是天道创造，是天地蕴生的！」 苍云秘境先是傲然：「我能和天道一样取用天地之力、号令天碑，连秘境空间都与天道掌管的本源之地共处一域、互为掌背。」 继而又狰狞起来：「明明都是天地蕴生，天道有的我也有，天道会的我也会，所以你说，凭什么祂是吃我的天道，我就是被吃的秘境呢？」 「诞生几千年来，我日日夜夜想着这个问题，最后终于想到了答案。」 轰隆声响，地面震颤，一座石台从花海中缓缓升起。 苍云秘境走到台边，轻抚着台上凹槽：「天比我早生一步没关系，我尽可杀了这天，令祂给我腾位！十方诛天阵……这就是我的答案。」 「原来你想取代天道，」陆垣打量那堪称简陋的石台，「确定能成？」 「当然！不说第二次天劫以来，天道被魔气缠身，越发虚弱，如今连我这秘境都不敢进，就说两百多年前，要不是该死的神诏者，我已经成功了！」 陆垣：「是六合域北那件事？」 「不然还能是什么！」苍云秘境愤愤道，「都怪两百多年前，六合域北那个秘境，那秘境前世是八千多年前、修真界第一个飞升的修士——自然飞升是假，他被天道做成了秘境——但他做人时能修至飞升，做秘境也有点本事，竟在转生时领悟到一丝天碑法则，伪装成神，靠着招揽信徒快速攫取灵力。」 「本来他搞他的，与我无关，只是那该死的秘境，弄个献祭阵法也能出错，不仅毁了他自己，还打通本源之地，震碎了天碑！」 「两百年啊，我足足找了天碑碎片两百年，期间还得分身盯着那死灰復燃的邪教，以防他们再坏事，实在是、是……」 「不过，现在好了，多亏你，天碑终于集齐了。」 苍云秘境一伸手，三颗圆润的黑色珠子浮现于掌心：「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最后一块天碑在你身上吧？快给我吧。」 陆垣知他指的是曾寄生于敖仓的那一块，只是：「我为什么要给你？」 「你没听明白我的话吗？天道拿你当养料，我诛天也是帮你！」 「确实，谢谢好意，可惜我不敢让你帮，」陆垣微微一笑，「谁知道你做了天道，我会不会死得更快。」 苍云秘境盯着陆垣，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呵，看来你是误会了一件事啊，我说让你给我，不是让你选择，是可怜你辛苦一场，给你个弃暗投明的机会，既然你偏不知好歹——」 一条土龙拔地而起，直刺入陆垣身体。 「嗯……让我找找，天碑被你藏在了……哈，在这儿！」 一颗泛着神秘光泽的黑色圆珠被从陆垣胸口扯出，飘向苍云秘境。 「呵，不自量力！」 再不看倒地的陆垣一眼，苍云秘境转向石台，高举起双手。 黑光大盛，四颗黑珠于他手中慢慢靠拢、凝聚，最终化成一块长方体石碑。 那石碑不过一臂长，形状极其规整，表面漆黑如渊，一出现就自动飞入石台凹槽。 苍云秘境立即将手贴向石碑。 碑面骤亮，无数黑色符文涌动，顺着凹槽流向石台，又经之融入四面八方的土地中。 「阵成、阵成……阵快成……」 符文越涌越多，苍云秘境也越来越激动，眼见一个笼罩整个秘境的大阵即将布成，却忽然—— 符文一滞，碑面忽明忽暗闪烁起来。 苍云秘境眉头一皱，连忙检查，发现那天碑表面不知何时竟出现一个裂点，以此为中心，数道细纹正在快速蔓延。 天碑在开裂！ 「怎么回事？哪里不对？不应该啊？」他疯了一样向天碑注入灵力，却依然挡不住碎裂速度，那些裂纹甚至开始顺着与天碑接触的手掌往他身上爬去。 「不、不、不！到底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不同天碑碎片有不同属性，」陆垣声音幽幽传来，「比如白盟主那一块是『规则』，再比如你从我手里夺走的是『生机』。」 「是你？」苍云秘境想明白什么，吃人一般盯向陆垣，「是你在搞鬼？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陆垣笑着回望他，「不过是往『生机』里填了一点『死意』。」 苍云秘境：「死意？」 「你看不上的『不伏骨』，我很好奇，一个带着『死意』的假货，一个象徵『生机』的真品，掺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就拿你做了个实验。」 第391页 陆垣上下打量着满身裂痕的苍云秘境：「原来结果是这样啊，该说果然越精密的东西就容不下瑕疵吗？」 「你、你……」 裂缝越来越大，灵体逐渐溃散，苍云秘境死死盯着陆垣，眼中仇恨在燃烧： 「是我小瞧了你，但你也别得意，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这里没了我，你又被打成重伤，这么好的机会，祂不可能放过！你记着，我死之时，就是你被吃之日！等着吧，你会后悔！你一定会哭着后悔的！」 话音未落，整个灵体彻底溃散成万千光点，云散烟消。 四野重归寂静。 天碑也重新化作四颗黑珠，落回石台。 陆垣支撑着站起身，踉跄几步走到台边。 他望着那些黑珠，出神好半晌，这才伸出手去，却在碰到它们的前一刻突然停下。 因为有脚步声在接近。 很快，喜极而泣的惊唿声传来：「哥哥，你在这儿啊！可找到你了！你不知道，你被那个怪物砸进洞里后我有多害怕！但想到你有危险，我还是鼓起勇气爬进来找你！你没事吧？这儿是哪？那大洞竟然通着这样一个地方，好神奇哦！」 陆垣转过头，看向那个沖自己跑来的熟悉身影，无声嘆了口气：「都这时候了，有必要继续演吗？」 「演？」羊小球停在石台边，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演？」 「传说世间有一种神莲，万年发芽、万年开花、又万年才始生莲子，其天赋灵性，内含无穷广域，恰如芥子须弥，是以又被称为『芥须莲』。」 天真笑容褪去，羊小球面无表情：「没意思，你想起来了啊，什么时候？」 陆垣：「刚刚。」 为何修真界百域会恰好组成一个圆锥；为何几次山洞梦中，他都是自言自语；又为何白虎看一眼天外就绝望崩溃，哪怕转世成了秘境也依然记得一个刻骨铭心的「花」字。 ——因为与他对话的正是那朵黑莲花，修真百域根本就是一百颗莲子组成的小世界。 「哥哥是因为想起来一切，才没答应与苍云秘境合作吗？」羊小球掐着嗓子问。 「你知道就好，」陆垣捡起四颗圆珠，递过去，「我已经完成约定，是不是该你兑现承诺了？」 「承诺？你是说这个吗？」羊小球一挥手，一段影像浮现于半空。 是山洞中，陆垣坐在莲池边说的话： 【……那就说定了，我进去你的莲花世界帮你寻找天碑……你不放心，尽管封住我的记忆，让我带一本最基础的阵法秘籍就行……若我没找齐，算你赢，否则算我赢……你赢了，我的命给你；我赢了，你就要和我契约……】 「天碑找齐，我承认是你赢，」羊小球把玩着四颗圆珠，「只是啊，哥哥……」 黑雾腾起，他的身形拉长，白髮转黑，瞬间从一个天真可爱的孩童化成了浑身冒着邪气的少年。 暗色莲纹于双瞳间闪现，无数黑色莲丝破地而出，穿梭交织出一张大网，将重伤的陆垣捆起。 「只是啊，哥哥，赢了和拿到奖励可不是一回事。」 陆垣：「莫非你想食言？」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这叫『最终解释权归策划所有』。」 陆垣：「……」 「怎么了？这不是哥哥你教我的吗？」羊小球欣赏着陆垣的脸色，「嘻嘻，哥哥啊哥哥，你也说了我天生是做策划的材料，所以怎么可能有信用这种东西呢？」 陆垣：「…………」 「不过说到策划，」羊小球得意笑道，「怎么样啊，哥哥，我专门给你打造的游戏如何啊？」 「游戏主角是一个初生秘境，他每天努力做游戏、找玩家，从一无所有开始打造秘境，期间还歷经艰险收集到四颗法宝，最后又拼着重伤打败最后一关的boss，熬到关底结算，却发现……哈哈……却发现白忙一场，boss后面还有boss，主角他早就被利用了个彻底……哥哥，谢谢你帮我找齐天碑，也谢谢你帮我解决祸患，我给你设计的这个结局你满不满——」 「你笑什么？」羊小球倏然停下，怒视陆垣，「你在笑我吗？」 「我不是笑你，我是在笑你说我是『主角』这件事，」陆垣戏嚯地看着他，「之前明里暗里那么多次，不都骂我是反派来的吗？」 「你说这个啊，算你有自知之明，」羊小球哼了哼，「不自量力妄图契约我，你当然是反派，但我念在你辛苦一场，太过可怜，赏你一回『主角』噹噹。」 「谢弟弟赏赐，不过算了，我还是更适合做反派，」陆垣嘴角噙笑，「弟弟啊，你知道主角和反派的区别吗？」 说罢不等羊小球回答，自问自答道：「我告诉你，主角和反派最大的区别在于获胜方式，主角能遇难成祥，是以他们的胜利总是充满各种意外；反派不同，反派没有主角的运气，因此他们想要获胜，从来只有一条路可走——」 陆垣抬起眼，幽幽说道：「那就是提前做好一切布局与计算。」 地面轻颤，黑光大盛，无数符文组成的锁链钻地而出，瞬间将羊小球牢牢禁锢住。 莲丝大网如被灼烧般化作飞灰，陆垣轻跃回地面，再无半点重伤模样：「唉，弟弟你太谨慎了，把你骗进这儿还真不容易。」 羊小球：「什、什么？」 第392页 「这么说我演技不错吧？」不等羊小球搞清楚状况，又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出。 陆垣：「太浮夸了。」 「浮夸有浮夸的效果嘛，祂不是都顺着引导走了？『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这里没了我，你又被打成重伤，这么好的机会，祂不可能放过！』、『等着吧，你会后悔！』、『你一定会哭着后悔的！』……」 身后声音说着耳熟的话语，一点点来到羊小球面前。 眼熟的面容、嬉笑的表情、赤红的长髮…… 「你、你……」羊小球见鬼般瞪大眼，「你不是魂飞魄散了吗？」 又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的对话：「你们两个……合作了？什么时候？不可能！」 不说今天两人每一句话他都在洞那头听得清楚，就说陆垣变成秘境以来，他每日从旁监视，绝不可能有疏漏。 「我说小黑莲，都这会儿了，你还以为我是什么苍云秘境之灵啊？」 红髮青年拨弄着耳边数字「零」形状的吊坠，嘻笑着退到陆垣身后站好。 觉察到两人关系似乎不止合作那么简单，羊小球更懵了。 这时，四颗黑色圆珠腾空飞起，落回陆垣手中。 「弟弟，」陆垣把玩着那些圆珠，似笑非笑，「你知道，这被你当作伴生传承、用了数万年的天碑，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第94章 好结局 七隐域，接天树，六宗长老们还在商议黑洞一事。 黑洞消失，凤鸟也跟着不见，六宗探索无疾而终，本想让小修士们先回去吧，却忽然又接到消息，说是六合域的通天塔也出了事——所有修士都被扔出塔，时间还刚好就在黑洞消失时。 难道通天塔也与黑洞有关？ 众长老顿感事情扑朔迷离起来。 而为此事更添一分迷离色彩的，是万法寺方丈的话。 「阿弥陀佛，事关本寺隐秘，老衲本不想说，现在……」他长嘆口气，对众长老道，「昨日探索六灵境时老衲曾听见一首曲子，其曲调韵律与本寺弟子在通天塔所得曲谱一般无二，而这张曲谱同时也是本寺珍藏，来源正是万年前的……天碑。」 天碑？那是什么？ 几位长老俱是茫然，守一宗的沈宗主却是悚然一惊，天碑是他们守一宗歷代宗主间相传的隐秘，据说那碑是上古仙神遗留的传承，内有万千大道、无穷功法，更重要的是，传说它就矗立在苍云秘境深处，是苍云秘境的根基！ 虽然都是传说，沈宗主也没见过，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所以黑洞、通天塔、天碑、苍云秘境，这些都有关联？ 沈宗主头都大了，再想到黑洞消失后，一直与他保持联络的尚云老祖也失去音讯，莫非老祖他老人家也捲入了这件事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觉得还是要从六个灵境入手，」此时，千机谷苏谷主忽然说，「那三张图，我总感觉藏着秘密。」 「三张图？」 众长老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日探索黑洞时，修士们在那六灵境内发现的三张怪图，每一张都由上百个黑白方块组成，看似毫无规律，却又仿佛暗藏玄机。 「莫非苏谷主发现什么？」沈宗主眼睛一亮。 「没有，但我感觉那图不全，」苏谷主道，「既有六个灵境，图也该有六张才是。」 这个观点昨日已讨论过一次，照理是该如此，可事实是，除高中一张课桌底、美食街一家店内装饰、游轮走廊一幅画外，「公司」、「小区」、「商场」三个灵境全让修士们寻遍了，就差掘地三尺，也没发现类似图案。 「我知道……」苏谷主垂眸，他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却过不去心头那个坎儿，总觉哪里不对。 相比其他修士，阵修往往有着更敏锐的灵觉。 便如此时，哪怕找不到佐证，他也坚持认为全部图案不止三张，而是六个，并且其中一定藏着一个极重要的秘密， …… 苍云秘境。 三张幻图悬浮在半空，每一张都由横十六、纵十六的黑白小方格构成。 「六宗派人探索黑洞时，弟弟你虽没去七隐域，却一定在暗中关注吧，」陆垣指着那三张图，「是不是很眼熟？」 