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犬为狼》 第1页 《驯犬为狼》作者:尼古拉丝儿【完结】 简介: 司瑜在a市是唿风唤雨的人物。 说是众星捧月,矜贵无双也不为过,鲜少有人敢上前触霉头。 每天都无聊得想死。 所以当仍是少年的戚闻满眼仇恨站到司瑜面前时,他第一次纡尊降贵地垂下了视线,勾起唇角。 「你要找我?不如,让我来教你。」 少年戚闻面色惨白,薄唇崩成一条直线:「好。」 声音听上去恨得牙痒痒,司瑜心里更痒。 * 司瑜果真事必躬亲地教导戚闻到了成年。 第一次谈判,第一次布局……直到戚闻被人设计中药,司瑜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包房。 居高临下地看他,语气不容抗拒:「我主导了你人生中诸多第一次,这一回,也理应由我来主导。」 已然出落成男人的戚闻扶着司瑜的腰,眸光深沉:「好。」 * 司瑜一直认为戚闻蛰伏在他身边是为了报仇。大仇得报,这场消遣也就结束了。 他断得干净利落。 没成想,养大的小狗崽是只白眼狼,报完仇不够还要把他困在身边日日羞辱。 司瑜的巴掌擦过他的脸:「混帐东西,还想干什么?」 沉默的男人束缚住他的双手露出利齿,却没有咬断他的大动脉,而是一口一口在他颈侧厮磨。 「叔叔,这是你应得的报应,受着吧,好不好?」 *排雷: 1.毒舌恶劣女王受*深沉扭曲狼狗攻,he 2.差十二岁,大人不像大人,孩子不像孩子,上樑不正下樑歪。 3.受以前只做1,攻c 4.控控和道德标兵勿入 5.受冷心冷肺,性格恶劣,究极自我中心主义者,但实在美丽,缺德的样子都好美 6.攻会成长,会反咬,但永远是受的裙下之臣 7.私设如山,纯架空世界观,一切为感情服务,请勿代入现实考据 内容标籤: 强强 年下 世家 相爱相杀 现代架空 成长 主角视角司瑜互动戚闻 其它:女王受x狼狗攻 一句话简介:司先生的嘴,毒得迷人 立意:自强不息,艰苦逆境砥砺前行 第01章 戚闻 在世界首屈一指的大经济体a市,豪门如云,大中小微型企业多得如同星辰浩瀚。 泊蓝酒店则是a市地标性的酒店建筑,称得上一句有价无市,一道金灿灿的门槛将极少数的上流和泛滥的下流一分为二。 今夜,这幢吃人吞金不吐骨头的建筑破天荒地被人包了场。 「在此热烈预祝朗梵集团和天域集团即将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相信双方未来一定会携手站在更高的顶峰!」某台名嘴在台上眉飞色舞地勾画蓝图,讲得底下的来宾和他一起热血沸腾。 接收到主持人的眼神信号,摄影师扛着机器向嘉宾席位推进,然而越靠近目标,他愈发觉得肩上的摄像机重如千斤鼎,又不敢离得太近唐突了,惹到不该惹的人。 摄像机停在一个合适的距离,镜头对准了一张美得雌雄莫辨的侧脸。 那是一张属于男人的脸。 感知到镜头的存在,男人漫不经心地朝那个方向扬了下手中的酒杯,抬眸瞬间,周遭频频传来吸气的声音。 「司先生,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呢?」主持人见缝插针地cue话题。 司瑜程度非常轻微地撇了下嘴角。 一般人很少能捕捉到这个细节,然而身边亲近的下属则已经开始在心中为这个主持人开始默哀了,他自作聪明的行为无异于引火自焚。 众人瞩目下,司瑜起身整了整挺阔的西装,及腰的长髮高高束在脑后,俊逸飘然。 视线扫过众人,又不曾停留,就好像什么人都没放进眼里,只淡淡道:「今后天域和朗梵就是一家了,敬请期待。」 伴随话音落下,全场掌声雷动,交响乐团一首高亢的舞曲拉开了今夜狂欢的真正序幕。 上前敬酒攀谈的人纷至杳来,也有不少人带上自己的「伴儿」上前向司瑜介绍,暗示意味浓重,司瑜一个眼神,助手通通替他挡了回去。 灯光下,杯子里的红酒摇摇晃晃。 又是一个无聊得想死的夜晚。 消停没一会儿,忽然,一个身材臃肿发福的中年男人领着一位盛装打扮的姑娘走了过来。 司瑜和对方碰了碰杯。 「司先生,这是小女朱梵,刚从法兰克福留学回来,以后还请司先生多多照应。」 司瑜将这位「朗梵千金」打量了一遍,搬出了此生就会那么一句的客套话。 「朱小姐蕙质兰心,想必以后大有作为。」 朱朗喜笑颜开:「哎,姑娘家家的,我也不指望她能干出什么事业,只希望能觅得良胥,毕竟以后整个朗梵都是要交给这丫头的。」 司瑜头都没抬,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酒杯。朱朗察觉到空气中的尴尬,笑着打了几个哈哈。 朱梵状似娇嗔地挽着父亲,眼神却不知第几次飞向对面,眼前的男人实在太过俊美,以至于她将矜持完全抛诸脑后。 「司先生,您要邀请我跳一支舞吗?」 恰好此时《蓝色多瑙河》的乐曲环绕在上空,司瑜想了想,答应了。 「你会是舞池里最亮眼的那一个。」 第2页 司瑜刚将酒杯放到了侍者的托盘上,助手忽然走过来,低声汇报:「司先生,阿闻少爷回来了。」 司瑜整理袖扣的动作一顿,女人的第六感作祟,朱梵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毕竟司先生今天一整晚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她以为这个男人的眼睛是永远沉寂的,像是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在当中搅起波澜。 她稍显不安道:「司先生,我们……」 「你自己跳吧,我还有事。」 司瑜说完转身就走,朱梵不知一下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上前抓住了司瑜的胳膊:「请等一等司先生——」 「啧。」 司瑜最讨厌别人莫名的触碰,尤其是这种不打招唿忽然凑上来的,只是毫不留情地甩开她都算温柔。 司瑜的视线跟着压迫下来,有几分慑人的肃杀,「我说我要走了,听不懂么?」 朱梵被那眼神看得一惊,有时候漂亮得太过也是一种威慑。 朱朗在局面失控之前赶紧上前打圆场:「想必司先生家中一定是有急事,梵梵,你也太不懂事了,司先生,请。」 司瑜看了这对父女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阔步离开了。 朱梵委屈得要命:「daddy!」 「哎……你还不明白吗?」朱朗的心思落了空,嘆道,「司先生家中一定是有人了。」 朱梵美目瞪圆,不可置信地说:「您是说——情人?」 …… 司家的庄园古朴而宏伟,坐落在寸土寸金的a市城郊。 「司先生,今天也欢迎回家。」 年过半百的管家早早在门口迎接,司瑜脱下来外套交给他,又从他手中接过温热的毛巾净手。 「戚闻呢?」 管家弯着眼睛答:「在餐厅插花呢,阿闻少爷今天带了一束您喜欢的郁金香回来,还有一只新的水晶花瓶。」 隔着门廊,挺拔的身影在餐厅围着花瓶忙碌,赏心悦目。 司瑜挑了挑眉,原来的那个花瓶上周被他砸碎了,不知道戚闻从哪儿弄回来一个一模一样的。 他径直走到客厅沙发落座,弄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餐厅和客厅有些距离,且隔着一堵墙,戚闻理应听不见外头的动静,可他还是听见了。 戚闻动作一滞,迅速放下手上的事情去往客厅:「司先生。」 司瑜卧在沙发上,头也没回,看着倒映在墙上的影子,说:「戚闻,过来。」 戚闻加快步伐,从管家手里接过司瑜的外套然后站到他跟前,发现对方只是和往常一样,视线直白地在他身上扫荡,寸寸游走。 戚闻会意般的,笔直地站立,任由他打量,死物似的一动也不动。 司瑜凌空掸了掸手指,指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燃着的香菸。这是他心情愉悦的具象化表徵,这无聊的漫漫长夜终于在此刻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距离戚闻刚抵达这栋庄园已经过去三年了,少年曾经无比青涩的轮廓也俨然有了成年男性的样子。 戚闻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西装,这是司瑜送给他的成年礼,宽厚的肩将西装撑起来,比穿在假人模特上还要挺阔有型。 司瑜似乎有些沉迷于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纵使他自己也长了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蛋,但他更喜欢观看戚闻。 看他青涩的躯体每日渐熟,看他锐利的眼神日益温驯。 毕竟这是他精心驯养出来的作品,看起来总是会更有些成就感的。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司瑜看够了,他换了个松快的姿势,长发束成马尾懒散地落在肩头。 「开学第一天怎么样?」 「一切顺利。」 「在学校都做了什么?」 「办理新生入学手续,参加迎新大会,代表新生讲话,参观学校。」戚闻像机器一样有问必答,事无巨细,看不出新生入学的喜悦,眼里也没什么探究欲望。 只是平静地讲述无趣的一天,这已经是多年的习惯。 戚闻深知司瑜并不会真的对他的生活感兴趣,他只是要确保自己的一切行动在他的掌控之内,日復一日在他身上打下「已阅」的标记。 「嗯。」司瑜听完淡淡地回了一声,必然的,他没再追问。 事实上,这世上能让司瑜感兴趣的东西和事物真的不多,戚闻勉强能算一样,其他大部分时候司瑜都觉得无聊得想死。 戚闻自然也看出了司瑜的分心,藉机转移开话题:「司先生,和朗梵谈得还顺利么?」 「唔,有机会和天域扯上关系他们脸都会笑烂,能有什么不顺利的。」说到这个,司瑜勾了勾唇角,「不过很快「朗梵」很快就要从企业名录上除名了,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戚闻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司瑜的观念和他本人一样极端,人生信条里永远没有合作共赢这个词,只有零和博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也是因为这样,到目前为止,他永远是市场厮杀的赢家。 「对了,」司瑜坐起来,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捋着鬓角的头髮,「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恆远,城南时代广场那个项目,他们居然想和我们竞标,哈。」 「恆远的董事长约我去谈一谈,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挣扎,明天都要好好地给他们上一课。」 第3页 戚闻的大脑飞速旋转。 恆远集团……一个猜想在他脑中闪过。 戚闻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司先生,明天学校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了。」 空气像是凝固住了,司瑜松开手里散发着莹润光泽的髮丝,倏地看向戚闻:「你说什么?」 戚闻敏感地捕捉到司瑜地眼神信息,如果在以往他会果断闭嘴,但此刻,他已经成年。 他试图找到自己独立思考自主选择的人格。 戚闻握紧拳头,再次开口:「明天我——」 「够了。」司瑜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抬手用虎口卡住戚闻的下巴,妍丽的眼睛微微眯起,鲜艷的红唇中吐露出一个一个魔咒般的字词。 「我说,明天跟我走,懂了么?」 「但学校那边——」 司瑜仍单手拿着他,另一只手从自己额前把髮丝向后抓,神色已然在爆发边缘:「戚闻,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一定要找不痛快么?」 戚闻有些吃痛,但还是强忍着开口,毕竟司瑜最讨厌逆来顺受的木头疙瘩。 「……我没有这个意思,司先生,只是缺勤影响分数,拿不到全优会令您蒙羞。」 戚闻目光几乎下意识瞥向一边。司瑜很清楚,戚闻骨子里是个相当正直的人,每每说起违心的话都不愿直视他的眼睛。 不过真心低头也好,假意臣服也罢,司瑜全然不在意,他只要戚闻捡些他爱听的说,挑些他满意的做,让他身心愉悦即可,这便是养着这孩子的全部意义。 司瑜哼了一声,松开他。 开口时声音比庄园地窖里的储冰还要低上几个度:「戚闻,我要你搞清楚,如果你还想替你父母报仇,我教给你的东西,远比学校里上课学的有用。」 谈及已故的父母,戚闻的瞳孔狠地缩了一下。 司瑜毋庸置疑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而这当中很大一部分则源自于他那足以掌控一切的自信,并使人对他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至于学校那边,我想你就是缺勤四年校方也不会为难你,毕竟我捐的那几栋楼还是有些分量的,大可不必担心。」 话已至此,戚闻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和紧咬的牙关, 一颗一颗松开昂贵西服的扣子,脱下外套放在一旁,一丝不苟地将衬衫袖子一截一截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 恭敬地问。 「司先生,您现在要上楼洗浴么?我去放水。」 第02章 司瑜 司瑜脸上的表情好了那么一丝。 「再醒一杯红酒。」司瑜斜睨着戚闻,鼻腔里发出一声气音,「今天的确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不是么?」 kingsize的浴缸横置在落地窗前。 司瑜三分之二的身体浸泡在热水中,一只胳膊搭在浴缸边缘,无比放松地品尝着起泡香槟,戚闻在身后替他打理如瀑的乌黑长髮。 敛起身上的肃杀气质,他无疑是个十足的令人沉迷的美人。 戚闻今夜滴酒未沾,可窗外的夜色和蒸腾的雾气同样使人迷醉,手中捧着的长髮触感有点像像绸缎。 司瑜抿下一口酒精,声音有点慵懒:「还记得你刚到这里的时候,简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现在不懂的也还有很多,辛苦司先生教导。」 戚闻垂下头,将捋顺的髮丝放进水里,回应得很谦逊。 「现在嘛……」 一声轻笑过后,水中的司瑜忽然动了起来,戚闻反应不及,只见他一个动作在水里旋身,反手勾住戚闻的下巴,顺势朝这张脸看了起来。 戚闻的面部线条相当硬朗,是个名副其实的帅哥,可想而知他在学校代表新生讲话时迷倒了多少少男少女。 水花四溅打湿了戚闻的衬衫,布料贴在他身上露出危险的线条。这样一副年轻活力的躯体,却配上了一张冷静自持,过分成熟的脸,强烈的反差很让人兴起。 「真是不错。」司瑜松开他,兀自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哦,不,还不能算真正的男人。」他自我否定着。 戚闻不解,问:「为什么?」 司瑜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几乎要抽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双手支撑着身体在浴缸边沿,用晦涩的目光看着戚闻:「因为,你还没尝过这世间的真正极乐。」 司瑜讨厌运动,因此肤色被保护得很好,是那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骨玉白,墨色的湿发散落在他的肩上,背上,浣洗过的唇呈现浓郁的硃砂色。 像一只会蛊惑人的海妖。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懂了司瑜的话,戚闻下意识吞咽,却发现口干得吓人。 一时间不晓得他哪来的胆子,将司瑜推回了水里。 然后佯装镇定地说:「司先生,别着凉了。」 司瑜的肩头的水珠抖了几下,然后勐的大笑起来,不仅没责怪他,还觉得这个纯情少男可爱得不像话。 「戚闻,你极少数时候才会令我意识到你只有十八岁。」 司瑜泡好后从水里出浴,戚闻替他的头髮做好护理时,他已经靠着倒台昏昏欲睡。 「司先生,头髮吹好了。」 司瑜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张开了双臂。 戚闻抿了下唇,然后上前熟练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稳稳往楼上卧室走去。 第4页 司瑜也只有极少数时候才会令他觉得这个男人已经三十岁了。 作为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司瑜对生活不能自理这件事并不感到羞耻。 一个人的精力总和是恆定的,他在工作应酬上消耗了过度的精力,那么在其他事情上就能省则省。生活琐事几乎由戚闻全权包揽,少有需要他亲自做什么的时候。 司瑜被戚闻放到柔软的床上后,嘟囔了两句。 「都怪那该死的主持人,把无聊的开场拖那么久,害得我腰酸背痛的。」 戚闻替他拉好被子:「人家收了报酬,自然要好好工作。」 司瑜踢开被子,抬眸看他:「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戚闻绷直唇线,「司先生,需要我帮您按按么?」 司瑜的目光停住了。 以前家里有两个日式按摩师,后来戚闻来到了这个家,司瑜就让戚闻开始跟他们学习正宗的日式按摩,那以后司瑜就再没让别人碰过他的身体。 前阵子司瑜被邀请去了一家新开的泰式按摩会馆,于是戚闻又被送去进修了。 「前阵子跟那两个泰国大师傅学得怎么样?」 「两位师傅教得很仔细。」 「是么?那你学得好不好?」 戚闻垂着视线不说话了。 司瑜哼笑了声,在床上翻个身,背对戚闻散开了浴巾。 「到床上来,我要验收成果。」 灯暗了下去。 散发着薰衣草香的精油在暖色暗光下显得人汗涔涔的,戚闻两条长腿跨在司瑜腰的两侧,帮他按摩背部。 司瑜的确不爱运动,可他似乎总被上帝偏爱,缺乏锻鍊的身体并没有任何松弛的痕迹,相反,他的背部线条比某些长期泡在健身房里的人还要漂亮。 而司瑜的皮肤在戚闻掌下发热。 戚闻不是变态,也没有背控情结,学校穿露背装的同学很多,他从来没有多看一眼。 这具男性躯体他早已见过无数次,理应见惯不惯才对,可此刻他莫名注意到眼前这块背部皮肤过于洁白无暇了,白得晃眼。 戚闻把这不合常理的反应归咎于荷尔蒙过盛。 一个刚成年的年轻男性荷尔蒙分泌旺盛很正常,只不过其他人有各种各样发泄精力的途径,但戚闻活在司瑜的控制下,他的生活被司瑜填满。 他找不到缺口。 戚闻将舌尖挤进牙关之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以此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心无旁骛地做事。 司瑜闭着眼,安静的时候像一个熟睡的天使,可他心里一清二楚,当司瑜睁开眼时,就是恶魔的甦醒,总有人要倒霉了。 房间里没有钟錶,戚闻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按得骨头都酸了,而身下的司瑜则一句话都没说过。 「……司先生?」戚闻小声试探。 司瑜没反应,戚闻正要翻身而下,身下的人忽然出声。 「戚闻,你要是胆敢背叛忤逆我,就死定了。」 戚闻身体顿时僵持在空中。 这大概就是宿命,一切好像快要尘埃落定。 锃亮的铡刀悬在头顶,戚闻闭上了眼。然而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能等来司瑜降下的责罚。 戚闻睁开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超前探身看了看,司瑜睡得很香很沉。 背上的冷汗瞬时倒回身体里,原来是梦话。 真是个暴君,他心想。 戚闻动作轻缓利落地翻身下床,然而他往外走了几步又折回,盯着司瑜的睡颜悄悄看了一会儿,将一旁的被子抖散盖到司瑜身上才再度离去。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司瑜生病了,所有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回到自己的房间,戚闻习惯性地将卧室门反锁。 戚闻的房间紧挨着司瑜的卧室,不,与其说相邻,不如说戚闻的卧室在司瑜的卧室里面。 房中房的设计便是为了方便司瑜可以随时随地使唤他。 然而,无人得见的是,关门落锁的那一刻,戚闻在司瑜面前的卑躬屈膝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与司瑜神似的上位者气魄。 他走进卫生间,将花洒开到最大,这样的水声几乎可以遮盖任何声音。 紧接着,他从马桶的水箱里拿出一个密封袋包裹着的微型通讯设备。 这台设备里没有任何信息,通讯录空空如也,戚闻拨出一个熟记在心的号码。 嘟了两声,电话接通了。 戚闻:「是我。」 「hey,wen!好久没你的消息了,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给我?明天不是就要开学了么?」 「乔,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明天我不去学校了。」 「什么?!这么突然,我还期待我们的第一次面基呢!」 乔是戚闻在haker论坛里认识的外籍华裔。 高二那年戚闻已经跟着司瑜开始参与公司的事宜,司瑜给他送了一台配置可以媲美超级计算机的电脑,本意是方便他查资料找数据。 戚闻抓住机会,自学了各种程式语言,天赋使然,他以极快的速度从入门到精通,也接触到了区块链,于是开始试着挖矿,乔就是那时结识的伙伴。 很快,戚闻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并且迅速开始进行自己的巨额资本积累,不过这一切都是瞒着司瑜进行的。 这次乔以交换生的身份来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和戚闻碰面。 第5页 戚闻也没料到事情的发生,不过他和司瑜的关系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于是岔开话题:「乔,我现在不太方便,需要你帮我查点东西。」 乔猜到戚闻可能遇到了麻烦,丝毫没有迟疑:「你说。」 「恆远集团的全部股份持有情况,三十分钟够不够?」 「哼,小看我,十五分钟足够了。」 戚闻挑了挑眉,比起上次交手,乔的技术又进步了。 乔当然得意:「哼,wen,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下次我一定赢你,一会儿东西发给你。」 「谢了。」 不多不少刚好十五分钟,小通讯器闪了一下,戚闻点开,飞速浏览,最终在数据末尾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三个月前,一家名为诚安资本的公司在第三市场购入加持了恆远超过30%的股票,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但戚闻记得很清楚,这家诚安资本的註册法人是一个叫吴远的年轻人。 而司瑜的管家叫吴安。 验收了戚闻的成果,司瑜这一觉睡得很香,难得的好心情。 第二天一早,司瑜带着戚闻出发了。 路上,戚闻很沉默,司瑜看了他几眼,打破沉寂。 「知道今天为什么要你跟来么?」 看似简单的问话,实则不好回答。 司瑜不喜欢自以为是的白痴,更讨厌一问三不知的蠢蛋。 戚闻稍坐正:「大概知道一点。」 「说来听听。」 「您带上我,是为了让我在外面露面,让他们记住我,以后一看到我就想起您。」 像家宠那样,对外宣告所有主权。 「呵,说得对,但不全对。」 戚闻摆出洗耳恭听的谦卑姿态。 「你以为站在人前只有光鲜么?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黑手在等着我们。」 戚闻愣了一下。 「今后你明敌暗,」司瑜顿住,忽地抬手勾住他领带上的温莎结将他往面前带,认真的目光让对方跟着严肃起来。 「戚闻,我把你带到风暴中央,你要玩命生长。」 第03章 特别 恆远是家老资歷上市公司,主要做地产项目,总部写字楼在a市的旧中心,曾经这里无比繁华,如今没落了。 恆远除了豪门背景实力,还有一个特点声名在外,那便是他们的领导层都是究极颜控,对员工的要求除了能力出众,还要五官端正相貌佳。 进到天域内部,这才发现传言不假。清一色身着职业套装的俊男靓女,见人便微笑点头,让人心情想坏都坏不起来。 「司先生好。」 「欢迎司先生。」 「欢迎二位,里面请。」 如果说露四颗牙齿的微笑是职业习惯,那么这里的员工看见司瑜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一定是发自肺腑。 就算大家平时对着同事的脸已经免疫,但遇上司瑜这种等级的男人还是会难以克制的悸动。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朵高岭之花不可攀折,多看几眼就算赚到,类似于「假摔」之类的低劣戏码是万万不可在司先生面前卖弄的。 倒是司先生身边那位俊朗出众的年轻人,相当面生,众人想来想去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号人物,只是光远远看着就觉得气度非凡。 所有人都在暗地里揣测这个男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人有资格站在天域的司先生左右? 毫不夸张地说,司瑜长了不止一双眼睛,四面八方的状况他一清二楚,自然也包括那些停在戚闻身上打量的目光。 或好奇,或惊艷。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了。 余光扫到戚闻时,他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没有东张西望,只管往前,仿佛当周围那些人都不存在,眼里只有前方西装挺拔的背影。 司瑜勾了勾唇,停下步子看他一眼,说:「戚闻,跟紧我。」 戚闻往前走了两步也停下,姿态摆得很低,就像司瑜带来的一个普通随从:「是,司先生。」 董事长办公室在写字楼顶层,门口的名牌看着很新。 恆远的老董事长去年因为脑梗死亡,现在坐在司瑜对面的是新任董事长陈方煦。 陈方煦看着四十来岁,没有流体肚腩,身材保养得得当,从髮型到服饰都是一副精英做派,谈吐幽默,算是有魅力的那一挂。 「司先生,我刚刚有个线上小会,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几乎下意识的,司瑜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 太过自来熟,好像他们认识了多久似的。他还是比较喜欢别人用看恶魔的眼神看他,又恨又敬又怕,就像戚闻刚到司家的时候。 陈方煦伸出手,他想和司瑜握手,然而司瑜只扫了一眼那只停在空中的手,便眼神示意戚闻上前代握。 显然这行为相当失礼,所以戚闻和陈方煦握手时目光里含着几分抱歉,好在对方并不在意。 「司先生,这位是?」 司瑜不屑于和外人过多解释戚闻的身份,他朝旁边抬了下巴,简短介绍:「戚闻,我的人。」 陈方煦和戚闻同时愣了一下,戚闻仍然在一旁站得笔直,只是多看了司瑜几眼。 至于陈方煦,他没料到司瑜会介绍得这么直白,还把人带出来谈生意,不过转念一想倒是挺符合司瑜一贯的行事风格。 「明白了,司先生,不知道能不能请戚先生先出去喝杯咖啡,我和您单独聊聊呢?」 第6页 戚闻十分上道,俯首主动向司瑜请示道:「司先生,我去外面等您。」 陈方煦朝戚闻笑了笑,他对这个内敛沉稳的年轻人印象不错。谁知就在戚闻准备离开时,司瑜发话了。 「等等。」司瑜往后朝老闆椅一仰,「没那个必要,没什么是戚闻不能听的,他就待在这儿,留在我身边。」 司瑜的目光锁着陈方煦,没往旁边看,不过他知道在和谁说话,对方也知道。 他今天并不是真的来和陈方煦谈生意的,他要让戚闻亲眼看着,一个合格的斗士是如何让对手出局的。 「恆远要和天域竞标,城南那个项目体量那么大,你们一家吃得下么?」司瑜率先开口,「即便向银行贷款,恐怕也有些吃力。」 陈方煦推了下眼镜:「司先生所言极是。」 察觉到对方的颓势,司瑜要亲自给戚闻演示如何乘胜追击,于是持续加磅:「更何况股市动盪是常事,股价一天一个变化,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到时假如不幸恆远的股价掉下来,资产缩水,银行不是慈善家,到时候他们的嘴脸可就不太好看了,你说对吗?陈董。」 司瑜说得云淡风轻,看上去像在说一些不切实际的预测,但在场的两个人都知道,他绝对有实力将其变为现实。 然而陈方煦并没有想像中的慌乱,相反,他老神定定地坐在司瑜对面的办公桌前,等司瑜说完才微笑着开腔。 「司先生,我想您误会了。」 「哦?什么误会?」听他这么说,司瑜坐直身子,来了兴趣。 「我们并没有要和天域竞标的意思,这点自知之明我们恆远还是有的。」 「你今天约我过来总不会是为了喝咖啡。」 「为什么不可能?」陈方煦看起来真的有点疑惑,「司先生才貌双绝,想约你喝咖啡的人应该很多。」 司瑜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这个姓陈的在耍他。 「开个玩笑,别介意。」陈方煦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我们恆远想和天域联合竞标。」 司瑜微微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们相信天域的绝对实力,也相信司先生有办法把标拆成两个,我们恆远不贪,要小的那个就行,即便是捡天域漏出来的,也是我们的至高荣耀。」 陈方煦这话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就算是天域漏出来的也是个不小的数字了,真的不贪吗? 不可能的,商场如战场,想要存活下来就必须有把其他人拆吞入腹的贪婪。 司瑜双手放在交叠的膝盖之上:「如你所说,天域有绝对实力,我为什么要和你分一杯羹。」 「这个请您先过目一下。」 陈方煦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司瑜面前,手势示意他可以拆了。 司瑜习惯性地去看戚闻,戚闻正要动作,陈方煦忽然按住了文件袋。 「司先生,我想还是由您亲自拆比较好。」 司瑜左边的嘴角轻轻向下撇了一下,他拿起文件袋拆开看了一眼,还未将里头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只看到了几个标识和几组数据,便立刻将东西塞回了文件袋。 速度之快,离他最近的戚闻连他手上的动作都没看清,更别提纸上的内容。 他抬起头,看向陈方煦的目光变得阴翳:「哪儿来的?」 陈方煦十分配合地摊手:「司先生,现在我们能单独聊聊了么?」 良久,司瑜开口道:「戚闻,你先出去。」 戚闻看了眼那个被司瑜护住的文件袋,别开视线应下:「好的,司先生。」 陈方煦内线交代女秘书带戚闻去会客室喝咖啡,据说是他儿子专门从巴西带回来的好货。 秘书小姐长得非常标志,就算在这么一家员工平均颜值可以成团出道的公司里也算是大美人了。 她给戚闻泡好咖啡后并没有消停,总是进进出出,来来回回三四趟问戚闻还需不需要什么别的东西。 第五趟时戚闻终于忍不住问:「您还有什么事么?」 「没,没有,陈董交代我要好好招待您,这里没什么消遣的东西,不然我陪您聊会天吧。」 比起和人聊天,戚闻宁愿看看今天班级助教发在群里的ppt。然而那声「不用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女秘书在他旁边的会客沙发坐下,先声夺人。 「司先生可真好看呀。」 戚闻把话咽了回去。 秘书小姐开启了自言自语模式:「我以前只在杂志上见过他,原本我还以为是高p出来的,没想到本人更好看!照片体现不出司先生万分之一的美貌!」 「司先生在我们恆远一定能排得上第一好看的人!」 这位年轻的贵客长了副冷淡的面孔,秘书小姐本以为得不到任何回应,谁知戚闻喝了一口咖啡,冷不丁说:「在天域也是。」 秘书小姐愣了一下,能得到回应她非常开心,于是开始更加积极地聊天:「你是司先生什么人呀?」 戚闻端着咖啡的手一顿,忽然想起了司瑜在办公室的回答。 没有迟疑太久,他垂下视线搅拌咖啡里的奶泡,答说:「下属而已。」 「是吗?」秘书小姐眨了眨纤长的睫毛,「可是我觉得司先生对你好特别。」 特别?也是,因为司瑜根本没把他当人,不过是捡回家养着玩的一条可怜小狗罢了。 第7页 为了终止这个话题,戚闻主动找了话头。 「刚刚陈董给了司先生一个文件袋,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秘书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昨天有个人急急忙忙送过来的。」 戚闻握了握杯柄,若有所思。 「小李秘书!小李秘书我爸呢?!小——啊,你在这儿啊!」 就在这时,一个长相清澈,愣头愣脑的男大学生模样的人闯进了会议室,他一眼就看到了会客室里另一个长相出众的年轻人。 「这位是?」 「小陈总,这位是天域的贵客戚闻先生,陈董正在办公室和司先生谈事情,您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你去忙你的吧,我就在这等。」 秘书小姐出去后,陈煊看见有同龄人在这儿显得很兴奋,兴致勃勃地和戚闻搭话。 「你多大了?」 「18。」戚闻冷冷回答,暗自猜测难道自来熟是这家公司的传统。 陈煊被戚闻的年龄震惊了:「这么小就被司先生带出来谈生意?!你一定很厉害。」 「没有。」 「难道你不觉得公司的事情很无聊么?我大学才刚毕业就被我爸抓过来打理生意,可我不是这块料啊!志不在此,只能在公司挂个闲职每天无所事事了,没少挨我爸训。」 戚闻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你的志向是什么?」 「当然是superstar啦!我在国外读本科就是学流行乐的,还和同学一起组过乐队!」 陈煊越说越起劲,连会客室的磨砂玻璃门被人从外拉开都没注意。 「哎,戚闻,我跟你说啊,想当年——」 话音未落,只见戚闻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表情严肃得吓死人。 「司先生。」 闻言,陈煊这才僵硬地转过身,抬眸的第一秒被司瑜身上的气场震慑,第二秒又被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吸引,双重冲击迫使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司,司……」 司瑜面色阴沉地靠在门框上,虽然狭小的会客室里两个人一览无遗,但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戚闻身上。 「聊得挺开心啊。」司瑜说。 「……」 见戚闻不说话,司瑜索性走进来,顺手带上了会客室的门:「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不等戚闻回答,陈煊十分紧张地抢答道:「没有没有,不打扰!」 司瑜没理他:「戚闻,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不介绍一下?」 戚闻阻止不及,陈煊就手忙脚乱自我介绍道:「司先生,我叫陈煊,我爸是陈方煦。」 空气安静了几秒。 司瑜终于转头正眼瞧了陈煊一眼,随即生硬地扯了下嘴角,那张明艷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小朋友,我问你了么?」 「……」好可怕。 司瑜说不上来为什么此刻心情如此烦躁,大概是看到戚闻和同龄人在一块儿染上了他们的活力。 这感觉真是讨厌,尤其是赶上他心情正糟的时候,看他们聊得那么开心,就恨不得让他们哭出来。 事实上戚闻并没有多么开心,大部分时间都是别人在说,他在听,偶尔的回应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字。 但司瑜不开心,那十个字都是罪过。 眼见大学刚毕业的陈煊被吓得不轻,腿都有点发颤,戚闻满脑子想的却是司瑜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因为谈判不顺利,还是因为他未经允许擅自和恆远的人交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司瑜在想什么他始终琢磨不透。 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儿,戚闻站了出来,站到司瑜身后的阴影里,恭顺地低垂着头。 「司先生,我们是要回家了么?」 司瑜看着陈煊布满惊诧的脸,手指勾起戚闻的领带缠绕几圈,一把攥住,视线越过他扫向陈煊,倏尔挑唇一笑。 「是啊,跟我回家。」 第04章 情人 离开恆远时天空中飘起了小雨,司瑜的心情也是如此,来时晴漫天,走时云雨飞。 戚闻抬起头,蜻蜓低飞,头顶黑压压的乌云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回到庄园,司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沉着脸走进卧室,一阵哐当狂响,无论是古董花瓶还是水晶画框,视线内的一切易碎品都被砸得稀烂。 戚闻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确定里面结束了才敲门进去。 「司先生。」 司瑜睨了他一眼后移开视线,没跟他说话,不过也没赶他出去。 戚闻心领神会,一边收拾司瑜脚边的水晶碎片一边说:「城南的标虽然体量大,但利润其实不算高,目前几个邻市都有项目在招标,我可以研究一下。」 司瑜转头看过来,脸色阴沉,冷笑两声:「城南的项目算个屁,说实话我根本没放在眼里。」 「那是为什么?」 「呵,因为有人想找死。」司瑜把手边的东西丢到戚闻脸上。 是陈方煦白天拿出的那个文件袋。 「天域的标底泄露了,集团里出了叛徒。」 司瑜说出这话的时候几乎恨得牙痒痒,被自家人出卖让他在陈方煦面前颜面尽失,把这个叛徒找出来后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戚闻稍微想了想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天域出了叛徒泄露他们的低价去和恆远做交易,如果恆远把这东西四处散播,天域在这次招标活动中基本就出局了。 第8页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让司瑜很没面子,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恆远的条件是什么?」戚闻问。 「拆标,我七他三。」 戚闻点点头,看司瑜的表情应该是和对方达成了共识。 「他们的胃口还真不小。」 自家出了叛徒,外加被人趁火打劫,司瑜越想越愤怒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去,于是吩咐戚闻。 「去告诉吴管家,通知吴远,准备动手,他知道怎么做。」 见戚闻面露疑惑,司瑜说:「半年前我买进了恆远百分之三十的股,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戚闻挑了挑眉,眼神露出惊讶,仿佛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您没和恆远谈拢么?」 否则他实在难以理解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司瑜看他一眼,笑得十分明艷:「谈拢了,但不妨碍我想搞死他们。」 「……明白。」 是司瑜的风格,钱花了可以再赚,但是这口恶气不出他恐怕寝食难安。 「等等。」司瑜忽然喊住他,面部线条绷得很紧,「你今天和恆远的人聊什么了?」 「你们有什么可聊的?」 戚闻站得笔直:「只是闲聊,陈总说了他在国外留学的经歷。」 司瑜抚了抚下巴,突然露出一个令人不安的笑容:「他似乎挺喜欢你啊。」 戚闻顿了顿,立刻道:「司先生说笑了,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点头之交。」 司瑜若有所思,也不知信了没信,朝他摆摆手:「去吧。」 戚闻转身带上房门,温驯直白的眸光沉了下去。 司瑜永远如此,敏感多疑,他无时无刻不活在他的猜度打量中。 但他又不能不佩服司瑜过人的敏锐。 把话带给吴管家后,戚闻给一个虚拟号码发去了简讯。 「跌破20%,allin。」 戚闻回到司瑜房间,周围仍是一片凌乱,司瑜的破坏力很强,跟刚打过仗似的,而他人已经换了睡袍坐在落地窗前,手边的洋酒瓶空了大半。 宛如坐在废墟之上的孤王。 不知哪根神经抽动了,戚闻忽然觉得那个背影有些寂寥。 转瞬他便觉得那是错觉,司瑜什么都有了,又怎么会寂寞。 听见动静,司瑜转身回头,睡袍松松垮垮的繫着,酒精像刺青的染料,在他脖颈和胸口那儿纹出一片晚霞。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鼓点声敲得人心乱,声声入耳。 戚闻低垂着视线,司瑜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喊他。 「戚闻,今晚你去楼下睡,叫江奕过来。」 闻言,戚闻身体僵硬了一瞬,好一会儿才说:「是。」然后从自己房间抱了枕头去二楼。 第一次知道司瑜喜欢男人是戚闻到司家的第三个月。 戚闻从小在国外长大,对同性恋人已经见怪不怪,但也是那一天,他才知道,像司瑜这么漂亮的人,居然是上面那个。 江奕跟着司瑜的时间不长,长相清纯,是小兔子那一款的。 但戚闻某次发现他并不如看上去那样温柔无害,相反,在信息追踪和监控上,他有自己的一套本事,市场上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戚闻站在二楼的楼梯上,穿过雕花栏杆盯着上面那扇门,眼里有些道不明的情绪。 半个小时后,江奕火急火燎地出现在了司家庄园的别墅里,眼里满是欢喜。 外面大概还在下雨,江奕额前的碎发有些湿了,管家接过他的雨伞,给他递了一条干毛巾。 「谢谢吴管家,司先生呢?」 管家笑眯眯地说:「司先生在楼上等您。」 小骨架男生背着包,眼睛看起来很干净:「好的,谢谢。」 江奕看上去显小,但实际年龄已经二十五六。他上楼的姿势甚至称得上有些雀跃,以至于在二楼的步梯上没踩稳摔了一跤。 戚闻就在旁边,搭手扶了他一把,再者楼梯上铺了地毯,江奕并没有受伤。 江奕望着戚闻说了声「谢谢」,戚闻没有应声,也没什么其他反应。 江奕来过司家几次,知道这个少年惯常如此沉默,也知道他是司家极为特殊的存在。 管家听见动静赶来询问:「江先生没事吧?」 江奕笑得很讨人喜欢:「我没事,只是衣服袖子弄脏了一点,好像有点湿,可能是雨天的关系。」 「真是抱歉,是我的失职,我马上让人清理干净。」 这时,戚闻忽然开口道:「吴叔,我来吧。」 吴管家为难了一下,还是应允了:「那就麻烦阿闻少爷了,需要帮忙您随时叫我。」 小插曲闹不出大动静,江奕准备上楼。 和他擦身而过时,戚闻脑海里蹦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司瑜这样的人,居然会喜欢这种小意温柔的。 真的喜欢吗? 他觉得司瑜不会喜欢。 戚闻望着江奕一步步上三楼,走进那扇门,然后关上。 他则是抱着双手靠在楼梯转弯处,手指打着节拍,像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楼上忽然爆发出一阵混乱的动静。 戚闻站在原地,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冷眼看向虚空。 紧跟着是江奕哭着求饶的声音:「司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有……」 「滚!滚出去!」司瑜的声音听上去很愤怒,闷闷的声音忽然变得敞亮了些,大概是房门被人打开了,「戚闻!」 第9页 得到指令,戚闻的手指终于停止敲打,飞身向上,长腿一次跃过几步台阶,不肖多时便抵达了司瑜的房间。 「司先生。」 「把他带出去!」司瑜语气很急,似乎一秒都无法忍受和江奕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江奕眼睛哭得红红的,看上去真像一只被抛弃的湿漉漉的小兔子:「司先生,我真的没有和别人……我也不知道玫瑰香水的味道是哪里来的……」 「关我什么事?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玫瑰的味道么?」司瑜的冷漠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他是个绝对的自我中心主义者。 司瑜又在催促:「戚闻,你还在等什么?」 戚闻在江奕面前蹲下,同他平视,试图把他扶起来,说:「跟我来吧。」 临走时,江奕回头看了一眼楼上那扇紧闭的门:「以后大概没有机会再来了。」 戚闻把伞递给他。 「谢谢。」 戚闻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必。」 少年的声音已然蜕变得非常成熟,江奕愣了很久,随后转身撑伞走进雨里,和这座庄园渐行渐远。 戚闻完成任务,然后转身上楼復命,司瑜双腿悬空坐在了露台上。 「人走了?」 「走了。」 看得出来,司瑜现在烦躁的情绪已经达到了顶峰。大概被气得不轻,胸口大喘气似的起起伏伏,浴袍几乎要完全散开,皮肤相较之前更是红了个彻底,像被捣烂了得果浆汁液涂遍全身。 「今天真是操蛋。」司瑜赤着脚用力踢开空酒瓶,就连足背也变红了。 戚闻想了一下,问:「司先生,要换一个人来么?」 除了江奕,司瑜还有几个「前男友」,他们每一个都对司瑜爱之入骨,死心塌地,相信他们一定很乐意来帮忙。 经戚闻这么一提,司瑜也想到了那些人,每一个模样都是顶好的,干净,长得也符心意,只是……他对着这些人好像没什么欲望。 原以为是没了新鲜感,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外人看来叫温顺,于他看来就是无趣。 「不要,好没意思。」司瑜低声道,「你出去吧。」 戚闻的目光顿时凝住,那种寂寥感又上来了。司瑜背对着奢华的庄园,面朝沉重的夜色,仿佛孑然一身。 戚闻心里有团奇怪的知觉动了动,这一刻司瑜什么都有了,又好像没什么能留得住他。 于是破天荒地多嘴问了一句:「那司先生觉得什么有意思?」 有意思? 司瑜想了想,唯一让他觉得有趣的,有趣的……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戚闻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戚闻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肩膀也很宽。 司瑜不记得戚闻那被他害死的双亲长得什么样,但可以肯定的是,戚闻英俊的好相貌一定遗传自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又或者是祖父祖母,谁知道。 他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戚闻的眼睛里有两团仇恨的火焰,像是恨不能冲上来把他撕碎。 就是那双眼睛,让司瑜兴奋了起来,不夹带一丝情慾,却胜过任何一次高潮。 最原始,纯粹的征服。 他忽然跳下露台,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朝戚闻招了招手。 「戚闻,过来。」 戚闻走过去。 「司先生有什么吩咐。」 司瑜明明抬着头仰视看他,却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蹲下,帮我。」 戚闻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啧。」司瑜不太高兴,他今晚已经很没耐心了,「你已经十八岁了,这种事还用我教你吗?」 第05章 气味 戚闻有十八年的生活经验,在此期间他经歷了家族破产,父母双亡,被仇人收养折磨,考入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积累巨额的财富,但从没有哪一件事让他觉得超出了自己的认知域。 可悲的是,执行司瑜下达的指令已经成为他身体条件反射的一部分。 当戚闻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以半跪的姿势蹲在了司瑜旁边。 速度和姿势都无可指摘,训练有素。 司瑜的髮丝半扎了起来,还有一些碎发落在肩上。他的面庞像一座座错落的小山丘一般,起伏有致,红酒将他的嘴唇染成了深色,醉意使然,眼睛里盛满了雾蒙蒙的情慾。 人们总是不太用漂亮形容男人,并非性别上的狭义,而是对于美学的苛刻。 显然,司瑜的美貌本身就是一种苛刻。 忽然,他莞尔一笑。 「你那是什么表情?」司瑜伸手一把抓住了戚闻头顶的短髮,猝然逼近,酒气在两人唿吸间打转,「我又没有让你去杀人放火,只是让你解放天性,你平时自己怎么弄,现在就怎么弄,明白么?」 这个想法最初诞生在脑子里时,司瑜有过一秒的迟疑——那可是戚闻,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扳倒他替家人復仇的戚闻,一枚埋在身边的不定时地雷。 不过很快他将那点儿少得可怜的犹豫赶出了大脑,这明明不是缺点,而是优点。 这里没有镜子或是碎玻璃,戚闻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大的裂痕,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下,只觉得这简直倒反天罡。 「司先生,要不我再叫一个人过来。」 第10页 「不,就你。」司瑜定定地看着他,说,「刚刚我给过你机会离开了,是你要问我的,问了又不打算管我么?」 戚闻拧着眉,司瑜说得不无道理,刚刚的确是他多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明明每时每刻都在告诫自己,不要管司瑜的闲事。 看着戚闻一脸纠结得要死的样子,司瑜郁结了一天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你还在磨蹭什么?快点。」司瑜虽然口头上催促他,但实际一点都不着急,甚至希望无限放慢这个过程来欣赏戚闻的表情,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戚闻沉默了半晌,终是缓缓伸出了手。 然而行至半空,却被司瑜抓住手腕,拿到鼻子下嗅了嗅,接着一脸嫌弃的扔开。 「为什么你的手上也有那么重的玫瑰味?」 戚闻被司瑜甩开的手在身后蜷起了手掌。 紧接着听见司瑜自说自话:「肯定是刚刚他把味道沾染到你手上了。」 戚闻顿了顿,准备起身:「我去洗手。」 司瑜耐心告罄,蹙着眉心叫住了他:「不用麻烦了,就这样来,不过别用你的手碰我。」 …… 上午,司瑜在餐厅吃上午茶的功夫处理了一部分工作。 戚闻端来一杯黑咖啡。 「司先生,今天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做么?」 司瑜心情美丽地啜了一口咖啡:「没有了,这几天你去学校吧。」 他这个人,一向赏罚分明。 「谢谢司先生。」 司瑜翻看着电脑,随意道:「恆远的股价只跌了20%,比我想像中的效果还差了点。」 戚闻顿住,然后不着痕迹地接话:「有人接盘了?」 「嗯哼。」 「一家?」 「目前看上去不是,大多是散户。」 戚闻把上课要用到的书都准备好装进包里:「恆远运气不错。」 啪的一声,司瑜把电脑合上,走到戚闻跟前:「谁知道,一个晚上足够许多事情发生令人手忙脚乱的变化对吗?」 戚闻拉好拉链,一转身,发现司瑜就站在他身后,瞬间移开视线,拉开一些距离,仍是恭恭敬敬的:「我该去学校了。」 司瑜敏锐地感知到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没事。」戚闻几乎秒否认。 「没事?那你转过来,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 戚闻目光坚定地转过身和他对视,全程几乎眼睛都没眨一下。 「好吧。」司瑜慵懒地坐到沙发上,单手搭上靠背,「希望学校生活不会令你失望。」 司瑜转身的那一瞬,戚闻重新放任自己开始唿吸。 戚闻安然无恙地在学校度过了三天,成功地和乔回合。 乔是个挺开朗的男孩,和他想像中样子差不多,两人认识了很久,并没有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尴尬。 至于五官,从乔短短三天被不下二十个路人要联繫方式来看,应该是很出众的。 不过戚闻对男性的外貌无感,毕竟在他整个审美形成的青春期,几乎每天都是和司瑜呆在一起的。 从客观理性来讲,司瑜的确珠玉在前。 「嘿,wen,你是怎么搞定你家那个难搞的叔叔的?他怎么突然放你出来上学了?」 作为伙伴,戚闻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乔交代一下他大部分时间无法在校的现状,只不过他宣称要帮助家里的长辈打理生意。 戚闻讲得不多,剩下的全凭乔自己想像。于是,司瑜就成了乔口中「难搞的叔叔」。 戚闻以最快的速度把笔下的数学题收了尾,眸光暗了暗:「没什么,只是帮了他一个忙。」 周五,和乔一起上完最后一节课,他拒绝了乔的晚餐邀请,因为他知道今天他必须得回去了。 周末没课,司瑜不会允许他滞留在学校的。他走出校门,司机已经等在路边。 天上又覆盖了一层乌云,牢笼一般从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该加快动作了,一切都该有个了结,现在他比自己想像的更想逃离荒谬的现实。 戚闻上车后并没有看见司瑜,便问司机:「司先生呢?」 司机望了眼后视镜,恭敬道:「阿闻少爷,司先生正在家里处置叛徒。」 轿车飞驰回司家庄园的路上,天上像被人捅了个窟窿,银丝细雨骤然变成了瓢泼大雨。 天色已黑,客厅里却灯火辉煌。 一个穿着皱巴巴白衬衫的男人跪在客厅不停磕头,衣服和裤腿上满是泥点,狼狈之极。 司瑜穿着丝质睡袍坐在客厅正中间的沙发上,指尖夹着一只燃了一半的香菸,看向地上那人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蝼蚁。 身边站着的那一群,个个都是天域两朝元老,过来一同审问叛徒。 「白眼狼,是天域亏待你了?对方许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活得不耐烦了,想死啊?」 「司先生!求您放过我,我女儿才四岁,查出先天心脏病,急需一大笔手术费,我一时鬼迷心窍所以……我不能坐牢啊司先生!求您饶了我!」 一名副手蹲下一把薅住他的头髮:「你不肯交代你背后的那个人,我也很难办,司先生会认为是我办事不力。」 叛徒只是哭喊,一切都是徒劳。 「司先生,不如还是交给警方处理。」 「对,把他抓起来。」 第11页 司瑜没有给出回应,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的烟圈模煳了他的面庞,依稀能看见勾起的嘴角。 「阿闻回来了。」 客厅里的几个都认识这个被司瑜带回家养着的少年,不过司瑜常年藏宝贝似的把他藏起来,外人看不着,打听不到,自然不是很熟,只停留在认脸打招唿的程度。 「司先生。」客厅里这么多人,戚闻径直站到司瑜身边,没有一丝迟疑,理所当然似的,随后朝其他人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唿了。 出乎其他人意料的是,地上那个叛徒看见戚闻的第一秒就变了神色。 「你——」 戚闻起初垂着眼,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后来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他,才皱着眉去看地上那人:「你认识我?」 他很确定他没见过这个人。 「不,不认识……」那人的眼神有些躲闪。 一个是狼狈不堪的叛徒,一个是光风霁月的少爷,放到一起同框都觉得违和。视线从这两人间扫过,司瑜却来了兴致,他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 「戚闻,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今天晚上撬开他的嘴,不要让我质疑你的能力。」 戚闻陡然抬眸,司瑜的眼睛是笑着的,却看得出来他很认真,没有一丝一毫玩笑的意思。 这是司瑜第一次让他独立地去做什么事情,或许算是一次考验。 戚闻没有选择地余地,只得应下来:「是,司先生。」 这时,一个看上去四十好几的男人站了出来:「司先生,阿闻少爷年纪还小,恐怕经验不足,不如还是交给我来办。」 司瑜吐出一个烟圈:「老许,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在董事会的决议厅里和那群老头子斡旋了。」 「司先生,您是人中凤,万里挑一,那怎么能一样呢?」 司瑜笑了一下,看上去对这个马屁很受用,他把菸头按灭在菸灰缸里,一点微弱的火星很快熄灭。 他从沙发上起身,懒洋洋地圈住戚闻僵硬的肩膀,目光扫向对面的每一个人,笑道:「阿闻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也是我万里挑一挑出来的,如果他不行只能证明我眼光不行。」 戚闻诧异地看了司瑜一眼,司瑜好像从没给过他任何认可或评价。不过司瑜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现在的形势很清楚,他们在一致对外。 「来,阿闻,告诉许叔叔,你能不能行。」司瑜握住戚闻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像是在无声地警告「你敢说一句不行试试」。 「……司先生吩咐的一定办到。」 司瑜满意地松开了他。 吴管家安排人手把闲杂人等送离庄园后,司瑜又从摸出一支香菸,朝戚闻勾了勾手指。 戚闻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凑过去帮他点火。 司瑜吞云吐雾的时候很有腔调,每一个烟圈都像艺术品。戚闻不抽菸,也讨厌尼古丁燃烧的味道,虽然司瑜是他仇人,但老实说在他见过的那么多人里,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把这件不入流的事情做得极具美感,使得尼古丁的味道都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这几天在学校怎么样?」司瑜忽然想起来,就问几句。 「一切正常。」 司瑜挑了挑眉:「专业课老师呢?比我教得好?」 戚闻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上专业课的老教授马上要退休了,上课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回顾他下海的青春岁月。」 也就是戚闻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司瑜,一边起身上楼一边说:「听上去不赖,好好享受这段时光,等城南那边一开标就要忙起来了。」 司瑜的髮丝在丝绸睡袍摩擦出静电,就连每一根髮丝弯曲的弧度如同被精心打理过一样。 上楼上到一半,他在旋转楼梯衔接处突然往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楼的戚闻。 「戚闻。」 戚闻听见司瑜的声音,立刻去寻找声源,最终在二楼看见了他。 「司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想说,要替父母报仇的话就像个男人一样从正面干掉我,但背叛绝不被原谅。」 「我警告过你了的。」 戚闻仰头注视他,脚边是那个一身脏污的叛徒。 「记住了,司先生。」 在这个雷电交加的雨夜,窗外忽地响起几声惊雷,映亮了司瑜半边脸上的笑容。 「很好,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第06章 秘密 这一夜雨下的很大,司瑜睡得不太好。 他一晚上做了许多惊梦,一下梦到漆黑的地下室,一下梦到在车祸火海里丧生的父母,还梦到了十五岁的戚闻。 戚闻是厚积薄髮型,十五岁那会儿他还不到一米六,在司瑜看来小小一只,又因为父母欠了一屁股债后自杀,他每天被追债的骚扰,有家不能回,简直是个标准的小可怜。 第一次见面时司瑜问他:「小孩儿,就是你要找我復仇?」 这死孩子当时看他的眼神像是恨不得从他身上撕咬一块肉下来,非常符合司瑜的恶趣味,当即拍板要把他带回去。 聪明如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适时地抛出了一点儿诱饵,戚闻果然乖乖跟着他回了家。 「想报仇?不如,让我来教你。」魔鬼般的咒语在被仇恨蒙蔽双耳的孩子耳边响起,自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轮转。 第12页 …… 庄园的别墅里有一间地下室,起先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后来被司瑜改造成了地下图书馆。 戚闻让人把叛徒弄去了地下室,趁四下无人,他给乔发了几条消息。 地下室欧式元素居多,乍一看中世纪住着吸血鬼的古堡,华贵又阴森,自然也是司瑜的杰作。 一面古典哲学墙后,程森半张脸透着颓然,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寻了张椅子坐下,就当提前适应监狱生活了。 可惜他女儿好不容易才搏得一线生机,就要长远地失去父亲了。 片刻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透进了一丝光亮,容易让人产生上帝给他打开了一扇门或窗的错觉,可惜走进来的不是救世主,而是那个俊朗冷漠的少年。 程森始终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少年将门反锁后,打开壁灯走到他面前。 戚闻的衬衫解开了几粒扣子,袖子朝上挽着,他拿着文件夹翻看资料:「程森,在天域市场部工作了十余年,做到了部门主管的位置,据我所知你人缘不错,工作能力出色,不出意外你可以每天喝着咖啡,数着奖金在这个位子上干到死,凭你对公司的贡献,和司先生打份报告,你女儿的手术费随时能找财务周转出来,你说是为了钱,我不信。」 戚闻干净利落地开始了这场谈话,程森原本在看到只有这个男孩进来时松了口气,此刻却感到后悔,他拥有远比看上去更深的城府,傻子才会将他当作一个刚刚成年的学生仔。 也是这个瞬间,他隐约开始理解司先生方才在外面所说的万里挑一。 程森望着那张轮廓凌厉的脸 ,嘆了口气道:「对不起,请转告司先生,我将用余生在监狱里为我的一时的鬼迷心窍忏悔。」 戚闻对于他的嘴硬没有丝毫意外,像是早知如此,他在平板上点了几下,摆到程森面前:「司先生完全体谅你救女心切,如果你能为了你女儿背叛司先生一次,我猜你也能为了你女儿弥补自己的过错。」 程森惊恐的脸折射到屏幕上:「你,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沐浴在阳光房的窗边,丝毫感知不到死亡之神的降临。 一米八几的男人抱着头蹲了下去,脸上浅浅的沟壑被泪水填充,哭得像个泪人:「我也不想的,我真的,真的没办法,他们截住了我女儿要换的心脏,好不容易才等来的配型,这是她唯一的生机了,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戚闻静静地听他哭完,世间至痛不过骨肉分离。 「哭好了吗?」戚闻见他发泄差不多了,也半蹲下扶住了他的肩膀,「哭好了就来谈谈吧。」 程森对他的坚持表示不解:「还谈什么?」 「谈谈怎么救你女儿的命。」 程森原地愣住,以为这个少年在和他开玩笑,但戚闻的眼睛仍是超乎常人的冷静,某一瞬间,他居然觉得这少年的眼神和司先生如出一辙,对于他说的话,程森不得不信。 「你,你说真的?!」 程森从地上爬起来,正要跟上戚闻,谁知戚闻直接转过身来,把平板电脑直接塞给了他。 「我们来做个交易,这是r国尼尔吉斯州的一个小男孩,他出了车祸,救治无效死亡,和你女儿配型的点相当高,他的家人签署了器官捐赠同意书,不过需要在48小时内进行移植。」 程森闭了闭眼:「这是司先生和我的交易吗?」 「不,是我和你的交易,绝对保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也包括司先生?」程森震惊了几秒,因为刚刚在外面看上去,这个男孩似乎是在司先生的完全掌控之中的。 「你应当知道,如果是司先生的意思,无论结果如何,你的女儿绝对活不了。」 甚至没有一点猜测的语气,戚闻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司瑜。 想到那个场景,程森后背发凉,缓了好一会儿才随后缓缓开口问戚闻:「你的条件是?」 戚闻把资料和平板收起来,为了这迟早要到来的一刻:「我需要知道司先生想知道的一切回去復命,当然还有附加题——」 「嗯?」 戚闻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是不是认识我?」 程森开口得有些艰难,并非交代幕后指使者,而是回答戚闻的那道附加题。 他思索了一下,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戚闻。」 程森觉得古怪:「那我想我应该是不认识你的,我从没认识过姓戚的一家人。」 「你看到我时反应很大。」 「我只是觉得你长得有点像一个人,可能只是碰巧。」 「是么,他叫什么。」戚闻问得有点漫不经心。 「纪绍铭。」 戚闻停下回想了一会儿:「我没听说过。」 「我想你们也完全不会有交集。」 这样看来极大概率是dna巧合,他们碰巧有着相似的外貌而已。 