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与珠玉》 第1页 《狼崽与珠玉》作者:盏影【cp完结+番外】 简介: 【野性深情狼崽子攻】x【潇洒不羁成熟美人受】 陆时深从小到大都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直到遇见了虞迟,初见即是钟情,他的世界观开始一点点被颠覆。 七年前,陆时深爱疯了虞迟,天天追在虞迟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喊,撒娇卖乖装可怜,为了求爱无所不用其极。 虞迟承诺过不会离开他,陆时深也以为自己能够栓住虞迟一辈子…… 可是后来,虞迟甩他时狠心决绝,离开时果断不留余地。 多年后,俩人再度相逢,陆时深视若无睹,扭头就走,然而虞迟却拉着他的手说:「陆时深,可以坐下来谈谈吗?」 「没必要吧,我们之间似乎无话可谈。」 「无话可谈,那睡觉行吗?」 ------- 一个野性狼崽爆改深情狗崽反被一脚踹,化身怨妇苦等七载终于等到哥哥回头追夫的故事。 陆时深攻x虞迟受。 阅读提醒。 *本文是正叙描写方式,从相遇相爱到。有甜有虐,带点酸涩的爱情。甜的篇幅偏多,而且甜的时候齁甜。 *非火葬场,攻不渣,受不渣。 第1章 酒吧,重金属的音乐如鼓点般冲击耳膜,绚烂的灯光在头顶上闪烁旋转,空气中香水与酒精混杂,能轻易的让人堕入这纸醉金迷的世界。 「呜……」周恆阳喝的越多,哭的越大声,嘴巴里喋喋不休的哭诉,「我对她还不够好吗?她要跟我分手!」 「她说喜欢大海,我千辛万苦弄了艘游艇带她出去玩,她说想看日出,我又陪着她爬了一晚上的山……」 来来回回的几句话,周恆阳已经念叨了一晚上,坐在对面的陆时深听得耳朵起茧,懒得再搭理他,也不想喝酒,只能百无聊赖的望着舞台的方向打发时间。 酒吧舞台搭建在大堂中心,扎堆的年轻男女围绕在舞台边摆动身体,而台上只有一名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子,他正随着音乐起舞,五彩斑斓的灯光落在他的侧影上,他仿佛这光怪陆离世界中的唯一一抹清醒。 长长的黑色蕾丝绕在男人的脖颈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力似的随着男人摇曳的身姿飞舞着…… 陆时深的视线被牢牢固定在舞者身上,明明是热辣滚烫的舞曲,那人竟跳出了一股冷漠疏离感。 「深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你说像我这样帅气多金,热情开朗的阳光大男孩被甩了,这合理吗?合理吗!」周恆阳凑到了陆时深身边,扒拉住他的胳膊。 陆时深皱着眉头一巴掌将挂在肩膀上的醉鬼推开,寒声道:「再拿你的鼻涕蹭我,我抽你了啊。」 周恆阳倒回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收起了鼻涕眼泪,神色突然变得认真:「深哥,你知道吗?其实是她在外面有人了,妈的!她早就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今天我约你来酒吧,就是来捉姦的!」 「她现在也在这里?」陆时深终于正眼看他。 「嗯,你别看我喝那么多,其实从一进门我就一直盯着她呢!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狗东西撬我墙角,老子今天废了他!」 陆时深顺着周恆阳愤怒的视线追寻过去,他是见过周恆阳女友几次的,脑子里隐约有几分印象,所以很快在跳舞的人群里找到了人。 只见那女孩蹦迪蹦的正嗨,随着音乐一曲结束,又响起另外一首热曲时,女孩也跟着停下动作,兴高采烈的朝着某个方向挥手。 不一会,一个身着白色衬衣的男子走到了女孩身边,那男子脖颈间还繫着长长的黑色蕾丝,他的头髮有些长,后面用皮筋简单的扎成一个小揪,与在舞台上跳舞时的冷漠疏离不同,此刻他的脸上洋溢着春日暖阳般笑容。 撬周恆阳墙角的人就是他? 那他兄弟输的真不冤,这人长着那么一张脸,不就招女孩子喜欢。 「妈的!」周恆阳一声低吼,眼看着舞池里那对狗男女的手已经搭在一起,他抄起桌上的空酒瓶就朝舞池的方向沖了过去。 陆时深暗道一声要糟糕,连忙追上去,跟着挤入人群。 说时迟,那时快…… 『啪-----!』酒瓶子砸在人后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啊!」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惊叫出声。 周围跳舞的人群也都纷纷如鸟兽四散开,给打架的中心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虞迟后背被措不及防的挨了这么一下,疼痛和酸胀感几乎瞬间而至,他反手去摸后面被打的地方,同时扭头看去…… 「周恆阳,你疯了吗?你干什么!」女孩终于从惊恐中反应过来,箭步挡到了虞迟身前。 「你、你还护着他是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这个小白脸要跟我分手?」周恆阳双目赤红,愤怒借着酒精燃烧到沸点,他一把将护在小白脸面前的女友拽开,杀红眼的再度挥舞起酒瓶。 虞迟在短时间内搞清楚了面前的状况,有心去挡开酒瓶,然而抬手拉扯到后肩被打的痛处,动作一下迟钝,避之不及。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到,酒瓶子在即将落下的剎那间被人挡下。 陆时深夺过酒瓶,一把抓住了周恆阳的手腕,暴戾的怒喝:「周恆阳,别在这耍酒疯!」 周恆阳被喊得潜意识怂了一秒,但抵不住酒壮怂人胆,他满腹不甘的与挡着自己发挥的好兄弟挣扎推攘起来:「深哥,你让、让开,别拦着我,我要教训这个小白脸。」 第2页 「教训个屁,傻逼,还嫌事闹得不够大?」陆时深简直快被他蠢哭了,打人也不知道找个隐秘的地方,还用酒瓶子,弄出个好歹来就真傻逼了! 然而醉鬼是不可能讲道理的,周恆阳醉的十分有想法,反手握住陆时深拿酒瓶子的手,借着他的手勐地出其不意挥下去。 『哐----』又一声闷响,这一回酒瓶是落在了虞迟的脑门上。 霎时间舞池里一片安静,围观的人看傻了,陆时深也愣了,虽然他在酒瓶子敲下去的时候反应过来收住力气,可对方被砸的脑门却很快溢出鲜血。 虞迟是典型的冷白皮,腥红的鲜血顺着额头迅速流到了他细长的眼眉间,显得格外的刺目吓人。 「你、你没事吧?」陆时深心烦意乱,被迫成为行兇者之一,恨不得把周恆阳的脑袋也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浆煳! 「你说呢?啧……你俩跟我唱双簧呢?」虞迟无语了,他都快怀疑这俩人是不是在这跟他演戏。 不然他能莫名其妙又多挨这么一下? 还特么是脑袋! 这时,酒吧的服务生也都赶了过来,他们显然是认识虞迟的,快步走到他身旁搀扶住人:「虞迟,怎么回事?」 「迟哥,你脑门流血了,要不要报警!」 「没事,一两个醉鬼闹事,照常处理就行。」虞迟晕乎乎的摆手,酒吧经常出现醉鬼撒泼的事,照常处理就是私了的意思。 「好,迟哥你先坐下。」酒吧服务生搀扶着虞迟坐到舞台边的台阶上。 与此同时,周恆阳这厮全然没有行兇者的自觉,借着醉意又挂到了那女孩身上,哭唧唧的抱着人家胳膊不撒手:「婷婷,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爱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和好吧……」 「谁要跟你和好了,周恆阳,你给我撒手!我数到三,一、二……」 「呜呜呜,都是因为那个小白脸对不对?好,现在就去把他宰了!」周恆阳勐地站直身板,凶神恶煞在人群里找虞迟。 这可把宋婷婷吓坏了,连忙拽住周恆阳:「周恆阳,你别闹了,我们出去说,出去说!」 见动手的人要离开,酒吧服务员两步追上去,把人拦住:「等等,我们员工脑门还在流血呢,你们哪能说走就走?」 「不是……不是要走,是他……」宋婷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不敢松开周恆阳,怕这人发疯找虞迟麻烦,慌得不行。 反倒是旁边的陆时深格外冷静,他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火星子燃起,他深深吸了一口,将满腔的烦躁都随着烟雾吐了出来:「跟个醉鬼能讲什么道理,我不还在这么。」 说罢,他咬着烟走到台阶旁,蹲下身看着正用纸擦血的虞迟:「走,我带你去医院。」 香菸原本灰白色的烟雾在灯光的映射下呈现斑斓浓艷的色泽,虞迟隔着这一缕烟雾第一次正式打量陆时深,短髮,断眉,表情冷酷,眼神锋利,但却不难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几分少年气性。…… 夜幕下的城市,褪去了喧嚣与热闹,高楼林立间霓虹灯交错,透着属于深夜的静谧。 空旷的大马路中央,一辆奔驰g63飞速行驶着,虞迟坐在后座位,脑袋微微倚着车窗,他头上的伤口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下,黏腻的鲜血粘在他的头髮上,脸上也还有未擦干的血迹。 陆时深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去看后座的人,他第一次想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这人五官与其说精緻,不如说是瑰绝艷丽。 不过,陆时深知道这人只是骨相柔和,性格可不一点都不像是软弱不堪的小白脸。 刚刚在酒吧里,他提出要带这傢伙去医院的时候,连酒吧里的服务员都不放心,然而这人却满不在乎的站起来就走,好像丝毫都不担心他会假借去医院之名行打人之举。 「虽然说大晚上车不多,但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声,弟弟,开车看路,别看我。」虞迟眼眸轻佻,余光在中央后视镜里与陆时深对视。 陆时深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片刻,有种偷窥人被发现的尴尬,连忙随便找了个藉口说道:「我在看你的伤,血别蹭我一车。」 「那就让你的醉鬼朋友给你洗,我这满头血,还不是被你们俩所赐。」虞迟轻笑了声,毫不在意的说道。 陆时深眸色一沉:「后面砸你的那下是意外,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要是不乱勾搭别人女朋友,也没这事了。你敢做就得认栽!」 『嗤……』虞迟忍不住笑出声:「你说宋婷婷?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陆时深不置可否的冷哼了声。 虞迟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也不打算多解释,莫名其妙挨了两下,他还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呢,便道:「何况,今天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宋婷婷好像和你那个醉鬼朋友已经分手了,就更谈不上我插足别人感情了吧?」 陆时深眉头紧锁,他不擅长处理感情里那些乱七八糟、磨磨唧唧的事情,便不再继续讨论,脚下油门用力一踩,车速飙到100迈。 第2章 晚上的医院只有急诊科,虞迟顶着满头血来,被护士领着去做紧急处理,陆时深则是很主动的拿过医生开的检查单去排队缴费。 自助缴费机前,陆时深扫描了检查单,看着个人信息上写的资料。 姓名:虞迟,性别:男,年龄:24岁竟然比他大了整整五岁? 第3页 很不合时宜的,陆时深突然想起了刚刚在车上虞迟喊的那一声弟弟,虽然虞迟的确比他大几岁,可他也确实很不爽被别人这样称唿,就像是矮了一头。 他面露不悦的继续操作眼前的机器,界面跳转到结帐单时,陆时深习惯性的掏了掏口袋,左边口袋空空荡荡,右边口袋孤零零的趟着一把车钥匙。手机呢? 放在车上了?不对,他在车上的时候就没拿出过手机,那就只有可能是落在酒吧的卡座里了。 「周恆阳这个扫把星!」陆时深暗暗咒骂,要不是周恆阳他能大晚上的来医院给人擦屁股?现在屁股没擦干净,手机还弄掉了! 「不好意思,您还用机器吗?」后面排队的中年妇女见陆时深迟迟没有动作,有些等不及的询问。 陆时深冷着脸迅速退出缴费界面走到一旁。 这年头,没人出门还带钱包的,没了手机,就等于半个残废。 他在机器旁边徘徊,脑子里闪过好几种解决方案,譬如藉手机打电话让朋友送钱过来,或者是回去酒吧一趟? 「你跟柱子似的杵这干嘛?还没结完帐?」虞迟已经包扎完伤口,见迟迟没人回来,想着那小子不会是跑了吧,才出来找找。 结果这人压根就不用找,快一米九的大高个,长得也足够显眼,一眼就看到了。 陆时深回过神来,见脑袋上贴着块纱布的虞迟正朝自己走过来,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脸色这么差,你也不舒服了?」虞迟鄙夷的打量起他,觉得他脸色难看的像是大街上的臭狗屎,不知道的还以为脑袋被开瓢的是他呢。 「把你的手机借我。」横竖一刀,此刻没钱结帐已成定局,陆时深咬牙朝他伸出手。 虞迟盯着那只在自己面前摊开的手掌,迅速明白对方脸色难看的原因,低笑一声,拍开了那只手掌:「没钱直说嘛,你像个大姑娘别别扭扭傻站着干嘛?单子拿来。」 「你说谁姑娘?」陆时深先是被喊弟弟,现在又被叫大姑娘,一晚上积累的火气和音量齐齐拔高。 「那你去结?」虞迟笑盈盈的看着他,逗小孩似的。 大姑娘陆时深无话可说,不情不愿,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把单子掏出来递给虞迟:「我手机应该是掉你们酒吧了。放心,医药费不会少给你,回去就转你。」 虞迟没回话,走到自助机前操作了一番,在确定缴费的项目里,他随手把脑部ct这一项划掉,只付了药费。 「你不照ct?医生说你可能脑震盪。」陆时深瞅了眼机器界面,眉头拧成川字。 「真有问题我现在已经趟地上了。现在医院就爱瞎开一堆乱七八糟的检查,照不照也就那样。」 「那你后背呢?有没有事?」 「有事,骨头断了。」 陆时深无语,看他那游刃有余操作机器的样子,这像是骨头断了?唬傻子吧。 虞迟后背的确没事,甚至已经都感觉不到后背被打的地方有痛感了,估计最多也就是块淤青。 他拿出机器列印的缴费票据,漫不经心的沖陆时深扬了扬下巴:「你没事的话,跑个腿去药房帮忙取个药?」 陆时深冷脸拿过票据,转身走了。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虞迟无所谓的轻笑一声:「小朋友,年龄不大,气性挺大。」 夜色浓重,医院停车场安静的落针可闻,陆时深坐进驾驶位,发动车子,却见虞迟不仅没上车,还绕到了驾驶位的车门外,敲了敲车窗。 驾驶位的车窗慢慢滑下,陆时深皱着眉,用冷漠的眼神询问对方怎么了。 「我不回酒吧了,就在这再见吧。」虞迟平静的说道。 「你不跟我回去酒吧找手机,我怎么还你医药费?」陆时深不悦,觉得这人未免潇洒过头,别人被打了恨不得多坑一些赔偿金,这人倒好,垫付了医药费不说,也不怕他跑了不给赔偿金吗? 「好说,下次你去酒吧还我就是了。」虞迟轻拍了下车门当是道别,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医院外走去。 人行道旁,晚风轻抚枝叶,路灯在婆娑树影间摇曳。 春天的风是带着嗖嗖凉意的,虞迟身上的白色衬衣此刻显得有些单薄,脖颈上一直繫着的黑色蕾丝带被吹的随风乱舞。 他三两下将脖子上的蕾丝带扯下来掖进裤兜里,顺带掏出了烟盒,然而紫色云烟干干扁扁,里面竟然一根烟都没了。 「啧……」虞迟郁闷的把烟盒捏成一团又掖回裤兜里,早知道刚刚在停车场就该找那姓陆的小子要根烟的。 其实,照理说脑袋被开瓢不是小事,他不该这么轻易放过那两个小兔崽子的。但俗话说的好,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他在酒吧打工,早就对喝醉的客人打架闹事习以为常,只不过今天这倒霉事轮上了自己。 算了,总归豆大点的伤疤,脑袋上只是皮外伤,后背更是一点事都没有,那俩小孩又是朋友的朋友,或者说是朋友的前任?也就懒得再去和他们计较了。 『滋----』突然,黑色的奔驰越野车停在马路边,驾驶位的车窗滑下,陆时深单手靠在车窗上,歪着头看向人行道上走着的虞迟:「喂,你要去哪?」 虞迟停下脚步,扭头与坐在车内的人对视:「大晚上的,当然是回家了。」 「上车,我送你。」陆时深挑眉,夜色笼罩下,断眉在他的脸上绘出了狂野的轻佻感。 第4页 虞迟犹豫片刻,目光在他副驾座椅上放着的烟盒上转了几转,想抽菸的心情比刚刚还要强烈了。 于是他内心没有挣扎太久,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座。 医院距离虞迟住的地方不算太远,开车20多分钟就到了,但虞迟没有让陆时深送到家门口,而是在附近的路口就下了车,下车前还不忘借走了陆时深放在车后座的一顶鸭舌帽。 虞迟离开后,陆时深的车子停在路口久久没再启动,他单手搭着车窗,夜色下已经看不见虞迟的背影,然而他脑子里却想起了那人刚刚在自己车上抽菸的模样。 『你这顶鸭舌帽借我,当做是抵押,等你什么时候还我医药费,我什么时候还你帽子。』临走前那人从他车上拿走帽子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他觉得虞迟这个人很奇怪,是他从来没有遇见的那类人,被揍了还能淡然处之,为了一口烟就上他的车,拿走他帽子的时候也不会不好意思,潇洒的有点不太世俗。…… 老旧居民楼几乎都是五六层的高度,墙面斑斑驳驳的脱了层皮,露出破败的水泥灰。 楼下巷道口的几个垃圾桶又不知道有多久没人来清理过了,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旁边下水道里溢出来污水也顺着道流到了楼道口。 虞迟戴着鸭舌帽,面不改色的踏过污水进了楼道,这种老楼隔音都不太好,怕扰民,他压着脚步声爬上五楼,轻手轻脚的拿钥匙拧开房门…… 「小迟,回来啦。」沙发上坐着的妇女闻声望向门口,一见儿子,眉眼之间流转出温柔。 虞迟无声的嘆了口气,一边弯腰在玄关处换鞋,一边说道:「妈,说了不用等我回来。都快凌晨1点了,你也早点睡。」 「我中途睡过一觉了。」王雅雯捋着耳鬓夹杂银丝的碎发,起身往厨房走去,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客厅角落里的一个简单灶台而已,两者仅用一块简陋的布帘隔开,「这么晚你饿了吧?我正好熬了皮蛋瘦肉粥,还热着呢,你吃几口再睡。」 王雅雯端着热腾腾的砂锅出来,锅里的瘦肉和白粥已经煮烂,不知道熬了几个小时,虞迟知道,什么中途已经睡过一觉这种话肯定是她编出来的。 「趁热,快吃。」王雅雯单独盛出一碗,推到儿子面前。 无奈,虞迟只好坐到餐桌边,吹了口碗里翻滚的热气,端起碗来直接喝了一口。 然而粥刚入唇齿,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他便不禁的眉头紧蹙,这碗皮蛋瘦肉粥是甜的…… 「怎么了?味道不好吗?」王雅雯见儿子面色不对,下意识的想拿勺子去尝一口。 虞迟手快的按住了她拿勺子的手,浅淡的薄唇勾起一丝笑意:「太烫了而已,味道很好,王女士的厨艺向来没得挑。」 「呵呵,傻小子,你就会哄我开心。」王雅雯露出笑意,这才放下了勺子,看着儿子咕噜咕噜的继续喝粥,好奇道:「你今天怎么戴帽子了?这顶帽子以前没见过啊。」 「朋友的帽子,忘了还给他就顺手带回家了。」虞迟回答的漫不经心,喝完碗里的粥,又殷勤的把砂锅里剩下的都添进了自己碗里,像是吃的很香。 狭窄的客厅里,一两只小飞蛾围绕在头顶的灯泡周围转圈圈,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粥味,如果这锅粥不是甜的,那在虞迟眼里,幸福,大概也就这样了。 「妈,你最近有在好好吃药吧?」他喝着粥,故作不在意的问道。 「嗯,有。你放心吧。」王雅雯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对了,跟你说一声,我这两天打算去一趟外地,不会呆太久,有几天就回来了。」 虞迟身体一怔,勺子轻磕在了碗边,抬头时眼神中充满了牴触:「你又要去找他?」 王雅雯眼神闪躲:「就是从几个姐妹那听到了些消息,有人说在外地看到过他,我想去找找试试。」 「还有什么好找的?他都消失十年了,十年来没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对我们不闻不问。这种人,当他死了好了!」脑袋被开瓢虞迟没生气,自己付医药费他也毫不在意,可说起那个不负责没担当的烂人,他眼中的怒火几乎快要压制不住。 王雅雯平静的眼神顿时盪起波浪,拍着桌子站起身:「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你怎么能够这么说他?」 「他也配?他要是有个当爸的样子,就不会丢下一屁股的债然后一个人跑了!」虞迟紧咬牙关,话几乎是从后槽牙中磨出来的。 「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这里也是他的家。他不回家,那我就去找。他欠我们娘俩的,欠我的,难道就算了吗?不可能!我不可能当这个人永远不存在,我要找他,我死也要找到他!」王雅雯愈发激动,按在餐桌上的手指紧紧的抠着上面的木屑,指甲缝都快要抠出血来。 见状,虞迟知道自己又没忍住情绪,他不敢再刺激母亲,赶紧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妈,你先别激动我,是我不好,不该跟你吵的。」 王雅雯情绪看似稍微平復了一些,但是双眼通红,眼泪跟着滚了出来。 虞迟连忙抽纸给她擦眼泪,笑着道:「你看,这大晚上,该吵到邻居了。你也累了,赶紧去睡觉昂。」 他哄着王女士去房间睡觉,把人送回屋里,合上门的那刻,脸上强挤出的跟着消失殆尽。 虞迟闭着眼睛蹲到门口,双手按着头上的鸭舌帽,他忍不住将帽檐压低,对于他来说,那个所谓的父亲在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煳不清,可对他妈妈而言,那个男人是她的半辈子,是她心里那根拔不出的刺,最终成了她神经敏感的导火线。 第5页 喉咙间还充斥着皮蛋与白糖混杂的味道,他觉得嗓子似乎被那股噁心的怪味堵住了…… 第3章 清晨,阳光穿过玻璃窗映入房间,虞迟倦懒的撑开眼皮,盯着玻璃窗上折射的粼粼光斑,空气中飘着的尘屑也变得清晰可见。 他盯了良久才算醒过盹来,去厕所把脑袋上的纱布摘了,简单的用清水洗了个头,给伤口抹了点药算是凑合唬弄过去了。 镜子前,虞迟随意的抓了抓快到肩膀的发尾,还好他的刘海足够长,不仔细看的话是不会注意到脑门上的伤口。 「妈……」虞迟伸着懒腰走到客厅,家中一片安静,王女士的卧房门敞开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尾。 原本放在衣柜旁的行李箱不见了,虞迟眉头轻蹙,知道母亲估计一早就坐车去外地找人了。 他长嘆了一口气,走到床头柜旁,检查了抽屉里的瓶瓶罐罐,多是一些神经类抗抑郁的药物,从瓶子里的余药来说,母亲应该是有一直在按照医嘱服药。 『咚-咚-咚-』突然,外面的敲门声打破了家中的宁静。 虞迟疑惑的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女孩,不禁怔了一下。 「迟、迟哥……」宋婷婷手里提着粉色的保温盒站在门口,带着几分担心的看向虞迟。 「婷婷?你怎么找到这来了?」虞迟敞开门放人进来。 「是宋呈星告诉我你现在住在这里的。」宋婷婷站在玄关,蹲下身想从鞋柜里找一双拖鞋。 「不用换鞋,家里几天没扫地了,进来坐。」虞迟领着人进屋,宋呈星和宋婷婷是兄妹,在虞正坤没有欠钱跑路之前,宋家和他家是邻居,后来为了还钱,家里卖了房子搬到现在住的这个老旧小区。 他算是看着宋家这对兄妹长大的,小时候宋呈星就爱跟着他屁股后面跑,追着要糖吃,即使后来他搬家了,和宋呈星也一直没有断联繫,且关系不错。 「迟哥,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我不知道周恆阳那个王八蛋也在酒吧,还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宋婷婷深深鞠着躬,又有些担心的抬头去瞄虞迟的脑袋,小心翼翼的问,「你、你后背和脑袋怎么样了啊?伤的重不重?」 「呵,哪有什么伤,就破了点皮而已。你别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了,这还没有你哥小时候挠我的口子大。」虞迟轻松笑道,脑袋上的伤口却很不配合的抽痛了下。 闻言,宋婷婷忍不住笑了出来,并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到桌上:「我给你做了早餐当赔礼。还有周恆阳那个王八蛋,我一定会揪他来给你道歉的,精神损失费,医药费,一分都别想少给。」 「哈……」虞迟一笑置之,很给面子的打开保温盒,「我正好没吃早餐,就不客气了。」 「嗯嗯嗯。」宋婷婷点头如捣蒜。 保温盒里是蒸饺和一小碗海鲜粥,虞迟现在看到粥还有点反胃,便拿起筷子去夹饺子。 这时,电话铃声兀然响起,虞迟看着手机上陌生的来电显示,犹豫片刻接起:「餵?」 「是我。」电话里传来了低沉冷漠的声音。 虞迟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这个声音,噢……是昨天送他回家的小崽子,他将饺子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的问:「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酒吧里问的。」陆时深没想到对方真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声音,沉默了两秒,道:「晚上9点,酒吧。给你药费。」 「今天啊?今天我在酒吧没活,不去那,改日吧。」他漫不经心的说,其实压根没想过要医药费,毕竟算上包扎和药钱,统共没超过一百块,他就算再囊中羞涩这点钱还不至于非要不可。 而且,他每周只有两三天有在酒吧的工作,其余时间,还要忙别的事情。 「那你说个地方,我去找你。」话虽这么说,但陆时深语气阴沉沉的,似乎是对他刚刚的拒绝有些不满。 这时,站在餐桌旁的宋婷婷看到桌上放着一个没洗的砂锅和碗筷,主动道:「迟哥,我帮你把碗筷洗了吧。」 虞迟顾不上电话里的人,赶紧按住了砂锅边缘:「不用,你坐着去,这些我一会自己收拾。」 「好吧……」宋婷婷遗憾的缩回手。 电话那头,陆时深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能谈论洗碗筷的事情,那就证明虞迟现在是在家里,一大早的就带女人回家…… 虽然他听不出来那个女声是谁,但联想到昨晚的事情,他直觉对方可能是周恆阳的那个倒霉前女友,脸色一沉,语气更加沉了几分,对着电话里的虞迟说道:「虞迟,昨天脑袋上的那一下是没把你敲清醒是吧?」 虞迟这才想起来电话里的人,听着那头略带不爽的声音,他没做回应。 电话里继续传来陆时深的警告:「姓宋的和周恆阳现在还没断干净,你要是不想出门就挨揍,就管好自己,少招惹别人的女朋友。」 「好的。」虞迟愉快的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本来就和宋婷婷不是那种关系,自然不会把小朋友的警告放在心上,当听玩笑似的敷衍过去。 另一边,坐落在城市繁华中心的一层豪华住宅里,陆时深茫然的握着手机,有种一拳揍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烦躁的抓了把头髮,觉得自己也有病。 周恆阳的那堆感情烂债关他屁事?就算真被撬了墙角也是那傻逼自己作的,他掺和个什么劲。 第6页 还有药费,人是周恆阳打的,他连帮凶都算不上,就该让周恆阳自己去还! 这么一想,他郁结胸口的那团火气总算是消了几分,穿上外套,拿起放在墙边的吉他出门。 黑色的奔驰一路疾行至音乐学校,楠大音乐学校是一所有着浓厚歷史的音乐大学,前身是文艺学院音工团,几十年来培养了一代代杰出的音乐家。 车缓缓停入学校附近的停车场,陆时深背着吉他步入。 四月正值春意盎然,万物復甦之机,天空透着明亮的蓝,翻滚的云层卷着浪花般的边,梧桐树逐渐开始茂密,嫩绿的叶子已然冒出枝头,微风拂过,整座校园都仿佛飘散着嫩叶清香。 「深哥……」周恆阳远远的就看见了陆时深,两步跑过来环住陆时深的肩膀。 「滚!」陆时深连余光都没施捨一点,沉着脸大步往前走。 周恆阳连忙小碎步追上:「哎呦,深哥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小弟我去把他提熘过来给您消个气?」 陆时深抬手一拳,正正好好的打在周恆阳从后面凑过来的脸上,他依旧头也不回,寒声道:「把你昨晚的那堆破事收拾干净,自己去酒吧还虞迟医药费。」 「虞迟?」周恆阳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那个小白脸叫虞迟啊?呵,名字也跟娘们似的,虞迟,鱼池,池塘里不知道养了多少条鱼呢。」 陆时深想起了早上电话里听到的女人声,还是开口问道:「你和宋婷婷现在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分了呗……」周恆阳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嘴角却咧出一抹狡诈的笑痕,「不过我觉得我还有戏,昨晚婷婷跟我解释了好多遍,她和那个小白脸只是朋友关系,小白脸就是她家以前的邻居,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哥哥而已。」 「……」陆时深无语,原来昨晚虞迟说的都是真的,呵呵,那不就显得他今早的那番话更加二百五了!妈的! 周恆阳果然是个扫把星,害他陪着他光干傻逼事了! 扫把星周恆阳又凑了过来,他的个头本就比陆时深矮不少,脑袋能很轻松的搭到好兄弟的肩膀上,撒娇道:「我的好深哥,昨天我是有点喝多冲动了,要不你帮我去把补偿金,医药费还给小白脸吧?给了多少钱,我回头转你。」 陆时深不喜欢两个男的这么腻腻歪歪的挨在一起,推开他的脑袋,用眼神质问他凭什么。 「虽然婷婷说跟小白脸是朋友关系,可是我总觉得婷婷看那小白脸的眼神不对劲,见到他我心里苦啊!」周恆阳委屈巴巴的说,「小白脸还长成那样……」 陆时深沉默,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周恆阳就当他是默认了,嬉笑着走上前,双手枕在脑袋后,优哉游哉的说道:「对了,深哥,又有人来应聘咱们乐队的鼓手,约今天下午去看看。」 「哪的?」 「我们学校的,不过他今天没课,约我们在中环的创意园见。」…… 中环,追梦创意园,这里主要是文娱艺术的商业区,每年都会有画展,秀展,音乐展览在这里举办,因此创意园内衍生了不少艺术培训班。 虞迟每周六就在创意园内的一所『星海少儿艺术』培训中心当老师。 舞蹈教室里,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小朋友正围在栏杆边做基本功的押腿,虞迟忙里偷闲的和来探望他宋呈星闲聊。 「迟哥,婷婷说你被脑袋开瓢,我看看伤口嘛。」宋呈星顶着奶奶灰的髮型凑在虞迟身边,三番四次的想要去扒拉他的头髮。 「走开,说了没事。」虞迟歪头不给他看。 宋呈星双腮鼓的圆圆的:「都怪宋婷婷,我早就跟她说你在酒吧是工作,让她别去找你玩,她不听,这下好了吧,给你惹了一身麻烦。」 「行了,屁大点的事。你回去也不许再说小婷。」虞迟拍扁了他那鼓得像金鱼似的脸颊。 宋呈星和宋婷婷虽然是亲兄妹,但是长得却不像,宋呈星今年21却依旧一副稚气未脱的奶包样。 「对了,迟哥,我听说你最喜欢的那个舞团最近在招人,你真的不去试试吗?」宋呈星双眼散发出期待的光芒,想想他迟哥从小学舞,少年得志,几年前就拿过好几个舞蹈类的大奖,明明是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却游走在少儿培训,酒吧这类场所,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令人扼腕长嘆啊。 虞迟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拍了拍宋呈星的肩膀,道:「好了,我要上课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哦……好吧。」宋呈星失望的离开舞蹈教室,因为虞迟在这里当老师的缘故,他平常没少来这所艺术培训中心,慢慢的和这里的老师学生都混熟了,偶尔他还会发挥所长的在这给小朋友当个业余教练。 宋呈星没有离开培训中心,而是下楼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一边刷手机,一边等人。 第4章 春日午后,阳光如鹅黄的被子盖着苍穹,整片大地都暖洋洋的。 陆时深、周恆阳如约而至创意园,俩人站在一栋大楼前,看着上面写着的『少儿艺术培训中心』几个大字。 「你确定,你招来的鼓手靠谱?」陆时深不禁皱眉。 不等周恆阳开口,坐在门口的宋呈星已经小跑着迎了过来:「是half dream乐队吗?我是宋呈星。」 「你好你好。我叫周恆阳,他是陆时深。是half dream的成员。」周恆阳热情的朝他伸出手。 第7页 宋呈星的视线在陆时深脸上转了几转,眼睛里放星星似的扑闪扑闪,嘴里念叨:「陆时深……原来你就是陆时深啊,你在我们学校很出名呢。」 陆时深的大名在楠大音乐系的确是响噹噹的,虽然是新一届的学弟,但已经被每个系的老师连番轰炸式的夸奖,典型的别人家的小孩。 「你好。」陆时深只是淡淡的点头示意。 「走吧,今天音乐室没人,我们可以借用。」宋呈星领着俩人上了二楼,音乐室的正中央就摆着一个架子鼓,他径直的走过去坐下,从屁股后面掏出两根鼓棒,抬头问道:「是我随便敲一段,还是你们给我谱子?」 对乐队而言,每一个乐手的技术都是很重要的,简介说的天花乱坠都没用,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熘熘就知道了。 在宋呈星之前,陆时深他们已经考核了无数鼓手,宋呈星是第45个。 周恆阳从兜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谱子:「来这个吧。」 「好嘞。」宋呈星欣然接过谱子,细细扫了一眼,然后将谱子放在面前,踩下踏板,鼓槌落下。 节奏感强烈的鼓声响彻音乐室,宋呈星顶着一头奶奶灰潇洒的跟着节奏摇摆。 周恆阳双眼闪烁起激动的光芒,连忙用手肘顶了顶好兄弟的腰腹,小声道:「我就说他没问题吧,你看这头奶奶灰,天生就是干摇滚的!」 「嗯。」陆时深难能可贵的给予肯定,只不过看着宋呈星的脸蛋,他眼底闪过疑虑:「不过,你不觉得他这张脸很眼熟吗?」 「眼熟不是很正常吗?都是一个学校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在哪条走廊见过嘛。」周恆阳不在意的耸肩。 陆时深不置可否,他感觉自己可能是被昨晚的事情弄魔怔了,所以才会觉得宋呈星和宋婷婷长得有点像,也或许是他们都姓宋的缘故。 鼓声落,一曲毕。 「怎么样?还要不要再来一首,让你们仔细听听?」宋呈星扬着灿烂的微笑,像个发光的小太阳。 「兄弟,你这技术还再来什么一首啊,很牛逼了好么!」周恆阳连连拍手,眼角的余光不断地向陆时深使眼神,示意他说话。 陆时深走到架子鼓旁,伸出手:「half dream欢迎你。」 「以后就是一个乐队的了,咱们乐队还有个键盘手今天没来,我是贝斯手兼主唱,深哥是咱们乐队的灵魂,吉他手兼作词作曲。」 周恆阳介绍着,已经亲切的搂上了宋呈星的肩膀:「今天是个好日子,为了庆祝乐队满员,要不我们一起去开心开心?」 陆时深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打了个哈欠:「你们聊,我去厕所。」 「出门左转,一直走,到尽头就是了。」宋呈星好心提醒了一句。 走廊上一直有音乐声传来,陆时深点了根烟,听音乐声越来越近,是从前面一间教室传来的。 路过教室时,见门敞开着,陆时深眼角的余光往里扫了一眼,而就是这一眼让他走不动道,移不开眼了。 四面镶嵌镜子的舞蹈室里,虞迟站在教室中央,小朋友们乖乖的围坐成一圈认真地观看虞老师跳舞。 一首梁祝,古典的音乐声婉转悠扬,虞迟身着白衫,舞姿轻盈摇曳,随着音乐声舒展开的手臂宛如蝴蝶展翅高飞。 音乐逐渐悲伤,舞动的人腰身翻滚,犹如一幅流动展开的画卷,他手指间的动作像是两只蝴蝶依偎着飞舞,如若祝英台和梁山伯变成的蝴蝶破墓而出。 让观看的人不禁深陷其中,仿佛跟着进入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世界,感受着他们悲戚悽美的爱情。 『咚-咚-咚-咚-』陆时深心脏骤然加速跳动,昨晚在酒吧,第一次看见虞迟跳舞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人的动作及其漂亮。 当时还是现代的热辣舞曲,现下换成了古典乐曲,他感觉眼前人的舞姿已经不能用漂亮来形容,那是种份外动人的感觉,如春日高山上吹过的风,又似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美的遥不可及,该是成仙了吧! 『啪啪啪啪---』 一舞结束,小朋友们的掌声打破了那份令人陶醉的气氛。 陆时深嘴里的烟一直在缓缓燃烧着,他早就忘了吸,已经长到极限的菸灰自动脱落,掉在他的手背上。 「嘶……」陆时深被火星子灼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赶紧将手背上的菸灰弹开。 刚跳完舞的虞迟也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回头看了眼,他以为是学生的家长来接小孩了,却没想到看见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虞老师,我们下周就要学这首舞吗?」学生询问道。 虞迟没有理会门口站着的陆时深,温柔的看回学生:「对,几个基础动作今天已经教过了,你们回去后也要好好练。下课!」 「耶……下课喽……」这些学生最小的8岁,大点的也才13,一听下课了,就三五成群的玩到一块。 虞迟这才转身走到门口,看着他嘴巴上叼着的烟,扬眉示意:「学习重地,禁止吸菸。」 陆时深用手指捏灭菸头,左右环望没有看到垃圾桶,就干脆将那抽了一半的菸头掖进裤兜。 「怎么,你还钱的心情这么迫切的吗?都找到这来了。」虞迟带着笑意,用调侃的语气问出心中疑惑。 「过来办事,恰好碰见你而已。」陆时深已经平復了先前激动的心情。 「哦。那我就不招待你了。」虞迟点头示意,没有逗留的意思,与他擦肩而过往门外走去。 第8页 陆时深也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泡尿憋着,便也转身离开,跟在虞迟身后。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了约莫有十几步,虞迟忍不住回头:「你跟着我干嘛?」 「谁跟着你了,我去厕所!」陆时深立刻反驳道。 真巧,虞迟也是急着去厕所,便没再多说,俩人又一前一后的步入男厕。 培训中心本来就没什么人,此刻厕所更是空荡荡的就他们两个会喘气的。 无论小便斗有多少个,男人们默认的准则,就是能不站在一起就不站在一起,隔开两个便斗才是绅士距离。 所以虞迟和陆时深一左一右的站在便斗前,虞迟打了个哈欠,很快淋淋水声响起。 陆时深虽然也已经准备好,但听着旁边的水声,他脑袋竟然中邪般的响起了虞迟刚刚跳舞的身影。 他平常写词作曲,多数都是一时灵感,而灵感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 但刚刚在看到虞迟跳舞时,他有了想要作曲的冲动! 那抹灵感让他当时就心跳加速,全身血液躁动,想以虞迟的身姿作曲…… 而此时此刻,厕所的另一边,虞迟已经解决完生理需求,拉上裤链,不禁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陆时深,惋惜的长嘆一声:「弟弟呀,尿潴留尿不出是毛病,要及时就医,不然影响到膀胱、肾功能,你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呦……」 说罢,他摇着头往洗手台走去。 陆时深顿时回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看着虞迟往这边走来,在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勐然伸手,强而有力的臂弯一把环住对方的肩膀,将虞迟整个人拉倒了自己的小便斗旁。 「我肾有问题?那你来好好看看,这到底有没有问题!」他摁着虞迟的肩膀,强迫对方站在自己身边。 早已经憋了很久的嘘嘘终于得到解放,哗淋淋的声音大的整个厕所都能听到,而且听得清清楚楚。 「你有病啊,放手!」虞迟挣扎了几下,却没想到这狼崽子力气大的出奇,他又有些担心会被溅到,所以不敢再有更大的动作。 水声不止,虞迟肩膀被压得很低,但他始终扭着脑袋,才没有心情去看那玩意怎么放水,能放多少。 须臾,随着陆时深舒服的长嘆,整理好,他这才松开臂弯里被禁锢的虞迟,挑眉:「怎么样?我有没有毛病?」 「变态玩意。」虞迟懒得理他,径直走到洗手台旁,于他而言,陆时深刚刚的做法简直就跟三岁小孩非要比谁尿的更远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陆时深却爽快的大笑起来,毫不在意被看到隐秘的地方,甚至有点被爽到。 虞迟透过洗手台的镜子,看着身后笑的前仰后合的陆时深,这人肤色健康,眼眉里充满了野性,像森林里自由而又狂野的勐兽,叫他狼崽子是没叫错。 陆时深也过来洗手,说道:「喂,一会我请你吃晚饭。」 虞迟没理他,擦干净手,扭头离开厕所。 「我还欠你医药费呢,还有补偿金,你都不要了?」陆时深双手插兜跟在他的身后,许是刚刚玩高兴了,他脸上没了平常的冷酷,多了痞子般的笑意。 第5章 黄昏,城市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各种店铺纷纷亮起灯牌,路边小吃摊人头攒动,一间棚子搭起的小店里,几张桌子拥挤的摆在这方寸大的地,油滋滋的烤鱼冒着热气裹挟香味不断吸引着路过的食客。 烤鱼店是虞迟选的,医药费、补偿金在培训中心的时候陆时深就已经转到了他的某付宝上,一共三万块。 人家非要给,虞迟没有道理非要拒绝,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只不过收了钱,这顿饭怎么的也得给面子吃了。 俩人坐在逼仄的角落里,虞迟看着他那身一眼望去就价值不菲的衣服,于心不忍的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擦一下桌子和碗筷。」 陆时深没接,捲起袖子,胳膊肘直接贴到那脏兮兮的桌面上托腮看着他:「哪有那么多讲究。」 「那你是挺够不讲究的。上次我还看见一个抠完鼻屎把东西抹桌子上。」虞迟笑盈盈的收回纸巾擦起自己这边的桌面,很快擦了一纸的辣油。 陆时深有被他的话噁心到,赶紧把手肘从桌面上移开,但那小麦色的皮肤上已经沾满一层黏腻的油。 他脸色黢黑,默默的去拿纸巾擦手,擦桌,顺便把碗筷也都擦了一遍。 虞迟看他擦的认真样,唇角扬起弧度,也不知道这小狼崽子是谁家的大少爷,估计从哇哇落地起就没来过这样的苍蝇小馆。 很快,油滋滋的麻辣烤鱼端了上桌,俩人很默契的都没有再提宋婷婷的事情,银货两讫,自然事情就翻篇了。 「老闆,再来一碗米饭!」陆时深迅速炫完一碗饭,招唿老闆再来一碗。 见状,虞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先前那点带小少爷来吃路边摊的罪恶感,在对方满足的表情上得到了释怀。 「你是学跳舞专业的吧?都学了什么舞种?」陆时深兜兜转转终于问出了他今晚请虞迟吃饭的目的。 虞迟漫不经心的夹着鱼肉送进嘴里:「古典舞,现代编舞,还有一些民族舞,爵士舞,也都多少会点,但不精通。」 「几岁开始学的?」 「四岁。」虞迟放下筷子,他已经吃饱了,想起第一次接触跳舞是被妈妈带去看舞剧,算是对舞蹈一见钟情,从此走上跳舞这条路。 第9页 当然,那个时候虞正坤还没有欠钱跑路,他家还算富裕,承担得起他十几年学舞的花销。 虞迟随意的擦了擦嘴巴,一双狭长清亮的眼眸微微上挑,含笑问:「怎么,你也想学跳舞?唔……晚是晚的点,倒也不是不行。」 「我就随便问问。」陆时深简直不敢想像自己跳舞的样子,怕倒胃口。 而且都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他不懂跳舞,但艺术相通,人们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被美的事物吸引。 他今天看虞迟跳舞没看够,作曲的灵感仿佛只是昙花一现般很快就断了那根弦。 他还想看虞迟再跳一次舞,想把那根弦续上。 那一定会是首不错的曲子,甚至可以当做乐队的主打曲…… 思虑间,棚子外淅淅淋淋的下起小雨,虞迟扫码买单,毕竟收了3万块钱,哪有还让人家请客的道理。 「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呢?」虞迟说着站起身,怕再不走一会雨就该下大了。 「我没事干。」陆时深稀里煳涂回了句,他在培训中心的时候已经和周恆阳打过招唿,那俩人开心去了,他自然就没什么事要干了,「雨下这么大,我送你回去。」 虞迟看了眼外面的毛毛细雨,又狐疑的看回陆时深。 「走走走,墨迹什么。说了我请吃饭,你都买单了,我还不能送你?」陆时深说的理直气壮。 其实是刚刚饭桌上只顾着吃,完全没找到藉口跟虞迟说,想让他跳舞给自己看的事情。 他拉着虞迟上车,毛毛细雨飘洒在车窗上,积累成一串串水珠缓缓滴落,虞迟微微倚着车窗,红绿灯的光投射在水珠上,在他脸上交错辉映出妖冶艷丽的颜色。 陆时深觉得这样安静坐着的虞迟像是水中月,镜中花,有些不真实,像是一戳就会破碎。 于是开了一路,陆时深竟没忍心打破车内的安静,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提让他跳舞的事情。 车子还是在昨晚的路口停下,虽然陆时深说要把他送到家门口,但都被虞迟拒绝了。 这会儿雨仍然没下大,毛毛细雨不足为虑,虞迟道了声谢,独自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或许是下雨的缘故,明明不是很晚,天空却已经黑尽,道路两边更是没有什么行人。 虞迟步入转角的小巷,刚走没两步,目光注意到巷子里三个蹲在墙边抽菸的男人,这三人都穿着拖鞋,吊儿郎当的模样。 此时,三人也都齐刷刷的抬头撇向虞迟,目露不善,并纷纷将嘴里没抽完的烟丢地上。 虞迟心中警铃大响,在那三人准备站起身的剎那,他扭头想跑。 然后巷子入口已经被另一名光头壮汉给挡住了。 光头往墙根处吐了口痰:「虞迟,看到我们你跑什么?你家欠了公司那么多钱,是不想还了吗?」 虞迟面色沉静,眼眸里不但没有半点慌张,甚至波澜不惊的笑道:「怎么会呢?我记得每个月都有按时还利息,这个月的利息在月初的时候已经打过去了吧?」 「只是还利息就够了吗?本金呢?!」光头凶目圆瞪,示威般的将双手手指掰的咯咯作响。 与此同时,后面那三个混混也在缓缓逼近虞迟。 电光火石间,虞迟含情的眼眸流转出刀锋般的锐利,在对方还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的时候,他率先一拳朝面前的光头砸了过去。 「嗷哦!」光头吃痛的闷哼,整个人跌到一旁。 虞迟拔腿就跑,谁料肩膀却突然被一只手从背后扣住,强大的拉力勐的把他整个人往后拽了一大步。 虞迟没有片刻犹豫,被拽住的同时,转身一脚往身后混混的腹部踹去,挥出的勾拳准确的又击中另一名混混的下颚。 「他妈的,你还敢先动手,给我摁住他!」光头怒斥,魁梧的身体扑了过去。 得利于跳舞的柔韧,虞迟灵活的避开光头的攻击,然而对方人多势众,他下方失守,屁股被措不及防的踹了一脚。 噗通一声,虞迟重心失衡的单膝跪地。 「跑啊!老子让你跑。跟你爸爸一样烂的贱种!」光头顺势又一脚踹到虞迟背上,两步上前想把他抓起来揍。 交锋间,虞迟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光头的领口,用力将人掼倒到地上摁住,接着狠狠一拳砸在光头的鼻樑上。 雨珠顺着虞迟白皙的脸颊滑落,那张妖冶的面孔露出令人不寒而慄的阴狠:「你跟谁装老子?我是你老子!」 见势,三个混混赶忙将虞迟拉起来,往巷子里的墙上一砸。 『咚!』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墙壁上,强烈的眩晕感随即而来。 虞迟头晕眼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几人按倒在地,拳头和脚接踵而至,脑袋、脸蛋、腹部,不同的地方传来了轻重不一的疼痛。 「呸!」又不知道是谁的唾沫吐在了他的脸上。 虞迟双眼昏花的已经快要睁不开,泡在污水里的双手却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咬着牙,将嘴巴里含着的那口血水吞咽下去,勐地抬头用脑门撞开摁在自己身上的人,早已经蓄势待发拳头顺势反击而去。 但这一次,虞迟的拳头挥了个空,不是他判断失误,而是压在他身上的光头突然被一道猎豹般的身影扑开。 陆时深带着光头滚在污水里,如同深夜里出没的头狼,压制着对方,一拳又一拳发狠的砸在光头脸上。 第10页 『嘭!』『嘭!』『嘭!』陆时深一拳比一拳重,一拳比一拳狠,几乎要把对方的五官砸烂。 另外三个混混被这个突如扑来的人吓得纷纷迟疑了两秒,直到听见光头嗷嗷惨叫才反应过来上前帮忙。 与此同时,虞迟也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抱住其中一个混混的腰身,将其撞开。 光头已经没有战斗力了,陆时深却并没有忽略背后的动静,在混混即将攻击过来时,他嗅到了危机,勐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扼住了其中一名混混的脖颈,又一个后踢腿踹开另一人。 陆时深一个人压制着那两个混混打,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剧烈的运动中绷紧,不知道是谁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左边断眉染上血色,他就像一头抓住猎物的野兽,兇狠的目光仿佛要把猎物囫囵吞下。 『扑刺----』突然,一把尖锐的摺叠刀刺入『勐兽』的小腹,殷红的血液立时渗透在衣服昂贵的布料上。 『嘭!』陆时深一个摆拳打飞那名捅了他一刀子的混混。 「走,走!」混混颤抖的爬起来,迅速架起了地上光头,几人匆促而又狼狈的逃出巷子。 万物寂籁,墙檐上水珠滴落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虞迟脱力的蹲在地上。 『唿……』陆时深粗重的喘息着,他后背紧贴着墙壁,面沉如水,手紧紧的捂住腹部。 第6章 虞迟闻声望去,从陆时深捂着小腹的指缝中看见了刺目的鲜红,霎时间,他连自己脑袋上和身体上的疼痛都抛到九霄云外,箭步沖了过去:「陆时深,他们动刀子了?我看看!」 「没、事……」陆时深咬牙哑语。 「去医院。」虞迟扶着他就要往巷子外走。 陆时深没动弹,他大喘了几口粗气:「等等,你让我歇会。」 虞迟不敢再扶着他乱动,怕碰到他的伤口,俩人就这么身体紧紧依偎着站在雨里,雨水、血水混杂,狼狈不堪。 须臾,陆时深终于动了动。 「好点了吗?」虞迟声音发紧。 谁知陆时深缓缓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晃了晃:「你钥匙落我车上了,我给你送过来。」 服了,都什么时候还有闲情说这些…… 「先别说这个了,你还行吗?不能动的话,我打120吧。」虞迟单手撑着他准备往口袋里摸手机。 陆时深及时拉住他摸手机的手:「就刺进去了个小刀尖,指甲缝大点的伤口就打120,丢不丢人。我没事,用不着去医院。」…… 简陋的客厅里,陆时深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他脱了上衣露出一身精练流畅的肌肉线条,腰腹的伤口已经被简单的处理过,白色的绷带在他的腰间缠绕了几圈。 「虽然说刀伤很浅,但你明天最好还是去一趟医院。」虞迟正低头给他受伤的拳头消毒擦药。 陆时深的拳头只是关节处破皮,没伤到骨头,他缩回手自己拿起桌上的绷带:「行了,我自己来。你先把自己收拾干净,处理好身上的伤。」 此刻的虞迟头髮乱糟糟的,脸上挂彩,衣服不仅破了还沾了一身的污水,单从外表上看,比陆时深要狼狈不少。 「行,那你先休息会。」虞迟把棉签一併交给他,扭头进屋洗澡。 他身上一大片因被拳打脚踢形成的淤青,动作一大就会拉扯的肌肉生疼,看着吓人,但都是皮外伤不要紧,而且他也早就习惯了这种事。 那些高利贷公司,几乎每年总会有一两次派几个混混来打人要帐,即使他每个月都有准时的还利息,对方仍然会不定期的出现。 这样做的原因,无非就是想让他们这些欠债的人心生恐惧,就更加拼了命的赚钱还债。 也不是没试过报警,可高利贷公司找的都是一些社会老流氓,滑熘的很,你今天报警,他们过几天就换一批人再来,而且下手比上一次更狠。 所以当那些混混出现在巷子里的时候,虞迟就很清楚今天无论怎样对方都会动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都用拳头说话。只是…… 他没有想到这次会连累到旁人,甚至还动起了刀子。 虞迟重重的唿出一口气,脑袋上撕裂的口子溢出血珠与水交融流向他的脖颈,他仰头迎着花洒,任由热水浇在自己脸颊上。 不能再长久的拖下去了,得快点解决高利贷公司的债务…… 客厅里,陆时深张着双臂靠在沙发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听着房内隐约传来的水声陷入沉思…… 巷子里的那几个男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看起来像是混迹街头的流氓。 虞迟又为什么会和那些流氓打起来呢?该不会是他又抢了谁的女朋友,所以才招来今晚的麻烦吧? 陆时深想想虞迟那张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脸蛋,觉得不无可能! 『踏踏踏--』拖鞋趿地的声音靠近沙发,陆时深回头望去,见虞迟穿着短袖,擦着湿漉漉的头髮出来。 「你脑袋上的伤不能沾水吧?」陆时深下意识的提醒,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虞迟那张脸,他的皮肤太白,显得嘴角上的青紫异常明显,就像是一幅漂亮的画被不小心滴了墨,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不洗臭烘烘的怎么睡觉?反正有两天伤口就能结痂了。」虞迟不在意的将腕间挂着的t恤和短裤丢过去,「我的衣服,你穿可能会小点,凑合一晚吧。」 第11页 「哦。」陆时深拿起衣服,指腹在t恤的边缘捻弄了几下,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腰上有伤今晚就先别洗澡了,我在浴室里给你放了新毛巾,你打湿后随便……」话还未说完。 陆时深兀然插话问道:「你不会是真又抢了什么人的女朋友吧?」 「哈?」虞迟被他问的一愣,随即忍不住扶着沙发笑了起来,「是呀,这可怎么办呢?情债太多,才会三天两头的都被人追着打嘛。」 陆时深听出话里的调侃,知道从这人嘴里大概问不出实话,抓着衣服起身:「哼,信你个鬼!我睡哪里?」 虞迟还在止不住的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夜深了,虞迟把自己的房间让给陆时深,自己去王女士的卧房将就一晚,他今天太累了,连皮肉上的疼痛都阻挡不了困意,很快就睡了过去。 然而隔壁房间的陆时深就没有那么好眠了,他躺在虞迟的床上辗转反侧,深吸一口气,觉得周围哪哪哪都是那个人的味道。 不是香水味,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好像是洗衣粉和沐浴露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闻着很好闻,可他心里就是燥的慌。 陆时深在黑暗中睁着大眼睛,纳闷的想,记得以前自己也没有认床的毛病啊,怎么今晚就睡不着了?是床太软了? 他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用力蹦跶了下身体,床板发出『咯吱』声,这床垫比特么的地板还硬! 翌日,陆时深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他没穿上衣,虞迟的衣服于他而言有点小,所以干脆敞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短裤走出房间。 客厅里飘着食物的味道,虞迟撩开厨房的布帘:「你起的刚好,洗漱完过来吃早饭。」 「哦。」陆时深懒洋洋的答应。 少顷,陆时深坐在餐桌前,面前是一大盆热腾腾的面条,里面几条青菜,两个煎蛋,简单却让人很有食慾:「就一碗?你不吃?」 「我吃过了。你慢慢吃,吃完自己回家。」虞迟穿上外套,又戴上口罩遮住了面颊上的淤青。 「那你呢?一大早的去哪?」他皱着眉,愈发觉得虞迟这人也太特么心大了,他们才认识多久?就这么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他的家里? 「我去上班啊,大少爷。」虞迟已经穿好鞋,离开时不忘又提醒了一声:「对了,你回家前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咔哒』房门已经关上了,大少爷陆时深盯着空荡荡的玄关许久,才转头吃起了桌上的面条。…… 昨夜的一场雨像是把城市洗刷了个干净,天空中阳光明媚,白云悠哉,连吹过的风也是温柔的。 虞迟的工作有很多,除了在酒吧跳舞、艺术培训中心上课之外,他其余的时候还忙碌在城市里的各种临时短工中。 他的社交平台上有个群,群内的人会分享招聘临时工的消息,只要时间合适,价格合适,虞迟都会接。 今天他的工作是在商业街里穿着玩偶装扮派发传单,这个工作是上周接到的,穿一天玩偶装能挣到3、400,现在还是四月,天气不热,这种工作算是轻松的。 傍晚,虞迟拿着刚赚来的几百块现金去银行自助取款机存上,又把昨天陆时深转给他的3万块全部打给了高利贷公司。 其实十年来的利滚利,他还给高利贷公司的钱早就不知道超过本金了多少了。 他们就像是吸血的蚂蟥,能将每个深陷泥足的家庭榨干。 如今,王女士的年龄越来越大了,经不起高利贷公司的折腾,昨晚那些混混找上的是他还好,若哪天找上王女士的麻烦该怎么办? 家里被砸个稀烂的日子再也不想经歷了,或许,他应该去找一份高薪的工作一口气还清欠债。 虞迟深唿出一口气,所有的苦恼郁结都随着这口气唿出,他又像平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悠闲,回家的路上不忘在小卖铺买了一包10块钱的紫云。 小卖铺旁边的烧烤摊已经出摊,虞迟闻了一肚子的烤肉味,饿的他前胸贴后背,赶紧揣上烟想回家煮碗面。 『咔哒』虞迟拧开家门,屋内灯火通明,只见陆时深惬意的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呦,回来啦。」陆时深放下手里的书,冲进来的人打了个招唿。 「你怎么还在这?」虞迟换鞋进屋,顺便扫了眼他腰上缠绕的绷带,还是昨天他缠的,看来这狼崽别说回家了,连医院都没去。 「我这不是为你考虑么,昨天那伙人被我揍的不轻,万一他们再找上门来,你好歹还有个帮手。」陆时深义正言辞的说着,坐起身打开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硕大锡纸盒,麻辣烤鱼的味道立刻飘了出来,「来吃饭,还是昨天的那家烤鱼。」 「他们不会再来找麻烦了。」虞迟指的是那些混混,昨晚那伙人虽然吃了亏,但今天他主动的去还了一部分钱,就算是看在钱的面子上那伙人也会消停一段时间。 陆时深没再追问原因,从地上又拿出几瓶啤酒,倒上:「来,整几杯?」 「好。」 俩人烤鱼配酒,竟像朋友般边喝边聊了起来,毕竟昨晚也算患难之交了,虞迟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还是很谢谢陆时深的。 没一会,俩人就喝完那几瓶啤酒,虞迟又从床底下翻出了在家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年的白酒。 今夜,不醉不眠…… 第12页 第7章 几杯白酒下肚,虞迟的脑子很快开始晕乎乎的了。 他托着腮,听着陆时深在旁边讲摇滚乐队的事情,他很喜欢听,喜欢少年们追逐梦想挥洒青春的样子。 这样活着才叫痛快嘛! 虞迟由衷的替每一个认真追梦的少年感到高兴,带着微笑醉醺醺的说:「我有个朋友,也喜欢摇滚乐,他架子鼓敲得很好。」 「我们乐队也刚刚招进来一个鼓手,很厉害,算是同龄里我见过敲得最好的。」陆时深也有些喝大了,难能可贵的夸赞起别人。 「呵,那就是你没见过世面了,我那个朋友在学校年年拿打击乐第一名,说不定比你乐队的鼓手还要厉害呢。」如果虞迟还是清醒的话,绝对不会跟人抬扛这么无聊的事情。 音乐上,陆时深只有被夸的份,还没有被人说过孤陋寡闻,被激起了好胜心按耐不住:「好啊,既然你说你朋友那么厉害,那就比比!让你朋友和我们乐队鼓手比,如果我输了,一个月内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小爷给你当小弟!」 『嗤……』虞迟笑出声:「好啊。」 「喂,我都说了我输了的惩罚,你呢?要是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虞迟对宋呈星的技术比对自己跳的舞还要自信。 「哼,这么自信?」陆时深不爽,咬牙切齿:「既然是赌,就必须要有赌约,输家得认罚!」 虞迟觉得狼崽子不服输的样子实在凶的可爱,便笑盈盈的接茬:「那你想让我怎样呢?」 他额前的碎发乱乱的,托着腮,瞧着人,醉意在双眸里添上了几笔丽色,他笑意疏懒,如春水波澜。 陆时深看得心脏『噔噔』的两下,仿佛被一口大钟勐地撞击胸口,他抿了抿唇,莫名的感到口干舌燥。 赶紧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目光逃避似的躲开虞迟的脸,说:「跳舞吧。」 「什么?」虞迟皱眉,对他给自己立下的赌约有些不解。 「我说,如果你输了的话,就跳舞给我看!」陆时深一字一句咬的格外清楚,「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跳的舞能给我带来音乐上的灵感。」 「这算哪门子的赌约。跳舞嘛,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虞迟歪歪扭扭的站起身,拍了一下衣服:「想看什么,哥哥给你露一手。」 陆时深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他两天没能说出口的愿望,竟然轻松的就实现了,赶紧道:「都行。梁祝,要不你继续跳梁祝?」 「嗐!这个我熟啊,看好了……」虞迟双臂优美的展开,还没能帅上两秒,唿吸之间骤然拉扯到身上受伤的淤青处,疼痛裹挟醉意袭来,他抬到一半的脚,直接表演了一出左脚拌右脚。 眼看人就要栽地上了,陆时深眼疾手快,几乎是整个人扑过去接。 『啪嗒。』虞迟压着陆时深摔在地上,愈发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只觉的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坠入了酒罈子里。 「喂,虞迟,你没事吧?」陆时深抓着他肩膀粗暴的晃了晃。 「别……别……」虞迟轻喘了几口,后面的晃字迟迟没从舌尖绕出来。 陆时深抓着他双臂的手不禁加了几分力气,觉得他这『别,别』喊得奇奇怪怪的,十分…… 『呕-----』虞迟刚刚被晃的难受,终于忍不住呕出酸水。 「虞迟---!」陆时深脸色骤变,眼睁睁的看着呕吐物从自己胸膛流到了胳肢窝,黏腻的触感顿时令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突的跳,怒火从心口烧上眼眉。 「哎呀,真不、不好意思啊,我给你擦擦。」虞迟迷迷瞪瞪的用手去擦,但是根本没擦对地方,在人家另一边干净的胸膛上来来回回的蹭。 陆时深心里恨得牙痒痒,但奇怪的是,又有一种异常酥麻的感觉像电流似的席捲过他的周身。 「虞迟,你起来。你别、别趴我身上……」很不合时宜的,他竟然莫名的起了那种……更让陆时深崩溃的是,这个人前一秒还吐在了自己身上,更更让他无语的是,还特么是个男人! 陆时深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变态了,匆匆忙忙的把虞迟从自己身上扒开,逃命似的跑去厕所。 他如芒刺背、如履薄冰、如鲠在喉的把身上的呕吐物清洗干净,站在盥洗台前心慌意乱的用冷水沖了好几次脸。 『唿……』刺骨的冰凉终于把醉意和那股令人恶寒的冲动压下去了。 陆时深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内心已经一片坦坦荡荡了,想来刚刚自己的一切反应都是被酒精给祸害的,妈的,酒精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害人不浅! 他重新整理好心情回到客厅,见虞迟趴在沙发边已经睡着,便走过去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喂!醒醒。」 「别吵!」虞迟不耐烦的打开那只打扰自己睡觉的手。 「你要睡地上吗?那我可就不管你了!」陆时深双手环抱在胸前,冷漠的说道。 虞迟迷迷煳煳的撑开眼缝,瞧了陆时深一眼,懒得理他,张开双臂大字型往地上一躺:「是爷们,就得睡得了硬地板!」 唿噜声响起…… 陆时深无语,睡地板就是爷们了?真不能跟喝醉的人讲道理。 他弯腰伸手,本能的打算将人抱起来去房间睡,然而手刚伸到一半,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都是大老爷们用抱的不合适吧? 第13页 陆时深内心天人交战,最终直男癌战胜了所有杂念,他一把拽起虞迟的后领,粗暴的拖着人回房间。…… 清晨,陆时深被闹钟吵醒,他双眼布满红血丝,里面全是宿醉后的疲惫。 他打着哈欠来到客厅,没瞧见客厅里有人,以为虞迟是喝多了起不来,结果却发现餐桌上放着从外面买回来的豆浆油条。 豆浆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潦草的写着---『吃完就赶紧滚回去。』 「嘿。」陆时深不气反笑,揉皱纸条,心安理得的吃起了豆浆油条。 今天是周一,陆时深就算不想走,也得走,他还要回学校上课。 现代音乐理论学的教室里,周恆阳和陆时深坐在最后排最高的角落里,一个是为了方便补觉,一个则是一上到理论课就头晕眼花想要吐。 这会周恆阳正扒拉着陆时深放在桌上的手:「哎呦,我深哥这双金贵的手啊,怎么一天不见就破破烂烂了。」 「摸来摸去的你恶不噁心。」陆时深生生的被噁心醒,他两天没怎么睡好了,今天在学校里补觉补了一天,现在才算勉强的打起了精神。 「深哥,你昨天到底干嘛去了?你这双手可是用来弹上百万乐器的大宝贝,你怎么忍心伤害它呦……」周恆阳都替他心疼,作为一个音乐人,双手等于宝贝命根子,一旦伤筋动骨就极有可能影响手指的灵活度。 「你管那么多干嘛?别废话。」陆时深也睡不着了,托腮听了会课。 时间在教授的讲课中过的很快,外面的天空逐渐被染上暮色。 下课了,周恆阳伸着懒腰提议:「深哥,走玩去啊。咱们乐队满员,还没有一起庆祝过,不如今天叫上呈星和蒋安,大家一起见个面聚聚。」 周恆阳说话的时候,陆时深正在拨电话,他有点想知道虞迟在干什么,然而电话响到最后,无人接听。 他又连续打了两个皆是如此。 「改天再聚,我还有事,先走了!」丢下话,陆时深快步走出教室,他想到了那晚巷子里打人的流氓混混,心中莫名的担忧起来。 虞迟这么久不接电话,是不是又被混混堵在家门口了? 陆时深开车一路疾驰到那天的巷子口,见这里风平浪静,又飞快的往虞迟家跑去,他一口气跑上五楼,剧烈运动令他腰腹间尚未完全癒合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疼。 「嘶……」陆时深扶着墙壁抽了口冷气,捂着腰腹走到虞迟家门口。 『铃铃铃---』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鱼池。 陆时深憋了一路的担心,在接起电话的时候彻底爆发:「虞迟,你他妈干嘛去了?打你这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 「……」电话那头,虞迟沉默了几秒。 陆时深被他这沉默弄的有些发毛,刚想开口再说点别的。 『嗤……』却被电话里的一声低笑打断,虞迟漫不经心的声音接着传来:「你以为我又被人堵门揍了?」 陆时深没承认,理直气壮的转移话题:「你在哪儿呢?」 「酒吧上班呢。」 挂了电话,虞迟倚在吧檯前,喝了杯柠檬水清嗓子,现在刚5点,酒吧刚开门,空空荡荡的没有客人,就连服务生们也都在坐着玩手机。 「看你这么萎靡不振的,昨晚喝酒喝多了?」调酒师雕着冰块,用眼角的余光斜睨了眼虞迟。 「嗯。」虞迟揉了把后脖子,也不知道昨晚喝多后都干了什么,他今天起床时全身都在疼,像是被人拖在地上跑了好几圈。 「哎,你说你,既然精神不好,脸又被打成了这幅德了,还来上什么班?不如请假在家歇一天得了。」调酒师无奈的摇头。 虞迟嘴角的淤青还未消,顶着这张挂彩的脸来酒吧,大家都以为他的脸蛋是那天在酒吧里和人打架弄伤的。 「呵,这副模样是没法上台领舞,给客人看到影响观瞻。」虞迟慵懒的理了理领口:「不过还可以凑合当个气氛组,或者是帮你打打下手。」 「行,这可是你说的。一会我要是忙不过来了,就叫你。」 虞迟做了个ok的手势,俩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没一会,酒吧门忽然被人推开,这个时间点一般是没什么客人的,于是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门口。 陆时深单手插兜,顶着一张别人都欠了他好几百万的冷漠脸步入酒吧,他一眼在大堂里找到虞迟,大步走去…… 第8章 「诶诶诶……小兄弟,有话好好说,动手就没意思!」调酒师认出了陆时深是那天打人的其中一个,连忙绕出吧檯来挡人。 「嗯?」陆时深皱眉,他平常冷脸的模样很是能唬人,眼睛一眯透出野兽般的兇狠,又长的人高马大,一旦逼近对方便会给人造成一种强势的压迫感。 调酒师吞咽了口唾沫,连忙用眼神示意旁边的服务员过来帮忙,打算用人海战术解决这个看起来像是来砸场子的傢伙。 「别紧张,他不是来打架的,是来找我玩的。」虞迟笑盈盈的走上前,拍了拍调酒师的肩膀。 「找你……玩?你确定?」调酒师往他脸上的淤青处看了眼,认定这个伤就是面前的人造成的。 「确定,就是我的一个弟弟,不用担心。」虞迟解释完,拉着陆时深到角落里的卡座坐下。 陆时深面色难看,不悦道:「你能不能别叫我弟弟?明明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第14页 「你上高中的时候,看见小学生叫他们什么?」 「小屁孩。」陆时深回的斩钉截铁,可回完就发觉哪里不对了,五岁的年龄差,虞迟上高中的时候,他可不就是还在上读小学。 虞迟偷笑着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复述:「对……小、屁、孩呀……」 「虞迟,你再笑!再笑揍你了!」陆时深目露凶光,如果他真的有獠牙,大概此刻已经恨不得将虞迟咬碎嚼烂,再一口吞下。 「嗯,不笑了。」虞迟很给面子收敛起弧度,故作严肃:「那你没事跑来酒吧找我干嘛?」 「没事就不能过来了?我来喝酒不行?」陆时深张开双臂,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一一副来消费的样子。 「昨天还没喝够呢?」 「没啊,昨天喝醉的只有你而已。」总算是让他逮到机会嘲笑虞迟,陆时深不由的挺直腰板。 然而虞迟却一点也不在意自己酒量差的事实,摸着下巴思索:「噢,所以你该不会趁我喝醉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吧?」 陆时深神色微怔,脑海里不禁想起昨晚虞迟吐了他一身,反而把他给吐的起生理反应的变态事情。 见状,虞迟确定以及肯定昨天自己一定挨揍了,臭小子,没做亏心事能露出这么一副心虚的模样? 「陆时深,我当你是朋友,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虞迟拍案而起。 「我、我什么人了?我又没真的那啥啥!」他紧张的也拍案而起,心虚到根本没有仔细去推敲虞迟的话。 「你没偷偷动手打我,我能全身都在疼?我脖子、屁股、连脚后跟都在疼!」 「……」陆时深沉默了,反应过来是自己心里有鬼,误解了对方的意思,松了一口:「原来你是说这个啊。那是你自己喝多了摔地上,是我好心把你拖回床上的。你该谢谢我才对。」 虞迟抓住了重点:「哦,那不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没什么啊。喂,饿死了,快去弄点吃的来。」陆时深淡定的坐回沙发上,不客气的吩咐道。 「等着吧,少爷。」虞迟没再计较,毕竟先前电话里陆时深火急火燎的样子,是出自真心的在担心他。 八点过后,酒吧客人逐渐的多起来,大堂五彩斑斓的灯光开始运转闪烁,舞台上有驻唱乐队正在调麦,音响里不时传出滋滋滋的电流声。 鼓声一响,激烈的摇滚乐瞬间点燃了酒吧的气氛,场子燥了起来。 「你也是搞摇滚乐队的,怎么样,评价评价。」虞迟今晚很闲,陪陆时深坐在卡座里当半个客人。 陆时深摇晃着盛着柠檬水的玻璃杯,硬是摇出了一种在喝威士忌的气势:「挺不错的,特别是那个吉他手,有点东西。」 虞迟刚想接话表示认同。 谁知陆时深下一句话脆生生的砸了过来:「不过,比起我来大概还是差了……一条街吧。」 「你还真不谦虚啊,够不要脸。」虞迟对他的厚颜无耻竖起拇指。 舞台上,摇滚乐队一口气连续表演了三首曲目,酒吧的场子已经彻底热起来了,陆时深就在这个时候放下杯子,起身往舞台上走去。 虞迟没问他要去干什么,也没跟过去,独自坐在卡座翘起二郎腿观赏少年的背影。 只见陆时深在舞台下面和乐队的人沟通了几句,然后背着电吉他上台,他站在话筒前调整了两下弦扭,手指按在琴弦上,以一道抓耳的和弦开场。 紧接着他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极具冲击力的声音响起,随着他的手速越来越快,音乐也越来越狂野激昂。 很快,酒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舞台上弹奏吉他的人吸引,不少人走到舞池周围观看,气氛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热烈。 陆时深一个人弹出了整个乐队的气势,他的目光却时不时望向角落里的卡座。 迎着狼崽子好胜的目光,虞迟轻轻挑眉,虽然他看不出陆时深的技术好不好,可那弹奏出的旋律确实很炸裂,或许陆时深刚刚真的没有吹牛,他比酒吧驻唱乐队还要厉害好几倍,才敢这么自信上台。 呵,摇滚少年果然是与众不同呢,那么的自在奔放,那么的敢说敢做。 自己这两天和陆时深呆久了,心态都似乎跟着年轻了几岁,十几岁时那种不顾一切要追逐自己喜欢东西的冲动在隐隐冒头。 『迟哥,我听说你最喜欢的那个舞团最近在招人,你真的不去试试吗?』他不禁的想起了那天宋呈星在自己耳边念叨的话。舞团…… 他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好好练舞了还能进入舞团吗?或许等债务都还清了的时候,可以再去试试。 舞台上,激情澎湃的旋律落下尾音,哄闹的酒吧里响起了一阵热烈掌声,人群里甚至有女生大胆喊话着『帅哥,再来一曲。』虞迟则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卡座,他走到吧檯前,敲了敲桌面:「怎样,忙的开吗?」 「你来的正好,累死我了。」调酒师摇酒壶的手都快要摇出火了,连忙对虞迟示意:「快进来帮我。」 「呵。」虞迟莞尔,绕进吧檯,从柜檯下面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调酒工具,一边做准备工作,一边问道:「对了,上次你提的那个工作,还招人吗?」 调酒师摇晃酒壶的动作停下,惊奇的睨向虞迟:「你想要去试试了?」 「考虑考虑。」虞迟拿出白姆朗酒和青柠,低头调莫吉托。 第15页 「你早就该这么考虑了。比起每天累的要死要活的去工作,那样轻松赚钱的法子有什么不好?」调酒师将摇酒壶的鸡尾酒倒入杯中,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打这个电话,以你的自身条件,价只高不低。」 「谢了。」虞迟没说什么,接过名片看了看。 「喂,你怎么跑里面去了?」陆时深还站在舞台上时就看到虞迟离开卡座,他一路挤出人群跟了过来。 见虞迟站在吧檯内,正若有所思的低着头,陆时深目光疑惑的往他手里捏着的名片上看了眼,没看清楚,只大概看见『木染、娱乐』两个字。 虞迟不紧不慢的将名片塞回兜里,抬头看了眼陆时深:「总不能一晚上都陪你坐着当闲人吧,我过来帮帮忙。」 「哦……」陆时深有些不高兴的闷哼,斜靠在吧檯边,「你还会调酒?」 「那是,虞迟的手艺可都是我亲手教的,快让他给你调一杯请你尝尝。」调酒师凑过来插话,又忍不住好奇的问:「小兄弟,我刚刚听你在台上弹电吉他弹得不错,你也是搞摇滚的?」 陆时深坐下来,喉咙里冷淡的发出嗯声。 调酒师更来劲了:「有乐队吗?」 「刚成立。」谈起乐队,陆时深眉眼中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散发出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嘿,我们酒吧最近在招串场乐队,有没有兴趣带着你的乐队过来玩玩?」调酒师是个懂行的,刚刚看陆时深露的那一手,就知道对方是有大本事在身上的。 陆时深掏出根烟点上,吸了口,沖调酒师扬眉:「这个事,你能做主?」 「他是酒吧老闆的亲弟弟,还真能做主。」虞迟将一杯刚刚调好的鸡尾酒推到陆时深面前:「尝尝。」 陆时深没想到虞迟还真特意给他调了一杯酒,心里莫名的有些高兴,直接把刚刚点燃的烟掐灭。 精緻的鸡尾酒杯里,由下至上奶白、艷红以及冒着气泡的透明色。 陆时深立刻尝了口,入喉是一股夹杂薄荷的奶味,仔细一品还有石榴汁的味道,可他喝完了整杯也硬是没有尝到半点酒味,他皱眉:「这是酒?」 「嗯,这是我特创的鸡尾酒,我给它取名叫梦露。」虞迟漫不经心的回答,已经低头开始调制起别的酒。 调酒师现在有帮手了,轻松不少,也有闲情和人闲聊,便接话道:「全名叫,玛丽莲梦露,是虞迟特意为小仙女们研究的0酒精梦幻鸡尾酒。」 陆时深『咔嚓--』一下捏断了鸡尾酒的杯颈,被当做小仙女对待,他眸色愈发幽沉的盯着虞迟。 虞迟终于捨得抬头看了眼狼崽,淡然道:「酒是请你的,杯子你得赔啊。呵,这么瞪着我干什么?你不是开车来的么?」 「……」陆时深无话可说。 第9章 虞迟今天不用跳舞,很早就下班了,不过酒吧的早,也已经是深夜12点了。他今天早上起的早,这会困意袭来,在冷风中打了个哈欠。 「走,我送你回家。」陆时深掏出钥匙,朝着停车场的方向按了按,黑暗中奔驰g63车灯闪烁。 「太晚了,别折腾。我自己回去。」他并不是很喜欢总是麻烦人,这里离他家不算很远,扫个共享电动车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家。 「我还就喜欢折腾。」陆时深伸手用臂弯圈出虞迟的脖颈,以身高和体魄为优势,强拽着人上了车。 坐在副驾驶上,虞迟吃痛的揉着脖颈,他身上本就还有许多伤处,刚刚又被暴力对待了一番,酸胀感从肩膀蔓延到脖颈。 狼崽子下手真没轻没重的,也不知道像他这样以后能不能交上女朋友。 陆时深一边开车,眼角的余光不断地往虞迟脖颈上撇,原本白皙的皮肤红了一大片,像是一层红云。 他忍不住的吞咽了口唾沫,心里又涌起陌生的怪异感,他竟然变态的想把虞迟的脖颈揉的更红,最好能红到耳根,脸颊,那样看起来会更像是红潮…… 下一秒,陆时深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他赶紧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冷静冷静。 夜路漫漫,陆时深对去虞迟家的这条路已经轻车熟路,他没有再像前几次那样把车停在马路边,而是直接开车到老旧居民楼附近。 「你来都来了,要不要上楼把帽子拿走?」虞迟下车时,突然想起这茬,回头问了句。 「嗯,好。」陆时深鬼使神差的答应,跟着下车上楼。 五楼门前,虞迟掏钥匙时便注意到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亮,紧接着屋内传来了『哐当哐当』的打砸声。 俩人不约而同的心头一紧,陆时深潜意识里想到了高利贷公司的混混流氓,伸手想让虞迟等等再开门,先做个防备。 然而虞迟已经着急的推开门,昏黄灯光下,一片狼藉的客厅映入眼帘…… 王雅雯狼狈的倚在餐桌边,她脏兮兮的衣服上沾着菜汤米饭,仿佛没有听到开门声,又用力的将桌上摆放的花瓶拂到地上。 『哐当----』玻璃花瓶碎落一地,瓶内残留的积水流到桌脚。 「妈!」虞迟焦急的跑上前,抓住想要继续去摔东西的母亲,「妈,冷静点,冷静点,我回来了,没事了。」 王雅雯双目无神,整张脸惨白惨白的滴着汗水,她怔怔的盯着眼前人,像是再看陌生人一样:「你……谁啊?谁……啊?」 第16页 「放开我,让开啊,你别抓着我啊!啊!」王雅雯脸上的神色从呆滞迅速变得狰狞,她尖叫起来,挣扎着要挣脱虞迟的束缚。 陆时深呆站在门口,茫然而又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原本就简陋的客厅现在看起来更是破烂不堪,沙发歪歪扭扭的摆放着,茶几被四脚朝天的翻在地上,就连陆时深觉得十分可爱的那只小兔子存钱罐此刻也碎成好几块,硬币滚了一地。 餐桌的地方就更加惨烈了,盛着饭菜的碗碟都在地上躺着,饭菜与碎片残渣混杂在一起,让眼前的那一亩三分地看起来脏乱不堪。 那是虞迟的妈妈? 陆时深的视线越过虞迟,不敢相信的盯着对方,妇人头髮乱成一团,让人无法看清楚她的五官,却能隐隐约约看到她狰狞疯魔的表情,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 「妈,是我啊!虞迟,虞迟。你看看我,我是你儿子!」虞迟双手捧住了王女士的脸蛋,坚定的与其目光对视,试图用眼神安抚对方。 王雅雯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脸色依然白的像一张纸,豆大的汗水一直流一直流,她睫毛抖的厉害,大喘气的盯着虞迟,许久许久才逐渐恢復一丝神志:「小迟……」 她气若游丝的喊道。 虞迟松了一口气,张臂保住了妈妈:「嗯,妈,我在呢。」 「小、小迟……我、我找不到他。」王雅雯声音哽咽起来,双目彤红,泪水夺眶而出:「她们明明说在、在那条街见过他的,可是我问了好多人,我在那附近找了两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找不到他,找不到他。」 「……」虞迟沉默片刻,违心的说:「会找到的。」 「他是不是又故意躲起来了啊?他就是不想要见我们母子。他就是躲着我,他一定是在外面有人了,所以才不肯回家的对不对?」王雅雯泪如雨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对我?啊?不,不是我的错,是他的错!他明明错了为什么不肯回来跟我道歉,他道歉的话……道歉的话……」 王雅雯说不出后面的话,那根刺仿佛卡在了喉咙,理智逐渐回归时,她无法说出,道歉的话就原谅他这样的话,那个男人她不可能原谅,却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就这样被他抛弃,那样的话,她这半生就像个笑话。 虞迟像是哄孩子一样安抚的拍着妈妈的肩膀,待她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才轻声轻语的说:「妈,先去休息吧,睡一觉就好了。」 王雅雯不语,任由儿子扶着进屋,虞迟哄着母亲吃了药才从房间里出来。 这会,陆时深正弯着腰把四脚朝天的茶几搬起来重新放好,看见虞迟一个人走出来,有些尴尬的杵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本来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 「呦,还干起活来了。」虞迟淡然自若的一笑,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转身:「你的帽子就在床头柜上,我去给你拿过来。」 「不用!」陆时深语快的说道。 虞迟停下脚步回头,疑惑的眼神询问的盯着他。 陆时深挠了挠后脑勺的头髮:「我又不急着回去,先帮你一块收拾,两个人一起干活不是能快点么?」 他就像是怕被虞迟拒绝一样,嘴角用力的想咧个笑,但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虞迟忍不住叉腰笑出声,眼睛弯弯的:「干嘛呢,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妈就是受了点刺激才这样,平常她好着呢。」 「噢……」狼崽子闷闷的应了声,像是把獠牙爪子都一併收了起来。 「那要不你帮我把地上的硬币都捡起来?好歹是钱呢。」虞迟捲起了袖子准备干活,他看陆时深的状态,似乎是铁了心想要帮忙,也不好再拒绝对方的一片好意。 于是俩人分工收拾起来,陆时深在客厅里默默地捡着硬币,虞迟则是拿扫把扫地上的饭菜碗盘。 这样的状况他不是第一次经歷了,王女士有时候想太多时会突然发病,看这一地的饭菜就知道,刚回家的王女士肯定还好着,能正常做饭,只是一个人想着想着,心里的怨气又让她发病了。 俩人干活就是要快些,不到一个半小时,客厅再次恢復如初,连地面都被虞迟擦得蹭亮。 俩人也都干累了,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望着老旧的电灯泡。 「太晚了,就在这睡吧。」虞迟随口提道,让人家干了一晚上的活,累的跟条狗一样,总不好让人带着疲惫开车回家。 「我睡哪?」陆时深似乎不知道客气几个字怎么写,自然而然的问道。 「我房间啊,你不都睡了好几晚了么?」 「那你呢?」他扭头将视线转到虞迟脸上,前几天虞迟都是睡在他妈妈的房间里,现在房间主人回来了,床显然不够了。 虞迟也扭头看向他,俩人目光对视,他淡然道:「一块睡呗,你介意啊?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打个地铺,你睡地上。」 陆时深登时就炸毛了,噌的一下站起来:「我为什么睡地上?我不是客人吗?你有没有点待客之道,要睡也是你睡地上!」 看狼崽子急眼的样子,虞迟憋不住笑出了声,显然刚刚他又是故意在逗小朋友玩。 陆时深不是傻子,看他笑的整个人都在抖,知道这人又耍自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其实虞迟房间里的床只有1.5米,睡一个人刚刚好,两个成年男人的话会挤的连翻身都做不到。 第17页 所以虞迟在床下面打了地铺,让客人床上,自己睡地板。 夜阑人静,虞迟总是能够很快睡着。 陆时深却仍旧闭着眼睛苦苦挣扎,他觉得自己可能和虞迟家的床犯沖,连续三晚了,在这张床上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他烦躁的睁开眼睛,翻了个身侧躺着,借着月光能够看见虞迟熟睡的面庞,心底里的那点烦躁好像瞬息就被对方平静的睡颜抚平。 「虞迟……」他小声喊了句。 睡着的人没回应,但又好似听到了点动静,眉头轻轻蹙了蹙。 见状,陆时深压不住唇角的笑意,他用视线仔细的画着虞迟的眼眉、鼻樑、嘴唇,心里逐渐的变得有些发烫。 这个人怎么这么特别呢? 是不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这个人都能坦然接受,能笑一笑潇洒的面对?就像在酒吧被酒瓶子砸了,在巷子里被混混围堵了,虞迟仍然能轻松的与人谈笑风生,一副天永远塌不下来的样子。 陆时深想着想着,胸膛滚烫的厉害,那一股热流填满了他的心脏,一种异样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唿吸变得越来越重,清楚感受到内心情绪的强烈变化,陆时深连忙收回视线平躺回床上。喜欢?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虞迟这个人是挺不错的,但那是当朋友,当兄弟的不错!不应该是这种男女之欢的感情才对! 陆时深连忙摇了摇头,虞迟特么的是个男人啊! 自己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同样带把的大老爷们产生那种奇奇怪怪的情愫?疯了吧? 是太久没发泄了吧! 陆时深安慰着自己,闭上眼睛开始数羊,一只羊跳过栏杆,两只羊跳过栏杆……100只虞迟跳过栏杆,第101只虞迟跳过栏杆,第102只虞迟…… 不知不觉间,脑海里的羊变成了虞迟,陆时深却已经把自己哄得浑浑噩噩,终于睡了过去。 清晨,天光初亮。 陆时深睡的很浅,轻易的被阳光惊醒,他刚睁开眼睛便被阳台上的身影吸引住视线。 虞迟的房间很小,但窗户外却连着一个小阳台,阳台上晾着衣服,而此刻虞迟正站在阳台上,他一条腿高高的搭在阳台围墙上,不断的弯腰做压腿的姿势。 虞迟的背很单薄,每一次弯腰时,衣服下摆总会随着他的动作掀起,露出一小截白皙劲瘦的腰背。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陆时深的眼神逐渐滚烫,唇角不禁的跟着扬起弧度。 然而下一秒陆直男勐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如遭雷噼般收敛起嘴角的笑容,自己对着虞迟的背影笑屁啊笑,像个傻逼变态似的! 『啪!』他用力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这一巴掌打的震天响,虞迟在阳台上也听见了动静,回头望了眼,放下腿走回房间:「你刚刚是抽自己了?」 「脸睡麻了,拍一下。」陆时深回答的镇定自若,捂在脸上的手还顺势揉了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对自己下手够狠的啊,弟弟。」虞迟忍不住感嘆,顺手从旁边衣架上取下外套:「醒了就起床,家里没什么东西吃,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第10章 楠大音乐学校曾一度以优美的校园环境连续多年入选城市十大美景之一,或许是为了培养学生的艺术细胞,校内的休息区,活动区经常被调侃建造的像是度假村。 天鹅湖畔,一簇簇的花团借着春光开的灿烂明媚,柳树下拉小提琴的学生沉浸其中,湖中白天鹅交颈展翅。 陆时深坐在湖畔的长椅子上,若有所思的转着铅笔,迟迟没有在作曲本上落笔。 他目光直直的盯着湖泊里的白天鹅,又像是透过天鹅在看别人的影子。 曲子是一点也写不出来,脑子里想的都是虞迟跳舞时的身影。 「深哥,你真的不吃吗?」周恆阳坐在旁边,刚吃完一个汉堡,现在手里举着另一个原本是给陆时深买的汉堡。 陆时深冷冷的瞥了眼旁边的兄弟,没说话。 周恆阳立刻收到兄弟的信号,美滋滋的剥开汉堡纸,一边大口大口的吃,一边说道:「咱们乐队的主打曲还没写出来吗?要我说,上次的那首就很好,够狂野,够劲爆。」 「还能更好。」陆时深说着,将作曲本上写了一半的谱子撕下来揉成一团往远处的垃圾桶丢去。 漂亮的抛物线,纸团顺利投入垃圾桶。 周恆阳三两下吃完了汉堡,又咕噜噜的喝完半瓶水,按照他对深哥的了解,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有了更牛逼的想法,但是想法还不够饱满。 他凑了过去:「深哥,有什么是小弟可以效劳的?」 陆时深斜睨了眼周恆阳,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会跳舞吗?」 「跳舞?」周恆阳愣了两下。 「算了,当我没问。」 「别啊。不就是跳舞嘛,我会呀。」周恆阳捲起袖子站起来,信誓旦旦的道,「你不知道吧,我们家婷婷就是舞蹈专业,以前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候,我们婷婷啊……」 「别废话,会跳就赶紧跳。」都是跳舞,他不信只有虞迟跳的舞才会让自己灵感爆发。 「咳咳咳,我跳个应景的啊。」周恆阳清了清嗓子,做了个提小裙子的动作,然后踮起脚尖开始跳起了芭蕾,一边跳,鼻腔里还一边哼哼起节奏。 第18页 抬腿,转圈,抬手,再旋转,跳跃。 「……」陆时深看呆了,最终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双眼,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无论是哪个男的跳舞都能像虞迟那样。 想到虞迟,他心里又开始痒痒了。 忍不住掏出手机翻出虞迟的某信,虞迟的头像是只趴在鱼缸边逗鱼的黑猫,朋友圈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也没发。 陆时深指腹轻轻的捻弄着头像上的黑猫,跳回聊天界面,打字:在干嘛? 『滴滴---』没想到当即就收到了回覆:巧了,看手机呢。 陆时深双眸闪烁,继续问道:上班摸鱼? 虞迟:应聘中。 陆时深无语,想不通虞迟平常都这么多工作了,怎么还去应聘,真当自己是八臂哪咤吗? 『滴滴--』虞迟又发来一条消息:不说了,快到我了。 陆时深:等等,你还记得那天的赌约吗?虞迟:似乎是想了会,虞迟再度回道:乐队鼓手的事? 陆时深:对,这周约一天,我带上我们乐队的鼓手,你喊上你那朋友,找个地方比一场。虞迟:行。 陆时深心满意足,在表情包里挑挑拣拣,找了个写着『一言为定』的表情小人发了过去。 「我的深哥哥喂,我跳这么久,你没看啊?」周恆阳终于从自我陶醉中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到陆时深身边,往他手机上的界面瞄了眼:「咦?你在跟谁聊天呢?」 「没谁。」陆时深退出聊天界面,若无其事的将手机装回口袋里。 「没谁那是谁呀?深哥……你有情况哦……」周恆阳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手肘暗暗的捅了捅他深哥的腰腹。 「能有什么情况?想多了吧你。」 「no~no~no~」周恆阳举气一根手指轻轻摆动,笑的愈发贼眉鼠眼,「刚刚你脸上露出的笑容不对劲哦,根据我楠大小情圣的经验来判断,你刚刚一定是在跟妹子聊天对不对?而且还是你十分喜欢的妹子!」喜欢? 两个字又像一道重拳朝陆时深胸口砸了过去,他昨晚被这两个字扰的睡不着,现在骤然再听到,却是没有半点反感。 「被我说中了?快快快,告诉我到底是哪家妹子独得我深哥青睐,好让我早日也去拜拜大嫂。」周恆阳兴奋了,他从小和陆时深穿一条裤子长大,也就高中的时候见过他深哥谈过一场极短的恋爱,没想到今朝铁树又要开花,真不知道是哪家天仙。 「大什么嫂,走,去找宋呈星,我有事和他说。」陆时深双手插兜,还是往常那副谁也不爱的表情。 然而天知道陆时深此刻早已经是心跳如鼓雷,他简直不敢往深处想,或许他真的挺喜欢虞迟的。 那种喜欢超脱出了兄弟、朋友,或许…… 或许……是对虞迟舞蹈的喜欢,因为那个人跳舞能给自己带来灵感。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只要宋呈星赢了赌约,虞迟就会跳舞给他看,满足了那一时的灵感,这份独特的喜欢也该随之消散了吧。…… 『天想木染』娱乐公司的大厦内,虞迟坐在面试室里,面前坐着三名面试官正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个遍。 「你的整体条件确实很符合我们公司选择模特的标准,先试拍一组照片吧。」坐在正中间的微胖男子拍案做下决策,对旁边的助理道,「带他去摄影棚拍照。」 助理连忙点头,走到虞迟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虞先生,请跟我来。」 「好。」虞迟点头。 『天想木染』是一家自媒体娱乐公司,除了做直播、短剧外,近两年还成立了一个小众的网络模特版块。以男模为主,照片尺度一度在审核线上徘徊,因此尽管项目小众,但却能收穫诸多铁粉。 5号摄影棚,以春季为主题,四面墙壁都被砌成了花墙,仿若百花争艷的春景,房间中间放着一个金色的大铁笼,逼真的蔷薇花攀爬在铁笼边。 「呦,这次是上等货啊!」这时,一名金髮碧眼的外国男人拎着相机步入棚内,他一进屋便开始打量起虞迟,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道,「叫虞迟是吧?我是这次的摄影师,也是你的最终考核官,你可以叫我dean,迪恩。」 「你好,我现在该怎么做?」虞迟并不打算过多寒暄,直接进入主题的询问。 迪恩却摸着下巴凑近虞迟,端详着他那张漂亮的脸蛋,皱眉:「你脸上还带着伤啊,这样可是会影响到照片的美观。」 不待虞迟说话,迪恩站直身板,扭头大声喝斥:「化妆师呢?!模特脸上这么明显的一块淤青看不见吗?!过来涂点粉!」 化妆师提着化妆箱匆匆跑来,虞迟则是坐在一旁任由摆弄,他以为今天只是来应聘,也就没管嘴角还有块若隐若现的淤青。 待涂了一层薄薄的粉后,虞迟皮肤白的几乎快要发亮。 摄影师迪恩这才满意点头:「噢……真是完美。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拍摄了,来,模特把你上衣脱了吧。」 虞迟深谙公司的拍摄之道,而且他一个男人也不怕脱了给人看,何况还没脱光。 所以虞迟衣服脱的麻利,只是他忘了比起脸上的淤青,他身上一片青一片紫的伤处更多,几乎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一时间,整个摄影棚的人都呆住了。 面对所有人诧异的目光,虞迟这才想起来身上的伤势,抱歉的笑道:「不好意思,把这茬给忘了。要不拍摄缓……」 第19页 他话未说完,迪恩突然大步上前抱住他:「噢……宝贝,你一定很痛吧。」 「还好吧。」虞迟尴尬,他在酒吧工作,遇见不少热情奔放的外国人,老外们总是一言不合的就拥抱亲吻,尽管已经司空见惯,但仍旧招架不住老外自来熟。 「好!那我们收拾收拾开拍,这么有意思的身体是多么天然的素材啊,啊……我又有灵感了!」迪恩松开他,连忙对化妆师吩咐道:「把他脸上的粉擦了,遍体鳞伤的美少男与生机勃勃的鲜花,喔……多么悖逆的主题。」 「……」虞迟无语。 拍摄比虞迟想像中要顺利很多,末了他与公司签订了合约,今天拍摄的照片将会收录在公司网站上,第一次拍摄的价格也给到了6万,迪恩说如果后续反响好的话,会再继续邀约拍摄,价格因人气而定。 走出公司,虞迟心情有些微妙,但想到多拍摄几次就能还清高利贷,他又觉得舒了一口气。 站在公司门口抽了根烟,虞迟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宋呈星。 电话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迟哥,想我啦?」电话里传来了宋呈星软软糯糯的声音。 「嗯。」虞迟丢掉手上的菸头,笑着说回正题,「你这周几有空?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搞乐队的朋友。」 「哥喊我的话,我肯定随时都有空喽。」 「那周五晚上?」 「好嘞。」宋星辰开开心心的答应,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对了,我最近也加入了新乐队,现在我们乐队正在band房练习,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虞迟现在还真没什么事,看了眼时间还早,悻然答应:「行,地址发我,我一会过来见识见识。」 第11章 冷清的步行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大概是地点偏僻的缘故,街道两边的铺子生意也十分萧条,甚至能够零零散散的看见一些铺面门前挂着招租之类的字样。 虞迟按照地址找到一个夹在两间铺面中间向下延伸的楼梯,band房是专门用于乐队演奏的房间,为了更好的隔音效果,建在地下倒是很常见。 沿着楼梯往下走,虞迟的目光被墙壁上的涂鸦吸引,墙壁上画着一个折翼的半边翅膀,彩色的喷漆写着half dream的英文。 「half dream,半梦。」是乐队的名字?用一半的梦想去追逐另一半的梦想吗? 呵,倒是个有意思的名字。 『咔哒--』这时,楼梯尽头的玻璃门从里面被人推开,周恆阳手里捏着包烟出来,他正准备点火,目光勐地看到楼梯阶上站着的虞迟,愕然惊唿:「小白脸!」 「……」虞迟微滞,这货怎么也在这? 「你怎么会在这?是不是婷婷告诉你的?靠!我就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不正常,你今天是来挑衅的吧!」周恆阳如同打了鸡血般朝虞迟沖了过去。 眼看对方杀气腾腾的冲上来,状态与那天在酒吧喝多了时如出一辙,虞迟镇定的往后退了两步,想开口劝几句。 然而周恆阳却以为虞迟想要跑,跳起来飞身扑了过去…… 这人是个莽夫吗?虞迟无奈嘆息,眼看着对方已经扑到面前,他迅速侧身躲开,而后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干净利落的一个反擒拿手将人狠狠地压制在楼梯的扶手上,嘆道:「弟弟,冷静点。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谁是你弟弟了!小白脸,你放开我!」周恆阳用力挣扎起来,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束缚,不禁心中一凛,卧槽,小白脸力气这么大的? 「放开你可以,不过不许再动手,好好说话。」虞迟加重了手掌的力度,将那只捏在手里的胳膊掰到极限。 「啊,疼疼疼……好好好,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好好说话就是了。」周恆阳认怂认得相当干脆。 虞迟这才松开了力气。 「小白脸,谁特么要跟你当君子了,老子是野子!」周恆阳翻脸不认帐,在身体得到自由的剎那直接反扑回去。 『啪嗒--』俩人一块摔在楼梯上。 「兔崽子,就知道你要耍心眼。」虞迟没再客气,顺势一个肘击撞向周恆阳的脸颊,并挡下对方想要砸下来的拳头。 「哎呦……还先下手为强,你这小白脸还挺会玩啊!」周恆阳坐在虞迟腰间,双手死死的揪起虞迟的衣领。 楼下音乐房的玻璃门并没有关紧,楼梯间吵吵嚷嚷的动静也终于把屋内的几人都引了出来。 三人一出门便看见周恆阳和人扭打在楼梯阶上,宋呈星率先开口:「恆阳,你在干嘛呢?」 「你们来的正好,快!快来帮我按住这个小白脸,妈的。敢打我,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周恆阳回头对几个兄弟招唿了声,仗着人多势众,他感觉底气瞬间又提起来了。 然而周恆阳这一回头,楼下的几人也纷纷看清楚了被他压在身下的男子模样。 宋呈星瞳孔骤然扩张:「哥!」 「草!」不待宋呈星做出反应,陆时深已经推开宋呈星箭步冲上了楼梯。 周恆阳激动的双眼发光,看见他深哥火急火燎的冲过来,心道这就是兄弟,这就叫哥们!于是兴奋喊道:「深哥,快,这小白脸力气大的一批,我……」 话音未落,陆时深抓住周恆阳的后领将人用力拽开,担心的望向躺在台阶上的虞迟:「虞迟,你没事吧?」 「没事,只不过你朋友的火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呢。」虞迟扫了扫肩膀的灰尘,坐起身。 第20页 「……抱歉。」陆时深心中五味杂陈,只能闷声先替好兄弟道歉。 「呵,又不是你动的手,你道什么歉。」虞迟莞尔,眉眼之间尽是疏懒笑意,仿佛刚刚打架斗殴的事情没发生过一般。 此刻,旁边站着的周恆阳已经看呆了,他扶着楼梯的把手,愣愣的眨着眼睛,对啊!深哥为什么要道歉? 而且深哥这个既担心又自责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还有深哥什么时候和小白脸关系这么好了? 「等等,深哥,今天挨揍的人好像是我……」周恆阳指了指自己。 「迟哥,你有没有受伤!」这时,宋呈星已然焦急的跑到虞迟身边,紧张的询问。 「又不是瓷做的,哪有那么容易受伤。」虞迟不痛不痒的笑道,目光在陆时深,宋呈星以及周恆阳的脸上转了一转,恍然大悟,「该不会你说的新乐队队友就是他们吧?」 「嗯。」宋呈星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陆时深疑惑的看了看奶奶灰和虞迟,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还真是巧了,呈星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很会敲鼓的朋友。」虞迟站起来,习惯性的揉了把宋呈星的一头奶奶灰。 陆时深哑然,有种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的感觉,满脑子想的都是比赛怎么办?同一个人还比个屁啊比! 那赌约不就黄了?那他还怎么要求虞迟跳舞给自己看! 「迟哥,你和深哥也认识?对了,你怎么会和恆阳打起来的?」宋呈星疑惑的追问,他虽然年龄比陆时深大两岁,但乐队里大家都叫陆时深一声哥,他也就跟着这么叫了,并不会觉得哪里不合适。 「哦,没什么,这不就是上次在酒吧里因为婷婷那事和这个弟弟起了点冲突么。」虞迟打趣的看了眼周恆阳。 周恆阳还处在大脑盪机中…… 只听宋呈星一声咆哮:「什么?那天打你的就是周恆阳?」 「嗯,不过那都过去了。」虞迟话音刚落。 宋呈星就像是点燃火的炮仗,勐然扑向周恆阳:「就是你拿酒瓶子砸我哥?你他妈的,他妈的混蛋!」 霎时间,宋呈星不由分说的狠狠一拳往周恆阳脸上砸去。 周恆阳被打傻了,委屈的捂住脸:「卧槽!我又不知道他是你哥,而且他这不是没事吗?」 「嚯!我哥现在没事是他吉人天相,当时他要是脑袋被你砸坏了你拿什么赔?那是人脑袋,你当路边的西瓜呢?!」 周恆阳自知理亏,没敢还手,狼狈的躲闪起来。 虞迟斜倚在墙边,双手环抱胸前看起好戏,在他看来,同龄的男孩子们呆在一起不就是打打闹闹的,玩嘛。 陆时深也没管,私心的认为,周恆阳的确欠收拾。 唯有在楼底下看了好一会戏的键盘手蒋安看不下去了,蒋安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长得斯斯文文,但走上楼梯阶出手便将宋呈星从背后架起来,禁锢住。 宋呈星像只被拎起来的柴犬,脚都离地了还在张牙舞爪的踹:「周恆阳,这个事我跟你没完!」 「哎呦,我错了行吧,我那个时候喝多了,又不是故意的。」周恆阳被打的没了脾气,委屈巴巴的道歉。 「好了好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虞迟摁住了宋呈星不断飞起来的脚丫子,为这场闹剧画上句号,「你叫我来看你的新乐队,不知道今天我还能不能看上你们乐队的演出呢?」 宋呈星安分了,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没吭声。 「虞迟,你身上蹭脏了,楼下有卫生间,先去洗洗手。」陆时深忍不住拍了拍虞迟衣服上沾的灰尘。 「好。」 地下音乐室的场地很大,除了练习室外还有两个休息间,虞迟被陆时深领去了卫生间洗手洗脸。 而外面偌大的音乐室里气氛仍然僵持着…… 「星星啊,你认识鱼池,又姓宋。那你和我们家婷婷什么关系啊?」周恆阳反应迟钝的回过味来,死皮赖脸的凑过去问。 「哼。」宋呈星还在气头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扭头不理人。 「星哥……」周恆阳撒娇的扭了扭身体:「人家都道歉了,你别不理我嘛,怎么说也是一个乐队的。」 「宋婷婷是我亲妹妹,迟哥和我们家以前是邻居,我喊他哥,把他当亲哥!」宋呈星一字一句磨着后槽牙吼道,圆熘熘的眼睛一对上周恆阳的脸,他就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幼犬,龇牙咧嘴的表示敌意。 「呃……这不是大水沖了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嘛,哈哈哈……」周恆阳尴尬的笑着,又问出心声:「那婷婷真的和你迟哥没有别的关系?」 「周恆阳!我哥只是把婷婷当妹妹,两个人坦坦荡荡的什么事都没有!」宋呈星大声吼完,又给了一记眼刀,「还有你,我妹最讨厌死缠烂打的人,你们既然已经分手了就不要再缠着她了。」 「好嘞,大舅子。」 「你叫谁大舅子,我不是你大舅子!」 俩人说话间,陆时深走了出来,冷漠的眼神先是看了眼宋呈星,想到泡汤的赌约,心情不爽。 又看了眼周恆阳,想到这货刚刚把虞迟按下身下欲要动粗,心情更加不爽了。 「深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人家嘛,人家怕怕。」周恆阳委屈的做出对手指的动作,眼睛眨啊眨,企图卖萌过关,「而且我也不知道原来你和小白,噢不,是迟哥关系这么好了嘛。何况我今天根本没碰到迟哥一根手指头,反而还被他打了一肘击呢。」 第21页 「该!今天你碰上的也就是虞迟,换做别人,头都给你打爆!」陆时深沉了一口气,他这话没说错,要是换成别人,先是被开瓢又是被找茬,定然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也就是虞迟没脾气,才没和周恆阳计较动真格。 毕竟那天在巷子里,他亲眼见过虞迟和混混打架,那架势如果认真起来绝对也是个狠角色。 「人家一会就给迟哥道歉嘛。」说曹操,曹操到,周恆阳见虞迟从卫生间出来,一个滑跪噗通一声抱住了虞迟的双腿:「迟哥,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被爱情沖昏了头,我该死,我有罪,以后你就是我亲哥哥,你原谅我吧。」 「好说。」虞迟笑眯眯的抚了抚周恆阳的发顶。 周恆阳抬头,眼睛扑闪扑闪:「真的?」 「把你的脑袋凑过来,让我给你脑门开个洞,事情就算过去了。」虞迟低垂着眼眸俯视对方,唇角依然勾着温柔的弧度。 「这个……那个……」周恆阳眼睛左右乱瞟,试图寻找救星。 宋呈星第一个站出来卖队友,向他迟哥递上了自己的鼓槌:「哥,用这个打。会不会太细了?要不我把架子鼓上的钹卸下来,那个拍下去应该更顺手。」 「大舅子,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吗?」周恆阳急得噌的一下站起来,「深哥,你看他!」 「呵……」陆时深抱起了电吉他,装作没听见低头开始调音。 「安子。」周恆阳又把目光投向了蒋安。 「咦,我这个琴的音好像有点不准。」蒋安也低头开始按琴试音。 周恆阳额头上凸凸凸的青筋暴起:「你特么的是电子琴,有个鬼的音不准啊!」 第12章 封闭的band房中,乐器设备齐全,周恆阳站在话筒面前,背着电吉的陆时深他和键盘手蒋安一左一右的站在两边,后面是敲架子鼓的宋呈星。 电吉他先声夺人,周恆阳清澈的嗓音通过话筒传来一阵低吟…… 电子琴加入,摇滚的旋律里添了古风韵味。 紧接着,鼓声响起,宛如万马奔腾。 周恆阳唱道:「杯中斜窥明月,抚剑默数繁星。翻豪杰史册,看千万英雄。铁骑骁勇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千冢碑林书无名……马蹄疾,马蹄疾……」 吉他和电子琴成为了配角,鼓声与主唱歌声交织在一起,虞迟仿佛听见了战鼓声,看见了将士征战沙场,奋勇杀敌的画面。 周恆阳的清澈声音中带着几分壮烈凄婉,最后他反覆吟唱道:「马蹄疾……马蹄疾……史书一页,王朝百年。」 鼓声渐小,吉他声再次喧宾夺主,像是为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谱下帷幕。 『啪啪啪啪----』虞迟由衷的拍手叫好:「不错,很好听,你们刚刚唱的是国风歌曲吗?」 「对,半梦主要走的国风摇滚,词曲都是深哥写的。」宋呈星放下鼓棍,颠颠的跑到虞迟身边求夸奖,「迟哥,我们乐队棒不棒?这首曲子是专门为学校校庆准备的,哥到时候如果有空,也一块来看我们演出好不好?」 「很棒。不过我记得你们楠大不允许校外人员入内的吧?」虞迟摸着下巴思索道。 「校庆是对外开放的,很热闹。」 「这样,那有空再说。」虞迟习惯性的弹了一下宋呈星的脑门。 「嗯……哥,你渴不渴?我去给你买瓶水吧。」宋呈星笑的灿烂明媚,如同儿时跟在虞迟屁股后面要糖时一样。 看着两人亲密的画面,周恆阳忍不住感嘆道:「啧啧啧,我这大舅子要是对我也有这么殷勤,我和婷婷现在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陆时深眉头紧蹙,知道那俩人关系好,不然虞迟不会那么相信宋呈星的许下赌约,可是看到那俩人举止亲密,他又莫名的觉得扎眼,说不出来哪不舒服。 陆时深拿起一瓶水走过去,拧开瓶盖递给虞迟:「给,没人喝过。」 「哟,这么客气,我都不习惯了。」虞迟嘴巴里说着不习惯,但却很自然的接过水,「还把瓶盖拧开了,懂事啊。」 「饿了吗?」陆时深盯着虞迟喝水,连人家嘴角上沾着的一滴水珠都没放过,甚至想要伸手去擦,还好这个念头在一闪而过时堪堪止住了。 「还好。你们也没吃晚饭吧?要不要一块一起去吃饭?我请客。」虞迟对后面的弟弟们说道,他今天赚了一笔大的,心情好,又听了一场震撼人心的音乐,属实很喜欢这群少年。 「好,我去!」周恆阳第一个举手。 宋呈星夜跟着举手:「我也去。」 「附议。」蒋安斯斯文文的点了点头。 虞迟目光转落回陆时深身上,扬了扬下巴,用表情询问:你呢? 陆时深压根就不需要想:「我……」 后面的『去』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陆时深掏出手机看了眼,疑惑的接起电话:「妈,什么?现在?我和朋友在一起没空,晚点吧。」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陆时深面露凝色,妥协道:「知道了,我一会就回来。」 挂了电话,周恆阳幸灾乐祸的调侃起来:「喔……某些人不能一起去吃饭喽,可惜喽,遗憾喽。」 「周恆阳,我看你是嘴欠皮痒,想挨揍吧。」陆时深正郁闷着又被傻逼兄弟补了一刀,顿时感觉拳头都硬了。 第22页 「啊呀……深哥要打人了,迟哥哥帮我。」周恆阳很不要脸的躲到虞迟身后,少年人的心性总是单纯炙热的,尽管先前和虞迟有过几番不小的摩擦,但只要说开了就过去了。 虞迟低笑两声,对陆时深道:「你家里有事就赶紧回去,下次单独请你。」 陆时深不情不愿,但也分身乏术,只能点头:「嗯,那你们慢慢吃,早点回家,我先走了。」 「深哥拜拜,我会帮你把你的那份一起吃掉的。」周恆阳高兴挥手。 宋呈星则是已经在合计着吃什么,他哥赚钱那么的辛苦,还要还债,绝对不能让迟哥花太多的钱请客吃饭,便提议道:「这条步行街上有一家牛杂特别好吃,要不我们去吃这个吧?」 「好好好,就吃牛杂,我很久没有吃过了!」周恆阳双手贊同。 「附议。」蒋安一如既往淡淡的举手同意。…… 迎着夕阳,奔驰车开过杨柳岸,前方是一片私人住宅园区,挨着明月湖,这片地段又被称做月牙湾,在金融界以及船舶生意上赫赫有名的陆家就住在这片地方。 车子没减速的驶入月牙湾,几道雕花大铁门依次自动打开,待车子开过景色低调却又明显被精心打理过的园林区,一栋硕大的新中式建筑映入眼帘。 陆时深将车停在了假山流水的造景旁,刚下车,久候多时的司机老何与保姆张婶便迎了上来。 「小深回来啦,快让我看看,都快有两个月没见着人了。」张婶喜笑颜开的抓住陆时深的胳膊,她个子矮,得仰着头去打量。 「两个月哪有什么变化。」陆时深语气温和了几分,张婶是他家的保姆,在陆家干了二十来年,从小看着他长大,说是半个奶妈也不为过。 「哪里没变化,这不就是瘦了,你这次回来得多住几天,我给你做好吃的,让你好好补补。」张婶郑重其事的说道。 陆时深把车钥匙丢给了旁边的司机老何,点头算是打过招唿,又问起张婶:「我哥最近有回家吗?」 「没呢,哎……你们俩兄弟,一个操劳生意整天往国外跑,一个就在跟前也不回家。太太总是念叨你们呢。」张婶嘆了口气。 陆时深没说话,知道张婶是故意在替他母亲说话,他可太了解自己的妈妈了,每天茶会、宴会、美容度假,一点也没闲着,又哪里还有时间念叨不归家的儿子。 穿过几道院门,陆时深步入客厅…… 「人回来啦!」陆太太正坐在沙发上与人攀谈,听见动静才扭头看向门口,对着进来的陆时深招了招手:「快过来和你谢叔叔打个招唿。」 典雅的中式客厅里,陆太太对面坐着一位留着地中海髮型的中年男人,男人身边还坐着一名少女。 「谢叔。」陆时深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这位谢叔,好像是他爸的朋友。 「哎呀,十多年没见,时深都长成大小伙子啦。好好好,这体魄一看就是遗传了老陆的基因,够高,长得还俊。」谢正刚爽朗的笑道,又扭头对女儿说道:「蔓奚,还不赶紧叫哥哥,你小时候可是从你时深哥哥嘴里抢过零食吃。」 「爸,你怎么总提这个事,那时候我还是个不记事的孩子呢。」谢蔓奚嘟囔着站起身,看向陆时深,「时深哥好,我叫蔓奚,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由于我爸总提我小时候抢你零食的事情,我对你可是一直印象深刻。」 「你好。」陆时深淡淡的点头,对眼前的女孩没有印象,大概是小时候见过,不过他确实已经忘记了。 「你这小子,这么冷淡做什么?看见你谢叔叔谢妹妹也不知道笑一个。」陆太太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就往儿子的后背来了一巴掌,然后对客人笑道:「我这小儿子就是这怪脾气,总爱板着个脸,搞得好像别人都欠他钱似的。」 「年轻人,这叫有个性。」谢正刚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习以为常。 「是呀,像时深哥这样的,在学校里还不知道多受欢迎呢。」谢蔓奚调皮道。 「受什么欢迎啊,他就喜欢整天抱着那些乐器,什么吉他小提琴的,我看往后余生是大有要和那些乐器过一辈子的样子。」陆太太摆了摆手。 陆时深没再说话,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他们闲聊,先前老妈在电话里说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他哥和爸爸都不在家,非要让他回来招待,可他现在回来了也不过是在旁边陪坐而已。 