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潭黑堡[末世]》 第1页 《伏潭黑堡[]》作者：必修科目【完结】 简介: 【主攻，末世背景】 沉稳内敛变异人攻&暴戾缺爱美强惨受 ——————【文案一·感情】—————— 方祈恆，在遍地辐射的「感染区」长大的三好青年，他勤勤恳恳工作，终于攒够钱，准备带着女友前往条件更好的「规划区」居住。 然而就在这时，女友背叛了他。 「为什么要找死呢？」 「呜呜，不——」 砰！ （攻身心都洁） 方祈恆独自前往了伏潭黑堡。 伏潭工作不好找，工资两三千，不仅要上夜班，还要他拼命，他第一天上班就差点暴露变异人的身份，更要命的是，他得罪了这里的地下皇帝——纪尘晏。 纪尘晏是「伏潭黑堡」第二代掌权人，银髮赤眸，相貌美艷，是伏潭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他暴虐兇残，在伏潭只手遮天。 他是暴君、刑王的代名词。 不出所料，工作给方祈恆说拜拜了。 方祈恆是人没了，工作也没了。 好在，得了个漂亮老婆，老婆看似暴虐兇残，其实傲娇易推倒。 打上标记，就是他的人了。 前期：方祈恆压着纪尘晏揍。 「方祈恆！我要杀了你！」 「那我先送你下去。」 后期：方祈恆压着纪尘晏做。 「方祈恆，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你当然敢，不过我可以选择死法吗？你觉得精尽人亡怎么样？择日不如撞日，我觉得今天就是个良辰吉日，来干死我吧。」 区别就是前者流血，后者流泪。 ——————【文案二·剧情】—————— 动盪不安的废土纪元，饿殍遍野。 为了结束末日混乱的局面，世界「十大规划区」成立，然而因为规划区名额有限，数不尽的普通人依旧在「感染区」内挣扎求生，渐渐的，个人持有的「非法规划区」诞生。 官方称其为「黑堡」。 其中「伏潭黑堡」赫赫有名。 因为其规模最为庞大、鱼混杂。 纪尘晏是「伏潭黑堡」第二代掌权人，银髮赤眸，相貌美艷，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他暴虐兇残，在「伏潭黑堡」只手遮天，是暴君、刑王的代名词。 所有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方祈恆是「感染区」长大的青年。 「感染区」是被世界遗弃的地方，那里毫无秩序、极度危险，人食人现象几乎成为常态。 他踏着尸山血海，终于进入「伏潭黑堡」，原以为终于「上岸」，可以过上安稳日子，却没想到被人算计，得罪了暴君——纪尘晏。 更始料未及的是，他还标记了对方。 （不是abo文，攻是辐射变异人，本体是一株花，原本他的本体是幼体·没有发过情·状态，但与受几次身体·互殴·接触后，被强制催熟，对受开花了。） 两人至此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 暴怒的纪尘晏炸了警务处，致使联盟派遣部队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拉开帷幕。 十大规划区开始抢夺伏潭市场。 方祈恆被捲入洪流，不得不加入这场战争。 然而最后他发现—— 整个伏潭，就是为纪尘晏量身定做的笼子，这是一场联盟上层为了捕获金丝雀而展开的游戏。 纪尘晏就是那只漂亮的金丝雀。 _____________ 阅读小贴士：（避雷） 1主攻，攻洁，受前面不洁。 2受是蛇蝎美人，银色长髮。 3攻有些，笑里藏刀。 3极端攻控受控谨慎观看。 4末世背景。 5攻受感情线比较缓慢。 6前期攻莽受狂，互殴，介意的慎入。 7防盗比例暂定50％。 第001章 伏潭名额 31世纪末。 全球经歷了有史以来最恐怖和最极端的灾难，政府机关面临崩溃和瓦解，社会秩序大乱，世界进入混沌动盪的状态。 无数人因此死亡。 后世将这场灾难称为《自然对人类的屠杀》，也有人戏称为《人类的自取灭亡史》。 灾难百年后—— 辐射覆盖全球，环境变得极度恶劣，粮食匮乏，物种异变，人类生存被严重挤压。 在混乱的社会环境里，肤色、种族、国家脱离原本的团体，独立的个人开始人自为战。 强者剥削弱者。 两极分化达到极致。 …… 辐射环境-感染区。 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内，两个身影重叠，挥汗如雨。 十几分钟后，男人爬起来，动作麻利地套上裤子，正要离开，床上的女人从身后抱住了他，略带喘息和娇嗔的声音响起。 「姚哥，方祈恆说今天会晚些回来，你再陪陪我嘛~」 女人妍姿俏丽，模样上乘，此时髮丝被汗液濡湿，尽显妩媚，她上半身紧紧贴在男人身上，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一览无余。 姚哥回头瞥了眼她，并没有被女人的风情万种吸引，相反，这个女人他已经睡腻了。 没办法，再好看的皮囊，也有品尝腻味的那一天。 要不是这女人的男友，也就是方祈恆有办法弄到进入「联盟十大规划区」的名额，他才不想再与这女人周旋，凭他的样貌和能力，等进入了「联盟规划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为什么要一个「感染区」的浪荡娼妓？ 第2页 真是可笑。 他眯起眼，认真道：「你确定方祈恆会给你一个名额？想进入『规划区』可不容易。」 倘若方祈恆根本没想着给这个女人弄名额，那他一切努力不就白做了？让他去抢方祈恆的那个名额？他可不想，也不敢。 方祈恆那人平时看着正常，瞧着甚至有几分沉默寡言，但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方祈恆就是一条出了名的疯狗，一旦得罪他，往后都别想安生了。 「放心啦，他爱我爱得要死，肯定不会丢下我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等他弄到了名额，到时候给谁用，还不是姚哥你说了算～姚哥~再陪陪人家嘛~～」 女人环住男人结实的腰腹，甜腻腻撒着娇，说起方祈恆，眼底划过几分嫌弃之色。 方祈恆是她男友，也是一直保护她、给她提供食物的人。 在女人看来，方祈恆什么都好，长得也挺拔壮实，但就是不碰她，所以她才找姚哥。 她其实怀疑方祈恆那方面不行，否则面对她这样姿色的女人，怎么还能坐怀不乱呢。 真是废物，白长个了。 …… 此时，感染区一座废弃城中，一个瞧着二十出头的青年步伐匆匆地经过一个锈迹斑驳、充满腐烂恶臭的遗弃建筑群。 青年正是方祈恆，一个黑髮黑眸的纯东方人种。 他身形高大，五官端正，是个外貌英俊的帅小伙，目测有一米九八，此刻低头快走，隐约能看出夹克下健壮紧实的肌肉。 方祈恆无父无母，在「感染区」摸爬滚打长大。 所谓「感染区」，便是指暴露在辐射中的地域，这儿的环境普遍破败苍凉，充满血腥和暴力，是个没有政府的法外之地。 「你！站住！」一个面容硬朗，眉骨上方留有一条拇指宽疤痕的男人叫住了方祈恆。 方祈恆没有停。 「咻！」 一颗钢珠威胁般打在一边的断墙上，发出沉闷声。 方祈恆不得不停下脚步。 「你小子，我们每次沖在最前面累死累活，你倒好，跟在屁股后面坐收渔翁之利，我劝你识相点，把能量石交出来！」 眉骨疤男人浑身戾气，背心根本挡不住那身腱子肉，说他一拳能打死一头牛都不夸张，与他相比，方祈恆显得逊色许多。 「熊哥，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这傢伙胆敢跟我们抢东西要我看，直接宰了他！」 一旁的黄毛小弟压根没将方祈恆放在眼里。 在充满辐射的「感染区」，人命如草芥，没人在乎，何况他们可是这片区域最大的帮派。 谁敢忤逆他们？ 被叫「熊哥」的男人眯起眼，湛蓝色的眼睛朝小弟示意。 黄毛小弟立刻心领神会，上前去抢方祈恆怀里的东西。 方祈恆神情冷漠。 在黄毛靠近时，他眼疾手快将怀里的破布扔到对方脸上。 「操！」 黄毛失去视线，慌乱了一瞬，咒骂一声，抬手扯下破布。 可下一秒，方祈恆冲着他脸就挥去一拳，「砰！」一声，后者脑袋重重向后仰去，两条血从鼻腔中喷射而出，他张嘴想要骂人，电光火石间，方祈恆双手已经钳着他脑袋一转，「咔嚓」一声，黄毛眼睛怒睁，双手垂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都不过三秒时间，熊哥看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立即把枪对准了方祈恆，毫不犹豫连射几枪。 「砰！砰！砰！」 他手里的枪瞧着十分粗糙，并不是官方制作的，而是「感染区」仿制的劣质品，但尽管如此，也是防身杀人的利器。 方祈恆拽着黄毛的身体当肉盾，迅速移到熊哥身边。 劣质枪管连射几发已是极限，熊哥咒骂一声，五指握拳朝方祈恆挥去，两人肉搏在一起，按块头，熊哥一身肌肉硬如铁，理应占优势，然而交手几轮后，他就战败得彻彻底底。 「我要见何姐。」方祈恆道。 感染区的何姐，是「联盟十规划区」外的一个地下女姐头。 这女人三十多岁，眼里充满野心，穿上衣服的时候，她就像个含蓄典雅的东方女人，瞧着美丽无害，然而一脱下衣服，那身结实的肌肉比男人还能打。 强悍的实力，是何姐在「感染区」站稳脚跟的基础，而缜密的头脑和残忍的手段是她能控制一众属下和小弟的核心。 「小祈恆？你不在你的地盘上待着，跑到我的地盘上来做什么？活腻歪了？」 何姐夹着一根香菸，一头乌黑亮丽的大波浪披散在肩头，耳垂上佩戴的银制大圈耳环闪烁着张扬又危险的寒光。 方祈恆也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要求。 「今年『联盟规划区』的名额快下来了，我要两个名额。」 「呵～」 何姐吐出一口烟雾，饶有兴致盯着方祈恆，黝黑的眸中闪烁着难以忽视的攻击性。 「你想进规划区？还要两个，你凭什么觉得我…」 啪！ 方祈恆掏出一颗乳白色的晶石放在桌上，而后盯着何姐。 「这诚意够不够？」 何姐瞧着那颗能量石，眼眸微闪，有惊喜，有诧异，但很快就将目光再次落到方祈恆上。 她弹了弹菸灰，另一只手摸上方祈恆胸膛，感受着结实的肌肉触感从掌下传来，她微微眯起了眼，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第3页 「你长大了，体格真不错，一枚能量石，我顶多给你一个名额，你想要两个，另一个怎么办？要不，陪姐姐一晚？」 何姐说着，凑近朝着方祈恆耳边吹热风，声音含笑。 「姐姐玩过的男人比你吃的盐还多，还是小雏吧，真稀罕，要不要姐姐教你做真正的男人？正好姐姐也好久没睡过你这样黑髮黑眸的纯东方人了。」 方祈恆眼眸滑动，看向何姐：「何姐，我不喜欢女人。」 第002章 捉姦击杀 「呵呵。」何姐收回手，脸上戏嚯的神情也收敛了些。 「不喜欢女人？我可是知道你有个小女朋友的，你要两个名额，另一个就是给她的吧，看不出来啊，你这么专一纯情。」 方祈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另一个名额，我用一个消息和你换，这个消息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何姐沉思半响。 「好，不过你要两个『规划区』的名额有点难度，我只能想办法给你弄到『伏潭黑堡』的名额，你先不急，你还不知道吧，今年联盟规划区召开会议，有望将『伏潭』列为十一规划区。」 「可以。」 方祈恆一口答应。 他答应得太爽快，让何姐都愣了一下，要知道「规划区」和「黑堡」可有着天壤之别。 十大规划区是有政府、有纪律、人身安全受到法律保护的非辐射环境，而「黑堡」则是在辐射环境内建立的没有法律、个人持有的「非法规划区」。 何姐不免怀疑，这人是不是一开始就奔着「伏潭黑堡」去的。 毕竟想要弄到「十大规划区」名额太难了，但是「黑堡」就好多了，不过「伏潭黑堡」作为最大的非法规划区，也不好进。 想到自己没准正被人牵着鼻子走，何姐顿感烦躁。 「说说你的消息。」 方祈恆直接道：「最多五天后，一批载着500吨粮食的车队会从黄石峡谷通过。」 这消息犹如重磅炸弹，将何姐的脑子炸的嗡嗡响。 500吨粮食！ 在如今这环境，要说什么最重要，那自然是食物，何姐能当上这片领域的老大，最关键的就是她掌控着一条粮线。 「消息告诉你了，我的两个名额就劳烦何姐费心了，我先走了。」方祈恆也不多说废话，交易完成就转身离开了。 方祈恆一离开，何姐就拿起桌上的能量石检查。 最近一直有传闻，「伏潭黑堡」这边的感染区里出现了「能量石」，起初她并不相信，毕竟这东西罕见至极，一枚能量石足以让一个区运转半年，但眼下方祈恆拿出的能量石，货真价实，让她不得不相信。 还有那个消息…… 「操蛋！」 何姐低骂一声。 那一批500吨的粮食肯定不是一般黑堡的货，要么是规划区的，要么是「伏潭」的，都特么不好下手，可她既然知道了，没道理就这么放过。 …… 方祈恆朝着自己暂住的地方走去，一路上，风沙漫天。 在强辐射的影响下，人类文明留下的建筑已经锈迹斑驳，街道巷口被百年来的风沙侵蚀，如今已经变得破败不堪。 就像人心和人性一样。 快到时，他听见了从屋内传出的不堪入耳的声音。 他神情微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拿出了从「熊哥」那儿缴获的劣质手枪，细细看了一眼，拉开保险栓，开门，扣下扳机。 「砰！砰！」 屋内苟且的男人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射穿腹部和大腿，他惨叫一声，鲜血汩汩往外冒。 方祈恆从小就练习过掷石，懂事后还学会了制作管制武器，以他的百分百准头，直接打爆这两贱人的脑袋根本不是问题，但他不想他们死得那么。 女人吓得惊叫一声，随即下意识想要去捂住姚哥的伤，可余光瞥见方祈恆，身体一抖，直接瘫坐在床上，动都动不了。 「小…小方！不...不是这样的！是误会！」女人连忙扯着被子遮挡身体，嘴上还想狡辩. 男人忍着腹部和腿上的剧痛，也跟着弱弱地喊了一声。 「方哥，是误会。」 按照年龄，男人比方祈恆还大了七八岁，但架不住方祈恆比他厉害，比他更会在「感染区」生存，如今甚至还有机会搞到前往「联盟规划区」的名额，所以他一直都叫方祈恆为方哥。 他其实一直都很嫉妒！ 男人的好胜心是很强的，尤其是大家都是「感染区」的人，凭什么方祈恆就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轻而易举养活一个贱货！ 他心中不忿！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连自己女人都满足不了。 算什么男人！ 想到这里，男人心中升起一股快意，对于雄性来说，它们天然会将雌性归属为自己的所有物，一旦自己的雌性被别的雄性触碰，那就是威严受到挑衅，领地被侵占，是极大的屈辱。 而对于第三方侵虐的雄性来说，这就是一次胜利，意味着它比另一只雄性强。 方祈恆像似没有听到两人的话一般，没有给予任何反应，只是扫视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屋内，目光变得越发冷凝。 最后，他看向女人，声音冷漠道：「喜欢他？那就好好看着他。」 女人呆愣愣的，在方祈恆毫无温度的目光中，浑身止不住颤抖，机械地听从后者的话，目光无措和胆颤地看向男人。 第4页 也就在这一瞬间—— 「砰！」 劣质的钢珠穿过男人太阳穴，溅了女人一脸的血。 「啊啊啊！！」 女人失声尖叫，可下一秒，方祈恆手中还有余温的枪管捅进了她嘴里，几乎一瞬间，女人就感觉口腔里传来一股灼烧感。 她恐惧地呜咽一声。 方祈恆抬了抬手腕，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为什么要找死呢？」 「呜呜！」 女人摇着头，恐惧化为泪水不断涌入眼眶，她哀求着，双手胆颤地拽住方祈恆的衣服。 方祈恆看着她。 「砰！」 空枪，没子弹了。 「滚吧。」 ……… 联盟规划区会议。 「关于『伏潭黑堡成立十一区』的决议草案，最高会议通过投票表决，6票反对，1票弃权，3票贊成，该草案未获通过。」 「砰！」 一声枪响打断了会议，参与会议的人均是吓了一跳。 要知道，能参与这个会议的均是在联盟十大区掌握实权的人，所有人进入前都经过了严密的搜身和检查，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携带了枪枝进来。 这简直是在「啪啪」打他们安防人员的脸。 这时，代表席位上，一个看着不过二十五岁的男人慢悠悠站了起来，他一手举着枪朝着天花板，一手捂着自己耳朵，毫无疑问，那一枪就是他打的。 他似笑非笑望着众人。 「未能通过？耍我玩呢？我千里迢迢赶来参加这无聊的会议，可不是为了听废话。」 这人叫纪尘晏。 第003章 峡谷劫持 纪尘晏有着一头银白色长髮，眼睛是深邃浓郁的红宝石色，五官精緻，鼻樑高挺，肤白貌美大长腿，是典型的混血面孔。 在各色各异的人种中，他的发色和虹膜颜色是最有视觉冲击力的，让人第一眼就会被他的样貌狠狠惊艷到。 然而知道「纪尘晏」这个名字的人都不敢小觑这个相貌美艷的男人，因为他正是「伏潭黑堡」的持有者，联盟十大区外最有权势、也最为残忍的男人。 