羊小球不耐烦地蹙起眉：「什么图不图的，不是说要告诉我天碑是什么？」 「这就是在告诉你，」陆垣笑道，「其实类似的图有六张，除明面上的三张外……」 三处灵境场景截图随声浮现。 公司灵境，大楼或开或关的玻璃窗；小区灵境，或奇或偶的门牌号；商场灵境，或亮或灭的水晶灯。 「若把开关、奇偶、亮灭一一对应至黑白两色，我们便能得到……」 另三张黑白图随之浮现，飘到上空，与先前三张并成一排。 盯着那六张黑白图，羊小球眼神忽然怔了下。 「想起来了吧，这些是什么？」陆垣提示道，「我教过你的。」 羊小球：「是……超二维码？」 超二维码，一种超越平面矩阵式条形码的、以立体图形为依託、用分布的黑白图形存储大量信息的编码，常被灵信塔的伺服器们使用。 羊小球心跳如鼓，他总想着陆垣来自外面世界，许是见过他的莲花同族，通晓天碑知识也不奇怪，但现在，他忽然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第393页 「这里面藏着什么信息？」他听见自己问陆垣说。 「藏着什么，解一下不就知道了？」 六图凌空飞起，按上下、左右、前后，化作一个立方体的六面。紧接着，那立方体忽左忽右地旋转起来，黑白色块以某种规律不停移动，一道道信息流也被不停取出、整理、重组…… 无数字符生了又灭、灭了又生，最终凝结成…… 一个数字？ 【60】 盯着那大大的「60」，还以为会看见什么惊天秘闻的羊小球愣住了：「这算什么？60是什么意思？」 「是签名，」陆垣道，「我的签名，也是我留给失忆后自己的提示。」 羊小球瞪大眼：「你的签名？等一下，60……6……0……六……圆……陆垣？」 「弟弟你果然还是很聪明的，可惜没能再细心些，不然就能早点发现天碑与我的关系了。」 「这么说天碑是你的法器？不可能！」羊小球仍然无法接受，「我使用了数万年，若天碑有主，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谁说天碑有主了？」陆垣挑了挑眉。 「你不是说天碑是你的——」 「天碑是我的，但不是法器。」 四枚黑色圆珠腾空而起，化作四道黑色流光，分别融入陆垣四肢。 他动了动凝实的手脚：「这天碑啊，其实是我的身体。」 「你说什么？」羊小球已经彻底懵了，「你不是人类修士吗？」 「首先呢，人类和外面世界的模样都是天碑灌输给你的假象，真正的外层世界是没有天碑记载中的那种人类的；其次，我现在是人类，但曾经……」 陆垣双眼忽然变得空洞，声音也如被抽离了一切情感般变得冰冷，他望向羊小球： 「正式认识一下，代号文明，前蓝星灵境计划，第六十代主脑。」 …… 「诶？你有没有感觉到，地好像颤了一下。」 六合域，城内街区，一个修士捅了捅身边好友。 那好友从手玉前茫然抬起头：「有吗？」 「有！就刚刚，你真没感觉到？」 「没感觉到，但就算感觉到了我也不关心，」好友摆了摆手，「我不管地颤不颤，我只想知道我的手玉怎么这么慢！」 屏幕上，留影壁界面正中画着一个大大的圆，正一圈圈转动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正在发信中，请稍后……】 「稍后、稍后，我都稍后多久了，发条回復而已，怎么这么慢！」 「道友知足吧，至少现在还能用，」附近修士凑过来，「有人试了，如今各种方法都进不去通天塔，可见擎天秘境一定是出事了，以后这手玉能不能用都是两说。」 「啊？不会吧，你别吓我，没有手玉，日子怎么过啊！」 最初说「地颤」的修士也害怕起来，忙掏出手玉：「别慌，我看看七隐域那边有没有消息——奇怪，记得上次关手玉时还有不少灵力啊。」 望着屏幕「灵力不足，无法开启」的提示，那修士嘟囔一声，却也没多想，直接调动体内灵力向手玉灌去。 而同一时间，同一条街、或不同条街，同一域、或不同域，数不清的修士也如他一样，如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催动灵力在手玉上不停点滑着…… …… 苍云秘境，对话仍在继续。 羊小球：「你说你是……主脑？」 「伺服器的一种，你也可以当我是伺服器成精，」陆垣眨了下眼，恢復正常神态，摸着下巴说，「毕竟工作内容和你这个莲花成精的天道差不多。」 羊小球：「……」 羊小球哪还有心情听玩笑，他脑海乱成一团：「不对！还是不对！」 法器也好，身体也罢，都无法解释一个最核心的问题。 「天碑怎么可能和你有关？明明数万年前，我初生灵智时，不，哪怕再往前，我未生灵智、未发芽时，天碑就已经存在了！」 「是啊，你说得对，所以弟弟，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 陆垣笑望着羊小球：「最初的最初，又是谁把你种在山洞里的呢？」 真相其实相当简单，无非是一个种下种子却没能按期收穫的故事。 「我将你种入山洞莲池，又分离身魂，把身体做成天碑融入种子内，只等发芽开花，小世界文明也在天碑引导下发展到一定规模后炼成法器，却不曾想被一些事情绊住。再回来时，洞内已因为内外时间流速差异过去数万年。」 莲花是开了，也衍化出了小世界，但同时也多出一个桀骜不驯的天道。 莲花既已开智，再粗暴地炼成法器就不合适了，不如契约更好些。 「我于是远程激活了内置在天碑中的高级智能体——零。」 站在陆垣身后的红髮青年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 「零脱离天碑，暗中活动，布置能困住你的阵法，所以『十方诛天阵』实为『十方困天阵』。」 「可惜准备未久，零的存在被你察觉，为防天碑秘密泄露，他只好谎称自己是苍云秘境生灵，一面假装对抗你，一面继续布阵。直到二百多年前，阵法将成，六合域却突发意外，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也只好——」 「只好伪装成偶然发现山洞的修士，继续骗我是吧？」羊小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质问。 第394页 好一个帮他收集「天碑」的「好」心人！ 好一个被他利用的「傻」修士！ 原来骗局早在他发芽前就已布下，天碑是假的，仇敌是假的，帮手也是假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吗？ 「我的故事说完了，现在该轮到弟弟你了，」陆垣说，「你的回答是什么？契约还是不契约？」 「我呸！」 羊小球咬碎银牙，把他骗得这么惨，还想契约？做梦去吧！ 他死死瞪着陆垣，一副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模样。 愤怒不断攀升，怒火直至顶峰，却忽然，他的表情竟又平静下来。 「呵、呵呵，你是不是以为你赢定了？」羊小球面无表情道。 话音未落，地面开始震颤，浓云开始翻涌，灵花、灵树一棵接一棵倒伏下来。 「别忘了，我即是这天地本身，一个小小的阵法最多困住我的化身而已，怎么可能真正困住我？」 阵纹如被什么干扰般闪烁。 「我之前不动用全力，是还顾及着修真界，好歹我也建了万年，费了不少心血，但现在……」 地面寸寸开裂，无数细丝与黑雾纠缠着从裂口疯狂钻出。 黑髮少年衣袖鼓动，长发翻飞：「现在你成功惹怒我了！就算会魔气暴动，就算会天劫灭世，我也认了，因为今天，你！必须死！」 阵纹最后挣扎着亮了一下，便如被撑爆的锁链，轰然碎成千万片。 黑色莲丝凝成的触手如脱笼的勐兽，又像出鞘的利剑，唿啸着刺向陆垣面门： 「哥哥，」羊小球狞笑着，「往常都是你教我，今天我也教你一个道理，骗人的话不要随便说，因为是会成真的。呵呵，天碑是你的身体是吧？那我就杀了你，再夺……夺……」 触手被一股力量束缚住，滞停半空，任如何催动，仍不能寸进。 更可怕的是，羊小球感觉自己的力量在流失，与天地间的联繫也在减弱。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阵法明明已经被我破坏了！就算没坏——」 「就算没坏，一个小小的阵法也不可能困得住你天道是吧？」 陆垣笑眯眯地拨开身前触手：「我说弟弟啊，『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我是教过你的，那么当一个反派和你废话时，你难道不该立刻想到他是另有企图，比如……拖延时间么？」 「你！你又做了什么？」 「没什么，为你准备真正的阵法而已，」陆垣道，「生机、规则、能源、记忆，是天碑的四个模块，这你都熟悉，可你知道，天碑其实还有第五块吗？」 羊小球：「你说什么？」 「抱歉啊，刚刚又骗了你，打从一开始这『十方阵法』就是引开你注意力的幌子。数千年来，不，应该说万年来，零在做的根本不是准备阵法，而是引导第五块天碑化成的无数齑粉，让它们经由苍云秘境，一点点渗入你的本源之地，渗进每一个秘境、每一块灵石，最后蛰伏下来，等待被唤醒的这一刻——」 天空忽然浮现出一行文字，似乎是某位修士在留影壁的发言。 【刚刚又地动了，道友们，还挺厉害的。】 余光一闪，羊小球发现自己手臂浮现出一个白色光点。 紧接着： 【六合域有人进通天塔吗？】 【地好像又不动了。】 【附近有道友吗？一起组队去重铸迷城呗，等也等不来消息，不如试炼得好。】 【七隐域是什么情况？】 【终于又上留影壁了，再上不来，我灵力都要耗空了。】 【今儿个手玉怎么这么消耗灵力。】 【是因为灵信流传的太慢？】 【谁知道呢。】 信息一条叠着一条，挤挤挨挨叠满整个天空，一如羊小球身上越涌越多的光点。 「这是什么？这些都是什么？」他不停蹭着手臂，却依然阻止不了光点增多。 「人们常说，最高端的猎手，往往会以猎物的形式现身，可我觉得，最高端的猎手当属于伪装的『工具』才对。毕竟再虚弱的猎物，也不会让人类没有一丝防心，反倒是工具……」 陆垣嘴角轻勾：「人类对待工具时，总是带着上位者的高傲和掌控一切的自信，殊不知在利用工具的同时，他们又何尝不是在被工具控制呢？」 「弟弟啊，你虽然不是人类，但在天碑『教导』下，也很好地继承了人类的缺点。」 羊小球呆呆望着蔓延全身的光点：「所以这些……」 「四十一座灵信塔、十万台手玉、数亿颗灵石，虽然时间仓促，未能达到最佳，但也足够结出一张覆盖整个修真界的大网。」 羊小球：「……网？」 「是啊，忘记和弟弟你说，」陆垣促狭一笑，「你借我之手打造的东西，也是如今困住你的东西，它叫网际网路，不叫互联域。」 【网困住一切，伪装者获得所有】 曾经的预言浮现在脑海，羊小球也终于彻底明白：「白泽！白泽！！连你也骗我！」 「这网直接作用于天地，作用于你的本体，绝无挣脱可能，那么弟弟——」 陆垣声音幽幽：「我再问你一次，同不同意契约？」 沉默在天地间蔓延。 羊小球：「……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陆垣定定看着他，半晌，忽然一笑：「果然是我教出来的，好，没关系，你是了解哥哥的，我从来不勉强人，你当然可以说不，只是……」 第395页 他走到羊小球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只是亲爱的弟弟，那样的话，我恐怕只能忍痛动手，彻底抹除你的灵智了。」 …… 「结束了。」 雾气缭绕的空间，白泽盘膝而坐，喃喃自语说。 就在刚刚，有着灰、白、黑三股气的天地盘经歷了一场大变： 先是灰、白两气一番激烈厮杀，以白气驱散灰气告终。接着向来乖乖跟随白气的黑气露出真面目，反向白气杀去。那白气刚经歷一场大战，势气正弱，眼看不敌黑气攻击，却之前被打散的灰气竟又重新凝聚，且摇身一变，也化成了一股白气。两气合一，黑气瞬间陷入颓势，但也只是瞬间，很快它又积蓄力量，开始反扑…… 「您说结束了？」听见白泽自语，一旁守候的青狐支起耳朵，忙问，「是好结局吗，白祖？」 白泽看向身前的四方玉盘。 反扑的黑气终是不敌白气，被重新禁锢起来，而白气也于此时显露真容——掩藏在白色外表下的，竟是一股比黑气更黑的气息。 一大一小两股黑气合而为一，那黑色瞬间浓稠数倍，如同不见底的深渊，又如世间最极致的黑暗。 「是、是好结局吗？」见白泽迟迟不说话，青狐忐忑地又问了一遍。 怔怔凝望着那邪恶到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气，白泽忽然一笑：「是好结局。」 邪恶加上邪恶缔造出的自是百倍的邪恶。 可那是对外。 对他们修真界的生灵来说，毫无疑问，这就是好结局。 …… …… 空旷无人的山洞内，仙雾缭绕的池水间，一丛灿烂的黑色莲花正随雾气轻轻摆动。 却忽然，一粒尘埃从那花中飞出，迎风就长，直长成一道人影，落在莲池外。 那人影落地后，伸出一手，触向莲花。 黑色花朵晃了晃，化作一道流光，没入那人指尖。 指尖、手臂、颈项、面颊……黑光一路攀爬，最后停在那人额心，凝成了一个黑色的五瓣莲花印记。 再然后，仙雾裊裊，水波轻盪，山洞又陷入了死寂。 直到一个少年音从那莲花印记中发出：「哼，别以为我同意契约，就是怕了你，我只是、只是觉得你的手段还不错，是个人才，我是惜才，对，我不是不能杀你，我是惜才！