「对了,时深,你蔓奚妹妹正准备转学到楠市读书,她对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你这两天有空的话就带蔓奚去市里逛逛,熟悉熟悉环境。」陆太太话锋一转,对他吩咐道。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陆时深深唿出一口气,已然猜到了陆太太心中的小九九,人家谢家生意做的叮噹响,还能缺导游? 这是惦记着给他安排个呢。瞎操心! 「好。」陆时深还是应了下来,他不可能当着客人的面驳了母亲的面子,说白了也就是去玩一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 陆时深心底其实也盘算起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看见虞迟就挪不开眼,走不动道,那种让心脏莫名酸胀的情绪仿佛一只手在不停地撩拨他的心弦。 或许他的确应该多和女孩子相处相处了。 谢蔓奚就挺好,看起来挺活泼的,虽然叫他一声哥,但听双方家长的谈话,俩人年龄也就相差了几个月。 第23页 既然是同龄人,也不至于冷场。 第13章 事实上确实没有冷场,谢蔓奚热情开朗,还是个话痨,从早晨到下午小嘴叭叭的没歇下来过。 陆时深带着人先去市内的景区里转了转,谢蔓奚说喜欢画画,他又尽地主之谊的领着人去了美术馆看画展。 下午,阳光娇羞般躲进层层叠叠的云朵里,天空并不显得阴沉,反而一碧如洗令人感觉清爽。 陆时深走出美术馆,不经意间脚下踩到一页传单,他垂眸看了眼,被传单上的字样吸引便弯腰将其捡起。 这是张舞剧宣传单,上面映着一名身穿古装的女子背影,一侧写着剧名《奔月》,以及演出地点和时间。 「时深哥,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口味,我就随便买的,草莓,葡萄,你先选。」谢蔓奚买了两杯奶茶笃笃笃的跑回来,笑盈盈的把两杯都了递过去。 「都行,谢谢。」他并不爱喝甜腻的奶茶,但也绝不会扫兴,随便接过一杯。 「咦……你在看什么呀?」谢蔓奚注意到陆时深手里捏着的传单,小脑袋凑过去瞄了眼,「是舞剧呀,日期还是今天晚上。时深哥,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陆时深紧了紧眉头,低头盯着宣传单上写的『舞剧』两个大字。 自己不是想看跳舞吗? 之前让周恆阳跳舞是他傻逼了,那白痴根本就不会跳! 那不如去看看这些专业的舞者跳舞,既然都能表演舞剧了,想来技术不会比虞迟差,说不定比虞迟跳的还要好。 「好。」陆时深应了下来。 谢蔓奚吸熘一口奶茶,小嘴叭拉叭拉的又开始讲起了跳舞的事情:「我小时候被老妈逼着去学过一段时间的现代芭蕾,哎呦,你不知道那玩意练起来有多累,我的脚,我的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陆时深听了一路谢蔓奚讲她小时候学舞的惨痛经歷,什么压腿,压腰,每天要练习上好几个小时之类的话。 他不禁联想到虞迟,记得虞迟说过是四岁就开始学舞蹈了,那个人小时候也是这么辛苦练习过来的吗?学的时候会疼吗?有没有受过伤?有没有想过放弃? 大剧院歌舞厅内,舞剧即将开场,场内座无虚席。 陆时深虽然是临时买票,但高价之下轻松拿到两张位置极佳的vip票,俩人一入座舞剧就开演了。 这场舞剧以嫦娥奔月为背景,故事从后裔与嫦娥相识开始,甜蜜的爱情用柔美的舞蹈演绎出来。 很快,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后裔得到神弓射日,这一段剧情以男舞者为主,他赤膊上身将男儿的阳刚之气与舞蹈完美融合。 陆时深看的认真,他们跳的都很好,无论是嫦娥后裔两位主舞,还是群舞的所有人都展现出了极强的舞蹈功力,将台上的戏跳的淋漓尽致。 可是,越是往后看,明明剧情越来越精彩,陆时深的眸色却愈发沉重,舞者们跳的再好也没有给他半点怦然心动的感觉。 但是虞迟不同,虞迟跳舞时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每一个眼神都宛如狂风暴雨般席捲过他的内心,并以摧枯拉的将他的思绪全部填满,然后刀刻斧凿般深深的印在他的心里。 是虞迟跳的更好吗?不是的……对于自己这种门外汉而言,根本分不清台上的舞者和虞迟相比到底谁优谁劣。 陆时深直直的盯着舞台,台上的舞者如同走马观花的在眼前略过,他再也看不进去一点剧情了。 直到这刻,他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喜欢看跳舞,只是喜欢看虞迟跳舞。不对…… 不是喜欢看虞迟跳舞。 原来……他喜欢的是虞迟这个人。 『扑通扑通。』陆时深心脏跳的飞快,喜欢虞迟的念头在心中疯涨,强烈到他根本无法忽视和迴避。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喜欢虞迟呢?明明同为男人…… 陆时深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又想,同为男人又怎样他喜欢就喜欢了,无论虞迟是男是女,就特么的是个怪物,他还是喜欢! 舞剧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厅内响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热烈掌声。 「时深哥,你怎么了?」谢蔓奚在鼓掌中注意到魂不附体的陆时深,天马行空的说道,「难道是被舞者们精湛的舞蹈技术折服了?时深哥,藏得够深啊,没想到你还是个骨灰级的舞蹈爱好者。」 陆时深的思绪被谢蔓奚无厘头的话惊醒,扭头风马牛不相及的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要去办,今天不能送你回家了,你在这多呆会,我让司机来接你。」 「哦,哦……」谢蔓奚茫然的点点头,又像是想到什么,「不用不用,你有事就去办事,不用喊司机来接我,我自己回家。」 「行,再见。」陆时深等不及舞者们谢幕,匆匆离场。 马路上越野车开的飞快,压着不超速的极限疯狂的超车,每个红绿灯的等待都让陆时深焦虑万分,他迫切的想见虞迟,迫切的想要自己因对方而躁动的心冷静下来。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老旧居民楼,凭着心里的那股炙热滚烫的冲劲,一口气跑到虞迟家门口。 『叩叩叩---』他迫不及待的敲门。 不一会,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陆时深眼中迸射出激动的光芒,大喘着气开口:「虞……」 「你是?」王雅雯站在屋内疑惑的看着门外少年,又道,「是小迟的朋友吗?他还没有下班。」 第24页 陆时深愣了下,僵硬道:「哦,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什么打扰呢,你找小迟有急事要不我打个电话给他。」王雅雯温柔的说着,便要去掏电话。 「不用,也没什么急事。」陆时深立刻阻止,他才发现王雅雯似乎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也是,上次见面挺仓促的,对方那种状态下没注意到他也正常。 「哦,那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小迟今晚在酒吧上班,可能要很晚才会回家。」王雅雯微笑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和虞迟很像,尽管岁月在她的眼角留下痕迹也不曾消减她的美丽。 眼前的妇人和那晚陆时深见到的简直天差地别,他消化了好一会才继续道:「不了,阿姨您忙吧,我先走了。」 不等王雅雯回话,陆时深转身就跑,他前面几楼跑的飞快,在确定虞迟妈妈看不见自己后下楼速度才逐渐慢了下来,闷闷的耷拉下脑袋,背影有些落寞。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呢?都没确定人在不在家就一头热血的跑过来了。 陆时深掏出手机,翻出虞迟电话号码看了看,又退出电话簿打开某信,和虞迟的聊天界面还停在之前他发的那个『一言为定』的表情包上。 他手指反覆的点开聊天框想打字,然而却又突然的近乡情怯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虞迟现在正在干嘛?废话,在酒吧上班啊,还能干嘛。 那问什么时候回家?当然是下班后就会回家啊! 陆时深突然觉得有点无力,他收好手机放回口袋里,并没有离开虞迟家的居民楼,而是在楼道外的门口找了个角落蹲下。 或许刚刚没见到虞迟,是幸运的。 要不然见到虞迟后连说什么都不知道,难道是直接告诉他,他刚刚发现了自己的心意,然后当面表白? 虞迟会怎么想呢? 自己虽然是想通了,可起初的时候不也无法接受,难以置信么? 也不知道虞迟会不会喜欢男的,要是不喜欢男人,会不会把他当做变态? 虽然说……自己倒是不介意被虞迟当做变态,可虞迟要是因此不再理他了又该怎么办? 果然这事不能冲动,得慢慢来,至少得先弄清楚虞迟喜不喜欢男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越来越暗,陆时深在门口蹲了会又站起来活动活动了筋骨,像在盘算什么事似的在门口转来转去。 然后又蹲回门口,仿佛望夫石般盯着前面的路…… 月上枝头,阵阵晚风带着凉意吹过静谧的居民楼,已入深夜,放眼望去几乎已经看不见有人户还开着灯了。 已经到凌晨三点。 陆时深打了个哈欠,困意逐渐上头,他搓了搓脸,强吊着精神。 「这是谁家狼崽子走丢了,在这蹲着呢?」带着几分调笑而又随性的声音传来。 陆时深心脏都跟着漏跳了一拍,他先看见了一双腿站在自己面前,缓缓抬头望去,当目光里映入虞迟的脸时原本被夜晚消磨的精神顿时恢復。 他噌的一下站起身,全身的血液瞬间灌入大脑,几乎想也没想就朝虞迟抱了过去,当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时,他等了一夜的疲惫烟消云散,心里满满当当的,甚至还有点胀。 似乎只要抱住了这个人,什么都值了。 虞迟被突然的抱了个满怀,有些怔住,好一会才拍了拍狼崽子的胳膊:「喂,你干嘛呢?」 「别动,我脚蹲麻了,站不住。」他脚是有点麻,但不至于站不住这么严重,不过是贪念眼前人的体温,贪念他身上的气味。 陆时深抱得越来越紧,有种想把对方嵌入自己身体里的冲动。 「嘶……你特么要勒死我啊,撒手!」虞迟忍了一会,忍不住了,抬脚狠狠地踹了陆时深两下。 陆时深这才念念不舍的松开虞迟,还故作出一副脚麻没缓过来的样子,揉起了大腿。 虞迟理着被他抱皱的衣服,道:「你大晚上的不回家,蹲我家门口干什么呢?找我有事?」 「我……不想回家。」靠,刚刚只顾着想虞迟喜不喜欢男人这事了,完全忘了编来找人的理由。 虞迟皱眉:「和家里闹别扭了?」 陆时深眨巴了两下眼睛,昧着良心应声:「嗯。」 虞迟长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们这个年龄是容易和家里人吵架,不过你也要多体谅体谅长辈,他们也不容易,很多时候长辈们也是在为你着想。」 「……」陆时深心里松了一口气,矇混过关了。 「那你跑来我这,是想让我收留你?」虞迟问道,看狼崽子的眼神里添了几分看叛逆小孩的无奈。 陆时深双眼一亮,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强压住了想要翘起来的嘴角,故作郁郁寡欢姿态:「一时想不到还能去哪,玩的比较好的那几个朋友和我家里人都认识。」 言下之意就是朋友那都去不了,只能来你这。 「啧,走吧。」虞迟单手插兜,摆头给了个眼神,朝楼道门走去。 陆时深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喜笑颜开的追上前,凭着自己身高比别人高半截,臂弯便不客气的绕过虞迟肩膀,哥俩好的将人箍住:「哥哥,你真好。」 「呵,有求于人的时候知道嘴巴要甜了是吧,不是你前几天让我别喊你弟弟的时候了?」虞迟冷笑了声,打开他紧箍自己的臂弯:「把手拿开,你这么靠着我,上楼费劲不费劲。」 第25页 「不费劲啊。」 「我说我费劲!」 狼崽子默默地收回了爪子…… 第14章 俩人回家的时候王雅雯已经睡了,屋内一片安静,俩人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轻手轻脚的进房间洗漱。 陆时深洗完澡出来,虞迟已经把地铺打好了。 他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会虞迟,觉得虞迟把头髮散下来,穿着居家服的样子格外好看,整个人笼罩在暖光里,显得温柔素静,是个宜家宜室的贤妻良夫。 「洗完了就上床睡觉,都快四点了。」虞迟已经困的不行,懒洋洋的打起了哈欠。 「今晚我睡地上,你回床上去睡。」陆时深没客气的走到地铺旁,一屁股坐下去,宣誓这里是它的领地。 「随你。」虞迟懒得因为这种小事墨迹,想来狼崽子突然跑到他家来求收留,估计是不好意思再霸着床。 而且他自认为地铺铺的挺软,整整垫了两床褥子,睡在地上肯定不会不舒服,所以回床上睡得也十分安心。 夜深人静,虞迟的唿吸逐渐平稳,陆时深等了许久,像一只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的猎豹。 在确定虞迟真的睡着后,陆时深坐起身,以他的身高一旦坐着刚好能够和床上侧身躺着的虞迟平视。 他贴到床畔,凑近虞迟睡觉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是喜欢。 陆时深压了一晚上的嘴角终于翘了起来,他忍不住伸出手,在指腹距离虞迟脸蛋只有几厘米的位置停下,像是怕惊扰了熟睡的人,只能隔着空气抚摸虞迟的五官。 须臾,陆时深收回手,枕着双臂趴在床边静静地盯着虞迟…… 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虞迟的呢?今天在楼下时他曾反覆想过这个问题,最后抽丝剥茧顺藤摸瓜的想起了初见虞迟的场景。 或许在第一次见虞迟的时候,就已经埋了种子。 往后的每一次相处,不过是让那颗种子埋的更深罢了。 尽管最初他拒绝这颗种子发芽,可它还是生了根,以他自己都想不到的速度悄然扎根长大。 「唔……」睡梦中,虞迟翻了个身平躺回床上,原本放在别处的手挨到了陆时深的手掌。 温暖像一股电流瞬间从手掌蔓延至心脏,陆时深下意识的缩了缩手指,可又按耐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去勾了勾虞迟的尾指。嘿…… 陆时深高兴的眉飞色舞,也换作自己的尾指去勾住虞迟的尾指,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承认喜欢会这么的痛快,这么的轻松自在!真特么的爽! 喜欢的是男人怎么了?同性万岁!…… 日上三竿,陆时深四仰八叉的睡在地上,身上的被子早就被他踹到了角落里,手机则是在床底下响个不停。 陆时深被扰的不胜其烦,闭着双眼,伸手寻着铃声传来的方向在床底下四下摸索,终于摸到手机,他按下通话键。 「深哥,今天有灭绝师太的课,你怎么还没来?」电话里传来了周恆阳心急火燎的喊声。 陆时深皱着眉头,眯缝着眼睛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12点半了,便道:「不来了,帮我请一天假。」 「灭绝师太的假你也敢请啊?大佬,师太真会挂你科的。」 「没事,会有办法的,挂了。」他倦懒的挂断电话,手机丢在一边,继续唿唿大睡。 然而睡了大概没有三分钟,迷迷煳煳的脑子里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虞迟家里,他勐地睁开眼睛坐起身。 只见旁边的木床上空空荡荡,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虞迟也不在房间内。 陆时深的困意跟着没了,他起床将地铺裹好放在衣柜边,懒洋洋的抓着头髮走出卧室…… 「哎呀,你起啦。太好了,我刚把饭做好,正不知道该不该去叫你起床呢。」王雅雯迎面走来。 陆时深吓得虎躯一震,当即立正站好,顺了顺乱糟糟的头髮,又拉了拉歪歪扭扭的衣服:「阿姨,早。」 「不早啦,都中午了。」王雅雯莞尔一笑,眼角的皱纹深了几分,更显温柔亲切,「你快去洗漱一下,我再炒个菜就能吃饭了。」 「呃,好。」陆时深本能的点头,目光迅速在客厅里扫了眼,这不大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完,「阿姨,虞迟呢?」 「小迟10点就出门上班去了,临走前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呢。」王雅雯眉眼温和,「你说你这孩子,昨晚都到门口了,就进屋来等小迟多好,他下班那么晚,你在外面等着多累啊。」 陆时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说了两句话后才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回到餐桌前时,王雅雯端着刚炒好的菜上桌,标准的一荤一素一汤:「别站着了,快坐吧。」 「谢谢阿姨,我突然来您家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客气什么,除了宋家那小子,小迟很少会带朋友来家里玩。不瞒你说,我时常都在担心小迟日日忙于工作交不到新朋友呢。」说到这个,王雅雯脸上也多了几分愁容。 「不会,虞迟人缘很好。」这不是客套话,从在酒吧里看到虞迟和周围同事相处的氛围他就知道虞迟人缘是真的好。 餐桌上一片祥和,吃完饭,陆时深抢着帮忙收拾桌子,但虞迟妈妈不让,他只好杵在一边看有没有什么能搭把手。 王雅雯收拾完灶台,将围裙往墙壁上一挂:「你昨夜也没睡好吧,再去歇会,我得去上班了。」 第26页 「您这个点去上班?」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下午2点了。 「是啊,我今天夜班,所以上班的晚。」王雅雯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洗衣店上班,工作很轻松,特别是上夜班的时候,因为基本没有客人,所以晚上可以在铺子里睡觉。 很快,王雅雯出门了,陆时深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紧闭的房门,他仰头靠在沙发后背上,长长的吐了口气。 终于知道虞迟的那种心宽潇洒是遗传谁的了,母子俩一个样,都这么放心的把他一个外人留在他们家里。…… 『天想木染』的摄影棚内,虞迟躺在白色大床上,被子盖的凌乱,他睡眼惺忪的看着镜头。 床边的助手站在凳子上不断地抖落粉色羽毛。 虞迟翻了个身,被子滑到腰部,他今天虽然是穿着衣服的,但白色的背心在羽毛飞舞的衬托下更添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感。 『咔嚓、咔嚓、咔嚓』,迪恩手中的相机都快要按出火来了,末了满意的放下机子:「漂亮,收工!」 虞迟几乎是在对方说收工的瞬间收起了脸上那副昏昏欲睡的表情,他坐起身,直接套上旁边的薄衬衣。 「宝贝,你真是太棒了,知道你上次照片反响多好吗?伺服器都要炸了。」迪恩单手叉腰斜靠在窗台上,紧盯虞迟:「你是第一个这么快就收到公司二次邀约的模特,你的镜头感非常不错,今天我又见到了你另一面的美丽,可真是个宝藏呢。」 「迪恩先生,谢谢你的赞美,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虞迟将手腕上的一条银质手鍊取下来,还给了工作人员。 「宝贝也是称唿上的一种赞美。」迪恩歪头微笑,外国人的眼睛总是深邃的,笑起来满眼的含情脉脉,「对了,我看你的简歷上是学舞蹈的,下一次拍摄不如就以这个为主题吧。」 「好,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消息。」迪恩走近虞迟,似乎在思索什么,犹豫了会问:「还没问过你,能接受全脱吗?」 「……」虞迟没有沉默太久,笑着反问:「加钱吗?」 「当然,最少是这个数。」迪恩做出了个3的数字,意思是最少会翻三倍。 「行,到时候听你安排。」虞迟压根没多考虑,淡然自若的点头应下,他今天的二次拍摄在上次的基础上又给他加了钱,如果再翻三倍,欠高利贷的钱很快就能还完。 虞迟离开公司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他看了眼手机,一天都没收到陆时深的电话和消息,那小子该不会是睡了整整一天吧? 虞迟在路边买了只烤鸡回家,结果一进门,一阵黑烟扑面而来…… 「咳咳咳!」陆时深正举着锅铲从厨房的帘子内冲出来,弯着腰止不住的咳嗽,似乎是注意到了门口的人,他艰难开口,「你……咳咳,回咳咳……」 「卧槽。」虞迟赶紧箭步奔向厨房,灶台周围被一团黑雾包裹,呛鼻的气味瞬间就将他双眼逼出眼泪。 虞迟连忙关火,开窗,连打开头顶的吊扇都一併打开了,一阵操作下来,黑雾才开始逐渐散去。 「意外,火开勐了。」陆时深捏着锅铲走回来,一派淡定的解释。 「……」虞迟往锅里瞄了一眼,黑漆漆的一团,已经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玩意了,这意外要是再大点,锅都该被烧穿了吧。 「你让开,我来收拾。」陆时深挤开虞迟,迅速锅把里面的东西倒进垃圾桶毁尸灭迹。 「你别来了,还是我来吧。」虞迟怕他真把锅烧了,连忙贴了上去,还没来得及抢回锅,余光却注意到灶台边上摆着的几个打包盒,「嗯?你都叫外卖了,怎么还自己开火做饭?」 闻言,陆时深本来还淡定的脸色唰的覆上一层冰霜,他阴沉沉道:「都凉了,我本来想加热一下的。」 霎时间,狭窄的厨房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虞迟呆怔了好一会,最后实在没忍住扶着灶台低笑了起来。 虞迟肩膀抖得厉害,想努力的憋笑,但笑声还是从鼻腔中偷偷溢了出来。 「虞迟,不许笑!」陆时深气急,横眉怒眼的用臂弯圈住虞迟的脖颈,小臂的肌肉勒紧对方以示威胁。 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虞迟也有恃无恐,仍然笑道:「我说大少爷,你炒菜把锅烧了我还能理解,只是加热你都能搞成这个地步,牛逼啊。」 「还不都是因为你!」陆时深郁闷的加重了手臂的力气。说来话长,他早巴巴的点好了外卖等虞迟回家,谁知道菜都等凉了人还没回来,又想着让虞迟回来就能吃上,所以才急着去反覆加热。 「嘶……脖子脖子,要喘不过气来了。快、快、快撒手。」这时,虞迟痛苦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陆时深吓得连忙松开他的脖颈,紧张道:「我刚刚明明没使多大力气啊,喂,你还好吧?疼吗?」 「你个小王八蛋,热个菜把锅烧了还怪我?」虞迟一扫脸上装出来的痛苦表情,抬脚就踹。 陆时深被踹的跳起来躲开,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是装的总比真的弄疼了他好。 「还好我早有准备,喏,去把桌上的那只鸡拿过来。」虞迟捲起袖子,准备把烤鸡和陆时深还剩下的那些菜都热了。 第15章 吃过饭,俩人洗漱完,一身轻松的坐在沙发上。 虞迟慵懒的卧在沙发的一侧,蜷缩着双腿,身上盖着层薄薄的毯子,拿着手机看舞蹈视频。 第27页 「咳。」陆时深端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端起杯水喝了口,又闷闷的干咳了几声。 「想说什么你就说。」虞迟的视线并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陆时深立刻放下水杯,凑了过去:「你每天在家里不会就看这些无聊的跳舞视频吧?」 「不无聊啊。」 「那看多了也会腻吧,不如我们找点别的东西看?」 虞迟放下手机,斜眸凝视他:「你想看什么?电影?电视?还是综艺。先说好,我不看鬼片。」 「那些都没意思,咱们男人之间,不得找点有趣的,热情的,激烈的动作片看?」他端出一副风轻云淡,理所应当的姿态。 事实上几个兄弟凑在一起看动作片的确是很正常的事情,哪个大学生寝室里没经歷过一起偷偷看小电影的时光呢? 只不过,陆时深心里其实是有着别的盘算,想要知道虞迟到底对女人更感兴趣,还是对男人也有兴趣,借着小电影是个突破口。 『嗤……』虞迟轻笑了声,想着少年人不愧是血气方刚,这是憋着了吧?低笑道:「想看岛国电影了?」 陆时深稳如泰山的扬了扬下巴,给了对方一个一起看的眼神。 虞迟坐正身板:「行啊,你找找,找到了我陪你看。」 「你家电视应该能投屏吧。」陆时深说着已经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虽然电视有些老旧了,但连了盒子,应用app里轻松的就找到了投屏功能。 他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飞快的在手机上操作着,很快电视屏幕上投影出画面。 电影的步骤总是缓慢地,先是採访环节,没有字幕,视频里的人宛如在说鸟语。 「这么快就找出来了,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呢?」虞迟盘膝而坐,单手托腮,漫不经心的盯着电视。 「朋友发的。」陆时深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实际上他白天找了一个下午,差点把手机玩废了才下载好。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里的鸟语声,眼看着电影进入正式剧情,陆时深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斜睨着虞迟,见对方气定神闲,仿佛看的不是动作片,而是在看什么平平无奇的记录片。 难道虞迟经常看,所以已经免疫了? 他记得当年周恆阳贼兮兮的拿着一盘光碟来找他一起看时,周恆阳激动的眼神都快冒出火来了。 「咳,你都没感觉吗?」陆时深按耐不住好奇的追问。 「有啊,我心跳都加快了。」虞迟面不改色、淡然自若,末了打了个哈欠。 一时间陆时深都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于是又问:「那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没有。」虞迟内心默默地长嘆一声,哎,以前忙着练舞,后来忙着工作,哪有时间找女朋友? 然而陆时深却听得眼眸一亮,眸底闪烁精光,二十多年了没有交过女朋友?虞迟人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脾气也好,这样一个人竟然一直没有交女朋友? 难道他真的不喜欢女人? 不喜欢女人那不就是喜欢男人? 陆时深心中燃起熊熊烈火,感觉自己和虞迟这事怕是要成,欣喜到唇角都跟着弯了个小弧度。 正巧电影也进入了陆时深专门剪辑过的重头戏,先前还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转眼间画面跳转成两个男人紧挨着耳鬓厮磨。 虞迟一怔,愣愣地看了几秒,扭头将视线转向陆时深:「这……?呵,你找的电影玩的挺花呀。」 「可能是哪里出问题了,我看看。」陆时深镇定自若的说道,故作检查的拿着手机操作起来。 手机播放后台没关,电视机屏幕还在放着画面,粗重的喘息声瀰漫了整个客厅。 陆时深用眼角的余光偷看虞迟,只见他竟然兴味索然的刷起了手机。什么情况? 先前画面是女人的时候,虞迟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至少还在看,现在电影换成男人戏了,他就连看都没有兴趣看了? 一阵凉风嗖嗖吹过陆时深的心底,心都被吹得凉的半截,他帐然若失的关掉小电影:「算了,不看了!应该是我朋友故意整我,发过来的片子也有问题。」 「嗯,也好,小电影看多了伤身。」虞迟站起身,绕过沙发时拍了拍狼崽子的肩膀:「虽然你正当少年,但这种事,还是得节制。」 「……」陆时深闷头不语,节制?你特么的要是只喜欢女人,老子是不是一直都要憋着了! 虞迟回屋睡觉去了,陆时深憋着火,越想越郁闷,越想越烦躁,大晚上躺在地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着虞迟,想着想着,脑子里很不合时宜的浮现出电影里俩男人轻偎低傍的身影。妈的! 都怪白天下载视频时折腾了太久,让他现在一合眼满脑子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陆时深热得踹开被子,安静的卧房里,虞迟约莫是熟睡了,唿吸平稳,但那明明很轻唿吸声此刻在陆时深耳中听来却无比的清晰敏感。 他感觉虞迟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唿吸着,连着飘来的热气,令他的耳朵发烫,热流从耳廓烧到了耳根,又肆无忌惮的蹿到了不该去的位置。 陆时深低头看了眼,热潮蹿到之处膨胀的满满当当,让人愈发心浮气躁。 他内心几番挣扎,最终还是爬起来大步往厕所而去…………………………………………………………………………………… 第28页 卫生间的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里面传来了低沉而又舒服的喟嘆,随着沖水声响起,陆时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回到床边,低头俯视着虞迟,刚刚的燥热抒发后还未完全从身上褪去,他弯腰凑近了眼前这张安静的睡颜。 他的鼻樑几乎快要碰到虞迟的鼻尖,俩人的唿吸无声无息的交缠在一起,带着丝丝热气,烘的他全身的血液又燥了。 「虞迟……」陆时深哑声唤着,眸色暗淡的仿若笼了一层灰,然而那层灰下又藏着强烈的占有欲与无比坚定的信念。 第二天,陆时深早早的就起床离开了,一是要回学校上课,二是虞迟的妈妈在家,他的确不方便叨扰太久。 只不过他似乎多了一个爱看手机的习惯,走到学校的天鹅湖,拍一张照片发给虞迟,看到有人在排练校庆节目又忍不住拍一张照片发给虞迟。 顺便打字问:我们学校校庆你到底来不来? 虞迟似乎在忙,晚上才回:几号? 陆时深正在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擦掉手上的泡沫,打字:下周四。 虞迟:下周四恐怕不行,我有工作。 陆时深拿着手机站在浴室里久久没动,有些失望,却也不至于伤心,慢吞吞的在界面里打出,『好,那你忙』,几个字还未来得及发送。 『滴滴---』虞迟又发来了消息:你们乐队表演是几点,如果时间赶得上的话,我就过来一趟。 陆时深连忙删掉刚刚打的字:下午三四点去了,其实来不来都无所谓,看你时间。虞迟:好。 结束了聊天,陆时深把手机丢进旁边的脏衣篓,心情莫名的又好了许多,打开花洒在脑袋上抹了一堆泡沫。 一周的时光转瞬即过,陆时深这几天里一直没和虞迟见面,他忙着乐队和校庆的事情,虞迟则是比他更忙,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除了在酒吧、培训中心上班外,虞迟到底还有多少兼职?…… 周四,晨光熹微,是个好天气。 虞迟起了个大早出门,他穿着牛仔裤,白t套了件薄衫,发尾像平常那样扎起来,优哉游哉的去门口早餐铺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公交车站走。 而殊不知,在距离公交处不远的路边停着一辆低调的大众辉腾,陆时深坐在驾驶位上,眼睛正直直的盯着前面的虞迟。 他早上6点就来虞迟家门口蹲守了,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蹲到虞迟出门。 没一会,见虞迟上了辆公交车,陆时深立刻启动车子悄悄跟了上去…… 公交车在城市里兜兜转转走走停停,虞迟趁机补了一觉,下车后径直往附近的一片老小区走去。 「大爷,我是物业让过来做清理的。」虞迟敲了敲保安亭的窗户,从口袋里掏出挂着工作证的吊牌。 「噢,给,这是工具。」保安大爷把一个塑料桶递出来,桶里放着手套,铲子等一应工具。 「谢了,大爷。」虞迟提着塑料桶,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进了小区。 路过一棵被贴着小gg的树干时,他驻足停留,从桶里拿出小铲子游刃有余的将小gg铲下来:「谁这么丧心病狂,连树也贴。」 铲下来的小gg丢进桶里,他继续哼着歌进了一栋单元楼。 老小区的楼房都大同小异,楼道狭窄,楼层不高,也就小区环境要比虞迟家住的那栋居民楼好一点,至少不会有垃圾无人收,污水四处流的情况。 很快,跟踪而来的陆时深也进了单元楼,见楼道的墙壁、楼梯扶手上都杂乱无章的贴着的小gg,他眉头不禁紧锁,眸色幽深。 第16章 虞迟先上了顶楼,他习惯从上面开始清理,嘴里哼着首民间小调,手上的动作片刻也不停歇,铲小gg铲的得心应手,就算是碰上了那些顽固的干胶也能信手捏来的将其从墙上、门上、扶手上一点点去除。 其实这种费精力、费体力,钱又不是很多的活很多人不愿意接,但早期虞迟没有那么多赚钱路子的时候,他接了很多这样的工作,所以现在小gg铲的炉火纯青,便就不会觉得很辛苦。 虞迟铲的飞速,很快从六楼铲到五楼,只不过每次铲扶手上的gg时,他总能隐隐约约的听到楼下有『嗡嗡嗡』的声音。 楼梯扶手是钢铁材质,容易传播声音,起初他以为是有人在楼下敲击扶手,所以没太在意。 可是这都快一个小时了吧?怎么『嗡嗡嗡』的嘈杂声音一直没停? 难道有人这么无聊,在楼下玩了一个小时的扶手? 虞迟停下手里的动作,俯身仔细的去听楼下的动静,除了钢铁传播的声音外,还听到了些窸窸窣窣声,像是也有人在铲gg。好傢伙! 这年头还有人抢这口饭碗? 虞迟拿着铲子笃笃笃的跑下楼,然而当下到二楼时,他怔愣在原地,目光死死钉在了楼下少年的身上。 只见陆时深站在楼梯中间,手里捏着块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石头片,正卖力的搓着扶手上贴着的小gg。 甚至因为搓的太过投入了,陆时深迟迟没有注意到站在二楼台阶上的虞迟。 「你……」虞迟迟疑的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干,比起诧异和震惊,更多的是有些莫名的难过,像是心脏被人开了一枪,那一枪还特么的是水枪,不疼,就是让人一个激灵。 闻声,陆时深这才抬头望去,俩人隔着一个楼梯相望,空气仿佛凝固住,楼梯间鸦雀无声。 第29页 「大少爷,你在这体验生活呢?」还是虞迟先开口,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手中捏着铲子轻轻的敲了敲扶手。 铁铲和扶手碰撞发出『哐哐哐』的刺耳声。 「嗯,不行吗?」陆时深借坡下驴,理直气壮的扬眉。 「行,怎么不行。只是不知道你这体验生活的项目里,是不是还有跟踪这一项?」虞迟缓步的朝楼下走去。 陆时深仍旧面色不该,稳如泰山:「这不无聊嘛,闲着没事干就想着看看你每天在干什么。」 「呵……」虞迟轻笑了声,没事干?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这小子学校的校庆吧。 是因为自己答应了他如果干完活就去学校看他们乐队表演,所以这小子就偷摸摸的跟过来帮忙干活了?真是个愣子! 「喂,虞迟,你今天的工作就是把这栋楼的小gg都清理完吗?」陆时深受不住他那审视般的眼神,赶紧转移话题。 「两栋。」虞迟言简意赅的说着,顺手将手里的铲子抛过去:「不是要体验生活吗?别在楼下用石头搓了,拿着这个上来。」 陆时深接住手铲,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仍端着一派冷酷的表情,一声不吭的跟着虞迟上楼。 五楼的楼梯阶上,陆时深朝六楼的方向望了望,虽然墙壁依旧斑驳,但小gg都被撕的干干净净,扶手则是更加干净,没留下一块小纸屑。 「有些小gg粘得很紧,如果有残留的干胶纸屑,就滴几滴油,等几分钟后用砂纸轻轻一擦就干净了。」虞迟亲身示范了一遍,他只让陆时深铲扶手和门上的小gg,墙壁上的相对来说要难处理一点,一不小心容易把墙皮给铲下来。 「嗯。」陆时深从他手里接过了一瓶装着油的小罐子,往口袋里一塞,没再多说什么,低头开始干活。 虞迟在旁边看了会,只觉狼崽子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那一铲子下去能撞得扶手嗡嗡作响。 可这双拿着锋利铲子的手也是一双能弹奏出好听音乐的手啊。 虞迟将自己手上的工作手套取下来,搭在陆时深肩上:「把手套戴上,小心点别把手划了。下午你还要上台演奏呢。」 「那你呢?」陆时深拿过手套看了看。 「我又不上台表演,也不靠双手吃饭,用不着。」虞迟已经转身面回墙壁,拿起铲子继续干活。 陆时深盯着虞迟干活的手,手背很白,手指纤细修长,连指头关节都是漂亮的,跳舞时手指随意的一个动作就能轻易的抓人眼球。 这样的一双手怎么会不重要呢? 陆时深捏着那双棉麻白手套,有种想把虞迟的手拉过来强行给他套上的冲动,可是感受着手套上残留的余温,他又捨不得了。 这是虞迟给他的。 虞迟担心他所以才给他戴的…… 陆时深最终也没把手套还回去,戴上手套的他,就像是戴上了力量光环,小gg铲的更加卖力了。 俩人火速铲完一栋楼,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便转移阵地,第二栋楼的小gg肉眼可见的比第一栋楼多,而且贴的位置十分刁钻。 「这哪个没公德心干的?怎么不干脆贴顶上呢?」虞迟暗暗咒骂,眼前的一个gg贴的格外的高,几乎已经到墙顶上了,正常人很难摸到,更别说清理了。 「我来。」陆时深走到他身边,他个子比虞迟高出一个头,伸手勉强能勾到小gg的边缘。 「算了,我去借个梯子吧。这是楼梯,万一劲没使好摔到就麻烦了。」虞迟把他高举着的手拉下来,转身要走。 「不用借梯子,我有办法。」陆时深一把将人拽回来,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已经弯腰从后面抱住他的大腿,勐地将人竖着抱起来。 虞迟陡然脚尖离地有些不适,大腿被那双大手禁锢的格外紧,整个人也轻易的就被举到了小gg面前。 「够高了吗?」陆时深被挡着视线,只能凭藉手感去举人。 「刚好。」虞迟一只手扶住墙壁,另一只手迅速铲起了小gg,不忘担心的询问:「你这样撑得住吗?」 「放心,你要是摔下来,我给你垫着。」陆时深毫不费力的说道。 狼崽子就是不一样,满身都是牛力气,虞迟内心感嘆,手上的活却一点没减速,三下两下的把那片小gg清理干净:「好了,放我下来吧。」 「前面是不是还有些贴的比较高的,我抱你过去。」陆时深说着就要往下走。 「作死啊你!这是楼梯,快放我下来!」虞迟用力的拍了拍他手臂,急得用出了命令的口吻。 陆时深这才不情不愿的将人放下来:「都说摔着了我就给你垫着,你怕什么?」 「我怕我赔不起你的医药费啊,我怕什么!」虞迟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了,记得陆时深上次说过里校庆表演差不多是在3,4点左右,而从这里赶到学校最快也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又不会让你赔。」陆时深碎碎念的嘟囔。 虞迟像是没听见,话锋一转:「你赶紧回学校去吧,已经一点了。」 「不急,我们都排练好了,早去学校也是闲着。我2点半再走也来得及。」陆时深拿起自己的小铲子,自顾自的低头勐干起来。 虞迟无声的嘆气,也没有再说什么,扭头继续干活。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两点了,尽管虞迟已经在加快速度,但这栋楼的工作量比他想像中要大很多,现下还有整整三层楼的小gg没有清理干净。 第30页 别说是半个小时了,就是再给两、三个小时也不可能清理完。 思及此,虞迟直接把铲子丢回塑料桶里,提上桶下楼:「走,不铲了,今天收工。」 「可还有三层楼没搞定。」陆时深愣在原地,弯腰去看已经走到下一层楼的虞迟。 虞迟仰头望去,笑道:「今天累了,不想干了。现在只想去音乐学校看乐队表演放松放松。」 「……」陆时深喉结滚动,没说话,心中情绪起起伏伏得厉害。他想,虞迟这是为了他才提前收工了吗? 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到虞迟的工作? 「愣着干嘛?走啊!你还要不要去校庆了?」虞迟给他使了个眼神,下楼下的比谁都潇洒,仿佛是受够了那满墙的小gg,走的丝毫也不留恋。 陆时深连忙追了上去,欣喜与担心齐飞:「那你就这样撂挑子不管了,真的没事吗?我们前面已经铲了一栋楼,不会不给你结钱吧?」 「你看我像是傻子吗?干多少他们就得给多少。」虞迟眉眼弯弯,笑的风轻云淡。 他并没有骗陆时深,他们干临时工的,挣的都是辛苦钱,干多少活,对方就会给他结多少钱,这是规矩,所以今天的活不会白干。 只是虞迟没有告诉陆时深,接了活却没有做完,等于失信,他会被社交平台上的群主踢出那个呆了多年的工作兼职群。 以后想要再轻松的找到临时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过,只要还清了高利贷,以后他也不需要那么拼命的去打零工。 第17章 楠大音乐学校今天格外热闹,校道两边学生们支起了形形色色的摊位,卖纪念品的,卖音乐唱片的,还有让人体验各种乐器的小店,以及小吃一条街。 步入校园如同步入了一个包罗万象的音乐世界,这所充满艺术气息的学府在今日多了几分烟火气。 而此次校庆的重头戏,是大礼堂内的活动。从早上10点开始,礼堂内不间断的上演着学生们精心准备的表演,吹拉弹唱样样不缺,相声话剧也应有尽有,能容纳上千人的大礼堂里座无虚席,没寻到座位的游客甚至愿意找个角落站着观看。 此刻礼堂内气氛高涨,时不时响起掌声,而后台的某一间休息室里,气氛低闷阴沉,冷的像是极北之地凿出来的一间冰室。 「怎么办,怎么办,还有三个节目就到我们了,深哥还能不能回来啊?」宋呈星急得在休息室里团团转,一头顺滑的奶奶灰都薅成了灰色鸟窝。 「我哪知道。深哥电话又打不通,不过他说过会在表演前回来的,肯、肯定没问题!」周恆阳说话时自己舌头都在打结,我亲爱的深哥呦,你到底在哪里啊,你倒是快回来啊,这可是我们乐队第一次正式的首秀啊! 不会第一次首秀就要缺人吧? 休息室里,唯有蒋安从始至终淡定如初,正悠闲的擦着自己的电子琴,不时按出几声刺耳的声响。 「安子,你就别按琴了,按的我心都要跳出来了。」周恆阳焦虑的捂着小心脏。 「急什么,《战魂》这首歌贝斯没那么重要,时深要是真没回来,你就背上他的吉他,边唱边弹,效果不会太差。」蒋安推了推鼻樑上的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 「我弹的吉他能跟深哥比么?再说了,外面多少同学在等着深哥出场啊!他可是half dream的定海神针!」周恆阳音量顿时翻了一倍。 「是啊,而且少个人,音乐效果也会差很多。」宋呈星垂头丧气,眼睛都跟着失去光芒。 蒋安淡淡的看了宋呈星一眼,那张万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安慰道:「放心,时深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陆时深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兄弟们,久等了!」 「深哥……」周恆阳如见亲爹,眼泪横飙的扑了上去,「你可急死兄弟我了,咦?你身上怎么那么大的汗味,你干嘛去了?」 「去体验了一场人间疾苦。」陆时深嘴角带笑,如果说铲小gg的活是人间疾苦的话,那虞迟便是苦难里的一碗蜜,令人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陆时深拿出电吉他背上:「来,时间还够,再排一场。」 礼堂内,随着又一个演出谢幕,身着华裙的少女走上舞台:「下面请欣赏国风摇滚乐曲《战魂》,表演者,half dream!」 红色的幕布再次拉开,礼堂里跟着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声。 「是陆时深的那个摇滚乐队吧?」 「对,听说作词作曲都是他一个人完成,那曲子写的连我们导师听了都好一阵夸。」 「我知道主唱是周恆阳,他唱功确实不错,不过他那嗓音适合摇滚吗?」 「摇滚不被定义!」 学生们谈论的津津乐道,有人赞美就会有人反驳,摇滚总是充满争议的。 在争议的喧闹声中,电吉他先声夺人…… 「杯中斜窥明月,抚剑默数繁星。翻豪杰史册,看千万英雄。」 「铁骑骁勇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 「千冢碑林书无名……马蹄疾,马蹄疾……」 强而有力的伴奏,清澈高昂的歌声仿佛将整个礼堂变成了金戈铁马的战场,将士们冲锋杀敌,战马嘶鸣,烽火连天,好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虞迟坐在大礼堂中间靠走廊的位置,座位是陆时深给他找的,位置很好,看的很清楚。 第31页 这是他第二次听这首让人热血沸腾的歌曲了,台上的少年们还是那么的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而最引人注目的总是陆时深,他就像一阵狂野的风,挟着奔放与自由,反叛与真实,是令人嚮往的风。 虞迟目不转睛的望着陆时深,像是被那阵风触动了神经末梢,他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一曲毕,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大礼堂,陆时深是楠大的红人了,学校里认识他的人很多,在掌声响彻的同时,不少人开始喊陆时深的名字,零星的还听到有几个喊周恆阳和宋呈星的。 「迟哥!迟哥!」宋婷婷远远的就看到虞迟,招着手兴奋的朝他奔过去:「迟哥,我哥说你可能会来校庆,没想到你真的来啦。」 虞迟陡然回神,迟疑的看向身旁:「婷婷,你也来啦,是来看呈星的?」 「嗯,我哥说他加入了一个很牛逼的乐队,叫我一定要过来看他的首秀。」说到此处,宋婷婷兴意阑珊,甚至有些不高兴,「没想到竟然是和周恆阳一个乐队,哼!这都什么眼光啊!」 「乐队挺好的,周恆阳虽然性子急躁了点,但性格直爽,也很有趣。」虞迟坦然直言,唇角扬起浅浅弧度。 宋婷婷杏眸圆瞪:「迟哥,你是被下蛊了嘛?你忘了周恆阳打你的事情了?」 「哈哈哈,还真忘的差不多了。」虞迟大笑起来。 宋婷婷无话可说,干脆跳过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对了,迟哥,今天你在这正好,我带你去见个人!」 她说的神秘,主动拽起虞迟的手,拉着人往外走。 大礼堂门口人潮涌动,学生、游客们不断地进进出出,宋婷婷则是拉着他挤出人群,快步的走下台阶。 台阶两边立着几个花坛,一位妇人正站在两个花坛的中间,妇人身着旗袍,围着钩花披肩,长发优雅的盘起,她脸上有着明显的岁月痕迹,但身材却完美到足以让万千少女望其项背。 「老师,您看谁在这!」宋婷婷拉着虞迟匆匆跑到妇人跟前。 虞迟那总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在看清妇人的瞬间变得正经,他朝着妇人鞠了一躬:「老师。」 「小迟,好久不见。」冯倩如语气深沉,复杂的看着眼前人:「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是过来玩的?」 「嗯,过来看朋友演出。」虞迟连笑都没了平常的散漫,乖巧的像只被豢养许久的猫。 「噢……是宋呈星吧?我记得你和那孩子关系很好。」 虞迟没多解释,只是笑着点点头。 「老师,你和迟哥慢慢聊,我先去找我哥了。」宋婷婷很识相的迅速熘了。 冯倩如往不远处的咖啡厅望了一眼,道:「小迟,陪我过去坐会吧,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好。」虞迟乖巧点头。 冯倩如是国家宝藏级舞蹈家,她的舞蹈作品曾多次登上国际舞台,是站在古典舞顶峰上的舞者之一,也是虞迟的授业恩师。 室外咖啡厅里,咖啡豆的香味随着热气飘散到鼻尖,虞迟没动杯子,笑盈盈的问老师:「老师也是来逛校庆的?」 「舞团最近创作了一部新作品,在背景音乐上出了些问题,我过来找楠大的音乐教授协商解决方案。」冯倩如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虞迟,你现在还有在跳舞吗?」 虞迟被问的身体一僵,低头瞧着咖啡杯上面的拉花,淡淡道:「算是还在跳吧,但跳的不多。」 「舞蹈是需要长久的坚持与热爱才能保持状态的表演艺术。虞迟,你曾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是我见过最有天份的舞者,你够努力,够刻苦,也有足够的天赋,你本可以走的更远,甚至是超越我。」冯倩如放下咖啡杯,声音沙哑,带着惋惜。 虞迟抬不起头来:「老师,对不起,是我辜负了您。」 「小迟,你还年轻,现在回头还不晚。一个舞蹈演员的最佳状态是25岁,黄金年龄甚至能延续到40岁。」冯倩如情绪也有些波动,语调高昂了几分,「我知道你当初放弃继续舞蹈是因为家庭情况,你有你的难处。可是小迟,乘长风,方能破万里浪,你的人生还很长啊,你可以辜负我,但不要辜负了自己。」 「老师……我……」虞迟声音沙哑,近乎哽咽。 冯倩如深吸了一口气,也迅速平復好自己的心情:「我的新舞剧最近还在招聘舞蹈演员,这次舞剧的主舞我打算採用新人,已经有几个不错的候选人了,我希望你也能来参加面试。」 冯倩如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舞团的名片递过去,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虞迟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他伸手缓缓的将名片摸了过来,在指间反覆捻动,舞团,舞蹈,那是他从小追求的梦想,亦是他曾亲手丢弃的志向。 「去吧,你肯定能拿到那个什么主舞!」忽的,背后传来了少年冷傲的声音。 虞迟回头,只见陆时深正站在他身后,双手撑在椅子的靠背上,俩人目光相撞:「偷听多久了?」 「说偷听多没意思。」陆时深绕过来坐到旁边,端起虞迟的那杯咖啡,「我是光明正大的过来找你,见你在忙,我不好打扰,才在一边等着。」 「嚯,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没来打扰我喽?」虞迟在对方要将咖啡送到嘴边时,伸手把杯子夺了回来:「这杯是我的,要喝自己点一杯去。」 第32页 你的才好喝啊! 陆时深心中腹诽,嘴上一本正经:「那你到底要不要去舞团面试?」 虞迟单手托腮,喝了口已经凉了的咖啡,没说话。 「去吧,虞迟。你不是喜欢跳舞吗?喜欢干嘛要憋着,先去了再说,成不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陆时深眼神里充满了认真,他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够自由的去追逐喜欢的事物。 虞迟转眸对上陆时深的眼睛,原来令他嚮往的不是风,而是风吹过时留下的放纵与自在。 「嗯。」他放下咖啡杯,微笑点头。 陆时深怔神,没想到虞迟竟然这么轻松的就被他说动了,还有些不相信问:「你认真的?真的打算去面试?」 「不是你说的,先去了再说,成不成的都是后话。」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打铁都要趁热,机会可不等人。明天我就去。」虞迟莞尔一笑,笑的活色生香,先前的种种情绪似乎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做不了风,却能追逐着风飘过的痕迹去寻那一丝痛快与自由…… 第18章 翌日,刚出门的虞迟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奔驰g63,疑惑皱眉,对坐在驾驶位上的人说道:「今天周五,你不用上课?」 「我们学校课业没那么多,也没那么紧,时间自由。」陆时深并没瞎说,楠大的课程确实相对来说是比较自由,但这也只是对陆时深这种成绩优秀不用时刻担心挂科的人而言,「别站着了,上车啊!」 虞迟犹豫片刻,坐上副驾驶位,没去看陆时深,自顾自的拉安全带:「这么闲,不上课就玩去啊。大早上的跑来给我当什么司机,你体验生活上瘾啊?」 「你今天不是要去舞团面试吗?我好奇,想跟去看看就来了。」陆时深单手靠着方向盘,托腮看人,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大抵就是如此了。 明明昨天一整日都呆在一起,只是隔了一夜,他却觉得很久不见,甚是想念。 狼崽子的目光过于热情,虞迟歪头斜睨了过去:「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呢?面试有什么好奇的,万一我落选了,你还想看个笑话?」 「嘿,你不会落选。」话落,陆时深惊觉虞迟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犀利,仿佛能够穿透他的身体看透他内心的欲望,他赶紧不动声色的收敛情绪,解释道:「其实,我是想看你跳舞。」 「嗯?」 「你先把目的地的地址告诉我,路上说。」陆时深已经点开导航,输入虞迟给的目的地,一脚油门车子上路。 他一边悠哉哉的开车,一边继续说道:「还记得上次在你家喝多时,咱俩打赌的事情吗?就是鼓手那个。」 「嗯。」虞迟点头,那天喝的太多,他也就只隐约记得和陆时深打了这个赌,至于其它的事情早已经忘光了,难道那天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当时咱俩的赌约是什么?我输了给你当牛做马一个月,你输了得跳舞给我看。我为什么要你跳舞呢?其实,是因为之前在培训中心看到你跳舞的时候,我灵感乍现有了点创作新曲的想法,不过距离完成曲子还差点意思。所以才想再看你跳舞,找点灵感。」陆时深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他现在想跟着虞迟去面试,早就不是为了追求什么灵感了,他只是单纯的想看虞迟这个人而已。 「原来是这样。」虞迟眼中的疑虑烟消云散,一如既往的笑道:「想看我跳舞你就早说啊,哥哥跳给你看就是了,还整这齣。」 见虞迟眼底没有已经没有疑虑了,陆时深暗暗地舒了口气,反问:「我让你跳舞给我看,你就跳?」 「我一个舞者,跳舞信手捏来的事情,有什么必要拒绝你?再说了,咱们是朋友,客气什么。」车子里有些闷,虞迟打开车窗,疾风吹了进来。 「哦……」陆时深默默应声,也是,在虞迟眼里跳舞是工作,是家常便饭,所以跳给谁看都一样,他莫名的感到心里有些别扭,较劲似的追问:「那以后我想看跳舞了,就告诉你,你都会答应?」 「那不成,你这是给我下套呢。万一你天天让我跳,我哪有时间没日没夜的陪你玩?」虞迟迎着风轻笑。 「怎么就是给你下套了,你要是让我天天弹吉他给你听,我也答应啊!」话脱口而出,说完陆时深就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己有些过界,连忙用余光去看虞迟。 然而虞迟正侧着身专注的吹着风,他神色淡淡的,耳鬓的髮丝被风吹乱了,衬的侧脸更加宁静柔和。 虞迟始终望着外面的街景,没有回答陆时深的话,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只当做那是一句玩笑话并不需要去在意…… 舞团坐落在八宝路的艺术园区里,位置很好找,进入园区沿着大道一直走,会看到一座伫立在花坛中央的铁铸雕塑,雕塑是以冯倩如当年获奖作品的造型等比例打造,花坛后面的建筑便是舞团总部,由冯倩如一手建立的舞团『如韵惊鸿』。 「迟哥……」宋婷婷气喘吁吁的从舞团大楼里跑出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老、老师让我来接、接你。」 「先把气捋顺了再说话。」虞迟眉眼弯弯,带着春风细雨般的温柔。 陆时深险些整个人都化在了那一场细雨里,喉结滚动,心潮翻涌的同时又咂摸出了些酸涩味。 他敏锐的嗅到了情敌的味道,突然觉得周恆阳那大傻子可能真没说错,宋婷婷看虞迟的眼神就是不对劲,分明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欢! 第33页 还有虞迟,他就没见过虞迟对谁这么温柔过。 看来,虞迟果然是更喜欢女孩子…… 想到此处,陆时深心里的酸涩味更浓了,咬牙切齿的恨自己怎么就不是个女儿身! 「咦,你……你不是周恆阳的朋友,那个陆、陆什么深?」宋婷婷好一会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 「陆时深,他是我朋友,今天陪我来面试。」虞迟接过话解释。 「哦哦哦。」宋婷婷点头如捣蒜,对陆时深并无太多兴趣,笑容满面的挽起了虞迟的胳膊:「迟哥,你能来面试我真的太替你开心了。你不知道吧,这几年老师常常提起你,每当有人动作做不好的时候,老师就会恨铁不成钢的说,这么简单的动作虞迟几分钟就学会了!你们干什么吃的!」 宋婷婷学起来了冯倩如的表情动作。 「呵,老师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虞迟无奈的摇了摇头,遥想当年自己在老师的手底下何尝不是三天两头的就要埃顿痛骂? 三人一前一后的往舞团基地走去,走在前面的自然是虞迟和宋婷婷,陆时深默默地跟在后面,眼睛死死盯着虞迟被人挽着的那只胳膊,火星子都快要从眼眶里迸出来了。 穿过大堂,宋婷婷领人俩人上楼,楼上楼下不时有人朝他们打量过来…… 「那个就是虞迟吧?老师经常提起的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在人群中响起。 「是他。我以前和他一起上过课,老师很喜欢他。听说他这次是来面试舞剧的,说不定主舞就是他了。」 「啊?不是说主舞基本已经定了是陈杰吗?」 「世事难料嘛,谁能想到在圈子里消失那么多年的人还会回来抢饭碗呢。」 议论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肆无忌惮,陆时深听得清楚,烦躁的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听人这么议论虞迟。 反观虞迟,一派轻松淡然,潇洒如初,好似周遭谈论的是什么不相关的人。 「迟哥,加油!」宋婷婷推开舞蹈室的大门,偌大的练舞室里,冯倩如坐在中间,两侧分别坐着一男一女,是舞团的另外两位资深老师。 虞迟独自步入舞室,宋婷婷乖乖的合上大门。 「我们不能进去看?」陆时深看看紧闭的大门,又看看旁边站着的宋婷婷,郁闷的情绪毫不掩饰的挂脸上。 「舞蹈面试是很严肃的事情,当然不能随便进去。」宋婷婷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说道。 陆时深脸都黑了…… 「不过,我们可以趴窗户偷偷看啊。快过来,我也想看迟哥跳舞。」宋婷婷话锋一转,得意的指了指墙壁上的窗户。 于是两颗脑袋一左一右的凑在窗户边,隔着玻璃往里面张望…… 舞蹈室内,投影幕布上播放着动态漫图生成的vcr,配音:「山海有灵,游行川流大海,化而为鸟,展翅翱翔于苍穹。海纳百川,万物为其是而生,海运因其而旺,福也,灵也。」 画面里是大海,是山川,是一只如游鱼般的精灵翱翔在大海与天空之间。 男老师讲解道:「舞剧《山海》,是以山海经的精怪为原型进行二次创作,主舞是代表山海的精灵,生于大海,双鳍展开便是双翅,为世间万物带来福泽。」 冯倩如这才开口:「今天对你的考核是即兴创作,背景音乐是《山海》的主旋律,你有20分钟的时间听音乐构画舞蹈动作,跳出你认为的山海精灵,舞蹈时长必须达到3分钟以上。」 这就是在考虞迟对山海精灵整个故事的理解了。 紧接着,音响里播放起了山海的背景音乐。 舞蹈教室的隔音并不好,陆时深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乐曲是由中国传统乐器合奏而成,这一段里就有古筝、扬琴、琵琶、二胡、竹笛,曲子大气磅礴,跌宕起伏,夹杂着用电子合成的海浪声,风格像是出自楠大古典乐的某一位老师之首。 虞迟不敢怠慢,满打满算的准备了20分钟,才重新睁开眼睛:「老师,我准备好了。」 冯倩如一个响指,音乐再次从头响起。 海浪声唿啸而来,随着音浪虞迟变成了水中的一条游鱼,在水中嬉戏游玩,身姿灵动飘逸,足间一摆,宛若游鱼炫耀着自己漂亮的尾鳍。 音乐声进入多种乐器合奏,气氛被推至高点,虞迟高高跳起一个凌空翻身,那是一瞬间就完成了的动作,给人的观感却像是在空中停滞了一两秒才落地似的。 这一跃,鱼鳍化作双翅,穿过山林,翱翔天空。 窗外偷窥的二人早已屏住唿吸,陆时深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里面的人,心脏『嘭嘭嘭』的快要跳出喉咙口,像是有一窝兔子在胸口里七上八下的胡乱冲撞。 明明虞迟只是站在那笑一笑,他就已经快要疯了。 现下跳舞的虞迟更像是将他的心脏捏在手心里反覆的玩弄,他在这玩弄中反覆死去又不断復活。 占有欲愈发膨胀,陆时深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想要把眼前人变成自己的,只属于自己! 第19章 「迟哥跳的好漂亮。」宋婷婷也看直了眼,手紧紧的扒着窗沿,「啊……真的好想嫁给迟哥啊。」 本来还沉浸在占有欲中的陆时深勐然清醒,机械般的扭头:「你说什么?」 「想嫁给迟哥啊,这可是我从小的梦想。」宋婷婷一脸痴笑,「迟哥跳的还是这么好,他可是我的舞蹈启蒙,如果不是儿时的惊鸿一瞥,我也不会走上跳舞这条路。」 第34页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虞迟?」 「废话,当然喜欢了。」不过宋婷婷没说,此喜欢非彼喜欢。她很清楚自己对虞迟的情感一直都是崇拜与敬重。 她说想要嫁给虞迟,那是因为在她眼里,虞迟就是理想男友的标准,以后她找男友就得按照这个款找! 虽然说一比一的去找迟哥这样的怕是有点难,但至少也不能再找像周恆阳那样,成天只知道惹她生气的傻缺了! 舞蹈室内,虞迟舞毕,朝前面坐着的三位老师浅浅鞠躬:「老师,我跳完了。」 坐在冯倩如左右的两位老师互相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满意之色的点点头。 「这几年的基本功倒是一点没落下。」冯倩如手里捏着一枝原子笔,轻轻敲击桌面,「不过与四、五年前相比,你也确实毫无进步。虞迟,和你同期的人只有你停在了原地。」 虞迟无法反驳,坦然道:「老师,落下的我会追回来。」 「四、五年的时光可不是那么好追的,以你现在的实力做主舞还差了点,群舞倒是够格。怎么样,想要来试试吗?」 冯倩如面不改色,严肃的将原子笔丢到面前的桌上,等着回答。 虞迟毫不犹豫:「我愿意,而且我也不想放弃争取主舞的机会,我会继续努力,争取得到三位老师的认可。」 「好,目前《山海》的准备工作已经提上日程,周一到周五是集训时间,所有参与集训的舞者如无重大原因不可请假缺席。集训结束会根据每位舞者的具体情况分配角色。」冯倩如一锤定音,「今天下午有集训,你留下来参加。」 「好的,老师。」 「嗯,出去吧,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让宋婷婷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冯倩如摆了摆手。 虞迟鞠躬后离开,出去时不忘带上舞蹈室的大门。 「迟哥,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是一个舞团的,能一起跳舞了!」宋婷婷一蹦三跳的冲到虞迟面前,高兴得眉飞色舞。 「我还不是正式的舞团成员,现在顶多算个外聘人员。」想要成为正式成员,除了要顺利参与新舞剧外,还要得到老师的认可,只有舞团认为他有足够的价值,才会选择和他签约。 虞迟也不愁,回头看向陆时深:「本来还想请你吃饭的,不过老师让我留下来参加下午的集训,下次吧。」 「嗯。」陆时深闷声应下。 而就在这时,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位高瘦男子,当走近三人时,男子用力的往虞迟肩膀上撞了一下:「哎呀,不好意思,没看见这站着人了。」 陆时深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扶虞迟,可惜虞迟只是晃了下便站稳了,他只好默默地收回手。 「什么没看到,陈杰,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撞迟哥的,你什么意思?」宋婷婷双手叉腰,生气的质问。 「宋婷婷,你一个刚进舞团的后辈,在这里和前辈大吵大闹的,想被舞团除名啊?」陈杰冷笑了声。 「嚯,你说除名就除名,你当你是天王老子啊!」宋婷婷暴脾气一上来,白眼翻到了天上。 「好了,婷婷。没必要为这点小事争执。」虞迟将宋婷婷护到了身后,冷清的眸子直视眼前人,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讽刺:「毕竟人家已经道过歉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陈杰被噎的一时语塞,越想越憋火:「虞迟,我真不知道你在这得意什么,一个抛弃舞蹈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好意思舔着脸回来面试的?你当舞蹈是什么?想丢就丢,想回来就回来,舞团早就没你的位置了!」 话罢,他也不装了,直接用手推开虞迟,大步盎然的朝前面走去。 陆时深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那男子离开,像是飢饿的野兽十分有耐心的在审视自己的口粮。 「嘿,看什么呢。走了,先送你出去。」虞迟伸手在陆时深面前晃了晃。 「不用,你忙去吧,我自己回去。」陆时深回神,单手插兜,抬腿要走。 虞迟淡淡的给了宋婷婷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先去送朋友,而后独自追上陆时深,把人送到了园区停车场。 『滴---』陆时深掏出车钥匙,按下解锁。 「等下,有个东西给你。」虞迟突然拉住陆时深,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张摺叠在一起的百元大钞,「给,这是昨天铲小gg的报酬。」 陆时深愣住,皱眉道:「我只是去帮你的忙而已,给我报酬干什么?」 「你帮忙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一码归一码。活是咱们一起做的,那钱就要一起分。」虞迟拉过陆时深的手,将钱拍进他的掌心里,「我知道你不缺钱,这几百块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可这好歹也是你卖力气亲手赚来的,意义非凡吶!」 再推攘就矫情了,陆时深冷着脸握住了那两百块钱。 「行了,你走吧,我也回去舞团了。」虞迟摆摆手,转身离去。 望着虞迟走远的身影,陆时深紧紧握着掌心里的两百块,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两张纸而已,他却突然觉得好沉,好似压得他手臂都要抬不起来了。 为什么要给他钱? 因为不想欠他一分一毫,所以才要亲兄弟明算帐吗? 联想今天在车上的种种,陆时深有种不妙得预感涌上心头,不禁开始怀疑虞迟是不是真的已经察觉到他的心思了。…… 舞蹈室内,投影幕布上正播放着舞者们或面试或练习时的录像,几位老师仍然坐在原处,观看得仔细,时不时低语交谈。 第35页 「你看看这些舞者,每一个跳的都大差不差,但总觉得缺了点灵性。」男老师无奈的摇了摇头,撇向身边的冯倩如,「我说冯老师,你今天对虞迟是不是太严厉了点?我觉得以他的功底,完全可以做主舞的候选人之一。」 「是啊,倩如。虞迟刚刚跳的明明挺好,一点都不像是懈怠多年的样子。这样有灵性的一个孩子,真让他去跳群舞的话,有点可惜了。」旁边的女老师也跟着搭腔。 严肃了大半天的冯倩如这才展露笑颜:「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能使出多少本领,我清楚着呢。他一身本事丢了这么多年,现在不好好的压一压,怎么逼出他身上的那股劲。」 「呦,看来你是早有打算了。」 「我叫他回来,就是想让他来跳主舞的。」冯倩如手指轻叩桌案,「但我也不会开后门,在这次集训里,如果他没有达到我的预期,那就算他跳的比所有人都好,也得给我乖乖的去跳群舞。」 男老师听得直摇头:「父母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冯老师啊,你这可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用心良苦啊。」……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园区里一条逼仄的小路上,陆时深咬着烟站在路灯下,仰头吐出寥寥烟雾。 『踏踏踏---』这时,有脚步声靠近。 陆时深侧眸睨去,额前的碎发凌乱的挡着断眉,他压紧的瞳孔里略过阴鸷寒光,盯着前方的走来的人,唇角勾起冰冷弧度。 陈杰背着单肩包,低头玩着手机往前走,似乎玩的太投入,一直没有留意到前方的情况。 直到走到路灯下时,低头的陈杰这才看见跟前站着个人影,他疑惑抬头,兀然与陆时深兇狠的目光撞到一起。 「是你!」陈杰被吓得踉跄的往后跌了一步。 「等你一天了。」陆时深用手指捏灭燃烧的菸头,随手塞进口袋里,眼神森冷唇角却扬起轻蔑的笑,「陈杰。」 「你、你想干什么?」陈杰身高有一米八,在南方算是高个子了,但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整整高出一个头,身体也比自己健壮几倍的男人,他不禁感到后怕,吞咽了几口唾沫,「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啊,这个园区里是有保安巡逻的!」 「那你喊啊,使劲喊!你猜猜我是怎么知道你几点回家,又是走哪条路回家的?」陆时深冷笑,断眉下的眼眸撩得愈发张扬狂妄。 陈杰僵在了原地,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全身,他进入舞团多年,每天按时按点来园区,没有比这里的保安更清楚他是几点回家,走哪条路回家的了! 思及此,他扭头撒丫子想跑。 陆时深又怎么可能给对方熘的机会,一把抓住对方的后脖颈,将人拽回来,用力的按在路灯柱上。 「噢啊!」陈杰吃痛的喊道,脸蛋紧压着灯柱,拼命挣扎起来,「是不是虞迟让你来的?我告诉你,舞团禁止成员打架斗殴,你今天要是敢把我怎么样,虞迟就别想在舞团里混了。」 「虞迟是谁啊?不认识啊!」陆时深俯身凑近陈杰,嘴唇几乎快要贴近对方的耳朵,阴森道:「喂,你白天的时候很嚣张啊,很喜欢撞人是不是?那要不要试试撞柱子?」 话罢,陆时深抓起对方后脑勺的头髮,用力往后一扯,逼迫对方仰起脑袋,然后勐地往柱子上砸去。 「啊-----」眼看脑门就要撞到那冰凉的铁柱子上,陈杰吓得双目紧闭,尖叫出声。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僵持几秒后,陈杰颤颤巍巍的撑开眼皮,只见自己的脑门离那铁柱子大概也就几毫米的距离,他吓的双腿发抖,说不出话来。 陆时深不屑的轻哼,松开了对方的后脑勺:「往后在舞团里给我乖一点,要是让我知道你敢乱说话,或者是再眼瞎撞人,那你的脑门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运了!」 撂下话,陆时深把兜里捏灭的半根烟掏出来,继续点上,哼着歌,迈着悠闲的步伐离开。 路灯下,陈杰早已经双腿发软的瘫坐在地上,尽管脑门此刻安然无恙,他也后怕的捂住了脑门。 第20章 新舞剧的角色会在集体训练结束后分配,只要确定参与新舞剧,那么无论能不能成为舞团的正式成员,虞迟每个月都能够领到两三千的保底工资。 为了配合舞团的训练时间,也为了让自己有更多的精力练习舞蹈,虞迟辞掉了周六在培训中心的兼职,酒吧的工作也打算一併辞掉。 虽然每周在酒吧只有2、3天的工作量,而且还都是晚上,和舞团的练习时间并不冲突,但酒吧熬得太晚,他实在没有自信熬了一夜后,第二天还能保持好状态跳舞。 只不过,当初他和酒吧签的是长期合同,酒吧这边也有要求,必须要等酒吧找到人接手他的那份工作后,才能批准辞职。 周末,宋呈星从宋婷婷那听闻虞迟重新杀回了舞团后,高兴的像是自己被录取了似的,欢天喜地的来找虞迟庆祝。 在虞迟家蹭了顿晚饭,迎着夕阳西下,俩人在虞迟家附近的一条小河旁散步。 「我觉得阿姨知道你回去舞团跳舞后也很高兴,你看吃晚饭的时候,阿姨都笑的合不拢嘴了。」宋呈星双手背在身后,走在前面,面向虞迟倒着走。 「别倒着走了,小心摔着。」虞迟薅了薅那头奶奶灰。 「哦。」宋呈星乖乖的转过来,挨到虞迟身边,眼睛扑闪扑闪的问,「迟哥,天还没黑,今天练舞吗?」 第36页 虞迟做了个拉伸动作:「练,明天老师要抽查,我不能给她老人家丢脸啊。」 河边的草坪很宽敞,地点偏僻,虞迟以前没事的时候就爱在这里练舞,有时候一跳就是两三个小时,宋呈星就坐在河堤的台阶上看,虞迟跳多久,他就能看多久。 黄昏的微风吹拂着草坪,卷过一阵淡淡的青草香,虞迟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在一边的石头上,在音乐响起的时候,他迅速进入状态。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色,像条绛色的缎带披帛,虞迟身姿摇曳,好似将那天边的流光浮影都披在了身上。 宋呈星看得入神,忍不住掏出手机录像,他坐在高处,镜头能将虞迟完全框住,天边的晚霞也一併收入画面中。 因为隔着距离的缘故,音乐声几乎听不到也不可能被录入视频里,然而就是这样无声无息跳舞的虞迟,显得更美了,美的不仅仅是那张脸,甚至可以说此刻容貌仅是虞迟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他像是踏着夕阳而来,置身在霞光中,随着日头慢慢落下,虞迟在镜头里更像是一道忽明忽暗的剪影,美的惊心动魄。 宋呈星心血来潮的将视频发到了乐队群里,炫耀的打了一段文字:夕阳西下,围观我哥跳舞。 小群里一共就只有半梦乐队的四个成员,约莫几分钟,周恆阳很快连续打了三个卧槽和一串惊嘆的表情包。 周恆阳:这也太他妈的也太绝了吧!我要是个女的,我现在就想要给虞迟生孩子! 宋呈星得意:滚吧你…… 周恆阳:啧啧啧,迟哥的腰不是腰,是勾魂夺命的弯刀啊!这样比起来,我都觉得我家婷婷黯然失色了不少。 宋呈星:什么你家婷婷,那是我家的。 周恆阳:大舅子,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 宋呈星: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蒋安也冒泡了,没打字,只发了几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包。 周恆阳立刻@蒋安,配文:安子别闷骚了。 蒋安:厚颜无耻之徒,滚远点! 周恆阳转而@陆时深:哼,我深哥呢?深哥,这俩人合伙欺负你家小可爱了,你快来帮我喷他们。 周恆阳疯狂@,然而陆时深始终没有在群里冒泡。 市中心繁华地段的单层住宅里,陆时深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拿着手机反覆观看着视频里迎着夕阳跳舞的人。 他冷峻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然而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是连陆时深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温柔…… 他已经不知道这么盯着看了多久,又把手机放到旁边的手机支架上,拿起墙角的木吉他续弹起那首曾经灵感乍现的曲调。 桌子上放着的谱曲本上,潦草的写着歌名『劫』。 残阳落尽,河岸太过偏僻,附近路灯很少,只能借着远处大厦的灯光勉强视物,虞迟已经结束跳舞,走上台阶,看宋呈星正抱着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字。 「跟谁聊天呢?聊的这么投入。」虞迟拿起放在一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噜噜的喝了起来。 「乐队里的人。」宋呈星放下手机,抬头笑颜逐开,「我刚刚把你跳舞的视频发在我们乐队的小群里了,那几个人都看傻了呢!」 虞迟捏着矿泉水瓶的手一僵,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很快恢復淡然:「是么?他们都说什么了?」 「周恆阳说要给你生孩子!哈哈哈……」宋呈星自己说着都想笑,「不过深哥倒是一直没露面,不知道干嘛去了。」 虞迟一笑置之,用矿泉水瓶轻轻撞了撞宋呈星的肩膀,示意:「起来,天都黑了,该回家了。」 「好。」宋呈星拍拍屁股起身,追上虞迟的脚步,「对了,迟哥,我们乐队下个月要去你们酒吧跑场,连唱三场呢!」 「嗯?什么时候定下的事?」虞迟有些意外的问。 「校庆后就定下来了,好像是深哥联繫的你们酒吧。」 「哦……」虞迟想到了调酒师上次和陆时深提过这事,看来狼崽子走心了,还真把这事定了下来。 宋呈星歪着脑袋凑到虞迟面前,满眼期待:「哥,我们是下个月14、15、16号连续三天晚上都在你们酒吧唱歌,这几天你会来酒吧上班吗?」 「16号是周五吧,巧了,那天晚上我正好也要去酒吧,到时候给你们乐队助威。」…… 在南方,迈过四月的尾巴,五月份的天气逐渐开始热了,街上随处可见穿短袖短裙的潮男靓女。 一入夜,城市用灯光编织出璀璨的银河,酒吧门前霓虹灯闪烁,虞迟今天练了一天的舞,训练结束后连饭都顾不上吃,匆匆的从舞团基地赶来酒吧上夜班。 不过刚到门口,虞迟就有些傻眼,只见酒吧门口人潮拥挤,以穿着时尚的女孩居多,就连街道两边也都停满了车。 今天是周五没错,一般周五周六日这三天晚上来酒吧的客人是会比平常多一点,可今天也未免也太多了吧? 自虞迟在酒吧上班的这些年来,他就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挤入人群,连侧门都站满了人,虞迟蹭了一身女孩们的香水味才进了酒吧,放眼望去,现在才7点而已,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老闆是搞什么营销活动了吗?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虞迟随口问了个酒吧服务生。 「迟哥你不知道吗?这几天有个乐队来咱们酒吧唱歌,结果一夜爆火,他们的视频在网上都传疯了!」服务生说到这,还被旁边的女生挤了一下,挤眉弄眼的继续道:「看到没,这些女孩都是来看那个乐队表演的。」 第37页 「乐队是half dream?」 「对对对,中文名叫什么半梦,四个男生长得一个比一个帅,就算不唱歌,往那台上一站女孩们都要为他们摇旗吶喊!」 「呵……」虞迟低笑了声,却是打心眼里为乐队高兴。 他没再继续闲聊,half dream乐队的人虽然还没有到场,但酒吧已经忙的不可开交,虞迟也匆匆上楼去了酒吧的男士更衣间。 「呦,虞迟来啦。」更衣间里正有两三个人躺在沙发上歇息,听到开门声,齐齐扭头朝虞迟打了个招唿。 「嗯,今天要跳的舞你们都练的怎么样了?」这间更衣室是专门为酒吧气氛组的人准备的,平常跳舞都是这几个人上,虞迟除了领舞之外,更多的工作是负责编舞。 酒吧要不断地给客人们带来新鲜感,台上的表演也不能总是重复那几样,舞蹈要时常更新变化,就需要像虞迟这样专业跳舞的人来带。 「练好多遍了,今天肯定把场子炸翻。」其中一名男生信誓旦旦的翘起了二郎腿。 旁边的人顺势调侃:「嗐,今天轮得到我们气氛组的炸场吗?你也不看看楼下的客人都是为谁来的。」 「对了,虞迟。那个跑场的乐队里,是不是有你的朋友啊?那个灰毛,还有个长挺帅挺凶的小子。」 「嗯。」虞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埋头在一堆衣服里寻找今天的演出服装,「诶?我的衣服呢?」 「最近经理弄了一堆东西回来,更衣室里放不下了,就把你的衣服移到隔壁休息室去了。」 「好。」虞迟没多墨迹,迅速熘去了隔壁休息室。 找到了今天的表演服,虞迟脱掉上衣,正要脱裤子时…… 『咔哒』伴随着几个少年叽叽喳喳的聊天声,休息室的房门被推开了。 虞迟裤子脱到一半,半弯着腰回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四个少年,陆时深背着吉他站在最前面,旁边站着周恆阳,后面跟着宋呈星、蒋安。 门口四人也没想到里面正有人在换衣服,愣了半秒,周恆阳率先反应过来,激动招手:「迟哥,是你呀,好久不见。」 周恆阳说着就要大步跨进休息室,谁知前脚刚迈出一步,就被陆时深一把抓住后领,老鹰拎小鸡似的拽了回来。 「你先换!」陆时深视线飞快的略过虞迟的后背,以及那露出来一半的灰色四角裤,他拽着周恆阳,挡着身后的俩人,迅速拉上休息室门。 第21章 四个人傻站在休息室门外,气氛有些古怪,周恆阳不解的眨眼睛:「深哥,怎么个意思?我们为什么要出来等?」 「别人在换衣服,我们一群人站旁边围观不合适。」陆时深仍是冷着张脸,用后背挡着门。 周恆阳更加不理解了:「为什么不合适?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咱们高中一起住宿舍的时候还光着屁股在澡堂子里熘达呢,再说了,迟哥又不是外人。」 「你他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陆时深被问烦了,一巴掌盖在了周恆阳的后脑勺上。 周恆阳委屈巴巴的闭上嘴,也不知道他深哥今天是哪里不高兴了,明明自己也没说错啊。 宋呈星始终没有吭声,只是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疑惑的打量陆时深,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的事物。 蒋安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倚在走廊的墙壁上,拿着手机玩消消乐。 『咔哒』很快,休息室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虞迟已经换好了一身表演服,上身是酒红色绸缎材质的衬衣,领口开的很下,黑色蕾丝带被当做领带随意的搭在衬衣上,若隐若现挡着胸口,下身是黑色西裤,皮鞋,这一套衣服若是穿在别人身上绝对能骚出天际,可在虞迟身上反倒成了风情。 「进。」虞迟眼神示意,也回到休息室内的沙发上坐下。 「迟哥,你是来我们休息室里专门等我们的吗?」周恆阳早已经把刚刚的一堆为什么抛之脑外,没心没肺的和虞迟打起招唿。 「我也是刚知道这是你们的休息室。演出服被放在这了,我过来换。」虞迟注意到后面站着的宋呈星,觉得这小子今天好像有点蔫,「星星,怎么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我可听说你们现在已经出名了啊,楼下的客人都是奔着你们来的。」 宋呈星回神过来,对上虞迟的目光,稍微恢復了几分精神:「没有那么夸张,而且出名的是深哥,他现在都有粉丝团了。」 虞迟这才看向陆时深,笑道:「呵,可以啊,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呢,都是有粉丝团的人了。」 「网上的人闹着玩,热度过去就散了。」陆时深把肩膀上背着的吉他袋放下来,拿出吉他,满不在意的摆弄着。 自从那天在舞团园区分开后,他就没再和虞迟见过面,不是没时间,而是那日的担心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也不是怕被虞迟知道自己的心意,而是怕自己暴露的太快,逼得太紧,把人给吓跑了。 他强迫着自己放慢节奏,于是这些日子一直强忍着没去找虞迟,连手机上都没联繫过。 「所以我们要趁热打铁啊!」周恆阳插话道,并得意的张开双臂,高调宣布:「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其实这两天已经有几个商业活动和音乐节联繫过我们了!」 宋呈星彻底打起了精神,兴奋的抓住周恆阳的手臂:「真的有音乐节联繫我们了?」 第38页 「当然了,毕竟我们这么厉害。」如果骄傲能实体化的话,周恆阳的尾巴已经打着旋翘到了天上。 几个人说说笑笑,虞迟很喜欢当下的氛围,可惜今天酒吧太忙,他不好在休息室里呆太久,聊了几句后便准备下楼干活。 陆时深目光追随着虞迟离开的背影,直到休息室的房门再度被关上后,他才不咸不淡的开口:「准备一下,今天唱新歌。」 酒吧里人挤人的热闹,说一句笙歌鼎沸也不为过。 客人们给面子,虽然是奔着half dream来的,但店里的驻唱乐队上台时仍然引起了一阵欢唿。 驻唱乐队表演结束后,万众期待的half dream成员登台,场子瞬间炸了,尖叫声几乎要将房顶掀翻。 舞台下面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得水泄不通,整个酒吧都沉浸在摇滚乐极具节奏感的音乐中。 half dream一连唱了两首,台下尖叫声不断,虞迟充当半个服务员忙得不可开交,现下总算是稍微空闲了点,靠在吧檯处歇息。 「哎呀呀,我非得让我哥跪下来给我磕一个不可,要不是我慧眼如炬拉来了half dream乐队,酒吧生意能有这么火?」调酒师得意的和虞迟显摆。 「你牛逼,你慧眼识珠。」虞迟极其敷衍的附和。 「诶,虞迟,跟你商量个事呗。」调酒师隔着吧檯凑近虞迟,笑的贼眉鼠眼,「你和陆时深是朋友,你去跟他们乐队谈谈,让他们考虑考虑和我们酒吧长期合作,价钱好说。」 「别的忙好说,这事免谈。」虞迟不想搀和这事,如果他去和乐队谈,就是拿朋友间的情分相逼,让对方为难。 调酒师清楚虞迟的性子,被拒绝也在预料之中,只能遗憾的嘆了一口气:「哎,香饽饽快要飞走喽,不能让我哥真给我磕一个喽。」 此刻,舞台上,休息了几分钟的half dream乐队再度上台,气氛又一次燃烧至沸点,观众们热情的唿喊起乐队名字。 周恆阳是主唱,站在中间,握着面前的立式话筒:「今晚最后的一首歌,是我们乐队的新曲,也是首唱,一首《劫》送给大家。」 台下一阵欢唿,紧接着如同清泉般通透的键盘声响起,温柔,宁静。 吉他声与鼓声同时切入,完美融入了那不浮不躁的琴声中,竟然是一首抒情的摇滚乐。 周恆阳的声音清澈纯净,比起激烈的嘶吼,他的嗓音更适合这样娓娓道来的音乐,台下的看客也都安静了,恍若被音乐拉入了一个舒适维度。《劫》夭夭桃李花,随风摇曳为人爱。爱而露娇羞,爱而不堪红。 夭夭桃李花,随风摇曳为人怜。怜其默垂首,垂首露羞怯。 枝芽生出春日花,风将它折下,带着对你的牵挂。 追着它飞吧飞吧,飞入月色缱绻梦。梦中不堪红。梦中露羞怯。…… 一曲抒情,长达三分多钟,轻盈的电子琴声悠然收尾,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场上爆发出了激烈的掌声。 「half dream! half dream!half dream!」「半梦!半梦!半梦!」起初只是几个人参差不齐的喊声,转眼间变成了全场整齐的吶喊。 「安可,安可!」酒吧仿佛变成了乐队的专属音乐会,每一声吶喊,每一声欢唿都是对乐队的认可。 「谢谢,谢谢各位,爱你们呦。」周恆阳站在舞台中央,送出一个飞吻。 陆时深已经抱着吉他从后面下了舞台…… 而吧檯处,虞迟望着陆时深下台的背影低笑,那走路带风,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步伐是狼崽子的一贯作风。 「听说他们乐队的所有歌,作词作曲都是陆时深一人完成。」调酒师刚刚听得陶醉,早已经放下手里的工作,单手托腮,和虞迟一起望着舞台方向。 「是吧。」虞迟也不太确定,只隐约记得好像是听宋呈星提过一嘴。 「啧啧啧,这小子,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调酒师打趣的扬眉,分析道:「夭夭桃李花,花嘛,一般不是形容爱人便是形容女子,又是娇羞,又是红的,已经够让人浮想联翩了。他词里还把人引入梦,形容那花在梦里娇羞,在梦里红的滴出水,欲望一点都不遮掩,不愧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虞迟听得一愣,没接话。 调酒师又自顾自的继续分析:「而且你看啊,唱的是花,歌名却叫劫,还能是什么劫?世上唯有情字最难过,情劫呗!」 耳边是调酒师唧唧咋咋的声音,虞迟始终沉默不语,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流转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情绪,他似乎在深思着什么事,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hi……亲爱的,总算是让我找到你了。」这时,伴随着一道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传来,迪恩顶着他那显眼的金髮碧眼走向吧檯,张开双臂就要去抱住虞迟。 虞迟对他热情早有防范,一挡一躲顺利避开了对方的热情拥抱,疑惑问道:「你是特意来酒吧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迪恩笑了笑,朝站在吧檯里面的调酒师看了一眼。 调酒师立刻埋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认真调酒。 虞迟懂了,毕竟他是拿着调酒师给的名片找去『天想木染』的,迪恩和调酒师认识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找我有事?」虞迟挑眉,斜倚在吧檯边缘。 「我们好久没见了,找你叙叙旧嘛。」迪恩拉过旁边的高脚椅坐下,挨近虞迟,「我是你的摄影师,要对你多了解了解才能拍摄出最真实的你。」 第39页 「大可不必那么真实。」虞迟神色淡淡的,「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上上个星期的周六才刚见过,并且明天还要见面。」 上上星期他去公司拍了第三次写真,以舞蹈为主题,穿的严严实实跳了大半天的舞,拍摄了一组普通到他都觉得不像是『天想木染』出品的照片。 与公司合作了三次,不得不说这里面是有迪恩的功劳,如果不是迪恩的强力推荐和用心拍摄,他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拍摄机会。 「我这不就是为了明天的拍摄才来这里的么。你应该知道,明天的拍摄非常重要,了解你平常的工作环境,有助于我的摄影灵感。」迪恩环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满意点头,「酒吧挺热闹的,氛围不错。」 虞迟没接茬,手伸到吧檯里面拿了瓶酒,在杯子里装上冰块,倒了杯威士忌递给迪恩:「请你的,我还有工作要忙,就不陪你了。」 「噢……亲爱的,你真是太客气了。」迪恩喜形于色,没有急着去接过那杯威士忌,而是绅士的托起虞迟握杯子的手,弯腰低头欲要亲吻他的手。 虞迟嘴角微微抽动,就是因为这老外总是动不动就要用行动表达热情,他才不愿意和迪恩有过多交集。 虞迟下意识的准备抽回手。 谁知,突然一道人影如疾风般从他身边掠过,陆时深目露凶光,勐地扣住迪恩的肩膀,用蛮力的将人推开『啪嗒』『哐当』两声重响,迪恩连带着屁股下面坐着的高脚椅一块摔到地上。 就连虞迟手里的酒杯也受到陆时深刚刚那股力量的波及,杯子一下没能拿稳,威士忌洒了一地。 喧闹的酒吧里,这点动静不算大,却也引来了周遭客人的围观,特别陆时深还是今天最受瞩目的乐队成员之一。 「shit!你谁啊?」迪恩吃痛的揉着屁股,抬头望去。 陆时深整个人挡在虞迟面前,周身裹挟着怒气,面色阴沉,双瞳迸射出狠戾凶光:「你管我是谁,我们中国人不兴吻手礼这套,请你也入乡随俗。」 他远远的就看见这个外国人在虞迟身边凑来凑去,本来看着就足够碍眼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直接上手又上嘴! 他都没亲过虞迟的手,能让这老外捷足先登? 【作者有话说】 新文预收《恶犬日常》求求收藏,跪地感谢。 ps:同居后发现死对头我的故事。 沙雕快乐,博君一笑。 点击我的头像,进去就能看见了。 各位大佬就戳一下吧,谢谢了。 第22章 「那个,他是……」虞迟按住陆时深的肩膀,想要解释一下。 谁知躺在地上的迪恩突然噌的一下跳起来,双眼发光的打量起陆时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哇哦,这冷酷无情,狂野兇悍的眼神实在是太对味了!帅哥,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我亲自为你拍摄。」 话罢,迪恩欣喜若狂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了陆时深面前。 一时间,周遭鸦雀无声,空气凝固,虞迟都被整无语了。 陆时深显得格外冷静,看着名片上写着的『天想木然娱乐有限公司』几个大字,联想到之前虞迟也拿过一张同样的名片。 老外是虞迟某个兼职的同事? 娱乐公司,虞迟在娱乐公司里做什么?总之不可能是在娱乐公司里当清洁工吧。 「好啊,有兴趣我会去了解了解的。」陆时深没露半点情绪,从容不迫的接过名片放进口袋。 「随时欢迎。」迪恩满意的点头,对走过来的虞迟招唿道:「虞迟,这位帅哥是你的朋友吧?不介绍介绍?」 「陆时深,我朋友。」虞迟介绍的十分敷衍随便,并且同样也给陆时深介绍了一番:「dean迪恩,是我兼职公司的同事。」 陆时深只是淡淡的对迪恩点头示意,俩人这样就算是言归于好了。 调酒师端了两杯调制的鸡尾酒放到俩人面前:「对嘛,和气生财。两位都是我们酒吧的贵客,这两杯我请了。」 「不用,记我帐上,我请这位迪恩先生,算是赔礼道歉。」陆时深拿起那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迪恩。 迪恩笑着接过酒杯,『叮』的一声,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二人同时将鸡尾酒一饮而尽。 一场风波以谁也没有想到的方式和平收尾,原本还想要围观的看客们也只能兴致缺缺的散了。 没一会,虞迟被经理喊走,趁着乐队表演后的余热还未散尽,气氛组上场,跳的是一首韩国男团当下最热门的歌曲,很受年轻男女的喜欢。 虞迟师承冯倩如,所有人都知道他古典舞跳的很好,以至于忽略了他曾在编舞上取得的成就。 一曲劲舞,虞迟编的很简单,为了照顾其他几位气氛组的成员,他几乎没有编任何高难度的动作,但又很好的接住了音乐上的每一个卡点。 这就是为什么虞迟提出辞职都大半个月了,酒吧还没有找到人接手这份工作的原因。 跳舞惊艷,编舞专业,长的也好,既便宜又好用,能为酒吧吸引客人,还能留住回头客,这样的员工老闆就是天天打着灯笼找,也很难找出同款。 舞蹈组很好的将酒吧气氛再次炒热,虞迟今天只做领舞,跳了一会后就把主场交给了气氛组的其他成员。 此时,偏僻角落的卡座里,迪恩像只花蝴蝶一样在half dream乐队成员间飞来飞去,谈笑风生。 第40页 他是死皮赖脸跟着陆时深来卡座里的,以一种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态度很快和乐队其他成员混熟。 「摇滚乐实在是太酷了,要不你们一起来我的公司吧!我给你们出个摇滚少年合集!」迪恩兴奋的构画起他心目中的理想蓝图。 然而几个人里只有周恆阳有兴趣:「可是我觉得我更适合王子风啊,你看我这气质,优雅、高贵、天生就是为了迷倒万千少女而存在的啊。」 迪恩凑近捏住了周恆阳的下巴,把他的脑袋抬上抬下的打量,最后得出结论:「脸能打五分,也是我的菜,可惜是个直男。」 迪恩嘆息着,又转向了旁边的宋呈星:「小可爱,你这个类型的我也很喜欢,想不想出写真集啊?我亲自为你操刀。」 「啊?呃……我……这……」宋呈星语无伦次简直不知道该回什么好,而且这个人好像还是迟哥的同事,他又担心拒绝的太直接,给迟哥惹上什么麻烦。 他咕哝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反倒是蒋安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去坐着:「他没兴趣。」 「哦?他没兴趣,那你呢?」迪恩挑眉,活像个拉皮条的。 「也没有。」蒋安回答的干脆利落,金框眼镜下的那张脸斯文是斯文,冷淡也是真冷淡。 这时候,周恆阳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了,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迪恩的手指颤颤巍巍:「不是,你的菜是什么意思?你是gay啊!」 「对啊。」迪恩坦然点头,甚至十分自信的介绍道:「而且本人爱好十分广泛,阳光、可爱我都爱,冷酷、温柔都不挑。不过如果真的交往的话,我还是很专一的。」 周恆阳震惊之余双手环抱在胸前:「别爱我,没结果!我已经有婷婷了。」 一直低头看手机的陆时深在此时终于撩起眼皮往迪恩身上扫了一眼。 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敌意,这老外是直的还好说,是弯的那他就不得不重新考量这傢伙对虞迟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迪恩察觉到陆时深眼神中的不善,却故作不知的挪到他身边:「深,你刚刚一直在看手机,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看你们公司。」陆时深没遮掩,低头继续在手机上看有关『天想木染』的信息。 「如果你是想看模特专栏的话,得先下载公司app。」迪恩一语道破。 陆时深轻描淡写:「下完了。」 随着一声下载完成的提示音响起,陆时深退出网页,打开天想木染的app。 迪恩没再看他,拿起桌上杯子满上酒,招唿周恆阳:「小王子,来,我们喝酒。」 周恆阳菊花一紧,再度抱胸:「你不会是想把我灌醉,然后对我这样那样吧!」 「哈哈哈哈……这样是哪样啊?」迪恩调侃的视线移动到周恆阳的屁屁上,审视一番后决定不再逗他,「放心,我是很有原则的,从来不碰直男。除非这个直男有10分。」 只获得五分评价的周恆阳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了,但至少他是放心了,坐下来也给自己倒酒:「你眼光挺高,我这样的都才五分,十分还不得是天仙?」 「是啊,的确是个天仙。」迪恩摸着下巴低笑。 这边,陆时深进入app后一阵操作勐如虎,註册帐号,充值会员,顺利进入模特版块,果然在里面找到了虞迟的专栏。 模特专栏上写着虞迟的个人信息,从年龄身高到星座喜好列的清楚详细。 点入写真集,第一页就是一张虞迟的近景侧脸特写,柔和的轮廓让他看起来宁静温柔,他的五官被镜头放大,眼睛不知望着什么地方,好像是在望看不见尽头的远方,这样的虞迟看起来也是遥不可及的。 只是第一张照片陆时深就看了许久,直到手机屏幕自动黑屏他才从回过神来,重新点亮屏幕进行翻页。 以春为主题的相册,花开的明艷,虞迟却是狼狈不堪的,他陷在花海里,像是被遗弃的,赤膊的上半身是满是斑驳青紫的伤痕。 陆时深被那累累伤痕刺到,他先是以为虞迟身上的伤是化妆效果,可在看见照片下面的发布时间时,神经跟着绷紧。 发布时间是在那晚巷子里遇见混混的不久后,这些淤青伤痕难道都是真的? 陆时深忽然对自己有些感到失望,明明那段时间他和虞迟朝夕相处,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甚至根本没有去想过挨了揍的虞迟伤的重不重。 他记得第二天早上虞迟还给自己煮了一碗面,然后去上了一天的班。 他好像总是被虞迟粉饰出的太平矇骗。 陆时深心情沉重的继续往下翻页,翻过了春的系列,第二个系列名为『眠』,以一张白色的大床为背景,照片里的虞迟坐在床边伸懒腰,掀开被子钻入被窝,抱着被子辗转难眠,熟睡后露出了安逸,似乎是被吵醒了有些不耐烦,在羽毛飞舞的环境下睡眼惺忪的盯着人。 摄影师很会捕捉细微表情,所以照片里的虞迟也是鲜活的,感性的,好像这个人就睡在你身边一样。 第三个系列叫『灵魂』。 没有前两个系列里充满诱惑的氛围,第三个系列里的虞迟全身心的投入了舞蹈,镜头里捕捉到的每一个动作都惊艷绝伦,虞迟赋予了舞蹈灵魂,舞蹈亦成为了虞迟的灵魂。 这些照片像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人疯狂的想要继续往下看,想要看更多不一样的虞迟。 第41页 陆时深注意到评论区里有上千条的留言,诸如『哥哥好棒。』『虞迟真帅,天想木染你是有两把刷子的!』『为迟迟献上礼物,万人血书求出下个系列。』除了评论区外,还有个礼物榜,在app里充值后就可以给喜爱的模特送礼物,并且模特之间还有礼物pk总榜,目前虞迟的礼物金额已经名列前茅。 陆时深手背上青筋逐渐暴起,手机在手里越握越紧,评论区里的每一句话都在灼烧着他的理智。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虞迟只跳舞给自己看,更别说是其它状态下的虞迟和睡觉时的虞迟了! 「我给虞迟拍了三个系列,目前来说,春这个系列是我最喜欢的。」迪恩坐到了陆时深身边,端着酒杯轻轻摇晃,余光扫落在陆时深的手机屏幕上。 陆时深关掉手机屏幕,是一种极其自欺欺人的心理,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虞迟的照片:「拍摄一组照片,你们付他多少钱?」 「这是他人的隐私,我可不方便透露。」迪恩做出无可奉告的表情。 「你不是邀请我去你们公司拍摄吗?你都不告诉我拍一组照片多少钱,我又怎么答应你的邀请呢?」 「你是不会来的。」迪恩极其自信的说道,余光扫了眼陆时深腕间的价值上百万的手錶,「你不缺钱,又不像小王子那样喜欢招摇,来我们公司拍照对你毫无益处。」 「呵!」陆时深冷笑,不以为意的继续道:「那你还这么热情的邀请我?」 「没办法嘛,职业病。看到出色的类型,总会忍不住的想要拍下来。」迪恩无奈的摊了摊手,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压低了声音,「深,其实你感兴趣的不是我们公司,是虞迟吧?」 陆时深不语,眼神里却坦荡的没有半点掩饰,用无声的方式去警示眼前人,虞迟是他的。 天生是gay的迪恩对寻找同类自带雷达,在看见陆时深的第一眼,他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心思了:「虽然说不能够告诉你虞迟的隐私,不过看在你今天请我喝酒的面子上,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有关明天拍摄的消息。」 陆时深拳头再度握紧,面上仍是八风不动的冷静,眼神示意对方接着说。 「我在中国呆了很多年,很喜欢你们中国人身上的那种独特气质,所以这些年我拍了很多中国人。不过在我拍摄的那么多作品中,最满意的还是虞迟。他虽然不是专业的模特,却是第一个我想要给满分的人。」迪恩悠哉哉的品酒,又更像是在品人,「我给他下一次拍摄的主题定为,真实。」 「真实?」 「以最真实的姿态出现在镜头前,像是婴儿还在母亲的子宫里那般,抛去人类所有的伪装与包装,展示自我。」迪恩眼中闪烁出对艺术迷恋的光芒,他无比的期待明天的拍摄,乐意向所有人炫耀自己即将问世的作品。 陆时深的神色终于变了,眸子黯淡的如覆冰霜,结合先前在网上了解到有关天想木染公司的营销模式,以及模特板块里流传的各种传闻,不难猜到迪恩口中的真实是什么:「真实?在你们的眼里,一丝不挂就是真实?」 第23章 酒吧二楼的楼梯上响着急促的脚步声,陆时深在酒吧大堂里没找到虞迟,听人说他上楼换衣服了,便匆匆的找上楼来。 『咔哒—』陆时深推开休息室的门。 虞迟已经换回了来时穿的衣服,正在叠演出服,听闻开门声回头:「怎么上来了?其它几个人呢?」 「还在下面喝酒。」陆时深反手关门,目光在虞迟身上来来去去的转了好几圈,心思百转,「虞迟,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说。」虞迟将演出服叠好,放进布料的收纳箱里,箱子里装的也都是他在酒吧里跳舞用的服装道具。 陆时深始终站在虞迟的身后,看着他叠衣服,又看着他整理收纳箱,道:「我们乐队缺个经理人。今天你也听周恆阳说了,现在乐队有了点名气,往后商演活动也会越来越多。我们都是在校学生,根本没时间去协商这些活动,所以我想聘请你来替我们打理乐队的业务活动。」 虞迟受伤的身体他不愿意给人看,虞迟睡觉的样子他更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 他连虞迟的一根手指头都想印上自己的名字。 他不想让虞迟去拍照,不想让网上的人对虞迟评头论足,可是他又清楚的知道虞迟去天想木染工作的原因,无非是为了赚钱,所以他只能想到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 闻言,虞迟沉默了,转身与狼崽对视,他就这么平静的打量着陆时深,眼瞳似静谧深夜中的一轮圆月,月光清冷柔和,能照入人的心里去。 陆时深被他看的心慌意乱,强撑着镇定,故作轻松的坐到沙发上:「考虑考虑,我们乐队的待遇不错的,底薪怎么也有万把块,而且每次接到商演活动还会有提成。」 薪资说多了令人起疑,说少了又无法和天想木染做竞争,所以陆时深巧妙的给了这份工资一个上涨。 陆时深在这种沉默的气氛中静待虞迟的回答,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句轻飘飘的调笑。 「迪恩跟你说了什么?」虞迟甚至没有婉转的说别的,一句话像是锋利的刀刃撕开了陆时深的伪装。 狼崽子的眼里全是事,根本藏不住。 他知道有些事是瞒不住的,特别今天迪恩的出现,所以没有必要再揣着明白装煳涂了。 第42页 虞迟的眼神直接而又坦荡,陆时深心头跟着升起了一种焦虑,直觉告诉他,虞迟要拒绝他的提议。 压了一路的情绪快要憋不住了,陆时深被逼着敞开天窗说亮话:「对,迪恩是和我聊了很多,包括你明天要去拍摄的主题。」 「所以呢?」虞迟轻轻挑眉,并不意外。 大概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吧,陆时深现下已经急得跳脚:「所以什么所以,你明天别去就是了!」 「为什么?」皇帝依然很淡定,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他。 陆时深的焦虑已经转而变成了怒火,虞迟越是不在意,他越是生气,藏在心里的火山滋滋滋的冒着岩浆,情绪随着火山一同喷发:「虞迟,你能别什么事都这么潇洒吗?那是脱光!你要什么都不穿的站在镜头前拍照!」 「呵……」虞迟风轻云淡的笑着,拿起梳妆檯上放着的罐装可乐,『呲-』的一声拉开易拉罐的盖子:「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公司的拍摄合规合法,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门艺术,美术馆里还放着全裸的雕塑呢。」 他举起可乐要喝。 「狗屁艺术!」陆时深冲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可乐,深色的液体带着甜腻的气味洒的到处都是,「虞迟,你他妈脑子秀逗了吧?你知不知那些照片是放在网上的,有网络就会传播,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所有人都能对你的身体评头论足,难道你连羞耻心都不要了?」 火山喷发的岩浆让空气里都瀰漫上火药味,虞迟收敛了笑意,眼睛漆黑如墨,沉声静气的说道:「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怕被人看光的?陆时深,你把我当女的了?」 「……」这一问,把陆时深问的心头一颤。 「羞耻心?呵,这东西可以很昂贵,也可以一文不值。」虞迟从梳妆檯上抽了两张纸,漫不经心的擦着手上被溅到的可乐液体。 可乐越擦越黏,似乎是被那种令人不适的黏腻感惹怒了,虞迟少有的露出了烦躁的情绪:「你乐队的朋友还在楼下喝酒,你也别杵这了,下去陪他们吧。」 陆时深没吭声,也没走,这间休息室里放着乐队的东西,他从周恆阳的包里掏出了一张湿纸巾。 回到虞迟身边,他撕开湿纸巾,强行抓过虞迟的手埋头给他擦起了手指。 湿纸巾冰凉,虞迟手指本能的蜷缩,想要将手抽出来,然而狼崽子力气大,抓的紧,他暗暗使了好几次劲也没能挣脱束缚。 「放手。」 陆时深没放手,也没敢抬头,就这么紧紧的捏着虞迟,擦的认真仔细:「哥哥,明天不去行不行?」 他声音哑哑的,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像座被泼灭了的火山,只能冒着白烟,哪里还有刚刚的气势。 「别擦了,皮都要擦掉一层了。」虞迟无奈,耐着性子说道:「你像小孩似的撒什么娇?明天的拍摄我已经和公司签约了,不可能不去。」 「签约的事好解决!」陆时深却从话里找到了希望,满怀期待的抬头:「违约金我帮你付,官司我替你打,你都交给我就行了!」 「你……」虞迟一时语塞,也趁着对方转移注意力把手给抽了出来,「陆时深,你是我谁啊你要这么管我?」 「我……」陆时深紧咬后槽牙,话从唇齿间磨出:「我就是想管不行吗?我闲的蛋疼,想要帮你不可以吗?你就当是朋友帮忙不就好了!」 他并不想和虞迟只做朋友,可是眼下他只能够握着朋友两个字不撒手,以这个当做藉口步步为营。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气氛僵持着。 许久,虞迟重重的唿出一口气,神色冷漠,薄唇轻启:「可你凭什么认为你是在帮我?你有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朋友的帮助?陆时深,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别多管闲事,我不需要。」 门被拉开又被重重的关上,是虞迟离开了休息室。 陆时深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手里还握着那张沾了可乐的湿纸巾。 他后知后觉的感到了难受,胸口像是被人重重的捣了一拳,整颗心都碎成了七八瓣。 他第一次陷入了不知所措的茫然,虞迟说不需要他的帮助,就像上次他帮他铲小gg一样,明明只是一点小事,虞迟也有把钱还给他,就像是在划清界限一样! 『叩叩---』休息室响起了两声叩门声,紧接着门再度被人推开,宋呈星站在门口:「深哥,原来你也在楼上啊,迟哥呢?」 陆时深像是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没有回答宋呈星的问题,快步的跑出休息室,着急的下楼四处寻找虞迟的身影。 他不要就这么和虞迟划清界限,这样下去虞迟会离他越来越远的。 「虞迟啊?他下班回去啦。」酒吧气氛组的人说。 陆时深看了眼手錶:「现在才11点,他怎么会这么早下班?」 「本来他今晚是还要给我们排下次的舞蹈的,不过刚刚他和经理说家里有事,就提前下班了。」 陆时深身上的力气就像是一下散了似的,脑袋无力的垂下,像头打架打输了的小狼,挫败的想,哪有那么巧家里突然有事要回家。 明明就是不想看见他,故意躲着他…… 第24章 虞迟昨晚没睡好,多年来被各种工作、兼职压榨着他的时间,他根本没有闲情逸緻思考别的,往往都是下班回家倒头就能睡。 第43页 他已经很久没有经歷过睡不着的时候了。 早上闹钟整整响了三次,虞迟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用冷水洗脸醒盹,头髮也懒得扎,随便用手抓了两把算是梳过了。 今天起的晚,虞迟急匆匆的给自己煮了俩鸡蛋,拿袋子装着往兜一塞,打算一会路上吃。 谁知一开门,家门口蹲了个人。 陆时深听见开门声,立刻回头仰首,他一夜没睡,双眼布满了红血丝,脸色憔悴的像是刚大病了一场。 「虞迟……」一见着人,陆时深立刻扫去眼中阴霾,有些急切的站起身。 这回是真的蹲久了,双腿僵硬的像两根木头,一动就又酸又麻,他起的又太勐,还未站直身板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双脚打晃,身体不受控制往旁边倒。 虞迟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扶,然而手刚伸出来的瞬间,他想到了什么事,手堪堪的停在了空中,又默默地握着拳头收回来。 还好狼崽子身强体壮,晕了不到半秒就恢復正常,自己扶着墙站稳:「没事,一下起勐了。」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又离家出走,无处可去了?」虞迟的语气是带着刀子的,皱起的眉头间看起来像是不耐烦。 「不是。」陆时深连忙否认,目光与虞迟对视了两秒,他受挫般的垂下脑袋,「哥哥……别生气了,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没有人注意到虞迟垂在身侧的手指微颤了两下,他神色几变,不露痕迹的遮掩住情绪,调笑道:「呵,你也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道歉的。」 「不是的,昨天晚上我不应该和你着急的,也说了很多过份的话,你生我气是应该的。」他昨晚在酒吧里坐到了酒吧闭店,看着舞池周围从人潮拥挤到空无一人,满脑海里想的都是虞迟平常在酒吧里是如何忙碌的身影。 陆时深从以前就知道自己是无比幸运的,投了个好胎,从小锦衣玉食吃穿不愁,上面还有个哥哥顶着,家族生意也不需要他操心,他可以无忧无虑的玩音乐玩摇滚,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一辈子碌碌无为也能够靠吃每年的股份分红而过上富足的日子。 所以他能轻飘飘的说出昨晚的那些话,甚至是不痛不痒的去质问虞迟有没有羞耻心。 怎么会没有羞耻心呢? 不过是为了生活而不得不捨弃某些东西。 陆时深昨晚就后悔了,他怕虞迟真的生气,以后会再也不理他…… 「陆时深,是我不愿意接受你的帮助,你没错。我这个人太固执,认定的事情就不想做出改变。」虞迟关上房门,蹬了蹬脚上没穿紧的鞋,轻描淡写的道:「自己的事情,无论是用什么方式,总是更愿意自己去解决。如果受了别人的帮助,反倒是不安。」 陆时深心中郁闷,沮丧的问:「那你现在出门,是要去拍摄吗?」 「嗯。」虞迟说着,从包里掏出烟,自己抽出一根,又递了一根给陆时深,「你也别在我家门口蹲着了,一会我妈出门,看见你这副样子能被吓死。赶紧回去吧。」 陆时深接过烟没吱声,也没想抽,就这么捏在手里,菸丝都要被他捻弄的漏出来了。 「我没生你的气!行了,走走走。」虞迟赶着他一块往楼下走,嘴里咬着烟,抽起来也觉得没滋没味。 俩人默不作声的下楼,陆时深像个幽灵似的跟在虞迟身边:「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公司吧?正好今天周六,我也没事。」 虞迟停下脚步,眸锋忽然转冷,平静的睨向他。 陆时深被盯成了哑巴,知道虞迟是不会让他去的,诚然他可以找别的藉口自己去『天想木染』,但这无疑等于坟头蹦迪。 虞迟才刚愿意搭理他了,他不想再把关系闹僵。 尽管他心里仍然是千百个不愿意虞迟去拍那个狗屁照片,可他却毫无办法,找不到方法阻止,只能无条件接受虞迟选择的一切。 「吃了回家,别再跟着我了。」虞迟又把口袋里的鸡蛋掏出来放到陆时深怀里,临走前不忘又添了一句:「还有,别整天像个石墩蹲我家门口,该干嘛干嘛去,有事电话,没事少过来!」 留下话,虞迟穿过马路,很快消失在陆时深的视线里。 陆时深低下头,手里的鸡蛋还是烫的,烫的他心里生出希翼,看,虞迟对他还是挺好的,虽然昨晚生了他的气,可还是愿意搭理他,那再往后……喜欢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晚,蹲的值!…… 今天的摄影棚里没有多余的摆设,几块不同颜色的幕布以及一道纱帘就是摄影棚的全部,并且拍摄前就进行了清场。 今天的虞迟也没有妆发造型,甚至没有一丝衣物的遮挡,仅凭着摄影师的对光影的掌控将隐秘之处藏入阴影中。 拍摄的进程很快,虞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有时候只需要静静地坐在原地,单腿屈膝,单腿蜷缩,巧妙的挡住隐处,手悠闲的搭在膝盖上盯着前方的镜头。 迪恩拍摄的时候不爱说话,甚至不爱指导模特动作,他喜欢让模特自由发挥,偶尔在旁边提醒两句,诸如,你有最憎恨的人吗?为什么恨他?又或者是,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模特很轻易的被摄影师带动情绪,去思考摄影师提出的问题。 说实话,虞迟对于这点挺头疼的,他是一个天生不喜欢想太多的人,心里憎恨的那个人更是连对方的一根头髮丝都懒得想,却也在迪恩的诱导逼迫下,脑海里又把虞正坤反反覆覆唾弃了一遍。 第44页 至于开心的事,这个虞迟倒是乐意想,回舞团练习的每一天都挺开心,能清楚感知生命的色彩,自此重新復活…… 「虞迟,换个动作,左手捂在嘴巴上。」迪恩突然开口,一只手拿着相机,另一只手捂在自己嘴巴上做出示范。 虞迟本能的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 「对,然后把手放开,噘嘴。」迪恩咧着笑,举着相机准备拍照。 而镜头里,虞迟脸色瞬间冷了下去,甚至是翻了个白眼,没有半点遮掩的站起身,赤着脚落落大方的往墙边走去。 「诶诶诶……再拍一张啊,就当是给我留个纪念嘛。」迪恩放下相机,视线追着虞迟到墙边,看着对方一脸冷淡的从衣架上取下浴袍穿上,「真是无情啊。」 「呵,我看你是无聊。」虞迟繫着浴袍上的腰带,甚至懒得抬头去看迪恩。 迪恩双手环抱在胸前,倚着旁边的柱子:「我说宝贝,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呢?」 摄影师总是能够通过镜头轻易的察觉出模特脸上的细微情绪变化。 虽然说后来拍摄渐入佳境,虞迟也被他的话诱导着改变了情绪状态,但是他依然能感觉到今天的虞迟整个人是不高兴的,甚至是有些伤心…… 「真不能和你们这种善于观察人的傢伙相处,容易没隐私呢。」虞迟从窗沿边的杂物盒里捡了条发绳,咬开绳子扎发尾。 迪恩双眼发光,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谁惹你不高兴了?」 虞迟撩起眼皮,眸光锋利如刀。 「我?」迪恩被他的眼神杀了个措手不及,不禁打了个激灵,又很快豁然开朗,「噢……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在酒吧,我把今天的拍摄主题告诉那个小帅哥的原因?说起来他后半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难道是去找你了?