等程森交待完司瑜想要知道的东西,戚闻准备离开,这时却被程森喊住,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现在……和司先生是什么关系?」 戚闻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在司先生手底下做事。」 程森仿佛哽了一下:「那,挺好的,司先生是位厉害的人物,看得出来他很信任你。」 第13页 「是吗。」 戚闻说罢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一通折腾下来天已经快亮了,戚闻索性通宵把这一夜的收穫整理成书面文件,以便司瑜早上起床时能够第一时间看到。 毕竟司瑜说了一夜时间,那就是一夜,天一亮即刻截止。 多一分钟也不行,他最讨厌办事拖拉,婆婆妈妈的人。 正是因为戚闻深谙此道,所以当司瑜一睁眼就看到放在他床头的文件时,才满意得连被雨声吵醒的起床气都压制住了。 「戚闻,一杯冰美式。」 司瑜坐在卧室内的圆形沙发上,戚闻端着咖啡走进来。 「司先生,早上好。」 「一宿没睡?」 司瑜喝着冰牙的咖啡问。 戚闻应该是才沖完澡不久,头髮上还有未干完全的水汽,他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不过眼睛里的血丝还是出卖了他。 「嗯,睡不着。」 司瑜翻看着戚闻的战果,看表情似乎还挺满意的。 「司先生打算怎么处置幕后的人。」 司瑜单手撑着下巴,非常认真地思考,过了一会儿他问戚闻:「现在哪里在打仗?」 戚闻愣了一下:「b国目前政权不稳,城市间歇性爆发小规模武装冲突,不过上一轮战斗刚刚停止。」 司瑜从杯子里吮了一块冰块儿,然后嚼碎:「让许总带他的人前往b国开拓海外市场成立子公司,支持当地战后重建工作,允许携带所有家眷一同前往。」 戚闻不自觉吞咽了一下,他自以为算是了解司瑜了,但司瑜总能突破他的认知。 司瑜由衷地露出笑容:「老许不是想做顶头老闆么,那就让他在退休之前圆梦吧。」 看来这位许叔叔要将余生贡献给灾后重建工作了,戚闻没工夫管他,趁着司瑜心情好不如提一些有价值的建设性问题。 「司先生,程森那边怎么处置?」 闻言,司瑜颇有兴致地偏头看他:「说起这个,我还没问,你昨晚是怎么做到让程森说实话的?之前好几个公司元老轮流审,他可是连半个标点符号都不肯说。」 戚闻微微错开一点视线:「我猜想既然他是为了钱才背叛司先生,那用更多钱让他再背叛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你说什么?」司瑜惊奇地看了戚闻一眼,紧接着他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钱?你是说钱?」 一丝不详的预感掠过后背,戚闻决定按兵不动,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司瑜笑完。 司瑜到最后眼泪都差点笑出来,做了好几个深唿吸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你下次要编瞎话也编个靠谱点的理由。」 戚闻掌心微微渗出汗液:「司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司瑜撩了下头髮,直起笑弯了的腰板,花了几秒换上认真的神色道:「戚闻,你当我天域的市场部主管没见过钱啊?」 「程森有大量的机会挪用公款,捲款逃去境外,每天外面想巨额贿赂他的人成群结队,无论哪一种的风险都比背叛我要低得多,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戚闻握紧了拳头:「我撒了谎,请司先生惩罚。」 司瑜撩起视线睨他:「你撒了什么谎?」 「我找人合成了一段程森女儿的监控视频,误导他以为女儿已经被司先生控制住了,以此威胁程森。」 司瑜听完点了点头:「这个理由比刚刚那个听上去像那么一回事,我接受了。」 戚闻刚要松口气,谁知司瑜冷笑了一声,那笑声仿佛来自地狱:「不过光是假视频怎么够?」 戚闻的瞳孔勐地扩张了一瞬,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司先生,程森也是爱女心切才一时煳涂,能不能饶他这一次?」 咖啡杯放到小几上发出刺啦一声,褐色的水渍溅到白色的大理石上留下一块不规则污渍。 司瑜的声音骤然冷下来。 「戚闻,你不能因为程森事出有因就判他的背叛无罪。」 司瑜有怒气,但语气似乎不像平时那样颐指气使,不知道哪里来的幻觉,戚闻居然从那高高在上的人的话里听出一丝委屈。 好像自己说了什么异常过分不合情理的话一样,无端的,戚闻竟然有些心虚:「我……」 「他们都言不由衷,那我他妈是造了什么孽就活该被他们卖了换钱?」司瑜越说越大声,实在气不过了便将手边的咖啡杯甩到脚边,哐当一声四分五裂,「除非你说是我的错,这一切都他妈的是我的错。」 司瑜有时固执得近乎孩子气,戚闻轻嘆了口气,蹲下帮杯子收尸:「当然不是您的错。」 司瑜死死盯着他:「那你为什么那样说?背叛我的人就是得受到惩罚,难道你想包庇他?」 戚闻试图把当中的逻辑捋清楚,但司瑜看上去一副不太想和人讲道理的样子,他们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戚闻先败下阵来,妥协道:「我知道了,交给我去做吧,您先不要动,当心碎玻璃扎到脚。」 司瑜一边看着戚闻用废报纸将瓷片包好,一边急速冷却,他刚刚好像反应过激了。 他竟然那样和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说话,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仔细想想还有点失态,有够丢人的。 大概是因为戚闻平时表现得太过成熟,司瑜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忘掉他其实还那么年轻生涩,对一切怀有悲悯。 第14页 司瑜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等戚闻把一切都搞定了才开口:「刚刚我失态了,不过我只是讨厌那样,讨厌人们为自己的恶念找藉口,非常讨厌,因为总有无辜的人要为之买单,我不是圣母,搞不来退一步海阔天空那一套,所以你以后不准再说那样的话,知道么?」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司瑜吓到了,戚闻这次表现得相当温驯,连一个不甘不愿的眼神都没有:「知道了,司先生。」 司瑜又变回了趾高气昂的样子,不过这样的形象在戚闻眼中隐约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们犯错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过错。」司瑜稍微从沙发上坐直了一些,散发着乌黑柔亮光泽的长髮垂在两侧的肩前,「按照家法,撒谎者一百个深蹲,自己数出来,报数。」 大抵是为了方便动作,戚闻松开几颗衬衫的扣子,露出一小片紧实的胸膛:「好。」 紧跟着,戚闻上前两步,将沙发上的司瑜稳稳打横抱起来,而对方早已向他张开双手。 「一。」 …… 第07章 花瓶 司家作为以族亲关系为纽带连结的名门望族,有家法的存在不奇怪,奇怪的是被司瑜改良用在戚闻身上后,惩罚和训诫似乎变味了。 戚闻第一次被惩罚做深蹲是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跟着司瑜从b国出差回来,时差没倒过来,实在是太困了,在司瑜从书房处理完工作回到卧室前,他居然先在司瑜房间里的小沙发上支着头睡着了。 司瑜倒没有叫醒他,让他在小沙发上睡了个痛快,只不过第二天睡醒后他被司瑜叫到了书房。书房的东南角落原来有一个快赶上人高的古董花瓶的,戚闻被要求抱着那个价值连城花瓶做五十个深蹲。 司瑜单手撑着下巴望向费力兮兮抱起花瓶的戚闻,眼神里饱含顽劣,他带着笑意说,如果花瓶碎了是需要赔偿的。 戚闻并不想在为父母报仇之前就背上天价债务,仇人摇身变债主的滋味儿他一点也不想尝。 五十个深蹲并不难做,却让戚闻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自我和司瑜之间。 神经高度紧张之下,司瑜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机械地牢记在心,身体先大脑一步快速熟悉司瑜的指令,自此,他再也没有在司瑜入睡之前睡着过。 后来,花瓶还是碎了。 起因是受罚时间司瑜在书房整理文件,忽然晕倒了。 绝对的两难时刻。 长久以来地训诫和警告已经让戚闻形成肌肉记忆,在受罚时潜意识已经将那个破瓶子当成最高优先级,即便天塌下来,花瓶也要后于他毁灭。 然而这个指令是司瑜赋予他的,很难说孰轻孰重,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一条悖论—— 如果司瑜离场,这个惩罚根本毫无意义,可如果瓶子碎了,司瑜醒来会有更折磨人的花样。 然而在司瑜向后倾倒的那一刻,戚闻几乎是下意识地丢开了手里的花瓶,冲上去接住了司瑜。 低血糖所致,司瑜的嘴唇没有一丁点血色,失去意识前,他还执拗地望着戚闻,虚弱地动了动唇:「瓶子碎了。」 司瑜的眼神不再凌厉或嘲弄,空洞得只剩漂亮,剔透的琥珀色浅眸像两颗镶嵌的宝石。 宇宙起源,天地混沌,似乎都从那里孕育而出。 戚闻望着那双眼睛,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忽然觉得无谓,是非对错于司瑜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接着司瑜,认命地说:「等司先生醒了,任凭处置。」 后来司瑜醒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再没有提起过那个花瓶。 这种平衡一直持续到了司瑜下一次找到机会惩罚戚闻。 他们都意识到瓶子没了。 司瑜气急败坏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戚闻垂着眼,一直在听候他发落。 原以为按司瑜的性格,他会开一个或许自己这辈子都还不起的数字,然而他没有等来天价赔偿,在听到司瑜说的话时,他顿感错愕,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司瑜走到戚闻面前,有些恶趣味地说:「抱我。」 戚闻没动。 司瑜不耐烦了:「快点,像抱花瓶那样抱我。」 比起天价赔偿或是其他什么,这比任何一种惩罚都更具冲击力,尤其是精神上的。戚闻艰难地移动步子,心情复杂地将司瑜抱了起来。 司瑜一只手臂勾着戚闻的后颈,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把我摔着就死定了,明白么?」 自那以后,司瑜亲身履行起了一个花瓶的职责。 戚闻的体魄日益强健,现在的他抱着司瑜做一百个深蹲连唿吸节奏都不太会乱。 他的手一直很稳,因为如果司瑜感到颠簸或是不适,也不会让他太舒服的。 一百个深蹲结束后,司瑜将戚闻打发出了门。 这倒是戚闻没想到的,周末司瑜居然会放他自由。 因为司瑜的干扰,他的学习计划时常被打乱,大部分内容只能靠自学完成,他正好趁此机会去学校,打算在图书馆呆上一天。 戚闻出门后,司瑜让吴管家给家里的佣人放了假,整个庄园空空荡荡。 他坐在花园的藤椅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等人来赴约。 一杯咖啡的功夫,一辆骚包的粉红色跑车一个漂移,稳稳停在了庄园的草坪边。 来人的穿衣风格和爱车一样风骚,长相俊俏,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第15页 「呀咧呀咧,司先生终于有时间宠幸我了,人家等的花儿都谢了~」 司瑜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卓逸,你想死?」 被唤作卓逸的男人耸了耸肩,取下墨镜挂在胸前,在司瑜对面坐下:「开个玩笑,你最近怎么样?」 司瑜将马尾随意束起,一身家居服,是很放松的装扮,比平时少了些距离感:「老样子。」 卓逸没打断他,等着他自己继续说。如果当真一切正常,司瑜不会主动联繫他。 果不其然,没过半分钟,司瑜再次开口:「只不过,最近因为一点破事,失控了一次。」 卓逸闻言神色一变,收起混不吝的模样,俨然换了副专业的态度:「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司瑜眼神不着痕迹地飘了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公司内部出了个叛徒。」 「只是因为那个叛徒?」卓逸问。 司瑜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因为戚闻,他没有站在我这边。」 卓逸露出一个笑容,像是就知道是这样。 他站起来,走到司瑜旁边眺望绿茵:「有三年了吧。」 司瑜瞟他,卓逸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建议你养条宠物犬,繁殖基地那边都帮你联繫好了,纯种赛级犬,结果你把戚闻领回来了。」 「哎,你说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司瑜拨了拨发尾,漫不经心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戚闻会比较有意思。」 「……」 「我从来不喜欢温顺的动物,要养自然要最烈的。」 卓逸哑然,和司瑜认识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好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真的是辛苦戚闻了! 「要我说,你这是对戚闻产生了心理依赖,为了以后你的情况维持良性状态,最好戒断一下。」 「怎么可能。」司瑜把面前的杯子推开,像听了个笑话。 他会依赖别人?别开玩笑了,他从学会走路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依靠过谁。 司瑜的心声都被卓逸看在眼里,卓逸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研究表明,大部分养宠的主人自以为在这段关系中占据了绝对主导地位,但实际上也会对宠物产生相应的心理依赖,大致体现为控制欲和占有欲,此种情况尤其多发在受过心理创伤的人身上,恕我直言,你和戚闻的关系不太能用简易人类学视角去看待。」卓逸顿了顿,朝司瑜直言道,「你最好相信你的心理医生。」 司瑜单手撑着下颌,不远处的柳树簌簌飘着柳絮,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飞舞,他盯着看了一会儿。 随后他起身朝屋子走了几步,然后停下,转过身来,面色不虞地看着卓逸。 「怎么戒断?」 …… 戚闻在图书馆待到傍晚,他没有刻意隐藏行踪,所以乔想找他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可以找到。 学生人流正是向外涌动的时候,乔在学校正门附近的图书馆门口堵到了戚闻。 「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两人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戚闻继续往外走:「没有。」 「bro,你有没有搞错?我们是伙伴,你还是这样不信任我吗?」 戚闻认真而严肃地说:「我没有不信任你。」 「那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么?用你们的话来说,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蟋蟀!」乔隐隐有些激动,「那天晚上你让我查那些东西,到底是为什么?我们一起写程序,成立公司,难道你真的只是为了赚钱?」 面对乔的逼问,戚闻有些头疼。或许乔说的没错,他们迟早要把这些事搞清楚,否则嫌隙只会越生越大。 「给我点时间吧,我再想想。」 乔满意了:「这可是你说的,我随时洗耳恭听。」 戚闻刚刚走出学校大门,一眼便看见了停在马路边的车。 他剎住往前的脚步,拐向了那辆黑色的私家车。 本以为和上次一样,只有司机来接,没想到拉开车门,司瑜坐在后座靠里的位置,脸色冷漠。 戚闻上车的时候打了声招唿,没有得到回应,大概又是谁惹他不高兴了,之后他便紧闭嘴巴坐在司瑜旁边。 窗外的道路十分陌生,戚闻不知道这是通往哪里,也不在意,司瑜把他带去哪里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行至中途,倒是司瑜发问了。 「今天怎么不说话?」 戚闻颔首:「该我说话的时候司先生会让我说的。」 司瑜的脸色仍然称不上多好看,至少比刚刚缓和了一些:「哦?这么听话?那好,你来说说,今天都和什么人一起做了什么?」 戚闻顿了顿,不懂他这么问的用意,但还是如实回答:「我一个人在图书馆待了一整天,直到出来看见您。」 「一个人?你确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确定。」 司瑜脸色又沉了点,把玩着手里的一串钥匙:「那刚刚和你一起站在校门口的那个孩子是谁?」 戚闻终于反应过来,大脑高速运转答道:「您是说乔?那是我们班的外籍华裔同学,中文不太好,来问我老师留堂的作业是什么意思,刚好在图书馆门口偶遇上。」 「问作业?」司瑜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嘴上开始嘲讽,「我怎么觉得他看上去像是被你搞大了肚子特地来痛骂负心汉的?」 第16页 戚闻向来聪明敏捷的思维忽然卡顿,他无语了半晌:「……乔是男生。」 「我知道,打个比方。」看到戚闻的臭脸,司瑜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丝,「说起来你也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记得做好安全措施,别回头别人找上门来,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明白么?」 戚闻似乎有些抗拒这个话题,眉头皱得死紧:「我不会搞大任何人的肚子,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不会为您添麻烦的,请司先生放心。」 「真的?」司瑜不太信任地看着他。 「真的。」 「那你发誓。」司瑜习惯性地逗小孩儿。 谁知戚闻坐直了一些,表情严肃得像在求婚:「我发誓。」 第08章 戒断 说话间,车子停下了。 司瑜紧绷了一路的面部表情终于松下来,戚闻知道这是要放他一马的意思了。 「到了,下车吧。」 戚闻下车环视周围一圈,四周被高档商圈和纸醉金迷包裹,他不知道这是哪里,车子没开多久,应该离学校不远。 「这里是?」 司瑜从车上下来,顺手扔给戚闻一串钥匙:「你的新公寓,以后你就搬到这里来。」 戚闻望着那道高挑的身影,觉得司瑜说的话很难懂。不是语义,而是潜台词。 三年来,司瑜没有哪一天不是恨不得用铁链将他拴在脚边,好让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暴露在他眼前的,现在却要将他放到看不见的地方。 「那庄园那边?」戚闻谨慎试探着。 司瑜走在前方,随意地回头看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淡得几乎没有一点情感,冰冷无机:「除非我有事喊你,否则平时不用过去了。」 挎着包的高大青年在原地定住了。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这是戚闻的第一反应。 司瑜发现了什么,然后将他放逐,让他无法留在身边伺机而动。司瑜曾经亲口答应教导他復仇,现在却要亲自收回赋予他的权利。 嗓子仿佛被高温炙烤,戚闻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司先生,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这么突然——」 「有什么突然?」司瑜打断戚闻,他从不是耐烦的脾气,想到什么便说什么,「那是我家,不是你的。」 理由简单粗暴,却出奇地有说服力。 这话不假,刨去司瑜给他买的东西,戚闻自己带进司家庄园的东西一个行李箱都装不满。 戚闻的嘴唇痉挛似的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司瑜将他带回家本就是一时兴起,高兴时让他容身,厌倦时扫地出门,都是常态。 只是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他的原定计划转眼间灰飞烟灭。司瑜在山顶将牵引绳和锚点抛下半空,扼杀了他向上攀爬的机会。 当然,司瑜从来也没有义务等他慢慢长大,是他的速度始终不够快,无论多拼命地追赶都碰不到司瑜裤腿上的一粒尘埃。 「抱歉司先生,是我失言,我绝对没有鸠占鹊巢的意思,也从没打算一直赖在司家不走,这里很好,我很喜欢,多谢司先生劳心。」 说完,戚闻合上嘴巴,吃了几斤水泥一般,将身上的洞窟一个一个封住。 不看,不听,不想,不念。 满足司瑜的一切期待。 司瑜有最睿智的信息处理,却也配备了极差的情绪感知能力,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己。当下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血气在身体里冲撞,让他头脑发昏。 司瑜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近郊的庄园的确姓司不姓戚,关于「家」的概念,当然也不是指的那几幢恢弘的死物。 他父母的尸骨被他埋在那儿,那儿就是他的家。 至于戚闻的家,鬼知道他父母埋在哪里。 但戚闻说的话让他很不高兴。 什么叫做「从没打算一直赖在司家不走」,难道这死小孩一直在为怎么逃离司家和他身边而做打算? 司瑜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人不仅触碰了他的逆鳞,还在上边反覆剐蹭。 如果放在往常,他早直接向戚闻问个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想到卓逸上午说过的话,他止住了话头。 见鬼的依赖性,他绝不被任何支配。 司瑜把戚闻带到地方就离开了,自己独自让司机驱车驶回了庄园,吴管家携众帮佣已经在门口等候,看起来热闹非凡。 管家照旧热情欢迎:「司先生,今天也欢迎回家。」 司瑜兴致缺缺地应了声:「嗯。」 吴管家试图让气氛更:「餐厅里枯萎的鲜花已经换成了月季,空运来的,香气很新鲜。」 司瑜路过餐厅时停下瞟了一眼,再也没看第二眼:「跟花瓶一起扔了。」 他对鲜花的热衷是时令性的,只有两季,心情好时和心情坏时。 这一晚司家所有人都知道了,司先生心情很坏。 新来的女佣捧着主家的花瓶问吴管家:「吴管家,这么漂亮的花瓶,司先生真的要扔呀?」 吴管家摇头笑笑:「给我吧,真要扔了回头找起来麻烦。」 浴缸已经放好了热水,司瑜回房后泡了个澡,想洗去一身疲惫,却感觉越洗越累。 他草草擦干身体,裹着浴袍吩咐吴管家:「之前那两个按摩师,随便找一个来,就现在。」 第17页 「好的,司先生。」 吴管家利索地去安排,不多时,人便接到了司家。 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她惯例想要点燃一枝薰香,想要帮助司瑜放松神经,却被司瑜拦下。 「不用了,直接来。」 司瑜舒了一口气,正准备好好放松一番,然而在按摩师厚重的手掌接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刻,他立刻翻身拢起了睡袍。 司瑜的脸色有点黑:「暖过手了吗?为什么这么冰?」 按摩师大惊失色,连忙解释:「那是一定的,司先生,我绝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大概是因为我前阵子生了场大病,体温偏低,真是抱歉,请司先生谅解。」 说着,按摩师摩擦起双手,试图通过摩擦生热。 司瑜的面色简直差到了极点:「够了,别用你的冰手碰我,你走吧。」 说罢,司瑜躺进了被子里,酸胀的部位仍然酸胀,他居然开始有些怀念那双炽热而干燥的手,在他身上各处穴位和堆积乳酸的肌肉上游走的感觉。 戚闻总是知道如何能让他舒服。 灯光全部熄灭,小套房里少了一个人的唿吸,显得房间里安静得过头了。 司瑜望着窗外的月亮,隐约觉得入睡变得不那么顺利。这大概就是卓逸所说的「戒断」副作用,需要他去克服。 笑话,这难道会比接手天域大动作洗牌更有难度吗? …… 司瑜离开公寓后,戚闻大致熟悉了一下新环境,格局很大,是三室两厅,他挑了一间最小的次卧把东西放下,其他的东西看都没看一眼。 大概有吴管家的贴心帮忙,他的生活用品按照司家别墅里的习惯全新布置了一份,在这里他拥有绝对自由,无人干扰,更不用看人脸色。 戚闻本应为突然降临的私人空间而感到开心,这是他在司瑜身边时梦寐以求的唿吸感,但不知为什么,不适应和挫败转瞬占据了他大脑的全部。 不是对新环境的不适应,而是这种自由支配自我的生活方式让他感到侷促。 戚闻并非这时才意识到,但此刻感知得尤为清晰,在过去,司瑜占据了他生活的大半。 他总觉得一天不该就这样过去,应当还有什么人,让他去做什么事。 戚闻的睡眠时深时浅,他在当中找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他在睡梦中保持机敏,随时准备查探司瑜的状态,静静地醒来一小会儿,然后在得知司瑜仍在沉睡中时,继续安然睡去。 一连串形成链条的动作,已经从刻意成为了习惯。 然而今晚这个链条或许就要被打破了。 他时而惊醒,却等不到安心的信号,远隔数十公里,他没法得知司瑜是否睡得还好。 然而很快,戚闻就意识到,睡着以后的事情根本用不着操心,因为他似乎根本无法入睡。 和吸顶吊灯干瞪眼两小时后,他坐起来,拨通了司家别墅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吴管家。 吴管家发来问候:「阿闻少爷晚上好,新公寓住得还习惯吗?」 「还不错。」戚闻的视线从墙根飘到窗外,「我还有点东西落在卧室,现在方便过去拿么?」 吴管家向上看了眼陷入黑暗的三楼,用低低的声音说:「现在恐怕不方便阿闻少爷,司先生已经睡下了。」 「那我改日再来拿,晚安。」 戚闻挂掉电话熄了灯,躺下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唿吸变得轻缓绵长。 司家别墅的三楼,在经歷不知第多少次辗转后,司瑜摸黑坐了起来,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法式干红。 然而酒精没有将他灌醉,却让他在深夜愈发清醒地认识到,这可能会是个不眠夜。 司瑜在黑夜里靠着墙,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手腕一转将杯子里的半杯红酒尽数淋在了自己床上。 月光的照射下,深红色的酒渍迅速晕成一片。 司瑜扔了酒杯,拎起自己的枕头走进了旁边戚闻的卧室。 第09章 发火 厚厚一沓资料和一罐冰啤酒一起被一个简易临时办公处内,废弃资料四处堆砌,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徳洛斯集团计划推出的游轮酒店项目相关资料拿给我一下。」 戚闻飞快地在电脑上估算徳洛斯的净资产和未来几年的预计营收指数,这已经是他这些天来考量的第八家上市公司。 递到手边,乔喝着冰啤靠在他的电脑桌边。 「闻,歇会儿吧,真的不累吗?拼命也不是这么个拼法,我真担心哪天早上过来一看你已经凉了。」 夏夜闷热,乔将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勐灌一口,身心舒畅。 戚闻把啤酒放到一边,表情毫无波动道:「你忙完了可以先走。」 乔有些崩溃,他自然不会撇下伙伴不管:「你这段时间永动机一样在工作室和学校两边轮转,连基本的睡眠都不能保证。还有你家那位长辈呢,以前可是一天都不准夜不归宿的,最近怎么开始放养了?你在外面疯狂熬夜大人知道么?」 戚闻手边的动作一滞,几张豪华游轮的照片顺着缝隙滑落。他弯下腰去捡,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才不会管,我搬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乔灵敏地嗅到「有故事」的气味,紧接着他把戚闻的那罐啤酒打开推给他,「来吧,一块儿喝点,酒精是好东西,起码能让你短暂地快乐一下。」 第18页 犹豫的一秒里,戚闻心森*晚*整*理里短暂地生出了极强烈的抗拒。 他几乎从不喝酒,准确来说是在除和司瑜呆在一起之外的时间被禁止饮酒。 在他陪司瑜过的第一个生日的生日宴会上,上前敬酒的人整晚没断过,大约是开心,奉承和祝福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戚闻第一次见这么能喝的人,不过回家后他就知道司瑜醉了。 因为整晚风度翩翩,潇洒不凡的男人把一个装了半杯洋酒的玻璃杯强硬地塞到他嘴边,说:「小孩儿,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喝掉它。」 司瑜天生上扬的眼梢染了一点酒色胭脂,嘴角还挂着玩味笑意,那模样,分明忘了宴会开始前是他警告说不许戚闻沾一滴酒的。 戚闻没办法,嘴唇衔上玻璃杯,就着他的手喝完了杯中的黄褐色液体,辛辣的酒精入喉,灼烧感强烈。只是没想到戚闻喝完后立刻变得脸红,耳朵也是,锁骨也是,眼睛里还会冒出生理水光,整个人看上去软弱无比。 司瑜皱起眉,语气不太愉悦:「你哭了?」 「没有。」 「啧。」司瑜放开他,扯松了领带说,「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喝酒,真给我丢人,记住了吗?」 戚闻也拧着眉,却还是顺从地说:「记住了,司先生。」 …… 乔盯着戚闻凝重的表情,笃定他的朋友不会碰酒了。 他微微嘆了口气,正要放到一边,却被一只手半路拦截了下来。 戚闻接过黑啤喝了口麦芽香气浓郁的液体,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在舌根留下些微苦涩。 司瑜都已经把他赶出来了,还怎么训他? 戚闻一口接着一口地饮着酒,却仍什么话都没说。 「……好吧,你不想说就不说了兄弟,只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最近那么关注天域集团吧?天域集团的那位司先生可是传说级别的人物,我知道你一直想干一番大事业,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以蛋击陨石。」 戚闻瞟了他一眼,对于他胡乱借用的谚语表示无语,但他的话却也勾起了戚闻的一些回忆。 十五岁一夜之间,家里公司破产负债,父母双双自杀,紧跟着被接到司家,由阴晴不定的司瑜亲自教养。戚闻还没来得及悲痛彻骨就先学会了隐藏情绪,有些话还来不及与人倾诉便被深埋心底。 重新撬动封条并不轻松,这意味着要再次直面血淋淋的伤口。 他走到窗边,俯视高楼夜景,一罐啤酒喝完,酒精已经混进血液。 戚闻终于吐露:「天域集团的司先生,就是和我生活在一起的那位长辈,也是,我的仇人。」 乔一口啤酒含在嘴里忘了吞咽,把自己呛住了。 戚闻寥寥几语,勾勒出了他们之间的恩怨仇恨,而乔的表情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你是说……司先生在得知你要向他復仇后,不仅把你带回了家,还说要亲自教导你?」 戚闻点了点头,乔则大为震撼,麻木道:「有钱人真会玩儿。」乔消化了一会儿,又意识到一个问题,「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戚闻撑在栏杆上看窗外,视线漫无目的地发散:「大概是不感兴趣了,谁知道。」 乔还是第一次在戚闻身上看到了某种类似于忧郁的气质,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产生的幻觉。 他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你就这样接受了?」 「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就这样认命被人扫地出门。」乔捧着脸幻想,「那可是司先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狠角色,能呆在他身边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再说你和他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应该明白这个男人有多么无懈可击,想要找这样的人报仇谈何容易,你真应该想尽办法留在他身边。」 戚闻眉心紧蹙,开始怀疑乔是不是在说胡话。 迎上他的目光,乔露齿一笑:「闻,你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人,如果他玩腻了,那就让他重新对你感兴趣。」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两人安静地对视了一会儿,戚闻移开视线,起开了:「你喝醉了。」 「是吗。」乔曲起双臂靠在床边,懒洋洋地问,「你去哪儿?」 「出去走走。」 「哎,闻!忘了问,司先生当真像传言中说的那么好看?和我比怎么样?」乔一向对自己的颜值充满自信,毕竟他结合了中西父母的所有优势。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和戚闻深深的一眼。 「……」乔涨红脸张牙舞爪道,「喂喂喂,你那一脸『自取其辱』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魂淡!!!」 夜幕降临,零星路灯与晚星宝石般交相辉映,一只只飞蛾迷失在光源下,黑色轿车与夜色融为一体,悄无声息驶进庄园。 「司先生晚上好,今天也欢迎您回家。」 吴管家贴心的端着解酒药和水候在门口,待司瑜擦净手后连递了过去,笑呵呵地说:「今晚庆功宴,还以为您会晚点回家。」 司瑜接过解酒药,就着温水吞下,眉间有些疲惫:「没什么意思,就提前回来了。」 天域这两天拿下一个大项目,在国际上的地位大大提升,高管们特地攒了个庆功宴,司瑜象徵性地露了个面。 庆功宴前半部分是比较老套的,后面场子热起来之后他们安排了特别活动,请了一些当红的团体组合过来表演,尺度也是有一些的。 第19页 晚上一个劲儿往上司瑜身边贴的莺莺燕燕数不胜数,他烦不胜烦,果断扒开众人,先行离场了。 司瑜脱下西装扔到一边,上楼前停了一下,偏头问:「戚闻这几天来过电话么?」 吴管家想了想,说:「来过一通,那时您已经休息了,阿闻少爷说要找时间过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司瑜压抑了一整晚的脾气忽然被点燃了。 他骤然眯起眼睛:「你说什么?收拾东西?」 吴管家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阿闻少爷是这样交代的。」 司瑜转身向楼上走去,进了戚闻的卧室后如风暴过境一般,将所有的东西扫成一团。 床上,桌上,地上,四处凌乱,散落着戚闻那点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 不是喜欢收拾么,那就多收拾一点。 司瑜气喘吁吁地跌在戚闻床上,墨色瀑布般的长髮散下,他望着周遭的「作品」眸光沉了下来。 这几天起居旁人伺候不惯,在公司里疲惫一天回来没人按摩,生活寡淡无味,司瑜越想越生气,勐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去他妈的戒断,去他妈的心理医生。 他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还要委屈自己了? 戚闻是他的所有,他有权享受戚闻带来的一切快乐。 一秒都没犹豫,司瑜拿起手机拨了出去,不曾想,对面立刻接起。 司瑜的火气稍微灭了一点,但语气还是不难听出急躁:「你在哪?」 电话那头消声了一会儿,声音有些飘:「楼下,司先生。」 司瑜顿了一秒,紧跟着起身走到露台,往下看到路灯旁高挑的身影,几乎与此同时,底下那个影子也有所感应一般朝司瑜所在的方向看来。 戚闻在路边站着,即便四下无人也还是训练有素似的挺拔,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隔空望着司瑜。 电话一直没挂断,司瑜左手搭在木制把手上,食指摩挲着,两秒之后,他道:「上来。」 下一秒,戚闻应声而动,不消片刻,出现在了三楼司瑜的视野中,在他面前站定。 「司先生……」 他大概是跑着上来的,唿吸有些急,脸也很红。直到他靠近时,司瑜才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 「你喝酒了?」司瑜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如果他不感兴趣, 那就重新勾起他的兴趣。 司瑜的,兴趣。 「喝了。」戚闻坦言,看向司瑜时不由得摒住了唿吸,「请司先生降责。」 「不自觉。」说完,司瑜慢慢往前走上两步,肩抵上戚闻的肩,在他耳边说,「看来还是得把你放在身边管着才行。」 第10章 教导 戚闻猜得没错,司瑜从来只以在他身上取乐为趣。 带着司瑜温度的话语盘旋在耳廓,戚闻的心脏跳得很快,每一次唿吸都带着颤慄。 那源自于人类对于即将降临的危险感知的本能。 待在司瑜身边,戚闻无时无刻不活在这种感知里,司瑜一个眼神,撇一下嘴角,他的神经末梢都仿佛在身体里痉挛。这世上大抵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司瑜的余光轻轻瞥向戚闻的僵硬挺直的颈柱,满意地弯起嘴角,唇边与戚闻的耳朵错开。 司瑜把吴管家叫了进来。 「去把酒柜第三层的那瓶酒取来。」 语落,戚闻听着司瑜的声音滑了一下喉结。吴管家看了看一边一声不吭的戚闻,又看了看自家风轻云淡的司先生,几不可察地暗嘆了一声。 「好的,司先生。」 吴管家将酒送到后返回一楼,语气十分无奈地吩咐厨房多准备一份醒酒汤。 戚闻站在落地窗边,极高的身量在地上拉出一道深重的阴影,将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司瑜整个笼住。 司瑜隐在阴影中,手边是那瓶人头马路易十三干邑,半笑不笑地朝戚闻招手。 「戚闻,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 戚闻的五官深邃而立体,俊朗却不俗气,若是生气的人对着的都是这样一张脸,想必怒火也去了大半,更多的是想着怎样让那双迷人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 「司先生说,只能在您面前饮酒。」 「那你做到了吗?」 「没有做到。」戚闻上前一步,「请司先生责罚。」 司瑜嘴边的笑容愈发放大。 嘴上说着请罚,眼神里却瞧不见一点卑亢,肩背直的得像有钢筋穿过,钉在地上,仍狂风暴雨都不能折弯他的头颅,有一瞬间他觉得戚闻过往的顺从全都是做戏。 「罚?我看不到一点认罚的姿态。」司瑜拢起垂在一侧的长髮,指尖活泛,「三年了戚闻,你还没有学会怎么低头吗?」 几秒过去,窗外婆娑的树影静止了,戚闻微微弯下腰,折下嵴樑,眼神却从始至终盯着司瑜那双饱含恶劣笑意的眼睛,潘多拉魔盒一般,接纳一切恶意,只等一个反噬的机会。 「请司先生责罚。」 戚闻的嗓音在夜里尤为低沉,司瑜认为,需要最烈的酒精来相配。 「你或许会好奇,我为什么会下这种禁令——」司瑜拉过戚闻的衣领,抵着后脖颈将他压到了落地镜前,以一种压迫的姿势,「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戚闻听话地看向镜子,他仅是衣衫和额前的头髮有些凌乱,或许是啤酒劲头不足的缘故,他并没有上次那么狼狈。 第20页 倒是司瑜。 睡衣大敞至胸口,随着大开大合的动作唿吸起伏,原本束在脑后的长髮绕过耳根落在胸前,鲜红的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戚闻的脸颊贴在冰冷的镜面上,他十分清醒地想,司瑜应该更适合被压在镜子上观赏。 「永远不要将你的弱点暴露在人前。」司瑜说着,手上用力收紧,「否则别人随时可能玩儿死你。」 「听明白了么?」 戚闻艰难地扭头看着司瑜的脸:「也包括司先生么?」 戚闻的声音不大,被压着脸时声音也变得含煳,司瑜没听清,皱眉问:「什么?」 戚闻安静了一会儿,垂下视线,又变成那副乖驯的模样:「听明白了。」 司瑜松开他的脖子坐回沙发上,听语气还算满意:「那就到我身边来。」 戚闻在司瑜跟前撑着沙发一侧的扶手蹲下,司瑜拿起那瓶人头马满不在乎地将拳头大小的酒杯斟满。 他端着酒,高高举起:「仰起头,张嘴。」 戚闻照做,那双平静的眼睛像深海一样,外头的光线透不进去,泛着深沉的墨色,司瑜手中的酒杯顿了顿,少有的,他看不清戚闻这一刻在想什么。 「小孩儿,既然你这么贪喝,那便让你喝个够,用嘴接好了。」 说着,司瑜手中的杯子向一侧倾斜,暗红色液体顺着晶莹剔透的杯壁滑下,落进戚闻口中。 戚闻一动不动,像一座精緻的雕像。 司瑜眼里没有别的鲜活神情,此时,戚闻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一个「容器」。 不多时,「容器」盛满了。 司瑜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酒液溢出,沿着下巴,划过起伏的山丘,打湿了戚闻的白色衬衫。 直到杯中红酒倒尽,司瑜将酒杯扔到一边。 「喝了吧。」 戚闻如获大赦,将嘴里的红酒吞咽下肚,烈酒从喉咙燃起一把火焰烧到心里。 司瑜全程撑着下巴,笑着看戚闻咽下,抬手捧住戚闻下巴,抹去他嘴角的液体,拍了拍戚闻的脸颊。 「做的不错。」 烈酒上头得奇快,戚闻忽然握住了司瑜来不及抽回的手腕,力气大得司瑜第一下居然没能挣脱。 司瑜懒得再动,撩起视线看他:「怎么?不能碰?」 戚闻忽然半起身,从上方俯视司瑜,眼皮直往下坠,睫毛垂下一片鸦影落在高挺的鼻樑上,目光紧锁着司瑜那只娇生惯养得没有半点瑕疵的手。 每当司瑜握着纯黑钨金钢笔签文件时,戚闻的视线都会下意识地跟随过去,没人在乎他写了什么内容,只会遐想那只被他握住的笔身上的温度和触感。 「手弄脏了,司先生。」 戚闻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将司瑜每一根手指细细擦拭,一处指缝都没有落下。 司瑜望着戚闻垂下的眼睫,他认真的样子仿佛在擦拭一件名贵的珠宝。司瑜从来不知道,戚闻喝了酒之后还会有强迫症,握着他的手翻来覆去一遍遍擦拭,不肯停下。 不过戚闻的动作很轻柔,力度恰到好处,司瑜觉得还挺舒服的,就随他去了。 嘴里不忘说:「这次只是一次警告,以后再让我发现你背着我偷偷喝酒,事情就没这么容易过去了,明白么?」 戚闻的嘴角动了动:「明白了,司先生。」 司瑜的眼珠突然狡黠一转,话锋转道:「要是你想喝了,可以来求我,碰上我心情好,兴许能同意呢。」 戚闻抿了下唇,盯着司瑜的眼神仿佛在判断他现在心情如何。 不过司瑜没给他机会,后来那大半瓶人头马一滴都没有再让戚闻沾,独自饮完后便倒在床上睡下了。 戚闻给他拉好被子后回到自己卧室,却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床上还有一个不明物。 戚闻走过去拿起,怔愣片刻—— 竟然是司瑜的枕头。 夜幕深重,戚闻坐在床沿,目光凌散地望向紧闭的房门。 门外的司瑜已经睡得很沉了,甚至没发觉少了个枕头。 醉意是有一点,不过更令戚闻昏头的是,司瑜前几天好像是在他的房间里留宿的。 比起司瑜有没有在他房间里发现什么,他脑海里更跳跃的是,司瑜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房间比自己的宽敞,床比自己的柔软舒适,司瑜那么金贵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在他不在的时候,睡在他堪比杂物间大小的卧室里? 就着脑海里的疑问,他缓缓在床上躺下,想到前几天夜里司瑜也许就睡在这个地方,他张着眼望天花板,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戚闻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司瑜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戚闻强忍着宿醉看了看时间。 今天是周末,司瑜不用去公司,通常这个时间已经在客厅享用早茶了,而自己此刻也应该在替司瑜沖咖啡。 他拔起腿就往楼下去,可是下去了却发现客厅里根本没有人,只有几个女佣在厨房端着茶点进进出出,和平时的装点不太一样。 吴管家抱着一只水晶花瓶从外头进来,里面插满了还挂着露水的郁金香,迎面看见戚闻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唿。 「阿闻少爷,上午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醒酒汤在厨房保温,我让人端到您房间里去?」 戚闻摇摇头,礼貌回绝了。 第21页 「吴伯,司先生呢?」 「司先生特地交代我们今天不要叫您,好让您多睡一会儿,等您醒了可以直接去学校,司先生现在正在花园接待客人呢。」 戚闻感到几分意外:「客人?」 要知道司家庄园极少会有客人来访,司瑜不喜欢被外人打扰。 「是啊,司先生的挚友登门拜访来了。」 戚闻怔了一下,面色如常道:「好的,如果司先生问起来劳烦转告他,我先去学校了。」 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候,庄园正门外停着几辆十分张扬的限量款跑车,国内还没发售,跑车的主人想必非富即贵。 回学校的路上,戚闻一言不发。 待在司瑜身边的三年里,他从未听说过司瑜有什么挚友,除了生意上的事,他几乎不热衷于与人交际,大多数休息时间里,司瑜更多的是宁愿让戚闻跟着他在书房泡一下午。 更重要的是,昨晚睡觉之前,是司瑜说要他把周末的时间腾出来,和他一起去休闲山庄度假。 戚闻原本计划今天一整天听从司瑜安排,没想到司瑜将他安排到了计划之外。乔得知他回了学校,立刻从工作室赶到学校,眉宇之间游荡着浓浓的八卦气息。 「咦咦咦,奇怪呀,难道你昨晚没去解决事情?」乔一上来就开始怪言怪语。 戚闻瞥他一眼,冷淡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不愧是你!我就知道你能行!」乔丝毫不在意好朋友的冷淡,他最近冲浪沖得不亦乐乎,网络用语张口就来,「等等?那更加不对了,事情解决了你今天怎么还来了学校,今天不是周末吗?那位司叔叔怎么会放你出来?」 戚闻勐地偏头,乔被那个眼神看得一惊,心道不好。 「上次和你说的临岸集团资料找齐了吗?」 「……快,快了。」 乔不想惹火上身,闻今天的心情看上去不太美丽,一定是在家里被那位高深莫测的长辈折磨了。他火速转移话题,打起哈哈。 「话说,我一直还挺好奇的,你们家和天域到底是结了什么仇怨,让你居然甘心留在仇人身边这么久?」 回应他的是一段长久的沉默,乔几乎以为戚闻不会回答了。 就在这时,戚闻居然开口拨开了真相的面纱。 「恶意收购。」 「我父母背上巨额负债后在家里自杀了。」 「什么?!」乔瞪大杏仁形状的双眼,「所以你才密切关注天域的动态,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没有那个必要,我要从正面赢他一次,用他教给我的一切。」戚闻盯着前方的目光逐渐坚毅,仿佛虚空之中有一个真实存在的目标,「这也是他一直所希望的。」 大抵是戚闻先天携带着某种感染力,乔似乎也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在不断沸腾。他本就是个不断追求刺激与挑战的人。 乔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祝我们成功。」 戚闻和乔两人四目相对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的震动,是司瑜打来的电话。 戚闻没再迴避,当着乔接起了电话:「司先生。」 司瑜的心情听起来相当不错:「饭点我让人过来接你,有人想见你。」 戚闻眼波毫无起伏,随时的应召于他已成习惯。在一旁好友乔的惊恐注视下,他恍若周身无人,从姿态到语气无不恭敬应下:「好的,司先生,我会在校门口等候。」 第11章 叙旧 司瑜这会儿心情确实不错。 多年未见的髮小们突然归国登门,也是确实意外。 原本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几家关系非常紧密,后来他们陆续定居国外,见面的时间便越来越少,细数下来已有五年未聚,不过重逢时一点都不生疏。 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聚在花园里吞云吐雾,个顶个的风姿绰约,俊朗不凡,远远瞧去把众女佣看红了脸,今日花园外坪地上的银杏叶打扫得格外干净。 他们人手一支燃烧过半的香菸,没规没矩地围绕司瑜挤着坐着,像小时候那样,司瑜的座椅两边扶手上还一边挤了个一米八几的男人。 电话挂断,司瑜左手边的钟赫铭掸了下菸灰,这人天生一副花花公子相,嘴贱地调侃他:「司先生总算捨得把人带出来看看了。」 司瑜翘着二郎腿,朝他吹了个烟圈:「有什么捨不得的。」 「哎,当初老钟跟我讲阿瑜捡了个小孩儿回去,我死都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还跟藏宝贝似的藏着不跟兄弟说。」一旁他们之中最年长,也最稳重的凌云松加入他们插科打诨,「我说阿瑜,你知道怎么养小孩儿么。」 这也是所有人都感兴趣的话题,大伙儿瞬间打起了精神。 司瑜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小,同样也是脾气性格最古怪的,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友谊全靠其余三人死乞白赖倒贴维持,所以任谁都无法想像他养小孩儿的样子。 因为他尚且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他从来都是被爱的那一个。 司瑜扫了他们一眼,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艾林那么娇气不也是我一手养大的,戚闻可比他好养活多了。」 显然,他的话牵起了大家的共同回忆,每个人都露出了笑容。 「说的也是。」 「有道理。」 「真怀念以前的日子,也不知道艾林在欧洲过得怎么样了。」 第22页 司瑜咬了口菸嘴,神情都柔和了几分:「前几天那边的护理人员说还不错,各项指标都很健康。」 「下次我去欧洲度假自己绕道去看看,得,不说这个了。」钟赫铭忽然问司瑜,「你们家小朋友,叫戚闻是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言一出,司瑜有些顿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怎么去介绍戚闻,只言片语实在很难说清楚,他身上是有一些矛盾美学在的。 不过如果非要找一个词句的话…… 思索了片刻,司瑜突然说:「肉豆蔻。」 前言不着后调,钟赫铭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倒是坐在对面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贺禹,笑了笑,一秒就懂了司瑜。 「辛辣东方调。」 钟赫铭顿悟,于是更好奇了,他揽着司瑜的肩膀问:「有多辣?」而后又指了指附近遮阳伞下几个正在聊天的人,「有我的人辣么?」 司瑜抬手把钟赫铭从自己椅子上推下去,但笑不语,显然是瞧不上的。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钟赫铭刚刚不过随手一指,遮阳伞下的人居然真的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晃动。 男孩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细腰窄臀。个子很娇小,声音也很娇。 「赫铭哥,我刚刚看到花园那头有蝴蝶,可以过去玩儿么?」他说话时站不稳似的,一晃一晃,声线也跟着晃,「求求你了。」 钟赫铭勾了勾嘴角,似乎还挺享受:「你就这样求人?这几位先生会笑话我没教好。」 男生偷偷向旁边瞄了一眼,忽然脸红,钟赫铭高他整整一头,他搂着钟赫铭的脖子迅速踮起脚在他唇边亲了一下,留下一层薄薄的水迹。 钟赫铭放在他腰侧的手使坏地掐了一下:「去吧,不要乱跑。」 男生果然听话的没有乱跑,借着追蝴蝶的名义,在几位先生不远处的地方跑来跑去,比起花园里的,他倒更像花蝴蝶,透着天真的愚蠢。 司瑜毫不留情的嘲讽:「品味什么时候变的?」 钟赫铭面对司瑜的人生攻击,非常无所谓地笑笑:「家里老头子介绍的,再说山珍海味高岭之花吃多了,偶尔换换口味,别有一番风味。」 凌云松和贺禹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他们四人虽然社会地位出挑,但家教森严,没有乱搞多人关系的,今天他们带过来的每一个都是正儿八经的交往对象,而且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每一个都是正经出身的少爷小姐。 比如刚刚那个,就是风聚实业的小少爷,梁桐,从小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 正当他以为自己已然成为全场焦点时,司家的老管家端着咖啡盘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面庞冰冷的青年。 「司先生,各位尊贵的客人,阿闻少爷到了。」 戚闻出现的瞬间,探究的,好奇的,玩味的,所有人的视线都集聚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梁桐暗暗捏了把衣角。 戚闻一如既往地穿过众人走到司瑜跟前,却看到两个男人和他紧密地挨在一起,看上去关系十分亲近。 他敛起眸光,微微垂首:「司先生。」 「阿闻,过来,给你介绍一下。」司瑜语气愉悦地唤他过去,一个一个清点自己的好友,「mcs的钟先生,fele的凌先生,那边的是科瑞的贺先生,都是我多年的老相识了。」 司瑜随口一出都是能令世界金融圈抖一抖的人物,然而,戚闻一个十八岁的大学生站在那儿,融进一群精英里居然一点都不显得憷场,倒是有几分游刃有余。 戚闻一边听司瑜介绍,一边点头致意:「诸位好,初次见面,我是戚闻。」 钟凌贺几人两两相视,皆是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点兴味。 司瑜家这个小孩儿,表面上还算彬彬有礼,成熟,稳重,眼神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他们每一个都是混迹社会多年的老油条,可现在居然在一个还没走出象牙塔的大学生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有意思。 钟赫铭又挤到司瑜身边去揽着他:「小阿闻,你们司先生的脾气不好伺候吧,我们小时候可是在他身上吃了不少苦头,现在真是辛苦你了。」 戚闻微微眯起眼睛,语气自如:「没有的事。」 「请大家用咖啡。」 吴管家跟着道:「是啊,一会儿该凉了。」 戚闻说罢,从吴管家手中的托盘里端下了司瑜的那一杯咖啡送到他手边,不动声色地将他与钟赫铭隔开,用夹子夹了一大一小两块方糖放进咖啡,再加入三分之一杯的奶泡,用手背贴着杯子外壁试好温度后才递给司瑜。 「司先生,请用。」 司瑜尝了一口,是他喜欢的味道,眉眼都舒展开了。 钟赫铭与凌云松对视一眼,有些瞠目结舌。 司瑜养小孩的方式有点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但这事儿安在司瑜身上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毕竟他一直以来就是少爷的身子少爷的命,他们几个无论在外头多么不可一世,不也都从小跟着这个最漂亮的弟弟鞍前马后。 想通之后,钟赫铭释怀了:「我觉得阿瑜那杯的味道应该比我的好,让我尝尝。」 说着也不等司瑜同意,直接上手夺了司瑜的咖啡杯一饮而尽,接着回味无穷。 「嗯,阿闻的手艺真不错。」 第23页 戚闻并没有因为客人的夸奖而感到高兴,相反,他紧盯着钟赫铭手中那只司瑜用过的咖啡杯,面色沉下。 司瑜拿回咖啡杯时里头已经空了,他黑着脸踹了钟赫铭一脚,可惜踢了个空。 凌云松见状出来当和事佬,笑道:「算了阿瑜,你还不知道他,从小就喜欢抢你吃过的,还不是因为大人们总把最好的那份给你,就当可怜他了。」 司瑜把空杯子丢给戚闻:「再给我重新沖一杯。」 戚闻接过杯子,应下:「好的司先生。」 他往回走,进了厨房后只看了一眼便把手中那只杯子扔进垃圾桶,重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咖啡杯,给司瑜沖了一杯比刚刚更加浓香的手磨咖啡。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吴管家到花园里来请大家移步餐厅,请完这边几位大佛,他又绕到后方的遮阳伞下,梁桐已经过去了,算上他总共两男一女。 老管家笑眯眯地说:「午餐已经准备好,诸位请入座。」 每位客人携着自己的伴儿到餐厅入座,梁桐自然是跟着钟赫铭,还有一个文文静静的男生坐在贺禹旁边,两人话都不多,几乎没有什么交谈。在场唯一的一位女士是凌云松带来的,他们不久后准备订婚,商业联姻,两人相处得还算客气。 午餐非常和谐,大多数时候是几位先生在交谈,市场讯息,童年回忆,什么都聊一点儿。 凌云松带来了一个消息,他说恆远最近似乎在和外资接触,接下来可能会有什么动作,司瑜表示知道了,也没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戚闻专心地吃着饭,过程中却发现总有道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原本他并不感兴趣,谁知他放下筷子抬头时,那个叫梁桐的男生毫不遮掩地打量着他,眼神称不上善意。 戚闻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司瑜喜欢胡萝蔔的香甜,但不喜欢胡萝蔔的口感,他只好替司瑜把扇贝上的胡萝蔔碎颗颗挑到自己碗里。 用完午饭后,四个男人趁着休息时间商量了一下,下午打几把高尔夫。 梁桐听见了,不知道从哪儿凑上来,软声软气道:「赫铭哥,我也想和你们一块儿玩。」 钟赫铭这下可没惯着他:「你会玩么?想过来当球童?」 梁桐光是想想全场跑着捡球就觉得小腿肚发酸,把头缩了回去:「算了吧,我还是和他们聊聊天好了。」 钟赫铭嗤笑一声,不过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摸着下巴转头问戚闻:「小阿闻,你会不会?」 戚闻放下手中的书:「司先生教过。」 钟赫铭顿时兴奋了,说是两眼放光也不为过。打不赢师父,他难道还搞不定徒弟么? 「司瑜的球技是我们当中最高的,今下午你可以一定要来一手,让我们看看实力。」 戚闻的视线下一刻就飘向了司瑜。 多少年的朋友,司瑜岂会不知道钟赫铭的想法,他问戚闻:"想玩么?" 钟赫铭这话多多少少是带点挑衅意味的,据司瑜对戚闻的了解,戚闻并不是喜欢与人争个高下的性格,他这样问纯属是抛个台阶出去,只要戚闻说「不想」,他就有无数种办法堵住钟赫铭的嘴。 然而戚闻却说:「可以试试。」 司瑜看过去,戚闻对上他的视线,顿了顿后又说道:「我不会给司先生丢脸。」 司瑜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唇边绽出一个饶有趣味的笑容。 他朝戚闻挑了挑下巴:「去拿你的球桿。」 第12章 不快 庄园的别墅群后面是一大片高尔夫球场。 球场的使用率并不高,司瑜偶尔兴起,抓了戚闻过去打球,时不时指点一下。 戚闻学得得心应手,不过他只是聪明,外加一点运动细胞和天赋,他本身对这项运动并没有太大兴趣,这一点司瑜是知道的,或者不如说他学来就是为了陪自己消遣。 所以他会应下钟赫铭的要求,属实让司瑜意外了一把。 戚闻换了身运动服,白色裤子包裹着两条长腿,完美的比例一览无余,让人很难将注意力集中在比赛上。 司瑜没上场,端了杯果汁和其他几个围观群众在一旁细细欣赏了一会儿。 愈发确定,戚闻的身条是他见过最好看的,没有之一。 戚闻身体舒展地站在球檯跟前,姿势标准美观,往那儿一站架势就先出来了。 紧跟着—— 一桿进洞。 司瑜放下果汁杯,笑着鼓了几下掌,旁边的人跟着惊唿。 钟赫铭以前球技也不错,许是近几年很少摸球桿,生疏了,接下来几球愈发不在状态,玩到最后直接弃杆离场,揽着梁桐上荫处休息去了。 凌云松携女友路过,发来无情嘲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女友捂着嘴笑。 钟赫铭佯装怒道:「有他们这么待客的吗?!」 贺禹在一旁哈哈哈,朝身侧经过的戚闻碰了下拳,目光十分欣赏:「戚闻,球技不错啊。」 戚闻停了下脚步,顺其自然道:「是司先生教得好。」 说完,没管身后的欢笑声,戚闻卸下球桿回到司瑜身边。 司瑜一身休闲服惬意地躺在躺椅上,一大片阴影垂罩着他,他取下墨镜,仰躺着看见戚闻摘下棒球帽后额角闪着亮晶晶的汗珠。 「司先生,我赢了。」 第24页 戚闻的眼睛仿佛用水洗过,和今天万里无云的碧空一样纯净,倒映出司瑜那张万里风起不生波的脸。 司瑜朝戚闻勾勾手指,对方会意,俯下身躯,嘴里突然被司瑜塞进一颗不知哪儿变出来的樱桃。 「做的不错。」 司瑜无知无觉地收回手,戚闻咬破果衣,果实的汁水在唇齿间爆开,香甜四溢,舌尖上仍留着刚刚司瑜指尖碰过的触感。 司瑜翻身坐起来,有事要问:「你今天怎么了?」 戚闻神色依旧:「我不懂您的意思。」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一下午憋着力呢?钟赫铭他们打着玩儿而已,你下那么狠的手做什么?」 戚闻偏开视线:「我没有。」 又不老实。 司瑜挑起眉毛盯着他,有一点愠怒。 这点儿怒意足以让戚闻迟疑,却不足以让他坦怀。 默了一会儿,戚闻抬起头问:「司先生和那位钟先生感情很好?」 「我跟钟赫铭三岁就一块儿互相砸对方窗玻璃玩儿了,你说呢?」 听完,戚闻若有所思地低下头,面色隐匿在阴影里,又不吭声了。 即便知道戚闻是闷葫芦性格,但矫正这么久还没给他矫过来也让司瑜烦躁。他刚要发作,结果钟、凌、贺三人正好在那边招唿下一局。 司瑜收住话头,脱下外套丢给戚闻:「我要上场了,回头再收拾你。」 戚闻沉默地跟在司瑜身后,准备一道过去,谁知司瑜忽然转身制止。 「你去招唿其他客人,不用跟着我。」说罢便独自前行。 戚闻抱着司瑜的外套一顿,在原地停滞了许久后才提起步子朝反方向走去。 戚闻过去的时候,梁桐正和凌云松的女友许落依聊天,两人有说有笑的,好像在聊最近很红的一个珠宝设计师。只不过戚闻刚一走近,梁桐便收起笑容,说话的音量也变小了。 许落依尴尬地朝他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唿。 至于剩下的那个男生李稚,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边,显得很侷促。 戚闻抬眼扫了这三人一眼,在李稚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拿出一本书翻看,打发时间。 司瑜让他招待客人,可没说怎么招待。 起初几人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干扰。渐渐的,戚闻发觉有一颗头越靠越近,几乎快要凑到跟前,他索性往后一靠,把书推过去:「给你看。」 「不不不,不好意思。」李稚瞬间从头红到脖颈,被吓得语无伦次,「对不起。」 戚闻尽可能平和地说:「没关系,让给你看。」 戚闻的声音偏冷,李稚反覆确认他没有生气,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书,看到书籍侧缝上的印章时,眼睛忽然亮了:「你也是r大的学生吗?」 「嗯。」 李稚就像找到亲人一样,话也多了起来:「好巧,我是美院的,你呢?」 「经管。」 谁知话音刚落,旁边的许落依便凑了过来,十分自来熟道:「你也是r大经管的?哪个年级?」 戚闻维持着耐心一个一个回答他们的问题:「大一。」 「原来是直系学弟,我马上要毕业了。」许落依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刚刚看司先生那么器重你,没想到你居然才大一,真是人不可貌相。」 戚闻一瞬间又变成了话题中心,梁桐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弄出一点动静。 「这里好无聊,我去那边看看。」 说着便往钟赫铭他们那儿去了,那边四人正在中场休息,梁桐拿着毛巾过去帮钟赫铭擦汗。 待他走远后,许落依很没办法地笑笑:「梁桐人不坏,就是比较黏钟先生,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戚闻摇了摇头,这种程度他还不会放在眼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桐的视线似乎总是不自觉飘向司瑜所在的方向。 