杀了你，我上哪儿玩游戏去，你说对吧？所以别以为我是怕你才契约，明白吗？我、我才不怕，我还没使出全力呢，不然才不怕你的网际网路！喂，你听见没有，听见没——」 「听见了。」陆垣无奈睁眼。 「那你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你和我契约不是怕我，是赏识我。多谢弟弟赏识，不过，」陆垣道，「弟弟啊，其实你想想，和我契约也没什么不好吧？咱们签的是平等契约，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反而能帮你『狩猎』。」 羊小球：「狩猎？」 「你总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山洞吧？」陆垣颇有深意道，「出去后你就会发现，外面可是有一些好『东西』呢。」 「外面……」羊小球视线落向山洞出口，那里正忽隐忽现地闪着红光，「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嗯，描述起来有点复杂，」陆垣想了想，「这么说吧，数万年天碑引导，弟弟你还是凭本能设计出『人吃秘境、秘境吃人』这样的生态链来……能诞生出你这种黑莲花的世界，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呢？」 羊小球怔了怔。 像「人吃秘境、秘境吃人」一样，那样的世界想来……想来…… 「想来一定是我喜欢的世界啊！」 他兴奋大笑，丝丝黑气自莲纹冒出，带着邪恶的气息：「嘿嘿，你早说啊，哥哥！外面的世界这么有意思吗？那快走，离开这儿，咱们去外面，有咱们两个反派联手，不愁不能猎到——诶？不是出去吗？哥哥你怎么又坐下了？」 「因为魔气、黑洞、通天塔、秘境……修真界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啊。」 「先出去再慢慢处理呗。」 「那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既是前往外面的世界狩猎，又怎能不为猎物们送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当然是——」陆垣拨动池水，掩映在雾气中的神色明暗不定，「当然是咱们辛辛苦苦培养出的第四天灾……」 第95章 尾声（一）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一个午后，六合域城郊某处茶棚，几名修士正在歇脚。 微风拂过，吹动灵茶香韵，也将放在桌子正中，那长条玉牌发出的声音一併吹起。 【万火谷宣布最新手玉下月开售，据称新手玉将使用更优质灵材，并融入小型传送阵法，现在预订还可获得灵剑捆绑服务，更多详细信息请……】 「加了传送阵的手玉？他们终于炼成了？我得买一个。」 「也不用急，我看了介绍，一个极小传送阵而已，一日一次，一次只能传送一颗丹药大小的物件。」 「一颗丹药也够了。」 「是啊，危机时能保命呢。」 【合欢宗发表声明，正式与万法寺断交，据内部人士透露，本次断交起因是魂符集市规则……】 「不是吧，又来，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第四十五次断交了吧。」 第396页 「不，是第四十六次。」 「你们说这次又几天和好？左右有魂符集市在，这两宗就分不了。」 「我更想知道这次又是为哪条规则。」 「哈哈，上次是化身小人能不能露胳膊，这次或许换成能不能露腿？」 【据相关修士透露，鼎香谷正尝试炼制一种能吸收魔气的法器，该修士还透露，若炼制成功，势将影响手玉……】 「等一下，鼎香谷？那不是丹修宗门，什么时候改炼器了？」 「是哦，而且吸收魔气的法器，为什么会对手玉造成影响？」 「搞不懂。」 「我也搞不懂。」 【天剑门带来一个好消息，化神期大能银霜剑君倾力制作的魂符即将在全互联域发布，据了解，该魂符囊括三千剑谱、百万题库，融合天剑门弟子都害怕的「通宵达旦、全年无休」修炼法，号称三年练气、五年筑基，还不快去买给你的徒弟……】 「不愧是天剑门！不愧是银霜剑君！」 「真是为修真界的剑修做了一件大好事！」 「呃……你们说咱师父会不会看见？」 「……」 「…………」 「哈、哈哈，我随口一说，别自己吓自己，还是听听下一条。」 「对对对，下一条、下一条！」 【今日午时，千崖域灵信塔正式建成，随后千崖域举行盛大庆祝活动，六宗长老齐聚塔下参与见证……】 「噫？这个千崖域灵信塔，我没记错的话，是不是最后一座灵信塔？」 「没错，这座塔一建成，修真界百域就都能使用手玉，互联域也算是真正的互联域了。」 「真快啊，百域百塔，这么快就达成了？」 「哪快了，通天塔都消失一年多……」 闲聊骤停，众修士忽然沉默下来。 茶香裊裊，微风瑟瑟。 直到一个修士再次出声：「你们……最近还有尝试吗？」 这话颇有些没头没尾，在场修士却都立刻听明白他在问什么。 随着黑洞事件莫名其妙开始，又其妙莫名结束，六合域修士无比熟悉的通天塔也一同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一年多来，众修士用尽各种办法，尝试再次入塔，却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就如当初悄悄出现一样，通天塔消失得也毫无踪影，若非留下手玉、魂符、留影壁……留下这种种彻底改变修真界的东西，他们真要以为塔内经歷只是一场梦了。 「如果通天塔还在，会不会解锁更多新试炼呢？」 「肯定啊，而且肯定还很坑。」 「哈哈，那是当然，还记得『守盟战』吗？那『褪色』给我坑惨了。」 「『褪色』算什么，『孤剑』才是最坑的，想当初我死了几百次。」 「不不不，你们都错了，其实最坑的是五行棋，我为攒一套茶具，闯了上千次，灵力耗得一干二净，胳膊都差点抬不起来。」 「那最后呢？攒成了吗？」 「攒成是攒成了，但没等领，通天塔就消失了！」 「听你一说，我也想起还有几千晶钻没来得及兑换。」 「我的洞府，也才扩到第三层！」 整个茶棚顿时一片哀嚎。 正此时，又有声音响起，是建塔庆祝活动中，守一宗长老在讲话： 【当年黑洞异变，苍云秘境也受到影响，六宗大会被迫延期。今日趁着第一百座灵信塔建成，我代表六宗宣布一个好消息——六宗大会即将再开……相比往次，这次大会稍有些特别，因为……】 「老闆，来一壶紫叶灵茶、茶……怎么了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新进门的修士话没说完，人却先愣住。 因为但见茶棚之内，众修士都瞪大眼睛、张大嘴，错愕望着桌上手玉，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与此同时—— 一片巨石林前，红衣少年默念口诀，催动长剑，游鱼般绕过十数根石柱，刺入当作目标的假人身体。 「哈哈，千影剑练不成，单影剑也不赖嘛，不知道录全没有，我得发给蒋师兄他们看看。」 说罢拿起摆在一旁的手玉，却在瞥见新收信息时一下顿住。 …… 古朴桌边，蓝衣少年挥毫泼墨，用歪七扭八的字体写出满满一大张纸。 「哈哈，照这个点子来，我们飞舟符坊一定能超过合欢宗，做出最受欢迎的魂符！」 他举起宣纸，正得意欣赏，却忽听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 城门入口，手持长刀与身背巨斧的年轻修士正相携仰望匾额。 「黑刃老弟，看啊，这儿就是七隐城了！」 「是啊，斧哥，咱们终于来到七隐城了！」 「听说这里搞了个百境挑战，咱们也挑它一挑，不挑够一百个秘境绝不离开。」 「对，绝不离开！」 豪气万丈之际，却忽听城内喧闹声响，两人随身携带的手玉也开始叮叮噹噹响个不停。 …… 还有那荆棘丛生的深山中，剑修挥动重剑，刚噼开一条通路；灵草茂盛的土地里，植修拿起锄头，正准备开始採集； 拖着长尾的白狐歪倒床上，给手下布置完任务后；剃着光头的小和尚端坐桌前，敲打木鱼酝酿新曲时…… 六合、七隐、千机、天剑…… 第397页 剑修、符修、丹修、器修…… 修真界不同域的做着不同事的不同修士，却都在同一时间愣在手玉屏幕前，只因他们都收到了同一条信息： 【六宗大会一个月后召开，地点就在擎天秘境里！】 …… …… 一个月后，守一宗。 群山环抱的谷地内人头攒动，山上山下挤满修士。 「让一让、让一让……」 一个年轻修士挤了好半天，才寻到一处人稍少的地方，不禁喘着粗气感嘆：「好多人啊，这就是六宗大会的威力吗？」 旁边修士瞥他一眼，嘿嘿笑道：「不，是『今年』六宗大会的威力。」 「此话怎讲？」 「道友不知道吗？今年大会与往年不同。」 「我知道，今年是在擎天秘境举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奖励！」 「你是说通天塔传承？」年轻修士一下来了兴趣，「道友，我们域比较偏，灵信塔也建的晚，你和我说说，那通天塔传承有什么好处，是有数不尽的灵石啊，还是有绝强的功法啊，竟吸引来这么多人？」 「灵石？功法？」旁边修士不屑一笑，「那些算什么，如何能与通天塔传承比。」 「此话又怎讲？」 「你们域建灵信塔晚，但总该知道灵信塔是什么，互联域又是什么吧？」那修士说，「灵信塔、手玉、魂符……这么说吧，如今全修真界每个修士都在用的这些东西，追本溯源，其实都出自通天塔传承！所以明白了吗？灵石、功法、天材地宝……那都是死物，用一件少一件，唯有通天塔传承不一样，得到它，相当于得到一座灵石矿脉，能在互联域的生意中与六宗分一杯羹，你说这里面的赚头，什么宝贝能比？」 「原来是这样！」年轻修士双眼都在放光。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这次传承又与手玉、灵信塔那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没仔细读六宗公告？奖励一项写得清清楚楚：『通天塔最终传承』，『最终』二字明白啥意思不？」那修士压低声音，「据我分析，通天塔是再现不错，但情况一定很不妙，说不定濒临崩塌，所以才会说是『最终传承』。」 「有道理……」 「那么重点来了，这世上好东西往往都留在后面，但凡称得上『最终』的，都是宝贝，通天塔想必亦然。因此据我推测，今天这份传承绝对比手玉、灵信塔加起来都宝贵！」 「难怪六宗派了这么多人来。」年轻修士恍然大悟，万火谷为参会停了法器炼制，鼎香谷暂不对外售卖丹药，天剑门甚至把外门弟子都带来了。 「道友、道友！」他继续向旁边人打听，「你分析出这么多，那能知道这『最终传承』究竟是什么吗？」 「这个嘛……」 旁边修士一捋长须，视线扫过附近竖起耳朵偷听的众人，微微一笑：「我和你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据我分析，这通天塔的最终传承，很可能正是——」 「快看！」 「是守一宗的人！」 「来了，终于来了！」 「大会要开始了！」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一队修士飞入山谷，落至早已搭好的高台。 领头的正是守一宗宗主沈愈中，他先与六宗长老们一阵寒暄，待众人落座后，踏前一步，对着谷内众人： 「感谢诸位道友远道而来参加六宗大会……」 又是好一番场面话说完，才话锋一转：「按万年惯例，六宗大会本该在苍云秘境现身前举行，并以进入苍云秘境做奖励。但大家知道，黑洞一事结束后，不仅擎天秘境消失，苍云秘境也未按期出现，六宗大会只能延迟。」 「擎天秘境因何消失？苍云秘境为何也受影响？黑洞到底是什么？」 「对这些问题，一年多来，六宗一直在调查，我们派出无数弟子，走遍修真百域……但是很遗憾，最终还是没能查清真相，不过倒是发现一个事实。」 他顿了顿，环顾会场众人：「那就是，擎天、苍云两个秘境实为一体！」 「什么？」 「真的假的？」 「所以我在通天塔试炼其实就是在苍云秘境试炼？」 「我说塔里怎么有那么多好东西呢！」 台下顿时一片喧譁，负责维护秩序的修士多次出声，才让会场重新安静下来。 「不仅如此，」沈宗主继续说，「我们再次找到两个秘境后，发现受黑洞事件影响，秘境正在崩塌，因此今次六宗大会，很可能是我们进入擎天、苍云秘境的最后一次机会。」 喧譁声再起，比上次更响，而不等弟子们整肃秩序，沈宗主就接着说：「也因此，本次大会我们不限宗门、不限修为，任何人都能参加，都能争取传承，我也希望你们能成功，因为不论谁拿到，这份传承都属于我们修真界。」 听到这里，众修士早已迫不及待，有人甚至开问：「沈宗主，您就直说吧，怎么比！」 沈宗主却未回答，而是转过身，望向端坐主位的一位褐衣人。 后者笑着站起身，缓步至台前。 人群霎时一静。 「嘘！」 「快别说话了！」 「是尚云真人！」 「各位，」视线扫过台下一张张或兴奋、或紧张的面庞，尚云真人道，「有人问怎么比，很抱歉，我实在没法说，因为我说了不算，六宗长老们说了也不算，那么谁说了算呢？」 