哈哈哈……现在的小朋友还真是一点事都藏不住,我就逗逗他嘛。」 「迪恩,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中国有个传说,人死后都会下地狱,地狱有十八层,第一层叫拔舌地狱,专治生前话多的人。」虞迟缓步的走到了迪恩面前,唇角带笑,眼底含霜,用力的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迪恩被他拍的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舌头不保,但不是下十八层地狱被拔掉的,极有可能是被虞迟给揪出来剪掉的。 连忙强顶着压力转移话题:「啊,说起来,今天拍的照片都很不错呢,相信后续的反响一定会很好,我连下次的拍摄主题都已经想好了,命题是反差,怎么样?」 「没下次了。」说罢,虞迟径直的往摄影棚外走。 「why?我们合作的不是很愉快吗?」迪恩连忙追上去,激动的抓住虞迟的胳膊。 「是很愉快,不过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和贵公司合作了。迪恩先生,我十分感谢这段时间以来你的推荐和照顾,就此别过吧。」这一次的拍摄足以让他还清高利贷了,虞迟不紧不慢的将迪恩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推下去,大步离开。 迪恩呆愣的站在原地,惋惜的望着虞迟的背影,感嘆艺术果然都是充满遗憾的。 「对了……」虞迟拉开摄影棚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回眸望去:「突然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是因为什么喜欢男人?」 迪恩怔愣,迟疑片刻才道:「我是天生的啊。」天生的…… 那有些人是属于后天的? 虞迟垂眸不语,脸色有些凝重,不再有片刻停留,甚至是忘了说声谢谢,沉思着走出摄影棚。 迪恩还留在摄影棚里,掌心托脸,很有自知之明的想,虞迟突然问这个问题,一定是不是因为他。 『铃铃铃---』电话铃声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迪恩掏出手机看了眼,陌生来电,他没兴趣的挂断。 『铃铃铃---』谁知刚挂断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你好,哪位?」迪恩接起电话,找了个椅子坐下,心不在焉的在相机上翻看起今天拍摄的照片。 然而在听了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话后,碧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了浓烈兴趣,迪恩放下相机:「当然没问题,我也非常期待和你再次见面,深。」 第25章 云鼎大厦顶层是一家颇具盛名的空中花园餐厅,顶层以玻璃建造,四周种满绿植鲜花,客人不仅可以享受温暖的阳光,还能将城市风景尽收眼底。 餐厅内布置更是极尽奢华,水晶吊灯与阳光交辉,折射出斑斓光圈,角落的音乐台上穿着礼服的少女正抱着大提琴拉出低沉优美的音乐。 「噢,这个餐厅的氛围真是太棒了。」迪恩陶醉的听着音乐,目光看的却是坐在对面的陆时深,「看来今天会是一场很浪漫的约会。」 「迪恩先生,我还是要纠正一下,我只是请你吃饭,不是和你约会。」陆时深双手交叉托在下颚间,脸上没表情,但在提起『约会』两个字时,眉头在不经意间轻轻蹙起,又很快恢復了冷漠。 「没关系,亲爱的,你当是请客,我当是约会就好了。」迪恩乐在其中,正巧音乐台上一曲大提琴音落下尾声,他很给面子的鼓掌,并唤来服务生,掏出几张百元大钞点名是要给大提琴手的小费。 外国人喜欢给小费,陆时深对此见怪不怪,可令他烦躁的是这老外是不是有病,吃个饭都这么多浪话,那他一个gay平常和虞迟是怎么相处的?该不会没事就动手动脚,张口就宝贝亲爱的喊吧! 第45页 「陆先生,红酒已经醒好了,您慢用。」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过来,将醒酒器里的红酒倒入杯中。 陆时深强压下心头的郁闷,端起高脚杯:「听说迪恩先生是法国人,这瓶红酒恰好是我在法国游玩时带回来的,酒敬思乡人。」 「你们中国人说话做事总是这么讲究。我在你们这也学到了一个词,叫先礼后兵。」迪恩看着桌前放着的红酒,单手托腮,碧绿的眼眸含情又含笑,「我猜这瓶远渡重洋的红酒就是你的礼,只不过我更想知道,你的兵是什么?」 陆时深也不喜欢绕弯子,放下酒杯:「我要昨天虞迟拍摄的照片版权,你开个价。」 『啪啪啪---』迪恩鼓掌道:「虽然我大概猜到了你主动约我是因为虞迟,不过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想要买断照片版权。我很好奇,你对虞迟的这种心思,他知道吗?」 「我是来谈交易的,不是来谈感情的。」陆时深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单手懒懒的搭桌上,颇有几分暴发户家的大少爷模样。 「好吧,虽然我也很想要帮助你,但是很遗憾。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摄影师而已,公司的事我做不了主。」迪恩无奈的摊了摊手。 「呵……」陆时深不以为意的冷笑,「迪恩卡斯德先生,你曾在法国拿过多个摄影奖项,天想木染这种小公司请不动你这尊大佛的,你之所以愿意呆在这种犄角旮旯的小地方,除了你自己的癖好外,你还是天想木染的股东之一。你有话语权,只要你肯点头,没人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模特驳了你的面子。」 迪恩有些意外,本以为陆时深年纪小,很好煳弄过去,没想到人家却是有备而来的:「那我要是,不肯卖呢?」 「原因,价钱好商量。」 「我对这次拍摄很满意,我说过,这是艺术品。艺术不该被埋没在黄沙里。珍珠就该散发它本身的光辉,这样才叫价值。」迪恩翘起二郎腿,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推到桌对面,「既然猜过你是为了虞迟而来,你备了礼,我也准备了礼物。」 陆时深拿起照片,是一张黑白照,没有多余的背景,虞迟单膝跪地在画面中,身体前倾,双臂展开,宛如飞鸟展翅高飞,没有色彩的照片衬的他眉目更加分明,眼神是镇定而又犀利的。 虞迟的身材很好,纤细修长,该有的肌肉一块没少,或许是得利于练舞的原因,他身上的线条异常漂亮。 「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张照片,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问虞迟,眼下最想成为什么。飞鸟就是他给我的答案。我很喜欢,所以我定了这张照片为主题封面,过段时间你就能在网上看见全套照片了。」迪恩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与骄傲,无关于里面的人有没有穿衣服,而是对追求艺术的一种执着。 陆时深紧捏照片的手指咯吱作响,指腹被捏得发白,照片里的虞迟不着寸缕,尽管因为动作的原因挡住了隐私部位,但也几乎是将身体展露无遗了。 要他忍受虞迟被无数人围观评论? 只是想想就烦躁的让人发疯,他嫉妒拍下照片的迪恩,他想把虞迟据为己有,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 「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有它的价值,迪恩,你总不可能为了艺术无欲无求吧?说说看,万事好商量。」陆时深放下照片,压着怒火,极尽可能的绅士。 「听说你玩摇滚,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我才对啊,艺术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艺术存在的价值就是被人欣赏。」 侃侃而谈的声音刚落,一道身影如猎豹般扑向迪恩,陆时深咬牙切齿的一拳狠狠砸向了迪恩的脸颊。 陆时深把迪恩摁在地上,凶神恶煞的揪起了对方的衣领:「狗屁艺术!少拿这套唬弄我,情色暗示的消费被你说的还真特么高大上啊!」 「嘶……」迪恩疼的一抽气,半个身体都被拎得支起来,「果然还是太年轻啊,生气了就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你这样,虞迟能看上你吗?找男朋友还是给自己找儿子啊?」 「少废话。再给你一次机会,出价还是出拳头!」狂躁的愤怒不再掩饰丁点,他像是头暴躁狮子,被抢走心爱之物,只能用蛮力泄愤。 餐厅的服务员都被这一幕吓到,手忙脚乱的围过来试图化解矛盾。 陆时深压根不理会周围的人,一双眼眸只注视着身下的外国人,不死不休似的非要从对方嘴里撬出个解决方案。 「好好好,真是败给你了。我跟你谈行了吧?」迪恩嘆了一口气,做出退让。 陆时深这才丢开了他的衣领,拍灰尘似的拍拍手掌,起身坐回椅子上,冷眸瞪着人等待答案。 迪诺揉着脸颊站起来:「下手真狠啊,深,你这拳头练过吧?」 陆时深没回答,胸口仍然起起伏伏得厉害,显然火气未消。 「好,说正事。」迪诺坐回椅子上,用手指捏起盘子里的一颗樱桃,把玩似的转动樱桃果柄,「虽然眼神凶了点,脾气差点了,但胜在年轻新鲜。说实话,其实我也挺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不如你陪我睡一觉,照片版权就归你了。」 「什么?」陆时深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睁得圆熘熘的,满腔怒火登时全化作了不敢相信。 「嘘,小声点。外人听见了,我怕你害羞啊。」迪恩做出嘘的手势,然后压低了声音,用嘴型道:「我技术很好的,真不会弄疼你。」 第46页 「做梦!我看你是疯了吧!」陆时深拍着桌子站起身,桌面都他的掌风震得抖了抖,面前的红酒杯随之哐当落地,溅成了一朵妖艷美丽的蔷薇花。 迪恩反而是悠哉哉的端起自己的那杯红酒,优雅摇晃:「我是认真的,只要你点头,我立刻把底片都给你。如果你拒绝,那和我之间就没得谈了。」 音乐台上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位拉小提琴的燕尾服男士,一首『弯弯的月亮』宛转悠扬的响起。 迪恩继续道:「搞不定我,你也可以试着去搞定公司的其它高层,只要你有那个资本,万事皆有可能。」 陆时深双手紧紧的按在餐桌边,脖颈上的青筋都明显的凸显出来,沉默良久后,他带着满腔怒火转身大步离开。 「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迪恩跟着小提琴的演奏语调不清的哼唱起来。 没唱一会,服务生拿着平板走了过来:「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麻烦您先结一下帐,您一共消费18898。」 「咳!噗!」迪恩嘴里的红酒直接喷了出来。…… 还没有到下班高峰期,高架桥上却堵车堵的厉害,大概是前面路段发生了交通事故,大大小小的车辆都被挤在了桥上一动不动。 陆时深双手紧抓着方向盘,想到迪恩说的那些话,气得用力的砸向方向盘,而后仰头大喘了几口粗气。 他呆呆的望了会车顶,而后掏出电话,熟练的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没响几声电话就接通了,外放的听筒传来温润的男性声音:「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知道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哥。」陆时深瓮声瓮气的喊道,没打算绕圈子,「我想做生意了。」 「什么?」陆远行以为自己听错了,温润的声音都变了调,「你在跟我说笑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你报名楠大的时候可是指天对地的说,打死也不学经融了,不想沾一身的铜臭味。」 「这不改主意了么。」前面的道路通畅了一些,陆时深坐直身板启动车子,像蜗牛似的跟随车流慢慢移动。 「嘿,这还真是三伏天里吹西北风,奇了怪了。说来听听吧,到底是什么生意让你动心思?」 「我看上了一家娱乐公司,是个小公司,我想收购它,方便以后做音乐。」陆时深脸不红心不跳的盘算起来。 这个理由说的过去,陆远行没怀疑:「行吧,你把公司资料发到我邮件,我让人去替你评估把关。」 「我已经提前了解过了,公司没问题,你这边动作快点。」陆时深忍不住催促了句,他担心动作太慢来不及。 「收购公司你当是大街上买白菜?谈判、调查、整理资产、股权转让哪件事不费时间?再快也得个把月去了。」陆远行说到这,又情不自禁的碎碎念,「时深,虽然说你不想学经融经济,不过你名下的资产总要自己心里有数,还是要多学着些。」 「行。」平常百般推辞的陆时深在这一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不是因为心急收购天想木染,而是因为想起了迪恩在餐厅里说的那句话,找男朋友还是找儿子。 有些事实是无法否认的,用拳头说话的年龄早已经过去了,他更无法跨越五年的鸿沟超越虞迟的阅歷。 但至少他自己也要拥有足够去保护虞迟的能力,总不能事事都拉他哥出来帮忙解决…… 第26章 陆时深开着车鬼使神差的来到虞迟家附近,把车往路边一停,他像幽灵似的在虞迟家附近游荡许久,想到虞迟昨天的警告,让他别没事去家门口蹲着,只好又漫无目的的往别处游荡。 河边,沿着河岸往前走,前面横着一座破败老化的石桥,远远得能瞧见桥体上长满杂草青苔,通车肯定是不行的,也就还能勉强供人通行。 陆时深觉得前面的桥眼熟,想起了之前宋呈星拍摄的舞蹈视频里有一段拍到过这座石桥。没错了! 这里离虞迟家近,那天虞迟就是在这桥附近跳舞的吧。 好像一切与虞迟有关的事情,总能让他提起兴趣,陆时深加快脚步往石桥的方向走去,穿过稀疏的树木林,绿意盎然的草坪映入眼帘。 灼热的阳光照耀着河面,波光粼粼,盪开一道道金边,岸边草坪上跳舞的男子动作轻盈流畅,倒影落在河面,如梦似幻。 眼前的画面与那日宋呈星拍摄的舞蹈视频高度重叠,陆时深神色怔愣,那段舞蹈视频他看了上百遍,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微风拂面,神思被风轻轻的拉拽出来,他恍然惊觉岸边的人不是幻觉,连衣服都和舞蹈视频里的不一样。还真是虞迟! 要不说缘分天註定呢,破老天总算是有开眼的时候了。 陆时深喜上眉梢,下意识的招手就要往河岸边走,然而前脚踏出两步,他又退了回来。 不行,虞迟都不让他去家门口蹲着了,那他怎么解释自己今天出现在这里的?这附近又荒凉到简直让他寻不到藉口。 算了,见到人已经不错了。 陆时深灵机一动,躲到了旁边的桥洞下面,借着角度遮掩,偷偷的观赏起了河边跳舞的虞迟。 「喂,小伙子,你踩到我的床了。」忽然,旁边传来了沙哑苍老的声音。 陆时深先是低头看了眼脚底,正踩着一块凉蓆,又回头看,只见身后蹲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头,老头面黄肌瘦的脸上挂着鼻涕,怀里还揣着个破碗。 第47页 「不好意思。」陆时深连忙往旁边挪了两步。 老头捡回了自己的凉蓆,拍拍上面的脏脚印,连连摇头:「就这块干净的了,诶,我说小伙子你还蹲在这干嘛?」 「这里不能蹲?」陆时深疑惑的干瞪眼。 老头指了指桥洞一角堆放的杂物,脏兮兮的棉被衣服,写着尿素的编织袋,还有一堆锅碗瓢盆:「你这么蹲在我家里,我还怎么睡觉?」 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一堆看起来更像是垃圾的破烂在流浪汉眼里就是家了。 陆时深又往旁边挪了两步,客气道:「大爷,我就再多呆一会,行吗?」 「行啊。」老头掏出了自己的破碗,在地上敲了敲,「小伙子,你看着给点。大爷也不讹你,意思意思,今晚凉蓆分你一半都成。」 陆时深二话不说的掏出手机:「扫码?」 「老头子哪有这玩意。」老子用手擤了把鼻涕,顺手抹在墙壁上,「现在的年轻人出门怎么都不带钱呢?算了,你要是真掏不出钱大爷也不为难你,随便拿身上的东西来抵吧。」 河岸边跳舞的虞迟停下来做了个伸展运动,而后开始重复的练习同一个舞蹈动作。 陆时深用眼角的余光撇着虞迟,心急如焚的想要认真看,于是上上下下的在兜里掏了起来,可除了手机和车钥匙外,什么也没有。 老头嫌弃得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开始由上至下的打量起陆时深,目光最终落到了陆时深脚上穿着的鞋子上。 陆时深顺着大爷的视线也看向了自己脚上的那双限量版aj,顿时心头一沉。 「嘿嘿,小伙子,我看你这双鞋子好看的很啊,穿着一定很暖和吧?」老头嘿嘿一笑,同时抠了抠自己脚上那双破了洞的布鞋。 于是一分钟后,陆时深光着脚丫子蹲在桥洞下,双手托腮,脸色阴沉的望着不远处练舞的虞迟。 「哎呀,这鞋子真好看啊!虽然大是大了点,但是实用啊,就算冬天多穿几双袜子也不会觉得挤了。」老头美滋滋的擦着鞋子,把从陆时深脚上扒下来的袜子一併认真叠好,「诶,我说小伙子,你一直盯着那边看,也是来看跳舞的?」 「也是?还有人来这看过他跳舞?」他的注意力再度被拉回到老头身上。 老头铺好凉蓆,抱着鞋子惬意的躺上面:「有啊,不过不是像你这样蹲桥洞里偷看,人家是坐在前边台阶上光明正大的看呢。」 陆时深猜老头口的人大概是宋呈星,毕竟上次的舞蹈视频从角度上来看,宋呈星就是坐在岸边的台阶上拍摄的。 虽然知道宋呈星和虞迟关系很好,可他还是难以克制的妒忌,酸熘熘的问:「他们经常来这里跳舞?」 「看的那个小伙子倒是不经常来看,不过跳舞的这个可是经常过来跳。而且一跳就是好几个小时呢。」老头已经闭上眼睛,迷迷煳煳的说,「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啊,骨头掰来掰去的也没断,活蹦乱跳几个小时也不累。」 陆时深没再看老头,而是专注的盯着虞迟,看着虞迟在一个动作上反覆练习无数遍,一跳就是几个小时,有时停下来也只是休息不到十分钟,又站起来继续重复练习下一个动作。 不知不觉间夕阳欲坠,天空比以往黑的快,云层翻滚着,乌云压了下来,随之雨点纷纷扬扬洒落。下雨了。 毛毛细雨被风一吹刮到了桥洞里,煳了陆时深一脸的雨水,然而前方河岸边虞迟还在跳舞,他似乎沉浸其中,半点也没有要停下的样子。 都下雨了还跳什么! 陆时深着急的站起身,想要过去把虞迟拽回家的冲动在做出实际行动前灵光乍现,他低头看看手上的车钥匙,立刻掏手机给虞迟发消息:在干嘛? 消息发送成功后,陆时深便焦急的望着虞迟的举动,果然,虞迟停下了跳舞的动作,弯腰捡起了放在地上的手机。 『滴滴---』很快就有消息回过来了。 虞迟:在家躺着呢。 五个字如同针尖似的扎入陆时深的眼睛里,骗子!骗子!明明就在外面跳舞,还说什么在家里躺着? 陆时深差点没把手机屏幕捏碎,咬着后槽牙继续打字:正好,我车钥匙上的吊坠好像掉你家了,你帮我找找。 虞迟依然回復的很快:很重要吗? 陆时深满眼怨气,还沉浸在虞迟骗他的郁闷中,但打出字却一点脾气也没有:非常重要,是个吉他吊坠,我18岁生日那年我妈亲手给我做的。可能是睡地铺的时候掉你家床底下了,你快帮我找找。 虞迟:好,你等会。 回完这几个字,虞迟将手机往兜里一塞,顶着漫天小雨快步的往回跑。 虞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细雨中,陆时深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看自己的光脚丫,又看看老头怀里抱着鞋子,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只能认命的光着脚冲进雨里。 虞迟回到家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身上被雨浇了个彻底,他顾不上换衣服,随便拿了条毛巾擦了擦头髮就去房间里找吊坠。 不一会,还真让他从床底下掏出来一个吉他吊坠,只不过看着这个吊坠的材质与样式,虞迟不禁皱眉…… 马路边,黑色的奔驰越野亮着车灯,雨点落在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 陆时深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坐在驾驶位上挽起裤腿,把脚搭在另一条腿上用纸巾擦着脚上的污水。 第48页 从河边跑回来,坑坑洼洼的路段不少,又下着雨没法注意周围环境,这一路上他不知道踩了多少石子和乱七八糟的东西,脚底也被刮出不少红痕。 『滴滴---』手机响了。 陆时深立刻丢开纸巾拿手机,虞迟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金属材质的电吉他,吉他小巧玲珑,上面还点缀着几枚碎钻。 紧接着虞迟发来了一串字:这就是你说的,你妈亲手做的手工吉他?没想到啊,令堂还会焊接工艺。 『噗嗤……』陆时深忍不住笑出声,身上不冷了,脚也不疼了,打字道:你看到琴头上的那几颗碎钻没?那钻是我妈一颗一颗贴上去的,也算是亲手做的了吧。 其实这枚吊坠还真是陆时深妈妈去旅游时买的,上面的碎钻是定制款,也是他妈妈一枚一枚挑出来盯着手工师傅嵌上去的。 上次他在虞迟家睡地铺时,车钥匙掉床底下了,钥匙掏出来后,吊坠却不见了,陆时深当时没睡醒,也懒得在床底下继续找,这事也就一直忘了。 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滴滴--』虞迟再次发来消息,没和他计较,尽管肉眼可见那碎钻就是嵌上去的,而不是贴上去:改天我把吊坠给宋呈星,让他转交给你。 陆时深立刻回道:何必那么麻烦,明天我自己来拿就是了。 虞迟迟迟没回復,陆时深的手机界面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然而输入了一会就没了动静,也没有消息发过来。 又过了几秒聊天界面再度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陆时深觉得虞迟不是在敲键盘,而是在敲他的心。 在虞迟的消息还没有发过来前,他连忙打了一串话发过去:哥哥,你说了好几次要单独请我吃饭,可都没了后文。就明天晚上吧,我下课后去你们舞团接你。 须臾,手机收到了消息。『好的。』虞迟是这么回的,陆时深重重的唿出一口气,手机丢到副驾驶上,仰头靠在椅背上,手背挡着双眼,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他笑得开怀雀跃,愉悦时连周围的空气都是香甜的,滋润的…… 第27章 『如韵惊鸿』的舞团基地里,今天气氛格外凝重,选拔集训于上周结束,经歷了无数次小考,今天是最终考核,当天就能确定舞者去留以及角色归属。 上午群演的考核已经结束了,午休时间氛围仍然紧绷,下午是主舞、副主舞,以及几个重要角色的考核。 按照此次舞团的选拔规矩,只要性别和角色不冲突,所有舞者都有资格竞选自己喜欢的角色。 「迟哥,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今天脸色一直不太好。」宋婷婷一脸担忧,把刚打来的外卖热饮递给虞迟:「牛奶,迟哥你趁热喝。」 「你喝吧,我没事。」虞迟温柔婉拒,脸上确实没了平常的轻松,他今早起床的时候有些低烧,吃过药了,上午看着已经开始退烧,没想到现在又有要烧起来的预兆宋婷婷哪里能放心,满脸愁苦的捧着牛奶。 见状,虞迟转移话题道:「上午你的表现很棒,老师都夸你了。」 「那是,虽然是鱼群和渔女两个小角色,但这可是如韵惊鸿出品的舞剧,能上台出演,我的人生履歷就已经闪闪发光了。」宋婷婷果然轻易的被虞迟转移注意力,骄傲的仰起小下巴。 「是是是,年纪轻轻就能上冯老师的舞剧,可不厉害么。何况判断一部舞剧成不成功,主舞和群舞缺一不可,每位舞者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俩人说笑间,陈杰正好迎面走来,三人目光交汇,陈杰在看见虞迟时下意识的避开了视线,低着头快步与他们擦肩而过。 宋婷婷回头望了眼熘走的陈杰,小嘴一撅:「这个陈杰真是奇奇怪怪,迟哥你刚来的时候他还一副趾高气扬的嚣张样,现在反而一见到你就躲,有病!」 虞迟对此也深感疑惑,好像自从应聘后,第二天陈杰就开始躲他,甚至见了他就跟见了鬼似的。 「迟哥,你说会不会是冯老师知道了陈杰那天的事情,私底下训过他,所以他才不敢继续那么嚣张了。」宋婷婷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点头,觉得事情八九不离十。 虞迟却不这么认为,冯老师的性格他多少了解一点,以老师那脾气,夸人可能偷偷摸摸的夸,训人的时候恨不得当着全世界训。 反正现在陈杰不找他的麻烦,他乐得自在,也懒得再去深究。 下午的考核很快就要开始了,考核地点在舞团基地负一层的大舞台,舞台按照大剧院的歌舞厅一比一还原,舞台往上的空间足有三层楼高,唯一和剧院不同的就是舞台下面的座位很少,还不足一百个。 舞台是冯倩如专门为了舞团练习斥巨资打造的,此刻舞团所有舞者们都聚集在大舞台下面,各自找位置坐下。 虞迟今天不太舒服,就没往人多的地方凑,怕自己是流感传染给别人,连宋婷婷也一併赶走了,自己戴个口罩坐在最后一排。 「虞迟。你怎么坐这么后面呀?」来人是和虞迟同期的舞者,张燕。 虞迟无论在哪里人际关系都还算不错,和谁都能谈得来:「坐的高,看得远嘛。」 「大家都坐在前面,还能听见老师的评价呢。」张燕坐到了虞迟身边,轻轻捋了捋耳边的长髮,嫣然笑道:「虞迟,那个……你回头给我签个名呗。」 第49页 「啥?」虞迟明显愣了下,对于这个要求有些意外。 张燕目光闪避,腼腆道:「就、就是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红。呃、是跳舞的那种红啦,你以后肯定会像老师那样厉害,所以我想提前要个你的签名照保存。」 「呵,我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我给你签一屋的名。你不要都不行。」虞迟打趣的笑道,往下面坐着的宋婷婷使了个眼神。 宋婷婷自张燕坐下去,就一直盯着这边呢,收到他迟哥的眼神,立刻化身护花使者沖了上来,拉着张燕亲切的喊燕姐,然后拍着马屁将燕姐拉到了下面去坐着,还了他迟哥一片清净之地。 主舞的考核很快开始了,考核老师还是上次虞迟面试的那三位,他们坐在第一排,手里拿着所有舞者的资料以及小考成绩。 虽说大家都有资格去争取主舞的位置,但大多舞者们对自己否能胜任主舞的角色都心里有数,所以参加主舞考核的人统共也就六名。 陈杰是第一个上场的,所有舞者的考核都是同一段音乐,长达20分钟的独舞,重头戏是鱼儿化鸟的这段,舞者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戴上威亚,随着音乐声飞天起舞,成为真正自由飞翔的精灵鸟。 音乐声响起,陈杰翩翩起舞,虞迟强撑着精神观看,撇开对陈杰的个人看法外,对方的舞蹈功底确实没得挑,准顶尖的水平。 一舞毕,场上响起了热烈掌声,三个老师也纷纷满意点头,给足了下一个上场的舞者压力。 虞迟也不知道算运气好还是不好,被排在了考核的最后,他越坐身子越软,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半,脑袋昏昏沉沉。 「最后一位,虞迟。」考核老师念道。 虞迟连忙打起精神小跑上台,朝着三位老师的方向鞠躬。 然而当弯腰下去时,头重脚轻,他甚至感觉自己要抬不起腰了,可是他的大脑此刻却无比清醒,犹如被某种信念推着后背,让他去吧,飞吧…… 虞迟抬头,随着音乐响起,所有的头晕脑胀都被强压下去,他化身了山海里的精灵,化成了水中无忧无虑的游鱼。 音乐过半,来到最重要的节奏点,道具组迅速帮助虞迟戴上威亚,音乐声进入高潮,海浪拍打礁石,随着一声悦耳凤鸣,虞迟的身体被威亚拉到了上空,双臂舒展。 「慢了半拍吧!」台下的舞者们窃窃私语起来。 「被威亚拉起来的时候就应该立刻做出动作的,虞迟刚刚明显滞后了半秒,凤鸣都出来了他才做出动作。」 宋婷婷也紧张的揪住了衣角,慢了,确实是慢了半拍!没卡上音乐这种错误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完蛋! 迟哥一定是因为今天身体抱恙的原因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怎么办啊,冯老师可是出了名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肯定不会管迟哥是不是带病跳舞,没跳好就是没跳好。 音乐声结束,虞迟完成了最后的定点动作,优雅的张开双臂鞠躬致谢。 许是因为大家都看出了明显的失误,掌声延迟了好几秒才响起,至少除了那点失误外虞迟的整体演出是惊艷漂亮的。 主舞的考核已经完毕,所有参与考核的人上台,冯倩如也拿着资料站起身,对每个人都进行了评价和打分。 意料之中,陈杰取得了85分的高分,这对要求严苛的冯倩如来说,已经是全场最高得分了。 到了评价虞迟时,冯倩如沉默两秒,放下资料,唇角带笑:「很棒。」 只有两个字的评价,不禁让周围的舞者们一阵哑然,要知道能被冯倩如评价出这两个字的舞者们,都已经成为了当代舞台上的顶尖存在。 紧接着,冯倩如给出的分数宛如鱼雷入深海,瞬间将现场炸开了花。90分! 这是冯倩如和其他两位老师商量下得出的分数,同样也代表着,虞迟获得了《山海》舞剧中主舞一角。 「老师,这不公平!」陈杰忽然举手站出来,义正言辞的抗议道:「虽然虞迟确实跳的很好,但是他刚刚明显出现了重大失误,获得90的高分根本不合理!」 「重大失误?你认为的重大失误是什么?」冯倩如单手撑在了桌面的资料上,表情逐渐严肃。 「老师,虞迟有能力,您器重他是理所应当。可是这次山海的选拔是您亲口说的,会公平公正的进行考核。刚刚在座的所有舞者们都看到了,虞迟在舞蹈过程中确实失误掉拍。如果今天是在正式表演,那就是重大的舞台事故了。」陈杰理直气壮的说道,并看向台下同伴们做出了煽动性的眼神。 冯倩如轻笑了声,优雅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上,对虞迟说:「虞迟,你来解释一下,你刚刚为什么慢了半拍。」 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上虞迟缓步站出来,他也早有准备:「原版的舞蹈的确应该在海浪声响起时立刻做出动作,但我认为这个节奏点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反而凤鸣响起时鱼化为鸟,会将观众整体的期待值拉到最高。」 冯倩如满意的点头。 旁边的男老师也点头道:「虞迟说的没错,其实几天前我们就和冯老师商量过有关这段节奏点的问题,并且已经决定改变原有节奏,主舞在凤鸣时才做出动作。只不过这个改变还未正式公布,没想到虞迟也察觉到了问题点,并做出了最好的解答。」 此话一出,众舞者一片譁然,刚刚还对虞迟获得高分抱有微词的舞者们此刻也都变成了心服口服。 第50页 冯倩如轻轻敲着桌上的资料,严厉的目光转落在陈杰身上:「陈杰,你的力量感掌握的非常好,不过在乐感、舞感上还不够敏锐,这方面以后你也要多向虞迟讨论交流,对你们二人都会有帮助。」 陈杰唇瓣紧抿,双手暗暗握成拳头又舒展开,他挫败的低下头,慢吞吞的道:「知道了,老师。」 副主舞的考核继续,或许是刚刚的事情导致了陈杰心态不稳,他遗憾的错失副主舞,最后只拿到了舞剧中的一个重要配角而已。 考核结束,宋婷婷高兴了,跟在虞迟身边一路蹦蹦跳跳的走出舞团基地:「迟哥,我就知道主舞一定是你的,你今天跳的超棒,超级棒。」 「你再夸,我就要飘了。」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基地大门,耳边还在响着宋婷婷嘻嘻哈哈的说笑声,而虞迟的目光却已然落在了门口柱子边靠着的狼崽子身上。 第28章 陆时深穿了件黑色的短袖,腕间手錶搭配细绳和银链,头髮显然也是精心打理过的,刘海很有心机的露出了左侧断眉,把冷酷帅气写着脸上,加上他那一米八九的高个子,肩宽腰窄腿长的,随便往哪一站都显得份外张扬。 「虞迟。」陆时深脸上的冷酷在看见虞迟时瞬间消融,扬着灿烂明媚的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狼崽子夺目的笑容有些耀眼,虞迟迟疑了两秒,才状似平淡的问:「等多久了?」 「刚来。」实际上陆时深下午就来了,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对了,听说你们今天舞剧最终考核,你拿到了主舞,我就说你行的吧!」 「喂喂喂,你从哪里听说的啊?我们下午才刚刚考核完,你哪来的消息?」宋婷婷震惊之余,横跨一步挡到了虞迟身前,隔开俩人。 「笨蛋,在你们出来前有别人先出来啊,他们在聊你们今天的最终考核,我顺嘴问了一句不就都知道了。」陆时深嫌弃的推开小姑娘,伸手揽过虞迟的肩膀,「走吧,哥哥,我们去吃饭,顺便庆祝你拿到主舞。」 「等等,我也要给迟哥庆祝,而且我都定好餐厅了,还准备约上我哥一起的。」宋婷婷连忙拽住虞迟的胳膊,深怕人被抢走。 「巧了,你也不用约你哥了,宋呈星今天晚上没空,他下课就和周恆阳一块去band房练习去了。」陆时深也暗暗的用力把虞迟往自己身边拉,大手紧扣着虞迟的肩膀,几乎要将人抱进怀里。 「呵呵,这就是你不了解自己的队友了吧。只要是迟哥的事,我哥从来不会缺席。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他马上就能杀过来。」俩人暗自较劲,宋婷婷一只手拽着虞迟不放,另一只手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去包里掏手机。 其实现在还有一种选择,就是他们几个人一起去吃饭庆祝,宋婷婷大概是不会有意见,但陆时深不愿意啊,他急切的去看虞迟。 虞迟整个人都陷在他的怀里,半个脸贴在他胸膛上,五官被挤压到变形:「你先把我放开。」 陆时深不情不愿的松手,心凉了半截。 「婷婷。」虞迟按住了宋婷婷准备拨打电话的手腕,「我今晚和时深还有别的事要办,改天我做饭,你和呈星一块来我家吃。」 「好呀!那迟哥你先去忙,我就不打扰你们啦。」宋婷婷开心的点头,轻而易举的就被满足了。 陆时深意外的愣在原地,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而后反应过来虞迟真的为了他把宋家兄妹给拒了,顿时欣喜若狂。 「走吧。」虞迟给了陆时深一个眼神,径直往停车场的方向去。 「回见,宋家小妹。」也不知道因为高兴,还是出于某种想要炫耀的心情,陆时深高兴的和宋婷婷打了个招唿,这才追了上去。 俩人一块上了车,系安全带的时候,陆时深这才按捺不住高兴的说:「刚刚我还以为你会提议大家一起去吃饭呢。」 「说好了单独请你的。」虞迟系好安全带便闭目养神,他头晕的厉害,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在最终考核上用完了,考完试松了口气,那股憋着的劲也跟着一块散了,他强撑着意识问:「一会想吃什么?」 「我订了餐厅,一家很不错的私房菜,带你去尝尝。」陆时深以为虞迟是今天考核累着了,并没有太在意,反而说道:「你累了就睡会。地方有点远,到了我喊你。」 「嗯……」虞迟迷迷煳煳的应声,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意识陷入了滚烫的黑暗中,沉重的身体被黑暗拉拽着,越陷越深,直至意识被完全吞噬。 陆时深一路上车子开的很稳,怕打扰到虞迟睡觉,没开音乐,没抽菸,他第一次享受起了安静开车的氛围。 车子缓缓驶入私房菜的别致小院,陆时深停好车:「虞迟,醒醒,我们到了。」 副驾座的人没有反应,睡得很沉。 陆时深拔开安全带,半个身子越过扶手箱凑到虞迟身边,他这才发现虞迟的脸蛋红的不自然,眉头间也轻蹙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虞迟……」他轻轻的拍了拍虞迟的肩膀,手背在不经意间碰到了虞迟的脖颈。好烫! 他连忙摸了下虞迟的额头,不正常的热度通过手掌传来,陆时深立刻坐回驾驶位,繫上安全带,车子飞速离开小院。…… 虞迟睡的很不踏实,浑浑噩噩间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沉重的身体又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被人抱起来颠颠撞撞的跑了好一会。 第51页 紧接着身体又陷入了一团柔软蓬松的棉花里,棉花越来越多,虞迟觉得自己被一层又一层的棉花裹了起来,热得他快要喘不上气。 虞迟是被热醒的,睁眼时眼皮都快要黏在一起,眼圈周围全是汗。 他抬手想擦一擦,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厚厚的被子束缚着,整个人被捆的像个粽子,身下的床也软的腰都能陷进去。这是哪? 陌生的卧房出奇的大,木质地板上垫着深蓝的绒毛地毯,床边放着一张沙发,立式檯灯一直亮着,昏黄的灯光给这个冷色调的房间添了几分暖意。 是陆时深家吧…… 虞迟思绪逐渐清醒了些,双臂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掀开身上的厚被子,卧槽,这狗崽子是想热死我吧? 『咯吱---』这时,卧房门被推开,陆时深脑袋探进来:「虞迟,你醒了?」 「这都能听到,狗耳朵啊你。」虞迟大喘了几口粗气,在软绵绵的床上挪动了一下屁股,他自认为自己刚刚坐起来的动静已经很小了,没想到这都能惊动外面的人,不愧是学音乐的。 「你还在发烧,掀被子干什么?盖上。」陆时深两步冲进来,把虞迟刚刚掀开的被子又给他盖了回去,还十分谨慎的将被子边边角角掖到虞迟身下,重新将人半裹起来。 「别掖了……」虞迟有气无力的拍了拍他,「你看我这一身的汗,床单都已经浸湿了。」 「出汗了才能康復。先吃饭吧,吃完饭吃药,再睡一觉明天就能好点了。」陆时深根本没打算理会对方的抗议,从旁边拿过两个枕头贴心的垫在虞迟的后背上,「你在床上坐着别动,我去端饭进来。」 说完,人就出去了。 虞迟唿吸沉闷,从嗓子眼里吐出来的每一口气都是火辣辣的,他脑子还算是清醒,但也晕的厉害,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再把身上的被子掀开。 外面叮叮咚咚的一阵响,约莫几分钟,陆时深抬着一张小桌子进来,桌上放着几碟小菜和一大碗什锦素粥。 「吃吧,热的。」陆时深将桌子放在床边,服务周到的把勺子递给虞迟。 虞迟侧身坐着,接过勺子:「你一个人住?」 「嗯。放心吧,我这没人来,你今晚就在这里好好歇着。」 虞迟低头喝粥,没有问既然是一个人住,为什么那个时候还要跑到他家来求收留,答案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你别光喝粥啊,吃点菜。这家菜做的很好的。」陆时深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盯着,看人只是埋头喝粥,有些着急的提醒道。 虞迟发烧中反应有些迟钝,好一会才应声,换成筷子夹菜,可惜他完全没有味觉,喝粥像是喝黏腻的煳煳,菜入口中如同嚼蜡。 「好吃吗?」偏偏陆时深还在旁边追问。 「好吃。」他莞尔一笑,放下筷子抬头道,「我吃饱了,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陆时深本来应该回,客气什么。可是虞迟的语气太轻柔,眼神太温柔,和宋婷婷说话时都没有现在温柔,而且脸上又泛者不正常的红,因为汗水的原因碎发全黏在了额头上,看起来……看起来…… 陆时深感受到某个地方在起立,吓得他赶紧心中默念清静经,扭头转移话题:「你再躺会,半个小时后吃药。」 好在虞迟现在烧的稀里煳涂,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裤子里的轻微不正常,虚弱道:「我想先洗个澡。」 「不行!」陆时深想也没想就拒绝,「还在发烧不能洗澡,你想明天烧的更严重啊?」 「我身上都是粘的,床单也给你弄湿了,躺着不舒服。」虞迟说一句停顿一下,喘几口气继续道:「而且,我白天跳了一天的舞,汗都是臭的,真没法睡觉。」 理智告诉陆时深,发烧的人真的不能洗澡,可是虞迟说他不舒服! 不舒服就是难受,难受就会睡不着,睡不着就不能够好好休息,不能够好好休息病照样也好不了! 陆时深内心两个声音打架了不到半分钟,败给了虞迟的眼神:「好吧,那你等会,吃完药让你洗澡。」 半个小时后,虞迟站在了宛如蒸笼的浴室里,这里面暖和的他都快感知不到自己身体上的热度了。 「脱了的衣服放进脏衣篓里,这是干净的衣服,还有毛巾。」陆时深将衣服和毛巾放在浴缸旁边的置物架上,不放心的嘱咐:「水温已经调好了,有什么事你就喊我,别洗太久了。」 虞迟点了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 随着浴室门关上,虞迟用仅剩的力气脱光衣服缩进浴缸里,一天的疲惫被温热的水流带走。 浴缸很大,建造结构极度符合人体工学,浴缸边缘有块软包,仰头时后勃颈靠在上面一点也不会觉得难受。 虞迟就这么浸泡在热水里,全身都舒展了,暖烘烘的水蒸气蒸的他脸颊发热,整个人陷入了一层云雾里。 大概是吃了药后的反应上来了,困感昏昏欲来,他闭上眼,再度陷入了沉沉的睡意中…… 第29章 客厅里,陆时深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墙上时钟,25分钟了,够了吧,继续泡下去就算浴室里再暖和,也难免加重病情。 『叩叩叩---』陆时深走到浴室敲门:「虞迟,快半个小时了,别洗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浴室内迟迟没有传来回应,陆时深又敲了敲门,加大了音量喊仍然没有收到回答。 第52页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陆时深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勐的推开门:「虞迟!」 虞迟并没有陷入深度睡眠,刚刚隐隐约约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的,只是发烧的脑子反应迟钝,他想要回应却没力气张嘴。 结果这时候陆时深突然大喊着推开门,虞迟被那动静吓的一激灵,他早就忘了自己还睡在浴缸里,下意识的要坐起来,谁料屁股却往浴缸里一滑。 『哗啦---』整个人滑进了浴缸里,脚翘了出来,脑袋淹没进水里。 虞迟呛了大一口水,瞬间清醒了,可是脑子再清醒也抵不过四肢还是酸软的。 「虞迟!」陆时深被吓的魂飞魄散,两步冲到浴缸边将人捞了出来,用力的拍他的背,「没事吧?你还好吗?」 「噗,咳咳咳……」虞迟被水呛到了气管,咳嗽的更加厉害,甚至眼睛都咳出了生理眼泪,「咳、咳!别拍了!疼!咳……」 陆时深这才停下拍打,此刻虞迟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而他的双手则是架在虞迟的胳膊下面。好滑…… 他本能的垂眸去看,没有任何布料的遮掩,虞迟周身都被热水泡成了粉红。 腹部线条流畅完美,那腰瘦的,陆时深怀疑自己一双手就能捏住,再往下便是沉入水中的了。 浴缸里水波荡漾,若隐若现。好干净…… 陆时深心脏噔噔噔的跳,太阳穴的青筋也在噔噔噔的跳,浴室里的热气像是在一瞬间就从皮肤渗透到他的血液里。 「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没事了,你出去吧。」虞迟沙哑的声音像是根带爪的铁丝,强行将陆时深神志拉拽回来。 陆时深立刻松开了虞迟,双手背到身后:「那、那你快点,别洗了!穿好衣服就去睡觉。」 说罢,他不等虞迟回话,红着脸快步离开浴室。 关上浴室门的那一刻,陆时深重重唿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眼,很好,比刚刚还厉害! 虞迟没注意到吧?他刚刚熘的挺快,应该是没注意的。 然而浴室内,虞迟重新坐回水里,身子靠在浴缸边缘,单手托腮:「狗崽子!」 虞迟这回没在浴缸里呆太久,快速洗了个头,吹干头髮才出去。 身上的衣服是陆时深的,穿在他身上有点大,不过宽松的衣服穿着也更舒服。 「卧室里给你放了杯热牛奶,你喝完再睡。」客厅里没人,陆时深在次卧里拉开房门,只探出个脑袋对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虞迟说道。 「好。」虞迟没力气闲聊,默默地回了刚刚呆的卧房。 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木质沉香味,先前被汗水打湿的床单被罩已经撤下,换成了另外一套干净的。 床头放着的牛奶飘着热气,虞迟端起了牛奶,手掌心被杯子暖得温热,他静思了须臾,才仰头一口将牛奶饮尽。次卧里。 陆时深坐在书桌前,将可调节的椅背放斜,他几乎是半躺在座椅上,模样看起来有些颓废。 他之所以一直呆在次卧里完全是因为…… 余光往下面瞄了一眼,都多久了,还没下去! 陆时深烦躁的握紧拳头,用力的锤了下椅子的扶手,他跟着唿出几口浊气,难受的浑身力气没地使。 闭上眼睛想要静静吧,好傢伙,一闭眼全是虞迟,是浴缸里的虞迟,是湿漉漉的虞迟,是面颊泛红的虞迟。 他翻了个身,双手环抱在胸前躺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脑海里的画面也换了,是虞迟沉入水中的…… 怎么会有男人长成这样呢? 就没有一处不是好看的! 「靠!」陆时深彻底的燥了,睁开眼睛,坐起来,往后倾斜的椅背也自动弹回了一个较为正常的角度。 陆时深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张照片,是迪恩给的那张黑白照,虞迟的身体再次有实感的落入他的眼中。 指腹轻轻抚过照片里的眼眉,好镇定的眼神,虞迟好像把想要的一切都写了眼睛里,不再像是平常那样洒脱淡然,照片里的人将欲望刻在了眼底。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问虞迟,眼下最想成为什么。飞鸟就是他给我的答案。』迪恩那个时候说过的话迴荡过脑海。 虞迟为什么想要成为飞鸟呢? 哦,对了,记得舞剧里的主舞就是鱼化为飞鸟,那时虞迟真正想要的东西是成为舞剧里的主舞吧。 想到虞迟已经得偿所愿,陆时深唇角带笑,继续抚摸着照片,从眉眼到了脖颈,到了展翅的双臂。 陆时深觉得自己是在自找苦吃,让虞迟在自己家里洗澡是自找苦吃,现在盯着照片看更是苦上加苦。 该消火的地方反而越发火力旺盛了! 陆时深认了,再次伸下了手…… 他没有闭眼,一只手轻抚照片………… 牛奶般的颜色落在了黑白照片上,黏腻的水滴从照片中人的脸上慢慢流了下去,沿着人流到了照片边缘。 陆时深轻松的唿出一口气,手是粘的,照片也是粘的,他却恶趣味的一点都不想将照片擦干净,想让上面的污渍留的更久,更久…… 深夜寂静,客厅里时钟走动的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现在已是凌晨2点,陆时深仍然没睡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亢奋什么,明明已经释放过还是亢奋得睡不着。 大概是躺在次卧的床上,就会想到虞迟近在咫尺,睡的是他的枕头,盖着的是他的被子,这样算不算是自己在拥抱着他? 第53页 『咯吱---』陆时深轻手轻脚的推开了主卧房门,朦胧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大床上,虞迟安然的睡在上面,被子盖的严严实实。 他缓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用手探了探虞迟的额头。 还是有点烫,但比之前好多了,应该是有在退烧。 收回手背,陆时深仍然弯着腰仔细的盯着虞迟,夜色给这张绝艷的脸蛋添了柔润秀美的一笔。 陆时深喉结滚动,有种难以言表的冲动在心里怂恿着他,意志力逐渐动摇。 他情不自禁的俯身,当离虞迟的脸蛋越近,冲动就愈发强烈,欲望催促着他闭上双眼,挨近日日惦记着的人。 终于,有些发干的唇瓣落在了虞迟的额头上。 虞迟的额头是烫的,陆时深仿佛被热度烫到了双唇,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就赶紧抬起头,做贼心虚似的转身往门外走。 然而人都走到门口,手已经放在门把上了,陆时深又停下脚步,犹豫了整整一分钟,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快步回到床边。 俯身,低头,唿吸交缠,气息相融,吻落到了虞迟软软的唇瓣上。 动作一气呵成,唇与唇相贴的触感令陆时深心脏一抽,全身血管都胀了,心脏剧烈收缩起来。 半秒、一秒,偷得一时欢…… 轻轻贴在一起的双唇分开了,这次陆时深没有再做贼心虚的立刻熘走,而是盯着虞迟的睡颜低声喃语:「晚安虞迟,好梦。」 『咔哒--』卧室门被轻轻的关上,陆时深离开了。 床上的虞迟始终唿吸平稳,但殊不知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刻,他睫毛颤抖得厉害,随之睁开眼眸。 黑暗中虞迟眼眸透着清冷,没有半点的困意,只是平静的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须臾,他深沉的嘆出一口气,在被窝里默默地翻了个身…… 第30章 黑夜逐渐隐去,晨光震开薄雾,朝晖为东边的云朵添上华彩。 虞迟习惯性的早起,这会正坐在床边拿温度计量体温,37度,虽然退烧了,但是体温还是偏高。 放下温度计,他快速的把床铺收拾好,径直的去卫生间洗漱,毛巾牙刷都是昨天陆时深准备的。 他简单的收拾好自己,在陆时深家里找不到发绳,自己的那条发绳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于是没扎发,想着要不找个时间把头髮剪短点吧,头髮太长也挺麻烦的。 客厅里十分安静,墙上的时钟走到7点15,次卧的房门紧闭着,虞迟大概摸清楚陆时深家的格局,去厨房想弄点吃的,结果打开冰箱一看,牛奶,苏打水,没了。好在下层的冷藏柜里还发现了一包速冻水饺。 『叮咚----叮咚---』虞迟正准备拿出速冻水饺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只好关上冰箱匆匆的去开门。 「时深哥……呃……」谢蔓奚提着一个精緻的纸盒站在门外,喊完人才发现来人不是陆时深,有些怔住。 「陆时深还在睡觉。你稍等下,我去叫他。」虞迟敞开门,毕竟不是自己家,也没好直接请人进来,转身打算去叫陆时深。 谁知门外的姑娘忽然激动的抓住了他的胳膊,惊喜道:「你你你!你是虞迟吧!」 「嗯?你认识我?」虞迟疑惑打量面前的女孩,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难道是陆时深和这位姑娘提过自己? 「当然啦,大帅哥,你这张脸也太好认了吧。」谢蔓奚激动的说着,自顾自的高兴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还没自我介绍,「你可能不认识我,因为我只是你众多颜值粉中的其中一个而已。」 她说着从小挎包里掏出手机,单手操作屏幕,熟练的点开天想木染app,展示用户界面给虞迟看:「我是天想木染的老粉了,以前我最喜欢的模特是小白,可你的第一套写真问世时,我就毫不犹豫的爬了墙。你的三套主题照片我都有收藏,说实话每一套都很绝!」 虞迟愣在原地,看对方手机界面上的用户头像竟然还是自己的照片,第一次对自己做网络模特这个工作有了实感。 天想木染模特版块挺小众了,或许是照片的尺度比较大,公司从来不过多宣传,而且只有充值了会员才能够看到模特完整的写真照。 谢蔓奚就像是遇见偶像的小粉丝一样,点开app的礼物榜单,证明道:「我给你刷了好多礼物呢,现在的pk榜单上,马上就能把你干到总榜第一了。」 虞迟对模特的pk礼物榜单有所耳闻,他之所以能够迅速接到好几次约拍,除了迪恩的推荐外,这个榜单功不可没。 「谢谢呢。」虽然没想到会在现实生活中遇见看过自己照片的人,但短暂的意外后,虞迟也只是淡然的笑了笑。 「不客气,我是心甘情愿给你刷礼物的。而且,你的第四套写真马上就要出来了吧?嘿嘿,网站已经发布了一张概念宣传照,我们真的超期待的好不好。」谢蔓奚早已经忘了今天自己是来干嘛的了,满心思的都在遇见虞迟的意外之喜中,还认真的分享起了自己收藏的照片。 陆时深是被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他光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过膝的居家短裤走出次卧,出来便看见玄关处有个女人正拉着虞迟说话。 再定眼一看:「谢蔓奚?」 「呀!时深哥,你醒啦。」谢蔓奚挥手打招唿。 「你怎么会过来?等等,你先等下!」陆时深立刻回去次卧里拿了件短袖穿上,又回到客厅。 第54页 谢蔓奚也很守规矩的站在玄关处没乱动,等人出来了,主动道:「你家地址是伯母告诉我的,因为我一直想去你们学校参观,听说楠大音乐学校连续好几年被评为城市十大美景之一,可惜上次楠大校庆我有事没去成,平常你们学校也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所以我就只好冒昧的一大早过来打扰,想让你去上学的时候顺便捎上我。」 谢蔓奚俏皮的一笑,把手里提着的蛋糕盒举起来:「喏,这是我自己做的小蛋糕,当做是拜託你带我进学校的酬劳。」 陆时深听的有些懵,看看谢蔓奚手里的蛋糕盒,又看看旁边站着的虞迟,登时有种头皮发麻的不妙感。 一大早就有女孩找上门来,虞迟会不会误会? 「既然你有客人来,那我就先走了。正好,我也该去舞团了。」虞迟走到鞋柜旁,弯腰要去里面找自己的鞋。 完了,真误会了? 陆时深急得两步冲到玄关口,拉住虞迟的胳膊:「现在才几点,你们舞团哪有那么早开门。」 他迅速把虞迟拉离鞋柜处,然后走到谢蔓奚面前:「蔓奚,真不巧,其实我今天请假了,不去学校。你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啊?这样啊,怪我,没打声招唿就过来了。」谢蔓奚自责的说道,又把蛋糕盒递过去,「不过蛋糕还是给你了,虽然做的不太好,你别嫌弃。」 陆时深哪里敢收啊,更何况这还是人家女孩亲手做的,这跟收女孩子做的巧克力有什么区别? 礼貌上来说,两家的关系摆在檯面上,顾及女孩子的面子他也不该拒绝的,可是眼下他满脑子都是虞迟看着呢,虞迟盯着呢,于是严肃的将蛋糕盒推了回去:「抱歉,我不太爱吃甜的。这样,你先去我们学校门口,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他会领你进去的。」 「啊?」谢蔓奚一时没反应过来,稀里煳涂的琢磨,「好像也行。」 「嗯,我一会就把我朋友的姓名电话用简讯发给你。」 「好,那我就不打扰拉,我先走了。」谢蔓奚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笑着点头,礼貌的离开了。 人一走,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虞迟和陆时深俩人,陆时深匆匆回次卧拿手机,给周恆阳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又把周恆阳的手机号码发给了谢蔓奚。 「人家女孩一大早的带着亲手做的蛋糕过来,就这么被你赶走了,真是不绅士呢。」虞迟双手环抱在胸前,斜靠在次卧的门框上。 陆时深收好手机,冷漠道:「我本来也不是个绅士。」 「蛋糕可惜了,你家冰箱空空荡荡,留下来还能当早餐。」虞迟脸上没什么表情,歪着脑袋,额角磕着门框。 「饿不着你,我现在就去给你做吃的。」 虞迟以为他还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只见陆时深走到厨房,从冰箱冷藏柜里掏出了那唯一的一袋速冻水饺。 陆时深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泡面唯一会做的就只剩下煮速冻水饺了,而且他自认为自己煮水饺的技术还行,从来不会把水饺煮破皮。 餐桌上,一人一盘圆润饱满的水饺,陆时深给虞迟热了牛奶:「对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退烧了吗?」 「退了。」虞迟拿起筷子开吃,可惜他味觉还是没恢復,咬一口水饺能感受到暴汁,却尝不出是什么滋味。 「保险起见,你今天再吃一天的药。」陆时深并不急着开动,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只手托腮看人,「要不你今天别去舞团了吧?身体都还没完全康復。」 「刚当上主舞我就请假,是我飘了,还是我们老师提不动刀了。」虞迟笑着,往嘴里又塞了个饺子。 陆时深也笑,这才开始动筷子吃水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觉得今天的水饺好像煮得特别好吃。 「其实,刚刚的那个女孩挺可爱的。」突然,虞迟风马牛不相及的又提起了谢蔓奚。 陆时深差点被嘴里的水饺噎到,它几乎没咬,囫囵将整个饺子吞下:「可爱也不关我的事,只是两家父母关系比较好,我和她不熟,小时候也只见过她一次。这不人家刚转到楠市来读书,我妈让我照顾她一下而已。」 「从小就见过,那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虞迟放下筷子,斯条慢理的抽了两张纸擦嘴。 陆时深不明白虞迟为什么又突然提起谢蔓奚,还扯上什么青梅竹马,只见过一面算哪门子青梅?哪门子竹马? 他莫名感到心慌:「我没有青梅竹马,也不需要。谢蔓奚就是普通朋友,以后见不了几面。」 「呵,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和那女孩多见见,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又热情开朗。」话音刚落。 『啪!』陆时深勐地将手中筷子拍在桌子上,终于从对方的话里听出点别的意思来了:「虞迟,你什么意思?给我牵红线呢?」 「给你提建议而已。」虞迟依然平静,没有因为陆时深突如其来的怒火而有任何情绪起伏,他对此似乎早有准备。 陆时深按在桌边的手逐渐握成拳头,刚刚一起吃水饺的好心情已然烟消云散,胸口像是多了块石板,压得的人又闷又气。 为什么要给他这种建议? 是谢蔓奚刚刚和虞迟说了什么?不应该,他和谢蔓奚本身也不熟,那女孩更不像是会胡乱说话的人。 思及此,陆时深脑子里的闪过一个念头,心脏咯噔一下沉了底,他咬紧牙关,抿咽了几口唾沫。 第55页 「虞迟,你……」声带微微发颤着,陆时深还是将脑海里的念头问了出来,「你是知道了吗?」 昨晚几次起立,他的反应也不自然,虞迟如果真的猜出了什么,今天这么突兀的给他牵红线也就说得通了。 但是他也想要保有迴转余地,便没把话说的太明白,带着几分试探,把『你是知道我喜欢你了吗?』里面的喜欢藏得严严实实。 餐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虞迟脸上没了平常的轻松,甚至别过头躲开了狼崽子的目光…… 气氛僵持着,无声无息的沉默往往比语言更有力量。 每一秒的时间过去,都是在对答案的加以确定。 陆时深握着的拳头越来越紧,绷着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他在这无声的沉默中窥探到了答案。 虞迟知道了…… 果然是都知道了…… 陆时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大概自己本来就全身破绽。 他不再抱有希望,主动打破沉默:「哥哥,我……」 「你的吉他吊坠我放在床头柜上了,时间也不早了,我真的该去舞团了。」虞迟打断了他要说的话,站起来,「水饺煮得不错,也挺会照顾病人。不过这份心思,该多用在女孩子身上才是。」 虞迟微微舒展开眉宇,再度噙着笑,从容,淡然,洒脱的这么对陆时深说,委婉的将那份还未表白的心意扼杀在摇篮里。 陆时深呆坐在餐桌边,压在胸口上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啪嗒一声把五脏六腑都给砸烂了。 一时间,他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甚至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呆滞的望着虞迟。 「走了。」虞迟一如往常般轻松的摆手,大步朝门口走去。 眼见着人已经走到玄关处,陆时深这才仓促的站起身,然而他还没能追上去,虞迟的声音再度传来。 虞迟说,别跟来,不用送。 陆时深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记闷棍,跌坐回椅子上,昨夜的事情像是一场梦,他偷偷的积攒着快乐,然而梦醒时才发现偷来的终究是会化作泡影。 第31章 一梯一户的楼道足够宽敞,也足够安静,虞迟站在走廊上等着电梯,瞳仁里映着电梯攀升的数字,他的思绪却早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是什么时候知道陆时深的心思呢? 是校庆后陆时深非要来接他去舞团面试的时候,什么『想看他跳舞找灵感。』因为这种原因就请假旷课来接他,未免有些荒唐了。 起初他也只是有些怀疑,可是小兔崽子压根就藏不住事,什么情绪都写在了眼睛里,想要什么,想干什么,都那么直白的写在脸上,让他怎么再继续假装不知道? 虞迟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好似昨夜的吻还残留着温度在他的唇间。 狗崽子,都敢趁着他睡觉偷亲他了! 一下不够,还特么去而復返的来两下! 虞迟心里也烦,烦得后半夜都睡不着,直觉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了,这层窗户纸再不捅破要出事。 今早那小姑娘来的挺是时候的,原本他还在烦恼该从哪里找时机提醒陆时深,结果老天爷像是安排好似的把契机送到了跟前来。 也好,早说早了断。 『叮----』电梯抵达17层,虞迟拿了根烟放进唇齿间,进了电梯想起来不能在密闭空间里抽菸,于是只是含着菸头,闻个味。 电梯门缓缓关上…… 突然外面的走廊上响起急促脚步声,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进来! 『哐!』电梯门拍出巨大的声响。 虞迟吓得唿吸一滞,眼看着那只手挡在两扇钢门中间,他手忙脚乱的去按开门键。 不知道是开关键起效还是电梯门感应到有东西介入所以自动打开。 陆时深站在电梯门外,手紧紧的按住钢门防止它再关上,他低喘着粗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梯里站着的人:「哥哥,你想的没错,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把你藏起来,想把你变成我一个人的!这辈子都想要跟你一起过!」 「……」虞迟怔住了,前一秒还沉浸在对方扒电梯门的惊吓中,后一秒就被一腔热血的表白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啊!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我觉得我没错。可能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但是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互相了解!」陆时深激动的说着,他想通了,无论虞迟是什么态度,自己都不可能放手。 畏畏缩缩的止步不前,只会被虞迟推的越来越远,所以他要追上去,追到虞迟的跟前告诉他,他爱他…… 表白完,陆时深往后推了一步,任由电梯门缓缓合上,他的眼神像狼,是不受束缚的野性,坚定而又坦率,笑着说:「哥哥,我给你时间,你考虑考虑我。」 电梯门关紧,彻底将俩人隔开,密闭的电梯里虞迟愣愣的站着一动不动,嘴上咬着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脚边。 听了一耳朵的激情示爱,脑袋里全是陆时深认真坚定的眼神,虞迟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他大脑缺氧似的不知道该想什么,只有心脏嘭嘭嘭的在狂跳。 「疯子……」他喃喃自语着,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再度打开,虞迟捡起了地上那根没点燃的烟,大步走出电梯。………… 第56页 时光飞快,转眼热夏。 《山海》的角色敲定后,舞剧开始正式进入排练,训练力度比起先前的集训还要大,时间还是周一至周五,但每天的跳舞量增加,练习回家后都几乎没有力气再做别的,倒头就睡。 为此,这段时间以来酒吧的工作虞迟已经请了好几次假了。 《山海》舞剧的时长整整有两个半小时,舞蹈队形零零碎碎的有上百个之多,几十名舞者分成多个小队练习,作为主舞的虞迟除了要在几个小队几个舞蹈室间来回奔波还要单独练习独舞。 威亚的那段无疑是舞剧的重头戏,只有一根钢丝系在腰间,而他不仅需要在空中做出舞蹈动作,甚至还有倾斜身体凌空踏步绕场舞台几圈,这极其考验舞者腰部、肩部、腿部的力量,以及身体的平衡力。 舞团基地里只有负一层的大舞台有威亚设备,整个舞团里只有主舞需要吊威亚,所以虞迟时常一个人在这里训练。 冯倩如又来盯虞迟的排练了,她坐在舞台下面,看着虞迟被威亚反反覆覆吊上去又放下来,表情始终严肃。 待虞迟又一次落地后,冯倩如走上舞台:「你刚刚肩膀有轻微的颤抖,劲绷得太勐了吧?」 「老师,您这眼神……」也可太怕了,他就颤了那么一下都能被逮个正着。 「行了,今天到这吧。吊威亚比普通舞蹈更费体力,你也要合理安排练习时间。」冯倩如严肃归严肃,心里还是心疼徒弟的,她现在都怀疑是不是一开始的时候话说重了,所以导致虞迟现在练起舞来不要命似的。 「好。」虞迟点了点头,解腰上的安全带时稍稍皱了皱眉,这几天威亚吊的太多,腰部和安全带频繁摩擦,腰处的皮肤早就被磨出了青紫痕迹,一碰就疼。 结束今天的练习,虞迟去更衣室换回日常穿的衣服,出来时正好在走廊上遇见宋婷婷,俩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 刚走出大门,俩人纷纷被一道骚包的身影吸引,只见周恆阳大热天里穿着一身西装,梳着背头,一只手撑在门外的大理石柱子上,一只手里抱着大捧玫瑰花,沉声的吟诗:「啊……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神经病。」宋婷婷翻了个白眼,拉住虞迟的手腕,拽着人走:「迟哥,我们走那边。」 「诶诶诶,婷婷……」周恆阳逼也不装了,赶紧两三步沖了过来,拦住俩人:「我下课就过来等着了,在外面也没地方坐,等了半个多小时,腿都站麻了。」 「又不是我叫你过来的,你爱等等,关我什么事?」宋婷婷仍旧不正眼看他,傲娇的把脑袋别到别处。 「你不是说想看flower的演唱会吗?你看这是什么?」周恆阳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两张演唱会门票,flower是宋婷婷喜欢的一个偶像组合。 宋婷婷眼睛一下看直了,有些动摇,有些纠结。 周恆阳连忙和虞迟使眼神:「迟哥,你知道flower这个组合吗?火了好几年,今年终于开演唱会了。」 虞迟配合的点了点头:「怎么没听过,这个组合现在这么火,据说他们演唱会的门票很难抢呢。」 「哎呀,婷婷要是不去的话,迟哥,要不咱俩凑合凑呗?毕竟演唱会就在今晚,要是没人陪我去票就浪费了。」周恆阳挤眉弄眼。 收到信号的虞迟故作犹豫的说:「这可真难办啊,我今晚有事呢,要不你把它转手卖给别人?」 「好不容易抢到的票转什么手?谁说我不去了,我去!」宋婷婷急得连忙改口,直接从周恆阳手里夺过一张门票。 「婷婷,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周恆阳立刻扑了上去,把玫瑰花塞进宋婷婷怀里,「走吧,我们先去吃晚饭,吃完晚饭看演唱会。」 「谁爱你了!走开,你别挨我那么近!」宋婷婷小嘴嘟囔着,却也没将怀里的玫瑰花丢掉。 俩人你推我搡的打着架走了,虞迟看了个热闹,揣着好心情独自走出园区。 谁知一出园区,就遇上了自己的热闹。 「哥哥,吃晚饭了吗?」陆时深属于守株待兔的类型,知道虞迟每天离开舞团时走的哪条路,就在路口专门等着。 「……」虞迟没搭理,径直的往前面走。 自从那天在电梯里被激情表白后,他身后就像是多了一条小尾巴,陆时深总能时不时的出现在他身边,周六日还好,小兔崽子逮不到他人,周一至周五他按时按点来舞团,陆时深总能掐着时间过来。 「上次本来想带你去吃一家私房菜的,可是因为你发烧的原因没去成,不如我们今晚去补上吧?」陆时深追了上前,继续当尾巴跟在后面,「还是说你不想吃私房菜?那去吃烤鱼好不好?之前我们去的那家烤鱼也挺好吃的。」 虞迟以前也没发现陆时深能说话,只要他不应声,狼崽子就能在耳边一直说,一直问。问的他心慌意乱,恨不得直接踹他两脚。 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人:「陆时深,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吗?」陆时深嘟囔着,脑袋耷拉下去,有些挫败,又有些委屈,「哥哥,你是烦我了吗?」 虞迟张嘴,那个烦字在嘴巴里绕了好几圈,最后还是生生的咽了回去。 瞧他那副委屈样,快20岁的人了,在外面好歹也是一爷们,怎么到他跟前就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 第57页 不知道还以为是他把他给怎么了! 「我不饿,要吃你自己去吃,别跟着我。」最终虞迟还是回答了他前面的那个问题,继续大步朝前走。 『别跟着我』这句话,虞迟在这段时间都快把这句话都说烂了,然而根本没用,陆时深当做没听到,把死缠烂打发挥到了极致。 他也不知道虞迟考虑的怎么样了,有没有稍微把他加入选项一点?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只能用最粗暴的办法不断的出现在虞迟的生活,不会太去打扰,但是要虞迟一抬眼皮子就能看到自己,他要一点点的去渗入虞迟的世界。 「哥哥,今天怎么不坐公交车了?」陆时深看虞迟今天回家的路不对,又凑了上前。 「坐地铁。」 「去哪?」 「酒吧工作。」 第32章 酒吧里,灯光迷离,驻唱乐队在舞台上演奏着强烈节奏感的摇滚乐,台下看客们有人在欢唿,有人在随着音乐摆动腰肢。 陆时深坐在常坐的卡座里,这里是酒吧大堂里最偏僻的一个角落,远离舞池、吧檯,连灯光都要暗一点,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视野很好,可以清楚的看见舞台方向。 桌上摆放着洋酒果盘,陆时深没碰,在人群里寻找着虞迟的身影,他沉浸在这种关注虞迟一举一动的乐趣里,并感到乐此不疲。 「亲爱的深,又见面了,真是令人高兴呢。」忽然,一道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从旁边传来。 陆时深扭头看去,只见迪恩正朝他这边走来,他脸色顿时冷了下去,两个月前在餐厅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故此没给对方好脸色:「你再叫一句亲爱的试试!」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冷脸威胁别人的模样真的很迷人。」迪恩不客气走进来坐到沙发上,「介意我在这里坐坐吗?」 陆时深拳头咯吱咯吱作响:「介意。」 「别这么冷漠呀,大家都是来找虞迟的,目的一样,一块坐着还能聊天喝酒嘛。」迪恩架起二郎腿,单手托腮,俨然一副在这里呆定了的架势。 「也?」陆时深终于拿正脸看迪恩,眼中闪过了几分敌意与防备,这老外不会真对虞迟有意思吧? 每天防着个宋婷婷已经够烦了,为此他又是帮周恆阳抢演唱会门票,又要帮忙订餐厅,几乎忙成了孙子。 他可不想还没解决宋婷婷这个心腹大患,又来迪恩这只豺狼虎豹! 迪恩不知道陆时深此刻的内心世界,正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酒,嘆气道:「自从虞迟说不来公司拍照后,我也好久没见他了,怪想念的。所以来这酒吧碰碰运气,没想到今天运气真不错,不仅看见了虞迟,还遇见了你。」 「虞迟说不会再去拍照了?」陆时深有些意外,他一直有关注『天想木染』的模特版块,除了那套名为『真实』的写真外,近月来确实没有再看见与虞迟相关的新消息。 但实际上公司里有很多模特一年才出一两套照片,所以他也只是以为虞迟是因为舞剧忙才没时间去拍照。 「哎呀,你不知道吗?虞迟上次拍完照后就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了。」迪恩故作惊讶的睁大眼睛,而后奚落道:「他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呀,看来你们关系也不怎么好嘛。」 「我们关系好不好,用不着你管。」冷冰冰的脸蛋拉得老长,心里已经默默的把面前的老外打上了情敌2号的标籤。 「那虞迟知不知道你要为了他要收购我们公司的事情呢?」迪恩话锋一转,调侃的眼神变得严肃,「说实话,你还真让我挺惊讶的。你的团队很厉害,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公司高层都搞定了,现在公司各项手续已经在清算整理中,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也得喊你一声老闆了。」 当初的一句玩笑话『搞不定我,你可以去搞定其他高层』,迪恩没想到这句戏言竟然成了真。 他是真小看陆时深了,没想到对方会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陆家,这条大腿太粗,陆时深团队提出的条件也足够诱人,没有公司能够拒绝,更别说『天想木染』只是一个小公司而已。 迪恩举起手中的玻璃杯,透过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去看陆时深,好奇道:「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虞迟那套没穿衣服的写真已经在模特版块上发布了,就算不久后你成功收购公司,大家该看的也都看过了。你花这么多钱,白费力气呀。」 「公司到我手里又不是关门不干了,该发展的发展,生意照做,我的钱就不算白花。」陆时深避重就轻的说。 他心里何尝不郁闷迪恩说的问题,虞迟的那套写真都发布半个多月了,然而他也确实没有办法。 如他哥所说,收购公司不是大街上买白菜,一系列手续下来耗的都是时间。 诚然,即使公司还没有正式转到他名下,他也可以和天想木染谈条件,把虞迟的照片撤下来。 但团队里从上至下都是他哥的人,主要负责人更是他哥的秘书,如果他单独提起要撤下虞迟的照片,势必会引起他哥的疑心,到时候或许连收购公司的计划都要出问题! 百般权衡下,也只能先忍了。 好在『天想木染』的模特版块比较冷门,是个小众圈子,等到他接手公司后再处理,也算能及时止损。 「也是。那我就预祝公司到了你手里后,能发展得越来越好了。」迪恩举杯示意。 第58页 既然是祝公司的,陆时深也不好再驳了对方的面子,端起自己的酒杯意思意思的抿了一口。 两人喝了酒,气氛渐缓,迪恩拿起桌上的骰盅:「深,要不要来和我玩个游戏?」 酒吧里dj放起了时下流行的歌曲,舞池里气氛高涨。 虞迟跳完舞下台,朝陆时深坐的卡座看了看,原本只是想看看狼崽子在干什么,谁知却看见他和迪恩坐在一起。 那俩人挨的很近,时不时的摇骰盅,时不时的端起酒杯喝酒。 迪恩甚至亲密的将手臂搭到陆时深肩膀上,低头耳语的说话。 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虞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眼前的画面看着不舒服,甚至让人有些不安。 据可靠消息称,迪恩外号男同杀手,被他看上的男人能在床上被他玩死。 狗崽子还敢这么勾肩搭背的和他一块摇骰子喝酒,也不怕被活吞了…… 「虞迟,滨哥喊你。」思绪被旁边的服务员打断。 滨哥是酒吧调酒师,虞迟只好收回目光去了吧檯。 调酒师说有一桌客人特别喜欢看他跳舞,不仅点了一杯鸡尾酒请他,还下单了好几瓶价格昂贵的洋酒。 调酒师和虞迟关系好,自然也就把对方买酒的提成算在了虞迟身上,喊虞迟过来,也是为了让虞迟亲自把酒给那桌客人送过去,道声谢。 这样的事在酒吧里很常见,虞迟以前也没少做,很快就送完酒道完谢回来,视线又忍不住往狼崽子那边看去。 只见沙发上,那二人仍然坐的很近,身体几乎快要贴在一起,陆时深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迪恩倒是笑的眉目含情,喝酒碰杯时都紧紧的盯着陆时深不放。 虞迟眉头紧蹙,有些心绪不宁,放在吧檯上的手指忍不住敲着桌面。 「我说,你手指一个劲的敲什么?有烦心事?」调酒师刚调完一杯酒,凑过来和虞迟搭话。 「没。」他迅速收敛指尖的动作。 「对了,关于你辞职那事,要不算了吧。我看我哥最近面试了几个跳舞的都不太满意,不如你留下来继续干,平常有事就请假,空了再过来补个班。工资按照你的工时算,两不耽误。」 「不行,以后只会越来越忙。等舞剧上演了,还要全国各地跑巡演。我总不能一年四季都在请假吧?」虞迟没犹豫,虽然在酒吧工作量不大薪资也比较可观,但舞剧开演在即,他又是主舞,的确没有精力两边兼顾。 「哎,那就没办法了。」 调酒师无奈的嘆气,低头继续干活,「以后常回来看看老朋友吧。」 「一定。」虞迟回话时,已然又望向角落里的卡座,然而这次却没看见陆时深,只有迪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人呢? 他径直的走了过去,懒洋洋的沖迪恩扬了扬下巴:「什么时候来酒吧的?」 「都来大半天了,你才过来和我打招唿,真是令人伤心啊。」迪恩故作痛心疾首的捂住小心脏,唉声嘆气。 虞迟知道他是故意装模作样,于是没接茬,反问道:「陆时深呢?」 「原来过来和我打招唿也不是因为我,是来找别人的啊。」迪恩更伤心的,感嘆道:「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醉什么不在酒。今天我算是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少贫。」虞迟轻笑道,视线往卡座里的地上一扫,好傢伙,啤的洋的都有,而且还喝了不少,「都是你俩喝的?他喝多了?」 「喝没喝多我不知道,不过他刚刚急着去厕所,说不定是去吐了吧。」迪恩无奈的摊手,碧眸间又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亲爱的迟,你别只关心深呀。我也喝了不少酒,怎么不见你来关心关心我?」 虞迟进了卡座里,把桌上骰子捡起来放回骰盅里:「我看你精神好的很,出门能打死一头牛。我都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一直在灌他酒。」 「天地良心!我们是光明正大的玩游戏,输了喝酒。我可没有灌他,也没出老千。」迪恩举起三个手指发誓,「迟,就算你喜欢深,也不能这么诬赖好人啊。」 「滚蛋,什么喜欢不喜欢。」虞迟白了他一眼,神色冷淡。 迪恩趴到面前的玻璃桌上,侧着脸审视虞迟:「你不喜欢深?你真不喜欢?那是我的直觉错了?」 他一句句砸过来不像是在问,反而是用肯定的语气,碧色眼眸宛如一把碧刃扎进虞迟的眼睛里,要将人看个透彻。 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既不舒服还无可奈何,虞迟坐到沙发上懒散的张开双臂,没看迪恩,望着头顶的灯光:「就说不能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藏点秘密都不行,非要揭穿干什么?没劲啊……」 「哈哈哈!」得到肯定的答案,迪恩大笑了两声,上次拍摄照片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了,在得知虞迟是因为自己和陆时深透露了拍摄的事情而生气,心中即有了猜测,今天不过将这个猜测加以肯定而已,「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是个藏得住事的人,可你刚刚频繁看向我们这里的眼神却总是出卖你。」 远处绚烂的灯光映入了虞迟的瞳孔里,他像是被那斑斓的色彩拉入迷离世界。其实虞迟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喜欢。 追根究底,当初他能从陆时深非要送他去舞团面试这件事上发觉端倪,无非是因为当时他自己的心绪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第59页 因为自己有了别样的心思,才会察觉到陆时深的心思,不然两个大男人,兄弟当的好好的哪有那么容易想歪。 至于这种情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明明看着陆时深吭哧吭哧帮自己铲小gg的时候他还觉得这兄弟能处,可校庆上看见half dream的演奏时,这声兄弟又有些变了味。 他说陆时深是风,那股风狂野的吹进了自己的心里,风过留痕…… 可自己究竟在意的是陆时深?还是只是因为喜欢风,所以才被他身上自由奔放、无拘无束的感觉所吸引…… 虞迟自己都想不通透这事,索性懒得再去想。 第33章 虞迟又想烦了,后颈枕着椅背上,偏头看人:「所以呢?你发现我时不时朝你们这边看,就故意对他动手动脚?」 「天地良心!」迪恩这回是举起了两只手的三根手指头,双双发誓:「我是真心想对深动手动脚的,他身上的气质很吸引我,搞定这样的男人很具有挑战性。」 「滚蛋!」虞迟挥手做了个要打人的动作,虽然没真打上去,但也提醒道:「听阿滨说你这个人对任何类型的男人都没有抵抗力,来者不拒,荤素不忌。但陆时深和你不是一类人,狼崽子心性不定,你少打他的心思。」 「19岁了,还心性不定啊?我19岁的时候都干了多少人了。」迪恩耸耸肩膀,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你是天生就喜欢男人,你不会明白。」虞迟冷了他一眼。 「嗯?」 「少年时总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脑子搭错筋,会对没有尝试过的事情感到新鲜和刺激,并不是真的就喜欢男人。」 「那你呢?你也是一时的脑子搭错筋?」 「呵,谁知道呢。」 虞迟飒然一笑。 玻璃杯里还残留着琥珀色的液体,迪恩手指按着杯口,玩玩具似的左右晃动杯子,里面的液体随着他的摆弄轻轻荡漾,他感嘆道:「深好可怜啊。我好心疼他,想要温暖他,可是他不愿意,非要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迪恩,少说点风凉话吧。」 他深知,风只能被人追逐,是抓不住的,今天风吹到了他的身旁,明天风又会吹到什么地方? 狼崽子一时心动了,便认为是喜欢,于是轻易的说出一辈子,可年少时的悸动又能维持多久呢? 动情容易,守情难,何况是一段尚未被世俗完全接受的感情。 如果他当了真,当风吹走的那一刻…… 他又该何去何从? 「哎,其实也不能怪深,我也很想往你这棵树上吊一吊。亲爱的迟,既然你不打算和深继续发展,那不如考虑考虑我吧?」迪恩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在心疼陆时深,下一秒就开始撬墙角。 虞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目光穿过人群,望向厕所的方向,幽暗的长廊始终没有等到狼崽子的身影。 都去厕所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喝多了倒厕所里了吧? 「你先坐。」撂下话,他起身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厕所里飘着劣质香薰的味道,虞迟进厕所的时候正好有人从里面出来,除此之外里面便是一个人影也没看见了。 酒吧的厕所不止这一间,但这却是离陆时深卡座位置最近的一间,位置比较偏,人也少。 单间里有几扇门是关着的,但只是虚掩,里面没人一推就开,唯独有一扇门是紧锁着的。 「陆时深。」虞迟试探性的在门外喊了一声,担心人喝多了,倒在里面睡着没听见,抬手想要敲门。 说时迟,那时快,面前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只大手伸了出来,抓住他的手腕勐地将他拉了进去。 狭窄的单间里,浓浓的菸草味盖住了厕所里放置的香薰,陆时深把人拽到了靠里面的位置,自己挡住门,反手悄悄锁门:「虞迟,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对吗?」 虞迟被他这一出弄的有些懵,迅速扫了眼单间的环境,垃圾桶里丢着好几个菸头,马桶盖一直是盖着的,不难猜出陆时深刚刚大概是坐在马桶盖上抽菸。 「看你也不像是喝大了,躲厕所里抽什么烟?外面的沙发是扎你屁股了?」他没回答陆时深的问题,反而皱了皱眉。 陆时深脸上带着笑,眼中迸射出激动的光芒,双手按在虞迟的肩膀上:「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对吧?你担心我喝多了对不对?」 一句句逼问,陆时深眼中的光芒更甚,像是想要吞人。 虞迟仍然面不改色,冷静的琢磨了下狼崽子这话里的意思,琢磨出了些不对劲:「你是故意不回去,在厕所里等着的?」 陆时深只是笑,记忆往前翻滚…… 「深,要不要来和我玩个游戏?」 迪恩拿着骰盅晃了晃。 「没兴趣。」他眼睛眨也不眨的拒绝了。 「我还没说游戏的具体内容呢,先别急着拒绝啊。」迪恩凑近了他的耳边轻语:「想不想要知道虞迟究竟在不在意你?」 陆时深没回答,冷眼睨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迪恩知道他是有兴趣了,手里颠着两个骰子,悄声说,如果虞迟对你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一定会注意到我们在喝酒玩骰子,如果你喝多了离席不回,虞迟在意你,就会担心你,自然就会去找你喽。 陆时深嗤之以鼻:「这样的把戏也太幼稚了。」 第60页 迪恩却不以为意的说:「那是你不懂,爱情的本质就是幼稚的。」 陆时深又问迪恩,为什么要帮他试探虞迟。 迪恩说,「就当是讨好未来boss了。」…… 记忆拉回到狭小的单间里,陆时深紧紧的按着虞迟的肩膀,天知道他呆在厕所里的这二十来分钟有多烦躁。 他怕虞迟不来找他,烦得一根烟接着一根的抽,尼古丁也压不下心中的忐忑。 直到外面传来了虞迟的声音,七上八下的心才落了地,可又因为太激动心脏又迅速顶到了喉咙口,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哥哥,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我的是不是?不然你不会任由我一直跟着你,也不赶我走。我和你说话时,你也会理我。而且你现在还担心我喝多了来找我,这都是呈堂证供!」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听得虞迟心里发慌,头皮发麻,却还要故作镇定的说:「你喝酒喝傻了吧,我哪天没赶你了?我天天都让你别跟着我,只不过腿长你自己身上,你不走,我又有什么办法。」 说罢,他推开陆时深,伸手要去开门。 然而手刚触碰到门柄,整个人就被一股蛮力拉了回来。 『嘭!』虞迟的后背重重的拍在门板上,陆时深逼近他,将他死死的禁锢在一隅之地:「哥哥,上次我说给你时间考虑,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就算一点点也好,你有没有把我加入你的选项里?」 漆黑的眼眸充斥着狂放与贪婪,俩人身体贴的太近,虞迟能够清楚的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酒味。 尽管陆时深没有喝到烂醉如泥,但也绝对不可能是完全清醒的,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神有点发飘。 此刻俩人身体贴的太近,虞迟浑身都不自在,手掌莫名的有些发麻,麻到了胸口上,他别过头躲开陆时深的视线,强行转移话题:「别闹,该出去了。」 「我没闹。虞迟,你看看我好不好,你为什么不看我?是嫌我长得丑,不愿意看我吗?」陆时深贴的更近,低着头,带着酒精的吐息轻抚过虞迟的耳廓。 虞迟心跳如鼓雷,吐息的热气从耳廓烧到了耳根,烧到了他的面颊。这狗崽子! 喝了几碗黄汤就浪的没边了,什么嫌他长得丑这种话也能说出。 他尽量压着剧烈起伏的气息,平静的看回陆时深:「看你干什么?你这张脸我一天能看见八百回,也没看出朵花来。」 「那是你看的还不够仔细。你再仔细看看,我身上会不会有你喜欢的地方……」他咬字很轻,唿吸很重,凝视的眸光里是真诚,是欲望,腿抵到了虞迟的腿上,「哥哥,你耳朵红了。」 虞迟躲不开狼崽子炙热的目光,只能迎面对视,仔细端详对方的脸,似乎怎么看都是顺眼的,挑不住半点的毛病。 大腿被紧紧的抵在墙上,布料摩擦间带起一阵燥热,理智的螺丝仿佛在被一把铁扳手撬动:「陆时深,我是男的。」 「我知道,我喜欢男人。」他低头,脑袋埋入了虞迟的发顶,嗅到了洗髮水的味道,有股淡淡的花香,他记得虞迟家的洗髮水春日限定的桃花香,正应了那句,夭夭桃李花,随风摇曳为人爱。 虞迟只觉的每根头髮都连着神经,头顶上的人一唿吸,异样感就顺着头皮流到了神经大脑,流窜过全身血管,需要强悍的意志力才能够与之相抗:「你这么肯定你的喜欢不是一时煳涂,一时冲动?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幡然醒悟,有一天你会后悔。」 陆时深顿时站直身板,厉声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分不清自己的喜欢是不是冲动,是不是煳涂?」 「如果有一天我幡然醒悟的话,那也是醒悟过来我前面20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自己原来喜欢男人都不知道!」 「如果我有一天悔恨的话,那也是悔恨自己为什么出生比你晚,为什么遇见你这么晚,为什么没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认清自己原来对你一见钟情。」 他一字一句如同吐子弹似的,把自己的心意翻来覆去的刨出来说给虞迟听。 这样一番话,没人听完还能泰然自若,虞迟紧锁着眉宇保持面上的平静,可心里早已经方寸大乱,他怀疑陆时深刚刚是不是和迪恩取经了,不然怎么能口若悬河的说出这么一摊情话? 简直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陆时深贴的更近了,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哥哥,你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我也没关系。我可以等,我等得起。我愿意用很长很久的时间去告诉你,我不是冲动,没有煳涂。可是你能不能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给我一点点甜头。」 「甜头?」虞迟声音有些哑,是压抑情绪压得太狠导致。 「我想……我想……」陆时深紧紧盯着虞迟的嘴唇,吞咽了几口唾沫,他按耐不住心里的欲望,又怕听见虞迟的拒绝,行动比话说的要快,迅速低头压了下去。 虞迟瞳孔扩张,嘴唇被堵了个措手不及,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唿吸,所有的感官都落到了紧贴的唇瓣上。 『唿……』『唿……』陆时深唿吸也乱了,按着虞迟肩膀的手很重,像是怕人逃走一样,紧紧的亲吻唇瓣,又嫌不够,想要更多。 他试图进一步侵占,得偿所愿时脑子里轰隆隆的炸开了一朵朵绚烂烟花,把思绪都炸没了,如狼似虎的去探求更多的甜蜜。 第61页 虞迟也乱了,耳边嗡嗡嗡的作响,唇舌与意志力一起被搅的乱七八糟,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唇间的触感无比清晰。 第34章 「今天看的那场球踢的什么玩意,后卫长传的两脚球多漂亮,再看那傻逼前锋连他妈球都停不住,气死我了!」 「凑合看吧,中超联赛就这样了,难道你还指望他们能踢出英超水平?」 「我看门口扫地的大爷都比他们踢的好!」此时,伴随着吐槽声,两名青年男子一同进了厕所。 单间里,虞迟心头一紧,后背仍然紧紧的贴在门板上,他动弹不得,狼崽子像狗似的在啃!啧…… 虞迟暗暗用力去推身前的人,脑袋往旁边躲,却怎么也没逃离开陆时深的啃咬…… 真特么属狗的吧! 「唔……陆、时唔深!」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把身前的人推开了一点点,被吻久了,双眼染上了一丝朦胧情态,嘴唇也异常红艷,他压低的声音带着搵怒道:「还亲,没听到有人进来了?」 「听到了。别担心,他们不会知道的。」他声音沙哑到发抖,按耐不住激动的又低下头。 尝不够的甜头,心脏一直在止不住的狂跳,他恨不得将人拆骨入腹,吃的又饿又急…… 虞迟的唿吸再次被堵住了,紧密的接触下他能够清楚的听见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陆时深的,跳得又乱又响。 外面的动静更像是一把悬在他头顶上的利刃,令人无暇顾及『唇枪舌战』间的暧昧,紧张到每一根神经都是绷着的。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外面的青年一边小解,一边四下环望着这个看似冷清的厕所。 「没有啊。」对方还仔细的听了会,不在意道:「对了,那明天晚上还有场球,你还去看吗?」 「必须去看,我票都买好了。」俩人说说笑笑的去盥洗池洗手。 脚步声逐渐远去,外面的二人离开了,厕所里再度恢復安静,虞迟一直绷紧的神经也在这刻放松下来。 双唇被咬得泛起了麻痒的疼,他终于不用再顾忌会被人发现,抬手按住陆时深的脑门,用力将他的头推开,自己也偏头躲了躲,总算是得到喘息之机:「陆时深,你还有完没完,让开!」 他喝斥着,可因为被吻得狠了,声音哑的厉害,红晕从耳朵根烧到了脖子,眼里也一派旖旎之色。 陆时深情不自禁的沉醉于这滩美色之中,他温柔的把虞迟抵在自己脑门上的手拿下来,将掌心停在了自己的双唇处。 陆时深从手指亲吻到了虞迟的掌心:「没完,哥哥,你好甜啊,好好吃……」 原本只烧到脖子的红晕迅速窜起来烧上了虞迟的面颊,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比起狼崽子刚刚粗暴的啃咬,此刻落在掌心间的温柔才更让人招架不住,像是有无数只蚂蚁顺着他的指腹爬遍全身。 虞迟紧咬后槽牙,意志力松动,是真有点遭不住! 「哥哥,我还想吻你,可以吗?」陆时深将虞迟的手掌捂在自己的脸上,双唇贴着他的掌心,一双满是欲望的眼睛透过指缝瞧着身前的人。 「……」虞迟喉结滚动,掌心的湿润感是那么清晰的传来,狼崽子的眼神是那么的直白。真要命! 臭小子,哪里学来的这套? 「哥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他没有拿开虞迟的手,仍然抓着手腕,就这样亲吻着虞迟的掌心低下头。 虞迟的唇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他们隔着手掌接吻,唿吸穿过指缝纠缠在一起。 陆时深就在这个时候松开了虞迟的手腕,他吻到了指缝,没有闭眼,几乎是看着虞迟自己把手慢慢的滑了下去。 那一刻,内心的满足达到了顶峰,没有了手掌的阻拦,他顺利的吻到了虞迟的鼻尖上,又顺着鼻尖落到嘴角。 「哥哥……我真的、真的……好爱你。」陆时深口齿不清的倾诉,每说一个字时都不忘落下亲吻。 他像是吃过了饕鬄盛宴后开始慢条斯理的享受饭后甜点,不再去啃咬,极致温柔去对待那鲜红欲滴的薄唇。 虞迟被狼崽子满腔的爱意填了个饱,理智和意志力早已经在万般温柔下断了弦,他不可自控的沉迷,就像是溺水的人放弃求救,任由水淹没过自己的头顶,周身,然后完全沉没于水中。 尽管虞迟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可对陆时深而言,虞迟没有推开自己便是给了他最大的鼓励。 大手从虞迟的肩膀顺着手臂滑落,他想将人揽入怀中,掐上了那劲瘦的腰。 「嘶……」被掐到了腰上的伤处,虞迟下意识的抽了口气,理智也在疼痛中迅速的回笼。 陆时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即松开掐着虞迟腰身的手,抬头问:「疼?」 「没事,走了。」虞迟躲开陆时深的目光,就像是在逃避刚刚接吻的事实一般,扭头想要离开。 陆时深眼疾手快的拦住他,迅速掀开了他的衣角,只见白皙的腰线上几道青紫红痕格外刺目:「怎么弄的?」 「不小心弄的,不碍事。」虞迟拂开他的手,衣角再度盖住了伤痕。 怎么可能是不小心弄的?那么大面积的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时间勒出来的。 陆时深张口想要再继续质问,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只道:「在酒吧等我,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第62页 陆时深一熘烟的跑了,留下虞迟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兔崽子,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虞迟抿了抿唇,口腔里还残留着浓浓的酒精味,那小子也喝了不少酒,就这么莽莽撞撞的往外跑,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算了! 虞迟不再多想,紧跟着追了出去,从厕所追到酒吧大堂,又追着陆时深离开酒吧,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深夜,街道上霓虹灯闪烁,马路两边行人稀少,陆时深一路疾跑,过马路等红绿灯时也因为焦急不停的跺脚。 虞迟没有上前,只是静静的跟在后面,他倒想看看陆时深急匆匆的跑出来到底打算去做什么。 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隔了几米的距离走过马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时深跑的太着急,他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 直到跑过两条街,陆时深毫不犹豫的进了一家24小时药店。 虞迟的脚步也停在了药店门外的绿化带旁,透过药店的玻璃门能隐约窥见陆时深站在药柜前的身影。 虞迟深吸一口气,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他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腰上的伤处,舞蹈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专业,对于从小学舞的人来说受伤是常态。 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腰间这点勒伤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今晚也不知为什么,他竟破天荒觉得伤口似乎也是会疼的。哎…… 原来人真的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而变得矫情。 虞迟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用矫情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没一会,药店的门再度被人从里面推开,陆时深手里提着个小塑胶袋出来,而他一出门便迎面看见了站在绿化带旁的虞迟。 陆时深怔了片刻,两步走过去:「你怎么跟过来了?」 虞迟没回应,目光落到了他提着的小塑胶袋上。 陆时深立刻将塑胶袋掖到虞迟的手里:「擦在腰上的药,早晚各一次。」 「嗯,谢了。」虞迟点头,捏紧了塑胶袋。 路灯距离两人的位置有点远,他们只能借着药店招牌上的灯光看清楚彼此,陆时深的眼睛始终直勾勾的盯着虞迟,从眉眼移动到双唇,厕所里暧昧早已经被夜晚的冷风吹散了,他忽然感到有些侷促。 「哥哥,我……」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你不是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也没关系,你可以等么?」虞迟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怕狼崽子再提起厕所的事情,今晚他已经被打乱了所有节奏,一时间还无法理清思绪。 陆时深双眼迸射出激动的光芒,虞迟让他等?那不就是在考虑他的意思么? 他立刻认真点头:「嗯,等多久都可以,只要你不赶我走。」 「那你也不能天天来舞团外面守着,累不累!」虞迟皱眉,并不是嫌烦,而是因为音乐学校离他们舞团基地好歹也有半个小时40分钟的车程,每天来来回回的实在太折腾。 「哦,可是我不累。」 「不累就玩你的摇滚去。」虞迟朝马路边走了两步,挥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打开后车座的门,对陆时深使了个眼神。 陆时深虽然心里不想走,但他也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于是乖乖的坐上计程车:「哥哥,那我走了,你下班后也早点回家。」 「师傅,怀西路。」虞迟嘱咐了一句,关上计程车门。 陆时深透过车窗眼巴巴的望着外面的人,像极了第一次被家长送进学校读书的小孩,眼看着计程车启动,他忙按下车窗:「记得擦药!」 「知道了。」 「你别敷衍我,别不当一回事,如果下次见面的时候那里还没好,我就亲自给你擦了!」话随着风声飘过来,计程车已然开出好几米远。 虞迟本想目送到计程车消失,然而陆时深竟然一直探着个脑袋望着他,搞得这一别像是生离死别。 他可受不了这样,干脆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走了。 晚风习习吹来,手中的塑胶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脑子静下来的时候虞迟终于难以避免的回想起了厕所里的吻。 唇间还留有微疼的麻痒感,他本能的舔了舔唇角,唇角被湿润感一触即疼,像是破皮了。 今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而又疯狂,可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第35章 音乐教室里,刚结束了上午的第一节课,陆时深收拾好小提琴放进盒子里。 周恆阳今天和他课程不同,不在同一个教室,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周恆阳下课就拉着蒋安过来教室里找他。 「深哥,一会中午出去吃饭呗,叫上我大舅哥一起,今天我请客。」周恆阳满脸春风的提议。 陆时深从他的表情里品出了点东西,扣上小提琴盒,问:「有好事?」 「咳咳!在我迷人魅力的征伐下,我们家婷婷终于答应这周末和我一起去吃饭了,yes!」周恆阳做了个胜利的握拳姿势,「兄弟,还要多亏了你前段时间为我出谋划策,帮我抢演唱会门票,替我定五星级餐厅,我好生感动啊。」 「不用感动,并不是为了你。」陆时深坦白道。 周恆阳伸手哥俩好的搭上陆时深的肩膀:「哎呀,别害羞啊深哥,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所以不忍心看我承受失恋之苦。对吧,安子?」 蒋安进来教室后就一直在刷手机,这会仍然刷的专心致志,完全没有去听旁边的人说话。 第63页 周恆阳放开陆时深,一拳怼到蒋安胸膛上:「看什么东西看的这么投入呢?难道是在看美女?」 「是很美,但……不是女。」蒋安有些迟疑的说道,眼珠子往陆时深身上看了一眼,然后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们。 屏幕上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虞迟单腿屈膝的坐在地板上,身上不着寸缕,手肘懒散的搭在膝盖上,眼眸里透着淡淡的清冷,像是黑夜高挂枝头的一轮月。 「这、这不是迟哥吗?卧槽,迟哥也太劲爆了,竟然照了这么牛逼的照片!」周恆阳眼睛瞪成了铜铃,惊嘆后,又疑惑的问:「等等,安子,你怎么会有迟哥的裸照?」 「网上都是,你自己看。」蒋安把手机递给周恆阳。 谁料手机直接被陆时深半路劫了过去,那是一组发在微博上的照片,共有十几张,其中一部分是虞迟那套名为『真实』的写真,还有一部分则是『如韵惊鸿』舞团的介绍。 图片配文:顶尖舞团舞者出卖色相下海拍照,是艺术还是涩情?据悉该舞者不仅是顶级舞蹈家冯倩如的亲传弟子,更是其团队即将开演舞剧《山海》的主舞。 下面的评论更是五花八门。 『我去!这男的好漂亮,舔屏,舔屏,五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拍这种照片也不怕玷污了艺术,这种人不配叫舞者吧,改叫男妓算了。』后面搭配了几个狗头的表情包。 『是天想木染的模特吧,那个app里只有会员才能够观看到模特写真,里面都是花美男,而且好多男的都不穿衣服照,很帅的。不过我记得该app禁止转载图片,这样发出来算侵权了吧?』『楼上,不穿衣服照不就是出来卖吗?哈哈,笑死。』『冯倩如不是那个拿过好几个大奖的舞蹈家吗?这男的要真是她徒弟的话,老艺术家也要晚节不保喽。』『上面的人别狗叫了,只允许你们男的看美女,不允许我们女的看帅哥了吗?这叫发福利!而且谁规定舞者就不能够照这种照片了,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评论区里什么都有,微博上有关『冯倩如徒弟裸照』、『舞剧山海』、『天想木染模特』等词条冲上了热搜。 营销号们大肆传播着虞迟的几套写真集,评论区好坏参半,有人认为这就是艺术照,艺术是自由的,舞者也有权利选择照自己喜欢的照片。 坏的那部分则是恶意满满,什么低俗,垃圾,舞蹈界祸害,冯倩如男宠之类的话层出不穷。 「我靠,这些人有病吧,人家爱照什么照片关他们鸟事,他们骂个屁啊骂!」周恆阳凑在陆时深身边看屏幕,扫到恶评义愤填膺的骂街,骂完又嘟囔道:「不过迟哥也是真牛逼,这些照片一张比一张劲爆,我要是女的,我也想舔屏。」 陆时深脸色越来越沉,他没再继续翻看词条,冷着脸将手机丢回给蒋安,连小提琴都没拿,掏出手机快步的往教室外面走。 「诶,深哥,你去哪?」周恆阳下意识的要追出去。 蒋安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人拉回来:「别跟着了,他大概是要去找虞迟。」 「现在?可是今天还有课耶,而且我们不是还说好了一起去吃中午的吗?」 「你是真一点也不懂啊。」蒋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嘆道:「就你这眼力劲,难怪当初会被宋婷婷甩了。」 「喂喂喂,说好了不能人身攻击的。」周恆阳挣脱开被蒋安拽着的手,顺势掏出手机碎碎念道:「算了,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网上那群傻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骂我兄弟就是骂我,看我怎么喷死他们!」 教室外走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陆时深的侧脸,密实的睫毛下闪烁冷光,他正在和哥哥秘书通电话,听着徐秘书井然有序的汇报收购流程,心中愈发焦急起来。 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再去管什么流程不流程的,都已经火烧眉毛了,烦躁道:「先别说别的了,你现在就去天想木染问问他们负责人,公司模特的照片被营销号盗用他们还管不管?」 「是微博上的事情吗?我也刚看到。」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刻板而又严谨的声音。 「对,网上因为模特照片引发的负面评论,严重影响到了我先前对他们公司的评估,如果天想木染不立刻想办法删除外泄的照片,以及网上的所有因为照片引起的负面评论,徐秘书,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徐秘书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听见二公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足足愣了有两秒,「知道了,马上去办。还有什么要求吗?」 「现在网上有关天想木染模特的舆论太多,让他们先把模特版块暂时关闭一段时间。这件事很重要,要立刻办!」 「好的。」 挂断电话,陆时深烦躁的抓了把额前的头髮,不能再瞻前顾后了,他甚至没有闲情去追究照片是怎么突然流到网络上引发争论的。 当下最重要的是立刻把删掉网上流出去的所有照片,把舆论和热搜全都压下去!还有虞迟…… 陆时深拨打着虞迟的电话,嘟声一直响着,响到了最后也没有接通。 这个时间点虞迟一般是在舞团里,他记得虞迟练习跳舞的时候是不会带手机的。 思及此,陆时深不在继续拨打电话,收好手机,快速的往学校外跑去。…… 『如云惊鸿』的舞团里,虞迟被单独叫到了冯倩如的办公室,此时办公室里气氛凝重,虞迟进来已经有几分钟了,坐在办公椅上的冯倩如始终撑着额头没说话。 第64页 「老师,是因为照片的事情叫我过来的吧?」还是虞迟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他是早上来了舞团后被同事提醒才看到了网上的词条和照片,说实话有些意外,他没有没想到那几张照片会在网上迅速发酵,成为了网友讨论的话题,愧疚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那些照片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不仅牵连到舞团和舞剧,还连累了您。」 说到此处,虞迟九十度鞠躬:「真的,很抱歉。」 冯倩如终于把手放了下来,脸色异常沉重:「清者自清,我并不在意网上的那些流言蜚语,你不用内疚。只是小迟,你为什么会去拍那些照片,还被曝光到了网上」 「是我兼职的一个模特工作,照片是发布在模特公司app上的,应该是被人转载到了别的平台。」 「哎……」冯倩如哀嘆了一口气,她并没有因为被连累而生气,更多是无奈,「你家里的情况做这样的兼职我能理解,这本来是你私人的事情,舞团不该过问的,但现在网络的舆论太厉害,怎么说我无所谓,但是……」 办公室再次陷入了死寂中,冯倩如脸色越发难看,握成拳头的手紧紧压在办公桌上,似乎接下来要说出的话令她十分难受,所以迟迟也不愿意开口。 虞迟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照片的事情牵连到舞团、舞剧时,他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不忍看老师替他揪心,淡然笑道:「老师,您别这样。无论对错,终究是我连累了舞团,我认罚,是暂停排练还是退出舞团您只管开口。」 「山海的投资方要求替换主舞。」冯倩如闭上了双眼,尽管她已经和投资方据理力争,希望再等几天,等网络的舆论过去后再看情况,可是资方认为有污点舞者无法担当新舞剧的主舞,并对新舞剧还未开跳就出现的负面评论的事情感到十分不满。 舞团是冯倩如一手建立的,但是却不是她一个人的,舞团后面还有公司、有股东,舞剧更是有各方势力介入,并非她的一言堂。 虞迟沉默了两秒,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了颤,他立刻握拳止住颤抖,淡定点头:「嗯,知道了。」 「你进舞团的申请暂时也批不了,以后再说吧。这段时间你先回家休息休息,养好状态。」冯倩如沉了一口气,在这件事上她也深感入力,能做的只有安慰。 「好,谢谢老师,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他又鞠一躬才准备离开。 看着虞迟转身的背影,冯倩如心头一紧,着急的站起身,担心道:「小迟,舞剧有的是,一次的错失不代表什么,只要你坚持跳舞,以你的实力以后有的是机会登上更大的舞台。」 「嗯。」虞迟笑了笑,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平静的离开了办公室。 第36章 舞团的茶水间里,张燕怒气沖沖的推了一把陈杰:「是不是你干的!」 陈杰刚沏好了茶水,被她这一推,热茶措不及防的撒了自己一身:「张燕你有病啊,什么是不是我干的?」 「你还装傻?虞迟在天想木染的照片是我给你看的,整个舞团我也就只告诉过你虞迟在当模特的事情,不是你把照片发给营销号的,还能是谁?」张燕咬牙切齿的质问,她一直都是天想木染的会员,在虞迟还没有回来舞团时,她就看到了那组『春』的写真,也认出了里面的人是虞迟。 前不久她在舞团里看虞迟的照片时,不小心被陈杰看到了,在陈杰的追问下,她才说出了虞迟在当模特的事情。 「你别乱扣帽子了,那个什么天想木染的app是公开的,那么多人都能看他的照片,谁知道是谁传播传去的呢。」陈杰不屑的轻哼了声,用纸巾擦着身上的水渍,「再说了他自己拍不雅照媚粉,现在出了事怪得了谁?更别说他还连累了老师和我们舞团!」 「天想木染一直都是小众圈子,怎么这么巧刚好在你知道虞迟做模特后他的照片就流到了别的平台,而且营销号还这么快就扒出虞迟是我们舞团的成员,是冯老师的徒弟?」 张燕根本就不信陈杰的那套说词,指着他义愤填膺的继续说,「陈杰,你敢对天发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吗?山海的舞剧还没有正式开始宣发,外面怎么就知道虞迟是山海的主舞了?难道不是因为你嫉妒虞迟成为了主舞,所以在背地里搞了这一手?」 「我凭什么发誓,说了跟我没关系!」陈杰恼羞成怒的推开张燕,迈步想要离开茶水间,却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时一下愣在了原地。 张燕跟着疑惑回头,茶水间的玻璃门是敞开的,只见虞迟正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看着他们,不知道已经在那站了多久了。 三个人目光交汇,虞迟眸色清冷,对张燕淡淡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唿,没有对陈杰施捨半分眼神,扭头大步离开。 他原本也只是路过茶水间而已,没想到会不小心听到里面的对话。 「虞迟……」张燕连忙追了出来,拉住虞迟的胳膊,「那个、那个,你刚刚都听到了吗?」 「你喊的那么大声,我想不听见也难啊。」虞迟单手插着兜,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还像平常那样打趣的说笑。 张燕面露尴尬,松开了他的胳膊,愧疚垂首:「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在天想木染做模特的事情告诉陈杰,如果不是因为我,事情可能也不会变成这样。」 「陈杰不也说了么,这事和他没关系。何况写真集是我自己要去拍的,给舞团带来麻烦也是我的责任,现在的局面怨不得任何人。好了,我也该回去了,祝你们舞剧顺顺利利。」洒脱的说罢,他继续大步往外走。 第65页 张燕没再追上去,望着虞迟的背影除了内疚外更多的是遗憾。 虞迟走出了好几步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回首笑道:「对了,你之前说要我的签名照也是因为那些写真集吧,现在我这名声也不太好,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回头我把照片给婷婷,你找她要。」 留下话,虞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舞团。 然而笑容在他踏出基地时便随之消散了,眼眸逐渐黯淡无光,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又一次中止了自己所追寻的道路。 也没有办法怨天尤人,无论这件事与陈杰有没有关系,追根究底去天想木染拍照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因果循环, 他该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电话里不断地传来了机械式的客服女声。 陆时深把车停在了路边,又一次拨打虞迟的号码,不管电话里是不是重复传来客服机械般的关机提示音,他都继续反反覆覆的拨打电话。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稍微平復内心的焦躁不安。 从学校跑出来后他直奔去了舞团基地,没找到虞迟,只见到了哭哭啼啼的宋婷婷。 宋婷婷说虞迟已经走了,山海的主舞确定换人,虞迟已经不再是舞团的成员了。 在得到这个答案后,陆时深忽然感觉自己的心里崩了一角,甚至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他一边离开舞团,一边给虞迟打电话。 先前拨打电话时只是无人接听,可多打几次后就变成了对方已关机。 虞迟为什么不肯接电话? 为什么要关机? 是不想被人找到吗? 无数个念头冲击着陆时深的大脑,他心急如焚的跑到了虞迟家楼下,正想要上楼时看见宋呈星从楼道口里走出来。 「深哥?」宋呈星愣了片刻,有些意外的问,「你也是来找迟哥的?」 「嗯,虞迟回来了吗?」陆时深焦急的询问道,然而从宋呈星紧锁的眉头间他已然得到了答案。 宋呈星担心的摇头:「我看到网上的事情后就一直给迟哥打电话,但是他一直关机,家里也没人。」 话没听完,陆时深已然扭头往别处走。 宋呈星连忙追上去,连环炮似的问:「深哥,你去哪?是要去找迟哥吗?