「说起来风聚实业这两年也算是做到国内药械行业的龙头了,风头正盛,自然是到哪儿都习惯被人捧着的。」许落依撑着脸道。 圈子里的事,李稚也知道一点:「嗯,风聚在技术上有了很大突破,目前在技术层面上能和他们对上的也只有司先生之前收购的华悦了吧?」 戚闻的动作停了下来,脑袋里恍然有一根弦在动。 华悦是他父母的公司,那项核心技术是父母毕生的心血,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才遭各路资本虎视眈眈地惦记。 「司先生的眼光真是毒辣,进场的时机又稳又准。」 许落依对李稚的话表示认同,不过她话锋一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光协?」 李稚摇摇头,戚闻也朝她望过去。 「我也是听家里长辈偶然提起的,具体的不清楚,只知道在这家公司陨落之前,风聚和华悦加起来连他们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后来这家公司不知怎么的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特玄乎,现在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了。」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戚闻都没听进去。多年来实业和资本的关系复杂而密切,正如对于司瑜来说一个微不足道的操作,却有可能轻易摧毁别人毕生想要守护的东西。 傍晚,司瑜凌云松他们玩得十分尽兴,晚饭准备在花园里摆露天自助烧烤。 自助的乐趣很大一部分源自自己动手,但显然,司瑜哪会自己动手,酱料沾到手上只会让他在发火的边缘游走。 第25页 戚闻正准备上前从他手里把东西接过去,半路却杀出了一个梁桐。 「司先生,我来帮您烤吧。」梁桐善解人意地迎上去。 司瑜急着脱手,便把东西都甩给了梁桐。转头发现戚闻站在不远处,情绪似乎比下午时候低了点,眸光都暗淡下去。 「戚闻,还不过来?我手脏了。」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司瑜靠在餐檯边叫了他好几遍才听见。 戚闻回过神,连忙应声:「是,司先生。」 梁桐在一边看他们,眼睛都不转了,路过的钟赫铭在他屁股上不怀好意地拍了一下:「你是不是想留在司先生这里?」 「哪有。」梁桐状似娇嗔地看了他一眼,钟赫铭却大笑几声,只轻飘飘道,「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可不是司先生喜欢的类型。」 梁桐撇了撇嘴,似乎是对钟赫铭否定自己魅力这件事感到不满,不知从哪儿生了胆子问:「那司先生喜欢哪种的?」 看得出来,在场的每个人都对这件事儿挺好奇的,个个儿探长了脖子望向司瑜。 包括戚闻。 司瑜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但戚闻并不认为司瑜真的有多喜欢他们,又或许,司瑜会不会真正喜欢上一个人还没有结论。 然而司瑜只是但笑不语。 梁桐看了看对面的戚闻,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抽了一下,倚在钟赫铭怀里,恐怕以为自己很灵醒,他问:「司先生是不是喜欢戚闻那样的呀?」 话音刚落,只有梁桐一个人还笑着,其余几个了解他们关系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许落依和李稚那两个不知情人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显感觉氛围不对,各自将嘴巴闭得严严实实。 戚闻站在司瑜身后,看了眼身前那人沉得发黑的面色,身形一凛。 或许他的名字和喜欢放在一起就是对司瑜的玷污。 在玻璃杯从司瑜手中飞离出去的那一刻,钟赫铭的巴掌已经扇到了梁桐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揣度司先生?」 玻璃杯在脚边炸成碎片,梁桐被那一巴掌打蒙了,反应过来时只知道眼泪汪汪地捂着肿起来的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司瑜极具威压地看了梁桐一眼,笑得有些可怖:「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梁桐步步后退,想躲在钟赫铭身后,还好钟赫铭如他所愿地站了出来。 钟赫铭无语地看了看身后那个自作聪明的蠢货,转头赔笑道:「阿瑜,见笑了,梁桐不会说话,你别和他计较,改天请你去马场跑几圈,我那儿新来了几匹上好的烈马,等你来驯了。」 钟赫铭先行对梁桐下手,现在又站出来,此举是有要保下樑桐的意思了。 司瑜轻哼了一声:「不用和我道歉。」 这话的指向相当明确,钟赫铭瞭然,将梁桐扯到了戚闻跟前。 梁桐已经被吓懵了,司瑜的脾气他早有耳闻,原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竟然真的如此恐怖。 现在别人就是让他从司家庄园爬着出去他也会照做,更别提只是和戚闻道歉了。 「戚闻,对,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 钟赫铭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儿,在他眼里,只要司瑜松口了这事儿就算结了,至于戚闻,一个小孩儿而已,他应当比司瑜好说话得多。 梁桐也觉得戚闻虽然看着冷淡,但应该不会和自己计较,正当他松了一口气时,戚闻开口了。 「没关系。不过——」 「司家从来容不下碍着司先生眼睛的人留下。」戚闻漠然地俯视他,那一瞬间,梁桐居然觉得这个十八岁的青年也许比司先生还要心狠手辣。 戚闻吩咐下去:「吴管家,送客。」 事情的走向太过出人意料,场面一片死寂,梁桐甚至忘了哭泣。 随后,戚闻站回司瑜身后,那个隐在司瑜影子里的最谦卑的位置。 他在司瑜身边弯下腰,拿出一张湿巾替他将手上的酱汁擦拭干净,才想起请示一句:「司先生,这样好吗?」 司瑜看了他一会儿,唇边先是溢一个清浅的笑意,接着笑意逐渐扩散至眼底:「很好。」 戚闻今天真是,又叫他意外了一次。 第13章 艾林 钟凌贺三人沉默过后,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有意思。」 刚刚但凡戚闻说一句「原谅」,现在恐怕司瑜都不会定定地坐在位置上了。 他不养圣父,也不养废物。 不过换个思路想想,司瑜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又怎么会养出一个圣父来? 凌云松的手搭在女友的肩上,竖起大拇指:「戚闻,难怪你能跟着司先生,果真不同凡响。」 戚闻垂着头,又变回了那副恭顺的模样。但众人此刻都已知晓,青年绝不只是司瑜座前的一个玩物,甚至他在司瑜的影子里待久了,以至于在他身上隐约可以看到司瑜的影子。 凌云松不禁回忆起了一些过去:「上一个这么得阿瑜心的,应该只有艾林了。」 司瑜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提到艾林,司瑜的表情都生动了些。 戚闻悄然抬起视线,落在司瑜略显柔和的侧脸上。 艾林,这是一个从未听司瑜提起过的陌生名字。 和司瑜几年来的朝夕相对差点让戚闻忘了,司瑜还有一段过去他不曾涉足,而在座的另外三位却悉数见证。 第26页 到客厅小坐了一会儿,几位客人准备辞别离开。 其他人成双成对,只有钟赫铭一人走时形单影只。 「今天是我不好,闹得不愉快,下次再单独约你,当赔罪了。」 司瑜睨他一眼,两指顺手牵羊地从钟赫铭口袋的烟盒里捻了根烟送进嘴里。钟赫铭笑嘻嘻地凑过去替他点火,动作不可谓不熟练。毕竟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支烟就是钟赫铭从他爸那儿偷出来,和司瑜共同分享的。 司瑜点了头,这事就算彻底翻篇了。 送走钟赫铭,司瑜又站在外头吸了几口烟,燃着的菸头忽明忽灭,他抱着手臂一转身,发现戚闻不知道在暗处站了多久。 司瑜将菸头在景观水池边按灭扔进垃圾桶,径直朝室内走,路过戚闻时脚步没停,低沉的声音揉进晚风里。 「跟我进来。」 司瑜身上的菸草香悬在空中,戚闻盯着前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垂在腿侧的手指捻了捻。 青春期最要紧的三年,戚闻追着司瑜的步伐长大,不知不觉中沾染了他许多习惯,就连许多小动作也如出一辙。所以后来,司瑜做什么,他就忍不住去学一学,司瑜用什么,他也忍不住想试一试。 此刻,他忽然很想知道司瑜抽的香菸是什么味的。 司瑜坐在客厅里,灯光将他脸上的神情一分为二,让人看不清楚。 「戚闻,过来坐下。」 戚闻在司瑜正对面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通常坐的是司瑜的谈判对象。 戚闻坐得十分端正,相较之下,司瑜则随意很多,他先开口道:「今天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但要告诉我下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情绪不好,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揣着事,你知道的吧?」 戚闻有时候很难想像司瑜以后为人父母的样子,如果他真的有了孩子,那也一定是最没耐心的那一类,他不禁为司瑜未来的孩子捏了把汗。 戚闻换了个姿势,这次他顶着司瑜的视线回看,没有目移。 「司先生,您还记得华悦么?」 司瑜微微眯起眼睛,往沙发上靠了靠,不动声色:「没什么印象。」 戚闻眉头拧了起来,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是天域三年前收购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 司瑜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就明白了:「你家的?」 戚闻没说话,权当默认。 原来是想家了。 司瑜微勾嘴角:「我当是什么事。戚闻,你知道我每年要收购多少家公司吗?」 他满脸不在乎,将头髮撩到身后,引得戚闻眉头越皱越紧。 司瑜对自己做过的事甚至毫无印象,他连做梦都梦不到因他而死的冤灵。 「现在不是经济下行的时代了,全世界的经济都在迸发新的生机,实业固然重要,这一点我不否认,但以钱生钱才是王道,这就是为什么人人都知道那是泡沫,却又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泡沫,在那个世界,连空气都是绚烂的。」 「还有,不要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不要向下看,那只会成为你前进的枷锁。」司瑜看向他,晃了晃腿,「到目前为止,我仍觉得你復仇成功的希望渺茫,你还没有让我看到你的潜力。」 司瑜言尽于此,他知道戚闻对父母的产业有些近乎偏执的执着,总想着通过实业振兴。他最初的期待是希望戚闻能够淡化仇恨,专注于打败他这件事本身,而不是因为过去变得束手束脚。 戚闻的目光紧紧扣着司瑜,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当司瑜还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戚闻忽然开口,目光瞄准了司瑜的眉心:「我知道了,司先生。」 「我会努力的。」 努力向上直到你的头顶,让被抵在镜子上的那个人变成你。 两人面对面坐着,戚闻少有地从司瑜身后的影子里走出来。灯光均匀地洒在他们身上形成明暗交错的光影,也就是这一刻,一半隐在暗处的不只是司瑜。 戚闻突如其来的顺从让司瑜有点意外,语气还是尊敬的语气,脸还是戚闻那张挑不出瑕疵的脸,气质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不过结局还算尽如人意。 「那是最好。」司瑜说罢便起身上打了个响指,「上楼,我累了。」 无需多余的话语和举动,司瑜一个响指,戚闻就跟着他到了床边。 戚闻在床边等候司瑜洗漱完毕,将精油和薰香一字排开。 不巧的是精油瓶见了底,戚闻让吴管家再拿一罐新的来,谁知吴管家上来时却犯了难。 「阿闻少爷,之前司先生惯用的那一款停产了,我们只找到了同源香料的款式,不过气味还是有些许出入,您看……?」 戚闻也皱起眉头,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东西给我吧。」 吴管家一起交给了他两样东西,一瓶是新的精油,还有一盒是结晶状的扩香石。 司瑜有个癖好,他不喜欢太杂的味道,通常使用的精油和衣帽间里的香薰味道需要保持一致。戚闻想了想,还是敲响了浴室的玻璃门。 「司先生。」 司瑜泡在浴缸里:「什么事?」 「精油换了一种新香型,有助眠安神的作用,您衣橱里的扩香石需要一同更换吗?」 浴室里传来司瑜空灵的声音:「你去吧,动作快点,别让我等太久。」 戚闻得了首肯,于是不再耽搁,进入了司瑜的衣帽间。 第27页 他不是第一次进来,不过之前来时目的性极强,取了东西来去匆匆。不过这一次不同,他需要把之前的扩香石找出来带走才能把新的留下。 这里不止一处放置,戚闻先将目光所及之处的晶石收起来,接着开始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排查。 然而在开到中岛台左边的柜子的第二层抽屉时,戚闻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里面只放置了一个相框,然而相框里装裱的却不是一张相片,而是一张相片的背面。 目光下移,上面有一行非常显眼的黑字—— re with erin. 戚闻的瞳孔忽然扩大,双手伸向那个相框。那东西似乎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想要一探究竟。 即将触碰之际,他却勐地收回手,关上了抽屉,如同封闭了孕育灾厄的潘多拉魔盒。 他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毕竟从前留学的时候,留学圈子里的人总是用这句话将话题隐晦地引向性。 如果司瑜真的将那样的照片装裱收藏起来,那他的恶趣味实在比戚闻想像中的还要跌破底线。 戚闻迅速地处理办完正事,司瑜绝没有那么多耐心等他。 回到卧室时,司瑜已经躺在了床上,见戚闻进来,司瑜小幅地撑起上半身,回头不满道:「太慢了。」 司瑜的浴缸有蒸汽按摩模式,刚刚他应当是使用过那个功能,浑身上下的皮肤都被蒸得泛起血红。 戚闻怔了一下,立刻回神:「抱歉司先生,请等一等,我马上好。」 他将精油倒在掌心反覆按揉,捂热,随着温度升高可以搓出细密的泡沫,就算乳化成功了。 戚闻捂着手心,还要再搓热一下,司瑜却突然反手拽住了他的手腕:「还要等什么?」 距离上一次享受戚闻的按摩服务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司瑜一刻都不想再等。 「司先生,我先暖一下手。」 司瑜并不听他说话,手掌下移摸了下戚闻的手背再松开:「直接来,你已经很烫了。」 戚闻的眸光暗了暗:「好。」 他翻身上床,双膝支撑在司瑜腰际两侧,「滚烫」的双手从他腰间抻开时,把脸埋进枕头里的司瑜似乎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嘆。 戚闻身形僵直了片刻,而后手上开始不停地作业。 就着这个姿势,控制不住地,他再次想到了那张照片后面的句子,眸光越来越沉。 他替司瑜放松肩膀,揉着发酸的肌肉,在他高亢时发力,在他修长的脖颈线条舒展时附身至他耳边低声问:「司先生,舒服吗?」 司瑜舒服极了,他希望维持住这种舒服的感觉,于是毫不保留地向戚闻交代自己的感受:「嗯,舒服。」 接下来直到司瑜入睡之前,戚闻用在他身上的手法简直要翻出花来。司瑜就在这种身体舒缓但神经紧张的感觉中沉沉睡去。 戚闻翻下床,替司瑜掖好被子,捻灭床头灯,黑暗中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晚安。」 第14章 邀约 这一天,司瑜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邀约。 恆远的陈方煦在泊蓝包下了顶楼视野最好的包房,请他过去一叙。 司瑜在泊蓝有股份,对其中的运行机制了如指掌,陈方煦安排的那一桌山珍海味他看一眼就知道不便宜,是宴请高级贵宾的国宴规格。 他不得不怀疑一下这一桌酒宴的成分。 司瑜带了戚闻一同前往,到包房时发现陈方煦和陈煊已经在里面落座,见客人到了也是各自起身。 陈方煦和司瑜第一次见面没有握到手,这次他学聪明了,只是点头致意,将司瑜迎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戚闻自然也是跟在他身边坐下的。 陈方煦为他添茶:「司先生,许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司瑜脱下西装外套递给戚闻,微微扬起唇角:「听说恆远股价跌了两个点,托你们的福,吃得好睡得香。」 陈方煦还没开腔,旁边的陈煊轻轻抖了一下:「……」 陈煊见到司瑜就犯憷,上回见面恐怕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司瑜觉得有趣,故意盯着陈煊看:「上回见面时间仓促,走得急,还没问贵公子在哪里高就。」 陈煊又抖了一下。 陈方煦似乎提起这个儿子就头痛:「高就谈不上,在公司里挂了个职,自然比不上戚闻聪明能干,司先生真是教导有方。」 这句恭维算是踩到了点上,司瑜赏脸地喝了一口热茶,说道:「我自然是不会拿戚闻和人比,能和他比的人也没有。」 陈方煦笑了笑,没说什么。 菜一道一道呈上来,转眼这顿饭吃到结束,陈方煦却还没有切入正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话家常,让人误以为这真是一顿普通的聚餐。 司瑜一直按兵不动,想看看对方到底在搞什么么蛾子,直到陈方煦唤服务生来开了一瓶上好的存酒,亲自为他倒酒时,他才发觉陈方煦今天过于殷勤了。 司瑜手一抬,将手掌盖在了杯口。 陈方煦无处倒酒,疑惑地看着他。 「戚闻,你先出去兜兜风。」 戚闻拿着司瑜的外套,手心浸出了薄汗。 姓陈的这阵仗,摆得分明像家宴。 「司先生——」 「去吧。」司瑜打断他,「一个小时后再来接我。」 第28页 戚闻看了陈方煦一眼,对方仍然保持着得体斯文的微笑,还说:「陈煊,你吃好了也早点回去。」 「吃好了吃好了!戚闻,我们一起走吧。」 陈煊如获大赦,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催促着戚闻和他一同离开。 戚闻最后回头看了眼定定坐在位置上的司瑜,对方隔空朝他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安抚他。 也对,他是司瑜,在哪里都不会吃亏,从来只有他让别人倒霉的份。 戚闻抱着司瑜的外套离开包房,缓缓带上了门。 清场结束,包房里只剩下司瑜和陈方煦,司瑜便把话敞开了说。 「这么好的酒,陈董还是存着吧,以后派得上用场。」 陈方煦佯装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美酒配美人,司先生不赏光,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场面能相配了。」 闻言,司瑜忽然笑出声,他将自己的酒杯放在玛瑙转盘上,转到了对面。 「配我的话,这酒又次了点。」 陈方煦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甚。 尽管领教过,此刻还是觉得—— 司瑜这张嘴,毒得迷人。 「是我考虑不周,司先生喜欢什么酒,我让人安排。」 耐心耗尽,司瑜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没那个必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干什么?」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陈方煦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想追求司先生。」 司瑜敛起笑容:「你倒是挺敢想。」 「当然想,司先生这样尊贵绝色的人,谁不想?」陈方煦说这话时的语气像个谦谦君子,「只不过我想得更多。」 「天域现在发展得如日中天,已然是a市金融圈的核心了,不过在外对拓展战略上似乎遇到了一些阻力。」 「恰好,恆远最近接触了一些外资,我想司先生或许会感兴趣。」 司瑜静静地听完,然后抬眼问他:「陈董这是要和我谈感情还是谈生意?」 陈方煦微微一笑:「先谈感情,再谈生意,何乐而不为。」 司瑜轻扯了一下嘴角:「那真是不巧了,你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 陈方煦仍笑着,嘴角的弧度收了一些:「什么问题?」 司瑜挑了挑眉,慢慢靠上身后的椅背,吊足对方胃口,最后给予他会心一击:「我是上面那个。」 「什么?」陈方煦终于不笑了,表情格外错愕。 「很多人都和你有同样的困扰,不过没办法,天生的。」司瑜很没办法地起身,笑意里恶趣味十足,他太喜欢看自以为是的蠢货那吃了死苍蝇一样的表情了。 「不,如果是司先生的话——」陈方煦似乎还想挽救一下,被司瑜一举击破。 「少来。」司瑜走到门口,拉开把手,回头时厉色非常,「就算你求着我上你也先照照镜子,你配吗?」 这话直白且难听,饶是陈方煦再好的涵养脸色也绷不住,忍不住回击:「那谁配?你养在身边的戚闻吗?」 「哈?」司瑜认为陈方煦一定是气极开始胡言乱语了,索性给他添一把火,争取让他在这而自燃,「是啊,戚闻比你年轻比你漂亮,身材更是一等一的好,怎么样,嫉妒吗?你凭什么跟他比?」 说完,司瑜也不管身后的人是怎样的气急败坏,甩上门就走了。 人还没上电梯,泊蓝的经理不知从哪儿听说他人在顶楼,闻讯赶来。 「司先生,今天不知您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经理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刚好今天泊蓝的高级供货商在十八楼开品酒会,到了一批尖货,您看……」 司瑜挑了挑眉,声音愉悦道:「那就试试,送到我房间来。」 作为泊蓝大股东,司瑜在顶楼有一间长包房,里面配置齐全,和双人公寓的规格一致,他偶尔在外参加商业会议时会过来住一住。 经理不敢煳弄这尊大佛,拿上来的酒是稀有年份里顶好的。 口感醇厚,入喉丝滑,司瑜这种不贪杯的人都喝了不少,唯一有一点他不喜欢,后劲太足。 司瑜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给戚闻发了简讯,之后便躺在床上晕晕乎乎地睡过去了。 * 先前一同从泊蓝离开的陈煊和戚闻在一个十字路口起了点争执。 戚闻站在路边,面色难看,陈煊蹲在旁边死命拉着他的裤腿。 「你先松开我。」戚闻冷冰冰地说。 陈煊叛逆地抓紧他,当街耍起了无赖:「我不,除非你答应我和我一起去俱乐部。」 戚闻眉头深深皱起:「我不能走远,要在这里等司先生。」 「哎呀,你放心,他们没那么快完事,我们先去俱乐部玩一会儿再回来。」 戚闻忽然说:「什么意思?」 陈煊眼神飘了一下:「就是……他们大人谈生意罗里吧嗦,场面话说一圈下来黄花菜都凉了,且聊着呢,跟我走吧。」 戚闻今晚本就有点烦躁,现下只想一个人找个地方呆会儿,于是搪塞他:「下次吧。」 陈煊忽然抬头:「你都没有我联繫方式,怎么下次?」 「……那你的联繫方式是什么?」 陈煊一只手仍然抓着戚闻,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最后从腰缝里摸出一张名片,顺手塞进戚闻手里那件外套的口袋里。 第29页 「不过今晚你还是不能走。」 「为什么?」 陈煊总算松开他站起来,双手插着兜:「因为我没开车来,但是低于五百万的车又坐不习惯,只能麻烦你送我了,天域和恆远毕竟还是合作关系,你总不见得让我自己走过去吧?不然我和司先生说说,请他评评理?」 「……」 陈煊心满意足地坐在戚闻的车上,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总之先把戚闻忽悠过去,到时候还能把他一个人丢那儿么? 再说……他侧眼看了看戚闻,目光在触到那英俊的侧脸时不自在地移开了。 陈煊说的俱乐部是一个高端夜店,今晚一个小众死亡金属乐队在那儿有个小型演唱会,非要拉着戚闻一块儿去,因为据说一个人去看演唱会是十级孤独症。 戚闻的车开得又快又稳,很快到了地方,陈煊有点兴奋地解了安全带,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乐队。 「戚闻,快下车,我们从侧门进去。」 然而回復他的,是车门上锁的声音。 陈煊望着越窜越远的车尾气,不敢相信戚闻居然真的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送走陈煊后,戚闻掐着时间往回赶,下车时晚风拂过,有点凉意,他又回到车厢带上了司瑜的外套。 就在戚闻走到泊蓝门口把车钥匙丢给泊车的服务生时,他收到了司瑜的简讯。 ——到顶楼来接我。 戚闻的脚步倏然停下,接着转了个向,走到路边停下。 手机在显示那条简讯耗空了最后一点电量,马路上车来车往,戚闻站在路边看了会儿车灯,大腿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司瑜的外套口袋里有一个小方形硬物凸出来了。 鬼使神差地,戚闻拿出那个镶着蓝宝的烟盒,取了一根司瑜的烟。 戚闻对菸草向来无感,不知引力从何而来,他咬住香菸,甚至没有点燃,只是在衔住菸嘴的那一刻,整个胸腔都被司瑜的味道填满,浓烈而具有侵略性。 正如他幻想过多次的那样。 戚闻仰起头,这里视野很开阔,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泊蓝的顶楼,正中间的总统套房仍然亮着灯。 像是某种信号。 过了一会儿,一个打满耳钉的俊秀青年过来搭讪。 「帅哥,一个人?需要帮忙点菸吗?」 戚闻盯着他手中的打火机,最终将香菸折进掌中:「不用了。」 估计时间差不多,司瑜应该结束了,戚闻迈开步子朝酒店顶楼进发,路过前台时取了一张房卡。 前台尊敬地将黑金色的房卡递给他:「戚闻先生是么?司先生交待了您可以自由进出他的包房。」 戚闻接过房卡,嘲弄地扯了下嘴角。 司瑜只说要给他自由,哪管他自不自在。 到达顶楼司瑜的房间门口,戚闻停留了一会儿后才将房门刷开。 空气凝固了一会儿。 想像中的混乱场景并没有出现,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又或者另一人已经离开。戚闻愣了愣,带上门往里走,这才发现司瑜衣服都没换,穿着躺皱了衬衫仰卧在床上,脸颊上两块没晕开的酡红,被浓郁的酒气裹着。 「戚闻……倒水来。」司瑜迷迷煳煳间突然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动静,又或者他根本没醉得那么厉害。 戚闻的动作先于反应,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想扶司瑜起来。谁知司瑜起身起到一半,往他怀里潇洒一靠,找了个舒服姿势便又不省人事了。 「司先生……?」 戚闻凝视着怀里熟睡的人,一股痒意从牙根蔓延而出。 「司先生真是双标。」 「不让我碰酒,自己却喝得烂醉。」 第15章 转变 司瑜在酒店里留有备用衣物,戚闻替他换上睡衣,又打水给他擦净身体,忙完下来夜已过了大半。 司瑜原本很配合,直到戚闻打算起身出去休息时,忽然拉住了他。 「不要动,艾林,让我摸一摸。」 戚闻弯着腰,才替司瑜擦过的温热毛巾还拎在空中,落在司瑜身上的视线温度却骤降,凉过三十二层窗外的夜色。 司瑜的手摸索着抵达了他的头顶,在上面打着圈,手法十分娴熟,也不知他这样抚摸过多少个男孩。 司瑜摸了一会儿手便酸得滑了下去,原本想去外间睡觉的戚闻在窗前的落地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高大的雕塑一般,窥视着雪白床单之上熟睡的剪影,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司瑜这辈子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也没失去过什么。 戚闻原以为让他一无所有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可是渐渐地他发现,司瑜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在意的永远只有自己所追求的当下最直白赤-裸的欲-望和快乐。 他是一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哪怕委屈全世界,也绝不为自己的欲求让步。 戚闻忍不住地想,如果有一天他能掌控司瑜的欲-望。 如果有一天,他能亲手将他的高贵卸下。 或许司瑜便能一尝囚于他之下的阶级的苦楚。 这一想,天便亮了。 戚闻身上的暗影褪-去,迎来了天光。陷在床上的司瑜动了动。 「嗯……戚闻?」 宿醉难言,司瑜眼睛还未完全睁开,隐隐约约看见窗边坐了个人影。 第30页 戚闻忽略掉腿上的麻意,起身走到司瑜床边曲下膝盖。 「司先生,昨晚你喝醉了,还是多休息一下的好。」 彻夜未眠的嗓音过分喑哑,司瑜缓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戚闻逆着光蹲在他床前,神情不甚明显。 司瑜盯着他愣神地看了几秒,觉得自己大概是还没睡醒,否则怎么会看到戚闻露-出那种眼神。 一种从来只有他会对别人投去的眼神。 果然,过了几秒,司瑜定住目光,戚闻又恢復了以往的样子。仿佛刚刚一切都是他宿醉后产生的错觉。 司瑜按了按太阳穴,翻身下床。 「不睡了,回去。」 司瑜起身后身上有点酸痛,不想用力气,于是堪堪抬起手臂。这时戚闻本该拿着衣服过来,替他脱下睡袍,然后一件件穿上,衬衣,领带,西装,袜子。 谁知他往门口走了两步。 「司先生的衣服叠好了放在床头,我去取车。」 司瑜抬起的手臂顿了一下,也没多想,直接朝他摆摆手:「去吧。」 两人驱车驶向庄园,司瑜全程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看上去还有点儿不舒服。回到别墅后,司瑜吃下吴管家提前备好的解酒汤药后又回房睡下了。 吴管家有些忧心:「司先生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的。」 戚闻一开始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把吴管家吓了一跳:「大概是和人聊得开心。」 佣人管不了主家的事,吴管家无奈地摆了摆头,准备去花园里巡视。 临出门时,被戚闻叫住了。 「阿闻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话到嘴边,戚闻突然说不出口了,他并没有那么在意,值得专门提一嘴去问司瑜的私事。 理论上是这样的。 「吴伯,」戚闻问他,「你知不知道,艾林是谁?」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吴管家流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司先生也和阿闻少爷说过了?那孩子,曾经是司先生最宝贝的。」 戚闻脸色微沉。 居然还是「之最」,也难怪,司瑜会单独收集一张关于他们照片,这是其他任何一任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是吗?他长得很好看?」戚闻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话的语调和平时不太一样,惹得吴管家看了他一眼。 吴管家想了想,说道:「好看是真的,不过司先生更喜欢艾林的个性。」 「比如?」 吴管家回忆了一下:「除了司先生以外,每一个试图靠近艾林的人都被他踢进了医院。」 戚闻表情空白了一瞬,有点迟疑地问:「……踢?」 「是呀,艾林是纯正的弗里斯烈种马驹,后蹄尤为有力。」 「马……?艾林是匹马?」 吴管家和戚闻对视:「阿闻少爷以为是什么?」 戚闻快步向后撤,长腿一迈几步蹬上楼梯:「没什么,司先生一会儿该醒了,我先上去。」 吴管家有些莫名地摸了摸腮上的鬍鬚,去花园了。 司瑜这一囫囵觉舒舒服服地睡到了中午,醒来时神清气爽,身体也没有什么不爽利的地方了。他惬意地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从被子里露出一截手臂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不多时,戚闻端着热水敲门进来。 「司先生,头还疼吗?喝点水吧。」 「唔。」司瑜应了一声,「拿过来吧。」 戚闻等他喝完又问:「司先生饿了么?要不要把餐盘端上来吃一点?」 司瑜自然睡醒的状态下是最没有攻击性的,阳光在他周身渡上一个柔和的光圈,使之看上去甚至有些无害。 他含煳地说:「还好,不是很饿。」 「那需不需要我为司先生按按头?」 「这个可以有。」司瑜顺势调转了个方向,头朝着戚闻仰面躺下。戚闻坐到床边,轻轻用手托起司瑜的头,围绕着头顶的穴位按揉了起来。 戚闻的手指又热又软又有力,在按-摩这一方面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司瑜很受用,肉眼可见心情愈发好起来。 司瑜仰面躺着,眼睛是闭着的,戚闻却觉得他正明晃晃地看着自己。 这样想着,他眉心在隐隐发热。 戚闻手上动作没停,司瑜看上去十分享受。等他按得差不多的时候,司瑜突然睁开了眼睛。 「昨晚我喝醉之后,你做亏心事了?」 戚闻手上动作卡壳了一下,好在很快衔上,动作愈发轻柔:「没有,司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司瑜哼了一声。 戚闻早上那会儿的反应其实称不上奇怪,只不过司瑜更敏-感,戚闻待在他眼皮子底下,头髮剪短一厘米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何况是态度变化。 但他没有继续这个无意义的话题,而是坐了起来,他问戚闻:「什么时候去学校?」 戚闻照常回答,「下周是期中考试复习周,没课,可以不去。「他顿了顿,又问,」司先生有事要我去办?」 阳光透过窗户玻璃照进来,司瑜靠在床头,慵懒地眯起眼睛朝戚闻勾了勾手指:「给你个机会休假,之前安排的休闲山庄可以提上日常了。」 「听说那边现在正是东湖大鲤鱼肥的时候,应该不赖,带你去尝尝。」 戚闻估计没想到司瑜会提及度假的事,不过面上没有太大情绪波动。 第31页 「谢谢司先生,我马上去安排。」 受人支配,还要感恩戴德。 三年时间,足够戚闻适应良好。 戚闻有个司瑜最欣赏的优点,年纪轻轻喜怒不形于色,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也是大多数浸淫商场多年的人难以做到的。 这是他的天赋,是在司瑜长久以来的压迫下日益凸显的天赋。 今日屋外风和日丽,往常聒噪的鸟类此刻似乎也没有那么厌人了。司瑜躺在岁月静好里,忽然间指尖发痒,菸瘾上来了。 烟盒放在昨天的外套口袋里,而外套还在立柱式衣架上挂着。 司瑜下床够着外套,手在口袋里摸索,摸到烟盒后突然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手指传来刺痛的感觉。 他皱起眉头,将冒出点点猩红的指尖含进了口中,另一只手将口袋里的不明物拿出来,发现是一张烫金的名片—— 上面是陈煊的名字和联繫方式。 这件外套昨天是交给戚闻保管的,那里面的东西应当也是戚闻放进去的。一张名片代表不了什么,司瑜把名片随便放到了某处。 然而不消片刻,他返回原处,两指夹起那张名片嗅了嗅,一股浓烈又隐秘的男士香水味扑鼻而来。 …… 戚闻在楼下准备好了一切,行李收拾妥当装车完毕,车辆也停在了别墅门口,他准备上楼请司瑜下来。 不过没等他上去,司瑜倒是自行下来了,只是周身的氛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漫长岁月里,司瑜在观察戚闻的同时,戚闻的视线也一直追随着司瑜,他们互相敏锐感知着对方的变化,磨合至今大部分时间无需言语交流,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 「司先生,可以出发了。」 「不急。」出发之际,司瑜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拉着戚闻闲话家常一般,「你昨晚和陈煊在一起?」 戚闻对司瑜的提问感到意外,没想过他会过问陈煊的事,毕竟司瑜一直表现得对他不感兴趣。 「我们一起从泊蓝出去,然后就分开了。」 「你和他关系如何?」 「点头之交。」 司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既然有交情在,那这次去度假我把他也叫上,你觉得怎么样?」 这话让戚闻摸不清底,他面上稳住不乱:「全凭司先生做主。」 「出发。」 司瑜起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戚闻跟在他身后,感觉不像是去度假的,而是去赴一个磊落的圈套。 度假山庄位于邻市近郊,山清水秀,亭台水榭,这里是一片私人领地,平时不对外开放,司瑜和这里的主人交情匪浅,这次过来处于清场状态,绝对安全,保密。 车子驶进山庄,司瑜在门口停下放风,戚闻跟车直接去了住宿的地方安置行李。 司瑜下车后踱步到正门口,那里已然有一个身影在等待。 身影转过头,看见司瑜表情没控制住,从喜悦变为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司瑜嘴角挂着一抹笑,走到陈煊跟前:「约你的是戚闻,来的是我,惊讶吗?」 「也……不?」陈煊像鸵鸟一样缩起头,时不时探一下,就是不敢和司瑜对视,「大概可以猜到一点儿,毕竟戚闻离了司先生十分钟就要念叨,怎么想也不可能一个人出来玩。」 司瑜挑了挑眉,倒是也没看出不高兴:「不惊讶的话,那就是失望了?」 陈煊大惊失色:「不不不不,当然不会!」 司瑜又加深了嘴边的笑意:「不是不会,是不敢吧。你很怕我?」 陈煊咽了下口水,往后退:「是有一点……不过那是因为司先生气场太强大了!是敬畏!」 司瑜满意地轻哼出声,睨他一眼:「慌什么,怕我是好事,就怕有人天不怕地不怕,惹了祸也活在无知里,你说是不是?」 陈煊:「……」 「进去吧,戚闻在里面等你。」司瑜富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陈煊听见司瑜的话很高兴:「多谢司先生。」 然后蹦蹦跳跳地一路小跑着往里去了,青春无限,活力四射。 明明已经到了萧瑟的秋季,却活像处处都是春天。 陈煊转身的瞬间,司瑜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如寒霜,形同凛冬将至。 第16章 事发 戚闻将司瑜的行李放入房间后便去外面寻他,想问问先去玩哪个项目,没成想司瑜没找到,倒是先看到了兴致勃勃找来的陈煊。 「戚闻,总算找到你了,让我好找!」陈煊把行李往地上一甩,过来和他打招唿。 陈煊身后空无一人,戚闻拧起眉头问:「司先生呢?」 陈煊的眉毛扭成了一道波浪号,看吧,被他说中了,戚闻跟他一见面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找司先生。 「我不知道呢,刚才还在,可能是让我们年轻人自己先玩吧,给你自由还不好?嗯?」 戚闻原本没怎么注意听他说话,在听到那句「我们年轻人」时抬起了头:「司先生也没比我们大多少。」 陈煊耸了耸肩。 戚闻说得也没错,其实司瑜大不了他几岁,但一想到他和自己老爸在生意上有来往,就总是下意识地将他划入长辈之列。 他不和戚闻争辩,转头指向东方:「我刚看到那边有一片湖,咱们钓鱼去吧,兴许一会儿司先生就出现了,走吧走吧。」 第32页 「钓鱼?」 「是呀,好像说有野生的东湖大鲤,晚上说不定能炖上鱼汤呢。」 戚闻想了一会儿,同意了。 司瑜在吃食这一方向来精细,鱼得吃野生的,人工养殖的太肥,蔬菜只吃应季的,大棚温室里的太没营养。因此司家四个主厨,每天都在轮流为当天的菜谱绞尽脑汁。 戚闻到了湖边的垂钓点就开始着手准备给鱼竿上饵,看架势是个熟手。 「你会啊?」陈煊看呆了。 陈煊总能说出一些惊为天人的怪话,戚闻一边整理鱼线一边瞥他:「你不会?」 陈煊承认得大大方方,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当然不会,我都没钓过鱼。」 戚闻沉默,甩钩下水:「那你先回去吧。」 陈煊不干了,一屁股坐在座位上,聒噪得很:「我不,你教我,教我我就会了。」 彼时,水面漾起一圈圈波纹,有鱼经过,却受了惊没有咬钩。 戚闻嘴角紧绷,笔直起身扔下鱼竿,走到陈煊的座位旁边说:「教你可以,但你得保持安静。」 「没问题,成交。」 为了快速完成教学,戚闻简明概要地为陈煊示范了握杆,甩勾,收线等基础动作,然后盯着他自己做一遍,最后针对不足帮他调整,效率很高。 戚闻的眼睛是他强有力的武器,尤其是专注的时候,杀伤力翻倍。 陈煊果然安静下来,学得也很快,戚闻见差不多有点像样了便松开手,想让他自己操作,谁知陈煊手滑了一下,鱼竿往下落,戚闻就在陈煊身后,下意识出手接住,把鱼竿还给了他。 「拿稳了。」 "哦……好。" 等戚闻回到自己的位置没再看他时,陈煊垂着头,用被湖风吹得冰凉的手背抵着脸降温。 日头渐渐有些大了,秋风发燥。 司瑜从凉亭里漫步到湖边,远远看着前方并肩而坐的两个人影,手中捏碎的鲜红色浆果汁液顺着指尖缝隙滴到了地上。 嘴唇轻轻动了动,吐出一句没头没尾的呢喃。 「戚闻,你好样的。」 戚闻没有恋战,钓上来两条足十斤的东湖大鲤后便要提桶离开,去找厨房让人处理,这样晚餐时间便有最鲜活的鱼汤可以上桌,司瑜应该会喜欢。 不过处理鱼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今天一天他都没怎么看见司瑜,这让他觉得很不安—— 因为司瑜无处不在。 像蛰伏在暗处的异兽,一旦消失在视野,那便要当心了,人人自危。 见戚闻起身,陈煊也一把扔了鱼竿,要和他一起。陈煊虽然新手上路,但运气不错,也钓到了一条小鱼,还有几只小虾米。 陈煊怀着丰收的喜悦,和戚闻一起往山庄炊烟升起的地方走,走到一处庭院时余光瞥见司瑜一个人在里面品茗摆棋盘,棋盘里是一个残局。 「这不是……」 话还没说完,戚闻已经像一阵风一样走过去了,陈煊撇了撇嘴,只好跟过去。 「司先生。」 戚闻左右手各提着一个水桶,里面是今天的战利品。 司瑜坐在凉亭里,高高束起的长髮被风吹起,他手执黑子,头也没抬,似乎在琢磨下一颗子落在哪里,又好像眼里空无一物。戚闻识相地闭上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等他思考,陈煊两条腿从短裤中裸露出来的部分全是蚊子包,不时蹭一蹭。 不知风吹落了第几片银杏叶,终于,司瑜手一挥拂乱棋盘。 他看向两人:「怎么样,下午玩得还开心吗?」 司瑜一开口,陈煊条件反射地一凛,他偏头去看戚闻,却发现对方表情淡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今天下午钓到了两条东湖鲤,希望司先生满意。」 司瑜一只手掌托起下巴,盯着戚闻看了一会儿,说:「但我不想吃,怎么办?」 只言片语间,庭院里的气氛发生了质的变化。 戚闻脑中警铃大作,直觉告诉他,司瑜现在心情不太愉悦。 他二话不说拎着水桶,将那两条鲤鱼倒进了院里的池塘,没上桌的晚餐不多时便潜入水中游走了。 「司先生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就有。」 司瑜轻轻笑了一下。 戚闻握起了拳,他见过司瑜各种各样的笑容,这个笑容是他不太熟悉的。 不熟悉就容易失控。 那头陈煊见戚闻如此轻易地放弃了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十分心痛地扑到了池塘边:「司先生,这两条鱼戚闻钓了一下午,很辛苦,我们都要被蚊子叮死了。」 戚闻眉心不知几度蜷蹙,果然下一秒,司瑜皮笑肉不笑地看过去:「怎么,你心疼了?」 陈煊眼皮一抖,不敢出声。 司瑜这才别过眼神,朝戚闻招了招手:「有多辛苦,说来听听。」 戚闻走到司瑜的石凳边,低头颔首,态度谦卑,声音坚定:「乐意为司先生效劳,谈不上辛苦。」 司瑜褒奖般地拍了拍他的头,弯起眼睛:「那就好。」 晚餐最后是休闲山庄的人安排的,三人对着满桌的东湖大鲤宴,各自无言。 司瑜慢条斯理地夹着鲜嫩的鱼肉,眉眼间尽是享受。 这条鱼够嫩,但是论大小,还是戚闻钓上来的那两条够分量。只是司瑜吃的不开心,多大都没用。 山庄的东湖大鲤宴最出名的就是黄金炸和玉白汤两种做法,司瑜更为钟爱玉白汤,奶白色的浓汤清新淡雅,他添了两碗。 第33页 戚闻一切如常,食不言,安静地进食,陈煊左看看右看看,最终什么都没说,满桌美味吃得艰辛,食难下咽。 司瑜吃得差不多了,碗筷刚一放下,山庄外来人了。 是司瑜的助手。 他面色焦急地赶来,走到司瑜身边,低声道:「司先生,不好了。」 司瑜面不改色地听完助手解释,他扫了眼戚闻,然后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道:「备车。」 司瑜并没有带上戚闻的意思,戚闻见状几步跟了上去,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发酵。 「司先生,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一起去么?」 司瑜抚了下下巴,打量着他,显然还没做出判断,灼热的目光让戚闻的不适感加强了。 过了一会儿,司瑜说:「想跟就跟着吧。」 「是,司先生。」 司瑜走出门口时,忽然掉过头和陈煊招唿了一声:「你慢慢用,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好,好的。」 陈煊不明所以,不知是不是错觉,司瑜的眼神里恍若闪烁着一种藏在暗处的锋芒。 汽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车厢里一路上没人说话。 戚闻目视前方,a市近在眼前,天空中集聚了一团黑压压的乌云,风雨欲来。司瑜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手指不时敲打着意义不明的节奏。他不开口戚闻自然不会打破清净,助手在旁边频繁回消息,不停地擦汗,见戚闻在看他,只是尴尬地笑笑。 沉默一直持续到家门口,他们抵达司家庄园时,门口居然停了几辆警车。 戚闻愕然了一瞬。 紧接着很快调整过来,主动道:「司先生,我去交涉。」 司瑜抬手拦下。 身着警服的警察上前来按流程出示了证件,公事公办又不失礼貌地说:「司先生您好,接到群众举报,我们怀疑天域集团前市场部主管程森先生被强制滞留在海外与您有关,还请您随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司瑜定定地站在车头边,丝毫不见慌乱,反而表现得很配合,他问:「请问证据是?」 对方拿出几张私人信息打了马赛克的截图:「我们已经请鑑证科的同事鑑别过真实性了,这是程森一个月前和别人的聊天记录。」 里面程森详述了自己是如何背叛天域集团,又如何心惊胆战地害怕司瑜的惩罚,最终在某一天,他似乎感知到自己死到临头,给对方留下了疑似诀别的言语。 「对方声称已经和程森完全失联半月有余,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证据的确具有指向性,不过还算不上直接证据,警方来找他也只会是请他去协助调查。 司瑜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背后一定是陈方煦在搞鬼。 拿他没有一点办法,便只能通过这种事情来噁心噁心他,臭虫下三滥的伎俩罢了。 司瑜笑得既优雅又大方:「今天风尘僕僕了一天,我去换下衣服。」 仿佛不是要去接受调查,而是去参加一场宴会。 「没问题,感谢司先生配合。」对方欣然同意,毕竟这一趟比他们来之前预想的要顺利太多,像司瑜这种身份的人物,处理起来相当麻烦,好在没遇到什么阻碍。 司瑜翩翩而去,不过往里面走了两步忽然被一只手拉住。 「等等。」 戚闻把司瑜拉到了身后。 他挡在中间,将司瑜完全隔绝于外人的视线,说话的声音不復谦卑,相反,十分的掷地有声。 「谁说程森断联了?」 第17章 爆发 「什么?」对面被戚闻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司瑜没急着甩开戚闻,只是看着那只拉着自己的骨节分明的手,若有所思。 司瑜看着戚闻从阴影里抬起头,挡在前方,那个昔日跟在他身后沉默寡言的男孩,已然蜕变出了崭新的稜角,和足以独当一面的宽阔肩膀,完全是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样子。 警察迟疑了一下:「这位先生有什么线索吗?」 戚闻点头,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往里面插入了另一张电话卡。 开机后满屏通讯记录悉数弹出,联繫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程森。 最新的消息记录就在昨天,程森发来了一家人在义大利的水城威尼斯划船的合照,照片里每一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怎么看都不像是受到了威胁。 「程森正携妻女在欧洲列国游玩,今天应该已经到了梵蒂冈,非法滞留更是子虚乌有。」戚闻每一句话都说得底气十足,唯有视线坚定向前,一动不动,连余光都没有偏向侧后。 警务技术人员立刻拿着设备前来,确认这确实是程森的真实帐号,并和对方顺利地视频连线。 程森对自己之前经济犯罪的行为供认不讳,并声称回国的手续已经在大使馆办理,回来之后会去自首。 确认人没事,警方也松了一口气,转过头以一种相当欣赏的眼光看向戚闻:「这位先生,非常感谢您的配合,这台设备我们需要带走取证。」 「好。」 警方离开后,庄园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戚闻。 他一路沉默着跟着司瑜进了书房,刚刚在外面的形象有多高大,现在就有多谨小慎微。 司瑜在书房落座,两鬓各有一捋头髮垂下,司瑜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华美的面庞居然有一丝狰狞。 第34页 他说出了警方走后的第一句话:「戚闻,什么时候你也跟我玩起了阳奉阴违?」 戚闻不说话,司瑜抬手将手边的玻璃杯扔了出去,杯子擦着戚闻的耳廓飞过去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说话!」 戚闻本来是不想说什么的,这个时候不宜多说。不过既然司瑜非要他说,他便抬起头,有理有据地说:「司先生,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我这么做就是为了应对今天这样的情况,以防不测。」 听见这话,司瑜诡异地平静下来了:「哦?难道你认为我会应对不了?今天我就是走一趟也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戚闻,别忘了你是谁教出来的,现在翅膀硬了就越过我自己私下做决定,你很有种啊。」 「但您不该去那样的地方。」戚闻垂下视线,身体却站得如松树般笔挺。 这句话不假,纵使当初放程森一家一马的决定里有自己的私心在,但他确实觉得,司瑜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不该去那阴森污秽的地方,否则他一定会不舒服的。 「我不该?」司瑜嘴角忽然牵起一个弧度,露出森冷的笑容,「还从来没人敢和我说『我不该』,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 见司瑜完全曲解他的意思,戚闻无言以对。而这沉默在司瑜眼里无疑是一种挑衅,不服。 「看看,我养了个什么东西。」司瑜每说出的一句话都带着冷气,「我警告过你了吧?不要背着我做小动作。」 戚闻很清楚,他犯了司瑜的大忌,现在他在气头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不如让司瑜把心中的怒气发泄出来,等他冷静下来再沟通。 然而祸不单行。 助手才走不久便又打来一个电话,司瑜直接开了扩音。 「司先生,恆远反水了。」 「最近一直和他们接触的外资cvs已经跟恆远达成共识,恆远准备亲自下场竞标,而且还请他老丈人出山联络了多家老牌豪门想要联合制裁天域,现在他们盯死了天域的一举一动,搞得我们很被动。」 「我知道了。」 司瑜撂了电话,出奇地平静,他看着站在墙角的戚闻脸色一点点发生变化,轻蔑地嗤笑一声。 「别装了,有什么可惊讶的,这些事情你的好朋友陈煊已经知会过你了吧?哦,搞不好你们就是一伙儿的。「灯光从上至下打在司瑜身上,背后的影子宛如恶魔张开的羽翼,嘴边突然扬起一个饶有趣味的笑容,「戚闻,你是不是和陈煊睡过了?」 戚闻的瞳孔骤缩,一直平淡无波的眼睛里仿佛炸开了一场烟花。青年再也无法沉默下去,甚至有些激动地争辩道:「司先生,我和陈煊不是那种关系,我绝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你们是哪种关系?」司瑜倒是很轻松地看着他,戚闻的反应在他看来简直是做贼心虚,一切都和他猜测的相差无几,「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们什么关系你会收他的私人名片?还要和他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 ——搂搂抱抱?他和陈煊? 如果说话的人不是司瑜,戚闻大概真的会觉得那人是个疯子,在这里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他不知道司瑜这观点是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澄清:「我没有。」 「你没有?」司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黑金色卡片,甩到了戚闻脸上,「那这是什么?」 「这是——」戚闻的记忆力好到过目不忘,一看到那张名片便勐地想了起来。 他当时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商务名片,如果得知是私人名片,他绝不会收下,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司瑜认定他私下和恆远的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别跟我说是名片自己长了腿跑到我口袋里来的。」司瑜的阴阳怪气还在继续,他冷冽一笑,「陈煊对你很感兴趣嘛。」 他朝戚闻勾勾手指,待戚闻走近,一把揪住戚闻的衣领,将手机怼到他面前,让他好好看个清楚,陈煊是如何对他「感兴趣」的。 这是司瑜之前给陈煊发过简讯的那一台,陈煊一直以为这是戚闻的号码。 就在他们离开休闲山庄后不久,陈煊向「戚闻」表示今天和他一起钓鱼很愉快,或者说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希望还有机会一起玩,并趁机发出了下一次邀约。 约会地点是泊蓝附近的一家被成年人称作「约会天堂」的知名酒吧,时间是明晚。 约他前去的目的不言而喻。 戚闻看完简讯面目沉黑。 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他尝试忍着疼痛从司瑜手底下挣脱,强硬地昂起头:「司先生,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忽然,司瑜彻底松开了他,「我对你和谁上床没兴趣。」 「不过——」司瑜往后一靠,视线仿佛淬着寒光,「我告诫过你的,背叛绝不被原谅。」 「跟你直说吧,我没有和野狗抢食的习惯,城南的项目我本就不打算要了,竞标的资源也都做顺水人情送给了凌云松。」 「现在我依然不感兴趣,不过就算我不要,恆远也绝对拿不到,不信,他们大可以来试试。」 戚闻垂下视线,手指蜷了起来,收紧成拳,在司瑜看不见的角落嘲落地勾了下嘴角。 很好,这很司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司瑜在乎什么,司瑜什么都不在乎。 不过—— 第35页 他不能因为司瑜不在乎就不去做,即便这点努力在他眼里只是徒劳的笑话。 戚闻重新抬起视线。 「司先生,我没有背叛您,您如果愿意相信我,我愿意做任何事。」 空气安静下来,司瑜凝视他良久,俊美的脸忽然逼近。 「任何事情?」 司瑜的衬衫纽扣被他暴力拆解开了几颗,戚闻的视线悄然偏移,落在那片泛红的锁骨上:「任何。」 「倒是有一个办法,如果还想继续跟着我,你就得证明自己的忠心。」 司瑜的眼神含着笑意却叫人惊心,戚闻的眉心隐隐跳了一下。 「请司先生明示。」 「其实很简单,我要恆远彻底出局,让陈方煦再也没法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跶,你能做到吗?」 戚闻目光深沉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以手段狠辣着称的男人:「我该怎么做?」 司瑜挑了挑眉,绽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教导他:「明晚去赴约。」 「随便弄点照片什么的,戚闻,你这么聪明,别的不用我和你多说了吧?」 那一剎,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不再流动,书房里静得像抽了真空。 什……么? 戚闻脑子里的整个世界在光速塌陷,现存认知坠入意识深渊,被从天而降的陨石撵得粉碎,从不解到震惊,短短几秒眼神一变再变,司瑜知晓了,他是真的很震惊。 不过那又怎么样。 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从小到大他及身边人所追求的,所信奉的,不过是成者王,败者寇,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就像在他五岁那年,父亲的竞争对手在风烛残年之际不甘做一辈子的手下败将,在一次项目之争时让人绑架了他,试图拍下侮辱性的照片来威胁他父亲,赢得竞争。 听着扩音器里传来向来杀伐果决的父亲歇斯底里的声音,年幼的司瑜似懂非懂地,好像明白了,这方法简单粗暴,却行之有效。 那人差一点就成功了。 不过司瑜弄断了自己的指骨挣脱手铐,并抄起一旁的灭火器狠狠地给蹲在墙边洗手的绑匪开了瓢,获得了脱身的机会,以此捍卫住了他们家族在商界的不败神话。 只能说戚闻不愧是司瑜一手调教出来的戚闻,从理解司瑜所说的话的字面含义到恢復镇定不到一分钟时间。 戚闻的反应还算差强人意,司瑜接下来只等戚闻应下,像以往那样对他所有要求和决定无条件应下。 他需要重新获得对戚闻的绝对掌控权。 这会儿司瑜耐心又很好了,他等戚闻消化,在沉默中看墙上的中古挂钟走圈,不疾不徐,胸有成竹地微笑着,等到了戚闻开口。 戚闻往前走了两步,开口时声音沉得像被浸了水的棉花裹住。 「抱歉,司先生。」 「我拒绝。」 戚闻在墙边的阴影里站得笔挺,神态和以往大相迳庭,像是再没有什么能迫使他低下头颅,身上找不到一丁点当初那个弱小,莽撞,不懂遮掩恨意心事的男孩的影子。 司瑜望着那道颀长的身影,纳罕地怔了一拍。 第18章 教导 「你说什么?」 司瑜以?为自己听错了。 戚闻从没有拒绝过他?, 或者说从未这?么直白地说过拒绝。 戚闻最叛逆的时?候应该是刚到司家来的时?候。即便是那时?,他?抗拒的方式也只是站在墙角沉默,看着他?, 没说过一个不字。 现在戚闻居然说要拒绝他?。 司瑜长这?么大,家世相貌样样出?挑, 少有被人拒绝的时?候,从来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 没有任何徵兆地,无名的怒火突然从脚下烧到了头顶,司瑜那张绝美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狰狞的表情。 「你捨不得?」司瑜怒视着面前的青年?, 任火气愈演愈烈, 像是将理智都烧干。 戚闻面中表情一变再变, 十分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司瑜的状态好像有点?奇怪。 就?在那迟疑的一瞬, 不等戚闻回答, 司瑜忽然平静下来, 那双无波的眼睛平缓得近乎空。 他?笃定地朝戚闻说:「你爱上他?了。」 司瑜的猜测越发过分,戚闻无法再放任他?自说自话,正要反驳那些荒谬的结论, 谁知司瑜忽然站起?来, 将整张桌子掀翻过去, 「咚」的一声巨响,红木桌面从中裂开一条缝隙,桌面上所有东西全都掉在地上,乱成一团。 「滚。滚出?去。」 「司先生!」 戚闻忽然喊了一声,然而司瑜甚至懒得抬头看他?一眼:「滚吧, 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片刻后?,地上的阴影消失在了房间里。 司瑜在断裂的书桌「残骸」之上坐下, 从旁边散落的物件里捡起?烟和打火机,点?燃后?吸了一口香菸,后?知后?觉胸口空了一块儿。 带着火星的菸丝和着菸灰一起?被掸落,在名贵漂亮的手?工地毯上烫了一个丑陋的洞。 司瑜原以?为戚闻和别人不一样,没想到无论他?平时?表现得多么成熟稳重,内里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爱情来得莫名其妙。 呵呵,爱情算个屁。 还?有,他?眼光不是一般的差。有个陈方煦那样的爹,能是什么好货色,不过空有一副皮囊。 戚闻居然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背叛他?。 第36页 司瑜深深吸了一口烟,真想在他?脑门儿上烫个洞。 香菸燃烧过半,就?在司瑜再次准备将香菸送到嘴边时?,忽然被人拉住了小臂。 戚闻去而又返,抱了一堆东西在司瑜身边蹲了下来,从司瑜两指之间夺走剩下的半截香菸,按灭在地毯上,于是,天价地毯上又多了一个洞。 「司先生,您需要包扎。」 司瑜没来得及反抗,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上面有一道浅浅的划痕,不知被什么东西刮的,稀薄的血迹已经干涸。 这?点?伤其实?根本不严重,只是司瑜的身体太过于无暇,以?至于一道小口子都显得格外血活。 司瑜用力一下甩开他?:「别忘了你现在在哪儿,我说话不管用了么?」 「可是您受伤了。」戚闻的语调沉了下来,他?像座焊在原地的铜像,无可撼动?。 司瑜没想到有生之年?会从戚闻口中听到这?么强硬的语气,刚要发作:「你——」 「我做不到不是因为对象是陈煊。」 像深夜准备入睡时?的声音,带着些微沙哑。戚闻曲膝蹲守在司瑜旁边,说话的声响不轻也不重,刚好能完整地落进司瑜耳朵里。就?是这?样一句没有前因后?果的话,司瑜重新用正眼看了戚闻。 忽然,司瑜抬手?推了戚闻一把。戚闻本就?是蹲着重心不稳,一下失衡跌坐在地毯上,单手?向后?撑着身体。紧跟着,司瑜压了上来,一只手?撑在戚闻的另一侧,一只手?按着戚闻的肩膀,用雄狮狩猎的姿势笼罩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他?的脖颈。 他?恶狠狠地问:「那你就?是存心和我作对了?」 戚闻皱着眉,看上去似乎有点?纠结。司瑜默默地等他?权衡完,听见他?说:「我不喜欢男人。」 司瑜那张恶人脸上露出?了标准的恶人笑。 「不喜欢男人?」司瑜捏住他?的下巴,从上至下地俯视着打量他?,语气嘲讽又恶劣,「那上次我让你帮我的时?候,你就?应该拒绝。」 带着菸草味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司瑜靠得太近,戚闻的唿吸都停滞了。 他?似乎又嗅到了暴雨天的泥土腥气。 "你没拒绝,而且都咽下去了。" 「既然当时?没拒绝,现在就?没资格说得那么笃定。」 戚闻一动?不动?,被他扭曲的逻辑所震撼。 司瑜的手?臂忽然失去支撑,整个人贴在戚闻身上,和他?一起?倒在了柔软的地毯上,戚闻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板。 他?任由自己尖尖的下巴戳在戚闻的肩上,摸索着拍了拍戚闻的脸颊。 「别让我失望,戚闻。」 没过几秒,戚闻觉得身上的重量轻了几番,司瑜屈起一条腿支撑在戚闻膝盖旁,两人重新拉开距离。 司瑜的脸颊和嘴唇都是血红的,头髮也有些凌乱,几捋碎发从耳边落下,小臂上的暗红划痕像某种附身的神秘的巫咒,邪恶而妖冶,能够轻易操控人类的心智。 戚闻望着他?,眸光凝重,接着左手?动?了动?从身下抽出?,握住了司瑜的膝盖。 「我不会让司先生失望的。」 「乖孩子。」司瑜的嘴角微微提了一下,拽着戚闻的领子将他?拉起?来,将倒地的书桌当国王宝座似的坐了上去,翘起?一条腿,纡尊降贵地将手?递给戚闻。 「允许你帮我包扎。」 司瑜话音一落,戚闻的掌心便热了起?来。他?接过那只手?,沉黑着眸看向手?的主人:「谢司先生。」 这?一夜格外的安静,点?点?星光散布在天上,城市里多了几个无梦的人。 第二天司瑜几乎一天都没和戚闻打照面,戚闻似乎有意避开他?,他?便也没逼多紧,给了戚闻一个喘息的机会。 傍晚,戚闻开车从外面回来,换了身衣服,又驱车离开。 庄园外的梧桐大道上,一辆不起?眼的私家车停在路边,坐在驾驶位的人拨通了碰了碰耳机,唤醒了车载电话。 「司先生,阿闻少爷出?门了。」 司瑜坐在露台上喝了口咖啡,吩咐助手?:「跟着。」 黑色的迈巴赫在宽阔的道路上飞驰着,路过泊蓝酒店门口的红绿灯时?停在了斑马线前,戚闻降下车窗,让晚风灌进窗口,提神醒脑。 