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言说的爱》 第一章 艾莉 http://.biquxs.info/

新闻里播放着未被侦破的连环杀人案,主播的声音机械而生硬,播放的画面充斥着大量的马赛克,令人作呕。 我必须得承认凶手所精心营造的艺术性完全被那些麻木的主持和毫无美感的马赛克给摧毁了,一干二净,而这些新闻除了引起市民恐慌和暴露警方办事无能以外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始终坚信生活需要仪式感,这世界有很多东西只要你用心就能把它们变成艺术,包括杀人。 杀人并不全是血腥暴力的事情,恰恰相反它应该很美妙。一个人会以什么模样来到这个世界,谁都不能决定这件事的发生,但她将会以什么模样离开,却完全能被安排设计。这是多么的振奋人心而令人激动的事情,它值得并且应该得到重视,但所有人都对此表现出了畏惧和害怕,甚至提都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我不得不承认在幻想剥夺别人生命和肢解他们的尸体时,我会从心底里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它是那么的新鲜活泼,赋予了我无穷的生命力,以至于我甚至开始逐渐地迷恋上这种感觉,但我发誓我从未因为这种瘾而真正动手杀人。 我想你一定能理解我的遭遇和想法,就像是有一天你走在街上,遇到了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想要多看她几眼,于是你回过头,跟着她一直走,直到来到她家或者她工作的地方,她消失在你的眼中,你心底感到一阵空虚遗憾,你想要再多看她几眼。 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念头,一个所有人都会产生的念头。但对像我们这种喜欢把想法付诸于行动的人来说,或许有些人会误解我们的意思。 我指的是,有的人在反复几天看到你的身影,但你并没有上前跟她搭讪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害怕、恐慌,就好像你是个可怕的怪物或者危险的生化武器,尽管你还什么都没有做,或者只是因为你缺少开口的勇气。 我们显然是无辜的,不是吗?任何人被误解和冤枉都会想要辩解,尤其是对方还是你心爱的姑娘的时候,所以当你像我一样试图跟她好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却像疯了一样想要逃离,甚至拿出包里的东西来伤害你并假想着这样能保护自己的时候,你会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真的受到了伤害。 我并不是个容易愤怒的人,我只是想令她冷静下来,至少安静下来。我这么做了,然后我发现,我更喜欢安静时候的她,遗憾的是她迟早都会醒过来。 我真的不愿意看到她醒来之后的模样,就像面对一头失去理智只知道狂吠和撕咬的疯狗,你能想象那可怕的场景吗?所以有的时候伤害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满足欲望,而是为了抑制欲望…… ……抱歉,我似乎偏题得有点久了,说了这么多,我只是希望你能更理解我,和我的内心想法。 如果你看到了这里还想要继续看下去的话,我想你应该是个非常善良,并且愿意理解和帮助他人的人,因此我也愿意跟你讲讲我最近遇到的一件让我十分困扰和恐慌的事情。 希望你不要觉得可笑,我最近似乎被人看上了,并且她在疯狂地追求我——其实我并不知道那个人的性别,但是我更希望那是个女人,所以我用她来称呼那个浪漫的神秘人。 是的,这就是那件令我十分困扰的事情,有一个神秘人追求了我三个月,但我并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她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除了每天放一支新鲜的艳红色玫瑰花在我的门前。 我知道她是在追求我,我曾经试图联系她,但每次都失败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想如果她有一天直接走到我面前,对我说:“我对你十分感兴趣,你愿意让我了解你吗?”我确定自己不会拒绝,谁会拒绝这么可爱而又虔诚的人呢? 我甚至满怀恶意地猜测过,这位她或许是位他——一个胆小而自卑的同性恋男人,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说不出口的爱意。虽然这种想法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我宁愿他现在立刻做点什么,好打破这种尴尬又怪异的局面。 不过我对她的关注也仅限于此,一个神秘的追求者并不足以打乱我的生活节奏。除了那朵出现在门前的玫瑰花,她在我的生活里就仿佛并不存在一般。 很快,我在街上再一次找到了我深爱的那个女人。黄褐色的波浪卷发,穿着短裙和丝袜,还有细长的高跟鞋,虽然我每次见到她时她的外貌、身材和气都味会变,但她的灵魂永不会变,她的喜好、她的兴趣每一样都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中——我深爱着她的灵魂。哪怕她从未爱过我,甚至不曾记得我。 或许是我的诚意感动了那个善良美好的灵魂,她竟然一反常态地朝我走了过来,并对我抱以微笑。 “你想请我喝一杯吗?”她笑着问我道,眼睛里充满了狡黠的光芒,但并没有我所厌恶的那些神色,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友好地跟我说话。 我努力地尝试着尽量表现得轻松而友好,但是蓬松得像泡沫一样的勇气并不是一刹那就能支撑得起来的。 我的喉咙和声带因为过度激动而干涩发紧,两片嘴唇用力摩擦了很多次可就是没法正常地说出话来,我想我现在的表情肯定格外僵硬和狰狞,因为我试图微笑但感觉搞砸了。 我太紧张了,越是想表现好一点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我在心里哀求着:“我想!我太想了!求求你千万别走,别转身,再给我一点时间!这该死的嘴巴快把那句话说出来吧,快说出来啊!”我祈祷她能从我的眼睛中读懂我的心声。 “放轻松,你现在的表情活像遇见了一个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并要求你讲笑话的恐怖分子。”女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她用机智而巧妙的方式缓解了现在尴尬的气氛。 她对我说道:“如果我吓到了你,我为自己的冒昧道歉,那么你愿意让我请你喝一杯吗?愿意的话就点点头。”她的眼中闪烁着灿烂的光芒,我简直爱死了这样的她。 我恨不能把头点得掉下我的脖子。天知道我心里多么喜悦狂欢。 第二章 艾莉之死 http://.biquxs.info/

那个晚上我和她都喝得有点多,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艾莉。多么好听的名字,我想我会一辈子记住它,并把它纹在我的胸口。但我没有把这些告诉艾莉,我怕又一次把她吓跑。 我把艾莉带回了我的屋子里,这间屋子是我的私人领域,除了房东昆先生为了检查房内情况进过之外,就只有她进来过,我只带她进来。 我希望她能更多地了解我,但每一次她都拒绝,甚至不肯给我一点点机会。这一次不一样,她主动地走进了我的屋子。 我拿钥匙打开房门,她就走了进去,然后把我摁在门上热情地亲吻,我们就像是相恋多年的恋人一般,这种感觉令我沉醉不已,如果这是梦,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但我终究还是醒来了。 我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宿醉令我的大脑像被蛀虫啃噬一样阵阵生疼,同时我又感到精疲力尽昏昏欲睡,我几乎难以专心思考任何事情,但我还记得昨晚和艾莉的火热缠绵。 我想亲吻我心爱的女人跟她说声早安,并与她正式确立交往关系,我坚定地认为这将会是我们美好而幸福的生活的开始。 她异常安静地睡在我旁边,对我温柔的呼唤毫无反应,我想要亲吻她,却发现她的嘴唇僵硬冰冷,脸色灰白得像水泥墙面。 我心里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不敢相信地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她身上流出的鲜红血液已经浸透了床单和被套,像来自地狱的火焰一样灼烧着我的双目。 我心爱的女人,死在了我的身旁,就在我呼呼大睡的时候,那些鲜活的血液早已经凝固了。 她的尸体平躺着,胸腔被人剖开,露出被尽数敲断的森森肋骨,原本存放在胸中的心脏不翼而飞,一朵像鲜血一样娇嫩艳丽的红色玫瑰完好地摆放在心脏的位置。 她的双手被规矩地摆在胸前就像是做着虔诚的祷告,她十指交叉的手中握着玫瑰被血染红的带刺枝干,刺把她的手指扎得糜烂不堪。凶手似乎想以此表达她的怨愤和妒恨。 我呆滞地抚摸着艾莉不再柔软的脸庞,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残酷的现实在我得到幸福之后又狠狠地碾碎它。可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我的手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并用力地拉扯头皮,似乎这样就能令我心里的痛苦和恐慌减轻一些,但一切只是徒劳。 我知道是她——那个神秘的追求者干出的事情。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一个被遗忘的危险,害死了我的爱人!可她为何把我留着,是因为嫉妒和报复想让我痛苦让我受尽折磨,还是单纯地像以前一样躲在暗处默默地盯着我,监视我的人生? 我意识到她已经开始侵犯,并试图操纵我的生活,而我却对她一无所知。她就像是无孔不入的黑暗紧紧地包裹着我,令我窒息。 我抱着艾莉的尸体,嚎啕大哭得像个失去理智的神经病,我发誓一定会为她报仇,把那个该死的凶手剁成肉泥喂狗。我感觉自己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被悲痛占据了内心的怪物,我所有的爱和感情都随着艾莉而死去了,它们被残忍的凶手给摧毁了,碾碎了。 我平静地收拾了床上的狼藉,怀着沉重的心情将艾莉的尸体肢解然后分块装入冰箱冷藏。我会把她的尸体吃了,并与她融为一体,她将永远存活在我的身体里,与我一起见证复仇的时刻。 然而就在我切好艾莉的大腿肉并准备烹饪午餐的时候,门铃却意外地响了起来,而且似乎没有停歇的打算,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去开门。 门外站着我的房东昆先生,他的手上拿着一盒披萨,并且笑容满面,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唐,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昆对我说道:“所以我想邀请你来参加晚上的生日派对。”他指了指我对门的房间。“就在我住的那间屋里里举行。” 谁会管你什么时候生日!我的爱人才刚刚离开我!我现在甚至想扯着他的领口把他摔到地板上痛揍一顿,他的笑容在我眼里就像针刺一样。 “你怎么了,眼球里这么多血丝?”