你知道迟哥在哪里?」 「不知道,我到处去找找。」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再一次拨打虞迟的电话,希望那头能开机,然而等来的依然是客服提示音。 「那不是大海捞针吗?要不咱们在附近等一等,晚上迟哥肯定会回家的。」宋呈星建议道。 陆时深没回应,心慌的时候连脑袋都是空的,他丢下宋呈星独自走了。 流云飘荡,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落日为天空点缀上丽色。 陆时深盲目的在周边寻找,超市、餐馆、菜市场都去了个遍,他面上始终镇定,内里却早已是兵荒马乱。 他根本不敢停下脚步,如果停下来什么都不做的话,他会觉得等待虞迟开机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虞迟会去哪里?虞迟能去哪里?酒吧…… 对了,再过一会酒吧就要开门了,虞迟会不会去酒吧! 「诶……小伙子,是你啊,又要去河边看人跳舞了?」老流浪汉拉着一个木板制作的小推车迎面走来,见到陆时深就高兴的跺了跺脚,夸道:「嘿嘿,你这双鞋子真不错,穿着又舒服又暖和,走路一点也不累。」 陆时深没有心思与人寒暄,四下环望着周围,与老头擦肩而过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勐地停下脚步:「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有人在河边跳舞吗?」 「他在河边坐半天了,还没开始跳呢。」老头说到这,摸着下巴琢磨道:「我就说不能仗着年轻胡来吧,那身体总掰来掰去肯定会出问题的,现在好了吧,坐好几个小时也没见他动,肯定是跳坏了。」 「谢谢。」陆时深撂下话,匆匆的往河边方向跑去。 长满青苔的旧桥,稀疏的树木林,野草疯长的河边,虞迟坐在河堤的石阶上,平常都是别人坐在这里看他跳舞,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坐在这,看着自己曾努力的地方,往日之影歷歷在目,他像是进入了一场梦。 一场黄粱梦…… 「虞迟!」忽然,一道急切的声音把他从梦中拉拽出来。 虞迟回头望去,只见陆时深站在不远处,身上盛着夕阳,然而红霞余晖却没能将他苍白的脸色衬得好看一点,狼崽子面色阴沉沉的,漆黑的眼珠子里充斥着焦躁。 「你怎么找过来了?」虞迟有些意外,他关掉手机是因为不想被人找到,想一个人清净清净,可此刻看见陆时深焦眉苦脸的着急样,他突然感到了后悔。 不该关机的,至少应该回他一个电话的……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一个坐在这里?」陆时深反问道,缓步走到石阶旁,蹲到了虞迟身边。 虞迟双手往后一撑,身体向后倾斜,仰头望着天光云影,深蓝与粉霞交织晕染出斑斓流彩,那是令人着迷的颜色。 他像是醉在了景色中,漫不经心的说:「我在这里看夕阳。你看,它多漂亮,像不像幅画。」 陆时深单手托腮,也望着天边,道:「没你漂亮。」 『嗤……』虞迟笑了出声,他还是像平常那样落拓随性,唠家常似的聊起了别的:「我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也是个傍晚,有几只鸟飞过河面,远远瞧着水天一色。这里安逸的不像是繁华都市的一角,没有了喧嚣,总是能让人轻易的平静下来,所以我经来这里跳舞。」 第66页 「你看,微风吹动野草时,它们像不像观众在鼓掌,夕阳是灯光,水色做舞美,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搭建了舞台,不能浪费了对吧。」 陆时深安静的听着没应声,这是他第一次听虞迟主动讲起自己的事情。 焦躁了大半天的情绪,在此时此刻轻易的被那三言两语抚平了。 「哈哈,这么说是不是觉得有点扯了?好吧,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里足够宽敞,够偏僻,平常连鬼影子也见不着一个,怎么跳也不会被围观打扰。」虞迟大笑了两声,自己拆台。 陆时深双手枕在膝盖上,偏头看着虞迟:「哥哥,以后你想来这里的时候,我陪你一起来好不好?你跳舞,我做观众。」 虞迟坐直身板,接住了狼崽子的目光,答非所问的道:「你今天找了我很久吧?」 「也没多久,在你家附近转转就找到这里了。」人大概总是健忘的,在找不到虞迟的时候,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可真见到人的时候,前面发生的烦躁与煎熬都变成了过眼云烟,轻易消散了。 「对不起,一直没有回你电话,让你担心了。」虞迟莞尔,抬手拍了拍狼崽子被风吹乱的发顶。 陆时深登时全身肌肉绷紧,像只第一次受到主人关注的小狗,一双眼睛瞪的圆熘熘的,有些受宠若惊。 虞迟继续笑道:「放心,我还好。只是失业了而已,不是天塌了。」 他轻描淡写的用失业两个字来概括所发生的一切,尽管心里有着遗憾,可是他一点也不后悔,不后悔入了一场黄粱梦,亦不后悔去天想木染拍摄了照片。 他的的确确是从照片里获得了足够的利益,不用再为高利贷发愁,不用再担心王女士受到高利贷的骚扰,甚至不用每天辛辛苦苦的跑兼职,去工作。 「嗯。」陆时深沉默良久才点点头,被虞迟诓骗多了,无论对方现在笑的多灿烂,他都怀疑虞迟是在伪装太平。 「喂,我都说没事了,你干嘛还愁眉苦脸的?」虞迟撞了撞狼崽子的肩膀,「我现在叫做无事一身轻,不用工作,也没有舞团的事情要忙。说起来,我还一直想抽空去旅游散心,看看大海什么,现在正好有时间了。」 话说到这里时,陆时深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站起来:「现在就去吧,海边……」 去看大海,去听海浪,我陪着你去一切你想去的地方…… 第37章 奔驰越野冲破黑暗,一路疾驰着上了高速公路。 虞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有些走神,这样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对他而言是近乎有些疯狂的。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幼时读书、学舞,少年时读书、兼职,成年后便奔波在各种各样的工作之间,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一天怎么才24个小时?或者如果人能不睡觉一直工作就好了。 生活被忙碌的琐事填满,他没有时间去考虑旅游的事情,就连刚刚对陆时深说正好有时间去海边散心的话,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然而,当陆时深拉着他走,说现在就去海边时,他却一点也不想拒绝。 他感受到『风』吹过来,被裹挟着周身,于是便豁出去的想要抓住风一起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滴滴--』手机又响起了提示音,是王女士回復的消息:知道了,和朋友出去玩的开心点。 虞迟笑了笑,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 陆时深用余光偷睨着虞迟,打趣道:「哥哥,你就这么跟着我上路,不怕我把你拉去卖了吗?」 「你捨得?」虞迟眼尾轻挑,唇角含着尚未散去的笑,目光与那道睨过来的余光撞到一起。 陆时深心脏漏跳一拍,握着方向盘的手打了个晃,奔驰车跟着表演了一出蛇形拐动。 「陆时深,你认真开车,这是在高速公路上!」虞迟瞬间变脸,音量拔高,表情严肃。 陆时深看回前方,仍是笑的满面春风,高兴道:「哥哥,没想到原来你也是会调戏人的啊。」 虞迟没回答,倚在窗边的手握拳托腮,平静的盯着前方道路。 陆时深继续说:「我当然是不捨得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把你带去一个没人的地方锁起来,锁在一个只有我能去的房间里,这样我就能天天守着你了。你跳舞给我看,我弹曲子给你听,你跳累了我就伺候你,我还可以学做饭,以后做好吃的……」 「行了,闭嘴。」最后还是虞迟忍无可忍打断了他。 「哈哈哈……」陆时深没闭嘴,也没再继续天马行空的瞎说,只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今天下去你家的时候遇见了宋呈星,他也在找你。」 「嗯,我给他发过消息了。」 车子又继续行驶了几个小时,虞迟中途闭目养神休息了会,没敢睡觉,担心陆时深一个人开车太久会犯困,于是强撑着精神聊天。 已入深夜,车子驶入了一条荒僻的公路,路越开越窄,道路两边很少看见建筑物,荒凉的像是要去什么隐秘山村。 这一夜开了许久,终于,虞迟远远的眺望见大海。 风声借着翻滚的海浪唿啸而来,陆时深把车子停在海滩边,或许是地点偏僻的缘故,周围没有路灯,前方的大海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显得幽暗神秘。 「还有几个小时就能够看见日出了,我调个闹钟,我们可以先在车上睡会。」陆时深关掉车灯,拿出手机操作起来。 第67页 「嗯。」虞迟是真熬累了,把座椅往后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闭目睡觉。 陆时深则是枕着双手趴在方向盘上,偏头静静的看着虞迟,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溢满心头。 他想,如果能一辈子这么守着虞迟就好了,如果真的把虞迟带去无人的房间锁起来就好了…… 陆时深在期望中逐渐睡去,他是被闹钟叫醒的,睁眼没在副驾座上看见虞迟,困意瞬间消散,连忙往车窗外张望。 太阳刚刚爬过海平线,霞光灿烂,金色的朝晖洒下,海面上宛如披上了一层彩色薄纱。 虞迟赤着双脚往大海里走去,海浪翻滚而来,轻柔的拍打在他的脚腕上,裤脚被浸湿了他也丝毫不在意,继续往前走,海水很快没过小腿。 陆时深简直快要被这一幕吓疯了,他像是脱缰的野马般冲下车,车门都来不及关就跑向大海。 海浪卷过来打湿了他的鞋袜,在水潮的阻碍中步伐变得艰难,他却是拼了命的奔向虞迟,在海水没过膝盖时抓住了虞迟的胳膊。 「虞迟!」他激动的大喊,勐地将人往回一拉,「你在干什么?」 正享受海风拂面的虞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一激灵,他错愕的回眸,刚想吐槽,却发现陆时深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布满红血色的双眸里充满了惊恐。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能把人吓成这样? 虞迟刚想开口询问,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流窜心脏,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的笑道:「呵,你以为我要自杀吗?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只是闲着无聊想要踩踩海水而已。」 「那你在岸边踩不就好了,走这么深干嘛?我他妈以为你想不开要跳海!」陆时深能不瞎想吗? 虞迟有多在意舞团舞剧他看在眼里,骤然失去唾手可得的一切,怎么可能立刻做到豁达洒脱,万一真的突然想不开做出傻事,那他就算是拼了命也和阎王爷要不回人啊。 「哈哈哈……」虞迟无奈大笑,调侃道:「你当我是纸做的,心理承受能力有这么差?我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熬到了风华正茂的年龄,这个时候死掉也太亏了吧。放心,我至少要活到99。」 被笑声安抚,陆时深情绪慢慢平復下来,低头看了眼虞迟的双脚:「你的鞋子呢?」 「沙滩上放着呢。」 「怎么不把裤子捲起来,湿成这样一会穿着不舒服。」 「没来得及啊,海浪卷过来的时候裤脚就被打湿了,我想既然已经湿了,那不如走深一点。」虞迟兴起的踹了一脚海水,随浪花四溅,他唇角扬着笑容:「这样还挺过瘾的。」 大海如同蔚蓝的宝镜倒影着两个人的影子,影子上点缀着朝霞辉光,海风带着淡淡的咸味,海边的日出很美,却远不及眼前人更有吸引力。 陆时深喜欢看虞迟笑,轻易的被他的笑容感染,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从低点瞬间抛向最高处。 「哥哥,你喜欢这里吗?」他抓着虞迟的手腕不放,眼睛要将人盯穿。 「喜欢啊。」虞迟潇洒点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大海,实景比图片、视频里看到的要震撼,特别是初升的日出。 他醒的早,恰好看见了天光破晓的一幕,剎那芳华,令人移不开眼。 「喜欢看日出吗?」陆时深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正好问到了虞迟的心坎上。 「喜欢。」虞迟仍是笑着。 「喜欢踩水吗?」 「喜欢。」 「喜欢游泳吗?」 「喜欢。」 「喜欢我吗?」 「喜欢。」 两人一问一答的很快,虞迟说出这个『喜欢』时像是没经过任何思考顺口带出的,然而陆时深仍然被这两个字硬控了几秒,愣愣道:「虞迟,你听清楚我问什么了吗?你刚刚是嘴快说错了吗?」 「是吧?」虞迟微笑着偏头,没正面回答。 「等等,不对。」陆时深快速的冷静下来,分析道:「你没有回答我听没听清楚的问题,那就说明你听清楚我问什么了。既然听清楚了又怎么会嘴快说错?既然不是嘴快说错,那就是说真的!」 不管怎么样,陆时深先把自己给说服了,于是心花怒放,强行下定论:「你说了喜欢就是说了,哥哥,男人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出去的泼出去的水,你收回也没有用,你也收不回去!我已经听到了!」 虞迟平静的听完他说的话,突然指了指右边:「咦,你快看那边是什么东西?」 狼崽子下意识的扭头望去…… 虞迟趁机弯腰挥臂扬起一滩水朝陆时深泼了过去,溅起的水花泼了对方一身:「臭小子,一大早的还挺能说,洗个脸醒醒盹吧……」 他奸计得逞的大笑,趁着陆时深没有反应过来,扭头就跑。 「喂,虞迟!」陆时深回头望去,看见虞迟已经奔向了大海,腰身以下完全浸在了海水中。 虞迟就这么站在大海里,张开双臂,迎着海风闭眼,滚滚而来的浪花捲起来到了他腰腹的位置,他与大海拥抱在一起。 这一刻,他忘却了所有的不愉快,什么舆论,什么舞团,什么舞剧,统统都随着海浪一同褪去。 他享受着大海的宽阔与自由,感受到了无比的痛快和惬意。 他想放纵一回,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 第68页 不远处,陆时深仍然望着虞迟的背影,脑子从未有过如此清醒,他心跳如雷,那种难以克制的兴奋在血液里疯狂躁动,忍不住大声喊道:「哥哥,你说的话,我真的当真了!」 虞迟放下手臂,回头时唇角扬起了温柔的笑意,他轻声回:「好。」 海浪声把这个『好』字吞的死死的,陆时深耳朵没听见,心里却听的真切,或者说是他清清楚楚看见虞迟的口型说出来的是个『好』字。 陆时深唿吸停滞,满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好』字,心脏咚咚咚的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激动之余,他忽然又有些恍惚,好像周遭的一切都美好的不太真实。 他大步的朝虞迟走去,迎着奔涌而来的海浪奔向了自己的心之所向…… 第38章 「虞迟,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陆时深认真的盯着眼前人,期盼而又执着,恨不得立刻从对方嘴里再掏出那个字。 升上高空的太阳照耀着海面,虞迟睫毛上挂着一滴浪花卷过时留下的水滴,阳光折射过泛起绚色光彩,黑眸隐于睫毛之下,他笑的格外轻松于惬意,淡淡道:「你没听见我说什么,那你激动个什么劲?」 「哥哥,你就再说一遍,求你了,我想听……」陆时深在海水中抓住了虞迟的手,用力去按对方的掌心。 虞迟要被这人按得浑身酥麻,他算是看清楚了,狼崽子只有在撒娇卖乖、博可怜的时候才会喊一句『哥哥』,平常风平浪静时就虞迟长,虞迟短的。 可偏偏,他还真就吃陆时深这套:「这里很好,你也很好,我想,我们可以试试。」 一直压抑的激动在此刻彻底爆发,心情像是火箭窜上云霄,陆时深勐地抱住虞迟,将人在水中抱了起来:「哥哥,别试试了,我愿意嫁给你,你娶我吧,我自己备嫁妆,我伺候你一辈子。」 「滚犊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快放我下来。」虞迟被他抱得半个身子都露出海面,眼看浪潮捲来,他连忙拍打身前宽厚的肩膀:「别闹,一会浪扑过来摔跤摔一对。」 「以前我就说过的,如果摔跤我给你垫着。哥哥,我永远不会让你摔疼的。」陆时深高兴的无法言说,身在水中,心如烈焰,熊熊烈火燃烧着他的满腔心意,他不仅想把人抱在怀里,更是想捧在心上,无论发什么事,都给兜着底,永远也不让虞迟疼。 虞迟心头微颤,酸酸涨涨的滋味蔓延周身,狼崽子的热情无孔不入,总是简单粗暴的表达心意。 就这么喜欢吗? 陆时深,我值得你这样倾心相待吗? 可是一辈子太长了,争一争朝夕也挺好。 虞迟捧起来陆时深的脸,低下头,唇落在了对方的额间,尝到了大海的咸味。 陆时深全身僵硬,呆滞的睁着眼,感受着额间的温暖,跟做梦似的,他整个人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 海浪唿啸奔来,一个浪头打在俩人身上,陆时深还沉溺欢愉之中,措不及防的被海浪扑倒。 俩人被海浪哗啦一声罩住,陆时深沉到最底却没松开虞迟的腰身,下意识的用力将人先推起来。 虞迟站好后也顺势拉了一把陆时深,浪潮过去,海面恢復平静,俩人从头到脚湿了个彻底。 双双对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虞迟把被海水沖乱的头髮往后一抹,调侃道:「说了会摔跤,你不听。走了,回去了。」 说罢,他大步往回去。 「哥哥,刚刚是意外。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来。」陆时深追上去,拉住了虞迟的胳膊。 「不给。」 「不行。」陆时深正在兴头上,躁动的心无处安放,弯腰将人横抱起来,撒欢似的往沙滩上跑:「走喽……」 比起来路被海水阻挡的难行,回去的时候顺着海潮,步伐变得轻盈而畅快。 「陆时深,你别发疯!」虞迟按住了陆时深的肩背,他不习惯这个姿势,太特么的奇怪了。 可看着狼崽子跑的那么欢,他又强忍着心里的别扭,没挣扎,硬着头皮让陆时深抱着自己奔跑。 「我是发了疯,我高兴的发了疯,哥哥,现在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陆时深跑的气喘吁吁,不忘边大声的问,也就海滩上没别人,不然俩人都得当场出柜。 「你不是都要嫁给我了么?」 「哈哈哈……对!对!」他太兴奋了,跑的大汗淋漓也不觉疲累,怀中的人越抱越紧,他想,他这辈子也不会放手。 俩人湿漉漉的坐回车上,陆时深从后座拿了件外套递过去:「先随便擦擦,一会到了住的地方再给你找身干净的衣服换。」 「到了地方?」虞迟接过了他外套,没捨得用来擦海水,默默地将它放到一边。 「我认识这里一家开民宿的,环境不错。」 陆时深低头用手机打字,正在联繫那家民宿,「既然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多玩几天再回去。」 「你说了算。」 虞迟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车子沿着海边一路行驶,附近没有高楼大厦,零零散散的能看到一些独栋楼房,最高也就四、五层,这里应该是个沿海的小镇。 很快,车子驶入一条狭窄的单行道,陆时深熟门熟路的把车停在一片空旷的草坪上,草坪旁边是一处被砖墙围起来的小院。 小院大门敞开着,陆时深领着人大步盎然的进去:「已经和老闆打过招唿了,门是老闆打开的,她给我们准备生活物品去了。」 第69页 「看来你对这很熟,经常来?」茉莉花香扑鼻而来,院子很大,廊下种了一排茉莉花,正值花季,白色的花儿开得满园飘香。 院子左侧用篱笆栏起来,一眼扫去能够看见里面种着各色蔬菜。 牵牛花沿着墙壁攀爬上平房,墙角的大榕树上挂着鞦韆,风一吹,鞦韆跟着轻轻晃悠…… 「来过一次,去年暑假和周恆阳还有安子一起出门採风,路过这个小镇觉得不错,所以在这住了大半个月。」客厅的门虚掩着,陆时深进屋时自然得像是回自己家,「这栋房子本来是闲置的,后来偶尔有旅行的人过来,老闆才将房子收拾出来做民宿。」 平房很大,客厅连着餐厅,厨房。卧室有4、5间,还有一间专门用来打麻将的棋牌室。 陆时深说无论定几间房,都算是包下了整个院子,活动自由,不用担心被人打扰,唯一不足的是,整个房子里只有一间浴室,俩人只能轮着洗澡。 『哗啦啦----』虞迟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顺着脑袋浇遍全身,热气蒸去了海水残留的凉意,在海边留下的悸动却久久不散。 曾经他说,不知道自己对陆时深的情感算不算是喜欢,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陆时深,还是喜欢风吹过的感觉。 或许早在酒吧厕所时就已经有答案了,他拒绝不了陆时深。 所以放纵了情感,也放过了自己…… 虞迟迅速的把自己沖洗干净,由于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先用浴巾围在腰间凑合着挡挡。『叩叩叩』 「哥哥,换洗的衣服买回来了,你洗完了吗?」门外的声音刚落虞迟一边擦头髮,一边拉开浴室门:「给我吧,你也赶紧进去洗。」 他身上还沾着未擦干的水滴,肤质白的宛如一块晶莹温润的美玉,两抹娇气的浅红像杜鹃蕊心,厚实的浴巾遮住一切浮想。 就连腰线上的青紫痕迹,此刻也浸染上了万种风情,有种遭人凌虐的美。 陆时深内心深处沉睡着一头野兽,野兽总是带着残暴的基因,他想将人揉碎,粗暴的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可又他捨不得把那些粗暴的想法用在虞迟身上,所以盯着他腰处的伤又心痒又心疼…… 「发什么呆呢,快去洗澡。」虞迟主动从他手里拿过衣服,是一件白t和蓝色的沙滩裤,而后绕过陆时深径直的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陆时深回首望着他的背影,纤细的脖颈上有一滴水珠滑落,流淌过线条优美的背骨,真漂亮…… 视线顺着水滴往下移动,浴巾真他娘的碍事! 『啪嗒』虞迟甩手关上卧室门,挡住了所有视线。 他将擦头髮的毛巾丢到一旁的椅子上,摸了摸脖颈一侧,这里像是块正在加热的烙铁,逐渐发烫。 怎么可能不知道陆时深在发什么呆? 视线那么直白…… 虞迟思疑的垂眸去看自己的胸口,又不似女人那样有起伏,也没有健硕的肌肉,自己有的陆时深都有,也不知道他看什么能看的这么起劲。 时辰尚早,俩人昨晚熬了夜,车上的那短短几个小时也没有睡好,洗完澡后都各自在房间里补觉。 海风轻轻摇曳纱帘,午后阳光西照,悄摸的洒入房中,虞迟的脸晒在阳光下,眼睛紧闭着,睫毛微微颤动,被晒得不舒服。 腰间隐约传来了一股凉意,皮肤如同被浸泡在冰水里,那冰水在一阵阵轻抚下化入肌肤深层。 虞迟睡意顿时消散的干净,睁眼瞧去,只见陆时深站在床边,手里拿着药膏,正弯腰低头的往他腰上勒痕涂药。 清醒过来时,不止腰处的凉意更加清晰,指腹间的触感也变得明显,虞迟没乱动,看着陆时深小心翼翼的动作,不禁笑道:「擦的还挺仔细,是个贤惠人。」 陆时深连忙抬头,扬笑道:「哥哥,我贤惠的地方就多了,以后你慢慢检查,包你满意。」 「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 虞迟调笑着坐起身,被掀起来的白t滑落盖住勒痕,「几点了?」 「3点,是不是我把你吵醒的?你要是困就再睡会。」 「睡饱了。」 「那饿了吗?民宿老闆给我们准备了烧烤,正在外面搭架子。」陆时深拧上药膏盖子,放到床头柜上,「药每天都要涂。」 虞迟目光追着药膏,他不认为陆时深是个细心的人,想想陆时深以前住他家里的那几天,沐浴露当洗髮水用,洗脚帕用来擦脸,和无数男人一样粗心大意。 可他总是会记着他的事,尽管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第39章 阳光晒着院子,墙角边的茉莉花像是穿着绿裙的姑娘,裙摆摇曳,散开了满园的清冷幽香。 烧烤所需的材料用具堆在院子中央,民宿老闆娘蹲在旁边摆弄着铁架子,面露难色,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麻烦。 「烧烤架坏了?」陆时深走到老闆娘对面蹲下,拿起地上一根铁架打量。 「是啊,可能是在仓库里放久了,固定的地方有些生锈。」老闆娘伸手想将陆时深手里的铁架拿过来,「小陆,我来修就好了,别把你的手弄脏了。」 「这有什么,我试试,老闆娘你歇会。」他不但没把手里的铁架还给老闆娘,反而认真的研究起来。 「这怎么好意思,你可是客人。」 「没那么多讲究。」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卖力气的活陆时深在行,可要说起修理坏掉的东西,他从小到大也只修过乐器。 第70页 虞迟站在旁边低头看了会,生锈的孔洞无法固定螺丝,狼崽子折腾了半天也没把烧烤架重新支好。 老闆娘更不好意思了,知道对方家境富裕,大概是位少爷,便道:「要不还是……」 「用绳子或者铁丝之类的东西缠绕固定一下就好了,支架的地方可以再绑根棍子维持平衡。」虞迟看不下去,蹲下身,从放工具箱的杂物堆里找出一卷铁丝。 陆时深醍醐灌顶,夺过虞迟手里的铁丝:「你去旁边坐着!我来修!」 狼崽子要挽回面子,虞迟无奈一笑,没跟他抢活。 「这位就是小陆的朋友吧,是第一次来我们沙浔镇吗?」老闆娘笑盈盈的抬头,看清楚虞迟的模样时,为之一怔。 「是,头一回来,这里风景很好。」 老闆娘呆愣了好一会,仔仔细细的瞧着那双眉眼,丢了魂似的开口:「哎呀,这位小兄弟长得也太漂亮了。特别是这双眼睛,可真好看!」 「老闆娘有眼光。我家哥哥这双眼睛生的确实好看,总能把人迷的找不着北……」陆时深抢过话茬,意味深长的说。 虞迟一脚踹他的屁股上,臭小子,还学会明里暗里的借话调戏人了。 陆时深心里被踹美了,嘴巴上却假装委屈:「哥哥,我说实话而已,你踹我干嘛?」 「我踹傻子。」 「我是傻子吗?」陆时深蹭的一下站起来,健壮的臂弯箍住虞迟的脖颈,将人往自己怀中压,再一次追问,「是傻子吗?嗯?」 然而不等虞迟回答,陆时深又低头凑到他的脸颊旁,贴着耳根低语:「哥哥,只要你开心,我乐意当傻子。」 吐息的热气笼罩着耳朵,虞迟脸颊快被蒸热了,心口被人强行塞了一罐蜜,流淌的哪都是甜味。 他不禁的怀疑陆时深是不是解锁了什么情话功能,不然怎么连话说都这么黏黏煳煳的?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啊。」民宿老闆娘忍不住感嘆道。 「是啊,我们情比金坚……」陆时深松开禁锢虞迟的臂弯,蹲下去继续干活,「你说对吧,哥哥。」 「……对!比金刚钻还坚!」虞迟咬牙回应。 陆时深心满意足的低头笑。 老闆娘只当是他们兄弟情深,也笑。 「妈,摘这么多辣椒够了吗?」小菜园的篱笆门被推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从菜园子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一捧青辣椒。 「够了够了,放水槽里吧,一会我去洗。」老闆娘连声回应。 「我来洗吧。」虞迟接过话,径直的朝小男孩走去。 大概是住在海边的缘故,男孩皮肤被晒的黝黑,他穿着短裤,蹬着凉拖,脚丫子在菜园里沾了一脚泥,偷偷瞄了几眼虞迟,没说话,抱着辣椒往墙角的水槽跑去。 水槽是用石板水泥砌成的,正方形,由于常年潮湿的缘故水槽边上长满青苔。 小傢伙垫着脚把怀里的辣椒倒进水槽里,他身高不够,怎么也够不到水龙头,于是便想翻到水槽上面去拧开关。 『哗啦啦----』虞迟抢先一步拧开水龙头,并顺手将已经翻到一半的小傢伙抱下来:「小朋友,要注意安全,够不着的地方找大人。」 「我够得着,我经常爬上去!」小男孩终于开口,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倔强,尽管皮肤黑的像块碳,但却没有遮住他眼睛里的机灵:「还有,我有名字,我叫乐乐。」 「乐乐,好,好。」虞迟含笑点头,弯腰洗起了青椒,顺口问:「乐乐,你今年几岁了?」 「六岁,我已经上一年级了,是大小孩了。」 「哦,大小孩了啊,真厉害呢。」虞迟觉得有趣,这小孩不仅不怕生,而且还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性子和自己小时候很像。 乐乐双手背在身后,盯着虞迟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漂亮哥哥,我上次没见过你,你也是深哥哥的朋友吗?」 「嗯。」虞迟漫不经心的点头。 「那你也会弹曲子吗?」 「不会。」 乐乐眼底闪过了一丝嫌弃,那是明显的对虞迟感到失望。 虞迟哭笑不得:「你至于露出这样看废物的眼神吗?虽然我不会吹拉弹唱,但我能让陆时深唱啊。」 「真的?那你能让深哥哥教我弹新曲吗?」乐乐双眼发光,再次露出期待的眼神。 「上次他教你弹曲子了?」 「嗯!深哥哥还送了我乐器,我弹的可好了。」 虞迟好奇,便道:「那他上次教你弹的什么曲子,你弹给我听听,如果弹得好,我就让他教你新曲子,怎样?」 「你说话算话哦,我现在就回家去拿琴。」乐乐显然是个行动派,激动的转身就跑。 风吹过,男孩脖颈上挂着的红绳子在他转身之际露到了衣服外面,红绳下坠着一块白色玉坠。 虞迟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那块玉佩,是个平安锁的样式。 『哗啦啦----』水龙头一直开着,水流倾泻,打在槽内溅起水花,虞迟一动不动的呆站在原地,他盯着男孩的背影,直到对方跑出院子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溅在手臂上的水珠微凉,他的思绪逐渐被拉了回来。 自己在想什么呢? 不过是一块类似的平安锁玉佩而已,怎么又联想起那个人了! 虞迟嗤之以鼻,关掉水龙头,把洗干净的青椒拾好。 第71页 很快,烧烤架支好了,陆时深忙着点碳,一切准备就绪,老闆娘已经拿着肉串开始刷油。 小男孩的家大概距离这里不远,没过多久就抱着一个尤克里里回来。他熟练的弹奏起陆时深去年教的歌曲,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童谣,小星星。 烟雾缭缭升起,肉串发出滋滋滋的冒油声,老闆娘一边烤串一边时不时的和他们聊两句家常。 老闆娘也是个可怜人,乐乐的爸爸常年不在家,说是去外地打工,实际上没挣到过几个钱。 她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儿子拉扯大,身子熬坏了,现在乐乐爸爸又失业回家躲懒,成天游手好闲,好在乐乐是个懂事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经常帮妈妈分担家务。 虞迟对此感慨颇深,他从老闆娘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 一顿烧烤在闲话家常中过去…… 酒足饭饱,陆时深坐在鞦韆上教乐乐弹奏新曲子,很应景的选了一首『茉莉花』。 虞迟懒懒的躺在一张摇椅上,闭着眼,烟燻味早已被风吹散,茉莉花的芳香萦绕周身,茉莉花的小曲搭配的相得益彰。 陆时深显然不是个带孩子的料子,时不时的冷斥:「调偏了,重来。」 「这、这样对吗?」 「勉强。」 虞迟听得唇角上扬,心里偷偷的跟着节奏哼起小调,他享受着此时的安逸,没有烦恼,一身轻松,不知不觉间又陷入睡意。 意识沉浸在混沌里,虞迟忽觉身不由己,他被拽入梦中…… 「妈,这个玉佩为什么是个锁的形状?」虞迟回到了小时候,那年他也只有5.6岁。 「这叫平安锁,是你外公留下来的,寓意着长命百岁,顺遂平安。」王雅雯年轻时很漂亮,是那种站在人海里就能一眼能被人看见的明艷大美人。 小虞迟把玩玉佩,好奇问道:「那为什么平安锁上要雕刻两根草呢?」 「这不是草,是兰花。你外公常说兰如君子,做人也要做君子。所以他特意在平安锁上雕刻兰花。」王雅雯宠溺的将平安锁戴在儿子脖颈上,「以后我们小迟也要做个君子,好不好?」 梦境里的时间是混乱的,很多场景变得模煳,连人也是…… 「你是不是疯了?把这么贵重的玉佩给一个小孩戴着!」虞正坤冲着妻子怒吼,粗暴的把玉佩从虞迟脖子上扯下来。 「只是给孩子戴两天而已,又不会弄丢。何况这块玉佩以后也是要留给小迟的!」王雅雯不服,和丈夫争吵起来。 在虞迟儿时的记忆中,父母似乎经常争吵,梦中虞正坤的脸是扭曲的,随着波动的画面被拉长又被搓扁。 『啪!』忽然,激烈的一巴掌落在王雅雯的脸上。 巴掌声如惊雷般在虞迟脑海中炸开,他勐然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额头下了一层的冷汗。 第40章 陆时深手里拿着把竹编蒲扇,正俯身盯着虞迟。 他刚刚一直坐在摇椅旁给虞迟扇蚊子,注意到虞迟面色不对,似乎是坠入噩梦,于是停下了扇扇子的动作。 「睁眼就看到一张脸凑过来,你要吓死我。」虞迟迅速恢復平静,轻松的笑道。 「虞迟,你做噩梦了吗?」 「没,只是梦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虞迟揉了揉太阳穴,环顾周围,天色早已经黑尽,院子里亮着两盏灯,周遭寂静,偶尔能听见几声虫鸣。 陆时深联想到了虞迟的妈妈,他从初见时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虞迟的爸爸失踪多年了,便问:「你是梦见了你爸……」 「不说他。」虞迟语快的打断了他的话。 陆时深神思收敛,立刻转移话题说起别的,拿着蒲扇的手也本能的在摇椅旁扇了起来…… 小镇的天空要比城市里黑,月亮半隐,星星也比城市里的更多,更亮,如黑暗中罩着一张点缀钻石的大网。 夜色下的陆时深褪去了平日的狂傲,左侧眉毛不再是断眉样式,就像挣脱叛逆在努力变成熟的少年。 这张脸怎么看都是好看的,怎么看都讨他的欢心。 陆时深坐在小马扎上,比摇椅矮很多,虞迟抬手就能够摸到狼崽子的头髮:「风好大,头髮吹乱了。」 何止是头髮乱了,心也被吹乱了。 陆时深握住了虞迟的手腕,抓着他的手抚摸到自己的脸蛋上:「是啊,风好大,哥哥,你的手被吹得好凉。」 他像是老虎蹭爪子一样,用脸蛋蹭着虞迟的掌心,继续道:「我给你暖暖。」 「用你的脸给我暖吗?」虞迟莞尔,挑了挑眉。 「用我的心。」陆时深用手掌罩着虞迟的手背,五指插入他的指缝中,紧扣着捂到自己的心脏处。 掌心隔着布料都能够感受到胸膛滚烫,能清楚的感知那颗心脏每一下的跳动。 「好了,很暖了。可以放手了。」虞迟虽然这么说,但却没有做出任何要把手挣脱出去的动作。 「可我不想放手。」那不是撒娇的语气,甚至是带着几分强势的。 「那你想……怎么样呢?」虞迟的声音变得很轻,落下的尾音带着钩子,眼眸轻眯着,只略微挑起眼皮,眼神里充满了诱惑。他是故意的。 他清楚的知道陆时深最喜欢自己哪里,也清楚的知道什么样的眼神会让狼崽子招架不住。 夜晚带着凉意,心口却是热的,陆时深喉结滚动,他想怎样?他想将虞迟按在身下,任由着自己翻来覆去。 第72页 可是他不敢说,只好压抑着内心的野兽,反问道:「虞迟,你会不会回到家里后,就反悔了?」 「反悔什么?」 「……」陆时深缄默不言,他一度以为自己会等待很久,甚至可能要用很多年的时间,可从昨天到今夜,所有的事情都被按下了加速键。 现在的虞迟太好。 今夜也太好了,他有些恍恍惚惚,却不敢忘记自己曾从虞迟那里偷过一时欢愉,他怕这几天的欢愉也是偷来的。 小院幽静,茉莉飘香,虞迟回握住了陆时深的手掌,反将他的手拉过来,捂到自己的心房处:「要不,你亲自问问它,会不会反悔?」 「怎么问?」陆时深皱眉。 「掏出来问啊。」虞迟笑着,逗小孩似的捏了捏狼爪子,看着陆时深头顶乌云,脸色骤冷,这才改口哄道:「好了,我帮你问它过了,它说陆时深是它的心肝宝贝眼珠子,早就巴不得和他在一起了,又怎么捨得反……」 后面的悔字还在喉咙里,就被陆时深用嘴堵了回去…… 唇是滚烫炙热的,攻势是霸道狂野的,虞迟不得不微微扬起脑袋配合,尝试着回应,却让眼前人更加激动了。 狼崽子从来都是狼吞虎咽的,连虞迟不小心从嘴角流下来的唾液都要一一都舔干净,然后再啃咬回去。 虞迟气息越来越喘,唇舌辗转间有些力不从心,每一口唿吸时,便让俩人起伏的胸口贴的更近。 陆时深像块烙铁,他快要被高温融化。 摇椅发出『咯吱』的声音,虞迟试图换个动作,微微弯曲的膝盖却碰到了什么更加坚硬的…… 陆时深逐渐变得温柔,沿着唇瓣的弧度一下下舔吻着,与虞迟分开时仍念念不舍让唿吸交缠。 他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松开虞迟的肩膀,站起身:「哥哥,你……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罢,陆时深转身要走。 虞迟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拽住,坐在躺椅上的角度不需要低头就能正正好好看到某人鼓鼓囊囊的地方,都快要撑破了,「你是要去给我倒水,还是要去厕所?」 陆时深吞咽下一口唾沫,反应是藏不住的,他的心思也藏不住,只好承认道:「我先去给你倒水,然后再去……厕所。」 「可是,我不渴啊……」虞迟抬头望向陆时深的眼睛,用欲望接住了对方的欲望。 「草!」陆时深低吼一声,抓住虞迟的手腕,勐地朝摇椅上压了下去,亲吻落下,如狂风骤雨,来势汹汹。 虞迟竭力回应着他,唇舌像是两只打架的凶兽。 陆时深开始变得贪心,从唇间亲吻到了脸颊和耳廓,咬住了虞迟的耳垂,惹的人一声轻哼。 「好软。」陆时深说虞迟的耳朵是软的,而后又顺着脉搏吻到脖颈,唇瓣感受着脉搏的跳动,恨不得一口咬下去,却又捨不得,只能含情脉脉的边亲边呢喃着:「哥哥……虞迟……哥哥……虞迟……」 他反反覆覆的叫着虞迟的名字,又叫着哥哥。 「宝贝,别叫了。你是春天里的猫吗?」虞迟声音噼叉,音色仿佛被砂纸给擦过,他实在是顶不住了,生生的被狼崽子给喊的也反应明显了。 天知道虞迟的一声宝贝对于陆时深而言是什么,那简直就是一枚催情的炸弹轰然在他的脑袋里炸开,什么理智都被炸的干干净净。 摇椅咯吱响,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他抓住虞迟的手往自己下处引:「哥哥,我想听你叫。」 虞迟隔着裤料触碰到了,感受到膨胀的热量,手指微微颤抖…… 陆时深情难自控,抬手又搓了搓虞迟的脖颈,让那原本就红彤彤的脖子变得更红了,情潮涌动…… 虞迟抿了抿唇,温声道:「今天有些仓促,什么都没准备,我先用手帮你,好吗?」…… 房间里灯光明亮,床上的被子是凌乱的,被子的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踹到了床下,垂挂着。 虞迟的手掌虽然不大,但是骨指很细,肤质很白,与滚烫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哥哥,再快点好不好……」 「哥哥,我们一起。」换成了陆时深的手,他的手掌很大,能同时握住俩人。 俩人的额头紧贴在一起,唿吸缠绵,直到被推至顶峰,身旁的人还在说:「哥哥,还想再来……」………………………………………… 第41章 虞迟睁眼时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没睡好,也没睡醒,他偏头望向窗户,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大半天光,整个屋子昏沉沉的。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应该不会太早。 他记得昨晚终于可以睡觉的时候,隐约看见了一缕晨光。 虞迟仍然觉得好累,在床上翻了个身,大腿内侧不小心摩擦触碰,针扎般的疼痛直冲头皮。 「嘶……」虞迟深吸了一口气,昨晚不知道用腿做了多少次,现在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大腿来做这种事情,而且只是年轻几岁精力就这么好吗?陆时深都不会累的吗? 一次接着一次,先是用手,然后又…… 总之没完没了的。 虞迟昨晚大腿是受大罪了,明明他们并没有真正的做到最后,可他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陆时深玩虚了。 第73页 枕头边放置着干净的衣服裤子,他挣扎着坐起身,不小心将手机碰掉到地上。 『啪嗒』一声。 虞迟没急着去捡手机,卧房门先被推开了,陆时深站在门口,往床上看了一眼,又往地上掉落的手机看了眼,「就醒了?」 「嗯。」虞迟声音哑哑的,没睡醒穿衣服的动作都显得有些迟钝。 「才下午一点多,不再睡会吗?」陆时深环抱着双手往门框上一靠,赏鉴珍宝珠玉似的观赏虞迟穿衣服。 虞迟脖颈上有许多痕迹,是他故意弄上去的,那是他内心底里的贪慾,好像只要这样做了,这枚珠玉就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再睡时差就乱了,晚上睡吧。」虞迟穿好了衣服,准备穿裤子。 这时,陆时深走到床边蹲下,捡起手机,又按住了虞迟的膝盖不让人穿裤子,盯着那腿根处开口:「哥哥,这里都红成这样了……」 「你还有脸说,起开。」要不是懒得抬腿,虞迟简直想把陆时深一脚踹开。 「我是想说,这里弄成这样不如也擦点药吧?」陆时深顺手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药膏,郑重其事道:「都是擦伤,腰上和腿上都能涂。」 「滚蛋!」虞迟还是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 陆时深小腿挨了一脚,却高兴的像被亲了一口似的跳起来:「哥哥,我没开玩笑,涂了这个药能好得快点。」 虞迟不理他,为了证明自己腿没事,三下两下利落的穿上裤子起身:「我洗漱去了。」 陆时深想了想,把药揣进了口袋里,反正等到晚上人睡着了,还不是他想往哪里擦药就往哪里擦。 卫生间里,虞迟用冷水洗脸醒盹,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有些狼狈,刘海湿漉漉的滴着水珠,脖子上的暧昧痕迹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乱糟糟的。 他并不太想被人窥探这些吻痕,于是没扎发,散乱的发尾能将这情态多少遮盖住一些。 虞迟走出卫生间时听到客厅有说话声,稚嫩的口气太容易分辨,是老闆娘的儿子来了。 「啊----」乐乐尖叫出海豚音,瘦小的身体被陆时深抛到了半空中。 坠落时,陆时深稳稳将人接住,双手钳住乐乐的胳肢窝,问:「爽不爽?」 「不、不、不爽。」乐乐惊魂未定,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男子汉大丈夫,你怂什么。」陆时深再度把人举高,然而这回还未能把小傢伙抛起来,后脑勺就狠狠的挨了一下。 「放下来,别把人小孩摔着。」虞迟收回了巴掌,淡淡示意。 「哦。」陆时深老虎秒变猫,乖乖的把人放下来。 乐乐穿着一件条纹短袖,剧烈动作中他脖子上挂着的红绳玉佩再次晃了出来,那是一块乳白色的平安锁,雕工繁琐,锁心上刻着两株栩栩如生的兰花草。 虞迟愣神,视线跟着那块晃动的平安锁移动,试图看得再仔细一点。 「哥哥,乐乐给我们拿了橘子过来,是老闆娘早上新摘的,很甜,你尝尝。」陆时深从桌上拿了一个橘子递过去。 虞迟无暇顾及陆时深,甚至没看那递过来的橘子一眼,他两步走到乐乐面前蹲下,捏起孩子颈间的平安锁打量。 这是块纯正的羊脂白玉,质地细腻柔和,上面的两株兰草依偎生长,和自己儿时记忆中的玉锁一模一样。 他不认为这是巧合,因为几乎很少有人会在平安锁上只独独雕刻两株兰花草,连个字样都没有。 「虞迟?」陆时深疑惑的靠近。 乐乐也纳闷的低头,以为虞迟是喜欢自己这块玉佩,一本正经的介绍:「这叫平安锁,是可以保佑人的!」 「我知道。」虞迟低声呢喃,抬头仔细的端详起乐乐,小男孩的皮肤太黑了,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五官,只有仔细打量才会发现这双眉眼,这鼻子,都有几分熟悉之感。 虞迟心头巨颤,压着揣测和情绪问道:「这块玉佩是谁给你的?」 「是我爸爸呀。」 「你……爸爸?你爸爸叫什么名字?」虞迟松开了玉佩,手指弯曲,指甲陷入了掌心里。 乐乐小心翼翼的将玉佩塞回了衣服里:「我爸爸叫虞正坤。」 熟悉的名字如同闷雷响在耳边,虞迟却异常的平静,那是种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砸的人都麻木了的感觉,他轻抚过乐乐的脸庞:「那你的全名叫什么?」 「虞之乐。」 「知足常乐,是个好名字。」虞迟站起身,朝院子外面望去:「听说你爸爸最近回来了,他现在在家吗?」 「嗯。」虞之乐点了点头,眼珠子机灵的一转:「漂亮哥哥,你找我爸爸有事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他?」 「不用,你告诉我你家在哪,我自己过去就行。」虞迟挤出了微笑,扭头对陆时深吩咐:「你在这陪乐乐玩,我出去一趟。」 「……」陆时深早就听懵了,那块玉佩有什么秘密吗?虞正坤又是谁?和虞迟什么关系? 虞之乐自然没多想,回身指了指外面:「出去后左走,沿着路一直走,有个拐弯的路口转进去,看到池塘就是我家了。」 「谢谢。」虞迟点点头,大步往外走。 陆时深恍然回神,冲上前拉住虞迟:「哥哥,我陪你去。」 「听话,在这等着。」虞迟语调温和,轻轻的将他抓在自己腕间的手拂下去,头也不回的离开院子。 第74页 虞迟走的并不快,步调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脑海里诡异的想起了很多往事…… 虞正坤消失的前两年,他小升初,除了有做不完的作业,还有父母间吵不完的架,他还记得家里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石头,小时候不懂那些石头是干什么的,后来才明白是虞正坤迷恋上了赌石。 初二那年虞正坤跑路了,追债的人把他们母子堵在家里,家具电器被砸了个稀巴烂。 要债的人每天都会来学校门口等他,大概是怕他和虞正坤一样也跑了,于是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他家惹上了黑社会,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学校内没有人敢和他搭话。 王女士也是在那时候病的,最严重的那一年她企图自杀过两次,被邻居发现救了回来。 虞迟不敢再离开妈妈半步,他初升高的时候休学了一年,陪着王雅雯做心理復健,直到她的病情逐渐好转。 风吹来,带着夏日的热潮,带走了他满脑子里的神思回忆,虞迟停下脚步,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棵橘子树,橘子树下是一方小池塘。 一个看起来有些干瘦的中年男人站在池塘旁边,弯着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从虞迟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可不知道为什么,那道背影却和他记忆中虞正坤的身影重叠。 明明身形体魄完全不同,可直觉仍然告诉他,那就是同一个人,眼前的人就是虞正坤! 「虞正坤。」虞迟冷淡开口,朝着池塘越走越近。 中年男人正拿着鱼食弯腰餵鱼,闻声回头,看见来人时他神色一怔,十多年未见,他仍然一眼就认出了虞迟。 不是因为什么父子情深,是因为虞迟长得太像王雅雯了。而且他离开的时候虞迟已经13、4岁,现在只是五官长开了,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 「你……怎、怎么……」虞正坤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整包鱼食掉进池塘里,惹来了五六条锦鲤争先恐后的抢夺鱼食。 虞迟皱眉,梦中那个总是被拉长搓扁的脸有了具象化,他以为自己快记不清虞正坤的模样,原来不是的,只是因为他觉得这人面目可憎,所以才不愿意想起他的样子。 五十出头的虞正坤和十几年前大变样,皮肤暗黄,两鬓掺白,或许是太瘦了的缘故,他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都能够看出肌肉松弛萎缩的痕迹。 虞正坤老了,再也没有了曾经的精气神,甚至是有些颓废萎靡。 俩人四目相对,虞迟冷静了一路的情绪忽然触底反弹,眼前人无论变成什么模样,于他而言还是那么面目可憎,他想要将这张脸撕烂砸碎,彻底扔进臭水沟里! 说时迟,那时快,他两步冲到了虞正坤面前,挥起的拳头带着多年的愤恨,不留余力的砸过去! 『嘭----』虞正坤脸上挨了一拳,身体踉跄后仰,噗通一声摔进身后的池塘里。 水花四溅,争夺鱼食的锦鲤吓得四处逃窜游离,那小池塘并不大,也不深,是用水泥砌成的,水位也就及膝盖,说是池塘不如说是大一点的生态鱼缸更合适。 「噗……虞迟,反了你!一见面就跟你老子动手!」虞正坤挣扎着爬起来,擦了把脸上的水,震惊已然被愤怒取代。 「你算什么老子?」虞迟阴沉沉的低语,那一拳不但没有减消他的怒气,眼中戾气反而更盛。 他大步跨进池塘里,弯腰揪起了虞正坤的衣领,冷声道:「抛弃妻子跑了十多年,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你真棒呢?躲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组建新家庭,老来得子啊,又生了个儿子!」 「呵!你是真行啊,我是不是还得恭喜你呢?」虞迟面色森冷,连唇角抿起的那一抹弧度都是渗人的。 虞正坤被盯得心里发毛,颧骨上的肌肉微微颤抖,可说白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儿子,没有老子会怕儿子的。 他试图拍开虞迟揪着自己领口的手,气急败坏的大骂:「你别在这跟我阴阳怪气,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这个当儿子的来管,让开。」 「我还真没想要管你……」虞迟揪紧对方的衣领,又一拳朝虞正坤的脸上挥过去,「但是,我不会不管我妈!」 他一拳一拳的往下砸,没有一拳是为自己泄愤的,从始至终他恨的不是虞正坤让自己背负了一屁股债务,他恨的是这个男人把他的母亲一次次逼入绝境。 他的生命中可以不需要父亲这个角色。 可是虞正坤作为丈夫却毁了他母亲的一辈子! 虞正坤被揍得两眼发昏,抵死挣扎时找到一丝机会,他奋力翻身将虞迟推进水里。 池塘里的水带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虞迟浑身湿透了,父子俩在这不大的水塘里扭打起来。 第42章 「你个白眼狼,老子白养你那么多年,儿子打老子,你也不怕遭天打雷噼!」虞正坤哪可能是虞迟的对手,得逞推开人一次,踹了脚就想跑。 「好啊,我要是遭雷噼也会拉上你一起。虞正坤,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噼死了咱俩一块下地狱。」 虞迟不会给他逃跑的机会,一把将人掼倒。 池塘的泥沙随着水花溅起,扑了两个人满身,虞迟自虐般的冷笑,血珠混合着泥沙顺着他的脸庞滑至下颚,那是虞正坤的血…… 多年的积怨成了无形的铁链,虞迟被锁链拉拽着陷入更深的黑暗,此时此刻他不想挣脱,只想要拖着虞正坤一起堕入深渊。 第75页 老天让他们血脉相连,生命叫嚣着血脉不可分割,那就谁也别想从这滩烂泥里爬出去。 虞正坤怕了,他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改口道:「当年我还不是为了你们母子!你妈说要给你请最好的老师学跳舞,以后还要把你送出国,要不是为了给你们更好的生活,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你可真是伟大啊,如果不是替你还了十年的烂帐,我差点都要信了你是个好父亲了呢……」虞迟神色阴鸷,那是被困在深渊里出不来的漆黑,他再度揪起对方的领子,举起的拳头重重的挥下。『啪!』然而这一次,拳头没有如愿落到虞正坤的身上,他的手腕被人紧紧的抓住了…… 「哥哥,别打了。」陆时深从身后抓住了虞迟的手腕,声音有些发紧,他认识的虞迟总是潇洒从容的,就算天塌下来也会笑着说有个高的顶着。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暴躁到近乎失控的虞迟。 池塘的水被三人搅的浑浊不堪,水草漂浮,几条锦鲤可怜兮兮的簇拥在角落里,丝毫不敢靠近『战火』半步。 虞迟顺着声音回头,陆时深焦急的神情映入眼帘,腕间被紧紧捏着的地方传来温热,一股热流淌入心底的深渊,黑暗被生生的撕开一道口子。 「不是让你在小院里等着吗?」虞迟极力的调整情绪,尽管他握拳的手指还止不住微微发颤,可是不想再让狼崽子担心自己的心情盖过了一切。 「我待不住。」陆时深如实回答,虞迟离开后他是一刻也等不下去,稍微推敲一下虞迟和乐乐间的对话就能大概猜测到点什么。 只是这也太突然了,一路找过来的时候他仍不敢相信,直到看见了池塘里的画面。 虞迟没有怪陆时深跟过来,余光往池塘上面扫了一眼。 「乐乐没跟来,我让他在院子里自己玩去了。」陆时深知道虞迟在看什么,连忙说道。 「嗯。」虞迟点了点头。 陆时深的目光也忍不住往瘫坐在水池里的虞正坤看去,这真的是虞迟的爸爸吗?好瘦,和虞迟长得也不太像…… 「怎么这么吵啊?」这时,旁边虚掩着的院门被推开,老闆娘听着吵闹声出来,目光在陆时深和虞迟身上转了一圈,随即注意到池塘里鼻青脸肿的丈夫,她惊慌失措的沖了过去,「发生什么事了?老虞,你这怎么弄的?」 老闆娘踏下池塘,三两下将瘫坐着的虞正坤搀扶起来,心疼的用手去擦他脸上的血迹。 「行了,别擦了!」虞正坤正疼的难受,不耐烦的把老闆娘给自己擦血的手挥开,面色沉沉的看向虞迟。 老闆娘跟着丈夫的视线看去:「到底怎么回事?小陆,该不会是你们……」 「和陆时深没关系,是我动的手。」虞迟推开陆时深的手,再度朝虞正坤走近,轻蔑一笑,「你不和她好好的介绍一下我吗?」 「你和我们家老虞认识?」老闆娘疑惑皱眉。 三人对峙,时间仿佛静止,气氛变得格外沉闷紧张,虞正坤在这坑长的沉默中脸色愈发难看。 虞迟冷眯了眯眼,冷漠的嘲讽:「呵,怎么,难道你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你在楠市还有妻儿的事情吗?」 「妻、妻儿?」老闆娘震惊的睁大眼睛,不自控的打量起了虞迟,初见时便觉得那双眼睛不止好看,还很眼熟,像极了老虞,「老虞,他究竟是你什么人?你不是告诉过我,你前妻已经死了吗?」 「死了?呵……呵呵呵呵……」虞迟讽刺的大笑,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又被灌满火药,他极力的忍耐怒火,「虞正坤,你平常都是这么咒我妈的?你把我外公留给她女儿的长命平安锁给别人戴着,然后转头和人说我妈死了?」 「我以前只觉得你是个人渣,没想到……原来你连渣子都不是。」虞迟眼底生凉,握紧的拳头隐隐发颤。 陆时深挨了过来,宽大的手掌包住虞迟的拳头,用指腹一下一下的按着虞迟的手,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安抚眼前人。 这种小心翼翼的安抚是有用的,如果说对虞正坤的积怨是无形锁链拉着虞迟入深渊,那陆时深就是一道扣着他双手的枷锁,在拼命的把他往回拽。 所以虞迟没有再一次失控,没有再把拳头挥出去…… 「她又没有真死,我就是说了两句,什么咒不咒,你别说的这么难听!」虞正坤终于说话了,只不过就算被揍成了猪头却仍然还要端着一副『我是你爸』的派头。 老闆娘逐渐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不敢相信的瞪向虞正坤…… 虞正坤知道到了现在这步也瞒不下去了,破罐破摔道:「没错,他是我的儿子,叫虞迟。」 「咳……咳,咳咳咳咳。」闻言,老闆娘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脸色惨白,眼泪跟着流了满面,连哭带喊的打虞正坤,「咳,骗子,虞正坤,你这个骗子。你说你前妻死了我才跟你好的。我给你生儿子,照顾你,没名没分的跟你这么多年,你竟然,竟然一直有老婆儿子?你……你为什么骗我啊!」 「闹闹闹,你闹什么闹啊!嘶……」虞正坤烦躁的抓住老闆娘打自己的手,因为喊的太过激,撕扯到脸上的伤口,他疼的龇牙咧嘴,骂骂咧咧道:「我都和他们娘俩十年没见了,跟没有老婆孩子的有什么区别?」 老闆娘还是止不住的大哭,哭的身体一抽一抽的,像是随时要崩溃过去。 第76页 虞迟皱眉,并不想要看到眼前的场面,也不想搀和老闆娘和虞正坤之间的矛盾,他只想解决自己家里的问题,烦躁道:「虞正坤,你们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也懒得管,但你必须跟我回去给我妈一个交代!」 「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要什么交代,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虞正坤几乎想也不想就甩手拒绝。 「你别得寸进尺,你这些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又生了儿子,已经是重婚罪。你跟我回去和我妈好好说清楚,你们该离婚就离婚。不然,我妈随时都可以起诉你。」虞迟看似在威胁,实际上软肋已经暴露的明明白白。 他压根不敢想,如果王女士知道虞正坤这些年在外面有了女人孩子会怎么样,会不会病情再次復发?或者直接崩溃? 他经歷过母亲两次自杀未遂,不敢赌的。 可是,如果虞正坤不回去,那这人就永远是母亲的一块心病,母亲这辈子都要陷在这块心病里出不来。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他先和虞正坤谈判好,隐瞒下虞正坤在外面乱来的事情,让俩人好聚好散的把婚离了,恩怨两清,往后就是天高海阔任鸟飞。 「那你就让你妈告我去!离婚是不可能的,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我也不会回去见她。」虞正坤揉着受伤的脸皮,老顽固般的拒绝道。 虞迟再一次被激怒,勐地冲到虞正坤面前,恼怒的揪起他的衣领,几乎将他整个人提起来:「虞正坤,你有病就去治,你不要拉着所有人跟你一起发疯!」 「咳,咳咳咳……」而就在这时,旁边站着的老闆娘愈发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瞳孔狰狞,不知道是因为身体难受还是因为受刺激过大,突然『噗---』的一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池塘浑浊的水被洒上了腥红颜色,老闆娘呕血后整个人失力的倒下去。 虞迟就站在旁边,他本能的伸手去扶,不过因为一只手还揪着虞正坤的衣领,只能堪堪抓住老闆娘的衣袖防止人摔进池子里。 还好陆时深反应迅速的立刻上前帮忙,他一把环住老闆娘,将人支撑起来。 「桂芬,哎呀,桂芬啊。」虞正坤这才露出焦急之色,挣脱开虞迟的掌控凑过去。 老闆娘晕的不醒人世,池塘里一片兵荒马乱,虞迟深唿出一口气,他总是能在混乱中迅速调整好情绪,冷静道:「镇上的医院在哪里?先把人送过去。」 「我知道医院在哪,我送老闆娘过去。哥哥……你回去休息就好,我很快就回来陪你。」陆时深主动请缨,再着急的情况,也得先惦记着自己媳妇,他不想再让虞迟劳心劳力了。 虞迟没拒绝,点了点头,末了冷睨了虞正坤:「我们的事,回头再说。」…… 夕阳余晖洒在海面上,海浪汹涌而来,卷到了沙滩上时会放柔姿态,轻抚过沙滩又缓缓的退了回去。 虞迟坐在马路边,面朝大海,这是那天早上他和陆时深一起看日出的位置。 他没有心思欣赏夕阳大海,而是一直低着头看着手机界面,几个小时前王女士发了一张图片过来,是被打扫干净的家里,并配文字:你不在家,清静多了,今天我给家里做了大扫除,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虞迟:嗯,干净。王女士辛苦了。 后面是一些母子间闲聊的几句家常,王女士顺口问了一句:玩的开心吗? 虞迟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照了一张海边的照片发过去,打字:海很好。 王女士回:真漂亮,下次咱们也来这个海玩玩。 许久之后,虞迟才发了一句消息过去:不来这,我带你去更好看的海边。 聊天已经结束很久了,虞迟还在反反覆覆的看着那些对话,海风早已经抚平了他的所有情绪,他切身感受到了世间万物变化莫测,体味到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偶遇虞正坤,还是这么突然又复杂的情况下,让人措手不及,却又不得不面对。 「哥哥,这里风很大,冷不冷?」陆时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把特意带来的外套披到虞迟身上。 虞迟仰首回望,与陆时深目光交汇,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心情糟糕就自己跑到一个地方去坐着,他来海边前特意告知了陆时深自己在哪。 他已经不想小崽子再替自己着急担心了。 虞迟满眼宠溺,温和道:「冷啊,这外套太薄了,没你抱着暖和。」 陆时深双眼放光,打了鸡血似的立刻坐到虞迟身边,伸手揽过了虞迟的肩膀,将人紧紧拥入怀中:「哥哥,以后别在外面这么勾引我,我定力不太好,容易把持不住。」 虞迟偷笑,半个身子倚在陆时深身上,抬头问:「那你还把持什么?」 俩人视线缠到了一起,陆时深内心天人交战,过来的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要怎么安慰虞迟,可现在全他妈的都忘了。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唇已经紧密的贴到一起,一上来就是热烈兇狠的咬。 以往虞迟总是承受的那一个,可今天他异常的激烈主动,唇瓣、齿舌用极其野蛮的方式宣洩着。 嘴唇被啃咬到有点疼痛,虞迟还想要更疼,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填满心底的孤寂,只有陆时深唇齿间的温暖才能够缝补他心中再次被撕裂开的伤口。 胶着在一起的双唇是情爱滋生的欲望,但又不全是欲望。 第77页 陆时深慢慢的察觉到了什么,捧起虞迟的脸蛋,舔吻变得温柔,他逐渐明白过来,自己根本不需要用语言去安慰虞迟什么,只要在虞迟需要自己的时候陪着他就足够了…… 激吻过后,海风吹去唿吸缠绵的暧昧,虞迟脑袋靠着陆时深的肩膀,平静询问:「老闆娘怎么样了?」 「医生说是积劳成疾,肺好像也有问题,今天可能是被刺激到了才会突然咳血。」陆时深一边说,搂着虞迟肩膀的手一边捏弄着虞迟的发尾,「医生说先住院观察几天,你爸在医院里照顾她。」 「嗯。」虞迟没再说别的,他肯定是要把虞正坤带回家给王女士一个交代的。那人就好似一个长在他们母子身上的毒疮,如果你放任不管,这个毒疮只会越来越大,随着时间发臭流脓,所以就算忍着噁心也要把它剜掉。 只是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第43章 接下来的两天里,虞迟没有再去找虞正坤,也没有去医院探望老闆娘,以他的身份无论是作为客人还是作为虞正坤的儿子,都不适合在对方身体抱病时出现,何况这个病多少还有点他的原因。 虞迟放平心态,秉承着潇洒一日是一日的道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会在院子里摘菜做饭,做饭的那个人当然是虞迟,陆时深几次想要帮忙都被他一脚踹开,他还不想把人家的厨房给烧了。 吃完饭俩人在院子里小憩,吹风、聊天,陆时深车子里放着一把木吉他,时不时的弹上一曲让虞迟听个乐。 傍晚,他们会去海边散步,小镇上的居民不多,沿海公路上车辆、行人都很少,偶尔会看到几个小毛孩赤着脚丫在海滩边追着跑。 又是太阳西落时,俩人一左一右的走在马路边,旁边就是大海,陆时深一边走,眼睛一边斜睨着虞迟的手,爪子一直往虞迟手背上蹭。 虞迟早就注意到陆时深的古怪举动,目光落到了那只又向自己靠过来的狼爪子:「你这手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没干嘛啊……」陆时深立刻收回手抓起了后脑勺,眼睛飞到了天边一副什么心事都没有的样子。 「噢,那是我会错意了?」 「你会意的是什么?」陆时深期待的凑上前,用自己高大的身体去紧贴着虞迟。 马路很宽,俩人却黏黏煳煳的挤在一起走,虞迟一把拽过陆时深的手,握紧:「没什么,是我想牵你的手。」 虞迟心中长嘆,明明抱也抱过,亲也不知道亲了多少回,连更过分的都做过了,狗崽子怎么牵个手倒是扭捏起来了? 「哥哥,你知道我们这叫什么吗?」陆时深从善如流的将自己的五指扣入虞迟的指缝,让掌心相贴。 「嗯?」 「这叫牵手共白头。」陆时深笑的像个痞子,他曾不止一次牵过虞迟的手,但总是短暂的握住又松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牵手散步,这是不一样的。 或许牵手永远不如亲吻、拥抱来的热烈激情,可是激烈的他要,平淡的他也想要…… 「浪话还挺多。」虞迟调侃,手心很快就被握住汗来了却半点也不想松开。 时间走的很慢也很快,听闻老闆娘身体没大碍,这两天就能出院回家了。虞迟选择在老闆娘出院的前一天去找虞正坤谈判。 虞迟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堵虞正坤,他和陆时深等在门口的橘子树下,陆时深剥了橘子就一瓣一瓣的往虞迟嘴里塞。 虞迟已经被橘子填了个水饱,但当陆时深餵过来,他还是会吃,边嚼边看时间:「不是说他每天9点前都会去医院一趟?」 「乐乐是这么说的,可能今天起晚了吧。」陆时深没在意,又摘了橘子开始剥。 虞迟瞥了他一眼:「摘人这么多橘子,合适吗?」 「我给过钱了。」 「给谁?」 「乐乐。」 「……」行吧,一个敢卖,一个敢给。 虞迟不想再等了,干脆去敲门,然而等了一会,等来了虞之乐来开门。 小傢伙穿着不知道几天没换过的脏衣服,赤脚站在门口揉眼睛:「深哥哥,漂亮哥哥,你们这么早就来了呀。」 「你爸呢?」虞迟语气淡淡的,再看到虞之乐心情难免复杂,眼前的孩子与自己有着血液上联繫,可从情感上他是排斥这种关联的,他把自己和虞正坤的关系划分两界,而乐乐也被划在了虞正坤那边。 「爸爸不在家。」 「他去医院了?」虞迟皱眉,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虞正坤起的比他还早? 「不知道,爸爸昨天就没回家。」 虞迟眼皮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可不认为虞正坤顾家到在医院里照顾老闆娘了一夜。 「哥哥,要不要去医院找找?」陆时深问道。 「嗯。」他点了点头,顺手揉了下虞之乐的发顶:「回屋呆着去,大人都不在家,你也别到处乱跑。」 小镇不大,步行二十多分钟就能走到医院,或许是地方偏僻的原因,小镇医院也显得格外简陋,一共三层楼,住院部没有单独分开,就在三楼。 俩人找到老闆娘住的病房时,正有个胖胖的大婶坐在床边和老闆娘闲聊。 「小陆……」老闆娘目光落到门口,看见虞迟时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这是住在你家小院的客人吧?」胖大婶站起来,热情的拉了两个凳子到旁边:「哎呦,现在的年轻人真热心肠,还特意来医院看望你。」 第78页 老闆娘尴尬的笑着点头:「是啊,刘姐。乐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麻烦你先去我家替我照顾一下孩子。」 「行,那你就好好休息着,你这肺是老毛病了,别急着出院。」胖大婶关心了几句这才离开。 病房里虽然放着四张床,但实际上也就老闆娘一个病人,胖大婶一走病房跟着安静下来。 「坐。」老闆娘迟疑了好一会才开口。 陆时深将在门口买的水果放到病床边上,没说话。 虞迟走到床边,也没坐下,只道:「突然过来打扰,希望不会影响到老闆娘你养病。」 「怎么会。」老闆娘仍然尴尬的笑着,有些闪躲虞迟的眼神,那是一种心底有愧的情绪表现。 虞迟心如明镜所以淡然许多,他很清楚错的是虞正坤:「老闆娘,我就不绕弯子了。听你刚刚话里的意思,你知道虞正坤不在家?」 「我也是刚知道,是刘姐一大早过来告诉我的。」老闆娘顿了顿,又赶紧解释,「刘姐她爷们昨天出海捕鱼,老虞跟着他一块去了。」 「他跑了?!」陆时深反应比谁都大,音量瞬间高了八个度。 虞迟看起来反而平静许多,只是眉头紧蹙,带着些讽刺问:「他怕不是去捕鱼吧?」 老闆娘抿了抿唇,纠结了会才道:「老虞以前确实没跟着出海捕鱼过,可是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跟着渔船回来。」 话到这里彼此也都心知肚明,虞正坤是又跑路了,渔船出海早晚会回来,但是虞正坤大概会在某个沿海的城市下船离开。呵……十年了! 虞迟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虞正坤还能用跑路这招! 「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走,他身上没几个钱,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老闆娘又添了一句。 『哐当---』突然,床头柜上的杯子被碰倒,骨碌碌滚到地上。 「不好意思,不小心。」陆时深连忙弯腰把杯子捡起来,好在那杯子钢铁材质,里面没剩几口水,掉地上也没造成什么影响。 「没事没事。」老闆娘连连摆手。 虞迟疑惑的看向陆时深,只觉狼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哥哥,你们先聊,我去外面抽根烟。」陆时深话锋一转。 虞迟点了点头。 陆时深离开时,顺带关上了病房门,或许是没有外人在了,老闆娘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不少:「我记得你叫虞迟,我知道我没脸和你说什么,毕竟我和老虞一直名不正言不顺。但这些年我是真不知道有你和你妈妈的存在,不然当初我不会和老虞在一起。」 老闆娘原名吴桂芬,她早年结过婚,只不过丈夫出意外死了,镇上的人都传是她剋死丈夫,她一气之下去外地打工,因此认识了虞正坤。 虽然虞正坤比她大十三、四岁,但很会照顾人,后来吴桂芬知道虞正坤也死了老婆,而且为此多年未娶,她一度认为虞正坤有情有义,俩人相处久了便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在一起后,吴桂芬提议回来小镇上发展,起初她也要求去领证结婚的,可虞正坤说没必要,他们都是结过一次婚的人,结婚证不过是一张纸有没有都无所谓,抵不过彼此真心相爱。 吴桂芬被三言两语哄了过去,特别是生了孩子以后,也觉得有没有领证都一样,于是这些年就这样一直凑合过着。 病房里寂静的可怕,老闆娘说着说着眼泪跟着滚了出来…… 「老闆娘,那天你也应该听到了,我并不想管虞正坤的事情,我只要他跟我回去一趟把没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虞迟找了纸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放在床边:「这是我的电话,如果虞正坤回来了,或者你知道他在哪里了,希望你能告诉我。」 「好,好。」老闆娘连连点头,又从枕头下面掏出了那块平安锁玉佩,递过去:「那天听你说,这块玉佩是你外公留给你妈妈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虞迟接过玉佩,这东西算是他妈妈的嫁妆,不是虞正坤的,他肯定是要带走的。 没再多聊,他和老闆娘现在也不是能坐下来闲聊家常的关系,几句寒暄后便离开了病房。 医院长廊上,陆时深背对着走廊靠在窗边抽菸,虞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还没抽完呢?」 陆时深勐然回神,这才注意到虞迟过来了:「嗯,多抽了两根。」 干扁的烟盒被放在窗沿边,虞迟拿起来看了看,里面还剩几根,便也抽了一根出来咬在唇间,冲着陆时深挑眉:「借个火。」 陆时深低头凑到虞迟面前,用自己嘴上的那半根烟点燃虞迟含着的烟,火星子燃起时两缕烟雾纠缠着飘在眼前。 虞迟忽然想起初见陆时深的时候,也是这么隔着烟雾瞧他,如今再看,这双眉眼里生出几分性感。 『唿……』虞迟长长的吐出烟雾,倚着窗沿转头望向外边:「你说虞正坤会不会又跑个十年八年?」 「不会吧,你又不是洪水勐兽,他犯不着躲你这么多年。」 「是啊,我也不是追债的黑社会,他并不怕我,怎么还特意跑路躲我?」这事细想起来说不通,就算虞正坤不愿意跟着他回去楠市也没必要跑得这么仓促。 虞迟把烟从嘴间拿了下来,只抽了一口就没心思继续抽了,眸光转向陆时深,从那张狂野帅气的脸上开始打量,视线一路落到了陆时深的腕间:「我记得你来镇上时戴了块手錶,怎么这几天没见你戴着,表呢?」 第79页 霎时间,陆时深额间下了一层冷汗,脸色铁青。 虞迟眼眸微眯,没说话,只静静地盯着他…… 陆时深被盯得心底发毛,知道自己刚刚在病房里时错漏百出,丧气的垂下脑袋:「哥哥,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封面是画师画的虞迟,跳舞美美的,大图可以去作者wb看哦。 wb:是盏影呀 第44章 那是兵荒马乱的一天,池塘争吵,父子斗殴,医院急救,所有糟心事都堆积在一起。 也是那天,陆时深把晕倒的老闆娘送到医院后,在走廊上和虞正坤曾有过一段交谈…… 「虞先生,我这个人喜欢有话直说,你要怎么样才肯跟着虞迟回去?有难处你可以说出来。」 陆时深其实是个很混的人,看不惯的人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懒得给好脸色。 可虞正坤是虞迟的爸爸,想到这点陆时深还是收敛了自身的脾性,心平气和的说话。 虞正坤并不买帐,一边用护士给的冰袋敷脸,一边打量陆时深:「你是虞迟的朋友吧,我有什么难处跟你说管屁用,你能做什么?」 「只要你肯按照虞迟说的做,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哈,你还真敢说啊。那你回去告诉虞迟,让他给我一百万,别说是和王雅雯离婚,让我回去跪着道歉都行。」虞正坤轻笑,显然没把陆时深的话当回事。 然而陆时深却毫不犹豫的应下:「行,可以给你一百万,那这件事就是你和我的交易,不需要让虞迟知道。」 「你要替虞迟给我一百万?」 「你不放心我们可以签赠与合同,但钱要在你办完虞迟交代的事后才会给你。」 虞正坤惊讶,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人,他记得吴桂芬说过住在民宿里的客人很有钱,开奔驰的,「你和我儿子究竟什么关系?」 「朋友。」陆时深不欲多说。 虞正坤想了想,目光落在陆时深腕间的手錶上,那块表看起来价值不菲,他知道有钱人都喜欢玩表,于是道:「你的提议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你中途反悔了怎么办?你说的那个什么签合同,我怎么知道靠谱不靠谱。」 一个人的贪念是藏不住,特别是对方视线如此直白的情况下。 「给,这块表做抵押,完事后我给你钱。」陆时深有很多表,贵的便宜的都有,他没有特别钟爱的品牌,不挑价格,只随心情,现在这块是积家双翼系列,大概四五十万,算他众多腕錶里比较便宜的一款。 回忆被夏日的热浪捲走,时间轴被拉回了现实…… 医院长廊的窗外,榕树枝叶茂密生长,几声蝉鸣在安静的氛围中听得格外真切。 虞迟站在窗边平静俯视着楼下的榕树,见阳光灼眼,绿荫宁静,他面容神色始终冷冷的,像是对某些事情感到失望甚至是----绝望。 陆时深就站在虞迟身边,干扁的烟盒被他搓揉得掉了一层颜色,他直勾勾的盯着虞迟,从未有过的恐慌在心底蔓延开来。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和你爸谈交易,都是我的错……」陆时深喉头髮干,声音近乎颤抖。 他止不住的去想老闆娘那句『他身上没几个钱,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那块手錶拿去转手再卖个几十万不成问题,虞正坤之所以会火急火燎的跑路,是因为那块表的推波助澜。 有了钱,当然可以无后顾之忧的离开。 如果他没有去和虞正坤做这个交易,事情或许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吱吱吱----』蝉鸣声声,扰得人心烦意乱。 虞迟好似没有听到陆时深的道歉,面无表情,也没有回应。 陆时深心情沉入谷底,他从小到大野惯了,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可现在却尝到了害怕的滋味。 恐慌不是在滋生,而是在疯涨。 他才刚从虞迟身上尝到了甜头,还嫌不够,还想守着这甜头一辈子,却一不小心把装糖的罐子砸了! 虞迟生气是应该的,可是虞迟会不会因为这个要跟他分手?草! 陆时深急得满头大汗,拽着虞迟的手连声说:「虞迟,对不起,我一定想办法把你爸爸找回来,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别跟我分手……」 虞迟终于回过神来,偏头看向身旁的狼崽,沉默片刻,他对着陆时深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凑过来点。 陆时深低头凑近…… 虞迟停在半空中的手往陆时深脑门上弹了过去:「我哪句话说过要跟你分手了?瞎想什么。」 「那你不生我的气?」陆时深松了口气,就在刚刚凑过去的一瞬间他连怎么负荆请罪的步骤都想好了。 好在虚惊一场。 「还好,你还给我留了个口气,没直接把我气死。那是一百万啊!他不要脸敢开这个口,你就真入套,还要瞒着我,再有下一次……」虞迟一巴掌重重的拍在陆时深的后腰上,威胁道:「打断你的腿!」 「我错了,哥哥。要不你现在就打断我的腿吧。」陆时深直觉有必要让自己再可怜一点。 「先留着,还有用。」虞迟余光瞥了一下那双大长腿,那是真捨不得打断,就像尽管他恼火陆时深和虞正坤私下谈交易,却也不忍心责怪。 狼崽子攒了满腔的热忱与善意,就算用错了地方,他也不想糟践了这份心意。 第80页 只是这份心意同样带着沉重的压力,被虞正坤骗走的那块表大概不便宜,他没有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是他低估了虞正坤的无耻! 虞迟想得心烦,想抽口烟缓缓,抬起手发现左手指间夹着的那半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掉了,他又放下手,觉得抽不抽也无所谓,事情不会变好,也不可能变得更糟了。 「哥哥,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去找他?」陆时深话有些担忧的追问。 「大海捞针找什么啊,等着他自己回来吧。」虞迟不在意的拍了拍陆时深的肩膀,仿佛真的放下了,「走,去吃饭。」 直觉告诉他,虞正坤一定还会回来这个小镇,这里不仅没有债务,还有一个对虞正坤而言算是比较温馨的小家。 而且虞正坤大概是很喜欢乐乐的…… 思及此,虞迟隔着布料摸到了口袋里放着的那块平安锁玉佩,只要虞正坤还会回来小镇,那事情早晚能够得到解决。 十年都已经等了,再等一等又怎样,他也并不是非要急在一时。 俩人一前一后离开医院,随便找了家当地饭馆吃饭。 这里虽然是沿海小镇,但由于地点偏僻,平常游客很少,饭馆老闆是个热情好客的,虞迟趁着吃饭的时候打听了一些虞正坤的事情,镇子小,居民们互相之间都认识,打听的也很顺利。 为了以防万一,虞迟谎称是虞正坤的远房亲戚,让饭馆老闆也帮着自己留意一下,如果有了虞正坤任何消息都联繫他。 临走前虞迟留了号码,承诺事后会给一笔感谢费用。 回去民宿的路上,他们路过了那方池塘和那棵橘子树,老闆娘家的大门半敞开着,虞之乐一个人抱着尤克里里在院内自娱自乐。 一首刚学的『茉莉花』调子偏到了姥姥家,陆时深路过时听见那弹得乱七八糟的音乐,恨不得冲进去将人扒了裤子吊起来揍一顿。 然而虞迟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余光都不曾施捨给里面的小孩。 俩人回到民宿后也未再做任何停留,旅游的心情被搅散,没有再继续呆在小镇上的理由了,他们踏上了归途…… 7、8个小时的车程,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 陆时深直接把车开回家,停到车库里时才偏头对虞迟说:「哥哥,我好累,开不动车了,要不今天就住在我家吧。」 7、8个小时都开了,现在从这里到虞迟家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陆时深却说累得开不动车了,说出来鬼都不信。 狼崽子八百个心眼子全用在了虞迟身上,偏偏虞迟还乐意当个睁眼瞎,利落的开门下车进电梯。 『叮---』电梯抵达17层。 「哥哥,晚上想吃什么?我叫外卖。」俩人腻腻乎乎的出电梯。 离开小镇,虞迟就像是真的把那些烦恼一同丢在了海边,一如既往的洒脱:「大晚上别折腾了,煮水饺吧。」 「也行。」陆时深不挑,站在门前输入密码锁,「密码是008011。」 「告诉我密码干嘛?」 「方便你找我的时候直接进……来……」陆时深推开门,客厅里一直亮着的灯光映在俩人身上,陆时深的声音戛然而止……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浅棕色的短髮梳成背头,二郎腿翘得格外绅士优雅,手里拿着几张文件正看着。 听闻开门声,男人不紧不慢的扭头:「回来了?」 「哥?」陆时深定在了门口,眉头紧蹙:「你怎么来了?不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陆远行举着手里的几张文件晃了晃,「我给你拿公司合同过来,顺便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 「你过来之前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唿。」陆时深走到玄关处换鞋,不忘从鞋柜里找了一双干净的拖鞋给虞迟。 「听徐秘书说你去外地玩去了,我也没想着今天能遇上你。」陆远行紧盯着自家弟弟替人拿鞋的举动,视线跟着落到站在后面一点的人。 呦,什么人物这么牛逼,让他弟弟给他提鞋? 陆远行正想着,只见他弟弟又顺手把那人换下来的鞋子捡起来放进鞋柜里。 好傢伙,这谁啊? 嚯,长得这么好看! 此时,穿好拖鞋的虞迟缓缓站直身板,抬头就和沙发上坐着的陆远行目光相撞,这么突然遇见陆时深的家人,虞迟也难免生出几分侷促紧张。 他犹豫着怎么打招唿时,陆远行率先开口:「深深,这位是你的朋友?」 「是男朋友。」陆时深坦然将身边站着的虞迟往自己怀里一拉,揽住虞迟肩膀,柜门踹的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作者有话说】 求求路过的天使们帮我点下收藏吧,谢谢啦!谢谢啦!躺平流泪~《恶犬日常》 【装逼炸毛二货受】x【冷漠闷骚影帝攻】,暗恋,轻松小甜饼ps:真的非常需要你们的一个收藏。(加入书架) 点我的头像进主页就能看到了。 第45章 客厅里冷白的灯光照得虞迟和陆远行纷纷脸色惨白,场面凝固,四周笼罩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微妙气氛。 虞迟身体僵直,耳边迴荡着陆时深刚刚吐出来的那几个字,他倒是不怕被人知道,可这也太突然,太莽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摊牌,这要是把人换成王女士估计得当场昏过去。 第81页 还好还好,陆时深的哥哥看起来心理承受能力似乎还行? 还没晕过去…… 陆远行表情一片空白,手里的文件哗啦啦掉了一地,迟疑开口:「你说什么?什么朋友?」 「男朋友,虞迟。」陆时深言简意赅的介绍,眉毛轻狂一挑,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出柜,更像是在炫耀。 满脸都写着,瞧,老子牛逼吗?我的人漂亮吗? 虞迟赶紧将陆时深搂在自己肩上的手拂下去,冲着陆远行礼貌的点头示意:「初次见面,你好。」 「啊……你好……你好……」陆远行逐渐回过神来,努力挤出笑容对虞迟点点头。 「要不你们兄弟先聊,我去煮水饺。」虞迟找了个藉口想开熘。 「哥哥,你坐着休息,我去煮。」陆时深拉着虞迟到沙发上坐下,走前还看了眼旁边站着的亲哥哥,「哥,你吃吗?」 「不用,我吃过了。」陆远行眉头紧锁,哥哥?这种带叠字的称唿竟然是从他弟弟嘴里喊出来的?从小到大陆时深可没有一次这么亲昵的称唿过自己! 「行,那你们坐。」陆时深扭头去厨房。 厨房门关上,客厅里再度陷入诡异的寂静中,气氛尴尬到有些沉闷,虞迟低头看见地上散落的文件,立刻起身弯腰去捡。 「你坐你坐,我来。」陆远行也连忙弯腰去捡。 「没事没事,我来。」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手忙脚乱的把散落一地的文件捡起来,短暂的几秒让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俩人似乎都调整好情绪各自镇定下来。 陆远行坐回沙发上,没话找话的问:「咳,你们这是刚去旅游回来吧,去哪玩了?」 「嗯,去了周边一个沿海小镇,风景很不错。」 虞迟莞尔,看似淡定,但过于端正的坐姿仍然暴露了他心底的紧张。 「哦……就你们?」 「嗯。」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陆远行眼中闪过好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其实陆远行常年国内国外跑,也认识不少同性取向的朋友,现在同性恋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他真没想到自己弟弟也会喜欢男人! 那小子看起来挺直的啊,怎么说弯就弯了? 难道真是因为对方长得实在好看? 「前段时间刚在一起,是我追的陆时深,我很喜欢他。」 虞迟三言两语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心底的那丝紧张源自于忧心,怕陆时深会因为喜欢男人而被家人责怪。 「哥,你别听他胡说,是我追的他,我好不容易才追到,你别给我聊散了!」厨房门被突然拉开,陆时深探出个脑袋喊。 「……」陆远行嘴角抽搐,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弟弟好像还挺不值钱的。 虞迟无奈扶额,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的气氛现在又尴尬到他头皮发紧,只能看着陆远行故作淡定的笑。 「我还没说什么,他倒是先急了。其实我对他的性取向没有任何意见,他喜欢的是男是女我都能接受。」陆远行也笑,顿了顿问:「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朋友的朋友,初见时和他比较投缘。」虞迟轻描淡写的略过酒吧闹剧,也不算是在说谎,他们的确是因为宋婷婷和周恆阳结识,砸头的缘分也是缘。 陆远行点点头,顺口道:「那你也是玩音乐的?」 「呵,我只会听音乐。」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有来有回,面上都挂着笑容,看起来相谈甚欢。 没一会陆时深端着一大盘水饺出来,陆远行知趣的起身:「不早了,你们吃饭,我就先回去了。」 「下次过来记得先打招唿。」陆时深不痛不痒的提醒。 陆远行走到自家弟弟身边,用力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好,有空多回家,带上男朋友一起。」 「当然要带回去,我本来就打算过段时间带回家给妈看,省的她又……」陆时深及时剎车把后面那句『省的她又瞎介绍女孩给我认识』给咽了回去。 陆远行没多问。 虞迟和陆时深一起把他送到门口。 陆远行前脚踏出门,又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嘱咐道:「对了,合同你也看看,以后天想木染就是你的公司,你多学着点练练手,不懂的地方找徐秘书。」 陆时深心头一紧,余光斜窥了眼虞迟,敷衍道:「知道。」 陆远行走了,送客的俩人还站在玄关处,陆时深拉起虞迟的手,状若无事道:「哥哥,我们吃饭吧。」 「天想木染是你的公司?」虞迟疑惑而又平静的凝视他。 「还没正式签合同,现在还不算是我的公司。」陆时深眨眨眼,装傻解释:「天想木染是娱乐公司,涉及的领域很多包括音乐。半梦乐队现在刚起步,宣传、专辑都需要团队,天想木染刚好合适。」 「嗯……」虞迟不再继续追问,可有些事情尽管不说清楚,心里也是明白的。 他在小镇上的那段时间,虽然很少上网但也不是完全与外界隔绝,他知道网上有关照片的舆论已经平息,也知道天想木染模特版块暂时关闭。 当时不曾多想,现在看来舆论能这么快平息大概没那么简单,陆时深在其中应该是做了不少事情。……夜深了。 陆时深一熘烟摸进虞迟的房间。 陆时深喜欢玩虞迟的发尾,手指捻来捻去,总是忍不住凑到鼻尖去闻…… 第82页 「你属狗的?头髮有什么好闻的。」虞迟背对着陆时深,闭着眼,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唿吸穿过髮丝喷洒在他后脖颈上。 「香的。」陆时深凑的更近,唇都快要贴到虞迟颈窝里。 「用的你家洗髮水,马鞭草味。」 陆时深笑着松开发尾,手臂一横放在虞迟腰间,搂着人呢喃:「哥哥,我喜欢你的头髮,很好看。」 「所以呢?所以你就顶我?」黑暗中,虞迟睁开眼睛,后背紧紧贴着人胸膛,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腿根被什么东西顶着。 「我也不想,它自己……」陆时深对天发誓,他今晚是真的没有想做什么,是虞迟每根头髮丝都会蛊惑人心,闻着闻着情不自禁。 房间异常安静,安静的能够听到彼此的唿吸声,虞迟哑声道:「我帮你」 「不用,坐了一天车,你也累了。睡吧,哥哥……」陆时深内心有多兴奋,此时就有多克制,将人搂得更紧,这温暖,这香味,这触感,抱着真他妈满足! 两秒后,虞迟忽然翻了个身,面对面躺着,他薄唇轻启:「那……你帮帮我?」 轻声落下的话点燃了火药,沸腾了夜色。 虞迟的本意是想要先帮他的,最后却被死死按住手腕,除了腰肢哪里也动弹不得,手掌的粗糙抵不过喉舌温暖。 「宝贝,不要这样!」虞迟躲不开,被暖流包裹住。 夏天连夜晚都是热的,吃一根冰棍的确能够很好的扶平炎炎夏日带来的燥热,但吃也要吃的斯条慢理。 从上面开始品味,不去咬,要慢慢的舔,慢慢的品。 然后完全吞住。 虞迟颤慄着接受,双手紧紧抓住被单,一夜过去,床单变得皱皱巴巴的,人也缀满浅红痕迹。 翌日正好赶上周末,陆时深要去band房和乐队练习,硬拉上虞迟一起去。 步行街向下延伸的楼梯充满神秘色彩,墙壁上的涂鸦更添几分个性张扬,陆时深和虞迟并肩走到band房门口。 「安子给乐队接了音乐节活动,连唱三首,这会他们肯定已经在练习了。」陆时深说着拉开隔音大门。 「三带一,要不要得起?我报双了哦。」 「过。」 「一对老王!我炸!」周恆阳跳起来,激动万分的将一对大小王砸在宋呈星的三带一上。 偌大的音乐室里,只见那三个人围坐在小茶几边拿着扑克牌打得热火朝天,陆时深眉梢一抽,觉得脸被哥几个打的挺疼。 虞迟捂唇低笑…… 「人来了。」蒋安坐的位置正好面向门口,抬头就看见进来的两人,他顺势将手里剩下的一大把牌丢进牌堆里。 「诶诶诶!安子,你这就没意思了,谁来了也要把这局打完啊!我都要赢了!」周恆阳急的跳脚,「我不管,这局我地主,你们俩算输了,输了的叫爸爸。」 「你前面输我多少把了,先叫声祖宗来听听。」蒋安架起二郎腿,推了推金丝眼镜框。 宋呈星没加入这俩人的斗嘴,一见来人,丢下手里的牌大步跑过去:「迟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旅游散心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散完了,昨天刚回来。」虞迟习惯性的拍了拍那头奶奶灰。 「咦,那你怎么是和深哥一起来的?」宋呈星反应过来,疑惑的看向陆时深。 「是哦,深哥,你这几天也请假没去学校,不会是偷偷和迟哥一块玩去了吧?」周恆阳洗着扑克牌插话,「那你们就有点不地道了啊,出去玩也不带上兄弟们一起。」 话音刚落,蒋安在桌子底下踹了周恆阳一脚,示意的瞄了眼虞迟。 周恆阳这才想起来前不久网上的照片舆论,难道说这两人这几天是去处理那事了?于是立马改口:「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去玩,我最近忙着呢。」 「行了,不是说要在音乐节上唱新曲,抓紧开始练。」陆时深只消一个眼神,周恆阳就立刻站起来去拿贝斯。 新曲子需要磨合,几个少年一次次调整旋律,虞迟悠闲的坐在沙发上听着,作为外行人他听不懂曲谱好坏,却能感受到他们对音乐的热情与喜爱。 虞迟总是被这种气氛所打动,他看着少年人在逐梦路上奔跑着,自己也不想停下来,他不会就此放弃跳舞。 虞迟低头刷手机,看着网页上写着的『十三届海棠杯评选报名启动』,这是国内顶尖的专业舞蹈评选赛事,自1998年立项以来带来了无数优秀作品,获得名次的舞者也都成为舞蹈届举足轻重的人物,包括他的恩师冯倩如,第三届海棠杯第一名得主。 作为国内顶尖舞蹈赛事之一,海棠杯共有两个赛道,团体舞剧,第一名奖金高达200多万。 单人赛道里古典舞,民族舞,现当代舞一起评选,第一名50万,第二名20万,第三名10万,专业赛事奖金并不是特别高,但得奖者获得的荣耀名望却是无法取代的。 虞迟指腹轻轻的抚过『海棠杯』三个字,舞蹈是他一生的赛道,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跑回去。 「对了,迟哥,给你一个东西。」宋呈星趁着休息时间,噔噔噔跑到沙发前递过去一个小锦囊似的布袋,「我前几天去寺庙,顺便给你求了一个事业顺利符,听说这个庙求很灵的!」 「呵,那我不得放在床边,让它好好保佑着。」虞迟笑盈盈接过小锦袋。 宋呈星双眼扑闪扑闪洋溢出喜悦,嘴角吊起,露出小虎牙。 第83页 旁边,陆时深紧盯着沙发上亲密相处的两人,微眯的眼眸里透出凌冽锐光,那是野兽看待想要抢夺自己猎物之人的眼神…… 第46章 虞迟从卫生间出来,开门便看见陆时深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等候已久的样子。 「来上厕所?」虞迟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瞧着人随口问。 陆时深表情冷酷的摇摇头。 虞迟偏头,眉梢一挑,眼含春情:「那就是在这等我?」 陆时深还是不说话,往前一步就贴近虞迟,垂头俯视:「嗯。」 「撒什么娇呢,你队友还在外面。」走廊尽头转个弯就是演奏练习室,两者是连通的,在厕所里都能听见周恆阳弹贝斯的声音。 「不管他们。」陆时深忽然一个侧身将虞迟抵在墙壁上,屈膝介入他的腿间:「哥哥,你说寺庙里求的符咒究竟灵不灵?」 「心诚则灵。」虞迟不躲,平静的接住狼崽子锋利的目光。 「我的心也很诚,要不……我也去寺庙里给你求一个。」陆时深凑到了虞迟耳边,说话时不规矩的咬住对方耳廓。 虞迟稍稍偏头,任由这只狼崽子啃咬自己的耳朵,湿润感从耳朵蔓延至脖颈,唿吸随之变得浑浊:「这东西有一个意思意思就够了,过犹不及。」 「那我再替你求个姻缘符,保佑你的姻缘和和美美,恩恩爱爱。」话到此处,牙齿一口咬在虞迟脖颈与肩膀的相连处。 『嘶……』虞迟轻吸了口气,不喊疼,只道:「果然是属狗的。」 属狗的越咬越得劲,他也不敢真的用力,最多咬到那处发红就赶紧松开齿牙,换成舔吻而上,一路亲到了虞迟的喉结下颚。 「一会有人过来了。」虞迟被他亲的被迫仰头,当喉结被吻过时鼻腔里带出一声闷闷哼声。 「不管。」执拗的两个字落下,陆时深咬上了虞迟唇瓣,熟门熟路的强占进去,舌勾着,缠着。 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气味,虞迟也习惯了陆时深总是带着野蛮兇狠的攻势。 狭窄的走廊里,唿吸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急促喘息中隐约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陆时深没有停下来,他高大的身体挡在虞迟身前,将人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唇齿反覆碾过,毫不遮掩自己那日益膨胀的占有欲。 这时,走廊转角一道人影一晃而过,宋呈星原本都已经走到了廊前,猝然看见前方拥吻的俩人,吓得他小腿发抖的赶紧躲迴转角内。 宋呈星瞳孔迅速收缩,胸口剧烈起伏,他几乎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是不是眼花了,于是贴着墙壁悄悄把脑袋凑过转角朝长廊望去…… 只见那两人仍然紧贴在一起,虞迟被抵在墙壁上,仰着头,唇与唇在交缠吞咬。 暧昧的画面刺激着眼球,宋呈星不敢相信的屏住唿吸,按在墙壁上的双手不自控用力,手指逐渐握成拳头。 迟哥和陆时深?怎么会…… 而此刻,沉浸在亲吻中的陆时深忽然微眯着睁开眼眸,不露声色间带过一丝敏锐与锋利。 他抬起一只手紧紧控在虞迟的后脖颈上,用力量将虞迟压的更近,就像是草原上头狼捕到食物,它将狼爪子放在上面,死死按着,向所有窥探的眼睛宣示这是自己的所有物。 阴影下,陆时深用余光斜睨向走廊转角,在白织灯光下与那窥视而来的目光撞击到一起。 宋呈星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被那冷冽的眼神一棒子敲醒,他匆忙收回视线,不知所措的仓促逃走。 陆时深也收回目光,控在虞迟后颈的大手插入他的髮丝中,贪心想要索取更多甜蜜滋味。 然而当他回过头才发现,虞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睁开了眼睛,那双黑色眸子里清清凌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俩人唇瓣稍稍分开一些,虞迟淡淡开口:「满意了?」 「啊?」陆时深怔愣。 「看戏的人不都已经看完走了。」虞迟懒洋洋的把陆时深的爪子从自己脖颈上扒拉下去。 陆时深做贼心虚的迟疑两秒:「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虞迟不说话,只是挑挑眉,他们俩来厕所这么久不回去,音乐室里的那三人不可能一点也不好奇。 好吧,周恆阳是个傻脑子可能真不会想太多,蒋安又太过通透精明,什么都瞭然于心了,更不会过来。 只有宋呈星会因为好奇过来看看究竟。 所以刚刚那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除了宋呈星大概也不会是别人了。 「哥哥,你知道有人来了,也不推开我?」陆时深乖觉的凑到虞迟身边。 「呵,什么醋都吃,你是醋罈子?」虞迟不答反问。 「我是,我嫉妒。因为哥哥说要把别人送的东西放在床头。」陆时深说到这里还牙痒痒,床头枕边多么私密的地方,把东西放在床边那四捨五入也等于同床共枕了! 「星星是弟弟。」 「你以前也喊我弟弟。」陆时深神色阴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宋呈星看虞迟的眼神似乎掺杂了友情以外的情绪,他好几次有过危机感。想想就郁闷! 宋家姐弟是老天派来克他的吧! 「他是弟弟,你是心肝。」虞迟哄道,偏头示意,「走吧心肝,在这里呆这么久,你队友该等急了。」 陆时深被心肝两个字轻而易举的哄得服服帖帖,眼神也不阴沉沉了,压着疯狂想要翘起来的嘴角,继续冷酷道:「回头我送你的东西,你也要放床头。」 第84页 「我贴身戴着,洗澡都不取下来,行了吧?」狗崽子,醋劲还挺大,还真要去给他求个姻缘符? 陆时深满意了,追上虞迟的脚步一起回到音乐室。 音乐室空空的,只有周恆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抱着贝斯调音。 「人呢?」陆时深走到沙发旁拍了下好哥们的脑袋。 周恆阳回头,满眼无辜:「不知道啊,刚刚星星从厕所那边跑回来,什么都没说就匆匆跑出去了,然后安子也跟着追出去了。」 「哦。」陆时深闷闷应了声,没说别的。 「我觉得吧,肯定是憋不住跑外面找厕所去了。谁让你俩上个厕所那么久。」周恆阳无奈耸肩。 「下次会快点的。」虞迟轻松的接过话,视线望向门口方向……步行街上。 被吓跑的宋呈星脚步飞快,激烈的奔跑让他胸腔起伏剧烈,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画面更让他心乱如麻。 为什么迟哥会和时深接吻? 他们不都是男人吗? 迟哥喜欢男人? 无数个问题挤在脑海里,越是深想,越是不敢相信,可是除了不敢相信外他还觉得有点焦躁。 宋呈星埋头向前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只是本能的想快点逃离band房,跑的越远越好。 突然,一辆电瓶车从步行街转角开过来,宋呈星没注意,电瓶车主也没想到忽然跑过来一个人,眼看要撞上…… 「宋呈星。」千钧一髮间,冰凉的大手拽住宋呈星的胳膊,将人勐地拉到一边。 电瓶车主慌忙之中一个压弯急剎车,险些连人带车倒地上:「喂,你眼瞎吗?跑步都不知道看路啊!」 「呃……对……对不……」宋呈星惊魂未定的咽咽口水,脸色都被吓成了奶奶灰颜色。 蒋安冷漠的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护着,镜片下眸光不悦:「这里是步行街,就算是电瓶车也禁止通行!」 电瓶车主语塞,暗骂了一句晦气,再度启动车子灰熘熘的跑了。 「对不起。」宋呈星躲在蒋安身后,埋着脑袋仍然嘀咕出这几个字。 「跟我道什么歉?」蒋安转身,双手环抱在胸前俯视他。 宋呈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他可能有点懵,连忙摇摇头,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你说呢?你这么莽撞的往外跑,我不跟出来你刚刚就被车撞瘸了。」 「……」宋呈星埋下头,惊吓完后又开始闷闷不乐。 蒋安皱眉:「在厕所那看到什么了?」 宋呈星摇摇头:「没什么。」 「是时深和虞迟说了什么,还是他们做了什么?」 「真没什么,我要回去了。」宋呈星扭头想走,如果迟哥真的喜欢男人,那不就是gay?那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去。 「宋呈星,你是喜欢虞迟吗?」蒋安将人抓住。 宋呈星吓得瞪大眼睛:「你、你在瞎说什么啊!什么喜欢!迟哥是男的!你有没有搞错啊你!」 「既然你不喜欢虞迟,这么激动干什么?」蒋安平静到面无表情,「不就是知道时深和虞迟在一起了而已么,你跑什么?」 宋呈星像只被吓傻了的柴犬,惊得好几秒钟没汪出半个字,好一会才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蒋安的确是猜的,陆时深和虞迟同时消失了好几天,今天又一起来band房,看那俩人的气氛就知道肯定是有进展了。 「这么厉害呀,这都能猜到。」宋呈星小声嘟囔道。 「嗯。」蒋安不谦虚的点头,盯着眼前人继续说:「所以,你是对男人喜欢男人有意见?歧视同性恋?」 宋呈星脑袋摇成拨浪鼓。 「那你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你在接受不了什么?」蒋安掷地有声的逼问,同时逼近宋呈星,镜片下一双眼眸无比尖锐。 宋呈星觉得自己好像要被那双眼睛盯穿了,自己在接受不了什么?接受不了迟哥是同性恋? 不,虽然很震惊但并没有接受不了。 只是心里有点空空的,很不舒服,就像橱窗里放着的一个漂亮玩偶,你很喜欢,可是所有人都说玩偶是女孩子的玩具,男生要玩汽车高达更合适。 你从小就认为大家说的都是对的,玩偶再好看,再喜欢顶多也只是路过橱窗时多看两眼,从来没敢肖想半分。 甚至就算出现那么一丁点的想法也是错的! 结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个男的大大方方去橱窗里把玩偶拿走了,而且那个玩偶大概还是愿意的。 这种感觉让宋呈星既感到怪异,又失落。 「我不知道,我要回家了。」宋呈星不敢再继续深究下去,扭头快步离开。 「等等,我送你。」蒋安可不放心人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离开,大步跟了上去…… 第47章 陆时深把车停在老旧小区附近,散着步送虞迟回家。 今天band房的乐队练习提前结束了,因为宋呈星和蒋安离开后一直没回来。 虞迟也没去联繫宋呈星,其实他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出个柜能把人吓得直接跑了,或许突然发现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是个同性恋,刺激确实有些大。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相恋这个群体。 虞迟并不打算多解释,无所谓旁人接受不接受,他要自在,不可能永远对身边友人隐瞒情感。 第85页 「哥哥,过段时间跟我一起去我家好不好?」走到楼栋门口,陆时深突然抓住虞迟的双手郑重其事道。 「……」虞迟眼皮直跳,虽然说他不打算把感情藏着掖着,但也没想过这么快就去见家长啊! 这阵仗,兔崽子怎么不买个横幅挂街上,直接宣告全世界得了! 「昨晚你也听到了,是我哥的意思,而且,我也想。」陆时深悄悄的用手指捏虞迟的掌心。撒娇呢。 虞迟眉眼嫌弃,却身体力行的纵着人,同意道:「去!」 「那我回去就定个时间。」陆时深高兴得狼尾巴直晃悠,心里算盘打的叮噹响,他要一步步把虞迟圈进自己的生活里,好好守着,谁也别想惦记。 「小迟?你回来啦。」这时,伴随着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王雅雯提着从一兜菜走过来。 虞迟神色微僵,从容的把手从陆时深掌心里抽出来:「嗯。」 「小深也在呀,怎么在楼下站着,上去坐啊。」王雅雯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转头对陆时深盛情相邀。 「不用了阿姨,我就是顺道送虞迟回来。」陆时深摆手跑开,边跑边挥手:「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他没有和虞迟说再见,但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虞迟,只消这个眼神就够了。 虞迟眼角眉梢流露温柔,笑着对陆时深挥手再见。 「你最近和小深走的很近呢,这次去旅游也是和他一起」进了楼道,王雅雯随口聊道。 「嗯,我挺喜欢他的。」 「这孩子确实招人喜欢。」王雅雯没多想,继续说:「你今天回来的是时候,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香菇,今晚给你炒。」 「好。」其实王雅雯记错了,香菇是虞正坤喜欢吃的,虞迟并不喜欢吃香菇,甚至是有些讨厌那个味道。 可是王女士总是记混,医生说这是一种假象寄託。 心理疾病也是病,有时候比身体上的病症更能折磨人,虽然王女士这些年已经好多了,虞迟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他不太确定母亲是否能够接受自己喜欢男人,他不会一直瞒着,只是需要时间。 他打算温水煮青蛙…………翌日。 虞迟一大早去了中环的创意园,以前兼职的少儿培训中心周一到周五基本没课,闲置的教室有时会日租给别人使用。 虞迟今天是来租舞蹈教室的,在河边练习跳舞条件限制太大,没有镜子也没有办法做地面动作。 海棠杯是每个专业舞者的梦想舞台,虞迟也不例外,几年前就想过要参加上一届比赛,但忙碌的工作不允许他有那么多精力编舞练习。 现在酒吧的工作正式结束,他有大把的时间准备这一届海棠杯。 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网络上的舆论虽然消失,可舞蹈圈就这么大,网络不再讨论了,舞蹈圈的人却会记着这件事。 虞迟并不在意圈子里的人如何谈论他,但是他要回去,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滴滴』手机响起消息声,陆时深的消息:哥哥,晚上一起吃饭。虞迟:好。 陆时深:你在哪?下课后我去接你。 虞迟发了条实时定位过去,而后放下手机开始练习舞蹈。 多年前创作了一半的舞蹈被虞迟重新编织,这曲舞蹈名为----《追风》。 年少时就喜欢风,风的自由、潇洒、随性,他追逐着风,也追逐着时间,终于捉到了一缕属于自己的,那股从草原上吹来的,野蛮的,奔放的,能让人一切挣脱束缚的狂风。 这是意外之喜。…… 时间匆匆,快暑假了,陆时深忙着补之前欠下的课业,虞迟忙着准备比赛,两人都很忙,但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陆时深喜欢来创意园接虞迟回家,偶尔还能在虞迟家里蹭上一顿晚饭。 到了音乐节这天,虞迟今天不练舞,中午就去举办音乐节的地方等着。 主办方为乐队准备了候场室,half dream现在小有名气,乐队挂靠在『天想木染』旗下,天想木染最近被收购的消息在业内闹得沸沸扬扬,主办方对乐队的态度明显区别于其它小乐队,给准备的候场室要大一些。 陆时深几人在候场室里排练,宋呈星敲的还是和平常一样好,没出什么差错,只是他不再像平常那样只要虞迟一出现就围着虞迟转。 宋呈星顶着他那像是被头髮漂成奶奶灰的脸色躲闪着虞迟的目光…… 墙上时钟走到5点,音乐节已经开始有一会了,虞迟站起身:「你们继续排练,我去外面凑凑热闹。」 「好。」陆时深起身要送,被虞迟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宋呈星憋了一下午,眼看虞迟要出去了,小眼神终于忍不住投向虞迟,不料正正好好和虞迟目光相撞。 「加油,好好敲。」虞迟飒然笑道,这话显然是说给宋呈星听的,他知道宋呈星有意躲着他,但并未介意,无论对方怎么看待自己,都始终将人当弟弟。 虞迟说完离开了候场室,然而出去没多久,宋呈星放下鼓棍追了出来。 「迟哥!」宋呈星追上前,一把扯住虞迟的衣服。 『撕拉----』虞迟那十几块钱从地摊上买来t恤,没经住宋呈星这激动一扯,领口撕裂变得松松垮垮。 宋呈星脸被吓得更白了,颤颤巍巍松开手:「迟哥、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弄坏我东西,我都习惯了,你还没习惯?」虞迟理了理领口,没在意。 第86页 宋呈星抿着的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想到自己从小到大闯的祸,弄坏虞迟的单车,不小心把虞迟的毛衣扯到一条袖子脱线,摔碎虞迟的手机屏幕,然而一次一次都被迟哥谅解了。 虽然小时候闯祸后也会被虞迟踹屁股。 「迟哥,我……」宋呈星吸了吸鼻子,带着几分哭腔。 虞迟等着他说话。 宋呈星却泪眼汪汪的,好像只要一眨眼,泪珠都能滚下来,他哽咽了好一会也没我出什么东西来。 宋呈星从小就这样,不仅长了张奶包脸,性格也软乎乎的,尽管染了一头叛逆的奶奶灰,励志要做个成熟的男子汉,但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 「要哭鼻子去厕所哭,哭完再来找我。」虞迟撂下话,扭头要走。 宋呈星赶紧把眼泪逼回去:「没哭,我没哭。」 虞迟扭头看他,继续等着他说话。 「迟哥……我那天看到你和深哥……」宋呈星说到这里摇摇头,「我想了很久,认识到了自己的一些问题,虽然也很矛盾,又很复杂,不过不重要。」 「……」虞迟眉头紧蹙,知道宋呈星大概是要说那天看到接吻的事情,可是后面这串话说是什么玩意? 他怎么听得稀里煳涂的? 这弟弟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自己出个柜而已,把人吓傻了? 宋呈星揉着手指,纠结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总之,迟哥,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你做什么,和谁都在一起我都会支持你。」 后面的话有些软软的,支持你几个字说的更是有气无力。 虞迟哭笑不得,哪有人这么丧气的支持人啊,他惯性的拍了拍那头奶奶灰:「好,知道了。」 此时,不远处的柱子后面躲着三个人。 周恆阳抱着听八卦的心态偷听,却听得一头雾水,直挠头:「什么意思?星星为什么突然祝福迟哥幸福?」 「当然是祝虞迟和我幸福美满,恩爱一生。」陆时深一脸骄傲的仰起唇角。 「啊?你在说什么啊?」周恆阳更加懵了。 蒋安拍拍好兄弟的肩膀:「准备给你深哥随份子钱吧,情场小王子。」 情商小王子勐然反应过来,周恆阳肉眼可见的裂开了,看看陆时深又看看走远的虞迟,脑子里只闪过四个字-------天仙大嫂? 音乐节是一场活力四射的盛宴,是多元化音乐的碰撞,没有座位,每一个观众都在尽情狂欢。 虞迟进场晚了,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好在181的身高够用,没有被人潮挡住视线。 台上正在飙高音,台下观众情绪更加激动了,虞迟在蹦蹦跳跳的人群中肩膀又被人撞了一下。 他都被撞习惯了,没扭头去看是谁撞了自己,可这回撞自己的人却率先开口说话,用着那一口带着外国人口音的普通话。 「亲爱的,听得这么投入吗?」说着,迪恩的手自然而然搭到虞迟的肩膀上。 虞迟扭头看去:「这么巧?」 「千里姻缘一线牵嘛。」 「滚蛋。」虞迟把他搭在肩膀的胳膊扒拉下去,继续望回舞台。 迪恩笑了笑:「是小王子给的票,上次我给他拍了写真,他回请我来看音乐节。他们乐队快出来了吧?」 「快了。」虞迟知道小王子指的是周恆阳,这俩人能玩到一块去他倒是不意外,都是不见外的人。 「你最近怎么样?听说照片的事情后,你工作丢了。」迪恩收敛笑意,语气也变得认真下来。 「挺好的,丢了旧工作,正好找个新的。」 「我这倒是有个不错的新工作,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虞迟用余光斜睨向他:「谢了,不过我是跳舞的,不是专业模特,不拍照。」 迪恩失望长嘆一口气:「好吧。」 两人安静的听了会歌,迪恩没忍住又撞了撞虞迟的肩膀:「要不你还是听听?很轻松的,甚至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说吧。」虞迟觉得不让他说出来,迪恩能隔几分钟就撞他一次。 「我要拍一组生活照,记录某个人生活的点点滴滴,被拍摄的人只要当摄影师不存在就好了。」 「如果我说我得了拍照的ptsd综合症呢?我可才因为拍照在网上引起一阵风波,为此出去避难了好多天。」 「那就太好了,这是个治癒你ptsd病症的好机会啊,这次拍摄淳朴真实,我打算拿去参加摄影赛事,那可是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比赛,一旦你的照片获奖就更能证明你之前拍的所有照片都是艺术品。」 迪恩情绪激昂,周围观众的叫尖叫声都没盖住他的音量,他继续道:「亲爱的,相信我。我只会拍摄我愿意拍摄的人,这次的比赛对我也很重要,我愿意出高价买你一周的时间,怎样?」 「只参赛?」 虞迟懒洋洋的问。 「只参赛,你放心,参赛前照片不会泄露出去。其实这类国际摄影赛事在网络上关注度向来不高,就算最后没有获奖,也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什么治疗ptsd都是迪恩说的屁话,这句话才是真心的。 虞迟说自己有ptsd也是屁话,犹豫两秒:「模特的工作还是算了,我吃不了这碗饭。不过如果是作为朋友被拍照的话,也不是不行。」 说白了,当生意免谈,当朋友,那咱们可以谈一谈交情。 迪恩碧绿的眼睛亮的像宝石:「你这是答应了?噢……亲爱的迟,你简直是我在中国交到最珍贵的朋友!」 第87页 「少来这套,我有要求。」虞迟白了他一眼,「先把你这个什么亲爱的,宝贝之类的称唿都改了,以后叫我的名字。」 「why?」 「呵,我怕我的亲爱的听到会不高兴。」虞迟轻笑一声,望向舞台。 台上响起了激烈的音乐声,屏幕上显示half dream、半梦乐队几个大字,陆时深背着电吉他上台…… 第48章 乐队的表演摇滚热烈,跳动的音符带动全场气氛,拦在舞台下的围栏险些被人海推到,几个保安勉力撑住了围栏。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唱,half dream赢得了观众的热情欢唿。 音乐节落幕后,周恆阳提议去吃饭庆祝,选了距离音乐节举办地不远的一家小酒馆。 「他为什么也在这?」长桌前,陆时深单手托腮直直的盯着坐在桌对面的老外。 老外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满面春风的回道:「我当然是陪亲……敬爱的挚友虞迟一起来为你们庆祝的。」 「敬爱?」陆时深觉得这个词用的好像有点怪怪的。 「挚友?!」宋呈星提高了嗓门,迟哥什么时候和这个外国人关系已经这么好了?难道自己最后连迟哥『挚友』的地位都要守不住了? 「呵,该说的都在杯子里,来,恭喜half dream乐队首次音乐节顺利完成。」虞迟泰然自若的举起杯子,打断对话。 其余几人纷纷举杯,有人喝酒,有人以茶代酒,都是自己人也就没那么多讲究,气氛到了就行。 周恆阳将满杯啤酒一饮而下,啪嗒一声将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 「你干嘛?」陆时深冷不丁看向好兄弟,因为已经习惯了好兄弟的一惊一乍,所以没给太多眼神。 「我感嘆啊,深哥!」周恆阳发自肺腑的长嘆道,转眸看了眼虞迟,「曾经一起泡吧看美女的日子,是彻底回不去了啊……」 「你他妈胡说八道,谁跟你泡吧看美女了!」陆时深抓起旁边的一盒抽纸就朝周恆阳砸了过去。 周恆阳经验十足的接住抽纸:「嘿嘿,开个玩笑嘛,主要是我看,你陪同。」 陆时深稍微缓了口气,扭头对虞迟说:「我没看。」 「我证明。以前我以为深哥是千年的铁树开不了花,原来是弄方向错了。」周恆阳一本正经的点头,本来心里那点别扭在看到兄弟和迟哥在一起时露出的笑容,也就瞬间释怀了,「其实我早就看出深哥有情况了,不过,之前我以为大嫂会是谢蔓奚。」 「谢蔓奚啊……」虞迟意味深长的低语,晃了晃杯底剩下的茶水。 「上次深哥让我带她逛学校,我以为……啊!」周恆阳吃痛惨叫,捂住小腿:「谁踹我?深哥?」 「不知道,可能是你左脚踹右脚吧。」陆时深若无其事的夹菜,然后放进虞迟碗里:「哥哥,吃菜。」 