他?下午去了趟工作室。 和乔碰面后?,他?直接单枪直入地问:「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查到了,果然不出?你所料。」 戚闻点?点?头,又问:「你让人去接触恆远了?」 乔愣了一下,接着弯起?眼睛笑得开心且得意:「你知道了?我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 他?勾着戚闻的肩膀:「之前我们低价收购了恆远百分之三十的股票,现在让kevin那边带团队以?cvs的身份去和他?们谈投资,帮他?们吃下城南项目,到时?候恆远股价水涨船高,咱们坐等数钱就?行?了!多么天才的计划啊,闻,你得请我吃饭谢谢我才行?。」 戚闻拧紧的眉头没有一丝松动?的意思,乔见状面上闪过一丝错愕,松开了他?:「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听到什么内幕消息了?」 戚闻面色凝重地看了眼乔:「司瑜不会让恆远得逞的。」 「你是说司先生也看中了城南的项目?!」乔惊呆了,「那怎么办?」 第37页 戚闻是他?们的主心骨,看上去还?算镇定,他?思索了一下,问他?:「合同签了吗?」 「还?没有,跟恆远的人约的后?天。要通知kevin撤吗?」 「不。」戚闻摇头,沉声道,「跟他?们签一份对赌协议。」 乔瞪起?双眼,吸了一口气:「你是说……」 不一会儿,乔笑得跟天上要掉钱了似的:「闻,原来你才是天才,不过你真的好坏哦。」 乔一早就?知道,跟在商界风云人物司瑜身边的,绝非善类。只是他?没想到戚闻的手?段比之司瑜,有过之而无不及。 戚闻没搭腔,眉间的愁结并未解开,似乎还?在思考什么。 乔大部分时?间都不知道戚闻在想什么,如果他?不肯说的话。 不过见好友心情不爽利,还?是想着带他?嗨皮一下:「今晚我请你吃饭行?了吧,就?当提前庆祝了。」 「不了。」戚闻果断推拒了,「我晚上还?有事。」 乔夸张地挑了挑眉:「司先生找你?」 戚闻倒是回答得很爽快:「不是,有点?私事要处理。」 「私事?」乔在心里琢磨着,戚闻没有其他?亲人,也没有见他?在学?校有什么出?自己以?外走得近的朋友,司瑜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如果说是私事的话……他?突然拍了下大腿,「你谈恋爱了?!」 戚闻对他?的一惊一乍表示不满:「没有,你在胡说什么。」 "那就?好,我都还?没脱单呢,你可不许在我前面,现在咱们正是搞事业的年?纪,心中无恋人,拔剑自然神。"乔依旧我行?我素地叽叽喳喳。 就?在乔自我激励得正在兴头上时?,戚闻突然问了个问题。 「乔,你是怎么判断自己喜不喜欢男人的?」 此言一出?,把乔问了个大懵圈。 不愧是他?兄弟,戚闻看着沉默寡言,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乔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性取向,或者说他?身上的某些「特质」非常的鲜明。 「这?个嘛……」乔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忽然意识到了别的什么,「闻,你怎么突然这?样问?难道你——??!」 戚闻啧了一声,立时?否认:「当然不是。」 「我猜你也不是,你看上去就?是个究极直男,应该喜欢女孩子才对。」 这?话刚一说出?口,乔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虚,因为戚闻大多数时?候看上去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他?一度怀疑他?最好的朋友其实?是个性冷淡。 他?不和男生走得近,也没有和女生示好过,像是平等地疏远每一种性别。 ——除了司瑜。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那位司先生。 他?学?习司瑜的处事,铭记司瑜的罪恶,追随司瑜的背影。乔不禁打了个寒颤,逼自己不再深想。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发现青春期喜欢的每一个人都是男生罢了,后?来就?很自然而然地清楚了自己的取向。」 乔回答得很笼统,戚闻觉得不够,继续追问:「那你是怎么发现你喜欢那些人的?」 「这?个这?个……」说到这?个话题,乔突然变得面红耳赤,「就?是发现了啊。」 「更具体的呢?」 乔涨红了脸,终于忍无可忍,跟他?破罐子破摔了:「你还?要多具体?!总不能说我想和他?们睏觉吧!」 戚闻皱眉:「睡觉?」 「是啦是啦,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对他?产生冲动?,这?是大自然千百年?来的规律。」乔一面拉着t恤领口给自己扇风散热,一面嘟嘟囔囔。 「这?不对。」虽然戚闻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但直觉告诉他?这?是错误的结论。 「有什么不对??」 戚闻却答不上来。和司瑜睡觉的人有很多,但可以?确定的是,司瑜并不喜欢他?们。他?不知道怎么算喜欢一个人,不过司瑜的所作所为一定不算。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什么是爱?」 戚闻并非脑袋一热想问这?个问题,他?想搞清楚司瑜昨天为什么说他?爱上了陈煊,根据到底是什么。他?不懂司瑜,也不懂什么是爱。 「真是个庄重的问题。」半大小伙子乔如是说道,他?挂着一脸无知,但还?是很努力地思考戚闻的问题。忽然他?灵光一闪,「虽然我也说不清楚,但我在书上看到过,喜欢是欲望,爱是克制。」 戚闻顿悟。 原来是这?样,司瑜把他?的拒绝当克制。 「多谢,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干什么去?!」 戚闻走得太快,背影像风一样,他?赶着去解决问题。 一个让司瑜再也没有理由污衊他?的问题。 谢顿酒吧和泊蓝酒店只隔了两条街道,是有名的深夜狂欢宝地。 戚闻被门口的服务生热情地领进五光十色的世界,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贴身跳着热舞,音乐声震耳欲聋,戚闻从进去的那一刻起?便受人瞩目,回头率百分之两百。 「戚闻!这?边!」 戚闻循声望去,陈煊坐在吧檯边的位置,隔着人群朝他?勐勐挥手?,看上去十分惊喜。 戚闻走了过去。陈煊让调酒师给他?调了一杯深海迷迭。 第38页 幽暗的光线下,陈煊眨了眨眼,语气有几分激动?:「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明明他?比戚闻要虚长几岁,此情此景下却比戚闻更像情窦初开的少年?,脸蛋泛着桃粉色,手?脚侷促。 戚闻没碰那杯海蓝色的液体,只是在陈煊旁边坐下,陈煊悄无声息地将身体往戚闻那侧靠了靠,戚闻却忽然将高脚凳往旁边拉远,椅子脚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陈煊的身体比萨斜塔一般滞在空中,像个笑话,他?表情一僵。 「什么意思?」 戚闻转过头来,陈煊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冷如冰窟。 「我不喜欢男人,对你也没兴趣。」 戚闻没有拐弯抹角,这?话说得果决却也伤人,陈煊的脸色在彩灯的映照下千变万化,眼角似乎溢出?了一些水光,脸上写满委屈:「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来?」 戚闻毫无波澜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好似能洞穿一切,语气更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沉稳:「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难道,你不想让恆远出?局吗?」 陈煊愣住,一副受惊的小鹿模样 :「你,你在说什么?」 「还?要装么?」 戚闻的目光闪烁着别样的光,陈煊某一刻以?为看见了司瑜。 陈煊忽然用手?掌遮住脸,表面上看上去是在擦拭泪花,紧接着笑声从他?指缝漏出?来。他?独自笑了一会儿,再放下手?时?早已没了那副清澈单纯的大学?生模样。 「戚闻,你好聪明,我越来越喜欢你了。」陈煊勾了勾嘴角,「你是怎么发现的。」 戚闻自动?忽略他?暧昧的话语:「有些事情查一查便一清二楚,不过这?么多年?你演技太好,陈董连查都没查,他?应该也想不到恆远最大的竞争对手?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上次在泊蓝吃饭的时?候戚闻就?觉得不对劲,之后?便他?让乔去查查陈家父子俩的关?系,果然查出?了点?有意思的东西,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司瑜只说要让恆远出?局,至于怎么出?局,现在是他?说了算。 戚闻双手?交叉,抵在吧檯上:「你可以?说说你的诉求,如果你想要恆远的话。」 「不需要,那点?东西也就?只有陈方煦自己稀罕,我只想让他?失去一切,以?慰我母亲在天之灵,以?及——」陈煊忽然将目光对准戚闻,一只手?作乱地搭上戚闻肩头,「你。」 「我想要你。」陈煊褪去那身伪装后?,愈发大胆起?来,眼神炽热得像要将戚闻拆吞入腹。 忽然,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 戚闻抓住陈煊不规矩的手?然后?大力甩开,活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不要打我的主意,否则没得谈。」 陈煊拧眉揉着手?腕,愈发觉得戚闻和他?们家那位司先生相像,他?撇了撇嘴:「开玩笑的,你那么用力干什么?」 戚闻脸色冷淡,毫无歉意:「失手?了,抱歉。」 「你就?这?是这?个态度道歉?」 「你想怎么样?」 陈煊眼珠一转,端起?旁边那杯深海迷迭:「干了这?杯酒,就?算给我赔罪顺便庆祝我们达成合作,怎么样?」 戚闻几乎是条件反射:「我不喝酒。」 「啧。」陈煊扯松了几颗扣子,「你这?样对待自己的合作伙伴?这?也是司先生教你的?那你们的行?事风格还?真是惊人的一致。」 戚闻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似乎不悦陈煊在背后?议论司瑜。 司瑜还?在庄园等他?回去復命,他?不欲和陈煊在这?里纠缠,准备速战速决,于是端起?了那杯深海迷迭。而在碰到酒精的那一刻,戚闻的身体被唤醒了某种肌肉记忆一般,催促着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司瑜不允许杯子里剩东西。 谁知放下杯子便看见陈煊望着他?笑得不怀好意。 戚闻当即警铃大作。 「这?杯酒很『烈』的,你喝这?么急真的没事么?」 戚闻刚想说些什么,便觉得头晕,腿下发飘,下意识撑住了吧檯。陈煊见状笑吟吟凑上要来扶他?:「戚闻,你醉了,我扶你找个地方休息吧。」 不等他?碰到戚闻,一只有力的手?横空出?世,一把抢走了戚闻。陈煊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司瑜,对方死黑的脸色宛如活阎王现世。 「别碰他?。」 司瑜以?绝对主权的姿态出?现,冷冷看着陈煊。 陈煊哆嗦了一下。 虽说他?大半辈子都在装,但对司瑜的畏惧真不是装的。司瑜身上锋芒太盛,又从没有收敛的概念,真真是让人打心底里犯憷。 他?不禁想,陈方煦能拿得下他?就?有鬼了。 戚闻似乎是嗅到了安心的气味,渐渐放下防备,用尽所剩不多的力气死死环住司瑜的腰。 司瑜尝试扒开他?的手?,没成功,转而问陈煊:「你给他?喝了什么?」 陈煊又变成了那个「大学?生」,他?畏畏缩缩地说:「深海迷迭……」 「加料了吗?」 陈煊咽了下口水,没敢说话。 「你怎么敢的?」司瑜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如同千万把匕首插在陈煊身上,正要发作,谁知挂在身上的戚闻体温骤然升高,似是难耐地在他?脖子边蹭了一下。 第39页 司瑜将戚闻往身上带了一下,狠戾地朝陈煊道:「回头再找你算帐。」 说罢,便在助手?的帮助下带着戚闻出?去了,留下身后?的陈煊眼里闪过一丝不甘。 打开车门后?,司瑜和助手?都解不开戚闻搭成死扣的手?,司瑜只好带着他?一起?上了后?座。 他?拍拍戚闻的脸,试图唤醒戚闻一点?儿自我意识,但戚闻除了哼哼,什么别的反应都没有。 司瑜的表情一把沉下来,他?摸了摸戚闻后?颈的碎发,吩咐司机:「去泊蓝。」 「通知管理层,今晚顶楼不接待客人。」 * 今夜,泊蓝酒店顶层谢绝接客。 提前预约了的客人都被酒店方支付了高昂的赔偿金,并被妥善安排进了与泊蓝齐名的流金酒店,所有房型全部做升档处理,他?们倒也没有太大怨言。 只是难免会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排场,居然将「一夜千金」的泊蓝顶楼全部包了下来。好事者猜测,是有大佬在此金屋藏娇。 泊蓝顶楼,最豪华的那个套间门敞开着,门口的地毯翻起?一角,上边散落着两只昂贵的手?工男士皮鞋,还?有一只尺码更大的运动?鞋。 套间的卧室里,橘黄色暖光灯微弱地照亮空间,戚闻被四叉八仰地扔在了床上,司瑜赤脚踩在床边的地毯上大喘气。 他?这?辈子没干过这?么重的体力活。 「让你去给别人下套,结果自己被药翻了,你可真行?,戚闻。」 司瑜颇有些咬牙切齿地站在床边,越想越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气陈煊胆敢用这?种下作手?段觊觎他?的人,气平时?聪明灵醒的戚闻居然中了陈煊的低级招数。落地窗玻璃上映照着的细腻美丽的男性面孔微微扭曲,他?端起?一旁的冰水朝床上的人当头泼了下去。 戚闻哼哼了一声,悠悠转醒,看上去意识还?比较混沌,好在稍稍清醒了一些,起?码认得清眼前的是谁了。 他?缓了一会儿,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司先生……」 看清他?的瞬间,戚闻紧绷如张弓的背嵴轻松了一些,这?种下意识的信任与依赖让司瑜心里的火势稍微小了一点?,但脸色依旧沉如死灰:「不要喝别人的酒,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到底喝的不是「普通的酒」,戚闻对语言的理解还?有一定的障碍,他?认真地盯着司瑜的嘴唇一张一合,听他?说完以?后?便垂下视线,异常乖顺地说:「司先生,我完成任务了。」 戚闻不像是能思考的样子,这?话想必是之前就?揣在肚子里的,在中药之前他?就?一直记在脑子里,等着和司瑜见面的那一刻告诉他?,告诉他?自己是永远不会令他?失望的。 司瑜的面部线条在暖光的散射下显出?几分柔美,唇边挂着的是熟悉的恶劣玩笑:「可你还?是不长记性。」 说罢,他?拎着戚闻进了浴室。 戚闻任由司瑜拎着,没有任何反抗,身上的衣服和鬓边的黑色髮丝早已被汗水浸透,像被司瑜从湍急河流里捞起?来的一样,看上去脆弱而漂浮,而司瑜是他?唯一的救生浮木。 浴室的浴缸里盛满了凉水,水面漂浮着细细密密的冰块,光是看一眼都觉得刺骨。 这?是司瑜让人准备好的。 司瑜双手?抱着臂,用下巴点?了点?浴缸:「进去。」 「好的,司先生。」戚闻似乎听懂了,当着司瑜的面快速地脱下衣服踩进浴缸,先是双腿,紧接着冰水漫过腰身,直至上半身也浸泡在水里,他?的面部表情甚至没有一丝变化,唯有双颊形同纹上了火烧云。 冰水让戚闻的理智一丝丝回笼,脸色也一分分沉下,他?想起?了自己是怎么上了陈煊的当,又是怎么被司瑜带到这?儿来的。 他?个子高,骨架又大,将他?从谢顿带回来,司瑜好像吃了不少苦头。 戚闻双眼有些失神,先于当下身体里的异样,他?脑海里不受控地想到的,全都是明天醒来司瑜会如何收拾他?。 陈煊没那么大胆子,下的应该就?是普通的助兴类药物,硬挨不是不能挺过去,只是人憋得也够呛。 不过戚闻最擅长的,便是忍耐。 尤其司瑜在他?身边,简直是一剂特效强心针。 戚闻正出?神,忽然,他?看见司瑜在解扣子。 中药之后?,戚闻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反应更快,喉结上下滚了一下。 司瑜衬衫上的扣子小小一颗,在解到胸口第三颗时?似乎被一根棉线缠住了,司瑜半天没解开,眉头拧成结,手?上一个用力将衣衫暴力扯开,造价高昂的衬衫就?此报废。 司瑜忽略戚闻那震惊得呆滞的眼神,将衣服尽数扔到地上,挤进了浴缸。 戚闻下意识去扶他?,来不及阻止:「司先生,水凉……」 司瑜「啧」了一声,本来水就?冰,戚闻还?要啰里啰唆提醒,他?索性扶着戚闻的肩膀将他?按进水里,另一只手?探进波澜四起?的水面之下。 「戚闻,从你被我带回去那时?起?,许多事情都是我亲自教导,现在你已长成大人,那么这?件事,也应该由我来亲自教导,你是否有疑议。」 司瑜如同君王一般,自上而下地俯视身下的人,冷凝水汽模煳了他?的面容,唯有殷红的嘴唇开合格外醒目。 第40页 他?以?询问的方式,语气却不容反驳,也让人无意反驳。 许是药效又发作了,戚闻眼里的震惊渐渐被迷离淹没。司瑜的体温被冰水降下,而戚闻则在其中浴火,他?难以?自控地贴上司瑜,以?求获得一点?儿纾解。 戚闻将司瑜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轻轻拿下,手?掌同他?相抵,迷离着双眼,似是理智消沉,只听说司瑜要施教于他?:「谢谢司先生。」 这?一瞬间,所有仇恨与过往都和水中冰块一同结冻。 没有其他?的阻隔,在水下两人轻易察觉对方的变化。 司瑜撑着戚闻的手?掌,那只手?的每一条掌纹都是他?所熟悉的。他?与戚闻十指相扣,低声唤他?:「戚闻,转过去。」 戚闻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疑惑地看着他?,没动?。 司瑜一直觉得,做这?种事根本无关?情爱,只是追逐欲望的本能,他?的征服欲强于其他?任何欲望,所以?他?从不做承受的一方。 而他?最想征服的对象就?在眼前。 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或深思,戚闻都是他?最想要征服的对象,也正是因为这?样,在今天以?前他?从没想过以?这?种方式征服他?。 戚闻应当去外面那个危险的世界披荆斩棘,浴血后?成长为一个男人站在他?面前。 司瑜出?神的方寸,戚闻忽然从水中坐起?,托起?司瑜靠在浴缸边沿,目光里深埋着炽热:「司先生,您在想什么?」 也就?是这?一刻,司瑜望进戚闻那双眼眸深处,忽然想换一种方式征服他?。 司瑜忽而勾起?唇:「戚闻,我改主意了,今天教你点?新鲜的。」 水流微动?,戚闻的眼神深得仿佛吞噬了一整个海上黑夜。 今晚的司瑜让他?觉得陌生。难以?置信,司瑜居然会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司瑜这?时?倒发挥了一些长辈的风度,作为长辈,自然是要接纳晚辈的所有。 这?感觉和他?想像中的很不一样,身体上的疼痛掩盖不了心理上的快感。 想到戚闻日前还?声称自己不喜欢男人,司瑜心中便多了几分畅快,笑着起?落:「戚闻,以?后?你还?敢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吗?」 戚闻眸色深沉的望着司瑜,在沉沦中极力找寻理智,神情挣扎:「抱歉司先生,我不喜欢男人。」 「哈?」司瑜高高挑起?眉毛,权当没有任何经验的纯情小伙子嘴硬,「那你是把我当女人了?」 「当然不。」 没给戚闻说更多的机会,忽然,司瑜皱着眉在戚闻肩头扇了一下,那处的皮肤霎时?红了起?来。 「你不要动?。」 司瑜的掌控感与生俱来,无论面对什么人,身处什么位置,他?都喜欢做主导的那一个,这?能让他?感受到更多愉悦,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的。 戚闻顺从地不动?了,轻轻扶上司瑜的腰:「好的,司先生。」 不论水面激盪出?多少水花,他?都克制着不再动?作,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忍耐。 他?忍耐着司瑜在他?身上的动?作,他?看见司瑜闭上了眼睛,嘴唇被他?咬得破了皮,挤出?一颗血珠,他?窥见司瑜眉间夹杂着痛苦和欢愉。 而他?一动?不能动?。 浴缸里的冰块化完了,戚闻抱着司瑜到了床上。 药效过去后?人会有好一段时?间脱力状态,戚闻相当乏了,不过他?没打算走远去另一间卧室,就?在司瑜旁边躺下,以?防他?后?半夜发烧。 毕竟刚刚他?在水面上发现了一点?血丝,也不知道司瑜是什么时?候把自己弄伤的。 戚闻静静地躺在他?身边,心情无比复杂。 看着雪白枕间散落的墨丝和那张薄情的脸,始终没想明白司瑜为什么会这?样做。 这?一晚实?在太过于荒唐。 和他?可笑的人生一样荒唐。 夜色渐浓,万物陷入沉睡,每个人连唿吸声都放轻了许多,像是生怕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翌日,天光大亮,司瑜在腰酸腿胀中醒来,身体只有一点?隐痛,不过他?不屑矫情,毕竟愉悦和快乐也是实?打实?的。 每天早晨刚起?床的这?段时?间被司瑜定义为无意义时?间,他?通常只需要躺着,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放空自己,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接下来一整天,他?要做的事情都会对世界经济产生重大影响,无数人因为他?一个轻飘飘的决定而暴富,失业,破产,可唯独对他?自己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司瑜缓了一下,扯过浴袍披上,坐了起?来。视线旁移,戚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衣着整齐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书,英俊的侧颜看上去比往常更加沉默。 这?一刻,无意义的早晨似乎终于有了一点?乐趣。 见他?醒了,戚闻一如往常地问他?好,找不出?什么错漏:「司先生,上午好。需要用早餐么?」 他?手?边的小几上摆着一盘寡淡的早餐,全是清粥小菜和水果。 「算了。」司瑜看了那盘足以?大早上败光人食慾的东西,翻身到床头柜里拿烟。 翻身时?被单从身上滑落,他?侧腰上有不少青紫的痕迹,司瑜淡淡地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谁知一抬头便对上戚闻僵硬的目光。 第41页 「怎么?」司瑜把烟丢到一边翘起?嘴角,玩味地问。 戚闻不自在地偏开视线:「没事。」 戚闻越躲闪,司瑜越来劲,他?一把掀开被单,将那些痕迹暴露在空气中。 所指明晰地说:「你昨天掐着我腰的时?候太用力了。」 「抱歉,司先生。」戚闻转身离开的时?候,背影甚至有一丝仓皇,再次回来时?手?里拿着司瑜的换洗衣衫。 戚闻将衬衫抖落开批在司瑜光裸的背嵴上,盖住那些痕迹。 司瑜抬起?手?,任由戚闻帮他?穿上衣服,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直至完全看不出?异样。 司瑜感受到戚闻给他?带袖扣的手?不如以?前稳,于是捏住他?的手?腕挪开:「我自己来。」 戚闻安静地看着司瑜将一对蓝宝袖扣戴好,捋平衣袖,动?作抬手?间无一不透露着优雅。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昨晚……」 「昨晚怎么了?」 戚闻抿了抿唇:「没什么。」 戚闻平时?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司瑜此刻甚至有点?想发笑,他?看着戚闻:「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清吗?」 又是一段长久的迟疑,看得出?他?非常纠结,而后?戚闻点?了点?头。 司瑜满意地说:「记得清就?好。」 司瑜那个眼神让戚闻毫不怀疑如果他?敢说一句昨晚断片记不清了,司瑜就?会让他?后?悔终生。 「我们司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吧?」司瑜两条长腿交叠,事后?来立规矩是常规流程,「不接受多人关?系,以?后?,我不管你是喜欢男人,喜欢女人,还?是喜欢门口那棵树,没有我的允许,禁止和人乱搞,否则——」 司瑜眯起?眼睛,里面流露出?危险的光芒。 「除了您,我不会和任何人有亲密关?系。」 没有任何犹豫地,戚闻如是说到。 司瑜挑了挑眉。 这?倒是戚闻心里真正所想。 一夜辗转,戚闻终于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确定,他?无法想像和第二个人做昨晚的事。 无论清醒还?是迷失。 第19章 我的 司瑜今天心?情相当不错, 就连股市助手和司机从泊蓝接走了司瑜,戚闻预备一个人去学校。 没想到半途收到了一条简讯。 陈煊大概终于反应过来之前和他联繫的号码有问题,又不知从哪儿搞到了真的戚闻的联繫方式。 戚闻还没来得及找陈煊算帐, 陈煊倒是先主动约了他吃饭赔罪. 戚闻暗自冷笑一声,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胆子?。 不过戚闻还是半道调转方向去赴约了。当下陈煊和他们?统一战线, 不宜撕破脸,况且他做了亏心?事,日后更好拿捏。 至于昨晚上这笔帐,来日方长。 见面后, 戚闻扫了眼一桌子?花花绿绿的菜餚, 直奔主题。 「吃饭就免了, 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陈煊带着某个潮牌的鸭舌帽、口罩和墨镜, 全副武装的程度堪比小明星出街, 如果他不那么畏畏缩缩的话?。现在坐那儿左顾右盼的样子?倒像个躲债的。 陈煊取下口罩, 露出一张颤巍巍的嘴:「昨晚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你能不能帮我在司先生面前求求情, 请他放我一马。」 戚闻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陈煊一早醒来就被海外信託经理人连敲八百条消息通知他资产缩水了三个点, 差点两眼一黑又厥过去。 他是喜欢戚闻没错, 不过这代?价也太大了一点!陈煊是聪明人,用脚趾头?想一想就知道能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大能耐神不知鬼不觉从他口袋里抢钱的,也只有那位神通广大的司先生了。 他果断能屈能伸,下午就出来找戚闻求和,力求及时止损。 戚闻听陈煊半添油半加醋地说完, 倏尔扯出一个笑容。 「你既然敢给我下迷药,又怎么不想想后果。」 陈煊有些看呆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戚闻对他笑, 虽然那笑容挺瘆人的,架不住面皮长得好看。 回过神来,陈煊觉得不对劲:「谁说那是迷药?!」 戚闻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不是迷药怎么会头?晕到失去意识?」 「那真不是迷药,只是助兴的药物,如果你真对我没兴趣,那昨天晚上就算我俩脱光了躺一起?也什么都不会发?生的。」陈煊语气真挚,生怕戚闻不信他,「还有,我都跟你说那酒很?烈了,二?十?多种混合酒精特调,一杯就能让人丢魂,你还一口闷,不头?晕才?怪。」 戚闻越听下去神色越沉重,他拿起?面前的冰水喝了一口,却觉得口干舌燥更甚。 陈煊纳罕,在对面嘀嘀咕咕的:「我不是让服务生上的冰水么,怎么给上了热水,瞧给你热的,脖子?都红了,我叫人来给你换了。」 「不用。」 陈煊见他这样,活像深海迷迭的劲儿还没过,忍不住试探问:「昨晚司先生把你带走后,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人的大脑就是这么神奇的构造,有的时候一句话?,一个词,便可召唤一段记忆。 戚闻的心?脏忽然开始疯狂跳动。 他沉着脸色答:「泡冷水澡。」 「哦哦,那就好。」陈煊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松得莫名其妙。 第42页 好像他先前认定司瑜会对戚闻做什么一样。 他自己尴尬起?来,想带过这个话?题:「司先生对你还是挺上心?的哈……」 戚闻略微抬眸瞥他:「以后管好你自己,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司先生那边我会去说的。」 一个棒子?,外加一颗甜枣,他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陈煊此刻激动得想飙眼泪:「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亲大哥!」 知道陈煊此人向来浮夸,戚闻不理会他:「后天城南项目就要开始投标了,到时你提前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放心?。」提到正事,陈煊也不含煳,他冷冷一笑,「这次保管陈方煦玩完。」 虽然不知道陈家父子?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戚闻用不着管那么多,只用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们?之间的矛盾越艰深,对自己越有利,如有必要,他也会为?他们?添把火。 这顿饭戚闻没有动筷子?,但还是很?有风度地叫来服务生买单,跟陈煊说:「你慢用,这顿饭就当替司先生赔偿你那损失的三个点了。」 「……?!」陈煊嘴边衔着的深海大螯虾瞬间不香了。 心动可能需要无数个瞬间堆叠而成,但心?死只需要一个瞬间。 靠!他上千万的损失戚闻一顿饭就补偿了?!狠毒手段和司先生简直无出其右!早知道他就把菜单上最贵的巨蓝龙多点几只了! 陈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帮我谢谢司先生。」 「不用客气。」 下午戚闻又回了工作室,昨晚上一整晚他电话打不通,乔急坏了,过去和他报个平安。 「你昨晚去哪儿了?手机也打不通,我很?担心?!」昨天戚闻来问了他一堆怪问题就走了,一整晚联繫不上,搞得乔心?里不上不下的。 乔一个精緻男孩,衣服都没换,头?发?也乱糟糟的,看得出来不是客套话。 戚闻感到抱歉:「对不起?,乔,我在外面办事,没注意手机来电,找我有什么事?」 乔半信半疑地问:「又是和司先生在一起??」 戚闻垂下视线:「嗯。」 这下乔放心?了,仿佛和司瑜在一块儿才?是戚闻生活的常态。 「好吧,闻,我是想告诉你,kevin要来a市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kevin是乔在国外请的公?司事务代?理人,认识他时他还是个流落华尔街街头?的流浪汉。乔觉得这人有意思,请他吃了一个汉堡套餐,这才?得知原来这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曾经被人称为?华尔街之狼。 然而市场动盪无常,一夜之间,他亏得血本无归,负债纍纍,所?有资产全都抵押给了银行,连身像样的西装都买不起?,只能徘徊于街头?行乞。 乔听完他的故事回去后,当即联繫戚闻讲清了事情的原委,最后两人一致决定邀请他入伙,他们?负责搞定资金部分,而kevin负责运作,成为?他们?公?司的原始股东之一。 戚闻算了算日子?,的确是kevin预先和他们?说好的时间。 「可以,定好时间地点通知我。」 戚闻还没有和kevin正式碰面过,平时几人都是通过线上交流,这次他作为?东道主的确要好好招待一下kevin。 乔扯了扯衬衫,大眼睛里闪烁着火星子?:「闻,这次等kevin过来把恆远的事情搞定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对吗?」 戚闻和他对视一眼,非常平静地移开了目光:「当然。」 乔愈发?兴奋:「kevin找了许多巨头?资源,都想进入a市这个庞杂的经济体,在这里分一杯羹。以收购恆远为?跳板,等我们?在a市的势力根深蒂固了,只要时机成熟随时可以联合他们?在国际期货市场上对天域发?起?资本围剿。简直像做梦一样,我们?居然要向传说中那位司先生发?起?挑战了。」 cvs作为?近年来资本市场上的后起?之秀,可以说势不可挡,而他们?迁徙进a市就是戚闻向司瑜復仇迈出的第一步。 戚闻看向窗外的高?楼大厦,这些钢筋水泥也不过是被一堆泡沫所?包裹,这些迷幻的泡沫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幻境,让外面的人看不到大厦将倾。 「乔,那绝不只是一个梦。」 乔偏头?看戚闻,怔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睛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提及復仇疑似少了一些火光,倒没有新的什么情绪填进去,只是显得有些空。 「闻,你……你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 「毕竟你和司先生朝夕相处,就算有感情也是人之常情。」 戚闻倏地移回视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乔心?里踏实?了。 戚闻其人,和他写的每一条程序一样,严谨,完美,不会有半点差池。可能也正是因为?戚闻是这样的人,所?以才?能写出那样反人类的程序,让乔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他无条件信任,将他当作最好的朋友跟合作伙伴。 戚闻和乔聊了一会儿之后的公?司预设构架,不一会儿,他收到司瑜发?来的简讯。 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司瑜发?来了一个地址,让戚闻去接他。 「司先生?找你什么事?」 「嗯,让我过去接他。」 第43页 不论第几次看见,乔都惊嘆于戚闻对司瑜的指令的超高?执行力,就像刻进了dna里一样。 由此可见,这位他们?未来的头?号劲敌司先生,手段真的很?高?明。 「去吧去吧,辛苦你再坚持一下,反正这样的日子?也不会持续太久了。」 戚闻的动作顿了一下,拿上车钥匙便出门了。 司瑜发?给戚闻的地址是一家比较偏僻的茶院,就开在茶山旁边,从外看只是一幢普通的中式建筑,但内里却是别有洞天,随便一块地砖都是前清古董,一处园景便是上千万的造价。 今天在这里做东的是钟赫铭。 上回在司家出了那档子?事,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惦记着找个好去处请司瑜过来消遣消遣。经人介绍了这个茶院,他又过来玩儿了几次,觉得好才?给司瑜下了请帖。 薰香菸雾与水蒸气交相缭绕的茶室内,司瑜姿态慵懒,四?肢优雅舒展地靠在榻榻米上,浅浅打了个哈欠。 「钟赫铭,你一个烂俗人跑到这种地方来附庸风雅,无不无聊?」 「怎么,俗人就不能偶尔来感受一下阳春白雪薰陶薰陶?」 钟赫铭曲起?一条膝盖手腕搭上去,另一只手举着青瓷杯品了口茶,状似沉浸,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如果不是司瑜和他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知道这人血液里流的都是咖啡和酒精,怕是真会被他骗过去。 这时,一个一袭白衣的年轻男茶艺师敲门进来,走路带风,在这茶室当中颇有几分仙气飘飘之姿。 司瑜一看钟赫铭那双贴在人身上的眼睛跟两个人之间的眼波流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钟先生又来了,这位是您朋友?」 那个男孩儿说话?的样子?温温柔柔的,天生一双笑眼,司瑜倒是不讨厌他,但也谈不上喜欢,兴致缺缺罢了。 茶虽好,终归是太寡淡了。他还是更偏好浓烈的。 钟赫铭为?他们?介绍:「温玉,这位是司先生。」 「司先生好。」 司瑜觑了钟赫铭一眼,知道好友的意思,没拂他的面子?,朝温玉微微一抬手:「过来沏茶。」 温玉看呆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立即跪坐小几旁的蒲团上。 他们?茶室平日里出入的都是名流,相貌好的有,气质佳的也有,可既姿容绝佳,又贵气逼人的还是头?一遭见。 被唤作温玉的茶艺师言笑晏晏地为?两位客人洗茶,泡茶,春风拂面,最后分杯,举手投足都带了点表演性质,很?是赏心?悦目。 上完茶后,温玉又捻了两根茶香型的线香焚上,放在两人的手边烘托气氛,司瑜嗅觉大动,眉头?一皱。 「什么东西?拿走。」 温玉一愣,下意识地向钟赫铭求助,钟赫铭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轻笑道:「差点忘了,我们?阿瑜对气味挑得很?,不过这种茶香安神放松的效果很?不错,来都来了,体验一下?」 司瑜瞪着他,没说话?。 钟赫铭嘴边笑意更甚:「温玉,你先出去吧,我还有话?要跟司先生讲。」 「好。」 待温玉离开,钟赫铭挑了挑眉:「怎么样?」 司瑜抿了口茶,钟赫铭不让他舒坦,他也不让他顺意,于是故意刺他:「上次那个呢?这才?过了多久。」 钟赫铭不在意地笑:「说起?这事还得谢谢你,老头?子?一听说他在你面前生事,立刻不管了,我现在单身且自由。」 司瑜别过头?,懒得看他小人得志:「算过没,你欠了我多少人情。」 「那还不是小时候我替你承担的太多?这就是现世报,一报还一报。」 小时候司瑜和钟赫铭一块儿干了什么坏事都推到钟赫铭一个人身上,大人没有不相信的,于是乎这个冤大头?就从小当到大了。 「你还没说呢,你觉得温玉怎么样?」 司瑜握着茶盏把玩:「没怎么注意,就那样吧。」 「我觉得好。」钟赫铭两道浓郁的剑眉挤了起?来,不服气地问,「今儿怎么没把小阿闻带来?失宠了?」 司瑜手疾眼快地将杯子?当暗器朝钟赫铭扔了过去,钟赫铭一把稳准狠地接下,还笑嘻嘻的:「还行,空的,良知未泯。」 「他要上课,没你闲。」 「啧啧啧,这么向着他啊,咱俩一块儿上天入地翻江倒海的时候他在哪儿啊,他有什么好?」钟赫铭话?里话?外有股子?酸味。 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弟弟,除了不同姓,其余和一家人没区别,忽然就胳膊肘往外拐了。虽然这样形容不太恰当,但他真有一种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珍珠玉白菜被拱了的心?酸。 司瑜一阵无语,觉得钟赫铭就是闲的,但还是回答了他:「听话?,长得好看。」 钟赫铭觉得自己被敷衍了。 「这儿听话?又长得好看的茶艺师我能给你点出二?十?个来。」 司瑜又说:「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那些是雀儿,撒把食谁的话?都听,戚闻只听我一个人的。」司瑜偏过视线,留下一个侧脸,「只有我能驯服他。」 这些话?看上去是司瑜随口一说,钟赫铭却没由来地想起?小时候,他俩一起?去马场学骑术。 新手上路,驯马师一般都会推荐温顺的马匹,他们?一群娇生惯养的公?子?哥都怕磕了碰了,争着抢着要挑温顺的小马驹,只有全场看上去最漂亮,最让人有保护欲的司瑜,跟驯马师说让他把最烈的马牵出来。 第44页 钟赫铭选了一匹叫马斯的吉普赛马,很?通人性,他试图让司瑜收下马斯。 然而司瑜看都没看。 「你的马斯乖,谁都能骑,没意思。」 「我喜欢烈马,只有我能驯服的烈马。」 「它?只向我低头?。」 思绪拉回,钟赫铭才?发?觉眼前的司瑜已经长大了,但他追求的东西从没变过。 不断地挑战,征服。 他笑了一下:「这么肯定?」 司瑜一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又隐隐有些炫耀的意思:「如果刚才?换成你让我的戚闻来沏茶,他大概会不小心?『手滑』,然后把茶水泼你脸上。」 这话?说的嚣张跋扈,又理所?当然。 钟赫铭挑起?眉峰,嘴角一点笑意,玩味地看着司瑜:「你的戚闻?」 司瑜勾起?嘴角:「我的。」 准备离开时,钟赫铭让司瑜等他一下,自己去和温玉打声招唿。司瑜不耐烦地朝他摆摆手,让他快去。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回来,便顺着钟赫铭离开的方向寻过去,在一处转角,步伐勐地一顿。 钟赫铭和温玉在滴着雨水的房檐下接吻,深入而绵长。 温玉的胳膊从白衣袖里露出来,细细的挂在钟赫铭的脖子?上,几乎要挂不住。 司瑜皱起?眉,原路返回。 倒没有不高?兴或者撞破别人的尴尬,只是他单纯在思考,人为?什么要接吻。 他不是一个求知慾很?强的人,但一旦遇到想不通的问题就容易注意力不集中。于是等钟赫铭整理好自己出来,他便直接问了。 「你很?喜欢他?」 钟赫铭以为?是司瑜等得不耐烦了,拷问他呢,于是没个正形地答:「喜欢啊,不喜欢我吃饱了撑的见天儿跑来喝茶?」 「所?以你跟他接吻?」 钟赫铭眼珠子?瞪得老大,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司瑜肯定看到了,索性不端着了:「还行,就是有好感,不过接吻非得喜欢么?」 「那你为?什么?」 钟赫铭想了想,给出一个客观,理智,且中肯的答案:「因为?舒服。」 人类,尤其是钟赫铭这类型的人,总是忠于身体上的快感,在此基础上去谈情说爱,以求获得精神快乐。 司瑜亦然。 不过司瑜比他强一点儿,他把这种快乐和情感分得很?开。所?以接吻完全是不必要的步骤。 司瑜不理解:「有多舒服?」 钟赫铭笑了下:「你下次找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司瑜没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赫铭的司机来接他,司瑜拒绝了他的同行邀请,坐在车里等戚闻。 戚闻到得很?快,没等多久便驱车停下,见状,司瑜降下了车窗。 天空中飘着濛濛细雨,戚闻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走到车前,透过窗户看到了里面的钟赫铭,目光顿时一凝,钟赫铭挑了挑眉毛。 「司先生今天很?累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戚闻替司瑜拉开车门:「我会好好照顾司先生的,不劳钟先生费心?。」 司瑜懒得听这俩人客套,直言:「少废话?,回去了。」 戚闻亲自开车,司瑜也是坐在后座的,确保了绝对舒适与空间视野的开阔。 戚闻行驶在路上,透过后视镜看到司瑜端坐在后座,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神色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戚闻摸不透司瑜在想什么,索性便不去猜:「司先生有心?事?」 「唔。」 司瑜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胡乱应了一声,又从座椅缝隙间去看戚闻的侧颜,过了一会儿,忽然问:「戚闻,你接过吻么?」 戚闻愣了一下,随即否认:「没有。」 司瑜没再说什么,头?偏向了车窗外,看着雨滴鼓点般敲在车窗上。 戚闻觉得司瑜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好把这种奇异的感觉按下。 「司先生,我今天去见了陈煊。」 司瑜闻声视线朝前扫了一眼:「嗯,他高?兴吗?」 戚闻斟酌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希望司先生可以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司瑜眯起?眼睛,看着不太高?兴:「你在为?他求情?」 「陈煊已经答应跟我们?合作,这个关头?给他点好处对我们?百利无一害。」 司瑜现在没太多心?思处理公?事,便同意了:「随你便吧。」 车厢内又安静了下来,一旦听觉退居二?线,那么其他感官就会不由自主地活泛起?来,譬如嗅觉。 一股陌生的冷香在车厢内蔓延开来。 戚闻鼻尖动了动,蹙起?了眉头?。 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和,在一个左拐弯时把方向盘向左打死,状似不经意问:「司先生换香水了?」 「没有。」司瑜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一会儿就想通了,嘴角向下撇了一下,「大概是那个茶艺师弄的味道。」 话?音像雨珠落入了零度冰点的湖泊,顷刻结冰,悄然无声。 在司瑜看不到的视野盲区,戚闻的脸色倏地冷下来。 什么样的接触能让一个人身上浸满另一个人的味道。 答案不言而喻。 戚闻无法不自嘲,因为?他居然觉得所?谓司家规矩的约束力是双向均等的。 第45页 他真是天真得有一些愚蠢,规则从来就不是用来束缚规则制定者的。 戚闻的瞳孔里映照着乌云,前方挡风玻璃外的视线所?及之处,有不断溅起?的泥污,也有扭曲变形的世界。 对于自己的困惑,他忽然萌生出了一个解法—— 如果想要束缚司瑜,除非,规则由他来制定。 第20章 独占 司瑜的注意力飘远了, 自然?没注意到戚闻的不对劲,和那双频频扫向后视镜的深沉的眼睛。 回到庄园的别墅里,戚闻跟着司瑜上?到三楼后就准备回自己的卧室。 「司先生, 先回房了。」 戚闻语气和眼神都没什么波澜,同?时也没什么温度。 时间的指针像是被拨回了很久以前, 戚闻满是戒备地侍候在他左右,而戚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了。 「站住。」司瑜一半身体藏在阴影中看着他,戚闻将衬衫袖子弯了三折卷上?去,露出极具力量美感的小臂。 只有这样有力的手才能在他身上?弄出那样的痕迹, 司瑜突然?这样想。 「过来?给我按按。」 司瑜转身趴在了床上?, 戚闻盯着那个背影双手紧紧握成拳, 几秒后才舒展开,手背上?青筋迭起。 戚闻双膝跨立在司瑜两侧, 越是靠近他, 那股凛冽的茶香便越是张扬地袭击他的嗅觉细胞, 提醒他眼前这个男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情。 戚闻克制地压下所有情绪,中规中矩地替司瑜按摩背部,许是吹过雨天的凉风, 手掌也不如以往温暖。 戚闻无?言地按了一会儿, 忽然?一只泛着刚好的热度的手握上?了他的手。常人再怎么保养, 手上?也无?可?避免会有握笔茧或翻书?茧,这只手却光净得?宛如新?生,湿润而细腻,带着略微潮意。 司瑜的手心?出汗了。 他没出声,只是拉着戚闻干燥的手一路向下。 抵达深凹的腰线时, 戚闻快速地抽出自己的手,反将司瑜的手腕扣在腰后, 形成一个「拘束」的姿势。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两人皆是一滞。 司瑜挣了一下,带着些许怒意:「放手。」 戚闻应声放开他,正要后退,谁知司瑜翻身倾轧了上?来?。 司瑜伸手要去抓他,谁知戚闻再次躲开了。司瑜的手停在空中,目光森冷地看着戚闻。 戚闻知道要大?事不好了,但他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条件反射。 无?言片刻后,戚闻低声说:「司先生,我今天太累了。」 此时两个人的姿势已经完全颠倒,司瑜立在床上?,面色阴沉:「太累了?呵呵。」 他向下俯身,用手碰了碰戚闻:「那你今晚最好别硬,知道吗?」 戚闻神色紧张地偏过头,而司瑜已经开始解自己的衬衫纽扣了。 解着解着,司瑜不耐烦了,想要暴力扯开,但衬衫工艺太精细,他没能一次成功。 忽然?,他动了动鼻子,嗅到自己身上?,也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异香,更烦躁了。 「这味道……」 戚闻闻言,突然?勐地转过头:「司先生不喜欢吗?想必和那个茶艺师一样可?心?吧?」 司瑜还?沉浸在撕扯着自己的衬衫当中,压根儿没注意到戚闻的变化:「别跟我提那个茶艺师,以后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在我身边焚香。」 戚闻好一会儿没动,之后他微微撑起身体,视线锁着司瑜的下巴:「……焚香?」 「干什么?」司瑜的耐心?在告罄边缘,不过警觉如他,不一会儿他就反应过来?,从戚闻的话里觉出了别的味道,直接问他,「你以为是什么?」 戚闻的喉结滑了一下,一只手扶上?司瑜的腰:「没什么。」 司瑜坐起来?了一些,拉着戚闻的衣领一把粗鲁地将他也带了起来?,凑到他面前,与他鼻尖相抵:「你以为我和他上?床了是不是?」 戚闻垂眸,静默不答,只是暗暗将司瑜搂得?更紧了些。 司瑜又一下勐地将他推倒,衬衫已经暴力破解了一半,松松垮垮地挂在上?身,露出白皙的肩头。他单手按在戚闻的胸膛上?,不准他起来?,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眼神和过往每一次训话时一样凌厉,此情此景下,却莫名看得?人眼热。 「你当我之前跟你说的话是废话么?」虽然?看戚闻闹小脾气挺好玩的,但司瑜还?是不高兴,他不喜欢一句话跟同?一个人翻来?覆去地说好几遍,显得?两个人都像傻子,不过这次他还?是破格同?戚闻再强调了一遍,「戚闻,我说过,在司家,不允许乱搞多人关系,我是正儿八经的司家人,自然?说到做到。」 司瑜这个姿势将受力点转移到了戚闻身上?,戚闻顶着司瑜施予他的压力和两个人的重量,一只手撑坐了起来?,另一只手稳稳扶着司瑜的腰。他慢慢贴近司瑜,而后,鼻尖在司瑜的锁骨上?蹭了蹭。 「司先生一言九鼎。」 司瑜一只胳膊扼住戚闻的脖子,作势要收紧,冷笑一声:「小王八蛋,刚刚在心?里骂我来?着吧?」 「不敢。」 说着,戚闻垂眸看了眼司瑜脱了一半的衬衫,伸手过去帮他,只听见「嘶啦」一声,衬衫从中撕成了两半布片,被扔在一旁。 两人的喘息都重了些,戚闻想起今天在回来?的路上?司瑜问过的问题,拇指在司瑜的腰眼上?摩挲了一下:「司先生想接吻么?」 第46页 司瑜自上而下睨他一眼:「不想。」 戚闻望着他,吞咽了一下:「那司先生接过吻么?」 司瑜眯起眸子,像只机警的狐狸:「干什么?想用这个取笑我?」 「有什么可?取笑的呢?我也没有,先前告诉过司先生的。」 司瑜笑了笑:「那你以后可是会被人取笑的。」 司瑜坐在他身上?,戚闻的眸色跟着就深了:「司先生,那怎么办?」 「凉拌。」 说完,司瑜眼神突然?发了狠,照着戚闻的唇吻了下去。 戚闻没接过吻,但他好像天然?觉得?不该是他们这样的。 司瑜毫无?章法地啃咬着他的唇,像是要将他的唇肉咬烂。 他好不容易从司瑜嘴下逃脱,一下一下抚摸着司瑜的后背。 「唔……司先生,请等一下。」 司瑜不耐烦地停下来?,一缕鬓髮垂在他泛红的脸庞,嘴唇亮晶晶地问:「做什么?」 「我觉得?,好像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或许可?以轻一点?」 司瑜撩了下头髮:「轻不了,要轻的话那你去找别人。」 不知哪一个字起了效,戚闻忽然?皱起眉头主动迎了上?去,像刚刚司瑜对他那样,全数奉还?。 嘴唇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痛觉,司瑜感受了一会儿,这感觉并不令他讨厌,却也没有钟赫铭说的那样舒服,他觉得?自己上?当了。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非要尝试的必要。 忽然?,戚闻停止了撕扯。 他轻轻吮着司瑜嘴唇上?被咬破了的细小伤口,紧接着司瑜觉得?自己的唿吸被侵占了。 更要命的是,他清晰地知道,那个进?犯他的人是戚闻。 直到快要窒息的时候,氧气重新?灌进?他的身体,那一刻,司瑜从地狱到了天堂。 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戚闻边看着司瑜失神,大?口大?口唿吸,边用手指数着他的嵴椎骨节。 「司先生,您还?好么?」 司瑜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戚闻,嘴唇动了动。 「再吻我。」 戚闻倾身碾过去,他对司瑜,总是言听计从的。 两人的气息顿时再度交缠在一块儿,日积月累的按摩经验让戚闻了解司瑜身上?的每一个兴奋点,而戚闻对司瑜每一个细小的指令更是铭记于心?。 无?需言语辅助,他们之间有最好的默契。 一周后,城南项目开标通知下达,意味着恆远高层的大?换血。 fele集团在凌云松的授意下,以高于恆远一块钱的标价成功拿下项目,恆远和cvs对赌失败,面临天价赔偿,陈方煦的所有个人资产全部被清算,目前已经出国失联了。 「我向陈煊提出过可?以保留他在恆远的职位,不过他本人并没有太大?兴趣。」戚闻汇报着。 「没有就没有吧。」司瑜搅拌着咖啡里的方糖,坐在花园里晒太阳,舒服地眯起眼睛,「本来?也不是诚心?邀请他的。」 戚闻端来?果?盘,轻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司瑜放下咖啡杯,「他胆敢觊觎你给你下药,我不会原谅他的。」 戚闻收敛好笑意,附和他:「嗯,不原谅。」 进?入雨季后,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司瑜的心?情也跟着舒爽,他难得?有闲情逸緻关心?一下戚闻的学习生活。 「最近学校有没有什么活动?」 戚闻想了想,说:「运动会算么?」 「当然?,你参加什么项目没有?」 「篮球,不过只打上?半场。」 司瑜听完不太高兴了:「谁安排的?」 戚闻知道他又要误会了,解释道:「我自己申请的。」 「怎么不打完?」 「我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要做。」 司瑜不打算再过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好吧,你自己把握。」 说完,司瑜便不再开口,专心?翻看手里的一本商业杂志。 戚闻站在司瑜身边,看他整个人都沐浴在和谐的阳光里。忽然?,戚闻心?里动了动,不知道司瑜有没有那个意思,他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试探着开了口:「司先生会来?看比赛么?」 司瑜停下翻动手里的杂志,偏头看他:「你是在邀请我?」 戚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没别的,他只是怕这种学校的活动司瑜会觉得?无?聊。而且好像自从进?入秋天以后司瑜变得?有点嗜睡,每天在车上?都要眯一会儿。 然?而司瑜却见不得?那一秒不到的迟疑。戚闻求人都这么没有诚意,于是兴趣索然?地说:「小孩儿玩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不必了。」 戚闻瞭然?,心?想果?然?如此。 他点点头:「好的,司先生。」 金秋十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大?学的运动会开幕式正式拉开序幕。 所有领导在主席台上?一一就坐,轮流讲话。 戚闻站在列队里,背着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席台最中央的司瑜。 作为一丝不苟的方阵领队,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轻轻勾了勾尾指。 操场里一声哨响,经管学院对战土木工程学院的男子篮球赛率先开局。 这时戚闻才将目光从不远处的看台移回到那颗被全场疯抢的篮球上?。 第47页 司瑜已经在校领导的陪同?下走到了观众席。这帮人从见到他起就一直打官腔,说场面话,说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司瑜一抬手,打断了校长的长篇大?论:「捐图书?馆的事宜找我助手对接就行了,现在我只想安静地看篮球赛,可?以么?」 校长那张脸当即笑得?跟朵花似的:「啊,当然?,当然?,戚闻这孩子特别优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可?是学校的骄傲呀!那我们就不打扰司先生了,您请便?」 司瑜摆了摆手,视线的焦点终于如愿以偿回到球场上?。 他原本还?担心?前面没盯住,后面会找不见戚闻的人,可?是看往洒满金色阳光的球场的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多虑了。 不管戚闻在哪儿,都是最亮眼的那一个。他总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戚闻的爆发力是很强的,在球场上?是最出风头的那一类。又一个扣篮,观众席上?年轻的学生们掌声雷动,放声尖叫,他们肆意叫喊着戚闻的名字,感染力极强。 就连年逾三十的助手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仿佛回到了青春期,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在旁边朝空气挥了一下拳:「阿闻少爷好样的!」 司瑜在某一瞬间居然?萌生了加入他们的冲动。 但肢体是有记忆的,在某些情绪失控的时候,身体会告诉你怎么做才合适。 司瑜定定地站在最前排,什么过激出格的言行都没有,在群情激盪的人群中显得?十分另类。 经管学院打出了碾压性的优势,眼看上?半场的比赛就要结束,司瑜收回搭在栏杆上?的手垂落在两侧,转身朝看台下走去,自然?没注意到指缝里残留的红漆。 而在他刚刚离开的位置,在风雨里斑驳的旧栏杆上?又多了五道深而长的指甲划痕。 戚闻只打半场,上?半场他将比分拉得?很开,下半场几乎没有悬念。 他下场后直奔观众席,视线在观众席上?搜寻了一圈都没见到自己要找的人,反倒是惹得?上?面的观众一阵叫喊。 他正准备走到角落电话联络,一转头看见了站在场边树荫下的司瑜。 他没有任何停顿,拿了瓶水后径直朝司瑜走去。 「司先生,渴不渴?」 司瑜的脸其?实已经有点晒红了,戚闻不知道他在底下站了多久,不过司瑜不常呆在户外,根据戚闻观察,他应该是不喜欢过度沐浴阳光的。 「有一点。」司瑜接过他拧开的水,发现只是常温,而他刚刚明明在那边看到有冰过的水,不是特别满意,「怎么不是冰的?」 「天气太热了,喝太冰对身体不好。」 司瑜用看老头儿的眼神看他。 没过多久,几个年轻漂亮的啦啦队女?孩儿拿着水连蹦带跳地朝他们走去。 「戚闻!你今天太帅啦!连进?四个三分球!」 戚闻看了她们一眼,面熟,但叫不上?名字,应该是同?专业的同?学。 她们当中还?有人盯着司瑜看,更有外向的直接问:「戚闻,这位是你叔叔吧?今天也是来?看你比赛的么?」 戚闻脑子里的雷达响了一下,刚要出声,余光却瞥见司瑜眉间抽了一下。 「叔叔?我看上?去有那么老么?」 问话那女?孩儿也是个心?直口快的,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不不不,当然?不是,恰恰相反,您看上?去非常年轻,而且长得?很好看,我们都不敢确定呢。」 「是啊。」另一个人捧哏似的接腔,「只不过我们看见之前校领导对您前唿后拥的,所以猜测您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这里不愧是,就连学生们拍出来?的马屁都要比那些社会人士拍出来?的更清新?。 司瑜一挑眉:「小丫头,算你会说话,原谅你了。」 几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准备道别,司瑜忽然?勾起唇,朝戚闻一招手:「好了戚闻,跟叔叔回家。」 戚闻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这是个不妙的信号。 司机来?之前被司瑜打发走了,需要他的时候司瑜会给他打电话,此时两人都上?了车,司瑜却没有要打电话叫人来?的意思,摆明了是给两个人留空间。 戚闻十分自觉地挪到司瑜旁边:「司先生今天怎么过来?了?」 「还?能怎么过来?,当然?是你们学校董事会三催四请八抬大?轿请我过来?的。」 不像你那么没有诚意。 戚闻点点头,他猜也是这样。 司瑜也不可?能专门?为了看比赛过来?一趟,毕竟司先生日理万机。 不过想了又想,他还?是觉得?应该和司瑜道个歉。 「司先生,我想她们应该不是故意的,我替她们向您道歉。」 「嗯?」司瑜拨弄着自己的发尾,语气刻意地说,「叔叔怎么会和你们几个小孩儿一般见识呢?」 戚闻有点无?奈:「司先生……」 他是真的想道歉,司瑜却不配合。 话音刚落,司瑜忽然?翻身跨坐在了戚闻腿上?,神色严肃,有点儿严刑逼供的意思,而美丽就是他最称手的刑具。 「戚闻,你说,我老了么?」 车顶不够一个一米八的男人抻直身体,司瑜上?半身压得?很低,髮丝扫到戚闻颈侧,诱发一阵痒意。 第48页 从这个角度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司瑜优越容貌的毁灭性冲击,而在这个距离直视他,则会眩晕。 这当然?不是夸张的说法。我们在看一个人的相貌时总是会有五官侧重点的,越是优秀的部分越能抢夺人们的眼球,而像司瑜这样眼睛眉毛,嘴巴鼻子同?等漂亮的脸,是会让人目不暇接的。 人的视角可?视度只有124度,装不下司瑜180度无?死?角的漂亮脸蛋。 戚闻不是圣人,也不是盲人,他克服不了眩晕,只能低垂着视线:「怎么会?司先生还?年轻得?很。」 司瑜这样养尊处优的人,看着本就比一般人要年轻,更何况造物主还?如此偏爱他,三十岁了眼角连一条纹路都没有,皮肤状态也秒杀一众酗酒熬夜打游戏的大?学生,就算和人说司瑜只有二十五岁也是毫无?违和感的。 司瑜不是涉世未深的小伙子,一两句漂亮话的杀伤力对他来?说是免疫的,不过从戚闻这个闷葫芦口中说出来?,杀伤力似乎翻了个倍。 司瑜像个玩弄蛊术的蛊师,他趴在戚闻的肩头,说话带着诱导性:「我比你大?十二岁,戚闻,就算你觉得?我老了,也是人之常情,小孩儿,跟我说实话,你知道我只喜欢说真话的孩子。」 戚闻面露纠结之色,好一会儿心?中才有了答案。 他亲吻着司瑜的耳垂:「司先生,我说的就是实话,在我看来?,您很年轻,岁月从没在您身上?留下过痕迹。」 司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松开了他。 「算你聪明。」 「刚刚你要是敢说一个『老』字,我就把你从车上?扔出去。」语落,他又补充说明,「在汽车发动以后。」 戚闻背上?的汗倒了回去。 他知道,他又一次通过了司瑜的考验。 其?实司瑜会在意这个问题在他意料之外。 人们都说一个人越有什么,他越不在乎什么。此前据他了解,司瑜是从来?不把自己的外貌或年龄当回事的,今天他好像过度关注了。 「不过其?实这副皮囊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没了年轻和貌美,我还?有无?尽的财富和智慧。」 「戚闻,你觉得?谁还?能和我比。」 司瑜坐在戚闻身上?,辖制着戚闻,他身上?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傲慢的光芒,万分耀眼。 戚闻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从前他认为浮夸至极的形容词—— 举世无?双。 戚闻按下身体里所有不平静的部分,有力的双臂紧紧环绕着司瑜的腰,沉眸道:「司先生,这世上?没人能和您作比。」 即便这份光芒让他不可?一世,罔顾其?他黯淡又平凡的存在,即便这份光芒吸引来?无?数狂蜂浪蝶,招致人为他飞蛾扑火。 但他还?是想独占这束光辉,将他困在极夜。 司瑜笑了几声,猝然?拿捏着戚闻的下巴问:「戚闻,这就是你不打下半场比赛的原因么?」 答案司瑜已经瞭然?于心?,他看着戚闻的皮肤下渐渐涌起血色,笑意愈发明朗,故意贴在他耳边道:「难不成你说的要紧事,就是和年长的叔叔厮混吗?」 第21章 决定 一周后, 戚闻应约和乔一起去机场接kevin,戚闻预约了一家私密性很强的美式简餐餐厅,几人吃了个便餐, 聊得很投机。 虽然乔提前告诉过kevin,戚闻是一名在?校大学?生, 可在?见到戚闻本人时,kevin还是让忍不住惊嘆于原来他们的boss这么年轻,而且帅气,真是不可思?议。 「闻, 你真令我感到意外, 你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年轻有为?」 天气渐渐冷了,戚闻今天穿了件休闲的针织衫, 袖子规整地挽到手?肘, 他以茶代酒朝kevin举了一下杯:「过奖。」 戚闻和乔把kevin当自己让人, 很多?事都?没瞒着他,关?于戚闻家和司瑜的恩怨也是一样,kevin问戚闻:「闻, 我们拿下天域后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戚闻很诚实地说:「暂时还没有, 如果真的能赢我想一切都?会很明?朗的。」 kevin忽然狡黠一笑:「那么你个人呢?私人生活有没有什么打算?我听?乔说你目前单身??」 戚闻不动声色地转了下掌心的茶杯, 觑了大嘴巴乔一眼:「暂时是。」 毕竟谁也没有给过他什么身?份。 kevin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很爽朗地笑了几声:「闻,我有个女儿和你年纪相仿,等事成之后或许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知道的, 我一直非常欣赏你。」 乔也在?一旁帮腔:「那个妹妹我见过的!长得非常漂亮,一点都?不像kevin!」 kevin佯怒地轻轻给了他一拳, 实际上?心里美滋滋的,毕竟是明?贬暗夸。他女儿在?他破产后便被前妻带走一起生活了,如果他的宝贝女儿见到戚闻,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假使他们相处得非常好,那他又可以藉机离女儿近一点了,简直一箭双鵰! 听?到他们谈论事成之后,戚闻低垂着眸子,看着两片漂浮的茶叶在?杯子里打转。 「抱歉kevin,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恐怕不合适。」