他一句话，便能让「伏潭黑堡」血流成河，传闻他脾气残暴，喜欢折磨和虐杀人，是「伏潭黑堡」翻云覆雨的地下皇帝。 会议主持人是混血人种，皮肤偏黑，目光严肃地看向他。 「纪先生，伏潭黑堡自成立以来，冲突爆乱不断，据不完全统计，伏潭每年的死亡人数超过十大区的总和，此外内部分裂严重，若是成立十一区，必然会对十大区的和平产生影响！」 纪尘晏勾起一抹冷笑：「呵，我看你们是在联盟规划区生活得太安逸了，忘记了外面真正的样子，大家都在臭水沟里找水喝，现在倒是嫌弃起水脏了。」 一区代表站了起来，是个蓝眼睛的白人，他怒目而视：「纪尘晏！你不要太过分了！」 纪尘晏扬起下巴，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着一区代表。 「过分？我过分了吗？」纪尘晏抬了抬眼皮子，将手中的枪口直接对准了一区代表，「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做过分吧，当我的子弹射穿你脑袋，那才叫做过分，你想让我示范一下吗？」 一区代表浑身一僵。 纪尘晏歪头看着他，目光犹如一条阴鸷的毒蛇。 「你要明白，当我出现在你面前，而你还活着的时候，你就应该向上帝祈祷，感谢我的仁慈，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一时间，硝烟瀰漫。 四周的警卫齐刷刷将枪口对准了纪尘晏。 三区代表，典型的黄种人，模样慈眉善目，和蔼亲切。 他赶紧站起来和稀泥。 「大家冷静些，『伏潭黑堡』确实存在许多问题，但人数也远远超过联盟十大区，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提议在『伏潭黑堡』设立官方警务处进行监控，若是一定期限内没有问题，可以再次就此提案进行二次投票表决。」 纪尘晏扫了眼四周几十把对准他的枪口，冷哼一声，全然无所畏惧地抬了抬下巴，而后一脚踹开身前的桌子，在众目睽睽下，潇洒离开了会议堂。 剩下的代表们面面相觑。 一区代表咬着后槽牙：「这纪尘晏太狂妄了！我绝不会同意在伏潭成立十一区！区区黑堡，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并列？！」 十区代表忍不住担忧：「若是让『伏潭黑堡』成为十一区，无异于为杀戮和混乱开绿灯，十区肯定会受到巨大影响。」 「滴滴滴——」 忽然，有人听见了纪尘晏刚刚坐着的地方传来了机械的声音，听着像似某种东西的倒计时，那人斜过身子去看，就看见被纪尘晏踢翻的会议桌下面，不知何时黏着一包闪烁着红光的物体。 他瞳孔一缩。 「炸弹！有定时炸弹！」 会议堂的人闻言惊恐万状，就在这时，会议室广播响起「滋滋」的电流声，而后，纪尘晏那带着笑意的猖狂声音传出。 「希望各位喜欢伏潭的特产，哈哈哈——」 「轰！！」 放肆的大笑在爆炸声中淹没，会议室的门窗全被炸毁，所有代表们要么跑了出去，要么躲在桌下，每个人都狼狈不已。 幸而纪尘晏带进来的炸弹只是起着威慑作用，除了个别人受伤，并没有出现伤亡，但即便这样，纪尘晏的所作所为也让会议堂内的所有人恨得咬牙切齿。 第5页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 几天后，黄石峡谷。 一辆辆绿皮卡车高速经过一望无际的戈壁和沙漠，干燥的地面微微颤动，尘土飞扬。 方祈恆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静观其变，他从不觉得何姐会甘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对于「感染区」的人来说，比起联盟的报復，飢饿更为可怕，所以埋伏途径的联盟车辆对于众人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方祈恆举起自制的望远镜朝着车队看去，混浊的视野里，他看见卡车中间护着一辆罕见的全能型越野车，他来了兴致，将望远镜对准了那辆越野车。 一个带着机械面罩的人出现在视野里，那人端端正正坐在车内，车窗半开，几缕银髮被吹出车外，像似感应到了自己被窥视，那人直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方祈恆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威慑力，立即拿下望远镜。 操，这人警觉性也太高了，这么远也能感觉到？ 方祈恆脑海里迴荡着那人银色的长髮，暴露在空气中白得瘆人的皮肤，以及那双深邃冷峻、犹如红宝石般的眸子。 那是男人没错吧？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妖艷美腻的男人，那双眼睛像似魅魔一样，要把人吸进去。 要不要再看一眼？ 「轰！」 一声爆炸拉回了方祈恆的理智，他再次举起望远镜看去。 只见车队前方出现了一条人工挖掘的深沟，驶在最前方的卡车整个前身都馅了进去，而后面的车辆也多多少少被掩藏在沙石下的爆胎器戳破了轮胎。 而此时，好几波人从峡谷两边沖了上去，然而还没靠近，一连串「哒哒哒——」的枪声便让第一批冲上去的人倒下。 也有人用劣质的武器回击，但比起对方精良的冲锋鎗，劣质的枪械攻击范围太有限了。 「啧……」 方祈恆忍不住咋舌，双方装备和武器差距太大了。 饶是方祈恆已经在「感染区」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但看着不过一盏茶时间便血流成河的场面，他神色也慢慢凝重起来。 500吨粮食固然重要，但是这批人的装备和武器也太精良了，像似有备而来，不太对劲…… 方祈恆想到了刚刚在越野车内看见的人，眯起了眼。 没等他多想，又一道爆炸声响起，这次比刚刚更为震响。 不少人处在爆炸中心，直接被炸飞了天，七零八落的残肢断臂「啪啪」掉了下来。 几辆卡车也报废了，然而中间那辆越野车却毫髮无损，而车内人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守卫死了，竟也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动作。 绿皮卡车上的守卫见四周的人不减反增，低声咒骂，随即从车上拿起肩扛式火箭筒，直接朝着两岸的峡谷两边轰去。 「轰隆！」一声，山头炸裂，不少以岩石和山体为掩体攻击的人都被炸得四分五裂。 峡谷两边的人也开始回击，他们投掷着自制的手雷。 一时间，飞沙走石，「轰隆隆」的爆炸声响个不停，地面更像是地震一般震颤不止。 双方火力交涉后，一时间竟都拿对方没办法。 方祈恆所在的地方也受到了波及，他戴上面巾和面罩，尽力将全身贴在地上，直到地动不那么强烈后，他才探出脑袋。 此时，何姐已经带着最后一批人小心翼翼围了上去。 第004章 初次见面 比起枪战，近距离格斗对于这群在「感染区」摸爬滚打的人来说更有优势，更别说这里是辐射环境，据说那些一直生活在「规划区」内的人是没法适应辐射环境的，他们有环境优势！ 何姐朝身后的手下做了个手势，而后率先一个翻滚，躲过枪林弹雨，来到卡车旁。 她左手抓住最近守卫的枪管，控制对方的射击方向，轻易射杀了另两名守卫，而后手腕一翻，卸掉对方冲锋鎗。 右手掏出手枪，扣动扳机，「砰！」一声，成功近距离击杀。 余光瞧见有人冲来，她一个大转身，避开子弹的同时，一个大扫腿踢飞对方的冲锋鎗。 随即她大步上前，左手从腰间抽出匕首，□□入对方脖颈大动脉，连扎数刀后，对方毙命。 「老大！小心上面！」 有手下惊唿，随即便是更加密集的射击声。 何姐听见声音，连忙翻滚躲避，子弹擦过她脸颊击中地面，她咬着牙，迅速一个滑铲躲进卡车下方，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她所在的地面就被数道攻击打成筛子，弹孔密集，沙尘飞溅。 容不得她喘口气，另一边已经有人从车底瞄准了她。 她连忙爬起来，好在此时她的手下也赶到了，正与一群全副武装的守卫打斗在一起。 远处的方祈恆瞧见这一幕，默默将手里自制的狙击枪放下，心道：看来还用不到他。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声音，与此同时，又一批全副武装的车队逼近。 何姐的数名手下眨眼间便被直升机上的狙击手击毙。 她心下惊骇，来不及思索为什么连直升机都来了，半空中就传来了机枪扫射的声音。 她下意识抱头躲避，朝着手下喊道：「躲避！躲避！」 「哒哒哒——！」 机枪扫射的声音在头顶徘徊，不过须臾间，不止何姐的手下被击中大半，连绿皮卡车上的几名守卫也被击杀了大半。 第6页 很显然，新来的队伍并不属于他们当中的任何一边。 何姐望着从卡车上落下来的一具尸体，奋力拖到车下，扯下对方的防弹衣往身上套。 方祈恆正举着望远镜看得津津有味，哪曾想一发子弹打在了他身侧，距离他不过几公分。 很显然，他也被直升机上的人瞄准了，而且还打偏了。 「……」 方祈恆抬头看了一眼，眯起眼眸，举起狙击枪开始回击。 直升机上的狙击手瞧见了他的姿势，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毕竟这些感染区的人制作的劣质枪械根本不足为惧。 以他现在的高度，他敢断定方祈恆的枪根本打不上来。 然而，他误判了。 「砰！」 方祈恆一发爆头。 随即他迅速起身，拔腿沖向激战的峡谷，就在他移动的瞬间，一连串机枪扫射的声音在他屁股后面响起，听着惊心动魄。 跑进峡谷，方祈恆戴好面罩，四个自制烟雾弹扔了过去。 「咻——！」 一阵白烟腾空而起，很快，整个峡谷间都瀰漫着挥散不去的白烟，所有人的视野受阻。 白雾犹如一只在迅速膨胀的巨兽，半空中的直升机不断升高以防止视线被影响。 然而就在这时，一根巨大的绿色藤蔓忽然从白雾中射出，牢牢缠住了直升机的机体。 几秒钟后，直升机被藤蔓拦腰撕裂成两半，「轰轰！！」坠机，机上无一人生还。 靠近的车队领头瞧见植物，眉心勐跳，但上面的命令已经发下，已经容不得他撤退。 他大喊道：「里面有变异人！大家小心！检查好面具！进去看见纪尘晏立即击杀！击杀后发信号弹！看见信号立即撤退！」 「是！」 「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前面不足五十公里就是『伏潭』！绝对不能让纪尘晏回去！」 「是！」 「全员！下车！」 …… 方祈恆瞧见又一支队伍靠近，加快脚步进入白雾中。 绿皮卡车上的守卫已经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几个以为赶来的队伍是救援，刚上前报告情况，就被来人无情击杀。 又是一阵激烈的混战，方祈恆不想与这些人对上，拉上何姐就要撤离，何姐看着唾手可得的几车粮食，心里虽然很不舍，可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咬牙跟着方祈恆离开。 然而两人没跑几步，他们身后的卡车齐齐爆炸。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所有人耳鸣，不等反应过来，灼热的气浪再次将所有人震飞。 方祈恆护着何姐，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背上瞬间铺散开来的绿植迅速融进他体内。 何姐一脸狼狈，不过那张好看的脸庞依旧风姿绰约。 她狠狠喘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压在她身上的方祈恆，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放荡不羁的笑来。 「小祈恆，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姐姐了，竟然愿意捨命相救，不过姐姐可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没有本钱可不行…」 何姐说着，伸手直接往下一抓，那样子，活像登徒浪子。 「嘶…」方祈恆眉头紧蹙，赶紧打开何姐的手，站了起来。 何姐五指握了握，脸上露出惊嘆和诧异，忍不住揶揄起来。 「小祈恆，没想到你是真长大了，本钱够可以啊，姐姐玩过的男人里还没有比你更……」 「砰！砰！砰！」一连串枪声响起，两人赶紧匍匐在地。 何姐不再胡言乱语，再次认真起来，看着那燃起来的卡车，忍不住心疼那一车车粮食。 这群该死的混蛋！打架就打架，烧车烧粮食做什么？ 真的败家子！！ 「越野车上的人下来了。」方祈恆忽然出声道。 他之前一直盯着卡车中间的越野车，刚刚那番奋战，车内人都不为所动，现在竟然出来了，是因为新抵达的那批队伍吗？ 那批队伍连卡车都炸，显然不是为了粮食，不对，爆炸是那批人进来后才响的，不是他们炸的，那就是越野车上的人！ 那长相艷丽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粮食？而且要命的是，还有一群全副武装的队伍冲着他来，对方甚至派遣了直升机来要他的命。 「你怎么看见的？」 何姐有些惊愕。 现场这么混乱，方祈恆竟然还能看见越野车？ 方祈恆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数着从越野车上下来的人。 加上他之前瞧见的银髮男子，一共四人，比起另一边十多人，他们人数虽少，但这四人身手了得，刚下车就击毙了六人。 方祈恆并不想参与这场与他无关的纷争里，但这两拨人都是见人就杀，他和何姐都被波及到了，他抬手用枪托击晕几人，何姐趁机用染血的匕首补刀。 两人躲避着射来的子弹，想要撤退，等这两拨人槓完再说，哪想到退到后面，却与想要去击毙外面领头人的纪尘晏对上。 三人愣了一瞬。 第005章 意外一吻 纪尘晏立即上膛，毫不犹豫开枪射击，他准头极好，第一枪就命中何姐心脏位置。 好在何姐身上套着她刚刚从护卫身上扒下来的防弹衣。 此时只是觉得胸口有些钝痛，倒没有出现致命伤。 第7页 但何姐在看见纪尘晏面貌的时候，魂都差点飞天了。 要不是方祈恆拉她一把，她可能第二枪就被爆头了。 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银髮红眸，这人不就是「伏潭黑堡」的纪尘晏吗！！ 卧槽！纪尘晏！！ 她控制的领域距离最近的非法规划区就是「伏潭黑堡」，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纪尘晏！ 夭寿了！完了！！！ 此时方祈恆压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正是他即将要前往的「伏潭」的地下皇帝——纪尘晏，他只知道被动就要挨打！ 他一个幽灵步伐，迅速靠近纪尘晏，在后者举枪射击时，勐地握住对方持枪的手腕，以蛮力迫使对方枪口无法对准自己。 而后大力一扭。 「咔嚓！」 在纪尘晏愕然的目光中，方祈恆缴下前者手里的枪。 「砰！」 方祈恆拿枪托狠狠砸向纪尘晏脸颊，而后又是几闷拳打在对方神经密集的下巴处。 纪尘晏被打得闷哼一声，脸上的机械面罩应声而落。 方祈恆瞧见眼前男人的全貌，愣了一瞬，他从未见过长得这般妖艷的男人，简直就是魅魔转世，让人移不开眼。 「看够了？」纪尘晏阴冷的声音传来，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用这样轻浮的目光看他。 方祈恆回过神来，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纪尘晏已经挥拳过来，他连忙侧头闪避，在对方又一次挥臂而来时，提肘格挡，转守为攻，一肘子击上纪尘晏下巴。 「唔！」 纪尘晏被这迅疾的攻击打得后退了半步，下一秒就感觉鼻腔传来液体滑落的触感，不等他抬手擦拭，方祈恆一击爆肝拳，狠狠击中他侧腰肝脏位置。 「唔！」 纪尘晏只感觉口腔瞬间瀰漫了一股铁锈味。 他痛苦弯下腰，侧腰处的剧痛直达神经末梢，他浑身颤抖痉挛，一时间连直起身都困难。 方祈恆又一击提膝击颅，直直命中纪尘晏垂下的脑袋。 「砰！」一声，纪尘晏神经一断，浑身瞬间软塌下去。 方祈恆正打算送他上路，何姐连忙制止他：「不能杀了他！」 纪尘晏一死，「伏潭黑堡」内部必定会动盪混乱！她所控制的这片区域也会受到影响。 方祈恆回头看向何姐，正要问为什么，身后忽然传来风声，他暗道糟糕，下一瞬间，锋利的短刃划过他咽喉，他仰头闪避，才堪堪躲过被割喉的命运，然而还是破了皮，鲜血迸射出来。 他一手捂住脖子，一手握拳回击，却被对方提臂防住了。 方祈恆有些诧异，挥着大摆拳砸去，然而有了防御的纪尘晏提肘化解，甚至还重拳出击，让他在极限距离下避无可避。 「砰！」 方祈恆被打了。 「操！」 方祈恆捂着鼻子，后退半步，怎么都没想明白，这人刚刚被自己打成那样了竟然还能站起来。 纪尘晏后退几步，而后转身一个飞踢，方祈恆迅速躲避，却还是接连遭受几个大摆腿。 操！ 这还不算完，纪尘晏这人出手阴险狠辣，期间还射出银针暗器，方祈恆被逼得连连后退。 最后，他被对方一个低扫腿给扫倒在地上，不等他爬起来，早已经怒火冲天的纪尘晏骑在他身上就压着他勐打勐捶。 