周恆阳被肉麻得打了个寒颤,接受是接受,可突然看到好兄弟和另外一个兄弟腻腻歪歪还是有点没习惯。 迪恩的胳膊顺势揽到周恆阳肩膀上:「要不我帮你,让你习惯习惯?」 「滚滚滚,小爷铁直。」 一顿晚饭在嘻嘻哈哈间吃的差不多了,虞迟和陆时深先离席,因为明天是周末,陆时深要带虞迟回自己家里见父母! 陆时深美其名曰:既然明天一早要一起去他家,不如今晚就先住他那。 市中心的单层住宅里。 开灯,换鞋,陆时深忽然面露不适的捂着腹部蹲地上:「嘶……」 「怎么了?」虞迟疑惑的俯身看去。 「胃疼,可能是今天吃太凉了。」陆时深眉头紧锁,抓住虞迟垂在自己面前的手指,难得露出娇气,「其实我从小就有胃病,一直没好。」 这可把虞迟心疼坏了:「还能站起来吗?我扶你去房间里躺着。」 「不行,在抽筋呢,动不了。哥哥……那个屋子里有药箱,你去帮我拿点药。」陆时深指了指次卧。 虞迟连忙往次卧走去,当初被刀子捅了都不喊一句疼的傢伙现在蜷缩在地,那得是多难受? 焦急推开门的那一剎,虞迟愣住了…… 只见房间空荡荡的,墙壁四面都镶嵌着镜子,墙侧有练舞用的木扶手,地面平整的铺着舞蹈地胶,怎么看这也是一间舞蹈室。 「哥哥,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狼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熘了过来,扑着虞迟进屋,将人紧贴到墙壁的镜面上。 虞迟没回应,反而抬头望了望头顶,连灯具都换成了舞蹈室常用的那些:「什么时候弄的?」 「回来后就让人重装了,这个房间以前就一直闲置着,现在给你做练舞室,好不好?」陆时深没说,这个房间原本是用来放乐器的,为了给虞迟装一间舞蹈室,现在成堆的乐器都被堆着挤着放在书房里。 虞迟终于正视回陆时深,没回答问题:「胃不疼了?」 「装的。」 「从小一直的胃病呢?」 「假的。」陆时深说的理直气壮,「哥哥,我都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究竟好不好?」 虞迟沉默片刻,温声道:「好。」 或许是灯光折射在镜面上所致,陆时深双眼变得明亮了些,按捺激动的说:「那以后你就别再去那个少儿中心练舞了,来这里练,练累了你就在这睡,一直住在这里也行。」 第88页 狼崽子打算盘的响声都溢出来了,邀同居呢。 「一直住这里不行。」虞迟知道陆时深的心思,然而王女士的情况特殊,如果是长期住在外面的话他不放心。 陆时深对此并不心急,道:「那偶尔住几天?」 「好。」虞迟心头滚烫,他承受了狼崽子太多的爱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都快要接不住这么多的好。 看着眼前少年,虞迟唇角轻轻勾起一丝弧度,眼神如丝,稍稍偏头时颈间的碎发散开,露出了白皙的脖颈:「你送的礼物这样好,我回送你一些什么呢?」 不等陆时深回话,虞迟的手主动搂到陆时深腰背,继续道:「把我这个人送给你怎样?你不是喜欢在上面留下很多印记吗?我觉得,还可以更多……」 平地一声响,陆时深脑子瞬间炸了,就像是接收到某种信号,他勐地将虞迟抱起来坐到旁边的木扶手上面。 「哥哥,我比较贪心,想做更多,想要哥哥里里外外都是我,可以吗?」陆时深声音沙哑,全身血液变得激动澎湃起来,他双手按着木扶手将虞迟囚在自己双臂间,仰头望着人。 虞迟双腿一晃,这个高度他用一条腿就能勾住陆时深的腰:「去卧室。」……郊区小酒馆。 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小酒馆几乎没什么客人了,而角落的长桌还亮着一盏灯,桌前也就只剩下两个人。 宋呈星趴在长桌上,手里抱着啤酒杯,一边打酒嗝一边嘟囔:「小时候我带妹妹去河边玩,婷婷一不小心就被水沖走了,我、都吓懵了,只会哭,还好迟哥刚好路过,把人捞起来了。」 「那真的是,生死、啊嗝,生死一线,婷婷差点就死掉了,迟哥是婷婷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 宋呈星口齿不清的一句句叨叨,自从喝多了开始他那张小嘴就没有停下来过,细数着和虞迟的往事,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回应。 蒋安坐在旁边玩手机,真的就一个回应都没给过,手机里传来消消乐的音效声,他好像完全沉迷在游戏里。 「啊嗝……」宋呈星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自说自话也能把自己说哭了好几次,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窝囊的,「我这几天才想明白一件事,我应该一直都是喜欢迟哥的,我以前、以前只是不敢喜欢而已,我想都没敢往那方面想过。可是现在,我明白的好像有一点点晚了。」 「早晚都一样。」蒋安突然回话,依然没看宋呈星,继续消消乐。 「什么意思?怎么一样了!我要是早知道自己心意的话,我就可以……可以……」宋呈星一下卡壳,赫然发现自己是真没用啊,因为就算早点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敢做什么,只是偷偷喜欢着就要用掉全部勇气了。 宋呈星又被自己的窝囊伤到了,没用得想哭。 蒋安似乎早就猜到了宋呈星是说不下去的,终于关掉消消乐看向他:「你觉得现在痛苦吗?」 「啊?」宋呈星傻愣了下。 「看到虞迟和陆时深相爱,心里难受吗?」 「唔……」宋呈星点点头,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难受死了,越想越难受,心里甚至滋生过那么一点点不光彩的想法,想做点什么先拆散那俩人,后来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实在可恶,可恶到这些天他一直没脸面对虞迟。 直到今天在音乐节,迟哥的一句加油瓦解了他的所有心思。 「想不想知道怎么样才不难受?」蒋安戴着眼镜,镜片遮住了眼中的狡黠,这是只戴着眼镜的狐狸。 狐狸正平静凝视柴犬,觉得小柴犬双眼红红的样子格外可口。 「想!」不知落入陷阱的小柴犬还坐直身板,认真的与狐狸对视。 狐狸微笑:「我可以帮你,需要不需要?」 「嗯嗯嗯。」宋呈星脑袋点的飞快。 蒋安一把拉住宋呈星的胳膊,将人拉近自己的胸膛:「解决失恋痛苦的最好方式是,移情别恋。」 宋呈星茫然仰着头,眨眼间,身前的人低下头来,那是吻落了下来………… 夜晚从来都不是只有寂静,夜晚有时候会比白昼更加的活色生香,在那些看不见,看不清的地方,人类最本能的欲望会肆意滋长。 陆时深主卧的床垫很大,可以在上面做很多的动作,换不同的方式。 陆时深贪婪却也懂得循序渐进。 虞迟实在顶不住前奏的缓慢折磨,还不如直接痛快来一刀:「可以了。」 这玩意远比手指可怕多了。 「哥哥,疼不疼?」 「别废话,快点!」虞迟咬牙说道,额头全是汗,「唔……」 吞了全部后,不止虞迟满头大汗,陆时深何尝不是一脑门的汗,是紧张的,激动的。 火车起步总是很慢的,动力会一点点的增加,缓慢的起步不会让乘客突然感到有太多的不适。 要到了正确的轨道,火车才会加速,动力给足了给人一种横冲直撞的感觉。 陆时深也确实是横冲直撞的。 虞迟觉得陆时深真是火车,他感觉到自己被这辆火车哐哐哐撞过来,先是疼的,疼的要死要活,后来大概是疼麻木了,于是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云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飘飘然的,酥酥麻麻的,妖异的。 夜晚太长了…… 这辆火车好像根本没有目的地,好像加满了燃料,能够不知疲倦的哐哐哐跑很久,很久,和这个夜一样久…… 第89页 第49章 …………………………………………………… 疯狂的一夜,令人慾仙欲死,虞迟熬过这夜,落了个『遍体鳞伤』。 身上一片一片的红晕染开,那是春日的桃花坠满全身,春色无边,齿痕更是明显,肩膀、腰上、大腿哪里都是。 虞迟起床时看到自己这一身狼狈,腹诽了好几句:属狗的!属狗的! 还好那属狗的给他留了最后一点点颜面,放过了他的脖颈,没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 虞迟洗漱完从厕所走出去时,是扶墙走出来的,拉开门看见陆时深站在门口,正巴巴的望着他。 「哥哥,你还好吗?」陆时深担忧的从上到下打量了虞迟一遍,主动伸手要去扶他。 虞迟有气无力的拍开那只伸过来的手,狗崽子,现在心疼昨晚怎么不轻点,不少来几次? 上回是差点玩虚了,这回动真格的,是差点被玩废了! 「我没事!」虞迟站直身板,强忍下不适感。 「哥哥,要不今天就别去我家了吧,咱们下次再去。」陆时深现在才有点后悔,昨晚没控制住,今天看到虞迟艰难爬起床的样子,恨不得穿越回昨晚扇自己两巴掌。 「不行,答应了的事情不能临时爽约。」虞迟态度坚定,何况这是他第一次去见陆时深的家人,初次就留下放鸽子的印象,以后还混不混了。 他今天就是爬也要爬去陆家! 陆时深皱紧眉头,二话不说弯腰将人横抱起来。 「干什么?」虞迟瞪大眼睛。 「我抱你去车上。」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如果要去陆家,按照约定的时间,他们现在就该出门。 「抱这么一会有什么用,难道到了你家,你也要这么抱着我走来走去吗?」虞迟哭笑不得,就算陆时深真敢这么干,他也丢不起这个人啊。 「也不是不行。」陆时深认真思索起来。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虞迟生无可恋的仰头。 陆时深只笑,抱着人走到玄关处蹲下,一只手搂着虞迟的腰背,腾出另一只手给他换鞋。 狼崽沉浸在伺候虞迟的快乐中,就像昨晚抱着昏昏欲睡的虞迟去浴室洗澡一样,他疯狂的迷恋这种能够将虞迟掌控在手心里的感觉。 虞迟倒也由着他瞎折腾,记得第一次被陆时深这么抱是在海边,那时候还会别扭,这才过去多久?自己竟然就快习惯了! 好在俩人从出门到停车场的这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人,上了车虞迟稍稍松了口气,陆时深拿了抱枕垫在他后腰上。 车子缓慢开出地下停车库,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如金倾泻洒下,穿透车窗落在虞迟的身上。 夏日灼热的光芒烫得人脸颊温暖,虞迟闭着眼,唇角悄悄弯起一抹弧度……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酒店房间里,厚重的遮光窗帘挡住日光,只有一缕光线从细缝间悄然熘进来。 宋呈星迷迷煳煳的撑开眼皮,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也很笨重。 他艰难的翻了个身,枕边一张熟悉的脸庞赫然撞入视线中。 宋呈星瞬间就被吓清醒了,他连滚带爬的跳下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仅不着寸缕,还落满红痕。腿……好痛! 「醒了?」床上,蒋安懒洋洋睁开眼,看了过去。 宋呈星愣了两秒,赶紧抓过床上的被子挡在自己身上,可一张床也就一张被子,他把被子扯过来蒋安身上就没盖的了,那也是光光的。 宋呈星脸都黑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看,脑子里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在小酒馆里一直喝酒。 后来……蒋安说要帮他来着,然后呢?自己好像是答应了…… 再后来的画面就有些模煳了,隐约记得好像亲到了酒店里,自己还坐到蒋安身上去了! 「没断片吧?」蒋安倒是大大方方坐起来,单腿屈膝,一只手搭在膝盖上。 宋呈星眨眨眼,觉得自己也不算完全断片,于是点点头。 「那就好。」蒋安低语了声,下床开始穿衣服。 「我、昨晚,都是我的错。」宋呈星憋了半天,垂下脑袋。 蒋安穿衣服的动作一顿,简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惊疑的看向宋呈星:「你的错?」 「嗯嗯嗯,是我跟你诉苦,我们才会……」宋呈星有点不好意思说,其实他不太记得昨晚是谁主动的,可他才刚认识到自己喜欢男人,那肯定是自己主动对蒋安说了些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你觉得我是因为同情你,所以才和你做?」 「不、不是吗?」 蒋安长长嘆出一口气,扶额道:「是,那你就对我负责吧。」…… 车子驶入月牙湾的私人住宅区,几道雕花大铁门依次打开,如诗如画的苏式园林呈现人前,汽车反倒像是不小心闯入古风墨画中的异族客。 虞迟和这辆汽车一样,进入园林才显得格格不入。 观着景,虞迟陷入深思,他知道陆时深是富家子弟,却没想到这个『富』字好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这才是狼崽子生活的世界,不入园林,不知原来你我之间,隔着一道天堑。 下车步行进入主宅,中式的建筑与绿意盎然相映成趣。 「哥哥,你还好吗?走这么久会不会难受?」陆时深怀里抱着一束百合花,是来时路过花店虞迟买的。 第90页 「我很好,别再问这个问题了。」虞迟咬着牙根磨出这几个字,狼崽子什么事干不出来? 他都怀疑自己要是多吭一声,陆时深真能不管不顾的在这把他抱起来或是背起来! 「呦,回来啦。」廊前,陆远行斜靠在柱子上,冲着走来的俩人扬了扬下颚:「爸妈在客厅里等好一会了,快进去吧。」 「陆先生。」虞迟彬彬有礼的朝陆远行点头问好。 陆远行也点点头,并绅士的回以微笑。 陆时深却不禁眉头轻锁,走到哥哥身旁时,压低了声音问道:「老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陆时深的爸爸也是常年国内外跑,虽然现在家里大部分的生意都交给了大儿子,但陆父闲不下来,也就经常不在家。 「你要出柜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得全家都在。」陆远行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也压低了声音。 陆时深不以为意,老爹在不在都没什么影响,他都带虞迟回家来了,那事情就已经是板上钉钉。 客厅里点着沉香,陆父、陆母正坐在沙发上喝茶闲聊,听闻脚步声,夫妻俩几乎是同步抬头,神色各异的朝门口看去…… 当虞迟和陆时深一块步入客厅时,夫妻俩的视线一点也没在小儿子身上停留半秒,直直转向虞迟。 陆太太眼眸一闪,这五官样貌是真真的漂亮啊,啧……难怪臭小子说出柜就出柜,还一副如果不同意他和男人交往就要跟人私奔的架势! 还有之前和人家谢家姑娘去约会,玩到中途就把人家小姑娘一个人丢在剧院跑了,原来从一开始取向就弄错了! 哎,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难道是从小在教育上哪个环节出错了吗? 同性恋这种事,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变回来。 陆太太忍不住陷入沉思,陆父就淡定多了,严肃的扫了眼虞迟,便不留痕迹的收回视线。 「爸,妈。我回来了。」陆时深领着人走进客厅,难得一本正经的介绍:「这是虞迟,之前和你们提过的。」 「伯父,伯母好。」虞迟没露怯,礼貌的笑着沖二老鞠躬。 陆太太平易近人的站起身,露出标准的贵妇式笑容:「好,当是来自己家,别客气,坐。」 「妈,这是虞迟给你买的花。」陆时深一把将怀中的百合塞到陆太太怀里。 那是一大捧百合,香味扑了陆太太满身,脸上的贵妇标准笑也变成了惊喜:「哎呀,来就来,还买什么花。」 「听时深说您喜欢百合,路过时恰好看见,就想着带一束过来。」虞迟莞尔一笑,说的游刃有余。 陆太太有些意外,看了眼小儿子:「没想到这小子还记得我喜欢百合。」 「我当然记得。」陆时深冷不丁扬眉。 「张婶,把这百合放到池子里养着,晚些我要自己修剪。」陆太太高兴的把花交给张婶,「真是好久没收到花了。」 简单的几句寒暄后,几人都坐回沙发上,陆时深还巴巴的从旁边找个软垫偷偷塞虞迟屁股下面。 子女所有小动作都是不可能逃过一个母亲的法眼的,陆太太正好看见了自家小儿子那关切而又殷勤的小模样,至少这模样她这个当妈的都没见过! 陆太太沉重的想,哎……看样子是不可能再变回来了! 喜欢男人就喜欢吧,至少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挺顺眼的…… 没一会,陆远行也进来了,孤零零的坐在单人沙发上煮水沏茶,他善于茶道,娴熟的给在座的人都沏上热茶。 「听说你比小深大几岁?」一直沉默的陆父这才开口,端起面前的茶盏品了品,神态威严。 「是,我虚长时深五、六岁。」虞迟坐直身板,严谨的回道。 「在工作了吗?」 虞迟刚要回答,陆时深把话抢了过去:「爸,你查户口呢,问这么多。虞迟是学跳舞的,现在正在专心准备比赛。」 「就是,你问就问吧,还板着一张脸,把人小迟吓着。」陆太太被那一捧百合收买,帮着人瞪了眼丈夫,言笑晏晏的看回虞迟,「小迟,你学的是什么舞啊?不瞒你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学过华尔兹的。」 「难怪伯母看起来气质这么好,可惜我学是古典舞,不然也想向伯母请教一番了。」 「哎呀,小迟这嘴真甜啊,我那就是三脚猫功夫,哪里能和你们专业的比。」陆太太掩唇轻笑,是真聊高兴了,抓着虞迟开始问东问西,从舞蹈问到了学业,又从学业问到了家庭。 陆父端着茶杯瞥了眼妻子,小声嘀咕:「还说我查户口,这问的比我还多。」…… 伯纳洗护是一家全国连锁洗衣店,不仅专业奢饰品洗护在行业内享有盛誉,也是目前唯一一家24小时营业的洗衣店。 王雅雯在市中心的一家伯纳洗衣店上班,最近刚好轮到白班,这会她刚完熨烫一件衣服,正在整理着熨烫机。 「王姐,你现在有空吗?」洗衣房的同事抱着筐衣服进来。 「整理完这里就没事了。」 「那太好了,今天小赵有事请假没来,有一家vip用户的衣服要送,傍晚前就得给人送回去。我记得上次那家就是你帮忙去送的。你要没事的话,一会去送一趟?」 「月牙湾那家是吧?」王雅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伯纳作为一家专业洗衣房,有为vip客户上门取货,送货等服务的。 第91页 「对!听说那家超级大,没去过的人都能在里面转迷路呢。」 「可不是。上回我就差点在那园子里走丢了。」王雅雯笑了笑,而后道:「那我一会就去送。」 第50章 陆家园林里不止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在这古典韵味浓厚的景色里偶尔也能寻到一隅现代风建筑。 玫瑰圃里喷泉涌出水柱,洒落时水幕宛如流动的镜面。 花圃旁用玻璃搭建着小憩亭,不比园林中绝大多数的古亭石凳,这里面放着的是沙发茶几。 在客厅里和陆家父母聊完天后,陆时深原本想带虞迟去自己房间休息,虞迟觉得不适合,于是两人到院子里闲逛。 「哥哥,我妈妈很喜欢你。」茶几上放着蛋糕茶点,陆时深拿着一碟蛋糕,插下一小块餵到虞迟嘴边。 「因为你的妈妈很爱你。」虞迟能感受陆家父母在努力的接纳自己,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不得了的优点,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对此虞迟也有些意外,可能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他以为陆家父母多少会排斥反对,没那么容易接受他们。 然而过程却意外的轻松,狼崽有一个开明温馨的家庭。 「但是我刚刚都要紧张死了,他们一直问来问去,问的我心里发慌。」陆时深重重唿出一口气。 「你紧张什么,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我怕啊,我怕你被他们问烦了,拍拍屁股就跑了。」陆时深说着,自然而然的又插了一小块蛋糕餵到虞迟嘴边。 「吃不下了。」虞迟这回没再张嘴,他怀疑陆时深是有什么投餵的癖好,只要看到有什么吃的,就爱往他嘴里塞。 「哦。」陆时深三下五除二的把虞迟吃剩下的蛋糕吃完。 这人给虞迟切蛋糕时一小块一小块的,自己吃那半块就是一大口直接塞进嘴巴里,像是饿死鬼投胎,没半点吃相。 「嘴角。」虞迟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陆时深没接住纸巾,反而握住虞迟的手腕,嘴角张扬的勾起笑:「哥哥,用纸擦多没意思。」 「那你想怎样?」 「用嘴啊。」陆时深挑眉,骨子里的劣性总在这种时候不遮掩的露出来。 「这是在你家!」尽管周围没人,虞迟还是不自觉的压低声音,像是做贼心虚。 「这里没人,也不会有人过来。」陆时深已经抓着人手腕,将人拉到了自己胸膛前,「哥哥,像昨晚我舔你那样,帮我舔干净好不好?」 虞迟心潮涌动,手腕被抓的发麻,喉结滚了滚,用余光又仔仔细细的把周围扫了一遍,确实连人影子都没一个。 他轻轻的唿出一口气,仰起脖颈吻上了陆时深的唇角。 奶油的甜腻沾上唇,他用舌尖舔去那绵密的甜味,陆时深没乱动,也没张嘴,只是低垂着眼眸看那舌尖描绘唇角。 真的是舔得干干净净。 虞迟想退开了,陆时深却上瘾了,箍着人不让人动。 四周安静极了,玫瑰花瓣上落着喷泉洒下的水珠,被阳光一照像是颗透着红粉色的水晶。 王雅雯不是第一次来月牙湾,但仍然会被这里的富有震撼,这是平头百姓不敢奢想的,这么一片像风景区似的地方,却只是一户私人住宅。 就连她进来也要做好几次登记,保安要通过电话打到住宅管理处核对信息身份才会放行。 王雅雯左右手共提了四个偌大的精緻纸袋,纸袋上用中英文写着『伯纳』,里面装着洗护好的衣物。 这些衣物要送到住宅的管理处去。 走到岔路口,她有些记不清路了,犹犹豫豫的往左走,越走越迟疑,直到看见一片梦幻斑斓的玫瑰园。 上次,好像没有看到这么多玫瑰。 意识到自己走错了,王雅雯想要转身,余光却往玫瑰园边上的玻璃亭多看了两眼,见有人在里面的沙发上坐着,还是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 哎呀,这大户人家还真是够开放的。大白天的…… 还是俩男人……咦?等等…… 那其中一人的背影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小迟? 王雅雯摇摇头,觉得是自己眼花,小迟哪可能在这里,又怎么会和男人抱在一起。 她正想着,下一秒,陆时深的脸赫然撞入视线里。 『啪嗒----』王雅雯手里的四个大袋子应声落地,身体僵在原地。 玻璃亭内,陆时深搂着虞迟腰,脸蛋挨得很近,没接吻,只是情趣似的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浪话。 突然听见什么重于坠地的响声,陆时深和虞迟几乎是同一时间朝声音源头寻去…… 陆时深以为是园艺工路过。 虞迟可不管是谁路过,先从陆时深怀里弹射开,然而当视线落在远处站着的妇人身上时,唿吸一滞…… 「阿、阿姨?」陆时深诧异的站起来,目光定在王雅雯身上。 玫瑰园里喷泉又自动开启了,水柱飙升,换了一种喷洒形态,哗啦啦的水流宛如银色丝线交织出一圈圈华丽水纹。 「妈……」虞迟立刻起身,快步朝王雅雯走去。 到了跟前,虞迟注意到地上散落的几个『伯纳』纸袋,顿时明白王女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妈,这么巧,你是过来送衣服的?」虞迟故作轻松的问,弯腰将地上散落的几个纸袋捡起来。 第92页 王雅雯没回话,也没表情,整个人僵硬的像具木偶。 看见儿子弯腰捡地上的袋子,她眼珠子跟着儿子的动作下移,又跟着儿子站起来的动作上移,尽管如此,那双眼睛仍是空洞的,像是陷入了极大的茫然无措中。 「妈?」虞迟又喊了一声,直到这刻心脏才骤然加速跳动,提着那几兜纸袋的手心跟着冒汗。 陆时深也走了过来,王雅雯终于回神,视线从儿子身上移向陆时深,迟疑问:「啊……这里,你和小深怎么也在这?」 「阿姨好,这、这里是我家,虞迟是过来找我玩的。」连陆时深都紧张到舌头打结,他不知道虞迟妈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现在也不是去纠结这个的时候。 王雅雯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几番流连,脸色铁青,唇轻启:「玩?你们……在玩什么?怎么是抱着的……」 陆时深吞咽几口唾沫,他在自己家人面前出柜出的痛快,可却不敢在虞迟妈妈面前放肆,特别是知道虞迟妈妈情绪并不稳定。 狼崽子手足无措的去看虞迟。 「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挺喜欢陆时深的么,我和他在一起。」虞迟镇定自若的坦白。 他是想要温水煮青蛙,谁知道青蛙却突然跳进沸水里面,那没辙了,只能直接把锅端了,不然没法收场。 「在一起?」王雅雯像是不解。 「在交往的意思。」虞迟把话说的更明确。 闻言,王雅雯又干愣了几秒,嘴巴一张一合,而后嘀咕道:「这样啊,是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回去了……」 她魂不附体的转身就走。 虞迟一看就知道王女士有点不对劲,连忙将手里的几个纸袋子赛到陆时深手里:「洗衣店送来的衣服,你拿回去。我今天先送我妈回家,你替我和伯父伯母说一声,回头我再登门道歉。」 「哥哥,要不我送你和阿姨一起回去吧?」陆时深焦急道。 「不用,放心。」他安慰的拍了拍陆时深胸口,「别多想,王女士那我能搞定。」 留下话,虞迟快步追上王雅雯,这里还是在陆家范围内,他不好直接开口和王女士谈什么,只能默默地跟着身后。 走出陆家大门,面前不远处是杨柳岸的公交车站。 母子俩一块站在公交车牌下等着。 「妈,坐会。」虞迟用手把旁边的长凳擦干净。 王雅雯回头看向虞迟,没过去坐,恍惚道:「你怎么不在里面继续和小深一起玩了?」 「妈,我喜欢男人,这点,我想我是不会改变了。」虞迟选择打开天窗说亮话,无论王女士一时间能不能接受,他都得表明态度。 王雅雯眉头紧皱,浑浑噩噩的大脑好像被一盆凉水浇清醒:「可、可是小迟,你们这样是不对的,男人和男人要怎么在一起?你们没办法结婚啊。」 「您刚刚看到的,不就是我和陆时深在一起么?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王雅雯不理解的摇摇头,紧张道:「不行的,小迟这是不行的。你们不能结婚,也不能生孩子,这样没法过一辈子啊!」 「妈,首先您得清楚一点,我喜欢上男人,就代表我以后也不可能再喜欢女人,更不会和女人结婚。」这话一针见血,剥开表象见血肉。 「……」王雅雯沉默了,好像明白过来儿子要表达的是什么了。 她眼睛瀰漫上一层水雾,她觉得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以前对虞迟太疏忽大意,才导致儿子现在会喜欢男人。 可那是一条荆棘满布的路啊! 王雅雯忍不住哽咽起来:「那、那你这样,以后老了怎么办?你不结婚,不生孩子,以后老了谁陪着你?和男人在一起,能长久吗?法律也不认可你们,到时候我死了,你身边就没有亲人了……」 说句难听的,那就是死了都或许没人安葬你,老了病了,躺在手术台上也没个能签字的人。 虞迟知道王女士在担心什么:「有一点您想错了,两个人能不能长久在一起,不在乎是不是男女,而是在于人。我选择的如果是个良人,那遇到再多苦难我们也能厮守一辈子,您得相信你儿子的眼光。」 王雅雯没吱声,她无法反驳,因为自己的婚姻就一团糟,被法律认可的结婚证最终也沦为一张废纸。 「你看,陆时深是个不错的人吧?您不也一直觉得这孩子很好吗?」虞迟继续哄道,「何况时代在进步,说不定十几年后,几十年后同性婚姻就合法了呢?毕竟现在国外很多地方同性婚姻都是合法的。」 「话是这么说……」王雅雯似有松动,眉头仍紧锁着:「可别人会怎么看待你们啊,背后是要受议论的。」 「我不在乎那些,如果为了别人几句话,就放弃自己喜欢的人,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王雅雯哑口无言。 「妈,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但我在乎你的。」虞迟嘆了口气,「哎,如果因为我喜欢男人,您就嫌弃我,或是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了……」 「你胡说什么!」王雅雯一掌拍在虞迟肩膀上,打断他的话,「你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我怎么会嫌弃你不认你,我只是觉得,这事得想清楚!」 虞迟这才稍微的放松下来,知道王女士多少是能接受的,只是担心罢了,便道:「我想的够清楚了,就是看您能不能接受。要不改天我们把陆时深叫来家里,你好好看看这人能不能处,王女士眼光向来很好,我是信你的。」 第93页 「你就说这些话哄我。」王雅雯别过头去,嘴上没再说什么。 「妈,你会祝福我的吧?」虞迟大胆的抓起王女士的手,趁热打铁的追问。 「你别想套我话。」 「您就祝福我吧,这对我还挺很重要的。」 「少来,有没有我的祝福,你不都要和小深在一起了吗?光天化日,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的,你也不害臊。」 「我脸皮厚嘛。」虞迟笑了出来。 王雅雯是个内心柔软的人,如果儿子真认定了,要她棒打鸳鸯她可能真干不出来,可要说理解吧,她一时间也想不通儿子为什么会喜欢男人,要说接受吧,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完全接受。 只能在儿子的谈笑声中,短暂的把那些担心收起来。 公交车来了,母子俩前后脚上车,这一站几乎没人,公交车内空空荡荡的。 王雅雯刚坐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蹭的站起来:「糟了,衣服!」 「我让陆时深拿回去了,放心。」虞迟将老母亲拉回来继续坐下。 「哦。」王雅雯点点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些事:「小迟啊,那真是小深的家吗?这可是了吧?」 「嗯,还不是一般的豪。」 「那人家父母能接受你吗?」王女士暂时没考虑自己能不能接受的问题了,反过来先担忧起了别人。 「应该能吧,毕竟如果您今天没突然出现的话,我想我现在大概正和陆时深的父母坐在一起吃饭。」 「……」王雅雯哑语,莫名有种,自己这个母亲好像很不开明的感觉。 公交车缓缓起步离开杨柳岸,虞迟坐在靠窗的位置,倚着车窗托着腮。 柳枝拂过车顶,风吹来,虞迟摊开手掌,风从指缝中熘过,虞迟又握紧手掌,像是抓住了那后面想要熘走的风…… 公交车走了,掠过的同一阵风吹到陆家门口。 陆时深正蹲在大铁门旁边的铁筑雕像边,连公交车的尾巴都看不见了…… 「走吧,什么都看不见了,现在回去刚好赶上饭点。」陆远行站在旁边,用皮鞋尖踹了踹自己那不值钱的弟弟。 陆远行是不小心看见虞迟跟着一个妇女离开陆家,很不巧,前不久他调查过虞迟的一些简单信息,认出那妇人是虞迟的母亲。 「不吃了,我出去一趟。哥,爸妈那帮我圆一下,就说我带虞迟出去吃饭了。」陆时深站起来,拍拍手,撒丫子跑了。 陆远行唇角一抽,失笑的嘆出长气…… 第51章 夜静了。 虞迟刚洗完澡,一边擦头髮,一边拿着手机刷『海棠杯官网』,第一轮预选初赛已经结束。 初赛是通过上传舞蹈视频进行专业的网络评选,大浪淘沙般筛选掉大批舞者,只有过了初赛才算是正式拿到比赛入场券。 当然也不是所有舞者都需要参加网络评选,至少有一大半舞者是通过舞团企业、舞蹈学校推荐直接获得比赛资格。 这并不是走后门,因为早年海棠杯只有专业企业、学校才有报名资格,近几届刚开通网络初选赛道,给了更多热爱跳舞的人机会。 虞迟点开站内邮箱,他的初赛结果回执里写着『已通过初赛评选』几个标红大字,以及正式比赛时间、地点的通知。 尽管通过初赛在意料之中,虞迟仍然重重唿出一口气。 『滴滴---』手机弹出消息通知。 虞迟把陆时深的备註改成了狼崽。 狼崽:在干嘛? 虞迟迅速回覆:准备睡觉。 狼崽:阿姨呢? 这才是陆时深大晚上发消息过来想要问的吧,白天就那么从陆家走了,狼崽子心里不踏实呢。 虞迟低低一笑,继续打字道:睡了。 狼崽:哥哥,阿姨会同意吗? 虞迟忍不住嘴角上扬,故意逗他:那哪知道呢,王女士说要看你表现。 狼崽回的飞快:那我明天一早就来探望阿姨,阿姨喜欢什么东西?包包,首饰,花? 见识过陆家的财力雄厚,虞迟怕他把整座商场搬过来,刚想回他带张嘴过来比什么都强。 『叩叩叩--』突然,敲门声响起,卧房外传来王雅雯的声音:「小迟啊,你睡了吗?」 虞迟立刻放下手机去开门,只见王女士穿着睡裙站在门口,神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妈,你怎么还没睡着?」 「我在想你的事,睡不着。」王雅雯皱着眉,眼中充满了失眠的疲惫感。 「妈,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么?你要相信我,我现在真的很好,以后也会很好。」虞迟不厌其烦的耐心哄着,现在的情况才是他最担心的,王女士的病情导致了她情绪反覆,容易多思多虑。 「我知道,我知道。」王雅雯一个劲点头,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 「那……」 王雅雯忽然定神盯着虞迟,双瞳颤抖的厉害:「我在网上查了同性恋的资料,你会喜欢男人有可能是基因问题,可能是遗传!」 「……」虞迟愣住,被这突如其来的走向打得措手不及。 王雅雯勐地抓住虞迟的双臂:「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说会不会是你爸爸遗传给你的?他会不会也是同性恋!」 「妈,你在瞎想什么啊,我是同性恋是我自己的原因,那个人不是。他如果是的话,当年也不会和你结婚。」 第94页 「不对!不对!小迟,你不明白,他如果不是同性恋那他为什么要抛弃我们逃走这么多年?」王雅雯声音发抖,指甲用力到几乎掐破虞迟手臂上的皮肤:「我刚刚在网上查过了,你知道同妻吗?」 虞迟脑子顿时宕机,他猜到王女士可能会多想,可却没想到竟然是往这个方向,原本准备好的说词现在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王雅雯情绪愈发激动:「同妻就是有的男同性恋会随便找一个女人结婚生子,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后,那个男人就不装了。对得上!这和你爸爸的情况完全都对得上啊!他肯定是一开始就在骗我!」 「从一开始他就是在骗婚,所以现在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这些年肯定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太卑鄙了!」 「小迟啊,我只是想想就觉得好噁心,他和我结婚的这些年,心里可能一直都在想着别的男人,我竟然还不如那些男人?」王雅雯歇斯底里的哭诉起来。 「等等,等等……妈,你先冷静点,那些都只是你的胡思乱想。虞正坤跑路是因为赌石欠债,他还不清才会一走了之!」虞迟赶紧反按住王雅雯肩膀。 王雅雯奋力推开儿子的双手,疯狂嘶喊:「欠债可能只是他跑路的一个藉口!他一定是同性恋,你就是证据!」 虞迟只觉心脏一下坠入谷底,颤声道:「我是我,他是他,我不是他的证据。」 「小迟,小迟啊……你什么时候也站在他那边了?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你爸爸的吗?是不是因为你们都是同性恋,所以你开始理解他了?啊?」王雅雯失去理智的冷笑,眼泪夺眶而出,「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说罢,王雅雯转身就要跑。 虞迟焦急追上去抓住王雅雯:「妈,你听我说,虞正坤真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我!」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都是同性恋,是一伙的!」 「我见过他,我前不久见过他!」 「你、你说什么?」王雅雯怔住,呆呆的盯着虞迟。 「前段时间我去旅游的时候见到虞正坤了,他真不是因为喜欢男人才跑的,他只是害怕还不清欠款才不敢回来面对你。」虞迟语速飞快的解释道,脑子都空了,仅有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如果让王女士继续这么瞎想下去,她的病一定会变糟糕。 一旦同性恋这个词和虞正坤挂钩,那么王女士这辈子也不可能真正的接受他,甚至只要看到他和陆时深在一起就会联想到虞正坤。 只是想到这点,虞迟就吓的要死。 「你看见他了?那你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见我?」王雅雯不解的凝视儿子,目光充满不信任。 「因为,他当时正在准备出海去做生意,说是赚了钱就会回来还债。我跟他说债已经还清了,他不信。我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上船离开了。」虞迟随口瞎编起来,短时间内他无法确定自己的话有没有漏洞。 怕王雅雯不信,虞迟转身跑回房间,从抽屉里翻出那块平安锁玉佩,递给王雅雯:「这块玉佩您总认得吧,当初虞正坤跑路的时候把它带走了。这次我见到他后,他把这块玉佩还给我,告诉我,他赚到钱就会回来见您。」 王雅雯瞳孔一张,颤颤巍巍的接过玉佩,这是她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她又怎么会不记得。 眼泪落到玉佩上,王雅雯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他……真的会回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嗯。」虞迟连忙点头。 「我不要他的钱,他赚再多钱我都不要!我要问问他这些年都是怎么想的!是我哪里对不起他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王雅雯双手捂紧了玉佩,捧在胸口上,像是找到一丝慰藉。 她的人生像一场笑话,她被困在笑话里出不来,她一直在寻求解脱,可她活的太矛盾了,所以始终找不到出口。 「问!等他回来您想问什么都行。」 虞迟温柔哄道。 「那你爸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问题把虞迟问的一愣,下意识圆道:「快的话一年半载,妈,反正十年我们都等了,也不怕再多等会,你说对么?」 好歹有个念头吊着,王雅雯点点头。 「都快11点多了,去睡吧。」虞迟扶着王女士进屋,关灯时嘱咐道:「别再胡思乱想了。」 「嗯……」王女士也闹累了,躺下便很快昏昏欲睡。 虞迟疲惫的回到自己房间,尽管安抚好了王女士,自己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胸闷,仿佛有座山压下来,他快喘不过气。太烦了…… 感觉一切都变得糟糕透了! 『滴滴--』被丢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虞迟这才想起来还没回陆时深消息,连忙坐到床边翻看消息。狼崽:哥哥? 狼崽: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明天过来有些着急了?那要不我换个时间?下周? 狼崽:下下周?狼崽:虞迟? 陆时深隔几分钟就发一条消息过来,从字眼里都能看出是真急了。 虞迟强撑着精神,想了想才打字回覆: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明天过来是有点着急,再给王女士几天时间缓缓。狼崽:好。 虞迟继续打字:正好这几天我要准备比赛,等舞蹈比赛结束,我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虞迟原本是想趁热打铁让王女士迅速接受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但经过今晚这遭,他决定还是再缓几天,等母亲情绪稳定些再说。狼崽:嗯。 第95页 虞迟:不早了,你快睡觉吧,我也要继续睡了。 狼崽:好,晚安。 放下手机,虞迟张开双臂大字型躺在床上,头顶的圆灯罩里积年累月的飞进去飞蛾蚊子,它们都被困死在灯罩里成了一堆骯脏的污渍。脏死了! 虞迟心底头一回产生了一种厌烦感,像是讨厌头顶上脏透了的灯罩,更像是在厌烦活在骯脏下的自己…… 『滴滴--』手机再次响起消息声。 虞迟懒洋洋的拿起手机,划开屏幕,还是陆时深发来的消息。 狼崽:哥哥,你在干嘛? 虞迟懒懒的用一只手打字,回的很慢:不是说了在睡觉么。 狼崽:你在睡觉,为什么不关灯? 一行字撞入虞迟眼中,那颗被坠在谷底的心像是被人用心脏起搏器电击了一下,虞迟勐地站起身,拖鞋都没蹬好就沖向阳台。 站在扶栏前,俯身往楼下寻找,借着月色和远处的昏暗路灯,他看见陆时深正蹲在楼下的石台边,像只大狼狗似的也仰头望着他所在的楼层。 俩人隔着夜色相望,虞迟忽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刚刚还潜藏在心底的那丝厌烦感瞬间消失殆尽。 他连忙去拨陆时深的电话,盯着楼下的人接通电话。 「在楼下呆多久了?」虞迟压着音量低声问。 「没多久,就刚好路过,来看看。」陆时深声音有点哑,是抽了烟又太久没喝水,干的撕裂,「哥哥,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那你前面20年是怎么睡着的?少撒娇,赶紧滚回家睡觉去。」 「等你睡着,我就回去。」 虞迟一只手紧紧握住手机,一只手悠闲的搭在阳台扶手上,盯着楼下那半隐在夜色中人,温柔道:「你在楼下站着,我能睡着才怪了。」 陆时深笑了出声,从石台边跳下来:「那我回去。」 「嗯,回去吧,我在这看着你走。」虞迟轻声道,他知道陆时深不是刚好路过,至少给他发消息之前就在楼下呆着了,狼崽子心里不安呢,「挂了,心肝。」 电话挂断了,陆时深对着楼上的虞迟挥了挥手,手机屏幕还亮着,挥手的动作看起来格外明显。 虞迟也轻轻晃手机,当做再见。 他看着陆时深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然后抬头望向天空,城市的天空很难找到星星,今晚连月亮躲入云层中,夜空沉闷,虞迟却觉豁然开朗。 如果往后年年月月都有只小狼陪着,那么一切都值了…… 第52章 大清早,虞迟被敲门声吵醒,穿着背心短裤,睡眼惺忪的去开门。 「早上好,我的挚友。」迪恩微笑的站在门口,举着相机和虞迟打招唿。 虞迟打着哈欠,皱眉:「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噢……我亲、敬爱的挚友,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你答应过让我拍照的。」迪恩认真道,放下相机:「你家地址是公司的资料里找到的,不过这里可真不好找,我都差点以为你当时填了个假地址。」 「把你那奇奇怪怪的口头禅改改,什么敬爱的挚友,我以为我俩下一秒要上战场。」虞迟鄙视道,敞开门,「进来吧。」 迪恩跟着虞迟进门,站在狭窄玄关有些侷促,小心翼翼问:「我是不是需要换鞋?」 「家里脏死了,可能你的鞋底都地板比干净。你也别客气,随便坐。」虞迟用目光示意的看沙发。 迪恩却没有去沙发那坐下,新奇的环视这蜗居小客厅。 虞迟掀开厨房隔帘,发现身后跟着只尾巴,扭头看他:「你坐啊,跟着我做什么?」 「你当我不存在就好了,我拍照。」迪恩抬头去看挂窗帘的钢管,管子很粗,生锈了,几乎顶着房梁,帘子是用很简陋的方法绑在钢管上。 「那我也不能完全不管你啊,喝点什么?」虞迟从柜子里拿出玻璃杯。 「咖啡。」 「没有,只有茶和白开水,喝茶吧。」虞迟又拿出茶叶罐。 「你就多余问我。」 「呵,中国,礼仪之邦。」 「感受到了。」迪恩调整好相机,镜头对准正在沏茶的虞迟,飞快按下快门。 热水飘着热气,虞迟衣服皱巴巴的,头髮没梳有些乱,站在逼仄拥挤的厨房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恹恹样。 迪恩再次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高兴,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要有生活氛围,但由于他的那点个人癖好,他又想要镜头里的人是美丽的,要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却又活在烟火里。 『咔哒---』这时,旁边的房门被推开,王雅雯穿戴整齐走出卧房。 迪恩拿着相机转身,职业病似的按下快门,拍下王雅雯推门的照片。 这一下,两人面面相觑,王雅雯被家中突然出现的外国人吓得够呛:「你、你是?」 「噢……这位漂亮的女士,我是虞迟的朋友,你是?」迪恩两步走过去,热情的抓起王雅雯的手。 「她是我妈。」沏好茶的虞迟端着茶杯回到客厅,并对王雅雯解释道:「妈,这是我之前兼职的朋友,是个摄影师。」 「哦哦哦,你好。」王雅雯慌张点头。 「天呀,伯母竟然这么漂亮,原来这就是中国话里的岁月不败美人,看得让人心动。」迪恩举起王雅雯的手,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王雅雯全身僵硬,慌张的抽回手:「呃,呵呵呵……谢谢,呵呵呵……」 第96页 「妈,他就这样,性格有点奔放。」虞迟走过去,用力的拍了下迪恩的肩膀:「看来陆时深上次给你的那拳还是轻了,都说了,我们这不兴这套,你这样容易被当成流氓。」 「美丽的东西总是让我情不自禁。伯母,失礼了。」迪恩毫无悔过之心的对王雅雯鞠了个绅士礼。 「没关系,我懂,这叫开放。」王雅雯理解的点点头,看了眼时间:「今天睡过头了,小迟,你好好招待朋友,我先去上班了。」 王雅雯匆匆走到门口,换好鞋。 「妈。」虞迟突然喊住她。 王雅雯疑惑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饭后记得吃药。」虞迟本来想叫她今天请假休息,可王女士每次犯完病后又会变得和正常人一样,大概叫她别去上班她也不会听。 王雅雯温柔一笑:「知道,包里带着呢。」 王雅雯离开,迪恩好奇追问:「你妈妈生病了吗?」 虞迟没回话,径直的去卫生间洗漱。 「虞迟,你怎么不回答我」迪恩追过来。 虞迟用皮绳扎头髮,瞥了他一眼:「不是你让我当你不存在么?我现在正在努力把你当空气。」 迪恩无言以对,觉得虞迟实在是太狡猾了,根本就是不想理人的时候才把他当做空气。 洗漱完,虞迟去阳台上打电话,迪恩虽然一直跟在旁边拍照,但并不是随时都在怼脸拍,有时候站得挺远的。 比如这会虞迟人在阳台,迪恩就在房间里,隔着距离大概是听不清他在电话里讲什么。 虞迟先给小镇饭店的老闆打电话,上次彼此都留了联繫方式,饭店老闆说虞正坤最近没有回来,不过不久前和虞正坤一起出海捕鱼的那家人回来了,据说虞正坤是要去外地做生意。 挂了电话,虞迟翻着电话簿,看着老闆娘的电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没响几声被接通,传来老闆娘的声音:「餵。」 「是我,虞迟。」虞迟单手撑着阳台扶栏,正经说道。 「我知道,你给过我电话号码。」 电话里,彼此都沉默了两秒,虞迟不想绕弯子,直言道:「嗯,我是想问问虞正坤的近况,听说之前和他一起出海的那家渔船已经回来了,不知道您有没有他的消息。」 老闆娘犹豫了会,才道:「他没联繫过我,不过他让人带了话回来,说是要去台湾做生意。」 虞迟撑在扶栏上的手握成拳头,克制着情绪:「他既然托人带话给你,那就是放心不下你们母子了。想必只要老闆娘肯的话,一定能找到联繫他的办法,对么?」 「你想干什么?就算我找到联繫到他的方法,他不想回来我也没辙,他现在也躲着我呀。」 「只要能联繫到就行,老闆娘,我想请你帮我给他带一句话……」 这通电话只打了短短两三分钟,挂断电话后,虞迟沉重的唿出一口气,只要虞正坤回来,王女士能解开心结,一切都会变好! 希望那句话,能打动那个傢伙。…… 距离海棠杯正式赛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虞迟要抓紧练习舞蹈,因为身后跟了个老外尾巴,虞迟不能带着迪恩去陆时深家的舞蹈室跳舞,只好继续去创意园的少儿培训中心练舞,正好他之前交了租金还没到期。 迪恩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蝴蝶,只在培训中心呆了几天就和工作人员打的火热,前台小妹被他迷得神魂跌倒,音乐班的一个年轻男老师差点要弯。 虞迟跳舞的时候,迪恩像个隐形人,或者说几天下来,迪恩多数的时候都是隐形人,他像是一个追着虞迟跑的监控摄像头,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被镜头记录下。 为此,迪恩每天早上7点就来虞迟家报导。 到了结束拍摄的那天晚上,迪恩豪爽霸气的当面给虞迟转了20多万。 虞迟看着帐户上多出来的数字:「呦,这么有钱啊。不过之前不是说好这次的拍照不算工作,你这钱是……」 「我知道,所以这些钱不是我的啊。」迪恩翘着二郎腿,悠哉哉的喝白开水,只有一天来的时候还有茶,呆了几天就没客人待遇了,喝的都是白开水。 「嗯?」 迪恩放下水杯,侧身双手枕在沙发后背上,认真道:「这都是这些天深给我的,我每天给他发几张照片,我这技术,一张收他五千不贵吧。」 「你把我照片卖给陆时深?」虞迟拳头硬了,手指关节咯吱咯吱作响,「卖了多少张?」 「25万,50张啊。迟,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黑你的钱。」迪恩得意洋洋的挑眉,「这些对小少爷而言连零花钱都算不上,你就放心大胆拿去花吧。好好把你家里收拾一下,你妈妈不是病了吗?去看看病,不够再找我,我这几天拍了你很多照片,宰小少爷个一两百万不成问题。」 「去你的,我用得着你找我男朋友圈钱吗?把钱还回去!」虞迟杀了一记眼刀,把自己收到的钱原路返回,「再让我知道你卖照片给陆时深,我告你个侵犯他人肖像权。」 「我这明明也是为了你着想……」迪恩不解的摇头,亏他每次和陆时深交易都要忍辱负重面对那傢伙的恐怖威胁。 什么把照片给别人你就死定了。 拍照的时候对虞迟动手动脚你就死定了。 拍照的时候不保持三米以上的绅士距离你就死定了! 第97页 说实话,搞得他这些日子压力都好大! 然而虞迟没理他,还把迪恩喝水的杯子收了:「照片拍完了就赶紧走,今晚没你的饭。」 「好兇,我把钱还给深就是了。」迪恩无奈,起身前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对了,这是这一周拍的所有照片,我拷贝了一份放在里面,就当是送你的礼物了。」 「嗯,不送。」虞迟去厨房放杯子了。 「薄情的男人,那我走了。预祝你比赛顺利。」迪恩背着相机离开。 人前脚刚走,王雅雯后脚下班回来,一进屋就说道:「小迟啊,我刚刚上楼时碰见你的那个外国朋友了。」 「嗯,他拍完照刚走。」 王雅雯神色几变,犹犹豫豫好一会还是一咬牙,直言道:「小迟啊,不是妈妈要说你。虽然你和小深不是普通的恋爱关系,但是咱们可不能做那种三心二意的负心汉!」 「啊?」虞迟听得一愣。 「就是那个外国人啊,男男授受不亲,他整天这么跟着你,小深那说不过去啊!」王雅雯愁道。 『嗤……』虞迟忍不住笑出来:「陆时深知道迪恩过来拍照的事。而且,我只是喜欢男人,又不是是个男人就会喜欢。」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 「妈,您这算是承认我和陆时深的关系了吗?」 王雅雯长嘆了一口气,沉重道:「我也不想当个迂腐的妈妈,网上说当下社会同性恋也不是少数,既然你改变不了,我也该学着理解你。」 虞迟现在听到『网上说』这几个字还肝胆俱颤,真是怕王女士在网上搜到什么东西又胡思乱想。 虽然上次拿出玉佩后,王女士的情绪就稳定多了,暂时没再把同性恋和虞正坤捆绑在一起。 只是缓兵之计,终究治标不治本,不知道这样的稳定还能持续多久…… 「妈,我下周要去外地参加舞蹈比赛,比赛结束后,我想带陆时深回家吃饭。」 「行,小深喜欢吃什么,我好早做准备。」王雅雯点头,算是认下了这门事。 【作者有话说】 最近几章剧情可能略平淡。 但故事的进展是循序渐进的,所以也不能不写,感谢一直追读的你们。 第53章 音乐学校放暑假了,陆时深正式接手『天想木染』的第一件事,是给half dream制作第一张音乐专辑。 陆时深开始成天成天的泡在公司制作室里,吃喝睡觉全在公司,他很少回家,偶尔回家也是直接回月牙湾。 他和虞迟自从那晚在阳台分开后,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面,思念在疯涨,却也在竭力被克制。 每天仅有几次微信联繫。 陆时深知道虞迟在为舞蹈比赛做最后的准备,要全身心投入,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打扰虞迟,于是全身心投入音乐中。 此时此刻,他们都在逐梦的道路上各自奔跑着…… 『海棠杯』舞蹈大赛的地点在首都,虞迟早早就过去那边准备着。 海棠杯大赛一共进行五天,单人赛两天,团体赛三天,比赛结果会在所有作品表演完的一个星期后公示。 所以参赛选手跳完舞,当天就能离开,不过也有很多舞者选择等到大赛结束看完其它参赛作品后再走。 虞迟被安排在第一天下午上场,他一早就到剧场后台等待着,没有去看别的舞者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17号,虞迟,下一个就到你上场了。」大赛工作人员来后台提醒。 虞迟已经做完拉伸动作,直接到舞台侧面候场。 台下第一排坐着此次海棠杯的评委,一眼扫去全是舞蹈圈赫赫有名的人,后排坐着的观众也至少有一半是参赛舞者。 虞迟在观众席里看到了冯倩如,这一届她的舞团有作品参赛,所以不在评委席。 「17号舞者,虞迟,带来作品《追风》。」随着主持人宣读声落下,虞迟赤脚走上舞台。 台下随即响起议论声:「是他啊,就是那个在网上爆出那种照片的人。」 「卧槽,他还敢在圈里露脸啊?就是因为他那个照片爆出来后,好多人说咱们舞圈连男人都是出来卖的。」 「哎呦,话别说的太难听,照相是个人自由,舞蹈是专业问题,两码事。」 「不过有一说一,他可比照片上还好看!」 音乐响起时,全场噤声。 风是大自然的无形之笔,卷过时间岁月,春夏秋冬都有它的影子,但每道影子都不一样。 台上的人是松风水月。 音起,是孩童的风,天真烂漫。 音转,是少年的风,恣意飒爽。 音落,是成年的风,犹豫踌躇。 音终,风静了,人老了,万物回归自然,虞迟跳的是风,起初他在追逐,最后他与风同眠。 一缕白纱被风扇吹向舞台,虞迟抬手挡住白纱没让它飞走,紧接着身体被白纱掩在舞台上。 没有人知道那片白纱真正的含义,它的确代表着风,但只有虞迟知道风代表着陆时深…… 曲结束了,虞迟谢幕下场,台下响起了寥寥几道掌声,其中鼓掌的人里有冯倩如。 这位业界大佬在鼓掌,带起旁边不少人的掌声。 「这人还真挺牛的,人怎么样不知道,专业是真没得说。」掌声中掺杂了议论。 第98页 「信不信嘛,这个绝对拿名次,争前三去的!」 「听说是冯老师亲自带出来的徒弟,业务能力还是抗打啊。」 虞迟下台后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对于今天比赛,他没有任何的遗憾。 走到剧院门口,炽热的日光洒了满面,虞迟眯着眼,忽然看见大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朝自己走过来。 大半个月不见,欣喜和思念在此时溢出,虞迟加快脚步迎过去,俩人几乎快脚尖顶着脚尖停下。 「不是说在家里等着我吗?」虞迟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声音却难掩起伏。 「等不及。」陆时深大喘气说道,他一大早坐飞机赶过来,以为自己足够冷静,可在见到人时,心情还是冲上云霄,顾不得光天化日,捧起虞迟的脸蛋就低头狠狠亲了一口。满足了…… 虞迟怀疑陆时深不是心血来潮赶过来首都,而是早有预谋,因为狼崽子竟然在隔壁酒店定了一间蜜月套房! 虞迟先去洗澡,刚把自己打湿,浴室门就被推开了,有的人大摇大摆的进来:「哥哥,一起洗吧。」 那哪是一起洗澡,那是在宣洩半个月的想念。 温水从头顶浇下来,把两个人都浇透了。 浴室墙壁的瓷砖是冰冷的,虞迟双手撑在墙壁上,腰胯被人死死的从后面固着,一圈的皮肤很快被按出红色指印。 沐浴露是乳白的颜色,浴室地面上和水混杂在一起的,却不是沐浴露,气味被水汽遮盖了。 两米多宽的大床上,用玫瑰花瓣摆着爱心形状。 虞迟被玫瑰花瓣沾了满身,汗水让那些花瓣黏在皮肤上,手心里抓着的玫瑰都快被揉碎了。 已经是第三次了。 「唔……不能、不能像上次那样来了,会废掉。」虞迟喘气道。 陆时深抓住虞迟的手,吻他的掌心:「好,哥哥,你累了就拍我肩膀,我就停下来好吗?」 「好。」 虞迟错了,答应陆时深继续就是错的,因为后来他根本没机会碰到陆时深,刚抬起手就被摁下去。 再往后,累得手腕子都抬不起来。声音哑了。 他们回酒店的时候还是下午,看着窗帘外夕阳西落,看着天色黑尽,虞迟没从床下去过。 他在陆时深的疯狂中,近乎迷失…… 到最后被彻底掏空,无论做什么都是干刺激,是真的,没有一点东西可以出来了。 迷迷煳煳中又被抱去浴室洗澡,洗了澡躺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陆时深像在摆弄sd娃娃似的用吹风机给他吹头髮。 「哥哥,我喜欢你的头髮,很性感。」…… 晴空万里,飞机穿过云层,带着一条漂亮的尾线。 虞迟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下飞机后又在车上睡了一路,总算堪堪将昨晚缺的觉都补回来了。 「明天有空吗?」走在回家的小巷里,虞迟忽然问道,他声音还是哑的,听起来像感冒的那种沙哑。 「嘿……」陆时深莫名一笑。 虞迟用手肘撞了撞他腰腹:「问你话呢,莫名其妙笑什么?」 「哥哥,你这声音听着,总让我想到昨晚。」 「滚蛋!」虞迟一脚踹陆时深腿上,兔崽子,还挺会调侃人! 陆时深被踹美了,笑的肆意张扬:「明天有空啊,哥哥,要和我去约会吗?」 「家庭聚会。」虞迟冷冷淡淡的瞥了眼狼崽,「明天中午过来吃饭。」 陆时深双眸登时明亮,他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是虞迟妈妈接受他们的关系了,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了! 狼崽子激动的想要说点什么,虞迟却突然停下脚步,一脸肃然的盯着暗巷尽头,那里站着个干瘦的男人,穿着衬衫款式的短袖正靠在柱子旁打电话。 虞正坤察觉有人过来,扭头张望,正正好好的和虞迟四目相对。 「宝贝儿,你在这呆着,我过去和他谈谈。」虞迟拍拍陆时深的肩膀,迈步朝虞正坤走去…… 虞迟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虞正坤能出现在这里,说明老闆娘把他的话带到了,而且虞正坤在听完那番话后动心了。 「挂了,回头再说。」虞正坤遮遮掩掩的挂断电话,把手机揣回兜里,看向走来的虞迟。 「看来你一直都知道我和我妈住在这边。」穿过这条巷子,前面就是虞迟和王女士现在居住的老楼房。 但虞正坤跑路之前,他们还不住这里。 「以前我回来过一趟,知道你们把房子卖了,我想你们母子应该会搬到这边来。」虞正坤沉了口气,如实说道。 老旧小区这边的房子是虞迟外公外婆留下的,两位老人走的早,没有什么遗产,就留下了一间久远的破房子。 「呵……」虞迟只是冷笑了声。 虞正坤连忙解释:「当年我也是想看望你们母子的,可那个时候黑社会一直盯着你们,我不敢露面啊!再说了,我想那些人怎么着也不会为难女人和小孩。」 「行了,场面话就省省吧,我叫你回来不是让你和我演什么父子情深的。」虞迟觉得讽刺,摆摆手不想听他说这些。 虞正坤抿唇,收起脸上的情绪,小心翼翼问:「咳,那你让人带给我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虞迟眯了眯眼,审视虞正坤逐渐老去的面容,厌恶感由心底而生。 第99页 半个多月前在阳台上和老闆娘打的那通电话,还清晰迴荡在耳边…… 「只要能联繫到就行,老闆娘,我想请你帮我给他带一句话,带完这句话,他要不要回来让他自己做决定。」 「什么话?」 「当年虞正坤欠下的赌债,无论是银行的,还是高利贷,都已经还清了。他从我朋友那骗走的那块表,也不需要他还。只要他愿意回来和我妈坐下来谈谈,上次我朋友答应给他的钱,我给。」 那通电话只有短短的这几句,记忆被拉回这条暗巷,尽管此刻是艷阳天高照,但巷子两侧的墙壁太高,周围的楼房更是将阳光遮的严严实实,这里像是繁华城市的阴暗一角。 第54章 因果篇 巷子里,父子俩面对面站在一起。 虞迟没有回答虞正坤的话,反问道:「那块表呢?」 「你不是说,表的事算了吗?」说起表,虞正坤还有点心虚,瞄了眼站在巷子不远处的陆时深。 当初他是怕那人反悔,与其落个人财两空,还不如拿着已经到手的东西走人,正好当时也有朋友喊他去台湾做生意。 虞正坤继续道:「反正那块表我已经转手卖了,钱也投进生意里面去了,我看你和你那个朋友关系很好,他应该不会说什么吧?」真不要脸! 虞迟心中暗骂,也猜到那块表是拿不回来了,只好强压下怒火:「只要你回去跟我妈认错道歉,你们好好的把婚离了,表的事可以不谈。」 「表的事不谈,那你答应给我的那一百万呢?是不是只要我和你妈认错道歉,离婚了你就给我一百万?」虞正坤连忙追问。 「我他妈去哪给你找一百万!」虞迟没忍住骂街,咬字加重,为了不让陆时深听见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虞正坤也急了:「你在电话里说的,你朋友答应给我的钱,你给。现在我人回来了,你跟我说你没钱?」 「我是说过要给你钱,但没说是一百万,我最多只能拿出10万块。」虞迟皱着眉,不爽道。 「10万块?10万块能干个屁啊!」虞正坤恼羞成怒,眼角的余光往陆时深那边瞥:「你那个朋友不是很有钱吗?四、五十万的手錶都能随随便便给人,你让他再给你几十万不就好了。」 「呵,那你自己去找他要啊。」虞迟冷笑,也用余光扫了眼陆时深,道:「在你拿了手錶跑路后,他可是要去警局报案的。虞正坤,是我把他拦下来,你现在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手錶是他主动送给我的,他就算报警,我也说得过去!」 「你有什么证据说那块表是送给你的?今天说是你偷的,你又拿什么来反驳?你也知道他家很有钱,国内最好的律师随便找,几句话就能让你蹲局子!」虞迟恐吓道,陆时深当然没有说要报警,他就是为了防止虞正坤再打人家主意,才这么说的。 然而陆时深可不知道那父子俩正聊什么,只见他们频频往自己这边看,看得他心慌意乱。什么意思? 为什么总看他? 难道虞迟爸爸也知道他和虞迟的关系了?不对,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10万,一百万,是在谈钱的事。 难道是当初自己和虞迟爸爸的那场交易又被旧事重提了?操! 陆时深莫名感到心虚,想过去,可知道那终究是虞迟的家事,只要父子俩没动手,他就最好先按兵不动,别又瞎搀和。 虞迟收回视线,看虞正坤的眸光里冷冷清清找不到半点温度,继续道:「那块手錶你转手也有几十万,我再给你10万,你也该知足了吧!当年你欠下的债,你一分没还过,全是我和我妈这些年省吃俭用,天天在外面给人当牛做马赚钱还清的。现在我没让你把那些钱还给我们就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你还想怎么样?」 「虞正坤,是你欠我们的,不是我们欠你的!」 虞正坤脸色几变,似乎有些动容,或许是真的感到了一丝愧疚,他沉重的嘆出一口气:「行吧行吧,但是我现在做生意还差不少钱,你想想办法,给我20万,我立刻回去和你妈离婚。」 「你……」虞迟无语,握紧的拳头咯吱咯吱作响。 「小迟,你就当是给我的养老钱,以后我老了也绝对不会来麻烦你。我发誓!」虞正坤做出对天发誓的手势。 「……」虞迟想杀人,但他有软肋,王女士的病经不起出半点差池,虞正坤是关键!屎难吃,可他没有别的退路,难吃也得咽下去,「15万,就算是这些钱,我也要想办法去借。」 「好好好,15万就15万。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钱?」虞正坤妥协道。 「我可以先给你两万,我现在也只能拿出这么多,等事情尘埃落地后,我会再想办法把剩下的一起给你。」 虞正坤想了想,儿子和陌生人终究是不一样的,血脉相连,儿子跑不了,同意道:「好,那你也得给我打个条子。还有,你想我怎么跟你妈道歉?」 「等着。」说罢,虞迟扭头朝陆时深走去。 陆时深见虞迟走过来,也往前走了两步,迎上去:「虞迟……」 「你今天先回家。明天来吃饭的事情,可能也要往后缓一缓,这几天我得先处理点家事。」虞迟语气温柔,怕狼崽子多想,又哄着,「放心,虞正坤是回来和我妈离婚的,这是好事,等事情都结束了你再过来吃饭,就当是庆祝了。」 第100页 陆时深点点头,眉头却没舒展开:「哥哥,我刚刚听到你们谈到钱的事情,我……」 「是谈到了钱,谈以前他欠的那些欠款,也顺口提了下他和你的那笔荒唐交易。」虞迟三言两语把事情敷衍过去,「还有,你那块表他已经转手卖了,以后我再……」 「没事,那块表我本来也就不太喜欢,是我自愿送给他的。哥哥,你别在意,也不用想着还我表。」陆时深连忙打断虞迟的话,退一万步说,如果不是因为虞正坤不是个东西,那虞迟爸爸就是他未来老丈人,孝敬老丈人别说是一块表了,就是要更多他也心甘情愿。 虞迟笑笑,没说什么,掩藏的心思没露半分。…… 傍晚时分,城市被灯光点亮。 王雅雯今天上白班,知道儿子比完赛今天就能回家,所以她一下班就紧赶慢赶着回去,打算好好给儿子庆祝庆祝。 谁知推门便闻见饭菜香味扑鼻而来,王雅雯一边进屋,一边笑盈盈的将肩膀上的斜挎包取下来:「小迟,这么早就开始做晚饭啦?」 「雅雯,你回来啦。」虞正坤端着一盘炒好的菜从厨房里出来,尴尬的与站在玄关处的妻子对视。 挎包从王雅雯手中滑下,落在地上时磁扣被摔开,一支口红和装药的玻璃瓶从包里滚出来。 虞正坤连忙将盘子放到饭桌上,两步走到王雅雯面前蹲下,将东西都捡起来塞回挎包里:「包放哪?」 王雅雯呆呆的没说话,上下打量虞正坤,而后失了魂般往墙上的钉钩处看了眼。 虞正坤会意的拍拍挎包上的灰尘,又殷勤的帮忙将挎包挂到墙上去。 这个家的客厅面积很小,但所有家具都井井有条的摆放着,墙壁,柜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此时,客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虞迟也在厨房里,他停下手里的活,掀开帘子探了个脑袋出来张望。 「小迟,小迟……」王雅雯空洞的眼神在看到儿子的时候稍微有了焦距,她没再看旁边的虞正坤,魂不附体的朝儿子走去,茫然道,「小迟,我可能出现幻觉了,我刚刚……刚刚看见你爸了,他就在那!你看到了吗?」 王雅雯回头指着虞正坤,皱眉:「我是不是病的更严重了?」 虞正坤吞咽了口唾沫,虽然听儿子说过王雅雯现在患有精神类疾病,平常没事,但是不能受到刺激。 可他也没想到,原来妻子病的这么严重。 「妈,你没出现幻觉,爸回来了。」十年了,白驹过隙,岁月如梦,据说婴儿时期的虞迟在学会喊妈妈前,先学会喊爸爸。 虞迟想,这大概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喊虞正坤爸。 厨房和客厅一帘隔开,餐桌抵着墙摆在一角,这张长桌也是件老古董了,虞迟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就被外婆抱着在这张桌子上用手扒饭。 如今桌角已经泛黄,桌面老旧的能随随便便抠出木渣,所以王雅雯买了一块特别好看的碎花餐布铺在上面,遮住了破旧的痕迹。 一家三口久违的再次坐在一张饭桌前,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的家常菜,这是家里难得做的一顿丰盛晚餐。 他们看起来风平浪静,宛如那块盖住破桌的碎花餐布一样,那些暗潮汹涌也一同被遮盖住。 与虞迟的猜测不同,再次见到十年未归的丈夫,王雅雯没有激动的大哭大闹,甚至没有像每次找不到虞正坤那般情绪崩溃。 她在短暂的茫然无措后,平静接受了丈夫的出现。 或许,从始至终她都是不甘心,虞正坤丢下她逃离的那一刻,就有一口气顶在了王雅雯的喉咙上,这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把人折磨疯了。 当终于见到了人,那口气才堪堪咽下去。 「雅雯,来,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我做的糖醋排骨,你尝尝,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味。」虞正坤给王雅雯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王雅雯盯着碗,她看的是排骨,又好像是在看自己的一生:「小迟说,你赚到钱就会回来,可是债已经还清了,你现在回来……」 「我是回来认错。」虞正坤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雅雯,这些年我一直活在对你们母子的愧疚中,我不是不回来,我是没脸见你们啊。」 「我没用,我没赚到钱,反倒是让你们受苦了!」 「当初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是我耽误了你一辈子……今天你要打也好,骂也好,我都认你处置!」虞正坤一句句说的悔恨交加,情到深处老泪纵横。 虞迟始终不语,单手托腮看虞正坤表演,有些出人意料,虞正坤比他想像中还会演戏,如果不是这些话提前商量过,他都快怀疑虞正坤真有一丝的真情流露。 王雅雯闭上眼,眼眶里含了许久的泪水淌下来,哽在心头的怨恨永远都不可能消散,但她终于能和那个别扭的自己释怀了。 被抛弃,不是她的错,是虞正坤的错。 看,他也认错了…… 这一顿饭,最终谁也没动筷子,虞正坤说了很多话,甚至抓着王雅雯的手让她扇自己。 话到最后,出乎意料的是王雅雯主动开口说:「我们离婚吧。」 【作者有话说】 因果篇到破镜篇是个整体的故事,这一章是故事的开端…… 第55章 因果篇 夜,寂寥静谧。 虞正坤没有宿在家里,他在附近的酒店凑和了一晚,只不过这一晚,一家三口心思各异,都睡不着。 第101页 第二天,虞正坤主动提出要去祭拜王雅雯的父母,一家三口一起去了墓地,像十多年前那样。 虞正坤的父母也走的早,在他和王雅雯结婚前就去世了,人葬在乡下老家,这些年来王雅雯每隔一两年就回去一趟,说是去祭拜那两位老人,更多心思是想看看虞正坤有没有回去过老家。 可惜每次王雅雯都扑了个空,那二老墓前杂草丛生,多年来除了她和虞迟,无人再去祭拜。 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王雅雯与虞正坤,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都早已经走到末路,再见是为了分别,甚至不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沉淀。 去墓地祭拜完的当天下午,王雅雯和虞正坤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夫妻俩要离婚,儿子在场反而奇怪,所以王雅雯没让虞迟跟着去,让儿子回去把家里好好收拾干净。 王雅雯说:你之前不是说比完赛要带小深来家里吃饭吗?明天是个好日子,就明天吧。 明天是个好日子,因为它真正的告别了过去,代表着新的人生与新的路途…… 「对,我们是自愿离婚。」民政局里,简简单单几句话将牵扯半生的两个人彻底斩断关系。 2016年8月初,王雅雯、虞正坤正式解除夫妻关系。 从此互不干涉,嫁娶自由。 拿着离婚证走出民政局,王雅雯手指忍不住颤抖,有种解脱的疼痛在蔓延,疼的又是那么痛快。 「雅雯,是我对不起你,没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以后你和虞迟好好的。」虞正坤把离婚证踹进裤兜里,意味深长的感慨。 王雅雯没说话,唇角带过一抹笑,这笑容是对自己的:「小迟还在家里等我,我回去了。」 虞正坤正要点头,余光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报刊亭旁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怔愣两秒,慌张附和:「啊,好,好,那你先回去,我给你叫车。」 「不用,前面就是地铁站,我自己回去。」王雅雯疑惑的打量着他,也没说什么,把离婚证放进挎包里,转身往地铁口方向走去。 虞正坤目送着王雅雯离开,这才匆匆忙忙往另一边的路口跑去…… 民宿老闆娘带着孩子站在报刊亭的后面,虞之乐手里捧着一本刚买来的漫画书,低头看得认真,小傢伙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我不是让你在镇上好好呆着吗?你跑到这边来干什么?」虞正坤冲过去,对着老闆娘噼头盖脸一顿怒斥。 「我、我就是过来看看。」老闆娘有些怕虞正坤,语气怯怯的,道:「你骗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么知道你说要和虞迟妈妈离婚,是不是又在骗我。我总要亲眼看见才放心。」 虞正坤掏出离婚证甩她脸上:「那你看见了吧,现在放心了吗?我都说了,我和那个女人十年没见,早就没感情了。我这次回来这边就是和她们母子做了断的!」 「嗯,看见了。你别生气,我又没做什么。」老闆娘委屈巴巴的捡起离婚证。 虞正坤没再理会老闆娘,反而低头去看小儿子,他对这个老来得的儿子十分喜爱:「小乐,看什么书呢?」 虞之乐这才抬头:「画画书,妈妈给我买的。」 虞正坤弯腰将儿子抱起来,瞅了瞅他怀里的书:「小人书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没来过大城市,明天爸爸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游乐园有人唱歌吗?」虞之乐好奇问。 「有啊,游戏设备都会唱歌,你坐在上面一边玩,它们就会一边唱歌给你听。」虞正坤宠溺的颠了颠小儿子。 父子融洽的画面温馨喜人,然而一道冰冷的声音却突然闯进来:「他们是谁?」 虞正坤勐地回头,只见王雅雯提着挎包站在报刊亭旁,他慌张放下小儿子:「雅雯?你、你不是去坐地铁了么?」 「我刚刚听见你对这孩子说,爸爸带你去游乐园。虞正坤,这是你的孩子?」王雅雯表情木讷,目光里透出一股惊慌失措的困惑。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总是出奇的准,刚刚离开民政局时,她感觉虞正坤有些不对劲,于是都快要走到地铁口了又转身回来,恰好看见虞正坤抱起孩子的画面。 报刊亭旁边是个十字路口,车来车往,嘈杂的车流声笼罩在四周,气氛变得压抑。 民宿老闆娘这是第一次看清虞迟妈妈的模样,尽管从对方脸上能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可这五官样貌却是顶好的,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 老闆娘既惊讶,又有些心虚,她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太光明,于是怯弱的往虞正坤身后躲。 虞之乐也疑惑的抬头望着爸爸。 「呃……这……这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虞正坤烦躁的挠头,短时间内想不到好的理由去解释。 可眼前的局面根本不用解释,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王雅雯脸色逐渐变的难看。 她嘴唇止不住的发抖:「你不是说,这些年你一直活在对我的愧疚中吗?你不是说,这十年来,你只想着赚钱回来弥补我和小迟,为此一直活的很艰辛痛苦吗?」 「呵,骗我的?你愧疚到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然后还生了孩子?呵呵呵……」王雅雯疯癫般大笑起来,表情忽然变得狰狞,她弯腰看向面前的小孩:「小朋友,你几岁了?」 「六……」虞之乐哆哆嗦嗦的要回答。 第102页 「乐乐,闭嘴!」老闆娘赶紧一把拽住儿子,将他一同拉到虞正坤身后躲着。 「六岁,孩子都六岁了。怀胎十月啊,你们认识后也得需要相处个一两年才会有孩子吧?那就是八年。虞正坤,你跑了将近11年,这么说,你在离家第三年就已经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啊。」王雅雯仔仔细细的算着,越算发抖越厉害。 她忽然仰起头,眼泪流过上扬的嘴角,王雅雯又哭又笑嘲讽道:「呵,呵呵呵,难怪你跟我道歉的时候,句句不提让我原谅你。我以为你是没脸提,我还像傻子一样信了你是回来认错的!」 「雅雯,你听我说,你先别激动。」虞正坤也被吓到了,伸出双手想要走过去安抚她。 「我像头蠢猪一样!蠢猪啊!你这次回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认错道歉,你只是为了跟我离婚才回来!因为只有离了婚你才好光明正大的和这个女人,这个孩子生活在一起。」王雅雯抓起挎包就向虞正坤身上砸过去。 挎包的磁扣在昨晚掉地上时摔坏了,枣红色的离婚证从包口里飞出来,王雅雯目光被离婚证吸引,她只砸了虞正坤一下,就抓紧挎包停下来。 「啊……我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现在我已经没有资格控诉你什么了……我忘了……我们离婚了……我忘了……你自由了……是我忘了……」她双眼黑黝黝的像口枯竭荒井,双肩跟着无力的塌下去,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压垮了肩,她嘴里不断自言自语嘟囔着,转身失魂落魄的离开。 「老虞,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不太好,不会有事吧?」望着那已经走过马路的背影,老闆娘紧紧揪住虞正坤的衣角,不知是真的在担心王雅雯,还是担心自己男人会追上去。 「你他妈的还有脸说!我让你在家里等着,等着!你不听!要不是你跑过来事情会变成这样?」虞正坤扭头把火气一股脑撒了过去。 老闆娘吓得脖子一缩:「我不是故意的,那现在怎么办?」 「离都离了,还能怎么办,凉拌!」……老旧楼房里。 客厅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虞迟一回家就扫地拖地,里里外外忙乎了三个多小时,连门口鞋柜都被他擦的蹭亮。 茶几上的玻璃瓶里插了一束橙色郁金香,是虞迟在回来路上买的,郁金香的花语是对未来的美好期盼,正好应个景。 这会,虞迟还在厨房里擦灶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个不停,他将抹布丢进池子里,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两下手后去接电话。 「什么事。」来电显示是虞正坤,虞迟的语气并不好。 「那个,小迟啊,你妈妈到家了吗?」虞正坤吞吞吐吐的问。 虞迟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下午4点20:「还没,怎么了?」 「呃……那个,我和你妈妈已经离婚了。只不过我们从民政局出来后发生了点意外……」虞正坤犹犹豫豫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辩白道:「这可真不赖我啊,我也没想到他们母子会过来,还正好被你妈看见!我也是担心你妈啊,所以才打电话问你她到家没。」 虞正坤的声音穿过电话刺入虞迟耳膜里,宛如尖锐的报鸣声响在耳侧,虞迟生硬开口:「你们分开多久了?你现在人呢?」 「有一个多小时了。我在酒店啊,我这不得先把乐乐母子安顿好。」 虞迟直接挂断电话,快步朝门口冲去,他没有换鞋,抓起鞋柜上的钥匙就出门。 谁知刚拉开门,就见王雅雯也正好走到家门口,母子俩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呆呆的看着彼此。 王雅雯今天穿了一身漂亮的a字裙,早上出门时化了淡淡的妆,头髮也干净利落的挽起来。 然而此刻她脸上的妆花了,手里抓着敞开的挎包,脚下的低跟鞋没了一只,赤着左脚踩在地上。 她双眼布满红血丝,近乎绝望的看着儿子,微微一笑:「小迟,你说的没错。你爸爸的确不是同性恋。」 「妈,我们先进屋。」虞迟连忙走上前,意图搀扶住母亲。 王雅雯却忽然激动的甩开儿子的手,眼泪再次流出来,她厉声喊道:「滚开!你别碰我!」 「妈……」 王雅雯往后退了两步,因为一只脚没有穿鞋,她的步子显得格外踉跄:「虞迟,你早就知道你爸在外面有女人孩子了,对吗?」 霎时间,虞迟僵硬在原地…… 第56章 母与子 「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合伙来骗我呢? 「什么欠钱没脸回来,他压根就没想过回来,他不是不敢见我,是根本懒得见我!」 「我是有多不堪?我是有多失败啊?」 「那个女人我看见了,明明没有我漂亮,但是她比我年轻,他们的孩子才六岁,长得也没有你小时候可爱,可是虞正坤却疼爱的很,还要带他去游乐园!」 老旧房子的楼道口阴暗狭窄,楼梯上布满灰尘,黑色污垢成了顽疾黏着墙脚,乌色蔓延至墙皮。 每层楼道都只有一扇小窗户通风,因为过于封闭,说话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在整条走廊上产生回音。 王雅雯歇斯底里的喊声迴荡在楼道里,她不许虞迟靠近自己,双眼通红仿佛恨极了眼前人:「虞正坤骗我也就算了。可是虞迟,你是我儿子,你为什么要跟他一起骗我?为什么!明明我只有你了啊,我只有你了啊!」 第103页 「妈,对不起,对不起,你先别激动,我没想骗你,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虞迟着急的向前走。 「你不骗我,我就不会伤心!」王雅雯往后退,痛哭流涕道:「你不要喊我妈,你去喊那个女人妈妈好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什么都不配拥有……」 眼看人再往后面退一步就要摔下楼梯,虞迟冲上去一把圈住王雅雯:「妈,我们先回家,我们回家好好说。」 「让开,我哪有家啊,我丈夫把我当蠢猪,我儿子帮着他骗我,你们都把我当傻子。对!我活的像个傻子!」王雅雯早已经失去理智,哭的撕心裂肺。 王雅雯骨子里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可她骄傲的嵴樑早在十年前就被折断了。 她试图在虞正坤的道歉中找回尊严,试图将一截一截的嵴樑重新拼凑起来,如今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是欺骗,这根嵴樑被彻底碾成碎片。 这层楼不止有一层住户,隔壁还有两家邻居,这会听见吵闹声纷纷推开门张望。 「呵,呵呵呵,你看……她们都出来看我笑话了。看吧,随便看啊!笑吧,随便笑话我吧!」王雅雯对着邻居哭笑起来。 邻居大婶知道虞迟妈妈以前得过精神病,也没太在意,反而关心道:「小虞,你妈妈没事吧?要不要帮忙?」 「不用,谢谢婶。」虞迟不敢让妈妈一直在外面呆着,他知道王女士是个很要强的人,回头清醒过来想起被邻居围观又要懊悔。 于是强行抱着母亲进屋,反锁上门。 「你放开,放开我!」王雅雯拼命挣扎,头髮弄的凌乱不堪,眼泪鼻涕擦了虞迟一身。 虞迟怕弄疼了人,进屋后没再使劲,王雅雯趁机用力将他推开。 『嗒--』虞迟后背撞到鞋柜的稜角上,这一下撞得猝不及防,疼的人闷哼。 王雅雯愣了两秒,理智稍微回笼,慌忙贴上去捧起儿子的脸蛋:「小迟,小迟没事吧?是不是妈妈弄疼你了?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虞迟轻轻抓住王女士的手,温柔微笑:「妈,我没事,不疼。」 「我看看,撞到哪了?」王雅雯慌慌张张的要去掀虞迟的衣服。 「真没事,哪也没撞到。妈,你看你脚都脏了,我们先去沙发上坐着。」虞迟温声安抚,拉着王雅雯到沙发上坐下。 他蹲身将王雅雯右脚上的低跟鞋脱下来,又捏起她的左脚看了看。 王雅雯不知道赤着脚走了多久,左脚沾了厚厚的污渍,可能踩到过小石子之类的东西,后脚掌有被划破皮的地方。 虞迟去卫生间端了一盆温水出来,蹲下去一边给王女士洗脚,一边解释:「妈,我真的知道错了,虞正坤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觉得,他那样的人不值得您为他伤心流泪。」 王雅雯没说话,看似稍微恢復了理智,实则眼睛呆滞无神,她像是个被扎破的气球,在释放情绪后,彻底漏气了。 无论虞迟怎么摆弄她,或是无论和她说什么话,王雅雯的脸上始终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也没有一句回应。 虞迟无可奈何,只能慢慢耐心去哄着。 吃晚饭的时候,王雅雯知道自己吃饭,虞迟给她夹菜,她都吃了个干净,给她吃药,也乖乖吃了,吃完东西后她便径直回房间睡觉。 「妈,我不关门,您有事就喊我。」虞迟把王雅雯房间的门敞开,自己去沙发上坐着。 这一坐就是半宿,王雅雯早已经陷入熟睡,隐约能听见卧室内传来平稳的唿吸声。 但他怕王雅雯忽然醒过来又情绪崩溃,所以不敢睡觉。 虞迟撑到了凌晨4点,实在熬不住了才回床上躺着,然而他并不敢睡太久,怕明天早上王雅雯醒过来没人照顾,所以定了个7点半的闹钟。 清晨的阳光震开薄雾,暖阳洒进小屋。 闹钟还没响,虞迟就醒了,他迷迷瞪瞪睁开双眼,看了眼手机才7点20,还有条未读消息,是五分钟前发来的。 狼崽:哥哥,我起床了,我现在就去收拾收拾打算10点出门,大概11点前到你家。 啧……把这事忘了! 昨天和陆时深说好了今天在家里吃饭。 现在王女士又犯病了,这顿午饭还吃不吃? 虞迟有些心烦,拿着手机犹豫许久,算了,还是先看看王女士今天情况有没有好转一点再回陆时深消息吧。 她昨晚睡得早,说不定这个点已经醒了。 虞迟迅速跳下床,换了件干净衣服走出卧室,打着哈欠喊:「妈……」 被拉长的尾音忽然咔在喉咙口,虞迟怔愣在客厅里,他瞳孔极速收缩,几乎缩成了一个小圆点。 厨房的窗户大敞开着,晨风从外面吹进来,隔帘被吹得肆意飞扬,一同被吹起的还有王女士的裙摆。 那原本是用来挂帘子的钢管上多了一条女士皮带,王雅雯的脖子吊在皮带上,她死气沉沉的低着头,皮肤苍白,双目紧闭,嘴唇发黑,微张的嘴巴露着牙齿,双脚离地,身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放松的垂挂姿势。 风吹来,鹅黄色的裙摆和隔帘缠绵般蹭在王雅雯双腿周围。 茶几上摆放的橙色郁金香经过一夜开得更加灿烂明媚,瓣叶随着清风晃动着。 虞迟呆愣的像根木桩,双眼逐渐找不到焦距,仿佛迷失在无尽黑暗中,全身血液都跟着冷了下去。 第104页 客厅里寂静无声,连他的唿吸声都变得格外的轻。 许久许久,虞迟踉跄的往前走了一步,双脚却忽然发软没有任何支撑力,他勐地失力跌在地上。 虞迟是跪趴着的姿势,他睁大着眼睛盯着地板,表情僵硬,眼泪毫无预兆的滚出来,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 心口缓慢的开始一阵阵钝痛,四周的空气变得好稀薄,他明明有在用力唿吸却一口也吸不进肺里。 窒息感汹涌而来,支撑身体的双手抖如筛糠。 他缓缓抬头望去,从那双悬空的赤足一点点由下至上,直到焦点落在王女士那张灰败的面庞上。 「妈……我错了……」 窗外艷阳高照,碧空如洗,今天是个好天气。 可是虞迟看不见日光,眼前被阴云遮住了,好像只有这间屋子里下起了暴风雨,他站在暴风雨里。 虞迟尝试把王雅雯的身体放下来,一次没成功,第二次是抱着王雅雯一块摔到地上。 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王女士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冰冷过,她的皮肤白如宣纸,在时间一点点流逝中宣纸被染上了斑驳紫色,那是隐约浮现的尸斑。 陆时深一直没有打通虞迟的电话,他火急火燎的赶来虞迟家,敲了好久的门没有回应,把隔壁邻居惊动了,陆时深这才知道了昨天虞迟妈妈突然犯病。 他急得想要踹门。 这时,门开了。 陆时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幕,他的虞迟,那个总是对他笑得潇洒温柔的男人,流着眼泪站在自己面前………… 王雅雯的葬礼是虞迟一手操办的,陆时深没能帮上什么大忙,只能在旁边捡点小活打下手,因为虞迟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虞迟陷入忙碌中,或者说是他不断地在让自己忙起来。 除了不怎么说话,虞迟看起来一切都还好,他和所有孝顺儿子一样用心操办着葬礼。 按规矩,王雅雯的遗体被放在冰棺里要在家里停放三天,虞迟家很小,客厅设成灵堂,冰棺被摆放在王雅雯生前的卧室里。 第二天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弔唁,小区里的邻居,王雅雯生前的同事朋友,还有虞迟的朋友。 宋家兄妹和他们父母也来了。 「虞迟,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来找你宋叔,虽然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但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宋呈星的爸爸是大学教授,看着瘦骨嶙峋,有一身的书卷气。 他塞了个白纸包到虞迟怀里,摸着厚厚一沓,大概得过万了。 虞迟把白纸包推回去,开口声音里带着干裂般的沙哑:「宋叔,您和阿姨能过来送我妈已经足够了,我没什么难处,这个您拿回去。」 「哎,这挽金代表着我们对你母亲的哀思之情,哪有退回来的道理。收下吧。」对方再度把钱拍回虞迟手里。 虞迟没有精力再推攘,表示感谢后便收下了挽金:「宋叔,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虞迟掀帘去了厨房,纸杯用完了,他在柜门里找出玻璃杯。 『唿----』厨房的窗户敞开着,一阵夏风吹进来,隔帘被吹得飘起。 虞迟打开水龙头洗杯子,身旁被风吹起来的帘子总是有意无意闯入他的余光中,隔帘是深蓝色的,可他却影影绰绰看到了鹅黄色的裙角,还有一双垂挂在隔帘旁的双腿。 妈……? 第57章 宿命篇 葬礼陆远行也来了,他算是代表陆家过来弔唁虞迟妈妈的。 此刻,兄弟俩站在屋外的走廊上,身侧是楼梯,陆时深并不嫌弃楼梯的围栏脏,双手倚在栏杆上,这个角度低头能俯视五层往下延伸的台阶。 「知道他妈妈为什么自杀吗?」陆远行单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平视的目光盯着楼梯间窗户,这里连窗户都布满灰尘,蜘蛛在墙壁与窗户间结了一张不小的网,飞蛾撞入蜘蛛网中。 「他没提,我也没问。」陆时深声音闷闷的,宛如罩了口大钟,连说话声都一同被闷在钟罩里,「不过我想,大概是和他爸爸有关。」 「虞正坤么……」陆远行喃喃低语着,蛛网上的飞蛾还在拼命挣扎,小蜘蛛已经八脚齐动爬过去迅速吐出蛛网将飞蛾裹起来,死路一条。 陆时深有些意外的扭头,质疑的盯着自己哥哥。 陆远行知道他在质疑什么,耸耸肩:「我调查虞迟的时候,顺带查过他爸爸,早年做过点小生意,后来和朋友玩赌石玩到倾家荡产,欠着高利贷公司一屁股债跑路,据说他还挺能跑,去的每个城市都没逗留太久。」 「哥,你没事查虞迟干嘛?」陆时深不悦的皱眉,他意图把虞迟圈在自己的世界里,谁窥探虞迟的任何隐私都让他感觉到被冒犯,尽管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哥哥。 陆远行并不在意,皮鞋尖轻轻的在地面上点了点:「你们在交往,还一副对人家死心塌地的样子,这样的人不知根知底怎么行?」 「下次别再搞这些了,我自己的人我会照看。」陆时深压低了声音道,不太放心又多嘱咐了句:「还有爸妈那,如果问起虞迟的私事,你别说太多。」 「好好好,瞧你这护食样,搞得我好像要把虞迟怎么样似的。」陆远行无奈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给,密码是你的生日。」 「钱?给我这个干嘛,我不缺钱。」陆时深18岁正式继承股份后,吃分红都花不完,已经不需要再伸手找人要钱了。 第105页 「爸妈给虞迟的,帛金。」 「他不要。」陆时深摆手,知道这钱给了也会被虞迟退回来。 「所以我才给你啊。我给他,他要是拒绝了多尴尬,我回去还不好交差。他不要你就给他收着,用在丧事上,丧事上用不着就给他留着,总有用得到的地方。」陆远行干脆把银行卡插进陆时深前襟的口袋里,「多少是爸妈的一点心意,陆家总不能一点都不表示。」 陆时深没再说什么。 『哐当---』突然,屋内传来东西摔碎声。 陆时深几乎下意识就朝屋内跑去,这屋子本来就不大,尽管现在来弔唁的人不多,挤在客厅里也显得十分拥挤。 见有几个人站在厨房的隔帘处,猜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陆时深快步走过去…… 「迟哥,你没事吧?」宋呈星第一个跑进厨房,看几个玻璃杯碎在地上,连忙和虞迟一起蹲下身。 「我来收拾,呈星,你父母还在,去陪他们吧。」陆时深走进来,蹲到虞迟面前,轻声问:「哥哥,有没有划伤?」 「没事,星星,你出去坐吧。」虞迟哑声道。 这厨房也就几平米宽,平常容纳两个人都嫌走不开,确实没空间站这么多人。 宋呈星犹豫的看看虞迟,又看看陆时深,想到这二人的关系,自己继续呆着就成闪闪发光的灯泡了,只好站起来。 「虞迟,不用给我们泡茶了,我和你阿姨下午都还有事,就不打扰了,你要节哀,多注意休息。」宋叔站在厨房外面说,隔帘是掀开的。 「我送您。」虞迟起身想要送人。 宋呈星连忙道:「迟哥,不用送了,我们回头再过来看你。」 「是啊,送什么啊,你别累着了。」宋叔跟着附和道。 宋婷婷在旁边没吭声,她双眼红红的,今天一过来就哭了三四次,险些在王雅雯冰棺前哭晕过去,现在有气无力的杵在那,面容看起来比虞迟还要憔悴。 宋家四口走了,狭窄的客厅总算是腾出一点空间。 陆时深三两下把地上的玻璃渣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担心角落里还有碎渣没拾到,又找扫把来来回回把厨房扫了一遍。 虞迟靠在水池子旁没动,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了块玻璃碎片,他把玩着碎片,指腹在玻璃尖上不断摩擦。 指间轻易被扎出血来。 然而他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毫无知觉的继续捏弄玻璃碎片,手指到手掌被割破,腥红的鲜血将玻璃碎片染的斑斑驳驳。 「小深……」陆远行在隔帘边观察好一会了,他本来是在看弟弟打扫卫生,毕竟这是难得一见的画面。 结果突然注意到虞迟的反常,看着虞迟一点点把手弄得血淋淋的,这才提醒的喊了弟弟一声。 陆时深顺着亲哥的视线扭头,鲜红刺入眸中,陆时深头皮都快要炸开了,他冲过去夺过玻璃片,愤怒的丢进水池里:「哥哥,你在干什么?」 虞迟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看手,后知后觉的感知到疼痛,立刻道:「没事,没事,我……刚刚想事情,有些走神了。」 「想什么事情能走神成这样,你看你的手!」陆时深心疼的低吼,轻轻抓着虞迟被玻璃扎破的左手,血迹斑斑的太碍眼了。 虞迟没说话,眼睛却不自觉的往挂帘子的钢管上瞟,那里空荡荡的,没有女士皮带,也没有鹅黄色的裙摆。 可是好奇怪,他刚刚隐隐约约又听到了皮带摩擦钢管发出的声音,『擦擦擦』的,声音很小,但似乎一直响在自己耳边。 虞迟知道这不对劲,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出于本能的抓着玻璃碎片不放,玻璃尖刺入皮肉的触感能缓解余光中的幻影和幻听。 陆时深知道虞迟妈妈是吊死在钢管上的,立刻转移话题:「哥哥,别想了,先去擦点药。」 「好,我自己来。」虞迟将受伤的手从陆时深手里抽出来,转身离开厨房。 陆时深后脚跟出去,在隔帘外被陆远行拦下来。 陆时深朝亲哥投去不解的眼神。 「你最近多留意一下他的举动,我觉得他不太对劲。」陆远行压低声音,用只有兄弟俩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亲人离世的打击确实很大,但虞迟是成年人,不至于一点调节能力都没有。」 「……」陆时深被这话弄得心里一毛,下意识替虞迟解释:「他是这两天太累了,有点精神恍惚而已,等丧事办完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希望如此。」 丧葬吹奏一直到当晚9点,人散了,陆时深陪着虞迟守夜,俩人依偎着坐在沙发上,遗照前的蜡烛燃着一簇小火苗,光影下一缕烟飘散在空气中。 「哥哥,以后去我那住吧。」陆时深搂着虞迟说。 「嗯。」虞迟闷闷应声。 如果换做以前的话,这样的答案能让陆时深高兴好几天,可他现在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伤心。 「哥哥,以后我做你的亲人,我们建个家。」 「好。」 第三天,王雅雯的遗体就该送去火化了,殡仪馆早上会安排人过来把人遗体送去火葬场,亲朋好友也会在火葬场与逝者做最后道别。 陆时深天一亮就下楼去买早餐,今天要忙一天,早上得让虞迟多吃点。 家里大门这几天都是敞开的,虞迟刚去洗了个澡提神,这会儿有人进来,虞迟以为是陆时深回来了,道:「这么快就……」 第106页 「小迟。」虞正坤走进客厅里,打断他的话。 虞迟登时哑语,目光落在虞正坤身上,见他今天穿了身得体的衣服,黑裤子搭配白色短袖衬衣,自己还在袖口上挂了块悼念逝者的黑袖章。 虞迟皱眉:「你来干什么?」 「我总该来送雅雯一程的,花圈我放在楼道上了。」虞正坤垂下头,伤心哽咽:「是我对不起她,我没想到那天的事情对她刺激那么大,怎么就想不开寻死了呢!」 虞迟无力闭眼,不愿与他多说:「行了,来也来过了,你走吧。」 「小迟,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不过我人都来了,好歹让我上炷香,再和雅雯正式道个别吧?」 虞正坤的声音令虞迟感到烦躁不安,他盯着桌上插着白色菊花的玻璃花瓶,竟生起一种想拿起花瓶砸过去的冲动。 可冲动只在脑海里闪过一秒就熄火,他不想在母亲灵前和人吵闹,尽管这个人是虞正坤。 虞迟没说话,虞正坤便当他是默认了,自顾自从供台上拿香点燃,看冰棺放在卧室里,又径直走进去。 「雅雯啊,你怎么就走了啊……是我辜负你了啊……」卧室里传出虞正坤哭泣的声音。 虞迟坐在沙发上,双手握在一起抵着额头,虞正坤的哭声和皮带摩擦钢管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他握在一起的手止不住开始颤抖,用余光往隔帘处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道深蓝色隔帘垂在那。 虞迟松了口气…… 「小迟,这些天你辛苦了,你们一会是要去火葬场了吗?」虞正坤擦着眼泪走出来。 「跟你没关系。」虞迟冷漠到了极致,起身开始收拾桌子,用无声行动表示这里不欢迎他。 虞正坤像是完全没感受到对方逐客的意思,反而走过去帮着一起收拾桌子,说道:「小迟,我就顺便多问一句啊,那个……你之前答应给我15万,还有13万没给我,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啊?」 第58章 宿命篇 虞迟勐地将桌上的玻璃瓶拂到地上,哐当一声,瓶子碎在茶几桌角,几片花瓣被震散,随着瓶中洒出来的水流到两人脚边。 「你还有脸在我妈灵堂前跟我提钱?你把我妈一步步逼到绝路,是你间接害死了她,还想要钱?做什么春秋大梦!」压抑在心中的怒火终于爆发,虞迟难以克制的怒吼。 虞正坤往后退了两步,无辜道:「怎么就是我逼她了?她自己想不开上吊我能怎么办?再说了,这和我找你拿钱也是两码事啊,我答应你的事情可都做到了,我道歉认错,婚也听你的离了,当时可说好了,只要离婚你就把剩下的钱给我。」 「呵,好啊,要钱。我最近给我妈烧了很多钱,你下去找她要啊!」虞迟冷笑,眸光阴鸷,「虞正坤,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当年如果不是你欠债逃跑,我妈就不会生病,如果这些年你没有在外面乱搞,我妈又怎么会受不了刺激上吊自杀!」 「诶,你这话就是大逆不道了,这事能全怪我?是你非要让我回来跟你妈离婚的。不然我根本就不想回来这鬼地方,现在出了事,你不也有责任吗?」虞正坤也有点不乐意了,黑着脸,皱着眉。 虞迟脑子一阵翁鸣…… 『虞正坤骗我也就算了。可是虞迟,你是我儿子,你为什么要跟他一起骗我?为什么!明明我只有你了啊!』『你不骗我,我就不会伤心!』王雅雯那天的哭诉迴荡在耳边,虞迟心脏骤然抽痛,一下下宛如刀割,自己就真的能摘得干干净净吗? 为什么要急着把虞正坤找回来离婚? 为了剜掉毒疮让王女士彻底释怀。 也为了让王女士坦然接受他和陆时深在一起…… 「小迟,你妈的死我也很难过,咱们爷俩谁也别怪谁。我好歹是你爸爸,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能不算数啊。」虞正坤放软态度,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哦,对了,这是你之前打给我的条子,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你要付我钱。」 虞迟撩起眼皮,挥手拍飞那张递过来的纸条子:「虞正坤,一分钱你都别想再从我这里拿到,滚!」 「虞正坤?」这时,买早餐的陆时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在楼下遇到的殡仪馆工作人员。 一行人一同上楼,进门恰好看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破碎花瓶里流出来的水湿了桌下一大片地方,几朵菊花在父子俩争执间被踩得破破烂烂,空气中火药味浓烈。 陆时深快步走过去,先上下打量一遍虞迟,确定人没事才警觉的瞪向虞正坤:「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有傻逼过来闹事而已,撵出去就行了。」虞迟眼底透着凉意,面无表情的说。 陆时深箭步冲上前,一把揪起虞正坤的衣领,他身量比虞正坤高大太多,提人犹如老鹰提起小鸡仔。 「喂喂,你干什么,放我下来!」虞正坤挣扎起来。 此刻,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走进客厅里,走在前面的中年人低咳道:「咳,逝者为大,不要在这种时候动手,也不要大吵大闹,对逝者不好。」 陆时深看了眼殡仪馆的人,缓缓松开虞正坤的领子:「别让我动手,你自己滚。」 虞正坤大喘气的拍拍领口,见眼下情况不妙,他飞快走到沙发边捡起那张被拍飞的纸条:「看在你妈的面子上,今天就先算了。」 第107页 话罢,虞正坤把纸条掖回裤兜里,灰熘熘的离开屋子。 人走了,虞迟长舒了一口气,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充斥全身,他不想表现出来,继续强装无事。 王雅雯的遗体被顺利送到火葬场,上午火化,下午送到墓地安葬,至此丧葬的一切事宜结束。 虞迟住进了陆时深在市中心的住宅,他只随便挑拣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带过去,老房子里许多东西都没动,像王雅雯还没走前那样,虞迟将屋子里的一切都尘封起来。深夜。 万物沉寂,陆时深在睡梦中往身旁搂了搂,没摸着人,立刻睁眼打开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床边一隅,虞迟坐在卧室飘窗上,额头靠着玻璃窗,白色纱帘垂在他半侧身子上,月色笼罩着,那双眼眸里找不到神彩,他似乎坠入了混沌与虚空中。 陆时深走到飘窗边,蹲下身,握起虞迟垂在飘窗下的手:「哥哥,怎么不睡觉?」 这不是第一次了,虞迟搬过来已经有好几天,然而陆时深无数次在半夜发现虞迟独自起床。 有时候是坐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有时候坐在飘窗上,有一次甚至是在浴室里的浴缸里呆坐着,每次都是这样神色恹恹的。 「有点吵。」虞迟看向陆时深,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吵?」陆时深仔细想想,自己没有打唿噜、磨牙、说梦话的习惯,难道是空调? 他又抬头去看墙上的出风口,如果不是很仔细去听的话,几乎连他都听不到吹风声。 然而,虞迟的目光却绕过陆时深凝视前方,他看见房门的墙顶上吊了根女士皮带,有个女人吊在那,皮带晃动时发出咯吱咯吱声,就好像皮带随时都会因为承受不住女人的重量断裂。 突然,垂着头的女人抬起脑袋,是王雅雯! 她面色青白,没有眼白的眸子紧盯虞迟,发黑的嘴巴勐地张到一个极其可怕的大小,黑漆漆的口腔里没有舌头,却发出呜咽声:「呜呜呜……小迟,你为什么要骗我啊?我只有你了啊。」 「你不是讨厌虞正坤吗?每次我去找他你不是都不高兴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他回来?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 「小迟……小迟……」 「哥哥!」陆时深的声音闯入哭声中。 虞迟勐然惊醒,眼前的画面随之消失,房间里鸦雀无声,没有皮带也没有吊着的王女士。 「哥哥,你在想什么?」陆时深疑惑的观察虞迟,只见虞迟脸色越来越差,瞳孔也在微微颤抖,像见了鬼似的。 虞迟游离的神思回归,视线落回陆时深脸上,伸手像是抚摸小狗崽般摸着陆时深的脸颊:「宝贝儿,弄疼我吧。」陆时深愣住。 虞迟低头吻了下去:「做吧。」 夜色能让人醉生梦死,虞迟是急切的,不要前奏,要撕咬,要兇狠,要将自己生生刨开。他坐了上去。 双手按在陆时深的胸膛上。 身体是疼的,连唿吸也是疼的,可是这样的疼痛能够麻痹神经,让人无暇去想旁的,也不用去听别的声音。 我能听见的,只有彼此喘息的声音…… 我的身体叫嚣着,来爱我吧,让我去爱你吧,这样我就不会再疼了。 第59章 破镜篇 晴天,下午两点,心理谘询室。 虞迟在软椅上睡了一觉,大概不到半个小时,对于连续多日失眠的他而言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精神障碍类疾病虽然有遗传的可能,但机率是非常非常低的。而且你的情况和你妈妈并不一样。」说话的人是一位40出头的女性,姓黄,是当初给虞迟妈妈看病的心理医师。 她手里拿着一支钢笔,轻轻敲了下桌面:「你现在的症状更偏向是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这种病症会导致人注意力不集中,出现幻听幻视、妄想、焦躁抑郁等症状。」 「短暂性是指一时的吗?」虞迟坐起来,平静问。 「这得看你啊。这类病症来的快,病程发展快,但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好的也快。最重要的是你随时要保持好心态,不能让病情继续恶化。」 「嗯。」 「小虞,我们也认识好多年了,你是个通透的人,凡是要想开点,你妈妈的离去不是你的错。」黄医师用朋友的语气对他说。 虞迟瞳孔却不自控的一颤,胸口胀痛,他还是无法摆脱内心深处时不时钻出的想法。 自己真的一丁点错都没有吗?不! 有的,有的,他是撇不干净的! 「小虞,放松点。」黄医师温声安抚,道:「我给你开点药,你先吃着。实在睡不着的话可以适当吃点安眠药,不过切记不能一直去依赖药物让自己睡觉。」 「好,谢谢医生。」 黄医师起身送他出门,目光落在他的脖颈上,那有一处红痕,便调节气氛的说笑:「最近谈恋爱了吧?」 「是。」虞迟逐渐缓过来,眉眼间难掩柔情。 「看来是位很好的恋人。」 「嗯,他很好。」虞迟走出谘询室,谁知道刚刚嘴里还念叨着的恋人,这会正站在门外走廊上,靠着墙,盯着门。 虞迟身体一僵,他来看医生的事情没告诉陆时深,是随便找了个藉口出门,没想到会被逮了个正着。 陆时深走过来,自然而然从虞迟手里拿过医生开的单子,皱着眉扫了眼:「我去取药。」 第108页 两人一起离开诊所,陆时深从取药到出来这一路都冷着脸没说话。 倒是把虞迟弄得有些心虚,哄道:「不是故意避着你的,最近睡眠质量有点差我才想着来过来看看,医生也说没什么事,都是暂时性的,只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嗯。」陆时深脸蛋拉的好长,不高兴三个字就差刻在脑门上了。 「臭小子,我还没说你偷偷跟踪我的事呢,狗鼻子这么灵,闻着味就找来了。」虞迟语锋一转,故意把话题扯开。 陆时深表情终于变了变,拽过虞迟的胳膊将人拉怀里,也不管是不是光天化日,朗朗干坤,直接道:「哥哥,你不能这样,晚上有需要的时候就叫我心肝宝贝儿,现在用不着了就叫臭小子,狗崽子了。」 「哈哈……」虞迟没憋住真笑了出来,这是王女士走了后,他第一次真正的放松下来。 陆时深用余光窥着虞迟脸上的笑容,焦躁不安的情绪稍微放松些许,他一定可以让虞迟好起来,然后把人养的白白嫩嫩,还像以前那个潇洒自在的虞迟一样。 「对了,其实我也有个好消息想和你分享。」虞迟微笑着抬眸,这几天都无精打采的眼中有了一丝光。 「嗯?」 「我早上接到了海棠杯官方的电话,单人组冠军。」 「这么牛逼!」陆时深震惊道,自从虞迟参赛以来,他全方位查过海棠杯的资料,尽管是个外行人也深刻了解到了这个比赛的专业性。 「是呀,我也觉得我好像挺牛逼的。」虞迟打趣着,认真道:「这个月月底我还要去参加颁奖典礼。」 「也是去首都?」 「嗯。」虞迟点头。 「我陪你去。」 「乐队不忙吗?」 「专辑都做好了,忙什么,剩下的交给安子他们。」 「好,那一起去。」 俩人并肩走去露天停车场,而殊不知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正有一道目光远远的窥探着他们。 时间一天天过去。 虞迟的状况并没有怎么变好,他仍然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魂游,发呆,听着皮带摩擦的声音陷入迷茫。 人在放空的时候反而不会烦恼,因为脑子是恍惚的,当清醒过来,虞迟才会为此感到烦躁不安。 他疯狂的想要逃离那片灰暗,可灰暗会变成影子跟随他奔跑的脚步延伸,无论他怎么拼命跑,脚下仍然是一片灰暗。 他每天都在担心会被陆时深看出太多端倪,于是一次又一次吃安眠药,让自己至少在陆时深怀里的时候,是安然入睡的模样。 心理医生给的药也在按时吃,可能见效没那么快。 好在情况没有再继续恶化。 而且,值得高兴的是,最近也有不少好事发生,自从海棠杯奖项公示后,尽管还没有正式颁奖,虞迟已经陆陆续续收到好几个舞团抛来的橄榄枝。 『如韵惊鸿』反而没有动作,这和当初舞团直接赶他走有很大原因,虽然虞迟和冯倩如的师生关系摆在那,可舞团还有其它高层,拉不下面子主动找虞迟是一定的。 但只要虞迟说想要回去『如韵惊鸿』,舞团高层自然一万个愿意。 虞迟也在考虑,这些天有舞团邀请他去参观,看了一个又一个舞团,虞迟心里有了更多的想法。 他想成立自己的舞团。 这不是一条简单的路,以他资歷,只是冠军头衔是不够的,还需要时间的沉淀,岁月的磨练。 虞迟洗漱时也在想舞团的事,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的思路。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邻居大婶打来的。 「喂,婶?」虞迟好奇的接起电话,邻居大婶一直有他电话,但实际上几年都不会打一次。 「小迟啊。哎呦,还好打通了,我还怕你换号码了呢。」电话里,邻居大婶松了口气。 「没换,婶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前段时间你不是搬家去别的地方住了么,我就想问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回家了。」 「没啊。」 「哎呀,那还真可能是遭贼了!」邻居大婶着急道:「昨天晚上我听到你家一直叮叮咚咚响,还有走路声,像是有人在翻箱倒柜,当时我也睡下了就没多想,以为是你回来了。可今天越想越不对劲,你这总不能大半夜回家找东西吧?」 虞迟皱眉:「我知道了,婶,谢谢你,我今天有空回去看看。」 「好。」 挂断电话,虞迟拿着手机沉思,进贼?他家里穷的叮噹响,连电器都是用了十年的老旧东西,这贼也太会挑了吧,整栋楼里挑了一家最穷的。 『咔哒---』卫生间房门被陆时深推开,陆时深刚起床,只穿了条裤子,没穿上衣,懒洋洋的进来就从后面抱着人。 虞迟感觉背后像是趴了一只大狼狗。 这只大狼狗还总用脑袋蹭他,蹭得人脖子痒:「一大早的,干嘛呢?」 「没干嘛。」陆时深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双手绕到前面。 虞迟穿着松紧裤,陆时深的手不规矩的往…… 「往哪摸呢?」虞迟深吸了口气。 陆时深偏头亲着他的耳朵,手上不敷衍,伺候着人不忘把锅甩虞迟身上:「哥哥,怎么大早上的就勾引我呢?」 「谁勾引谁?唔……等一下。」虞迟全身汗毛倒竖,双脚发软,头一回生起点不好意思,「先别玩了,我想上厕所。」 第109页 「大的?」 「尿尿!」 「嘿……被摸出来的?」陆时深坏笑道,还是不撒手,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的包裹住,掂了掂,「哥哥,我帮你拿着,尿吧。」 「滚蛋!」虞迟用手肘朝怼陆时深腹部,话是这么说,但虞迟还是纵着人把那点变态劲用在自己身上。 长这么大,自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这么被人拿着解过小手! 虞迟咬牙切齿,干脆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 10秒过去了,没动静。 30秒过去了,还没动静。 「哥哥,放松点啊,怎么绷的这么紧?」陆时深骨子里坏透了,贴着人耳朵低语:「要不,我帮你嘘两声?」 「闭嘴!」虞迟低吼,终于放松下来。 解决完,虞迟站在洗手盆前拼命搓手,低着头,脖子上烧着层红云,事情干是干完了,可羞耻感却反增不减。 陆时深扶着墙,埋着头一个劲的笑,起初他还憋着点,后面实在憋不住开始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吗?」虞迟恨恨的眼刀杀过去。 陆时深立刻表情严肃,一本正经道:「谁敢笑我哥哥!不要命了!」 「……」 「哥哥,一会和我一起去公司吧。」陆时深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要去天想木染开例会,他正在学着管理公司。 「我有事,不去。」 「什么事?」 「回家拿点东西。」虞迟用毛巾擦手,没说是自己家里可能遭贼了才要回去看看,怕狼崽子会不放心。 「哦,要不等我去完公司回家来接你一块过去,中午前我就能搞定!」 「忙你的事吧,我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虞迟将擦手的毛巾往架子上一搭,扭头走出卫生间。 陆时深离开后,虞迟才出门,他白天的时候还好,没有晚上那么容易精神恍惚,如果不是偶尔会发呆,旁人几乎看不出他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 虞迟匆匆回家,用钥匙开门前先检查了一番,没有被撬开的痕迹。 客厅里光线很暗,冷冷清清的,空气中瀰漫着淡淡尘土味。 明明十几天前这个家还充满了生活气息,现在却连点人气都散干净了。 虞迟心情沉重的扫过客厅家具,他对家里每一处的布局都了如指掌,只用看一眼就知道东西有没有被动过。 客厅的东西没乱,也没少,没有被翻过的痕迹。 虞迟又往别的地方逡巡,余光扫到挂隔帘的钢管,他没敢在那根钢管上停留半秒,迅速转开视线。 王雅雯卧房的房门是打开的。这不对…… 他记得临走前卧房门是关着的,家里窗户也全都关着,绝不可能是风把门吹开了。 意识到真有蹊跷,虞迟快步走进卧室,王女士的私人用品他都没扔,梳妆檯前甚至还放着王女士生前用过的香水。 只不过现在香水瓶是倒着的,卧室被人碰过。 虞迟径直走到床头,梳妆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床头柜里倒是还放着一些王女士生前戴的首饰。 奇怪,项鍊,戒指,手鍊,这些东西竟然都在,难道不是贼?嗯?玉佩呢? 他记得那块平安锁的玉佩和这些首饰是放在一起的。 虞迟蹲在床头柜旁,摸着抽屉的边缘陷入沉思,如果是别的东西不见了那就是真进了贼,但只有这块玉佩不见了,那只可能是…… 这时,背后隐隐约约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虞迟惊愕,皱着眉回头:「虞正……」 话音未落,一根粗壮的木棍撞入虞迟的眼球,在他措不及防之时。 『咚!』一声闷响,虞迟脑袋失重的一晃,双眼发黑,神经还没来得及传达疼痛,眩晕感来势汹汹,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天空淅淅淋淋的下起了毛毛雨,乌云压着,才下午天色就阴沉沉的。 绵密轻柔的雨点落在虞迟脸上,冰凉感刺激着触觉神经,虞迟在脑袋剧烈的疼痛中撑开眼帘。 雨水打湿了他的脸颊,水珠挂在睫毛上,眼皮颤动着睁开时水珠落下,淌入眼睛里让眼球感到了极大不适。 虞迟想要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反绑在身后,他躺在潮湿的地面上,抬头能望见灰扑扑的天空。这是哪里? 他环望周围,像是在一栋大楼的天台上。 「我说了,我过几天就会回来,别管我在干什么,我他妈的在赚钱!」熟悉的声音传来。 虞迟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虞正坤正站在旁边有顶棚的地方,躲着雨打电话。 似乎是注意到虞迟的视线,虞正坤立刻压低了声音:「行了行了,我还有事,等我回来再说。」他挂断电话,朝儿子走去。 虞迟藉助肩膀的力量爬起来,坐在地上,就算是毛毛雨,淋久了头髮也都湿漉漉的,雨水顺着额头滑过他柔润的脸颊。 「呵……」虞迟盯着走过来的人冷笑,并不畏惧,反而觉得可笑,「虞正坤,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呢?脑残电视剧看多了,还学会绑架了?」 「儿子和老子,怎么能叫绑架?我只是带你出来外面谈谈心。」虞正坤站在虞迟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虞迟坐起来后视线更加广阔了,能看见周围林立着好几栋荒废的楼房,应该是烂尾楼,自己则是在其中一栋烂尾楼的房顶上。 