他忽然注意到了我的异常,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和愉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情:“我很抱歉,你是……遭遇了什么事吗?” “是的。”我心底满是无处宣泄的悲痛和怒火,我认为他租给我的房间连一个杀人犯都拦不住,他应该为艾莉的死承担责任,这个时候他凭什么还能笑得出来?我的表情和语气像是刀锋一样冰冷犀利且毫不留情:“我的爱人刚刚丧失了生命,所以我没法为你的诞生而感到高兴。” 昆听到我的话配合地露出了一个应时的难过表情,他语气诚恳地说道:“非常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他看着我的脸,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些许疑惑。 我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我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我有爱人这件事,甚至处处都表现得像个单身汉,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不是吗? 尽管我现在极度地悲痛和愤怒,但我仍旧努力地控制住了情绪,没今它们失控。我不能杀了昆,因为他一死我就得换地方住,这里保留了太多我和艾莉的回忆,我不能离开这里。 “没事。”我竭力表现得平静、大度,并对他说道:“但是今晚的聚会我恐怕不能参加了,我还没能调整好自己现在一团糟的心情。” “虽然这非常可惜,但是我能理解你现在的痛苦。”昆试图把一只手掌按在我的肩膀上安慰我,但他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拿着装有披萨的盒子,因此他的动作只能半途而废,尴尬地把盒子递到我面前:“呃……这个是……礼物。” 虽然我不能理解他为何在过生日的时候送人披萨,但这或许只是他的个人喜好,我收下了,然后客套地打发了他,关上门回到厨房把披萨带盒子一齐扔进了垃圾桶。 我享受了一顿精致的午餐,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清理房间,并找来锁匠更换门锁。昆先生看到后对此表示疑惑。 我对昆先生解释说我怀疑有小偷进入了我的房间,因为我丢失了一些东西,幸好都不是十分重要,并趁机向他询问最近是否有可疑的人出现在我的附近。 他摇了摇头,说这些天感觉一切正常,但还是同意了我换锁的请求,并友好地告诉我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他,他就在我对门,随时乐意向我提供帮助。 我希望他能多帮我注意一下经常在我门前逗留或者鬼鬼祟祟的人,因为我怕我上班不在的时候家中又一次被盗窃。 昆先生应了下来。 在办完这些事之后,我向公司递交了辞呈,因为我必须有充足的时间来专心寻找杀害我爱人的人。 我猜想那个神秘的追求者有可能是我的读者——我是个业余小说家,写一些宣泄自己内心欲望和想法的悬疑推理小说——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途径能让一个陌生人看上我,我的模样和气质都不出众。因此,我准备以艾莉的故事写一篇文章发布出去,并参杂一些暗示,好让看得懂故事的她以为我们之间能够发生些什么,等着她满怀希望地联系我。她夺走了艾莉的心脏,我一定要向她讨回来。 我知道一个人失去下落的消息通常会在十天半个月后才会被意识到,他们的失踪要再隔一段时间才会被警方受理,那个时候警察或许还能顺着线索找到我和艾莉喝酒的酒吧。 那家酒吧里的酒保之前一直色眯眯地盯着艾莉看,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他赶紧滚蛋,他被吓住的模样我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因此我想他一定也记得艾莉的模样和她旁边的我的模样。 他肯定会把这些添油加醋地告诉警察,并把我描述成一个凶狠的恶徒,然后警察就会按刑侦流程前来调查我,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须把一切痕迹都消除,然后清理干净。 你知道,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喜欢把自己夸张虚假的想象当成客观事实,非但自己坚信不疑,还要以此欺骗全世界。 这种人你一定见过,所以你一定能够理解这种希望他们马上闭嘴,最好是永远闭嘴,再也别散播那些病毒似的谣言的想法对吗?显而易见,有些问题的发生并不全是我们的错。 最近新闻报道里称市里出现了一名专门袭击女性的连环杀手,我不想警察因为房间里留下的任何痕迹而对我有所误会。 第三章 秀色可餐 http://.biquxs.info/

但这一次警察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他们在艾莉死亡的第二天的下午就敲响了我的家门。 他们告诉我他们一直在寻找艾琳娜,准确点说是抓捕她,因为她的真实身份是个逃犯,在警局那里留有案底。他们还展示给我看艾琳娜的照片,那照片拍得比她本人丑多了,以至于我花了好一阵子才认出她是艾莉。 他们说艾琳娜是个危险的毒品贩子,有人在酒吧见过我跟她走得很近,他们认为我跟她有一些私底下的联系,希望我能积极地配合调查。 这件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吃惊和慌乱的神情,我十分平静地看着警察,并适当地露出疑惑的表情,问他们艾琳娜是谁。 他们显然对我的表现十分不满,正当他们打算对我进行一番思想教育的时候,我的房东昆先生从他的屋里走了出来。 他十分诧异地看着我和我身旁把我团团围住的警察,表情严肃地不停询问着警察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怀疑我是否被偷走了所有的家当却没跟他说明,我的屋子里大部分东西都是他出钱配置的。 他太能念叨而且一惊一乍,以至于警察不得不把盘问我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来安慰稳住喋喋不休忧心忡忡的昆先生,他们告诉他,他们来这里只是因为我交了个贩卖毒品的女朋友。 了解了真相的昆立刻用坚决不容反驳的语气对警察说道:“不久之前我这位痴情的房客的爱人才刚刚去世,你们难道看不出他现在的消瘦和脆弱吗,我不得不说你们怀疑他与艾琳娜交往的想法实际上错得离谱。” 昆先生本职是个律师,他经常跟这些警察打交道,他知道他们那些听风就是雨的追查方式,也知道他们把多少后来被无罪释放的人押着送进了法庭,这些勾当他一清二楚。他有时候跟警察是朋友,有时候却是水火不容的敌人。 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昆先生确实是位十分优秀并且值得尊敬的律师。我为他的正直善良而感动。 警察头儿,一个警察证上写着姓名叫麦克的男人,忽然转过脸问我道:“我听说唐先生昨天辞职了?”他的目光锐利而冷静,我从他双眼的精光中看得出,他是个遵从自己内心并且不会受到外界丝毫干扰的人。这样的人是最难缠的,尤其是他自以为发现了蛛丝马迹并专注地盯上我的时候。 “是的,我认为我现在的心情不适合继续工作,我可能会在家休息一阵子。”我回答道,同时垂下眼显露出我的憔悴,默认了昆对我状态的说明。 “有人指控前天晚上你与在逃毒贩艾琳娜进出酒馆,并一起回到住处,以一副极其亲密的模样,而你第二天就递交了辞呈。”麦克盯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条理清晰地说道:“艾琳娜现在仍旧没出现在警方的视线中,我们认为发生的这些事之间或许有什么联系。所以——能否允许我们对你的屋子做一个检查?” “我的房客并不是个是非不分、穷凶极恶的人。”昆先生有些为我打抱不平:“你们的怀疑完全是污蔑,我认为并不具有半点合理性……” “我的房间里既没有毒品贩,也没有毒品。”我对麦克说道,双眼直视着他的双眼,我看得到他眼里炽热的目光,他在怀疑我,但他不会得到任何证据。“你们可以随便搜查,但我希望在此之后你们能为这些不合理的质疑和无礼的行为向我道歉。” 麦克对我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当然会道歉。”说完他对身旁的队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进屋搜查。 我侧开身子让他们像沙丁鱼一样挤进房间里。昆也跟着进来了,我知道他是想看这些警察吃瘪的样子。 “我理解你。”昆站在我旁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音量对我低声说道,我知道他试图安慰我。 “谢谢。”我不太在意地对他道了句谢,我的心思和我的目光完全放在了搜查房间的警察身上。他们搜查得很认真也很细致,但艾莉的全部都存放在冰箱,被厚厚的冰霜包裹着,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所有的警员都搜查完了,他们灰头土脸地来到房门,面面相觑地摇了摇头,而麦克还呆在厨房里没有动静。 我走进厨房,发现他正在缓慢地挨个查看着冰箱里的食物,他的手里拿起艾莉被冰冻的臀肉。 那美丽而富有弹性的肉块已经被我切割成了平淡无奇的样子,并用保鲜膜包裹起来冻在急冻室,模样看起来完全是普通的牛肉。 “我的食物有什么问题吗?”我开口问道,生硬的语气表现出我此刻内心强烈的不愉快。“继续这么开着冰箱,恐怕会使我这个月的电费超标。” 麦克看了我一眼,将肉块放回了冰箱里,对我道:“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唐先生看起来似乎很喜欢吃肉。” “日本朋友寄给我的,他杀了一头自己养的牛,说品质不错,分了我很多,我想可能有半头。”我心情并不十分好,却仍旧配合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有这么一位朋友真令人羡慕。”麦克关上冰箱的门,感叹一句,然后对我道:“看来确实误会了唐先生,我为我们不合理的怀疑和鲁莽的行为感到抱歉。”他伸出手停在我的面前,我也伸出手回握。 他的手因为拿过冻肉而十分冰凉,带着潮湿的水汽,骨节分明而有力,指节和掌心有很多粗糙的老茧。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盯着毒蛇的老鹰,警惕而又志在必得。 “或许这么说有些失礼,但如果唐先生一个人吃不完这些牛肉的话,我可以替唐先生效力。”麦克压低声音对我说道:“我家里还存有一瓶二十年的法国葡萄酒。”他说着悄悄地向我手里塞进了一张纸条。 “有机会的话。”我也对他说道,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下来。 把警察全都送走之后,我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手机号码。我看向窗外,正看到他打着电话一边回头注视着这栋房子,他的目光看起来并不十分友好,但很快他就回过头去跟同事一起走远了。 我转过身,忽然发现昆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旁。他正和我一样看着窗外,也刚转过头,他表情怪异地对我说道:“唐,我觉得那个警官在怀疑你,而且似乎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抓捕的这个毒贩的事,他甚至检查了你的衣服和鞋子。” “或许他只是对我有意思。”