比起方祈恆刚才赤手空拳的攻击，纪尘晏手指上带了「指虎」，打起来杀伤力翻倍。 方祈恆双手护头，前臂被纪尘晏的勐攻打得鲜血淋漓，有些地方甚至被「指虎」刮掉了皮肉。 他咬着牙，寻找着反制点，终于，他揪准时机，支起双腿，腰部勐地往上一挺，坐在他身上的纪尘晏感觉后腰被推了一把，上半身瞬间失去平衡往前扑。 「！」 方祈恆趁机伸出双臂锁住纪尘晏一条胳膊，趁着后者无法攻击之际，一条腿发力，迅速翻滚，反将纪尘晏压制在身下。 纪尘晏瞪大了眼，开始使劲挣扎，但怎么都挣脱不开。 他抬头想用脑袋撞方祈恆，却恰好迎上后者低垂的头，两人嘴唇猝不及防贴在了一起，虽然隔着一层面罩，但那带着血腥味和飞尘味的柔软却真实无比。 剎那间，两人都愣住了。 纪尘晏迅速偏过头，然后嫌弃地「呸」了一声。 「......…」方祈恆急促喘息着，因为压制的动作，他与纪尘晏几乎是紧密贴在一起，彼此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唿吸。 方祈恆望着近在咫尺这张脸，如此近的距离，他竟然都看不见对方的毛孔和绒毛。 这人还真是一条花纹艷丽，带着剧毒的美人蛇。 「唿…唿……」 隔的近了，方祈恆忽然发现纪尘晏的唿吸很不对劲，他反应过来，这傢伙不适应辐射环境。 「快走！又有人来了！」 何姐这时沖了过来。 她刚刚在与其他人交锋，此时烟雾已经快要散去，来劫杀纪尘晏的那批队伍也死得七七八八，她的手下也损失惨重，这时又来一队人马，她必须撤退了。 何姐拎起方祈恆就跑，期间还不忘正了正后者脸上的面罩，毕竟这人之后可是要去「伏潭」的，要是让纪尘晏看见真容，以后甭想在「伏潭」里混了。 方祈恆没有说话，他此时浑身都疼，恶狠狠瞪了纪尘晏一眼后，跟着何姐等人撤退了。 第8页 「咳咳！咳咳！」纪尘晏剧烈咳嗽起来，嘴边流下血丝。 这可谓是他人生中的滑铁卢，他第一次被人如此殴打，他咬着牙，顾不得嘴里的血腥味，阴冷的眸子死死盯着方祈恆离开的方向，他不会放过这人！ 「突突突——！」 一连串枪声响起，比起刚刚那些扫射的机枪和手枪，这道枪声射速很快，隐约还带着金属回声，可见其射程远、杀伤力强，根本不是一般劣质枪可比的。 纪尘晏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他的人赶到了。 他费力撑起身体，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好在很快有人发现他，立即将他扶了起来。 「纪爷！」 「纪爷！您没事吧？！」 「纪爷！是属下来晚了！」 「一个不留！」 纪尘晏双眸阴寒地下达命令，他早猜到会有人半路劫杀他，但他没想到中途会跳出来一群「感染区」的人，尤其是那个带着面罩的男人，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死了都要拎出来鞭尸！ 「是！！」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纪尘晏忽然发病，必须立即回去。 …… 第006章 纪的报復 方祈恆和何姐等人还没突破包围圈，就发现不远处又来了一群人，这次没有了白雾遮挡视线，何姐一眼就认出来人是谁。 她咒骂一声。 「汪涛这个畜牲！」 何姐从方祈恆这里知道「黄石峡谷会有500吨粮食路过」后，就立刻利用人脉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在得到肯定回復后，她也没想着孤军奋战，而是找到了汪涛，想要和后者合作。 汪涛是「九区」外的地头蛇，与她一样，控制着一方区域。 这男人眼高手低，野心高于能力，妄想成立一个与「伏潭黑堡」一样的私人非法规划区。 两人商定六四分，她六他四，原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却没想到这人违约，一个人也没来！ 若是不来就算了，这时候忽然带人出现是什么意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去踏马的！老娘迟早有一天剁了这贱人鸡儿餵狗吃！！王八羔子！畜牲！敢戏耍老娘！！」 何姐气不过，直接抢过方祈恆背上的狙击枪，冲着外围的汪涛队伍就射去，可惜没射中汪涛，只是打中了汪涛身旁的小弟。 「等等。」方祈恆制止了何姐，虽然汪涛等人这时候出现不怀好意，但是也不是坏事。 何姐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咬着牙，不甘心的放下了枪桿，就等着汪涛的队伍和纪尘晏的队伍槓上，但让她意外的是，纪尘晏的队伍原本还气势汹汹，一副要灭了他们的样子，但汪涛队伍出现后，他们竟然撤退了。 方祈恆也不解那批全副武装的队伍怎么忽然走了，毕竟这群人装备精良，不可能是害怕汪涛的队伍吧，不过他脑海里想起了纪尘晏唿吸困难的模样。 难道是不适应辐射环境？ 很有可能。 何姐这时候已经开始让手下人去灭火，虽然卡车炸了，食物烧了些，但大部分捡起来还是能吃的，可不能浪费了。 在「感染区」食物弥足珍贵，何况这一战她损失惨重，这几百吨的粮食勉强能慰藉她受伤的心灵，否则她真想大开杀戒了。 这时，汪涛也带着他的人抵达，还没走近，男人粗犷的声音就传来，带着浓浓的怒意。 「何筱！你刚刚是想杀我？！老子带着兄弟们来支援你！你倒好！直接给老子一枪？！」 男人口中的何筱正是「何姐」。 何筱不慌不忙将狙击枪抵在地上，微微弯着腰，双手撑在枪托底部上，似笑非笑望着汪涛。 汪涛好似看出了她眼中的不屑，手背青筋暴起。 这婊子什么表情？ 汪涛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当即扬手朝着一具尸体开了一枪，而后扭了扭下颌。 「何筱，你最好搞清楚现在的情况，要不是我及时赶来，你现在怕是连命都没了！你看看，你还剩几个人？我这边可有四十多号人，你最好识相点。」 何筱闻言挑了挑眉，下意识伸手想要摸香菸，却被身上的防弹衣挡住了，她悉悉索索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根香菸。 她放在嘴里砸吧砸吧。 可惜没火。 「何筱！」 汪涛被她这副无视的态度激怒了，举起枪对准了她。 何筱终于睁眼看向他，漫不经心道：「你想怎么样？」 汪涛见她服软，仰起头道：「好说，这批食物，我八，你二，还有这片区域，我来接手。」 何筱看了眼四周灭火归来的小弟小妹们，又扫了眼汪涛带来的几十名打手们，最后仰头看了看还没落山的太阳。 汪涛被她这反应和眼神搞得有些发毛，刚想开口让她看清现实，就听见何筱道： 「今天的太阳可爱吗？」 「哈？」 汪涛觉得何筱肯定是被刚刚那一群人打傻了。 然而下一秒，何筱一个健步勐地冲上前，一把短刃直直插入汪涛脖颈处，像似怕捅不断动脉似的，她疯狂连捅好几刀。 「噗呲！噗嗤！噗呲！」鲜血四溅，血液呈喷射状射出。 「呃！」汪涛瞪着眼，眼珠子仿佛都要瞪出来了。 何筱半张脸被血液浸染，像似恶魔一般：「老子踏马问你太阳可不可爱！撒比玩意，青天白日就开始做梦！老娘给你脸了！」 第9页 汪涛的一群手下都看呆了，反应过来刚想要举枪反击，就被何筱手下们的枪口对准了，一时间，一群人动也不敢动。 何筱看着死不瞑目的汪涛，嫌恶地扔开，而后抬手理了理头髮，扭头看向方祈恆。 「让你见笑了，姐姐平日里很温柔的，只是偶尔发发疯」 方祈恆：「……」 何筱朝他走了过来，一条胳膊搭在他肩上：「你之前说不喜欢女人，今天瞧见纪尘晏眼睛都直了，喜欢那一款的？」 「纪尘晏？」方祈恆蹙眉。 何筱一边挥手示意手下们开始搬运货物，汪涛带来的车正好给她用，至于他那群手下，愿意归顺就留着用，不愿意，正好今天天气有点干燥，需要血液滋润一下，一边对方祈道： 「你不知道？你今天打的那人就是纪尘晏，幸好你带着面罩，若是让他看见他样子，我还真不敢让你去『伏潭』了。」 方祈恆闻言陷入沉默。 那人竟然就是纪尘晏？传闻纪尘晏膀大腰圆、青面獠牙，曾以一己之力血洗「伏潭黑堡」一条街，可他今天见到的那人分明像个食人精魂的魅魔。 何筱拍了拍他肩膀。 「你也别太担心，『伏潭』是所有黑堡中最大的，里面的人口也是所有规划区里面最多最杂的，而且就纪尘晏那身份，你进去后一般情况下也见不到。」 方祈恆没说话。 何筱继续道：「今天多谢你帮忙，我已经派人去『伏潭黑堡』那边找关系办名额了，一旦有回信，我会立马让人告知你。」 方祈恆「嗯」了一声。 何筱指挥人将所有粮食和有用物品搜刮干净后已经是黑灯瞎火的时候了，对于「感染区」的人来说，什么东西都有用，所以这一趟何筱虽然损失大，但收穫也不小，不止是粮食，还有汽车和装备，可谓是大丰收。 等一众人浩浩荡荡离开后，黄石峡谷只剩下卡车爆炸后的车架子和满地不着寸缕的尸体。 热闹归于平静。 不过一刻钟，峡谷内忽然涌入大批人，有大人有小孩，他们努力匍匐着身体寻找着被沙子掩盖的粮食，找到就立刻塞进嘴里，也顾不得沙尘什么的，一些饿得狠了，连尸骸也不放过。 待进入后半夜，黄石峡谷内的各种生物甦醒，它们长相各异，多是甲虫一类，它们的触鬚捕捉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最后却只找到一些干涸的血液充飢，连一具尸首都没有，全被人拖走了。 …… 次日，何筱传来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伏潭』没能成为『十一规划区』，我托人弄到手的名额没了，好消息是『伏潭』现在处在半官方监管状态，新设立了警务处，姐姐我尽了全力，只给你弄到了一个面试名额。」 方祈恆正在一栋废弃的楼房里收拾东西，知道后不再耽搁时间，朝着「伏潭」进发。 而他离开没多久，何筱的老巢就受到致命攻击，来者是一群全副武装的队伍，何筱认识他们，是游荡在「感染区」的僱佣兵。 这些人一般没有固定活动的地域，谁给钱，他们就给谁卖命，是比她还不要命的一群人。 「谁让你们来的？他出了多少！我出双倍！！」 何筱额角汩汩冒着血液，她的手下几乎都被杀了，连昨天从汪涛那里缴获的三十多人也都毙命，她望着眼前的一群人，至少上百个，几乎是倾巢而出了。 她究竟得罪了谁？！ 一名僱佣兵走了出来，瞧着被压制的何筱，并没有多说，只是看向从房间里搜罗出来的人。 「老大，没有。」 「老大，这边也没有。」 这人闻言，走向何筱，拽起后者的头髮，冷声质问：「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在哪里？」 据纪爷描述，那人很高，至少一米九八，很年轻，不超过25岁，黑髮黑瞳，是纯东方人种，身上有肌肉，力气大，脖子上和手臂上有新鲜的伤痕。 可惜他们没找到。 何筱听着他的质问，咬紧了牙冠，她差不多猜出这群人背后的人了，纪尘晏！只有纪尘晏才有这个财力，让这群人一次性出动上百个人找她报仇。 该死的！ 方祈恆这次害惨了她！ 不，是她昏了头！ 昨天她就不该阻止方祈恆杀了纪尘晏，纪尘晏这人睚眦必报，她怎么能把人放回去呢！ 她真是煳涂啊！ 何筱极力稳住声线道：「我不知道，那人我不熟悉，他不是这个区域的人，昨天就离开了。」 僱佣兵死死盯着何筱，最后举起枪托将她打晕，扛了起来，朝弟兄们道：「把东西带上，撤！」 「老大，这人是这里的老大，不直接杀了吗？我听说她特别记仇，万一她缓过来……」 「纪爷要问话。」 …… 第007章 伏潭黑堡 伏潭黑堡占地面积广阔，粗略估计有五千多平方公里，常住人口最高时达到过一千万，比联盟十大区的总人口还多。 伏潭内部共有三个市。 南面眉州市，西北面安州市，东北面江海市。 方祈恆从南面眉州市进去，刚进去就面临各种检查。 因为是第一次进入，而且往后要常住，他被盘问了许久。 不过这也不是工作人员的特意刁难，而是最近伏潭黑堡上下都是一片紧张之色。 第10页 有人说是「没能挤入规划区行列」的原因，也有说是「江海市」的地下皇帝——纪尘晏被人劫杀的缘故，反正种种理由让伏潭进出这一块变得十分严格。 甚至需要脱衣服，露出脖子和手臂，没有伤就算了，一旦有伤，又是一连串盘问。 方祈恆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癒合，进入后，他直接就前往了伏潭三市交界处，新设立的「联盟警务处」就在这里。 因为位置遥远，从眉州市大门到警务处，有近15公里，方祈恆走了大半天才抵达。 他站在警务楼前，看着进出的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拍了拍双肩包，迈开腿走了进去。 警务厅的服务人员询问他来意，而后递给他一张单子，让他先去体检什么的，最后还要面试，通过后才能办理证件。 方祈恆接过单子，而后根据指示前往了各个体检房间，因为他之前住在「感染区」的缘故，比起其他面试者，他还多了一项「辐射指标」的检查。 虽然进来时也检查过，但警务处这边显然更严格一些。 方祈恆对此并不担心，反而对体检感到新奇。 在「感染区」，半死不活的人多了去了，谁给你做身体检查啊，果然，这才是生活啊。 体检时，方祈恆还从负责体检的工作人员口中知道了一些关于伏潭黑堡的事，深深体会到了伏潭的豪奢和与众不同。 就拿「结界电子球」来说。 这个设备是一个半径有四米的球形防辐射装置。 这个装置可以屏蔽辐射，防止电磁污染，它射出的柔和磁场对人体无害，对自然友好，却能让辐射无法穿透，形成一个无形的结界保护人类生存环境。 这东西很稀有，维持也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 其它不知名的黑堡根本没有获取的途径，而哪怕是「联盟规划区」，一个区也只有一个，但伏潭却一下子拥有三个！ 方祈恆看着说得兴致昂扬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出声打断，而是尽可能多的了解这里，但体检很快就结束了，他看着体检报告单上大大的「优」字印章，拿着报告前往了警务厅前台。 「你来得正好，上一批面试刚结束，你跟我来吧。」 工作人员扫了眼方祈恆的体检报告，在看见那大大的红色「优」字印章后，没忍住瞥了眼方祈恆，而后将本应该放在最下面的体检报告挪到了第一个。 站在面试门外的面试者们看见工作人员抱着面试资料过来，都明白轮到他们面试了。 一男青年看见最上面的资料不是自己的，眉头一皱。 「我是下一组第一个面试的，为什么我的资料不在最上面？」 男人名叫吕向伟，并不是伏潭的人，而是规划区内的人，认识他的人都叫他一声「伟哥」。 他之所以参与这次面试，是因为警务处一队的祁队长是他老闆，他们一家都给祁家打工，而他更是祁队长的左膀右臂。 祁队长主动请求来「伏潭黑堡」，他自然也要跟着来。 原本他是这一组第一个面试的，而他的面试也只是走个流程，哪知道中间突然插进来一个从没听说过的人。 工作人员扫了他一眼，只撂下两个字：「等着。」 吕向伟不忿，迅速看向最上面资料上的名字，待工作人员进去后，转身直接怒问起来。 「谁是方祈恆？！」 同在门口等待的人见吕向伟气势汹汹，都不敢触其锋芒，默默后退了几步。 方祈恆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扭头看去。 「我是，有什么事？」 吕向伟瞧着方祈恆神色镇定，眯起眼打量了两秒，而后试探性问道：「面孔看着很眼生啊，不是伏潭的人吧？」 方祈恆没有隐瞒，如实道：「我是感染区的人。」 他话音一落，周围人都露出了唏嘘的神色，而后就是远离了方祈恆，都说「感染区」的人浑身是辐射，他们可不想短命。 吕向伟神情微微有些诧异，语气缓和了几分：「你挺有本事啊，伏潭刚成立警务处，你就搞到名额了，背后有人？」 方祈恆没有接话。 吕向伟摸不清方祈恆的背景，一时间也不敢做什么，却不死心询问方祈恆在「感染区」是干什么的，即使有朋友打招唿和介绍，肯定也需要花钱买名额，不然哪能那么容易获得面试资格。 现在这钱可不好挣。 「就是跑跑腿，打打杂，做些小事。」方祈恆淡淡道。 吕向伟闻言，眼中原本的惊异眼神慢慢消散，又恢復成最初的倨傲模样，他咂咂嘴。 「这样啊，那你的面试资料为什么会放在最上面，你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方祈恆瞥了眼男人，瞧见他眼中的不忿，对这人为何忽然敌视自己有了大概猜测。 他不想来的第一天就起争执，想要越过吕向伟走远一点等待面试叫号，哪知道吕向伟不依不饶，抱着胳膊，歪脖看向他。 「哎哟，从感染区来的人都这么拽？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是伏潭黑堡！」 方祈恆听着吕向伟带刺的话，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原是想当没听见，奈何吕向伟忽然转身，想要来抓他的背包。 他一个闪身避开，眸中腾起几分戾气：「我是来面试工作的，不是来和人斗嘴的，不要惹我。」 吕向伟听着方祈恆的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第11页 「马勒戈壁！你小子在和谁说话呢？！刚来就这么拽，怎么？伏潭里有人罩着你啊？」 吕向伟说着，就要去推方祈恆，方祈恆再次侧身避开，冷声道：「不要碰我！」 「呵呵！你是小姑娘啊，还不能碰？