第110页 他突然发现虞正坤在偷鸡摸狗的事情很有一套,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熘进他家里的,还在屋子里偷偷呆了整整一夜。 说不定昨晚的动静都是虞正坤故意弄出来让邻居起疑的。 而且虞正坤还拿走了王女士最在意的那块玉佩,想必就算他今天没有回家查看,虞正坤以后也会用那块玉佩做文章! 这么做的目的自然不必说了。 「想要钱?没有。就算你把我带来这种地方威胁,也不可能从我手里拿到一分钱。」虞迟咬字极轻,像是并没有因为自己被绑架的事情而愤怒。 只是冷冷的,将讽刺和恶寒都藏在眼眸的深色之中。 「我知道你没什么钱,所以我也没打算找你要。」虞正坤从口袋里掏出了个手机,那是虞迟的,「但是和你搞在一起的男的很有钱啊,几百万对他来说就像这……毛毛雨。」 第60章 破镜篇 阴沉沉的天空,远方闪过一道电光,没有声音,是道闷雷。 雨没有下大,轻柔的像是羽毛飘过脸颊,留下一层潮湿。 「虞迟,我是真没想到啊,你说你也是个带把的,你他妈的和另一个带把的男人搞在一起,脏不脏啊!」虞正坤指着虞迟,端着当爹的派头怒斥。 要不是他一直偷偷跟踪虞迟,发现在王雅雯死后,虞迟搬家去和一个男人同居,又亲眼看到这两个男人亲亲我我。 虞正坤打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儿子会是个走后门的玩意。 他继续骂骂咧咧道:「你说你,是不是脑子让人干坏了?外面女人那么多,你喜欢什么不好,非要喜欢男人。那男人能给你生儿育女,能给你洗衣做饭吗?说出去都丢人啊!」 虞迟看起来有些狼狈,碎发粘在额前,脸色苍白到几乎快看不见血色,或许是因为疲倦,眼白里有一些红血丝,可他神色却是阴沉的,张口带着冷调:「你找陆时深要钱了?」 他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虞正坤的那些辱骂,践踏也好,嘲讽也罢,他全都不在意。 能让他在意的,只有刚刚问出口的那个问题。 「我当然要找他拿钱!我就说他之前怎么那么好心,要给我一百万让我跟你回家,原来他是看上你了,在讨你欢心啊。」虞正坤说着打量起地上的儿子,这张脸除了那双眼睛长得像自己外,没有一处是像自己的。 少了些硬朗,多了几分艷丽,仔细想想,这孩子的确是打小就长得好看,小时候带出门,站在小女孩堆里他都是最出挑的,谁见着都得夸几句漂亮。 也难怪会被男人看上了! 突然,坐在地上的虞迟抬腿就是一脚,正正好好踹在虞正坤的小腿上:「虞正坤,我看你才是脑子进水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做绑架勒索?想蹲大牢想疯了吧?」 「哎呦……」虞正坤被踹的一跳脚,往后退了一步,「你少在这吓唬,你是我儿子,他跟你谈恋爱,我找他拿钱那是天经地义。」 「放屁!」 「怎么是放屁了,人家外面嫁女儿还要收几十万的彩礼钱呢,我好端端的一个儿子给他草,没找他要几百万都算是我够客气了。」虞正坤弯腰揉着被踹痛的腿,「而且,你答应给我的十五万你给不了,他之前答应我的一百万总要给我吧,我都没有狮子大开口多要一分钱!」 「小迟,你弟弟才6岁,他以后读书上学要花钱,娶妻生子也要花钱。你都已经和男人搞在一起,也废了。以后传宗接代的任务就全都要落在你弟弟身上,你总得多为他想想是不是?那也是你亲弟弟啊。」 「别给我认亲戚,我没有弟弟,也没你这个老子。」虞迟讽刺一笑,看起来没有要做任何动作的打算,其实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试图挣脱反绑着自己的绳子。 从触感上来说,虞正坤应该只是随便捡了块布条绑着他手腕,对于一个学舞的人来说,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异于常人的柔软灵活。 只是挣扎了几下,虞迟就用手指找到了系扣的地方,不是死扣,好解开…… 「算了,我也懒得和你说这么多,这次拿了钱我们就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认不认我随便你。」虞正坤看了眼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又拿起虞迟的电话打给陆时深…… 说时迟,那时快,虞迟勐地从地上站起来,一个飞身朝虞正坤扑了过去,挣脱开束缚的手挥出拳头往对方脸上抡去。 虞正坤没想到这齣,脸蛋实凿的挨了一下,往后跌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早就跟你说过,想……要钱!去下面找我妈要啊……」虞迟喘着粗气,脑袋被砸的地方疼的更加厉害,几乎是一晃就觉得天旋地转。 他强忍着疼痛,弯腰去夺虞正坤手里的手机。 这回虞正坤反应也快,连滚带爬在地上滚了一圈,护着手机躲开:「你个不孝子,我看在你是我儿子份上,打你都没下重手,你倒好,次次下死手啊!」 「没下重手?呵……」虞迟按着胀痛的脑袋,只觉的太阳穴那快要炸开,剧烈疼痛中,他唇角扬起讽刺笑意,身体摇摇晃晃的朝他走去,「那你今天没有一棒子打死我,真是太可惜了!」 「诶……你、你干嘛啊?我现在又不是找你要钱,找那个小子要钱而已,他那么有钱给我们一点怎么了?」虞正坤正说着,他刚刚拨出去的电话被接通了。 第111页 电话里传来陆时深的声音:「喂,餵?说话啊!虞正坤?喂!」 「把手机给我!」虞迟隐约听到陆时深的声音,听不清说什么。 见人一步步逼近,虞正坤紧张到眼珠子直转,余光瞥见之前拿出来的木棍,他连忙爬起来往木棍那跑去。 另一边,柏油马路上,奔驰车飞速行驶。 毛毛雨逐渐开始下大,变成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在车窗上,雨刷频繁抬起刮着挡风玻璃。 陆时深没用手机连汽车蓝牙的习惯,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拿着手机喊:「说话啊!」 他急得使劲踩油门,电话里全是嘈杂的声音,像是碰撞声。 『嘟嘟嘟----』电话又突然被那边挂掉。 「操!」陆时深把手机砸到副驾座上,眼前的雨刷颳得人心烦意乱,好在转过一个路口,远远地能眺望虞正坤所说的那处烂尾楼了…… 乌云压顶,骤雨来的太急,大雨几乎是垂直落下,随着狂风泼在天台上。 虞迟的手机早已经在争斗间不知道被甩到什么地方,父子俩滚在水里争夺着那根粗壮的木棍。 木棍又在激烈的争夺中滚到天台另一侧。 「你个没脑子的东西,被男人搞了还要帮着他省钱,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废物儿子!」虞正坤满腔怒火的骂,大雨瓢泼,俩人扭打得更凶,「还说什么是我逼死你妈?我看她分明是被你气死的!」 「闭嘴,你不配提我妈!」虞迟双目充血赤红,一拳挥出去打歪了,生生砸在地面上。 「我不配,你就配了?你喜欢男人啊,你妈上吊自杀八成就是因为生了你这个走后门的玩意。当什么不好,你当个同性恋。全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我看你妈就是被你害死的!」 虞迟再次举起的拳头僵在空中,太阳穴的神经突突突的在跳,每跳动一下都像是个电钻往脑子里面钻了一下,要炸开的疼。 『小迟……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骗我,我就不会伤心!』『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什么都不配拥有,让我死了好了!』王雅雯的声音不断在虞迟耳边迴响。 王雅雯说过的,没说过的,和雨点混杂在一起。 虞迟瞳孔逐渐变得涣散,或许是下雨的原因,眼前变得朦朦胧胧,他整个人像是被卸掉了力气,被虞正坤用力一推,就跌坐到地上。 见状,虞正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爬起来朝着木棍的方向踉跄跑去,那是天台上唯一能找到的武器,当人感知到危险时,总会潜意识的想要先夺到武器,好像这样就能在这场拉锯战中获得主动权。 虞正坤跑的龇牙咧嘴,眼看就要拿到木棍,他弯腰去捡,踩在雨中的脚底突然勐地一滑。 「啊!」虞正坤失声尖叫,整个人不自控的往前面扑了几步,一下到了天台边缘。 他惊恐万分的睁大眼睛,急忙转身剎车,可还是太迟了,烂尾楼常年无人打理,南方天气潮湿,天台上斑斑驳驳的生着许多青苔。 尽管虞正坤快要把身体拧成麻花,后脚跟还是迅速滑出天台边缘,下一秒半个身体跟着摔了出去。 生死间他反应极快,在身体完全掉下去之前双手死死扒住天台边缘,堪堪吊在了天台上。 「小、小迟……快、快救我!」虞正坤惊慌失措的喊,他整个下半身垂在半空中,根本不敢往下去看,那可是十几楼的高度啊! 「小迟!小迟!」 虞迟在那一声声唿喊中回过神来,涣散的瞳孔逐渐找到焦点,他看向挂在天台边上的父亲。 迟疑两秒,虞迟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天台边缘走去。 『唿……唿……』虞正坤急的喘气声都在颤抖,他都快要吓得尿裤子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看见儿子朝自己走过来,心里腾起了希望,「小迟,快快、快拉我一把,我要撑不住了。」 然而,虞迟的脚步却忽然停在距离天台边缘一米左右的位置,他表情越发冰冷,目光凉薄的审视虞正坤。 那眼神太冷了,像刀锋一样。 虞正坤被冷的心里一哆嗦,脸色早已经被吓成铁青,嘴唇发白,哭着哀求道:「小迟,爸爸错了。我不应该在外面乱来让你和你妈妈伤心,我不应该欠钱逃走,把那么多、多、债务留给你们母子。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啊!啊还有,还有,我、我不应该绑架你,试图用这种方法让那个姓陆的小子给我钱、钱、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利益薰心,我有罪,我以后一定好好赎罪!我一定好好对你,好吗?你是同性恋也没关系,我认,我认!儿子!儿子……你拉我一把。」虞正坤哭了出来,眼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儿子,我不想死啊,求你了……我不想死啊……儿子!」 虞迟仍在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漆黑的双瞳里毫无波澜,只是平静的凝视虞正坤,看着他扒在天台边的手已经青筋暴起,好像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了。 「儿子啊,我是你爸爸啊,你、你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半夜都是我起来给你餵奶的,你张口第一个先喊的爸爸啊!你不记得小时候我还经常带你去公园玩吗?小迟……小迟……爸爸快要没力气了。」 「救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虞迟记得,记得很小的时候,虞正坤有带他去附近的公园玩,也记得自己好像曾经坐在虞正坤肩膀上,可那……好像是很远很远的事情了,远到已经模煳了。 第112页 此时此刻,脑海里清晰可见的是王雅雯十年来一次次崩溃大哭的模样,是王雅雯上吊前一天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看着虞正坤,对方充满恐惧的眼神里带着卑微的祈求。 可是这个人真的好面目可憎。 这个人真的好该死! 为什么死的是母亲,而不是他? 为什么母亲死了,这个人还活着? 为什么这个人不去死! 想让对方死的念头在虞迟脑海里愈发强烈,占据他所有的情绪,虞迟垂下眼眸,眼神阴冷而又无情,泛白的唇瓣轻启,低语:「你……该……死。」 虞正坤瞳孔迅速扩张,所有的期盼在这一刻坠入悬崖,绝望如同一座大山压下来,求生的欲望让他想要再使一把劲爬上来,可是双手早已经到了极限,那一下不但没让自己爬起来,手还忽的脱力松开边缘。 「啊-------」 大雨倾盆落下,虞正坤的尖叫和雨点一起往下坠落,天边乌云闪了闪,『轰隆隆』的雷电仿佛将黑压压的天空撕开了一道天光。『咚--!』虞迟听到了有重物坠地的声音,虞正坤的声音彻底消失了,而他的耳边却像是奏响了杂乱无章的交响乐。 虞正坤年轻时的样貌又忽然在大脑里变得清晰了,他牵着自己去公园玩耍的画面也变得鲜活起来。 「哎呀,你怎么带孩子的,小迟身上都弄脏了。」记忆中,回家时王雅雯无奈的嘆气道,连忙拿毛巾给小虞迟擦脸。 虞正坤在旁边嘿嘿一笑:「他自己要去沙子里滚我有什么办法,老婆,我脸上也脏了,你不帮我擦一下?」 「真是的,这点事还要我来。」王雅雯娇嗔着,擦完了儿子,又站直身板去擦虞正坤的脸。 记忆怎么会这么清晰呢? 这些早就忘记的事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了呢? 虞迟通红的眼睛里一片茫然,他凝视着远方,呆滞的表情忽然动了一下,嘴角像是提线木偶那般往上抽了抽,是在笑,又好像是在哭。 脸上的水是雨,也掺了泪。 他曾在心中建立起厚厚的堡垒,用来保护自己,用来保护王女士,如今堡垒正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崩塌。 一同崩塌的还有虞迟的精神信念。 虞正坤死了吧? 王女士也死了呀…… 我好像亲手杀死了我的父母…… 虞迟忽然疯癫的笑了起来,可是笑声里带着哭腔,他又哭又笑,望向天,笑老天你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他又在哭,哭自己也真不是个东西! 第61章 破镜篇 大雨只需要下一会,就能让整个城市浸泡在雨里。 陆时深把车停在路边,提着黑色旅行袋往里烂尾楼的方向跑,袋子里装的是虞正坤要的钱。 他急得脚底冒火,踩过水坑溅起的泥泞水花洒了一裤管,陆时深无暇顾及这些,迅速跑向虞正坤所指的那栋烂尾楼。 然而当陆时深终于跑到指定的烂尾楼,他忽然看见有什么东西坠落,紧接着……咚的一声巨响,一具身体摔在了他脚边。 那人的脑袋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就摔了个稀烂,断气时脚还无意识的抽动了两下。 脑浆和鲜血混杂在一起,顺着雨水流到陆时深脚边,那一刻,陆时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没低头,只是用余光斜斜的窥了过去。 在崩裂的五官里认出了对方,是虞正坤…… 一时间,陆时深竟然不知道是该惊恐还是松一口气,可是下一秒他突然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抬头望去。 雨水浇在脸上,他模模煳煳的看见还有个人站在楼顶天台上,虞迟! 陆时深脑子嗡嗡作响,来不及思考虞正坤为什么会从楼顶摔下来,上面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体比思维行动更快,他丢下袋子,拼了命般往楼梯的方向跑去。天台上。 虞迟哭哭笑笑的把自己掏空了,他站在雨里,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冷的,皮肉是冷的,骨血是冷的,五脏六腑全是冷的。 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间迷宫,那迷宫望不见尽头,自己也站在迷宫里,四周吵吵闹闹的响着许多声音。 有人在笑,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在唠家常。 还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喊:虞迟,你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你妈妈的死你脱的了干系吗? 你爸爸的死,你摘得干净吗? 那是一条人命哦…… 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虞迟,你杀人了你知不知道?你用憎恨亲手杀死了虞正坤,那是给你一身骨血的人。 就算你再厌恶虞正坤,他也是你爸爸,也是鲜活的生命。 你没听见他掉下去之前一直在苦苦哀求你吗?你为什么不救他?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救下一条人命! 你知道生命的可贵吗? 你尊重生命吗? 你都知道的对吧?因为你知道,所以你才更该死。你不配活着! 你父母因为你死去,被他们生育下来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见死不救,你这样的畜生,还配享受这世间的一切吗? 「我不配。」虞迟喃喃自语,空洞的眼神满是冷漠,没有悲伤,也没有表情。 他看到自己身下有一潭污泥,污泥好脏,自己也好脏,该走出这潭污泥,这样就干净了,这样就解脱了。对…… 第113页 他也该去寻求解脱。 虞迟迈出步子走向天台边缘,那里就是他的解脱,那里就是他的归宿,他该去的,去见妈妈,和她道歉。 去见虞正坤,告诉他,我们扯平了。 虞迟一步步走去,当脚尖触碰到天台边缘,忽然有一阵冷风吹来,雨水被风吹得煳了他一脸。 虞迟迟疑的眨了眨眼,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风? 如果我死了,风又会吹向什么地方? 只是那短暂几秒的犹豫间,虞迟突然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拽住臂弯,接着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就被那只大手拽了回去。 虞迟跌入一个极其温暖的怀抱中。 「哥哥,你要吓死我啊!」陆时深大喘着气,声音有些发抖,他是拼了命在跑,像是双脚在追着自己灵魂跑一样,一口气跑上十二楼。 亲眼看着虞迟一步步走向天台边,他几乎不敢开口喊人,怕自己一出声,就把人吓得失足掉下去。 虞正坤脑浆鲜血崩开的画面还清晰映在陆时深脑海里,他不敢想像如果掉下去的是虞迟会是什么样。 只是想想,他脚都要吓软了。 雨幕下,虞迟深深唿吸了一口气,他闻到了属于陆时深的气味,他疯狂迷恋这种味道,于是没说话,只是将脸埋在陆时深的肩颈。 陆时深轻轻的用手捂住虞迟的后颈,将人紧紧环在怀里,这一刻,四散的灵魂得以归位。…… 意外死亡是必须要报警处理的,虞迟和陆时深当天都被带去了警察局做调查。 虞迟精神一直有些恍惚,极其勉强的做了笔录,后续事情交给了陆时深找来的律师。 警方迅速进行了现场勘察,鑑定死者伤情,又调查了附近道路的监控录像,很快确定虞迟是被虞正坤绑架带去烂尾楼,而且还有个同伙,同伙是虞正坤一起做生意的朋友,在帮助虞正坤将人抬上天台后,就去附近找地方吃饭去了。 同伙被警察找出来带回去问话,对方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虞正坤说自己儿子答应给他钱又不给了,所以打算吓唬一下儿子,就把人打晕带去天台上了,他以为是父子矛盾,只帮着把人抬上天台而已。 尽管如此,其同伙仍然有涉嫌协助绑架既遂、勒索未遂的可能。 几天后,现场勘查结果以及尸检报告都出来了,大雨并没有将青苔上的滑痕完全洗刷,可以推测出虞正坤是从什么角度失足掉下天台,死者身上有轻微的殴打伤痕,这点虞迟在第一天交代过,俩人在天台上曾有过争斗,虞正坤为了捡木棍掉下天台,虞迟作为受害方属于正当防卫。 可令人疑惑的是,从虞正坤双手上的伤可以判断他曾在天台边缘悬挂了至少有几分钟,然而虞迟并没有给予帮助。 对此,律师提供了虞迟患有精神障碍疾病的诊断证明,说明虞迟当时并不具有救人意识以及救人能力。 经过多次调查取证,虞正坤最终被定性为意外死亡。 虞正坤的尸体是陆时深联繫在小镇上的老闆娘领走处理的,虞迟全程没有参与,陆时深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虞正坤。 因为虞迟病的更加重了…… 虞迟变得比之前更不爱说话,一天24小时,除去睡觉,他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发呆,有时候会突然情绪崩溃做出过激的事情。 他会不小心用指甲抓伤自己,于是陆时深每隔几天就要检查他的指甲,长出来一点点都要剪掉。 他会突然在吃饭的时候打翻碗筷,陆时深连忙将家里的盘子碗都换成了木头材质。 『海棠杯』的颁奖典礼他们最终没去成,一是因为当时虞正坤的死还没有定性,二是因为虞迟的状态根本无法再去参加典礼,奖盃是由冯倩如代替虞迟领的,后来由宋婷婷转交给了宋呈星,又转交到陆时深手里。 虞迟总说吵,哄他睡觉的办法是做。 做到人筋疲力尽,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们欢爱的痕迹,飘窗上,沙发上,厨房里,舞蹈室,玄关处,浴缸里…… 早晨,阳光透过落地窗映入客厅,陆时深站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一只手靠在护栏上,一只手里拿着电话:「乐队换人再正常不过了,你们再找个吉他手,这不也快开学了,正好在学校论坛里发个帖子,现在half dream的招牌有的是人愿意来。」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陆时深仰了仰脖子,回道:「放心,half dream的运营还是天想木染来做,我会盯着。」 「嗯,没空,我得守着人。」陆时深轻轻的拍了下阳台护栏,脸上没什么表情,「学校那边已经办休学了,一学期,反正我哥也想让我学金融,我觉得也不是不行。音乐可以先停一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挂了蒋安的电话,陆时深转身准备回房,却看见虞迟站在落地窗里面,他穿着软软糯糯的米白色睡衣,阳光一晒那张干净的脸庞跟娃娃似的。 陆时深大步进屋:「哥哥,什么时候醒的?」 虞迟没说话,只静静地盯着陆时深,眼眸深黑如墨透着几分迷茫。 「哥哥,怎么了?」陆时深连忙询问,其实他也不指望虞迟回答什么,这一个多月以来,虞迟很少回答他的话。 「没什么。」虞迟摇摇头,眼里的几点茫然被别的情绪遮掩住,「好久没出门了,我想出去逛逛。」 陆时深脸上难掩惊喜,难得虞迟主动提出要出门,立刻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换衣服出门!」 第114页 陆时深麻熘的给虞迟洗漱换衣服,其实这些事虞迟自己都可以做,他只是病了,不是傻了,可陆时深总是不放心,每次都要在旁边盯着,盯着盯着就觉得还不如自己上手来干。 陆时深乐意伺候虞迟,这种事越干越顺手。 他们今天出门没开车,因为虞迟说想散步,所以陆时深带虞迟去了附近的一条意式风情街,虽然是商业街道,但早上人不多,许多店铺都还没开门。 两人找了家露天咖啡店坐下。 虞迟懒懒的摆弄着咖啡勺,金属碰陶瓷发出叮叮噹噹的响声,然而虞迟听到的却不是勺子碰撞杯子声。 他听见勺子开口说话了:「喂,你别晃我啊,你晃得我头好晕啊。」 咖啡杯也跟着说:「哎呦呦,烫死了,快把里面的东西倒掉。」 桌子凑着热闹:「谁在踹我脚啊,怎么这么讨厌!」 紧接着,周围的所有东西,椅子、盆栽、护栏、柱子都齐齐开口说话,它们好像都有眼睛,齐齐盯着虞迟说:「对啊,你这么讨厌,为什么还不去死呢?」 「剋死父母的害人精,他们都死了,你凭什么还活着?」 「你爸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吧,律师说你没有救人意识和能力,骗鬼呢,分明就是你不想救人,你害死人啊,禽兽不如的杀人犯。」 「就是,就是,杀人犯,杀人犯!」 说话的东西越来越多,虞迟几乎每天都能看见身边的物件突然开口和自己说话,那些死物甚至能吵起来,一吵就是好几个小时。 此时,陆时深正在和咖啡店服务员点餐:「栗子布朗蛋糕,还有这个……」 「闭嘴。」虞迟突然丢开手里的勺子。 陆时深愣了一下,服务员也被吓了一跳,抿嘴不敢吱声。 「哥哥,是不想吃蛋糕吗?」陆时深轻声问。 虞迟骤然回神,迟疑两秒后点头:「嗯,不想吃。」 「不好意思,先不点了。」陆时深扭头对服务员说道。 「呃、好、好。」服务员抱着点餐牌匆匆离开。 陆时深伸手越过桌子,握住虞迟的手,耐心问:「哥哥,早上还没吃东西,你会饿的。要不你说说想吃什么,我去买。」 第62章 破镜篇 每次陆时深的手握过来,虞迟都会本能的回握住他。 指腹与掌心传来温热,无形间抚平虞迟心底的焦躁,他犹豫许久,目光朝街对面的包子店望去。 「想吃包子?」陆时深问。 「嗯。」 「那我去买,你在这等我。」陆时深起身,临走前不忘嘱咐道:「哥哥,你坐这不要乱走,我很快就回来。」 「好。」虞迟难得露出一抹微笑,看起来像是清醒了不少。 包子铺人流量不小,陆陆续续有客人进出,陆时深跑到店门口不忘回头看一眼虞迟,见人安安分分的坐在椅子上,端着咖啡喝的挺悠闲,这才放心进店。 然而陆时深前脚刚踏进店门,虞迟就立刻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起身往外走去…… 耳边吵吵闹闹的声音始终没有停过,树在说话,路边的野花也在说话,红绿灯也要和他唠上几句。 「嘿,你早上的时候听到了吗?因为要照顾你,陆时深办休学了。」马路边停着的自行车和他着打招唿。 虞迟没理会,径直往前走,与人擦肩而过时,路人背着的挎包也在对他说:「他那么喜欢音乐的一个人,half dream好不容易出了第一张专辑,刚有起色他就要先退出了,哎,这也太可惜了吧。」 「他才20岁,最好的青春都浪费在你身上了,其实你比谁都懂,照顾像你这样的患者会有多辛苦,毕竟你是过来人嘛。」 「你也曾为了照顾王雅雯休学过,你还记得吗?那段时间你觉得每一天都是煎熬,每一天都快要熬不下。就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竟然让陆时深陪你一起熬啊,真狠心呢!」 虞迟经常会被这些声音吵得心烦意乱,脑子清明的时候知道那些声音是幻听幻觉,可同样也是他心底深处滋生出来的声音。 他真的受够了! 连自己都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却还要拉着陆时深陪着自己一起受着……凭什么啊?凭什么…… 虞迟,你真是糟糕透了! 虞迟脚步加快,他疯狂的想要逃离有陆时深的地方……包子铺。 陆时深提着两盒热腾腾的包子出来,他刚刚抢到了最后一份胡萝蔔牛肉馅,虞迟平常也喜欢吃胡萝蔔,今天应该能多吃点。 陆时深只是想到就开心,嘴角扬着笑,往街对面张望。 恰好一辆公交车从面前驶过挡住视线,他焦急的等公交车开过去,目光终于落在露天咖啡店的桌椅处。 陆时深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他穿过车流,疾步跑向咖啡店,桌上还放着没喝完的咖啡,可周围没有看到虞迟的身影。 「他人呢?刚刚和我一起坐在这里的那个男的呢?」陆时深抓住旁边走过的店员激动追问。 店员手里还端着托盘,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注意。」 陆时深松开店员,想起来虞迟身上带着手机,赶忙拨打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不是关机。 要不就是没信号,要不就是开了飞行模式! 这下陆时深是真急了,跑出咖啡店到处张望找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又赶紧打电话叫人帮着一起找。 第115页 陆时深没在意式风情街找到人,回了一趟家,虞迟没回来。 他又急匆匆开车去虞迟家,虞迟家附近的河边找,都没有找到人…… 陆时深快恨死自己了,怎么就把人弄丢了呢? 虞迟明明还病着,自己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呆在咖啡店里呢? 陆远行也打来电话问:「找着了吗?」 「……」陆时深不说话,不说话就是没找着了。 「我已经让朋友帮忙找了,你别急,仔细想想他还有可能去哪里,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容易被你忽略的。」 陆远行的话提醒了陆时深,他还真想到了一个地方…… 近黄昏,宁安墓园。 墓园被绿茵覆盖,最近这片郊区下过雨,空气里夹杂着潮湿的气味。 陆时深沿着幽静小路往墓园深处走,爬上一层层台阶,他远远地看到有一个人蜷缩着坐在地上,脑袋倚靠着墓碑,看起来既落寞又可怜。 那是虞迟妈妈的墓碑…… 那是他的虞迟…… 陆时深心里针扎似的难受,想着自己怎么把人照顾成这样了呢?他沉闷吐出长气,怕惊扰了虞迟,刻意放轻脚步走过去。 虞迟似有所感,斜靠在墓碑上的脑袋动了动,他寻着声音扭头望去,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映着陆时深的身影。是幻觉吗?也好…… 最后了还能再见到陆时深。 虞迟眼底流露出温柔,苍白憔悴的脸上勾起淡淡弧度,他想,下辈子吧,如果人真的还有来世的话,希望我们还能遇见。 如果下辈子再遇见,一定是我来追你。 你不要那么快答应, 让我多追你一会…… 「哥哥?」陆时深脚步顿住,觉得虞迟脸色苍白的不正常,而且虞迟为什么会露出这种充满遗憾的眼神? 他箭步走到墓碑前,目光忽然注意到地上有几块碎玻璃片,那是别人祭拜时留下来的白酒瓶被打碎了。 丝丝猩红色的鲜血顺着墓碑底座蜿蜒流下,虞迟左手到臂弯红了一大片,血是从手腕流出来的。 潮湿笼罩墓地,黏腻感寂静无声的侵吞了空气,树梢上突然传来振翅声,是飞鸟越过枝叶沖向云端…… 陆时深在那振翅声中瞳孔惊颤,这一刻,胸膛被虞迟生生噼开,五脏六腑全都要被眼前的画面噼烂了。 「哥哥,你在干什么啊!」眼眶湿润的瞬间泪水滚了出来,陆时深几乎是脚软的蹲到地上,他慌忙而又无措的去捂住虞迟流血的手腕,「没事、没事,不怕。哥哥,不怕,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他不知道是在安慰虞迟,还是安慰自己,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颤的几乎要黏在一起。 鲜血有股淡淡的铁锈味,捂在虞迟腕间的手掌一阵温热,不知是从虞迟皮肤上传来的热感还是血的温度。 「没事,很快就不流血了,哥哥,你别怕。」陆时深手忙脚乱的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缠在虞迟手腕上,他手抖得厉害,衣服又太大了,好几下都没能将衣服系好。 虞迟一直愣愣的盯着陆时深,反应迟钝的意识到眼前人不是幻觉,幻觉里的陆时深该是笑着的,不会哭成这副样子。 「陆时深。」虞迟虚弱开口,按住了陆时深还在系衣服的手。 「嗯?」陆时深抬头,脸上全是眼泪,眼里全是惊慌不安,「哥哥,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我轻点,我会轻轻的……」 「别弄了……」虞迟嘴唇白到干裂,声音漂浮无力,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无音,「让我走吧。」 陆时深僵在原地,表情凝固在脸上,胸膛里密密麻麻的疼流入四肢百骸:「哥哥,不要乱说话,你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我不去……」虞迟奋力推开陆时深,偏头靠着墓碑,看着墓碑上王雅雯的名字,「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哥哥,乖……别任性,我求你了……别……求、求……」陆时深哽咽到话都快要说不清,仍低着头认真把衣服系在虞迟手腕上,「会、会好的,都会好的。」 虞迟斜睨了眼陆时深,他见不得陆时深哭,一哭他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强吊着精神说话:「我累了……真累了……我不想再听到那些声音了,只想好好睡一觉。陆时深,你就……就别拉着我了……」 「不!我不要!」陆时深勐地的抱住虞迟,鼻涕眼泪全蹭到虞迟的肩颈上,「什么不拉着你,我不拉着你,你就要去死吗?虞迟……你别这样,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别说这种话。」 他感觉虞迟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自己抱着人都像是在抱着一个没有骨架的棉娃娃。 「哥哥,我不会放开你的手,我要一直拉着你。你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我会努力不让你那么累的,以后都不会累的……」陆时深一边哭,一边把人打横抱起来,着急忙慌的往墓地外跑。 虞迟几乎是瘫在他怀中,割伤的那只手垂挂着,气若游丝:「你就非要管我吗?」 「我要管,我管你一辈子!」 虞迟心脏一抽,狼崽往他心口上咬了一口,又疼又酸,可是他好痛苦,他真的坚持不住了。 半阖着眼,他又看到王雅雯,这些日子以来,王雅雯总是悬挂在皮带上对他露出怨毒的眼神,今天的王女士不一样,她穿着漂亮裙子,很年轻,明艷动人,是虞迟儿时记忆里的模样。 第116页 王女士温柔的对着他微笑着,说:「小迟,妈妈知道你累了,累了就到妈妈这里来吧,以后就什么都不用想了,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虞迟闭上眼,没有再去看若隐若现的王雅雯,平静的说:「陆时深,我们分手吧。」 抱着人疯跑的陆时深不禁怔住,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尽管虞迟没再说别的,他都能明白其中意思。 分手了就不用管他了。 分手了就没资格拉着他了。 「不可能,我不分!你想也别想!」只迟疑了不到一秒,陆时深就果断拒绝。 「可是……我想分……」虞迟声音越来越轻,他闭着眼,感受到有滚烫的液体滴在自己脸颊上,然后顺着脸颊流到他的嘴角。 咸的,咸得发苦,是陆时深的眼泪。 陆时深紧咬着牙,哽咽着没再哭出声来,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外流,不止流了自己满脸,还滴了虞迟一脸。 他不回答虞迟的话,当做没听到,抱着人回到车上,让人躺在后座,迅速去开车。 虞迟也没再说话,他已经没力气了,整个人很晕,晕得感觉不到腕间疼痛,全身开始冒冷汗,直到昏昏欲睡…… 第63章 破镜篇 陆时深导航了距离墓地最近的医院,是个私立医院,医疗设施和环境都不太好,给割腕的伤口做紧急处理是足够的。 虞迟割腕的伤口并不是特别深,但也因为出血时间过长,导致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医生当即给伤口做了清创缝合,同时进行输血等紧急措施…… 度过最危险的时期,虞迟静静躺在医院病床上,人还没醒,手背上插着针管输液。 陆时深枯坐在病床边,像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盯着床上的人,他双眼干涩到发红,却不怎么眨眼睛,捨不得少看一眼。『叩叩--』 「人怎么样了?」陆远行推门而入。 宁静被打破,陆时深皱眉回头,压着音量道:「小声点。」 「啧……」陆远行被弟弟那沙哑的声音和憔悴模样吓了一跳,走到床边瞥了眼虞迟:「割腕啊?」 「嗯。」 「如果是身体上病了还好说,国内外顶尖的医疗团队家里都能想办法给你找过来。但心理上的毛病可就不一样了。」陆远行长嘆一声,病床上躺着的人即使睡着了都是恹恹的,脸上没点活人该有的样子。当真是…… 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 他知道太多心理疾病患者,忽然之间就撒手人寰的故事,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些精神疾病的人内心在想什么,死亡对于他们而言,有时候只是一念之间,而这一念之间,是致命的。 「他会好的。」陆时深伸手去摸虞迟输液的那只手,不敢用力握,只敢用手指碰碰虞迟的手指。 「你最近也给他找过心理医生吧,那你应该知道,一旦他出现了自杀倾向就说明问题非常严重了,想好不是一天两天,甚至可能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陆远行皱眉,比起担心虞迟,更担心自己的弟弟。 「你想说什么?」陆时深敏锐察觉到对方言语中藏着的那点意思,神色立刻变得尖锐,像极了护食的野狗,侧身挡住了陆远行打量虞迟的视线。 陆远行想说的话在舌尖绕了绕又咽了回去,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妈很担心你。」 陆时深缄默不语,他知道自己休学在家照顾虞迟,家里不可能一点意见都没有,可让他把虞迟交给别人照顾,他也做不到。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看他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要不跟我去外面随便吃点东西?」陆远行话锋一转,跳过话题。 「不饿。」 『咕----』话音刚落,陆时深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两声,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陆远行要被气笑了,双手重重按在床尾护栏上:「我们家里还真是出了个情种啊。不过,你在这守着他能填饱肚子吗?就你这样,一会人醒了你还有力气照顾?」 「知道了,我这有东西吃。你不用管我,回去吧。」陆时深看了眼床头柜上放着的两个打包盒,装打包盒塑胶袋上写着『口口香包子』。 「呦,还真有啊。」陆远行站直身板,他也只是知道人找到了过来看一眼,本来想劝一劝,但看自家弟弟这副样子,想来一时半会也劝不动什么,「行,那你在这好好守着人吧。」 陆远行没逗留,病房里再度陷入安静。 陆时深打开装包子的打包盒,包子早已经凉透了,他拿出个包子塞进嘴里,囫囵嚼几下就吞下,然后又塞第二个,第三个…… 胡萝蔔牛肉馅的包子,是陆时深给虞迟买的。 这两盒包子从早上一直拿到晚上,回家开车也不忘把包子放进车里,总想着,找到虞迟的时候,人一定也饿了。 总想着,虞迟说过想吃包子,那就一定得让他吃到,哪怕只是咬一口……半夜。 虞迟输完最后一袋液,人还没醒,陆时深带着昏睡的虞迟离开医院。 这家私立小医院的环境并不好,他已经找好了私人医生,打算把人带回去治疗,后续就在家里好好养着手腕。 起初的好几天,虞迟一直都是睡睡醒醒的,他身体太虚弱了,醒过来时也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年。 虞迟被困在梦里,很多时候是他自己不愿意醒过来,至少在梦里他不用听到物件对自己说话,不用听见皮带摩擦钢管,梦里更没有虞正坤挂在天台边的苦苦哀求。 第117页 可是虞迟还是会梦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他经常在梦里回到王雅雯病的最重那几年,王雅雯曾经有一次走丢了,他找了一天一夜没找到人,报警后警察又帮着找了两天,最后在一个垃圾站里找着人,王雅雯吃了几天的垃圾,身上有伤口的地方也感染到流脓。 家里的厨房被烧过一次,是王雅雯不小心把东西烧了,还好当时他发现及时,火势没烧起来。 还有一次,王雅雯把他错认成了虞正坤,一边扇巴掌一边质问他,为什么要走。 这样的事情在那些年发生过太多太多了。 可也不知道怎么的,梦着梦着,梦里面角色突然变成了他和陆时深,他看着陆时深满身疲惫的照顾自己,然而自己却毫无办法。 梦到的次数越来越多,虞迟逐渐也不愿意睡觉了,他不再睡睡醒醒,醒着的时间更多,也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边都发生了什么。 他割腕的时候伤到了神经,手腕没那么快恢復,医生用一块板子固定住他的左手防止他乱动。 陆时深天天守在他身边,吃饭洗澡睡觉,几乎形影不离。 这太糟糕了…… 这不该是陆时深过的生活。 「陆时深,分手吧,你别圈着我了。」虞迟清醒的时候,总会这么对陆时深说,他不想被照顾了,想要离开陆时深的家,可陆时深连门都不让他出去,他被彻底圈禁在家里。 「我不会答应分手!虞迟,这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没有我点头,你就永远都得和我绑在一块。」陆时深斩钉截铁,语气几乎发狠。 「这样没意思……」 「没意思也不分!说什么都不分!」 几个月后,虞迟手腕差不多快好了,不用再用板子固着,整个人的气色也在陆时深每天各种昂贵补品下养的好起来,脸色红润,打眼一看比正常人还精神。 除了那双总是空洞洞的眼睛…… 陆时深开始偶尔带着虞迟出门玩,带他去公园散步,去剧院看舞蹈,去听音乐会。 不过,只要是出门,陆时深再也没有让虞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过,他不会容许自己再把虞迟弄丢。 在家时,陆时深还会找很多东西给虞迟解闷,教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乐器,也找了很多形形色色的电影,其中喜剧占了多数。 投影上又播放着陆时深新找来的电影<九月与爱犬>,温馨幽默的片子。 俩人坐在沙发上,陆时深将虞迟搂在臂弯里问:「哥哥,好看吗?」 「嗯。」虞迟难得回应了他。 陆时深双眼亮了,把人搂得更紧:「那下次我再找些类似的电影。」 虞迟沉默片刻,仰头斜斜的望着陆时深,这个姿势像极了在等待爱人吻下来:「陆时深,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哪都喜欢。」陆时深舔舔干燥的唇瓣,想吻下去。 「最喜欢哪里呢?是这张脸吗?」虞迟从自己身上挑挑拣拣,觉得自己哪有什么优点值得狼崽这么喜欢,除了一张臭皮囊耐看点,哪也不值得。 陆时深缓缓低头,唿吸交缠着,眼看唇瓣要吻到一起,陆时深偏头把脑袋凑到虞迟颈窝里,虞迟好不容易和自己好好聊几句天,他贪念这几句简单的交谈,不想让欲望抢走一丁点美好。 虞迟的头髮细细软软的,发尾又长了很多,都到肩膀了,陆时深喜欢的要命:「哥哥,我连你的头髮丝都喜欢。」 「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虞迟的声音非常轻,轻到陆时深凑这么近都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嗯?哥哥,你刚刚说什么?」陆时深抬头询问。 虞迟不再回话,闭上眼,脑袋轻轻靠在陆时深肩颈,像是累了想睡了。 陆时深早已经习惯,他把虞迟抱进屋子里睡觉,在床旁边守了一个多小时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卧房。 他几乎每天都要给虞迟的心理医生打电话,事无巨细的和医生说虞迟的情况,虞迟每句话、每个举动他都记得牢牢的,深怕说漏哪个。 医生会根据陆时深的反馈分析虞迟的病情以及心理转变。 「他主动和你聊天是好现象,你要多引导他和你交流,只有敞开心扉,他才能够慢慢走出内心的困境。」 这些话医生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其实虞迟现在的状况并没有任何变化,根本不需要这么频繁汇报。 但陆时深心里不踏实,虞迟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草木皆兵,怕自己又没把人照顾好。 逐渐的,每次和医生的电话交流已经快要变成心理医生来安抚陆时深了。 挂了电话,陆时深松了口气,他安心的回到卧室和虞迟一块睡觉。 这几个月下来,陆时深每天都过的跟在打仗似的,白天要盯紧虞迟,晚上觉也少,精神和身体都会疲惫,可陆时深心里不觉得累。 只要虞迟渐渐好起来,几个月算什么? 几年都不算什么…… 陆时深做好了长久作战的心理准备,然而当天晚上,他忽然被身旁剧烈的喘息声惊醒。 虞迟蜷缩着躺在床上,身体止不住的抽搐。 床底下滚着一瓶空了的安眠药…… 第64章 破境篇 陆时深吓坏了,脑子里短暂的有两秒是一片空白,而后陷入了手足无措的慌张中:「虞、虞迟……你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疼?还是哪里难受?你别吓我!」 第118页 他一只手搂起虞迟,一只手越过床头打开落地灯,视线当即被地上滚着的药瓶吸引,『舒乐安定』。安眠药! 因为长期使用安眠药会有依赖性,所以他这几个月一直没有让医生再给虞迟开过任何这类药物。 这个药瓶是哪里来的? 虞迟藏了多久? 虞迟刚刚又吃了多少? 这时,虞迟抽搐的愈发厉害,他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脸色更是苍白到泛青,微张的嘴巴不断发出干呕声,将吐不吐。 只有一次性大量服下安眠药后才会有像虞迟现在的反应,而且量服安眠药后发作的非常快,十几分钟到半个小时左右身体就会立刻出现各种状况,跟着是窒息,唿吸道堵塞。 陆时深已经要被吓疯了,他强逼着自己冷静,几乎是一步蹿下床,急得脚崴了都来不及顾忌,仓促跑到厨房里拿了几瓶矿泉水回来。 他单手搂着虞迟,拧开矿泉水瓶往他嘴里灌水:「哥、哥哥……快喝水,喝下去吐出来,把药吐出来!」 「唔呃。」虞迟根本喝不下去,半阖着的眼睛在翻白眼,矿泉水倒进嘴巴里也没能咽进去。 陆时深急得双眼发红,胸腔剧烈起伏,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泪已经湿了满面,他钳住虞迟的下颚,强逼着人仰头,然后把整瓶水往虞迟嘴里灌,疯了般一边灌一边喊:「喝!都喝了!都吐出来!哥哥!我求你了,求求你了……都吐出来啊……」 虞迟被强迫打开喉咙,冰冷的水咕噜噜灌下去,那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无法喘息,水从鼻腔里喷出来。 「咳……噗咳!」虞迟痛苦的咳嗽,抗拒的不断摇头,他奋力推开陆时深。 陆时深立刻按住虞迟的后颈,让他匍匐在床边。 「呕----呕----」虞迟本能的开始呕吐,像是要将肠子胃液全都吐出来。 陆时深焦急的拍打虞迟后背试图让他多吐点,另一只手在枕头下面翻出手机,快速拨打120。 没一会,虞迟就吐的脱力了,但是安眠药里本身就含有催吐成分的东西,会让服用者感到胃部、喉管在被烈火灼烧,那是一个极其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死又不会立刻死去,只能在剧烈的疼痛中慢慢挣扎。 陆时深足足给虞迟灌了三四瓶水催吐,他脸色简直比虞迟还要难看,看着虞迟痛苦挣扎,这对陆时深而言是凌迟:「为什么啊,哥哥,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啊?活着就这么难吗?你不是还有我吗?」 「你不是说过,说过要活到99岁的吗?」 「虞迟,你答应过我要和我建一个家的!你明明答应了的!」 陆时深心疼到满腔愤恨,他忍不住恨自己,恨王雅雯,恨虞正坤,恨一切让虞迟变成现在这样的所有人。 他用被子将虞迟裹起来,抱着人穿着拖鞋就往楼下跑,着急的去楼下等救护车。 救护车的声音充斥在虞迟意识里,耳边还有乱七八糟的说话声,仪器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经歷着一场千刀万剐。 可是乱糟糟的吵闹中,他总是能清楚听见陆时深的声音,那嗓音里带着哭腔。 又把小朋友惹哭了。 自己真是差劲啊…… 这一觉虞迟不知道睡了多久,浑浑噩噩间他一直能感受到有人在旁边陪着自己,时不时抓自己的手,时不时好像有湿润的水滴落在自己手背上。 「哥哥,我这几天又找了好几部电影,等你好起来后,我陪你看好不好?」陆时深的声音总是能清晰传入他的大脑里。 「而且最近我觉得吧,家要有家的样子,总让别人做饭送过来没意思。我准备开始学做饭。昨天我买了胡萝蔔,打算做胡萝蔔炖牛肉,你不是喜欢吃吗?下次给你尝我做的。」 虞迟在睡梦中听到这些话,觉得既好笑,又无奈,不是说陆时深那热个菜都能把锅煎煳了的厨艺不能学做饭,但哪个做饭新手是从最难的炖肉开始学的? 好歹先学个番茄炒鸡蛋吧。 「哥哥,我最近看了一座海岛,我准备买下来。等你好点了,我带你去那边度假,那边不会有别人打扰我们,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好吧,原来有钱人的世界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啊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别……别丢下我……」陆时深不断的在床边说话,说了许多许多。 虞迟睡意都被搅没了,他逐渐醒过来,眼前白茫茫一片,周围 『滴滴滴』响着医疗仪器发出的声音。 是个陌生的房间,还在医院里吗? 「哥哥,醒了?」陆时深激动的俯身凑过去。 虞迟眨眨眼,用视线描绘陆时深的五官,唇瓣张合想说话,发现自己嘴巴上戴着氧气面罩。 「你等等,我去叫医生过来。」陆时深起身要走。 虞迟立刻抓住他,因为不知道手背上插着针头,这一动拉扯得针管险些从皮肉里甩出来。 「你别动!」陆时深连忙将他的手按回去,稳住晃动的输液管。 虞迟抬起另一只手想去碰脸上的面罩。 他脸上的面罩不是一定要戴着的,于是陆时深帮他将面罩取下来:「哥哥,你是想说什么吗?」 「你、别呆在这里了。」虞迟低喘着开口,他睡了太久,口干舌燥,声音也是沙哑的。 陆时深听得一愣,一时间有点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嗯?」 第119页 「我已经和你说了、说了很多遍了。我想分、分手,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他有些费劲的说,眼神冷淡,带着点拒人千里的调子。 陆时深刚刚还激动的热血迅速冷却,他期盼着虞迟醒过来,没想到等来的第一句话又是分手。 他讨厌虞迟用这种冷漠的眼神看自己,这样的虞迟远的快要抓不住。 「哥哥,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容易胡思乱想。」陆时深故意跳过话题,装作不在意的把被子重新给他掖好。 「陆时深、我现在很清醒,也清楚的知道……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迴避不了这个问题的。」放在床边的手轻轻捏住陆时深的衣角,虞迟无比决绝,「我们就这样算了吧,你放过我,也放过自己。」 陆时深手臂克制不住的发颤,愤怒如同滚刀在胸口碾过:「我说过不分手,就不会分!虞迟,你别想丢下我,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他大声怒吼,红了双眼,是害怕被遗弃的小狼。 虞迟脸上毫无波澜:「我们只是交往,不是结婚,我不是一定要得到你的同意。」 说罢,虞迟一把扯掉了右手上的针管,撑着身体要坐起来。 针管被粗暴甩出时一滴鲜血洒过陆时深眼帘,他瞳孔扩张,几乎是下意识的出手勐地将要坐起来的虞迟按回床上:「虞迟,你要干什么?」 「我要回家,回……我自己的家。」虞迟挣扎着想要推开陆时深,「放手!我让你放开我!」 「你这副样子回什么家?你能照顾自己吗?还是说你又想自杀?虞迟,哥哥,你别这样!」 「不用你管,别管我……」 「我要管!」 两人的争执吵闹很快引来医护人员,眼看虞迟情绪愈发激动,几乎无法控制,医生立刻给人打了镇定剂。 刚醒过来的虞迟,在药效下又睡了过去。 虞迟身体恢復没那么快,他需要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陆时深这几天一直陪着他住在医院里。 这也是一家私人医院,不过与之前私立小医院不同,这里更像是富人疗养院,有国内顶级医疗设备,超一流医生团队,服务也是最好的。 虞迟住的病房是套间,独立的浴室、卧房、客厅、环境比五星级酒店要舒适。 虞迟再次醒来后情绪稳定了很多,他不再吵闹着要回家,仍然会精神恍惚,但会积极配合治疗。 与之前唯一不同的是,虞迟彻底不搭理陆时深了,连眼神都不愿意再施捨半分。 陆时深不在乎,虞迟不搭理他,他就自己往跟前凑,被无视也要卖笑脸。 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动摇,直到几周后的一天,虞迟在卫生间呆了很久,陆时深去卫生间里找人。 卫生间的瓷砖是白色的,整间屋子都是纯色基调,虞迟就静静地坐在浴缸边缘,手里拿着一把银色小剪刀,地上凌乱的落着一撮又一撮头髮。 虞迟把发尾剪秃了,刘海狗啃似的,头髮有的长有的短,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甚至能看见头皮。 陆时深怔愣在原地,错愕了几秒:「哥哥,你、你剪头髮做什么?」 「你不是连我的头髮丝都喜欢吗?那你拿去吧,我不要了……」虞迟拿着剪刀又抓起头顶上的一搓发剪下去。 咔嚓一声,几缕髮丝飘落。 陆时深喉结滚了滚,虞迟手里拿的是把医用剪刀,医护人员平常应该很小心才对,怎么还能被虞迟偷偷顺走一把剪刀? 只是想想,陆时深就背嵴发凉,他感觉到虞迟彻底脱离了掌控,就像那瓶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虞迟是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安眠药一样。 「哥哥,我不要你的头髮,你别剪了,别剪了……听话,把剪刀放下来。」陆时深哽咽着朝卫生间里面走去。 虞迟双眼黯淡无神,用剪刀尖抵着额头轻轻往脸颊上划,他没有用太大力气,皮肤没被划破,但也扎出一条长长红痕:「你还喜欢我什么?是喜欢这张脸呢?还是……」 剪刀尖落在自己脖颈上,轻轻一用力,刀尖就刺破皮肤,鲜血如红珍珠般溢出一滴来,「还是我这个人呢?」 陆时深快要崩溃了,他吓得不敢再靠近虞迟,怕人一激动刀尖就往喉管里扎进去,他更不敢回答。 如果自己回答喜欢的是人,那这个人是不是就没了? 他再也不想看到虞迟被抢救的过程了。 陆时深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力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着一地的头髮,看着银色刀尖上沾着一滴又一滴的红色。 他哭着妥协:「不喜欢,我哪里也不喜欢!哪里也不喜欢……哥哥……我知道了,我同意分手,我同意!求你,求你先把剪刀放下来……」 虞迟感觉到脖颈间有点疼痛,耳边迴荡着陆时深一句又一句的不喜欢,胸口闷闷胀胀的,既有一种得逞的快感,又有种终于失去一切的痛苦。 他也陷入绝望的矛盾中…… 虞迟缓缓放下手里的剪刀。 也就在那千钧一髮间,陆时深如虎扑食,一下扑到虞迟身前夺过剪刀,因为过强的冲击力两人跌进浴缸里。 陆时深几乎是下意识用臂弯护住虞迟的后脑勺,手肘关节重重磕在浴缸里发出沉沉的闷响。 他趴在虞迟身上,用力将身下的人紧紧揽进怀里,下颚枕在虞迟肩膀上:「虞迟,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为什么一定要分手,为什么一定要推开我?」 第120页 陆时深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能照顾好你吗?我说过,你不是拖累,就算你彻底变成傻子,也不是我的拖累!」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放手?我不想放的……哥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我改行吗?」 「你再多相信一下我好不好?我们能把病治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虞迟的肩膀被打湿,他没有推开陆时深,神色冷淡:「我不是怕拖累你,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你了。」 「陆时深,我可能……不会爱了。」 第65章 破境终章 人们总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上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逐渐消磨掉爱情的热烈。 爱情是更纯粹的精神追求,它不是必需品,当灵魂不再渴求精神满足,爱情可以被随时抛弃,我们常常调侃这叫,厌了,不想去爱了。 心理医生是这么和陆时深分析的可能性。 卫生间里,虞迟对陆时深说,不爱了。 比不爱了更冷漠的是他后面那句:「陆时深,你很好,但我不想要了。」 陆时深才知道,原来真正被抛弃的时候,连愤怒都是那么无力,他想质问虞迟为什么,凭什么? 分手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你说抛弃就抛弃,我是垃圾吗? 然而陆时深最终也没问出口,因为虞迟告诉他:「我想过新的生活,陆时深,看见你,总让会我想到过去,想到我们一起在小镇上遇见虞正坤,想到王雅雯自杀那天我们原本该是坐在一起吃午饭的,这些我都想忘记。」 言下之意是要抛弃过往,很不巧,陆时深在他过往里有浓墨重彩的一笔,所以被列在抛弃的范围中。 丢弃过往,重新生活,代表着会活着。 陆时深没得选,妥协式分手,同意不再出现在虞迟面前,唯一的条件是虞迟得留在疗养院里继续治疗。……病房里。 「啧啧,这里的环境是真好呀。」迪恩不像是来探望病人,更像是来疗养院里观光旅游的。 虞迟坐在病床上,翻着迪恩给他带来的杂志,迪恩上次参加摄影比赛获了奖,照片被刊登在国外一家杂志上,迪恩特意把杂志带过来给他看。 「不过整天都憋在屋子里,不会闷吗?」迪恩回头问道。 「不会。」虞迟语气淡淡的,陆时深没再出现,偶尔还会有别人来探望他,比如宋家兄妹,但实际上他并不想被朋友探望,对现在的他而言,想要轻松应对朋友也是件艰难的事情。 有时候他会突然听不见朋友在说什么,不是耳朵出了毛病,只是无法控制的走神,或是把幻听当做是旁边的人在说话。 「嘿,虞迟?虞迟?你听到了吗?」迪恩走到床边,在虞迟面前晃手。 虞迟回神,知道自己刚刚又发呆了,平静如常:「想事情去了,没听见。」 「我说,你为什么把头髮剪了?你以前的髮型明明很好看。」迪恩瞅着他那大光头,不可否认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光头,可他还是很怀念有头髮的虞迟。 「洗头髮麻烦。」 「叫陆时深帮你洗,哦,对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还看见深在外面花园里转来转去,脸拉的这么长……」迪恩模仿陆时深冷脸的模样,然后问,「你们吵架了?」 「没。」虞迟神色黯淡下去,「分手了。」 迪恩张开的嘴巴好一会没闭上,他坐到床边椅子上,视线又转向虞迟左手的腕间。 那里有一道浅浅疤痕,是死神留下的痕迹。 迪恩不再嘻嘻哈哈,真挚道:「虞迟,你是我在中国交到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我也是如此希望的。」虞迟温和宁静,语气也是轻轻的。 「那你还……」迪恩斟酌着该如何形容『自杀』更委婉一些。 虞迟轻笑了声,散淡柔和的目光充满无奈:「我没想要去死,真没有。可是……很多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又干了什么。」 迪恩沉默良久,红了眼眶:「迟,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中午,迪恩离开的时候,护工正好推着午餐进来。 虞迟在疗养院的这段时间,饮食一直有营养师规划,在精心照料下已经能吃正常的家常菜了。 主食是小米粥,几道小菜里有一碗胡萝蔔炖肉,肉切的十分难看,一坨一坨的有长有扁,显然不可能是疗养院厨师做的。 虞迟尝了一口,味淡了,肉也没炖入味,还有点柴,属实不太好吃。 可虞迟还是把这碗肉吃完了。 吃过饭,护工进来把餐盘碗筷收拾了,推着推车到后厨清洁房,她前脚进去,后脚陆时深就跟进来。 「他吃了多少?」陆时深一进来就去看餐盘碗筷。 「虞先生今天胃口很好,吃了特别多。」护工微笑道,特意把那个盛过炖肉的碗拿出来,「您带过来的炖肉虞先生都吃完了,看来是很喜欢吃的。」 陆时深眼睛亮了亮,臭了数日的脸色稍微好了点。 于是第二天中午,虞迟的午餐里还是有一碗胡萝蔔炖肉,他夹了块肉仔细看了看,形状比昨天好看了点。 味道仍然很淡,难吃。 但这么多菜里,虞迟还是把炖肉吃完了。 第三天,胡萝蔔炖肉。 第四天,胡萝蔔炖肉。 第121页 半个月后,虞迟看着碗里做的越来越精緻的胡萝蔔炖肉,陷入沉思…… 半个月以来,陆时深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出现在虞迟面前,但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疗养院,有时候在花园里,找了个距离虞迟病房近的地方呆着,透过窗户能够隐约看见坐在床上休息的虞迟。 当病房窗帘被拉上的时候,陆时深会跑去找护士,让护士进去假装收拾房间把窗帘拉开。 会在虞迟出来散步的时候鬼鬼祟祟躲在角落里。 会在虞迟睡着的时候偷偷潜入房间,做贼似的拉着人的手不放,还胆大包天的去摸虞迟的光头。 狼崽子终究还是放不下…… 2016年,年末,南方11月份天气才开始转冷,12月正式进入冬天,虞迟消失在这年的寒冬里。 接到疗养院电话的时候,陆时深还在厨房里切胡萝蔔,疗养院的人说虞迟早上自己办理出院手续离开了。 虞迟是做完现阶段治疗的最后一个疗程离开的,身体状况恢復良好。 陆时深却要疯了,身体恢復好有什么用?虞迟的心还是病着,一个没有家人的心理疾病患者,出院后该怎么照顾自己?没人在旁边盯着,会不会又突然想不开? 虞迟的电话打不通,陆时深火急火燎赶去虞迟家。 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栋老旧房子了,一口气爬上五楼,顾不得当初的承诺,急得直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虞迟!虞迟!」陆时深一边拍门一边喊。 约莫一分钟,虞迟家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陌生大叔站在屋内,疑惑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是?虞迟呢?」陆时深不禁皱眉,站在门外不断地往里面张望。 「哦,你是说以前住在这里的屋主吧,他已经把房子卖给我了。」 陆时深愣在原地,眼看对方要关门时,他伸手挡住门板:「他什么时候把房子卖给你的?你见过他?」 「就半个月前啊,我没见过屋主,我也是通过中介买的。」 『咔哒』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陆时深孤零零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半个多月前自己和虞迟才刚刚闹分手没多久,那个时候虞迟就已经着手让人把房子卖了? 原来虞迟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留在疗养院里好好治疗。 原来他早就想离开了。 可是他会去哪里呢? 除了这里,虞迟明明已经无处可去了…… 「你是虞迟的朋友,叫陆时深的对吧?」这时,隔壁邻居的房门被打开,老妇人站在房内问。 陆时深扭头看去,他认得这位老妇人,虞迟妈妈葬礼上一直在帮忙,虞迟也会很亲切的喊她婶。 「你等等,虞迟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邻居婶急急忙忙的回屋,从屋里提了个纸袋出来,递过去:「给,这是虞迟放我这里的,说是只要你来这找他,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陆时深伸出手时连指尖都在发抖,他接过纸袋打开,里面只有一个盒子和一个信封。 盒子里是一块新手錶,积家的双翼系列。 信封里是一张银行卡,信封背面写着『你生日』,大概是银行卡密码的意思。 「小虞前段时间把这些东西邮寄给我,嘱咐我一定要把东西转交给你。哎呀,你可不知道,我看这里面的东西好贵重,我都怕你不过来。」邻居大婶在旁边感嘆道。 陆时深茫然了几秒,回过神来追问:「他、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邻居大婶摇摇头,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小虞把房子给卖了,是打算去外地打工不回来了吗?」 「……」陆时深心冷透了,当初虞迟搬去他家时,甚至连旧房子里的布局都不肯弄乱,明明那么珍视这里,现在却说卖就卖,是真的什么都不要了,房子、过往、还有他,全都被虞迟丢进了垃圾桶里。 「哎……你说这房子多可惜啊,虽然老是老了点,但也不至于那么低的价钱就卖了啊。好歹也是两室一厅呢,就因为他妈妈是吊死在房子里的,听说直接砍了一半价格出售。」邻居大婶还在长吁短嘆着。 陆时深已经抱着纸袋离开,他落寞的走下五层楼梯,楼道口阴沉沉的,阳光只折射进来一角。 他站在阴影里,还是没忍住抱着袋子哭了出来。 哥哥,别丢下我…… 别这么狠心对我。 你回来我们再谈谈,再谈谈……我一定不会打扰你,我就远远的守着你,我可以站的再远一点,不让你厌烦,你就让我看个影也行。 哥哥,你让我去哪找你啊…… 怀里的纸袋被陆时深揉的皱皱巴巴,他知道,虞迟走的干净利落,是铁了心肠再也不想回来。 虞迟把所有能还给他的东西都还给他了,花的钱要还给他,虞正坤骗走的手錶也要还给他,就像第一次他帮虞迟铲小gg赚来的那200块钱一样,是在和自己撇清关系。 他们彻底结束了,甚至没有再和好的可能,虞迟连一点让他去挽回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陆时深曾经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会憎恨虞迟,分手也好,说不爱他也行,只要虞迟好好的,他就还是想把这枚珠玉捧在心尖上。 可直到这一刻,陆时深心里无法抑制的恨虞迟,恨彻底抛弃自己的虞迟…… 年少初时的爱恋,来时浪潮汹涌,带着满腔热忱与狂放;走时悄无声息,终究成了少年人心中的沉疴顽疾。 第122页 【作者有话说】 这是破境终章了。 下一章会跨越七年时间,开启新路程,未来的路一定会光明灿烂。 第66章 七年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过去七年,光阴推着所有人向前走,当年名不见经传的娱乐小公司,如今脱胎换骨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综合型娱乐传媒集团。 天木大厦,天想木染总办公大楼。 ceo办公室位于大厦高层,一整片落地窗能将城市街景尽收眼底,阳光也能充足洒入办公室内每个角落。 陆时深的办公桌一角放着黑胶唱机,杂乱无章的文件摆在另一角。 尽管有助理天天收拾整理,陆时深的办公桌还是很容易乱,这都要归功于他喜欢把制作音乐的活拿回来办公室里做。 这会,陆时深刚处理完公司文件,他疲惫的仰头,后劲枕在办公椅靠背上,捏了捏鼻樑。 「陆总,这里还有一份。」齐秘书将掉到办公桌下面的文件捡起来,一丝不苟的推到陆时深面前。 陆时深睁开眼,皱眉,冷冷看向齐昊, 脸上毫不掩饰的写着『我不想干了』几个大字。 「这个着急。」全公司的人都憷冷脸的陆时深,只有齐秘书艺高人胆大,不但不当回事,还要把文件再往陆时深面前又推近几厘米。 陆时深重重唿出一口气,坐直身板,拿起文件迅速扫过。 齐秘书在旁边整理着桌子:「还有,陆总,苏沉前两天把张导的电影推了,说想先开演唱会。」 「嗯,随他。」陆时深没太多表情。 齐秘书也只挑挑眉,意料之中,苏沉是公司近几年力捧的艺人,歌手出道,因参演电影配角被挖掘演戏天赋,当下娱乐圈能在唱歌和演戏上都有出色表现的艺人可不多,自然是公司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对了,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陆时深抬头,眼角余光斜睨过去,他在公司里不爱笑,少年早已经褪去青涩,眉眼间沉着冷静。 「已经放在您后车座上了。」 「嗯。」陆时深龙飞凤舞的在文件底部签上名字,丢下笔,起身大步往办公室外走去…… 办公桌上,银色钢笔骨碌碌滚落到边缘,在即将要滚落到地上时被齐秘书稳稳接住。 陆时深算是准点下班,盛着夕阳一路开车抵达『黎泰酒楼』,他停好车熟门熟路的进了大堂,甚至不需要服务员招唿,直接上到二楼『天禧厅』。 偌大的厅堂被气球玩具装饰的满满当当,墙壁上粉蓝相间的绣球花摆出happy birthday的英文。 平常能摆下十几二十桌的厅此时只摆了四张圆桌,厅中间搭了个舞台放钢琴竖笛等乐器,墙边更是堆了个临时儿童小乐园,滑梯,木马,小鞦韆童趣十足。 「兄弟,可算是把你这个大忙人盼过来了。」周恆阳激动迎上去,热情的抱住陆时深。 陆时深嫌弃的把人推开,顺便将手里的礼物袋放进周恆阳怀里:「小雨点的两岁生日礼物。」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周恆阳嘴上是这么说的,手上却半点没客气的直接当面拆开礼物袋,精美盒子里装着一顶钻石镶嵌的小皇冠,「我操,深哥,大手笔啊。好感动,要不等雨点长大了,我把她嫁给你吧。」 「滚!」 「深哥来了呀。」这时,一名抱着女童的女人走了过来,她温婉一笑,「我们雨点可惦记着你了。」 「爸爸,爸爸……」女童声音稚嫩,在女人怀中一边喊,一边朝陆时深的方向张开双臂,那是个求抱抱的动作。 「周岚雨,你亲爸爸我在这呢。」周恆阳拍了拍亲闺女的小手。 小雨点一个傲娇眼神甩过去,奶声奶气的喊:「阳砸!阳砸!」 周恆阳气的跳脚,可能怎么办闺女这脾气还都是他自己平常宠出来的。 「爸爸抱,爸爸抱。」小雨点转脸望向陆时深,肉嘟嘟的脸上双眼闪闪发光,周岚雨小小年纪已经明白颜即是正义,打出生起最喜欢的人就是陆时深。 陆时深也稀罕这干女儿,亲切的抱过来;「是深爸爸。」 「嘻嘻嘻。」小雨点笑得花枝乱颤,肉嘟嘟的双手环住陆时深脖颈,还自然而然的香了陆时深一口。 「哎……我当亲爸爸的都没这待遇。」周恆阳咬牙切齿,看看手里的钻石王冠,算了,忍了。 青春时的爱情如夏光灿烂,却往往只是剎那芳华,很少有能真正开花结果的,就像虞迟与陆时深,就像周恆阳与宋婷婷。 当年周恆阳嘴里天天念叨宋婷婷,俩人分分合合纠缠了三四年,最终还是因性格不合遗憾收尾。 不久后,周恆阳结识了现在的妻子,未婚先育,眼看女方肚子越来越大只好赶紧办了婚礼。 女儿出生后,周恆阳决定每年都给女儿办生日宴,请的除了亲戚外也都是一些关系好的朋友。 「呈星还没来?」陆时深逗完孩子后入座,沖旁边坐着蒋安问。 「不知道,他好几天没回我消息了。」蒋安单手托腮,兴致缺缺的样子。 「吵架了?」陆时深自己给自己倒茶,随口问。 「喝什么茶,今天我女儿的大喜日子,喝酒喝酒。咱兄弟几个好久没一块好好喝酒了。」没等蒋安回话,周恆阳就走过来夺走陆时深手里的茶壶,换了一瓶红的,「对了,呈星打电话跟我说,学校派他去外地做音乐交流,没个把月回不来。」 第123页 「哦。」陆时深见蒋安没想再说什么的意思,也就没继续问,把茶壶转回来:「我自己开车来的,不喝酒。」 「嘿嘿,兄弟,代驾我都给你挑好了,就楼下迎宾的小林,是我们酒楼车技最好的,保准把你老人家安安稳稳送到家。」周恆阳拍拍兄弟肩膀。 当年凑在一起说要一辈子玩摇滚的少年们如今也都各自有了自己的事业,周恆阳继承了家里的餐饮行业,这家黎泰就是他家开的。 宋呈星父母都是人民教师,子承父业似的,宋呈星如今也成了楠大音乐学校的老师。 蒋安在楠大附近开了一家乐器行,生意不错。 而陆时深当年辍学一年多后,跑去国外学金融,用两年时间修了三年的功课,据说因为感嘆国外吃的不如猪,学习累成狗,干脆拍拍屁股回来搞投资,顺便把天想木染做大做强。 由于天想木染是个娱乐公司,陆时深时常主动挑起公司音乐制作人的活,这才算堪堪将跑偏了的音乐赛道又稍微兜回来了一点。 此时,钢琴优美的旋律环绕在整个天禧厅内,是一曲〈梦幻曲〉,气氛随着音符变得恬静温馨。 周恆阳今天高兴,搞得像他自己过生日,一桌桌敬完酒,过来和陆时深没喝上几杯就已经差不多醉了。 「我说找摇滚乐队来表演吧,思思说太吵了,哪里吵了嘛,她那就是对摇滚乐队的偏见,偏见!」 周恆阳趴在陆时深肩膀上,手里端着杯红酒硬是去和陆时深碰杯,「啊……深哥,安子,我真是太怀恋以前我们玩摇滚的时候了。」 陆时深懒得和醉鬼搭腔,不过也很给面子的和他碰杯。 周恆阳将杯底的那口红酒一饮而下:「想想我们第一次上音乐节的时候,观众那个热情啊,你、我、安子、呈星,还、还有迟哥,那个时候……」 「咳!」蒋安低咳了声,打断周恆阳的话。 周恆阳勐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这些年,谁他妈敢在陆时深面前提虞迟啊,提一个虞字都是在他兄弟雷区上蹦迪。 陆时深捏着红酒杯的手指一紧,酒喝到一半就没了兴致,他放下酒杯:「你俩盯着我干嘛?不就是提到个人么,这有什么,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深哥,你已经脱敏了吗?」周恆阳小心翼翼的问。 陆时深没说话,轻佻的挑眉。 「脱敏就对了嘛,谁年轻时候不谈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七、七年了吧,说不定迟哥早已经把咱们都忘了。」周恆阳醉醺醺的又去拿红酒瓶,放飞自我的开始讲起了感情经,「人生就是要体验不一样的恋爱,要和不同性格的人交往……」 他噼里啪啦的讲着一堆,陆时深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盯着杯底剩下的紫红色液体,好一会儿后站起身:「行了,酒也喝了,我今天还有事,回头再聚。」 「我送你啊,深哥。」周恆阳歪歪扭扭的站起来。 陆时深没让他送,喝成这副德行,走出这扇大厅门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陆时深大步离开『天禧厅』,下楼,路过大堂时,余光忽然被不远处走过的一道身影吸引。 是个高挑的背影,那人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披散的长髮如墨般快到腰位置,穿着休闲的牛仔色上衣,搭配黑色裤子,头身比例近乎完美,只是抹身影都带着股悠闲洒脱劲。 也不怪陆时深会多看两眼,大堂里不少服务员、客人都纷纷朝那人投去探寻的目光,只因那人一看就是个男人。 留长髮,还留这么长头髮的男人着实不多见,独独这点就能引人侧目。 陆时深目光也停留了几秒,没多想,径直离开黎泰。 大堂内,长发男人已然走到靠窗的位置,这里有一排雅座。 「迟……这里。」雅座间站起来一名两鬓微白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肚子圆滚滚的有些胖,五官却生得比普通亚洲人要立体些,像混血。 「léo,好久不见。」虞迟莞尔,走到中年男子面前,友好的伸出手。 第67章 长发 「是啊,好几年了,上次见你时,你头髮才到这。」中年男人边和虞迟握手,边往胸口的位置比划了一下,然后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对了,我现在有我的中文名字,我叫张二。」 「张二?这谁给你起的中文名?」虞迟一乐,好奇道。 「我自己啊。我在家里排行老二,我们家祖籍蜀中的,我爷爷就姓张。」张二拍拍胸脯。 他算是法国华裔,爷爷奶奶那辈移民法国,爸爸又娶了法国人,他身上有一半的中国人血统,从小受到来自爷爷的中国文化薰陶,虽然长在法国,但对神秘的东方大国有独特情感。 「也不错,这名字至少挺接地气。」虞迟笑笑,走到桌对面坐下。 张二也坐下:「虞迟,这次能在中国见到你,我真的非常高兴,当年在法国遇见你,更让我坚定了要回来故乡发展的信念,这几年我一直呆在中国,当年你和我提的想法已经不再是天方夜谭,舞蹈幻城就快要竣工了。」 「我也没想到,当年只是随口一聊,你还真撸起袖子就干。」虞迟感嘆道,约莫四年前他在法国遇见léo,现在应该叫他张二,对方是个贸易商人,因从小痴迷舞蹈,又对中国文化十分感兴趣,于是和他一见如故。 「迟,当初舞蹈幻城的想法是你提的,我想邀请你做主理人。」 第124页 虞迟眉眼温柔,唇角扬起时仍然如七年前般春风化雨:「张大哥,我非常想要参与舞蹈幻城的计划,也非常感谢你的邀请,可我这次回来中国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一时半会抽不开身,恐怕没办法胜任主理人的职位。」 「什么重要的事情,能比你的舞蹈梦想更重要?」张二不敢置信的追问。 虞迟扭头看向窗外,如羽轻盈的睫毛下流露过一丝微光:「我曾有过一位爱人,我把他弄丢了,我想试试把他找回来……」 「这样啊……那的确很重要的事情。」张二理解的点头,然而目光仍然坚定,「不过,迟,从我打算建造舞蹈幻城时,心目中的合作伙伴一直都是你,主理人非你莫属。」 不等虞迟回答,张二继续道:「而且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拒绝,舞蹈幻城完全竣工到筹备好所有事宜至少需要一到两年,短时间内不会很忙,你完全有时间先处理自己的事情。」 虞迟思付片刻,他的确对舞蹈幻城很感兴趣:「我会考虑。」 「等过段时间幻城竣工了,我带你去过去转转。」 「好。」虞迟欣然点头。 俩人又继续闲聊起了舞蹈,相谈甚欢,离开时张二说要让司机送虞迟回去,虞迟婉拒了,他就住在隔壁的凡希诺酒店,出门左转就到。 晚上10点,酒店里。 虞迟洗完澡正在吹头髮,外面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响个不停。 他并不着急,把头髮吹到半干,又拿了条毛巾搭在肩上才走出浴室。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亮着屏的笔记本电脑还在响,那是有人弹视频电话的提示音。 虞迟随手敲了两下键盘接通视频。 「给你打了半个小时视频,现在才接。你这薄情的中国男人,难道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革命友谊了吗?才回国就不理人了……」迪恩几乎把脸凑到了屏幕前抱怨,碧色眼睛瞪成铜铃。 「洗澡呢。」虞迟语气淡淡的,擦着头髮用余光看了眼屏幕,「而且哪有半个小时,最多20分钟。」 「意思是你一开始就听到视频声了,那你还晾着我这么久!」迪恩拍着桌面抗议。 「呵,你不也没什么要紧事么?」虞迟真不是一开始就听见了,主要他从进浴室到出来统共也没20分钟啊,15分钟顶天了。 「关心你不是事?」迪恩躺回椅子上,点了根雪茄抽起来,「怎么样,和你心心念念的小狼狗有情况了吗?」 「毛情况,还没见着人呢。」虞迟白了他一眼,懒得再擦头髮了,随手把毛巾丢桌上。 「不是吧你,都回国一个多星期了,还没去找他?」迪恩吐出烟雾,「前段时间你突然收拾行李要回国,一副归心似箭、刻不容缓的样子,我还以为你飞机落地就要去陆时深家门口堵人呢。」 虞迟坐到床边,懒懒的倒在床上,没回话,静静盯着头顶上的水晶灯,白织灯光有些晃眼,他在白茫茫的光影交织中陷入沉思…… 笔记本的摄像头拍不到躺下的虞迟,迪恩在视频窗口里看不到人,皱眉道:「迟,你是不是怕了?」 「怕个屁!」虞迟盯着水晶灯回答。 「啧……耸了就赶紧滚回法国来,我带你接着旅游,接着浪。」和虞迟相处的这七年,迪恩普通话突飞勐进,已经一点外国人的口音都没有了,甚至偶尔还能蹦几句方言出来。 虞迟勐地坐起来,隔着距离盯着视频里的迪恩:「我明天就去天想木染。」 「卧槽,搞这么刺激?你要去人家公司门口堵人?」 「不是。」 挂了视频电话后,虞迟懒洋洋的又躺回床上,他头髮没完全干,躺久了被单也被头髮弄的有些潮湿。 虞迟终于翻了个身侧躺着,他正对着窗户,窗帘大敞开着,夜色流光下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怕了吗?怕啊…… 七年的时间太长,怕见面时相顾无言,又怕再见时只有冷漠的一句『是你啊,好久不见』。 怕心上人已经有了枕边人,怕时间长河吞没了曾经种种,怕狼崽已经跑的太远,远的自己追不上了。 虞迟抓起被子盖在脸上,唿吸憋在被子里,闷闷的,他心里也闷闷的。 太多顾忌,可都抵不过一句想念。 他实在是太想念陆时深了,七年的日日夜夜都在思念,每每望着东边方向就恨不得立刻飞回故土。 如今真回来了,还未见面已然开始心慌意乱…… 「陆时深……」虞迟闭上眼,念着这三字入睡,七年里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是这般哄自己睡觉。…… 中午,阳光热烈,短暂的午休过后人们匆匆忙忙赶着回去上班。 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天木大厦门口,齐昊立刻从副驾驶上下来,小跑两步到后车门前准备给老闆开门。 下一秒,老闆自己把门推开了。 陆时深看了眼齐昊,仿佛在说『我自己有手』,齐昊也习以为常的耸肩,老闆有手归有手,他不能真撒手不管,不兢兢业业的干怎么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今天和优播谈的事情你盯着,网际网路娱乐是大势所趋,未来几年公司重心都要往网络视频上发展。」陆时深谈起了正事。 齐昊点头:「知道。」 「他们的条件只要不过分都可以尽量满足,公司需要一个深度合作的……」话未说完,陆时深目光忽然被前面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吸引。 第125页 又是个长发快及腰的男人背影,对方刚好进入电梯,陆时深没能窥见容貌,但从头髮长度和身材比例而言,和昨天在饭店里看见的应该是同一人。 「他是我们公司的?」陆时深突然转移话题询问。 电梯门已然关上,齐秘书一门心思在工作上,并没有注意到老闆刚刚看见的人:「陆总,您说谁?」 「长发留到腰那男的。」或许是那样造型的男人实在惹眼独特,换做谁都忍不住想多问几句,陆时深也难得好奇。 齐昊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全公司上下的男性同事,肯定道:「公司留长髮的男艺人只有三个,最长的也只到肩膀,您说的那位应该不是我们公司的。」 「哦。」陆时深应了句,没兴趣再多问什么了。 齐昊补话道:「今天人事部有集中面试,您说的有可能是今天来面试编舞老师的。」 「编舞老师?」 「是给公司准备推出的男团组合找舞蹈老师。」齐昊简单汇报导。 陆时深点点头,进了电梯后,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突然又问了一句:「几点开始面试?」 「下午2点。」齐昊也愣了下,陆时深平常连艺人的事情都很少过问,今天对一个男团组合的编舞老师应聘这么感兴趣,属实让人有些意外。 「嗯。」 陆时深的确是心血来潮,他被『编舞』两个字触动了,曾经,他看过特别好的编舞,今天恰好知道,不禁对来应聘的舞者们感兴趣。 于是下午两点,陆时深几乎是踩着点去了面试室,大老闆突然下凡,吓得人事部几个面试官冷汗直流,一个个比来面试的编舞老师还要紧张。 此次公司要推出的男团组合是今年重点项目,前期造势就造了整整半年,男团嘛,唱不好可以半开麦或者不开麦,跳不好就打脸了,所以公司对这次舞蹈老师的招聘格外看重,网上筛选了好几轮,今天能来面试的都是其中佼佼者。 陆时深坐在正中间,姿态慵懒悠闲,他基本上就是来凑个热闹,全程没说过话。 一连面试了5、6个舞者,陆时深习惯性的先翻下一页面试者的资料,公司并没有硬性规定应聘简歷上必须上传照片,这些投递的简歷里有的有照片,有的没有。 下面这位没照片,陆时深第一眼去看对方的舞蹈经歷。 曾获得巴黎国际编舞大赛金奖,法国剑兰舞曲最佳表演奖,里昂仲夏之夜剧院舞团编舞经验。 长长一串简歷下来,几乎都是在法国的表演经验。外国人? 而且这样的舞蹈经歷,如果属实的话,来一个娱乐公司当男团舞蹈老师未免也太小材大用了些。 陆时深来了兴趣,仔细往下看,又在舞蹈经歷栏看到一句『第十三届海棠杯单人组舞蹈冠军』。 海棠杯、单人组冠军几个字眼像是一根针扎入陆时深眼球里,心脏咯噔一下,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 那个人也拿过海棠杯冠军,是第几届来着?隐约记得好像也是第十三届…… 陆时深来不及继续回忆,着急翻回资料上写着姓名的那一栏。 姓名:虞迟;性别;男;年龄:32;种族:汉陆时深的目光被死死钉在姓名上,有那么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盯着那两个字几乎要把眼睛看花了。 「下一个,7号。」随着叫号声落下,面试室的门再度被推开…… 【作者有话说】 别急别急,下章就见面。 第68章 重逢 陆时深一个激灵抬头,只见面试室门被推开,走进来的男人留着长发,一侧头髮撩起搭在耳后,眉目清朗,侧面露出的下颚线光洁柔润,珠玉一般。 那是一种流光溢彩的美艷,是春日里的百合绽放在日光下。 陆时深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心脏像是被一道响雷噼中,电流滋啦啦的窜过全身神经细胞,他表情凝固,瞳孔却不断扩张…… 虞迟也愣住了,在进入面试室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坐在中间的陆时深,他知道在天想木染能遇见陆时深,却没想过会是在今天这么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太突然了! 心脏绷紧,怔愣两秒后,虞迟迅速回过神来,故作镇定的继续走到面试室中间站定,开始自我介绍:「各位面试官好,我叫虞迟……」 看似轻松的面容下,是机械式的背诵简歷,虞迟简直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明明陆时深就坐在自己面前,两人距离不过一两米,可是他竟然有些不敢去看他,侷促到不知所措。 陆时深看着虞迟嘴巴一张一合,那些自我介绍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直勾勾盯着虞迟,却发现对方只在最初愣了两秒后,连一个眼神都没再施捨给自己。是了…… 真是虞迟,这种看都不愿意看他的表情,和当年在疗养院时一模一样。 陆时深眸色黯淡,内心还是控制不住的想,不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吗? 那为什么突然回来? 又为什么要来天想木染应聘编舞师? 是不知道天想木染还是他的公司吗? 「坐吧,我们看了你的简歷,非常漂亮。」负责此次面试主管率先开口,今天面试差不多都是以他为主。 虞迟是他们今天最期待的一位舞者,有这样牛逼简歷的人都不该是投简歷应聘,这是多少公司想花钱请都请不来的。 第126页 见虞迟坐下,主管不禁坐直腰板,准备张口问话…… 「所以,是一直都在法国?」陆时深忽然开口,声音冷到极点,如果仔细听的话,尾音是有些细微发颤的,只不过被极力克制住了。 剎那间全场噤音,左右两边几个面试官纷纷扭头看向陆时深,毕竟这是大老闆来了面试室后第一次主动开口提问。 虞迟心脏随着陆时深的声音躁动,他终于看向陆时深,忍不住细细端详起来。 狼崽长大了…… 眉眼五官都变得成熟,眼底没了当年的少年气性,和自己想像中一样,是沉着稳重的模样。 「是。」虞迟回答道,看似轻松,放在身侧的手却绷的很紧,五指握成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皮肉里。 「为什么会去法国?」陆时深继续问,视线审视般扫量对方的五官轮廓。 七年岁月似乎没在虞迟脸上脸上什么痕迹,如果说七年前虞迟的是水中月,镜中花,如今这朵花开到了水面上,占尽了春花秋月的风情。 陆时深不禁感嘆,原来,七年后他竟是这番模样的,和自己想像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在国外能学到不同的舞种,可以丰富自身的舞蹈经验。」虞迟这话就回的官方了,他当年会去法国是迪恩的邀请,也是因为自己想去个远点的地方。 陆时深没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始终冷冰冰的,低头继续看起了虞迟的简歷。 一时间,面试室鸦雀无声。 大老闆不说话,旁边坐着的面试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虽然感觉气氛有些怪怪,但也说不上具体哪里怪,只好全都缄默不言。 这样诡异的沉默大概持续了两分钟,主管有些绷不住了,他猜想大老闆不说话就是让他们继续面试的意思吧? 负责面试的主管试着继续提问:「像你这样的舞蹈大……」 「既然在国外拿到这么多舞蹈奖项,怎么还会想要回国发展?」陆时深打断了主管的问话,气压比先前还要低,连声音都是带着不悦的。 面试主管刚张开的嘴巴立刻抿紧,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过。 低气压宛如乌云盖顶罩着整间面试室,虞迟并没有受到影响,眼神温柔的说:「思乡。」 陆时深又沉默了三、四秒,再度抬眸时神色冷淡严肃:「简歷上写你主学的中国古典舞,但男团舞蹈更偏向于poppin、hiphop、这类融合街舞风格的舞蹈,你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经验,能胜任吗?」 「能,现代编舞也是偶像团体的主流风格,这是我擅长的。而且我深入研究过团体刀群舞,相信可以让贵公司的男子偶像团体走出与别家公司不同的舞蹈风格。」虞迟回答的更加官方得体,再加上漂亮的简歷,堪称无懈可击。 「你对薪资期望是多少?」陆时深像是真变成了一名面试官,一本正经的问。 「舞蹈作为艺术的一种表达不需要被明码标价,我对薪资没有硬性要求,并相信贵公司在处理员工待遇上的合理性。」 「艺术和金钱本身就存在悖论,既然你认为艺术无价。如果公司给你招聘上的最低工资,你是否能接受?」陆时深像极了在刁难人,那句艺术无价充满讽刺。 旁边几个面试官也纷纷瞪圆眼睛,感嘆大老闆不愧是大老闆,够黑心的,这问题就是个坑,根本没法回答! 然而令其它几个面试官纷纷大跌眼镜的是,虞迟竟然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能。」疯了! 这是所有面试官同一时间的内心想法。 陆时深却不为所动,站起身:「行了,我还有事,你们接着谈吧。」 说罢,他视线没再往虞迟身上逗留半分,头也不回的离开面试室。 虞迟目光追寻着陆时深的背影,紧张过后是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奔涌而来,想像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担心会相顾无言,设想过再见时只能像普通朋友般随便寒暄几句,就连现在这样宛如陌生人相见的局面也都考虑到了。 可当真正经歷时还是难免忐忑不安。 是真的把他当做陌生人了? 还是因为现在是在面试,所以不得不装作不认识? 那为什么要中途离场? 是不愿意再见到他吗? 虞迟有种想要站起来追上去的冲动,理智让他忍耐下来,收回视线看回屋内的其它面试官。 其它面试官也有点懵,心道大老闆你都亲自谈了,干嘛不谈完再走?您这聊到一半拍拍屁股走人是什么操作?这位编舞大师咱们留还是不留? 「咳……」面试主管故作淡定的低咳一声,接过了话茬。 另一边,陆时深走出面试室后就不断加快脚步,径直奔去了这层楼的卫生间。 四周无人,他两步冲到盥洗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脸。 『哗啦啦----』水声在无人的卫生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陆时深额前的刘海被冷水拍湿,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他撑在大理石檯面上的手止不住颤抖,冷水也没能浇灭满腔情绪。 陆时深恍惚有种时空错乱感,在面试室时有那么一瞬间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每一次停顿他都在自我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每一次抬头看向虞迟,都是在自我克制。 如果再继续呆在那间面试室里,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直接把一肚子的话全都掏出来问个明明白白。 第127页 问那个人当初不声不响的离开,是不是为了躲他? 去法国真是为了学习不同的舞蹈? 这七年是怎么过的,病都好了吗? 回国真的只是因为思乡? 这么多年来有没有那么一刻曾想到过我? 陆时深颤抖的双手握成拳头,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双眼赤红,眼眶湿润不知道是被冷水刺激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最近几年,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也以为这么慢的时间能消磨掉所有情绪,以为自己能够做到风轻云淡的面对上一段感情,以为自己已经不恨了。 到头来,都只是自以为…… 『哗啦啦-----』水龙头没关,水一直在流。 陆时深又捧起冷水扑在脸上…… 陆时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办公室的,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把公司的东西写在音乐稿件上,把音乐文件发到公司项目组里,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 天想木染大厦门口。 虞迟站在大门外的角落里,找了根柱子靠着,眼看快到下班点,他直勾勾的盯紧玻璃门。 真应了迪恩那句『你要去人家公司门口堵人?』没想堵的。 可面试见过人后,压抑了多年的念想忽然就怎么都压不住了,见过一面便想要再见一面。 说过一两句话,又贪得无厌的想要再聊几句。 虞迟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两个小时,保安每每经过都要往他身上多逡巡两眼,他笑盈盈的解释自己在等人下班。 美貌是加分项,如果不是这张脸长得比明星还要好看,保安可能会把他当做哪个明星的私生粉直接轰走。 虞迟靠脸得到继续蹲守的机会,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等能不能真等到人出来,或许陆时深会走别的门离开公司。 又或许会直接去地下停车库…… 正想着,陆时深的身影忽然闯入视线里,只见陆时深正偏头和身边西装笔挺的男子交流着,皱着眉似乎不太高兴的模样。 陆时深还在为今天工作上错漏百出的事情烦躁,谁料刚踏出大门,余光立刻留意角落里站着的虞迟那人分明站在不容易被人瞧见的阴影里,可还是这么堂而皇之撞入他的目光中,太显眼了,虞迟无论站在什么地方都瞩目的要命。 俩人目光隔着距离交汇,只是短短一秒,陆时深迅速收回视线,视若无睹的继续和身边秘书交谈。 虞迟迟钝的愣住,心头期盼的火苗被泼了盆冷水 ,然而还是扬着笑容走上前,叫住人:「陆时深。」 陆时深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虞迟:「嗯?你怎么还在公司,面试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他没有冷脸,语气甚至称得上十分随和,好似真的在和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面试者攀谈。 「闲着没事,在附近随便逛了逛。」虞迟随便找了个藉口,不在意会不会被人看穿。 「哦……」陆时深闷闷应声,垂眸看向虞迟穿着皮鞋的双脚,注意到他黑色裤腿上沾着一片灰尘,不知道是在哪里蹭的。 陆时深莫名的有种想要蹲下去把那些灰尘都拍干净的冲动。 第69章 客套 还没到下班的正点,大厦门口也没什么人出入。 尴尬的寂静持续了有几秒,陆时深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专门在这等我,让我给你开后门呢。」 「不能开吗?」虞迟单手插兜,很随性的一笑。 陆时深神色微怔,看着清风吹起虞迟耳侧的一缕长发,很潇洒,很漂亮,只是与自己再无关系了:「能,你开口了哪还有不能的。今天在面试室说的都是场面话,你如果愿意来我们公司,求之不得。」 「那还是最低工资?」虞迟顺势调侃,气氛在各自刻意的伪装下变得轻松,语气也终于从陌生人变成了久别重逢的熟人。 「我当时开玩笑的,你的本事我还不清楚么,按公司最高标准走。」陆时深眉峰一挑,游刃有余。 「呵,我也是开玩笑的,应聘的事没想让你给我开后门。」虞迟不再兜圈子,从善如流的把话题转到自己的目的上,「对了,你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现在?」 「嗯。」 「抱歉啊,今晚可能不行,我已经和别人约了饭局,现在正准备过去。」陆时深带着歉意说道,疏远而又礼貌。 虞迟没露半点情绪,笑着摆手:「没事,你有事就去忙,我们下次再约。」 「好,那我先走了。」 「嗯。」虞迟莞尔,看着陆时深再次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跟着淡下去,心底空落落的。 说着下次再约,但没有定什么时候,这种成年人间的客套话,都是心照不宣的没有下文。 虞迟沉闷的吐出长气,插在兜里的手抽了出来,一手心的汗。 这时,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的陆时深,又突然折返回来:「那个……」 「嗯?」虞迟抬头,眸光微亮。 「刚刚忘了问,你的病……」陆时深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整个下午被无数个问题困扰着,唯独这个实在放心不下。 「早就好了。」虞迟语快的回答,「现在身心健康。」 「那就好。」陆时深点点头,又重复告别,「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眼看着陆时深再度转身离开,虞迟心里一急,他不想没有下文,不想要止步于熟人间的客套,于是快步追上去,拉住陆时深的手腕:「明天,或者最近几天,你哪天有空?我想请你吃饭。」 第128页 腕间传来潮湿的温度,陆时深低头看向抓过来的那只手,大脑宕机了几秒,而后陷入沉默。 「都没空吗?」虞迟眉头紧蹙,茫然的松开手。 「后天吧。」陆时深还是松了口,尽管知道不应该,他们明明连坐在一起吃饭都理由都没有,「后天晚上,我定餐厅,我请你。」 「还是我来。」虞迟连忙掏出手机,「你电话多少?加个联繫方式,后天晚上我发地点给你。」 「我没换号码……」简单几个字说出来却莫名沉重,陆时深没换过号码,就连出国那两年也没办理过停机,回国后又继续用着原来的手机号。 虞迟不知道陆时深没换过号码,只能是因为他七年来,从来没有一次尝试过给陆时深打电话。 气氛忽然又变得微妙,看似在说电话号码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然而小事情下面藏着的是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的旧疤。 虞迟呆愣片刻,有些尴尬的说道:「哦,好。我记得你原来的号码,138……是这个吧?」 他快速的敲下一串数字,拨打过去。 紧接着,陆时深的手机跟着响起铃声。 陆时深掏出手机看了眼,没接通,也没挂断,只是静静盯着打过来的电话号码,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等待这通电话等了多少个日夜…… 等到他早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和期待了。 「陆总,时间要晚了。」齐秘书看了眼时间,忙凑过来小声提醒。 陆时深仓促挂断电话,把手机揣进兜里:「那回见。」 「好。」 黑色迈巴赫驶入车流中,陆时深坐在后车座上,翻出手机的通话记录,盯着上面第一排的未接电话发呆。 好一会后他才移动手指,在那串电话号码后面点击『添加到现有联繫人』。 他在通讯录最底下找到一个都是空格号的空白备註,删掉以前的号码,将新号码添加进去,并将原本的空格号删掉,重新在备註上敲下『虞迟』的名字。…… 次日,虞迟收拾新家从早上忙到下午,房子是前几天租的,屋里也就电器比较齐全,其它家具少之又少,床、沙发、椅子都是他住酒店的这些天里一件件新添的,今天才算草草布置好,勉强能住人了。 虞迟打扫了一天,累瘫了,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咬在嘴里,火星子燃着,吸了一口就懒得吸第二口,烟雾飘过眼前,他仰头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电话铃声突然打算思绪,虞迟接起电话:「餵……」 「您好,我是天想木染人事部门的,请问是虞迟虞先生吗?」电话里传来温柔的女性声音。 虞迟几乎是弹射性的坐直身板,滚烫的菸灰落了自己一身也来不及顾及:「对,我是虞迟。」 「虞先生,恭喜,你已经通过公司面试,方便的话,请你在这个星期内带齐所需证件到公司办理入职手续。」 虞迟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连忙把嘴巴上叼着的大半根烟随手丢到茶几上,和对方交流起来。 挂了电话,虞迟惬意的瘫回沙发上,脑子从刚刚开始就放烟花似的逐渐亢奋,这么快就通过了,难道陆时深还真给开后门了? 虞迟高兴的在手机里翻出陆时深的电话,点开发送简讯界面,快速打字:『我刚接到电话,面试通过了。』打几个字的时间,虞迟迅速冷静下来,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真是年纪越大,做事反而像个毛头小子了。 以自己那简歷,通过编舞师面试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根本用不着别人开后门,或许陆时深压根没想着这事。 他无奈低笑,默默把打好的一串字又删掉。 虞迟把手机揣回裤兜里,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掉了一身的菸灰,刚刚抽了一半的烟也丢在茶几上,家里连个菸灰缸都没有。 这个家太大了,空荡荡的,除了主卧外,还有好几间闲置的空房间,房租贵得要死,一个人住过于奢侈浪费,可他还是很喜欢这里。 他私心的想要离狼崽子更近一点,蹭个邻居的名义也好。 虞迟站起身抖掉身上的菸灰,打算趁着天没黑去一趟附近商场逛逛,买个菸灰缸什么的。 单层住宅的楼道非常宽敞,有两部电梯,虞迟对这栋住宅楼的一切都很熟悉,他曾在这里住过几个月,只不过曾经是住在17楼,现在是13楼,几层之隔。 说来荒唐,其实他也不确定陆时深现在还有没有住在这里,有可能陆时深已经搬去别的地方,也有可能搬回月牙湾去住了。 当时他找租房信息时,在网上看到这栋住宅有房子出租,一头脑热的就联繫房东交下租金。赌徒似的…… 『叮----』电梯抵达1楼。 虞迟悠悠达达的走出电梯,正巧旁边另一部电梯的门也应声打开,只见一名抱着红色玫瑰花的女人一边低头刷手机一边进入电梯。 虞迟几乎与她擦肩而过,强烈的熟悉感袭来,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他扭头回望过去。 电梯内,女人穿着黑色裹身连衣裙,波浪卷长发搭在肩头,怀中的红玫瑰盛开的娇艷如火,衬的女子愈发明艷性感。谢……蔓奚? 虞迟脑海中很快浮现出这个女人的名字,七年前他和这个女孩在陆时深家里只有一面之缘,但对她却始终印象深刻。 当年一大早带着亲手做的小蛋糕来找陆时深女孩,心思并未刻意遮掩。 第129页 陆时深也说过,他和这姑娘是从小就认识。 电梯门缓缓关上,虞迟却四肢僵硬的定在原地,目光牢牢盯住电梯上逐渐上升的数字。 2……3……13……17…… 电梯停在17楼,『叮----』声也变得无比绵长刺耳。 17楼只有一层住户,谢蔓奚是来找陆时深的。 陆时深仍然住在这里,虞迟高兴不起来,心情坠入荒芜之地,脚步沉重的走出住宅大门。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谢蔓奚怀中抱着的那束玫瑰花。 他逐渐的开始感到焦虑,陆时深以前是直的,据说高中的时候还交往过女朋友。 这些年,陆时深会不会又直回来了? 会和谢蔓奚在一起了吗? 想到这些,虞迟突然就有些走不动道了,脚下挂了铅球似的,他在旁边找了棵树靠着,这个位置抬头能够还看见住宅大门,烦躁感促使他很想要抽菸。 可他出门走的太急,口袋里除了手机什么也没有。 虞迟看了眼时间,才下午4点,这个点陆时深在家吗?如果在家,谢蔓奚带着玫瑰花来找陆时深,是打算做什么呢? 准备共度晚餐?共度完晚餐后呢,又会做什么? 如果陆时深不在家,谢蔓奚仍然过来了,那只能是她知道陆时深家的门锁密码。想抽菸……想吃糖…… 虞迟弯腰撑住大腿,他深唿吸几口气想要缓解焦虑,可是没用,胸口还是闷的厉害,闷得有些想要吐。 他太了解自己身上的毛病了,于是握拳用力的往自己胸口上重重捣了几下,每一下都捶得嘭嘭响。 他一下比一下用力。 「咳,咳咳咳……」虞迟被捶得咳嗽出来,胸口郁结的那口气也才算堪堪缓了过来。 约莫半个多小时,虞迟看见谢蔓奚从住宅大楼里走出来,脸上洋溢笑容,怀中已经没了那束红色玫瑰。 花应该留在陆时深家里了…… 第70章 饭局 傍晚余晖烧尽,天空中幽暗的深色渐渐吞噬西边残红,大小街道亮起霓虹灯时,属于年轻人们的夜生活拉开帷幕。 『黎泰酒楼』是典型的欧式建筑,三层楼高,墙体垂帘似的挂着无数小闪灯,一入夜灯光明亮,璀璨奢华。 虞迟刚走进酒楼大堂,立刻有服务员迎上来:「先生,请问您是几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两位,我预定了包厢。」 「好的,请跟我来。」服务员领着虞迟去前台确认预约信息。 虞迟前几天才刚来过这家酒楼,按理说黎泰每天人来人往无数客人,服务员们不可能记得每个来吃饭的客人。 但虞迟不一样,这一头长髮当时就引起了不少人侧目,再加上那张脸,着实令人难忘。 「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留长髮的男人,你别说,真是越看越好看。」 不远处,两个闲下来的女服务生靠在墙边八卦。 「全靠一张脸顶着,不是随便一个男人留长髮都能好看的。」 「哈哈哈,也是。」 俩人聊得正欢,周恆阳悠哉哉的走过来:「两位小仙女,工作时间聊什么八卦,这么开心呢?」 「老闆。」女服务员连忙收敛了笑容,不过周恆阳脾气向来很好,经常和饭店里的员工打成一团,员工们基本上也不太怕他,便又道:「我们就是看到一个帅哥,多聊了几句。」 「有你们老闆我帅?」周恆阳骄傲的甩了一下刘海。 「老闆,我们知道你很帅,不过……他可能真的要更帅一点点。」女服务员实话实说的又往前台方向示意。 周恆阳好奇的目光跟着望去,对方乌黑的长髮先是让他愣了半秒,紧接看清楚那男人的半张脸,一眼惊艷。 呦呵,还真他妈的是漂亮啊! 周恆阳难得的想用高雅矜贵这个词去形容一个男人,他不禁仔细端详起来,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越看越眼熟。 「卧槽!」周恆阳拍着大腿喊出来,这不是虞迟吗? 「老闆,您也大不必这么激动吧……」 「不是!他、他他他……」周恆阳激动的指着虞迟,他了半天没说出后半句来,眼看着对方已经跟着服务员转身上了二楼扶梯。 周恆阳快步朝前台沖了过去。 虞迟被服务员领到了二楼包间,房间足够宽敞,一扇缕空屏风将包间一分为二,一侧是用餐圆桌,另一侧则摆放着两张深蓝调的欧式沙发,墙角花几上插着的是紫罗兰,暖黄亮灯光下,屋内添了几分温馨雅致。 虞迟没去沙发上坐,而是坐在餐桌的椅子上等着,他约了陆时深今晚在这家饭店吃饭,约的是7点,现在才6点40。 还有20分钟,虞迟双手扶额尽量在放松心情,自从昨天看见谢蔓奚过后,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 他不太确定谢蔓奚和陆时深的真正关系,那束被留下的红玫瑰似乎暗示着暧昧不清,但他不想胡乱揣测,今天有机会的话,可以当面问问。 如果,陆时深身边已经有了爱人,他也该好好祝福他们才是。 虞迟疲倦的捏了捏鼻樑…… 楼下大堂,周恆阳已经傻站在前台好几分钟了,他原本还有点不敢相信,怕是自己眼花看岔了,直到从前台这里问到了对方预订包房留下的信息。姓虞啊! 除了虞迟还能是谁啊! 第130页 震惊过后,周恆阳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给陆时深的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接通:「兄弟,你在哪!」 「在你旁边。」冷不丁的声音不像是从电话里传来的。 周恆阳下意识扭头,只见他深哥单手插兜,一边挂断电话,一边朝他的方向走过来:「卧槽,深哥,你怎么过来了?」 「吃饭。」陆时深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漫不经心的样子。 「操,你来的正好,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陆时深挑眉,示意他说。 周恆阳贼眉鼠眼的左右瞄了一眼,然后踮起脚尖凑到陆时深耳边,小声道:「虞迟回来了!我刚刚亲眼看见的,现在就在楼上包房里坐着!」 「哦。」陆时深面不改色的应声。 「卧槽,兄弟,你这脱敏脱的也太彻底了吧。」周恆阳觉得不可思议,遥想当年虞迟消失后,陆时深疯了似的找了大半年,那副不死不休的样子把周围人都吓得不轻,现在迟哥回来了,自家兄弟竟然毫无反应,牛啊! 「他是一个人来的?」陆时深朝二楼的方向望了眼。 周恆阳点头如捣蒜:「不过,我刚查了他的预订信息,定的是两个人。我估计他现在正在等另一个人来呢。」 「那你猜猜,他等的那个人是谁?」陆时深拍拍阳子的肩膀,大步朝二楼扶梯走去。 周恆阳再次傻在原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靠!这俩人已经背地里偷偷约着一起吃饭了!二楼包房。 陆时深确定房号后直接推门而入,见虞迟坐在灯光下,长发如墨,温润如玉,明明有了心理准备,陆时深心里还是措不及防的漏跳半拍。 虞迟闻声看向门口,他下意识站起身,有些生硬的打招唿:「来啦。」 「嗯,你很早就到了?」陆时深从容不迫的走进去,余光没从虞迟身上离开,直到这一刻,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七年时光才有了具象化。 七年前的虞迟不是这样的,那个做什么事都洒脱自在的人,不会露出这般拘谨侷促的神态。 七年前的陆时深也不是这样的,那双总是很兇的眼睛,在看见虞迟时会露出笑意,眉目深情,乖顺的像只小狼崽。 「也就比你早到一步,我去叫服务员来点餐。」虞迟还没走出包房,服务员已经叩门而入。 点餐时两人互相谦让,虞迟说,说好了我请你,你是客人,你先点。 陆时深说,你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应该很少吃到国内的饭菜,你点,你点。 俩人互相客气了好一会,虞迟推攘不过,先点了几个招牌菜,又让陆时深点,陆时深没看菜谱,随口就报出两三个菜名。 「你好像对这很熟,常来?」虞迟好奇道。 「算是。你还不知道吧这家店是阳子开的。」 虞迟有些诧异:「周恆阳?还真没想到,记得以前他常说以后要扛起国内摇滚乐的大旗,我还以为他会继续做音乐呢。」 「那个时候太年轻,说的话不用太当真。」陆时深拿起茶壶,主动给虞迟倒茶。 包厢里安静的能听见茶水流动声,虞迟静静盯着面前的茶杯,看着金黄茶水斟满杯子,看着热气飘散在空中…… 他心里漏了个洞,难过与疼痛乘虚而入,年少时说的话都不用太当真?也包括你曾经对我说的那些话吗? 包括我们的过去吗? 可我已经当真了…… 很快,服务员接二连三的端菜进来,成年人总是善于隐藏情绪,两人又若无其事的客套起来。 陆时深说,阳子这的鱼做得好,尝尝。 虞迟说,别总让我一个人吃,你也动筷子。 他们俩像是真的只是来吃饭的,寒暄几句便各自夹菜、吃菜,像找不到话题点的吃饭搭子,偶尔说几句也都是谈论这个菜做的怎么样,那个菜口味如何,生疏的不像是朋友,更不像是曾经亲密的恋人。 陆时深不主动谈起自己的生活,也不问虞迟的事情,无形间保持了某种互不干扰的距离。 虞迟也一个劲吃菜,食不知味,他约陆时深吃饭,是想要好好叙旧说会话,然而现在一顿饭都快吃完了,却清楚感受到对方无意多说别的,仿佛同意和他吃这顿饭也只是看在往日情面上,吃完就散。不想散。 错过今天,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坐在一起吃饭:「陆时深。」 「嗯?」陆时深正在夹菜。 「你现在有交往的人吗?」虞迟一咬牙,干脆了当的挑了个最直接的问题。 陆时深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没想到饭都快吃完了,末了虞迟会突然一个问题拍他脸上,他放下了筷子,沉声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挺想知道的。」虞迟笑了笑,故作轻松。 陆时深平和了一晚上的脸色骤然冷下去,皱眉:「没有必要知道吧?我有没有在交往的人,和你也没有关系了。」 虞迟张口想要说话。 然而一个字都还能蹦出口,陆时深打断道:「抱歉啊,我不太喜欢和别人讨论感情的事情,刚刚说话沖了点,你别在意。」 虞迟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很久,喉咙似乎卡了一把刀,有些话无论说出来,还是咽下去都是血淋淋的。 最终,他也被陆时深归类到了『别人』的行列里,还是不愿意谈论感情的『别人』。 他感受到风来过,又真切的感受到风吹走了,不知吹向了多远的地方。还追的上吗? 第131页 还可以去追吗? 还能回头等等我吗? 「嗯,没在意,是我问的太唐突了。」虞迟唇角弯弯,若无其事的微笑,把喉咙里的那把刀嚼碎了咽下去。 他起身拿起茶壶,这回换做他主动给陆时深添茶,为自己的唐突赔礼道歉似的。 第71章 想你 虞迟稳稳的给陆时深倒了杯茶,没给自己倒,怕一直绷紧的手会抖,放下茶壶时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通过面试了。」 「哦,那还挺快的。」陆时深心不在焉的端起虞迟给自己倒的那杯茶,明明是自己凶了虞迟,可是他发现,心情低落的却是自己。 「是啊,挺快的。」虞迟皮笑肉不笑,看意思,自己这么快通过面试的确和陆时深没关系,没开后门。 还好昨天那通简讯没发出去,不然又挺尴尬的。 「打算什么时候入职?」陆时深没心思喝茶,指腹一下又一下的摩擦茶杯边缘。 「明天。」 「好,在公司有什么不顺心,或是需要帮忙的,尽管直接来找我。」 不谈感情,认识那么多年的情分也在,就算是个普通朋友到他公司里做事,他也会多照应几分。 虞迟知道,这不是客气话,是出于对熟人的照顾之意:「行,那以后就劳陆总多照拂了。」 『嘭嘭--』突然,外面传来什么东西撞到房门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几声窸窸窣窣的嘈杂音,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外面蹭着房门。 陆时深当即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 「诶诶……」正趴在门上的周恆阳一个措不及防扑进包厢里,还好他反应够快,及时站稳。 「要进来就进来,别鬼鬼祟祟的。」陆时深冷冷道,好似早就猜到门外站着的人是周恆阳。 「嘿嘿,我就是过来和迟哥打个招唿。」周恆阳挠头傻笑,目光从好兄弟慢慢转移到虞迟身上,先前在楼下没仔细看,现在认真一瞧,啧啧啧,不愧是当年掰弯我深哥的男人,三十多岁了吧,人怎么比以前还要好看,「迟哥,好久不见啊。」 「恆阳,好久不见。」虞迟并不惊讶,顺口打趣,「我刚听陆时深说,这家酒楼是你的,你小子,可以啊。」 「哪有哪有,我爸栽树,我乘凉罢了。」周恆阳谦虚的摆摆手,径直朝虞迟走去。 周恆阳是估摸他们差不多也该吃完了,才敢过来偷听的。 被发现了也只想打个招唿就走,结果坐下聊几句,越聊越起劲,喊人拿来了自己珍藏的酒要请虞迟喝。 「那你七年都在法国啊?一直没回国,也没去别的地方?」周恆阳是真在和虞迟叙旧,他没陆时深那么多顾忌,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了。 「也不是,前两年有和朋友出去别的地方旅游。」 「都去了什么地方玩?」 「罗马,波尔图……」虞迟随口谈起,有周恆阳在,屋内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还去过一趟非洲,那次挺惊险的,我和朋友不小心在丛林里走迷路了,差点没回得来。」 一桌子的菜早就凉透了,陆时深默默夹着面前放着的那盘花生米,吃的漫不经心,看起来像是对旁边两人聊得话题不感兴趣,全程没插嘴说过话。 「等等!迟哥,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些东西,有点点熟悉呢?」周恆阳越听越不对劲,掏出手机翻出迪恩的微博。 一直往下翻,翻到了前年。 迪恩的微博主要以照片为主,到了罗马照片是斗兽场,到了波尔图就是大教堂。 还有原始森林的照片,图文配字:太惊险了,野人是真够野的! 周恆阳把这条微博摊在虞迟面前,嘴角抽搐:「迟哥,你说的朋友……该不会就是迪恩吧?」 虞迟笑而不语,默认了的意思。 「那……该不会你在法国的时候,一直都和迪恩有联繫?」 「他是帮了我挺多的。」虞迟三言两语带过了这些年种种, 「我靠!」周恆阳也没往深处想,激动的将手机拍在桌面上,「洋鬼子太不仗义了,我还经常去给他评论呢,这么多年了,他竟然一直憋着你的事没告诉我们!真不够兄弟!」 「是我让他别提我的事,我那几年脾气有点倔。」 周恆阳仍然激愤难压,絮絮叨叨的抱怨起这些年他和迪恩的每次交流。 陆时深从始至终没说话,余光悄悄斜睨着周恆阳拍在桌上的手机,直到屏幕暗下去,他才收回视线。 面前的那杯茶水也凉透了,陆时深又端起茶杯,兴致不高的抿了一小口。 突然,电话铃声打断了旁边两人热火朝天的闲聊。 陆时深没避讳的意思,掏出手机接电话:「什么事?」 虞迟和周恆阳纷纷停下话头,扭头看去…… 「现在?」陆时深听了几句后,不悦皱眉,少顷又无奈妥协,「行,我一会过来。半个小时左右到。」 陆时深挂断电话,周恆阳顺嘴问:「深哥,谁啊?」 「谢蔓奚。」陆时深看向虞迟:「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急事得过去处理一下,可能要先走一步。」 暖色灯光下,虞迟脸色白的吓人,他仰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陆时深,四肢发麻,心里酸熘熘的难受。 陆时深也被虞迟的神色弄得一怔,连忙解释:「真不是故意要提前走的,是临时出了点事,非要我过去一趟。」 