戚闻说,「我想那时我不再单身?了。」 kevin和乔对视一眼,齐齐怔住。 如果那时还没有人给他身?份,那么他会自己去挣一个身?份。 第49页 不论对方愿不愿意,戚闻想。 毕竟要等到司瑜那样我行我素,从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人上?心,比登天还难。 和两人分别后戚闻一刻都?没耽搁,开?车回了司家。他出门之前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唿,那时司瑜还熟睡着, 而等他到家的时候,司瑜正在?客厅发脾气。 最近几天司瑜似乎应酬得非常频繁,每天都?喝到不省人事。 昨天司瑜应酬完回来已经非常晚了,通常这种情况司瑜会直接睡到下午,所?以戚闻没有打扰他便直接出门了。没想到今天司瑜中午就醒了,醒来之后宿醉肌肉疼,要找戚闻按摩结果他不在?,于是司家上?下都?笼罩在?司先生的阴云中,人心惶惶。 司瑜把客厅里能砸的几乎都?砸完了,除了一只水晶花瓶。 吴管家擦着汗,领着一众佣人在?一旁察言观色,见到阿闻少爷回来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戚闻在?司家居然成了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你去哪儿了?」司瑜举着一只不规则的水晶天鹅摆件,睡眼还有些惺忪,目光却阴翳地盯着戚闻。 戚闻居然趁他睡着一声招唿不打就跑出去,看来他最近真是胆肥了。 就在?众人的心吊到嗓子眼儿时,戚闻扬了扬手?中的纸袋,变魔术似的从里面拿出一束鲜花。 「去给司先生买一束您喜欢的郁金香。」 刚刚在?吃饭的地方经过了一家花店,他一眼就相中了这束淡水红色的,明?艷而不妖冶,跟司瑜一样。 全场包括司瑜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戚闻趁机拿走了司瑜手?中的那个水晶制品,到手?发现这东西有稜有角的,于是交给吴管家,严肃交代:「收起来吧,免得司先生伤着手?。」 说完又拿起司瑜的手?检查,确定没有伤口才作罢。 司瑜皱起眉不太?乐意地抽回手?:「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戚闻无声地勾起嘴角,把那束郁金香插进倖存的花瓶里,转过头又变得正正经经的问司瑜:「司先生,这样好看吗?」 阳光从窗外散漫地照进来,落在?戚闻已经长开?的五官上?,和第一次见时差别不大,完全是按照他的审美来长的,多?年来的教养更是司瑜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修剪他的刺和枝,一举一动都?是司瑜喜欢的味道,就算是饱满妍丽的郁金香在戚闻旁边也黯然失色。 「唔,好看。」司瑜微微眯起了眼睛,大概是刚睡醒不久,觉得下午的阳光有点刺眼,「下次不准不打招唿就一个人出去。」 「我要你给我按摩,快点,我在?楼上?等你。」 他披着睡袍朝楼上?走去,落在?肩头的乌髮散发着丝绸般的光泽。这幅画面透着一股居家的味道,而司瑜看上去就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普通男人。 戚闻忽然觉得除了在?金融圈唿风唤雨,司瑜也是很适合被用?来摆在?家里观赏的。 「好的,司先生。」戚闻按下脑子里其他想法?,毕恭毕敬地回答。 话音轻轻落下,所?有人的心终于安了回去。 一场疾而狂的风暴就这样被戚闻用?一束花和几句话平息了,大家对他的认识又加深了几层,并且在?心中吶喊—— 阿闻少爷,您就是宛如亲人般的存在?啊! 吴管家更是感慨万分,当初司先生带回来的那个稚嫩青涩的小少爷,如今已出落成和司先生一样颇有魅力的男人了。 而由他们家司先生似乎也在?无声无息中发生了某种改变。 戚闻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司瑜的卧室。 戚闻帮他放松身?体,将肌肉向外推开?,力道和位置都?刚刚好,司瑜真的有舒服到,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和刚才那个庸才技师的体验感天差地别。 室内太?过安静,戚闻主动开?了个话题:「司先生,我还不知道那么多?花,您为什么最喜欢郁金香?是因为……花语么?」 其实他以前也没在?意过,只是今天买花时花店的老闆娘告诉他,郁金香的花语是热情,爱情与甜蜜。 他当时下意识觉得司瑜不会是那么有情趣的人,但也想不通为什么司瑜独独钟爱郁金香。 司瑜侧躺着,斜睨了他一眼:「花语?那是什么可笑的东西。」 「……」果然。 「那是因为什么?」 司瑜吸了一口气,也就是现在?心情不坏才跟他耐着性子说:「喜欢谈不上?,以前我种过郁金香,种一次死一次,怎么都?种不活,故意气我一样,所?以我偏要每天都?看到绽放的郁金香,反正看着不讨厌,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听?完戚闻不禁失笑,司瑜这个性子去种花,跟让鲁智深绣花有什么区别,能养得活才是奇蹟吧。 「那您又为什么讨厌玫瑰呢?」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表情惬意的司瑜忽然变了脸色。 「戚闻,今天哪来这么多?问题?」 戚闻手?上?动作顿了顿,垂下头去专注面前两片蝴蝶状的肩胛:「抱歉,司先生。」 司瑜依然讨厌被人窥探私生活,这一点并没有改变。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戚闻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他只是想看看司瑜的高?压线在?哪里,知悉后也就不去触他的霉头了。 第50页 夜幕降临,司瑜再一次应邀参加饭局,这几天应酬得他想吐,脸色不佳。临到要出门了,司瑜让戚闻跟他一起去。 「到时候你在?外面等我,时间差不多?了就进来找个藉口接我走,知道了吗?」 这活儿通常是司瑜的助手?干,戚闻第一次接手?比较没经验,不过还是应下:「司先生放心。」 私人会所?,酒过三巡。 戚闻看时间该是差不多?了,正要掐个藉口进去接人,门口恰好来了个端着酒托盘的女侍应。 「等等。」戚闻出声叫住她,女侍应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难以看清她的脸。 「里面没说要开?酒,你送错了。」 「没,没错,司先生在?里面,就是这里……」 女侍应的声音和手?都?有点抖,看起来愈发可疑,直到她紧紧握住了红酒开?瓶器。 「站住!」戚闻低声喊了一句,几步冲上?前拦截住她,小臂上?霎时多?了一道洇血的划伤。 叮叮咚咚,女侍应脱手?的酒瓶和酒杯摔了一地,她蹲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发抖,这时,从包间里走出两个身?着黑色西服的壮汉,女侍应更加愣住了。 今晚参加饭局的有一个重要人物,行事警惕,不管去哪里都?习惯贴身?带着保镖。 「外面什么事?」 里面突然传来司瑜的声音。 戚闻浑身?散发着摄人的寒气,而女侍应似乎对司瑜的声音格外敏感,她忽然抬起头,露出一张无助、哀怨的哭花了的脸。 戚闻一怔,上?前挡在?她身?前,朝里面回话:「司先生,服务生不小心打翻了酒,没什么事。」 两名保镖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才慢慢撤回了包厢。 待里面重新?响起谈话声,戚闻才缓缓蹲在?女侍应面前:「朱梵是吧,跟我来。」 女侍应顿时睁大双眼,她完全没见过这个男人,对方却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当初天域和朗梵谈合作,戚闻参与了资料整合,对朗梵的情况了解过一点,自然也见过这位朗梵千金的照片。 戚闻将小臂上?挽起的衬衫袖子放下来,以免惹人耳目,带着朱梵走进了一间空置的包房,抬手?将包间的门反锁。 朱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乖乖听?话地跟上?他,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男人刚刚帮了她,应该不是坏人,只是此?时此?刻她又有点不确定了。 「你,你是谁?」 「你来这里干什么?」戚闻没回答她,沉声反问道。 戚闻冷脸时很有距离感,高?大的身?躯和严肃的表情无形之中都?给朱梵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她本来也是千娇万宠的富家小姐,哪里见过这个,瞬间崩溃了。 「我是来找司先生的。」朱梵说话带着泣音,抽了两下鼻子,「天域不是要和朗梵合作么,怎么突然就要收购了?现在?我爸爸马上?要资不抵债了,银行还说要把我们家房子收回去……」 朱梵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她一个女孩在?国外学?的又是艺术,家里的债务危机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着来找司瑜,想看看还有没有转机,谁知道连司瑜的面都?没见上?。 戚闻等她哭得差不多?了递过去一张纸巾:「回去吧,司先生不会改变主意的。」 说完转身?要走,没想到忽然被朱梵扯住了衣角,她边哭边摇头,眼里满是绝望。 「不见到司先生我不会走的,求你帮帮我,我爸爸……他这几天四处求人,给人下跪,给银行里的人低声下气,但是没有人帮他,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必须要见司先生一面。」 戚闻望着她,看着那只拽着他的瘦弱的手?陷入了沉默。 他隐约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良久,他抬起视线开?口:「你为什么会认为见到司先生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朱梵愣住,她差点忘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细弱骨感的手?一点一点松开?那片衣角。 皮肉上?仿佛刻上?了「认命」两个字。 戚闻顿首,面无表情地抚平有些皱的衣角:「早点回去吧。」 朱梵的头快要垂到胸前,髮丝凌乱散落,哪里能想得到一个月前她还是在?舞会上?出尽风头的朗梵千金大小姐。 市场风云变化朝一轮,夕一轮,从云到泥不过转瞬。 「司先生那边我会去说。事先声明?,成功机率几乎为零,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朱梵勐地抬起头,嘴唇轻轻发颤,吐露出两个沉重的字:「谢谢……」 他可能不知道,这是这么多?天来,她唯一听?到的尚存一丝希望的语句。 拉开?门的那一瞬,戚闻听?见朱梵在?身?后迫切地问:「你究竟是谁?」 戚闻微微侧过头,灯光在?他脸上?削出一道尖深的阴影。 「曾经的你。」 戚闻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沉稳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迴荡。 朱梵还可以为她父亲奔走,而他回到家只能面对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今天答应帮朱梵,何尝不是向十六岁的自己伸出援手?。 这样想着便走到了包间门口,戚闻脚步一顿。 「你又到哪儿去了?」司瑜非常不悦,他总是很讨厌身?边的人一声不吭地不见,简直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第51页 戚闻快步上?前,拍了拍前襟:「抱歉司先生,衣服弄脏了,我去处理了一下。」 司瑜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戚闻,你没发现你最近道歉的频率变高?了吗?」 "我不想总是听?你抱歉,听?多?了我会厌倦。" 戚闻勾着外套的手?动了动。 司瑜在?提醒他。 「好的,司先生,以后不会了。」 回去的路上?,司瑜坐在?车上?恹恹的,直到回到别墅的卧室里也看起来不太?精神。 「司先生,不舒服么?」 戚闻拿了两颗解酒药和水进来,一起松到司瑜嘴边,被司瑜一手?推开?了。 「唔,胸闷。」 戚闻把窗子打开?了一些,任由晚风灌进来希望可以让司瑜舒服点儿。他坐到司瑜床边:「司先生,这样会好一些么?」 「嗯。」司瑜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紧接着,他转了下身?体,直直地躺在?了戚闻双腿上?,闭上?双眼,「这样舒服多?了。」 戚闻举着双手?,不知往哪儿落,最后轻轻垫在?了司瑜脑后。 风吹起司瑜鬓间的髮丝,拂过戚闻的手?背有些痒挠。 司瑜现在?整个人状态是非常放松的,一副非常好说话的样子,戚闻略微感到酥麻的手?指动了动,斟酌着开?口。 「司先生,天域什么时候会收购朗梵?」 司瑜当他随口话家常,便答:「下个月召开?记者发布会。」 「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司瑜蓦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直逼戚闻:「什么意思??」 戚闻没打算退缩,他会尽最大的努力说服司瑜,尽管希望渺茫得可怜。 「其实天域要扩张完全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没必要一直这么激进,朗梵怎么说也是一家上?市公司,事关?千千万万的人的生计。」 「又开?始了。」司瑜坐起来,将头髮往后抓了下,「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么?」 戚闻看着他眉间染上?怒意,想将语气软化:「我只是在?想会不会有更优解。」 但他早该料到,司瑜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专制独裁者。 司瑜本来就身?体不适,还要跟戚闻说一堆有的没的,心里烦躁至极,极度不耐烦道:「你在?说什么废话,朗梵的资金状况本来就不容乐观,他们上?市融资,跟天域合作都?只能解决燃眉之急,没办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家企业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我收购朗梵不过是一种资源整合罢了。」 「合作共赢难道不好吗?一定要有人家破人亡才是最优解?」戚闻面色沉黑,语气几乎是在?顶撞。 他想到自己的过去,想到失去一切的那个夜晚,原来这么多?年心中的幽怨火焰从未熄灭,只是在?司瑜日復一日地训诫下冻住了。 司瑜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同时,他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新?的信息。 他阴沉着脸问:「今天朗梵有人找你了是不是?」 戚闻没想能瞒过司瑜,索性直接承认:「是。」 司瑜的脸色愈发难看森*晚*整*理:「你决定帮他们,来反驳我?」 司瑜这话似乎认定戚闻站了是非的队,而且非常理所?当然地将戚闻划分到了对立阵营。 不知道为什么,戚闻觉得非常不舒服,试图解释:「我只是觉得他们不是非得落到这个下场不可。」 司瑜拉着戚闻的领子压下,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眼神狠戾:「找你的是谁?」 戚闻无声地沉默了一会儿。 「朱梵。」 司瑜松开?他,脑袋里忽然响起一阵嗡鸣声。 然后他想起戚闻总是不断和他说过的一句话——他不喜欢男人。 司瑜思?考情感问题的方式简单又粗暴,不喜欢男人,那就是喜欢女人。 戚闻喜欢女人,而他为了一个女人来忤逆自己,最后得出结论:他喜欢那个女人。 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一晚上?隐隐的难受终于爆发,司瑜一把推开?戚闻,冲进浴室的洗漱间里狂吐不止,像是要将心肝脾肺胃里的脏东西都?排出来。 戚闻眉间神色一变,紧张地跟过去:「司先生!」 回应他的是一个飞来的玻璃杯。 这是司瑜让滚的意思?。 先是一声沉重的闷哼,紧跟门口传来落锁的声音。 司瑜一偏头,发现戚闻在?他身?边蹲下,额角有一滴鲜红温热的液体淌下。 戚闻没有偏头躲开?那个杯子,他用?挨这一下换了司瑜一个眼神。 司瑜冷漠地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没有一点怜爱,谁知戚闻从侧后方抱住了他。 他不断挣扎,始终没有挣脱,原来戚闻的手?劲大得惊人。 司瑜在?他手?臂上?抓出血痕,戚闻硬是一声不吭,还强硬地用?那只温暖的大手?揉着他腹部的胃。 「司先生好点了么?」 司瑜的嗓子有点哑,脸色越发苍白,抵抗的力道也越来越小,只有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硬。 「小王八蛋,别用?你碰了女人的手?碰我。」 戚闻愣了愣,问道:「女人?哪来的女人,司先生怎么会这样觉得?」 司瑜此?刻恨不得手?撕了这个鬼话连篇的死小孩儿,都?这个时候了还敢不老实,难道以为他老眼昏花到看不出他对朱梵的特别关?照么? 第52页 司瑜阴狠狠地说:「你敢说你没碰朱梵?」 戚闻眨了眨眼,消化了一下司瑜的话,这才知道司瑜想歪了,于是很无奈地撩起袖子,不得已亮出那道伤口:「这是今晚我和她唯一的交集。」 司瑜上?一秒还在?生气,下一刻注意力就迅速转移,他握住戚闻的手?腕,看着那块血活的伤痕忽然激动起来。 「她敢弄伤你?!」 司瑜这个人很矛盾,自己在?戚闻身?上?弄出大大小小的伤口视若无睹,却看不得别人伤他分毫。 戚闻抽出手?,放下袖子,淡定地说:「只是一个小意外。」 司瑜还是没有完全放下芥蒂,用?力抓着戚闻的手?不放:「那你为什么非要帮她?」 戚闻的眼睛里混杂着复杂的情绪,一些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 他扶着司瑜靠上?自己的膝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司先生,您相信现世报吗?」 没想到戚闻会跟他扯这个,不过这的确是个有趣的问题,他还真想过,在?他父母双双车祸离世的那段时间。 司瑜扯起苍白的唇,不屑一顾地笑了笑:「报应?你觉得我会怕?那大可以来试试,我会在?报应应验之前先给它迎头痛击。」 司瑜还是那么张狂,不可一世。 没办法?,一个人极端的价值观是从小形成的,没有办法?期待他被人进言两句就有所?改观。 只有强压可破,如同司瑜一直以来对戚闻所?做的,才造就了这个青年人钢筋一般的骨血。 半晌,戚闻无言地抱起司瑜,将他放回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司先生好好休息。」说完便回到了自己房间。 戚闻雕塑一般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黑暗剥夺他的感官,却使他的头脑异常清醒。 他从未有过一刻比此?时更加深刻地确定——司瑜的天域时代该结束了。 戚闻收紧掌心,将司瑜残存的体温死死捏在?手?里。 他註定要倾覆司瑜的时代,这个冷血而激进的时代。 他决不容许除他以外任何人的报应落在?司瑜身?上?。 第22章 劫难 天域收购朗梵召开的记者招待会提前了?整一个月。 一大早, 专业造型师带着团队来到司家庄园,虽然司瑜向来是十分不屑沾染脂粉来修饰自己的容貌,但在助手的劝说?下还是同意了?, 谁知道现场的灯光效果会不会造成很死亡的上镜效果。 他虽然没?有包袱,但也没?有丑化自己的癖好。 司瑜强忍着香精味, 眉头皱得能夹死几只苍蝇了?。 「你真的会化妆吗?这化的是什么东西?你是要把我化成女人吗?」 他指着化妆镜刻薄地质问化妆师,戚闻端来咖啡放在司瑜手边,短暂地解放了?一下在原地窘迫的化妆老师。 「我真怀疑他进化的时候手跟脚装反了?。」化妆师走后,司瑜边喝咖啡边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戚闻耐心?地倾听?他的抱怨, 看着化妆镜里饱满殷红的唇, 心?想这个妆其实很适合司瑜。 妆感重了?点, 但是太淡的色彩压不住司瑜这张浓郁明艷的脸。 这个妆容并不女气,只会让人乍一眼看上去觉得说?, 噢, 这是一个漂亮男人。 司瑜还在继续, 戚闻接替帮他打?理长?发,客观评价地说?:「司先生这样很好看,上镜是这样的, 毕竟镜头会吃妆。」 司瑜停下抱怨, 神情凝重地盯了?会儿镜子。 戚闻这个闷葫芦平时从不说?甜言蜜语的漂亮话, 审美又比较可?靠,难道说?其实真的并没?有他认为的那么差劲? 「真的?」 「是的,非常好看。」戚闻又重复了?一遍。 司瑜嫌弃的表情慢慢淡化:「随便吧,让他来快点给我弄完,该出发了?。」 戚闻露出一个浅笑:「好的, 司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司瑜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戚闻有点儿不一样。 原本以为他会黑一天的脸, 没?想到不仅没?闹脾气,还能陪他一块儿做造型,那些准备好训斥戚闻的话又被他吞回了?肚子里。 以往戚闻虽然也是对自己言听?计从,无微不至地侍候,但好像一直都是紧绷的,像一根弦一样,随时随地蓄势待发,稍稍压下去就会回弹,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松弛。 「今天你怎么安排?」 司瑜去参加记者会和收购仪式,基本上要到晚上才会回来。至于戚闻,光是让他隔着电视看直播就够他难受一壶的了?,实在没?有必要把他带到现场。 戚闻规规矩矩地回答:「一会儿去学?校,马上要放假了?,教授让我去帮忙整理资料。」 司瑜拍了?拍他的脸,还算满意:「忙点好,省得你想东想西。」 毫无预兆地,戚闻抓住了?他贴着脸颊边的手,在掌心?中?央吻了?一下。 「我会尽快回来的。」 手心?还有濡湿的感觉,司瑜愣了?一下,说?:「好。」 司家庄园一前一后驶出两?辆车,在一个岔路口分道扬镳。 原本司瑜和戚闻是一个方向的。 记者会将于九点整在泊蓝召开。从庄园到泊蓝需要穿过a市城区主干道,出发前戚闻突然过来交代司机怕遇上早高峰误了?时间,走另一条路横插一座跨海大桥或许快些。 第53页 司机请示司瑜,司瑜对这些向来不太上心?,而戚闻总是格外周到,所以司瑜让司机就按戚闻说?的办。 a市跨海大桥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海鸥时常在这里低空盘旋,阵阵海风吹过格外的清爽。 不过今天似乎要下雨,天空中?积聚了?几团乌云,过桥的车辆稀稀落落,海面上有几只低飞的海鸥在哀嚎。 上桥的那一刻,司瑜的眉心?突然狠跳了?一下。 寒气自脚底升起,黑色西装裤管里露出的两?截清瘦脚踝止不住地发弹,一股强烈的不安没?由来地袭上心?头。 但他从来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徵兆,并将此归结为天气转凉的体?感预告。 司瑜烦躁地扣动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然而细密的鼓点并不能消除他心?中?的躁郁,他急需做些什么让自己安定下来。 手机拨号给了?快捷联繫人的首位,「嘟嘟嘟——」 几声忙音后,提示音传来无人接听?的讯号。 司瑜的脸色立刻垮下来,变得铁青。 助手在一旁也跟着看得心?慌,打?圆场说?:「阿闻少爷应该是在开车。」 「嗯。」司瑜沉沉应了?声,表情没?有丝毫好转。 两?岸的风光被甩在后头,司瑜无心?观赏,跨海大桥的尽头来到眼前。突然,在下桥之际,助手的工作平板响了?一声消息提醒。 短促尖细的提示音在静音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变故陡生,司瑜的助手收到了一封邮件,点开一看他当即瞳孔骤缩,差点从座位上弹出车顶。 「司先生不好了!」助手把平板递给司瑜,语无伦次地说?,「阿闻少爷被绑架了?!」 司瑜顿了?一下,然后一把从他手中?夺过工作平板,邮件内容只有一张光线昏暗的照片—— 戚闻被人反手绑在一把锈迹斑斑的铁艺椅子上,而他旁边的桌子上放置着一瓶溶液,从照片里依稀可?以辨别包装的标籤上写的是工业硫酸。 司瑜攥着平板的手指逐渐变得惨白失去血色,下一秒,屏幕从旁边呈蜘蛛网状裂开。 助手錶情凝重:「司先生,现在怎么办?要报警吗?」 司瑜发出一声冷笑:「绑了?人不可?能什么都不要,等着吧。」 司瑜猜的果然没?错,五分钟后,平板上弹出一个网络视讯通话请求,司瑜接通,屏幕里出现了?朱梵那张极端扭曲得有些癫狂的脸。 「司先生,好久不见。」 司瑜瞥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变化地说?:「猜到了?,要什么直说?吧。」 朱梵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司瑜的蔑视,她狰狞着笑了?两?下,比哭还难看,紧接着将镜头对准了?戚闻。 戚闻低垂着视线,脸上被灰灰的泥污覆盖,想必朱梵的人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戚闻搞定。 「司先生。」 戚闻说?话的气音有点重,听?上去像是胸腔受到过重击。 「司瑜,我要你等一下直接去会场,直播的时候对着镜头向所有人宣布放弃收购朗梵!」朱梵吼出声,而后又神经质地冷静下来,拿起一旁的玻璃瓶指着戚闻,恶声说?,「如果在九点半前我没?有在直播里听?到我想听?的,那我就会用?这瓶硫酸让他和我的人生一起腐烂。」 车窗紧闭,车厢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在朱梵看来,司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隔着摄像头,谁都没?有再说?话,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只有汽车在疾速地向泊蓝会场行进。 最?后还是朱梵先沉不住气了?。 她将声音压低,使自己听?上去更兇狠,语气却不由自主露怯:「司先生,您听?懂了?吗?」 像是不受大脑控制,每一个看到司瑜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用?上敬语,否则会觉得连和他对峙的资格都没?有。 又过去了?许久,司瑜终于在对面的注视下开口了?。 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耐烦:「说?完了?吗?」 朱梵皱起眉头,气焰在不知不觉中?弱了?许多。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一个戚闻改变自己的决定呢?」司瑜挑起嘴角,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仿佛在看一个笑话,「小朋友,别太天真了?,这可?不是你们?的过家家游戏。」 说?罢便将视讯直接挂断了?。 「餵?喂喂?!」 朱梵气得把手机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戚闻是她手上唯一的筹码,如果司瑜不在乎,那她就什么都没?了?,各种意义上的。 司瑜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从未真正地把谁放进过眼里。 朱梵的手忍不住颤抖,她看向椅子上被绑的人质,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取一丝心?理安慰:「你说?司瑜会来吗?」 戚闻重重地咳了?两?声,发声异常困难:「我早就告诉过你,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朱梵忽然崩溃地哭了?:「为什么?为什么今天来的是你?!」 戚闻将嘴里铁锈味的血沫咽了?下去,眼神坚定得像真主阿拉的信徒,让人望而生畏。 「没?人能动他,你也不行。」 朱梵怔怔地看着他,然后闭上双眼,试图隐藏起绝望,半晌后,她再次睁开眼睛问:「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这通电话挂断前,戚闻还思?考过这个问题,也纠结过,可?是现在司瑜亲口给出了?这个答案,让他豁然开朗。 第54页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而已。」戚闻轻描淡写地说?,很多东西顿时跟着这句话消散了?。 挂断电话,司瑜把平板扔给了?助手,将他在一个路口放下。 「报警,查他们?的通讯定位,去救人。」司瑜言简意赅。 助手急了?:「司先生,那您呢?」 「我?」司瑜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西装驳领,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去会场了?,怎么能让她如愿呢。你知道的,我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 说?罢,司瑜吩咐司机继续开车,八点五十分,司瑜抵达会场,专人将他引导至了?台上的位置上,集团副手们?都伴在他左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也有相识的合作伙伴过来捧场,场面相当热闹。 「司先生,这次的记者会一结束,朗梵就正式属于天域了?,恭喜司先生哈哈。」 司瑜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在最?中?间的位置落座,那人尴尬地摸了?摸大背头,不知道马屁哪里拍得不对,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司瑜一落座,全场鸦雀无声。 包括台下记者在内的所有人都察觉到氛围不对,正斟酌着准备删改一会儿要提问的问题,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台上人不高兴,这对他们?的职业生涯来说?都是相当危险的。 这次记者会的主持人临到开始前还在对串词讲稿进行修改,尤其怕拖沓累赘,肉眼可?见的紧张,他听?说?上一任主持人就是因?为太罗嗦让司先生非常不满意,以至于丢掉了?饭碗,不得不转行。 时针指向罗马数字九,一切准备就绪,主持人说?出自己准备得相当精炼的开场白。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坐在台中?央的司瑜,见对方只是坐在那儿,看上去稍微有些心?不在焉,并且频繁地留意手机,以至于主持人怀疑是不是这一部分太无聊了?,应该直接跳过才对。 好在司瑜并没?有不高兴的兆头,他这才放开了?主持。 前面有一些传统的流程,走完下来差不多需要半个小时。 司瑜第十三次按开手机看时间时,已经九点二十五分了?,而手机上仍没?有任何消息提示。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稍稍坐直了?些。 有关一点司瑜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主持人的眼睛,主持人以为司瑜等得不耐烦了?,便将后面的串词压缩,几句结束后便将话筒交给司瑜。 他只需要宣布一句「天域正式收购朗梵」,剩下的就会由各路媒体?铺天盖地地宣传造势,直播会转到各个平台,全国人民都会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个喜讯,今天下午股市收盘之前,天域的股价预计直线增长?两?个点,而朗梵将会永远地从企业名录上除名。 至于戚闻。 一个他半路捡来的小东西,绝无可?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这样想着,司瑜从席位上站起了?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司瑜身上,或欣喜,或激动。 九点二十九分,这歷史性的一刻。 司瑜的手机仍然没?有动静。 就在众人以为司瑜会回顾一下朗梵的过去,展望一下天域的未来时,他拿着话筒,几步上前走到了?离主机位镜头最?近的位置,凝固了?一上午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司瑜愤懑地望着镜头,语气听?上去恨得牙痒痒。 「我宣布—— 天域就此放弃收购朗梵战略。」 话音刚落,全场譁然。 说?完,司瑜将话筒随手扔在地上,不顾身后狂闪的闪光灯和记者的追问,大步离开了?会场。 助手已经候在会场门外,看见司瑜出来,非常急切地跟他汇报情况:「司先生,人找到了?!在城西的废弃化工厂里,警方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 司瑜脱下西装扔进车里,满脸写着风雨欲来,眸光阴沉道:「戚闻最?好没?事,否则我一定让朱梵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助手打?了?个激灵,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司先生。 司先生以前脾气是不太好,但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浓烈的杀气。 没?错——是真的想要抹杀一个人存在的浓郁气息。 汽车如离弦之间开得飞快,半小时的路程,司瑜只花了?十几分钟便赶到了?现场。 「你们?是什么人?」警戒线外辅警将人拦了?下来。 助手刚想解释,司瑜已经快步上前道:「我是戚闻的家属。」 警察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一身高定西装,气质又很华贵:「你是他叔叔?」 司瑜撇了?下嘴角,阴着脸应付:「算是吧。」 警察只允许司瑜独自进去,得到许可?,司瑜把助手抛到一边,健步如飞地朝里奔去。 然而临到厂房门口,司瑜站在原地走不动了?。 戚闻刚刚才被被警察救下,从椅子上解放下来。他还在跟警察交流着什么,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慌,只是如同汇报工作般跟他们?解释现场的情况,而一旁的朱梵两?眼空洞得像一个洋娃娃。 跟警察交代完,戚闻准备转身出来,视线猝不及防和司瑜的交汇到一点。 他愣了?很久,不知所措,难以置信,受宠若惊,什么情绪都掺了?一点儿,以至于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在司瑜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身体?条件反射地要朝他走过去。 第55页 即便两?条腿因?为时间过长?的拘束姿势血液不流通,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向司瑜,但前进的方向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戚闻的速度实在很慢,司瑜没?那个耐性等他慢慢挪过来,高抬贵脚,长?腿迈了?几步便抵达了?戚闻面前。 「司先生。」戚闻嗓音涩涩地叫他,没?有别的话多说?了?。 然而司瑜前一秒还算淡定,后一秒立刻变了?脸色,突然伸手捧住了?戚闻的脸,定定地看着他,表情阴沉得可?怖。 朱梵拍摄照片和视频通话时光线太暗,只能从神形和面部轮廓依稀辨认椅子上被绑着的是戚闻。 现在打?破了?视频的阻隔和昏暗光线的掩护,司瑜才发现他脸上布满了?形状各异的伤口,有擦伤,有淤青,被骯脏的泥污遮盖着,触目惊心?。 司瑜的手细微地发着抖,眼神过分阴郁,明显有一丝不对劲闪过。 没?等戚闻反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司瑜没?有任何犹豫迟疑,快步走进仓库的一处角落,像是非常了?解那里有什么一样,从墙上的隐藏暗格里拿出了?灭火器,高高举起就要向朱梵砸去! 「快让开!」 戚闻用?尽所有力?气高喊出声,关键时刻拔起两?条暂时残废的腿,朝司瑜生扑了?过去。 司瑜被他应声扑倒在地,灭火器滚落到了?一旁,朱梵躲在拘捕她的警察身后放声尖叫。 场面一度混乱。 司瑜被戚闻死死抱住,宛如被一个人形锁扣住,躯干无法动弹,只能拼命的挥动四肢,他困兽一般嘶吼着,咒骂着。 「我都没?伤过他,你敢伤他?!」 「你凭什么伤他!你该死!真该死!去死!」 戚闻的身体?无比僵硬。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司瑜,完全失控,无法沟通,他只能抱住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我没?事,我没?事。没?事了?。」 司瑜的助手终于和人解释清楚,赶了?过来,正好和警察沟通后续,戚闻则带着司瑜先回了?家。 司瑜的情绪在回家的路上稍稍安定下来,只是戚闻跟他说?话他也不答,像是将自我封闭起来了?一样。 戚闻沉默寡言惯了?,和司瑜独处的时候,往常是只有司瑜跟戚闻说?话了?,戚闻才会回答,现在他们?位置调换,戚闻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牵着司瑜的手。 放在以前,戚闻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司瑜十指相扣地牵手,更不会料到是司瑜先抓紧了?他,不肯放开。 回到庄园,戚闻替司瑜放好热水,帮他洗干净,打?理好今天风尘里来去的长?发,最?后换好睡衣将司瑜抱回了?床上。 「司先生晚安。」 戚闻的目光在司瑜脸上游走,司瑜只是眨了?眨眼睛。 戚闻回到自己房间,盥洗干净后躺上床关灯准备睡觉。 没?想到关了?灯没?一会儿,他的房门被人从外拉开,一个人影从门口闪了?进来。 司瑜一言不发地掀开戚闻的被子钻了?进去,在戚闻怀里找了?块地方躺下。 戚闻整个身体?僵住,比被人绑十天半个月还要副作用?剧烈,司瑜的气味裹住了?他。 闭环的安全感迟迟没?有降落,司瑜居然睁开眼睛,不满地将戚闻露在外面的一只手臂拉到自己腰上。 他猝不及防开口:「抱我。」 第23章 原因 戚闻的房间?没有窗, 光进不来,体温和唿吸的存在感尤为重。里面是?张单人床,一个?人睡刚刚好够四肢伸展开来, 两个?人就有些?拥挤了,肢体上难免有重叠的部分。 戚闻的手虚环在司瑜腰上, 背上浸了点湿热的汗意?,潮得人受不了。 他试图坐起来:「司先生……」 司瑜蹙起眉,拉住戚闻的衣领:「冷。」 日子从深秋往初冬走了半程,唿吸的空气里都带了些?凉意?。大概司瑜疏于锻鍊, 不比戚闻体热, 先天更畏寒一点。 戚闻躺回去, 一眼不发地将虚环在司瑜腰上的手收紧。 经司瑜这么一说,好像夜里的气温是?有点低, 连背后?贴着的那?堵墙也冷得发硬, 他挪动着朝司瑜贴近。 「好些?了吗?」 司瑜枕在他手臂上, 顿了顿,说:「不够。」 肌肉紧绷得不太灵活,戚闻稍微动了动, 抽出另一只手臂来环在司瑜后?背, 掌心被一块突起的嵴骨顶了一下。 「还要。」 戚闻已经尽可能拥住他, 再大力?唯恐他喘不过气,正当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对?上了司瑜那?在黑夜里亮得惊人的眼睛。 戚闻在这双眼睛里看见过傲慢,轻蔑,恶劣, 嘲讽,暴躁, 唯独没见过现在这样的不安定。 在他眼里,司瑜强大,专横,自我?,无懈可击,没有弱点。他从不让步,无谓得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他一贯的作风。 放在以前,他绝对?无法想像司瑜患得患失的模样,可他现在见到了。 见到了身为长辈的司瑜在他怀里用?尽蛮力?抓着他的前襟不肯放手的样子。 戚闻心口忽然酸软,手上的力?气也跟着松了,五指转而在司瑜的背嵴上摩挲。 天生冷冽的音色里居然能听出一丝温柔:「司先生……」 第56页 司瑜却对?骤轻的腰间?不满,手一横小臂抵在戚闻喉咙处,有点凶地说:「天域成功收购朗梵,市值至少往上升几十个?亿。因为你,我?一天损失了几十个?亿。」 从旁看,这个?姿势、角度近乎胁迫。 但戚闻的眉宇轮廓却愈发软化,他握住司瑜的手,拇指轻轻在他手心的软肉上剐蹭了一下:「司先生为什么要放弃?我?值不了几十个?亿。」 过电一般,手心似有微弱电流向全身扩散的趋势,司瑜一把攥住他的指头:「值不值你说了不算。」 两人默了一会?儿,司瑜突然说:「你明明可以不走那?条路。」 戚闻哑然。 「但你知?道如果你不去,朱梵还是?会?来找我?。」司瑜的脸往前倾了一点,戚闻脸上的伤看得愈发清晰,「戚闻,你在逞什么英雄,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觉得我?会?应付不了?」 戚闻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看着司瑜的眼睛,嘴唇贴上了司瑜的唇角,低声认错。 「是?我?不自量力?,不过场面混乱,难免磕磕碰碰,司先生蹭破了皮也是?不好的。」 司瑜怔了一下,转而俯身以更加兇悍的力?道的在对?方嘴唇上吮吸,啃噬,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两人都到了窒息边缘,终于分开得以汲取氧气。 戚闻小心地将司瑜的髮丝挂到耳后?,问:「司先生,这样可以了么?」 司瑜吻得很忘我?,小幅地吐着气:「不行,还是?不行。」 戚闻看着他:「那?怎么办?」 司瑜也望了回去,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紧接着司瑜掀开被子,翻了下身坐起来,一触即发。 司瑜的动作不算温柔,仍然是?我?行我?素的强硬,他长长地唿出一口气,终于在疼痛中找到了真实的感觉。 他调整着自己的唿吸,额头上滑落豆大的汗珠,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戚闻,扯出一个?笑:「这样才对?。」 司瑜忽然俯下身,距离太近,视线是?无法聚焦的,但他还是?死死地盯着戚闻虚焦的轮廓,指尖在他脸上的伤处摸来摸去:「痛吗?」 戚闻的表情似在忍耐着什么:「司先生非要现在问我?的话,当然是?感觉不到痛的。」 戚闻的性子淡,沉稳过熟,教养颇好,这辈子想都不要想从他嘴里听到下流话,所以听他说这种似是?而非的隐晦话语时,司瑜心里格外的痒。 他一只手撑在戚闻曲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卡住他的下巴,眯起眼睛:「你把我?当止痛剂?」 戚闻不回答了,垂头去吻司瑜的锁骨。 原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直到司瑜在家?休息的第五天,戚闻发现司瑜好像突然变得嗜睡。司瑜清醒的时间?时断时续,不分昼夜,只是?他醒来必要看到戚闻在身边。学校的教习课程基本已经结束,戚闻便干脆将所有书本都搬回了庄园,司瑜睡着时,他就在旁边看书复习。 然而第七天时司瑜发起了低烧。 戚闻给?睡得昏昏沉沉的司瑜换了敷在额头上的毛巾:「吴伯,劳烦您叫医生过来一趟。」 吴管家?应下:「欸,我?去给卓医生打电话。」 戚闻将毛巾拿到水流里清洗,关掉水龙头,拧干毛巾。 没记错的话,他印象里司家?的家?庭医生是?姓王。 当那?个?身着熨帖西装的男人到司瑜床边为他做身体检查时,戚闻才知?道这是?司瑜的专属心理医生,同样也精通临床,只对?司瑜负责。 戚闻站在司瑜卧室门外,看着那?位英俊风趣的卓医生和吴管家?交代:「放心,问题不大,老毛病了,我?早跟司先生说过,找个?山清水秀的天然氧吧给?自己放松放松心情,没办法,是?个?闲不住的主。」 吴管家?知?道这是?司先生最信任的医生,听他说没事?便跟着放松下来:「卓医生留下来一起用?午餐吧,司先生应该快醒了,他一定也想和您叙叙旧呢。」 卓逸咧嘴一笑,和吴管家?勾肩搭背:「吴伯,就等您这句话了,我?刚进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了空运过来的海鲜。」 吴管家?笑笑:「卓医生请自便,我?先下去准备了。」 卓逸嘻嘻哈哈地送走吴管家?,冷不防在门口看到了一张年轻俊美的冷脸。 「你是?……」 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对?方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越往冬去,秋末的枫树叶越是?簌簌往下掉,成堆落在路边。 两个?身高不相上下的男人并肩走在通往后?花园的小道上,还是?戚闻先开了腔。 「你认识我??」 卓逸笑出动静:「能出现司先生卧室门口的人,还有第二个??」 戚闻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去看地上的红透的落叶。 卓逸的话和那?个?笑容其?实没有任何歧义,但戚闻就是?感觉有一种和司瑜的关系被人看破的感觉。 「卓医生刚刚在楼上和吴伯说的『老毛病』是?什么意?思??」 卓逸在医者和司瑜朋友两个?身份间?纠结了一下,选择了后?者:「司先生以前也被绑架过,这次你出事?对?他有点刺激。」 戚闻踩碎一片干了的树叶,停下了脚步。 「你在想什么?怎么看上去还有点遗憾?」卓逸饶有兴味地望着司瑜养着的这个?小朋友,确实有点意?思?。 第57页 戚闻侧目看他:「没有。」 卓逸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戚闻,我?在二十三岁那?年就拿到了lrd的心理学博士学位,没人能骗过我?。」 听他这么说,戚闻毫无畏缩,直直看向他:「我?只是?在想,那?天我?要是?挣扎得再用?力?一点,也许就不会?被人带走了。」 戚闻没撒谎,卓逸自然看不出错漏。那?天要是?他没让朱梵得手,司瑜也就不会?受制于人,受到那?么多刺激了。 懊悔是?真的。 戚闻年纪轻轻,卓逸硬是?从他话里咂摸出了一丝沧桑,听得一愣一愣,随后?拍拍戚森*晚*整*理闻的肩:「不是?你的错,谁知?道那?个?朱梵那?么疯的,相信那?天就算被绑走的是?我?,司先生也会?施以援手的,所以你也不用?太过自责。 」 话音刚落,戚闻慢慢眯起眼睛看他:「是?么?」 卓逸无知?无觉:「是?啊,哈哈。」 正当卓逸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吴管家?寻了过来。 「阿闻少爷,卓医生,你们在这里啊,司先生醒了!」 卓逸又给?司瑜做了套简易检查,司瑜精神不好,恹恹的。让戚闻扶他起来,坐起来后?又提不起劲,索性直接靠在戚闻怀里,问卓逸:「你怎么来了?」 司瑜和戚闻不一样,事?事?要考虑周全,通常他怎么想就怎么做,别?人怎么想一向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大胆直白多了。 卓逸的视线在司瑜和戚闻俩人身上熘了一圈,不显声色道:「来蹭你顿饭,行不行?」 司瑜摆了摆手:「楼下等着。」 「喳。」卓逸神采飞扬地下楼去了。 戚闻取来散发着香味的干净衣服帮司瑜换上,在扣衬衫扣子的时候被拿住了手腕。 「你总看卓逸干什么?」 睡得太久,司瑜的嗓音有一些?沙哑。 戚闻任由他拿着,低垂着眼睑,不答反问:「司先生和卓医生认识很多年了吗?」 「嗯?」司瑜无精打采地,「还行,十几年吧。」 戚闻觉得手腕上的皮肤发烫,那?是?一种囊中羞涩的赦然,只不过他短的不是?钱财,是?时间?。 他到司家?不过两年多而已,家?里随便来一个?什么客人都和司瑜交情匪浅,共同的过去可以说上三天三夜。 司瑜总觉得戚闻有话要说,他向来不喜欢人说话吞吞吐吐:「你想说什么?」 戚闻无言地和司瑜对?视了一会?儿,应声开口。 「也没什么,只是?卓医生说,就算那?天被朱梵绑走的人是?他,司先生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人,让我?不要太过自责。」戚闻沉了一口气,「司先生,是?这样吗?」 司瑜目光转了两下,品过味来了。 戚闻让他想起了艾林。 众人都知?晓艾林是?匹只向司瑜低头的烈马,却不知?道它也曾因为司瑜摸了摸别?的马的脑袋而独自跑进林子里足足三天,让司瑜一番好找。 后?来司瑜问过朋友,马是?一种智商很高的动物,尤其?是?像艾林这样的烈马,从动物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叫归属感。 司瑜挑起嘴角,悠哉地松开戚闻,睨着眸子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戚闻过了发育关,他身材高大,精悍,在司瑜面前低垂头颅,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垂落,一言不发地拿过司瑜的风衣外套。 司瑜被戚闻从身后?用?外套裹住了,灼人的体温穿透衣料贴上他的后?背,一个?刚好令人舒适的温度。 「不如何。」戚闻的双臂在司瑜身前收紧,如同一把十字枷,「司先生不是?怕冷吗?这样还会?冷吗?」 戚闻的声音和平时不同,音调更沉,大概是?从上方传来的缘故,还有一点转瞬即逝的压迫感。 司瑜语气重了几分:「戚闻,胆子大了。」 戚闻惊醒一般想要松手,却被人抓住了手腕,司瑜扭过头来看他。 「救卓逸?」司瑜轻轻哼了一声,多年的塑料老友情在卓逸跟戚闻胡说八道的时候就差不多结束了,「你拿自己跟他比?」 「你从哪里看出他值几十个?亿了?」 第24章 提醒 热气蒸腾的海鲜宴端上了餐桌, 卓逸坐在客座上摩拳擦掌,忽然勐地打?了几个喷嚏。 司瑜将一块用来配大衣的腕錶往手腕上扣,看着戚闻紧绷的眉弓松下来, 设计精巧的蝴蝶扣几次没扣上也不恼,唇角微微翘起, 「几十个亿是不多,但总得让我觉得——物有所值。」 最后那四个字,司瑜是盯着戚闻说的。 司瑜只有在谈判桌上嘴里才会过数字,评断值与不值。私底下用挑项目的眼?神看着人估值, 嗓音慵懒, 抬眼?瞧见向来正经得冷酷的少年喉结滑了一下, 像是有话到喉口走?了一遭又咽下,司瑜笑意更盛。戚闻忙不迭和他错开视线, 上前托起司瑜的手腕利落地替他将腕錶扣好, 收回手时司瑜的指尖在他手腕内侧滑了一下。 「嗯, 知道了。司先生下楼用餐吧,卓医生还?在楼下等着。」戚闻表现得很镇定,声?音淡然了许多, 但到底还?年轻, 体内激素翻腾起来颈间那一块肌肤会控制不住地变红。 司瑜心情大好, 食慾也就好了些?,戚闻尽力调整着,跟在司瑜身边落座时已经基本平復下来。他们到得正是时候,最后一道精緻小菜呈上来,戚闻跟在司瑜身边落座, 卓逸朝他们那个方向看过去,最后视线落在司瑜身上, 举起红酒杯敬他。 第58页 「多谢司先生款待。」 司瑜酒兴是有一些?,不过碍于?在吃药,就以?水代酒意思意思,抿了一小口,接着便?放下杯子,双手交叠着没了动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卓逸聊起来。 这是卓逸第?一次和司瑜还?有戚闻一起同?桌用餐,聊了一会儿才发觉不对劲。 他一边聊天一边和带壳的海鲜作斗争,手和嘴同?时协作都要忙不过来,司瑜却优雅从?容地坐在餐桌对面,本以?为他没什么胃口,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坐在司瑜下手边的戚闻在盘子里拆螃蟹,手法?独到干净,拆出来的蟹肉形状漂亮不松散,悉数进?了司瑜的餐盘。 两人配合相当默契,戚闻往司瑜盘子里放什么,司瑜就吃什么。 但卓逸和司瑜是多年的老相识了,他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表面上看上去是司瑜任凭戚闻安排,实?际上不如说是司瑜喜欢什么,戚闻才会弄到手呈给他。 红酒润了下喉,卓逸放下酒杯和餐叉,两只胳膊叠一起抵在餐桌上,视线渐渐微妙起来在对面两人身上逡巡。 「你们还?真是奇怪。」 司瑜慢条斯理地嚼碎咽下鲜甜的松叶蟹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抬眸看向对桌:「怎么讲?」 以?卓逸和司瑜的关系也不用顾忌什么,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直言不讳:「明明戚闻比你小吧,怎么一直是他来照顾你?有点欺负人了啊。」 话可不是什么好话,只是司瑜不仅没生气,还?轻笑了一声?,偏头看戚闻:「小朋友,卓医生说我欺负你,你怎么看?」 戚闻正在剥虾,听罢手里的动作仍不疾不徐,直至拨出一枚晶莹剔透的虾仁,放进?了司瑜的盘子里。 他拿起手边的温热毛巾边擦净手后,又拿过司瑜的手,将他手背上本人都不知什么时候溅到的一点汤汁擦掉。 所有事情做完后才看向两位大人:「司先生不需要做这些?事情,我来就行了。」 司瑜笑得有恃无恐,问卓逸:「你还?有什么意见?」 「……没有。」 避免这顿海鲜宴太干,卓逸果断转移话题。 「戚闻还?挺能干哈,把司先生照顾得蛮好的,你怎么这么熟练?」 戚闻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和不太熟的人说话,虽然平时也不喜欢。他皱了皱眉,纯靠教养顶着:「我八岁就出国独自生活了。」 卓逸理解了,并?且见怪不怪。戚闻家?破产前小大是个少爷,有钱人把孩子从?小送出国培养再正常不过了,不过一般都会请佣人陪同?照料,独居的比较少见。 司瑜显然不知道这一段儿,把玩着刀叉挑了挑眉:「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戚闻倒了一杯水放在司瑜手边,眼?神平静:「没什么可说的。」 出国留学都是那套老掉牙的模式,司瑜也没有再多兴趣了,便?不再多问。 餐后,卓逸正想和司瑜去书房聊点事情,吴管家?过来请示,说阿闻少爷有同?学过来给他送东西,正在庄园门口等待。 「同?学?」司瑜轻飘飘看向戚闻,等他解释。 戚闻很确定除了乔不会是其他人。 他没给过乔这里的地址,不过乔想拿到谁的地址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不想弄得人心惶惶,所以?他隐瞒了自己被绑架的事,只说家?里有事。乔一般情况下不会找过来,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他当面谈,这几天他又在家?里照顾司瑜没去学校,所以?乔直接找了过来。 司瑜坐在沙发上,戚闻站在他旁边,弯下身子:「是乔过来了,您见过的,我这段时间不打?算去学校了,麻烦他把我放在学校的书送过来。」 司瑜微微蹙眉稍做回忆,想起有一次去学校接戚闻放学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混血,长得还?不错,就是和戚闻站得太近了,看上去关系很好,他不喜欢。不过听到戚闻说接下来不打?算去学校了,而是留在家?里时,他又稍微愉悦了点儿。 「我想起来了,那就请他进?来喝杯咖啡。」司瑜起身,准备和卓逸一起上楼去书房。 「不用了司先生,我去门口取书就好。」 「人家?是来帮你的忙,这不是司家?的待客之道。」 戚闻微一思忖,不再推拒,微微颔首:「谢谢司先生。」 在佣人的指引下,乔被带到了后花园,戚闻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闻,你家?也太大了!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后花园!」乔一见到戚闻就开始表达自己对于?顶级豪门的愤懑。 戚闻朝他打?了个低声?些?的手势:「别胡说,这是司先生家?。找我什么事?」 乔收了音,和他谈正事,这也是这次他冒着被司瑜注意到的风险也要过来和戚闻见一面的原因。 「现在各方都在蠢蠢欲动,kevin让我来问你,我们什么时候行动?现在来看咱们的胜率至少有八成。」 戚闻看了一眼?身后建筑的三楼,书房里拉着窗帘,隐约可以?看到两个倚在窗边轻松交谈的人形。 他沉默了。 乔大概是刚刚被司家?庄园刺激到了,此刻格外的有干劲:「你别这个时候熄火啊,事成之后,咱们也会有这么大的后花园的,到时候我要种满朱丽叶玫瑰。」 乔越说越来劲,转头却看见戚闻依然沉默不语,他心慌得咽了下口水:「你不是打?算取消计划吧?」 第59页 戚闻收回视线,终于?说话了。 「别那么笃定。」 「没人知道司瑜的底有多深,你们以?为的八成胜率,说不定连五成都不到。」 「让我再想想。」 戚闻蹙着眉,乔将椅子同?他拉近了一些?,认真地看着他。 「闻,现在你还?想替父母报仇么?我们……还?要继续么?」 戚闻愣了一下,接着表情复杂起来。 想么?当然是想的。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司瑜为了扩张吞噬了那么多企业,他得到的太多,总该失去点什么。 但他也一样。 被司瑜带回家?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司瑜给了他太多,即便?他起初不甘不愿,纯粹被动。 可无法?否认的是,他现在渴望获得更多。 戚闻坐在花园的藤椅上,像极了那座思考者雕塑,不是形态肖似,而是在他们身上都很难看到生命力。 良久,戚闻终于?「活」了过来。 「计划不变。」 乔终于?把提到嗓子眼?里的心咽了回去。 他万万不会想到,他那正经得近乎一板一眼?的伙伴已经和自己的仇人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戚闻让乔回去告诉kevin,暂时拿一笔资金来往市场里套,试试深浅再说。 临走?前,乔还?告诉了戚闻一个消息。 「对了闻,之前天域的那个叛徒程森回国了,一入境就去自首了,开庭判决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戚闻反应了一下才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送走?乔,目送那个背影一点点缩小,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深秋的风吹起戚闻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盛放了过多情绪的眼?睛。 其实?今天乔的问题他早已有了答案,甚至,在朱梵第?一次找上门来时就有了答案。 司瑜把他带到风暴中心,让他玩命生长,可如果司瑜不退出风暴中心,那他的一切成长都没有多大意义。 庄园别墅二?楼,书房。 吴管家?送进?来两杯咖啡。 司瑜和卓逸手捧香浓的意式热咖啡,靠在落地窗边,白纱窗帘是透光材质,司瑜偏过头,刚好看到戚闻和他的小同?学坐在后花园里交谈。 「说吧,什么事?」 司瑜尝了一口咖啡,偏苦了,放到了一边。 卓逸扶额:「你要不要看着我说话?」 司瑜啧了一声?,皱着眉应要求看向好友:「你好看?」 卓逸笑了下:「戚闻就那么好看?几分?钟不看都不行?」 司瑜视线定住,安静了几秒,问:「什么意思?」 「司先生,或许是我僭越,但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了,你们俩的关系我不想再探究。」卓逸收起了嘴边的笑,神态严肃得跟第?一次和司瑜讨论他的病情时一样,「抛开别的不提,你还?记得戚闻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司瑜顿了顿,视线再次挪向了窗外,这次卓逸没阻止他,甚至帮他拉开了一点窗纱,他得让司瑜看得更清楚些?。 「怎么不记得。」 卓逸松开窗纱,一点余地不留地点透了:「那就好,你别忘了戚闻是来替他父母报仇的,他是要走?的。」 司瑜转过头,往书房里走?了几步,然后倏地转身看向卓逸:「那又怎么样?或许在他成功报仇之前我就对他失去兴趣了。」 到此刻为止,主动权都掌握在司瑜手里,如果哪一天他对戚闻失去兴趣,那么戚闻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卓逸沉默了两秒,做了个残酷的假设:「如果戚闻明天就要走?呢?」 司瑜想了想,发现脑海里没有第?二?个答案:「他不能走?。」 「你怎么留住他?用钱?还?是权?」卓逸越说越现实?,「留得下么?」 司瑜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最后坐到椅子上点了一根烟,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 卓逸见状,心里不禁一酸:「司瑜,我早劝过你,该戒的越早越好,但你并?没有听取我的建议。」 司瑜双膝交叠,半个身体隐在暗处,一点火光时隐时现,缭绕的烟雾模煳了脸上的情绪,让旁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查一下两年前戚闻家?里的事。」 「两年前?」助理反应很快,或者说和阿闻少爷有关的一切都时刻准备着,他有预感这一天早晚会来,「好的司先生,集团并?购华悦的资料在总部,稍后我会给您回復。」 电话挂断,司瑜看见卓逸用见鬼的眼?神看他,掸了下菸灰:「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卓逸呆滞了几秒:「你……打?算怎么做?」 「搞搞清楚当年的事,该补偿补偿,我不会让他吃亏。」司瑜将菸头摁进?菸灰缸里。 「但他不能走?。」 第25章 过往 卓逸陪在书房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而他需要为?此负一半的责任,因?为?当?初是他建议司瑜挑只小?狗回来养的, 或许事情从那会儿就开始偏轨了。 正如司瑜之前和戚闻说的那样,天域每年收购的大小?企业不计其数, 这属实是一项庞杂的工作。好在司瑜的人很?能干,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助手回拨来电话。 第60页 「司先生,我查到?两年前华悦靠着一项核心专利风头?正盛, 公司内部讨论一致认为?确有?潜力, 最?后我们从确认收购到?和对?方谈判, 根据当?时的负责人所述,交涉的过程意外的顺利, 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抗拒情绪, 所以我们并没有?採取别的行动, 没那个必要,奇怪的是没过多久便传出华悦董事长夫妇双双跳楼自杀的消息,外界一致认为?是我们强行收购才酿成的悲剧, 想必阿闻少爷也是这样以为?。」 助手言简意赅, 司瑜听完没有?多大意外, 内心也没什么波动。天域这么一座森然的庞然大物摆在那里,俗话说树大招风,被人以恶意揣度没什么稀奇的。又因?为?绝对?实力太过强悍,业界一边唾弃他,又一边仰仗他, 这感觉简直叫人心情愉悦,因?此他不大在意在业界的口碑。 不论当?年真相如何, 既然所有?人都把这件事算在了他头?上,那就由他来补偿一下戚闻也未尝不可。 「知道了,还?有?么?」 助手犹疑了一瞬:「还?有?一些关于阿闻少爷的私事。」 显然这是他职责以外的部分,司瑜这个助手向来办事周到?。司瑜和卓逸对?视一眼,对?方眼里浓浓的好奇让他不悦。 他强忍住把自己的私人医生赶出去的冲动,继续通话:「说来听听。」 「阿闻少爷和父母的关系似乎并不亲厚,八岁就被父母孤身一人送出国,而戚董和夫人在经济上也十分苛待,连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开销都很?吃力。阿闻少爷大一点?后课后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投入进了社会服务,帮邻居打理花园,替独居老人洗澡等等,以此可以获得一些津贴。如果?说是为?了培养接班人独立还?可以理解,但?从戚董立下的遗嘱来看——他们并不打算将家业交给阿闻少爷这个独子?。」 「这份遗嘱我动了点?关系才弄到?,在戚董夫妇去世后并没有?面世,所以阿闻少爷应该是还?不知道的。」 助理严谨地汇报从自己的渠道里查到?的所有?信息,霎时间不要说司瑜,这下就连卓逸的脸色也不太好了。 难怪戚闻比起同龄人会更成熟能干,一切都能说得通了。没人不想慢一点?长大,除非真的无能为?力。 当?生活像座大山一样压在一个未成年的男孩身上,他能做的只有?拼命去学会如何当?一个男人,咽下所有?远在异国他乡无人能与之言说的孤独和苦楚。 一刻钟过去了,电话没有?挂断,助手便停下手中所有?事在另一头?听候吩咐。 司瑜面色沉黑,眉头?紧紧蹙起,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让人觉得刚刚有?人在他面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没想到?顺藤摸瓜会查到?这么多事,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卓逸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说话的腔调不再似之前那般开朗,嗓子?也有?点?干哑:「戚闻挺不容易,以前应该吃了不少苦。」 真要说起来,戚闻跟司瑜走了之后的生活才真正得到?了改善,不说别的,起码在司家没有?短过他的吃穿用度,这里所有?人还?要喊他一声「阿闻少爷」。 人生总是戏剧性的,一心想要为?其復仇的父母心思?各异,而整日相对?的仇人却带他脱离了苦海,不知道戚闻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卓逸心里愈发不好受,便问司瑜:「你怎么想?」 司瑜久久沉默后终于出声,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却让人通体生寒:「他们应该感到?庆幸,那时候选择自己了结。」 「便宜他们了。」 人都化?作了两捧灰,卓逸欲言又止,最?终把什么话都留在了肚子?里。 戚闻是司瑜带回来的,是他用着最?顺手的。能让戚闻难受的只有?他,别人不太行,现在不行,以后不行,过去也不行。 傍晚,卓逸临时有?事离开了,只剩司瑜和戚闻两个人在家吃晚餐。 这一顿晚餐过分地安静,更让戚闻感到非同寻常的是,司瑜阻止了他的侍候。 今日晚餐的餐单是西冷牛排。西冷牛排肉质紧实,极富韧性,切起来要费一番力气,所以司瑜通常是懒得自己动手的。