我碰你咋地了？！你还敢还手不成？一个感染区的乡巴佬，老子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卧槽！」 吕向伟话音还没说完，伸出去的手臂被方祈恆双手擒住，随即一个标准的过肩摔。 「砰！」 吕向伟被摔了出去，不过他也是练家子，很快爬了起来。 他脸色黑沉如水，刚想发作，工作人员开门叫了方祈恆的名字。 方祈恆收手，面上波澜不惊，工作人员扫了眼门口的情况，没有多管，带着方祈恆进了屋。 吕向伟见方祈恆进屋，磨了磨后槽牙，掏出手机，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帮我查查，今天来面试的，叫方祈恆，你查查他在伏潭有没有人，与上面有没有啥关系，操蛋，一个从感染区来的人，第一天就拽上了天，背后没人都不可能....没有？你帮我查仔细了，行，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吕向伟挂断电话，阴着脸道：「老子不弄死你不姓吕。」 ...... 第008章 面试成功 工作人员对方祈恆道：「面试人是我们伏潭警务处的袁姜总警司，你叫司长就行了。」 「好。」 方祈恆进入屋后，就瞧见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混血光头男，这人脸部刚毅，眉宇间带着深深的沟壑，隐约透着几分不耐烦， 「进来就快点过来。」 袁司长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催促方祈恆快点过去。 方祈恆走到办公桌前站定，袁司长拿起他的面试资料看起来，最后挑了挑眉，抬眼看来。 「你是从感染区来的？」 语气里并没有带歧视意味，只是简单的询问。 「嗯。」 「身体素质不错。」 「在感染区，身体不好的都死了，留下来的都不错。」 袁司长闻言，沉吟片刻，放下手中的资料，十指交叉搁在桌上，抬眼看向方祈恆。 「杀过人吗？」 「没有。」 方祈恆回答得斩钉截铁，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但真相如何，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袁司长打量着方祈恆，见他神态自然，一点也不怯场，脸上更是没有之前面试者的拘谨。 「我知道感染区没有约束，看你小子精神不错，身体素质也好，应该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运气好而已。」 「呵呵，感染区应该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吧。」 袁司长像似替方祈恆找补似的说道，而后又进行了一些背景调查，最后才不紧不慢谈起伏潭黑堡和警务处的情况。 「你既然来了『伏潭』，应该对这儿也有一点了解吧。」 方祈恆点了点头。 袁司长继续道：「如今伏潭黑堡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说设立了联盟警务处，但是这里的三大内市仍旧拥有高度的自治管理权，所以我们警务人员办事也不能像十大规划区那样，有官方做后盾，做事说一不二。」 「你若是加入，那就意味着往后的生活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一个问题，所以你要考虑清楚能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 袁司长被派遣来伏潭是签了生死状的，所以他希望替他做事的人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 方祈恆神情严肃起来。 「我明白。」 袁司长瞧着方祈恆眼里没有一点畏缩，心里很满意，但还是警告了一句。 「伏潭形势和环境都十分复杂，我不管你在感染区是怎样的行事风格，但是在这里，一切都要听从组织调令，敢挑事和找事，立即给我收拾东西滚！」 方祈恆并没有被这些话吓到，立即应道：「明白。」 袁司长见他觉悟也高，便不再说什么，告诉他通过了。 接下来去办理证件就行了，等一切弄完，会有人来接他。 方祈恆再次点了点头，只是走之前，上前两小步，将一个用碎布包裹着的东西放在桌上。 「我初来乍到，何姐特别嘱咐我，来伏潭后一定要懂感恩。」 袁司长听他提起何筱，眯起了眼，没有说话，他能被派遣到这里来管理警务处，与「伏潭」周边的势力肯定也有接触。 他娴熟地拿起桌上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枚拇指大小的能量石，他眼睛一瞪，手一抖，要不是他这人比较成熟稳重，此时大概已经被惊得站起来了。 竟然是能量石！ 他迅速将能量石包好，轻咳了两声道：「你们感染区的人还真特么都是能人，这东西也能搞到。」说着，他起身走到方祈恆面前，拍了拍后者胳膊，「年纪轻轻就有此有魄力，不错。」 方祈恆脸上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笑来，看着诚恳无比。 「在感染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也就运气好，弄到了这么点东西。」 袁司长听着，并没有怀疑，毕竟能量石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大部分人穷其一生也没见过，顶多是看看「结界能量球」，更别说拥有了。 「好了，你去办理证件吧，一队的队长是祁连，都是年轻人，你们肯定容易打成一片，我会让他多关照你一下的。」 第12页 「哎，谢谢司长。」 方祈恆离开后，袁司长并没有立即叫下一位面试者，而是思索起这枚能量石要怎么处理。 纪尘晏在回伏潭的途中受伤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最近，纪尘晏一直在寻找能量石。 据说纪尘晏手里有一台顶级的医疗舱，哪怕只剩一口气，这台先进的机器也能把人的命吊住，但这台机器所需要的能量不比「结界电子球」少，只有能量石才能满足其运作，这也是纪尘晏一回来就收购能量石的原因。 袁司长嘆口气。 纪尘晏手里有检测能量波动的仪器，这能量石揣在他兜里肯定保不住，必须尽快出手。 正好安州市拍卖会近期要举办一次大型拍卖。 ...... 方祈恆很快便办齐了在「警务处」工作的所有证件，以及在伏潭的暂住证，等他转正后，便能正式获得伏潭的居住证。 这时，一名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女青年朝他走了过来。 「你好，你是方祈恆吧，我叫黛莉娅·菲尔德斯，一队二级警员，以后我们就是队友了，请多多指教。」 黛莉娅朝方祈恆伸出手。 方祈恆伸手回握。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金髮碧眼、身材高挑，虽然穿着制服，但仍旧可以看出姣好的身材曲线和薄薄的腱子肉，这人的体脂率极低，手指上还有明显的老茧，尤其是虎口处，是个用枪能人。 「你好。」他道。 黛莉娅笑了笑，在方祈恆打量她时，她也在打量对方，个头挺高，浓眉大眼，长相刚毅，看着痞帅痞帅的，但她看不透。 两人轻轻一握便松开了手。 黛莉娅道：「今天加入一队的除了你还有一个人，我们等等他，然后我带你们去队里报导。」 方祈恆：「好。」 很快，另一人也完成了个人资料的录入和证件办理，方祈恆瞧见对方，挑了挑眉。 这人正是吕向伟，之前在面试门口与他起冲突的男人。 「哟，世界可真小啊，你被分到一队了？」吕向伟正愁找不到方祈恆，瞧见他竟然与自己一样被分到一队，忍不住大笑起来，「呵呵，小子，来日方长，以后我会让你见识见识世间险恶。」 方祈恆没搭理他。 黛莉娅听到吕向伟的话，蹙着眉警告道：「警务处里禁止斗殴，一经发现，处分警告。」 吕向伟看向黛莉娅，祁队提醒过他，这女人与袁司有点关系，不能得罪，于是收起懒散的样子，撇嘴回了一句：「知道了。」 第009章 上岗执勤 黛莉娅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里很不满，却没多说什么，带着两人前往了一队。 路上，她介绍了警务司内的环境，顺便让两人去领了用品，像似警服、手铐等工作必备品，以及脸盆、毛巾等个人用品。 「这些东西并不是免费的，会从你们第一个月的工资里面扣，之后若是个人用品损坏了，则需要你们自己去购买，而若是工作必备品损坏，则需要填写损坏原因表，然后申请新的。」 方祈恆默默听着，提着桶、端着盆，跟上黛莉娅的步伐。 第一天几乎不着急上岗，但也有例外，所以黛莉娅让两人熟悉了警务处的环境后，就让他们去选了寝室，好好休息休息。 吕向伟一到寝室楼就携着家当前往了他提前踩好点的寝室。 这个寝室内的人基本上都是祁队长的人，和他是一边的。 方祈恆看着急匆匆的吕向伟，拿着寝室号前往安排的房间。 这时，黛莉娅站在寝室楼下喊了他一声：「方祈恆。」 方祈恆回头看去：「娅姐，还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了面试门口的事，虽然错不在你，但是吕向伟是祁队长的人，你要是想在警务处里混，最好收敛点脾气，当然，若是你背后有人，当我没说。」 方祈恆愣了一下，没想到黛莉娅会和他说这些话，但是能更好地了解到警务处的人际关系，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点了点头。 「多谢娅姐指点。」 「进去吧，下午好好休息，我刚收到消息，你今晚可能要执勤一个小时，这对你来说算是个好消息，新人一般都要去后勤部排班一周，做些打杂的活，而晚上执勤的话，会轻松很多。」 「我知道了。」 黛莉娅看着他进入寝室楼里，转身就拨打了一通电话。 「喂，嗯，刚送他们到寝室楼，人还行，性格憨厚稳重，就是人有点沉默……知道了，我会多注意一下的，但他得罪了吕向伟，祁队长那边怕是……」 黛莉娅挂断电话，看向葱翠的树木，长长嘆息一声。 …… 方祈恆来到315寝室，敲门，推开，就瞅见吕向伟一行人。 「……」 方祈恆「噔」时觉得晦气，但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径直走到仅剩的一个床位上坐下，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床上后，刚想与室友打个招唿，就发现自己好像被边缘化了。 他也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见这些人无视他，便自顾自开始整理床铺和私人用品，而后鞋子一蹬，上床休息了。 想着晚上就要开始工作，方祈恆深深嘆了一口气。 先干几个月吧，拿到伏潭居住证，他就辞职，这破工作还要上夜班，真是一天也不想做。 第13页 吕向伟一行人还等着看方祈恆吃瘪，哪知道这人竟然无视他们，径直上床睡觉了。 这…… 几人面面相觑，而后开始制作噪音，企图让方祈恆不好过，但他们根本不知道方祈恆在「感染区」时的休息环境，与那相比，现在这环境已经好太多了。 …… 方祈恆一觉睡到晚上六点，醒来时，吕向伟和其它室友都不在寝室内，他起床洗漱后，换上白天领的衣服，不得不说这身墨绿色的皮子自带滤镜。 方祈恆穿上后就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正义使者。 他双手沾水，抓了抓头髮，而后对着镜子自恋了一会儿，抓起黑色双肩包离开了寝室，下楼时，正好碰到一个上楼的人，对方一见是他，立即停下脚步。 「方祈恆是吧？」 「是我。」 「新人任务安排下来了，你负责江州区狗沟街的执勤，每晚八点到九点，为期一周。」 「好。」 方祈恆点头，只是对于这个街道的名字有些诧异，狗狗街？听着感觉是一条很友爱的街道。 那人将事情通知到，也不停留，「噔噔噔」跑下了楼。 直到跑到一楼才抬头，看了一眼方祈恆，心道：这人刚来就被安排去狗沟街执勤，肯定是得罪了人，註定有去无回啊。 他可不想沾染上这霉运。 方祈恆下楼去食堂吃了饭，又去商店买了一袋肉干粒，将包装撕开，自己尝了一粒，而后倒了一捧出来放进背包里。 黑色的背包里面躁动地蠕动了两下，而后归于平静。 方祈恆在警务处逛了逛，期间遇到黛莉娅，后者问他有没有手机，他摇了摇头。 黛莉娅说没有手机联繫不方便，带他去买了手机。 「有钱吗？没有我可以帮忙垫付，你第一个月工资下来再还我。」黛莉娅看着方祈恆道。 方祈恆有些诧异。 他们才认识一天吧，这就熟到能借钱的程度了？伏潭的人都这么自来熟的吗？ 「不用，兜里还有钢镚。」 方祈恆心里虽然很想借钱，毕竟他兜里的钱有限，但最后他还是拒绝了，他这人无拘无束，比较喜欢钱货两讫，说着，他便选择了最便宜的一款手机。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在警务处有事可以找我。」 黛莉娅拿过方祈恆的手机，在里面存下自己的手机号。 方祈恆愣愣的，看着黛莉娅轻车熟路拿过自己的手机，有些懵逼，这人对他有些过分好了啊，不怪他在这方面敏锐，在感染区，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怎么了？」黛莉娅将手机归还给方祈恆，见他盯着自己，有些疑惑，低头瞧了瞧着装。 方祈恆看着手机上唯一的号码，抬头看向黛莉娅，委婉问道：「你对新人都这么关照的？」 黛莉娅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方祈恆话中的意思，嘴角勾起，虽然在笑，却让人不寒而慄。 「你觉得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感染区没有女人吗？为什么你会觉得来自一个女人的善意就是和那档子事有关？如果我是男人，你还会多想吗？」 方祈恆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话太不妥当了，连忙道歉：「娅姐，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黛莉娅没说话，只是抬手看了看手錶，对他摆了摆手。 「你该去执勤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 黛莉娅这趟过来找方祈恆，本来是想问后者晚上去哪条街执勤，不过现在什么也不想问了。 方祈恆看着她背影。 在「感染区」，女人是稀有动物，他接触的也就自己的前女朋友和何筱两个，这两人虽然性格外貌不同，但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想方设法想拐他上床。 感染区太乱了，什么病都有，因为辐射的缘故，大多数人活不过三十岁，所以很多人都选择沉浸在酒肉池中，浑浑噩噩度过这短暂的一生，因为女人少，有些人连男性也不放过，很多高危的传染病就是这么产生的。 方祈恆在这方面很惜命，虽然有女朋友，但也从没碰过。 毕竟那女人也只是他机缘巧合下救回来的，要不是对方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非要跟着他，他才不会留着，哪想到那女人吃里扒外，一边吃他的用他的，一边给他带绿帽子。 方祈恆甩了甩脑袋，将这些不好的往事甩出脑后。 他的经歷和刻板印象好像把事情弄得很糟糕。 黛莉娅算是他进入「伏潭黑堡」以来对他为数不多释放善意的人，可惜之后应该是没了。 他原本还想询问「狗沟街」的情况呢，现在泡汤了。 第010章 狗沟街 方祈恆抓了抓头髮，又逛了一会儿，将背包放回寝室后，跟着其他执勤的人前往了狗沟街。 执勤小队一共五人，包括方祈恆在内有三名新人，其中一个还是长相标志的女人，这让队伍气氛很活跃，仿佛逛街似的。 「我们运气可真好，我听我室友说，新人任务里，『晚上执勤』是最轻松的活了，随便在街上逛一个小时就完事了。」 一人眉飞色舞说着。 这人叫朱戬，二队新人，是从其它「黑堡」来的，古铜色皮肤，刺猬头，面部刚毅，生了一双格外明亮的深褐色眼睛。 对于伏潭黑堡，朱戬觉得这里既然已经成立了「警务处」，那就意味着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十一区」，想到自己已经进入待规划区，他就激动得不行。 第14页 他终于不用再过提心弔胆的日子了，终于像个人了，等他挣到工分，升个一两级，没准还能带妹妹去联盟其它区生活。 「是啊是啊，咱们去『狗沟街』逛一圈就可以回去啦。」 宋九思附和道，她也是二队新人，是个混血偏黄色人种的女人，个子偏矮，长着一张娃娃脸，睫毛挺翘，皮肤白皙，眼睛水灵灵的，看着十分灵动可爱。 两个老兵没有搭话，方祈恆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神情不对，飘忽的眼睛里带着担忧。 担忧？ 方祈恆意识到这执勤好像不简单，不动声色走到两名老兵身旁，在后者睇来眼神前，从善如流摸出一盒烟散给两人。 