第132页 「没事,这哪算提前走,饭早就吃完了。」虞迟迅速掩下情绪,心里酸得不行,酸得都快冒烟了,还要笑着说:「有事你就赶紧去忙,别耽误了。」 「哦……好。」陆时深犹豫的点头,临走前用力拍了下周恆阳肩膀:「好好照顾人,我先走了。」 「放心吧兄弟,迟哥就是我亲哥,今晚我一定把迟哥陪妥帖了。」周恆阳拍拍胸脯,没察觉到两人间的情绪波动。陆时深走了。 周恆阳自觉要挑起东道主的大梁,喊来服务员把冷了的菜都撤掉,又上了几道还没有正式推出的新菜品。 自从陆时深离开,虞迟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人性复杂,感情更复杂,他昨晚彻夜难眠,想着如果陆时深身边已经有了别人,就真心诚意的去祝福。 小狼崽,值得更好的人。可是…… 他现在只是知道陆时深要去见谢蔓奚,就已经难受的哪都在疼。 别说是祝福了,只是默默站在旁边看着,就已经要耗尽力气…… 「迟哥,你尝尝这个炸小黄鱼。我们家厨子特别会做鱼,这道小黄鱼和外面的不一样,是改良过的。」周恆阳把装小黄鱼的盘子转到虞迟面前。 虞迟夹了一筷子,实在对鱼提不起兴趣,满脑子都是离开的陆时深,以及谢蔓奚留下的玫瑰花,忍不住问:「陆时深和谢蔓奚关系很好?」 「当然好了,他们两家是世交,父母那辈关系就好。我听说啊,谢蔓奚爸爸和陆伯父以前是一个大院出来的,好到穿一条裤子呢。」周恆阳也给自己夹了一条小黄鱼,吃的津津有味。 「他们……会结婚吗?」虞迟紧捏着筷子,把碗里的鱼夹烂了。 「噗!」周恆阳直接喷了出来,连忙喝了口酒清清嗓子:「迟哥,你开什么玩笑呢?谢蔓奚和我深哥怎么可能结婚?他们俩又没交往!」 虞迟一愣,停下继续折腾碗里的那条鱼,抬头盯着周恆阳。 周恆阳震惊道:「迟哥,你忘了,当年还是你掰弯了我们家深哥!弯的彻彻底底,直都直不回来。他就算要和人在一起,也是和男人啊,怎么会和谢蔓奚……」 虞迟眨眨眼,心里那股酸熘熘滋味一下消失的没了影,眼眸亮得发光:「所以,他们现在只是朋友关系?」 「准确说,是生意伙伴。」周恆阳又开了一瓶酒,先给虞迟倒,又给自己倒,「其实以前他们也没那么熟,是前几年谢蔓奚主动找深哥投资生意,一来一回关系才近了。」 虞迟豁然开朗,主动端起酒杯和周恆阳碰杯。 周恆阳喝了两口小酒,一旦八卦起来就剎不住车:「不过你别说,谢家那姑娘是真挺厉害的,没靠家里帮忙,一个人就把生意干的风风火火,这几年她和深哥合作的项目还挺多的。」…… 醉春风,楠市鼎鼎有名的夜娱乐场所。 一入夜,夜总会最先热闹起来,每间包厢都在上演类似的纸醉金迷,走廊上反而是最安静的。 这会,陆时深正靠在走廊墙壁上,嘴里咬着烟,拿着手机翻看微博。 迪恩回国后就很少在国内的社交平台发内容了,一年最多也就十几条,发的照片也颇具艺术品味。 『咔哒。』旁边包厢门被推开,谢蔓奚走出来,无语的看向陆时深:「深哥,我请你过来帮我陪大佬的,你才在里面呆几分钟啊,就找藉口出来抽菸。」 「下次别弄这事。我今晚正忙着,被你突然喊过来。」陆时深吐出烟雾,烦躁的退出微博,打开聊天软体。 「我也是没办法啊,这次能不能顺利拿下游乐园那块地就靠里面的人一句话。」谢蔓奚耸耸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才刚知道那位和你爸有交情,你过来说两句话,比我说十句都管用。」 陆时深冷眼瞥她,懒得多说什么了,继续低头打字发消息。 「跟谁聊天呢,这么热火朝天的?」谢蔓奚好奇道。 「阳子。」陆时深回话间,周恆阳也回他消息了。 周恆阳:迟哥刚走,安心啦,兄弟,你走后我们喝的也特高兴。 「深哥,说真的。里面的事要是成了,咱俩肯定能赚,大不了到时候你再多占点股。」 谢蔓奚又说回了正事,这些年她一直做旅游产业的生意,什么酒店度假村,这次盯上了游乐园项目,早巴巴就邀请陆时深往里投资了。 陆时深不冷不热的回了周恆阳一个『好』字,把手机收回兜里:「走吧。」 「嗯?去哪?」谢蔓奚本能的问。 「回去继续装孙子。」陆时深在垃圾桶上摁灭菸头,转身回了包厢。 年少时,陆时深觉得自己永远都不是做生意的料,长大后却发现,是不是这块料社会都能推着你往前滚,除非你愿意永远生活在父母兄长的伞下,否则再傲的人,现实也能磨平他的稜角。 陆时深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他喝了点酒,困得头晕。 『叮---』电梯抵达17楼,走廊上的感应灯闻声亮起。 陆时深刚走出电梯门,赫然愣住,目光直直的盯着坐在他家门口的人。 灯光洒了虞迟一身,他席地而坐,身子自然而然的微微前倾,双臂交叠放在膝盖上,脑袋枕在臂弯间,闭着眼,睡得正熟。 陆时深以为自己看错了,迟疑了足足半分钟,才放轻脚步走过去:「虞迟。」 虞迟唿吸声起起伏伏,没有回应,依然偏着头,闭着眼,几缕长发落散在侧脸上,微仰的下巴圆润柔和,肤如白玉,显得唇色更艷,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虞迟脸颊上也透着红,是珠玉浸在了花色中,夺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第133页 陆时深蹲下身,目光不受控的被这张睡颜吸引。 伸手想要把挡在虞迟下颚间的长髮撩起,指尖还未触碰到长发,忽然触电般的停在空中。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逐渐黯淡,想要抚虞迟髮丝的手也改落到对方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虞迟,醒醒。」 虞迟被拍醒,眉头轻蹙,迷迷煳煳的撑开眼皮…… 「你怎么在这坐着?」陆时深语气平和,没带情绪,只是掺了丝冷淡。 虞迟睁眼时睫毛黏在一起,眼角溢着没睡醒的水雾,朦朦胧胧中他看清楚蹲在面前的人,唇角翘起:「陆时深,我想你了……」 第72章 爆发 陆时深唿吸一滞,像是有颗子弹远远射过来,正中心脏,霎时间心跳乱了,思绪也乱了走廊上只有彼此唿吸声交错,俩人都喝了点酒,空气里混杂着淡淡酒气。 「陆时深。」虞迟低声唤道,嗓音哑哑的,带着没睡醒的迷煳:「你别总是不说话了,跟我说会话吧。」 不知是睡意更浓,还是醉意更浓,虞迟眼睛一直半眯着,脑袋依旧枕着手臂,好似下一秒还能继续睡过去。 陆时深喉结滚动,在乱糟糟的情绪里抽出一丝清明,开口,声音也哑了:「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就想跟你聊会天。」虞迟又恹恹欲睡的闭上眼。 过去的岁岁年年里,病没好的时候在幻觉里看见过陆时深,后来病好些了又会梦见陆时深,可是无论是幻觉还是梦中,陆时深从来都不肯跟他说话。 狼崽子大概是气坏了,所以始终不愿理他。 此刻,门口的方寸之地里,一个人闭眼睡得安逸,另一人睁着眼睛一眨不眨。 陆时深盯了许久,久到所有情绪都化作了无奈,他被虞迟一两句话扰得心神不定,然而这个说要和自己聊天的人,却他妈的又睡着了! 「虞迟,别睡了,我送你回家。」陆时深抓住虞迟的胳膊,将人一把从地上拽起来。 虞迟被惊醒,连酒意也一同被惊没了,他睁大眼睛瞪着把自己拉起来的人,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陆时深扶正他:「你现在住在哪?」 「住……这里……」虞迟慢吞吞回答,余光绕过陆时深疯狂往电梯方向瞟,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清楚看见电梯上方挂着的17号牌数字时,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回是真的彻彻底底清醒过来。 难怪自己先前怎么也打不开家门,原来是醉醺醺的跑来了陆时深家门口! 「啧,周恆阳那个傻逼到底给你灌了多少酒!」陆时深在心里把周恆阳骂了几百遍,恨不得现在冲去周家把人提熘出来问问,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没,不是!我们没喝多少,我真住这里,我自己回去!」虞迟连忙解释,推开陆时深要往电梯方向走。 「喝成这样你回哪去?连自己家在哪都不知道了!」陆时深赶紧将人抓回来,别扭道:「今晚就先住我这。」 「啊?」虞迟怔愣两秒,在诚实和罪恶中果断的选择了捂住良心。 那要不还是稍微装一下醉吧? 毕竟机会难得…… 「以后不能喝就别喝,进来。」陆时深打开房门,拽着虞迟进屋,在玄关处找了双干净的拖鞋给他。 虞迟麻熘的脱鞋换鞋,说是装醉,其实全然没有醉鬼的自觉,身不晃,眼不花,进屋便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来。 「你先在沙发上坐会,我去倒杯水。」陆时深又拉着虞迟到沙发上坐下,转身去了厨房。 虞迟乖乖坐在沙发上,客厅和七年前比起来看似变化不大,却又截然不同,家具,电器都换了新的,不过还是到处摆放着乐器。 墙角放着的无忧鼓,看着眼熟,应该还是七年前的那个。 目光游走,继而落到柜架上插满玫瑰的花瓶上。 盛开的红玫瑰如焰火灿烂,花边微卷,几瓣绿叶衬着,给这冷调的客厅添了几分鲜活。 是谢蔓奚带过来的花吧 「家里没有蜂蜜了,只有柠檬,你凑合着喝点,解酒。」陆时深端着一杯柠檬水出来,递到虞迟面前。 「谢谢。」虞迟接过水杯,视线仍盯着不远处的玫瑰花,「陆时深,你喜欢玫瑰花吗?」 陆时深顺着虞迟视线望去,瓶里的玫瑰花是谢蔓奚来他家里拿文件时放下的。 想起来就无语,别人表白送的花,谢蔓奚顺手拿过来插在他家花瓶里,说什么能把她的桃花运转让点给他! 「不喜欢。」陆时深果断道。 「那你喜欢什么花?」虞迟仰头问。 陆时深还真想不到自己喜欢什么花,对这方面没有固定喜好,于是反问道:「问这个干嘛?」 「就……想送你。」 手里捧着的柠檬水是温的,虞迟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却不想喝水,满心思都在花上。 又或者说是在人身上。 晚上刚知道陆时深和谢蔓奚不是情侣关系,他还来不及高兴,就已经开始着急,怕风吹的太远,被别人追上…… 陆时深愣了半秒,下意识避开视线:「没事送我花干什么?用不着!」 「用得着,等玫瑰谢了,你家的花瓶空着可惜,放点别的花也能添个景。」虞迟放轻了语气,掌心轻轻磨蹭着玻璃杯,大概是身体里还有酒精作祟,心肝脾胃都是燥的,「你说呢?」 第134页 「放你送的花?」陆时深扭头看回虞迟,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目光清明,不像是酩酊大醉的样子。 「嗯,放我送的花。」 「虞迟,你喝酒喝煳涂了吧。」陆时深声音发紧,整颗心更是在那一瞬间收紧,紧得胀痛,前几天初见虞迟的恍惚错乱感又涌了上来,是欣喜、是慌乱、是焦躁与怒火全都糅杂到一起,已经堵到了嗓子眼,快要井喷。 「没煳涂……」虞迟喃喃低语,捧起柠檬水,咕噜噜一口喝了个干净,放下杯子的同时也下定决心,「陆时深,我没说醉话,我认真的,想送你花,想讨你的欢心,行吗?」 霎时间,情绪井喷,拴着陆时深的枷锁被炸开,连同这几天的伪装一块被炸得渣子都不剩:「不行!」 两个字宛如当头棒喝,把满心期待砸入谷底,虞迟胸口闷闷的,唇角依然带着弧度,笑容和煦:「给个机会吧,弟弟。」 一句弟弟,仿佛将两人拉回过往,明明什么都没挑明,可情感又是那么直白的表露出来-----我想追你。 「虞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陆时深声音颤抖,理智被撕的一干二净,快要发疯,「你认真的?想讨我欢心?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提分手的时候,你也说你是认真的!」 陆时深走近沙发,俯身逼近虞迟:「你跟着一个法国佬跑了七年,跟他去罗马的酒吧,米兰的街头,丛林里冒险,怎么,现在是跟他玩腻了?所以跑回国来找我玩了?我是你路边捡的一条狗?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了就扔一边?」 陆时深一字一句,语气近乎发狠,只剩下情绪在胸腔里翻江倒海…… 「你凭什么认为,七年不见,你在路边逗过一下的野狗还能屁颠屁颠跑向你?」讽刺的话里带着尖刺,扎向的不仅是虞迟,还有说出这番话的陆时深。 虞迟感觉到一把又一把的尖刀捅进来,捅得他又疼又怕,慌忙道 :「我没那么想,也不是想跟你玩玩,陆时深……」 「想讨我欢心,早干嘛去了?虞迟……」陆时深打断了他的话,双眼通红,嗓子犹如被砂纸擦过,极力的掩饰下哽咽。 无力感如潮水扑来,将俩人双双拉入深海旋涡,这个世界唯独时间不可对抗。 虞迟被一句『早干嘛去了』打败,他无法让时间逆流,也无法填补七年的空缺:「对不起……」 能说出口的只有对不起,也只剩下对不起。 「道什么歉啊,虞迟。」陆时深缓缓站直身板,神色冷淡,语气更冷淡,「你又没做错什么。」 「不,辜负你,就是我的错。」他心甘情愿的认错,低到尘埃里,只祈求一丝的机会和原谅。 「原来你还会觉得辜负我?那你告诉我,当年你说,不会再爱了,这句话是真是假?」 虞迟身子一颤,双手紧紧抓着绒面沙发,挣扎了许久才开口:「假的,我没有不爱你。」 「那为什么要骗我?」 「我分不清……那个时候,我脑子不清醒。」虞迟红了眼眶,鼻头酸的厉害,连视线也因为水雾变得模煳,他不敢再去看陆时深的眼睛,慌张别过头。 「撒谎!」陆时深眉目冰冷,「虞迟,你口口声声说要讨我欢心,可你现在张口还是在骗我!」 「……」 「你那个时候是病了,可是你每次跟我说分手的时候,都是清醒的。」陆时深不自控的低吼,「因为清醒,所以急着推开我,因为清醒,所以才不要我了。虞迟,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你也不愿意依赖我!在你眼里,我甚至不如那个只给你拍了几张照片的外国人值得依靠!」 这话,字字诛心。 虞迟闭上眼睛,没再解释:「对不起……」 时光并没有治癒伤疤,撕开表皮,下面仍然是鲜血淋漓,满目狼疮。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无言。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次卧是收拾好的,很晚了,去睡吧。」汹涌的情绪过后,是平淡无波的收场,像是从没爆发过一样,陆时深转身往主卧走去。 客厅回归夜晚本色,寂静中透着凉意。 「陆时深,再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可以吗?」虞迟站起身,定定地望着陆时深的背影,「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让你伤心了……」 陆时深脚步一顿,拳头握的更紧,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沉默了会,便大步回了卧室。 『哒。』卧房门紧闭,将两人隔绝在不同的空间。 憋闷感罩着四周,虞迟仰头深唿了一口气,又静静地坐回沙发上…… 卧室里,陆时深关上门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紧紧抓在门柄上,心底最纯粹的渴望在挣扎。 伤疤捂久了,会烂掉。 情感藏久了,就分不清了。 屋内屋外的人,一个想要弥补,只能掀开烂掉的疮疤刮骨疗伤,一个被困在执拗的情感里,把自个儿先撞了个头破血流。 第73章 早餐 晨光震开薄雾, 陆时深被响了整整六次的闹钟叫醒,他凌晨四、五点才睡着,只睡了短短几个小时还一直没睡好。 客厅如往常般冷冷清清,沙发上的靠枕摆放整齐,茶几上干干净净,次卧房门也大敞开着,好像从来没有客人来过,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陆时深走到次卧门口,没看见虞迟,甚至屋内床铺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第135页 虞迟没来这屋睡觉? 是半夜就离开了吗? 「早。」忽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陆时深回头看去,只见虞迟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只是腰间多系了一条围裙。 「你起的正好,我刚给你做好了早餐,赶紧过来吃。」虞迟把盘子放到餐桌上,自然而然的转身又回了厨房。 陆时深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往自己脸蛋拍了一巴掌,『啪』的一下毫不留情,操,挺疼的。 虞迟正好又端着一个盘子和一杯牛奶从厨房里出来,听见巴掌声,愣在厨房门口:「脸又睡麻了?」 「……嗯。」陆时深镇定的放下手,声音闷在喉咙里。 明明昨晚僵到无法收场,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虞迟,然而那个让他烦恼了一晚上的人,今天却若无其事的给他做早餐? 难道昨晚虞迟真醉煳涂了,睡一觉就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可是不对,后来虞迟的神态很清醒…… 陆时深走到餐桌旁,桌上两个盘子里,一盘厚蛋烧,一盘煎培根,一杯牛奶,一双筷子。 「你家冰箱里没找到什么好食材,暂时只能做出这些东西了。」虞迟把围裙解开,随手搭在旁边的椅子靠背上,「陆总,赏脸尝尝吧。」 「你不用给我做这些。」 陆时深眉头轻蹙,语气冷冷的。 「你就当我闲着无聊,非要感谢你的一夜收留好了。」虞迟言笑晏晏,是春日的细雨,温和且又飒然。 陆时深眼珠子定在了虞迟身上,勉力维持的冷漠分崩离析,想让他心乱太简单了,虞迟的任何一个神态表情都能够轻易触动他。 陆时深唾弃这样的自己,又总是难以自控。 「一双筷子?你没给自己做?」陆时深收回视线落回餐桌上。 「给你一个人做的才显得我更有诚意嘛。」虞迟说的风轻云淡,实际上是只想着怎么追人了,压根没想着自己。 「再去拿双筷子过来。」陆时深冷下脸,把厚蛋烧分了一半到装培根的盘子里,又夹了一块培根到厚蛋烧的盘子里,「早上谁吃得了这么多东西,一人一半吧。」 「行。」虞迟没拒绝,笃笃笃跑去厨房拿了双筷子出来。 陆时深把肉多的盘子推到他面前,没说别的,自顾自的埋头开吃。 客厅的落地窗敞开着,金黄色仿佛是随着晨风吹入屋内,花瓶里的玫瑰花经过两天时间已经开始枯萎,花瓣焉焉的…… 餐桌两侧,宁静温馨,平淡的像是生活中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早上了。 他们谁也没提昨晚的事情,默契的当做是一场醉酒后的宣洩,只不过两人又都心知肚明,谁也没醉。 在阴影下藏了七年的伤口落在天光下,陆时深没有表态,虞迟也没有退缩的打算,行为言语都赤条条的表明了----就算你很难追,我也还是想追。 吃过饭,俩人都没怎么吃饱,最后又一块灌了两杯牛奶。 「你现在要去公司了吗?」 「你今天要去公司吗?」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问,又同时愣住,尴尬的看着彼此。 虞迟先笑了出来,打破尴尬:「嗯,我今天只是去报个道,不着急,所以打算先回家洗个澡再过去。」 「行,那我先去公司了。」 「好,我也回家。」俩人一副商量国家大事的表情,收拾好后又一块出门,一起走进电梯。 电梯缓缓下降,仿佛又回到七年前同吃同住的日子,陆时深用余光去看虞迟,心头一软,顺口道:「这个时间段不好打车,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去。」话音刚落。 『叮-----』电梯抵达13楼,钢门缓缓打开。 虞迟回头看向陆时深:「我已经到家了。」 「……」陆时深盯着数字, 哑口无言。 「昨晚是真走错楼层了。」虞迟说笑般轻松,「陆总,以后就是邻居了,上班下班都劳你多多照顾啊。」 撂下话,虞迟在电梯门快要自动关上的时候走了出去。 电梯关门,继续缓缓向下,陆时深呆愣的成了根木头桩子。…… 中午,天想木染。 虞迟在午休前到公司,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熟悉公司环境。 天想木染已经不再是曾经给他拍照的草台班子,整栋大厦每层楼都是不同的部门,各个岗位分工明确,虞迟被分在创作开发部。 「创作部主要是负责挖掘培养一样,又细分了声乐,舞蹈,剧本……」负责带虞迟参观的女孩叫琪琪,二十出头,是负责公司新男团的实习经纪人,「部门大多数人的时间都比较灵活,忙的时候忙,闲的时候又特闲,不用每天来公司上班打卡,基本是按艺人的工作行程定工作日程。」 「嗯,有了解过。」 「您近期主要是负责我们tm1的编舞工作,艺人排练时间和我交接就行。」琪琪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艺人今天正好在舞蹈室练舞,要不过去认识一下吧?」 艺人练舞室在七楼,俩人一块下去时,琪琪闲聊道:「我刚看见您的时候,还以为公司让我带新艺人呢,没想到是编舞老师。」 「哈哈,我倒是想当明星,可惜唱歌演戏样样不行,吃不了这碗饭啊。」虞迟笑着打趣自己。 「哎呀,您可太谦虚了。」琪琪也笑,对眼前这位漂亮编舞师的好高度蹭蹭蹭往上窜,人帅,绅士,性格好,极品! 第136页 两人说说笑笑间到了练舞室,男团四个成员有三个正在练舞,还有一个双脚盘膝坐在地上休息。 「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编舞老师,这次专辑所有的舞蹈都由虞老师负责。」琪琪关掉音乐,拍手介绍道。 虞迟也微笑着点头示意:「我叫虞迟,以后多指教。」 「老师好,我是宁宇,团里的舞蹈担当,您叫我阿宇就好了。」染着粉色头髮男孩第一个走上前自我介绍。 紧接着其余三个人也都站过来,四个成员年龄都不大,都是18、19岁,虞迟对其中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印象深刻。 「穆山。」别人都是一长串自我介绍,唯独这个寸头冷着张脸只说了个名字,他皮肤又有点黑,耳朵上打了一串耳钉,右边的眉毛修剪成了断眉款式,看起来活脱脱一个没过青春期的叛逆少年。 虞迟对断眉有后天的好感,所以尽管对方臭着张脸,他也眉目温柔的笑了笑:「你们刚刚在排练的是什么舞?」 「是要在沉哥演唱会跳的。」粉毛总是第一个跳出来说话,「这不沉哥过段时间要开演唱会了,公司安排我们去他演唱会上当嘉宾,唱跳两首,一首沉哥的歌,还有一首是我们专辑的主打曲。」 「苏沉吗?」尽管虞迟在国外多年,但对国内的大势明星也略有耳闻,特别像苏沉这种近两年火到海外的明星。 「对,还有两、三个月多的时间。虞老师,你可要赶紧把我们主打曲的舞蹈编出来,我们还得练习呢。」 「好说,几天的事。」虞迟打下包票。 琪琪插话道:「对了,正好虞老师在这,你们把要在苏沉哥演唱会跳的舞跳给虞老师看看吧。」 「行。」 音乐响起,典型的k-pop风格,虞迟靠在旁边墙边看,几个小傢伙显然是刚开始练,舞蹈水平参差不齐也就算了,还没默契,特别是那个黑皮寸头,其它三个人看起来至少还像个团队,就他,跳个舞仿佛在跟人避嫌似的。 虞迟看得直皱眉,看完一遍后,给他们重新调整了几个站位:「穆山,第二段音乐的时候,你和宁宇有个击掌的动作,你俩挨近点,要像好兄弟一样。」 「虞老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倒是想和穆山当兄弟,但人家未必瞧得上啊。」宁宇撇了撇嘴,有些不满。 穆山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闷闷应了声。 音乐再次响起,四个人又跳了一遍,虞迟刚刚只简单了提了几句,几个人明显比刚刚要好点了。 到了第二节音乐,宁宇跳过去和穆山击掌,两人站位再次变乱,宁宇一脚绊穆山小腿上,没站稳,直接摔了个狗屎吃。 「没事吧?」其它两个成员赶紧围上来。 宁宇撑着地面爬起来,甩开扶自己起来的成员,怒气沖沖的瞪向穆山:「喂,你故意的吧?」…… 茶水间,几个沏好热咖啡的员工边聊边走出来。 「诶,听说了吗?今天中午tm1的那几个成员打起来了。」 「马上全公司都要传遍了,之前不就传过他们组合内部不合么?穆山签公司的时候就不想走偶像这条路,公司硬让他和别人凑男团,他肯定不高兴了。」 「嗐!都是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打起来没轻没重的,还把人家新来的编舞师卷进去,都打见血了!」 陆时深从会议室里出来就听见这话,脚步一顿,扭头朝那几个聊天的员工看去。 聊天的几人赫然和大老闆撞上视线,连忙正经喊道:「陆总。」 「你们刚刚说打了谁?」陆时深脸色骤然沉下去,眸光中闪过了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紧张。 「呃……听说是公司新男团在练舞室里吵架打起来了,打的还挺重的,受伤的人已经送去医院了。」 「编舞师呢?」 「好、好像也送去医院了……」员工磕磕巴巴的说完。 陆时深没做回应,冷着张脸快步往电梯方向奔去…… 第74章 急了 医院换药室,三个tm1成员灰头土脸的坐在椅子上,还有一个被护士带去做检查还没回来。 「一点小事你们就打成这样!这要是闹到外面去,这个团还出不出道了?」琪琪单手叉腰,面红耳赤的指着成员咆哮:「我喊的喉咙都痛了,叫你们别打脸,脸脸脸!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偶像最重要的是什么啊?是这张脸啊!破相了谁还喜欢你们,都去要饭好了!」 「冤枉啊琪姐,你要骂也等穆山回来了再骂啊,你看他都把我的脸打成什么逼样了?」宁宇手臂吊着绷带,原本俊美的脸蛋现在是青一块紫一块,人中处还有没擦干净的鼻血痕迹,「还有我的胳膊,他差点把我胳膊卸掉一只,医生都说骨头错位了,好疼的……」 「你还有脸委屈?第一个动手的是不是你?」琪琪气到无语,又把怒火转向旁边偷笑的两位成员,「你们两个又笑什么笑?少爷啊!祖宗们!你们俩去拉架的也能跟着打起来,脑子被狗吃了吗?」 三个祖宗被骂的不敢再吭声,坐成一排像鹌鹑似的垂着脑袋。 换药室里没别人,虞迟斜靠在墙边,嘴角也偷偷压着笑,虽然他也被这场打架闹剧波及,但只是不小心扭到左手手腕而已,这会正拿着护士给的一包冰袋镇着疼痛。 「虞老师,你的手怎么样了?要不还是去让医生看看吧?」刚刚还在骂人的琪琪,看向虞迟时立刻上演了一出川剧变脸,温柔的声音快要掐出水来。 第137页 「不用,我冰敷下就好了。」虞迟耸耸肩,并不在意腕上的伤,反而对几只小鹌鹑说道:「看看都把你们琪琪姐气成什么样了,还不快赶紧哄哄。」 「琪琪姐,别气了,我们知道错了。」宁宇连忙卖乖的撒娇。 琪琪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对上自家艺人,温柔不復存在,张嘴想再唠叨几句。 突然,换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陆时深站在门口,目光迅速扫过屋内众人,继而定定落到虞迟身上,见人领口上沾着血迹,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虞迟几乎是在被盯上的瞬间就条件反射的把左手背到身后,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大概是本能的不想被陆时深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陆总……您、您也来了啊。」琪琪吓得一激灵,完全没想到他们一个还没有正式出道的男团成员打架会引来大boss,顿时感到自己饭碗才可能真不保,一下子紧张到头皮发麻。 「嗯,过来看看。」 「成员身上的伤都检查过了,基本上没有大碍,除了……」琪琪战战兢兢在旁边汇报着成员伤情。 陆时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径直走到虞迟面前,直勾勾盯着他领口上的血迹:「你呢?」 「我没事。」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虞迟心底一喜,紧接着意识到陆时深一直盯着自己的领口看,忙用手擦了擦,「血是别人的,不小心蹭上了。」 陆时深脸色依然凝重,视线又转向他一直背在后面的左臂:「那只手背着干嘛?」 「没干嘛啊。」虞迟若无其事的眨眨眼,背在身后的左手紧紧攥着冰袋,捏了一手心的冰凉,他歪头绕过陆时深,转移话题的喊道:「对了,琪琪,把艺人的伤情报告给陆总看看吧?」 「哦,好。」琪琪连连点头,刚想去拿报告。 「不急,报告你按照公司流程交上去就行。」陆时深迅速用余光瞥了眼女孩,吩咐完后又冷冷盯回虞迟,不给他再转移话题的机会,「你的手没事的话,一直背着干嘛?我看看。」 「真不……」虞迟想要敷衍过去,可眼看着陆时深表情愈发难看,眉头皱得都快要打结了,他无奈嘆了口气,只好把左手伸了出来,「看吧看吧,就是拉架的时候扭了一下有点肿而已,一点事都没有。」 虞迟手背朝上,腕间肿了个大鼓包,鼓包周围蔓延开一大片淤青,从视觉上来看触目惊心。 「你管这叫没事?!」陆时深音量登时拔高,压了一路的急躁烧成火焰,气急败坏的扭头沖男团成员怒斥,「你们几个是不良少年吗?把舞蹈老师伤成这样,这么爱打架要不要公司给你们搭个擂台打?」 三个小鹌鹑没想到前一秒气氛还好好的,下一秒公司老闆就突然发火,惊得一个两个把脖子一缩,脑袋埋得更低了。 陆时深仍然不解气,心里那团暴躁的火蹭蹭往上冒,干脆道:「算了,你以后别负责他们团了!我让人给你安排别的工作。」 「啊?」琪琪先听懵了,不是,老闆,虞老师只是手腕扭了一下而已,真的就只是肿了一点点,不至于就不让老师负责我们团了吧? 难道编舞老师是什么宝贝金疙瘩吗? 三只小鹌鹑闻声也纷纷抬起脑袋,一个个都是鼻青脸肿,衣服凌乱,有胳膊缠绕绷带的,还有脑门贴纱布的,随便哪个揪出来都比虞迟看起来严重好几倍。 「其实倒也不用这样,我是自己不小心扭伤,跟他们没多大关系。」虞迟迟疑了好一会,这才想起来搭腔。 「让医生看过了吗?」陆时深却不理会他的话,反问道。 「消肿就没事了。」意思就是没让医生看过了。 「去挂号。」陆时深抓住虞迟的胳膊,怒火早把理智和沉稳烧的一干二净,拽着人就往外面走。 换药室的房门『啪嗒』关上。 室内四人你看看,我看看你…… 「琪琪姐,虞老师是不是比我们贵啊?」宁宇一脸茫然的问道。 「听说虞老师的简歷是很厉害没错啦,不过……」琪琪犹豫的嘟囔着,不过再高的身价也不至于让陆总这么上心吧? 就是苏沉这种被公司捧在心尖上,又身价不菲的艺人也不至于让公司老大重视到这种地步啊! 「讲真的,我刚刚感觉陆总想要把我们都宰了拖出去餵狗。」旁边一个成员双手环抱着自己打了个寒颤。 另一个附和点头:「我也感觉到了杀意……」 「不过,虞老师是不是和陆总认识?他们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 「行了行了,一个个胆子还挺肥,不许再讨论老闆的私事了!」琪琪一人敲了一下他们的脑袋,终止对话。…… 诊疗室里,虞迟在凳子上坐着,左手放在诊桌上给医生检查。 医生轻轻的摸了摸,问了几个问题后,道:「没有骨折脱位,问题不大,只是腕部的肌肉组织损伤,产生肌肉内的出血,形成了血肿。」 虞迟点点头,又用余光往上瞟了眼陆时深,眼神摆明了在说:看吧,只是血肿而已,我就说没什么事喽。 陆时深眸色还是阴沉沉的,单手撑到诊桌上,认真问:「医生,麻烦您再仔细检查下,他以前伤到过左手的手腕神经,现在这种程度的损伤真的不要紧吗?」 「怎么伤到的神经?」医生严肃追问,顺势又去握虞迟的左手。 第138页 剎那间,虞迟坐姿僵硬,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往回缩手,牴触似的不愿意被人仔细看。 诊疗室陷入死一般寂静,气氛随之变得古怪,从挂号到进来让医生看手腕的这一路上,虞迟和陆时深基本没怎么说过话。 然而直到这一刻,陆时深躁怒的原因才暴露出来,天知道他看到虞迟肿起来的左手手腕是什么心情,简直想掐死那几个把虞迟手腕弄伤的人。 他不受控的联想到七年前在墓地的那场噩梦,想到鲜血从虞迟的左手手腕蜿蜒而下,想到当年医生曾说『术后好好保养,手腕还是能够恢復到像正常人一样的,不过精细活动还会有影响。』只那一瞬间,许久未有过的恐惧与担忧便疯了般涌上心头。 「他以前割伤过手腕,做过修復手术。」陆时深声音冷到极点,按捺下满腔怒火回答道。 「这样啊,我看看。」医生心照不宣的没细问,端起虞迟的手腕仔细端详内侧,「有两、三道疤,这里是受伤过多次是吧?」 「什么?」陆时深愣住了,脑子短路片刻,他勐地压住虞迟意图收回去的左臂,弯腰仔细朝他手腕看去。 虞迟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手腕内侧,总是把手背给人看,这回是没办法了被医生翻了过来,腕间几道隐隐约约的旧疤暴露在空气中。 疤痕有深有浅,在皮肤上弯弯曲曲的呈现,足足三道。 可是七年前,虞迟只割腕过一次,陆时深记得清清楚楚,只有中间那道最明显的伤痕是虞迟当年割腕留下的。 那旁边的两道伤疤哪来的? 什么时候弄的? 答案唿之欲出,陆时深不敢置信的回头瞪向虞迟,红血丝几乎是在一瞬间瀰漫上来:「虞迟,你……」 虞迟眉头紧锁,躲开陆时深的目光,用力把腕子从医生手里抽出来:「医生,我感觉用冰敷过后已经好多了,也不怎么疼,您给我开点消肿的药就行了。」 「正常来说,做过修復手术不会因为扭伤再次损伤神经,不过如果你出现无法控制手掌活动的情况,还是建议再详细做一次检查。」医生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提了建议后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开单子。 「好。」虞迟点点头。 「现在就做检查!」陆时深激动插话。 医生敲键盘的动作一顿,看看陆时深,又看看虞迟:「确定要做检查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开检查单。」 「我左手活动正常,暂时不用做。」虞迟坚定道。 「嗯,没有感到不适的确可以不用做。」医生继续敲键盘,嘱咐道,「最近两天手腕不要做剧烈动作,不要抬重物……」 陆时深不再说话,紧按着虞迟肩膀的手逐渐松开。 没过一会,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诊疗室,环绕在二人周围的是比先前进去时还要冷寂的气氛。 犹如寒冬北风颳过来,吹得人疼,刺骨的疼。 「我去缴费拿药。」虞迟紧捏着缴费单,生硬的打破沉默。 「嗯。」陆时深面无表情的回应,眸子里不带任何情绪,单手插兜,寒声道:「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话罢,他不再理会虞迟,大步朝医院外走去。 虞迟被独自留在走廊上,他望着陆时深的背影,捏皱了手里的单子,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中时,他心里一慌,快步追了出去。 「虞老师?」走廊转角,穆山刚做完检查准备回去换药室,看见虞迟朝这边跑过来立刻抬手打招唿。 虞迟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声音,连穆山那么显眼的肤色与外貌都没留意到,匆匆与其擦肩而过,焦急跑向大门。 穆山举起来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了两秒,才疑惑的回头追望向虞迟的身影。 第75章 苦等 医院大门人来人往,车流不断,虞迟站在行人车辆交错之间,电动车鸣笛声和病患家属的嘆息声混杂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苦色。 虞迟追出来也没有找到陆时深的身影,拨出去的电话响到最后以机械式的女声结束通话。 肿胀的左手隐隐作痛,腕心几道伤疤丑陋得像是几条虫子趴在那,讽刺似的嘲笑他逃跑的那七年。 也难怪陆时深会生气了…… 「虞老师,你没事吧?」耳边突然传来声音。 虞迟扭头看去,旁边的人板着张脸,断眉下有道被揍出来的伤痕,脚上也缠了一圈纱布。 「有烟吗?」虞迟神色淡淡的反问。 「公司不允许练习生抽菸。」穆山一本正经阐述。 「有糖吗?」问出口虞迟就后悔了,又不是小屁孩,谁出门还带着糖,于是改口:「没事了。」 话音刚落,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递到了他面前:「护士给的。」…… 晚上,虞迟在回家的路上特意去了趟花店,在店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束百合,也不知道陆时深会不会喜欢,只记得陆时深妈妈喜欢百合,儿子随娘,大概是不会讨厌百合的。 插在百合上的卡片是虞迟自己写的字-------弟弟,别气了。 他抱着一大束百合想要回去哄哄人,结果站在17楼门口按了好一会门铃也没人开门,不知道陆时深是没回家,还是气狠了不愿意理他。 虞迟只好把花放在了门口。 第二天,虞迟带伤照常去公司,昨天一阵胡闹tm1四个成员全都多多少少受了点伤,今天集体歇了。 第139页 「虞老师,你手都还没好,今天怎么不在家休息?」琪琪在走廊上碰见虞迟,担心的往他左手腕上看了眼,似乎比昨天消肿点些。 「哪有刚入职就休假的。」虞迟笑笑,和平常一样,「昨天也没来得及听tm1的专辑,我来公司看看,趁着养手这几天正好把主打曲的舞蹈排出来。」 「啊,这……」琪琪犹犹豫豫的抿了抿唇。 「怎么?是专辑还没做出来?」 「专辑倒是早就做出来了,但是今早部门内做了新调整,您已经不用负责tm1的编舞了。」??? 虞迟一脑门问号,当即想到昨天陆时深在医院里说的话,他以为那只是一句气话,没想到竟然来真的? 「那我被安排到哪里了?」 「好像暂时没给你安排工作。」琪琪眼底闪过遗憾,听说虞老师的舞蹈简歷牛逼的不行,她为自家的四个孩子感到可惜,却也不好太明显的表现出来,「其实也挺好的,就当放个小长假,把手养好了再说。」 「嗯。」虞迟点点头,没说什么,扭头直奔陆时深办公室。 比起楼下几个部门的热闹,ceo办公室这层楼显得异常冷清,走路时发出的声响格外明显。 虞迟才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来不及敲门,对面秘书室的门率先打开。 「编舞老师?」齐秘书看见虞迟,先是迟疑两秒,而后笑眯眯问道:「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tm1编舞的事,我想找陆时深谈谈,他在办公室里吗?」 齐秘书早就觉得虞迟和陆总交情不浅,前几天在大厦下面就拉着他家老闆约吃饭,重要的是老闆还真就答应了! 平常老闆连当红艺人的事情都极少过问,昨个一听说tm1成员打架跑得那叫一个快啊! 他敢断定老闆绝对不是去医院探望成员的! 「陆总出差了,这几天都不在公司。」既然知道关系不一般,齐秘书当然客客气气的,不然他不想干了和一个编舞师说老闆行程。 「哦,这样啊。」虞迟慢半拍的点头,昨天不接电话,晚上敲门没人,今天又去出差,陆时深是故意躲着他? 应该犯不着吧,真想躲他直接开了他就是了。 虞迟没多逗留,齐昊目送着人离开后,关上秘书室房门。 「谁呀这么大的架子?怎么现在编舞师的工作都需要陆总亲自安排了吗?」沙发上躺着的男子长腿交叠,手里拿着本杂志漫不经心的翻看着。 「不一样,这个编舞师是陆总前几天亲自面试的,应该和陆总有些交情。」齐昊正色道。 「叫什么名字?」男人悠哉哉的问,说话时交叠的长腿变换了上下位置。 「虞迟。」 男人勐地放下杂志坐起身,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眼角一颗泪痣在他俊美的脸上勾勒出一抹别致情调:「姓虞?」 「你也认识?」 「不认识,不过以前倒是听阳哥提过一嘴,陆总的初恋好像也姓虞……」…… 接下来的几天,虞迟一直没见到陆时深,tm1男团的编舞工作搁置了也不用去公司,放在陆时深家门口的百合几天没人动,放到枯萎,最后还是虞迟拿去垃圾桶里丢掉的。 只不过丢掉的同时,他又跑去买了一束新百合,重新写了字------弟弟,理理我。 又把新买的百合放到陆时深家门口,周而復始了两三次,花丢了好几束,卡片也重新写了好几张,陆时深一直没回家,不知道要出差到什么时候。 人好像就是这样,越不联繫,就越不好意思无事叨扰。 虞迟每每翻开手机通讯录,犹豫许久又退了出去,终究是没拨打电话,怕打扰,又怕被挂断。 他早在陆时深出差的那天就用聊天软体搜了陆时深帐号,并发送好友请求。 不出意外的,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陆时深至今没加他。 自重逢到现在,从生疏客套到旧事重提,陆时深从来没有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完全不理会他,这是头一回。 虞迟心里真慌了,没底了,恨不得去陆时深出差的地方找人,山不见我,我去见山总行了吧? 可他不知道陆时深去哪出差了,能做的只有苦等…… 苦等了好多天,手腕上的伤消肿了,淤青也散了,连公司那边都来电话给他安排了新工作。 『虞老师,公司有个项目需要编舞,负责人想要和你谈谈,你今天有没有空?』联繫虞迟的是部门员工,项目是部门总监点头安排的。 负责人约虞迟见面的地点不在公司,而是在楠市一家颇具盛名的空中花园餐厅。 傍晚6点,虞迟准时到达云鼎大厦顶层,这家餐厅开了挺多个年头,因为地点特殊能观看城市夜景,所以多年来人气一直居高不下。 今天这里有些冷清,整间餐厅空荡荡的没见到别的客人,像是被人包场了。 虞迟还在好奇这位负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谈个编舞项目都这么大的阵仗。 然而在见到人后,他心底的那点疑惑随之解开了。 头顶一盏盏水晶折射出熠熠光线,那人单手托腮惬意的坐在灯光下,染着棕色头髮,发尾微卷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过,那张脸很帅气,连眼角下的泪痣都生的恰到好处,谁见了真人都得嘆一句,不愧是国名度极高的艺人! 苏沉在虞迟踏入餐厅时目光便急切的望过去,看着人走到自己面前,他才回过神来眨眨眼,主动起身:「虞老师?你好,我是苏沉。」 第140页 「你好。」虞迟微笑的伸出手,自我介绍道:「虞迟。」 「哇……虞老师,你好淡定啊,我有点伤心了。」苏沉垂下头,伤心的低嘆一声。 「其实我内心是很激动的,没想到约我谈编舞的会是大明星苏沉本人。」虞迟莞尔,游刃有余的接过话茬,「我可是你的歌迷,还想着一会厚着脸皮要张签名呢。」 「哈哈哈,虞老师你真会说话,难怪这么招人喜欢了。」苏沉也笑。 两人客套完一同入座,虞迟虽然真算不上是歌迷,但也的确听过苏沉的歌,因为这哥们实在太火了,21岁出道,出道第一年一炮而红,近几年越来越红,甚至成功从歌坛冉冉升起巨星转型成了影坛万众瞩目的新星。 「虞老师,我看过你应聘时的简歷,真厉害啊,在国外也拿了这么多奖,长脸!」苏沉一边说一边拿了根吸管插进纸盒装酸奶里,正准备吸的时候望了眼虞迟:「啊,虞老师,你要喝酸奶吗?不过这是我在小卖部里买的,就这一个,你要不嫌弃的话……」 「不用,我挺喜欢喝这里的薄荷水。」 虞迟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那就好,虞老师别客气啊,先吃点甜品开开胃,我们一会再点主食。」苏沉咕噜了一大口酸奶,咬着吸管说话。 「不急,我们可以先谈正事。」 「正事挺简单的,过几个月我不是要开演唱会么?我想让老师做我演唱会的舞蹈编导,就负责演唱会全程的舞蹈编排。」苏沉拿起叉子,把蛋糕上面的蓝莓一个个挑开。 虞迟还真感兴趣,他前几年尝试做过舞剧编导,但却没试过给整场演唱会做舞蹈编排,这种经歷对以后舞蹈幻城的运营有帮助,他痛快的答应下来。 「虞老师能答应下来真的太好了,那今天这顿饭就当是预祝我们合作顺利了。」苏沉举起盒装酸奶伸过去和虞迟的水杯碰了碰。 「好。」这个大明星倒挺有趣,其实这事他答不答应,公司这么安排了他也没理由拒绝,而且他记得tm1也要在苏沉演唱会上表演,这样一来,兜兜转转一圈他还是得继续陪那四个小傢伙折腾。 「我啊,虽然出道了好几年,每年都有发行专辑,但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场演唱会,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视。」苏沉捏着叉子插着蛋糕,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所以今天我不仅邀请了虞老师,还邀请了我生命中另一位特别重要的贵人过来吃饭,我专辑里很多音乐都是他做的,正好还能一起讨论下演唱会的曲目。」 苏沉是天想木染的艺人,那给他做音乐的人应该也是天想木染的人了。虞迟正想着。 苏沉又问道:「对了,虞老师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话音落下。 苏沉已经拨通电话,他吊儿郎当的把手搭在椅背上,手机贴在耳边:「陆总,到哪了?都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第76章 贵人 陆总? 难道是陆时深? 耳边是苏沉聊电话的声音,虞迟心里跟着七上八下的瞎蹦跶,面上却从容淡然瞧不出半点端倪。 他端着水杯喝水,故作镇定的观赏旁边花卉设计。 苏沉没聊几句挂了电话,琥珀色的眼眸一转,落回虞迟身上:「辛苦虞老师陪我等着,他再有一会就到了。」 「没事。」虞迟放下水杯,回以礼貌的微笑。 「虞老师笑起来真好看。」 苏沉双手拖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盯着人,仿佛沉醉于那张温柔和煦的脸蛋,「不仅好看,还很沉稳绅士,老师的女人缘一定很好吧?」 「说笑了,我在这方面还真挺差的。」 「此消彼长,女人缘差的话,那男人缘肯定好了。」苏沉眉眼弯弯,继而真情流露的说,「就像我,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虞老师,但却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种感觉和我第一次见到我那位贵人时一模一样。」 虞迟心下一沉,敏锐的察觉到对方话中藏话:「 是么?那我对你这位贵人还真感兴趣了。」 「说起我那位贵人啊,他真帮了我挺多的,他是我的伯乐,是挖掘我音乐天赋的人。」 苏沉拿起盒装酸奶晃了晃,没了,又遗憾放下,「我啊,孤儿院长大的,没遇见他之前挺混蛋的,那时候我常常以为我早晚要完蛋,好在18、9岁的时候遇见他。」 虞迟没去打断他的自诉,手指随着对方说话的语调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敲着椅子扶手, 苏沉今年也不过25,算起来六年前就认识那位贵人了。 而天想木染里姓陆的不止陆时深,能被唤做陆总的却没旁人。 「我最落魄的时候,他照顾了我小半年,能进天想木染顺利出道也多亏了他的推波助澜。」苏沉换回单手托腮,先前被他挑出来的蓝莓有一颗滚到桌子边缘,被他用手指捏起来回搓着,「即是贵人也是知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得一知己,夫復何求,你说对吗?虞老师……」 蓝莓被苏沉用手指捏破,爆出来的果汁溅了满手,汁液顺着指甲盖滴落到餐布上。 虞迟轻敲扶手的指尖停顿在空中,瞳孔微颤,两人隔着餐桌视线碰撞,空气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花。 不待虞迟回话。 不远处隐隐传来服务员为客人引路的交谈声,虞迟和苏沉几乎是不约而同侧目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这边请。」服务员在前面领路。 第141页 陆时深走在后面,随着服务员的指引看向窗边的位置,在注意到苏沉之前,他率先瞧见虞迟。 窗外夜景如画,窗内水晶球折射的光圈恰好映在虞迟脸侧,桌边的花卉设计里开着紫色玫瑰,那花有个好听名字----冷美人。 惊愕从陆时深眼底一闪而过,他迅速收回停留在虞迟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苏沉,不悦从眉宇间溢出,怒火烧了出来。 苏沉恢復到吊儿郎当的坐姿,翘着二郎腿挥手:「陆总,这里……」 虞迟眼睛一眨不眨,苦等数日后终于见到人的喜悦率先涌上来,如浪潮般一波推着一波,荡漾得人心口都发麻了。 眼看着人走近,他唇角稍稍扬起想要打招唿。 「你今天又是在闹哪出?」陆时深一句话带着戾气直冲沖的丢过去,是对苏沉说的。 「陆总这是说哪的话,我就单纯的请你和虞老师一起吃个饭而已。」苏沉正拿着桌上的手帕擦着指尖果酱,擦完把手帕丢一边,「虞老师不用我再介绍了吧?听齐秘说他还是你亲自面试的。」 「你人脉挺广,刚入职的编舞师就认识了!」陆时深拉开椅子入座,依旧没看虞迟。 浪潮来时波涛汹涌,退去时只剩些暗礁残骸,丁点欢喜都没剩下,虞迟嘴角的弧度渐渐落下,苏沉的『贵人论』言犹在耳,那话里藏着东西,像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 可让虞迟犯愁的不是苏沉,是陆时深还是不愿意搭理他,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招唿也不愿意打…… 比陌生人还不如。 虞迟愁到心里犯苦,又无可奈何。 「我这不是听说虞老师舞蹈能力出众,所以才特意请虞老师做我演唱会的舞蹈编导,而且虞老师刚刚已经答应了。」苏沉接话完,一个响指唤来服务员点餐。 虞迟握紧的手掌舒展开,恢復平常淡然沉稳的模样:「能力出众不敢当,只不过既然拿着公司开的工资,总不能天天在家闲着什么都不干吧,演唱会的项目挺有意思的,我尽力做好。」 陆时深没再多说什么,眼角在不经意间往虞迟左手的手腕上瞥了眼,又冷淡的收了回来。 「虞老师,今天你是贵客,你点餐。」苏沉话锋一转,把点餐的菜谱推到虞迟面前 「有陆总在,我哪算什么贵客。」虞迟则是把目光转向陆时深,也没带笑,较劲似的和陆时深扮演陌生人的关系。 陆时深被那眼神盯得心里一毛,主动拿过菜谱:「我来点吧。」 他娴熟的点餐,等菜期间,餐厅边角的舞台上有表演者走上去,手中抱着萨克斯吹奏起一首苏沉的成名曲,气氛随着抒情的音乐逐渐缓和。 「对了陆总,你这次去哪出差了,怎么去了这么久?」苏沉似没察觉到两人间的古怪气氛,张嘴随口闲聊起来。 「里昂。」 「法国啊,是去谈生意?」 「算是。」 两人聊得有来有回,虞迟没插话,单手撑着额角赏着旁边的紫玫瑰,里昂啊,他在法国的那些年里和迪恩去过挺多城市,其中里昂呆的最久。 里昂有一家餐厅不错,喜欢用不同的调酒制作菜餚,迪恩常调侃那些都是艺术品,他们也常常去。 如果早知道陆时深是去里昂出差,如果在医院里没闹别扭,还真想推荐陆时深去尝尝的。 很快,服务员推着餐车来上菜,几道凉菜和汤菜先被端上来,汤是胡萝蔔炖的鸽子汤,苏沉不大爱吃胡萝蔔,把汤推到一边没动,顺口问:「我还没去过法国,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吗?」 「没。」陆时深刚把勺子放进汤盅里,突然想到什么,「当地的一个朋友倒是推荐了一家酒鬼餐厅,味道还凑合。」 虞迟正准备喝汤的动作一顿,当地的朋友?酒鬼餐厅? 不会这么巧,刚好是他想的那家餐厅吧? 迪恩最近好像还在里昂,陆时深的当地朋友…… 应该不会,当年天想木染还是小公司的时候,迪恩把股份一卖,陆时深和迪恩后来就没什么交集了,连朋友都算不上。 虞迟默默舒了一口气,自顾自的继续喝汤。 紧接着,只听陆时深又道:「不过那人也不算什么朋友,说话还很欠抽。」 『噗、咳咳咳咳……』虞迟刚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听到这话直接被呛了一大口,喉咙被烫到,止不住的咳。 苏沉和陆时深旋即双双看向虞迟。 陆时深几乎是下意识拿餐巾纸递过去,想去给人擦嘴,手伸到脸前又醒过味来,将纸巾掖进虞迟手里:「虞老师,喝慢点!」 虞迟捏紧了纸巾,没心思管被烫伤的喉舌,直言道:「迪恩也在里昂,你见过他吗?」 「……」陆时深没回答。 苏沉左看看虞迟,右看看陆时深,笑着插话:「迪恩是谁?是虞老师在法国的朋友吗?难道陆总也认识?」 「我瞎问的,对了,不是要谈演唱会的事情吗?」虞迟跳过话题,这才拿着纸巾擦掉洒出来的汤汁。 「啊,对。」苏沉心领神会的不再追问,抬头望向餐厅舞台上吹萨克斯的大叔,大叔已经连吹两三曲了,吹的都是他的歌,「我觉得刚刚他吹的那三首就不错,用来做演唱会的开场吧,你们说怎么样?」 陆时深面色沉沉,心情不大好的应付:「你自己的演唱会自己决定,问什么别人。」 第142页 「你们又不是别人。」苏沉被怼了也不生气,给自己夹菜吃的很美, 边嚼边道:「算了,用新曲吧,陆总,要不你再给我写个演唱会专属新曲?」 「最近忙,有空再说。」 「我喜欢你以前写的一首歌,我偷偷补了曲,你把那首歌给我吧。」苏沉卖好的给陆时深夹了一块牛肉进他碗里。 陆时深给面子的吃了,问:「我写的东西那么多,你说的哪首?」 「你别管,你就说给不给我吧!」 「随你便,想唱就唱。」这话就是答应了的意思了。 「陆哥,我真是太爱你了,来,这个你爱吃,多吃点。」苏沉激动得双眼发光,忙往陆时深的碗里家夹西兰花。 陆时深看着西兰花嘴角抽搐:「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吃这个了?」 「西兰花含丰富的蛋白质维生素,可以清理血管,增强肝脏解毒功能,好东西,多吃点就爱吃了。」苏沉一边说,又往对方碗里夹了一块西兰花。 虞迟全程没说话,要谈音乐他是外行人,要谈别的,那也得陆时深肯搭理他。 而且,虽然苏沉总是一口一句陆总叫的生疏,陆时深也总是没说两句就皱眉不耐烦,可他们说话时的态度是松弛的,不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是非常熟悉亲密的……朋友? 不说陆时深,苏沉只是想和陆时深做朋友吗? 虞迟没了食慾,他被陆时深晾了太多天,晾得心里没了底,现在还腾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陆总,吃完饭去我家吧。」苏沉的声音再度传来。 说话声在虞迟耳中被不断放大,他下意识的也看向陆时深,现在都晚上八、九点了,陆时深还要去苏沉家? 那他今晚还回去吗? 陆时深刚准备回话,然而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放在桌上的手臂突然被虞迟用手紧紧扣住…… 第77章 后悔(重修) 台上的音乐声恰好结束,餐厅内鸦雀无声。 陆时深错愕而又疑惑,被按着的那只手臂登时就僵住了。 「虞老师这……是?」苏沉犹豫的开口,巴巴盯着他们双手交叠的位置。 虞迟手指微颤,一咬牙,没放开陆时深的手臂,转而对苏沉笑道:「苏先生,不好意思,今晚我也想找陆总谈点事,能不能让让我?」 他的声音总是温柔礼貌,苏沉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半晌后才想起来要回答:「我倒是……无所谓,主要看陆总的意思。」 陆时深也没想到虞迟会突然这么直接,怔愣许久,才抬手去推虞迟紧按在自己臂弯上的手。 然而虞迟不但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用力到指节都发白了。 陆时深不敢粗暴的甩开虞迟,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苏沉一直打量他们,明亮的眼珠子滴熘熘的转:「其实你们有什么事也可以现在就在这里谈的嘛。」 「……」虞迟缄默不言。 「……」陆时深脸色沉沉,也没说话,气氛尴尬。 「二位尽情聊啊,当我是空气就好了。」苏沉又拿起桌上的筷子,扒拉着盘子里没剩下几根的芦笋,没有要迴避的意思,调侃:「难道是因为有我在,你们不好开口?你们是有什么重要机密不能当着人说的?让给我猜猜啊……」 「虞老师是跳舞的,陆总又不会跳舞,肯定不是要谈艺术了,也不可能是谈生意。啧啧啧。」 苏沉的筷子捧在盘子边缘,发出叮叮的声响,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嘶,不会虞老师是要和陆总谈感……」 后面的情字还未说出口来。 陆时深一脚毫不客气往苏沉屁股下面的椅子腿踹去:「你哪来那么多叽叽歪歪的废话,吃饱了就闭嘴。」 椅子被踹倒,苏沉差点摔了个屁墩,还好他身手敏捷迅速站稳:「陆总,我是看你很为难的样子,替你打圆场呢。」 这话不知道是无心莽撞还是有意为之,说出来刺的是虞迟,让人下不来台。 虞迟眉头微蹙,闹成这样实在太难看了。 他该识趣一点才是,可紧扣在陆时深臂弯的手反而越握越紧,紧到出了一手心的汗。 不想放手,侧目问陆时深:「你不愿意?」 陆时深喉结滚动,太阳穴的神经跟着虞迟的语调突突突的跳,一直试图从虞迟掌心里抽出来的手臂终于放弃抵抗。 『唿……』他妥协的嘆了一口气,对苏沉说道:「苏沉,今天你自己先回去,我和虞迟再坐会。」 「陆总买单,我腾地。」苏沉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走过桌子,走到虞迟身边时突然弯腰到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话。 闻言,虞迟脸色骤变,抬头追望向苏沉。 苏沉留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挥手大步离开。…… 空中餐厅的外面有一个环绕大厦的阳台,站在阳台上是真能将半个城市夜景都收入眼底。 陆时深站在阳台的一角,倚着旁边一张高脚圆桌,手里拿着的打火机快没气了,他低头按了好几下也没点燃火。 『咔嚓』虞迟掏出在路边一块钱买的便宜火机,擦出火苗,用手挡着风把火送到陆时深嘴边。 陆时深撩起眼皮,仔仔细细瞧了人几秒,这才低头把烟凑了过去点燃:「谢了。」 「客气什么。」虞迟把火机放回裤子口袋里。 陆时深吐出烟雾,尼古丁总算让人勉强放松下来:「不是有事情要和我谈吗?」 第143页 「就是谈谈心,对了,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的?」虞迟靠到阳台的扶栏上,声音侷促,像是在没话找话聊。 「昨天。」 「没回家?」其实是想问陆时深有没有看到他放在家门口的百合,还有花里的小卡片。 「没,昨晚歇在月牙湾。」 「哦,这个季节的里昂还不错吧?我指天气。」虞迟迅速转移话题,斜倚着扶栏。 「还行。」陆时深兴致缺缺,问一句答一句,挤牙膏似的。 虞迟并不介意他淡漠的态度:「你在里昂去的那家酒鬼餐厅 lune?」 「没记名字,可能是吧。」陆时深把烟拿下来,夹在指间往桌上菸灰缸里弹了弹。 虞迟静默两秒,偏头正视向陆时深,不想继续打哑谜了:「是迪恩带你去的吧……」 陆时深没回答,垂眸看着抖下去的菸灰。 沉默往往是最直白的答案,时间越长,越是在给答案加以肯定。 「怎么会突然和迪恩见面,你们不是很久没联繫了吗?」虞迟问。 「你很在意我和他见面?」陆时深看虞迟的眼神里多了锐利,但只片刻间那抹犀利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没等虞迟回话,直言道:「其实没什么,只是谈生意的时候正巧遇见,就一起吃了个饭而已。」 陆时深继续说:「对了,他还让我给你带话,说很想念你,让你在楠市呆不下去就回去里昂找他。」 虞迟握在扶栏上的手默默用力,就担心迪恩那傢伙会和陆时深瞎说话,赶紧道:「回去干什么,家乡不比异国他乡好。」 「既然家乡这么好,你还在那边呆这么多年?」 「这不是以前一时煳涂么,现在清醒了……」虞迟松开扶栏,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迴避七年前决绝离开的事实,他把姿态放到了最低,是认错的态度,「以前的事,我知道错了,陆时深,你能原谅我吗?」 还剩下一半的烟在陆时深两指间来回捻动,晚风掠过,又是一阵沉寂。 虞迟心里虚,怕人下一秒又拍拍屁股走了,嘆气解释:「那天在医院,我没想瞒你什么,一开始没想做检查是因为手腕真没事,不想在上面瞎折腾浪费时间。」 这是实话,也有本能的逃避心理,他不愿意陆时深过多关注手腕上多出来的伤疤,所以拒绝继续做检查,掩耳盗铃的想当事情没发生过。 「陆时深,我没想骗你。手腕上多出来的疤是去法国的第一年用镜子碎片不小心弄伤的,当时做梦做迷煳了,算是意外,而且那个时候伤的就不重,是我的体质容易留疤。」虞迟掏心掏肝的自白,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陆时深消气,什么都豁出去了,「那天在医院你走后,我就让医生重新开单子做了手腕检查,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检查报告。」 「不用,说到底你做不做检查跟我也没关系。」陆时深把没抽完的烟都丢进菸灰缸里,没兴趣了。 「那你别不理我,成吗?」虞迟有些挫败。 「陆时深,别生我的气……」话到这里,虞迟的声音沙哑的不行,「行吗?」 入夏后的夜晚,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潮湿,虞迟的长髮有几缕粘在脖颈上。 任由谁见了大概都想揉碎这样示弱的虞迟,就在这天台上,就在这黑暗里,将人双手禁锢在扶栏上,撕掉那些碍事的布料。 从后面,咬住那白皙的皮肉,从后面…… 只是想想,陆时深不该有反应的地方蠢蠢欲动,好在阳台上只悬挂着几个氛围小夜灯,夜色遮住了欲望。 陆时深压下浊气,深思了会,沉声问:「虞迟,你后悔了吗?」 虞迟后悔的事情挺多,连忙点头:「肠子都快要悔青了,真的……」 「嗯,那就好好生活……」 陆时深的话让人始料未及。 阳台的边边角角种植着紫玫瑰,花香沁入空气中,静谧的夜,潮湿的风,还有愣住的虞迟。 陆时深抬手就能触摸到虞迟额角,他用食指轻轻撩起虞迟额角的长髮,粘黏在虞迟脖颈的髮丝被挑起。 虞迟一动不敢动,明明陆时深的手没有碰到他的皮肤,但髮丝牵扯到髮根的每一次动静,虞迟的神经就绷紧一分,整个头皮逐渐发麻,他闻到了陆时深指间夹过烟的气味。 陆时深只是将那些长发轻轻放到虞迟耳后,克制的收回手,退回来:「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最近刚回家,其实我也很着急写。 这两天一直在重新修77章,原章名:坦白。 内容的大致方向是没变,但是忙中有错,很多情感的东西都没能写好。 不好意思,辛苦大家等这么久。 第78章 旧事 后来,回去的路上,陆时深开车,虞迟坐在副驾驶上,谁也没主动再挑起话题,一路安静,俩人在电梯里分别时互道了晚安。 虞迟总会想起那句『好好生活』,这样的话不疏远,也不亲密,更像是朋友的劝告与祝福。 陆时深原谅他了吗? 虞迟不知道,但好在还愿意理他…… 虞迟心里仍然不踏实,彻夜难眠,第二天一大早给迪恩打去电话,里昂还是半夜,虞迟知道迪恩那个夜猫子不可能早睡,这个点应该正在哪个夜店酒吧嗨。 「亲爱的,难得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想我了?」电话里传来迪恩放浪形骸的声音。 第144页 「呵,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这个电话?」虞迟冷笑,一边拿着电话,一边从冰箱里翻找出一袋面包。 迪恩明显憋了两声笑:「深真是不讲义气,才刚回去就把我出卖了。」 「那你呢?把我卖了吗?」虞迟拿着面包坐到餐桌边,撕开包装袋,「你都和陆时深说了些什么?」 迪恩敏锐的听到撕包装袋的声音:「你早上又吃面包?迟,对自己好点吧,吃点暖和的,有营养的。」 「少岔开话题。」虞迟不在意的咬着冷面包。 「我这是在为你着想,你那胃不好好养着,迟早完蛋……嘶……」迪恩说着,唿吸乱了一下,他又很快恢復正常,「放心,我和陆时深只是吃吃饭叙叙旧,也就说了点无关紧要的小事。」 虞迟眉头轻蹙,这俩人以前就尿不到一个壶里,能叙什么旧? 迪恩的唿吸又莫名沉了几分:「真没说什么,他就顺口问了一下你手腕的事而已。」 「你全说了?」 虞迟面包是吃不下去了,昨晚自己也和陆时深坦白过手腕的事,却没交代细节,他并不想让陆时深了解的太深,那不是什么美好往事。 「说了啊,反正他不也是看到了才会来问我么,再说了,这种事没什么好瞒的,都过去了。」迪恩轻描淡写的说,「没关系的迟,你那两个疤在手腕上,傻子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他知道了说不定还能给你加一点同情分。」 虞迟握紧手机,总算是明白陆时深昨晚为什么会说那句『好好生活』了,原来是同情…… 可他并不要陆时深的同情,也不想让陆时深知道如此糟糕的自己。 「对了,关于你的那件事,我可是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没和陆时深说。」迪恩说。 虞迟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万里外,还是深夜凌晨,酒店房间里,迪恩坐在床上,床边放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电话已经挂断。 跪在旁边的男孩埋着头,嘴巴没停下来过…… 迪恩仰头吐气,脖颈间青筋暴起,一直压着的气息终于吐出,他闭着眼喟嘆。 男孩更加卖力的吃。 迪恩睁开眼,垂眸睨向跪着的男孩,粗鲁抓起那男孩的黑色长髮。 「dean?」男孩吃痛闷哼,张嘴过度,嘴角湿哒哒的。 男孩很漂亮,但却是一张典型的法国人面孔,迪恩眯了眯眼,低沉道:「你长得没他漂亮。」 迪恩说的是中文,那男孩听不懂的歪了歪头。 「enlève tes vêtements。」迪恩又对他说,脱掉衣服,背过去。…… 陆时深家花瓶里放着一捧百合,昨天晚上插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有几多朵快蔫了,陆时深一大早又给那几乎快蔫完的花换了水。 花瓶边放着的卡片被滴了水珠,陆时深把水珠擦掉,然而卡片上『弟弟』两个字还是被水晕染开了,只剩下『别气了』三个字清晰可见。 百合的香味是幽雅的,像虞迟。 陆时深不由的想起了些别的事,记忆拉着时间轴往前一滚…… 一周前,里昂。 市郊的山腰上坐落着一座中世纪城堡,城堡周围葱葱郁郁,仔细看会发现那是大片大片的葡萄园。 「我这个私人酒庄还不错吧?等你回国的时候,我给你装几箱酒带回去。」红砖砌成的小路上,迪恩眉开眼笑的走在前面领路。 「谢了,不过不……」陆时深婉拒的话未说完。 「没说是给你的,帮我给迟带回去。他这次走的太急,我都没来得及给他装点什么。」 陆时深眼角一抽,忍下想凑人的冲动,扭头扫过庄园风景:「他这几年就住这?」 「刚来法国的头两年几乎都住这里,后来就只有偶尔回来住。喏,你看,这路边的花还是他当年种的呢。」迪恩说着蹲下身,小路两侧簇拥盛开着铁线莲,迪恩逗小孩似的拨弄花叶,「看它开得多好,平常也不用施肥照料,自己就长得生机勃勃。」 陆时深低头看脚边的花,铁线莲在里昂很常见,它们会顺着藤架高处攀爬,这里的铁线莲旁也零零散散支起了一些粗糙简陋的矮木栏。 迪恩说木栏是虞迟闲来无事捡木头自己搭的,陆时深沉默的看着,从里面窥探到了虞迟那几年的生活轨迹。 「喜欢啊?要不要挖几盆回去?」迪恩站起身,拍拍手上沾染的泥土。 「好啊,开个价。」 「花而已还给什么钱,见外了吧,深。」 「我说的是这个酒庄。」陆时深望向了小道尽头的城堡,「卖吗?」 「……」迪恩彻底无语,想起第一次和陆时深吃饭时,这小子也是开口就要买断照片,后来又一掷千金收购公司! 现在还想要买走他的酒庄? 「怎么样,考虑考虑?」 「想都别想。」 迪恩转身继续往城堡走,嘴里小声嘟囔,「人都霸着了,还要跟我抢地,贪得无厌的傢伙!」 陆时深似乎没听见他的低语,跟上去:「哪天你反悔又想卖了随时联繫我,或者我手里也有几个酒庄,回头我把资料发你,你挑一个,咱俩换换。」 「滚蛋!真不知道你这小子怎么想的。」迪恩默默翻白眼,领着陆时深进城堡,走过扶梯长廊。 在二楼靠近西侧的方向,迪恩推开一扇房门:「你不是想问虞迟手腕上的伤怎么来的吗?直走左转。」 第145页 这才是陆时深大老远跑来里昂的真正意图,他在法国的确有些小生意,但根本用不着亲自过来谈,生意是幌子,找迪恩才是正事。 他疯狂的想要知道虞迟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他要自己把答案挖出来。 西侧的屋子很大,是间小套房,客厅,卧室,阳台应有尽有,从门外直走左转过来是一间浴室。 这里和普通的浴室没区别,只不过墙上的镜面被砸碎了,剩些稜角尖锐的镜子碎片仍嵌在边框上。 陆时深下意识就能想到这里发生过什么:「他砸碎了镜子,用镜片割的手腕?」 迪恩挑挑眉,默认的意思。 陆时深的手紧紧按在洗脸台边缘,话几乎是从后槽牙里磨出来:「七年前,他离开时说过要抛弃过往去过新的生活,那为什么还要再割腕?」 「亲爱的,心病也是病,哪是说好就能好的。」 「可他答应过我!」 「他还答应过我呢……」迪恩双手环抱在胸前倚着门框,他看向墙角放着的铜制双鱼座摆件,当年虞迟就是用这个摆件砸碎了镜子,「其实割腕这事吧,也赖我,当初听那个傻逼医生的话把他关屋子里好几个月,结果把人关出毛病来了。」 「你关他?」陆时深的脸色骤然阴沉,握在洗脸台上的手青筋凸起。 迪恩却扭头往阳台方向望去,话锋一转:「深,我在中国听乡下的老人讲过一些关于狗的故事,你知道当老狗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它们会怎么做吗?」 陆时深拧紧眉头,没有答话。 「它们知道自己要死了,就会偷偷离开家,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慢慢等死。」迪恩自顾自的继续说,「虞迟来里昂的第一年走丢过几次,说走丢也不太准确,是他自己跑去那些很难被人找到的地方躲了起来。比如野林子之类的地方,他就在那种地方呆着,什么也没做,只是呆着。」呆着做什么? 耗着光阴,茫然的等着解脱…… 陆时深放在洗脸台上的手无力的从边缘滑落,他被迪恩的话捅了一刀,身体被捅了个对穿:「所以你就把他关起来……」 「是医生的建议,迟同意了。在做治疗这方面,迟一直很积极。」 只可惜有时候情绪无法自控,迪恩想到这个也很无奈,「我关了他两个多月,头两个月迟都挺好的……」 被关在房间里的两个月里,虞迟每天听听歌,看看书,衣食住行有人照料,日子虽然无聊了点,但至少没有再想着跑出去躲起来。 一切看似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快到第三个月的时候,某天半夜,虞迟突然起床砸碎了镜子。 他割下去的时候是真没留余地,割了两次。 血流了满手,虞迟是被疼得清醒过来。 血从浴室一路滴到套房门口,虞迟不断地敲门、撞门,喊着外面的人开门,嘴里嘟囔着:我又出错了,我犯煳涂了…… 酒庄城堡很大,距离虞迟房间最近的屋子有一段距离,又是深夜,好一会才有人听见动静过来查看。 说罢,迪恩懒洋洋的看回陆时深,见人脸色惨白,他笑了出来:「别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你这样要是被迟知道,还以为我又怎么欺负你了呢。」 陆时深没理会迪恩的小浪话,压着声音问:「像这样的事,他后来还做过多少次?」 「谁没事天天自杀玩。不过他后来有点厌食,好笑的是他自己又知道不吃东西不好,于是有时候会一个劲的往嘴里塞东西,又把自己给吃吐了。他胃不好……」迪恩嘆了口气,「迟现在还挺爱吃糖的吧?都是那时候留下的毛病,甜的东西刺激食慾,也能减少焦虑。」 迪恩没吝啬,说了不少事。 陆时深眉头不曾舒展,他想不通,当初虞迟离开他,离开故土,说过抛弃过往后会好好生活。可是为什么? 虞迟,你抛弃了那么多,抛弃我,为什么后来还是过得不好呢? 第79章 小调 时间总是一晃即过。 那晚在阳台谈话后一切再度回归平静,虞迟为着那句『好好生活』埋头扎入工作中,他没再见过陆时深,不是有意避开,而是彼此的生活宛如两条平行线,很难找到交叉点。 陆时深很忙,并不是每天都会去公司,但也不会一直呆在家里。 虞迟自从接了苏沉演唱会的工作后,忙起来时也是连轴转,他几乎天天都在和伴舞、舞台策划、灯光设计的人打交道,和陆时深的那点联繫,全靠他继续三天两头送的百合花。 起初,虞迟想把花送到陆时深手里,可惜还是没赶上陆时深在家,他等了很久不见人回来,只好继续把花放在陆时深家门口。 虞迟惦记着陆时深晚上有没有回家,第二天又偷摸摸的熘上楼看了眼,门口的花已经没了。 他想,花都收了,那他打个电话过去不过分吧? 借着送花的由头给陆时深打电话,号码拨出去后又不自控的焦虑,直到电话被接通才堪堪把焦躁压下去,率先开口说:「是我,虞迟。」 「知道。」陆时深的声音通过听筒显得有些低沉。 「花,收到了吗?」 「……嗯。」 「哦,那就好。」虞迟握着手机没捨得挂断电话,听里面传来陆时深低低的唿吸声,心底的那点念想满足了一半,同样的,另一半想要见陆时深的心情跟着水涨船高。 第146页 陆时深也没挂电话,俩人就这么沉默着,竟不觉尴尬。 约莫半分钟过去了,虞迟小心翼翼的问:「你喜欢吗?」 「还行。」陆时深的回答谈不上欢喜也不算冷淡,末了又添了一句,「插在花瓶里了。」 虞迟悬着的心落下了,高兴了,陆时深肯收他的花插瓶里,不管是不是同情,至少代表着还是愿意让他追的。 「那明天我还能送你吗?」说的是花,却又不止是花,小猫挠心似的试探。 陆时深顿了顿,迟疑片刻后道:「看你高兴。」 虞迟当然高兴,甚至是乐意至极。 他不太会追人,也从来没追过人,送花很俗套,但他只懂得送花写小卡片这种老掉牙的事情。 怕过于打扰到人,干脆选择继续放陆时深家门口,这么一送就送了半个月…… 中午,马路上。 虞迟开着刚买的一辆二手车准备回公司,演唱会的伴舞外包给了外边一家流行舞团做,排舞虞迟要去对方的练舞场地,而舞檯灯光、道具等事宜又得回公司商定,导致他经常一天要跑好几个地方。 「虞老师,演唱会的开场曲敲定了,有舞蹈部分,艺人今天刚好有时间,您方便的话过去一趟吧。」车载蓝牙接通了苏沉助理的电话。 大明星才是真的忙,演唱会陆陆续续准备中,苏沉没露过面,一切事宜都是通过助理联繫策划方。 别的事还好说,虞迟负责的舞蹈部分是得手把手亲自教苏沉的:「好,我正在回公司的路上,再有十分钟就到了。」 「不是来公司,艺人不在公司,我一会把地址发您,您直接过去就行。」 「好。」 挂了电话不到半分钟,助理髮来地址,竹晚别苑15号。 竹晚别苑是出了名的富豪别墅区,位于市区与外环线的交叉点,闹中取静,虞迟驾车从北门进,经过生态园区,不同风格的花园映入眼帘,每栋别墅间的距离都不近,虞迟绕了大概二十分钟才找到15号别墅的门牌。 别墅大门半敞开着,虞迟没直接进去,按了门铃。 「虞老师,特意给你留的门,你直接进来就是了,怎么这么客气。」 不一会,里面的别墅房门被打开,苏沉斜靠着门框,笑盈盈的望着虞迟。 「第一次来,怕走错了。」虞迟这才步入大门,别墅前院不算大,左侧游泳池,右侧小花园。 他跟着苏沉进屋,站在玄关的换鞋处。 「家里没新拖鞋了,老师不介意穿别人穿过的吧?」苏沉说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 「当然。」虞迟礼貌笑笑。 「那就好,这双拖鞋是陆总的,可能有点大,老师先凑合一下。」 虞迟挂在嘴角的笑意一僵,弯腰,低垂着眼眸换鞋,脑海里不禁想起那天苏沉离开餐厅时在他耳边留下的话。 『虞老师,加油啊,不然人就是我的了。』虞迟低头看着脚上的拖鞋,陆时深应该经常来这里吧,会在这里留宿吗? 该不会以前和苏沉也交往过吧? 「虞老师随便坐,当是在自己家。」苏沉走到沙发上,把胡乱丢放的衣服裤子往沙发角落上一推,乱七八糟的堆成一个小山包。 乱的不止是沙发,客厅里随处可见各种杂物,喝完没丢的易拉罐,健身用的哑铃、拉力器,拼到一半的高达零件,还有看起来像乐器的东西等等…… 苏沉从电视柜旁的塑料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出来,放到虞迟面前:「水。」 「谢谢。」虞迟点点头,直奔主题:「听说你演唱会的开场曲已经决定好了,我先听听歌?」 「老师最近挺忙吧?」苏沉却不着边际的反问。 虞迟愣了一下,很快恢復淡定:「嗯,舞蹈编排的初期是比较忙。」 「说实话,我真挺意外的,我以为老师听了我最后说的那句话后,会拒绝掉演唱会的合作。」苏沉双腿盘膝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单手托腮,偏着头,眼睛直勾勾盯着虞迟,眼底藏了点意味不明的神色,「没想到老师不但没拒绝,反而对我的演唱会尽心尽力,该怎么说呢?我很感动……」 「倒也不用这么感动,你给的酬劳很可观。」虞迟坦然道,除了公司的固定薪资外,苏沉演唱会的项目单独多算了一份酬劳,给的很高,超出行业内薪酬的几倍不止。 苏沉怔神,而后拍着沙发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难怪,难怪呢……」 「见笑了。」 「没,是我想多了。」苏沉转身从沙发后面掏出来一把木吉他:「虞老师,我现在就弹演唱会的开场曲给你听。」 指尖拨动琴弦,听前调是首抒情的曲子。 苏沉跟着节奏唱道:「有一小调,小调悠悠,可忘世俗凡人愁。」 「有一珠玉,珠玉绕心,盼一声天长地久。」 「我听那帘外雨落声,声声落入心。」 「我看那灯下人影动,翩翩摇风情。」 「相思歌……」 「离别泪……」 「谁在笑……」 「谁在笑着珠玉曲,谁在思念曲中人。」 苏沉身上没了平常嬉笑,多了几分认真,甚至带着沉溺于乐曲的思念与深情,这是首悲伤情歌。 虞迟最近筹备演唱会天天都在听苏沉的歌,人都听麻了,可当真人在自己面前唱歌时,感觉还是不同的。 第147页 不得不说,苏沉的声音好听到令人着迷,曲子也好。 「这首歌昨天才做好曲子,老师你是第一个听众,怎么样,好听吗?」苏沉把吉他平放在怀中,又变回笑眯眯模样。 「嗯。」虞迟点点头,「不过,演唱会开场曲一般不是都用一些快节奏的歌曲吗?这首歌听起来有些悲伤。」 「是,但这首歌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所以我想放在开场。」苏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动吉他弦,「我想过了,到时候在演唱会上放一块透明幕布下来,我在幕布后面唱,老师在幕布前面跳。」 虞迟思付片刻,犹豫道:「是不是弄反了?你才是演唱会的主角,不应该是你在前面唱,舞蹈演员在后面跳吗?」 「这首歌不一样,我……」苏沉刚想说什么,忽然皱着眉抓了抓脖子,很快一股红色从他脖颈蔓延到耳廓。 第80章 等我 虞迟注意到他的异样,仔细看那是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在眨眼间爬满苏沉的脖颈:「你怎么了?」 「过敏。」苏沉烦躁的把上衣脱了,锁骨以下扩散开红斑,像是红色颜料泼洒在身上,一片一片绽开红梅,「妈的,蛋糕里放了巧克力,我说吃着怎么这么香。」 「去医院吧。」虞迟不废话,起身准备带人去医院。 「不用,家里有药。」苏沉撑着沙发站起来,怀里的木吉他摔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却骤然失去力气,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往前一倒。 虞迟眼疾手快扶住苏沉,当手掌触碰到对方赤着的胸膛,掌心被皮肤上传来的温度灼了一下。好烫! 「你先坐下,药在哪里,我帮你去拿。」 苏沉没坐下,半个身子软绵绵倚在虞迟肩膀上,他个头比虞迟要高些,看起来不壮,但脱了衣服身上薄肌均匀,肩宽腰窄,像只撒娇的大猫:「虞老师,我头晕没力气,想……进房间里躺着。」 和刚刚唱歌的声音不同,苏沉在虞迟耳边说话时,声音低低的带点哑。 许是过敏体温上升的原因,他说话的吐息吹到虞迟耳廓也烫得惊人,虞迟顾不得别的,连忙道:「你这过敏反应也太严重了,还走得动吗?」 「脚有点软。」 「那我背你。」虞迟极其干脆,把苏沉的手往自己肩膀上一带,蹲身就将人背起来:「你房间在哪里?二楼?」 苏沉怔住了,措不及防间已经趴在虞迟的背上,慢吞吞道:「呃……是,二楼,直走。」 「嗯。你指指路。」虞迟背着人径直往扶梯上走,苏沉比他想像中要沉不少,个子又高,背起来属实不容易,更别说是爬楼梯了。 苏沉则是乖乖趴着,埋头脸蛋就会陷入虞迟的长髮里,他闻到了橙子混杂牛奶的淡淡香味:「老师,你为什么会留长髮呢?」 「懒得剪。」虞迟正在爬楼梯,大喘气的说。 苏沉低头,滚烫的脸蛋凑到虞迟颈窝间,几乎是贴着虞迟耳边问:「老师,我是不是很重?重就放我下来吧。」 「没事,几步路而已。」虞迟可不敢在楼梯上把人放下来,万一没站稳摔下去那就不是痛一下这么简单了。 苏沉唇间落了几丝虞迟的长髮,他吹了吹,髮丝被吐息吹得飘起来又落回他唇间,他没嫌弃,两片唇瓣抿了抿。 几步路,虞迟把人背回床上已经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问:「药在哪?」 「前面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苏沉指了指飘窗边的矮柜,看着虞迟走向飘向边的背影,好奇道:「虞老师,我要跟你抢人,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好?我们不算情敌吗?」 「两码事。」虞迟不欲多说,就像他愿意继续做演唱会的项目一样,苏沉是情敌,但不可能因为这个『敌』字真把人当仇人,说白了,『情』字更重要,无论他和苏沉做什么,最终做决定的人是陆时深。 他怕陆时深和别人在一起,可要真变成了那样,也是自己咎由自取,活该。 虞迟从抽屉里从翻出好几个瓶瓶罐罐,全都拿出来放床头让苏沉自己找。 苏沉从瓶子里倒出两片药囫囵吞下,又拿起一个装着膏体的玻璃瓶:「虞老师,可以帮我擦药吗?这玩意太痒了,背上我够不着。」 虞迟审视般从苏沉的脖颈看向胸膛,无声的嘆了口气,伸手拿过药瓶。…… 楠大音乐学校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音乐名校,学校周边开了不少的乐器行,其中一家乐器行地理位置偏僻,不在热闹繁荣的大马路边,而是要绕进最里面的小路,看见棵大榕树的斜面对就是了。 尽管地点偏僻,但也阻止不了学生们对这家乐器行的偏爱,别看店面看起来平平无奇,里面的乐器却几乎都是好东西,新品不多,二手、古董藏品倒是不少,不乏有价值几百万的好物。 此时,乐器店闭门谢客。 「呦,这把古琴有点意思。」陆时深指尖落在琴额上,「仿的猿啸青萝?」 「嗯,从别人那淘来的。」蒋安坐在一边,桌上放着拆开的双簧管,他正拿着工具把管上的按键都一个个卸下来,「真的也弄不到啊。」 陆时深拨弄了一下琴弦,声音清越,满意的点点头:「东西不错,怎么不自己留着?」 「仿的终究是仿的,没缘分。」蒋安擦拭着上管,抬眸,余光透过眼镜片看向陆时深,「对了,迟哥都回来有一个多月了,怎么没见你跟他一起出来和我们聚聚?」 第148页 陆时深指腹轻轻抚过琴身,漫不经心道:「缘分没到呗。」 「真放下了?」 「……」陆时深垂眸看琴,没回答。 蒋安轻笑了声,低头继续修理双簧管:「你憋什么呢,人回来了就赶紧追去,错过这村,人又跑了,可没后悔药。」 「你也觉得他还会走?」陆时深眸光暗了下去。 「不知道。」蒋安放下手里的东西,「那天阳子在群里发迟哥回来的消息,呈星从始至终没露过面。」 群是他们四个人当年建乐队的小群,七八年了一直都在。 周恆阳在见到虞迟的当天晚上,就把虞迟回来,在他家饭店吃饭的消息宣告众人,并且连发好几个卧槽。 内容大概如下。 『卧槽,卧槽,卧槽,哥几个,迟哥回来了你们知道吗?』『留了一头长髮,长得比以前还漂亮,他妈的,要不说人比人气死人,这哥逆着长。』『姓陆的那傢伙也是不地道,背着我们和迟哥约饭,都不告诉我们。』『兄弟们,咱们啥时候出来一起聚聚啊。』刷屏了一大堆,也就蒋安冒头出来聊了两句,陆时深只发了个冷漠的表情包,宋呈星潜水到最后都没出现。 照理说,他们几个里,除了陆时深外,就数宋呈星和虞迟交情最好,那是从小到大的情谊。 当年虞迟消失后宋呈星急得和陆时深打过一架,宋呈星抱怨陆时深没看好人,陆时深原本就因为虞迟离开的事一肚子火,俩人都在气头上,就这么一拳一拳对着打。 那场面真不一般,谁也没想到平常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宋呈星发起火来会这么炸,一副要跟人搏命的气势。 不过气势归气势,论起揍人,十个宋呈星也干不过一个陆时深。 好在蒋安来的及时,要不宋呈星真能被打个半死,那之后陆时深和宋呈星半年没说过话,后来在蒋安的说和下,俩人才摒弃前嫌又成了兄弟。 「可能他们私底下早就联繫过了吧,虞迟和宋呈星家里的关系都挺好的。」陆时深没太在意,坐到蒋安对面,也拿起他拆开的双簧管检查。 「虞迟和宋家其它人有没有联繫我不知道,但和宋呈星肯定还没联繫过。」蒋安顿了顿,继续道:「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们,我和呈星分手快一年了。」 陆时深呆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好意思说我憋着?都他妈分手一年了,你现在才说?」 「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嘛。」蒋安摘下眼镜,疲惫的揉了揉鼻樑:「一年了没把人哄好,我本来想着再哄个一年半载试试。现在好了,迟哥回来,我就是把人哄上天了也没白搭。」 「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什么意思?」蒋安看向陆时深,眼底难得露出严肃。 陆时深啪的一下把管子拍在桌上:「操,以前我就觉得宋呈星看虞迟的眼神不对劲,果然!」 「轻点!我的管子!」蒋安赶紧把被他按在手里的管子夺回来,一边爱护的擦拭,一边说:「前不久学校不是让呈星去外地做音乐交流么,就最近这段时间,估计快回来了。」 「搞毛线,七八年了,你竟然没搞定宋呈星?」陆时深眉头紧锁,莫名的感到烦躁。 「你懂什么叫白月光的杀伤力?而且这个白月光还是虞迟。」蒋安无奈的长嘆了一口气,虞迟性格太好,样貌没得说,放在圈子里是天菜,放在圈子外也招女孩喜欢。 一时间,陆时深竟无言以对。 蒋安继续道:「你不要,有一堆人排着队想要,兄弟,我还指着你和迟哥在一起,好让呈星死了那份心呢。」 陆时深眸色沉沉,似有所想。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陆时深掏出来一看,苏沉发了一张虞迟侧影的照片过来,照片背景是在苏沉家里。 陆时深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拿着手机迅速打字。 蒋安见他脸色不对,关心道:「出什么事了?」 「苏沉。」陆时深声音冰冷,犹豫了会又把准备发出去的消息删掉,他按灭手机屏幕,起身对蒋安说:「我先走了,回头再找你。」 「嗯。」蒋安点点头,见陆时深走的火急火燎,低嘆了声,「忘了还有姓苏的这个神经病在……」……苏沉家。 开放式厨房里,虞迟站在灶台旁煮粥。 他自己也无奈呢,明明是来商量舞蹈的,结果遇上这齣意外,背完人擦完药,以为没什么事了,结果苏沉又说饿的厉害,可怜兮兮的拜託他去煮一碗现成的白粥。 话都说到这步了,虞迟不可能拒绝,以后演唱会还得一块共事。 锅里的粥噗噗噗冒着热气,虞迟看粥煮得差不多了,关掉火,找出汤勺往碗里盛出一碗。 『咔哒。』突然,外面客厅传来开门声。 虞迟端着热粥从厨房里走出来,迎面看见陆时深站在玄关处,一只手还拉着房门没关上。 「你……怎么?」虞迟顿在原地,听到开门声他知道是苏沉的熟人朋友来了,却没想到会是陆时深。 剎那间无数念头闪过虞迟脑海,陆时深突然过来,难道是知道苏沉过敏了所以着急来探望? 是了,不然陆时深怎么会神色匆匆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陆时深甩上门,疾步走向虞迟。 「煮粥。」虞迟木讷的回答,补充道:「我过来谈演唱会的事,苏沉吃东西过敏了,我帮他弄点热乎的。」 第149页 「过敏?」陆时深低头瞅了眼虞迟手里端着的粥,不禁皱眉,「他出事叫他经纪人助理过来啊,你照顾个什么劲!」 「……」虞迟也皱眉,眼神直直逼着陆时深。 陆时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话大声了,默默地把虞迟手里的碗接过来:「你在沙发上坐着等会我,我马上下来。」虞迟没回答。 陆时深端着粥迅速上楼,走到扶梯一半时忍不住回头,只见虞迟仍站在原地没动,他犹犹豫豫的张嘴,忽然觉得自己词彙量缺乏,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虞迟似有察觉,回头望向扶梯处,俩人目光一上一下的碰撞交汇。 「你、等我一下。」陆时深丢下话,匆匆上楼。 第81章 替身 卧室里,苏沉侧卧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用手机刷着新闻。 这时,卧房门被推开,苏沉立刻抬头望去:「虞老……咦,陆总,你怎么突然大驾光临了,也没跟我提前说声啊。」 陆时深端着热粥走过去,把粥碗往床头上一放。 「难道是看见我发给你的虞老师照片?」苏沉坐起身,调侃的笑起来,「啧啧,陆总还真是在意虞老师,我只是拍了张照片而已,你就急吼吼的跑过来,搞得我像吃人勐虎要把虞老师怎么了似的。」 「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陆时深正言厉色,他从没和苏沉提起过虞迟的事情,但不代表苏沉不会从别人那知道,如果说上次在餐厅里吃饭还能解释为巧合,那这次发照片给自己就是故意的了。 苏沉这人看着跟谁都自来熟,实际上性格孤僻,不喜欢别人踏足他的私人领地,要不是实在懒得没法子了,才捏着鼻子请打扫阿姨一个月上门两次。 「不干什么,我第一次见虞老师就觉得格外亲切,忍不住想多亲近亲近。」苏沉慢悠悠端起粥碗舀了一勺,吹吹热气。 这种话从苏沉嘴里说出来,简直就像是在放屁,陆时深冷冷打量苏沉脖颈上没有完全褪下去的红疹:「你亲近人方式,就是故意把自己吃到过敏让人照顾你?」 「我是不小心吃到有巧克力的蛋糕。」苏沉喝了一口粥,发觉味道不错,连连喝了两三口。 「你吃多少巧克力会过敏我不清楚?那些屁话骗骗别人也就行了,跟我装个什么劲?当初你过敏还是老子带你去的医院!」陆时深越说越来气,苏沉是吃巧克力过敏,但前提是得吃了极大的份量。 他这么干无论是要卖惨博取同情,还是戏耍虞迟折腾虞迟,都踩在了陆时深的底线上…… 苏沉把勺子往粥碗里一丢:「发什么火啊,陆总,我只是想和虞老师玩玩而已,又没为难他。」 『咚---』陆时深一脚往床架子上踹过去,压不住的怒火蹭蹭蹭往上冒:「你还有理了你!」 那一脚踹的不轻,整个床垫都跟着剧烈晃动,苏沉手里的粥洒出来一半,汤水洒在被子上。 苏沉并不在意,对陆时深的怒火不憷反笑:「陆总,替身想要看看正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有错吗?」 陆时深怔住了,宛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周身血液从头凉到底:「替身?正主?难道你觉得你是虞迟的替身?」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不就是把我认成了虞迟?」 陆时深皱眉不语,默认了。 「你看,我说对了吧。我和虞老师长得一点都不像,只不过是当年恰好留了一样的髮型,恰好也,呵……」苏沉没说下去,冷嘲热讽的嗤笑,「其实我觉得我这个替身做的还不错,当初你在虞老师那受的伤,在我身上多少也找到些慰藉。」 「放屁!」陆时深阴沉沉打断他,「苏沉,我看你是这几年当明星当得太舒服了,连脑子都当没了!」 「是我没脑子,还是你煳涂?陆总,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七年前你在虞老师那吃了那么大一次亏,他把你折腾的还不够惨?你怎么还要往人家身上撞,别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明明是对陆时深说的话,可苏沉说到一半却不紧不慢望向门口。 陆时深在极怒的边缘察觉到异样,视线顺着苏沉的目光回头望去,只见卧房门半敞开着,虞迟定定站在门外,手里端着盘子,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盘子里装着一碟凉菜,虞迟双手用力捏着瓷盘边缘,在二人的注视中他仓促掩下情绪:「不好意思,打断你们聊天了,菜忘了拿。」 他端着盘子大步迈入卧室,与陆时深擦肩而过,扫了眼床上的一片狼藉,也只是默默将盘子放在床头后离开。 「虞迟。」陆时深下意识喊道。 虞迟脚步微滞,停顿半秒,平静的走出卧室。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寂静,陆时深没追出去,看着虞迟的背影彻底消失:「弄成这样,你满意了?」 「我说的是实话,实话有什么不能让虞老师听见的。」 苏沉扭头去看床头放着的那盘凉菜,是他求着虞迟给自己做的黄瓜丝,「何况,你们在一起确实不合适,互相折磨多没意思」 「合不合适那也是我自己的事,用得着别人来管?还有,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虞迟的替身,我不需要那玩意,谁也不可能代替他,谁都不配!」 卧室门被重重甩上,房间里冷冷清清,唯有手里剩下的那半碗粥滚烫。 「用不用得着有时候当事人未必清楚,当局者迷,就像当年你要帮我,我也觉得不需要。」苏沉喃喃低语,空荡的卧室没有人回应他,他端起粥碗没用勺子,干酒似的大口将粥倒进嘴里,被汤水烫到喉舌也不在乎。…… 第150页 陆时深离开别墅,从客厅走到前院没看见半个人影,郁闷油然而生,烦躁随之无法遏制。 刚刚在楼上说的话虞迟听见了多少?是误会了才片刻都不逗留的离开?也对…… 虞迟从以前就不愿意相信自己,就算过去七年这点也不会改变。 既不值得信任,又怎么会想要依靠? 自己想要的东西,虞迟从始至终都没打算给,说过的话也总是会轻易变卦。 陆时深神色逐渐落寞,想了那么多,有些念头还是不知不觉的从骨头缝里冒出来,虞迟会因为误会又抛弃自己跑回里昂找那个法国佬吗? 自己刚刚是不是应该追出来抓住人好好解释一下才对? 无数想法闪过脑海,他越想越烦,走出大门,掏出车钥匙按下解锁键,停在面前的越野车车灯应声闪烁。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陆时深扭头看去,几缕长发掠过眼前,他几乎是本能的卸掉自身力气,任由对方将自己推着按到车门上。 身体挨得太近,快要贴在一起。 「你……不是走了吗?」陆时深不反抗,在熟悉的气息中心跳如雷,他还没有从虞迟突然出现的惊讶中回过味来。 虞迟紧扣住陆时深的手腕,双眼直勾勾盯着人,开口时唿吸缠到一起:「不是你让我等你的吗?」 陆时深心跳得更快了,欣喜中夹了一丝苦味,喜于虞迟竟然没走,又苦于自己竟然因为这种事情而高兴,连刚刚的烦躁都消失得没了影。 真他娘没骨气! 「其实,刚刚我是故意上楼的。」虞迟话锋一转,说的坦诚,眼神却自愧的挪开。 他实在在沙发上坐不下去,陆时深上楼的每一秒他都难以克制的心慌,猜那两人的关系,怕人被抢走,也做不到坐以待毙,「没想着偷听你们说话,只不过听到前两句,就忍不住全都听了。」 「……哦。」陆时深慢了半拍,脑子宕机了好一会,连忙问,「你从哪里开始听的?」 「替身想要看看正主那句。」虞迟眨眨眼,如实说道。 陆时深瞬间脸色难看,那不就是全都听了,还是从最糟糕的那一句开始! 「陆时深,我不在意有什么替身,也不在意你曾经跟谁交往过,我知道现在我连在意的资格都没有,可我就是想把这些话告诉你。」虞迟说的急切,手也从对方手腕处移动到手掌,紧紧握住,「我还想问问你,正主回来,替身能不要了吗?」 陆时深哑然,宛如有道响雷从身体内炸开,电流滋啦滋啦窜过四肢百骸。 黑色越野车将两人罩在阴影下,诡异的沉默在空气中盪开。 虞迟想到苏沉说的那些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七年前吃了这么大的亏。』『被折腾的还不够惨吗?』 「弟弟,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好追你,对你好,弥补你……」离开二楼的时候,虞迟是真的痛恨自己,当年怎么捨得折腾陆时深的?狼崽要多难过才会被别人施予慰藉? 为什么自己没能好好的对待陆时深?为什么偏偏想不开? 情绪裹挟着心潮翻涌,面上再怎么遮掩,心里的焦虑也无处可逃:「陆时深,你先别和别人在一起,你多等等我。」 陆时深手指动了动,把手从虞迟紧握的掌心抽出来。 虞迟眼底一空,来不及失落,后背忽然被陆时深搂住,他整个人被那臂弯带得跌入怀抱中。 后颈传来粗糙而又温热的触碰。 「只是对我好不够,你要相信我。」陆时深用指腹摩擦着他后颈的皮肤,长发从他指缝间滑过,「不准说走就走,不准说话不算话,答应我的事不准变卦……」 虞迟心都在颤抖,大喜过望,几乎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撒癔症了,不然陆时深怎么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可臂弯胸膛太温暖,太熟悉,是他日夜惦记的拥抱。 脑门抵在陆时深的肩膀上,虞迟张嘴喉咙发涩,咽下几口唾沫,总觉得回答哪个字都不够有力,只能一个劲的连连点头。 别说是答应这些了,现在陆时深就是要那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想办法去摘。 「嗯。」陆时深憋闷在心底的那口气沉沉吐出,比起放过自己,更不想再看见虞迟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姿态,虞迟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受苦,不该小心翼翼的,「还有,我和苏沉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说到这里,陆时深语气变得严肃,甚至是有些咬牙切齿。 虞迟继续点头,点头到一半发觉哪里不对,勐地抬头:「那是什么关系?」 「……」陆时深脑袋别到一边,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 「什么关系都无所谓,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虞迟斩钉截铁的表诚心,表完后抿抿唇,「陆时深,那……能不能看在我态度诚恳的份上,让我多提一个要求?」 陆时深皱皱眉,示意他说。 「我被你抱着有点激动。」虞迟垂眸,压低声音,「能不能先……睡一觉?」 【作者有话说】 头像是抱着狼崽的虞迟q版,wb可见大图。 @是盏影呀 第82章 矜持 天边云海翻滚,卷出一层傍晚霞光,炎热化作宁静,别墅外墙与黑色越野间隔了一小段宽距。 斜阳从侧面照过来,他们在围墙与车身之间对望。 第151页 风无声,陆时深却觉得耳膜作响,随着胸口跳动的幅度鼓动着,他眼珠子一转不转盯着眼前人,大腿紧贴的触感无比清晰,脑海里比天上云海翻涌的还厉害,反反覆覆迴响虞迟说的话。睡觉……睡一觉……一起睡觉…… 睡他、一觉…… 陆时深凭空想想,脑子里就把人扒了个精光,思想上的巨人,嘴巴上的矮子,微张的唇瓣卡壳了。 虞迟从脖颈至侧脸都被夕阳打上淡淡绯色,散落肩头的髮丝有几缕在晚霞折射下泛出光泽,他难得露出几分腼腆。 「就提前睡一下,不算我追到你了。」虞迟心里痒痒,他承认自己贪得无厌,得了拥抱就想再进一步,更进一步,怕黄粱大梦,求一丝真切拥有才能感到真实和心安,「以后我还继续追你,追到你满意为止,行不行?」 陆时深喉结滚动,控在虞迟后颈的手加重力度,开口声音沙哑:「你……真这么想的?」 「想的。」虞迟觉得自己还是说的太委婉,他想过很多回,总觉得夜晚身边太空,身子太冷,总想得到又总是压制,「做吗?」 陆时深揉红了虞迟的后颈,一咬牙,一松手:「那不行,还没在一起就、显得我多轻浮。」 「……啊。」虞迟失望的感嘆,没想到狼崽年龄越大思想上反而越发守旧封建,行吧,也挺可爱的,「好吧,你说不行就不行。」 腿根处还贴着,燥热往上窜,陆时深头皮都要炸开了,他头一回这么佩服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当着虞迟面做柳下惠? 但他是真想好好对虞迟,不想随便,不想轻佻,要从头开始认真审视情感。 毛头小子才急色! 「那个不行,我能换点别的吗?」虞迟不死心追问,仰头双眼巴巴望着陆时深,「追人挺累的,你也给我点甜头,算是鼓励。」 七年前甜头是陆时深先找虞迟要的,思绪双双被拉扯回那逼仄的卫生间。 陆时深脑内噼里啪啦彻底炸开花,去你妈的柳下惠,去他妈的毛头小子! 他勐地低头要咬下去,太急躁了,鼻樑先撞到虞迟鼻樑上。 虞迟闷哼,有点疼,可哪里还顾得上这点疼,他在陆时深因为撞了鼻樑稍稍退开时偏头主动迎上去。 已经分不清是鼻息还是唇齿间的吐息,它们缠绵悱恻绕在一起,瞬息抚平了先前的浮躁,陆时深微微一低头亲到虞迟的唇角。软的。 这甜头不知道是谁给谁,只这么碰到了一下,记忆如海倒流灌入全身,陆时深想起了怎么强占虞迟的滋味。 什么从头开始循序渐进都忘的一干二净,陆时深唇瓣轻启,又抬了下头,从唇角位置挪开,想要侵占更多。 虞迟唿吸急促,唇角仿若被电了一下,心绪荡漾,被唿吸勾着再次贴近…… 而就在这时,日落的宁静被铮铮琴弦声击破,那旋律如玉珠走盘,带着娓娓道来的古韵,是琵琶声。 还未完全落下的亲吻被琵琶声打断,虞迟和陆时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愣住,又一同朝乐声方向望去,声响是从苏家别墅内传来的。 没有墙体隔绝音色,琵琶清澈,曲子听着耳熟,是虞迟中午在苏沉家里听过的那首<珠玉>。 而弹奏之人坐在二楼窗台上,窗户大敞开着,苏沉怀抱琵琶,双脚悬空,看起来只要轻轻一动就会从二楼窗台边直接摔下去。 别墅不比普通住宅,二楼也有三米多高,掉下去不会死,但绝对能摔碎几根骨头。 苏沉早就注意到大门外亲昵的二人,他视线越过前院落在陆时深身上,停止弹奏琵琶,双脚慢悠悠的晃动起来。 「苏沉,你干什么?」陆时深立刻厉声喝斥。 苏沉把脑袋搭在琴头上,病恹恹的问:「你们说,从多高的地方掉下去,人才会死掉呢」 他说话声很轻,隔着距离是听得不大清楚的,可关键的几个字眼还是掉入两人耳朵里,陆时深眉头紧蹙:「反正你那个高度跳下来是死不掉,正好摔断腿在医院里还能安分几天。」 这话说的轻松,好似一点也不担心人会摔下来。 虞迟脸色却越来越差,他眺望二楼窗台,明明不过几米高度,可看着苏沉悬空的双脚下方,他仿佛瞧见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当年虞正坤从楼顶摔下去时,往下俯瞰也是黑漆漆的万丈深渊。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虞迟现在想到仍然有种强烈的眩晕感。 苏沉摇晃的双腿如同摆钟,周遭画面割裂般的扭曲,虞迟胃内翻江倒海,他很熟悉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虞迟慌忙避开视线,眩晕感仍在,整个人有种漂浮在空中颠三倒四的错觉,他握紧拳头硬生生将呕吐欲压下去。 「虞迟?」陆时深注意到虞迟脸色不对,握住他的肩膀。 虞迟连忙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镇定道:「嗯?你这么盯着我干嘛,赶紧叫苏沉从窗台边离开啊。」 陆时深没吱声,仔细端详着虞迟,见他额头布满汗水,脸颊白的不自然,眼神也在刻意迴避人。 虞迟心虚的自言自语:「大明星搞什么呢,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玩行为艺术吗?太胡闹了!你平常怎么也不给手底下员工上上安全常识的课。」 「嗯,我的问题,回头找人给他们集体上课。」陆时深语气平静,顺着虞迟的话说。 第152页 「咦……虞老师的脸色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差?」苏沉眯着眼睛,抱着琵琶歪头打量虞迟,「对了,听说虞老师以前生过病,是病还没好吗?」 说罢,苏沉突然松开怀里的琵琶。 虞迟的视线再度被窗台吸引,余光扫过去时恰好看见琵琶从苏沉怀中脱离,那琵琶十分精緻,紫檀木的,面板上嵌着螺钿花纹,晚霞一照顾盼生辉,此刻宛如旋转中的胡旋少女直坠落下。 『咚---』一声脆响,琴头断裂,琴轴被崩飞到草地上。 虞迟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画面,一直压抑的呕吐感顶到嗓子眼,他下意识的捂了捂嘴巴。 「你上车等我。」陆时深拉开车门,三两下把虞迟塞进车子里。 紧闭的车门阻断声音,四周安静下来,虞迟无法平静,眩晕带来的呕吐欲渐渐被熟悉的焦躁取而代之。 不是因为苏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不太自然。 陆时深是不是看出他不太舒服了?会不会担心? 会不会以为他病还没好? 虞迟交合的双手无意识抠起指甲,扭头透过车窗能看见陆时深的背影。 陆时深已然走回别墅前院把地上的琵琶捡起来,陆时深仰头和苏沉说了什么,虞迟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看着他们没说几句,苏沉笑嘻嘻的从窗台边离开,回到房间关上窗户。 一场意外像极了无厘头的闹剧,仓促开始,匆匆落幕。 不少时,陆时深拿着断裂的琵琶回来,把琵琶往后座一扔,然后坐回驾驶位上。 「苏沉怎么样了?他没事吧?」虞迟立刻追问,倒不是多关心苏沉,而是怕陆时深的注意力落回到自己身上。 「日常做妖,没什么事,我已经打电话让他经纪人过来看着了。」陆时深不痛不痒的回答,目光落到虞迟交叠的双手上,先前还好好的手此刻掐满了指甲印。 「哦,没事就行,没事就好。」虞迟笑笑,慌忙将手挪到身侧遮掩住。 「怎么就顾着关心别人,也不关心关心自己?」陆时深半个身体越过去凑近虞迟,垂眸看向他极力藏起来的双手。 「我没事啊,我挺好的。」虞迟绷直身板,后背早就因为焦灼出了一身冷汗。 陆时深皱眉不语,车内气氛跌到冰点,死气沉沉。 虞迟本来就心慌意乱,这下更加坐立不安了,他想的多心里就容易乱,一乱就浮躁,急着解释:「真没事,我病早就好了,真的!好了我才会回来找你的!我刚刚只是有点pdst应激障碍,不是犯病,你别误会。」 「好了才会回来找我,没好就不回来了?」陆时深抿着的嘴角明显下垂,不太高兴。 虞迟被问懵了,如果病没好的话自己会回来吗?会的,但回来了也不敢见陆时深,大概会找个角落躲着,实在想念的时候偷偷看看人。 如果仍然满身狼疮,他又怎么敢再来招惹陆时深? 「现实是我已经好了,没有如果。」虞迟眼神从心虚到坚定。 「回答的不对。」陆时深近乎执拗的说:「没好也得回来,你得信我,如果连这点你都做不到,那就别追我了。」 虞迟怔愣,他焦虑这个,担心那个,怕人嫌弃,又怕人忧心,这些年潜移默化的自己性格变了很多,可陆时深好似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真挚、满怀热忱。 「做得到的……」 虞迟喏喏点头。 「嗯。」陆时深伸手拉过安全带替虞迟系好,没再追问别的,坐正启动车子。 虞迟抚摸着紧贴胸口的安全带,感到安定的同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在混乱的思绪中抽丝剥茧,想起来了:「等等,我自己开了车过来的。」 「就放这边吧,回头我再帮你把车开回家。」陆时深已经踩下油门,「对了,扶手箱里有零食,你饿了可以吃点,随便垫两口。」 「哦。」虞迟打开扶手箱,不是因为饿,只是单纯的好奇陆时深竟然还会在扶手箱里放零食。嗯?怎么全是糖? 陆时深什么时候这么爱吃糖了? 虞迟从里面薅出一颗奶糖,拆开黏煳煳的糖纸:「大夏天的你在车里放这么多糖,不怕化了吗?」 「还好。」陆时深目不斜视。 「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怎么爱吃糖的。唔……这些不会是什么贴心妹妹,知己弟弟放的吧?」虞迟把奶糖塞进嘴里,奶香在味蕾蔓延,焦虑感被甜味压下去了一点。 陆时深用余光看虞迟:「是了,追我的人很多的,你要是不认真一点,我可能就跟别人跑了。」 虞迟登时挺直身板:「我认真着呢,情敌来一个我挡一个,就是来十个苏沉这样的我也不怂。」 「怎么又是苏沉,他对我又没那意思。」陆时深打了把方向盘,车子熟门熟路的拐出竹晚别苑,「不是我夸张,那傢伙是个十足的自恋狂,谁都瞧不上,他最爱的人大概只有他自己。」 虞迟嘴里的奶糖越嚼越香,他细细琢磨起陆时深说的话,觉得十分奇怪,苏沉可是亲口说过要跟自己抢人的。 是陆时深恋爱反射弧度太慢,感觉不出来苏沉有那方面意思? 还是苏沉真没那个意思,说着玩的? 虞迟又想到了刚刚的琵琶声,苏沉这人确实有点神兮兮的,虽然总是笑盈盈看起来阳光开朗,可有时候眼里会露出丝丝接近于病态的阴郁,这不太正常,像极了他曾经的一些病友…… 第153页 第83章 共枕 陆时深是第一次来虞迟家做客,既是上下楼的邻居,屋内格局本该大差不差,但虞迟家里却空旷的像是只随便摆了几件家具的仓库。这能住人? 陆时深坐在沙发上,嫌沙发太硬,虞迟以前就很爱躺在沙发上睡觉,这么硬这么窄的沙发款式,躺着能舒服? 陆时深又看向面前的大白墙,连个钟錶都没有。 外面阳台也空空荡荡没有绿植盆栽,太冷清,太随便了。 此刻,虞迟正在浴室洗澡,他今天奔波了一天,在车上还出了一身冷汗,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陆时深倒了杯热水让人等等,他先洗个澡。 虞迟匆匆打了泡沫,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来,极大程度缓解了他因为眩晕焦虑带来的不适感。 虞迟没洗太久,只随便沖洗干净便穿着条短裤走出浴室…… 客厅里没人,茶几上静静的放着水杯,远远看去杯子里的水似乎没被动过。陆时深呢? 不会是等的不耐烦甩手回去了吧? 虞迟紧张的四下寻找,走到厨房见门开着,陆时深正站在冰箱前,一只手撑着打开的冰箱门正专注的盯着里面。 「陆时深?」 陆时深闻声扭头,目光落在虞迟身上的剎那,瞳孔迅速扩张,瞪圆的眼睛止不住颤抖。 虞迟站在厨房门口,他只穿了一条短裤,湿漉漉的长髮滴着水,水珠滑过脖颈,落在肩头顺着白皙的薄肌缓缓流下。 那腰身极薄极细,肌肉线条不似女子温和柔软,而是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 陆时深瞬间血管膨胀,大脑充血,耳边嗡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在一下又一下用力锤他的心脏……真要命! 然而那个要人命的男人还若无其事,不咸不淡的问:「你站在冰箱前干嘛呢,饿了?」 「不……是。」陆时深慢吞吞的从舌根里送出两个字,在血液澎湃的刺激中仓皇移开视线,理智跟着回笼了一点点,「我想喝冷水,所以过来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冰的。」 「冰箱下层里有冰块,我帮你找。」虞迟走到陆时深身边,蹲下身打开冰箱下层。 陆时深往后退了一步给虞迟腾地,别开的视线望望天花板,又看看灶台上的锅碗瓢盆,眼睛在厨房里转了好几圈,余光还是没忍住斜睨下去,落在虞迟的后背上。真他妈漂亮。这头髮……这肩膀…… 怎么连凸起的背嵴骨都这么的好看? 陆时深双手紧握成拳,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才抑制住想要伸手抚摸那后背的冲动…… 「找到了。」虞迟翻出一盒冰块,没急着关冰箱门,也没急着站起身,而是回头扬手将盒子递给身后的陆时深,「给。」 陆时深忘了接,目光仍定定的盯在虞迟肩膀上,眼神直接的能将人看个对穿,眼底的欲望更是想遮都遮不干净。 虞迟不但不闪避那露骨视线,反而不紧不慢的把冰盒放进陆时深掌心里,微笑着说:「弟弟,我帮你找了冰块,你可以帮我吹头髮吗?」 陆时深一个激灵,似乎是被塞过来的冰盒子冻到了,那股凉劲顺着掌心血管一路蔓延至胸膛。 他握紧冰盒子,掌心温度融化了盒子上的冰霜,水滴沿着指缝流下,落在厨房地砖上时宛如溅开一朵透明的水晶花。 客厅里,吹风机唿唿作响…… 虞迟拿了一个小板凳乖乖坐在沙发前,身子一歪就能碰到陆时深的双腿,而陆时深则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吹风机。 暖风不断从吹风口里出来,陆时深手掌插入长发中,轻轻撩起黑色长髮,仔仔细细的吹着每一根髮丝。 以前虞迟的头髮只到肩膀,很快就能吹干,现在快到腰位置,每撩起一把都要吹上好一会。 陆时深没有不耐烦,满眼温柔,动作也愈发轻柔。 吹风机吹过虞迟的脸侧,耳朵会露出来,耳廓是红的,再往下一点脖颈也隐隐约约露在黑髮间,虞迟的皮肤总是那么白,白的能隐约看见青筋血管。 「怎么一直吹我的耳朵,都痒了。」虞迟本能的缩了缩肩膀,他耳朵比较敏感,陆时深的手指还一直在耳边撩拨,痒的人难受。 陆时深把吹风机往后移了一点点,斯条慢理的继续吹头髮:「头髮留这么长,平常不麻烦吗?」 「麻烦啊,每次洗头髮都要等半天才干。」虞迟很多时候都懒得吹头髮,太长了,基本上是等着自然风干。 「那你不剪掉?」 「捨不得。」虞迟懒洋洋的捏起几根髮丝,他头髮算是长得比较慢的了,最后一次剪头髮是在七年前的疗养院里,用从医护人员里顺走的银色剪刀,「陆时深,你还喜欢我的头髮吗?」 陆时深握着吹风机的手一顿,曾经他说过无数次喜欢虞迟的头髮,其实不止是头髮,是连这个人的头髮丝都喜欢。 耳边响着吹风机发出的噪音,虞迟久久没有等到回答,无奈的长嘆一口气,现在不喜欢了也没关系。 人可以慢慢追,感情还能慢慢再培养。 「趴着,吹另一边了。」陆时深越过话题,把虞迟的脑袋往左边按,吹风机换了一只手开始吹另外半边的头髮。 虞迟脑袋顺势趴在了陆时深的大腿上,脸蛋隔着布料蹭了蹭。 「别动!」陆时深忽然按住他的脑袋,压低声音,似乎有些急躁,又在刻意忍耐。 第154页 虞迟睫毛动了动,这个角度仰起眼眸也看不见陆时深的脸色,便继续佯装不知乖乖的趴着没动。 风是轻柔的暖风,风力被调到了最小,这种力度吹头髮费时费劲,大概只有陆时深会不厌其烦。 虞迟在暖洋洋的风里,在陆时深撩头髮的动作里,困意袭来…… 他是真的累了,尽管吹风机闹闹哄哄,虞迟还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时深关掉吹风机,静静地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睡觉的虞迟,内心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感填满,没有喧嚣,没有纷扰,只有简单的我和你。 陆时深小心翼翼捏起虞迟的长髮,低头吻了下去,嘴里怎么也无法说出:我还是喜欢你,喜欢你的头髮,哪都喜欢。 他既放不下虞迟,又不肯放过自己。 窗外天色早已黑尽,陆时深抱起睡着的虞迟进了卧室,怕惊扰虞迟睡觉,他没开灯,借着门外的光把人抱到床上。 陆时深不敢继续久留,怕自己再多呆一会真要兜不住,放下人扭头要走。 『啪----』忽然,陆时深的手腕被人拽住。 「陆时深,陪我睡觉好吗?」虞迟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不做,就当多陪陪我……」 陆时深心脏差点爆炸,昏暗中与虞迟视线交织,他吞咽下一口唾沫,张嘴时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你没睡着吗?」 「睡着了,刚醒的。」虞迟其实早就醒了,在陆时深刚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可以再陪我一会吗?就一晚。」 「嗯。」陆时深绕到床的另一边,坐下,迟疑了半秒才躺上去,没脱衣服,干巴巴的躺在另一侧。 虞迟换做侧卧姿势,面朝陆时深方向,他们中间至少还隔着一个人的宽距:「能牵手吗?」 说着,手已经往陆时深那头伸过去,距离隔得有点远,虞迟手抡直了才堪堪碰到陆时深的胳膊。 陆时深躺得像条咸鱼一样板正,黑暗中唿吸声被不断放大,他手掌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而后也换做侧卧姿势正对着虞迟。 宽大的手掌裹住虞迟的手,陆时深说:「睡吧。」 「嗯。」虞迟嘴角上扬,闭上眼睛。 寂静中时间变得格外缓慢,他们仿佛感受不到时间流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二人心里数着数度过。 假寐的拉锯战中,陆时深先顶不住了,睁开眼睛直直瞪着天花板,但握着虞迟的那只手一点也没松开,就这么紧紧捏着,捏得手都出汗了。 『唿……』陆时深沉沉唿出一口气。 「陆时深,你很热吗?」虞迟没睁眼,轻声询问道。 「有点。」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热吗?」虞迟接着问,被攥着的那只手因为汗水有些黏煳煳的。 陆时深仍然盯着天花板,没看虞迟,不敢看,他何止是手在出汗,全身都挺热的,之前还只是血管膨胀,现在是全身血液都烧起来了。 还能是什么原因? 白天当柳下惠就够不容易了,大晚上的,人还躺在自己身边!他都快忍成忍者神龟了好么! 陆时深憋着心思回答:「嗯,知道。」 「知道你还躺着……」虞迟终于捨得挑起一点眼皮,眯缝着眼睛说,「弟弟,你没开空调啊。」 「我……草!」陆时深蹭的一下坐起来,面红耳赤。 虞迟抿着唇偷笑,鼻息里传出一阵阵的憋笑声:「不然,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么热的?」 「我去开空调!」陆时深立刻跳下床,用手机当电筒,找了半天找到空调控制面板,打开空调后才又坐回床上。 陆时深搓了把脸,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空调没那么快凉,得等会……」虞迟的声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知道。」陆时深平躺回去,有种被看穿心事又没被完全拆穿的郁闷,他烦躁的闭眼,想着心静自然凉。 这时,虞迟却从床的另一边挪动到陆时深旁边,身体与对方紧挨着,下巴垫到对方肩膀上:「物理降温要等,心理降温不用等的。」 陆时深僵住了,虞迟贴过来的时候他感觉是一朵云拥了过来,把自己挤入云层里,快要飘飘然然:「什么是心理降温?」 「我帮你……」虞迟低声说,「用嘴。」 陆时深彻底静音了,说是有一万只蚂蚁爬上心头也不为过,他抓心挠肺的难以忍受,本来就消不下去的火越烧越旺。 是被人火上浇油撩拨的! 「义务帮忙,你还是正人君子,是我轻浮忍不住,行不行?」虞迟连哄带骗的说。 陆时深抬臂压在自己脑门上,妥协了。 虞迟没这么干过,七年前就没有,总是陆时深伺候着他,今遭是头一回,他小心翼翼的去做。 口法真生疏…… 牙齿总蹭到人。 顶到了嗓子眼,生理性眼泪充满虞迟的眼眶,夜色下看起来可怜极了。 陆时深用指腹擦去虞迟眼角的泪水,又擦去他嘴角流出来的……………………………………………… 第84章 猜疑 翌日。 虞迟醒来时,外面天色灰濛濛的看不出究竟几点,床上一半空置,陆时深已经没了踪影。 虞迟坐起来摸了摸喉咙,嘴角疼,喉咙里也疼,咽唾沫的时候喉管像是要被撕裂开。那玩意…… 第155页 太大了,虞迟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昨晚自己能吞下去也是够牛逼的。 他揉着喉咙走出卧室,一拉开门便看见陆时深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正在敲键盘。 听见开门声,陆时深率先抬头:「睡饱了?」 「嗯,几……」虞迟开口,声音噼叉得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连忙低咳了声,继续问:「几点了?」 「两点,你够能睡的。」