我将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抬头却看到了昆错愕得愣住的表情,我想了一下才对他解释道:“我不是个同性恋,但不能保证别人不是,我不会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我知道。”他附和我的话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心里是否也是这么想的,还是只是单纯地为了避免尴尬。 “你等一下。”他想起什么般对我说道,然后飞快地跑回他的房间里,拎着一瓶喝了一点儿的红酒和两个玻璃杯跑了回来。“这是我昨天生日买的,我一个人没喝多少,要不然今晚我们一起喝了吧?” 我知道他是冲着我刚才说的牛肉来的,如果我拒绝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怀疑,所以尽管我万分不情愿,却只能同意。 艾莉的香味在油锅里一点点弥漫出来,油在锅里不停地跳跃飞溅,肉块逐渐从血红变成了酱红色,我小心翼翼却十分迅速地替肉排翻了个面,安静地看着它在油星里嘎吱作响。 昆在餐桌上已经把酒倒好,正坐着等美食出锅。他永远也不会想到今晚吃的肉究竟是什么,他这辈子可能再也吃不到第二次。 我把肉排端上桌,它被煎成了七分熟,还带着丝丝血丝,上面淋上了黑胡椒酱汁和洋葱汁,点缀着被潦熟的西兰花和番茄块,它像真的牛肉一样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端坐在餐桌对面的昆脸上表情充满了期待,他用极其熟练的手法把肉排切下一小块,用叉子插着。 我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叉子上的肉块,我感觉到内心不舍的煎熬和难以忍受的焦躁,这种感觉几乎要把我逼疯,直到昆缓慢地把它送入了嘴里,我的心才终于重重地沉了下去,坠入冰冷的深渊之中。 他咀嚼了几下,似乎在品味肉的滋味,然后对我说道:“非常美味,唐,你的厨艺真棒!” 我勉强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举起红酒杯对他敬了一下。“谢谢,你的红酒也不错。”我轻轻地抿了一口玻璃杯里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舔舐着艾莉腹腔里流出的鲜血。 第四章 摄像头 http://.biquxs.info/

我开始白天黑夜颠倒,熬得眼眶通红、眼圈发黑,只为了能抓住那个杀害我的爱人,却仍锲而不舍给我送玫瑰花的该死的凶手。 她的行径似乎随着艾莉的死亡而变得越发放肆,开始不再单纯地把玫瑰花放在我的门前,而是喜欢把玫瑰花送到我的枕头旁边。 这带给我无穷的恐惧和愤怒,我的精神状况也越来越差,但我始终没能找出那个凶手,连她的面我都没有见着,一点线索都没有。 昆先生对我越来越糟糕的模样大惊失色,他认为我是失恋后伤心过度导致现在这种情况,所以每天睡觉之前都陪我喝点安眠的红酒。我象征性地抿了几口,其余的全都倒进了洗手池里,冲进了下水道。 我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甚至对这位热情善良的昆先生也充满了怀疑。他难道没有其他朋友吗,为什么总是对我纠缠不休?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干净清澈,充满了关切,不像是个变态的爱慕者会有的眼神,这让我犹豫不决。 我的神经太紧绷了,昆先生对我说,他觉得我应该好好休息,多关心自己的身体。他走之前顺道帮我把垃圾桶都清理了一遍,忽然他停住了手——他看到了垃圾桶里的玫瑰。我知道他对此充满了疑惑,正常人都会充满疑惑。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系好垃圾袋拎出门。在关上门时,他忽然对我说了句:“或许你可以尝试接受一段新恋情,我认为它对你现在有一定的帮助。” 我也没有对他解释什么,这件事本身就是件极其诡异而莫名其妙的事情。我只对昆先生说道:“或许吧,我想我需要点时间。” 昆先生离开了,我躺在沙发上,盯着昏昏沉沉的天花板。我曾经在屋里布置了很多陷阱,但它们通通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我认为那是个极其小心谨慎,心细如丝的犯人。 她对我越来越执着,她的行为越来越大胆,我甚至开始担心明天早晨我是否能够醒来,醒来又会在哪里。我像是生活在陡峭的悬崖边缘,那一侧是万丈深渊。她要做什么,她会做什么,我一无所知。 放松四肢再加上酒精的催化,尽管大脑在思索着事情,我仍旧开始感到疲惫不堪,逐渐随着自己的呼吸声,缓慢地进入了模糊的睡眠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被什么细微的声音惊醒,像是门板的转动声和轻微的衣料摩擦声。我睁开眼,看到我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透过空隙可以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我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我像个弹簧般猛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飞一般地扑向门口那个人。来人非但没被我扑倒,竟反客为主地顺势将我擒拿住,我手臂被他反压在身后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我借着走廊的灯光,看清了来人的面目——麦克警官。他也在这个瞬间看清了我,于是赶紧将我松开连声道歉。他声称他只是下班想来拜访我一下,敲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是虚掩的并没有关上。 我却丝毫没有放松对麦克警官的戒备,退到门后一把抓过鞋柜上搁着的装饰瓷瓶,警惕地盯着他:“你在我门口是想干什么?” 麦克警官露出了一个尴尬的表情,他挠了挠头,对我说:“实际上……我本意是想过来跟你聊会儿天,但是敲门的时候房门却自己开了,紧接着你就冲了出来,我没看清以为是你家里逃跑的小偷……”他向我展示了他提在手上的葡萄酒,以表示他来此的目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我的房门为什么没有关紧?昆走的时候不是特意拉上了吗?麦克是个警察,他应该不会撒这种谎,也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偷偷摸摸地进入我家。 难道她来过了?她还在我的房间里吗?我不敢让麦克进门,但同时我也害怕让他离开。 恐惧和防备令我一时间犹豫不定,在这种难以抉择的情况下,我看着麦克充满正气的脸,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作为警察的身份。无论如何,我是说如果他真的是头披着狗皮的狼,那我们就有足够的把责任推给警察局的空间,对吗? 我被这种不算是理由的借口自我麻痹着,缓缓地把手中的花瓶放回原位,拉开了门板,把站在门外的麦克放进了家,然后从厨房找了两个空杯子。 “你特意来找我,想聊些什么?”我把杯子放在沙发前的桌面上,然后注视着麦克的脸问道。我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来试探我,如果他说他怀疑我是连环杀人犯或者对我一见钟情,我都不会对此感到丝毫惊讶,但我完全没想到的是他接下来的话远比这些更加令人震惊。 麦克往玻璃杯里倒上了红酒,他表情严肃地对我说道:“你可能现在正在被人监视着。”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对他这句话的不理解,但心里却充满了怀疑。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还知道些什么? 麦克当着我的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放在桌面上,并对我道:“这是个电子信号干扰器,我特意带来的。” “之前在你屋子里检查的时候,我发现你屋子里被人装了监控摄像头。”他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我怀疑你可能因为艾琳娜的事情而被贩毒组织盯上了,你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如果你愿意,或许我可以为你提供保护。” 我知道监视我的人并不是麦克口中所说的贩毒组织,但屋内存在摄像头这件事令我心中起了无数惧怕的疙瘩。我的屋子只有昆进过,如果真的装有摄像头,身为房东的他有推脱不了的干系。或者难道昆先生就是那个隐藏的暗恋者,变态的杀人凶手? 我认真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所有昆先生和我打交道的场景,却没发现有任何异样之处。如果真的是昆先生,他未免也伪装得太好了。 又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摄像头,一切只不过是麦克在演戏、撒谎,但他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呢?离间我和昆,令我害怕、紧张、疑神疑鬼,再出面当一个救世主,让我从某种角度而言对他产生信任和依赖,然后就可以从我口中套出那些子虚乌有的关于毒品的事情?这种想法同样令我觉得天方夜谭。 “所以我房间里的摄像头在哪?”我问麦克道。我感觉自己现在脑袋仍有些没有睡醒的昏胀,像是有人用铁棍把我的大脑搅成一团浆糊,让我很难理清思路。我用手揉着额头。 “到处都是。洗脸池镜子边缘,床上方天花板的角落,厨房门框上……你现在简直就像活在别人的眼皮底下。”麦克神情严肃地盯着我,他缓慢地告诉我这个沉重的结论,但同时他又疑惑不解:“他们到底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唐,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听着麦克的话,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每天清晨出现在枕边的玫瑰花,我感觉四周仿佛有无数道视线像针一样扎满了我的全身,刺入皮肉之下又疼又痒。我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圈周围,试图找出藏在房间角落的摄像头,但是却什么都没发现。 “我知道你跟他们毫无关系,但他们现在盯上你了,我希望你认真地回忆一下在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那可能是你能活下来的关键。”麦克看着我的动作,对我说道。“你配合警方,警方就会保护你。” “好吧。”我抿了抿嘴巴,双手十指交叉摆在膝盖上,叹了口气,然后对麦克说道:“事实上,我想我不是被贩毒组织盯上了,而是被一个心理变态给盯上了。” 麦克表情有一瞬间呆滞,他盯着我十秒钟没有眨眼,我想他在心里应该把我划入了泯顽不灵的那个圈子里。他试图在我的脸上找出我的破绽,但他失败了。 “心理变态。”他呢喃着我说的这个词,然后对我道:“这是我不知道的新线索,之前你并没有告诉我们这件事情,或许我们确实可以聊一聊关于你所谓的这个,把你像小白鼠一样监控起来的变态的事情。你知道一直有这么一个人?”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实际上从三个月前,就有人每天在我的家门前摆上一朵玫瑰花。我一开始只认为这是一个小把戏,毕竟我不是那种淑女或者火辣女孩,但后来我发现那个人是认真的。” 麦克听到这句话后脸色有些异样,他皱起了眉头,然后缓缓地把手伸到了背后:“你说的玫瑰……是这种吗?”他缓慢地从身后拿出了一支有些憔悴的玫瑰花来。 第五章 对峙 http://.biquxs.info/