「两位大哥，我初来乍到，对『伏潭』不是很了解，能劳烦大哥们给讲解一二吗？在『狗沟街』执勤需要注意些什么？」 两个老兵看见方祈恆递来的香菸，愣了一下，连忙接过，小心翼翼揣进兜里。 现在大部分人都只能抽抽电子菸，这香菸可是稀罕物。 两人不约而同打量了方祈恆一眼，黑人老兵性格耿直，抬手拍了拍方祈恆的胳膊。 「小哥，有本事啊，这种硬通货也能搞到。」 另一人是白人混种，沖方祈恆点点头，而后将香菸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脸餍足和享受。 方祈恆憨态地笑了笑。 「不满两位大哥，我是从『感染区』来的，那地方你们也知道，乱的很，但乱也有乱的好处。」 两位老兵笑了笑，而后给方祈恆说起「狗沟街」的事。 「小兄弟，看你年纪不大，又这么会做人，怎么得罪人嘞？被安排来『狗沟街』执勤。」 方祈恆不明所以。 性格爽朗又健谈的黑人老兵继续道：「这条街可谓是『伏潭』最兇险混乱的地方，你知道这条街的主人是谁吗？是纪尘晏！」 方祈恆听到这个名字，神情恍惚了一下，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在「黄石峡谷」见到的男人。 纪尘晏…… —— 此时，一栋豪奢的别墅里，纪尘晏躺在浴缸内，整个人呈现微醺的状态，他精瘦的双臂垂在浴缸外，白皙纤长的手指里攥着一杯喝了大半的酒杯。 屋内奢靡雅致的暖光打在他扬起的脸颊上，勾勒出精緻又锋利的弧度，水晶酒杯折射的五彩光芒，在白瓷的浴缸壁上摇晃。 温热的水漫过他的胸膛，在他轻浅的唿吸中泛起点点涟漪。 这时，一名穿着镂空高叉旗袍的女人赤脚走近，她有着乌黑的长髮和眼睛，是典型的东方人种，伴随着她的走动，修长白皙的双腿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屋内除了她，还跪坐着两男一女，每一个都是容貌倾城，姿色绝佳，他们都是纪尘晏的床伴。 女人走到浴缸边，慢慢半跪下来，在纪尘晏耳畔轻声道：「纪爷，安州市出现了能量石拍卖。」 纪尘晏睁开眼，红宝石般的眸子微移，瞥向女人，随着他扭头，灯光在他脸上移动，露出脸庞上那些被暖光晕染开来的伤口。 女人的目光快速垂下。 纪爷这两天因为脸上的伤，脾气很不好，最忌讳别人盯着看。 纪尘晏抬起握着酒杯的手，用食指背抬起女人的下颌。 女人没有任何反抗，低眉顺眼抬起头，那双好看的黑眸好似夜空下的繁星，勾魂夺魄。 她本身就是一个极其性感的女人，一颦一笑都带着拉丝一般的魅惑：「纪爷……」 纪尘晏看着眼前这双眸子，不知为何想到了在「感染区」那个胆敢对他下手的男人。 一样的黑眸。 他眯起眼，松开手，晶莹剔透的酒杯应声落地。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女人被纪尘晏一把拽进了浴缸里。 「哗啦——」。 水花四溅。 女人身上的旗袍瞬间被打湿，在璀璨灯光下，毫无保留地展示着她丰腴曼妙的身姿。 …… 狗沟街。 方祈恆认真听着老闆的话，同时敏锐地注意到自从他们踏入「狗沟街」，周围的人就频频朝他们这里看来，那目光很不善。 他微微蹙眉，总感觉穿这身皮子出现在这条街上很不妥。 宋九思看见方祈恆和两个老兵聊天，凑了过来道： 「我听说『狗沟街』是伏潭产值最高的地方，这里是伏潭粮食走私的集中营，也是各种非法交易的地点之一，整个伏潭，可以说都靠这条街吃饭呢。」 方祈恆看向宋九思。 这人看着清纯可爱、不谙世事，没想到懂得还真多，「伏潭」的人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朱戬一脸惊讶。 「非法粮食走私？！这可是重罪！我说伏潭怎么这么多人，原来是靠走私粮食赚钱。」 说到这里，朱戬忽然像似打了鸡血似地亢奋起来。 「那我们要不要布控他们？我们可是警务处的人，不就是专门处理这种违规行为吗？」 方祈恆和两个老兵像似看傻子一样看着朱戬，这人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在其它黑堡里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宋九思笑着附和：「要干就干！我支持你！这里走私的人数不胜数，随便一抓就能人赃俱获，咱们可以先逮几条小鱼。」 白人老兵蹙眉。 「你们别乱来！这里是纪尘晏的地盘！今晚老老实实待够一个小时就离开！不要惹事！否则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 第15页 朱戬不以为然。 他以前在其它黑堡里也不是没遇到过走私粮食的人，那些人也就为了赚个快钱，本身胆小的很，深怕被人知道，他都揍过他们好几次，甚至黑吃黑过。 若是他能以警务处的身份逮捕几名非法交易的粮贩，肯定能升级，到时候工资也能涨一涨。 想到这里，朱戬用胳膊撞了撞一旁的方祈恆：「哎，哥们，你工资多少啊？说说呗，我工资1500，转正有2800，你呢？」 朱戬刚刚也不是没看见方祈恆拿出香菸，说实话，他也挺眼馋的，不过听这人说来自感染区，他顿时什么想法也没了。 感染区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人不是善茬。 方祈恆没搭理他。 朱戬见他不说也不恼，舔了舔牙齿，嬉皮笑脸的，还很自来熟地将胳膊搭在方祈恆肩上。 「兄弟，别这么高冷嘛，现在女人都不吃这一套了，大家都是刚来伏潭的，交个朋友，我朱戬虽然算不上什么响噹噹的人物，但也是在黑堡里长大的，有些事情还是能办到的，像似伏潭的居住证，我就能搞到，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方祈恆听到「居住证」三个字，若有所思看了朱戬一眼。 朱戬喋喋不休：「哎，兄弟，你在感染区生活，身体还这么好，是有什么诀窍吗？分享分享，我老妈就是因为辐射死了，老妹身体也因为辐射不好，要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我在我那黑堡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方祈恆敷衍回了一嘴。 「没有诀窍，是自然的选择，弱者淘汰，适者生存。」 其实这还就是事实，比起居住在规划区和黑堡里的人来说，生活在感染区的人类死亡率最高，在经过长达百年的自然淘汰下，大部分存活下来并有资格繁衍的人类都是自带抗辐射基因的。 这种利于在辐射环境中生存的基因一代代传递给后代，这才没让感染区的人类全都灭绝。 但长期生活在辐射的恶劣环境中，弊端也很明显。 感染区人类的端粒子很短，也就是说，他们的寿命普遍不长，所以方祈恆才想来伏潭养老。 宋九思忽然压低声音凑过来道：「快看，来活了！」 第011章 爆发冲突 所有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三个人鬼鬼祟祟走进了一个胡同里，其中两个人穿着肥大的风衣，下摆处鼓囔囔的。 「他们在交易！」朱戬惊唿，右手摁在了腰间的枪上。 「别乱……」老兵的话还卡在嘴里，朱戬已经沖了过去。 「操！」另一名老兵咒骂了一声，赶紧跟着跑了过去。 要是这种时候临阵脱逃，他们回去铁定脱衣服了。 特么的，他们本来还有两个月就退休了，却偏偏被安排来「伏潭」做事，真是倒霉透了。 「你不去吗？」 宋九思看着没有反应的方祈恆，露出一抹好看的笑来。 方祈恆瞥了她一眼，没回应，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来伏潭是来养老的，本以为进入体制内就能过上安稳日子，现在看来，是刚逃离了虎穴，又进了狼窝，生活不易啊。 胡同里，朱戬一手举着枪，一手亮出自己的警务处工作证，掷地有声道：「警务处办事！所有人不许动！都给我抱头蹲下！」 他的声音在黑夜里尤为响亮，不少行人都听见了，步伐变得急促起来，都不想招惹是非。 胡同拐角处，放哨的人眯起了眼，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下街胡同里来了不长眼的条子，快联繫褚老。」 胡同里，交易的三人有些愕然，毕竟这里可是「狗沟街」，没人敢多管闲事，这警务处的人今天是喝高了不成，胆肥了。 一名粮贩看见朱戬手里的枪，后退了半步，双手不仅没有抱头的迹象，反而朝着腰间摸去。 朱戬一个人根本没法密切注意到三个人的动向，就在那人即将摸到腰间手枪时，两名老兵赶了过来，经验丰富的他们一眼就看出了情况，连忙拔枪将枪口对准了那想要摸枪的粮贩。 「不准动！你手再敢移动一下，信不信立即毙了你！」 两名老兵吼完，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一旦动枪，这事就不好了了，这里可是狗沟街啊… 交易男人手指一顿，与两老兵视线对上，咬牙不忿，却没再轻举妄动，乖乖抱头蹲下。 黑人老兵立即上前缴获了三人的武器，同时，还从两名粮贩大衣里掏出了数袋白色精米。 「这是无污染的精米！」 朱戬眼睛一亮，要知道粮食已经十分珍贵，而这种绿色无污染的精米更是极其稀少，所以才被列为禁止交易的物品。 当然，除了稀有，还有一种流传已久的说法——食用这种无污染的精米能抵制辐射，让人延年益寿，「规划区」上层的统治者动不动就能活一百多岁，与这些食物不能说毫无关系。 与之相比，感染区的平均年龄只有三十上下，黑堡的平均年龄也不过五十左右。 朱戬欣喜若狂。 这可是人帐俱获！有了这些非法精米，他指定能升两级，想到此，他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胡同外，方祈恆与宋九思正要去胡同，就瞧见街道上忽然涌出大批拿着钢管铁棒的人，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胡同。 第16页 宋九思看着这样的场景只觉得头皮发麻，脑海里不自觉想起了几年前，四区的粮食在途径感染区时，被人抢夺的场景。 方祈恆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暗道不好，快步跑进胡同里让三人赶快离开，然而晚了。 混战一触即发。 「砰！」 不知道是谁开了第一枪，后面的场面变得更加不可控。 两名老兵额头上的汗水狂甩，拖着朱戬往后撤，那两爆头蹲下的粮贩也顾不得逮捕了。 对方人太多了。 朱戬惊慌失措中，小腿中了一枪，肚子也被人捅了两刀。 他疼得眉毛飞起，眼看自己被两名老兵当成肉盾，就要被四周的人打死了，他一不做，二不休，勐地一甩臂膀，从裤兜里摸出一枚巴掌大的黑管手雷。 他站定，右手拽着保险拴，整个人犹如一头炸毛的狮子。 他朝四周怒吼：「草尼玛！都特么滚开！再过来！大家一起死！来啊！！我操！操！！」 朱戬吼出来后，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直跳，全是被吓的，以及失血造成的心悸。 此时的朱戬已经没了刚刚的意气风发，他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敢群起攻击执法人员？！ 要知道这可是警务处！ 他们就不怕军队吗？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伏潭」还不是真正的规划区，这里没有联盟军队镇守，警务处充其量也就是只拔了利牙的老虎。 胡同里乌泱泱的人群见朱戬手里有□□，顿时都后退了半步，这东西的杀伤力可比手枪强多了，何况在这狭窄逼仄的胡同里，一旦拔拴引爆，绝对死一片。 「往后撤。」方祈恆低声道，趁着朱戬威慑了人群，快速弹出弹夹数了数子弹，而后推上。 两名老兵和惊魂未定的宋九思跟着方祈恆的步伐后退。 朱戬手握□□，也一点点往后撤退，几人离开了胡同，然而一根□□的威慑力是有限的。 几人刚跑出胡同，迎面就瞧见街道上黑压压的人群。 「！」 「小心！」 一名老兵伸手将朱戬拽了过来，声音落下的剎那间，一颗子弹擦过朱戬脸颊飞过。 是冲着爆头来的。 方祈恆弯腰躲避，快速走到一个遮挡物身后，抬手一扣，人群中手握枪械的人当场毙命。 「跑！」 方祈恆声音落下，朱戬也不耽误，这群人既然想要他的命，那就大家一起玩命！他直接拔拴，挥臂将□□扔了出去。 全都去死吧！马勒戈壁！ 两秒钟不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地面颤了颤，挨的近的人全被炸伤，死伤一片，四周房屋和建筑也被震碎了玻璃。 现场一片狼藉。 □□爆炸，狗沟街的怒火都被推上了最高处，人群中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杀了他们！」 「砰！砰！砰！」 方祈恆猫腰前进，在混乱的人群里，他只能听声辨位，不稍片刻，他就梭完了弹夹。 他躲到拐角建筑后。 「人太多了。」白人老兵捂着肩上的枪伤，气息混浊。 他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项鍊，上面嵌着一张女人抱着孩子的照片，他细细摩挲了几下，最后认命般闭上眼，跑不了了。 在「狗沟街」找事，就算他们能活着出去，纪尘晏也不会放过他们，那人可是敢在「联盟规划区会议」上鸣枪搞事的人，何况是在只手遮天的「狗沟街」。 第012章 险中求胜 方祈恆低头换弹夹，压低声音道：「我刚刚注意了一下，对方人多，但有枪的没几个，只要跑得快，还是有希望活下去的。」 朱戬瘫坐在地上，双眸有些愕然地盯着方祈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勐，刚刚他可是瞧见了，这人准头简直好得离谱。 方祈恆注意到他的目光，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真想把这人击毙在这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要在感染区，没本事还这么猖狂，早被人宰了。 不过这人刚刚拿出了的□□，应该是有点手艺傍身的。 勉强还有点血性吧。 宋九思检查着手里的枪械：「对面是老旧楼群，若是能穿过马路，我们兴许能甩掉他们。」 方祈恆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探出头看了外面一眼。 最后决定冲出去。 几人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哪怕是腿部受伤的朱戬，也只用了三秒就穿过马路。 …… 「他们在那！」 「打死他们！」 人群高唿，一群人「唿啦啦」追着方祈恆几人而去。 人群后面，一个头髮花白的老头杵着拐杖，布满皱纹的眼睛里露出精悍的光芒。 这时，一人上前低声道： 「褚老，下面人刚刚送来的消息，纪爷在安州市的拍卖会那边杀了班嘉格咧。」 班嘉格咧是安州市的老大。 「什么情况？」 「纪爷看上了拍卖场上的能量石，想要竞价，但是班嘉格咧一直恶意提价，纪爷就把能量石让出去了，但拍卖结束后，就血洗了班嘉格咧的包厢。」 褚老神情不变。 「那五只耗子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赶出街道，别把事情闹大影响了纪爷心情。」 「是！」 …… 方祈恆几人几乎是被追着打出「狗沟街」的，好在他们身体素质都过硬，最后都还活着。 第17页 朱戬无力地瘫在地上：「这执勤真特么不是人干的！还说什么最轻松的工作！这里的人压根不把我们警务处当回事！」 宋九思抱着胳膊喘气：「警务处刚成立，又没有强有力的军队武力支持，别人自然不怕。」 白人老兵气喘吁吁的，心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感慨，刚刚追他们的那群人，没一个是善茬。 黑人老兵性格耿直，此时安全了，抬腿就冲着朱戬踹了两脚泄愤，把瘫在地上喘息的朱戬直踹得趴在地上咳嗽和求饶。 「咳咳！」 「我干你大爷！你特么找死是不是？！在狗沟街闹事！老子几条命都不够你霍霍！」 白人老兵连忙上前把黑人老兵拉住：「行了行了！」 黑人老兵气不过，挣扎着跳起来踹朱戬脑袋，面目狰狞地怒骂：「我草尼玛！你这个废物！有本事闹事！没本事解决！老子踏马的差点被子弹爆头！」 朱戬浑身颤抖，被老兵又踹又打也被不敢还手，身上的刀伤和枪伤让他脸上惨白。 「对…对不起…」 宋九思蹲在朱戬面前，看了看他的伤道：「你的伤有点严重，回去到医务处看看吧。」 朱戬点了点头。 方祈恆转身看向「狗沟街」的方向，目光冷峻。 警务处和伏潭本地的势力差距太大了，想要背靠警务处乘凉根本不可能，而这么明显的事，他们却仍旧被派来这里执勤。 他大概被当枪使了。 这条街是纪尘晏的地盘，在伏潭就是不可触碰的存在。 他却在上班的第一天就被派遣来这里执勤，想要他的命？呵，那也得看看做不做得到。 「你想干嘛？」白人老兵瞧出方祈恆眼神中的狠劲，心下惊骇，「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你可别跟这二傻子似的再去找死。」 老兵说着，还没好气睨了朱戬一眼。 方祈恆：「你们受伤了，先回去吧，我去踩踩点。」 两位老兵还想说什么，宋九思眼睛一亮：「我同你一起去！」 