陆时深放下电脑,单手托着腮打量起虞迟。 虞迟穿着身居家服,长发比平常乱一些,看起来有种懒懒的松弛感,与昨晚那副放浪可怜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前几天没睡好、咳咳、咳,补觉呢。」虞迟嗓子又疼又痒,心里可欢喜了,他以为陆时深已经走了,没想到人不但没走,还把电脑拿过来在他家里办公。 听虞迟咳嗽,陆时深也有点心疼,觉得自己昨晚做的有些过,可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继续一本正经的说:「先去洗漱吧,我叫外卖,一会吃饭。」 「好。」虞迟点点头,转身去了卫生间。 等外卖来的期间,陆时深一直在敲键盘忙事情,虞迟也抱着手机坐在沙发另一端不断地回人消息,编舞的工作时间灵活归灵活,不过总会有一堆人找他问东问西,不止是舞蹈的事,还有跳舞用的道具、服装,他都得负责沟通。 虞迟迅速解决工作上的事情,他记得冰箱里还有前几天回家时顺路买的橙子,起身去拿。 打开冰箱的那一刻,虞迟傻眼了:「我冰箱里的东西呢?」 除了搬家来这里的第一天外,虞迟家冰箱就没像现在这样空过,一大袋面包全没了!橙子也没了! 就剩下半盒巧克力和几根棒棒糖还安然无恙的躺在里面。 「那些面包有的已经过期了,我帮你扔了,免得你哪天不小心吃到。」陆时深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虞迟掐指一算,不对啊,他那些面包保质期挺长的,基本能放上半个月左右,有的甚至能放一个多月呢! 「那我的橙子呢?」 「你那些橙子都放多少天了?皮都干瘪了!」陆时深说到这里就来气,不是胃不好吗?胃不好还天天吃这些没营养的面包,不新鲜的水果! 日子怎么就过的这么糙? 陆时深简直不敢想像虞迟这七年来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成天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难怪身上都没什么肉! 虞迟从厨房里出来:「你把我冰箱里的东西都丢干净了,以后我吃什么?」 「明天我让人给你送点新鲜的过来。」 「那多不好意思。」虞迟坐回沙发,故意紧挨着陆时深,「一会我们一起去超市买吧,顺便买点菜,晚上你要是有空的话,我想做饭给你吃。」 陆时深犹豫片刻。 虞迟怕被拒绝,示弱道:「你看,我现在没车,自己去超市买一堆东西也不方便提回来,你行行好,好人做好底,送佛送到西。」 「那行吧。」陆时深应下来,毕竟是自己丢掉了虞迟的面包水果,理亏。 吃过饭后,俩人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进口超市。 虞迟的笑容在脸上挂了一天,和陆时深一起去逛超市这种事,几个月前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进了超市后,说是虞迟来买东西,结果一直往购物车里塞东西的人却是陆时深。 葡萄,芒果,百香果……光是水果就装了小半车。 虞迟看见面包想拿,被陆时深连推带拉的直接拽离糕点区。 买完菜,俩人熘熘达达路过护理区,虞迟驻足停在一排柜架前,看着柜架上琳琅满目的摆着各个品牌的套子,他摸着下巴仔细研究起来。 「你站这干什么?」陆时深推着购物车走到虞迟身边,神色幽幽的扫了眼那满柜架的品牌 「买点。」虞迟挑了两盒,大号,还是戴颗粒的,面不改色的放进车筐里,「有备无患,万一哪天用的着呢,你说是吧?」 「是什么是……」陆时深挪开视线。 「哎,你不喜欢的话,那我放回去吧。」虞迟遗憾嘆气,准备从车筐里把两盒东西拿出来,还没碰到盒子。 「拿都拿了就放着吧。」陆时深推着车子径直往前走,「走了,你不是还要买纸巾吗?赶紧的。」 「哦……」虞迟拉长了尾音,唇角翘的高高的,虽然现在还用不上,不过昨晚进了一大步,再过几晚就能更进一步。 大不了自己再轻浮一点就是了。 不一会,超市里放起熟悉的音乐声,是首虞迟最近快听烂了的歌,苏沉的,演唱会选定的曲目。 虞迟不由的跟着音乐哼哼起来。 这首歌不止虞迟熟,陆时深更熟,苏沉的很多音乐都是经他手做的:「演唱会的项目做起来挺累吧?」 「需要编舞的曲目比较多,最近比较忙,等舞蹈都排完了就没我什么事了。」虞迟只负责编舞、排舞,并不需要亲自上阵跳,除了那天苏沉自己弹奏的开场曲<珠玉>,当时苏沉的意思是让虞迟在演唱会上跳,这事还没定死,回头再商量。 「太辛苦就别做了,交给其它人。」陆时深说的随意,实则是打心眼的不想虞迟继续和苏沉有太多来往,「主要苏沉平常屁事太多了,是个不省心的。你要真对做演唱会这么感兴趣,公司还有其他艺人有开演唱会的打算。」 第156页 虞迟听出陆时深不想让他继续做苏沉演唱会的意图,没接茬:「我都做一半了,付出挺多心血的,突然交给别人不放心。」 陆时深眉头轻蹙,陷入沉默。 「陆总,你不会又要像上次tm1那样,直接把我从项目里踢出去吧?」虞迟先发制人,故意提起tm1的事情,这声『陆总』里多少带了些许不满。 「不会,你要不愿意就算了。」陆时深哪敢真那么独裁,上次是被虞迟的手腕给气懵了。 虞迟点点头,迅速转移话题聊起别的。 他坚持做苏沉的演唱会,不想半途而废只占了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想继续接触苏沉,了解苏沉。 陆时深和苏沉的关系绝不简单,看起来比普通朋友要亲近些。 或许,陆时深对苏沉真没那方面意思。 可苏沉对陆时深就毫无情愫吗? 还有,陆时深为什么不想让他和苏沉有过多交集?真是因为苏沉这人屁事太多,有点神兮兮的? 如果仅是这样,那为什么昨天陆时深不太愿意回答和苏沉之间的关系呢? 太多疑惑困扰着虞迟,他和陆时深有七年的空白,而苏沉是这七年里出现的人,这些年里苏沉和陆时深一定走的很近…… 虞迟想了解的不止是苏沉,还想通过苏沉了解那七年里的陆时深…… 晚上,虞迟亲自下厨做饭,开了瓶红酒,喝完哄着陆时深陪自己看电影,电影看到12点,虞迟顺理成章的让陆时深别回家了,就继续在他家再将就一晚吧。 这一将就,陆时深连续在虞迟家里住了整整三天,三天里陆时深没去公司,给虞迟家里换了沙发,换了床垫,阳台上堆满他买的花卉盆栽,墙上多了各式各样的画作,如果不是因为房子只是虞迟租的,陆时深差点要将整个屋子重新装潢一翻。 虞迟也没去排舞,所有工作能在手机上解决的就用手机解决,不能的就暂且往后推一推。 三天时间过得飞快,两人在家里也没做什么,就看看电影,偶尔听陆时深讲讲音乐,虞迟也会和陆时深谈编舞,谈léo的舞蹈幻城。 入了夜,一间房,俩人躺在一张床上玩起了柏拉图,虽然有时候在虞迟的哄诱下,虞迟能得寸进尺的再轻浮一点点,但也就一点点,那放在床头柜上的两盒东西一直没能派上用场……第四天。 玩物丧志的两人不得不忙正事了。 陆时深一大早出门,虞迟同样是早早去了一趟伴舞的舞团基地,上午排舞,下午回公司。 tm1男团作为苏沉演唱会的表演嘉宾,虞迟仍然负责他们在演唱会上的表演,舞蹈早就在不久前编排好了,虞迟今天是去看几个小崽子练习成果的。 要说男人间的友谊有时候真就很奇怪,之前tm1团内还犹如一团散沙,经过上次打的那一架,不仅没把团内几人的关系打散还意外的打得更好了。 穆山不再格格不入,无论是休息还是干活都和其余三人相处融洽,尽管平常还是喜欢摆着那张不苟言笑的冷酷脸。 「虞老师,他们现在关系能处好,还是多亏了您呢。」练舞室里,琪琪满脸欣慰的说,自从四个小崽子不内讧了,作为代理经纪人的她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不少。 「我?」虞迟不太明白,「我除了被殃及池鱼扭到手外,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哎呀,不是你和穆山说,要多关心队员的吗?虞老师,你是不知道啊,自从听了你的建议,那段时间穆山自己还打着绷带,都不忘照顾队内其它成员。买水买药,妥妥的暖心大男孩。」 经琪琪这么一说,虞迟还真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那天在医院里,陆时深拍拍屁股走了,他追到医院门口没找着人有点犯焦虑症,穆山正好给了他一根棒棒糖。 当时虞迟就觉得穆山这孩子面冷心热,和七年前的陆时深有点像,虽然都留着断眉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实际上粗中有细,不是个傲慢性子。 『穆山,你和队员相处的不大好,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当时,虞迟吃着棒棒糖,为了表示感谢,特意提醒了孩子一句,『平常摆着张臭脸无所谓,就当你是面瘫了。但你不能面上甩脸子,嘴巴上不吱声,行为上也什么都不做吧!你要实在笑不出来,就多关心关心你的队友。』记忆拉回,虞迟没想到穆山会这么听话,笑笑道:「和我关系不大,穆山本来就性格不差,是个好相处的。」 「说起相处,虞老师,你最近负责苏沉演唱会,应该经常和苏沉见面吧?」琪琪八卦心起,顺嘴问:「听说苏沉不大好相处,他没为难您吧?」 突然提到苏沉,虞迟眼眸一转:「我和苏沉暂时没有太多接触,他怎么了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据说苏沉私底下性格很古怪,有点孤僻,之前他有好多个助理都因为受不了他的脾气主动离职了。」琪琪压低了声音,凑到虞迟耳边说,「而且苏沉总给一种很神秘的感觉,他从出道到现在的大红大紫,很少接活动,接也只接自己感兴趣的,特别低调,厉害的是公司还惯着他嘞。」 「这么说还真是有点奇怪。」虞迟正愁没地方打听苏沉的事,旁敲侧击道:「还有什么有关他的传闻吗?我过几天就要去教他跳舞了,还真怕相处的不好。」 「你们在说沉哥的八卦?」tm1的宁宇突然凑了过来,他刚练完一段舞,拿着瓶矿泉水边拧瓶盖边说,「嘿嘿,我还真听过一些关于沉哥的秘辛。」 第157页 两人目光纷纷投向宁宇。 「沉哥拿奖的那部电影都知道吧,他在电影里演的男二号,结果这个男二号比主角还出彩,大家都夸苏沉演技好,演出了男二号的灵魂。」宁宇咕噜灌下大半瓶水,歇了口气, 「不过据我所知,沉哥之所以能演好那部戏的男二号,是因为啊……沉哥和电影里的男二号得过一样的病,所以感同身受,本色出演!」 「扯淡吧,你从哪里听得小道消息?」琪琪连连摇头,摆明不相信。 「你别不信!这是之前给沉哥当过助理又离职的人跟我说的,那人是我同一个学校的学姐呢!」 「学姐还告诉我,导演在拍那部电影的时候,有根据沉哥的亲身经歷修改过剧本!」 虞迟在旁边听着没插话,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他找出苏沉获奖的那部电影。 电影名为《蚕食》,讲诉一对兄弟在幼年时父母惨遭歹徒杀害,兄弟二人在孤儿院里长大,身为男主角的哥哥头脑精明,做事谨慎,一直不忘父母的血仇,隐忍多年终于手刃仇人的故事。 而身为男二角的弟弟,性格不如哥哥开朗,在刚入孤儿院的时候经常被其它小朋友欺负霸凌,导致弟弟心理扭曲,成长中逐渐病态,最终精神分裂伴有明显的抑郁症。 兄弟二人在实施计划中出现了极大分歧,弟弟手法极端,然而每次用了极端手法后,弟弟会出现强烈的自杀倾向。 弟弟被扭曲的心理蚕食了灵魂。 故事的结局,兄弟俩手刃仇人后,弟弟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暴雨夜独自走向海边悬崖,张开双手拥抱海风,他闭眼微笑,不带有任何遗憾一跃而下。 而就在弟弟身体即将坠落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电影终。 电影的结局并没有告诉观众抓住弟弟手腕的人是谁,也没有告诉观众弟弟最终有没有获救。 观众猜测抓住弟弟的人是哥哥,但又有影评人分析,哥哥手臂上有道烟疤,抓弟弟的那只手上没有烟疤,所以抓弟弟的人不是哥哥。 有关电影的影评很多,关于苏沉演的这个人物讨论度极高。 虞迟看完电影后呆滞在座椅上,一部电影看下来他几度有呕吐欲,几度看不下去,苏沉演的很好,好到根本不像是演的! 精神分裂,抑郁倾向,自杀倾向。 每一点都让虞迟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那些不堪过往…… 那么,苏沉真的和电影里的弟弟一样有心理疾病,并且试图自杀过? 虞迟想到了和苏沉的第一次见面,苏沉说过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还说陆时深是贵人,是陆时深拯救了他。 电影的结局里,男二号自杀时被神秘人抓住手腕。那现实中呢? 在苏沉绝望自杀时,是不是陆时深救了他? 猜测渐深,虞迟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所谓的替身,原来指的是苏沉和自己同样的遭遇…… 陆时深救了苏沉,真的只是想救苏沉而已? 第85章 弟弟 手机里播放着电影片尾曲,厚重的交响乐时而激昂,时而沉闷,犹如一潭不断将人往下卷的黑水。 虞迟从电影里隐约窥探到了『替身』的由来,如果一切都像他猜测的那样,那当年陆时深心里想救的人是……自己吧。 一阵阵苦闷在心头泛开,虞迟想到了七年前的许多事情,想到分手后陆时深每天都偷偷的在疗养院外晃悠偷看,就算把窗帘拉上,陆时深也总能找到办法求着护士进来把窗帘拉开。 想到陆时深会在半夜偷摸熘进房间里,握着自己的手自说自话。 还有那连续半个月的胡萝蔔炖肉,狼崽子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竟也能慢慢地把一道炖菜做好。 那些年,陆时深小心翼翼的做过很多事,他都知道,他只是视而不见罢了…… 『啪----』虞迟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虞、呃……」齐昊刚走过来就看到虞迟给了自己一巴掌,惊得他脚步一顿,有些不知所措的定在原地。 虞迟闻声抬眸,不动声色的掩下情绪,从容问:「齐秘书,有事吗?」 「哦,是陆总找您。」齐秘书展现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现在吗?」 「对。」 虞迟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跟着齐秘书往办公室走,进了电梯,四下无人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齐秘书,我最近没睡好总是犯困,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虞迟主动打破沉默,笑盈盈的关心道。 实际上是担心自己扇巴掌的事情传到陆时深耳朵里,所以才想着多解释两句。 「没有的事,我在工作时间也经常犯困,没辙啊,关键时候只能头悬樑,锥刺股让自己打起精神来。」齐昊油滑的接下话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虞迟眼含笑意的点点头,能在传媒公司里做事的果然个个都是人精,随便一两句话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出了电梯,两人径直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齐昊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对了,刚忘了告诉虞老师,找你的不是咱们公司的陆总。」 「嗯?」虞迟一懵。 齐昊也有些尴尬,他是被虞迟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弄懵了,带人过来前没把事情说清楚:「虞老师进去就知道了。」 第158页 说罢,齐昊推开办公室门。 办公室里有一整片落地窗,午后阳光洒入,整间屋子都浸在红彤彤的暖阳里,而沙发上坐着的男子西装笔挺,头髮梳的一丝不苟。 那人眉眼与陆时深有六、七分相似,两人气质却是截然不同,陆时深如今再稳重眼里仍是会透出几分傲气,而眼前人只是坐在那就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上不张扬的儒雅。 此刻,陆远行正把玩着一个巴掌大的卡林巴琴,这是一种拇指琴,轻轻按动上面的金属弹片便会发出清脆响声。 听见开门声,陆远行抬头看向门口,当视线落在虞迟身上,他手指没控制住力道,用力的摁了下琴片。 『叮------』琴鸣声在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虞迟怔愣在门口,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和陆时深的哥哥见面,还是对方主动说要见他。 而且,陆时深也不在办公室里! 「多年未见,虞先生别来无恙。」陆远行率先开口,客套的寒暄问好。 「陆先生。」虞迟礼貌的点头示意,迅速调整好状态走进去,同样客套道:「当年承蒙陆家照顾,我挺好的,说起来,该是我先登门拜访陆先生才是。」 「没那么多讲究,我也是偶然听别人说你回来了,还在我弟弟的公司里上班,所以过来看看。」陆远行把拇指琴放到一边,起初他还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今天过来一问,竟然还真见到了人,「我也挺好奇的,虞先生离开楠市这么多年,为什么又突然回来发展了呢?」 明明是闲话家常的语气,可屋内气氛却在转瞬间变得异常严肃。 办公室门已经被关上,齐昊站在门外来回踱步,虞迟进去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担心起来,照先前苏沉话里透露的意思,以及陆总对虞迟的关心程度来说,虞老师肯定是陆总前任没跑了! 这陆总亲哥哥突然大驾光临,没问几句就指明要见虞迟,不会出什么事吧? 齐昊看看手錶,又看看紧闭的办公室门,算算时间,陆总也快回公司了…… 平静到沉寂的氛围瀰漫办公室,陆远行的问话如一张温柔的大网笼罩下来,气压在无形之中越来越低。 「实在放不下就回来了。」虞迟坐直身板,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他要追陆时深,必然要面对陆时深的家人,更得把自己的态度摆端正,「我真的很喜欢陆时深,回来是为了弥补我以前犯下的错,也是想要重新追求陆时深。」 陆远行没吭声,只是眉头轻蹙,神色忧郁。 虞迟心里一急,站起来对陆远行深深鞠了一躬,诚恳道:「陆先生,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和陆时深在一起,以后我会好好对他。」 「坐下,咱们坐着说。」陆远行连忙摆摆手。 虞迟规矩的坐回去,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心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眼看追陆时深有点进展了,如果这个时候陆时深家人不认同他,事情怕是会变得更加麻烦。 「以前的事情不怪你,你的病我多少有些了解,你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难处。」陆远行嘆息完,眸锋忽而变得锐利,「只不过,有些感情或事情,过去了就该让它永远成为过去式,我并不认为你们继续交往会是一件好事。」 「陆先生,我……」虞迟想再辩说什么。 陆远行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虞先生,我知道你的病现在应该已经好了,可据我所知,精神类疾病復发机率非常高,在国内就甚至高达70%到80%,你能确定你的病不会再次復发,你和陆时深能不再重蹈覆辙?」 「我能确定!我这几年都没有復发过,而且我也有在定期看医生,如果有復发徵兆会及时治疗预防。」虞迟毫不犹豫的回答,他知道有復发机率,但对于这个他很有信心能控制住。 「哎……」陆远行嘆了一口气,「今天既然谈到这,有些话我就敞开天窗直说了。虞先生,我不在乎我的弟弟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但必须得是个身心绝对健康的正常人。我父母年龄大了,我们家也实在承担不起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希望你能够理解。」 陆远行顿了顿,继续道:「七年前你一走了之,怕是不知道,小深为了找你差点把自己逼疯。我母亲为此整日以泪洗面,反反覆覆病了很多次,我父亲在那一年里添了许多白髮,身体大不如从前。」 虞迟愧疚的垂下头,他的确没有想到当年的事会蝴蝶效应的连累到陆时深父母。 陆远行的声音始终谦和,没有抱怨和责怪,温柔的吞噬着周遭空气。 他对虞迟的审判还没有结束,悬在头顶的刀仍在往下落:「你走了大概一年后,小深看着好些了,结果有一天他又突然领回来一个孩子死活要养。为着这事他和家里大闹了一场,最后没办法,我父母先妥协的,但又怕他受到那孩子的影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所以双方各退一步,那孩子现在一直是由我父母替你养着。」 在压抑的气氛中,虞迟眼底闪过强烈的疑惑:「什么孩子?替我养?」 难道指的是苏沉? 就算陆时深真把苏沉当做『替身』,可也不至于说是替他养的啊,而且苏沉已经是个二十五、六的成人了。 「呵,我想陆时深就还没告诉你。你的弟弟,虞之乐,几年前来楠市投奔你,那孩子在你家门口等了许多天,最后被我弟弟捡了回家。」陆远行面无波澜的讲述起来。 第159页 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陆家正在给陆时深办理出国留学的手续,打算让人去国外待几年,离开伤心地也能重新调整好心态。 在临出发的前一个月,陆时深接到虞迟家邻居大婶的电话,于是匆匆赶去那栋老旧居民楼。 原来虞之乐的妈妈因为肺病骤然离世,不到八岁的孩子在短短几年内没了爹又没了娘,小傢伙举目无亲,只记得妈妈在临终前给了他地址让他来城里找哥哥。 虞之乐在虞迟家楼道口蹲了好几天,等不到哥哥回来,又怎么劝说也不肯走,邻居大婶是个心善的,几天里一边帮着看孩子,一边想办法联繫虞迟,联繫不到人便想到了陆时深…… 当时还有很多细节是陆远行不知道的。 那天,陆时深在看见虞之乐蜷缩在门口的身影时,忽然哭了出来,他曾抱着虞之乐哽咽很久,还是虞之乐给他擦的眼泪,关心问:「深哥哥,你怎么一直哭?」 「你哥哥……不会回来了,你跟我走吧。」陆时深是这么对虞之乐说的。 陆时深牵着虞之乐的手离开居民楼,那段时间一直带着身边亲自照顾着,所以这事很快就被陆家人知道。 照理说虞之乐的情况就该报警送去孤儿院,但在陆时深的坚持下,陆时深的父母最终同意留下这小孩,并且走正规程序正式领养了虞之乐。 办公室里,陆远行只简单的说了事情经过。 虞迟已然呆滞在沙发上,他快要忘了唿吸,心口一抽抽的钝痛。 有关虞之乐的记忆闪过脑海,这些年,他早就已经遗忘掉那个所谓的弟弟了,那是虞正坤的种! 他从来都没想要认下。 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陆时深会把这个连他都不在意的孩子捡回去养着…… 「虞先生,我把你的弟弟还给你,也麻烦你把我的弟弟还给我们,别再折腾他了。」……办公室外。 走廊上,脚步声急促,陆时深在接到齐秘书电话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他疾步冲到办公室门前,勐地推开门…… 第86章 决定 办公室里光线柔和,陆远行站在墙边的柜架前,听见推门声也只是稍稍抬头往门外斜睨了一眼,然后继续翻看架子上放着的各种音乐专辑,道:「回来啦。」 「虞迟呢?」陆时深大步走进办公室,没看见虞迟,心里跟着一沉。他真是服了! 也不知道他哥到底是从哪知道虞迟回来了的消息…… 「20分钟前就走了。」陆远行拿起一张磁带端详,颇感兴趣的说,「竟然还有这种老磁带,我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放她的歌,其中有一首歌好像叫<在水一方>。」 陆时深哪里有心思讨论磁带唱片,开门见山的问:「你平常基本不来我公司,今天这么突然过来,也没给我打电话,是专门来见虞迟的?」 「呵,算是。」陆远行把磁带放回架子上,终于正眼看向陆时深,「我就说你上次回月牙湾怎么看起来状态怪怪的,原来是虞迟回来了。你也挺能耐,还在公司里就玩起了金屋藏娇。」 「我藏哪门子的娇,他来公司是来正经上班的。」 「他一个舞蹈家不做自己的舞蹈事业,专门跑来你这教小明星跳舞,这话说出来你信吗?」 陆时深语塞,有些心虚的跳过话题:「你别管这些,你今天把虞迟叫到办公室里干什么?你们说什么了?」 「说了点心里话,主要是劝他和你断干净,你们在一起不合适。」陆远行十分坦然,继续道:「我看你还没告诉他乐乐的事,就一併跟他说了。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把那孩子接走,以后两家算是再无牵扯,互不干涉。」 陆时深如遭雷噼,心都被噼成两半,一半快要凉透了,还有一半冒烟上火,声量拔高了好几个度:「哥!你这跟着瞎搀和什么?我自己的感情自己会处理!还有乐乐,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就告诉虞迟?您这跟背后捅我刀子有什么区别!」 「刀子捅你心窝子上了?你慌什么……」多少年了,陆远行再次从自家弟弟身上看到了那一遇上虞迟就变得不值钱的窝囊样。啧…… 真像是被狐狸精迷了眼。 虽然,陆远行也不得不承认,七年过去了虞迟那张脸蛋依旧出色,特别是那头长髮,连他刚刚看见时都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陆时深没意识到自己在慌,只有手止不住的微微发颤,眼前人是他亲大哥,他有火没处撒,转身就想走。 还没迈出两步,被陆远行一把拽住胳膊:「你要跑去哪?就这么着急去找虞迟?」 「……」陆时深满面阴云,不想多说,较劲似的要把胳膊抽出来。 「我承认,我今天对虞迟说话是重了些,但如果他因为那几句话就放弃你了,你还有什么必要坚持和他在一起?」陆远行难得严肃,神色认真,「你应该比我清楚,男女相爱都未必能长长久久,何况是同性?你们要走的这条路远比普通恋爱更为艰难,不够坚定是不可能长久的!我是用乐乐当筹码和虞迟谈判了,他要是能为了乐乐抛弃你,就算你把他强留下来,以后他也还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再次离开。」 陆远行太了解陆时深了,一句话就打在了自家弟弟的七寸上。 谁说陆时深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自从虞迟回来后,陆时深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在想虞迟会不会又突然离开,会不会他一觉醒来后虞迟又不见了。 第160页 他看着虞迟为了追自己放低身段,可实际上,终日惶惶不安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陆远行松开弟弟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真想赶虞迟走,但也得他自己站得住脚。」…… 夜幕将至,墓园里一片幽静,绿荫小道两侧亮起了路灯,偶尔有几只飞蛾小虫在灯罩下盘旋飞过。 虞迟蹲在王雅雯墓碑前,捡去落在碑座边的落叶:「妈,我最近总来看您,您没嫌我烦我吧?」 回国后,虞迟早就来替王雅雯扫过墓了,这是第二次过来,其实算不上多频繁,只是那七年他消失的太久。 「我想您应该不会嫌我的,因为我是你儿子嘛。」虞迟笑笑,勾起的唇角又慢慢落下去,笑的苦涩,「妈,我今天刚知道那个女人也走了,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被虞正坤气的吐了血,据说是肺不好,听说后来也是因为肺病走的。」 虞迟对老闆娘的离世并没有太多感触,只道世事无常,生命亦无常:「她和虞正坤有个孩子,您见过的,那孩子这些年一直被陆家收养,算一算,应该也快14岁了。」 「我想过了……到底是我的弟弟,我还是打算把人接回来。」 虞迟沉了一口气,其实他做下这个决定并没有犹豫太久,几乎是离开办公室时就已经考虑清楚。 在听见陆远行说,陆时深非要收养虞之乐的时候,他也在想为什么。 答案似乎很容易就能被猜到。 无论自己认或不认,那孩子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沉默蔓延,虞迟想再和王雅雯说点什么,可话全都卡在喉咙里,强压了一下午的难过在妈妈面前憋不住了。 他眼眶通红,唿吸堵在鼻腔里,对陆时深的愧疚刺痛着内心,他回国前无数次担心过陆时深把自己当做陌生人,怕再也追不回人。 现在想想,如果陆时深真把自己当陌生人反倒是件好事,那至少说明陆时深在这七年里彻底放下了,没因为自己痛苦烦恼,没遭罪。 有时候付出越多,越是伤心难过,虞迟不知道这些年里陆时深每每看见那孩子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欠陆时深的太多了…… 乌云滚动,天空开始稀疏的下起小雨,雨点一颗接着一颗打在墓碑上,有两滴落在了虞迟的脸颊。 忽然,一把撑开的黑伞遮了过来,淋淋雨珠被雨伞挡下。 虞迟抬头去看雨伞,又扭头朝身后望去…… 「虞老师,你在这呆了有一个多小时了吧,下雨了还不准备走?」苏沉手里举着伞,微微弯腰,关切的询问。 「苏沉?」如果不是起风了,雨水搀在风里扫过皮肤让人感到凉意和潮湿,虞迟真会以为自己又犯病出现了奇怪幻觉。 短暂的惊讶过后,虞迟疑惑追问:「你怎么在这?」 「嘿……」苏沉笑而不语。 墓园里的安静是接近于死沉沉的寂寥,虞迟忽然意识到苏沉刚刚话里有古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呆了一个多小时?」 「虞老师,别这么盯着我,我又没死,不是鬼。」苏沉笑起来双眼弯成了月牙,一派轻松的解释:「我是在公司门外看见的虞老师,然后一路跟着你过来的。这里是墓园,老师肯定是过来祭拜亲人,我不好打扰,所以一直在后边坐着等你呢。」 「等等,你跟着我干什么?」虞迟撑着大腿站起来,蹲久了脚麻,他一边问,一边用力的跺了跺脚。 「我想感谢虞老师上次对我的照顾,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刚好碰见老师就干脆先跟过来了。」苏沉跟着虞迟站起来的动作把伞举高,始终给虞迟遮着雨。 「那点事谈不上照顾。而且你跟着我过来,又能做什么感谢?」虞迟推开苏沉握伞的手,见识过苏沉窗边摔琵琶,又觉得这人莫名其妙跟着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理解的事情了,「不用给我打伞,这点雨没事。」 「虞老师不是刚哭过吗?我嘴甜,正好可以在老师伤心难过的时候安慰老师。」苏沉仔细打量起虞迟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又把伞给虞迟撑了回去。 「你看错了,是雨。」虞迟始终面无表情,话罢,他离开王雅雯的墓碑,径直往外面走。 苏沉迈着步子紧追其后。 雨点逐渐密集,苏沉的头髮已经被浇湿了,但他依旧漫不经心,跟在后面边给人撑伞边说:「虞老师,我不感谢你心里真过意不去,要不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你赏脸让我再请你一次。」 「下次吧。」虞迟今天实在没心情和苏沉周旋,委婉拒绝了。 「哦,那老师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虞迟回头,疑惑的瞟了眼他。 苏沉满脸无辜的说:「我是打车跟过来的,现在雨越下越大,郊外不好叫车了。」…… 雨夜,天空黑的浓稠,雨水噼里啪啦的敲打窗户,卧房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 陆时深大字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他在虞迟家住了三、四天,每天晚上都是牵着虞迟的手睡觉,身体好像瞬间养成了依赖,他上瘾了,开始嫌弃自己家的床睡着不够舒服,嫌伸手摸不到人,睁眼看不见人,更闻不到虞迟头髮上残留的洗髮水味…… 「他妈的!」陆时深烦躁的骂了出来,他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然而一闭眼,满脑子都想在虞迟现在在做什么?睡了吗? 第161页 为什么一晚上都没来找他,明明前几天还每天都想着法让他留宿,今天却连个简讯电话都没有了! 是在办公室里听了那些话后,真打算放弃了,不追了虞迟是不是已经决定好要回乐乐,不要他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陆时深就感觉有条绳子勒住了自己的脖颈,虞迟是那牵着绳子的人,只要稍稍用力一拽,就能把他给勒死在床上。 『唿……』陆时深又吭长的吐出一口闷气。 『滴滴---』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两声,陆时深立刻睁开眼拿过手机一看,来信人是虞迟。 陆时深激动地坐起身,脸上阴云跟着一扫而空,他嘴角忍不住上扬着点开虞迟发来的消息。 『陆时深,我觉得你哥说的有道理,我想冷静一段时间,我们暂时别联繫了。』手机屏幕亮得晃眼,信息里只有这么一句留言。 第87章 牢笼 陆时深瞳孔不断扩张,手机上每个字都如冰刃扎入他眼球里,寒意凝固在脸上,他紧捏手机呆滞了接近一分钟,听着自己的唿吸,听着自己的心跳,短暂的一分钟过的度秒如年。 他恍惚间醒过味来,手忙脚乱的给虞迟回消息:虞迟,我们谈谈。 消息发送成功。 又继续打字:你要冷静想什么?我哥不是那个意思。 消息发送成功。 陆时深还在按键盘,脑子乱做一团,他等不及虞迟回自己消息,切到通讯录给虞迟拨打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微再拨。』机械式女声后,电话被挂断。关机…… 陆时深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蹬上拖鞋直接从家里冲出去,不安与怒火齐飞,为什么要冷静? 为什么要说暂时不联繫? 为什么要贊同他哥说的话!虞迟…… 为什么总是要把我当垃圾,轻易的就想把我又丢掉? 陆时深急得连电梯都不愿意等,从楼梯飞奔到虞迟家门口,一边按门铃一边喊:「虞迟!你出来!」 他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想起自己有虞迟家的门密码,没犹豫立刻输入密码开门。 客厅里一片漆黑,风声唿唿作响,阳台的落地窗没关,窗帘被吹得飘在空中,时而分开,时而缠绕。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陆时深满腔怒火瞬间被雨夜浇灭,他打开灯走进客厅,在这不正常的寂静中仍然把虞迟家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虞迟不在家。 现在已经晚上12点了,虞迟不在家他去哪了? 七年前的恐惧如附骨之疽钻了出来,虞迟消失了…… 他早该想到的,虞迟说了不要联繫又怎么会好好呆在家里等着他找上门? 终于,陆时深被怒火沖昏了的脑袋冷却下来,只是有点冷过了头,整个人掉冰窖里似的。 他走到阳台前关上落地窗,把被风乱的窗帘整理好。 静默许久,他看着雨飘到落地窗上,瞧着玻璃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嘭------』陆时深用力一掌拍在影子的脑袋上,掌心迅速蔓延开火辣辣的疼,他想,这巴掌就该拍自己脑袋上,拍开天灵盖看看里面装的他妈的是不是狗屎! 他就该在下午直接去找虞迟的,明知道人心根本经不起试探………… 虞迟从昏迷中醒过来,睫毛眼皮像是黏在一起,他挣扎了好一会才撑开眼睛。 四周光线昏暗,要借着从隔壁房间照过来的几缕光才能勉强看清楚环境。 虞迟正躺在一个陌生房间里,房间很大但没有窗户,有两扇门,一扇门大敞开,望出去外面好像是条走廊。 另一扇紧闭的房门主体镶嵌玻璃珐瑯,从门的款式大概推断出里面十有八九是卫生间。 虞迟脑袋还有些晕胀,这种头晕并不是因为没睡醒,而是药力还没有完全散去。 他用力的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有关昏迷的记忆也随之越来越清晰…… 雨夜,两人从墓园离开,走到停车位置,虞迟掏出车钥匙解锁车门。 「虞老师,我来开车吧。」苏沉忽然凑近,手一夺,拿过他的车钥匙。 走出来的一路虞迟都没怎么说话,用看牛皮糖的眼神看苏沉:「不用,钥匙还我,我开。」 「我车技很好的,去年还考了赛车驾照。」苏沉拉开后车门,推攘着虞迟到后车座的位置。 苏沉身上被雨淋湿的七七八八,撑开的雨伞溅着雨水,场面有些乱糟糟的,虞迟不想争执顺势坐进了后车座。 苏沉合上伞,把伞放到虞迟脚下:「虞老师,从郊区回去还挺远的,要不你睡一觉吧?」 虞迟懒得说话,没回他。 忽然,一块像海绵体的白布捂到他口鼻处。 「唔……」虞迟措手不及,睁圆眼睛瞪向握着白布的人,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水味,想闭气来不及了,想反抗肩膀已经被苏沉压制的死死的。 约莫不到10秒的功夫,虞迟感觉到头晕眼花,全身浑浑噩噩没了力气。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苏沉在自己耳畔轻声呢喃:「虞老师,睡一觉就到家了。」 昏迷前的记忆占据脑海,虞迟越想越生气,他勐地从床上坐起来,床边发出叮叮噹噹金属碰撞声。 手腕传来冰凉感,虞迟惊愕的发现自己左手手腕被扣了个像手铐的金属环,金属环连接一条两指粗的铁链,铁链源头被钉在墙上。 第162页 不仅是手,左脚腕上竟然也同样扣了一条铁链,唯一不同的是,拴脚的链子应该是固定在床上的。 虞迟不可思议的举起手打量铁链,他完全想不通苏沉到底想要干什么! 搞囚禁y? 「虞老师,你醒了啊。」苏沉兴沖沖的从敞开的那扇门外走进来,他打开室内灯,「你睡了16个小时了,害我一直担心是药下多了,还好你现在总算醒了。」 虞迟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苏沉的神兮兮,这人竟然能这么若无其事的把给他下药的事情说出来,搞得跟唠家常似的! 「这是哪?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想干什么?」虞迟眉头紧锁,腕间铁链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发出叮噹碰撞声。 「这儿是我家,哦,不过不是竹晚别苑,是我在一处郊区的房子。这里还挺偏僻的,有山有水就是没什么人户。」苏沉慢悠悠的坐到床边,「虞老师,暂时没人会找到这里来,你就在这多陪我一段时间好了。」??? 虞迟一脑门问号,觉得诧异,又无法理解:「你疯了?」 「放心,公司那我帮你打过招唿了,你现在主要负责我演唱会的项目,我不着急找你,大家就当你放长假了。」苏沉轻轻拍着床铺,优哉游哉的说,「至于陆哥那嘛,我也用你的电话跟他说了,你认为远行哥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你俩以后一拍两散。」 虞迟浑身一紧,后背迅速窜起鸡皮疙瘩,再也没了先前的游刃有余:「远行哥?你知道陆远行和我聊过什么?」 「昂。用头髮丝想想都知道你们会聊什么了。」苏沉去摸虞迟垂下来的发尾,漫不经心的在指腹间捻弄,「虞老师,你曾经把陆哥搞得那么惨,他家里人又怎么会允许你们继续在一起呢?远行哥知道你回来了,当然也会想办法阻止你们深交。所以我早就说过你们俩在一起不合适,天地可鑑,我是真心想帮你们!」 苏沉仿佛在自言自语,嘆息道:「哎……你说你们要是真复合在一起了,到时候又被棒打鸳鸯,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分开,那陆哥心里得多难受啊?还要再经歷一次当年的苦,何必呢?明明没有必要再挨这一刀的。」 耳边迴荡着苏沉的声音,虞迟脑海里突然腾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是你告诉了陆远行,我在天想木染上班?」 苏沉瞥了眼虞迟,施施然笑道:「远行哥人很好,前几天我特意打电话邀请他以后来听我的演唱会,我还告诉了他不少演唱会的准备过程。」 话到这里什么都瞭然了,既然谈到演唱会的准备过程,那必然有提到虞迟这个负责舞蹈的编舞师。 难怪陆远行会突然来公司找他,难怪苏沉会莫名其妙跟着他到墓园里,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苏沉在做局。 「你倒真为陆时深着想!」虞迟讽刺的冷笑,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他关在这里,是想让陆时深对他彻底失望吧…… 他和陆时深现在的关系,脆弱的比纸还薄,轻轻一撕、一拉、一拽都能碎得连渣子都找不到半片。 怕是在这里多呆几天,陆时深可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想再给自己了! 「虞老师,你想听我是怎么和陆时深认识的吗?」苏沉没再笑,不用虞迟回答什么,便主动聊起来…… 没有电影里那么多玄幻色彩,苏沉是被父母遗弃在路边的,他从小长得好看,既受到小女孩欢迎的同时,也遭男生讨厌。 苏沉不是单纯挨欺负的那方,他从来不吃亏,打架不是挨揍,是互殴。 就算被一群人围着打也敢还手,还会在事后一个个报復回去。 孤儿院的管理员曾说他睚眦必报,说他孤僻,苏沉的确就是这么个性格,他长了张招人喜欢的脸,却养成了个不招人喜欢的性子。 照苏沉的话说:活着活着就觉得怪没意思的,身边的人没意思,自己也挺没意思。 19岁生日那天,苏沉吃了自己给自己买的蛋糕,走到了大桥上。 那是个夜晚,苏沉坐在桥边的扶栏上,他坐的很高,坐了一个多小时看江景。 大桥上熙熙攘攘的有车辆驶过,但只有一辆车停下来,从车上下来的人急匆匆跑过来一把将他从扶栏上拽下去。是陆时深…… 苏沉仍然记得陆时深当时的眼神,除了焦急外还一副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像是被吓坏了。 不过陆时深在把他拽下来后的下一秒,神色又逐渐变得落寞失意。 陆时深似乎沉淀了一下情绪,紧接着对着苏沉噼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爬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坐着,你活腻了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苏沉开玩笑似的说,脸上挂着笑,眼里却幽幽的没神采。 「操!有病啊!你们死都敢,怎么就不敢活着!」 苏沉没朋友,没家人,没梦想,唯一还算是爱好的只有唱歌,后来在陆时深的推荐下,他进了楠大音乐学院,有了同学,有了朋友,有了工作,有了粉丝…… 苏沉潦草几句话讲完前半生。 虞迟始终低头研究着扣在手腕上的金属环,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听,待苏沉说完后,他才略微挑起眼皮,凉薄的说:「陆时深救了你,你喜欢他,所以就一次次闹出这么多事?」 「哈,哈哈哈哈哈……虞老师啊……」苏沉拍着床铺大笑起来,笑够了,正色道:「你真当我们是情敌了?我怎么会喜欢陆哥呢?我要是喜欢他,他能一巴掌拍死我!」 第163页 苏沉目光如炬的盯着虞迟,不急不慢的说:「我啊……喜欢性子温柔的,模样漂亮的,皮肤要白,头髮要长,会跳舞就最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花好月圆~~中秋快乐~ 第88章 喜欢 苏沉提的条件还真不难找,既温柔又会跳舞的女孩挺多的…… 可虞迟还是被他那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汗毛竖起,他实在是不想往那方面猜测,他宁愿相信苏沉喜欢的是路边的一头猪! 「虞老师,我喜欢你很多年了……」苏沉的表白紧随而至。 虞迟表情逐渐扭曲,他这辈子没经歷过这么离谱的事情,有种被对方法轰了一炮,把他三观都给轰碎了的感觉。 眼看苏沉还一副腼腆羞涩的模样,虞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里说不出来的窝火:「你、你在逗我吗?你喜欢我?我跟你一共才见过三次!」 「可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虞老师你了,我听过你的故事,看过你的照片,我是认真的……」苏沉偏头,看虞迟的眼神毫不遮掩喜欢,「虞老师,我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吃饭的时候,就提醒过你了的。」 虞迟一脸懵逼,苏沉提醒他什么了? 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苏沉左一句贵人,右一句陆总,八句话里至少有五句是在暗示对陆时深有意思! 虞迟正想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虞老师,加油啊,不然人就是我的了。』不是! 不会……里面的那个『人』其实指的是自己吧? 虞迟快被气笑了,不想和苏沉再深入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算了,我不管你是喜欢的是谁,你现在把我放了!那我还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老师,你这话说的就天真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过呢?」苏沉目光幽幽,「就像曾经被你抛弃过的陆哥也没办法当做往事都没发生过,不然他早就接受你的追求了,不是吗?」 这话真像把刀戳进虞迟的肺管子,被下药的怒火,被囚困的无语,各种情绪都在添把火,虞迟头一回恼羞成怒。 抬腿一脚结结实实往苏沉身上踹过去! 虞迟用的还是被铁链拴住的左脚,剧烈动作下,铁链碰撞声叮叮作响,苏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从床上踹下去跌坐在地。 「哎呦……」苏沉并不生气,笑盈盈的揉了揉腰胯,「这脚踹的还真像是陆哥的作风,我还一直以为像老师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和人动手呢。」 「那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混小子!毛都没长齐,你跟我在这里谈爱情?」虞迟怒目而视,如果不是手脚都拴着铁链,他还想跳下床再补一脚。 「那可怎么办呢?虞老师凶起来的样子好像更好看,更招人爱了。」苏沉拍着灰尘站起身,「老师别气了,省点力气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留下话,苏沉转身离开房间。 走廊过道上挂着各家名画,苏沉手指轻轻抚过墙壁,隐约听见从虞迟屋里传出来的金属碰撞声。 他猜测虞迟还在研究那两条铁链。 苏沉低嘆了声,自语道:「我只是想让你多陪我几天而已……」 苏沉这么想过很多次,想要和虞迟单独相处,想了解虞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和自己幻想的一模一样? 这个想法,从苏沉第一次知道虞迟的名字就开始了…… 当年,陆时深把苏沉从大桥上拽下来后,真是好人做到了底,为了让苏沉好好面对生活,陆时深从物质到精神上都给予了帮助。 起初,苏沉觉得陆时深大概是有毛病,圣母心泛滥吗?干嘛要这么帮他一个陌生人。 后来,他渐渐发现陆时深帮助自己,好像是因为自己和陆时深的前任很像。 「哈哈哈哈……你和迟哥除了髮型像外长得一点都不像!」周恆阳大声笑道,笑完神秘兮兮的凑到苏沉耳边,「我跟你说的话你可别到处乱说哦,特别是对深哥,一个虞字你都别提,提了咱俩都得完蛋草了!」 那几个月,苏沉和陆时深走得近,因为喜欢音乐,自然而然和陆时深的朋友也走得近,蒋安是个冷漠的,看起来就不近人情,周恆阳则是跟谁都热情,和苏沉厮混几日就称兄道弟。 几杯烈酒下肚,周恆阳飘得没边,但凡是他知道的,苏沉稍微一套,周恆阳就全都咕噜出来了:「我迟哥是真的惨,刚死了妈又死了爹,还被他那混蛋老爹刺激得心理出了毛病,自杀过好几次……」 苏沉从周恆阳那套出了不少有关虞迟的事情,他总算是确定了陆时深对自己这么好,是因为那个叫虞迟的人了。 苏沉打心眼里感谢这个叫虞迟的人…… 因为从来没有人像陆时深这样无私对他好过,苏沉知道,这些好意是他从虞迟那偷来的。 他想留住陆时深的好,于是开始想方设法的偷偷调查虞迟,尽管得到的信息并不多,苏沉仍然模仿起了虞迟,学虞迟吃安眠药自杀,学虞迟犯病不说话,像极了用尽一切手段博取大人关注的小孩。 他研究抑郁症,精神病患者每天都在想什么,做什么…… 苏沉在心里臆想出了一个虞迟。 小时候苏沉总是被骂像个怪物,连哭都不会,没有共情力,冷血的东西。 可苏沉第一次哭是他偷偷去王雅雯墓地的时候,他在模仿和臆想中自认为感受到了虞迟内心里的痛苦。 第164页 苏沉没骗虞迟,他是真的喜欢虞迟。 他喜欢上了自己臆想中的虞迟………… 电视机里播放着国外电影,虞迟坐在床上盯着卫生间方向发呆,心思没在电影上。 他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呆了整整四天,房间里什么生活用品都不缺,电视,游戏机,吃穿不愁,只是不见天日,没有手机网络,没有阳光。 在房间里虞迟可以自由活动,脚上的铁链很长,能延伸到卫生间。 手腕的铁链很短,只能在床周围活动,所以苏沉很早就把他手腕上的链子解开,只有在换裤子需要把脚上的链子解开时,才会短暂的又把他手腕栓上,总之是手脚交换着来,洗澡变成一件极其麻烦的事。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虞迟的心情由一开始的怒火逐渐转变成烦躁。 想到陆时深他又开始犯焦虑,焦躁像是啃食耐心的虫子,能把人逼到崩溃边缘。 虞迟曾被这种情绪反覆折磨过很多年,其实他习惯了的,也能慢慢的控制情绪,自我消化。 所以没两天虞迟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苏沉打算把自己关多久,但他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叩叩--』苏沉敲门而进,手里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咦?是电影太无聊了?老师怎么不看?」 苏沉把葡萄放到床头柜上,见虞迟一直在发呆,他拿了颗葡萄仔细剥了皮,递到虞迟嘴边:「很甜,老师尝尝。」 四天里,苏沉很少出门,他大多时间都在房子里陪着虞迟,伺候虞迟吃饭,强行陪虞迟看电影,还邀请虞迟一起玩主机游戏,虽然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苏沉嘴上说喜欢虞迟,行为上却十分规矩,晚上10点就会乖乖离开房间,早上9点又准时带着早餐过来。 看着递过来的葡萄,虞迟皱皱眉,无声的别过头,他几乎不怎么和苏沉说话。 苏沉不恼,自己把葡萄吃了,主动找话题聊:「这部电影我看过,是挺无聊的,一会我找几部有意思的……」 虞迟懒得听,下床径直往卫生间走去。 苏沉目光追寻着虞迟的背影,觉得虞迟冷脸的时候也挺好看的,难怪陆哥那么喜欢了……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突然,里面传来『啪哒』的一声闷响,像是摔倒声。 「虞老师?」苏沉立刻站起来,箭步沖向卫生间。 就在他推开虚掩的房门,冲进卫生间的那刻,一直贴在墙壁上等待的虞迟举起手里的木板,勐地朝苏沉后肩砸了下去! 啪啪砸了好几下,苏沉措不及防的往前面跌了好几步。 虞迟丢掉木板又一脚踹苏沉身上,趁着对方还没有站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将人掼倒摁在地上。 没留情面,虞迟接着一拳砸苏沉脸上:「年纪不大你想法还挺多!下药、绑架、囚禁!玩的够花啊!」 苏沉傻眼了,愣子似的盯着按在自己身上的虞迟,他没有见过这么暴跳如雷的虞迟,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虞迟总是温柔随和的,是笑起来很绅士潇洒的模样,就连生病时也该是可怜脆弱的。 苏沉也从来没有想像过虞迟粗暴的样子。 「觉得自己牛逼了,死都不怕,干点蹲牢饭的事情怎么了,对吗?」虞迟坐在苏沉身上,一只手揪起苏沉的领子,恶声恶气的骂:「傻逼!」 「虞……」苏沉张嘴想要说话。 虞迟反手一巴掌扇过去:「我和陆时深要不要在一起,他哥要管也就算了,你算个屁啊你也来管?」 虞迟仍觉得不解气,又一拳把苏沉砸回地上,边揍边骂:「欠教训的玩意,不是说喜欢我吗?现在还喜不喜欢!老子在外面混的时候,你他妈还穿在开裆裤!」 他足足揍了十来分钟,苏沉却像是死人似的任由虞迟打,鼻血都被揍出来了也没去还手,眼神里甚至连还手的想法都没有。 虞迟教训够了,揍累了,骂累了才喘着粗气停下动作。 「老师……你……唔咳……消气了吗?」苏沉声音沙哑,咳嗽憋在了嗓子里,他只睁着一只眼睛,因为另一只眼睛已经被揍的迅速充血肿得睁不开了。 虞迟正想说话,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腿根好像被什么支起来的东西顶到。 他诧异的低头看去,是苏沉的……老二。 「你……」无语再次直冲颅顶,虞迟几乎不知道还能骂什么好了,要是说他前几天还对苏沉说的『喜欢』半信半疑,现在是真不想信也不行了! 这傢伙变态啊,都被自己揍成猪头了竟然还能……! 苏沉也意识到自己升旗的地方,喏喏解释:「这、是因为你一直坐在那,正常、正常的生理反应。」 「正常个屁啊!」虞迟从身后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布条,其实就是条浴巾腰带,他三下两下把苏沉双手绑起来打了个死结。 苏沉没反抗,扭头去看扔在旁边的木板,仔细盯了好一会发现那竟然是一块从衣柜里拆下来的木板。 这东西虞迟到底是怎么被弄下来的? 没等他好奇完,虞迟已经把他绑好,拽着他的胳膊往卫生间外面拖。 「嗯?虞老师,你干嘛呢?」到底是被揍了十几分钟,苏沉说话夹杂了虚弱的气音,他仰头去望拖着自己的虞迟,「钥匙和手机我都放在楼下了,就算你把我绑起来再揍一顿也没用的,你从这房间里走不出去。」 第165页 虞迟没理他,左脚上的铁链摩擦地面不断蹭出声响,他把苏沉拽到床边丢地上,然后拿起墙头上那根原本用来栓他手腕的铁链。 「是啊,我出不去,那你也别出去了,咱俩一块死房间里!」虞迟毫不犹豫的把铁链上的金属环往苏沉手上戴。 「虞老师,你……等等!」苏沉终于急了,挣扎着要抽出手,可他双手被虞迟用浴巾带绑着,根本无力挣脱。 『咔哒』虞迟轻松将铁链扣死在苏沉手腕上,「你不是爱在房间里陪我吗?那就好好陪着吧。」 苏沉瞪圆了眼睛,腕间冰凉,他盯着那条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铁链,懵了好几分钟:「我真没带钥匙!」 「我知道。」虞迟躺回床上。 「那我们现在谁都出不去,吃什么喝什么?」 「饿着,饿死算我倒霉。」虞迟已经闭上眼睛,不欲多说。 他是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消失个一年半载也没人惦记着,可苏沉不一样,苏沉是当红大明星,消失一天都能把全公司的人急得跳脚。 虽然最近几天里,苏沉几乎一直和他呆在这栋房子里没怎么出门,但苏沉仍然需要用手机和经纪人联繫,平常也会有不少人找苏沉。 如果外面的人彻底联繫不到苏沉,自然就该着急了。 虞迟冷静下来后很快想通这个道理,既然出不去,那就等着别人过来找!…… 入了夜,城市的热闹浓缩在酒吧里,灯光摇曳,激烈的音乐声刺激着客人们的兴奋感官,酒精使人沉浸于夜色欢闹中。 这家酒吧开了有十多年,期间重新装潢过好几次,与七年前虞迟在这工作时对比,格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闆也换了人,不过人家是内销转手,现在的老闆是当年的调酒师。 「这么说,迟哥已经四天没消息了,连公司也没去……」卡座里,蒋安手里握着杯威士忌陷入沉思。 桌上摆着的果盘小吃没人动,酒瓶子倒是空了好几个。 陆时深喝了一晚上闷酒,难得的把脑袋喝晕了,他大大咧咧的仰头靠着沙发椅背,闭着眼,恩声从喉咙里滚出来。 虞迟走了四天,说是要冷静暂时别联繫,陆时深等着虞迟冷静好来找自己,可每等一天他的心就凉一分,每过去一天就感到虞迟选弟弟不选他的机率又高了一分。 陆时深四天没睡好,干脆不睡了叫兄弟出来喝酒。 「兄弟,你不觉得……哪里奇怪吗?」蒋安摸着下巴,犹豫的嘀咕道。 「嗯?」陆时深眯缝着睁开眼睛,瞄向蒋安。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要是迟哥,这么突然被深哥家里人叫去说了那种话,我也心情不好出去旅游,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想理!」周恆阳陪陆时深喝的有点多,打了个酒嗝醉醺醺道,「不过深哥你要是早告诉我们你和迟哥又好了,那兄弟我高低要去你家找陆大哥,帮你把事平了!」 蒋安没搭理周恆阳,正经道:「我不认为迟哥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要是想走肯定像七年前那样悄无声息的就走了,一点牵挂都不会留给你,他要是不想走,那更不可能只发一条含煳不清的消息给你,然后人间蒸发,而且这都四天了……」 「卧槽,安子,你这疑心病也太重了!才四天而已,能不能给迟哥一点自由空间?照你这么一通瞎分析,难道迟哥还能是……啊嗝……遭人胁迫发生意外啊?这不纯扯蛋嘛。」周恆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咕噜下肚。 「我也没说是发生意外,我只是觉得迟哥不像是会这么干的人,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蒋安接着道,「时深,会不会你哥没跟你说实话,他和迟哥背着你还做了别的什么约定?」 陆时深却勐地一下坐直身板,眼底的醉意一扫而空,沉思道:「我哥还真干的出来!」 「要不要先把迟哥找到,不管他怎么想的,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蒋安建议道,他猜陆时深这四天就一直憋着,估计心里发疯的想要找虞迟,就是死犟,轴! 说到这里,陆时深烦的头疼:「我上哪找他?他每次消失都跑的干干净净,手机一关,谁也不联繫!」 「为什么不问问迪恩啊?迟哥和迪恩关系这么好,说不定又跑去法国找他了呢。」周恆阳理所应当的说道。 陆时深和蒋安齐刷刷看向他。 「你们这么盯着我干嘛?」周恆阳无辜的眨眼。 蒋安拍了拍周恆阳肩膀,嘆道:「狗嘴里总算是吐出了点像样的话了……」 第89章 证明 陆时深是不情愿打这个电话的,别的还好说,虞迟又跑了这个事说出去可真他妈丢人,迪恩能笑他一辈子。 于是,问话的重任落到周恆阳身上,他和迪恩偶尔有联繫,突然打电话过去也不会很突兀。 周恆阳拍拍胸膛保证完成任务,三人换了个安静地方,鬼鬼祟祟的像极了读高中那会躲楼梯下面偷偷抽菸。 电话开了免提,迪恩的声音传来:「说话含煳其辞,三句不离虞迟,我看你像是做贼心虚!直说吧,是虞迟怎么了?还是陆时深让你来找我打听什么?」 三人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周恆阳擦了把汗,故作镇定道:「什么心虚,我们哪里心虚了,我这不是好久没看见迟哥了,问问你最近和迟哥有没有联繫而已!」 「我们?你……还有谁?呵,陆时深在旁边吧,让他接电话。」 第166页 霎时间,周遭空气凝固,周恆阳尴尬的快要裂开,蒋安无语的捂住额头。 陆时深反倒冷静下来,拿过电话放到耳边…… 比起周恆阳山路十八弯的跟迪恩绕圈子,陆时深直接多了,他拉下脸面问虞迟行踪。 「我没见过迟。」 「迟也不可能因为你哥几句话玩消失,就算是七年前迟离开也是因为……算了,跟你说那些也没用。」迪恩没把话说完,也没打算继续说。 虞迟消失的第五天,陆时深一直维繫的表面镇定崩塌,他开始急了,急得上蹿下跳的找人。 甚至大半夜跑回月牙湾,把陆远行从被窝里掏出来追问,陆远行摊手表示自己真没和虞迟做过别的约定,同时还不忘嘲笑弟弟一句:七年都等了,现在只是不见五天你急什么,他亲弟弟还在咱们家,人家就算不要你了,也不会不管自己的亲弟弟。 要论起在陆时深伤疤上撒盐这事,陆远行说是第二,没人能当第一,他总能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能戳到陆时深痛处。 可陆时深等不下去了,他这五天等的太煎熬,既怕虞迟遇到意外有什么苦衷,又担心虞迟没有苦衷只是单纯的不想出现。 虞迟家已经被陆时深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有用的线索,陆时深又回公司翻五天前虞迟离开公司的监控录像。 蒋安今天刚好过来陆时深公司送一批乐器,便留下来帮陆时深一起看监控。 很快,他们在监控里找到虞迟离开公司的画面,人是从后门走的,出了门直接去露天停车场开车,并未有任何逗留。 「人不好找,车找过了吗?」蒋安问。 「嗯,已经让人帮忙去查了。」陆时深单手敲着键盘,反反覆覆看虞迟从后门走到停车场的视频,他注意到不远处一道模煳的身影,那人带着帽子口罩。 陆时深操控滑鼠把镜头放大到那人身上,尽管监控录像模煳不清,但陆时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人是……」蒋安觉得眼熟,手撑着桌面凑近屏幕。 「苏沉。」 「他啊,对了!你最近联繫过苏沉吗?」 「我没事联繫他干嘛?」陆时深烦躁的把监控又倒放了一遍,苏沉戴帽子口罩来公司不是奇怪事,可奇怪的是苏沉好像一直在盯着虞迟的方向! 「我在想迟哥不见了会不会和苏沉有关,那小子心里有毛病,以前就莫名其妙的惦记迟哥。」蒋安话未说完。 陆时深勐地扭头看向蒋安:「你说什么?」 「苏沉可能喜欢迟哥,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多少看出来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蒋安仔细想想,陆时深没看出来也正常。 前几年他们哥几个都默契的不在陆时深面前提虞迟,他自己是无意间从阳子那知道苏沉打听过不少有关虞迟的事,所以有一次他刻意在苏沉面前提起迟哥,结果发现那小子眼里在放光。 蒋安推了推鼻樑上挂着的镜框,嘆道:「以前我就跟你提过,别对那小子太好,帮一次两次就够仗义的了。」 「我……」陆时深语塞,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陆时深第一次遇见苏沉是在秋江大桥上,他晚上开车路过,透过车窗看见桥头扶栏上坐着一个人影。 江风吹起了那人的发尾, 陆时深脑海里第一反应是虞迟,他以为自己遇见虞迟了,以为虞迟又要自杀,于是连忙停下车飞奔过去。 当把人从桥头上拉下来时,陆时深如梦初醒,原来不是虞迟…… 后来,陆时深自己都不愿意深想为什么要当滥好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苏沉,绝不是因为什么狗屁替身,他对苏沉甚至连怜悯都没多少。 大概,他只是想要证明给虞迟看,自己能救那些患有心理疾病想要轻生的人,有能力照顾好他们,也有能力照顾好虞迟。 尽管陆时深知道,虞迟根本就看不见这个证明…… 『咔哒---』突然,监控设备室的房门被人推开,诡异的寂静被打破。 「陆总。」齐昊急匆匆走进来,低声道:「苏沉的经纪人说她联繫不上苏沉了,人已经失联了快整整两天,电话没人接,去家里也找不到人。」 陆时深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到了什么,立刻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失联?」 「经纪人说,苏沉从上周五开始休假,这几天他们一直是通过电话来处理工作和活动上的事情,但她昨天给苏沉打了一天电话都没人接,今天再打,电话就已经关机了。」上周五! 是虞迟消失的那天!…… 房间里亮着泛黄灯光,虞迟侧卧在床上背对苏沉,他们俩已经被困在这间屋子里有两天多了。 「虞老师,你又睡着了?」苏沉坐在地上,双手枕着脑袋趴床边,他脸上的淤血经过两天沉淀全都浮到皮肤表皮,油彩画似的青一块紫一块。 虞迟闭着眼没回答,眉头皱的很紧,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虞老师,你饿吗?哎……我要是饿死了就干脆把我骨灰撒河里随便处理了吧。」苏沉舔舔嘴唇,两天没吃东西早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还好房间里不缺水,不然可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其实我现在觉得活着挺好的,一点都不想死了。」 「我知道,我是个混帐东西,可我觉得我没做错。当局者迷,虞老师,是你和陆哥看不明白……」苏沉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你和陆哥分开后,那七年你不是过的很好吗?而且陆哥这几年好不容易从你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既然分开后彼此都能过得好,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各自安好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167页 虞迟在叽叽歪歪的声音中睁开眼睛,揉了揉胃,皱眉道:「你说了这么多话,也就一句中听的,你的确是个自私自大的混帐东西!」 「老师,你醒了?」苏沉立刻挺直身板,并不敢往床上凑。 虞迟翻身,在昏黄灯光中与趴在床边的苏沉对视:「你凭什么说我那七年过的好?明明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自以为是就胡作非为!呵,陆时深说的果然没错,你根本不会爱别人,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 苏沉一怔,没想到陆时深对他有过这样的评价。 虞迟胃里翻腾的厉害,他强忍着难受继续道:「你说喜欢我?你喜欢的只是你心目中认为的我,但那不是我!你还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和陆时深好,可你从来没问过我的感受,也没问过陆时深的想法!」 「苏沉,我劝你一句,不要妄图用自己的思维去干涉别人的人生,没有人能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虞迟声音淡了下去,自作主张的事情他曾经干过一次,瞒着王女士和虞正坤一起做了离婚局,自作聪明最后自食其果…… 胃里仍在翻涌,虞迟能感觉到空空如也的胃壁在互相摩擦,下一秒,有一股酸水涌到喉咙口。 虞迟勐地从床上跳下去,直奔卫生间。 他踹开门俯在洗脸台上,呕吐欲顶出嗓子眼,然而几天没有进食,吐出来的都是一些黏黏煳煳的消化液体,液体里还掺杂着丝丝鲜红。 「虞老师,你怎么了?」苏沉听见呕吐声,想要跟去卫生间,可手腕上的铁链令他无法走太远。 没一会,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水声。 虞迟用冷水洗了把脸后,平静的走出来。 「虞老师,你吐了吗?我们这么久没吃东西了你怎么会吐呢?」苏沉担心的打量起虞迟,惊觉虞迟脸色不对,白的发青。 虞迟躺回床上,背对苏沉,没理人。 「虞老师,你是不是不舒服?」苏沉又绕到床的另一头,面向着虞迟追问。 「滚开,我、现在……看到你就很不舒服!」虞迟瞪了苏沉一眼,手紧紧捂着胃部,昨晚还只是隐隐作疼,现在吐过后胃里疼得更厉害,抽筋似的。 苏沉被吼了一句,默默蹲到边上去盯着虞迟。 十几分钟过去,虞迟没动静,看起来像是又睡着了。 二十几分钟过去,虞迟忽然捂着胃口大喘气起来,他满头大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看起来极其痛苦。。 「虞老师!」苏沉箭步冲过去。 虞迟却连理他的力气都没有,捂着胃发抖。 苏沉吓傻了,呆愣愣的站在床边,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声音,虞迟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照理说,一个成年人只是饿了几天,不应该出什么事情才对的!可是……万一…… 看着虞迟身体发抖的愈发厉害,苏沉所有侥倖的念头瞬间覆灭,他突然感到后怕:「老、老师,你、你、等等啊,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苏沉抓着虞迟脚上的铁链摸索到床底下扯了扯,铁链是嵌入地板里的,他用力拽了好几下也没拽动分毫。 他又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金属环,使劲的把手往环外挣脱,可他手掌太大,金属圈太小,手掌蹭破皮肉也没能钻出一根手指头。 苏沉渐渐感到崩溃,他用力的把手腕往地上砸,金属环纹丝不动,这玩意根本砸不开………… 虞迟被一阵阵疼痛折磨的意识模煳,缓和时他听见耳边吵吵闹闹的,是苏沉的哭喊声,还有铁链摩擦的声音。 没一会,好像又多了很多脚步声。 「虞迟……虞迟……」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虞迟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来,那人抵着他的额头说,「哥哥……很快就到医院了。」 虞迟心脏一紧,他听出来了,是陆时深的声音。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声哥哥了…… 第90章 秘密 虞迟在这声哥哥里,安心的沉入睡梦中…… 不知过去多久,医院仪器发出的声响虚虚实实钻入耳朵里,虞迟感觉自己徘徊在真实与梦境间,浮浮沉沉的,七年前的一些事如梦魇般缠了上来。 「虞迟,你答应过我要和我建一个家的!你明明答应了的!」是病的最重那会,陆时深的哭诉。 「最近我觉得吧,家要有家的样子,总让别人做饭送过来没意思。我准备开始学做饭。昨天我买了胡萝蔔,打算做胡萝蔔炖牛肉,你不是喜欢吃吗?下次给你尝我做的。」 「我最近看了一座海岛,我准备买下来。等你好点了,我带你去那边度假,那边不会有别人打扰我们,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天,狼崽子哭到他心都碎了,虞迟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哄哄陆时深,想要回握陆时深的手,却又听到…… 「哥哥,活着真的这么痛苦,这么难受吗?医生说你一直很疲惫,只是我感觉不到。」陆时深紧握着虞迟的手捧在身前,低头吻住,「哥哥,你要是……要是真的那么难受,我就……就……不拉着你了吧。我去陪你好不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陆时深眼睛发狠的继续说:虞迟,你就算是死,也别想丢下我! 再次听到这句话,虞迟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勐地睁开眼睛,白色的墙壁,绿色的窗帘,空气中漂浮着淡淡药水味。 第168页 陆时深就坐在病床边,虞迟刚睁眼,两人目光便撞在一起。 虞迟额间冒出密密麻麻细汗,他呆滞的盯着陆时深,宛如回到七年前刚被救回来的时候。 剎那间往昔今朝交错回闪,虞迟分不清自己仍在梦里,还是已经醒了。 「虞迟,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陆时深迟疑两秒后,连忙询问道。 虞迟从陆时深那带有一丝丝客气的语气里反应过来,哦,看来是已经醒了。 「没不舒服,挺好的。」干裂的唇角扯起浅浅弧度,眼底溢出温柔,如果不是那张脸还苍白得没有血色,旁人几乎看不出他还病着。 陆时深不喜欢虞迟总是强装无事的样子,皱眉道:「都胃出血了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肠胃差成什么样了?」 「知道,知道的。这次是意外,太久没吃东西饿的。」虞迟还是笑,看陆时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忽然想起苏沉用自己手机发决裂简讯的事,表情瞬间严肃下来,「对了,那条简讯不是我发的!」 「嗯。」陆时深只闷闷应了声。 虞迟没想到陆时深这么平静就接受了他的解释,不过,陆时深应该是找苏沉的时候发现他的吧,便问道:「苏沉呢?」 「死了!」陆时深不悦的冷哼,想起找到别墅后看见的房间场景,他真掐死苏沉的心都有了。 陆时深是和蒋安,以及苏沉的经纪人一起找过去的。 起初,他们看见苏沉和虞迟都被铁链拴着,一个晕在床上,一个满脸淤青满手是血,还以为是这俩人一起遇上意外,结果苏沉那小子倒是承认的快,急切的告诉他们开铁链的钥匙在哪,并老实交代了事情经过。 此刻,病房里静下来,虞迟知道陆时深说的『死了』是气话,既然能生气那大概是知道苏沉干的傻逼事了。 虞迟也不想继续聊苏沉的事情,沉思片刻,认真问:「陆时深,那我以后还能继续追你吗?」 「都这副样子了,你还有心思问这些!」陆时深霍的一下站起来,看似在气头上,实则手忙脚乱,他别过头,难得扭捏的嘟囔,「你、你先把身体养好,出院了再说。」 「嗯,好。」虞迟点点头。 陆时深脑袋面向墙壁,眼珠子别回来偷睨虞迟,结果发现虞迟也一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目光相对,虞迟仍是温柔微笑。 陆时深一肚子心思都被笑没了,心软成棉花,话自然跟着软下来:「你再好好歇会,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说罢,他同手同脚的走出病房。 关上房门,陆时深的注意力落到走廊对面,苏沉靠着墙壁站在那,同样穿着病员服,左手缠绕一圈绷带,脸上贴着纱布,身上没了往日的光鲜亮丽,乍一看比虞迟还要狼狈。 「你来这干什么?」陆时深压低声音,眼睛如巴雷特发射子弹般朝他扫过去。 苏沉伸着脖子往病房里看,紧闭的房门上有玻璃窗户,走近些就能窥见房内景象:「虞老师,好点了吗?」 「你他妈还有脸问?」陆时深两步走到苏沉面前,「你翅膀够硬,绑架囚禁的事都干得出来,你怎么不干脆把我也一起弄死算了?嗯?」 「陆、哥……我知道错了。」苏沉声音弱成了蚊子音,垂下脑袋:「是我对不起虞老师,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打我、骂我都行,报警我也认,我是真的知道……知道我犯大错了。」 声音里逐渐含着哭腔,苏沉以前从来不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这次真体会到了,他眼睁睁看着虞迟在床上疼晕过去,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虞迟死了。 他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他的设想里,只是把虞迟关几天而已,等虞迟和陆时深各自死心后,一切都就该恢復到以往的平静。 虞迟痛的没动静后,他满脑子都是那句『没有人能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如果虞迟真的出什么意外,他该如何负责? 苏沉恍然发现,自己拿什么也无法负责,也头一回产生了懊悔的念头…… 「该怎么处理你,等虞迟身体好了后,他自己做决定。」陆时深眯起眼睛,眸锋犀利,「苏沉,你是不是喜欢虞迟?」 苏沉顿时四肢僵硬,与陆时深对视让他有种被死死钉在墙上的错觉,沉默许久,他还是点点头:「嗯。」 「操……」陆时深没忍住暗骂出声,怎么都想不通这俩人拢共没见过几回,苏沉怎么就喜欢上虞迟的? 真是病得不轻! 「陆哥,我没想跟你抢。」 「你还想过跟我抢!」陆时深登时拔高音量,下一秒,他赶紧看看紧闭的病房门,怕虞迟听见似的又压低声音,凑近苏沉冷语:「虞迟怎么处理你,我不管,我对你就只有一个要求。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出现在虞迟面前,一次也不许!」 苏沉讶然,微张着嘴巴愣在原地。 陆时深面无表情,眼神越来越阴沉:「苏沉,如果你敢再出现,我真不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所以,我劝你最好乖乖的。」 撂下话,陆时深大步离开,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苏沉会闯入病房里,又或许这道病房门就是他留给苏沉的警示。 陆时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苏沉站在病房门口踌躇许久,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想法。 「真狠啊……陆哥……」最后他长长嘆出一口气,也转身离开走廊。 第169页 虞迟昏睡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来探望过了,蒋安、周恆阳,连刚出差回来的宋呈星也急匆匆赶过来医院。 宋呈星原本是想要在医院里守到虞迟醒来,然而,陆时深想到蒋安说过的什么『白月光』,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干脆找藉口说医生不让人守着,麻熘的把宋呈星赶回去了。 虞迟醒来后又重新检查了身体,除了胃本身有毛病外,还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营养失衡,短时间内他不能吃刺激食物,太营养和太没营养的东西胃都承受不了,医生建议留院两天输液观察。 陆时深白天在医院守了一天,晚上就回去了。 两人现在的关系隔着一层纱,彼此看着对方都跟雾里看花似的,朦朦胧胧若即若离……翌日。 虞迟早早醒过来,独立的病房显得有些冷清,他坐在床头望着窗外,天初亮,微光破开天幕,一束阳光正正好好落在窗边的一盆肉植物上。 虞迟想起了自家阳台上的盆栽,那里本来空空荡荡的,陆时深住进去的几天就堆满了花花草草。 他有些想回家了,回那个有陆时深的家…… 早上八点,医生带着护士过来查房,关切的询问一通后离开,虞迟继续干坐在床上等着陆时深来。 不多时,伴随着两声敲门声落下,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虞迟扭头望去,没看见陆时深,倒看见一张与陆时深相似的脸蛋。 「陆先生。」虞迟立刻坐直身板,有些拘谨的沖陆远行打招唿。 「听说你住院了,我过来看看。」陆远行说着往身边示意一眼,「今天学校放假,我也顺便带小乐过来探望你。」 紧接着,一名小麦色皮肤的少年从陆远行身后走出来,少年身高快到陆远行肩膀,不瘦不胖,穿着干净得体,留着板寸髮型,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哥哥,我是之乐。以前我们见过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虞之乐走到床边,彬彬有礼的对虞迟点头示好。 虞迟愣神,记忆中干干瘦瘦的小黑娃和眼前这名干净阳光少年完全重叠不到一起,只有仔细看,才会发现那双眼睛的确像极了虞正坤。 而且多年不见,这孩子看见自己不仅不怯,说话行为反而大方有礼,说明陆家把这孩子教养得很好。 「当然记得。这些年我一直不在国内,没能照顾到你,是我这个当哥的不够尽职。」虞迟长舒一口气。 曾经,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和与虞正坤有关的人、事有任何牵扯,可实际上这话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了。 他自己就是和虞正坤牵连最深的人,血脉永远斩断不了,就如同他和虞之乐,无论发生什么变故都改变不了他们是血缘至亲的事实。 「没有,因为哥哥的原因我才能被陆家领养。而且陆大哥,二哥,还有妈妈爸爸对我都很好。」虞之乐坦然道。 「嗯,那就好。」虞迟点点头。 兄弟俩又简单的聊了几句,说的差不多了,虞迟让虞之乐去外面走走,他和陆远行有事要单独聊聊。 虞之乐听话的离开,刚关上门,便看见陆时深提着保温饭盒迎面走过来,他笑着招手:「二哥。」 「小乐?」陆时深迟疑半秒,箭步冲过去,「你在这,是我哥过来了?」 「嗯,他们在里面谈话呢。」虞之乐指指紧闭的房门。 陆时深脸色一沉,抬手就要去推门,结果被虞之乐拦下来:「二哥,是我哥哥把我轰出来的,他们估计有正事要谈,咱们还是等他们谈完再进去吧。」 「傻子,你知道他们要谈的是什么吗?你还出来!」陆时深压低了声音骂。 「二哥,我除了语文差点,其它科目都是满分,我不傻的。我知道他们大概是要谈我以后要跟谁的事。」虞之乐双手环抱在胸前,小嘴叭叭说的理直气壮。 陆时深一巴掌拍虞之乐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那你还不在里面拦着他们,你想离开老爸老妈,回去跟着你哥哥过?」 「跟谁过不都一样?只要你跟我哥哥在一起,我们就还是一家人。」虞之乐咧着唇笑。 陆时深竟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虽然话是这个理,但他哥之前是拿虞之乐做交换,让虞迟离开自己的! 虞迟会怎么选? 陆时深没忍住趴在门缝上偷听起来。 虞之乐嘴上说着都一样,但也跟着竖起耳朵,贴着房门趴在下面一点的位置偷听…… 【作者有话说】 小提示:虞迟在梦里回忆到陆时深说的话,部分在64章:破镜篇里。 第91章 揭破 除了窗台边的肉植物盆栽,病床的小桌上还插着一束青白桔梗,这是陆时深昨天下午在医院门口买的。 「陆先生,谢谢你们把小乐照顾的这么好,你上次的提议我认真考虑过了,我会把小乐接回身边。」虞迟直言道。 陆远行站在床尾,听到虞迟的答案面上未见波澜,点头:「嗯,你们毕竟是血肉至亲,小乐跟着你自然是好的。以后咱们两家互不干涉,你带走你弟弟,也远离我弟弟。」 门外,趴在门缝上的陆时深瞬间焉了,就像棵生机勃勃的小草一下吸干了水分,整张脸干干扁扁,仿佛双腮都要凹陷进去。 虞之乐仰头看陆时深,他刚刚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应该是他二哥的心吧,于是安慰道:「二哥,毕竟我才是亲弟弟嘛,我哥哥选我,唔……还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你也别太伤心了。」 第170页 虞之乐的话哪里是安慰,对陆时深而言就是刀子扎进去后又在他心坎上狠狠转了一圈。 虞迟选了小乐,没选他…… 不是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说要追他的吗?难道都只是哄他的?难道打算背着他偷偷带着小乐远走高飞吗? 陆时深低头看看虞之乐,心中腾起一股无名醋意,什么强留下来没有意义,强扭的瓜不甜,多施点肥不就是了! 思及此,陆时深一把推开病房门:「我不同意!」 「……」 「……」病房内两人双双看向门口,纷纷为之一惊。 陆时深憋了满腔怒火,回手把和自己一块偷听的虞之乐揪进来,提熘着孩子说:「他虞之乐,是我们家光明正大领养回去的,所有手续齐全,户口都已经能够迁移到我家了,他就是我们陆家的人,谁也带不走!亲哥哥也不行!」 「咳。」陆远行握拳放在唇下低咳一声,「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是不是没听完后面那句?」 「嗯?后面哪句?」陆时深皱眉问。 陆远行没说话,示意的往虞迟身上看。 陆时深追着视线看向虞迟,想到虞迟刚刚没选他,心里又酸了吧唧的,委屈两个字就差没直白的挂脑门上了。 「我的意思是,我没办法做到远离你,除非是你赶我走,至于小乐,我愿意尽我所能去补偿陆家这些年对小乐的养育照顾。」虞迟重复了一遍,天知道他刚说完这句话,陆时深就跳出来说不同意,他内心有多复杂了,「你……真的不同意?」 陆时深定在原地两秒,而后马上放开手里提着的虞之乐,话锋一转:「其实……这事吧,不是不能商量。仔细想想,我觉得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面对自己亲哥哥、养弟弟,以及心头爱三双眼睛的直视,陆时深淡定的拍拍虞之乐肩膀:「主要得看看小乐的意思吧,他都14岁是个小大人了,以后想要跟着谁生活应该拥有发言权。」 虞之乐张大嘴巴,心道,不是吧二哥,我跟谁过不是过,你自己没听到后面那句话,现在一进来就把锅甩给我? 「呵,小乐这么听话,当然是跟谁都愿意了。」陆远行接过话茬,没理会弟弟,扭头对虞迟说道:「虞先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两边都想要有点贪心了吧?」 「大哥,你就别再继续……」陆时深阴恻恻的话还没说完。 虞迟打断道:「我确实很贪心,陆时深和弟弟我都想要,也能把他们都照顾好。陆先生,我知道或许我提出的补偿对陆家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我敢承诺,只要是陆家提出来的,我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去做到!」 陆时深心潮翻涌,想到自己刚刚在外面还怀疑过虞迟,就恨不得穿越回去抽自己一巴掌。 陆远行用余光瞄了眼亲弟弟,觉得自己再说下去陆时深可能真要哭出来了,他可不想看到什么勐男落泪的场面,摆手道:「行吧,既然你说了竭尽全力,那我等着慢慢看。你身体还没好,今天我就不多呆了。」 「我送您。」虞迟掀被子下床。 陆远行抬手拦住:「不用,你好好休息。小乐我先带回去,快期末了,他的事考完试再细谈,别耽误了孩子学习。」 「哥哥,那我回家了,下次放假我再去看你。」虞之乐乖巧的告别,末了想起还有个人,「唔……和二哥。」 虞迟点头,目送二人离开。 陆时深把保温饭盒放到床边小桌上,三层的保温盒,第一层三个包子,第二层鸡蛋羹,第三层半碗枸杞药粥:「过来吃饭。」 「你吃了吗?」虞迟坐到床边,保温盒里鸡蛋羹蒸得嫩滑,药粥冒着的热气里飘着香,还有那三个白胖胖的包子,一看就不可能是陆时深自己做的,但虞迟还是心里欢喜,他拿起包子咬了口。 「吃过了。包子你尝两口就行,里面的肉不好消化。」陆时深把鸡蛋羹推到虞迟面前,「多吃点这个。」 「好。」虞迟一只手拿包子,一只手拿舀鸡蛋羹的勺子,边嚼边道:「这包子味道挺好吃的。」 「嗯,你不是说过想吃他家的包子么,我早上路过就顺手买了几个。」 「谁家的包子?我什么时候……」话到嘴边,虞迟发现包子是胡萝蔔牛肉馅的,后知后觉想起很久远的事情。 他其实很少和陆时深主动说自己想吃什么,至于包子……的确提过一次,在意式商业街上,说想吃包子把陆时深支开的那次。 陆时深没回答问题,默默地把纸巾放到虞迟面前:「慢点吃,别噎着。」 虞迟舔掉唇角的胡萝蔔馅,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狼崽还是那个狼崽,总是把他说过的话记得牢牢的,提过想要吃的东西,上次没吃,过了这么久还惦记着给他买过来。 他记得那条街没有卖粥的,也不知道陆时深买完包子又跑到哪里去买的鸡蛋羹和粥。 一顿早餐虞迟慢吞吞的吃了半个小时,三个包子吃了俩,还有一个想吃的,陆时深没让,盯着他把粥和鸡蛋羹都吃完了。 白天,陆时深和昨天一样守在医院里陪同,齐昊来医院跑了好几趟找陆时深谈工作上的事,顺便对虞迟投去尊敬而又亲切的目光,俨然把虞迟当老闆的家人里对待。 到了晚上9点半,窗外天色渐暗,陆时深看看手錶站起身:「明天早上想吃什么?还想吃包子吗?」 第171页 这就是准备走的意思了。 「明天可以一起吃早饭吗?」虞迟坐在床上仰头,清凌凌的瞳仁里倒映着陆时深,眼中满是期待。 陆时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妥协只有一次和无数次:「明天我早点过来。」 虞迟伸手去拉陆时深的手腕,道:「一来一回的多麻烦,要不今晚就别走了。」 陆时深唿吸一重,低头看着虞迟。 「医院不是可以让陪护留下来过夜吗?」虞迟继续说,「这张床不小,睡两个人没问题。」 入了夜,虞迟和陆时深一左一右的躺床上,绿色帘子拉起来仿佛隔绝外面世界。 俩人都是侧躺,面对面。 「虞迟,今天和我大哥说的那番话,你是什么时候想好的?」被子下,陆时深捏着虞迟的手心问。 「你哥跟我提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回头找时间我想去你家拜访你父母,好好商量小乐的户口问题。」他这些年存了些积蓄,以及在迪恩那做的投资,买的理财全都打算拿出来给陆家,这些对陆家而言真是小钱,可也是他目前能拿出的全部东西了,「陆时深,我要干干净净的追你。」 陆时深唇角微微上扬成满意小括号:「等你出院了,休息两天我就带你去月牙湾见我爸妈。」 虞迟点点头,困意渐渐袭来,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睡觉吧。」陆时深先闭上眼睛,实际上他并不困,只要和虞迟躺一块,他就容易思绪乱飞。 该想的,不该想的全都在脑海里走了一遍,最后想到迪恩在电话里说的,『就算是七年前迟离开也是因为……算了,跟你说那些也没用。』这句话迪恩当时没说完,他着急找虞迟也没细细追问。 现在想想,难道当年虞迟离开不止是因为不信任他? 「虞迟。」陆时深又睁开眼睛,「那件事我知道了。」 「什么事?」虞迟声音懒洋洋的,是真困了。 「七年前你离开的真正原因,迪恩已经全都跟我说了……」陆时深说得斩钉截铁,夜色下他认真看着虞迟,尽管只能模模煳煳瞧个轮廓。 虞迟勐地睁开眼睛,眼底不自觉的闪过惊慌:「你、你说什么?迪恩,他跟你瞎说什么了!」 「不是瞎说,迪恩发誓说不会骗我。」陆时深煞有其事的诈道,见虞迟眼露慌乱,他越发确定里面有隐情, 「虞迟,你不是说过不会再骗我了吗?为什么这件事从来没跟我说过实话?」 虞迟全身肌肉都绷紧了,神经也好像绷成一条直线。 王女士走后,陆时深说过要做他的家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离开家人? 那七年,他想回来找陆时深的冲动不说有上万次,也有几千次了,可他真的不敢回来。 陆时深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宛如悬在头顶的刀斧,虞迟怕这把刀斧割伤自己,更怕割伤陆时深…… 「当初分手和离开有一部分是因为你说的那句话,但也不是全部原因,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之前确实不够信任你,我有好好反省过的。」虞迟不想把自己离开的责任归根于陆时深,心里是一边骂迪恩给自己出难题,一边琢磨着怎么把话圆回来些。 陆时深面色凝重,脑子转得飞快,这个所谓的隐情竟然是他说过的某句话有关?邪了门了! 他当年说什么了能让虞迟义无反顾的离开? 「就因为那句轻飘飘的话,你就甩了我走?」陆时深强作镇定,故作轻佻的质问,眉宇间甚至还配合的不高兴起来。 「那怎么是轻飘飘一句话?我当年很多时候都控制不了自己,如果我不小心又做了蠢事,你就要跟我一起做蠢事吗?」虞迟着急的解释,情绪起伏,「陆时深,我和你在一起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不是想要拉着你去死。」 虞迟一字一句情真意切,陆时深听得瞠目结舌,那每个字都狠狠砸在他心间,迅速掀起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说】 虞迟咬牙切齿:好好好,娱乐圈老闆果然没白当,狼崽都会演戏了! 第92章 释怀 无数思绪推动记忆,陆时深片段里挑挑拣拣,赫然起来一句『虞迟,你就算是死,也别想丢下我。』他好像真说过这样的话,是在虞迟昏睡的时候…… 陆时深思念过虞迟很多次,那些年的点点滴滴在脑子里都盘包浆了,然而唯独不敢想起虞迟吃安眠药那次。 一个人在死亡边缘痛苦挣扎的模样过于触目惊心,他看着虞迟的身体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疼得连喊都喊不出来,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虞迟疼,看着虞迟一次次徘徊再生死边缘,于是他也出了放过虞迟的念头。 原来,那个时候说的话虞迟都听见了…… 陆时深回想种种,他曾一度觉得,虞迟拿剪刀那次是在逼迫自己,他快要恨死那个时候虞迟。 现下恍然明白,无形之中自己也逼迫了虞迟。 陆时深陷入深深的讶然中,心海翻天覆地,记忆越清晰,浮出水面的真想就令他愈发难以接受。 「你……」虞迟从急切中一点点冷静下来,他在夜色中捕捉到陆时深神色不对,意识到什么的同时身体弹射般坐起来,「陆时深,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 陆时深抬手揽住虞迟的腰,稍稍用力就把人按回床上。 「迪恩没告诉你那些话,你刚刚是在套我话!」虞迟人倒下来了,语气却更加坚定,有关那件事只有迪恩知道,当陆时深一提及他下意识就以为露馅,可现在看来,如果陆时深全都知道了就不会是这副震惊神情! 第172页 「是,可我现在都知道了。」陆时深坦然承认,搂着虞迟腰身的手没撒开,反而将虞迟拉过来拥入怀中。 他将几乎将人困在自己臂弯间,把头埋在虞迟肩膀上,喃喃的重复低语:「已经都知道了。」 虞迟刚生起的一点小情绪被抱没了,埋在肩膀上的脑袋有些沉,陆时深给予的情感永远都这么沉甸甸的,他长嘆一口气,「别再想了,是我的错。」 「如果,我说如果……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你还会丢下我离开吗?」陆时深埋在虞迟发间沙哑的低问。 虞迟抬眸正好看见窗帘下若隐若现的小盆栽,他静静地盯着,似乎在想事情,又似乎放空思绪,良久后说道:「我不知道。」 陆时深抱着人的手微微轻颤,而后更加用力的将人抱紧怀里,要将人死死嵌在自己骨肉中一般。 虞迟被抱得快喘不过起来,他怀疑陆时深想把自己勒死,刚想挣扎…… 「不知道也没关系,以后我会把你盯得死死的。」陆时深咬牙道,「再也不会让你走掉了,哥哥……」 虞迟唿吸一轻,霎时间感到手脚酥软,好似漂泊多年的身心终于找到归处,有种还挣扎什么啊,勒死都值了的满足感,「嗯,不会再走了,我发誓。」 雾里的花开到月色下,浓雾褪去,瞧什么都变得无比清晰。 寂静夜晚,陆时深抱着虞迟不肯撒手,像极了捡回丢失多年珍宝的狼崽,恨不能原地刨坑带着珠玉躲进去,它要日日夜夜守着才安心。 相拥是燥热的,虞迟到后半夜才真正的睡着。 虞迟在医院里连续住了好几天,几天里偶尔会有人来探望,宋呈星自然也来了, 他一见到虞迟就激动地抱上去,没聊几句便泪眼汪汪控诉虞迟消失七年不联繫他。 虞迟温柔的拍拍宋呈星后肩,先是为自己多年没联繫他赔礼道歉,又笑着打趣他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爱哭鼻子。 陆时深黑着张脸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们暗暗腹诽,认识这么多年他怎么从来没见过宋呈星哭鼻子? 装的,一定是故意在虞迟面前装柔弱可怜! 最后,宋呈星实在受不了陆时深那阴沉沉的脸色,只呆了一个多小时就主动起身道别。 宋呈星走后,虞迟忍俊不禁道:「陆总,你这醋吃的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人都被你吓跑了。」 「是他自己心虚!」陆时深酸的理直气壮,不忘倒了杯温水递给虞迟润喉。 「呈星只是把我当兄长。」虞迟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而且他应该是喜欢蒋安的。」 「他俩分手都快一年了。」 虞迟无奈嘆气:「呈星一直是这么个优柔寡断的性格,他会想明白的。」 「想明白什么?」陆时深难得八卦一回。 「大概是要不要和宋叔宋姨说实话……」尽管七年不见,虞迟还是能从宋呈星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什么,取向问题宋呈星十有八九还瞒着父母,所以踌躇不定,「算了,不说这些了。陆时深,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回家?」 「明天吧,晚点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其实虞迟早就可以出院了,是陆时深觉得他没有完全康復,又让他多住了两天。 「今天不行吗?」虞迟抓着陆时深手腕,把人拉到床边低声道:「这里真呆不下去了,每天晚上都和你在一起床上,又什么都不能做……」 陆时深被这句话整整硬控了好几秒,然后利落的在上午办好出院手续,下午直接出院回家。 第93章 结局 在虞迟住院的日子里,陆时深把虞迟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地板擦的干干净净,冰箱装的满满当当,就连阳台上的绿植盆栽都被养得生机勃勃。 然而虞迟刚回家根本来不及欣赏这些,他前脚踏进玄关,整个背部就被压在鞋柜上,拥抱是急切的,亲吻是急切的,汗水从额角慢慢滑落,消失在俩人亲昵的接触间。 在医院里循规蹈矩了数日,陆时深压抑的慾念被虞迟轻飘飘一句话勾出来,尽管脑袋里有个名为『理智』的声音不断吵嚷着叫他冷静一点,可火还是越烧越旺盛,把声音烧得听不见,把绅士礼仪统统抛之脑后。 唇覆下去,是吻,是咬,短短几分钟让人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后两人才稍稍分开各自唿吸。 虞迟嘴唇红得滴血,唇角破了点皮,溢出丝丝鲜红格外艷丽,他不痛不痒的舔舔唇,尝到淡淡血腥味。 「哥哥……」陆时深温柔的轻轻吻住擦破皮的位置。 「嗯?」鼻息中发出沉闷轻哼,虞迟撩起眼眸直视陆时深。 陆时深七年前就受不了这种眼神,七年后更顶不住,仿佛全身血液一股脑冲进心脏,在要炸开之前他双手托着虞迟将人抱起来。 身体一下凌空,虞迟双手本能的环住陆时深的肩颈,双腿无处安放,左脚的鞋子快要掉下去,露出穿着白袜的脚后跟。 「等等,鞋,还没脱鞋。」虞迟低喘着说道。 「没事,踩脏了我帮你拖地。」陆时深大步往卧室方向走,一脚踹开门…… 床垫是柔软的,吻密密实实落下,从额头至眼皮,落到鼻尖,又到唇角,比起玄关处的急不可耐,这一回是温柔的。 虞迟溺在柔情里,他太久没有经歷这样的爱意,兴奋到浑身微微颤抖,想要更激烈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自己真的重新拥有…… 第173页 衣服、皮带凌乱的丢在地毯上。 陆时深要听虞迟的声音,于是强硬的从虞迟嘴巴里掏出话来…… 昏黄灯光下,碰撞、交叠、严丝合缝,久别重逢后的缱绻,灵魂互相依偎着去放纵,狼崽狠狠咬在珠玉上,他要举案齐眉,要这珠玉只属于自己。……………………………… 虞迟一直睡睡醒醒,主卧的窗帘遮住天光,不知白天还是夜晚,他睡得没了时间概念,除了被陆时深抱去浴室,吃饭都在床上。 他约莫是在床上呆了两、三日,身上的痕迹浅了又被添上新的,虞迟有时候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狼狈得像是挨了顿揍。 「陆时深。」虞迟又睡了一觉,刚醒,有些迷迷煳煳的喊道。 「嗯?哥哥,饿了吗?还是渴了。」陆时深怀里还抱着笔记本电脑,听到声音立刻扭头看向侧卧在身边的虞迟,轻声询问,「还是要去卫生间?」 「我……腰痛。」虞迟闭着眼睛呢喃。 「我给你揉揉。」陆时深把笔记本电脑往床头柜上一放,手在被窝里按住虞迟的后腰,他动作娴熟的按压揉动,「哥哥,累就再睡会,我帮你按摩。」 「再睡人就真废了。」虞迟睡眼惺忪的翻了个身,他握住陆时深给自己按腰的手掌,一下轻一下重的捏起陆时深的掌心。 陆时深被捏的心痒痒,转念想到虞迟刚刚还在喊腰疼,自觉自己这几天把虞迟折腾得够呛,不忍心再肆意妄为的撒欢,只好躺下将人搂入怀中:「哥哥,你怎么刚睡醒就招我呢?」 虞迟懒洋洋的低笑,说:「谁让我不是正人君子呢?」 「那你是歪门邪道,我就是衣冠禽兽,我们天生一对。」 「是挺……禽兽的。」虞迟试着抬了抬腿,不止是腰疼,全身上下哪里都在疼,有的地方疼痛中带酸,有的地方疼痛中发软,他沉了口气,喃喃喊道:「陆时深。」 「嗯。」陆时深搂着虞迟玩他的长髮,想到什么说什么,「哥哥,你现在怎么都连名带姓的叫我?以前你不这样的。」 「你的名字好听,我喜欢。」 「……」陆时深有点被哄到,但还是觉得不够满意。 似乎察觉对方的小心思,虞迟抬头望向陆时深,眉眼温柔:「知道了,心肝。」 陆时深挑眉,唇角也跟着稍稍一挑。 「宝贝。」虞迟继续喊,接着说,「以后我们一起住吧。」 闻言,陆时深神色一怔,大脑却开始飞速转动,住在一起不就等于以后都要一起生活,一起生活就得先有个家啊! 有个家的前提是结婚! 这么说……虞迟是在跟自己求婚? 「好!」陆时深心领神会的按住虞迟双肩,郑重其事的点头:「哥哥,选个日子我们就去国外结婚!」??? 虞迟傻了,瞪圆的眼睛一眨不眨,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嗯?」 「先办婚礼也行,我不是买了一个私人海岛么,婚礼可以在那边办。不过筹备婚礼最少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其他的都好说,婚戒要赶紧定做……」陆时深认真的考虑起来,短短几秒间,有关婚礼客人的拟邀名单已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伴郎的话就让宋呈星来当,省得他瞎惦记。」 虞迟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后才从震惊中缓过来:「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去探望过你父母,乐乐的事也还没解决好。」 「嗯,结婚是得和家里说一声,这样,过两天我带你回家。」陆时深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只筹备两、三个月就举办婚礼确实有点太仓促了,那就改成半年。」 虞迟嘴唇张张合合,本来还想要再发表点个人意见,可看着陆时深越说越认真,他又默默地把话吞回去,纵容道:「好,听你的。」 虞迟在家连续休息了好几日,有次谈到工作上的事情不可避免提起苏沉,虞迟并不打算再追究绑架的事,一句「揍过,两清了」把事情翻篇,但他也不可能再和苏沉有更深的交集了。 至于演唱会,经过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演唱会可能面临延期,而虞迟负责的编舞项目早就完成得七七八八,虞迟深思熟虑后决定把剩下的舞蹈编完丢给伴舞团队,然后正式退出演唱会项目。 几日匆匆,转眼到了虞迟准备去拜访陆时深父母的日子。月牙湾。 客厅里气氛低迷,陆太太红着眼眶,捏着手帕擦了一早上的泪水,伤心哽咽道:「你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要把乐乐送回他哥哥那!乐乐是我亲手带大的啊,那孩子从小就贴心懂事,拿我当亲妈妈,我也拿他当亲儿子,你让我怎么捨得!」 「妈,虞迟毕竟是乐乐的亲哥哥,我们总不能拦着他们兄弟团聚。」陆远行劝道,自从和虞迟商量过虞之乐的事后,他就一直被自己亲妈埋怨,「而且,虞迟现在和时深在一起,您想看乐乐什么时候都能看。」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小迟之前一走就是七年,万一他哪天又把小深甩了,带着乐乐远走高飞,我还活不活了?」 「您先别着急,事情不是没有转圜余地,虞迟一会就该到咱家了,到时坐下来再好好商量。」陆远行安慰道。 「商量?你弟在电话里语气多坚决啊!说什么今天带小迟回来就是要告诉我们件大事,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陆太太伤心的扶额,「还能是什么大事,肯定铁了心要让小迟把乐乐带走。你也知道,你弟弟只要遇上关于虞迟的事,就是八百头牛也把他拉不回头……」 第174页 陆太太正哭诉着,陆时深和虞迟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袋踏进客厅。 「妈?你怎么哭了?」陆时深一进门就注意到气氛不对,问道:「我爸呢?您是和他吵架了?」 「没,眼睛进沙子了。你爸还在书房教乐乐写毛笔字。」陆太太连忙擦去眼泪,转而看向虞迟,立即恢復端庄姿态:「小迟来了呀。」 「伯母好。」虞迟礼貌的点头。 「真是好多年没见了,快坐。」陆太太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招唿完又吩咐人去楼上书房叫人下来。 不一会,一家五口再加上虞迟坐在客厅里闲谈,陆时深父母关心的询问了些虞迟这七年里发生的事情,虞迟也都一一回答。 原本大家聊得挺和睦的,可当虞迟谈到虞之乐时,陆家父母脸色骤变,二老纷纷露出为难神色。 「小迟啊。你看,乐乐现在刚上初中,是学习最关键的几年,你平常工作忙,未必有那么多时间辅导乐乐功课,不如……」陆太太犹犹豫豫的朝丈夫使了个眼神。 「咳!」陆父低咳一声,刚准备开口…… 陆时深憋得难受,直接道:「爸、妈,乐乐的事我已经和虞迟说好了,等我们办完婚礼,以后乐乐愿意跟谁住就跟谁住,都是一家人就别见外了。」 「婚礼?」 「婚礼!」陆父、陆母几乎异口同声的惊唿。 虞之乐同样张大嘴巴,眼珠子滴熘熘的转,满脸不可思议。 唯独旁边坐着的陆远行最冷静,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一副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的表情。 「我和虞迟已经决定好了去国外领证结婚,今天回来就是为了和你们商量这事的。」陆时深坚定的握住虞迟的手。 四周寂静下来,空气仿佛被挤压到凝固,虞迟整个人坐得板正笔直,跟着表示道:「伯父、伯母,请你们相信我,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会认真的对待这份感情,会好好的对陆时深。」 「啊……啊……」陆父迟疑的点头,并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嘆。 「这么说,你们今天不是来商量乐乐的事情。」陆太太震惊过后,第一时间先松了一口气。 「妈,您这是什么反应?我正和您商量婚姻大事。」陆时深皱皱眉,有些不满。 「我知道。不过你的婚姻大事有什么好商量的,你都把事情决定好了,今天回来不就是通知我们一声而已么。」陆太太再次看向虞迟,笑容比先前要灿烂多了,「小迟,婚礼我们肯定好好办,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伯父伯母能祝福我们,我就很高兴了。」虞迟脸上保持着微笑,手心紧张出汗水,心里更是翻云覆雨,他没想到陆时深父母会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他和陆时深要结婚的事情。 明明一切都快的不真实,可陆时深一直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粗糙、温暖,虞迟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踏实…… 在陆家父母的盛情邀请下,虞迟今天留在了月牙湾过夜,吃过晚饭,陆时深带着虞迟在庭院里散步消食。 傍晚夕阳西沉。 他们走到了玫瑰花圃,七年过去这里好似没有任何变化,喷泉洒出水线宛如珍珠落在花田里,玫瑰依旧绚烂明媚。 虞迟想到了曾经的许多事情。 想到第一次来这片花圃时,正巧被王女士看见,那似乎是七年前事情的开端,后来种种,是命运跟他开的一个天大玩笑。 千帆过尽,如今他又回来这里,过往苦难仿佛都不曾发生过,花田如初,情意如初,一切都如初。 是啊,都过去了。 「哥哥,快过来……」陆时深已经走到前面,回头冲着虞迟招手。 晚霞余晖下,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卷着泥土花香,虞迟扬起微笑跑向陆时深…… 陆时深是他的风。 风吹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陪伴…… 第94章 番外:温居 澜汀高阙,一处隐于市中心的庄园式别墅区,出了园区往左是商圈核心地段,往右靠近秋江大桥,江边夜景亦是出了名的楠市一绝。 8号别墅的住户刚搬过来不到半月,前院已然充满生活气息,房檐挂着的铜铃水链迎着微风发出清脆响声,围栏下的小池塘里几条锦鲤悠哉悠哉。 「葱姜。」厨房里,虞迟正拿着锅铲紧盯油锅。 菜板前,陆时深连忙把切好的葱姜递过来。 葱姜下锅,锅里滋啦啦炸开,虞迟熟练的挥动锅铲,平静道:「辣椒。」 陆时深立刻把切段的辣椒送上。 「味精。」 虞迟做菜,陆时深就在旁边吭哧吭哧洗菜切菜,虾要一个个挑虾线,菜叶要一片一片洗干净,洗碗刷锅更是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往往虞迟做完一桌饭菜后,双手仍是干干净净的没沾过水。 如果有人问,既然都这样了陆时深干嘛不自己亲手做饭,那当然是因为----除了胡萝蔔炖肉外,陆时深的厨艺水平依然不怎么样,尽管他已经努力在学了,但比起虞迟随随便便一炒就能做出五星级味道的水准来说还是差得太远。 这会,陆时深暂时闲下来,看着忙碌中的虞迟,身上繫着围裙,长发用抓夹随便夹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映在虞迟侧脸上,几滴汗水从额角滑落,喉结凸起的弧度在颈间绘出一条优美线条。 第175页 这是我的。 头髮是我的,喉结是我的,整个人都是我的。 陆时深心里一边想,一边从后面抱过去,脑袋垫在虞迟肩颈上:「一大早就起来给他们做吃的,真便宜那帮傢伙了。」 「别闹,炒菜呢。」虞迟温柔道。 「知道,你炒你的,别管我。」陆时深偏头亲吻虞迟的脖颈,唿吸顺着皮肤落在耳垂上。 虞迟怕痒:「你的活都干完了?」 「嗯。」陆时深抱着人不撒手,双唇吻去虞迟耳鬓下滑过的一滴汗水,「现在想干点别的……说起来,我还没在厨房里……做过。」 「厨房是做饭的地方。」虞迟被亲得气息有些乱,扶着灶台把火关小。 「可我想看你穿着围裙,里面什么都不穿的样子。那一定很好看,怎么办呢,今天晚上我就想看。我会把灶台擦一遍,你就躺在上面好不好?」陆时深越说越激动,手绕到虞迟下颚上将他脑袋掰过来,没亲上去,唇与唇隔着丁点距离,「说话啊,哥哥,好不好?」 虞迟眉头轻蹙,久久不答。 「哥哥,我今天切菜都切到手了,还被虾刺了好几次……」陆时深风牛马不相及的长嘆,平常就算不小心划个大口子都不吭一声的人,这会矫情的嘟囔起被菜刀割破的那一点皮,所谓的切到手甚至没见血。 虞迟受不了陆时深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明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什么,还是一咬牙点头道:「好好好,晚上再说。」 陆时深双眸蹭亮,唇角扬起得逞的笑意,顺势低头…… 『叮咚---叮咚----』门铃声打破气氛。 「草,真够兄弟!」来的可真他妈是时候!陆时深内心暗骂,赶紧在虞迟嘴唇上嘬了一口,才着急忙慌的跑去开门。 蒋安和宋呈星是一块来的,分别提了水果和礼物,没两分钟周恆阳抱着自家小闺女也到了,带着一幅小雨点画的水彩画,特意用相框表好当做温居礼。 「迟哥还在厨房?我去帮忙。」宋呈星一进门便殷勤的往厨房方向奔去。 虞迟知道周恆阳带孩子过来,正在做小孩吃的东西,宋呈星来厨房刚好接替陆时深端盘子递佐料的活。 「迟哥,你们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宋呈星把盘子递过去,随口问道。 「这事陆时深在管,你得问他。」两个月前,陆时深风风火火的拉着虞迟去法国办理结婚证,这玩意回国就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对虞迟而言无论是结婚还是婚礼有没有都无所谓,但陆时深喜欢,虞迟就由着他随便折腾了。 「哦。」宋呈星声音闷在喉咙里,垂着脑袋,肉眼可见的心事重重。 虞迟把煎好的玉米鱼饼一个个放进盘子里,用眼角的余光看宋呈星,若无其事的问:「对了,给宋叔宋姨的婚礼请柬,你帮我转交给他们了吗?」 「给了。」 「叔叔阿姨没说什么?」 「我妈说挺好的,只要你过得好,他们心里就开心。」宋呈星没事找事的瞎忙乎,一会把台上放着的锅碗瓢盆重新摆放,一会又拿起厨房纸擦拭桌面。 「怂样。」虞迟无奈嘆气,「你过的好,叔叔阿姨心里才是真的开心。他们能平静看待我的事,说明不是绝对的排斥同性感情,你也好好想清楚吧,别到时候家里没瞒住,又伤了安子的心,弄得两头不落好,后悔都没处哭去。」 「迟哥……」宋呈星委屈巴巴的红了眼眶。 厨房门大敞开着,陆时深和蒋安靠在外面的某个角落里,这个位置正好能望见厨房里面。 陆时深点燃一根烟,看着宋呈星对着虞迟又是哭又是笑的亲近样,他浑身像是爬了蚂蚁般难受:「你就这么看着他在里面跟虞迟撒娇?」 「嗯。」蒋安手里也捏着根烟,深吸一口。 「你还嗯?知不知道我们家虞迟最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装可怜,快看快看,菜都不炒了,已经开始哄起姓宋的了!」陆时深咬牙切齿的用手肘捅蒋安,「你看宋呈星那被迷得七荤八素的眼神,卧槽了,他不会又爱上虞迟吧!」 「难说。但凡迟哥说一句想和他在一起,他保准一脚踹飞我。」蒋安慢悠悠吐出烟雾,无奈耸肩。 「那你还这么淡定站着!」 「这不迟哥看不上他么,我急什么。」蒋安笑了笑,瞥了眼陆时深,「而且我现在追人追得挺不容易的,我要是进去厨房里碍眼,他得记恨我,要不你进去?」 陆时深咬着菸嘴沉思片刻,耸耸肩:「嗐,算了,显得我多小心眼似的。」 「噗咳咳……你们俩菸鬼上身啊,在这抽多久的烟了。」周恆阳用手挥开烟雾,一本正经道,「我家闺女还在呢,你俩收敛一点。」 「好。」陆时深和蒋安纷纷灭掉菸头,顺手丢进菸灰缸里。 「你们谁去帮我盯着小雨点,我到厨房看看迟哥在做什么好吃的。」周恆阳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陆时深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将人拉回来:「饿了?」 「不饿啊。」 「那就是小雨点饿了。行,等着吧,我进去帮你催催。」陆时深总算是找到理由,冠冕堂皇的往厨房走去。 周恆阳眉头一锁,满脸无辜:「深哥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自己饿了想吃饭,就推到我闺女身上!」 「呵,没,咱深哥就是小心眼的劲犯了。」蒋安笑眯眯的拍拍周恆阳肩膀。 第176页 「扯蛋,深哥什么时候小心眼过!打从我跟他认识起,他就跟那三个字不沾边!」 厨房里有陆时深的加入更加热闹了,打着小雨点饿了的名号,几人陆陆续续出餐,很快吃上午饭。 有孩子在,这顿饭大家都自觉没喝酒,不过他们之间的友谊也不需要酒精来增色,喝着白开水照样牛皮吹上天,要不是小雨点时不时冒出几句口齿不清的话来,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年少时。 「呜呜呜……哇不要走,我要迟爸爸。」周岚雨赖在虞迟身上,双脚一夹,双手一扒,像条八爪鱼似的黏在虞迟身上。 作为资深小颜控的周岚雨在看见虞迟第一眼就沦陷了,连她平常最喜欢的深爸爸都晾在一边,要虞迟抱,要和虞迟玩,头髮散了也要虞迟给她扎小辫。 「行了啊周岚雨!都几点了,不回家你要上天啊!」周恆阳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用力拽也没能把这只小八爪鱼从虞迟身上拉下来。 「迟爸爸不要小雨点了吗?哇不要回家……呜呜哇……我有一个小小愿望,让我再多玩一会会。」小雨点鼻涕和眼泪齐飞。 周恆阳急得直挠头,又气又拿自己女儿没办法,要不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呢,尽管小棉袄漏风了点,周恆阳还是忍不住溺爱:「迟哥,要不……」 「就让她在这多玩会吧。」虞迟笑盈盈接过话,怕小傢伙哭晕过去,赶紧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好嘞迟哥,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我再过来接小雨点,你和深哥帮我照看一晚。」周恆阳双手合十,不跟兄弟假客气,「她已经学会自己睡觉了,上厕所这些小事都能独立完成,不麻烦的。」 陆时深本来无所谓,一听到晚上两个字时雷达勐地竖起,想起自己今天晚上和虞迟还要干大事:「等等,我觉得这事不妥!」 「深爸爸……你、你不喜欢,不喜欢小雨点了吗?哇呜呜呜……」周岚雨哭得更大声了。 陆时深想说的哽在喉咙里,最后还是默默把那句话咽回去,两人一娃站在门口挥手告别周恆阳等人。 夜色渐深,虞迟在客厅里陪小雨点看动画片,陆时深收拾完厨房出来一看,好傢伙,9点了,小姑娘还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趴在虞迟怀里一点睡意都没有。 晚上十点,小雨点终于有了睡意,虞迟和陆时深两个大男人不好给小姑娘洗澡,只能给她洗洗手脚就抱到次卧去睡觉。 虞迟把沙发推到床边,给小雨点盖好被子,自己卧在沙发上轻声细语的讲睡前小故事。 夜静了,周岚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虞迟也跟着迷迷煳煳睡过去。 暖黄色灯光照着床畔一角,陆时深轻手轻脚的进来,确定小雨点已经熟睡后,他走到沙发边抱起虞迟。 虞迟在睏倦中察觉到动静,鼻息间发闷哼声。 「嘘……哥哥,我们回房间睡。」陆时深压低声音,迅速抱着虞迟走出次卧。 虞迟睫毛颤了颤,困得不想睁眼,躺到熟悉的大床上后勉强撑开一点眼皮,哑声问:「几点了?」 「12点,困就继续睡吧。」陆时深侧卧在旁边,手指轻轻抚过虞迟的长髮,掌心顺着髮丝落到虞迟的后背。 虞迟自然而然的贴上去,挨着陆时深的肩膀,懒懒呢喃:「明天……补给你。」 「补什么?」 「厨房……围裙……」虞迟昏昏欲睡,声音越来越小。 陆时深深唿一口气,他将虞迟紧紧搂入怀中,似乎只要这样就已经满足了:「哥哥,晚安,好梦。」 虽然满足,但是第二天一早,陆时深还是火急火燎的亲自开车把小雨点送回周家,并且回家后开始美滋滋地布置起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