戚闻和往常一样,将散发着果木与动物油脂混合香气的牛排在餐盘里切成完美条状,把餐盘要递给司瑜,却被他挡了回去。 本以为?司瑜是没胃口,谁知居然百年难得一见地看他屈尊降贵地拿起刀叉处理盘中的食物:「你自己吃。」 戚闻顿了顿,将那盘熟练处理的食物放在自己面前,尝不出什么味道,最?后形同嚼蜡般一点?一点?吃完,三星米其林的规制被他当成生命体徵维持餐解决了。不成想,今日份反常到?此还?没有?结束。 晚上司瑜沐浴时,戚闻半蹲在浴缸边为?他擦拭身体,将才擦到?手臂,司瑜忽然无端地问了戚闻一个问题。 「戚闻,有?人替你擦过澡么?」 语气稀松得仿佛在问今晚的月亮怎么样。 戚闻有?点?脸热。 不是被热蒸汽熏得缺氧,而是作为?一名成年男性耻于被问及一些私人问题,尤其是牵扯幼年记忆相关。 有?点?尬尴,又有?点?丢人。 可惜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司瑜,戚闻含煳其辞回答,希望可以煳弄过去:「没印象记不清了,小?时候或许有?。」 第61页 司瑜不依不饶:「长大后呢?」 戚闻笃定地说:「没有?。」 司瑜笑了笑,用挂着水珠的手拍了拍戚闻的脸颊:「去把衣服脱了,进来。」 没有?揶揄,没有?戏弄,也没有?情慾。 在意识到?司瑜要做什么的时候,戚闻如临大敌:「司先生,这不行。」 司瑜淡然地靠在浴缸边看着他:「有?什么不行的?浴缸够大,装得下两个人。」 「司先生怎么能做这种事?」 这句话倒是不做作,戚闻潜意识里认为?司瑜金尊玉贵,不应该干伺候人的活儿。 司瑜打定的主意不可能撤回,他耐心不好,手指在亮白的浴缸边缘叩了几下:「给你三分钟。」 事实上,戚闻只用了一分钟。 司瑜很?满意,健壮的小?麦色大腿沉进浴缸里后,让他背对?自己转过去。看不见司瑜的脸,戚闻心里越发不踏实,双手死死扣着浴缸两边。 司瑜拿过浴花,挤了点?儿沐浴露揉出泡泡,就在戚闻背上涮锅似的涮了起来。 洗了一会儿,司瑜忽然问:「什么感觉?」 戚闻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太习惯。」 戚闻猜得不错,司瑜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也不会干,不消片刻,戚闻的背上红了几块,好像有?点?破皮。 不过这点?小?伤不及戚闻心里惶惶的千分之一。 戚闻并不是一个乐观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悲观,所以谨慎。当?事情反常到?极点?时,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思?考。 在他所见到?的过往,司瑜会和床伴有?如此的时刻,往往是结束一段关系的前兆。 瞬息间,戚闻脑海中涌过无数念头?,他不知道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在司瑜面前露了马脚。 一想到?这里,他便再坐不住了。 他一把握住在他背后洗洗涮涮的手,强行叫了停。 他转过身,面向司瑜:「司先生,还?是我自己来吧。」 司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十分没意思?地把浴花扔给了戚闻:「算了。」 自己从水里起身,披上浴袍走进了淋浴间。 司瑜一边淋浴,一边想:刚刚他真是脑子?坏掉了。 他做不来这么腻歪的事,显然戚闻也很?受不了,根本不适合他们。至于对?戚闻的补偿,总有?别的法?子?。 司瑜走得直接,没看到?身后戚闻凝住的眼神。 什么算了,又算了什么? 戚闻再次站到?司瑜床边时,已经把自己从头?到?尾都收拾好了,来陪司瑜睡觉。 和以前唯一的不同,是从床下陪到?了床上。 自从那天司瑜挤上戚闻的单人床后,就再没有?一个人睡过觉。 他需要戚闻来保证他的睡眠质量。 这一夜,两人刚一躺下戚闻便环住了他的腰。 虽然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在床上相拥而眠,但?这是戚闻第一次如此主动。 司瑜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决定静观其变,紧接着戚闻的主动一次又一次地超出了他的预期。 戚闻重新漱了口从洗手间出来,司瑜还?侧身躺在乱糟糟的被子?里平復唿吸。 见他出来,司瑜红着眼尾喘得厉害,眼神凌厉得好似要吃人:「你要造反?」 第一次是享受,第二次第三次就是折磨了,可戚闻刚刚竟敢不听他的,司瑜属实有?点?恼了。 戚闻翻身上床,从背后拥司瑜,灼热的唿吸喷洒在司瑜后颈:「抱歉,司先生,没忍住。」 说着,隐匿在被子?之下的手滑倒了司瑜腰间,司瑜唿吸一紧。 戚闻知道司瑜喜欢这样,但?他没想到?司瑜会直接将自己的手从他身上拉开。 「司先生?」 「今天不做了。闭眼,睡觉。」司瑜命令道。 虽然一开始司瑜把他带上床就是为?了和他上床,看到?戚闻会因?为?他的兴奋而兴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他现在又觉得,他们也可以不止上床,还?能做点?别的。 比如像此刻这样,在戚闻闭上双眼后,定定地看着他。 这是司瑜不曾见过的景观,从前戚闻只能在他入睡后才能休息。 戚闻的脸庞越来越具有?成熟男性的特点?,坚硬的线条,立体的轮廓,睡着的时候很?安静,连唿吸声都轻的可以忽略不计,很?难想像他小?时候过着那样的日子?。 司瑜不会心疼人,他只是愤怒,自己收入囊中的私人珍藏以前居然吃过那样的苦,苍天无眼。 不知过了多久,戚闻闭着的眼睛之上,眼睫根部颤动了两下,但?他没有?睁眼,因?为?他知道在他闭眼后司瑜一直在看他。 司瑜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他,戚闻自嘲地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下来看一眼,少一眼。 这样想着,手臂上被司瑜碰过的地方愈发冰凉,仿佛是在催促戚闻做一个决定。 翌日,司瑜醒来时精神还?不错,戚闻陪他一块儿吃早餐,今早司瑜倒是没再执意不要戚闻伺候他。 「司先生,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卓医生说多唿吸新鲜空气恢復得更快一些。」 司瑜整了整西装:「今天集团有?一个必须要出席的会,一会儿就出门。」 第62页 戚闻点?点?头?:「需要我陪同么?」 「不用,你留在家里,我下午就回来了。」 目送司瑜上了车,渐渐驶离庄园,戚闻站在原地,望着被汽车捲起的满地残叶,不禁想,他是去见谁呢? 司瑜的助手每天都会定时给他发当?日行程安排,想知道司瑜的行程对?戚闻来说易如反掌。 司瑜今天根本没有?会要开,戚闻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那他会是去见什么人?新欢么? 他的推断绝不是无理取闹。 司瑜从来不遮掩自己的行踪,因?为?他需要自己随传随到?,甚至有?时候还?需要他有?一点?预见性。 但?今天,就在刚刚,司瑜骗了他。 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不那么听话? 戚闻叛逆地想。 然而到?了下午,司瑜还?是没有?回来。 戚闻和管家打了声招唿,取了车出门,一路向西疾驰,在萧瑟的秋风中停在了a市的西郊监狱门口—— 程森被收监在这里。 戚闻在探监室和程森面对?面而坐,程森的精神面貌出乎意料的不错,比上次在地下室见时要好。 程森的爱女抢回一条性命,他的确少了最?大的一桩心事,而这一切,还?要感谢戚闻。 「说真的,阿闻少爷,我这辈子?值了,这得感谢你。非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没法?看着女儿长大,以后也没法?陪她走进婚姻殿堂了。」 程森被从重判了七年,错过了女儿成长的一大段时间,有?过这样的歷史,他出去以后恐怕也很?难找到?体面的工作,怎么有?脸参加女儿未来的婚礼呢?不过这一切他都不奢求了,他知道人不能太贪婪。 戚闻坐在他对?面,却说:「我们第一次交易还?算愉快,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再来一次?」 程森愣在原地。 「不愿意?那我也不强迫您,今天就当?我没来过。」戚闻倾了倾身体,准备起身。 「不,等等。」程森叫住他,毕竟戚闻对?他有?恩,「不是不愿意,只是不明白,我现在已经身在监狱,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价值。」 「您有?。」戚闻俯视着这位天域前市场主管,不再掩饰什么,目光里尽是野心,「天域体量这么大,我不信市场上没有?漏洞,而您一定是最?了解的人。」 「你……」程森仿佛被震慑到?了,戚闻每说一个字都让他为?之一颤。 眼前这个青年人,让他觉得非同一般的可怖,无论是胆量还?是魄力,都让人提心弔胆,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坠落万丈深渊。 程森思?考了几秒后,说:「我拒绝。」 「你对?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向那一步,司先生的能力,说是一手遮天也不足够,你千万不能去以卵击石!」 戚闻重新坐了回去,希望可以让他安下心来。 「程叔,您先别忙着拒绝我。」跟程森认识了这么久,戚闻以「叔」相称不为?过,但?他确实存了点?心思?,希望可以和他拉近距离,「你不妨听听我开的条件,再做决定也不迟。」 「判决已经下来,我无能为?力,但?您服刑期间,我可以让人好好照顾令媛,您出来之后,我担保cvs集团会聘用您,职级和原来在天域相同,您考虑一下?」 待戚闻说完,程森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对?戚闻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他不仅敢和司先生、和天域对?抗,还?能代表h国资本巨头?cvs集团话事,实在是深不可测。 程森将视线移到?窗外,不得不说,戚闻很?会谈判,哪个条件都让他无法?拒绝。 「阿闻少爷不愧是司先生亲自带出来的人。」 戚闻看见程森很?轻微的笑了一下,心中有?了底,但?还?是假模假样地问了一下:「您这是同意了?」 一旦做出了决定,整个人反而轻松了起来,程森耸耸肩:「你也没给留给我拒绝的余地啊。」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司先生到?底是你什么人?」 戚闻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坚定不移地回答。 「司先生是我的仇人,是註定要永远留在我身边的仇人。」 第26章 遗嘱 「司先生, 您……确定?」 装潢风格极具现?代化特色的事务所里?,司瑜坐在贵宾接待室的沙发里?,漂亮英气的眉蹙起, 满脸写着不耐烦地撩了下束起的长?发。 「废话。否则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坐在这儿??」 如果坐在他对面的不是a市最知名的律师,他是决计不会留在这儿?浪费时间的。这家事务所里?的香水味浓到呛鼻, 而且戚闻还在家里?等他回去?。 今早出门前戚闻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他说,不过司瑜觉得有任何话还是等他把今天的事情都?做完比较好,他们一定会聊得非常愉快。 「好的司先生。」律师抹了下额头,害怕开罪了这位以?脾气极差, 出手极阔绰而闻名于a市的大客户, 「不过我还是要再和您确认一遍。」 「您确定在您过世后自动将您名下40%的财产捐赠给『艾林动物保护基金会』, 而60%的财产悉数转移给戚闻先生吗?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律师还是保守了,这数字何止不小, 简直称得是上天文数字。 司瑜压着脾气, 目光锐利而又果决地看着中年律师:「我确定。」 第63页 或许是天气干燥, 又或许是紧张,律师嘴唇干到起皮,却连喝水的功夫都?不敢耽误, 立刻内线通知助手带着相关资料进来:「司先生, 如您所知, 我是本?市接手过最多遗产分配委託的律师,过手的案子也有千八百,但?像您这样年纪轻轻就立下遗嘱,而且涉及资产数额如此庞大的客户还是第一位,手续也更为复杂, 所以?请多给我一点时间,您可?以?先喝几杯咖啡。」 闻言, 司瑜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又皱起了眉。 味道比家里?的差远了,他此刻只想尽早回到庄园喝倒戚闻手沖的咖啡,越快越好。 他把咖啡放到一边,撩起眼?皮看头髮梳得锃亮,办事效率极低的律师,决定帮他提提速。 司瑜冷道:「你只有一小时。」 律师心里?一梗,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在所里?找同事多借几个手脚利落的助手。 出价够高,总有人愿意做事,只是大家都?在心里?有一个共同的疑问:这个叫戚闻的幸运儿?是谁? 事务所里?忙得一阵人仰马翻,好在踩着死线,事情总算是办妥了。 律师整理好所有的材料来找司瑜签字,签完最后一份,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有闲心余力提出增值服务。 「司先生,事情到这里?基本?告一段落,只是有一点,看您需不需要补充条款,之前有的客户会有额外?的需求。」 司瑜拧眉:「说。」 「以?防出现?意外?,遗产接收人是否增改为戚闻先生和他具有直系亲缘关系的子女们呢?」 律师自以?为没人比他更有经验、更贴心,谁知下一秒司瑜忽然站起身,脸色沉得可?怕,阴云怒色布满那张漂亮的男性?脸蛋。 「子女?」司瑜怒不可?遏地抬手将咖啡杯挥到地上,「他怎么可?能会有子女?!」 律师和助手们贴墙站成一排,瑟瑟发抖。 不知道怎么的就惹怒了贵客,此刻没人想当那个炮灰开口询问。 接待室安静了许久,连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在这个过程中司瑜也慢慢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沙发上。 戚闻为什么不会有子女呢?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戚闻不该结婚,但?这只是自己的主观意愿,而非客观事实。 戚闻并不喜欢男性?,他骨子里?是一个正经且循规蹈矩的人,如无意外?,他本?该认识一个聪慧漂亮地女人,和对方结婚,共同养育一个流着他们二人血液的孩子。 这听上去?是一个平凡但?幸福温馨的故事,但?没由来的,司瑜阴暗地想,这份幸福绝非是戚闻的归宿。他应该和自己一样,离这些无聊的东西远一点。 是戚闻先闯入他的视野,那他们就应该一直纠缠下去?,只要自己没喊停,戚闻就该乖乖呆在他身边,什么结婚生子、平凡的幸福都?是扯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律师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司——」 律师还没来得及叫出完整的称唿,对方已经起身。 司瑜拉开玻璃门,带风地走?了出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能看见一片黑色的衣角了。 接着从外?面传来一个听上去不太高兴的声音:「把补充条款加上。」 司瑜终于从事务所脱身,一出来便要司机直接驱车回庄园,连公司都?没有落脚。 他现?在以?身体抱恙为由,公司的事基本?上都?分给了几个从华尔街高薪聘请回来的副手,许诺他们年底共同参与集团分红,一切事务由他们全?权负责,叫他们没有特别紧急的事不要打搅自己。 毕竟这段时间戚闻好像很紧张他的样子,连学校都?不去?了,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守在床前满脸关怀的模样,实在是有趣。 今天他出来办事是瞒着戚闻的。 他想知道戚闻猝不及防地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关于成为了他唯一的指定继承人这件事。 想到这里?,司瑜一肚子的火气也是散了大半,等着回家让戚闻陪他吃午餐。虽然已经半下午了。 但?只要他要求,戚闻什么都?不会拒绝,不是么? 冬天是真的来了,庄园门前的两排梧桐树秃得只剩枝干了。 今年初冬似乎格外?的冷,风灌进外?套里?像是要往骨头缝里?钻,司瑜拢了拢风衣,庆幸今早上出门前戚闻非要他加上这件外?套。 他做事总是这样谨密周全?,司瑜快要怀疑他能预卜先知了。 司瑜体质偏寒,怕冷,才初冬庄园别墅里?的壁炉就已经燃了起来。一进家门就把外?套挂了起来,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高档手工衬衫。 往常这个时候,戚闻已经拿着家居的针织开衫过来披在他的身上了。戚闻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一直对风湿老寒腿之类的疾病十分重视,从来不让司瑜贪凉,自己更是以?身作则。 然而今天别墅里?静得离奇。 到家四分钟都?没有一点动静,司瑜四处看了看都?没看到戚闻的影子,索性?把管家找来问。 「阿闻少爷午饭后就出门了,抱歉司先生,我并没有打听到阿闻少爷的动向。」管家对于自己的失责有些自惭。 司瑜向来会对失去?戚闻的行踪这件事感?到烦躁,他屈肘抵在沙发的扶手上,和管家说:「给他打电话。」 第64页 「无论他在哪里?,马上回来。」 「好的司先生。」 十分钟后,听筒那边一遍又一遍地传来无法接通的提醒,司瑜让管家下去?,换了自己的手机亲自打,最后等来了戚闻手机关机的提醒。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阿闻少爷不在家,所有佣人都?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空荡荡的别墅里?竟然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壁炉白白燃着,闪着微弱的火星子,空气中的温度在司瑜把手机砸到地上的那一刻降到了冰点。 「戚闻,你好样的。」 现?在连他的电话都?敢不接了,欠收拾。 司瑜目光阴翳地盯着餐桌上插在花瓶里?的还带着晨露的郁金香,错落有致,配色高级,一看就是戚闻的手笔。半晌,他走?过去?把花枝一气倒了出来,徒手从中间生生折开,将花瓣撵得稀碎,鲜艷的汁液顺着修长?的手指浸染、滴落,妖艷而诡谲。 「吴伯,让吴远去?查,戚闻去?了哪里?。」 吴管家的孙子吴远表面上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公司,实际上一直在为司瑜做事,一些偏门左道或者经营社会关系。 「好的,我马上让吴远去?办。」 吴管家暗地里?替阿闻少爷捏了一把汗,顺便在心中祈祷阿闻少爷能抽空往家里?回个电话。 看他们家主子的脸色,这天是快要塌了啊。 吴管家刚走?到门口,猝然透过落地窗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感?动得几近要落泪。 「阿闻少爷回来了!」 戚闻风尘僕僕地推门进来,身上带着一些森寒的凛冽气息。 「吴伯有劳。」戚闻的习惯比司瑜这个长?辈好得多,进家门换下外?套后便马上会换上室内活动的针织羊毛衫,吴伯忙不迭递了上去?。 突然,戚闻动作一顿,鼻尖轻轻动了动,嗅到空气中陌生的香味。他问:「司先生回来了么?」 「在客厅呢。」吴伯比了个脸色,暗示戚闻现?在司先生的心情不太妙,该认错认错,该领罚领罚。 戚闻点点头,算是谢过了。 戚闻在客厅里?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司瑜,瞬间理解了吴伯刚刚为什么那么慌张。 司瑜姿势没动,瞥了戚闻一眼?,像潜伏在暗中的蛇:「回来了。」 「嗯,回来了,司先生用?过餐了么?」 司瑜扫视着戚闻,他今天很不对劲。以?往这个时候戚闻已经垂着头站到自己手边认罚了,绝不会像这样没有眼?力见,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云淡风轻地寒暄。 司瑜按兵不动地睨着他,轻呵了一声?:「你人都?不在家,用?没用?过跟你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戚闻不在家待着乖乖等他回来,他也不至于让腹部空到现?在,还有脸问。 香水味越来越浓郁,侵略着鼻腔。 戚闻顿了顿,然后点头附和,十分贊同地说:「司先生说得对,是我僭越了。」 司瑜皱眉:「你去?哪了?」 戚闻还是淡淡的模样,像是丝毫没看出司瑜心情不好,有问也必答:「司先生不在家,我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就出去?办了点事。」 「什么事?」对于戚闻,司瑜一向刨根问底惯了。 这次戚闻坐在了司瑜的对面,体态仍然很直,却不似以?往紧绷,看得出来他很放松,面对司瑜时也很自如。 但?司瑜看不惯这种自如。 他享受看戚闻在他面前时刻小心翼翼,十分要紧的样子。 戚闻双手十指交叉叠在小腹前,盯着司瑜的眼?睛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就在司瑜准备骂人的剎那,戚闻终于从容地说:「我想邀请司先生一起去?度假。」 邀请这个词用?得很妙,司瑜面上的表情都?消失了一秒,呈现?空白凝滞的状态。 可?以?邀请司瑜的人有很多,生意伙伴,朋友,哪个都?可?以?,因为他们每个都?独立于自己之外?,唯独轮不到戚闻。 在司瑜心里?,戚闻从来都?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自己的附属,附属是没有邀请权的。 但?很奇怪,当戚闻刚刚说想邀请他的那一瞬,他居然不讨厌。 司瑜反应过来便有些迟疑:「度假?」 戚闻轻微地点头:「卓医生说以?司先生现?在的状态应该放个长?假,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一段时间,正好我也放寒假了。」 司瑜想了想,觉得没坏处,反正现?在公司的事他不大管,本?身就处于半休假的状态,再加上他的庄园再大,也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呆腻了,换个地方住段时间说不定也挺有意思,于是就答应了。 「行,我让人去?安排。」 「司先生。」戚闻叫住了司瑜,「司先生还是好好休息,这次就交给我全?权安排吧,好吗?」 如果司瑜仔细听,就会发现?戚闻的语气并不是在和他打商量,而是透露着上位者的掌控气息。 只不过他现?在精神状态还没完全?恢復,想多了事情就疲惫,再加上被戚闻搞得有点晕头转向,就稀里?煳涂地随他去?了。 「行,你去?做吧。」 戚闻从沙发上起身,落成一片高大的阴影罩着司瑜,视线锁着他:「我不会让司先生失望的。」 庄园内的一级戒备解除了,佣人们对阿闻少爷的信赖和仰慕又高了一个层级。 第65页 只有管家,在戚闻离开后去?向主家请示。 「司先生,阿闻少爷今天的行踪……还需要彻查吗?」 司瑜的视线落到餐桌上那堆郁金香的残枝上:「唔,不用?了,惊喜破坏了就没了,不是么?」 他倒是很期待,戚闻能折腾出什么东西来入他的眼?。 能比他给戚闻准备的东西更惊喜么? 戚闻一天忙得神龙不见首尾,司瑜便自己在书房挑了几本?书打发时间,他看书又快,三本?板砖厚的简史都?看完了,才在当天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和戚闻再度见面。 司瑜自诩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戚闻的人,直觉告诉他,戚闻今天一整天都?很硬。 嘴硬,表情硬,身体也很硬。 其?实司瑜平时想知道点什么,是不屑于在床上问的。 很低级。 但?今天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试试这方法是不是真这么好用?。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会在这个低级的夜晚,和戚闻做一些低级的事,获得一些低级的乐趣。 这样想着,手便已经朝戚闻摸过去?了,抵达低级的源头。 「司先生。」 黑夜里?,司瑜作乱的手腕忽然被一个铁钳般的东西给制服了。 戚闻的声?音有点沙哑,隐藏着危险的气息:「司先生还是早点休息。」 司瑜陷在洁白柔软的枕头里?,一头乌丝平铺着散开,睡衣腰间系带已经松开,胸膛敞了一半,白得晃眼?。他嘴角挂着笑:「如果我偏要呢?」毕竟他平生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戚闻半撑起了上身,神情湮没在夜色里?更加莫测,像是在思考什么。良久,他似乎得出了深思熟虑的结果:「那司先生要受住了。」 似乎是为了应证那句话,这一夜戚闻似乎格外?疯狂,司瑜快要承受不住。 他更加坚信戚闻心里?有事。 「等、等等。」司瑜扇了下戚闻的肩头,那一片就红了,「你今天怎么了?」 戚闻正到要紧处,嘴跟被焊死了一样,怎么都?撬不开,无论用?吻,还是别的什么。司瑜头疼得很。 这方法不怎么好用?,他想,至少对戚闻没用?。 果然低级。 忽然,戚闻冷不丁问:「司先生,是在上面舒服还是在下面舒服?」 这问题简直大逆不道。 不知道戚闻抽什么疯,司瑜又想扇他,却没找到机会,于是很恶劣地说:「这我得想想。」 戚闻挂在额头上的汗珠涔涔发亮,眸光却沉下去?。他眯起眼?睛,从床边摸出了一条领带,将司瑜的双手束在了头顶。 他居然真的在回味。 是白天没尝够么? 司瑜反应过来时,双手已经动弹不得了。 目光开始变得难以?置信,接着阴恻恻地看过去?:「戚闻!你敢?」 戚闻毫无障碍地俯身吻了吻司瑜的肩膀:「任司先生惩罚。」 「不过不是现?在。」 第27章 败露 司瑜的声音都碎了, 断断续续而又?混乱的字词凑不出一个逻辑完整的句子。 「小、小王八蛋,在?哪儿……学的这手?」 戚闻忽然停了下来,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机会, 司瑜大口的唿吸,觉得自己去了半条命。 「跟司先生学的。」戚闻语气没什么变化?, 但却又?专门停下说这件事,搞得很郑重。 「我什么时候——」 「有一回看到司先生这样绑人。」 司瑜被戚闻打断,噎了一下。他以前喜欢玩花样,玩得又?多又?杂, 以至于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过什么。 只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戚闻会把这些花样玩到他身上?来。 戚闻没给他多少?时间回忆, 很快又?进行到新?一轮的征伐里去。不管司瑜白天见了哪些人, 和?谁相谈甚欢,至少?此刻他只和?自己亲密无间, 紧密相连。 司瑜吃了哑巴亏, 但无法否认的是, 他要爽得找不着?北了。 他闷哼了声:「这你?倒学得快。」 「司先生慷慨,不吝赐教,我在?司先生那儿学了不少?。」戚闻顿了顿, 一只手先是贴着?司瑜的锁骨婆娑了一阵, 紧接着?向上?扣住了司瑜的脖颈, 「可以一一展示给司先生看。」 这动作太大胆,大胆得戚闻下一秒就有可能被司瑜掀翻到床下。 但司瑜双手被束缚,命门在?戚闻掌中。 司瑜像一头被蛇咬了一口的雄狮首领,拥有绝对力量却溃于一颗毒牙。 司瑜眼前的视线是模煳的,他眯着?眼睛看戚闻的虚影, 渐渐和?脑海中那个坚韧的少?年重合。 戚闻是真的长大了,出落成?了一个独立于他, 拥有强大力量的男人。 而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锻造的。 自己是他人生中无数初次的启蒙。 司瑜双目放光,慢慢靠着?墙借力坐了起来,紧接着?将被领带绑住的双手挂在?了戚闻的脖子上?。 「让我看看,你?还?学了什么。」 冬夜格外漫长,窗户上?被一层雾气覆盖,留下几道长长的指痕,室内有几分大汗淋漓的温暖潮湿。 第二天,两人都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戚闻比司瑜醒得早,但司瑜的头垫在?他的手臂上?,一动就会弄醒他,索性抱着?人一直躺着?。 第66页 荒唐一夜,司瑜堪称绝色的容颜透着?几分疲惫,外头大风挂断了几根树枝掉落,传到房间里只剩一点响动,司瑜还?是皱着?眉动了动,然后?又?沉沉睡去。 戚闻注视着?臂弯里的男人,看他睡得很是安心,心下开始琢磨,要不就这样直接把人带走吧。 不需要徵询任何人的意见,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找一幢华丽的空房子,然后?——把司瑜关起来。 像他这样随性恶劣毫无底线又?美丽至极的事物,只适合藏起来。 倏尔,门被人从外敲响,打断了戚闻的遐想?,也吵醒了睡着?的司瑜。 "阿闻少?爷,司先生需要用午餐么?" 「吵死了,不吃。」司瑜在?戚闻怀里转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然而戚闻提高了点声音对外面说:「准备点清淡的粥。」 虽然司瑜才是这个家正儿八经的主子,但所有人都知道阿闻少?爷说话的分量,既然阿闻少?爷开口了,他们就先备着?,保不齐司先生什么时候就被哄好了。 戚闻从背后?拥住了司瑜,替他揉着?发酸的手腕:「司先生,好点了么?」 昨晚司瑜的手臂一直挂在?戚闻身上?,得有一个多小时,后?来实在?是酸得挂不住戚闻才给他解开,留下了两圈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 司瑜听他说废话,声音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你?说呢?」 或许是没力气,司瑜醒了也没说惩罚什么的,戚闻便得寸进尺,亲了亲司瑜的后?颈:「司先生,吃点东西吧,胃里空了一会儿难受。」 司瑜感受了一下,昨晚体力消耗巨大,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于是他朝戚闻伸开了双臂,眼睛都没睁开。 戚闻从善如流地抱起了他,把人一路伺候到了饭桌跟前。 司瑜喝几口温粥润了润喉咙才感觉活了过来,正打算问?问?度假的安排。就算戚闻不用他插手,但作为参与者?他总还?是得了解一下概况,以免到时候准备不及。 只是有够不赶巧的,吴管家忽然过来说阿闻少?爷的同学乔找他有急事,司瑜的嘴角马上?压了下来。 「他就不能找别?人帮忙?还?是只有你?一个同学?」 戚闻起身过去,用餐巾替司瑜擦了擦嘴角,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贴着司瑜的耳边说话:「我很快回来,等我回来就带司先生去度假。」 说完嘴唇还?讨好似的碰了碰他的耳根。 司瑜傲慢地扯过戚闻,在?他唇上?印了一下,才松开他:「滚吧。」 司瑜向周围扫视一圈,几个打扫卫生的女佣才纷纷红着脸埋下头,恨不得把一块地砖扫穿。 戚闻笑了一下,和司瑜道完别就出门了。 原本司瑜以为戚闻不在?家会是一个非常无聊的下午,没想?到家里会比往常还?要热闹。 中午刚过一点儿,吴管家敲门说卓医生来了。 司瑜之前和?卓逸约了复查,便让人带他进来,只是吴管家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又?说卓医生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群人一起。 和?桌卓逸相识多年,他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司瑜皱起眉思量了一会儿:「带他们到客厅等着?,我换身衣服就下去。」 「好的司先生。」 等司瑜换好衣服下去才知道原来所谓「卓医生带来的一群人」,是天域的那群高管们。 司瑜一露面,卓逸就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司先生,我在?庄园门口碰到了他们,说是公司里有急事又?联繫不上?你?,我就给带进来了,不打扰吧?」 司瑜想?起昨晚入睡前把手机关了。他坐在?客厅正中的位置上?招招手,那群高管马上?以司瑜为圆心围了上?来。 「什么事?说。」 那群高管中职级最高的人言简意赅地汇报,语气严肃:「司先生,天域遭到了由海外资本寡头联合发起的前所未有的商业围剿。」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变故来得无声无息,就在?今天中午,那几家不久前才进场的海外资本忽然有了动作,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市场部和?金融部已?经给了紧急处理方案积极应对,现在?正在?和?他们周旋,所以我们特地来向司先生请示。」 司瑜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坐姿端正了不少?,他眯了眯眼睛,问?:「哪几家最打眼?」 一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高管忙道:「cvs,btu,还?有mar,这几家是最早进场的,虽然这些资本看上?去是在?无序动作,但以专业眼光来看,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有野心的突袭,目标就是把天域吃进,从而掌握a市的经济命脉。」 「我记得cvs的负责人是kevin。」司瑜敲了敲扶手,他听说过这位华尔街之狼的发家史,也觉得他算是个传奇人物,这样的人物有野心也很正常。 而且能和?这样的人交手一场,无论输赢想?必都会是非常酣畅淋漓的。 司瑜弯了弯嘴角,手忽然有些痒,于是朝他们抬了下手指:「准备反击。」 所有人在?长条形的方桌上?摆出电脑两边排开,开始操作。 司瑜坐在?主位上?,等他们一个节点一个节点的汇报,然后?实时调整战略,指挥他们行动。 在?下午股市收盘之前,他们可以压上?所有,尽情地享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游戏了。 第67页 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你?来我往,互抓把柄,面对大资本全力以赴,小苍蝇不足为惧。 只是没人会想?到,直到临近收盘前,cvs忽然从一个极不起眼的市场漏洞上?给了天域致命一击。 收盘的钟声响起,胜负已?定。 截至此刻,司瑜的嘴角的笑容完全消失,众高管偷偷瞄了老闆的脸色,个个冷汗直流,因为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一个结果—— 有内鬼。 这个漏洞实在?是太不起眼,他们内部人员都不一定会注意到,遑论外人。 市场输赢是常事,没人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司瑜曾经不是没想?过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场景,但这结果绝不能是因为背叛带来的。 卓逸在?旁边看完了全过程,虽然看不懂他们的操作,但他看懂了最后?的结果,他担心司瑜情绪不稳:「司先生……」 当?人愤怒到极致时,头脑竟然变得异常清醒。 司瑜让管家给江奕打了个电话,那个许久没联繫的前任床伴。 江奕接到电话时还?有非常高兴,那边还?没说是什么事,他就急沖沖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司家庄园,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来到这儿。 司瑜不要的人,从来没有找回去的道理。 他第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司瑜,在?看到司瑜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然后?才看见旁边那些穿着?职业套装的人,被这排场吓了一跳。 这才后?知后?觉感到有点紧张:「司先生……您找我?」 司瑜朝他招招手,让他坐到自己旁边的位置上?,桌上?摆着?一台电脑。司瑜盯了他一会儿,江奕的脸颊有点红。 「我需要你?帮我查点事情。」司瑜说,「这当?中不存在?任何交易,只是我单方面的请求,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听见司瑜这样的男人用「请求」这个词语,江奕顿时有点慌张:「不,您不需要……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好,有劳。」司瑜朝一个副手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跟江奕大致讲了一下现状,以及需要他做的事情。 江奕开始在?电脑上?操作,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着?,所有人都围过来屏息等结果,而司瑜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江奕松了一口气:「查到了。」 「kevin和?国内一个叫乔的人维持着?紧密的资金交易,这个人非常年轻,是个还?在?读书?的交换生。」 江奕懵懵懂懂地看着?司瑜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最后?维持在?了一个非常阴暗可怖的定格,他捏着?自己的手指来缓解紧张。 一旁的卓逸认出了电脑上?显示的资料照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上?次来找戚闻的那个同学么?!」 他步步后?退,不小心将餐桌上?的花瓶碰到了地上?。 司瑜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定定地坐在?那儿,看着?那个花瓶四分五裂的「尸体」,几乎要记不起戚闻刚把它带回来的样子了。 没人能猜到司瑜正在?想?什么,只是看表情,此刻他大概是想?要杀人的。 卓逸几度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司瑜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又?一次。 作为他的心里医生,卓逸认为这个时候无论司瑜怎么发疯都是应该的,但他偏偏什么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这是最恐怖的事情。 众人集体保持沉默,等待司瑜发话,所有人都相信这次失败只是暂时的,司瑜在?他们心中早已?是永远不可战胜的神话。 只要司瑜下达命令,他们随时准备追随他踏上?新?的征途,无论是去国外还?是留在?a市。 转眼天色已?经不早了,司瑜终于站起了身,大家随着?他的动作而纷纷起身,移动目光。 「诸位,自行回公司找财务结算你?们应得的那一份吧,明天银行就该上?门清算了。」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脸上?无一不写着?错愕。 「司先生……」 司瑜语气平缓地打断了他们:「很遗憾,你?们失业了。」 「我还?有一些人脉,都是行业内的顶尖,只是主要阵地不在?a市,回头我会让人把诸位的资料发过去,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自行对接。」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我累了,要上?楼休息一会儿。」说罢,司瑜起身朝楼上?走去,「吴管家,送客。」 司瑜是真的累了,脑子也有一些迟钝,他现在?巴不得一睡不醒。 司瑜正打算在?床上?和?衣躺下,发现江奕不仅没走,还?跟着?他上?了楼,不禁皱起眉。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江奕一时脑热跟上?来,现下有些无措地站着?:「我觉得司先生现在?可能需要人陪。」 司瑜看了他半天,倏尔勾勾手指,只是这一个动作,他看见江奕喉咙吞咽了一下,乖巧地在?他床边半蹲下。 司瑜突然问?了个问?题:「你?会背叛我吗?」 江奕脱口而出:「绝对不会。」 「为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江奕纠结了一下,在?无脑示爱和?理智客观分析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只要您还?在?,东山再起是早晚的事。」 第68页 司瑜摸了摸他的头,伸手在?那两瓣会吐露甜言蜜语的红唇上?揉着?,语气居然有点无奈:「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他就是不懂呢?」 戚闻最终还?是选择走上?了那条註定被他憎恶的道路。 又?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那条路,从未改变。 江奕看见司瑜的神情恍惚了,那一瞬,他很确定,司先生在?想?别?人。 不知是什么给了他勇气,江奕忽然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想?去握司瑜的手。 却被避开了。 「司先生……」 司瑜看了他一眼,眼中平静如死水,毫无情慾:「穿上?吧,别?着?凉了。」 江奕心如死灰地一件一件穿上?自己脱掉的衣服,最后?一点期待也熄灭殆尽。 原来司先生不是没有爱,只是不愿意施捨给他。 司家庄园上?下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和?丢了魂儿似的,不知道今夕拂晓之后?新?主人会是谁。 傍晚,一道刺耳的剎车声响彻整座庄园的天空。 寒风将戚闻疏到脑后?的髮丝垂落几缕,他今天的造型格外成?熟稳重,丝毫没有大学生的粗糙和?稚嫩,反倒像个游走社会已?久的上?流人士。 戚闻仰视着?庄园里古朴的高墙,墙外的野蔷薇和?爬山虎已?经枯萎凋零。 曾经这里一砖一瓦都带给他难言的压迫和?禁锢,这里的屋檐并不低矮却压得人抬不起头。 「戚闻先生,请马上?离开这里!」 戚闻在?庄园门口被人拦了下来,是个眼熟的保全队中队长,就在?下午他离开时对方还?笑眯眯地一口一个「阿闻少?爷请慢走」。他慢慢抬眼:「怎么,不认识我了?」 戚闻气场太强,中队长气势灭了一些,声音有些发抖:「司先生吩咐过了,姓戚的和?狗不得入内。」 戚闻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一下午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现在?必须要马上?见到司瑜。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厉声道:「让开。」 然后?硬闯了进去。 「……!」 然而进去了戚闻才发现,刚才那只是第一道关卡,吴伯带领众人铜墙铁壁一般守在?了别?墅门口。 戚闻敛了一点戾气,还?算礼貌地打招唿:「吴伯,我有事情要跟司先生说,司先生在?书?房?」 吴伯平时总是笑盈盈的,但真要冷下脸来还?是非常严肃的。譬如此刻,吴伯两道粗眉竖起,竟然有点像一介武夫:「戚先生,今天这里并不欢迎你?,请尽快离开。」 戚闻沉默了。 片刻后?,屋里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戚闻急促地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来人却不是司瑜。 戚闻眸色沉下,声音冷了几个度:「你?怎么在?这里?」 有段时间没见,江奕觉得戚闻变化?很大。如果说上?一次见面他还?只是不好接近,这次再看见他简直让人犯憷。 「当?、当?然是司先生让我来的。」江奕想?到这里也多了些底气,挺直了背。 「哦?司先生叫你?来的。」戚闻把这话放嘴里重新?咂摸了一遍,嘴边甚至多了点笑意,尽管那笑叫江奕毛骨悚然。 戚闻嘴边的笑容还?在?,如同话家常一般地问?:「那他操-你?了吗?」 江奕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印象里这个少?年是沉默、冰冷、不苟言笑的,怎么会说这种话?! 但也是这句话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刚刚他脱光了站在?司先生面前,那个男人也还?是无动于衷。江奕羞愧得有些脸热地回他:「关你?什么事。」 江奕的扭捏像把小刀一样扎进了戚闻的眼球,忽然,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江奕肿得不明显的嘴唇上?,看上?去才被人蹂躏过。 江奕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还?在?说:「司先生让我代为转达,请你?有多远走多远。」 戚闻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浑身上?下宛如淬过冰,散发着?肃杀的寒气:「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床伴而已?,真以为自己能代表司先生说话了?」 江奕气得脸都红了:「司先生再看不上?我我也不会背叛他,你?呢?叛徒!」 戚闻正欲发作,下一秒,从三楼司瑜的房间露台上?忽然飞出来一个空酒瓶,当?空而至,准头十足地砸在?戚闻脚边!紧跟着?传出司瑜的声音—— 「不用跟他废话,让他滚蛋,不滚就直接找人轰出去。」 连江奕都吓了一跳,而差点被瓶子砸中的戚闻居然一下都没挪开,看着?在?他脚边炸开的玻璃碎片,陷入了凝思。 司瑜维护别?人。 司瑜居然维护别?人。 他抬起头望了望三楼的露台,没有看到司瑜。良久,脖子酸到麻木,戚闻终于转身离开。 江奕松了一口气,然而等他返回到三楼时,却无论如何都敲不开司瑜的房门。 扔出那个酒瓶后?,司瑜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吃了卓逸留下的药,不久便昏睡过去,竟然像中了沉睡魔咒一般睡过了三天三夜。 而这三天,司瑜对于外面的风云变化?一概不知,当?然也不清楚戚闻在?这三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其他几家资本逼退a市,cvs一家独大地吞下了天域,成?为a市金融圈最脍炙人口的热门话题。戚闻毫无疑问?也成?了a市豪门圈子里的新?秀。 第69页 就在?第四天,戚闻带着?自己的人来到已?经被合法拍卖的庄园,声势浩大。 庄园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要变天了。 「想?留下的可以留下,不想?留下的可以走了。」 大部分的家佣只是拿钱办事,僱主是谁根本不影响,只要到手的钱不比以前少?就行了。 但也有忠僕,譬如吴管家,带了几个自己的心腹怒气沖沖地赶到戚闻面前。 「戚先生,你?这是要把司先生请出去?人不能这么恩将仇报!」 「吴伯,您想?多了。」戚闻淡淡地说,「这座庄园只不过是我买下来送给司先生的礼物罢了。」 吴管家满眼警惕:「那和?以前有区别?吗?你?何必这么大阵仗多此一举?」 「当?然有。」戚闻看着?吴管家,回答他的问?题,更是在?敲打这里的每个人,「以后?我拥有自由出入这里任何地方的权力,没人能拦住我。」 「包括司先生的房间。」 戚闻放眼看去,古典的庄园屹立在?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上?,树叶被寒风吹得凄凄作响。 从此刻开始—— 这座庄园,和?庄园的主人,都将由他接手。 第28章 赎罪 司瑜醒来?时, 窗外的景色扭曲了。 入冬以后天总是阴阴的,睡得久了就对时间没概念了,也分辨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也不是故意?想睡那么久, 就是不知道起来?以后有什么事情做。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那种虚无的状态,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无聊得想死。 司瑜看窗外有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想往里头扑腾,大概是外头太冷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鸟一次次撞上?透明玻璃,尝试无果?,最?后直直往下落, 估计是活不过这个寒冬。 其实结果?不坏, 真的。 勉强苟过这个冬天, 到来?年冬天痛苦又一次重演才是真的悲剧。 一阵带着水雾的风颳过,玻璃上?起雾, 像是厚厚一层煳进了眼睛里, 光污染似的看久了眼睛不舒服, 司瑜索性又闭上?了眼睛。 应该是这几天睡得太多了,他?很意?外地没什么瞌睡,难得有空想点事情。 从事发到现在, 司瑜已经懒得发脾气了。准确来?说, 他?是懒得再去想和戚闻有关的任何事情, 就算现在有人跟他?说戚闻死外面了他?都懒得翻一下身。 没必要?。 本来?就是玩玩儿,没什么玩不起的,游戏结束以后戚闻就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不值得他?多给一个眼神。 司瑜闭着眼睛神游,思绪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以至于房门口?多了点动静都没反应过来?。 「司先生。」 司瑜睁开了眼睛,对上?一张已经在他?心里掀不起丝毫波浪的脸。 但?碍眼。 戚闻和之前很不一样。额前的刘海往后梳了起来?, 身上?西装是名牌,不过不像司瑜都是纯手工定做的,但?胜在身材挺阔有型,将批次货穿出了高定的感?觉。 司瑜以前从没觉得这张脸长得这么碍眼过,于是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门。 「谁准你进来?的?快滚。」 戚闻也不恼:「我刚刚敲门了,司先生没应,我担心有事。」 说得冠冕堂皇,煞有介事。 这是犯贱,演上?瘾了还。 司瑜眼睛都没睁开,光是听声音都觉得烦,当?然不会?搭理。 身后没声了,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司瑜听见?脚步声近了些,一下一下敲在他?的鼓膜上?。 「怎么,司先生现在连看都不想看到我了?」 司瑜再漠然都忍不住费解:「我应该想看到你?」 戚闻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可司先生之前一下午见?不到我都要?发脾气。」 下一秒,司瑜倏地坐了起来?,眼神嫌恶地盯着他?:「你是在噁心我还是噁心你自己?」 戚闻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看不出多少?情绪,但?司瑜就是能感?知到,他?并不高兴。司瑜不想跟他?废话,白费力气,索性把话摊开来?说,就当?做个了断。 「现在你仇也报了,用你自己的方式。」司瑜强调道,「这场消遣到此为止,我们两清。」 不知哪个字刺到了戚闻的神经,他?忽然发疯一样冲到床边,单膝跪在床上?,双手握住司瑜的肩膀控制他?,司瑜的肩头都被弄疼了。 「消遣?」 司瑜看到戚闻露出了一个变形的笑容,似乎也没那么稳重。 「的确,愿意?陪司先生消遣的人很多,不差我这一个。」 十分之阴阳怪气,感?觉还没结束。 「不过要?说两清,这恐怕很难说。」 「什么意?思?」 「司先生不会?以为现在这样就足够了?我原本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人生计划,这一切都被你亲手扭曲了。」戚闻脸上?怪异的笑容越来?越大,「司先生该怎么补偿我呢?」 司瑜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戚闻。 要?么是他?眼瞎,要?么是戚闻太会?装了,他?更倾向于后者,这人不去竞争奥斯卡简直可惜。 「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那倒不会?。」戚闻忽然话锋一转,「司先生知道这座庄园被银行拍卖后落到了谁手里么?」 第70页 他?既然都这么问了,司瑜还反应不过来?就成傻子了,他?眯了眯眼睛:「你要?驱逐我?」 这座庄园对司瑜意?义非凡,他?的父母埋在这儿,当?然,他?也计划把自己埋在这儿。 戚闻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松开了司瑜的肩:「当?然不是,相反,司先生可以永远住在这儿。」 「陪我一起。」 这下司瑜彻底明白过来?,笑了:「你想囚禁我?」 「你还是弄死我吧。」他又补充,「埋在这儿就行。」 司瑜一点都不怕死,真的。他?曾在每一个无聊透顶的瞬间都幻想过死亡,他?从来?不是一个恋生的人。 但他这破罐破摔的态度好像又惹怒了戚闻,因?为他?听见?了咬牙的声音。 「当?然不行。司先生,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你应当?活下去,赎罪。」 司瑜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这辈子作恶多端,但?好像戚闻是最?没资格审判他?的人,朱梵都比他?有资格些。 但?他?懒得争论什么了,他?越说戚闻那疯狗越来?劲。而?且经过刚刚那番争吵又没力气了,既然眼下改变不了什么,那他?打算休息。 「随便吧。」司瑜疲倦地说,「我现在要?休息了,出去把门带上?。」 说着便要?往床上?躺,戚闻却偏不让他?顺意?似的,伸手揽住了他?。 他?臭着脸,冷冷地说:「先下去吃点东西。」 「好睏,不吃。」 戚闻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司瑜,吴伯说你三天都没怎么进食,你是真的想死?」 司瑜除了睫毛颤了颤,其余连手指都没动弹一下:「放心,死不了。」 戚闻皱起了眉:「吃点东西再睡。」 说罢便要?将司瑜像往常那样抱起来?,谁知司瑜突然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动作。 「别?碰我。」 戚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有再动作。 司瑜满脸烦躁地重新坐了起来?:「别?动,我自己走。」 厨师班子是没有变动的,菜色也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司瑜怎么吃都觉得难吃,吃不下几口?就觉得饱了。 他?放下筷子,提脚就要?往楼上?走去。 戚闻这次没有阻拦,任由司瑜独自上?楼回房,他?也跟着放下筷子,打电话让乔帮他?找一个知名的心理医生。 乔的办事效率很高,他?通过特殊网络直接联繫上?了一个知名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将另一个埠?转到了戚闻的手机上?。 「戚先生,从您和我描述的状况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您爱人患有抑郁症,具体表现为食欲不振,嗜睡,厌世,幼年创伤可能是诱因?,ptsd患者受到任何刺激都可能转化为重度抑郁症。」 戚闻没有打断医生,问正事要?紧:「怎么治疗?」 教授为难了一下:「抑郁症是没有特效药的,药物只能辅助治疗,最?重要?的还是家人的陪伴和关心,远离压力环境,保持健康的作息,都能使病况得到好转。」 戚闻一一记下:「好的,有劳教授,报酬相关会?有专人和您联繫。」 教授虽然今天下班回家后被黑客攻入电脑吓了一跳,但?秉持着医者仁心还是答应了为他?们做一次谘询。和这个小伙子沟通下来?觉得他?是个非常不错的人,一看就很疼老?婆,他?没忍住多宽慰了几句。 「放宽心,戚闻先生对您爱人这么体贴,想必她一定会?早早好起来?的。」 「谢谢。」戚闻最?后还是纠正了,「不过不是爱人。」 教授很意?外:「噢?那一定是朋友,您对朋友都如此上?心,真是个好人。」 「也不是。」戚闻再次推翻他?的猜想,并公布了答案,「是仇人。」 「……」 结束连线后,戚闻找出了司瑜的药箱。 那是之前卓逸过来?开的药,他?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堆刚刚教授提到过的抗抑郁药物。 从卓逸来?开药的那天算起,他?大致数了一下,一看司瑜就没好好吃药,有一顿没一顿,吃着玩一样。 今天的肯定也没吃,要?不是自己逼他?下来?吃饭,他?连楼都不会?下,就这么睡过去了。 戚闻倒了杯热水,看过说明后拿药上?去,司瑜睡得很熟,丝毫没察觉他?进房间。 前些天他?抱着司瑜时还以为是错觉,今天再仔细看看,原来?司瑜是真的瘦了很多。 之前还能算得上?精壮,现在锁骨都愈发凸出。 戚闻抬手轻轻剐了下他?的锁骨,司瑜突然含煳地说了话。 「别?碰我,叛徒。」 戚闻手上?的动作凝固住了,等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司瑜是在说梦话。 他?顿了顿,手背贴上?司瑜的脸颊:「不是叛徒。」 戚闻在司瑜床边坐了许久,眼看这一天就要?过完了,才不得已把人唤醒。 「司先生,起来?吃药了。」 司瑜像是还在梦里,意?识都没完全恢復,单是听到了戚闻的声音就开始抗拒。 戚闻哄孩子很有一手。 不是真的哄过幼童,而?是从前的司瑜也没比小孩儿好伺候到哪里去。 「别?躲,先张嘴吃药,吃完药就睡。」 戚闻见?药片餵不下去,又改变战术先餵水。 第71页 司瑜的睡眠真的很沉,很快就没了抵抗的力气。他?大概是真的渴了,嘴唇触到一点湿润时竟真的张开了嘴,小口?小口?吞着温水,戚闻趁机将红红黄黄的小药片送了进去。 最?后戚闻亲自检查了司瑜有没有把小药片都吞干净。 戚闻终于放过司瑜,让他?安安稳稳地睡去。然后转身绕到床的另一侧,脱了衣服躺进被子里。 被子里几乎没有什么温度,司瑜手脚冰凉地蜷在一起。几乎是刚一感?受到热气他?就手脚并用地缠了上?去。 戚闻像是早知如此,淡淡地勾了下唇。 「晚安。」 不知怎么的,司瑜这一觉睡出了很多个梦。 一会?儿掉进了冰窟窿里,一会?儿又掉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睡到最?后居然燥出了一身汗。 他?受不了满身粘腻,正打算起床沖个澡,眼睛一睁开发现身边躺了个人,那人的手还搭在自己腰上?。 司瑜费了点力气,将戚闻推到了床底下。 滚下去的那一瞬间戚闻就立刻清醒了,他?迅速坐了起来?,又花了几秒钟时间搞清楚现状—— 他?被司瑜推下了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居然有点想笑。 司瑜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般境地也依然是盛气凌人:「谁准你上?我的床?」 想来?司瑜也睡够了,戚闻站了起来?,开始叠被子:「司先生怕是忘了,现在我要?在这里做些什么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司瑜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兀自起来?洗漱。 戚闻跟在他?身后:「一会?儿下楼把吃过早餐之后再把药吃了。」 司瑜用热水冲着脸,脸上?布满了晶莹的水珠,衬得皮肤十分的细嫩,一点也不像个三十岁男人早晨该有的状态。 他?冷不防笑了下:「这也是赎罪的内容?」 戚闻昨晚上?平復了一整夜的心情在这一秒跌倒了谷底,司瑜只要?醒着,就总有办法能让他?不痛快。 「司先生忘了我说的吗?以后你是要?一直陪着我的,不仅要?待在我身边,还要?好好地陪着我,保持良好的精气神是很有必要?的。」 司瑜睨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下楼了。 大概是睡饱了,司瑜的胃口?也比昨天好了一点,早餐多吃了两口?凯撒沙拉。 佣人给司瑜拿了药,司瑜很不耐烦,好在还是照单全收了,戚闻这才去忙自己的事。 其实目前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人现在应该在cvs的临时大本营和kevin还有乔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但?他?还是选择了线上?远程处理。 他?得在家盯着司瑜,毕竟他?是最?不稳定的那个因?素。 在戚闻的监督下,司瑜的一日?三餐作息算是成功调整过来?,尽管其他?时间全部都是在睡眠中度过的,不过这已经很有好转了,就算连现在看戚闻不怎么顺眼的吴管家都找不到可以指摘的地方。 一切都很平静。 直到晚上?入睡前,戚闻在司瑜房间的露台花盆里,看到了几抹极为扎眼的彩色药丸。 「司先生,你没什么有说的么?」 戚闻铁黑着脸,将裹着泥土的药片拣出来?摊在司瑜面前。 司瑜喝着杯子里的水,挑衅意?味十足:「没什么好说的,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为什么不吃药?」 「不想吃。」 司瑜把杯子放在一边,态度很无所谓。 这死戚闻居然敢把他?的酒柜锁起来?,那也要?给他?找找不痛快了。 戚闻跟他?对视了两分钟,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仿佛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他?缓缓解下脖子上?繫着的领带,在手上?缠了几个圈。 像是解除了什么封印。 司瑜看着他?动作,皱起了眉。 「司先生,请您过来?把药吃了吧,听话,别?让我说第二遍。」 第29章 餵药 戚闻手上?拿着药瓶逆光而?立, 阴影在他俊朗的脸上?勾勒出可怖的形状。司瑜望着他愣了一下。 那张脸先前总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了,并?且正?气凛然。 当一个人压抑隐忍得?久了,骤然爆发后是会相当扭曲的, 谁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他合理怀疑戚闻就是这样。之前被他的拘束得?久了,现在居然试图控制他。 司瑜把水杯放下, 慢慢挪动脚步。戚闻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从药瓶里?倒出几颗粉色药片。 暖光灯静静照射着戚闻掌中那抹渐渐和他掌心颜色融为一体的粉色,既像糖果也像毒药,瑰丽而?诡奇。 司瑜在戚闻跟前停下。 戚闻递过去:「司先生早就该这样——」 最后一个字音刚刚说完, 啪一声, 司瑜勐地打开戚闻的手, 药片如同断裂的珠串一般哗啦啦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声, 血粉色从戚闻掌心转移到了手背。 下一秒, 司瑜唇边扯出一个怪异嚣张的笑?, 那张极致妍丽的脸顶到戚闻眼前。 「死小孩,你以为你现在就能做得?了我的主了?」 刚刚的乖顺宛若幻觉,瞬间化为破碎的泡影, 戚闻脸色铁青, 似乎很?用力地忍着, 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间挤出。 第72页 「司、先、生。」 司瑜往沙发上?一倒,回到他破败的王座,而?他是王座之上?一朵自在而?颓靡的血蔷薇,这世上?再没什么能约束他,主宰他。 「戚闻, 我要生便生,要死便死, 你管不了。」 戚闻连唿吸都停滞了。司瑜谈及生死,眉目间满是淡然,他不禁想起了有天?晚上?,司瑜坐在露台上?,双腿悬空,像一只自由的鸟,生无眷恋,死无牵挂。 留不下。 司瑜没有心,没有。而?戚闻的心脏则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了一把,指甲插进血肉里?。 疼痛的阀域拉到极致,就是麻木。 戚闻忽地松开了嵌入手心的手指。 他转了转手腕,攥紧领带,淡淡道?:「司先生教训得?是,既然司先生自己都不管自己的死活了,那我的确也不应该当回事了。」 戚闻身上?的压迫感一下散了,不对劲。 司瑜拧起眉毛,观察他的面部变化,觉得?有哪里?不对,面上?却不显,鼻腔发出不屑的气音:「你知道?就好,还不快滚出我的视线。」 话音未落,戚闻倏地以极快的速度握住司瑜的脚踝将他拖到床上?,让司瑜背对自己,强硬地按下他的背嵴。 「混帐!」司瑜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艰难地扭过头。 他从来不知道?戚闻的力气这么大,大到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戚闻像座山一样跪立在司瑜腰部两侧,将缠在手上?的领带松下,语气异常平静:「司先生找死我不拦着,那么接下来就用您有限的时间加倍赎罪吧。」 司瑜身上?一凉,衬衫被人活剥了下来。他气得?发抖,趁戚闻不注意,反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却被戚闻堪堪避过,五指擦过他的脸颊。 司瑜怒视着他:「混帐东西,你还想干什么?」 戚闻并?不恼,冷静得?令人髮指,他再一次绑住了司瑜的双手,覆盖住还未消掉的淤青。 他俯身吻在司瑜颈侧,感受温热跳动的脉搏,气息有些微妙的变化,语气仍彬彬有礼,显现出一种平静到极致的疯狂:「叔叔,这是你应得?的报应,受着吧,好不好?」 无论何时,戚闻永远会徵询司瑜的意见,即便现已?根本不重要。 大约是抱着惩罚的心,戚闻没有以往的温柔和体贴,司瑜身上?不好受,但更难以接受的是心理。 「戚闻,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羞辱我?」司瑜语气兇狠,却因变调的声音威力大减。 戚闻像一台冰冷的机器,没有情绪,不知疲惫:「我是不算什么东西,可能在司先生眼里?还不如那个江奕,那司先生现在也是在我床上?。」 