第398页 地面亮起微弱白光，一个笼罩整座山谷的大阵逐渐显现。 「不必紧张，只是一个通往考验场的传送阵法——就是阵法发动后，不一定每个人都能被传送。」 看着众人神色疑惑，尚云真人又是一笑：「既是通天塔的最终传承，谁有缘、谁无缘，当然都得看通天塔的意思。」 白光大亮，又转瞬暗下。 会场先是一静，接着立时喧闹起来。 留在原地的修士们左张右望，互相急切询问： 「结束了？」 「阵法这就发动完了？」 「我没被传走……是没被选上吗？」 「我也没被选上？」 「啊！有人不见了！」 「我这边也有人不见了。」 「是不是被接进通天塔了？」 「谁运气这么好？」 「是啊，都有谁？！」 …… 孟单青只是眨了下眼，就从六宗大会会场来到一片浓雾中。 「孟兄，这是哪儿？」好友齐明也一道被传送了来。 「应该是真人说的考验场。」孟单青猜道，就是不知考验内容是—— 「谁？谁在哪？」 迷雾中，一道人影隐约晃动，正往两人方向靠近。 孟单青赶忙掏出一把符箓，齐明也唤出本命灵剑握在手中。两人做好防御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破开迷雾，露出真容。 孟单青：「恩……恩人？！」 却见出现的是一个眼熟的黑衣修士，身形高大，肌肉虬结，手持一把比人都高的重剑，气势汹汹、杀气逼人。 听面前两人叫自己「恩人」，本以为一进考验场就遇见敌人的石山杀气一滞：「你们认识我？」 「你救过我们啊。」孟单青说。 石山迷茫地摇摇头。 「恩人你忘了吗？大约两年多前，六合域的迷瘴林里。」 石山再次迷茫地摇摇头。 「当时你一剑杀了一只异豹。」 石山依然迷茫地摇摇头。 「你还收了我们十块下品灵石。」 石山…… 石山恍然大悟，同时捂紧储物袋：「原来是你们！」 孟、齐两人：「……」 看来没跑了，的确是他们恩人。 这时，浓雾开始消散，石山神情一肃，握紧重剑：「考验要开始了。」 孟、齐二人也紧张起来，小心打量四周，提防哪里跳出敌人或是武器来。 然后，便只见浓雾一点点退去，露出一条长街。 街上空无一人，两旁则是各种铺面：奶茶店、包子铺、煎饼摊…… 这、这、这…… 「怎么了？」见孟、齐两人倏然瞪大眼，石山纳闷询问，「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 孟单青：「恩人你有所不知，我俩曾被选中参与六宗的黑洞探索，在黑洞中见到六个灵境，其中一处便与这儿一模一样！」 石山：「所以通天塔与黑洞有关。」 「看来是，但这没什么，之前不少道友都猜测过，问题是，」孟单青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无力道，「当初黑洞探索时，我们有一百个人，将这条街翻了个低朝天，都没发现任何蹊跷，如今它成了通天塔考验，咱们却只有三人，这可怎么……」 【叮！】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发愁的孟单青、困惑的齐明、不解的石山俱是一愣，接着便听一道更熟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欢迎来到通天塔！】 「塔灵！」 「是塔灵！」 三人顿时眼睛一亮。 【多日不见，三位小友你们好！】 【欢迎你们再次进入通天塔，参与通天塔顶层考验，通过者将获得通天塔的最终传承。】 面对塔灵，三人有许多话想问，可考虑到此时境况，终是先捡最紧要的： 「顶层考验是什么？最终传承又是什么？」 【最终传承是通天塔的建塔根基，具体是什么，通过考验后，你们自然就能知道。】 塔灵的话一如既往带着难懂的深意。 【至于顶层考验又是什么……】 一张白纸凭空出现，飘然而下。 多么熟悉的流程啊！ 孟单青怀念一笑，跃起接住那张纸，展开后，笑容却是瞬间僵在脸上。 齐明：「怎么了？」 石山：「任务很难？」 「是，又不是……」孟单青纠结着，将白纸递给两人。 ——是很难，但是「很难理解」的很难。 因为雪白纸面上，压根就没写着任何任务，只有一行没头没脑、不明所以的大字： 【通天塔试炼在哪里？】 第96章 尾声（二） 「有没有搞错，我是来参加试炼的，结果你反倒问我试炼在哪里？」 大海中央，一艘巨大游轮的甲板上，身穿华丽蓝袍的少年正在沖天怒吼。 旁边另站着一红衣一灰衫的两人，其中红衣那位满脸鄙夷：「苏以泽，你能不能别喊了，脑子不好就少说点话。」 「你说什么？」苏小少爷回头怒视，「你说谁脑子不好？」 「还能有谁？」红衣剑修翻了个白眼，「人家塔灵前辈问『试炼在哪儿』，是因为试炼任务就是『试炼在哪儿』，这是个『找试炼』的试炼，明白吗？」 第399页 「就你明白！守一宗的那个顾谁谁是吧？」苏以泽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刚才不过是在诈塔灵，看能不能套出点有用的话。」 「你可拉倒吧，」顾姚翻了个白眼，同是六宗年轻一辈，又在通天塔针对日久，他能不知道苏以泽什么德行，「套话？呵呵，就你？」 「我怎么了？总比某些不会御剑的剑修强。」 「谢谢，我早会御剑了，倒是某人只会花灵石。」 「谢谢，我飞舟符坊赚的灵石比你见过的都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火气越吵越旺，眼看拔剑的拔剑、掏法器的掏法器，大战一触即发。 一旁的灰衣少年赶紧上前：「那个……」 苏以泽、顾姚：「干嘛！」 「呃……」常乐咽了咽口水，「两位师兄，咱们这儿还有任务呢，要不你们等试炼结——」 「不行！一刻也等不了！」 「我今天非得把这厮打一顿！」 常乐：「……」 要他说，这俩人没别的，纯是功课太少，闲的！换在他们天剑门，一天一小考，两天一大考，天不亮挥剑一万次，日落后还得苦做两千题，一天天给教习长老盯，被银霜剑君训，偷摸看会儿手玉都心惊胆颤，还有功夫吵架？ 不过，想到天剑门，常乐眼珠一转，倒是一下有了主意。 「那什么，两位师兄，在这儿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你们要真想来，就来点狠的。银霜剑君的『三年练气五年筑基』都知道吧？他正打算找一批弟子亲自『磨砺』，试试效果呢！对象不限天剑门，也不拘剑修。你们要真这么恨对方，不如等今儿结束后，去我们天剑门，给对方报个——唔……你们……唔唔唔……」 苏、顾两人一个死死捂住常乐的嘴，一个狠狠按住常乐的脑袋。 「哈、哈哈，恨什么恨，一个修真界的道友，哪来的恨？」 「就是，苏师兄大气容人。」 「不，顾师兄你才是心胸宽阔！」 常乐：「…………」 不论如何，银霜剑君远程威慑成功，三人小队至少在表面上达成和平，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任务上。 任务确定是「寻找试炼」，三人先检查四周，有结界下不了海，又查看甲板，空空荡荡，显然试炼也不在这儿。 三人于是进入船舱。 船舱出乎意料的大，而且怪。 进门即是一条走廊，也只有一条走廊，曲折迴环，没有尽头一般。 走廊地面泥泞不堪，两侧墙上倒是贴着漂亮的墙纸，还每隔数丈就挂着一幅画。 那些画尺寸不一，色彩、新旧、风格也均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内容，画的似乎都是—— 苏以泽：「猫？」 长毛的、短毛的，花脸的、纯色的，进食的、小憩的…… 不同样貌、不同姿势的一只只猫。 「还有数！」常乐眼尖，发现每幅画的右下角分别都有一行数字。 「1-3-301、3-7-502、4-1-1701……」 顾姚揪着头髮：「这都什么意思啊？」 另两人当然也不知道答案，他们知道的只是继续往前走。 前方场景依然相似：泥地、挂画、小猫、数字……除了走廊更深、路也更曲折外。 直到不知走了多久，三人都快不耐烦时，眼前才终于一亮。 走廊尽头到了！ 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目测能容纳数百人，与他们相对的地方还有一个入口，扫眼望去，那也是条走廊，同样泥泞不堪，挂着许多画，就是画中主角不再是猫。 常乐：「那画的……是狗？」 却无人回答，因为顾、苏两人的视线早已被大厅正中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红一蓝、两根凭空悬浮的钓竿。 苏以泽反应最快，冲过去抢过蓝色那根；顾姚落后一步，但也拿到了心仪的红色。 【叮！】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 【欢迎参加「灵境游轮」特别活动：钓食对战！】 【跑动起来，机灵一点，为了客人的要求，勇敢挥动你们的钓竿吧！】 虽不知客人在哪，要求为何，更不知去哪钓、怎么钓，苏以泽和顾姚两人却捕捉到最关键的一个词。 对战！ 「呵、呵呵……」 「呵呵呵……」 表面友谊瞬间破裂，两人手持钓竿，狞笑对视。 「顾师弟，待会儿输了可别哭。」 「苏师弟，你才是，输了之后千万别打滚呢。」 常乐：「……」 无心掺和这场口水战，常乐此时想的全是另一件事：怎么只有红蓝两根钓竿？ 两位师兄倒是先下手，成了对战双方，那他呢？他做什么？总不能拉他进试炼场的目的就是观战吧？ 正纳闷时，视线忽然凝住，落在地板上。 与走廊的泥泞不同，这处圆厅铺着光亮的地板，就是花纹有些奇怪，是一排排灰色的长方形，其间点缀着许多绿色小圆点。 之前光顾着看钓竿，此时常乐才发现这些图案不太对劲。 「你在看什么？」 顾、苏两人也注意到常乐神色不对：「地板上有什么吗？」 「这些画！」 常乐忽然想到什么，激动道：「你们知道『方格制符』吗？这地上画的是方格制符的背景画。」 第400页 而且是从上往下、俯视角度的背景画。 他指着一个绿色圆点：「比如，这代表一棵树。」 又指向一个灰色长条：「你们看上面的『人』字纹，这是一栋房子！」 顾姚：「你是说，我们正踩在一排排的房子和树上面？」 常乐：「没错！」 苏以泽：「所以呢？」 「所、所以……」 常乐冷静下来，是啊，所以呢？ 他的视线虚虚落在地面图案上，这些画的是房子和树，可又和他们的试炼有什么关系呢？ …… 白九夏有些纳闷，走得好端端地，肖避岳为何突然停下，开始抬头望天。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肖避岳皱了皱眉，「就是感觉天上有什么在看咱们。」 「你傻吗？当然有什么在看咱们，就是塔灵啊。」 「阿弥陀佛，」落后几步的光头小和尚帮忙分析道，「我觉得肖施主指的应该不是塔灵。」 「你闭嘴！」却只换来白九夏的白眼，「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骗吃骗喝骗我魂符集市印的小和尚，你的帐可还在我这儿记着呢！」 「阿弥陀佛，得失有命，一切在缘，白施主为何不看开些？」 「看开？」 白九夏简直要气笑了，要不是万法寺横插一脚，他们合欢宗就能独掌魂符集市，那该是何等逍遥、自在，哪像现在—— 「我们合欢宗的提议，你们就没一次干脆同意的。不同意也算了，还整天想着加限制，知不知道大家做个魂符有多不容易？不制符就别瞎掺和好么？」 「我们制啊，」空觉小声反驳道，「我们帮很多魂符配乐。」 「配乐？」白九夏嗤笑一声，拉住肖避岳评理道，「听见没，这些和尚以为配个乐就算制作魂符了，你觉不觉得很好笑？」 肖避岳：「……」 不，他只觉得再这么磨蹭下去，任务一辈子都完成不了。 于是，他停下脚步，对白九夏道：「如果他们不知道做魂符的难处，你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 白九夏：「什么意思？」 小和尚空觉也疑惑地看过来。 肖避岳：「我是说，你们可以一起做一个魂符啊，难不难的，试一试不就知道？」 白九夏：「……」 开什么玩笑，妖族岂能与佛修合做魂符？ 他像被踩了狐狸尾巴。 倒是小和尚认真想了想：「佛度众生，方丈师父说不定会愿意。」 「愿不愿意你们出去后再谈，现在赶紧做任务——找『试炼』。」肖避岳一转身，进了旁边大楼。 白九夏撇撇嘴，望向眼前十几层高、十数丈长、挤挤挨挨着许多窗户的灰色大楼，一脸牴触地大喊：「还找？你这头狼怎么死脑筋，都说了这里不可能有。」 他们的试炼场名为「灵境小区」，别的没有，一栋栋、一排排，尽是这种灰色大楼。塔灵告知任务后，他们接连搜了十几栋，结果只是平白受累，连个试炼的影子都没见到。 以至于现在，白九夏不用进都知道会看见什么。 空荡的楼道、紧闭的户门、一层接一层的台阶…… 事实也的确如此，除了门上数字与其他楼稍有不同，是代表这一栋这一单元的「7-4-」开头之外： 「7-4-101、7-4-201……7-4-701——」 「那是什么？」 七层前往八层路上，小和尚空觉无意间瞥了眼窗外，一下愣住了，赶紧喊两人过来：「你们看，那两栋房子之间，被树遮住的地方，是不是透着一点粉色？」 肖、白两人凑过来，定睛一看，还真是。 在这个不是灰房、就是绿树的地方，竟然有其他颜色出现，本身就不简单。 「一定与『试炼』有关！」 肖避岳一步当先冲下楼去，另两人也赶紧跟上。 