我看到那支花后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冲进厨房握着把刀回来对准了他。此刻我的面目应该十分狰狞且凶恶,我感觉自己面部肌肉全都在因愤怒而抽搐颤抖。尖锐的声音从我的嘴里蹦了出来:“我正找你呢兄弟。” 麦克把玫瑰搁在桌上,急忙对我摆了摆手,焦急地解释道:“冷静点,唐,这不是我带来的!这支玫瑰一开始就在沙发上,我只是不小心坐到了!”他把手掌摊开展示在我面前,示意他毫无恶意,然后试探性地向我逼近,但我知道他如果想要制服我并不需要任何武器。 我一步步地后退,试图在移动中寻找他的漏洞,他显然也在寻找我的,我们在缓慢的移动中僵持着。 “冷静点。我是警察,好吗?我是来帮助你的。”麦克用低沉平静的声音对我说道。“把刀子放下,现在你很安全,放轻松,不要太敏感。”但我却看到他的右手悄悄地滑了下去,摸到了腰带内侧枪袋的位置。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戒备地大声对他嚷道:“你想伤害我吗?你想拿枪?”我想以此提醒他应该采取适当的退让、谈和策略,毕竟一个警察不能无缘无故地对一个惊吓中的公民使用武器和暴力。 “不,不。”他立刻把手从腰侧举到了身前,他思索着能使我冷静的方法,然后开口循循善诱道:“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令你害怕的事情?如果只是送花你不会这么紧张对吗?你把刀放下,慢慢地告诉我事情的经过,然后我们把他抓住,好吗?” 我的背抵到了冰冷的墙面,我已经退无可退了,而麦克还在步步逼近。我用刀尖指着他的头,我的视线透过刀尖看到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无比真诚的目光。我沉默了一阵子,终于松动了口气:“可以,你现在退到沙发那里去,坐下,我们好好谈一谈。” 他一步一步往后退开,一直到腿碰到沙发才缓慢地坐下,他的视线一直盯在我的身上。“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交流了吗?”他问道,他的手一直放在我能够看得见的地方,好让我感受到他的诚意, 我放下举了一阵子有些酸意的胳膊,走到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是的。”我对他开口说道:“我确实是有些过于敏感了。”我承认我对麦克的敌意异常地大,这不仅出于我对警察的愤恨,更源于我心中对警察的恐惧。但这些是我不能告诉他的事。我咬着手指思考如何开口叙述这件事,因为它太错综复杂而且匪夷所思,正常人几乎不会相信。 “你说我的房间被人装满了偷窥摄像头?”我问麦克道。 麦克点了点头:“是的,而且那个人手法很老练,除非像干我们这一行学习接触过这些东西,否则很难发现那些被隐藏起来的摄像头。” “那么你觉得会有谁有这个可能性干得出这样的事情?”我问道。 他看着我回答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他身躯往我这边倾了倾,手臂支在膝盖上向我靠拢,低声问道:“你认为谁有这个机会?安装摄像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事情。” 我脑海中猛然闪过了昆先生的脸。他看起来阳光、帅气,在他身上没有半分符合变态的感觉,但如果在这样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肮脏腐烂的心呢?我想起了艾莉被剖开的胸腔,血肉模糊的肢体和散发着腥臭味的床单被套,感觉有些隐隐作呕。 怀疑一旦在心中出现,就像白纸上晕染的墨迹一样扎眼并且扩散迅速。 昆先生的所有眼神、表情、动作都被我在脑海中被反复播放并重新解读,我努力地尝试着把他往那个变态追求者身上套。他的关心,他的邀请和他的照顾,曾经以为他善良温柔的种种行径现在看来恐怕都别有深意。紧张和困惑一下子揪住了我的心脏,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被搁置在桌面上的红玫瑰。 “摄像头和玫瑰。”麦克抬起头看了一圈房间四周,又用手拨了拨那支玫瑰花:“控制欲和浪漫。我觉得你说的那个人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他应该受过高等教育并且有一定的文化素质。我想他可能内心还有些高傲自负,他丝毫不畏惧犯罪,也不在乎你对他的看法。”麦克的视线回到沉默着的我的身上:“唐,这样的人如果没被抓起来,迟早有一天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抬起头看着麦克,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终于说出了思索了很久的话:“实际上……我觉得我的房东昆先生,或许符合在我房内安装摄像头的条件。不过我并不确定是不是就是他,因为他看起来完全不是那样的人。” “我抓捕过很多罪犯。”麦克对我说道:“他们有的看起来弱小不堪,有的十分和善,有的甚至是大慈善家……但这些并不影响他们犯罪。”他说:“唐,有时候看人,需要看透他们的内心,而不是把目光停留在外在的事物上面,那往往会蒙蔽你的双眼。” 我拿起桌面上的红酒喝了一大口,没喝出什么味道,只觉得心中十分酸涩。我失去了我的爱人,杀了她的人想成为我的爱人,但我却深深地恨着他。我理解他求而不得的痛苦,但他却不理解我得而复失的痛苦,这公平吗? “你说得很对。”我赞同了麦克的说法,我看着他的双眼问道:“那么如果摘掉你正义警察的外在,你的内心又是一副什么模样?” 麦克平静地看着我,没有回答这句话。 伤痛令我整个人充满了攻击性,我感觉自己的嘴里忽然长出了森白的毒牙,利齿的尖端往外渗着致命的毒液,我像一条毒蛇般嘶嘶地朝麦克吐着黝黑的信子:“你既然怀疑我跟毒品贩子有联系,大可不必私下里一个人来见我。也不会只是单纯地打开信号屏蔽器,坐在这里跟我聊天。”我的瞳孔忽然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因为我在这个瞬间想通了一些事情:“不,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帮我,当然也不是为了保护我……” “但也不会害你。”麦克以斩钉截铁的语气接过了我的话:“我承认我并不希望贩毒组织的踪迹过早地落入警察局手中,但这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况且你现在看起来遇到了比较大的麻烦。”他循循善诱地对我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互惠互助呢?” “因为我提供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并没有对一个警察不够正义而感到失望,也没有因此而愉悦,只是不冷不热地对他说道:“艾莉没跟我提起过任何关于毒品的事情。” “她在哪?”麦克看着我,忽然问道。 “在我的心里、我的血里、我的肉里。”我真诚地回答他的问题:“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其他的答案。”但他似乎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他认为我在刻意隐瞒我所知道的线索。 “如果你执意这么说的话,那么他们就会真的剖开你的心,喝干你的血,吃光你的肉,然后找出藏在里面的艾琳娜来。”麦克严肃地对我警告道:“他们一定会对你这么做,因为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干出这种事了。你没有办法把艾莉安全地藏起来,唐,你甚至没有办法保障自己的安全。” 他苦口婆心的话几乎打动了我,我问道:“为什么他们紧追着艾莉不放?” 麦克听到这个问题后沉默了几秒钟,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迷茫而愚蠢的孩子。 第六章 一份名单 http://.biquxs.info/

“因为她身上藏着一份名单,那是组织高层的交易记录。如果那份名单流出来,对这个国家而言将会爆发一场毁天灭地的震荡。”麦克说道:“有些事情只能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开始和结束。一但触碰到阳光就会像原子弹一样爆炸。” 我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所以你不能大张旗鼓地调查艾莉,因为你——或许是别的什么人害怕那份名单曝光在公众的视线中。”我无意识地用指尖敲击着杯壁:“因为我是艾莉消失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所以你认为我有可能知道那份名单并且贩毒组织也会因此而盯上我。” 我心中感慨着艾莉闹出的动静真不小,同时又疑惑她偷拿那份毫无用处的名单想要做什么?我虽然疑惑,但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因为我甚至连麦克所说的话是否真实都不确定,而且我并没有从艾莉身上找到任何一样像名单的东西。或许他对我说的这一切都只是他为了套我的话而编造的故事。 我的总结得到了麦克沉默的回应,他像是默认了一般看着我,我接着对他道:“但你没想到的是我却像编故事一样告诉你,这儿还有一个贩毒组织之外的变态在盯着我,不过你很快反应过来顺着我的话往昆先生身上引,你希望我因为害怕而离开这里。”我打量着他的神色以此判断我是否说中了他的要害,但我发现他对自己的情绪和心理想法的流露把控得非常好。 “你说对了一半。”麦克开口说道:“我希望你离开这里,然后去我那里。” “如果你不是贩毒组织安排在警察局里的内应,你这么做无异于引火上身。”我问道:“为什么?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 “因为你是警局现在特别关照的重点线索。”麦克对我说:“只要艾琳娜一刻没有出现,我们在你身上的关注就一刻都不会减少。”他看着我的表情,却没有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说道:“现在她已经消失了一周,我们认为她要么逃了,要么——死了。而你作为最后一个跟她接触的人,理应享受到这种关注。” 我扬了扬眉,并没有追问下去,却道:“从你嘴里听起来这倒像是我的荣幸。”我左手的指尖碰着右手的指尖,用力地对顶着,试图以此消磨内心澎湃的情绪。我对他道:“我会认真地考虑你的意见。” 麦克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他撇了撇嘴,但脸上并没有露出遗憾的神色,或许我的这番回答也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看来我这趟要无功而返了?” “或许我会因为你的提醒而提高警惕,在紧要关头存活下来。”我没有松口地对麦克道。我示意他拿走他带来的电子信号屏蔽器和红酒,他却执意把它们留给我。 “虽然我希望是我多虑,不过我的手机会一直开机。”麦克被我送到门口,最后对我叮嘱道,他看着我的眼里充满了担忧,并不像作假。“如果有需要,拨我的电话,响一声我就会立刻赶来,响两声我就会带上警局的人一起来。” “谢谢。”我最后对他说道,然后关上了门,把他的脸阻隔在了门后。