「你们！」 黑人老兵想劝说两人，但看着他们铁了心，只能嘆息一声，看在之前那根香菸的份上，他对待方祈恆的态度比对朱戬好了不少，再加上刚刚看见了方祈恆的实力，便没一味否定。 「年轻人想要做点功绩往上爬是好的，但是急功近利，只会适得其反，狗沟街太危险了。」 「没事儿，你们先回去吧。」宋九思毫不在意道。 方祈恆更想一个人去，但见宋九思非要跟着，也没说话。 等两位老兵带着朱戬离开后，方祈恆和宋九思再次钻进了「狗沟街」，这一次，两人都利落从路人身上「借」了一身衣服，将身上显眼的工作制服换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来？有什么目的？」方祈恆看向动作利落换上衣服的宋九思。 宋九思笑了笑：「我哪有什么目的，就是想见一个人。」 方祈恆皱眉。 宋九思自顾自说道：「我听说纪尘晏长得一绝，就想来狗沟街看看，可惜他好像不在。」 「……」 方祈恆沉默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不顾危险跟着来，竟然只是为了见一见纪尘晏？ 「你见过纪尘晏吗？」宋九思喋喋不休地问道。 方祈恆：「见过。」 宋九思眼睛一亮。 「他好看吗？」 方祈恆顺着宋九思的话，回想着纪尘晏的面貌，不得不说，那男人长得确实妖艷。 「你还没回答我呢？他好看吗？」宋九思追问道。 方祈恆敷衍回道：「好看。」 …… 此时，「狗沟街」一家生意惨澹的门店内。 「操蛋！东西全撒了！本来的优质货现在只能散装卖了。」 说话的男人就是之前在胡同里交易、并且试图拔枪的人，因为他卖的货质量都很高，在「狗沟街」也被人称「曹老大」。 另一个交易人与曹老大是亲兄弟，外人叫他曹老二，此时两人整理着货物，发现那几袋精米不仅受损严重，还缺了斤数，显然是刚刚有人趁乱抓走了。 曹老二朝地上「呸」了一口浓痰，恶狠狠道：「狗日的，警务处的人太猖狂了！这才成立没几天，就敢来这里蹦哒！」 曹老大眼神阴鸷，咬牙切齿道：「他们也就是运气好，纪爷不在，不然一个也跑不掉。」 嘎吱—— 虚掩的店门忽然被打开，一前一后两道脚步声响起。 曹老大扭头看去，曹老二迅速将精米收拾到柜檯下面。 两人都以为是来买货的人，哪知道就见方祈恆和宋九思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两人懵了一瞬，没想到方祈恆和宋九思还敢出现在狗沟街，真不怕死吗？ 曹老大迅速朝腰间摸去，方祈恆速度更快，他快步上前，抬起右腿一踹，重重蹬在曹老大胸口，把人踹飞出去两米远。 宋九思走在后面，很贴心地将店门从里面锁上。 狗沟街的人对于贩卖「违规粮食」已经习以为常，压根没有什么防备，这恰好给了方祈恆和宋九思两人钻空子的机会。 曹老二在柜檯后面，方祈恆一时间没法靠近他，他双手想要拿备用的枪，宋九思关上门后，手里的枪对准了他脑门。 「别动！姑奶奶我胆小，你要是吓着我了，我可就扣动扳机了。」 第18页 曹老大捂着胸口，曹老二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屋内恢復静谧，但空气中却充斥着火药味。 曹老大咬着后槽牙。 「尼玛的，你们竟敢回来！真以为这条街是吃素的吗？」 还从来没人敢在「狗沟街」闹事，这些人是第一批。 方祈恆歪头一笑：「我们也是拿钱办事，上面让来『狗沟街』巡逻执勤，我们不得不来。」 曹老二「呸」了一声：「当警务处的狗，还挺自豪？」 第013章 抓住粮贩 方祈恆呲牙笑笑。 「我刚到伏潭，对狗沟街不甚了解，上面给口饭吃，我们就听命行事，现在生活不易，大家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 一旁的宋九思听着方祈恆的话，微微挑了挑眉，警务处借刀杀人，这傢伙就引火烧身。 真是个焉坏焉坏的。 曹老大和曹老二听着这话，虽然对方祈恆依旧狠得牙痒痒，但怒火却对准了警务处，要是他们活着，一定找褚老告状！ 忽然，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方祈恆瞬间明白这两人用了什么方法传递了信息。 不再耽搁时间，他将曹老大和曹老二用手铐绑死后，拽着人从后门跑了，期间两人都不配合，被他狠揍了几拳后，疼得嗷嗷叫，最后像死狗一样拖走了。 狗沟街人流攒动，上百号人再次聚集，所有人都知道了「警务处」那群狗杂种又来了。 「狗日的，兄弟们！宰了他们！敢来我们狗沟街闹事！我们就让他们有命来！没命走！」 方祈恆见识过这群人不要命的样子，不敢贸然从胡同出去，一旦被堵住，肯定横着出去，不对，大概是一块一块出去。 两人穿过低矮的旧居民楼，又跑过长长的胡同，眼看就要能离开「狗沟街」了，曹老大忽然吼了一声：「警务处的狗在这里！快来人啊！嗷操！草泥马！」 曹老大吼到一半就被方祈恆用枪托砸在脑袋上，瞬间鲜血如注，涓涓流了出来。 「汪！汪！汪！」 胡同尽头，几只油光发亮、肱二头肌十分发达的黑狗忽然窜了出来，它们嘴边挂着浓黄的痰液，冲着方祈恆和宋九思狂吠。 宋九思之前还能保持镇定，但此时一看见恶犬，脸色蓦然一白，拉着方祈恆：「狗！狗！」 街道上，人群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找人，忽然听到胡同里的狗吠声，立即操起傢伙跑了过来。 「在这个胡同里！」 「快！逮住他们！」 「一部分人去那边口子守着！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飞了不成！」 …… 方祈恆与宋九思被几只黑狗挡在胡同口，两人没法，只能掉头往回跑，从另一胡同口出去。 「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 两人拔腿跑，身后的黑狗紧追不捨，好几次宋九思都想把身上扛着的曹老二砸出去，但想着这可是真金白银的功绩，好不容易到手，可不能随便扔了。 两人刚跑到胡同口，两侧的街道上就涌来一批人，毫无疑问，这群人是专门来堵他们的。 前面无路，后面是狗，左右两边大道上全是人。 他们无路可走了。 方祈恆手指握拳，一股沸腾的气息从掌心溢出，就在地面要被什么庞然大物顶起来时，远处传来了「呲呲——」刺耳的剎车声，随即一辆皮卡甩着漂移停在他们面前，黛莉娅的声音响起。 「上车！」 方祈恆和宋九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曹老大和曹老二扔到车斗里，而后跳了进去。 皮卡发出「嗡嗡」的声音，黛莉娅眼神锐利，她也不管前面有没有人挡路，一脚油门踩到底，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狗沟街。 原本还想用肉身挡车的一群人见车子高速驶来，一路撞飞数人，尖叫着溃散开来，人群作鸟兽散，纷纷朝马路两边扑去。 「砰！砰！砰！」 有人开枪射击，枪声不绝于耳，方祈恆和宋九思都尽量将身体压低躲避子弹，可尽管如此，还是被无差别的射击擦伤了。 不过比起擦伤，车子开出「狗沟街」时，已经千疮百孔。 狗沟街里，一群人聚集在胡同口，咬牙切齿望着皮卡离开，就在众人愤愤不平时，脚下忽然下陷，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了众人一跳，忙不迭分开。 这时，「轰！」一声，地面再次塌陷，出现一个巨坑，没反应过来的人犹如下饺子一般落了下去，好在坑不深，没人伤亡。 「卧槽！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坑！操！你压着我了！」 …… 皮卡一路回到警务处。 黛莉娅一下车，就把方祈恆拽了下来，神情十分严肃。 「谁让你擅作主张回去的？！你知不知道狗沟街是谁的地盘？！要不是纪尘晏去拍卖会了，你以为你还能全须全尾回来？！」 方祈恆顺手把曹老大和曹老二拽下了车，然后陪着笑脸道：「有惊无险，有惊无险，这两人贩卖精米，我还带回了物证。」 黛莉娅见他根本不知道「狗沟街」的危险，还想说什么，又想到安排他去狗沟街执勤的人，嘆了口气，又看向宋九思。 「你…没事就好，袁司长让你回来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黛莉娅本也想警告宋九思一下，但最终没有多话。 第19页 这女人的身份不简单，要不是宋九思，袁司长根本不会允许她驱车去「狗沟街」救人。 宋九思耸了耸肩。 「好。」 说着，她看向方祈恆，眯起的眼睛里带着浓厚的兴趣。 方祈恆这人，看似不温不火，没想到却是个胆大果断的男人。 有趣～ …… 晚上九点半。 曹老大和曹老二被人带走，进行关押提审，而方祈恆则去了卫生院包扎擦伤，在病房里，他遇到了两位老兵和朱戬。 「哥们，我刚刚看见你把那两个贩卖粮食的人带回来了，兄弟，牛逼啊！太厉害了！」 朱戬浑身包得像个木乃伊一样，此时望着方祈恆，满眼都是崇拜，就差跪下抱大腿了。 方祈恆没搭理他，只是摸了摸手臂上包扎好的绷带。 「小子，你把人带回来，摊上事了，你知道吗？」健谈的黑人老兵咬着电子菸，开口道。 方祈恆似笑非笑。 「我是代表警务处去狗沟街执勤的，说白了就是一个打工人，能摊上什么事？再说我刚来，对狗沟街的深浅也不懂。」 黑人老兵与白人老兵闻言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 朱戬却不怕死地开口道：「哥们，你抓的那两人，最开始好歹是我先进行逮捕的，我是不是应该也有功绩？话说抓住这两人应该能提前转正了吧？」 方祈恆淡淡道：「不清楚，人才刚抓住，上面还没有通报，大概要等审讯完才有结果。」 …… 此时，袁司长办公室，他脸色铁青地看着手里的资料，「砰！」一声，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 「你脑子特么进水了吗？！谁让你安排人去狗沟街执勤的？！你是觉得自己能耐了，能单枪匹马对上纪尘晏了？！」 办公桌前，一队队长——祁连双手垂在身侧，身体站得笔直，他微垂着头，嘴唇紧紧抿着。 「啪！」袁司长将资料直接砸在了祁连脸上，锋利的书壳在后者脸上留下一道红横。 「纪尘晏今晚把班嘉格咧杀了，你知不知道班嘉格咧是谁？！那是安州市的地下老大，纪尘晏眼睛都不眨地就把人给宰了，还是在安州的拍卖会上，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你特么告诉我！现在怎么办？！」 祁连低着头：「这是我的失误，我愿意承担责任。」 袁司长听着这话，面目变得狰狞：「你特么承担责任？怎么承担？你拿什么承担？你以为这里是规划区？有军队和部队撑腰？我特么告诉你！现在的伏潭警务处就是个空壳子！我们是在别人地盘上做事，别人一句话我们就能不復存在！我现在就是自裁，把脑袋给人家送去，人家也不一定卖这个面子！！」 第014章 刑讯何筱 祁连下颌绷得紧紧的，没有吭声，袁司长见他这样子，更加心烦意乱，坐回办工作后面，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最后冷声道： 「你下去写个报告，将这件事巨物细緻地讲一遍，我要发给总部那边，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是！」祁连敬礼。 这时，黛莉娅走了进来。 她刚刚去滞留室初步审问了一下曹老大和曹老二，那两人也是硬骨头，什么也不肯说。 袁司长沖祁连摆摆手，让他下去忙，而后看着黛莉娅：「警务处这次是惹上大麻烦了。」 虽然说要他们向纪尘晏这个最大的粮贩服软有些本末倒置，但这就是伏潭的现状。 他们警务处还没有实力与纪尘晏硬碰硬，他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和纪尘晏和平共处的平衡点。 哪知道现在...... 操蛋！ 黛莉娅看了眼门口方向，才道：「祁连的心思越发膨胀了，竟敢直接让新人去找死。」 袁司长揉了揉太阳穴：「现在这社会，谁没一点小心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然怎么会成立伏潭警务处。」 黛莉娅蹙眉。 「可他不该为达目的，罔顾他人性命，这些人能来到伏潭已经很不容易，再被拿去当刀使…这不是警务处成立的初衷。」 这话说得有些理想化。 袁司长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已经给联盟警务处总部打过电话，那边在审核，不知道能不能获得一些援助，纪尘晏那边，只能看情况行事了。」 …… 晚上十点，纪尘晏的轿车从安州市回到江海市。 他之所以匆匆回来，并不是「狗沟街」那场小暴乱，而是他在拍卖会上弄到手的「能量石」与他从何筱手里搜到的能量石很像，他怀疑那个对他动手的男人就在「伏潭黑堡」！ —— 江海市有名的皇宫御乐城，一群人瞧见纪尘晏的车子停在门口，纷纷出来列队迎接。 「纪爷！」 「纪爷！」 纪尘晏没理这些人，看向御乐城的老闆：「那个女人呢？」 「还在地牢里，纪爷，这女人嘴硬得很，我们什么招都使了，她就是不肯说。」 御乐城老闆说着，眼里满是谄媚之色，为了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他竭力收腹，想让自己大腹便便的肚子不那么突出。 「我亲自去看看。」 「哎，是。」 腥臭的地牢里，何筱身体悬空，双手被吊在铁链上，她浑身血迹斑驳，鲜红的血液从她垂落的脚尖滴落，长时间的悬挂，她的双臂和双腿已经没了知觉。 第20页 「纪爷，小心脚下，这里环境污秽，不要脏了您的鞋。」 御乐城老闆说着，殷勤地搬来座椅放在干净的地方。 「纪爷，您请坐。」 纪尘晏看着浑身是血的何筱，眼里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何筱也仿佛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看见那张魔鬼般的脸，沙哑的喉咙里吐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字符，似咒骂，似嘲讽。 纪尘晏坐在座椅上，好整以暇望着她，听着她痛苦的呻吟，半响才开口，声音冷漠。 「你只要告诉我，那人现在在哪里？我就会放了你，并且，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何筱置若罔闻，只有干裂的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像似对纪尘晏的一种无声的嘲笑。 纪尘晏并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他扭头看向御乐城老闆，后者立马会意，直起面对纪尘晏时卑躬屈膝的腰，走到一旁的刑架上，随意拿起一根鞭子。 他走到何筱身后，高高扬起胳膊，用力抽了下去。 啪！ 「让你狂！纪爷问话！你老老实实回答就好！」 啪！啪！ 「你说不说？！那人在哪里？！不说我打死你！！」 啪！啪啪啪！ 御乐城老闆爆抽了十多鞭就累得气喘吁吁，他看着已经垂下脑袋没有反应的何筱，丢掉鞭子，挽起袖子，提起墙边的铁桶。 「哗啦啦！」 冰凉的脏水浇在何筱脑袋上，半分钟后，何筱溃散的瞳仁再次聚集，她抿了抿唇瓣上的水渍，「呸！」一声吐在了御乐城老闆脸上，末了还扯了扯嘴角。 御乐城老闆气急，一把拽起何筱的头髮，迫使她抬起头。 「贱人！！你说不说！！你真以为我这里只有鞭子这样的皮肉之苦？纪爷怜香惜玉没让你经歷那些，你要是再顽固不化，我保证你在我这御乐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听说你在『感染区』还是个老大，你说我要是让你在这里当头牌接客，你会不会遇到你感染区的兄弟们？睡一个女头目，这噱头听着不错吧！」 御乐城老闆故意在纪尘晏面前说这些，只要纪尘晏同意他对这女人使用那些招数，他保证无论什么样的烈女都会听话。 可惜纪尘晏最讨厌这些。 「呃…」 何筱的意志逐渐涣散，随着身上传来刺痛，她只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抽离身体。 纪尘晏见何筱已经奄奄一息，抬手示意御乐城老闆停手，而后起身走到了何筱身边。 他低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来伏潭了，而且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对不对？」 何筱身形微晃。 纪尘晏继续道：「你很聪明，我调查到你在『伏潭』有接应者，但是那人隐藏的很好，不过每年新进入伏潭的人也就那么多，我一个个查，不信查不到。」 「我说……」 何筱终于放弃了。 …… 此时的方祈恆并不知道何筱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即将暴露，他在卫生院与两位老兵和朱戬聊了一会儿就回了寝室楼。 路上。 方祈恆在思考出去租房子的事，毕竟和其他人一起住不方便，他愿意，他书包里的…… 「吱吱吱——」 一道动物的惨叫声传来，方祈恆勐地停下了脚步。 