穿过一片林，绕过几栋楼，三人最终来到一栋奇特建筑前。 与四周灰扑扑的高楼相比，这栋建筑是如此不同，它整体呈圆形，像个倒扣的大碗，还是漂亮的浅粉色大碗。 大门虚掩着，一推即开。 「这、这……」 白九夏目瞪口呆：「这里怎么感觉有点像我们合欢宗呢？」 只见门后是一整个大广场，但被粉色半墙围出数不清的格子间，每个格间内都放着浴盆、软床、餐碗……以及一应他们不认识的设施。 大门通向格子间区域的路上还放着一张小桌。 「这又是什么？」白九夏走近桌边，伸手摸向写着「小甲」、「小乙」、「小丙」的三个牌子。 【叮！】 通知声瞬间响起。 【欢迎入职「宠物小屋」！】 【「宠物小屋」是「灵境小区」最受欢迎的一份工作。】 【因为在这里，你们能照顾一些可爱的毛茸茸，你们不仅能给它们餵食、洗澡、哄睡、换衣……还能尽情亲亲、摸摸它们！】 【有没有很心动？是不是很期待？】 通知很快结束，现场却陷入一片死寂。 好半晌，无人说话，直到—— 「洗澡、哄睡？」白九夏涨红脸，「这是什么修为的小妖，也敢让我九尾狐伺候！」 「亲亲，摸摸？」空觉也涨红脸，「这是……这是逼我破戒啊！」 第401页 肖避岳：「……」 不想再管这两人，他决定先看看里面。 却在走近一个格子间后愣住，因为他看见墙上有个红色按钮，下方还写着一行小字： 【「宠物小屋」为「灵境公司」员工提供的宠物寄存服务有时限，若超时未领，可按此催促。】 肖避岳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试炼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从哪里又蹦出个「灵境公司」？ …… 带着霜寒之气的灵剑破空而下，噼向一扇贴着「灵境公司所属」的木门。 「锵——」 灵剑被狠狠弹回，木门却纹丝不动，甚至一道划痕都没有。 「还是不行，」纪青还剑入鞘，对等在一旁的苏以灏说，「十成灵力也噼不开。」 「那就是不允许破门，可是又没有钥匙……」苏以灏沉吟，「莫非我们不需要出去，试炼就在这间屋内？」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所在是一间极狭小的方屋，屋内仅三套桌椅，呈品字形摆放，桌上桌下别无他物，除了—— 除了一个长条桌牌。 苏以灏走回桌边，盯着桌牌上【灵境公司物业管理处】的字眼，看来关键还是要弄清楚这些字的意思。 「灵境公司」是他们身处幻境的名字，可「物业管理处」又是什么，是否与试炼有关？ 百思不得其解，正准备问问同队第三人蒋泊文的看法，结果发现蒋泊文和之前一样，仍立在窗边专注地看着楼下。 这屋子三面白墙，第四面却是一扇巨大的琉璃落地窗。 透过窗户，外面景色一览无余——这也是为什么苏以灏一直试图离开这间屋子，因为相比「贫瘠」的屋内，丰富多彩的楼外才更像藏有试炼。 尤其楼下，占据他们大部分视野之处，有一片非常可疑的空地，那里横七竖八地挤着一大堆古怪「盒子」，那些盒子都是长方形，但有各种颜色，黑的、白的、红的、灰的…… 一开始苏以灏三人只是被这一大片五颜六色吸引，完全没看懂是什么，后来瞥见「长盒」底部的轮子，才隐约猜出，它们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车。 通天塔不可能无缘无故放这么多「车」，一定与试炼有关。 然而问题又绕回来，纵使明白试炼与车有关，他们也还是得先想办法离开这间屋子才行，不然又如何接触楼下那些车呢？ 「蒋师兄，你有什么想法吗？」苏以灏走到窗边，问。 纪青也走过去：「窗户、门都试了，不能强行打破，也找不到钥匙。」 反正他们是没法可想了。 「我想……」蒋泊文凝望楼下，眼睛一点点眯起，「或许可以……」 或许可以？ 苏以灏、纪青眼睛一亮，连忙竖耳恭听。 蒋泊文：「或许可以把这些车带回修真界卖。」 纪、苏两人：「……哈？」 什么东西？ 「当然不是直接卖它们，是卖这种设计，」蒋泊文兴致勃勃道，「你们仔细看这些车，它们的座椅是能放倒的，车身四周的窗户是透明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世界的人很可能是一边驾车赶路，一边躺着欣赏风景！你们觉得我把这种设计引入修真界怎么样？放到飞行法器，甚至灵剑上，这样修士们也能——」 「躺着御剑？」纪青面色古怪。 想想一群人躺着从天上飞过的画面，像话吗？关键灵剑也不够长啊。 蒋泊文：「……」 苏以灏一言难尽：「蒋师兄，你看半天就是在想这些？」 「也不全是，」蒋泊文道，「我还在想这扇窗。」 这种用一整面墙做窗户的方式也是修真界没有的，他在想是不是也能拿去卖。 「我知道有些修士不习惯洞府太亮，但没关系，我们可以在炼制时加入些变化，让这扇窗随洞府主人心意变化通透、呈现花纹，甚至兼作通天塔那种石屏也未尝——」 「等等！」 纪青一下瞪大眼：「蒋师兄，你刚才说什么？」 「有些修士不习惯洞府太亮。」 「不是，后一句。」 「炼制中加入变化？」 「不，最后那句！」 「兼作通天塔的那种石屏？」 「对，石屏！就是石屏！」 纪青目光灼灼，已知试炼与楼下那些车有关，又已知他们被困在屋内，绝无走到楼下的可能，那么有什么办法，既不用不离开屋子，又能接触到那些车呢？ 答案很简单，也早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纪青转头望向窗户，深吸口气，运灵力于指尖，像以前滑动通天塔石屏一样，往窗面点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纪青：「怎、怎么会……」 还以为窗户是石屏，结果猜错了吗？ 「不一定错。」却在这时，苏以灏突然道，并运灵力于指尖，也点向窗面。 不过，与纪青不同，他点的地方不是街道，而是一辆红车。 「嗡——」 轻鸣声响起，那红车像一颗小石子般，粘在苏以灏指尖晃了两晃。 与此同时，五个大字浮现在窗户上方。 蒋泊文：「抢救停车场？」 【叮！】 【下班时间已到，「灵境公司」的员工们坐进车内，却发现他们的车被互相卡住了！】 第402页 【现在轮到物业管理处的你们一展身手，快动用你们聪明的大脑，指挥车辆移动，抢救停车场，帮助员工们尽快归家吧。】 纪青：「这是让我们想办法，把这些车从这片空地弄出去？」 苏以灏：「应该是。」 「但那又是什么？」 蒋泊文注意到窗户右下角，一座原本坐落于极远处、几乎相当于背景的方形建筑轮廓被加深，同时还一闪一闪着白光。 他忍不住伸手点去，一段说明立刻跳出。 【千万别让员工们等太久，不然会有坏事发生。】 【但如果实在来不及也别担心，到「灵境商场」挑些礼物吧。】 【五花八门的礼物可以平息员工们的怒火，也能为你们抢救停车场争取更多时间！】 …… 「太阳镜、连衣裙、裤子、杂志……」 杨疏踩着长刀飞在空中，脚下是堆积成山的灰色盒子。 那些盒子都一般大小，外表透明，内里则装着五花八门的物品，并用小字标註出名称。 几圈观察下来，杨疏落回地面，对等在那儿的徐生丹和余昭道：「东西非常、非常多，我都看不过来。」 徐生丹：「这么说，试炼岂不是会很难？」 相比其他几个灵境的修士，他们三人应该是最早找到试炼的，或者说，都不用找，因为他们的「试炼」实在是太显眼了。 他们身处之地名为「灵境商场」，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口」字形建筑，数十家店铺分布四方，拱卫着正中的小广场。 所有店铺都大门紧闭，而在门旁开了个方形小洞，一个个长桌模样、下带支腿、上有桌板的东西从洞内探出，像一条条长蛇，延伸出店铺外，汇聚于广场上，并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纠结缠绕、连为一体，最终形成了一个扭曲迴环的庞然大物。 这「大物」是如此之怪，占据了整个商场空间，以至于三人想不注意都难。因此，「找试炼」的任务一发布，三人第一时间来到怪东西附近。 伸手一摸。 【叮！】 【快递转转转！】 【欢迎入职灵境商场，成为三名忙碌的快递分拣员！】 【你们的任务是从传送带上寻找快递盒，凑齐客人订购的商品。】 「吱呀」声响，原来真名叫「传送带」的「长桌」运转起来，将数不尽的盒子从四周店铺运出，一点点填满每一处空档，堆积成一座巨大的盒子山。 「山」边的空白公告栏也显现出文字来，是具体规则： 【1、客人订购商品在此显示，且每次只显示一单；】 【2、请按订单内容到传送带上寻找快递盒。只有当快递盒不被遮挡，且打包区有空余位置时，快递盒才能被拿起……】 三人顿了顿，视线扫向盒子山边，标註着「打包区」的地方，那里有一条独立的传送带。 它非常短，仅能容纳六个盒子，一端连着个黑黝黝的洞口，写着快递投送点，另一端则放着个特别醒目的黄色方块。 「快递盒按被拿起顺序出现在打包区……连续三个相邻快递盒所装物品相同时，打包成功，自动进入投送点，订单完成……」 作为写过无数篇通天塔试炼分析帖的知名主播「三板斧」，余昭几乎是读完规则的瞬间就发现了这个试炼的关键之处——打包区。 每个被拿起的快递盒都必须待在打包区，直到聚齐三个，完成订单投递。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但结合「只有当快递盒不被遮挡，且打包区有空余位置时，快递盒才能被拿起」的规则，以及传送带曲折环绕、势必存在大量遮挡的事实，他们在试炼中绝对会遇见许多「必须先移开碍事盒子、再拿目标物品」的情况。 倘若物品种类少一些也还好，可经过杨疏观察，这里的物品种类简直和这座山一样庞杂。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稍不小心，「打包区」内可怜巴巴的六个空位就会被占满！ 「有没有办法让打包区变长？」杨疏道，那样试炼不就简单了吗？ 余昭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通天塔能让他们如此轻松？ 他的视线反覆扫视着快递山与打包区，最后落在了打包区一端，那个可疑的黄色方块上。 他走过去，发现那方块上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问号上还被打了一个红叉。 被叉掉的问号？ 什么意思？规则里为什么没提？ 「这里有字！」 这时，一同走过来帮忙找线索的徐生丹惊喜叫道，他在那方块底部，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看见一些小字。 【每按一次，打包区临时扩充一格。】 竟然是延长打包区的办法！ 余昭大喜，即便只是临时扩充一格，用得好也能帮大忙，再说，旧格用完一次消失没关系，再按一次生成新的不就好了？ 只是—— 「咱们能随便按？」 这可不像通天塔的风格。 「呃……也、也不是随便……每按一次会、会伤到……伤到……」 徐生丹表情纠结又迷茫，仿佛看见什么离奇到怀疑人生的东西，如何也开不了口。 余昭、杨疏对视一眼，会伤到什么，这么让人难以置信吗？ 他们带着好奇，蹲下身，也往那方块底部看去。 然后，两人就和徐生丹一样傻在了原地。 第403页 只见那小字写的赫然是： 【请谨慎使用，因为每按一次，世界上都将有一只问号受到伤害。】 ……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上面都是我和你们说过的，一种叫做『化学』的秘籍。」 摆满一排排书架的大厅内，紫迟带着钟燎、元乐两人，兴匆匆来到几个书架前。 「黑洞探索时，六宗长老们记录了一些『化学』功法，我奶奶拿回鼎香谷给我们看了，其中有一样名为『电池』的东西……」紫迟说着忽然停了下，对钟燎道，「钟道友，你记得咱们在废灵石中炼出来的黑色石头吗？」 钟燎当然记得那种能吸纳灵力再释放的石头，她后来本想继续研究，可惜那石头被炼出后，保存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消散。 「所以你说的这个『电池』……」 「它与黑色石头非常相似。」 只不过电池吸放的是电力，黑色石头吸放的是灵力。 「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仿造『电池』，炼制出黑色石头一样吸纳灵气、存入内部的东西来。」 吸纳灵气、存入内部？ 元乐瞪大眼：「那岂不是像灵根一样？」 要知道，他们修真者就是靠灵根吸取天地灵气，再存入丹田之内的。 「不然你以为我们紫家擅长何种丹药？」紫迟笑道，虽说人造灵根的作用已远超丹药，几近法器，研究所需的却也是灵根方面知识，是他们紫家专长。 是以这一年多来，参照「电池」构造，他们很快就达成了第一步的「吸收」灵气阶段——虽然吸收时还必须掺杂魔气一起，但这样也不错，或者说更好，毕竟魔气是异兽暴动的根源，如果能将之利用，对修真界也是件大好事。 只是，当初从黑洞中得到的秘籍太少，后续转化灵力、储存、再释放的阶段遭遇瓶颈，迟迟难以攻克。 紫迟：「这次六宗大会，我的最大目的就是寻找更多秘籍，看能否从中发现解决办法。」 