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立刻冲进了卧室,彻底检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终于找出了两个针孔摄像头。一个安置在床头上方的天花板角落里,一个安置在房门和门框的缝隙中,都非常隐蔽且不起眼,如果不是麦克特意指出来,恐怕我直到搬走也发现不了。 麦克没有说谎,我的屋子里确实存在着摄像头,确实有人在暗处监视着我。是她,还是他们?那个杀了我爱人的凶手,确实是昆先生吗? 我不知道是否已经将房间内的摄像头全部找出并拆卸干净了,但是信号屏蔽器必须得关了,否则我总是担心有人闯入我的房屋时我没法发出求救信号。 关了信号屏蔽器后,我依旧觉得暗处仍有幽森的视线在注视着我,我知道这或许是我自己心理暗示所产生的错觉,但这种诡异可怖的感觉依旧令我觉得十分别扭。我必须得依靠酒精来麻醉自己,好让自己可以昏沉入睡。 我躺在艾莉曾经躺过的地方,盖着她曾经盖过的被子,盯着惨白的天花板。长度足够从胸外桶穿心脏的小刀就放在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在等那个每晚都会来的人。暴虐在我心中肆无忌惮地横行,几乎要从内而外地撕裂我的躯体。 我感觉自己在黑暗中逐渐变成了一头野兽,我失去了以往的善良和懦弱,我感觉自己人性的那面离得越来越远。我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愤恨,它一刻不停地燃烧着我的灵魂和理智,深深地折磨着我。 但凶手今晚没来。她肯定知道警察来过了,这引起了她的警觉。失去了摄像头监视的她无法摸清房间内的具体情况,我非常遗憾地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 当曙光划破天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我的窗户,我仍旧睁着布满血丝、干涩酸痛的双眼,神经如同紧绷的细弦。当周围的一切从黑暗到灰沉再到清晰的明亮时,我终于意识到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今天是我失去艾莉的第二十五天,冰箱里她的尸体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一条手臂和一个脚掌。我把艾莉的骨头煮熟磨成粉,合着石灰做成了一个她模样的全身雕塑摆在床头。 期间我为了买石灰而出过一次门,感觉路上被人跟踪了,我不知道跟踪我的人是谁,可能是贩毒组织,可能是警察,也可能是杀害艾莉的凶手,这些问题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我现在在怀疑昆先生,但是我找不到证据。 从那日起玫瑰花没有再出现在我的门前,什么也没有,那个凶手就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了一般,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我依旧每日每夜失眠,直到清晨才缓缓睡下,导致最近脑袋里的神经有些异常疼痛。 在吃完艾莉留给我的最后一点留恋之后,我清洗了餐具,然后拎上垃圾出门,打算丢完垃圾去看看医生。 我没有去大医院,而是选择了一家离家里比较近的私人诊所,我看了眼这里的医疗设备、环境都还算不错。我的主治医生是瑟琳娜女士,我感觉到她有些像艾莉,我指的并不是外貌上的一些东西,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在,以至于我瞬间就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我想或许冥冥之中是艾莉在安慰我、指引我。所以我遵从了她的意愿,逐渐与瑟琳娜熟悉起来。直到有一次她邀请我去她朋友举办的一个派对,说她朋友十分喜欢我的作品,我如果到场的话,派对恐怕会更加欢乐。 我没有理由拒绝瑟琳娜提出的这个邀请。它让我在警惕和惊恐之中勉强得到了一丝缓解和慰藉。 第七章 意外受害者 http://.biquxs.info/

我洗了头和身体,并刮了胡子,挑了件得体的衣服。出门的时候我遇到了同样也准备出门的昆先生,他最近好像有些忙,却依旧礼貌性地跟我打了招呼。我看见他衣服穿得比较随意,似乎不像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他跟我随意聊了几句就离开了,并祝愿我今晚过得愉快。 我的心里仍保留着一丝对昆先生的怀疑,虽然我找不到任何能佐证这份怀疑的证据,但这份怀疑始终像一根细针扎在我的心里,令我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我想或许我应该找个时间到昆先生的房间里去看一看,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凶手,他生活的地方或许会残留一些痕迹和证据。 厅堂里响着喧笑声和酒瓶酒杯的碰击声,这里的气氛快活极了,在场的人就像是刚刚才从密不透风的单人监狱里被释放出来,他们极度渴望交谈并且为此欢天喜地。 我被瑟琳娜带领着在人群中走了一圈,实际上我并不喜欢这种社交活动,但为了讨好瑟琳娜,我只能故作优雅大方地微笑着挨个打招呼。 瑟琳娜的朋友名叫迪克,他的确是我的读者,我发布的小说他几乎全都看过,包括最近才发布的那篇《带血玫瑰》,并且得知我要来后,他打算拿出自己酝酿已久的一个创意,作为对我的热烈欢迎。 他计划让参加派对的每个人抽取一个独立的小剧本,要求不能私下互通,然后他告诉大家在这个派对上将上演一个凶杀案,有的人会被人杀死,而凶手就在我们之间,大家需要通过齐心协力地推理一同把凶手给指认出来。 这个新颖的玩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瑟琳娜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她很期待地看着我,认为我可能会在这种推理游戏中大显身手。虽然我现在对所有玩乐项目都兴致缺缺,但看到瑟琳娜看着我闪闪发亮的眼神,让我无法忍心拒绝参与其中。 我们每个人都随机抽取了剧本,我抽到的是普通群众,也就是通常意义中的破案者。 在此我不得不先介绍一下这个游戏:这个游戏总共安排了一个受害者、一个凶手、五个普通群众。普通群众站在破案者的立场,通过分析讨论推举出凶手。 为了游戏的体验和乐趣,所有人必须按照拿到的剧本上的要求去做,尽量减少自我发挥的剧情。还有一个主持人处于游戏之外,监控和处理游戏中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并主持游戏流程。 所有人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和安排的剧本是什么。我抽到的剧本上只写着普通群众四个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抬起头,看到主持人迪克对我眨了眨眼睛,他显然做了弊,刻意让我拿到能够完全自由发挥的解谜者这么一个角色。 我看了眼瑟琳娜,发现她并没有看我,一反常态极其认真地看着手中的剧本,她的表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不像是兴奋也不像是期待,而是一种凝重的思索。我想过去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主持人提醒我们所有人游戏时间到了。 屋里的灯关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我听着不认识的人们在黑暗中窃窃私语,他们紧张、兴奋、跃跃欲试。我向记忆中瑟琳娜的方向走去,想站在她旁边跟她谈谈,或者什么都不做只站在她旁边就好。但是我没能找到她。我低声呼唤着瑟琳娜的名字,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我忽然开始感到害怕和担忧,仿佛有一根寒冷的冰锥猛地扎进了心里,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像潮水般汹涌地包围住我,我想这可能跟艾莉离开我有分不开的联系,她的死亡让我现在异常敏感。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挤过周围拥挤的人群。我感觉到人群之中有一双眼睛紧紧地追随着我,像是虎狼一般泛着幽幽绿光。我用双手摸索着瑟琳娜的所在,但是得到的都是拍打和怒斥的回馈,我找不到瑟琳娜在哪儿。 短暂的黑暗让人群有些嘈杂,没人意识到瑟琳娜此刻已经悄然失去了踪影。 在我惶惶不安的焦虑和众人的欢呼、唾骂中,灯终于亮了起来。 明亮的光线重新映亮了这个世界,我从未感到如此欣喜地渴望着光明的到来。我的视线飞速在人群里扫过,想立刻找到瑟琳娜的身影,但是我失败了,瑟琳娜早已经不在这间屋子里了。 除了瑟琳娜以外,还有一个年轻文静的小伙子同样消失了,他或许是瑟琳娜的追求者——从瑟琳娜带着我参加派对的时候我就能感到他对我的敌意。瑟琳娜和他一起消失,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我客观地评价,瑟琳娜恐怕一点也不并且压根就不会对那个男人产生任何有关爱情的情感,不然她为什么会带我来参加这场派对呢,她几乎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超过哪怕五秒钟。 但那个男人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带走了瑟琳娜,他想进行最后的努力,但他很快就会发现他的这些努力全都无济于事,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我非常担心他会恼羞成怒趁机对瑟琳娜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在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地看着迪克,他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他们甚至对目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样一无所知,对他们而言所发生的就只有灯熄、灯亮,我对他们迟钝麻木的神经和几乎没有的观察力感到可笑和愤怒。 作为主持人的迪克不得不打破规则开口告诉他们——他本应该对游戏里的一切合理事情保持沉默——在黑灯的时候案件就已经发生了,而现在所有人要做的就是搜集线索,找出凶手。 我来到玄关查看所有人拖在门口的鞋子,发现瑟琳娜脱下来的那双鞋不翼而飞,剩下的鞋数和在场的人数依旧对不上,我听到身后的人群还在喋喋不休地议论着发生的案件究竟是什么,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两个大活人不见了这件事,也丝毫没有发现我离开人群的举动。 我本想把我的发现分享给他们,但我忽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萦绕在我心底的不安一刻不停地催促着我尽快找到瑟琳娜,只有见到她安然无恙我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我不愿意让这些反应慢半拍并且愚蠢不堪的人拖了我的后腿。 我没有作声,穿上鞋子走出了屋子,身后人群还在为难逼问着迪克究竟发生了什么,迪克也在遵守游戏规则和得罪朋友的境地中反复挣扎,没人觉察到我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屋子。 