他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白米的声音，白米就是他书包里的一只老鼠，是他最好的伙伴。 方祈恆眉头微皱，循着声音而去，很快就来到了食堂，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脸色一变。 「哎，方祈恆？」 刚从袁司长办公室出来的宋九思瞧见方祈恆慌张的身影，连忙小跑了过来，看着对方要去的方向，有些疑惑不解。 「你要去食堂吗？现在这么晚了，食堂已经没有吃的了，我这里有饼干，吃吗？」 方祈恆没理宋九思，快步来到食堂后厨，刚走近，那「吱吱吱」的老鼠声就显得更加清晰，而朝夕相处的他很容易就听出了这声音中的意思和情绪。 他脸上露出怒意。 一旁的宋九思瞧见厨房里正要杀老鼠的场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一只老鼠罢了，杀来吃都嫌不够塞牙缝呢。 厨房里，一个人正摁着老鼠，眼瞅着那锋利的菜刀就要砍下老鼠的脑袋，方祈恆怒吼一声。 「住手！」 白米是陪伴方祈恆最久的伙伴，说是亲人也不为过，这群人不仅趁他不在，翻动他的背包，还试图宰杀白米，这是觉得他去「狗沟街」执勤回不来了，所以觉得无所谓了？还是想要杀鸡儆猴，让他明白自己的地位？ 方祈恆自从来到警务处后，一直都表现得温和有礼、进退有度，然而这事已经触碰到他底线，他在「感染区」的气势一时间没了收住，就这么喷涌出来。 那浸过血的杀气和凌厉的目光，仅扫过去，那拿着菜刀的人就手腕一抖，菜刀「哐当」一声落在菜板上，老鼠被吓得魂飞魄散，小脑袋一歪，吓昏过去。 第015章 方祈恆怒 一旁的青年走了上来，方祈恆对他有些印象，是和他一个寝室的室友，是吕向伟的人。 青年抱着胳膊。 「方祈恆，这老鼠是吕哥拿来的，说要剥了皮烤来吃，骨头还能餵给大黑，不会浪费，你这是想干嘛？横插一脚？」 方祈恆没说话，目光冰冷，青年有一瞬间感觉如坠冰窟。 第21页 一时间，青年踌躇了。 但很快，他就想到方祈恆初到「伏潭」，没什么背景，这只老鼠可是吕哥指名要餵给大黑的，要怎么做已经不言而喻。 青年面上收敛了些，但嘴角却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在说：你有本事去找吕哥啊。 方祈恆没说话。 他阴沉着脸，走过去，将软绵绵的花枝鼠-白米拿了起来。 「哎！方祈恆！你就这么把食材拿走了，我们不好和吕哥交代啊，一只老鼠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货，你至于……」 砰！ 方祈恆一转身，抬起右腿，直直踢在青年胸口上，把试图从他手里抢白米的人踹得撞墙上。 方祈恆将白米放进兜里，一旁的宋九思见状，立即拉着他道：「算了吧，不过一只老鼠，他们要吃就给他们吧，脏兮兮的。」 方祈恆甩开宋九思，瞪了她一眼，而后转头看向青年。 青年挨了一脚，此时已经没了之前的轻视目光，看着老实了很多，他捂着剧痛的胸口，只感觉自己的肋骨好像被踹断了，难受得他唿吸都快喘不上来了。 这该死的傢伙！ 方祈恆眯着眼盯着青年，而后看向身旁的宋九思。 「大黑是谁？」 宋九思想了想：「好像是狗舍那边的狗吧。」 青年从地上爬起来。 「大黑是吕哥的战斗犬！与吕哥一起加入警务处的！方祈恆，我承认打不过你，但你要知道，想在警务处混，光凭拳头是站不住脚的，你迟早会后悔的！」 方祈恆露出冷笑。 「吕向伟的狗…呵，你不是要交代吗？我马上给你交代。」 青年听见他这话，不知为何，心里警铃大作，他想跑去告诉吕向伟，但是他身体太疼了。 宋九思这时候也想起来大黑了，那确实是吕向伟的狗，警务处也有狗，但新人自带战斗犬的很少，吕向伟就是其中之一。 「我想起来了，我在犬舍里见过大黑，那狗凶得很，站起来有两米高，据说以前在外面连人肉都吃过，闻到人味就发狂，我好奇去看过，还差点被咬到。」 「放心，没事的。」方祈恆说着，转身朝着犬舍而去。 —— 那头叫「大黑」的恶犬被笨重的锁链拴着，因为它的威名，整个四号犬舍里就它一条狗。 方祈恆气势汹汹杀到时，大黑老远就嗅到了陌生的人味。 它前爪立即蹦了起来，脖颈上手腕粗的锁链瞬间被拽得绷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汪！汪！汪！！」 宋九思还没走进院子里，就听到了狗叫声，不免想起了晚上在「狗沟街」被狗追的经歷。 她脸色变得有些惨白，停在门口，沖方祈恆笑笑：「我在门口等你，你自己去吧。」 「嗯。」 方祈恆握着一根铁棍，瞧着四号狗舍里黑毛锃亮、膘肥体壮的大狗，眸中寒意更甚。 他一眼就看出这狗吃过人，一般的狗哪怕在兇狠，看见人也不会是这样犹如看食物的目光。 「汪汪汪！」 大黑朝着方祈恆怒吼，那不断蹬着后腿扑杀的动作仿佛下一秒就会扯断锁链扑过来似的。 「汪汪！汪汪！！」 它嘴里不断喷出带着浓浓血腥味的唾沫星子，下巴处悬挂着亮晶晶的津液和痰液。 若是被咬上一口，即便不死，伤口也指定感染髮炎。 方祈恆没有让这狗嚣张太久，手中铁棍抬起挥下，「砰！」一声，直直敲在大狗脑袋上。 大狗嚣张的叫声瞬间变成了惨叫，它夹着尾巴想要逃离，最后却抽搐着倒下，咽气不起。 门口的宋九思看见方祈恆竟然一铁棍就打死了大黑，一时间惊愣在原地，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厨房里的青年已经将这事告诉给了吕向伟。 正和祁队长一起的吕向伟听到方祈恆去找自己爱犬麻烦，先是不屑一顾，但紧随着就有小弟来说方祈恆把大黑打死了。 他脸色骤变，怒气沖沖朝着四号狗舍跑了过去。 他到时，就看见方祈恆还停留在四号犬舍里，脚边躺着大黑的尸体，像似在等他似的。 「方祈恆！你做了什么？！」 吕向伟满脸震怒，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这人这么敢？！ 方祈恆扔下铁棍，擦了擦手，好整以暇看向吕向伟。 「杀狗啊，眼瞎？」 吕向伟怒不可遏：「方祈恆！你敢杀我的狗？！」 「呵。」方祈恆轻笑一声，「我的鼠杀得，你的狗为什么杀不得？一条恶犬而已，杀了就杀了，你这狗性情兇残，留不得。」 说完，他用脚踢了踢死掉的黑狗，脸上带着嘲讽道： 「你不是想要烤着吃吗？我那只鼠不够塞牙缝，这头畜牲应该够你吃了。」 吕向伟气得咬牙切齿，正要发作，方祈恆越过他，走到门边，将四号犬舍的门关上了。 随着房门「砰」一声关闭，吕向伟心里「咯噔」一声。 「你特么想干嘛？！」吕向伟戒备地看着方祈恆。 方祈恆歪脖子看向他。 「白天在面试门口，你没尽兴是吧？一整天找我麻烦，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想干我，我给你机会，现在你要是能把我打趴下，以后我叫你哥。」 吕向伟听完这话，双眸充血，挥舞着手臂就朝见方逸砸来。 第22页 方祈恆压根没把他这种「毛毛雨」般的打斗放在眼里，轻松几招就把人制服。 「玛德！方祈恆！你有种打死我！打不死，你就是孬种！」 吕向伟浑身剧烈挣扎着，可他被方祈恆摁跪在地上，双手反剪在身后，他根本挣脱不开。 方祈恆右腿曲折压在吕向伟身上，狠狠下压。 吕向伟疼得嗷嗷叫起来：「卧槽！方祈恆！我操你大爷！你个煞笔玩意，嗷嗷啊啊啊！！」 不等他继续怒骂，方祈恆拔出枪，抵在了他太阳穴上，金属枪口摩擦着薄薄的皮肤，冰凉的触感让吕向伟忍不住打颤。 「你……」 吕向伟咽了口唾沫。 他不信方祈恆敢开枪，除非这人真不想在警务处混了。 咔嚓。 方祈恆上膛，吕向伟脸上一白，惊吓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砰！ 一声枪响，吕向伟只感觉下身一热，整个人魂飞魄散。 半秒后，他缓过来，才发现自己没事，方祈恆的枪里根本没有子弹，他身体骤然一松。 方祈恆起身，朝着他撅起的屁股就是一脚，而后冷声道：「吕向伟，我在感染区生活二十年，在一群牛鬼蛇神中安然无恙活到现在，你算什么鸡毛？教我做事？我警告你，再敢搞我，你背后有谁都不好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下次老子真崩了你！」 吕向伟喘息着倒在地上，回头盯着方祈恆，愤怒的眼睛瞪得熘圆，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方祈恆转身，打开四号犬舍的门，走了出去。 门口望风的宋九思探头探脑朝犬舍内看了一眼，就见吕向伟与那条黑狗排排坐。 她「啧啧」了两声，而后跟上方祈恆：「哎，你这是彻底摆烂了？你揍了他，以后在一队可不好混，吕向伟是祁连的人，祁连是你们一队的队长。」 方祈恆摇晃着手里软绵绵的老鼠，面无表情道：「无所谓，不爽大不了不干了。」 他在感染区也没受过这样的气，这第一天上岗就被针对，被当枪使，还差点失去白米，白米可是他生死与共的伙伴。 第016章 一队祁连 宋九思闻言。 「你还真是坦诚。」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男女宿舍楼的岔路口，宋九思挥手给方祈恆道别，而后毫不犹豫朝着警务处大门的方向走去。 方祈恆见她走的方向不是女寝，忽然意识到什么，叫住她。 「你不住寝室？」 宋九思点头。 「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我住不惯，就在外面买了房子。」 方祈恆眼睛微亮：「你能帮我找个租房吗？我没什么要求，近一点，晚上能睡觉就成。」 宋九思本想问他怎么忽然想在外租房子，但瞅见他手里的老鼠，顿时明白了，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脯道：「包我身上。」 …… 吕向伟在方祈恆离开后，愤恨地冲着地面砸了几拳，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瘸一拐起身，抖了抖两条腿，看了眼咽气的黑狗，走到角落接通了电话。 「喂，祁队。」吕向伟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方祈恆疯狂的举动吓的。 「在哪儿？赶快过来。」 祁连的声音很清冷，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命令语气。 「怎么了？出啥事了？」吕向伟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耐烦，语气都变得小心谨慎了些。 「我刚得到通知，方祈恆从从狗沟街带回了两名粮贩。」 「！！」 吕向伟眼睛瞬间瞪大。 那可是「狗沟街」！ 卧槽！方祈恆竟然…竟然……难怪刚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人才是真正的刺头啊，在狗沟街也敢搞事情。 他还以为让方祈恆去狗沟街执勤能吓吓他，怎么也没想到反被吓了一跳，这人真特么有种！ …… 次日，方祈恆前往一队集合时，就被袁司长喊走了。 办公室内，袁司长拍了拍方祈恆的胳膊：「好小子，刚来就给我长脸，不错不错。」 方祈恆有些诧异。 他昨晚还思考过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逮回来那两个粮贩，他根本没抱他们能起什么用的希望，毕竟警务处刚建立，不是纪尘晏的对手，没准第二天那两粮贩就会被释放，哪想到袁司长竟然会单独叫他，还表扬他。 袁司长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高兴得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我昨晚将这件事上报给了总局，总局对我们的行动和决心很满意，说是会增派人手过来帮忙，我可终于扬眉吐气一回了。」 要知道，他被任命来「伏潭」管理警务处时，可有不少人落井下石，可现在才多久，他们就做出了成绩，虽然这并没有动摇「伏潭」的根基，但已经是不可多得的进步，而且上面人也满意。 方祈恆静静听着，心里思索起总局派人手来，是表明「伏潭」的警务处也要配备军队了吗？ 若是这样的话…… 他还可以继续干。 袁司长在屋内走了一圈后，在办公椅上坐了下来，他从办公桌上抽出一份文件，匆匆扫了眼，有些遗憾地看向方祈恆。 「这次你功劳最大，但你刚来，还是实习警员的身份，再加上里面一些复杂的原因，总局那边的意思，是让你再沉淀一下，等下一次评选，你觉得呢？」 第23页 方祈恆没有异议。 「司长看着办就好，能留下我就知足了，这事无所谓。」 「哎。」袁司长对他的回覆很满意，但还是宽慰了几句。 「小方啊，你是个聪明的，司里情况复杂，我虽然是司长，但很多事也会身不由己，这次的事情，我看在眼里，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未来的机会多，这就当一次锻鍊，咱们来日方长，啊。」 方祈恆笑了笑。 「我明白，司长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很感谢。」 袁司长见他心思通透，「嗯」了一声，又道：「我听说你和新来的那吕向伟有矛盾？放心，我已经给祁连打了招唿，你不必担心待在一队会有什么不适应。」 方祈恆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说什么，点头应了声。 「谢谢司长。」 「那行，你快归队吧，今天第一次集合，好好表现。」 「好。」 …… 一队。 方祈恆回到队伍后，先是做了自我介绍，也不知道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他能明显感觉到队伍里的人都不怎么欢迎他。 不过他无所谓。 反倒是第一次见面的队长——祁连，让他看不太透。 祁连是一队的队长，一级警官，黑髮蓝眸，混血，身高一米八左右，体型偏瘦，长相斯文，长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昨晚『狗沟街』的事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 祁连拍了拍方祈恆的胳膊，脸上带着笑意，向众人道： 「这位就是从狗沟街抓回两名粮贩的方祈恆，这可是给我们一队长脸了，大家掌声欢迎。」 队伍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谁都知道去狗沟街闹事就等于得罪了纪尘晏，祁连不说还好，一说，大伙儿就算不与方祈恆为敌，也会自保地与他保持距离。 方祈恆扯唇谦逊一笑。 「只是运气好。」 祁连又捧着方祈恆说了几句，而后将话题转到另一件事上，脸上笑容减淡，语气变得严肃。 「吕向伟！出列！」 吕向伟双手插兜，不情不愿从队伍里站了出来。 祁连当着众人的面批评了吕向伟，并且让他和方祈恆道歉。 方祈恆此时有些懵。 这吕向伟和祁队不是一丘之貉吗？搞什么名堂？ 不过他还是接受了。 祁连让他和吕向伟归队后，又说了些司里的情况。 解散后，祁连单独叫住了方祈恆：「你等等，聊聊？」 方祈恆点头。 两人去了一队办公室，祁连主动给方祈恆倒了一杯水。 「咱们一个队的，有什么小摩擦都好解决，吕向伟这人啊，之前跟着我干事，心眼不坏，就是脾气有点沖，你别介意啊，他干的那些蠢事我都知道了，我给你道个歉，至于那条黑狗，身上背着人命，本来司里也是要解决的，你杀了也好，不用在意。」 方祈恆看着祁连，这人神情诚恳，语气豪爽仗义，很是博人好感，他应了一声：「好。」 祁连继续道：「袁司长专门同我说了，让我多多照顾你，其实队里没什么所谓照顾不照顾的，大家愿意跟随我，我就对他们负责，这都是相互的。」 「嗯。」 「你以后也是队里的一分子，大家在一个锅里吃饭，你好好干，这次『狗沟街』的事，袁司长和我聊了一下，确实委屈你了，但是你别急，等你实习警员期一过，我会想办法给你提一提级，放心，来了一队就是我的人，该是你的，我一定给你争取，来，我们以茶代酒，喝一个。」 方祈恆举起杯子。 喝完水，祁连起身走到办公桌边，拉开抽屉，将一个鼓囔囔的信封拿出来，转手递给了方祈恆：「这是你的奖金。」 方祈恆微怔，接过了信封，厚厚一踏，至少有一万。 「总部那边给了你5千，袁司长自掏腰包补偿了你3千，我这个当队长没什么钱，给你补了2千，包一个整数，沾沾你的喜气。」祁连大方一笑。 「谢谢袁司长和祁队。」方祈恆看见钱，眼睛亮了亮。 祁连瞧见他反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在一队好好干，我看好你，好了，今天就聊到这里，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是。」 方祈恆走后，祁连的手机很快响了，他接了起来。 「孟哥，嗯，我这边暂时没事，纪尘晏那边没有反应吗？…嗯，好，盯着狗沟街的人太多了，那个宋九思身份不简单，袁司长有意提拔，以后怕是不好弄了。」 祁连刚挂断电话，办公室被敲响，吕向伟走了进来。 「祁队，咱为什么要向方祈恆那小子低头啊，他凭什么啊？」 