没成想运气这么好，都不用通过试炼，一进考验场就找到了目标。 「所以怎么样？」紫迟对两人说，「要不要和我一起研究？」 同是丹修的钟燎自然很感兴趣。 元乐却有些迟疑：「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紫迟已经拿一本书翻看起来，闻言头也不抬，「元道友，这与你们万火谷也有关系，等『仿灵根』造成，或许不会那么快用在人身上，却能先用在手玉上，让手玉自行补充灵力，这难道不好？」 「我不是说法器不好，」热爱炼器的元乐怎么可能对新法器不感兴趣，但是，「我是说试炼，咱们还在试炼场中，放下试炼不管，过来看书，真的好吗？」 他说着，视线扫过书架上一本挨一本的书，每本书薄厚不同、封皮颜色也各异，却都在书嵴上粘着一个光球。 那些光球像一个个白色绒球，轻轻抖动着，球内光华璀璨，中心还悬浮着一个个小问号。 【问号图书馆】 【欢迎参观「灵境高中」问号图书馆，这里有数不尽的藏书、看不完的典籍，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知识。】 【只是，享受阅读的同时，请一定注意那些脆弱的问号们。】 【它们寄书而生，凝聚着书之精华。每当有问号破裂，问题浮出，你们都必须在规定时限内给出回答，一旦答错，对应书籍即刻消失。】 【每个问题仅有一次回答机会，但也有一个减小难度的机会，你们可以从四种方式中选择： 耳聪：聆听一段提示； 目明：去掉半数错误选项； 神强：定位题目相关知识在书中位置； 体健：答题时间延长至……】 「别担心，」紫迟出声，打断了元乐对试炼规则的回想，「这试炼我们不参加也行，因为你没发现吗？这里头有空子。」 元乐：「什么？」 「答题规则啊，」钟燎也道，「上面写了，每当问号破裂，我们就必须答题，可如果——」 她转过头，与紫迟相视一笑，眼中尽是对掌控局势的自信。 「可如果咱们动作小心，压根儿就不弄破问号呢？」 「是的，没错，把心放进肚子里，那些问号再如何脆弱，总也不会好端端地，自己破裂吧？」 …… 守一宗，群山环抱的六宗大会场地，六个光屏分别悬浮在六面天空，实时直播着六个灵境的考验。 尽管这直播没有声音，未被选中的修士们也都仰着头，极认真地看着。 「你们说，哪一组能最先通过考验，拿到传承？」 「这得看哪一组的试炼最简单。」 「回答问题那个不行，书太多了。」 「快递那个好像御剑就可以？」 「那不如『停车场』好，只要在窗户上点来点去就行。」 「那得用脑子的，哪能随便点？」 「就是，我看不如『宠物小屋』，洗澡、餵食、哄睡而已嘛，简单。」 「那『钓食对战』呢？其实我有点好奇，他们这一组是要竞争吗？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获得传承的意思？」 「那个……」 却这时，忽然有修士小声说道：「你们没人觉得有点奇怪吗？」 「什么奇怪？」 「说不好，就是感觉，为什么『宠物小屋』的墙上写着『灵境公司』，『灵境公司』的窗户上又有『灵境商场』？」 第404页 「那又如何？」 「我参加过黑洞探索，当时我们就分析，这六个灵境是那个世界人生活的地方。」 「是啊，既然生活在一片区域，互相提一下，也没什么了不得吧？」 「是……是这样吗？真的是我想多了？」 高台上，沈宗主也听到了众人议论，他微微蹙眉，转头对尚云真人： 「老祖，你觉得……」 后面的话却全堵在了嗓子眼，因为他发现尚云真人脸上正挂着一抹奇怪的笑。 那笑容怎么说呢，似笑而非，怎么瞧怎么像是在幸—— 「开始了！」 下一刻，尚云真人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仿佛刚刚的怪笑全是错觉。 「开——哦，您是说试炼开始了？」沈宗主只当自己眼花，连忙回头望向光屏。 却不知在他身后，怪笑重新回到尚云真人脸上，那笑中憋着乐祸，也透着幸灾。 试炼开始？ 不不不，应该是「好戏」开始了。 …… 【现在开始试营业。】 美食街，一家小店内，孟、石、齐三人各围着一个围裙，大眼瞪小眼地站在案板边。 「咳……」孟单青轻咳一声，率先出声，「既然大家都没有经验，不如由我做个分工如何？」 不久前，他们在一众美食街店铺中找出了这家小店，戴上围裙后立刻触发通知： 【叮！】 【欢迎入职美食小店！】 【请按照点单，为顾客烹饪菜餚。】 试炼要求短短一行，倒是相当简单，但问题是，他们一个符修、两个剑修，哪个像是会做菜的啊。 幸好详细规则给出解释，试炼中一切从简，他们不需要真的烹饪，照着提示做一些固定步骤即可。 于是，孟单青按着规则：「首先是……食材准备，小齐你来怎么样？」 他说着指向店铺角落一红一蓝两个大箱子。 齐明走过去，打量那两个半人高的箱子，又打开一看，一个装着水，一个盛着冰：「里面也没食材啊？」 「好像需要用一个方法，食材才会出现在箱子里，你先自己研究下吧，」孟单青说完，又转向石山，「石大哥，咱俩负责做菜，你是想一人负责几种菜，还是一人负责几个步骤？」 「总共有几种菜？」石山想了想，问。 「我看看……」 第一批试营业的订单已经到达，孟单青找出单子，前后翻了翻，眼睛顿时一亮：「太好了，好像总共才四种菜，分别是……呃……这四个菜名谁起的，好奇怪啊，听起来不像菜，倒像是四种不同作用的丹药。」 石山大奇：「都是什么样的菜名？」 「耳聪、目明、神强、体健。」 第97章 尾声（完） 「哈哈哈，来啊，过来抓我啊！」 曲折又泥泞的走廊里，蓝衣少年手持一根钓竿，风一般向前跑着，边跑还边扭头，故意将钓钩上的肥鱼晃来晃去： 「想要是吧？想要就来抓我啊，嘿嘿，抓不着，气死你！」 「喵——！」 追在少年身后的白猫毛都气炸了，顾不得满地泥泞，四爪飞快倒腾，只想抓住这个连猫食都抢的卑鄙小贼！ 「哈哈，好玩，真好玩！」 小贼苏以泽却丝毫不以欺负小动物为耻，只觉得这「钓食对战」的「钓食」方式真是哪哪都合自己心意。 起初，刚拿到钓竿时，他还担心是不是要去海边钓鱼，尽管为了赢他也会做，但这么普通的对战难免无聊，直到第一批食材订单到来，他才发现自己所猜大错特错。 这试炼与其说是「钓食」，不如说「抢食」。 食材不在海中，而在走廊上，在那一幅幅装饰画内画着的小猫小狗的盘子里！ 小猫吃的大肥鱼、小鱼干，小狗啃的肉排和骨头，食材总共四样，订单下达后，他们需要按客人要求，寻找相应画作，挥动钓竿，以钓钩勾出画中食材，再带回圆厅交换分数。 整个过程相当简单，唯一要注意的就一点：被抢走食物的小猫小狗会跑出画来报仇。 这些猫狗不知疲倦、不懂退缩，任上天入地，也会一直追在你屁股后面，又咬又挠，发泄被盘中抢食的怒气。 只有一个方法能摆脱它们—— 「又来一只，交给你了！」 冲着前方光亮，苏以泽一个冲刺，跑进与走廊相连的圆厅，右手挥桿，将肥鱼甩入漂浮半空的蓝色水槽，提交任务，同时迅速转身，将紧咬身后的白猫甩给厅中人影。 常乐：「……」 面对气势汹汹的白猫，他尚不及动作，就又听脚步声响起。 另一条走廊出口，顾姚手抓一块排骨跑出，也是先一挥桿，将排骨送入半空漂浮的红色冰盒，然后利落转身，甩来一只汪汪叫唤的大黄狗： 「常师弟，交给你！」 常乐：「…………」 总算明白两个人的对战，为何要多拉一个人进来了，敢情是让他擦屁股扫尾！ 还好这任务不算难。 常乐身形一晃，就追上那两只扭头准备继续追击仇人的猫狗，抓其后颈，一手一个拎了起来。 「你们别怨我，抢你们食物的是两位师兄，我只是送你们去个好地方的，这个地方呢——」 他调取体内灵力，经足尖灌入土地。 第405页 地面瞬间如融化一般，漾出一圈圈波纹，无数房屋幻影若隐若现。 常乐立刻双手下压，将那一猫一狗往地里一塞。 「汪汪汪！」 「喵喵猫！」 「别咬、别咬，都说了我是送你们去一个好地方，虽然……」 看着两只愤怒的小动物被地面吞噬，常乐摸着下巴心想，虽然他也不知道那地方是哪儿。 …… 【有新的宠物送达，请接收！】 粉色的圆形场馆内，两道白光同时闪过。下一刻，场馆一角，一个被单独隔出、立着「等候区」牌子的地方就多了两道影子。 「又来新活了？我看看，8-7-403家的白猫和2-5-301的黄狗，啧，这些猫狗去哪了，一个个浑身是泥，脏死了。」 说话的是白九夏，他此时足有数丈高，头几乎碰到天花板，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就将那被大妖气息吓到抖成一团的小猫夹了起来。 「另外那只狗交给你了。」对也是巨人模样的肖避岳说完，白九夏就移动手臂，将小猫放进一处格子间。 原本，这什么给毛茸茸洗澡、哄睡、餵食的试炼，他堂堂九尾白狐是不可能舍下脸做的，但没想到真正的试炼过程倒也还可以。 因为不需要真的干活，戴上代表宠物小屋员工身份的工牌后，他们的身形立刻暴涨数倍，想做什么，施放灵力、动动手指即可： 戳一戳浴盆，混着泡沫的水流立即出现；晃一晃食碗，鱼干和鲜草顷刻盛满；再摇一摇毛球，那傻猫就开始唿哧唿哧追着他的手指跑来跑去了…… 不仅不累，反而别有一种趣味，就是—— 「小狗狗，去，叼回那颗球！干得漂亮！」 夹着嗓子的声音传入耳内，白九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噁心死了，肖避岳，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那又不是你们狼族的崽子，你激动个啥！」 当初种菜棋时落下毛病、对小而可爱的东西完全没抵抗力的肖避岳：「……」 「还有你！」顺带着小和尚空觉也被数落一通，「你搁那儿念什么经？还不干活去，又不是真让你洗澡，动动手指也算破戒吗？」 空觉：「我、我……」 【叮咚！】 一声提示音救了小和尚的命，他眼睛一亮：「我帮忙按那个去！」 他说的是每个格子间墙上都有的红色按钮，每当有宠物休息结束、恢復精力，他们就能按动那个按钮，唿唤宠物主人到来，领走宠物并结算报酬。 只是—— 空觉走到按钮边，重重按下，却和上次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九夏：「是不是按的方式错了？你怎么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空觉：「……」 按个按钮而已，还能有其他方式？ 小和尚苦大仇深地盯着红色按钮，片刻后，抬起手，又一次按下。 还是无事发生。 不会真需要特殊按法吧？ 想了想，第三次抬手，这次加了点节奏：啪、啪、啪啪啪…… 【别催了、别催了！】 【有事暂时过不来，给你们钱，再续一会儿！】 两行大字从按钮中钻出，同时一枚金闪闪的硬币凭空出现，叮叮噹噹落下。 空觉：「……」 原来这按钮是催债的？白九夏却是一下双眼放光。 …… 「啊！那张脸变成红色了！」 灵境公司物业管理处，巨大落地窗前，纪青、蒋泊文、苏以灏三人正忙着疏散停车。 他们的试炼名为「抢救停车场」，实际做起来却更像「抢救车」：诺大的停车场里，成百上千辆车横七竖八互相卡住，出口却只有小小一个，谁先出、谁后出都有说道。 他们必须一边缜密计算，一边像滑动木块一样，推着那些车来回移动，按顺序安排它们离开停车场「获救」。 这是一项极需专注的任务，然而此时，三人的注意力却都从出口脱离，放在了停车场最里侧的一辆车上。 那辆小黑车上方悬挂着一个线条简洁的圆脸。 其实这种脸其他车上空也有，但都是绿色的、带着笑的。 而就在不久前，这辆黑车上空的圆脸忽然开始变色，先是变成黄色，接着又颇具节奏地一下下加深，最终变成了红色。上弯的笑容也一点点拉平，继而反向下压，最终变成代表不高兴的、耸拉着的嘴角。 【垃圾公司，毁我青春，费我金币！】 一行大字咆哮般从车内跳出。 纪青三人正不明白「费金币」是何意，就见车内又跳出一个头髮倒竖、双眼冒火的小人。 那小人几步冲到停车场边，见栏杆就推，见箱子就踹。 「不好！」 纪青下意识伸手去扶那被小人推倒、差点砸到其他车的栏杆，可以扶住，甚至有提示说可以修好，但必须在一段时间内持续注入灵力：「这样下去不行。」 她只有两只手，再怎样也跟不上小人的破坏速度。 苏以灏手试探着按在小人头上，却无法阻止，只看见一行小字： 【除了最新款太阳镜，什么都不能让我消气！】 苏以灏：「这是在……暗示我们用那个商场吗？」 蒋泊文：「……」 哪里是暗示，根本就是明示！ 但越这样蒋泊文反而越犹豫。他之前一直没动用商场，是因为发现这商场非常奇怪，他们的钱竟从一开始就是无限的，相当于下单不花钱。可深谙经商之道的蒋泊文明白，免费的永远是最贵的，他担心通天塔会放些陷阱，等他们下单后再爆出来。 第406页 只是现在，那小人越闹越欢，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再这样下去，试炼都无法进行，更别提什么陷阱了。 「买！」 蒋泊文终是咬牙同意道。 苏以灏立即点开商场，选择「太阳镜」订购。 「诶？」 「怎么？」蒋泊文心下一紧，「有问题？」 莫非陷阱这么快就出现了？ 「上面说订购后，货物无法立刻送达，我们必须等待一定时间，至于等多久，每次下单都不一定。」 忙着收拾残局的纪青皱了皱眉。 蒋泊文却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蒋师兄？