迪克的家坐落在离城市一个小时车程的郊区,这里人烟稀少,但风景秀丽、地面广阔,他在屋子的旁边修建了一座农场,用来养一些奶牛和马匹。 屋外黑咕隆咚的像蒙了一层厚重的黑布,借着暗淡的月光勉强能看清只有零星几棵大树参差地生长在这片空旷的田野上,我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瑟琳娜的身影,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诡异的阴影里,而此处唯一能躲藏的地方只有那座农场。 农场的大门是关闭的,但它的外面摆放着许多高高摞起的干草堆和塑料棚,或许只是为了图方便,但这种安排却让农场看起来显得又脏又乱,农场主迪克的审美在这方面完全没有任何体现,而它现在还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此刻周围的黑暗对我来说就意味着未知和危险。 我提高警惕向农场走去,今夜没有一丝风,周围很安静,安静得连农场里奶牛的咀嚼声和马匹的响鼻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而就在这些声音中,我隐约听到了另外一种不同寻常的窸窣声,它极其地富有规律和节奏,就像是重物在土地上拖拽的声音,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移动着。 我的心瞬间被紧紧地揪了起来,我猜想瑟琳娜和那个小伙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立刻冲过去把那小子连内脏带骨头都揍得稀烂,但是理智令我保持住了最后的冷静。 我的视线被各式各样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障碍物遮挡着,黑暗所引发的无数猜忌令我显得有些畏手畏脚。我想我应该先稳住情绪然后思考对策,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情况,我一定要抓住机会狠狠地教训这个混蛋。 我的大脑里回想着对那个小伙子的印象。 他看起来瘦小干枯、精神萎靡,似乎就连瑟琳娜这样甜美的女人也能把他轻松打倒,我怀疑他很可能正在吸毒,因为他的肢体间总是有些极不协调、令人厌恶的小动作。他对瑟琳娜不怀好意,时刻想着占便宜吃豆腐,并总是动手动脚,哪怕是在我面前也没有丝毫收敛。 面对这样的男人,我并不认为他能对我造成多少威胁,不论是从体能方面还是从情感方面。但总是有一股莫名的危机信号被不断地从我的脑垂体里释放到我的全身,我的寒毛竞相直立着,没有半分放松,它不停地提示着我真正的危险实际上来自另一个我所看不见的地方,并且一直紧紧地萦绕在我的周围,而我却毫无警觉。 我飞速回忆着派对中看到的每一张面孔,每一双眼睛,试图找出可疑的迹象,但很快我就发现这只是徒劳。我不认识派对中的其他任何一个人,也无法在短暂的会面之后记住并回忆起他们的模样,我对他们毫不上心,要找出他们中某个人的可疑之处实在是太难了。 我谨慎地循着发出声响的那个方向慢慢走去,尽量减少鞋底与草面摩擦挤压而发出的声音。我本可以大声呼唤瑟琳娜的名字,然后现身将那个故弄玄虚的人狠狠地打晕在地,当一个威武的英雄,但那股潜意识里的警觉让我不自觉地全神戒备。 我知道自己心底深处怕的并不是这个不堪一击的瘾君子,而是另一个人,那个像是裹着蜜糖的噩梦般的人。我猛地回想起混乱黑暗中的那道邪恶的视线,它让我整个人不寒而栗。我的手伸进了裤兜里,紧紧地握住那把从艾莉死后就时刻揣在身上的裁纸刀,那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吗?她是藏身在参加派对的人群众,还是隐身在黑暗的农场里? 那声音始终在我的前方障碍物中不紧不慢地移动着,但我却怎么都追不上它,每当我快要接近它的时候它就会突然停顿下来,然后在另一个拐角出人意料地响起,就像是谁正拖拽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绕着这个农场打转。 我的心底忽然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认识,就好像那道声音是为了吸引我一直追随着它,他带着我一直在这片地里转圈,他在暗处观察我、戏弄我,一直等到我掉进他设置好的陷阱中。这个想法令我浑身发毛,我盘算着跳出去与他面对面战斗胜率能有几分,是否能立刻结束这场无止境的追逐。而我却并不确定将要面对的是谁。 忽然我的脚踩到了一样东西,体型庞大而沉重,感觉绵软却韧实,我的心顿时重重地沉了下去。我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摸到一片冰冷和滑腻。这种触感让我想起了那天早晨身旁湿润的床单,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像是被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拉入了黯淡无光的深渊之中。 第八章 狭路相逢 http://.biquxs.info/

我意识到自己现在要面对的可能并不是一个年轻冲动、血气方刚要打架的小伙子,而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杀人犯,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瑟琳娜很可能已经遇害,浓重的死亡阴影像夜色般牢牢地笼罩着她的身影。 这个意识令我感到抑制不住的愤怒,艾莉的死亡已经让我尝够了无能为力的痛苦,而瑟琳娜此刻的处境更是往我心中的熊熊烈火上浇灌了一大桶汽油。在这一瞬间我竟全然忘记了将要面临的是何等危险的罪犯,我怒火滔天执意要冲过去把那小子撕成碎块。 但他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他仿佛洞悉了我大脑中的想法,一直萦绕在周围的窸窣声忽然安静了下来。我安静地聆听了一阵子,却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响动,只有似有若无的风声和动物发出的微弱的吵杂声,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然失去了他的踪迹。 我追到他最后发出声响的位置,四下到处都是障碍物,周围一切的轮廓在阴影中都显得模糊不清。我忽然嗅到了空气中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那是股怪异的令人难以忍受的腥骚味,比空气中原本就有的干草、饲料味和动物的粪便、体臭味加起来都更加浓郁。 我迫切地需要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急忙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的功能。 然而当惨白的光线亮起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几乎令我一瞬间寒毛直立,不由自主地踉跄着退后了几步。我的心在胸腔里急速鼓动,让我有种大脑充血缺氧的感觉。 到处都被溅满了鲜血,瑟琳娜已经死了,她她的腹部连同内脏一齐被捅成了一滩烂泥,黏稠的血液渗透了周围的土壤,把土地浸染成比夜色更浓郁的黑色。她躺在地上,尸体看起来仍旧柔软,但已萦绕着一股衰败的死气,她的身上被人洒满了残破的玫瑰花瓣,整个现场极其凌乱恶心没有丝毫美感。 凶手对这一切布置得有些仓促,他在此之前本想剥离瑟琳娜的上衣,但因为别的事情打断而没有成功,只能中途放弃。那些被撕扯得遮蔽不住躯体的衣料零散地挂在瑟琳娜的身上,她睁大着双眼死不瞑目的模样和那些熟悉的玫瑰花瓣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双眼。 在瑟琳娜的尸体旁还有一条狗的尸体,那是农场里养的尽职尽责的牧羊犬。狗的尸体被人用细长的木杆捅了个对穿,串在了另一具尸体身上。那具尸体蜷缩着被狗尸遮挡着若隐若现,看不清轮廓,但显然也已经失去了生命。 我注意到尸体身下有被拖拽过的血痕,我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血迹斑驳的土壤和鞋上的污泥,极度恶心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我蹲下身,强忍着反胃的冲动,用手拨开狗的尸体想看清死的这个人究竟是谁。然而就在此时,我忽然感觉到后颈隐约拂过一道微不可闻的细风,介于幻觉和真实之间,不同于自然风吹过的触感,就像是有人正紧贴在我身后屏息凝神,他刻意掩饰的鼻息无意间喷洒在我的皮肤上。 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我确定他就躲在我身后,压抑着凶狠残暴的杀机和洋洋得意的笑意,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毫不怀疑自己一回头就能对上那双可怕的眼睛。 我甚至来不及思索后果,出其不意猛地回头把手机光线对准身后,右手迅速摸向裤兜里的裁纸刀,早在意识到对方的存在时我就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心理准备,我只能战斗,没有退路,越是退让,我就会越发恐惧。 借着刹那晃动的光线,我看到了我身后的人,但在电光石火之间我没能看清他的脸,他一扬手就将我手里的手机打落在地,他一把握住了我持刀捅向他的那只手的手腕,他的力道很大,我感觉他抓在我手腕上的手像鹰爪般有力,仿佛抓在了我皮肉下的骨头上,令我在禁锢之中动弹不得。 他顺势把我往后一推,我失去平衡被推倒在地,手机在空中旋转几周之后摔落在瑟琳娜的尸体旁。森白的灯光照着瑟琳娜面无血色的脸,她的视线在幽光中似有若无地盯着这边。 那人一击得逞后却没有再进攻,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跑进了那堆障碍物之中。 我正准备追去,但被突然出现的数道刺眼的灯光唰地打在了脸上,让我眼前一片花白,我不得不用手遮挡着眼睛,紧接着我听到耳边传来人群的阵阵尖叫和惊呼。 我心底清楚那个真正的凶手此刻肯定趁机跑得无影无踪了,但我对此毫无办法,因为汹涌而来的人群已经将我给团团围住,全都警惕地防止着我逃跑并迅速报了警。 这群该死的笨蛋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就像每一场英雄电影总会有办坏事的蠢货阻碍主角前进一样。我看着他们每一个人惊慌失措并极度惊骇的脸,毫不怀疑接下来他们一定会把我送进警察局,强制我经受一番莫名其妙的拷问。 真的凶手逍遥法外,而我却要接受严峻的审问,毋庸置疑这个结果令人火大。 我被关在审讯室里,焦躁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我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努力回想着那个人的脸和身形,却因为时间太短暂而不敢确认自己记忆是否准确。 我抑制不住地感到一阵挫败和无力,这是我第一次正面接触到那个该死的凶手,也是我将他绳之以法的最好机会,却被我活生生地错过了。 我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桌面,双掌抱头,手指深深地嵌进密密麻麻的发根中,拉扯着自己的头皮,试图用疼痛分散自己内心的折磨。 