戚闻抚摸着他颤抖的腰线,目光沉静,宛如在欣赏一件矛盾的艺术品。 司瑜是天?生的贵公子,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永远高高在上?,但他傲慢,自私,滥情,玩弄别人的感情,从不付诸真?心,也是个十足的人渣。 司瑜大脑一片混沌,在混乱间他突然胡乱地想,会做死的吧。就这样死了也不错,拉着戚闻一起死,同归于尽。 而?后他又有些后悔,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有一定的责任。是他一直把戚闻当狗训,没想到这是匹狼。当初他就不该对戚闻手软,要多狠有多狠,最好让戚闻看到他就害怕得?颤抖。 「够了!给我停下!」司瑜忽然勐地挣扎起来,紧接着眼前一道?白光,像一条搁浅的人鱼那样大口大口唿吸。 这时,戚闻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了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嘴里餵了几颗药。 卑鄙! 司瑜朝后瞪了一眼,作?势要把药吐出来,戚闻忽然吻住了他。 他无法控制地吞下了全部药片,戚闻又吻了他好一会儿才放开他。 并?不忘威胁道?:「司先生不要动歪脑筋,如果让我发现你偷偷吐出来,今晚我们就不要睡觉了。」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我倒是很?乐意。」 司瑜的两腮微微鼓起,看上?去气得?不轻。 他今夜深刻意识到了和这死小孩之间力量的悬殊,硬来没赢面,但嘴巴上?是从不愿落下风的,果然他下一秒开始鄙夷地嘲弄:「以前让你做点什么就扭捏得?不行,现在脸皮这么厚了?」 戚闻从容系好胸前的纽扣,对司瑜的评价接受良好:「跟在司先生身边伺候,不成长不行,毕竟还有人排着队等?着上?司先生的床。」 脸皮果然修炼厚了,司瑜跟他没话说,而?且他现在也很?累了,感觉下一秒就会晕过去,需要休息,扯过被子便要睡。 戚闻要抱他去洗澡,被司瑜一脚踢在胸口上?。 「滚开。」 戚闻抱着手臂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最后妥协般地打了水来帮司瑜擦洗。 戚闻准备在床上?躺下时,发现今天?司瑜睡觉的姿势异常拘谨,紧紧贴着另一边的床沿,怕是起了戒心。 他嘴唇轻勾了一下,坐进蓬松的被子里?看起了书。 半小时后,司瑜彻底睡熟,没有意外地翻到了戚闻身边,戚闻放下了没翻几页的书,把人揽住。 熄灯睡觉。 翌日清晨,司瑜再次在戚闻怀中醒来,而?且是被戚闻强行叫起来吃早餐的。 愤怒和着起床气一起发作?。 第73页 司瑜坐在床上?阴沉地盯着戚闻:「你再敢做这样的事,我一定会让你好看。」 戚闻精神倒很?好,被他盯着也不慌不忙,只管自己慢条斯理地繫着全新?的领带。 「真?应该在卧室安一个摄像头,让司先生看看自己晚上?睡觉有多么不老实,是怎么往我身上?贴的。」 司瑜不想搭理他,兀自下楼吃早餐,之后被戚闻盯着吃了药就回房间继续睡觉了。 司瑜再次睡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佣人准备好了下午茶等?他享用,庄园里?静谧和谐,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又有了细微的变化。 比如在花园看到不速之客。 司瑜站在窗边往外看,戚闻正?在花园的洋桌边和两个男人说话,一个是那个该死的同学乔,还有一个看上?去十分成熟的陌生男性,应该就是kevin了。 就是这三?个人把他害得?不浅啊。 也不知道?戚闻什么时候跟他们两个勾搭上?的。 司瑜身形隐匿在窗帘之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忽然,kevin发现了他。 陌生男人跟戚闻说了什么,紧跟着戚闻就起了身,跟他们匆匆讲了几句话之后就往别墅里?走,那两人还在外头等?着。 估计事情没说完。 「睡醒了?」戚闻进屋后径直在司瑜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十分自然地开始交谈。 司瑜仍望着窗外,眉头紧蹙:「谁准他们进来的?」 「他们是我的客人。」 「你的客人?」 司瑜问完就不说话了。 这一刻以前,他还没有自己已?经不是这里?的主人了的真?实感,而?现在,他真?切地感受到,这座庄园已?经易主。 司瑜的视线有些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发呆,不知道?思?绪飘去了哪里?。戚闻也跟着静坐,视线一直停留在司瑜脸上?。 良久他变了变姿势,主动解释道?:「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这次是特殊情况。」 司瑜并?不想和他说话,但考虑到和自己有关,还是忍着不耐烦问了:「什么特殊情况?」 戚闻将司瑜松散的髮丝挂到耳后,难得?露出这几天?以来的几分温情:「我要跟他们交代好工作?,然后我们就去度假。」 司瑜费劲地想了想,才在记忆里?搜索到了戚闻之前说要邀请他去度假,他也答应了。 不过那是之前了。 他起身走了两步,转身冷笑?一声:「你跟鬼度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对于司瑜现在专注于跟他唱反调这件事情上?,戚闻已?经心无波澜了。没有意义,毕竟现在绝对主动权在他手上?。 戚闻起身回到花园,和两位同伴继续刚刚被小插曲打断的话题。 乔的表情不太好。 「闻,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大好的机会,错过可就再没了,你不是要替父母报仇么?」 戚闻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我知道?,我有自己的主意。」 见戚闻还是这副淡然的样子,乔急得?抓耳挠腮的,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国?人常说的「皇帝不急急那啥」。 「好好好,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都听你的!」 戚闻的能力他们有目共睹,所以他们愿意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伙伴。 戚闻着实有些感动,真?心实意地笑?了笑?:「谢谢。」 乔也笑?着端起杯子和他碰杯。 他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嘴里?泛着苦味,目光飘向了三?楼那扇紧闭的窗户。 他当然明白乔的意思?,但他也清楚,有的选择一旦做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而?司瑜——绝对要待在他身边。 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 第30章 入骨 今年?冬天比以往要冷, 司瑜眯着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窗玻璃上的雾气完全挡住了外头的景致,浅浅唿吸两下便会喷洒出温热的水汽。 紧接着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身下时不时传来点?晃动?颠簸的震感, 司瑜慢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戚闻像孩童那样抱在怀里, 而?他和戚闻在车上。 「醒了?」戚闻不知道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但仍然稳稳噹噹抱着司瑜,嘴边挂着点?调侃的笑意,「我当只有?小?动?物会冬眠, 原来司先生也会。」 这笑容在司瑜看来实在刺眼, 该死的戚闻现在居然敢嘲笑他, 总有?一天他会让他加倍哭出来。 司瑜刚睡醒,冷着脸挣了两下:「放开。」 戚闻一挑眉, 从善如流地把他放到旁边的座位上, 拿了块儿?羊毛毯盖在他身上。司瑜下意识地抗拒, 原本打算一把扯开,触到毛毯的那一瞬却黑着脸攥了往身上拢。 要不是这个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要不是这羊毛毯确实挺暖和…… 戚闻只在西装外披了一件大衣, 他看着司瑜纠结半天最后还是没?扔开那条毛毯, 转头看向窗外, 唇角升起一点?弧度。 车窗外沿途风景疾速变化?,又看不太清,司瑜坐了一会儿?后皱着眉问:「现在在哪?这是要往哪去?」 戚闻头转回来看他:「已经离开a市了。司先生现在才?想起问是不是太晚了?」 司瑜脸色更差了,他没?想到戚闻竟然真的敢趁他睡着把他带出来,这人简直疯了。 第74页 戚闻难得说了句从同学那里听来的玩笑话:「司先生放心吧, 总归我不会将你卖了。」 话音刚落,戚闻敛了笑, 自知失言。果然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住,司瑜满眼嘲弄地看过?去。 「你是不是忘了不久前才?卖我一次?这话说你也说得出口?」 戚闻无声地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一个字都没?法?说出口。此时此刻他忽然有?种无力感,但眼神里依然带点?坚定的光芒:「事情不是司先生想的那样,等我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自然会给?司先生一个交代。」 「没?必要。」司瑜漠然地把头扭向另一边,这含煳的解释在他看来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他不再看戚闻,也不再好奇终点?在哪。 只要戚闻还在他旁边,去哪里都一样,一样的令人生厌。 宽敞的车厢内,仿佛筑起了一道透明的高墙。明明人就在近在咫尺的手边,却又远得不可触碰。 两人视线各执一边,像是没?话说的样子,两看相厌,又或许是司瑜以为?是这样。正当他以为?他们会就此保持沉默时,那道无形的墙忽然被一个低沉的声音击碎。 戚闻扶过?司瑜的下巴,让他正视自己:「怎么没?必要?」 「当然有?必要。」戚闻忽略掉司瑜不爽的表情,继续说,「好几次跟司先生出去办事,我听见人家说我跟司先生很像。」 如果在以前,司瑜听了这话或许还觉得是个悦耳的马屁,现在只觉得恶寒。不过?——当时的戚闻大概就和他现在是一样的心境,想想噁心过?戚闻,这话也就没?那么刺耳了。 戚闻不知道司瑜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认真地看着他,言明自己的看法?:「这话说得不对,我不像司先生那么不择手段。」 听了这话,司瑜顿时冒火。 说他不择手段也好,说他穷凶极恶也罢,他不否认,可要借抨击他来抬高自己,那未免就太无耻了。 「你清高?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司瑜嘴毒不是一天两天了,赶上他心情不好能?随机气死俩老董事,「我再不择手段能?有?你下作?说起来你其实不喜欢男人的吧,为?了那点?儿?情报陪我睡觉都行?呵呵,真是委屈你了。」 戚闻的脸色越来越差:「司先生不要胡言乱语了。」 司瑜自认戳中了他的痛处,心底报復的快感油然而?生,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他正要再刺戚闻几句,忽然没?由来地想到,戚闻过?去对他的臣服都是伪装,说过?的话也许没?一句是真的,又不免有?点?气愤,懒得讲话了。 这次直到抵达目的地前,都没?人再开口。 车子停了下来。 降下车窗,清新温和的空气涌进?车里,不像a市的空气那般凛冽,大约是海拔优势,目光所及之处还保留了些?许绿意,中式庭院排布得错落有?致,比上一次过?来多了一些?变化?。 的确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到了,司先生,下车吧。」 大概是好风景的确能让人心境平和,戚闻到对侧给?司瑜开门,脸色缓过?来了点?。 然而?司瑜却没?有?马上下车,有?些?迟疑:「为什么是这里?」 戚闻扶着车门,略微倾身:「上次过来,看司先生喜欢。」 司瑜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这里一般不对外开放,你怎么说服主人的?」 戚闻神色如常道:「我已经把这里买下来了。」 司瑜神色变了变,眯起眸子:「以谁的名义?」 戚闻顿了一下,眸光渐深:「天域主人。」 司瑜笑了一下。 现在戚闻就敢以天域新主人的身份自居了。真是,好极了。 司瑜迈着带风的步子朝度假山庄走去,虽然这里的气温没?有?a市低,但司瑜怕冷,冬天还是喜欢呆在室内。他把戚闻甩在身后,可惜戚闻很快跟了上来,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司瑜便决定无视他。 司瑜到了自己常住的那间房便要赶人出去。 「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戚闻一只手大力卡着门:「司先生睡太多了,还是起来活动?活动?吧。」 如果可以,司瑜是不介意将他那只手夹断的,不过?戚闻力气极大,他推不动?,只好咬着牙打开了门。 司瑜沉着脸往桌边一坐:「外面冷。」 戚闻想了想,提议道:「这里新请了一批茶艺师,听说很有?名,司先生要不要见一见?」 …… 山庄里有?专门的茶园,旁边挨着的就是茶室。虽然大多用復古的竹帘布置着,好在不是真靠这些?防风,茶室里燃着香炉,还算暖和。 身着白衣的年?轻茶艺师站了一排,司瑜仅抬眼扫了一下,兴致缺缺地随手指了一个:「就他吧。」 其他人默默退了出去,而?那位被点?中的长相姣好、唇红齿白的茶艺师出列,朝两人笑了笑,嘴边绽开两个梨涡:「两位客人好。」 声音也很清灵。 戚闻嘴唇动?了动?,然而?一偏头看到司瑜那副清心寡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还是什么都没?说。 「开始吧。」戚闻对茶艺师道。 虽然司瑜和戚闻两人都不怎么喝茶,但茶艺师精通的茶道是具有?表演性质的,戚闻也在司瑜身边坐下,准备一同观赏。 第75页 茶艺师净完手,微微颔首,示意准备开始了。 「等等。」刚准备开始,司瑜忽然转向戚闻,出声说:「你去给?我钓东湖大鲤。」 戚闻还没?吭声,一旁的茶艺师先「呀」了一声。 「客人,这个季节可没?有?东湖大鲤可以钓呀。」 「是么?」司瑜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看着戚闻,指尖状似不经意在木案上敲了敲:「我怎么记得上次有?人说,只要我要,什么时候都有?么?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茶艺师那双灵动?的眼睛在两位客人身上来回打转,像是发现了什么,便轻轻抿住嘴唇,不再失礼。 戚闻表情没?什么波动?地看了司瑜几秒,随后起身:「司先生要,就一定有?。」 房屋是木式构架,挑高不高,戚闻的身形往那儿?一站几乎顶天立地,显得他无所不能?。 「你们继续。」戚闻说完便只身离开。 室内安静了片刻,茶艺师继续动?作,动?作优美得当,在空中画着弧线。而?那双翻飞的手细皮嫩肉,看得出来他被人养得很好。 茶艺师一番动?作后沏了一杯茶放在对面,莞尔一笑:「司先生,好久不见,难为?您还记得温玉。」 司瑜松弛地倚着靠垫,「嗯」了一声:「说吧,找我什么事。」 温玉的眼睛似乎是天生带笑的,让人讨厌不起来,更警惕不起来。 「钟先生让我来问问,您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司瑜拈起几片鲜嫩茶叶,搓出汁液,葱白的指尖上染上清浅的颜色。 「让你们见笑了。」司瑜掸了下手指,「不过?告诉钟赫铭,心意领了,暂时还用不着他。」 「司先生跟钟先生果然是挚友,您说的话和钟先生猜的一模一样。」温玉笑着点?头,又说,「司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钟先生非常想和您一起跑马,天天念叨要约您去欧洲的马场呢。」 司瑜顿了一下,然后说:「再等等。」 温玉有?些?好奇:「为?什么呢?」 窗外的竹帘被风吹起,司瑜视线落到外面,说道:「冬天太冷了。」 温玉抚着袖子,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司先生好像有?些?犹豫呢。 司瑜坐在温暖的茶室里出了神,暖气和香炉蒸得他口干舌燥,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温玉还来不及提醒,司瑜就被茶水烫了一下。 「司先生!」温玉急忙起身绕到司瑜身边,用手帕替他擦拭身上的水渍。 茶水放凉了一会儿?,不至于烫伤,却也冒着热气儿?。司瑜的唇红了,唇上泛着潋滟的水光。 「没?事。」司瑜皱着眉,「换件衣服就好了。」 「我先帮您擦一擦。」 茶水黏在身上确实不舒服,司瑜便将手撑在两边,随温玉去了。 不料温玉刚刚才?解开司瑜胸前两颗扣子,室外的冷空气席捲进?来,吹熄了暖炉。 戚闻推门走了进?来,手中的水桶抛在门外,肥硕的大鲤还在活蹦乱跳,而?他眼里冒着寒光。 「司先生好兴致。」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这人简直是按照司瑜的喜好来长的。 司瑜完完全全,不值得他一分一毫的信任。 靠在塌上的司瑜撑着手臂看他,「啧」了一声。而?后推开温玉的手,自己重新扣好衬衫扣子。 「少在这里阴阳怪气,只是衣服弄脏了。」 「衣服脏了司先生不回房换?」戚闻走到司瑜身边,视线冰冷地看着还杵着不动?的茶艺师,「走开。」 温玉有?点?被戚闻吓到了,他急忙去看司瑜,然而?司瑜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只好诺诺地站到一旁。 「我倒还不知道司先生有?喜欢被人看着的癖好,是我之前疏忽了。」戚闻的语气很是体贴,目光却像头狼捍卫自己的狼后一样,充满侵略性地看向温玉,「既然司先生喜欢,那你就看好了。」 说完,戚闻兇狠地吻住了司瑜,刚刚才?扣好的衬衫被人暴力地扯开,手工木制纽扣绷得到处都是,不见踪影。 「你发什么疯?!」司瑜岿然不动?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一道、两道,直至完全维持不住淡定。 他抬手要朝戚闻挥去,却被戚闻一把握住清瘦的手腕。 温玉俨然一副被吓呆的神情,一动?不敢动?。 「这不是司先生想要的吗?」戚闻压着嗓子问,近乎癫狂,「还是说司先生只是不要我,要他。」 司瑜冷眼盯着戚闻:「你一定是疯了。」 温玉再也坐不住:「司先生!」 司瑜勐地一扭头:「别动?,我能?应付。」 温玉听懂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再不放心也还是闭上了嘴。 而?且看司先生这意思,是没?打算让钟先生知道的,温玉心里纠结极了。 司瑜的视线回到戚闻脸上:「戚闻,别逼我恨你。」 戚闻没?当一回事:「难道你现在还不够恨我吗?」 司瑜嗤笑了一声:「你还没?有?那个资格,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戚闻沉默了,眼珠一错不错地望着司瑜,过?了几秒缓缓道:「是我不自量力了,没?想到连让司先生记恨的资格都不够。」 戚闻的语气是难以掩饰的自嘲,手下的动?作愈发谈不上怜惜,探入司瑜衬衫里的手四处捻起危险的信号。 第76页 「戚闻!」司瑜突然大声地喝他的名字,「你敢?那你千万别后悔。」 戚闻停下了动?作。 司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戚闻忌惮,也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得了喘息的空间,必须把握机会。 他抵着戚闻的手松了一点?,令道:「让他出去。」 似乎是感受到司瑜的抗拒削弱了,戚闻也稍稍冷静了一些?,偏头看向惊鹿般的小?茶艺师:「听见司先生说的了?出去。」 说着,一只手在司瑜腰间不断收紧。 仿佛要将人揉进?骨头里。 第31章 隔断 房间里?只剩下?了戚闻和司瑜, 两人的?唿吸声粗重得可以?组成交响乐团的?低音部。 戚闻将无处发?泄的?怒火点在?司瑜身上,残暴地掠夺着他赖以?存活的?氧气?,沿着锁骨向下?, 将他炙烧得体无完肤。 「看来?我以?后要?二十四?小时看着司先生。」 虽然司瑜不是什么纯情好人,也不屑跟人解释什么, 但眼看戚闻这副要?发?疯的?样?子,他还是驳了句:「刚刚这里?什么都没发?生,你?看不出来??」 安静了一会儿,戚闻在?司瑜肩上轻咬了一口, 幽道:「那是因为我来?得及时。」 司瑜略微吃痛地偏过头?去, 不再讲废话。 这人有病。 跟他比起来?, 自己?的?程度都算轻的?。 但司瑜忽略了一点,从前他也是这样?偏执。如果他能客观地审视, 就会发?现戚闻身上有他百分?之八十的?影子, 可惜他不能。 那时他偏执地控制着戚闻, 把戚闻当作自己?的?所有物,现在?戚闻不过是他不要?的?东西。 不过戚闻不在?乎他要?不要?,就像他曾经也没问过戚闻要?不要?一样?。 司瑜凭藉自己?钢铁手腕, 一步步将戚闻扭成了和他一样?的?人。 茶室的?榻很硬, 白墙胜雪。 司瑜弓起背, 在?戚闻含住他之前用手抵住了他的?额头?:「不行。」 就算神智再迷乱,司瑜也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将最脆弱的?部分?交给对方,这种程度的?亲密关系,他们现在?的?信任级别远达不到,做不了。 他有理?由怀疑戚闻会趁机报復他。 戚闻抓住那只拦路的?手, 抬起头?看司瑜:「这都是司先生从前要?求我做的?事。」 司瑜的?目光逐渐降温,冷静下?来?:「现在?不需要?了。」 「司先生真是善变。」戚闻抓着司瑜的?手, 视线黏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身上怨气?不浅,司瑜被他看得不太舒服,想?抽出手腕,没成想?被攥得更?紧了。 「不过司先生不能总是制定游戏规则的?那一个。」戚闻说,「这次的?玩法我说了算。」 说罢,他将司瑜的?双手扣在?身体两侧,强有力地禁锢住。他们十指紧扣,仿佛真的?情投意合。 戚闻还是得逞了,虽然司瑜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报復,但脸上仍写满了不情愿。 司瑜的?喜欢和厌恶从来?不会掩藏,他要?所有长了眼睛的?人都看着点,省得有人上前来?触霉头?。 大概是前半生过得太恣意,老天偏叫他碰上了个睁眼瞎。 司瑜额角的?青筋都现出来?:「戚闻,你?之前不喜欢男人吧?」 戚闻抬起头?,眸子里?有点点细碎的?光点:「现在?也不喜欢。」 司瑜捏着他的?下?巴:「想?羞辱我又何必委屈你?自己??难道你?就这点本事?」 「司先生想?多了。」 很快,司瑜双眼也放空了。 他昏睡过去前依稀听见戚闻说:「既然司先生管不住自己?,还是不要?见人了。」 随便吧,司瑜混乱地想?。 很快,司瑜彻底明白了戚闻是什么意思。 诺大的?庄园里?,除了戚闻他再没看到过一个活人。也不知道他是把山庄里?的?佣人都清出去了还是只是让人避着他,怕会和他发?生点什么。 山庄用餐的?地方叫鱼跃厅,二十余人的?宴厅规制,孤零零两个人在?这里?用餐显得格外空旷。 「司先生,吃饭了。」 戚闻杳起一口鱼粥,递到司瑜嘴边。司瑜再怎么喜欢东湖大鲤,一连吃上三天也要?吐了,全都是那天戚闻亲自凿冰钓上来?的?。 「张嘴。」戚闻语气?不变,「不是司先生那天说想?吃么?怎么我弄来?了,司先生又瞧不上了?」 听见戚闻说话的?语气?,司瑜食慾全无,只想?快点应付完这顿诡异的?晚餐然后回房躺着。他勉强吞下?,戚闻左手持餐巾替他擦嘴角,他想?自己?来?,却被戚闻避开。 「司先生不要?动,一会儿用完餐我抱司先生去洗澡。」 司瑜顿了顿,突然起身将戚闻手中的?碗打翻。 「干什么,真把我当提线木偶了。」司瑜定定地看着戚闻,眼里?没有一丝温度,「给你?脸了?疯够了没有?」 戚闻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淡然地用餐巾擦去手背上的?滚粥,皮肤彤红一片。 「我以?为司先生喜欢,毕竟,这些都是司先生曾经教导我做的?。」 司瑜看了他一眼,戚闻起身,径直将司瑜打横抱起,无视他的?一切反抗行为,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第77页 「走吧,我们去洗澡。」 司瑜挣扎了一会儿,力气?用光,蔫蔫地萎在?戚闻怀里?,遂闭上了眼睛。 这段时间司瑜搞清楚了一件事,跟戚闻说话白费口舌,跟他拉锯白费力气?。 既然戚闻上赶着继续给他当僕人,他不如享受着,至少戚闻在?伺候他这一方面有着极高的造诣。 冬天往深处走,黑夜越来?越长,司瑜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也许戚闻说得没错,他真的?进入了冬眠状态。 随着这种状态的?持续,戚闻发?现司瑜的?欲望越来?越低,几乎快要?达到无欲无求的?境地。司瑜倒是不抗拒他的?亲热了,只是无论戚闻怎么兴奋,司瑜永远都是淡淡的?模样?,也没什么话可说,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以?至于戚闻时常有一种身边躺着一具空壳的?感觉。 戚闻数数日?子,司瑜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见过生人了。 一月,山庄里?迎来?了这个冬天的?初雪。 外头?天光蒙蒙亮,屋内暖气?很足,司瑜一处肩头?露在?被子外面,戚闻将他摇醒。 「司先生,下?雪了,想?去外面走走吗?」 司瑜睡意朦胧,胡乱推开他:「不。」 戚闻盯着司瑜蹙起的?眉头?,若有所思。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听见司瑜用两个字以?上的?句子回答他了,再这样?下?去他怀疑司瑜已经快要?丧失语言功能了。 戚闻起身后给乔去了电话:「乔,再帮我约一下?教授。」 对面说了什么,他思索了一下?,回覆:「今晚七点吧,司瑜那时候应该醒着。」 「好,多谢。」 电话挂断,戚闻到临时办公的?地方处理?公务,加速今天的?工作,好把晚上的?时间腾出来?。 这段时间来?,他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司瑜睡着的?时候他便工作,确保司瑜一醒来?就能看见他。 两人仿佛都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方式。 虽然司瑜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坐在?那儿发?呆,但戚闻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了。 对于有的?人来?说,无事发?生平平淡淡已经是一种奢求。 司瑜在?下?午五点的?时候被窗外化雪的?声音吵醒了,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找来?自己?的?衣服套上。 今天醒来?没有看见戚闻。 他蹙了蹙眉,起身在?窗边开了一条缝隙。 冷风瞬间窜了进来?,化雪时的?温度格外地低,司瑜却没有关上窗。 他的?卧室是山庄里?视野最好的?房间,窗景正对着东湖,湖面潺潺的?流水结了冰,静止了。 窗外的?世界太过安静,好像除了屋檐窗边的?滴水声,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原本他醒来?还能看见戚闻,此刻他一个人呆在?这里?,好像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了,巨大的?孤寂感顿时袭来?。 司瑜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他打开门要?出去,迎面正好遇上回来?的?戚闻,戚闻皱着眉。 「司先生怎么不穿好鞋。」戚闻把司瑜抱到床上,蹲在?床边替他把鞋穿好,「窗户也不关,该着凉了。」 司瑜望着窗外,嘴角向下?压着,露出几分?不悦:「雪化了。」 破天荒地说了三个字。 戚闻顿了顿,回答他:「嗯,清早下?的?,傍晚就化了。」 司瑜还是不高兴,大概是雪忤逆了他,偏偏在?他醒来?时化了。 戚闻盯着他的?五官轮廓看了会儿,凑过去在?脸颊边吻了一下?。 「司先生起来?活动活动吧,一会儿吃完晚餐带你?去见个人。」 司瑜冬天脑子也转得慢了,他稍微反应了下?,才露出几分?惊讶,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好奇,这也是他欲望减退的?一部分?体现,戚闻习惯了。 现在?鲜少有什么能牵动司瑜的?情绪变化了,他眼中常常一潭死水,比东湖结冰的?湖面还要?平静。 晚餐司瑜吃得比平时多了点儿,戚闻强行带司瑜去东湖边走圈消消食,司瑜看不出开心还是不开心,走到一半他停下?来?,不肯继续向前:「冷。」 戚闻摸了摸他的?手,确实冰凉,于是牵着他的?手揣进了自己?兜里?:「好点了吗?」 司瑜没说话,只是有点诧异地看着戚闻,大概是惊诧于他的?体温之高。 最后那半圈在?戚闻半牵半扯下?还是走完了。 回到室内时间刚刚好,戚闻将电脑摄像头?连了投影,教授那张儒雅的?脸出现在?幕布上。 「戚先生,晚上好。」 司瑜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看戚闻,仿佛在?无声地控告戚闻的?诈骗行为。 「这位想?必就是司先生了。」 司瑜眉头?一动:「你?认识我?」 教授很有礼貌地笑笑:「久闻大名。」 「司先生最近感觉怎么样??最近心情有好点吗?药都有按时吃吗?」 司瑜倏地偏过头?看戚闻,神色晦暗不明。 「他是什么人?」 戚闻握紧了司瑜的?手:「司先生,这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不要?讳疾忌医。」 司瑜强硬地抽回手,对那炽热的?温度丝毫没有留恋,蓦然笑了笑:「要?不让他给你?看看吧。」 第78页 「你?病得也不轻。」 教授旁观着两人争执,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有几分?尴尬。 「司先生不要?紧张,我们没有建档,您不必把我当医生,我也不会把您当作病人。我们就当很随意地聊聊天,说说您的?近况吧。」 司瑜看着屏幕里?的?那张脸,没有丝毫配合的?意思。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厉害的?心理?医生也得病人愿意配合。 教授有点为难地向戚闻求助:「戚先生,这……」 戚闻脸色有点不好看:「司先生,您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任性了。」 司瑜仍是面无表情:「你?不是什么事都喜欢帮我做吗?你?跟他说吧,我累了。」 司瑜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和别人建立信任的?人,在?经歷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尤其。 当初和卓逸磨合了很长时间,十分?不容易,所以?司瑜从来?没考虑过第二个心理?医生。 教授尴尬极了,生怕他们二人再起什么冲突,连忙帮着打圆场。 「我还是和戚闻先生单独聊聊吧。」 司瑜求之不得,不等戚闻回答,立刻起身:「走了。」 房间内只剩戚闻一个人,看神情状态也不是很好,但还是极力维持冷静。 教授嘆了口气?:「戚先生,这样?说或许很冒犯,但请容许我问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存在?一些问题。」 这个问题他们第一次网络会面时他就已经问过,显然那时他听到的?不是真话,至少不是全部的?真话。 戚闻沉默了许久,终于,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那是一个卸下?心理?防备、敞开心扉的?姿,教授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一点复杂。」 教授很专业,拿着纸笔记录:「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说。」 戚闻仔细想?了一下?:「也没什么可说的?,简而言之,司先生是我的?仇人,长辈,也是我……爱人。」 教授看见这位戚先生眼里?起先还有点迟疑,紧接着越来?越坚定,像是有一扇封闭的?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一束光照了进来?,冲破黑暗里?的?迷茫。 「好的?,我了解了,接下?来?您可以?和我说说司先生这段时间以?来?的?近况吗?」 「可以?。」戚闻说,「这段时间,我不让他见其他人,因为我担心他会背叛我。」 教授心中一震。 到底是专业的?,他很快镇定下?来?:「那司先生对此是什么反应呢?他愿意吗?」 戚闻细细思索了下?:「应该是不愿意吧,起先还有点抗拒,不过后来?就没什么反应了。」 戚闻和教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戚闻悄然垂下?了视线。 片刻后,教授严肃地扶了扶眼镜:「戚先生,或许司先生说得对,您要?不要?考虑先找我做个心理?疏导?」 第32章 距离 司瑜阴沉着脸独自回到房间, 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借着暖气?的?热度迟缓地活动着冻僵的?手指。 半小时后,戚闻也回到了房间内, 他看?也没看?司瑜,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外套和西装挂到衣架上, 取下?腕錶,换上拖鞋,始终和司瑜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司瑜的?视线紧密地贴着他的?动作,一秒不落地将戚闻的?一切行为尽收眼底, 最后一无所?获地收好目光。 接着, 他拧开自己的?药瓶, 对准垃圾桶,形形色色的?药片稀里哗啦地排队跳进去。 戚闻总算投来了一个眼神, 司瑜拿出十分充分的?理由:「我不吃来路不明的?药。」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 继续道:「以后少管我的?事。」 戚闻扫了一眼那些药片, 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收回了视线,语气?波澜不惊地说:「司先?生不想吃就不吃了吧。」 仿佛这些事情再与他无关。 司瑜其实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并没有他想像中愉悦。 以及, 他察觉到胸腔里有一小团气?体乱窜, 好似在叫嚣着上去给戚闻一拳。 当然他不会那样做, 否则和神经病有什么区别,一边高唿挣扎反抗,一边因为对方的?冷淡而歇斯底里。 他一直坚持忧郁症患者和疯子是?有质的?区别的?。 司瑜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甚至怀疑之前卓逸诊断有误,其实他患上的?不是?单极的?抑郁症, 而是?可能会转入狂躁症的?双相。 洗漱完毕后,两人躺在床上, 中间好像隔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司瑜一如既往贴着床沿,誓要和戚闻拉开最远距离,戚闻却不似昨夜那般,强硬地将长手长腿挤过去进犯。 只?是?十分规矩地平躺着,闭着眼睛,老实得像一具离世不久还有余温的?尸体。司瑜很笃定他没睡着。 眼不见为净,司瑜转过身去,背对着戚闻,视野里只?剩窗前一片冷白?色的?月光。过了一会儿,他察觉身旁传来动静,戚闻也侧着背过了身去。 司瑜被月色浸染得同样清浅冰冷的?眉眼紧凑起来,这个时间点?真要闹起来恐怕不到天亮不能消停,他按耐住一脚将那人踢下?床的?冲动,攥紧胸前的?羽绒被,强迫自己睡去。 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司瑜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譬如十六岁的?戚闻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让人将戚闻赶开了,最后听从卓逸的?建议去繁育基地抱了一只?真正的?小狗。 第79页 没多久他就和小狗一块儿死?了。 掉进湖里淹死?的?,他不会去抓救命的?浮木,小狗也拉不住他。 一觉醒来后,没有小狗,手边也没有戚闻。 司瑜的?生活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过与其说是?变化,不如说是?回归初始状态。 司瑜又过上了从前在司家时那种自由、散漫、放纵的?生活。 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想几点?睡觉就几点?睡觉,没有人逼他吃饭,逼他吃药。 戚闻整个白?天几乎都是?人间蒸发状态,只?有在晚上临睡觉时才会出现在他眼前,而且看?样子十分疲惫,睡前也不再没话找话。 两人竟然相安无事了很多天。 出现在司瑜眼前的?活人渐渐多了起来,其中有几张面孔司瑜还觉得有些面熟,好像是?司家庄园里的?园丁,应该是?被戚闻弄到这儿来的?,他们?正按照从前在家那边弄的?那样修剪这里的?绿植。 司瑜有时午睡起来会有几份恍惚,分不清是?在家里还是?度假山庄。 愈发熟悉的?生活环境,一连数天的?充足睡眠,司瑜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一点?,有时候也愿意出门走?动,虽然就在他房间附近,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偶尔还会和那几个园林工作人员聊聊天,认认草木什么的?。 一切都是?这么岁月静好,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东湖那边在冰面开洞冰钓!」 午休时间过后,司瑜出门活动,听见有人这么喊了一句,那人边喊边跑,看?到司瑜生生止住步伐。 「司,司先?生好!」 司瑜摆摆手,随口问道:「在哪?」 「在西嘴那儿,戚先?生带了挺多人去的?。」 东湖森*晚*整*理除了盛产鲤鱼外,还以形状奇特着称,四?个鱼嘴状的?出水口分别指向东南西北。 西嘴不太?远,司瑜慢慢踱步过去,果然看?见围了一圈人,被围着的?那个人司瑜不认识。 他隔着段距离看?了会儿,很快便觉得无聊,沿着前路继续在山庄里转悠。 一不留神转远了,走?到一处园景山时,看?见前方不远处,戚闻站在廊亭下和人说话。 司瑜一提脚,脚边一块石子滚到了一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头,戚闻和另一个人停止交谈,一同望了过来,司瑜头也没抬地往反方向走?去,刚走?出两步便被人拉住了手腕。 他没抬眸去看戚闻的?表情,视线只?盯着扯着他的?手,过了一会儿,那只?手慢慢自动松开,垂在身体两侧。 戚闻刚刚和人说话时的?声音只?是?低沉,这会儿听上去还有点?紧。 「司先?生有事?」 「没有,有点?无聊,随便转转。」 司瑜身体转过来,漫不经心地扫视周遭植物,有好几种他前些天才认识。 司瑜本来也不是?来找戚闻闲聊的?,他们?谁都不是?会做这种无聊事情的?人。戚闻没接话,司瑜也没什么要说的?了,继续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他说:「你忙吧,我走?了。」 说罢要绕开石山。 「等等。」戚闻出声叫住司瑜,司瑜回头看?他,他却只?是?站在原地,「司先?生晚饭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安排。」 司瑜和戚闻之间的?氛围变得异常神奇。前几天两人还针锋相对,不出三句话就要开火,现在居然能发展出一段称得上有礼有度的?对话。 司瑜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于是?问:「你吃什么?」 司瑜许久没有表露出对食物的?兴趣了,今天大概是?心情还不错。 戚闻紧绷的?表情松了一些,不过他低头看?了看?表,又说:「我有点?事要出门一趟。」 「哦。」 司瑜脸色冷下?来,冷漠地应了一声就走?了,没有一秒钟停留。 半下?午到了备菜的?时间,餐厅的?人去问司先?生晚上想吃什么,只?得了一句「不吃」,很是?为难,于是?原话转达给了戚先?生。 谁知戚先?生表示:「知道了,随司先?生开心吧。」 晚上司瑜空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十一点?了,戚闻还没回来。 这段日子虽然和戚闻相处的?时间不多,不像以前那样朝夕相对,但晚上戚闻是?一定要回来过夜的?。 况且他白?天睡太?多,被戚闻软性强制地要求一起入睡,每当他要自己先?睡过去的?时候,戚闻就会拉着他做点?精神的?事。 由此,司瑜养成了一个诡异的?生物钟——什么时候起床无所?谓,但一定得是?和戚闻一起入睡。 今晚窗外的?月亮格外的?圆,漫漫长夜格外地难熬。 司瑜睁着眼睛不知等到了几点?,突然,他从床上坐起,披上外套拉开门,叫了一个值夜的?工作人员近前。 工作人员不敢怠慢,快步走?上前:「司先?生有什么事?」 更深露重,屋外冷空气?肆虐,司瑜皱着眉心拢了一下?外套,问:「你们?戚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工作人员诧异地答:「司先?生,戚先?生回a市了呀,今晚应该是?不回来了,您早些休息吧。」 司瑜关上门,躺进被子里,身边一片冰凉。 第80页 这一夜不知是?怎么挨过去的?,只?是?不久后,司瑜发现那人提供给他的?信息不准确。戚闻不是?那一晚不回来了,在接下?来的?数个夜晚里,戚闻也都没有回来。 司瑜彻底获得了自由。 日子照常一天一天过着,司瑜在山庄里待着,享受着贵宾的?最高级礼遇,说是?唿风唤雨也不为过。 无人再提及戚闻后,他甚至出现了一种之前发生的?种种都是?做梦的?错觉。 仿佛他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好友邀约。 而不是?被人「偷」出来的?。 「司先?生,水放好了。」 这几天负责司瑜饮食起居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姓黄,专业家政人员,很专业,也很利索。 「知道了,你去忙吧。」 司瑜走?进一间烟雾缭绕的?房间,这是?山庄的?特色桑拿房,配上当地木桶浴,很出名。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泡澡了,自从戚闻离开以后。 司瑜擦洗着自己的?身体,太?久没有自己亲自动手,动作都有些生疏了。 半小时后,司瑜费了好一番力气?清洗干净,热水泡得皮肤都起皱了才从水中出来。 不料桶边有溅出的?水花,司瑜又心不在焉,一个不注意脚下?打滑,腰磕在木桶边缘,撞出一道血活的?痕迹,不一会儿变成了青紫色。 片刻后,司瑜一拳重重砸进木桶里,溅起无数水花,脸色才稍好了点?。 仿佛这一拳砸在了戚闻脸上,毕竟他早就不止一次想这么做。 「司先?生?」 约莫是?听见了里面的?动静,黄姐在外头略显焦急地询问。 谁不知道这位司先?生是?她们?老闆的?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真要在出了什么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 司瑜扶着木桶缓了会儿,动作滞缓地穿好衣服回到自己房间,腰间隐隐作痛,于是?叫了黄姐进来。 「司先?生有什么需要?」 「给我拿瓶白?兰地。」 「酒?」听黄姐的?口吻有点?惊讶,不知道是?不是?戚闻交代过什么。 司瑜嫌麻烦,趁黄姐反应的?间隙改口道:「算了,泡杯咖啡进来吧。」 「好的?司先?生。」 黄姐不知道上哪儿折腾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端着杯咖啡进来放在司瑜手边。 「司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再吩咐我。」 黄姐停留了一会儿,见司瑜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很有分寸地退了出去,刚要关上房门—— 「慢着。」 黄姐被司瑜叫住,疑惑回头,只?见司先?生喝了一口咖啡,好看?的?眉眼便凝在了一块儿。 「戚闻在哪儿?」 黄姐愣了一下?:「戚先?生在a市。」 司瑜声音和脸色同时沉下?来:「别让我把?这里翻过来。」 黄姐纠结了一下?,这位司先?生的?性子她早有耳闻,觉得这事儿可能不止是?说说,只?好苦着脸坦白?:「在悠然居。」 司瑜起身穿外套,衣领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一双锐利的?眼睛露在外面,却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这几天都在?」 「……嗯。」 黄姐话音才落,就见司先?生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 「不准通风报信。」 黄姐长嘆了一声气?,只?能在心里愿戚先?生自求多福了。 悠然居是?山庄的?一处客房,跟司瑜住的?地方隔着一个东湖。 戚闻是?会挑位置的?,知道待在那儿跟司瑜绝对碰不着。 司瑜出门后拦下?了辆巡逻车。 他拉开车门径直坐进了后座:「去悠然居。」 「好、好的?。」巡逻的?保安队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来人是?司瑜,看?表情像是?去杀人的?,便知大事不妙,火速改变了巡逻路线。只?求神仙打架,别让小鬼遭殃。 司瑜坐在巡逻车里行进,司机仗着熟门熟路,夜间又没车,把?巡逻车开出了赛车的?感?觉,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够快。 他迫不及待地要赶到悠然居,看?看?那个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却悄悄躲起来的?混帐过得是?有多畅快。 在这寒气?逼人的?严冬里,戚闻胆敢让他独自睡在冰冷的?被窝,让他亲自动手沐浴,用餐。 简直放肆。 在一声声无声的?咒骂当中,司瑜抵达了悠然居门口,庭院外还残留着咖啡豆的?香气?。 司瑜走?路的?脚步一直很轻,鬼魅似地靠近,视线谨慎地往里探查。悠然居的?院子里头很空旷,冲过咖啡的?法压壶和滤杯还摊在桌上,戚闻正站在水池边,寒冬腊月用冷水仔细地清洗用具,却丝毫不会冷。 司瑜知道那双手有多炽热。 戚闻做事永远井井有条,粗中有细,这曾是?司瑜最欣赏他的?地方。只?是?偶尔也难免有疏忽,否则他也不会有机会找到这儿来。 戚闻放好洁具,打算进屋,一抬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人,双手闲适地抱臂,月光下?乌黑的?长发散发着温润盈盈的?光泽,唯有那双眼睛里的?眼神—— 仿佛有杀气?。 戚闻停下?手中一切事情,确实有点?措手不及,站在原地佯装镇定地问:「司先?生怎么过来了?」 第81页 司瑜踱步走?进一片死?寂的?院子里,一步一声,再轻的?步子此刻也格外明显。 他略微一抬眼,不答反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司瑜又走?近几步,跟戚闻隔着一张石台面对面:「今天怎么有空来?」 短短几秒钟,戚闻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想好的?措辞在心里流转几轮,最后选择如实坦白?。 「每晚都在。」他自觉补充道,「白?天去了a市,晚上就回了。」 「为什么?」 为什么每晚都要回来,回来却又藏在这里不露面? 戚闻也想过这个问题,但答案确实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千言万语化作简单粗暴的?一句:「司先?生不是?不愿意见我?」 这句答案称得上四?两拨千斤,无可辩驳。 司瑜表示贊同地点?点?头:「确实,赶紧滚。」 说完,他转身要走?,身后那人终于站不住了,面上的?冷静和矜持碎了一地。 「但司先?生来找我了。」戚闻从后面拉住司瑜,见他没挣扎才小心翼翼地把?人拥进怀里,高大的?身躯将司瑜完全裹住,轻声道,「我就当司先?生愿意见我。」 久违的?温度惑人,司瑜忘了推开。 第33章 落湖 悠然居虽然地段偏了, 该有的设施却应有尽有,多一个人在这儿留宿一晚不?成问题。 戚闻一句「外头风大」,就将司瑜带回了房间?。 连日的火气积攒, 司瑜不?知道什么是自我?消解,却也找不?到向外发泄的出口, 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地盯着悄无?声息隐身?了半个月的人,那眼神说是要吃人不?为?过。 戚闻站在一排悬空书架旁,原本想要上前, 可一瞧见?司瑜的表情, 顿时有些拿不?准, 其他什么念头也都迟疑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司瑜看出他的优柔,十分不?满, 率先打破沉默。 「司先生?, 司先生?这些日子过得好?吗?」戚闻脱口一句不?大会出错的寒暄。 显然这答案在司瑜这里不?及格,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得很,清净。」 戚闻点点头:「那就好?,司先生?早点休息。」 说完便要去外间?的次卧。 「站住。」司瑜这次是真的笑了, 「你把我?带进来, 自己睡次卧?」 他真觉奇了怪了, 戚闻比他年轻这么多,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这会儿看着比他还?清心寡欲。 戚闻眼神忽地变了变:「司先生?不?要说笑了,我?呆在这边会扰了司先生?清净。」 这点算不?上反抗的推拒反应倒引起了司瑜的兴趣,司瑜视线不?闪不?避, 径直走到戚闻跟前,在他渐深的目光中一把攥住了他的领带, 兀自勾唇:「一晚无?用清净,不?要也罢。」 手上力气捎带,戚闻便弱不?禁风似的被压倒在床,无?力起身?。 戚闻抓住司瑜的手腕,声音喑哑了些许:「司先生?,我?来。」 司瑜松开了他。戚闻动作很熟练地替司瑜褪去了衣衫,亲吻他,抚摸他,而后用口腔裹住了他。 司瑜想要的一切都给?了他。 戚闻今日格外克制,一秒的失控都没有,仿佛大脑里植入了某种程序,一举一动只为?让司瑜获得最高级别的愉悦体验。 司瑜喟嘆了一声,眼前迸发出一片五光十色,他正缓着,戚闻在他额头上落下一枚吻,然后在他身?边躺下,手臂环着他的肩头。 「累了吗?司先生?早点休息。」 司瑜睁开双眼。 他盯着戚闻看了一会儿,一只手忽然朝戚闻身?下探去,戚闻根本来不?及阻拦。 司瑜脸色一变,勐地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戚闻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或许是他知道无?论此?刻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司瑜冷笑两声:「没兴趣了你可以直说,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说完,不?论戚闻在身?后说什么他都恍若未闻,只想马上离开这里,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即便门外寒风刺骨。 不?管司瑜是一个品性多么恶劣的人,他从来不?乏追求者,个人魅力毋庸置疑,早已?无?数次从这些人当中得以求证。 而他脱光了躺那儿,戚闻居然没反应。 他到底是有多恨他,还?是,精力用在了别的什么人身?上? 司瑜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也决不?接受。 他再也不?想看见?戚闻。 「司先生?!」戚闻先一步挡在了司瑜前面,「司先生?留下。」 说罢,戚闻将外套搭在胳膊上离开了悠然居。 今天一天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了,司瑜倒在床上,本想睁着眼睛等天亮,却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煳煳地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司瑜在床上躺得四肢都要退化了才麻木地起了床,餐厅的工作人员已?经推着餐车候在门口,清粥小菜,山珍海味,中餐西餐,哪个都有几样,相当周全,想也知道是谁安排了这些吃食。 而他光是想想,就胃口全无?。 「他去a市了?」 领班模样的男人被推出来答话,低着头不?敢同司瑜对视,含煳道:「戚先生?应该快回来了。」 第82页 司瑜点点头,留下一句「不?吃了」就往东湖方向去了,工作人员早都习以为?常。 起初没有目的地,司瑜不?知不?觉就走到东湖来了,湖面上还?遗留着之前冰钓开的许多冰窟窿,这两天气温回升,窟窿越来越大了,更有大的甚至和一个小池塘差不?多大了,透过水面可以看见?里头不?少鲤鱼游来游去。 司瑜走到堤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残存的浮冰了,清澈的湖面倒映出司瑜那张漂亮得有些神经质的脸。 他从来不以美貌标榜自己,但无?数人为?这张脸疯狂,司瑜狭隘地想,凭什么戚闻可以无?动于衷。 正午的阳光落进湖里波光粼粼,折射之下司瑜好像在水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是一只素未谋面的狗,他们曾经在梦里共同死去。 狗,湖。 除了没有十六岁的戚闻,这一刻,现?实与梦境好?像重合了。 司瑜心下一惊,他想要碰一碰那只狗,然后指尖刚碰到耳朵,整只狗狗便如泡沫般消散了,随后在稍远的水域又重新拼凑而成。 司瑜魔怔了一般,对那只囚于水面的狗不?知哪儿来的执念,竟想往前方走去。 落湖只是一瞬间?的事。 那一剎全世?界都消音了,鼓膜仿佛被湖水重重拍打。 司瑜掉进水里的同时,戚闻的声音就在身?后传来,他跑得很快,仪态全无?地跪在地上,探出半个身?体,在刺骨冰凉的湖水里捞了一通,终于抓住了司瑜的手。 戚闻大声唿喊着,周围的施救队见?状火速赶来。只是不?等他们过来,司瑜的身?体不?断下沉,戚闻心里顿时拔凉。 司瑜松开了他的手,拒绝施救。 很快,戚闻手上打滑,勐地手中一空,跟着落空的,还?有身?体里别的部分。 戚闻等不?了救援队过来,脱下身?上的外套跳进了东湖里。 东湖的水还?算清澈,戚闻很快发现?了不?断下沉的司瑜,迅速游到他身?边,在水里吻住了他,献上所有氧气和生?机。 司瑜被动地接受馈赠,紧接着,戚闻用尽浑身?力气奋力将他托出水面,然后任由自己沉往水底。 司瑜立时睁大了双眼,救援人员将他拖上了岸边。司瑜不?停地咳嗽,将气管里的积水通通咳了出来,立刻有人递上干毛巾和厚衣服。 司瑜失了神,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大力推开他们:「快救人!」 他扒在岸边不?停唿喊,顾不?上水里的自己狼狈之极,像只阴湿的鬼,而背影极尽靡颓,宛如一株枯死岸边的水草。 司瑜双手死死抠着地面,布满了污泥和血迹,红的黑的混在一起。 无?法否认,在亲眼看见?戚闻沉下去的那一刻,他死亡已?久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司瑜长这么大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滋味,原来这就是心悸。 救援潜水队已?经下了水,幸而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就找到了戚闻,还?不?足以让他完全流失生?命体徵。 戚闻被打捞上岸时已?经彻底昏厥,司瑜穿过人群,俯冲到戚闻身?边,这时候反倒临危不?乱,迅速镇定下来,一边给?戚闻做人工唿吸,一边按压他的心脏。 三分钟后,戚闻将鼻腔、喉咙里的异物?全都咳了出来,全场都松了一口气。 山庄里配备了小型医院,医生?护士早已?抬着担架在一旁等候,迅速将戚闻转移进了医院。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山庄总算恢復了秩序。 司瑜只是有点受寒发烧,也在医院吊水,他要求他们将他和戚闻放在一起,谁都不?能将戚闻从他视线里移走。 由于救援及时,戚闻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有轻微失温症状,外加发烧,体力不?支,需要好?生?静养。 司瑜默不?作声,无?论是谁进来和他说话都得不?到回应,仅用可以活动的那只手抚摸着戚闻的脸颊,戚闻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苍白过。 当晚,收到消息的乔火急火燎地从a市赶来了。 「怎么才半天不?见?就搞成这样了?!」 乔依然是咋咋唿唿的,司瑜视线朝他扫去,乔被他看得嵴骨发凉。 他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了一点信息,眼睛眯了起来:「戚闻今天一直和你在一起?」 乔愣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司瑜到底是想问什么,不?免有些气愤。 他指着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戚闻,涨红着脸替好?友抱不?平:「您还?在怀疑他么?」 司瑜无?声地移开视线,无?意和一个小屁孩争辩。 这一瞬,乔气急败坏,一下子把戚闻先前对他的叮嘱全都抛之脑后,他只想现?在、立刻、马上在这个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脸上看到一丝悔意。 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压着声音说道:「闻是回a市看病的。」 司瑜怔了一下,目光倏地投向乔:「看病?」 乔没有放过他那细小的表情变化,气终于顺了一点:「是的,那个心理学教授是我?帮他找的,因?为?司先生?您一句话,他这么一个正直且正常的大好?青年去看了心理医生?。」 一句话…… 司瑜稍微思索了一下,猜想大概是那天他一句「你病得也不?轻」刺伤了戚闻。 第83页 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话,他对戚闻好?像总是恶言相向。 乔盯着司瑜,言语里满是对好?友的恨铁不?成钢:「我?还?不?知道吗?他能有什么病?他只是喜欢司先生?而已?。」 司瑜眼底那潭万年无?波的深水好?像被什么东西勐地搅动了,涟漪陡生?。 他转过头看着戚闻那张沉默的脸,眼里甚至有些茫然,喜欢……? 此?时,昏迷的戚闻对于自己的秘密被揭露还?一无?所知。 乔还?在滔滔不?绝地加码:「喜欢一个人是病吗?或许喜欢上司先生?的确算吧,算受虐狂。」 「不?可能。」司瑜忽然打断他,垂下视线,「他不?可能喜欢我?,至少现?在不?喜欢。」 乔很疑惑:「您为?什么这么笃定?」 「就在昨晚,我?发现?他对我?已?经失去了性.欲。」 司瑜并不?觉得难以启齿,说得十分坦荡,反而是纯情大学生?乔羞红了脸。 「那是因?为?他吃了药!」 司瑜皱眉:「什么药?」 「您的抗抑郁药物?。」 「什么?」 司瑜当然知道那些花花绿绿的药片有什么副作用,他曾饱受其痛苦,这也是他抗拒吃药的原因?之一,他只是不?理解戚闻怎么会去碰那些东西。 「还?不?是看您太痛苦,他想切身?地感受和您一样的痛苦,真是有够疯狂的。」 司瑜的尾指动了动,后知后觉。 所以后来戚闻不?再逼着他吃药,一日三餐餐餐不?落地吃药。 「您知道吗,心理医生?最后给?出的治疗方式是让他和您分开,发展一段健康的关?系。」说到这里,乔内心居然生?出了一种报復的快感,好?像只要戳穿这些真相,他就能伤到这个无?懈可击的男人,「您猜戚闻是什么反应?」 司瑜有些木然地看过去:「什么反应?」 乔本想编个瞎话气一气这位司先生?,可想到戚闻对他的感情,又泄气了。 见?乔吞吞吐吐,司瑜恢復了点厉色,又问了一遍:「什么反应?」 乔彻底放弃了,长吁短嘆了几口气,说:「他今天是去和医生?说要停止诊疗的。」 「他说,他已?经病入膏肓了,无?人能救。」 「你们会一直纠缠,至死方休。」 司瑜扣着戚闻的五指,陷入了彻底的、宕机式的沉默。 一个可怖又极致浪漫的念头闪过脑海,今天无?论是他还?是戚闻,假如真正地沉入了这片湖底,长眠不?醒,他们都算是纠缠到了对方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但现?在他似乎又觉得,两颗温热的心脏抵在一起同频跳动,似乎是更浪漫的事。 司瑜这个彻头彻尾的究极悲观绝望主义,在三十岁的某一刻,忽然萌生?出了一点儿他过往最不?屑一顾的天真烂漫。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闻并没有背叛你。」乔又说,「他的确找过程森,但不?是为?了害你,如果不?是他有先见?之明?提前动作,天域绝对会被b国那几家资本吞得渣都不?剩。」 司瑜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解释?」 「他说您会信吗?」 司瑜思索了一下,对答案瞭然于心:「不?会。」 乔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和司瑜告别:「好?了,司先生?,请不?要告诉闻我?到这里来和您说了这些,他会不?高兴的,如果他醒了请您代我?问候,再见?。」 乔转身?离开病房时勐勐松了一口气。 天呢,司先生?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和司瑜对视上的一瞬间?他差点跪在地上。自己今天为?了戚闻的幸福真是豁出去了,改日一定要他请吃饭! 病房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回归到起初的平静状态,但司瑜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在知晓戚闻的心意后。 司瑜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爱上过什么人,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什么人爱上。 毕竟他自私,无?情,暴虐成性,有人追逐他的财富,有人觊觎他的皮囊,可他实在想像不?到他千疮百孔,乃至堕落的灵魂有什么值得被爱。 但现?在,他感受到了来自眼前这个晚辈最沉默而又深重的爱意。 司瑜那双金尊玉贵的手上伤痕累累,可他毫不?在意,这双手现?存的意义就是一直牵着病床上戚闻。只有通过这种肢体相连的方式,他们才能建立起连接。 忽然,连接处好?像有什么牵动了司瑜一下。 司瑜忽地扑倒在病床上抱紧了戚闻,左手上还?输着液的针头飞了出来。 昏迷的戚闻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迟滞地看了司瑜好?一会儿,司瑜这样被他看着居然有点紧张。 大概是身?体还?没恢復完全,戚闻手有些颤抖地回抱住了司瑜,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司先生?怎么哭了?」 司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如既往地强势:「怎么可能。」 …… 戚闻甦醒后,医生?来给?他检查了身?体状态,确定没什么事儿了之后司瑜将戚闻带回了房间?。 医生?建议,保险起见?戚闻最好?先不?要下地活动,于是司瑜让人弄来了轮椅,去任何地方都亲自推着他。 第84页 刚开始的时候,司瑜觉得很新鲜,后来他居然有点喜欢上这样了。 戚闻去哪里都离不?开他,依赖他,他们形影不?离。 戚闻觉得其实有点浮夸了,但每见?司瑜兴趣盎然的样子,他也就没什么可反对了。 有一天司瑜推戚闻出去散步的时候,他忽然问了戚闻一个问题。 「戚闻,那天掉进湖里的时候,你为?什么放任自己沉下去?」这问题将他们都剖开了,把记忆瞬间?拉回那个刺骨的下午。 司瑜很确定,那天在水里,他在戚闻眼里看到了一点死意。 戚闻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司先生?先这么做的。」 「如果你真的想,那我?先替你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司瑜愕然失色,错不?开眼地盯着戚闻。 他声音有些微颤抖,心跳几乎停止:「你尝到了?」 戚闻苦笑道:「不?太好?。」 司瑜不?断收紧握着扶手的十指,声音有些变了:「废话,那么凉的水。」 「也不?是。」戚闻说,「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司先生?了,湖水也没那么凉了。」 东湖的水再冷,也抵不?过再难相见?的心寒。 第34章 风平 「不会见不到。」 司瑜将戚闻转过来面向自己, 弯下腰,抬起他?的下巴,一双眼睛望进戚闻灵魂深处。 「以后也?不会。」 司瑜说完亲了下戚闻的嘴角, 像是对?他?施了什么?魔法,戚闻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司瑜推着?他?在夕阳的余辉里欣赏冬末的湖景, 总算是有了副长?辈的样子。 之前司瑜的生活是全?由?戚闻来打理的,现在戚闻养伤期间,很多事情不方便做,司瑜也?不想外人沾手, 于是决定亲歷亲为。 只是愿意做是一方面, 能不能做得好就是两说了。 十点?钟是上午茶时间。 「司先生, 还是我来吧。」 