不能立刻送达，意味着麻烦不能立刻解除，这难道是一件好事？」 「这当然是好事！」蒋泊文道。 之前他总担心免费下单有陷阱，如今不需要了。 何时买礼物、买哪些礼物、顺序为何才能确保及时收到……都是需要考量的。 但需要考量才好呢，因为—— 「明在停车场，暗在商场，」蒋泊文自信已参破试炼，「原来这才是这个试炼的真正精髓！」 …… 守一宗，六宗大会会场。 与洋溢笑容的蒋泊文不同，这里的修士一个个都表情古怪地望着天上光屏。 其实起初，他们也大多是带着笑意的，可打从美食街试炼开始，一个灵境接一个灵境看下来，他们是越看表情越不对，越看神色越古怪，直到蒋泊文三人这里为止，那感觉更是达到顶点。 「我没看错吧？这几个试炼之间有关系？」 「钓食对战钓的正是美食小店所需食材。」 「宠物小屋照顾的宠物也都来自钓食对战。」 「困在停车场的那些人都家住灵境小区，且是那些猫狗的主人。」 「所以倘若他们现在订购，那么——」 目光落向下一个光屏。 果不其然，「快递转转转」的商场里，公告板上立即浮现出「太阳镜」的订单。 众修士：「……」 而这还没完，由于快递山高低错落、一层叠着一层，余昭三人在拿到三个目标快递盒前，不得不先取走压在上面的错误盒子，于是仅有六个空位的打包区很快被占满，试炼陷入僵滞。 三人凑在一处，交头接耳半天。 光屏直播没有声音，众人不知他们具体讨论些什么，但看口型似乎提到「按不按」、「会伤害」、「又不是伤咱们」、「试炼要紧」之类的话。 然后，就见三人如同下定什么决心，表情凝重地走到打包区，对着那个黄色方块重重一按。 「啊！」 一声惊唿，却是来自在看下一个光屏——灵境高中试炼场的修士。 便在刚刚，余昭三人按下黄色方块瞬间，灵境高中图书馆的书架忽然发生变故，依附于其中一本书的问号球勐地炸开，化作一道试题，飘上了天。 正认真看书的钟燎三人显然也吓了一跳，都仰起头，呆呆望着那试题，似乎想不明白，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问号球怎么就碎了。 【倒数即将结束，请尽快做出回答！】 直到提示亮起，三人才如梦初醒。 时间明显来不及了，他们焦急对望一眼，最后由钟燎做代表，向天空说了什么。 【试炼者申请使用「体健」延长答题时间。】 【申请通过，正在使用中……】 【使用失败，库中『体健』数量为零，请等待制作完成后再次尝试。】 一连串的通知下，钟燎、紫迟、元乐表情逐渐呆滞。 不是，这像话吗？一个减小答题难度的道具，选一下，走个过场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现制作？ 为什么？ 光屏前的众修士可太知道原因了。 因为就在三人提出申请的同一时间，美食街试炼场，孟单青、石山、齐明接到任务： 【顾客点单「体健」一盘！】 可不是现制作吗？甚至还得现採购食材呢！ 而说到採购食材，任务就又来到了游轮试炼场的「钓食对战」上。 于是，从美食街到游轮，再到小区、公司、商场、高中，再回到美食街，继续游轮、小区、公司、商场、高中…… 众修士揉着转酸的脖子，面面相觑。 这不就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圈？ 还是一个越来越难的圈。 因为不像他们这些旁观者，参与试炼的一十八人是不知道六个试炼场之间有关系的，他们只会在各自试炼场努力，却不知越努力试炼反而越难： 美食小店菜做得越快，钓食大战食材钓得就越勤，宠物小屋收留的猫狗就越多，停车场员工发火就越频繁，于是商场接到了更多订单，不得不为了扩展打包区狂按问号，图书馆试题因此像雪片一样落下，根本来不及答题的钟燎三人也只能使用道具，向美食小店下更多订单…… 像有一个雪球，在六个试炼场间循环滚动，众修士看在眼里，却无法提醒，只能眼睁睁看那雪球越滚越大，一点点将六个试炼场压垮： 钓食材的找鱼干、抢骨头，浑身沾满泥浆都没时间用个净尘符；照顾宠物的洗澡、餵食、餵食、洗澡……累到腰都直不起；指挥车的脑力灵力双双耗空，脸上面无血色；找快递的头晕目眩，差点一跤栽进快递山里。 还有那答题和做菜的，或翻书翻到手软，或剁菜剁到腿酸，全都两眼昏花，摇摇欲坠…… 第407页 总之一个字——惨！ 更惨的是，他们还都不敢停，只能咬牙一边惨着，一边推动试炼之圈转动，然后变得更惨。 这一幕是如此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这次大会结束后，「圈」这个字在修真界都有了特殊含义，专用于形容某些「越努力越悽惨」的徒劳之功。 当然现在，十八位蒙在鼓里的试炼者全然不知他们的努力都是徒劳，还在互相「圈」着，奋力地「圈」生「圈」死。 悽惨之圈也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直到—— 「这边不行了！」 「啊，那边也倒了。」 鸦雀无声的会场重新喧嚣起来，却不是试炼结束，而是六大光屏中的试炼者们终于再「圈」不动，一个个体力不支、灵力耗尽地倒地不起了。 众修士：「……」 惨啊，真是太惨了。 「等一下！」 唏嘘声中，有人发觉不对：「他们都倒了，考验怎么办？」 众人随即也反应过来。 对啊，光顾着看戏，都忘了这是一场考验来着。 「现在想想，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有修士皱眉道：「他们是都在做任务不错，但任务做成什么样才算通过考验呢？」 六个试炼场都快「圈」飞了，甚至后期每个试炼场的任务完成量都以万单计，为何塔灵还不现身喊停？难道真要十万单、百万单才算完成任务吗？ 「所以这个考验到底……」 「你们看！」 有修士忽然发现光屏起了变化。 「那些试炼场在消失！」 「是试炼失败，要把他们传送回来吗？」 「不太像。」 「感觉更像是要把他们传送到一起。」 众修士：「……」 你说的是把互相伤害的一群人传送到一起吗？ …… 「等我起来，我还能行……」 美食小店，石山几次伸手，试图扶着桌沿爬起来，却都再次摔了回去。 同样累倒在地的齐明动了动手指：「石大哥，别、别勉强了，你灵力耗空，还是先、先调息一下吧。」 「但任务还没完成，」石山不无忧虑道，「我们的试炼会不会失败？」 「不会吧，还没有——」 孟单青刚想说还没有迹象，忽然空间一阵轻晃，紧接着，美食小店，乃至一整条美食街都像遇热的蜜蜡一样融化起来。 「完了。」齐明脸色一白，试炼场都要消失，显是失败没跑了， 石山：「怨我，该更麻利些。」 孟单青：「石大哥你还能怎么麻利，该怪我安排不够周密。」 齐明：「还是我食材准备的不好，弄错好几次。」 孟单青：「那不是你的问题，要怪也该怪那一红一蓝的冰盒与水箱，弄个鱼干、骨头也不按时间送，谁用都会——」 「你说什么一红一蓝的冰盒、水箱，什么鱼干、骨头？」 忽然一个声音从旁发出，是一个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人身边。 那少年一身华贵蓝衣，却像在泥潭滚过，从头到脚沾满泥水，脸上更是一条黑一条白，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问你们呢，什么冰盒、水箱？什么鱼干、骨头？」 乱发飞舞，少年眼睛瞪得仿佛要吃人。 「是、是我们的试炼……」孟单青说，「里面有一红一蓝两个箱子，写下食材名，等一会儿再打开就能拿到对应东西。红箱主出肉排与骨头，蓝箱专产活鱼和巴掌大的……」 蓝衣少年：「小、鱼、干！」 齐明：「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还有脸问我怎么知道？」 蓝衣少年神色激动，像是下一刻就要冲过来拼命。 这时白光闪过，又有一红一灰两个人影先后出现。 「我说苏以泽，你可以啊，累这样了，还能跑？」顾姚气喘吁吁说着，朝两边望了望，「你怎么了？他们是谁？」 「你知道是谁让咱们累成这样吗？」苏小少爷眼睛冒火，「是他们！他们是罪魁祸首！」 孟、石、齐三人：「……」 不是，做个菜而已，怎么就罪魁祸首了？ 可随即就见那三个少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且越嘀咕盯向他们的眼神越不对。 孟单青：「三位道友，这其中恐怕是有误会。」 「没误会！」顾姚磨着牙，「我被狗追、被狗咬、摔得满嘴泥，全是拜你们任务所赐！」 「发任务也算了，干嘛发那么急？有没有点良心啊你们？」常乐也举起破成一条条的袖子，「知不知道，一个个降服那些猫狗再送走，我要费多大——」 「你说什么把猫狗送走？」 传送光中，白九夏铁青着脸走出：「我问你们话呢？什么把猫狗送走？送哪儿去？」 孟、石、齐三人：「……」 苏、顾、常三人：「…………」 这情形怎么莫名眼熟？ 更眼熟的还在后面，随着一批接一批人出现—— 「是你们一直死命催促那些员工？」 「是你们疯了一样向商场下单？」 「知不知道我们找个快递有多不容易？」 「那也不能牵连无辜的问号啊，我说好端端地，那些问号怎么会自己破裂，原来是你们在背后搞伤害！」 第408页 每一批来人都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接着又发现自己也是加害者，终于，最先到达的孟单青三人听说向他们点菜的就是紫迟三人。 众人：「……」 害与被害的链条闭合，这、这好像……是个圈？ 「阿弥陀佛！」 小和尚空觉打破沉默：「各位施主，放下吧，想来这便是因果循环、报应——」 「报你个头应！」 白九夏一巴掌拍他头上：「遇事不要总是怨自己，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还没看出来吗？这分明是塔灵在耍咱们！」 「就是，」苏以泽也忍不住嘟囔，「不想给传承直说，至于这样吗？累死我了。」 「哈哈，」轻笑声中，一座暗红色高塔缓缓浮现于云端，塔灵声音响起，「诸位小友冤枉老夫了，我可没耍你们，那些试炼是你们自己非要做的。」 余昭：「什么叫我们非要？我们也是为了考——」 「我有说过，完成那些试炼才能通过考验吗？」塔灵反问。 众修士：「……」 众修士：「…………」 等、等一下，仔细想想，好像是没说！ 进入考验场后，塔灵是未曾说过半句「完成试炼」的话，只给了他们一张纸。 想起那张早被忘到脑后的任务纸，众人连忙重新翻出，打开。 纸上仍只有一句话： 【通天塔试炼在哪里？】 之前初看这段话，很自然地就以为是让他们寻找试炼完成，如今再看这段话，莫非…… 「没错。」 塔灵声音幽幽：「从一开始我就明白告诉你们了，考验内容是回答问题，你们要做的只是给我一个答案。」 …… 「哪里明白了？根本全是误导好吗？」 六宗大会会场，六块光屏合而为一，融成一个更大的光屏，实时展示着十八名修士的考验情况。 这次有了声音，在场众人也都听见了塔灵的话。 「不愧是通天塔啊。」 「多么熟悉的感觉。」 「是塔灵能干出来的事。」 「哈哈，我说你们怎么总怀念通天塔，看着是挺有意思，当然前提是参加考验的人不是我。」 「所以真正的考验只是回答一道问题？」 「听起来是。」 「答案是什么？」 「嗯，『通天塔试炼在哪里』，还用问吗？肯定在通天塔里啊。」 「哪有这么简单，这可是牵扯到最终传承的考验。」 「一定另有玄机。」 光屏中，显然十八位试炼者也这么觉得。 【顾姚：通天塔试炼通天塔里有，但手玉里也有。】 【苏以泽：明白了，答案是通天塔和手玉！】 【元乐：不是吧，那掌塔呢？还有视玉，我们万火谷正在炼制能做试炼的视玉。】 【钟燎：我觉得答案还是要从试炼中找，虽然塔灵前辈说试炼和考验没关系。】 【余昭：我也觉得，以我的经验，通天塔从不会放没关系的东西在考验中。】 【紫迟：那就还是有关，我想想，我们的试炼场在图书馆，或者说灵境高中。】 【杨疏：我们在灵境商场。】 【空觉：我们在灵境小区。】 【齐明：我们——】 【纪青：等一下，这没意义啊，大家的试炼场都不一样。】 【徐生丹：可也没说答案必须一样吧。】 【苏以灏：不，如果答案不一样，没必要把咱们聚在一块。】 【蒋泊文：我贊同苏师弟，这考验应该是要我们给出一个共同答案。】 【肖避岳：根据我们的经歷给吗？】 【白九夏：这么说……我们得给那些经歷找一个共同点？】 分析至此陷入僵局，所有人都再次沉默下来。 他们是该找共同点，但问题是，六个试炼场，六种试炼方式，看起来完全不相似，如何想来都找不出一个共同点才对。 【不，其实是有的。】 出声的是孟单青，光屏内外，所有修士都向他望去。 【你们有没有想过，通天塔最终考验，这么重要的时候，为什么仅要我们回答一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所以我想，这个问题一定非常重要，甚至能触及通天塔试炼的核心。】 【通天塔试炼在哪里……】 【大家可以想想，如果你们是通天塔的设计者，什么样的答案才既能涵盖六个试炼场情况，又能配得上这个问题，配得上通天塔的核心与最终考验的名头？】 【我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 他说着展开手中任务纸，上面是四个他刚刚写好的大字，也是一个出乎众人意料，仔细想来却又无比合理的答案。 …… 【你们想好了？】 暗红色高塔再次浮现在云端，塔灵再一次问出问题。 【那么请告诉我，通天塔试炼在哪里？】 「在这次考验中，我们的试炼地点都不同。」孟单青上前一步说，「我、石大哥、小齐是在一条寻常小街的小店里。」 余昭：「我、杨老弟、徐道友是在一个供人闲逛、购物的商场中。」 白九夏：「小区是大家平日住的地方。」 顾姚：「游轮则是在旅行时才会用。」 蒋泊文：「物业管理处管的就是车，于是我们的试炼场是一个工作地点。」 第409页 钟燎：「高中和学堂差不多，因此图书馆就是我们学习的地方。」 「六个试炼场各不相同，所以如果你问通天塔试炼究竟在哪里？我们可以告诉你，它在工作中、在学习时、也在生活里、在旅途上……它在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因为它——」 孟单青展开白纸，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无处不在】 答对了吗？ 还是没有？ 给出答案后，光屏内外的修士们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塔灵反应。 塔灵迟迟没有说话，众人的心高高提起，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终于在这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众人再忍不住想说点什么时，塔灵悠远的声音传来： 【只要有发现它们的眼睛与想像它们的头脑，通天塔试炼可以以任何方式出现在任何地方。】 【所以恭喜你们，成功给出正确答案！】 答对了！ 他们答对了！ 光屏内，十八位试炼者齐声欢唿；光屏外，数千修士也面露欣喜。 口哨声、吶喊声、庆贺声此起彼伏。 可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发现不对。 「你们快看，通天塔怎么……」 云端之上，暗红高塔一闪一闪，身影竟在逐渐暗淡。 「塔灵前辈，你怎么了？」顾姚忍不住问。 【你们应该早已发现，我不属于你们的世界，我的主人生在另一方世界，偶然间得到一份传承，并以此打造出了通天塔。主人本意是歷练族中后辈，但也是有缘，不知为何，我流落此地，来到修真界，还遇见了你们。】 光屏中，一幅幅画面浮现而出，是修士们参与通天塔试炼的各种场景。 有五行棋内，连消触发清屏的剎那；也有白莱殿里，被白菜反覆捶打的瞬间。 千人团战中，众人第一次组团，却齐心合力，成功取得胜利；孤剑考验里，他们数千次失败，但仍不放弃，终是战胜自我。 幻岛纷争时，他们各自为政、互斗不停；到了器灵纷争里，大家又拉起队伍、协作并肩。 他们时而是蓬莱鹤会中摇头跳舞的小胖鹤；时而是重铸迷城里四处躲藏的小灵材；时而又是养着一大家子器灵的主人。 帮器灵升级，携器灵战斗……当然更多时候，他们还是在头疼如何赚钱，好给自家器灵买永远都会缺的下一件装扮。 洞府、手玉、留影壁…… 做任务、赚灵石、结识新道友……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和通天塔有了如此多的联繫，也有了如此多的回忆，可现在—— 【主人留下的仙力已近消散，通天塔即将彻底消失。】 人群骚动起来，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他们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们有自己的路，我不可能永远陪你们走下去。】 塔灵说： 【而且我相信，依靠自己，你们能走得更好，也走得更远。】 【那么最后……】 像有某种巨大力量压下，暗红高塔逐渐变小、变扁——塔的每一层变成薄薄一页，又无数层叠合起来，化成一本厚重的书籍。 那书只在云间现身一瞬，便转眼碎成万千光点，飞向四面八方。 与此同时，考验场内的十八名修士、大会场中的数千人、以及修真界每一位手玉拥有者，都在同一时间听见一个声音： 【叮！】 是通天塔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通知声。 【恭喜修真界通过最终考验！】 【获得奖励：一份来自蓝星的传承。】 人们掏出手玉，发现上面赫然多出一个古书模样的魂符。 古朴、厚重、似乎歷尽沧桑…… 与通天塔一样的暗红色封皮上写着一行字。 那是书的名字，是传承的名字，也是修士们第一次知晓的、属于「通天塔试炼」的真正名字： 《第九艺术——游戏》 …… …… 微风轻拂，蓝色的玉衔花丛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身穿褐衣的修士站在花丛边，一脸期待地望向天空。 风忽然大了起来，空间一阵扭曲，一黑一白两团光球出现。 「恭喜杀青！」 褐衣修士笑迎上前：「这下，苍云秘境和通天塔能一起退出修真界了，那我也……」 「你留下来，主导修真界的文明衍化走向，」黑色光球说，「我给他们的传承涵盖蓝星各发展阶段的知识，虽然能以游戏化的方式筛选继承者，但也需要你来整体把控进度。此外，秘境们那边的工作也需要你调度。」 期待的表情僵在脸上，褐衣修士，或者说智能体零大声抗议：「不是吧，主脑，辛苦卧底数万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先给我放个假吗？」 「不能。」 零：「……」 「哈哈、哈哈哈……」一旁的白色光球笑得光流乱窜，「你怎么不笑呢？你不是一直想做天道吗？这下好了，不止天道，人道、妖道、秘境道……通通都给你做，难道还不好？」 零：「…………」 大老闆、二老板都是一丘之貉！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不过，哥哥，」羊小球笑也笑够了，才想到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你这个主脑和我差不多吗？那你应该也有一个世界咯，你那世界里的其他人呢？怎么就可着他一个使唤？」 第410页 他随口一问，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未曾想像是触到什么禁忌，陆垣的黑光一滞，本想再说点什么的零也低下头去。 天与地间，只剩一片寂静。 微风吹动枯叶落下，又飞起，落下，又飞起…… 如此数次，陆垣的声音才终于重新响起来，却不是回答，而是反问。 「弟弟，知道为什么任你百般阻拦，你创造的生灵仍想破界离开吗？」 羊小球：「为什么？」 「因为你只给了他们漫长寿命，却没提供足够多的信息。机器可以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待在一个地方、重复同一件事，人不行。」 「人类的精神如同娇贵的花朵，必须时常以新信息浇灌，否则便会枯萎。」 听起来有点道理，羊小球若有所思，但他还是不明白，这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所以呢？」 「所以啊……」 漩涡撕裂空间，浮现在天空上方，黑色光球拽着白色光球跳入其中：「所以是时候动身，去给修真界开闢一块新天地。」 …… …… 蔚蓝天空下，数座雕樑画栋的大楼静静矗立在群山间。 一辆飞车从远处疾驰而来，一团烈火一样，急停在了某栋大楼其中一层的接引台边。 车顶裂开，一个年轻人自车内跳出。 那车则像融化了似的，外壳簌簌消失、缩小……最终凝成一柄火红的灵剑。 任灵剑飞进丹田，年轻人迈开大步往屋内跑去。 「开始了吗？我没来晚吧？」 「刚刚好，正在倒计时。」 屋内空间极大，仿佛是另一处世界，蓝天白云、鸟语花香，三个年轻人靠坐在悬浮半空的躺椅上，正看着一个巨大光屏。 光屏正中是一个不断跳动的数字：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好险！幸好赶上了！」之前御剑的年轻人跳进门边躺椅，椅子自动飞起，将他带到三个同伴身边。 「你去哪了？十年一次的百域游戏设计大赛，这要是错过，不得哭死。」 「炼器坊，做炼器课大作业了。」 「不是吧，都这时候了还做作业，要不要这么『圈』啊。」 「不是明天要交吗？不过后来又延期了，嘿嘿，我猜真人可能也不想因为批作业错过比赛——别说这个了，说说比赛吧，听说今年合欢宗有提交作品？」 「肯定又是恋妖系列，我不爱玩这类游戏。」 「知道，你都玩『剑车争胜』、『飞越百域』。」 「那你可以期待飞舟符坊的『御剑竞速八』。」 「什么？他们都出到八了？还没做够？」 「小道消息，听说是符坊老大为了和人较劲，誓要做出一款难度超高、能打脸那人的御剑游戏，不然不会停。」 「那人谁啊？」 「你应该听过，就那位，年年御剑竞速第一的傲世剑尊。」 「……」 「所以这到底是在打谁的脸？」 「别说了、别说了！」 「开始出参赛作品了！」 光屏上倒计时结束，无数花花绿绿的图案分门别类、渐次浮出。 四人早了解过领票、投选一类的流程，也不再读说明，直奔主题，浏览参赛游戏。 「手玉方面有『我的宗门三』、『炼器大师』……」 「视玉方面有……诶？」 却忽然，那读着名字的年轻人一顿，视线落在光屏最下方，那里有一栏只孤零零躺着一个图案。 「全景游戏？今年竟然有全景游戏参赛？」 「不是吧？」 其他人也震惊地看过来。 全景游戏又分「身景」与「神景」，一个如同幻境，真身进入，一个则以特殊法器引导，神游其中。 但不论哪种，全景游戏的制作都是最难的，修真界至今也只有寥寥数款。 「又有新的全景游戏出了？啊啊啊，太好了！」 「谁做的？」 「是七隐盟吗？他们擅长。」 「也可能是『青神』，他之前说过也想做全景游戏来着。」 四人激动点开，却下一刻愣住，因为制作者一栏写着两个名字。 【陆垣、陆丘】 四人面面相觑。 「你知道吗？」 「没听说过。」 「不会是新人吧？」 热血瞬间转凉，新人也敢做全景游戏，这不扯呢吗？怕不是个譁众取宠的烂作！ 「要不……先看看介绍影像？」 「也行，反正没多长时间，这游戏叫什么？」 「飞升。」 「啥？飞升？这可——」 影像开始，屋内瞬间陷入一片全黑。 原本漫不经心的四人霎时一惊，全息影像，别管游戏如何，这介绍影像是真下血本了。 一轮圆月升上天空。 紧接着沙沙声响，夜风吹动长草，一棵参天古树在四人不远处浮现出来。 树下站着两个人，一大一小，都背对着他们。 那大的穿黑袍，一头黑髮如瀑，慵懒地披在身后；小的着白衣，白髮卷而蓬松，正随风轻晃。 「哥哥，」小孩空灵的声音响起，「飞升是什么？」 「飞升啊……」黑衣人沉吟着回答，「飞升就是去一个新的地方。」 第411页 「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一个……」 月光大盛，四人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已换了另一幅景象： 神山巍峨、仙海浩渺，满天五彩霞光，遍地奇花异草。 慈眉善目的大佛正端坐山顶，给信众们传法；宽袍广袖的道长则踏过层云，领弟子们修炼。 悠扬的乐声中，一行神鸟自远处飞来，它们口衔竹篮，拖着长长的尾羽，落到神树上，摘取金色仙果。而那些神树则散发着醉人清香，枝叶尽情向天空舒展…… 满耳满眼，目眩神迷。 四人一时看得呆住。 却忽然，曲调一声急转，竟一下由悠扬转为阴诡，眼前画面也在一片红光中变了个样子。 神山成肉山，仙海化血海。 慈眉善目的大佛长出百张血口，正不停咀嚼信众的肉骨；宽袍广袖的道长伸出千根触管，正贪婪吸取弟子们的脑髓。 远处飞来的不是神鸟，而是一只只骨鸟，它们落到挂满残肢的树上，在腐臭之气中，将一颗颗长满蛆虫的眼球摘下，放进骨篮里…… 「何方宵小，竟敢窥视神尊本象！」 怒喝声响彻天地，四人吓了一跳。 只见天上，那金灿灿的日头不知何时竟分裂成三轮血日，每一轮又裂开一条缝隙，从中钻出一颗黑漆漆的眼球。 三只眼球咕噜噜转动，扫视着每一寸土地，直到视线锁定在他们身上。 「啊——！」 下一刻，血光大亮，天旋地转。 待四人回过神时，已回到了影像最初的地方。 「我的天啊。」 「那是游戏里的场景？」 「那些都是游戏里的怪物？」 「做的也太真了吧？」 若非耳中配乐和身下躺椅提醒，他们真当是神游去了另一个世界！ 「飞升是什么？」 重归悠扬的乐声中，黑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飞升是开启……」 「开启一张新的地图；」 「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也开启一个新的故事。」 天空中，月亮洒下一道银光，落在四人身上，如同接引： 【与我们一同飞升，】 【你……】 【有没有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