麦克就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 他的样子看起来同样像是被霜打蔫了的茄子,我完全可以想象在此之前,他刚被夺命连环电话铃声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给硬生生地扯出来,睡眼惺忪精神不振,闭着眼睛往身上随便套了件皱巴巴的衣服就匆匆赶来的场面。 我看了看周围,确定麦克确实是负责审讯我的警务人员而不是来随便坐坐。他坐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要正儿八经地审讯我的架势,并向我例行惯例地诉说了相关法律。他的声音睡意很浓,仍旧带着疲懒的沙哑,但他说的话却格外流畅清晰。 他难道看不出这是一场错误的逮捕,真正的凶手正在警察局外面肆意庆祝自己的成功吗?我被气得憋红了脸,额头青筋暴跳,愠怒地坐在冰凉又硬得硌人的椅子上对他嘲讽道:“麦克警官竟然需要同时经手这么多桩案子,警察的效率实在是令人吃惊,我认为这跟你们把我抓来这里的原因存在一定的联系,不知道警局究竟是缺乏人手,还是缺乏头脑?” “实际上如果要排队一个一个处理这些案件的话,你恐怕要在看守所里待到明年。”麦克打了个哈欠,他伸了伸懒腰,努力使自己半睡半醒的状态中认真起来。他对我的挑衅轻描淡写地回应道:“不能怪警察的办事效率太低,而要怪某些惹是生非的人的效率太高。” 他双臂撑在桌面上,清明而锐利的双眼认真地盯着我,他对我说:“现在我手头这两个难啃的案子都跟你有关,我该说你运气坏总是无辜被牵连,还是作案太狡猾让人找不到证据?你这次又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说着从夹克外套里套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在桌面摊开,他咬开笔盖,准备记录下我说的话。 “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跟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样。”我觉得自己不该坐在这里像个犯人似的被审问,而令真正的犯人却得意洋洋地逍遥法外。我知道麦克对我并无敌意,但我仍是无法忍受被质疑与变态挂钩。我知道此刻自己越是不配合警方,从这里出去的可能性就越小,我的理智时刻提醒着自己最好保持冷静。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暴躁的情绪,然后对他说道:“如果你是被迫来审讯我,你就该知道我出现在这里也是迫不得已。” “你所说的迫不得已指的是这个吗?”麦克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上摆放着的其中一张凶案现场照片,意味深长地对我道:“玫瑰,再加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的尸体?我听说案发时只有你在现场。” “是的。一个男人送给我的礼物。”我没有丝毫避讳平静地回答道。“我告诉过你,你知道的,他一直热衷于把我喜爱的人做成死气沉沉的艺术品赠送给我。” “最后这一句我可没听说过,你描述的这个人可真够变态的。”麦克扬了扬眉毛,在纸上写了几句话,我看不到他写了什么,但我敢肯定不是什么表示同情和安慰的话。我觉得他现在对我说的话保持着程度很深的怀疑态度,他一定觉得我的话只是在转移警方注意力或者完全是天方夜谭,但他没有试图拆穿我,只是问我道:“那么还有条狗的尸体和另一个男人的尸体呢,那也是给你的礼物?” “不,狗和男人的尸体他处理得很随意,他们对他来说应该是意外。”我努力尝试着对麦克解释道。“他的目标原本应该是我,他是为我而来。他想用瑟琳娜的尸体警告我,但不得已多处理了一个人,和一条狗。” “能说一说当时的具体吗,比如说瑟琳娜和另一名被害人埃利斯,你认为那名凶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喊到农场中去的?”麦克挑眉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依旧充满了质疑,他以为他这番话充满了审讯的智慧,但我仍能听出他大脑中思索和猜测的方向与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调整了坐在座位上的姿势,认真地跟麦克分析起来,并试图让他明白我的确是个清白的受害者。 第九章 怀疑与嫌疑 http://.biquxs.info/

“在此之前。”我讲得非常清晰,确保每个字每句话都没有歧义和模糊不清的地方:“瑟琳娜邀请我参加这个农场主——一个叫做迪克的人举办的派对,而迪克提出要来一场侦探游戏。这个游戏的规则是每个人随机获得他写的剧本,每个人在游戏中都得按照剧本行事,但在游戏开始之时瑟琳娜就忽然消失了。” “我去找她,就发现了这些——”我对桌面上散落摆放着的照片摊了摊手:“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当我正与凶手搏斗的时候,那些姗姗来迟的正义使者成功地把我抓住并放跑了凶手。” 我问道:“我把整件事的过程说清楚了吗?是否需要我重复一遍?” 麦克收回手摸了摸下巴,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对我说道:“如果你看过最近的新闻,你就会知道德州市新出炉了一位专门针对女性的变态连环杀人犯。” 他的话令我有些疑惑。“所以你们怀疑我的那名狂热追求者就是你们要找另一个案件的凶手?”我思索着问道,我想了想认为这个怀疑实际上不无道理。 “不。”麦克没有再使用任何花招,他率直而坦诚地对我说出了他们的看法,虽然那根本就错得离谱:“我们怀疑你是那名狩猎无辜女性的罪犯。”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把我劈得大脑一片空白,我感觉一道剧烈的电流从头顶猛地窜到脚心,令我脊背发麻、肌肉紧绷。我盯着麦克的脸,下意识地重新确认了一遍:“抱歉我是不是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你们怀疑我是个杀人狂?” “是的,我就是这么说的。”麦克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早餐吃什么一样平静,他看着我愤怒不已的表情,用手势示意我冷静下来,并对我解释道:“我们最开始只是单纯地怀疑你或许是瑟琳娜的贩毒同伙,于是我们对你进行了一些合理的调查,然后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合理的调查?”我把手摁在桌面上,拔高了音量,像是在咆哮一般对麦克吼道:“我不知道什么‘合理’的调查能够把嫌疑强行附加到一个无辜市民的身上!”我指着自己对麦克愤怒地嚷道:“我也是个受害者!” 面对我的勃然盛怒,麦克却显得格外镇定,他既不退缩也不暴躁,却从桌面那堆照片中挑出了几张,整齐地摆在我下巴底下的桌面上。“这几个女人你认识吗?”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些照片,紧接着我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她们……。”我干涩地开口,但却不知道如何回答麦克的问题。我见过她们,她们都曾经是我爱过的女人。 “她们全都是连环凶杀案的受害者。”麦克的嘴里不冷不热地冒出这句话,他重点强调了‘全都’这个词,然后注视着我面部表情的变化,接着道:“在对你进行调查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些你曾经跟踪、接触过她们的确凿的证据。” 我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盯着麦克,仿佛他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来势汹汹的猛兽,嘴里蹦出的都是令人费解的吼叫。 “实际上我愿意相信你所说的话,因为之前的连环杀人案作案手法和瑟琳娜案件的手法完全不同。”麦克不紧不慢地对我说道,他目光炯炯,提出了另一个自以为是的观点:“但我同样认为尽管在某些案件中你是一个受害者,这并不妨碍你同时也具备另一个案件里施害者的身份。” “或许只是他抢了你的猎物,令你暴躁、不开心,他单方面地以为这样做能讨好你,但实际上只是让你更厌恶他,对吗?”麦克向我问道,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显得格外耐人寻味,他像是循循善诱般对我分析道:“所以你们在进行什么斗争?两个杀人犯之间的较量?” “比起警察,你更适合当一名作家或者影视编剧。”我不断地从桌子的一头走到桌子的另一头,试图用来回踱步的方式使自己的血压和情绪保持在稳定的状态,但我觉得它们仍在不停地攀升。“就因为我爱的人被变态杀死了,所以我就有犯罪嫌疑?你们的逻辑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你们还有别的更加真实有力点的证据吗?” “没有。”麦克回答道。“恰恰就是因为没有,所以你才更值得怀疑。众所周知你把艾莉带回过家里,但在我们搜查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艾莉任何遗留下来的痕迹。你的家里太干净了,我们在你的房间里一无所获,它被彻底地清理过,连一丝角落里的灰尘都没有放过。” 麦克的视线冷了下来,目光像一把匕首深深地扎在我的身上,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刻意地、细致地清理房间呢?” 经过几次相处,我了解到麦克并不是个简单的容易对付的警察,但他的聪明和毅力完全用在了错误的方向,这令我既苦恼又气愤。“为什么不呢?”我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麦克仰视我的双眼,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麦克警官,所有人都不想过一成不变的生活,打扫能让人焕然一新。请问我的勤劳也能让我成为犯罪份子中的一员吗?” 麦克手持签字笔在桌面上敲了敲,他似乎拿我没有什么办法,同时又为我的不配合而皱起了眉头。他对我道:“唐,如果你跟艾莉接触过,并且真的是你动手杀了她的话,那么那份名单就‘应该’在你身上,你知道我说的应该的意思是,不论是不是真的在你身上,所有人都会认为它在你身上。” “还要我说多少次?”我在心里边咒骂了好几秒钟,我终于明白不论我怎么跟麦克解释他都不会听,他始终坚信不疑我与艾莉和她手上的名单之间有无法推脱的联系,除非我编造出一个名单并交给他,否则他会一直紧盯着我。我极其暴躁地开口对麦克说道:“我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没有见到过什么该死的名单,你处理的这几个案件,不论是那见鬼的连环杀人案还是贩毒名单,包括现在的这桩案件,都跟我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麦克在听完我说这段话后,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真心实意地为我的愚钝而感到难过。他收起了他的笔,合上了他的笔记本。“唐,艾莉死了对吗?”他这么开口问道。“她就是你口中的爱人,但她早就死了,而且你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 他观察着我的表情,我没有回答他的话,他接着对我道:“你现在已经被卷进了一桩大的麻烦里了,你没办法脱身。我们虽然对你有所误会,但大部分时间是在为你着想。你自己应该也感觉到了,心狠手辣的贩毒集团和那名暗中盯着你的极其危险的暗恋者,他们肯定都不会轻易地放过你。” “所以我该怎么做,抱着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痛哭流涕吗?”我怒不可遏地对他说道:“我想要的只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安安静静地生活,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情况?” “命运是不受我们个人所控制的。”麦克尝试着让我坐回椅子上,并规劝我道:“我们这么争执下去,对双方而言都没有任何好处。” 他说:“我想要凶手和名单,你想要安静和清白,那我们就应该合作,而不是在这里吵得不可开交。” 房间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次长时间的沉默。 我在思索着他话里有几分真情实意,有几分是为了套出我的话好让我代替真正的罪犯被送上法庭。我知道他说得没错,在这种时候我们的共同敌人是相同的,我们应该团结一致。 麦克一言不发地望着我,他在等我做出决定。他知道但凡能够冷静下来想清楚的人都知道应该做什么样的选择,除非我确实存在不能够与警方合作的深层原因。 第十章 质疑之下的合作 http://.biquxs.info/