戚闻坐在轮椅上,看司瑜摆弄咖啡豆, 显然有一些手忙脚乱。 「你老实呆着?, 我就不信了, 再试一次。」司瑜说着?再次把残次品倒进垃圾桶,挽起袖子准备一雪前耻。 戚闻很无奈地笑了一下,司瑜根本不会做这些事, 但他?这样学习和生活琐碎作斗争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司先生, 滤纸要先用热水打湿一下。」 司瑜拎起冷水浸过的滤纸, 跟戚闻大眼瞪小眼:「不早说。」 紧接着?,对?视着?的两人在兵荒马乱的吧檯同时笑了起来。 「算了,不喝了。」 戚闻眼睛里藏了点?儿?不明显的笑意:「司先生是享福的命,还是坐下歇会儿?吧。」 司瑜从水吧边上撤到沙发上,觉得戚闻说得一点?没错, 这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心情一下无比放松, 双膝交叠在一起,优雅的长?腿轻轻晃动。 「我一会儿?约了人,你随便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吧。」 戚闻已经可以熟练的使用轮椅到司瑜身边:「司先生约了谁?」 司瑜看他?一眼,勾起唇故意道:「问这么?多做什么?,想管我?」 戚闻顿了顿,垂下眼:「司先生不高兴的话我就不问了。」 司瑜蹙起眉头,手指敲在扶手上打量他?。戚闻的演技他?已见识过了,属狼的玩意儿?偏偏惯会装狗,还是最清澈最真诚的那一款。 这样想着?,司瑜从沙发这头挪到戚闻旁边,方便更近地观察—— 戚闻的眼睛被额前略长?的头髮遮住,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微微下压,仿佛在深深忍耐什么?。 司瑜心头一动,正要捧起那张脸好好看看,轮椅上的人猝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司瑜的手腕将他?按在沙发上。 一双暗流涌动的眸失去遮挡,露出?贪婪的光,犬齿抵在司瑜颈侧的要害处厮磨。 「正好,司先生也?别去了。」 哪见半分行动不便的样子。 果然,戚闻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孩儿?了,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会装模做样的混蛋。 司瑜再次上了他?的当,恼羞成怒得紧,又怕动作幅度太大碰到他?伤口,只能咬牙骂道:「小王八蛋。」 司瑜的脖子很敏感,戚闻随便碰一碰他?声?音就变了,骂声?成了调情。 司瑜最后捂住戚闻的嘴将人推开:「别弄,一会儿?约了卓逸,别留印子。」 虽然司瑜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今天还有正事要做。他?们太久没做,两个人都憋狠了,一旦让戚闻撕开这个口子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不能耽误正事。 「卓医生?」戚闻愣了一下,而后神情专注认真地注视着?司瑜,手掌同时在他?颈边摩挲,状似安抚,「司先生要我陪吗?」 「不用。」 司瑜整理好衣服,穿上西装,独自前往会客的地方。 卓逸已经等在里面了,他?电脑开在桌上,正在和人视频。 卓逸看见他?,眉飞色舞:「教授,司先生来了。」 他?往司瑜身后探了探头,还疑惑地说:「司先生一个人来的?您那宝贝疙瘩呢,今天没栓身上?」 司瑜不理会他?胡侃,今天的任务十分紧森*晚*整*理急。 「今天这个场合,他?没必要在场。」他?顿了顿,又说,「我不希望戚闻看见我丑陋的一面。」 第85页 卓逸立刻正色,和视频对?面的教授对?了个眼色,意思是要干活儿?了。 司瑜坐在卓逸让出?来的中位上,左手边是卓逸,电脑那头是前不久线上见过面的教授。 「我长?话短说,今天我会完全?坦诚地回答你们的所有问题,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尽管开口,我不会有任何隐瞒。」司瑜先说了自己的条件,然后是诉求,「我只有一个要求——」 「帮我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希望两位能共同商议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治疗方案,我全?力配合。」 戚闻一个人呆在房间,拿了本摄影图册在翻,里面详细记录了这座山庄里建筑的变迁和修缮。 然而他?远没有表面看上去平静。 也?不知道司瑜那边怎么样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戚闻决定找点事情来做。 他?从自己的手机邮箱里点?开了一个视频附件,这是他?父母跳楼那天的监控。 也?是他?拥有的和过世父母相关的唯一影像资料。 那是一家饭店门口,父母似乎刚从里面用餐出?来,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好,那时他?们家已经出?事了,父母四处找人帮忙,打点?关系,光是银行的人都联繫了好几波,大都收效甚微。 大约过了五分钟,因为画面中出?现了五分钟的留白,五分钟后,两道黑影从屏幕里划过,有人从楼上跳了下来。 画面戛然而止。 戚闻手心全?是冷汗地按了结束播放键。 这段监控录像总共十五分钟,戚闻却从来没有去看最后五分钟的勇气。 其?实戚闻和父母相处的时间不太长?,很小就被送到了国外,但自从他?有记忆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家和别的家庭不太一样。 别的小孩哭了有人哄,生日有蛋糕和礼物,他?们永远有无条件地从父母那里获得他?们想要的一切的权利。 这些戚闻都没有,他?只知道父母对?他?要求很严厉是为他?好,长?大以后要孝敬父母,成为他?们的骄傲。他?接受的是最传统的教育,这对?他?日后古板木纳的性格养成有很大的影响。 喜欢上司瑜是他?此生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不知道如果父母还在,他?们是否会同意。 可他?没有一点?办法。 他?已经试过了,在死亡和失去司瑜之间,后者给他?带来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 司瑜贯穿了戚闻整个人生中最重?要的青春期,无论是他?强势的训诫,抑或是玩味性质的偏宠,都在戚闻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戚闻绝无可能放任司瑜离开,正如同他?永远无法抛却自己回不去的青春期。 戚闻直到午餐时间才?重?新看到司瑜,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戚闻,看看谁来了。」 司瑜看上去心情不错,进屋后将外套脱了递给身后的人。 再次见面,吴伯略显尴尬,别扭地打了声?招唿:「戚先生。」 大概是这几天的体?验生活搞得司瑜焦头烂额的,没忍住从a市搬了救兵来。 戚闻打心底里把吴管家当成了亲长?辈,语气一如既往地谦虚:「吴伯,抱歉,先前未经您同意把司先生带出?来了,别见怪。」 提起这事儿?吴管家就后怕。 那天戚闻趁司先生睡着?直接把人抱走了,也?不说去哪儿?,他?这颗老心脏差点?没受住。 「戚先生有心,带司先生来这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散心,还记得给我发照片。」 左一个戚先生右一个戚先生,听得戚闻直扶额:「您和以前一样称唿我就行了。」 吴管家下意识先看司瑜,只见他?们司先生毫无反应地喝着?水,看样子渴坏了。 他?嘆了口气,道:「阿闻少爷。」 戚闻笑了笑:「嗯。」 吴管家到位即上岗,转身忙自己的去了。司瑜喝完水放下杯子,饶有兴味地踱步至轮椅旁。 「戚先生?」司瑜挑了挑眉,屈起一条膝盖抵住轮椅,右手隔着?一层衣料在戚闻胸膛上磋磨,「在外面被人叫爽了?」 忽然,戚闻抓住了那只作乱的手,微一使劲便熟练十足地将司瑜抱到了身上。 和曾经司瑜无数次叫他?做过的那样。 「外面的人怎么?叫我管不着?,司先生叫有求必应。」 司瑜满意了,捏了捏他?冒出?青茬的下巴:「乖,给我开瓶酒去,年份就不挑了。」 先前戚闻发现司瑜病症加重?,有酗酒的徵兆,所以强行把酒柜锁了起来,司瑜还为此跟他?冷战了一段时间。 戚闻一只手握住轮椅把柄,另一只手扶住了司瑜的腰:「司先生趁火打劫?」 司瑜眯起眼睛,眼神逐渐变味:「那也?得先起火才?行。」 「你着?了吗?」 戚闻匿在暗处的手上下一滑:「司先生想在轮椅上?」 …… 有了吴管家这个帮手,生活方面自然不用司瑜再操心。 「司先生,阿闻少爷,乔先生来了。」吴管家身着?管家制服西装,和司瑜汇报。 「又来了?」司瑜眉毛一拧,戚闻递到嘴边的苹果顿时不甜了。 戚闻放下手中的果盒:「应该是有工作,司先生稍等。」 第86页 司瑜不知道戚闻是怎么?定义这个稍字的,他?只知道三个小时后戚闻还没回来,那他?只好过去了。 戚闻和乔在会客室碰面,乔光是带来让戚闻签字的文件就有一箱。 「喏,全?是这段时间攒的,还有这些新的项目文件,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好,我会处理的。」 戚闻签完最后一本文件,又要拿新项目来看,此时,会客室的门被人推开。 司瑜大剌剌地推门地进来,丝毫没有避嫌和礼节意识,面色比被打断的人还不开心:「你处理什么?处理,没听见医生说的,你现在不宜进行高强度脑力活动?」 戚闻勾着?笔转了一圈,被人打搅工作不仅不烦,心情还有点?愉快:「司先生放心,我有数。」 「你有个屁。」 司瑜走过去把戚闻移到一边,自己在瑟瑟发抖的乔旁边的位置坐下。 乔避无可避地打了个招唿:「司、司先生……」 乔上次一时冲动过来后,回去越想越后怕,生怕司瑜找机会报復他?。 要不是kevin出?差了,这一趟他?是不愿意来的。 司瑜没理他?,对?戚闻说:「我来。」 「你先回去休息。」 乔惊恐地看向戚闻,内心疯狂咆哮:不要啊!! 戚闻像是没看见伙伴的求助信号似的,朝司瑜点?了点?头:「司先生辛苦,有劳了。」 戚闻走后,会客室一片死寂,乔脸色都开始发白了。 片刻后,司瑜面无表情地转向他?:「你不说是等着?我读你的心吗?」 乔:「……」 然后乔发现,司瑜说是来帮戚闻处理工作的,就真的是来谈工作的。 他?也?是白白担惊受怕一场了。 cvs业务范围和天域没有太大出?入,只不过虽然风头劲盛,但毕竟成立的时间不久,内部?构架机器有点?庞杂,分工不太明确,所以汇报工作的时候总有交叉冗杂的部?分。 司瑜听了一会儿?,打断乔,直接讲了几个要点?,乔顿时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再说起来效率高了许多,乔不免在心里崇拜了一下。 从前他?只听说过这个神话,没想到能有面对?面交流的机会,现在他?更加能直观地感受到司瑜不显山不露水的能力和杀伐果决的行事风格。 「珏灵这个项目,你们太保守了。」 司瑜一句话,把乔飞散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迟疑了一下:「cvs最近投放量太大,流动资金有限,大部?分还是未抵押的债权。」 「那又怎么?样?」司瑜坐得十分随意,「小朋友,要想赚钱,得先会花钱。」 见乔还有些犹豫,司瑜揉了揉眉心:「你们能吃下天域真是运气好。」 乔忽地睁大了双眼,没想过司瑜会自己提起这件他?们都默认要避讳的事。 司瑜没发现乔的异样,继续说着?:「不过能打破btu和mar的联合堵截,戚闻做得也?还不错,不愧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司瑜夸戚闻没忘了把自己也?夸进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有在一旁石化的乔,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乔鼓起勇气,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试探道:「闻夺走了天域,您不生气吗?」 司瑜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胜败兵家常事,有什么?可气的,再说本来也?是要给他?的。」 乔十分震惊:啊?!这这这?? 见乔吃惊得不行,司瑜觉得奇怪:「戚闻没有父母,我多疼他?一点?不好么??」 「……挺好、挺好。」 你们是都挺好的。 第35章 疤痕 「司先生, 那……我先走了?」 乔收拾好文件,眼睛瞪得?圆不熘丢地缩着脖子问。 司瑜坐在主位上,伸展着长腿, 身子没动,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司瑜能力强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自?从戚闻离开以后,他的脸色就没好过,一直用看麻烦的眼光盯着乔,威压极强, 乔不得?不以三倍高效的速率处理完工作, 完成之后也?不敢多待。 「等等。」 乔身形一顿。 「别紧张, 不是工作上的事。」 乔更紧张了,咽了下口水:「您说。」 司瑜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他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 这是司瑜谈判时时常会用到?的一种技巧, 无形之中会给?人带来心?理压力, 显然以乔的经验还不足以跟他过招。 乔细细从脑海里思过:「应该没了……」 司瑜的视线利箭般射过去:「应该?」 「没了!」 司瑜点了点头:「以后在他面前别乱说话, 懂?」 乔很上道地说:「懂!」 司瑜君主一般抬抬手指:「好了,你走吧。」 「……好的司先生。」 度假山庄位于山脚下,阳光破开山顶的层云坠落下来, 为整座山庄渡上了一层色彩浓重不一的金痂。 冬日的阳光不太?暖和, 却莫名?让人心?情惬意。 非常适合上床。 司瑜从不延时满足, 想做就要做,最后他是在山庄的阳光房里找见戚闻的。 戚闻已?经完全恢復好了。 他身后是一排书架,手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绿植,他一身清爽的白衬衫坐在藤椅上看书,袖子工整两折卷到?小臂上, 熨帖得?恰到?好处。 第87页 司瑜突然觉得?上床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他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没出声。 司瑜很少有这样纯粹观赏戚闻的时候, 像一道得?天独厚的风景。 从前总是充斥着不加修饰的欲望,不是征服,就是和性有关,那些刻在他骨子里的人类的劣性最能让他兴奋。 而现在他找到?了一个全新视角。 一想到?那个人曾经为了他竟敢走到?生命边缘触碰死?神,光是这样远远看着便能让他心?跳瞬间加速。 如果,如果以后他们之间再无隐瞒与欺骗,或许他们还可以像这样度过未来的每一个冬天,司瑜想。 戚闻看书很快,不知道他真看进去了没有,一页连着一页翻篇,只是看他那专注的神情,似乎受益良多。 如果不是门口一阵微风拂过,吹得?门口风铃泠泠作响,引戚闻分神抬头,司瑜大?概会一直这样盯着他看到?天黑。 戚闻视线落到?门口便没有再收回去。 「司先生。」他食指压着中缝把书倒扣在桌上,准备起身,司瑜走过来按住他的肩。 戚闻顺势牵着司瑜的手坐在了他旁边:「司先生刚刚在看什么?」 司瑜最烦明知故问的人,视线刚好擦过透明小茶几,张口答道:「在看你,看的什么书。」 戚闻很大?方,听见这话和司瑜坐近了些,将书翻过来放在两人正中的位置。 他嘴角弯了弯:「那司先生就一起看吧。」 司瑜没看到?书名?,只瞟了一眼作者——亚当·斯密。 欲望瞬间衰退了一点。 这些所谓经济学圣典司瑜早都翻烂了,并?且学以致用,在实操中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原则上来说他是不屑于再浪费时间多看一眼的。 但眼下情况很不一样。 戚闻规规矩矩坐在他身边,两人贴得?很近,他几乎可以感?受到?戚闻身上向外扩散的热度。 这对冬日体寒的司瑜来说简直是致命诱惑。 司瑜真和戚闻看起了书,并?且戚闻把翻页的权力交给?了司瑜。 「司先生看完了就翻页吧。」 「唔。」 然而还没看几页,只见司瑜皱起眉头搓了搓手:「什么破书,看得?我手冷。」 戚闻失笑,将司瑜两只手握进了手掌,才看见他眉目微微舒展。 又过了一会儿,司瑜嫌两人的坐姿太?别扭,国王脾气一上来,完全没有问过戚闻的意见,直接坐进戚闻怀里把他当人形靠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戚闻在他身后僵着身体,尽职尽责充当靠垫,也?不敢乱动。 要是司瑜觉得?不舒服了,绝对会即刻起身离开他的怀抱。 司瑜180的身形在男人当中算得?上高挑了,只是戚闻发育得?太?好,骨架很大?,一只手便能包住司瑜的双手。 刚好,还有一只手可以翻页。 这下司瑜连翻页都省了,看完要翻页时就挠挠戚闻的手心?,外部环境再舒适不过,他全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来把戚闻带上床的,居然真的把书看进去了,一页一页津津有味地往后看。 直到?他怎么抠戚闻手心?都没用,而那只大?手按在书面上,不打?算翻页。 「啧。」司瑜语气有点不耐烦。 戚闻沉默了一会儿,问:「司先生,书怎样?好看么?」 无论看过多少遍,一旦司瑜专注地做起事情是不喜欢被人打?断的,此刻只想续上,于是催促道:「还行,赶紧继续。」 戚闻直接抱着司瑜起了身,神色晦暗。 「干什么?」司瑜忽然腾空,吓了一跳,不太?开心?地在戚闻身上来了一拳。 「只是还行,那也?没必要看了,浪费司先生的时间。」 司瑜挺无语的,改口道:「好看,行了?放我下来看书。」 戚闻沉着脸:「那更不能看了,万一司先生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亚当·斯密?」 司瑜觉得?戚闻从东湖里捞出来之后好像不一样了,常说胡话,行为放肆,还没小时候稳重。 不过他觉得?更有趣了。 司瑜双手圈住戚闻的脖子,故意凑到?他耳边,轻声吐气。 「放心?,我只想和你上床,亚当·斯密和他的经济学原理跟抗抑郁药一样,只会让我欲望尽失。」 「……」戚闻将怀里的司瑜收紧了一点,耳尖发红,「司先生别乱动。」 司瑜趁着冬阳眯起眼睛,指挥戚闻办事:「抱我到?床上去。」 司瑜从来不说喜欢,却总有办法能把人弄得?脸红心?跳。 卧室的白色纱织窗帘轻轻飘动,木地板上斑驳的正午光影换了夕阳碎片。 两人身上的衣物几乎都在,只是戚闻身上的白衬衫上满是凌乱的痕迹,扣子被扯掉几颗,他一下一下抚着司瑜散在背上的头髮。 「司先生,过两天就是当地的花朝节了。」 司瑜伏在戚闻身上喘息,汗水浸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花都没有,过什么节。」 戚闻很明白,司瑜只是习惯性不喜欢和自?己无关的所有东西,因?为觉得?无聊。他笑了笑,并?不放心?上:「司先生想热闹一下吗?」 「唔,随你。」 过了一会儿,戚闻便发现司瑜躺在他身上睡着了,侧颜毫无防备地展露在他眼前,眉间少了些傲气,自?然地舒展开,五官优越得?仿佛是从工笔画上拓印下来一般。 第88页 司瑜当真被上天偏宠着,岁月竟不敢在他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戚闻很珍惜每一秒这样的时间,司瑜完整地属于他一个人。 不会被人觊觎,也?不会抗拒。 一个周末,山庄附近热闹了起来,当地居民?开始筹备百年的老传统。 今年的花朝节与往年相比格外不同,因?为山脚那座度假山庄的主人宣布在花朝节这天对外开放,提供餐点。 司瑜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性质的活动。 到?处都是携家带口的人,着装普通而舒适,没有繁复的礼仪和规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怀的笑容。 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群,戚闻一早就让人送来了他和司瑜今天要穿的休闲服,司瑜望着那身衣服,神情凝重。 「怎么了司先生,要我帮您穿吗?」戚闻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后还看见司瑜还在对着那身衣服发呆,以为他遇到?什么困难了。 司瑜一回头就移不开眼了。 戚闻这一身很适合他,一身黑色系的休闲装,帅得?很离谱。平时总是西装加身,司瑜都快忘记他还是个青春靓丽的大?学生了。 只是视线转回到?自?己身后的白色系戚闻同款休闲套装上,司瑜的脸色又不好了。 他指着那套衣服,不理解地问:「你要我穿这个?」 他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可哪怕他一十三岁的时候也?没穿过这种款式的衣服。 司家的男孩儿都是早早地就请人来家里量裁定?制手工西装,没穿过这些东西也?很正常。 戚闻把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拿到?司瑜跟前:「司先生是天生的衣架子,穿起来肯定?很好看。」 「还用你说。」司瑜对褒奖一概全盘接受,但这衣服就不是他穿好不好看的事儿,「问题是……」 不等他说完,戚闻忽然垂着眼睫说:「司先生不想和我穿同系的衣服么?」 此言一出,司瑜黑着脸一把从戚闻手中夺过,他知道这衣服是非穿不可了。 司瑜平时换衣服从来不避着人,今天倒是进了衣帽间。 司瑜从衣帽间出来的时候,看见戚闻眼里的惊艷之色快要溢出来了。 他还算满意地朝戚闻勾了勾手指:「走吧。」 司瑜和戚闻四处逛了逛,戚闻全程一直注意观察司瑜的神色,好在司瑜没有不耐烦,反倒瞧什么都觉得?新鲜。 山庄有一大?片空地,他们过去的时候有许多人把那里当成露天舞池,翩翩起舞,什么舞种都有,大?家不一定?能合上拍子,但跳得?很开心?。 戚闻见司瑜盯着人群中的一双老头,也?跟着看过去,他们正灵活地蹦擦擦。 司瑜大?概是觉得?有趣,看得?入迷,丝毫没发现戚闻悄悄离开了他身边。 他还没看过瘾,只听见空地上空忽然滑出一首圆舞曲,戚闻踩着音乐,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俯身朝他伸出一只手。 「司先生,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就穿这个?」司瑜拧眉问。 戚闻有些无奈地说:「司先生,没人规定?跳舞非得?穿礼服。」 周围不少人都纷纷向他们看来,打?量的视线或好奇,或惊艷。 即便这两人看穿着和大?家没什么不一样,但那气质,没人会真的把他们当普通人。 司瑜从来就不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低调是什么东西,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身处最上流的舞会,没人能请得?动他,让人望而却步。 然而此刻,他将右手搭在了戚闻那只发出邀请的手上,高傲得?宛如一只白天鹅:「你的荣幸。」 戚闻的嘴角渐渐扬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他不慌不忙地抓紧了司瑜的手。 他们默契地迈开了舞步。 戚闻只听过一首舞曲,只会跳一种舞步,舞曲是司瑜喜欢的,舞步是司瑜亲自?教的。 那时候他再不愿意,也?没想过和第二个人跳舞。 从前是,以后也?是。 这辈子能胁迫他,也?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恐怕不会有别人了。 花朝节过后,春天就要来了。 天气慢慢回暖,司瑜也?不像之前冬天的时候那么懒得?动弹了。 戚闻在a市的事情有点多,他说不能总是和乔他们线上联繫,所以经常在a市和度假山庄两头跑。司瑜想了一下,决定?还是跟戚闻一起回a市,住回司家庄园。 吴管家已?经先行一步带人回去做准备了,司瑜和戚闻回家的过程非常顺利,两个钟头不到?便抵达了庄园。 司瑜从车上下来,唿吸着独属于a市的新鲜空气,一回到?这里,他的血液都有些燥了起来。明明只不过才过了一个冬天,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花园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这个季节少有鲜花装点,但也?丝毫不见被冬季寒风摧残后的破败,吴管家带领一众佣人在家门口迎接主人。 「司先生,阿闻少爷,今天也?欢迎回家。」 司瑜上楼后发现卧室格局发生了一点变化?。 原来属于戚闻的那个小房间被改成了步入式衣帽间,还有,卧室里所有的家居用品变成了双份。 枕头,拖鞋,还有两套一样的浴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上。 司瑜挑了挑眉,看向不请自?来的小玩意儿:「不解释一下?」 第89页 戚闻嗓子里不自?然地发出一声咳嗽音,偏开视线:「我发誓不是我安排的,大?概是吴管家的一点心?意。」 司瑜轻哼了一声:「你最好是。」 晚上,戚闻给?司瑜按摩的时候看见他不停地摆弄手指。 「怎么了司先生?」 司瑜将无名?指抻开给?他看:「有一道疤。」 戚闻凑近了看,原本修长无暇的手指上果然多了一道非常细微的划痕。 「那天落湖的时候弄的?」戚闻想不到?别的可能,平时司瑜在他眼皮子底下绝不可能受伤。 「嗯。」 司瑜其?实对皮囊没那么在意,只是这道疤刚好出现在总能看见的地方,而每一次看见都会诱导司瑜想起那天的事,觉得?碍眼罢了。 戚闻握住司瑜的手,在那道疤上吻了一下。 司瑜推开他,抽回手:「没事,继续按。」 他们谁都最好不要再想起那天下午。 戚闻默不作声地继续给?司瑜按摩,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一连几天,cvs都在准备收购珏灵的项目,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战,司瑜每天除了叮嘱戚闻几句,很少打?扰他。 虽然面上不显,但没什么时间和戚闻相处,司瑜其?实是不太?开心?的。 这天下午,司瑜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喝咖啡,看花园里的鲜花抽出来的小花苞,有点无聊了,不免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无名?指。 那道划痕几乎已?经癒合了,但当时不知道有多深,最终还是残留了一道月牙形的小疤。 可能以后就要跟着他一辈子了。 司瑜正有几分惆怅,忽然,一个质地冰凉的环状物套上了他的无名?指。 戚闻从他身后走出来。 司瑜愣了一下,随后像波斯猫一样眯起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戚闻在他耳垂上吻了一下:「这样司先生就看不见疤了。」 「哦。」司瑜的语气是说不上来的平静,「只有我一个人有疤要遮。」 戚闻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咕咚咕咚喝得?有点急,司瑜这才发现他似乎有点喘,不知道刚从哪儿回来。 戚闻喝完咖啡,将咖啡杯放回瓷碟里,才伸出自?己的左手,开口说:「我也?有。」 司瑜的视线落在戚闻的无名?指上,顿时凝住,如有实质。 戚闻原本干净的无名?指上多了两个字母纹身。 sy。 然后戚闻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枚指环给?司瑜,没有花里胡哨的包装,朴素得?要死?,但和司瑜手上那枚是一对。 「司先生,帮我也?遮一下吧。」 第36章 诺言 风过园中, 没有一枝树影颤动?,天地之间万物仿佛全在这一刻定格,跟花园里的两人一同屏气凝神?。 司瑜盯着戚闻掌心的那枚戒指, 目光让戚闻的掌心有点发烫。 纹身确实是?临时?起意,但戚闻想到要买这副对戒并非心血来潮, 但他不确定司瑜是?不是?愿意接受。 紧张是?一定的,不过他早已?练就任何时?刻在司瑜面前保持冷静的本领。 紧接着,他看见司瑜拿过那枚戒指,作势要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戚闻心尖的软肉颤了一下。他用尽一切力量才克制住左手抖得?不那么厉害。 司瑜却在指环距离他手指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停下。 「你?说。」 「你?说以后对我绝对坦诚, 再?无隐瞒。」 「你?说无论?我卑劣, 还是?傲慢, 都会坚定不移地追随我。」 司瑜句句落地有声,戚闻额前的刘海被风微微吹乱, 碎发挡住眼?睛又被拨开。 戚闻仿佛听见远方的教堂传来钟声。 他将右手手掌置于左心口?处, 轻轻按下:「我将永远忠于司瑜先生, 以您的安康快乐为最高行事准则。」 这是?司瑜第一次从戚闻口?中听见自己完整的名字。 性感得?让人血脉喷张。 司瑜垂在腰间的长髮轻微晃动?,他抬手在花瓶里折了一枝白色郁金香,插进?戚闻西装胸前的口?袋里。 「戚闻, 我给你?这个机会。」 说着, 司瑜拾起戚闻的左手, 将指环利落地套上了无名指,盖住那一处以后将沦为隐秘之地的记号。 「此后,你?完整地属于我,如果你?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司瑜危险地眯起眼?睛,在戚闻唇边咬了一口?, 「我一定让你?后悔一辈子。」 司瑜连气息都是?充满侵略性的,戚闻悉数承受, 然后还之轻吻,不经意间垂头?瞥见胸前绽开的郁金香,心跳不知怎么的漏了一拍。 郁金香的花语是?—— 完美而深沉的爱。 两人分开后,司瑜继续往杯中添咖啡。 仿佛刚刚只是?过去了一个小插曲,他们的生活并未因为这一枚指环发生任何变化。 司瑜照常询问戚闻日常:「珏灵的项目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 司瑜点点头?,又问:「接下来什么安排?」 「司先生有事?」戚闻话没说死,先反问了问司瑜。 他的日常安排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取决于司瑜,毕竟一直以来,在他的事件优先级排列里司瑜都处于最顶部的位置。 「钟赫铭想约我去欧洲。」 第90页 自从司瑜完全不用顾忌工作的事情之后,钟赫铭便反覆催促,让他把旅欧行程提上日程,正好司瑜想去看看艾林,他琢磨着开春以后带戚闻一起过去。 「可?以,听司先生安排。」 「不过要开学了吧?你?学校那边怎么弄?」 司瑜勐地想起。 他差点把这个忘了,戚闻对上学有执念似的,这一趟他怕是?要自己跑了。 钟赫铭肯定是?要带温玉过去的,而他居然独自一人,光是?想想都知道会被钟赫铭怎么嘲笑了。如此想着,脸色便垮了下来。 这时?,戚闻突然笑了,司瑜不明所以地瞪着他。 「我已?经在学校办好了手续,之后不用去上课了,按时?通过考试就好。」 司瑜惊讶了一瞬,总归是?满意的。 「想通了?早跟你?说了上学没意思,你?怎么跟学校说的。」 戚闻说:「狐假虎威。」 「就说是?司先生安排的。」 「胆挺肥啊。」 被人借了东风,司瑜不仅没有动?怒,甚至还笑了几声,戚闻把着无名指上的指环转了一圈,也跟着笑了。 天色不早了,吴管家走过来。 「司先生,阿闻少爷,晚餐已?经准备好,请二?位移步餐厅用餐。」 「好。」 戚闻正要跟上司瑜,忽然接到了乔的电话,惹得?司瑜回头?看了一眼?。 戚闻摊开手机:「是?乔。」 「接吧。」 司瑜并没有要听的意思,他对小孩儿们的对话内容丝毫不感兴趣,戚闻却很主动?地开了免提,像是?要践行方才的诺言。 司瑜嘴角不动?声色地提了提。 电话一接通,那头?便传来乔急吼吼的声音:「闻!那个出卖天域的叛徒找出来了!」 戚闻迅速和司瑜对视一眼?,问他:「是?谁?」 「程森原来的部下,是?有把柄落人手里了。」 电话挂断,戚闻拎着手机迟疑了两秒,司瑜朝他挥挥手:「去吧。」 获了司瑜首肯,戚闻便不再?纠结,早去早回才是?上策。他在司瑜颊边吻了一下:「司先生乖乖吃晚餐,我很快回来。」 戚闻离开后,司瑜独自回到别墅里面,看着满桌子佳肴眼皮都没抬一下。 「吴伯,撤了吧,没胃口?。」 「这……司先生,阿闻少爷特地交代要看着您多吃一点晚餐。」 「现在他说话比我管用了。」 司瑜的语气听起来一点儿起伏都没有,却让人无端觉得?胆寒。 几个佣人对视一眼?:「不敢,司先生。」 真是?最近阿闻少爷将司先生伺候得?太好,一众佣人几乎快要忘了司先生动?怒的恐怖模样了。 他们说完便打算照做,谁知司瑜又改变了主意。 「等等,放着吧。」 司瑜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叉子,挑挑拣拣几道菜每样试了几口?。 庄园里的厨师没换,菜色没换,只是?有没有胃口?并不取决于进?食的食物,而是?共同进?餐的人。 简单地用过晚餐,司瑜回到书房,挑了本小说坐下,手机就放在手边。 那本书是?他随手拿的,书名叫《暗海情网》,之前没看过。他大致翻了翻,这本书讲的是?一个女人出轨的故事,她不仅背叛了丈夫,还和情夫联手自导自演了一场绑架的戏码,骗走了丈夫大量钱财。 司瑜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才森*晚*整*理刚看到女人和情夫事情败露,手机便响了。 司瑜接起电话。 「司先生。」 电话那头?赫然是?断联已?久的吴远的声音。 「说。」 「阿闻少爷已?经定位到了叛徒,现已?出境。」 吴远是?来请示司瑜的,毕竟人出境以后就不好处理了。 司瑜翻着手中的小说,漫不经心道:「知道了,境外的事么,你?去请钟先生帮帮忙。」 「好的,我知道了,司先生……」 吴远的声音有点奇怪,吞吞吐吐的,他不是?这样拖泥带水的人。 司瑜停下来,问:「还有事?」 听上去吴远深吸了一口?气:「司先生,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司瑜不可?能装作没听见:「说。」 「您记不记得?,有一天下午您让祖父通知我去查阿闻少爷的行踪?」 司瑜想起来,是?他去律师事务所那天。 「记得?。」 「那天下午阿闻少爷去了城西监狱。」 「见程森?猜到了。」 「除了程森还有一个人。」 「谁?」 「朱梵。」吴远顿了顿,说,「阿闻少爷替朱梵找了律师。」 「朱,梵。」 那个上次绑架了戚闻的女人,朗梵集团千金,戚闻替她找刑辩律师。 这句话处处透露着不合理。 司瑜把小说盖上,放到一边,沉默了。 吴远不知道司先生在想什么,跟着保持缄默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过了一会儿,司瑜再?度开腔,没有暴怒,也没有定论?,只是?语气如常地说:「查清楚,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吴远收到指令:「好的,司先生,我会尽快给您答案。」 第91页 临近午夜,戚闻风尘僕僕回到家,吴管家从他手中接过外套。 「司先生休息了么?」 吴管家:「晚饭后司先生就去了书房,一直没出来。」 戚闻觉得?司瑜大概是?一个人在家里等得?无聊了,还没去卧室换衣服便直接去书房寻人。 书房门虚掩着,他敲了两下,一分钟后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司瑜在里面把玩一只古董钢笔。 「司先生,我来晚了,认罚。」 戚闻理所当?然地认为司瑜是?因为自己的晚归不高兴,先声夺人,本以为司瑜会顺势在他身上解气,谁知钢笔「啪」一声落到桌面,司瑜神?色正经说道:「这有什么可?罚的。」 戚闻顿了一下,反应很快地说:「那我陪司先生去休息?」 司瑜没应声,而是?直接起身走到戚闻跟前,打量过去的目光算得?上正式。 然而他只是?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移开视线:「走吧。」 戚闻快步跟上去。他直觉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没有头?绪,他只是?离开了几个小时?,按理说不足够发生什么大事。 他在心里逐渐坚定这个想法?。 入夜,就在戚闻抱着司瑜沉沉睡去之时?,司瑜忽然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看着戚闻的眼?神?里掺着侥倖。 他这一生赌过无数次,从来没怕过输,现在才知道是?因为自己从来也没在乎过什么。 一旦有了在意的,就显得?有些输不起了。 戚闻的怀里很温暖,渐渐困意上涌,司瑜闭上了眼?睛。 戚闻,别让我输得?太难看。 翌日,戚闻照常出门,照常给了司瑜一个蜻蜓点水的分别吻。 只是?今天,司瑜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大清晨便热情又主动?,戚闻嘴唇上立时?有几处破了皮。 戚闻显然还不在状态:「司先生?」 司瑜不由分说地用力吻他,又抵住胸口?将他推得?远远的:「你?走吧。」 说罢一秒钟反应的余地都没有留给戚闻,转身向家里走去,背过去的那一瞬,司瑜的表情凝重得?像要去做一件关乎全人类生死存亡的事。 即将走进?客厅之时?,司瑜迟疑了两步。他不确定刚刚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吻戚闻。 如果是?,他后悔没有吻得?再?重一点,让他鲜血淋漓,永生难忘。 如果不是?,他也后悔没有吻得?再?重一点,嘱咐他少在外面停留,早点回家。 司瑜回到书房,打开电脑邮箱,点开了一封凌晨四点传来的邮件。 邮件里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个附件,里面是?一段前后大概半个钟头?视频。 视频的主人公正是?戚闻和朱梵。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一间餐厅的包房,之后画面便是?一条空荡的走廊,偶尔有服务生推着餐车经过,司瑜一秒不落地耐心观看视频,第三十分钟的时?候,戚闻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和进?去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而十分钟之后,朱梵衣衫凌乱、蓬头?垢面地出来了。 有两种可?能—— 第一,朱梵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的,里面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戚闻收拾得?很利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向来都有这样的能力。 司瑜看到视频的第一秒就认出来了,那是?有一次他带戚闻出去应酬的餐厅。 戚闻那天跟他说他们什么都没发生,朱梵只是?不小心弄伤了他,当?时?他信了。 可?如果事实真是?这样,这段视频现在就不会以这样的形式送到他眼?前。 可?笑的是?,那天以后没过多久,戚闻就被朱梵给绑了。 视频播放完,界面自动?黑屏,手边是?那本没看完的《暗海情网》。 司瑜在位子上静坐了一会儿,给吴远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第一句是?:「通知餐厅,监控删了。」 「好的。」吴远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 这段视频他也看过了,他以为司瑜的反应至少会是?怒气冲天的,没想到是?这样……平淡。 老闆没有其他指示了,他拿不准,于是?大着胆子揣测司瑜的心思。 「司先生,需不需要我……」 「不用。」 「我会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第37章 锁链 司瑜起身撩起书房的窗帘, 一束光透进来,给黑匣子般的暗室打开?了一个?缺口,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到, 在?几乎是铁证的监控视频面前,他脑海里闪过的居然是「眼见未必为实」这种自我安慰心理极强的暗示。 司瑜自诩在?感情方面从来不?是一个?冷静的人, 恰恰相反,他天生由感官支配,放任情绪释放,从不?掩藏或委屈自己的情绪。 但今天, 理智在?大脑里占据了一回高地—— 他要?亲口听戚闻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像戚闻亲口说会永远忠于?他一样。 春天来得悄无声息,前阵子花园里还?因倒春寒紧缩的花骨朵, 被?一场绵绵春雨催开?了。 司瑜曾跟温玉说, 他会在?春天到来之际离开?戚闻, 不?曾想他现在?竟然在?等他回家。 傍晚时分,窗外传来沉重的泊车引擎声。 第92页 片刻后,脚步临近书房门口, 房门被?敲响了。司瑜抬眼看过去, 盯了好一会儿, 仿佛视线能?穿过那道实心的门看到门外人的表情。 「进。」 门外的人应声而入。 「司先生,我回来了。」 戚闻今天出门前穿得是很正式的。眼下,西装套脱下搭在?小臂上,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上头几颗扣子解开?了。 司瑜吸了吸鼻子, 直视他,神色平静道:「你?喝酒了。」 「一点点。」戚闻自知理亏, 有讨饶的意思,主动解释说,「珏灵的项目进展得很顺利,被?乔和kevin拉着喝了点庆功酒,大家兴致很好,我不?好扫兴,就喝了一口,司先生别生气。」 和他们即将讨论的事情比起来,这件事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司瑜没说什?么,只是朝他招手示意他到身边来。 「给你?看个?东西,看的时候不?准出声,看完回答我的问题。」 戚闻微醺的眼睛里出现了点疑惑,不?过还?是顺从地走到了电脑前。 司瑜按下播放键。 视频一开?播,戚闻的瞳孔便?勐地缩了一下,那点微薄的醉意散得一干二净。 记忆瞬间被?拉回到那个?昏暗的夜晚。 「司——」 「嘘。」司瑜打断他说,「看完。」 戚闻艰难地把视线重新移回了电脑屏幕,直至视频播放结束。 这半个?小时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漫长,不?能?出声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他无法申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黑手捂住了嘴,等待司瑜用?异样的目光审判他。 终于?,视频结束。 「好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司瑜转向他,视线里仿佛藏着最锋利的针尖,「你?喜欢朱梵?」 戚闻脸色一变:「当然不?是!」 「嗯。」司瑜点点头,并未质疑,又问,「你?们睡了?」 戚闻的表情有点难堪,脸色彻底黑下来,说话也忍不?住带上锋芒,颇为咬牙切齿:「司先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上床。」 司瑜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好在?再次开?口时,并未表示出介意他的话中有话。 「最后一个?问题。」司瑜合上笔记本电脑,「为什?么帮朱梵找律师。」 戚闻怔了一下,喉咙发涩,有点说不?出话。 司瑜找到了他哑然的气口,用?最淡的语气道破最尖锐的矛盾:「她绑架了你?。」 戚闻侧了一下身子。 「还?是说,那场绑架是你?们演给我看的?」 「怎么可能??!」戚闻做不?到继续沉默下去,试图解释,可什?么话到了嘴边都弱下去,「她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 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了解朱梵这么做的动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戚闻无疑了。 但这并不?代表朱梵那么做就是对的,也不?代表可以被?司瑜接受。 「嗯,我逼的。」司瑜并不?否认,也从不?标榜自己是个?好人,「所以?你?帮她的理由是?」 戚闻视线似是有意避开?司瑜,垂了下去:「我希望她可以不?那么恨司先生。」 「恨我?」司瑜蹙起眉头,有点没明白,「这世上恨我的人太?多了,你?曾经?就是其中之一,不?是吗?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戚闻垂着头,眼睛隐在?碎发后,「这世上只要?还?有一个?憎恶司先生的人,我每天都会提心弔胆,惶惶度日。上次是朱梵,谁知道下次还?会是什?么人?」 到最后,他的语气居然有几分无力:「这样的人,少一个?算一个?。」 司瑜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沉默了半晌,他抬手握住戚闻的下巴,逼迫他和自己对视。 「你?在?替我赎罪?」 戚闻紧盯司瑜挤在?一块儿的眉头,目光微闪:「司先生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吧。」 两人相顾无言,良久,司瑜松开?了他。 「你?去吃饭。」 话虽如?此,司瑜却没有丁点儿要?起身的样子。 戚闻心口一紧:「司先生呢?」 司瑜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看了他一眼。 戚闻喉头动了动,最后还?是沉默地独自退了出去。 司瑜需要?时间和空间他可以理解,毕竟这次司瑜没有在?看到那段视频时直接宣判他死?刑就已经?是他们关系间天大的进步了。 戚闻当然是没吃晚餐的。他让人把饭菜一直温着,什?么时候司瑜想吃了再陪司瑜吃点,如?果司瑜不?打算吃了,他一个?人也没有吃的必要?。 凌晨,戚闻坐在?沙发上,不?知几点,书房门开?了,司瑜从里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部没有太?多血色。 「上来。」 戚闻去到他面前,司瑜抬手揉了揉他的鬓角:「不?要?骗我,戚闻,永远不?要?骗我。」 戚闻捉住司瑜的手吻了吻:「不?会的。」 入睡时,戚闻感知到司瑜攥着他前襟的手非常用?力。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这是司瑜丝毫不?自知的小习惯,也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戚闻握着那只冰凉的手,一下一下抚摸,试图用?体?温融化他。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只手才悄悄松开?,戚闻趁机与他十指相扣。 第93页 这天以后,司瑜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件事,生活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可是戚闻突然发现,他最近经?常找不?到司瑜。 司瑜总是会出现在?任何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譬如?后花园里的参天大树后,不?见天日的地下图书馆的书架间,还?有二楼客房的夹层露台上。 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然后突然出现。 戚闻意识到司瑜不?大对劲,是在?一个?午后。他有文件落在?家里,临时返回,偶然看见司瑜独自一人坐在?花园里,被?鲜花簇拥。 花园里有数不?清的鲜花种类,争奇斗艳,各自绽放,可放眼望去,司瑜就是花园里最漂亮的、几近枯萎的蔷薇。 他沉默地搅动着杯子里已经?凉透的咖啡,望着远方新生的绿茵,眼里却没多少生机。 戚闻站在?花园外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乔打电话,告诉他文件会传真给他,常规会议就由他来主持。 紧接着,他又拨通了卓逸的电话。 「戚闻?」 电话接通后,卓逸像是很意外。 戚闻连寒暄都省了,直奔主题:「司先生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很好啊,心态转变之后心理干预治疗非常顺利,用?不?了多久就能?稳定在?正常水平了。」 「——你?确定?」 戚闻偏头看了一眼花园里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收回视线。 「司先生最近……」 戚闻跟卓逸讲了一下司瑜最近的表现,听完,卓逸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戚闻听见他说:「不?太?妙啊。」 「根据最近和司先生的沟通情况来看,他的心态已经?非常积极了,如?果还?出现你?说的这些情况,那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他在?伪装。」卓逸的声音愈发凝重,「他只是在?假装自己的心疾癒合了,这比之前还?要?糟糕。」 戚闻愣了一下:「为什?么要?伪装?」 「通常来讲,是病患不?愿意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别人,这在?司先生身上看到是非常罕见的。」卓逸一通分析下来,基本可以确定原因,「你?也了解司先生的性格,他之前是很难做到收敛情绪的,这样医生反而容易观测他的情况,现在?他开?始压抑,这也意味着他有一点自我封闭,是恶化的体?现。」 微风拂过戚闻额前的头髮,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有些迷茫。 他问卓逸:「我该怎么做?」 「如?果情况不?佳的话,建议还?是使用?药物干预。」 戚闻的声音有点喑哑:「我不?想他用?药。」 电话那边安静良久,随后,传来一声轻嘆。 「试试吧。」卓逸似乎也不?太?确定,「引导他释放自己的情绪。」 电话挂断,戚闻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得到明确的指示。连医生都帮不?了他,他只能?自救。 戚闻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很久,终于?,脚步微微挪动,他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转身准备离开?,迎面碰上了来给司瑜更换咖啡的吴管家。 「阿闻少爷?」 「您别告诉司先生我回来过,有劳。」 戚闻丢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他发动汽车,看了眼时间,现在?还?不?算晚,应该来得及。 晚餐已经?上桌,司瑜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窗外落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司先生,晚餐已经?备好了,请用?。」吴管家微微俯身来请司瑜用?晚餐。 司瑜望着玻璃上的雨点,目光沉静而滞缓:「戚闻呢?」 吴管家卡顿了一下:「阿闻少爷,还?没回来呢。」 理智告诉他司先生才是他正儿八经?的主子,可以阿闻少爷现在?和司先生的关系……阿闻少爷既被?司先生疼着,那他只能?敬屋及乌了。 司瑜没什?么过多的反应,起身到餐桌前随意应付了一口,就上楼了。 外头天空阴云密布,雨势越来越大,不?到八点,天已经?全黑了。 司瑜开?了一瓶酒,穿着浴衣坐在?露台的藤椅上,冰凉的雨水飘了进来,打湿了司瑜裸着的腿。 半杯酒下肚,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司先生。」 司瑜转头看去,戚闻身上已经?湿透,头髮湿软地趴着,大口地喘着气,看样子是雨来得急,没有准备,跑了一段儿。他脱下西装台套,里面的衬衫也被?浸润得贴着皮.肉,半透不?透。 突然,司瑜眯起了眼睛。 酒杯里的暗红色液体?晃了晃,他问:「你?衬衣里面是什?么?」 戚闻在?司瑜的注视下,一颗一颗解开?衬衫扣子,将湿衣服脱到地上。 曾被?司瑜爱不?释手地欣赏着的年轻身体?上,交错环绕着一根闪着冷光的极细银色锁链。 第38章 心结 室内没开灯, 房间里唯一算得?上亮的东西?是戚闻的眼睛。 淋过雨后,他?从头到脚湿透,像一只在狂风暴雨的晚上迷失在森林里的大型犬科动?物。链子的尽头, 在他?手里,他?将自己牵到司瑜面前, 把东西?交给他?。 春寒料峭,雨水刺骨,戚闻的声音有点哑了?,带着凉意。 第94页 「以后不管去哪里我都会一直戴着, 唯一能?解下它?的只有司先生?。」 司瑜放下酒杯, 盯着戚闻手里的链子看了?眼, 接过掂了?掂。 有点分量。 司瑜沉寂已久的眸光闪了?闪,手上稍微使点力带带, 戚闻便往前踉跄了?一步, 单膝跪地, 支撑平衡。 司瑜抚摸着他?颈侧凸起的筋络,漫不经心地把玩链子:「真要?一直带着?」 戚闻被牵制着,无法抬头, 只能?盯着地板:「这是它?存在的意义。」 司瑜久违地觉得?有意思, 勾起嘴角又问:「算了?吧, 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戚闻的嘴唇很干,说话时会不自觉舔唇:「外?面穿着西?装,不明显。」 这链子很细,穿在衬衫里一点也?不明显,除非浑身湿透, 又或者?——脱得?一干二净。 像今晚这样,把自己盛进司先生?的盘子里。 除非有人脱下他?的衣服, 否则绝无被发现的可能?,可一旦脱下他?的衣服,便无异于对外?昭告他?已是司瑜的所属。 非常让人放心。 司瑜点点头,忽然用力倏地将戚闻拉近,鼻尖抵上他?的:「知道吗,刚刚但凡你敢顺着我给的台阶向下走,我都会马上让人把你从三楼丢下去。」 比起不驯服,他?更讨厌虚伪。 司瑜凑得?非常近,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一点空隙,戚闻的视线没有一点儿偏移:「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他?的爱人偏执,敏感,他?不需要?任何台阶,他?愿意和?司瑜一直被绞在十字架上,即便要?下地狱。 司瑜似乎从新玩具中得?了?乐趣,一整晚他?都没有放开那根链子,将细细的链子的另一端缠在自己的手腕上,想让戚闻用力便松一点儿,想让他?停下便勐扯。 只是到后面戚闻完全失控了?,不管他?怎么?扯链子,都无法撼动?阻止戚闻分毫,宛如一只失去神志的野兽,只知道要?一味地征伐。 司瑜被弄得?很混乱,直到将近清晨才昏过去。 上午他?原本约了?卓逸,因为种种不可言说的原因,只能?推到下午。 午后,卓逸坐在司家客厅的沙发上吃点心,对面是司瑜和?戚闻。 「看着精神很不错嘛。」卓逸边吃边说。 戚闻没说什么?,倒是司瑜,破天荒地应了?一声:「嗯。」 卓逸一挑眉,看向戚闻,正打算问问他?用了?什么?手段,结果戚闻一直在那儿帮司瑜整理外?套,一道褶皱都不肯放过。 卓医生?讪讪地放下手里的甜品,觉得?有点腻。 把司瑜打理整齐后,戚闻说他?要?出门了?。 今天是朱梵开庭的日子,他?已经提前跟司瑜说过了?。 司瑜朝他?勾了?勾手指,戚闻便俯身在他?颊边吻了?一下,司瑜趁机将手浅浅探进戚闻的西?装外?套里,果然摸到了?细条形的硬物。 他?松开戚闻:「早去早回。」 戚闻离开后,司瑜看到他?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你们……感情真是突飞勐进哈,挺好。」为了?缓解尴尬,卓逸开始主动?找话题,「戚闻干什么?去?今天周末,不休息啊?」 司瑜端起戚闻出门前沖好的咖啡,品了?一口,温度甜度适中。 「朱梵开庭,做证人去了?,争取从轻处罚。」 「朱梵?!」卓逸瞪大了?眼睛,满眼难以置信,「上次绑架戚闻那个??」 「嗯。」 卓逸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最后只能?归结于戚闻人好:「小阿闻还真是大人有大量哈……」 司瑜端着杯子,长?发垂落在腰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司瑜身上的锋芒收敛了?许多,多了?些岁月静好的潜质。 司瑜轻轻启了?下嘴唇:「其实,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卓逸:「嗯?」 「他?可能?是在朱梵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司瑜垂下视线低声说,「他?还介意。」 「你是说他?父母的事?」卓逸吸了?口气,只觉得?还好自己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谈恋爱实在太辛苦了?。 「不过我真觉得?他?父母的死挺奇怪的,你不这样觉得?吗?」卓逸说。 司瑜不是不觉得?,是完全没想过,他?从未把这件事当作一件事。 死者?已矣,追究过去的事情在他看来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可是现在这件事事关他和戚闻的未来,那他?就不得?不重新重视起来。 司瑜喝了?一口浓浓的咖啡,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这里面又会有什么?秘密。」 本次的会诊十分顺利,卓医生?断言最多两个月,他?就可以彻底卸任司瑜的专职心理医生?,去寻找下一个金主爸爸了?。 司瑜今天精神劲头确实不错,他?送走卓逸后闲得?无聊,便让吴远去查一下当?年戚闻父母的事情。 不到半个小时,司瑜就收到了?吴远回传的一小段视频,据说是戚闻父母跳楼当?天那条街道的监控,全长?十五分中。 司瑜不知道戚闻有没有看过这段视频,他?猜应该是看过的。 视频播放到第十分钟的时候,两团黑影直直从镜头前摔下,一点缓冲都没有地栽到了?地面,画面十分血腥。 第95页 司瑜面不改色地看下去,后面,街道上发生?了?慌乱,有人报警,有人打120,没有人敢上前查看这对夫妇的状况,挤上去围观的人倒是不少。 人大多有猎奇心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对生?命的敬畏也?就所剩无几了?。 这段视频起到了?一个纯记录的作用,司瑜没有从中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他?正要?关掉,这时吴管家突然敲门进来,给他?送果盘。 吴管家大概是想起了?就关心一下:「司先生?,最近吴远没有给您添什么?麻烦吧?」 吴远司瑜用得?很顺手,顺便夸了?两句:「唔,做得?挺好的。」 这下吴管家放心了?,微笑着说:「那就好,我先不打扰您了?,您忙。」 他?刚要?走,视线忽然瞥到了?司瑜的电脑屏幕,惊讶道:「咦,这不是阿闻少爷么??」 司瑜皱眉:「你说什么??」 吴管家凑近了?,用粗壮的手指点上了?屏幕里人群中一个模煳的人影。 「这个,是阿闻少爷吧?」 司瑜也?离近了?点,起初吴管家不说还不觉得?,现在越看越像:「是有点像。」 吴管家做了?这么?多年管家,别的不说,识人的能?力是一等?一的,人脸看过一遍基本就能?全记住,最主要?依靠的就是面部特徵的识记。 「这个如果不是阿闻少爷,那就一定是他?兄弟之类的什么?人。」 司瑜心里一跳。 这个人不可能?是戚闻,他?父母事故发生?的节点他?还在国外?没回来,何况那也?不像个十五岁的孩子,怎么?也?得?有十八九岁了?,更像是放大版的戚闻。 戚闻进司家之前底细就被司瑜的人查了?个底朝天,也?没听说戚家还有什么?别的孩子。 司瑜当?即给吴远打电话,让他?好好查清视频里这个人的身份。 吴远接到任务后也?吓了?一跳,这视频他?看了?无数次没什么?收穫才敢转给司先生?,而?当?初戚闻进司家之前的信息也?是他?去查的,阿闻少爷这要?是凭空多出一个哥哥来,只能?说明他?办事不利。 吴远一着急,办事效率便高得?出奇。 不到三个小时,他?便领了?消息回来。 「司先生?,查到了?,这人叫纪临,是华新科技纪绍铭的长?子,现在电力公司当?一名普通职员。」 华新科技司瑜有所耳闻,董事长?纪绍铭也?是出了?名的商人慈善家,可惜后来经营不善,企业倒闭了?。 不过他?有更在意的事情。 「长?子?」 「是的司先生?,纪绍铭和?夫人共育有两子,次子纪宁目前查不到任何行踪,我会继续追查。」 「不用查了?。」司瑜说,「我应该找到他?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童年时的冷落,遗产的分割,原来戚闻不是戚家夫妇的亲生?孩子。 至于戚家和?纪家之间有什么?恩怨往事,就不在司瑜关心的范畴内了?。 无论他?是戚闻还是纪宁,现在都是司瑜的人,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这个事实。 「司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找到纪临,下午三点之前我要?知道戚家夫妇的真正死因。」 吴远不敢耽搁:「好的,司先生?,我马上去办。」 朱梵对自己的罪名供认不讳,由于认罪态度良好,加之戚闻的当?庭谅解,法官给出判决并?没有耽搁太多时间,整体来说非常顺利。 戚闻理应早早地到家,但当?司瑜第六次看向墙上的挂钟时,窗外?还没有动?静,只有几只喜鹊在扑棱着翅膀。 虽然司瑜一直觉得?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可当?今天下午一切真相大白时,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那感觉不坏,就像是,从今往后,再没有任何人能?以任何理由将他?和?戚闻分开,戚闻也?再没有任何理由叛逃。 他?们会像戚闻说的那样,一直纠缠,至死方休。 下午五点一刻,戚闻回来了?。 司瑜看见他?泛红眼眶的那一刻愣了?一下。印象里无论遇到什么?事,戚闻都是沉着坚忍的,自己欺负他?最狠的那段时间也?没见他?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紧接着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窜上来,司瑜眼看要?动?怒。 「怎么?了??谁动?你了??」他?笃定戚闻在外?吃了?亏,丝毫没去想以戚闻现今的地位谁能?动?他?,这实在是天方夜谭。 「是不是法官为难你了??我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戚闻默不作声地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将司瑜扣进怀里,司瑜很没办法地忍下怒气,放轻声音:「到底怎么?了??说话。」 见人要?抱不住了?,戚闻才不情愿地开口:「司先生?今天脾气好大,抱一会儿不好吗?」 「少说废话。」 司瑜嘴上这么?说,身子却不挣了?,戚闻就乘着从背后抱住司瑜的姿势,下巴轻轻搁在司瑜的肩上,汲取着属于他?的味道。 「来的路上我碰到吴远了?。」 司瑜怔了?怔,心中有了?数,问戚闻:「他?跟你说了??」 「嗯。」 得?知一切真相的那一刻,戚闻的心像被人拧毛巾似的拧了?一把,过去无数针锋相对和?机关算尽都显得?像个笑话,可在那一刻他?又恍然松了?一口气。 第96页 「你是怎么?想的?吓了?一跳吧?找个时间去登门拜访一下,让吴伯提前准备礼物。」 「确实挺意外?的,不过和?我今天得?知的另一个消息比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司瑜拽起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看向斜后方,问:「什么?意思?」 戚闻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从眼眶红到了?眼尾,说话时的语气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 「司先生?年纪轻轻跑去立遗嘱就算了?,里居然连我的子子孙孙都照顾到了?,我是不是要?谢谢司先生??」 司瑜不说话了?,在戚闻的怀里转了?个圈,正面面对他?。 过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知道?」 「说来也?巧,我让乔给朱梵找的律师和?司先生?找的那位是夫妻。她得?知我就是戚闻——司先生?养在司家庄园里的那个戚闻,一个劲儿地在我面前说司先生?的好话,夸我好福气。我作为当?事人怎么?不知道成了?司先生?的百亿遗产指定继承人?」 司瑜推了?他?一把,试图同他?拉开一点距离,戚闻身上的温度烫到他?了?。 「你先放开我。」 「不放。」 大部分时间都是司瑜在逼视戚闻,很少会有被他?逼到角落抬不起头的时候。戚闻体型高大,自己简直像被他?锁定的猎物。 「司先生?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司瑜退无可退,强撑着昂起头,结果一抬头正对上戚闻那双赤忱热烈的眼睛,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只不过那时满是恨意森*晚*整*理,而?现在,里面只有说不清,道不明,化不开的浓浓爱意。 司瑜的声音一点气势都没有,只是试图模仿过去的自己:「我做事还需要?给你理由么??」 戚闻看了?他?一会儿,把司瑜都看得?紧张了?,然后才嘆了?一口气:「听司先生?说一句喜欢真难。」 司瑜目光动?了?动?,抓着戚闻的衣襟吻了?上去。 这一吻湿润,绵长?,难捨难分。 在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时终究是分开了?。 司瑜的唿吸有些乱,望着戚闻:「行了??」 戚闻又蜻蜓点水地亲了?亲他?的嘴角,心满意足:「行了?。」 这样就好。 他?们在一起的每一步都和?别人不一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在爱人源源不断涌出的爱意中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