“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合作。”我终于开口对麦克说道。“但我要怎么合作?我的合作到底是还我清白还是将我送上法庭?”我缓慢地坐回了椅子上,并用手指拨了拨桌面上纷杂血腥的照片,看着麦克的脸上仍抑制不住地显露出了一些嘲弄的意味。 “中国有句古话叫‘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愿意配合我们,我就愿意相信你是个无辜的好人。”麦克对我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话还是以他多年的警厅经验深思熟虑说出来的话,但这句话总算让我感觉心中舒坦了一些。 麦克并没有重新打开他的笔记本,而是像闲聊一般对我说道:“现在这里有三个案子,连环杀人案、贩毒案、农场凶杀案,三桩都跟你有一定的联系。” “连环杀人案中,你与被害者均有过不同程度的接触与跟踪,我们从被害者的亲朋好友处得知你甚至还对她们中的某些人进行过骚扰……”麦克说。 “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诬陷!”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了麦克的话。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麦克没有气恼,他平静地追问道。“你为何要跟踪她们?总不会是为了向她们推销健身卡和化妆品吧?” “或许你可以认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没有理会麦克为了缓解气氛而开的玩笑,皱着眉头严肃地回答道。“我承认我确实跟踪过她们,但只是出于爱慕的心理,我从没干扰过她们的正常生活,只是隔得很远地看一眼,仅此而已。” “看来你的审美倒是和凶手不谋而合。”麦克揶揄地挑了挑眉,他对我说道。“那么你在跟踪她们的过程中,是否发现了什么比你自己本身更可疑的人物?” 我双手用力地挠着头,痛苦地回忆着那些被拒绝被误会的经历,我的脑海中只想得起她们愤怒、厌恶和惊恐的脸,除此之外没有半点有用的东西。我格外烦躁又无能为力地摇着头,最终化成一声狂吼:“够了!” 麦克一言不发地盯着我,半晌过后,他才对我接着说道:“贩毒案中,贩毒组织中的一员艾琳娜携带贩毒名单逃出组织,这一消息被我们安插在组织中的卧底所截获,黑白两道正同时对她进行追捕,然而就在这种危急紧要的关头,她找到了你。”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地方,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你们约会之后,艾琳娜就彻底失去了踪影,人间蒸发了。警察也好,贩毒组织也好,都没了艾莉的消息。”麦克说道。“而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艾琳娜踪迹的人就只有你了。不论她是活着躲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是早就死成了一堆烂肉,都阻止不了你的处境变得危机四伏。” “你要保护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全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他手指点了点桌面,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震动着我的耳膜。他说话声音很低沉,给人一种安定感又显得有些压迫:“你为什么会跟踪那些女人,艾琳娜现在是死是活,还有如果瑟琳娜的死与你无关,那么你又为何会出现在那个派对和案发现场?” 我焦躁不安地咬着手指头,而麦克不急不躁地坐在座位上盯着我。在我把自己的指甲咬得毛糙并且再无可咬后,我不得不对麦克开口。“不是我不肯告诉你真相,而是真相比我之前告诉你的要离奇得多。如果你认为我之前所说的话是胡编乱造的,那么你同样会认为我将要说的话也是胡编乱造的。” “你不妨说说看。”麦克对我放弃抵抗,想要坦白的举动表示欢迎和接纳,他对我说道:“或许在某方面我们的认识能达成一致呢?”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着跟别人倾诉我的心事,我颇为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端起桌面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舔了舔嘴唇,才缓慢地开口说道:“首先是那些女人。” 我之所以跟踪那些女人,是因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她们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孤独和萧索的气息,哪怕她们正值青春,哪怕她们健康鲜活,但那种灰暗的衰败始终紧紧萦绕在她们周围,挥之不去。 她们就像是还未盛放便已经凋零的花朵。 我对她们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一个甚至不会出现的旁观者。 我在她们的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思,花费了太多时间,直到后来她们在我生命中变成了十分重要的存在。我发现我爱上了她们,但我又觉得我爱的并不是她们,我像是在追逐着依附在她们身上的一道影子,一直追逐着却始终无法拥有。 “我只是……看着她们。”我看着麦克,对他说道:“就像我现在看着你一样。” “不,这可不太一样,你并不只是这么单纯地注视着她们。”麦克撇了撇嘴角,说道:“据我所知你尝试过跟其中一个女人搭讪,但结果却不如人意。”说着,他脸上露出了既像惋惜又像是讽刺的表情。“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在此之后凶手对她的方式也与之前的被害者有所不同——凶手割掉了她的舌头。” 听到麦克的这句话,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麦克,仿佛有道电流从脚底穿透脊椎深深地刺入我的大脑中,然后砰地一声在里面炸开了花。我忽然动手快速地在那些照片中搜索起来,我的视线在手中翻阅的照片中疯狂游走,而我所看到的每一张都令我瞠目结舌:“……为什么会这样?” 麦克冷静地看着我出人意料地举动,既不惊讶也不打算阻止我。“有什么问题吗?”他向我微微倾身,然后问道。 “他在警告我……”我呆滞地望着空气,喃喃自语道:“他认为警告过我不能这么做,但我却把他给惹恼了。”我说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在跟踪别人的时候,身后那股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这令我不寒而栗。 “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因为你跟踪这些女人而吃醋,所以才将她们杀害?”麦克身体向后靠回椅子上,他的拇指在嘴唇上摩挲着,我注意到他的食指指甲也被咬得毛毛糙糙,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咬指甲的欲望。 “我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我对麦克说道:“我见到他干过这种事情。他杀害了艾莉,就在我的身边,当时我正在熟睡。”随后我用沉痛的语气把那天早晨所见到的场景向麦克描述了一遍。 “既然如此,那她的尸体呢?”麦克问道,在他眼中这才是最关键性的话题,在大局面前他不在乎艾莉活着或是死亡,他更关注那份名单的下落。 我直勾勾地盯着麦克,没有说话。我的眼神冷漠而毫无生气,我的心底此刻也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麦克看着我的脸和双眼,他看到我的表情变化,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抬起双手泄气般搓着头皮,痛苦地呢喃道:“我早该想到,你冰箱里的……”他嘴里的话只说了一半却没有说完,抬头射向我的视线凌厉得像锋利的刀刃。他咬了咬嘴唇,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继续审问我:“既然她的尸体你处理了,那么那份名单呢?” “我他妈的压根就没见过那份该死的见鬼的名单!”我用拳头敲击着桌面,大声而狂躁地冲麦克嚷道:“我跟这个案子之所有有关系完全只是因为我谈了个恋爱,而我的女朋友恰好贩过毒,然后她又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变态给杀了!明白吗?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名单!” “冷静点,听着,既然你没有接触过名单,那么那份名单很可能被凶手拿走了。”麦克试图让我冷静下来,他对我分析道:“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是无辜的,那么这三个案件的凶手就应该是另一个人——那个监视你的变态。因为他你才遭受了这么多嫌疑,才痛失所爱。” 我坐在椅子上急促地喘息着,咆哮令我头脑有些缺氧晕眩,我的眼角甚至渗出了一些泪水,我抬手擦去然后假装揉着自己的眉心做掩饰。 “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抓住那个人,对吗?”麦克对我说道,他的话我无法反驳。他看着我没有回应,接着说道:“关于那个人,我们只能从你这里获得线索,只有你接触过他,只有你知道他存在,所以也必须得由你来抓住他。” “我该怎么做?”我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鼻子有些堵塞,醒了醒通气。 “你说你今晚跟他搏斗过,所以你现在已经明确那是一个男人了?”麦克严肃而认真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