祁连瞥了吕向伟一眼，眯起眼道：「你别和他闹，这人从感染区来，身上带着一股狠劲，这种劲儿是掩饰不住的，你之后别往他面前凑，他对我有用。」 吕向伟不情不愿应了一声：「知道了，我不往他面前凑，行了吧，真是晦气。」 祁连：「你要是没事，去安州市那边帮我办事。」 吕向伟：「没问题。」 …… 下午，司里通报出来。 关于「狗沟街」那事，参与的人里，除了方祈恆和朱戬，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提了级。 第24页 宋九思直接从实习警员变成二级警员，直接跳过实习期、转正了不说，还连升了两级。 黛莉娅·菲尔德斯从二级警员升为一级警员，同时进入竞选的三级警长的备选名单里。 而那两位老兵也在各自的队伍评了奖章，提了级。 「这也太不公平了！」 医院里，朱戬听到这个结果，很是不满，他是这次执勤里伤得最重的，竟然什么也没有。 第017章 何筱断臂 「你差点造成人员伤亡，没有定罪就偷着乐吧。」黑人老兵道，「而且也不是没有奖励，参与的人都有奖金，受伤人员还有伤员奖金，并且医药费全包。」 白人老兵看着愤愤不平的朱戬，说道：「你一开始太冲动了，要不是『狗沟街』的人大多防备心低，你早被打成筛子了。」 朱戬听着两人的训斥，脸庞有些臊得慌，抬手搓了搓。 他以前在其它黑堡里时，都是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因为好不容易穿上这身制服后，他就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就激动了。 朱戬冷静过后，还是忍不住反问道：「就算如此，那凭什么宋九思能连升两级？」 这时，恰巧宋九思来看望他们，闻言「呵呵」笑了一声。 「我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上面有人啊。」 朱戬没想到自己背后议论人被当事人听到，脸庞顿时涨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九思摆摆手，将买来的慰问品放在床头柜上就走了。 …… 方祈恆离开祁连的办公室后，就与宋九思在大门处汇合。 她说租房找到了。 在眉州市南胡同口11号，与「狗沟街」只隔了一条街，属于两市交界处，房租不低，但距离警务处很近，上下班方便。 方祈恆背着背包，带上了自己的所有物品，期待地跟着宋九思去了她说的租房，结果竟然是一处类似四合院的小院子，房主还只允许整租，单间不租。 「这里租金多少？」 「不高，一个月一千。」 方祈恆差点吐了口血。 这还不高？ 他在警务处工作，一个月才不到两千，就算转正成为三级警员了，工资也不过才三千。 要是租这房子，以后三分之一的钱都要交房租了，而现在这社会，食物更费钱，所以比起房子，他更想让自己吃好点。 方祈恆摇了摇头：「换一个，我一个人住不了这么大的。」 纯粹浪费钱，虽然刚发了奖金，但也经不住这样霍霍。 宋九思眨了眨眼。 「不大啊，加上院子还不到一百平方，很适合一个人住的。」 方祈恆还是摇头。 「太贵了。」 宋九思顿了一下：「这已经是我找到的租费范围内价格最低的了，这里的位置不好吗？安静，住你和你的宠物鼠刚刚好，你别觉得这价格高，现在警务处刚成立，周围的房价还没涨起来，等之后你再想租就租不到了。」 一旁的房东也适时开口：「你要是嫌高，我有个朋友那里有单间，只需要五百，不过条件就没这么好了，厕所、厨房都是公用的，十几户人一起用，而且窗户正对过道，没什么隐私。」 方祈恆听着两人的话，斟酌了片刻，最后还是租下了，贵是贵了点，但也意味着他在伏潭有了一个私人的落脚之地。 房东将钥匙给他。 「租费半年一交付，给，这是钥匙，屋内的家具你随便用，但是不要故意损坏，也不能转租，有问题打我这个号码。」 「好。」方祈恆做事也不拖拉，决定了就爽快交了租费。 一个月一千，半年六千。 他还没捂热的奖金立刻缩水了大半。 房东走后，方祈恆就开始打扫卫生，既然租了，自然今天就要住下，一旁的宋九思见他打扫，也拿着扫帚象徵性挥了两下。 「昨晚安州市那边出事了，安州市的老大，班嘉格咧死了，在拍卖会上被纪尘晏捅死的，你知道不？」她忽然开口道。 「不知道。」 宋九思眯起眼问：「纪尘晏杀了班嘉格咧，安州市那边很快就会乱起来，你有没有兴趣干些灰色产业？来点额外收入？」 方祈恆抬起头，看向宋九思，后者俏皮地眨了眨眼。 「灰色产业搞钱快，你不是心疼钱嘛，如今安州市群龙无首，不少人都盯着呢，我手里有粮货，去占一点市场，没事的。」 方祈恆若有所思。 这女人看着和他差不多年纪，但胆量和见识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竟敢做灰色产业，再加上下午司里的通报，很明显，这人上面有人，而且不是一般的人。 「怎么？你怕了？」宋九思故作惊唿，「我可是听说你是感染区来的，你们那儿应该比伏潭更乱吧，感染区的人连联盟粮车都敢劫持，我可不信怕了。」 方祈恆：「……」 就算他不怕，也不可能和这个才相处一两天的人合作，还是搞灰色产业，再者这人刚刚给的那些信息，还得证实才可信。 「你真不考虑考虑？干这个很赚钱的，安州市人口不少，撒一点货，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方祈恆缄默不言。 「你不会想着光靠这份工作就能出人头地吧？简直是痴人说梦。」宋九思嘲讽起来。 第25页 「你应该对被派去狗沟街执勤的事有所怀疑吧，你知道你们队长祁连是什么人吗？他背后的主家是联盟一区的人。」 方祈恆看着宋九思。 「那你呢？」 宋九思挑了挑眉。 「不瞒你说，我背后是四区，我看中你的能力，和我合作，绝对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 方祈恆沉思片刻，淡淡道：「再说吧。」 宋九思见他不愿谈，便没再深究，将手里的扫帚一撇。 「那你慢慢收拾，我先回去了，班长只给放了半天假。」 「嗯。」 方祈恆也只有半天假，这还是昨晚在「狗沟街」立功后才批的假，他迅速将屋子打扫了一遍，而后将白米丢在了院里让它自己玩，自己则返回了警务处。 四合小院距离警务处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这也是方祈恆最终决定租下的原因。 伏潭黑堡不像规划区有政府领导，区内有公交、轻轨、计程车等基础设施和代步工具。 伏潭资源匮乏，没有公共的代步工具的，普通人出行全靠两条腿，生活水平好一点的会骑个单车或者电瓶车，不过这俩价格都不便宜，尤其是电瓶车，后续充电费就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至于私家车，那更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拥有并享受的。 …… 下午两点，方祈恆在审讯室里旁听队里的前辈提审从「狗沟街」抓回来的两名粮贩。 他和带伤仍旧坚持岗位的朱戬负责记录，同时，需要在下班前提交一份案件报告。 六点下班后，他去食堂吃了饭，买了些洗漱用品回自己的四合小院，却在快要到院门时，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此时正直深秋，天空黑得快，才六点半，夜幕已经降临。 四合小院这边偏僻幽静。 方祈恆立即警惕起来，余光瞥见绿化带里有一抹黑影。 他看了两秒，发现血腥味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不知为何，还是鬼使神差拨开灌木，走了过去，刚走进绿化带里，他就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 从身形上看，是个女人。 对方趴在地上，气息奄奄，浑身被鲜血浸湿，更惊愕的是这人方祈恆认识，是何筱。 方祈恆立即把人扶起来，这才发现何筱的右臂被人整个切下，如今正涓涓淌着血。 方祈恆顾不得其它，赶紧将人抱了起来，开门走向院内。 「吱吱吱——」白米听见声响，立即从主屋跑了出来。 方祈恆让它自己玩，将何筱抱进了次卧，他大致检查了一下后者的状态，情况有些不好，这人身上全是用过刑的痕迹，最严重的莫过于被人斩断的手臂。 到底出了什么事？ 何姐为什么会在伏潭？身上又为何会有那么多伤痕？ 方祈恆有很多问题，但当务之急容不得他多想。 他用绳子绑住何筱断臂处紧急止血，而后去了警务处卫生院，藉口说昨天在「狗沟街」受伤，取了些消炎和止血的药。 在没有搞清楚何筱变成这样的原因前，方祈恆不敢轻易带她去看病，万一羊入虎口就糟了，因此只能靠她自己挺过去了。 方祈恆将人安置好后，就回警务处，准备晚上的执勤。 这一次，与他执勤的队友换了一批，执勤的地方也换了。 比起昨晚「狗沟街」的惊心动魄，今晚的一小时过得很快，几人在说说笑笑间就结束了。 回到四合小院，何筱没醒，方祈恆看了一眼就休息了。 ...... 次日早上。 方祈恆去次卧看了看何筱的情况，万幸对方没有发热，包扎的伤口处也已经止血。 他将买的早餐放到何筱床头柜上，就准备去警务处了。 然而刚到警务处大门，方祈恆就发现警务大厅门口停了十多辆统一的黑色轿车，这在末世可意味着绝对的雄厚实力。 目光上移，他就见大厅门口站了一排持枪的黑衣人，从他角度看去，大厅内一片狼藉，明显是被人打砸过，地板上还有被放倒的数名警务员和工作人员。 方祈恆朝着警务厅走去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伏潭有这样实力的人，除了纪尘晏，他想不到第二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一旁观察情况。 …… 第018章 炸警务处 袁司长办公室内。 纪尘晏坐在沙发上，斜眼瞥了眼身旁人递过来的文件。 在沙发两边，还各站着两名端着步枪的男人，以及两名扎着高马尾、身着黑短裙的女人，仔细看，女人大腿上还别着精緻的小型手枪和锋利的蝴蝶刀。 而在纪尘晏对面，是袁司长和几名紧握着手枪的大队长。 双方剑拔弩张。 气氛紧张又压抑。 纪尘晏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的，昨天何筱在他眼皮子底下跑走，他憋了一肚子火气，可看着眼前的联盟文件，他压抑下了怒火，眯起了眼，抬头看向袁司长。 文件上明确表明，若是他对「伏潭警务处」下手，就是向联盟规划区宣战，届时，十大区会对「伏潭」发起武装攻击。 「呵～联盟十大区联合向我施压？你觉得我会怕吗？」 纪尘晏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带着几分嘲弄和不屑。 第26页 「这里是伏潭，是我的地盘，我本来可以在进门时就做掉你，不过现在也不晚，你说呢？」 袁司长额头冷汗直冒，虽然他早已做好迟早要与纪尘晏正面交锋的准备，但真的站在这人面前，还是不免心底发憷，这人的气势太强悍了，不愧是当初从伏潭硬生生杀出来的皇帝。 他很清楚，想要完全保下所有人根本不可能，甚至在联盟武装力量抵达前，就算是他，在纪尘晏眼里，也是屁都不是。 不能硬刚。 「纪爷，手底下的孩子都是刚来没多久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不懂事，总想干一翻事业，这才闯了大祸，这事是我们理亏。」 纪尘晏歪头看着袁司长。 「你说错了，你们不是理亏，是找死，在伏潭，从来都是我欺负别人，还没有人敢甩我脸色，更没人敢到我地盘惹事，你不会以为上下嘴皮子动一下，这事就能揭过去了吧？想要我放过你们，给我一个放过你们的理由。」 纪尘晏的语速很缓慢，但恰恰如此，让人能清晰感觉到他话语中所蕴藏的威严和压迫力，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纪爷。」袁司长看向纪尘晏，「我们警务处依赖于您才能成立，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让伏潭能成为十一规划区。」 袁司长别无他法，只能赌，他堵纪尘晏对这件事的重视。 从纪尘晏能千里迢迢去参加「十大联盟规划区的会议」就可以看出，纪尘晏很希望「伏潭黑堡」成为第十一规划区。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在没有与之抗衡的实力前，这是唯一能拿出来赌一赌的事情了。 纪尘晏保持沉默，身体向后靠去，他扬起头，露出了精緻欣长的脖子，一旁的黑裙女人立即会意，递上一根手工香菸，他顺势咬住，余光瞥向袁司长。 「有火吗？袁总警司。」 他的声音不再像刚刚那般森寒狠厉，带上了几分慵懒和散漫，但屋内人却没人敢放松警惕。 袁司长伸手进兜里，一瞬间，纪尘晏的手下们齐齐扣紧了扳机，仿佛后者一旦拿出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他们就会立即击毙。 好在袁司长只是拿出了一个普通的电子火机，他走到纪尘晏面前，微微弯腰，摁下火机。 「嗒」火苗窜起，带着菸草气息的白烟缓缓升起。 纪尘晏浓郁的红眸微微眯起，像似在享受尼古丁带来的快感，半响，他倏地笑了起来。 「你们的人来我地盘上抓人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不过把招惹的人交出来，我既然走了这一趟，就没打算空手而归，我给你们警务处留足面子，你们也要让我看到你们的诚意，合情合理吧？」 「合情合理。」 纪尘晏嘴角一勾，手指夹着香菸放在了身旁人手中的文件下方，很快，一股纸张被点燃的焦煳味便蔓延在了屋内。 「以后和我说话过过脑，我最讨厌被威胁，再有一次，你们整个警务处就不用存在了。」 纪尘晏的语气并不严肃，相反，听着轻飘飘的，但却莫名威慑力十足，让人胆战心惊。 袁司长应了一声。 「还有，管好你手底下的人，我不管他们是哪个区的人，伏潭是我的地盘，把手伸的太长，我就把他们的手给剁了，让他们的骨灰为我伏潭添砖加瓦。」 纪尘晏红艷浓郁的眸子倒映着火光，划过一丝狠厉。 袁司长：「我明白了。」 …… 警务厅外。 方祈恆对此并不知情，只是感觉心头一跳，他走到一棵大树后，隐藏身形，静观其变， 不多时，他就瞅见一脸懵逼的朱戬被人叫了进去，而后，便听见警务厅内传出「砰！砰！」两声枪响，以及朱戬的惨叫声。 「啊！不！不要杀我！我不能死！我妹妹还在家里等我！」 二楼办公室里，朱戬一脸惊恐，可屋内没有一个人救他。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犹如靶子，被人射穿双腿，后面甚至被抓回来的两名粮贩拽着头髮扇耳光、踹脑袋，他曾以为，来到伏潭黑堡，成为警务员，就能不再像以前那样任人欺凌，哪知道换个地方，也只是换一批人而已。 他仍旧是任人宰割的那一个，他不明白，身为一名警务员，抓粮贩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吗？ 他泪眼鼻涕不断往下淌，在晕厥前，他明白自己大概活不了了，他颤抖地伸出双手，拽住了袁司长的裤子，可惜也无用。 黑漆漆的枪口抵在了他额头上，那滚烫的触感几乎要在他额头上烫下来一层皮。 不知道是不是死亡的威胁，朱戬忽然冷静了下来。 他余光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那么多人，偏偏容不下他一个。 他好不容易才拿到来这里的名额.... 不甘心吶。 他不想死。 纪尘晏瞧着他眼中的不干，忽然开口：「留他一命，带走。」 朱戬浑身一颤，一滴汗水「啪」地溅在地板上。 他下意识想抬头，却狠狠压制住了，刚刚他就是被沙发上的人的样貌惊艷得怔愣了一瞬，对方就直接射穿了他的腿。 这人是恶魔。 是伏潭的恶魔。 纪尘晏缓缓起身，吐出一口烟，将未抽完的香菸丢在了地上，从身旁手下手里接过一包炸弹。 袁司长瞧见那人从黑衣下面拿出来的东西，脑子有瞬间的宕机，不等他开口询问纪尘晏想干什么，纪尘晏直接把炸弹往地上一扔，离开前还撂下一句： 第27页 「这是回礼。」 袁司长几人听着这话，都沉默地低下了头，等人走后，众人浑身已经被汗液彻底打湿。 袁司长刚想让人去看看那炸药，就听见倒计时的「滴滴」声。 一瞬间，屋内所有人眼睛大睁，齐齐朝窗户、门口扑去。 「这个疯子！！」 下一秒。 「轰！！」一声，警务厅二楼所有窗户都被炸裂。 一楼，纪尘晏带着一群人走了出来，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浑身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场，那张妖冶的脸庞更是不近人情。 他身后跟着被抓来的两名粮贩，以及双腿被射穿的朱戬，朱戬身后，血水淌了一路。 忽然，纪尘晏像似感应到被偷窥，脚步一顿，目光冷冽地朝着厅外一棵两人粗的大树看去。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不由想到了在感染区时的屈辱经歷。 第019章 唇亡齿寒 纪尘晏脸色沉下，双眸迸射出冷冽的杀意，周围的黑衣人感受到他浑身瀰漫的浓浓戾气，齐齐举起枪，做好了射击准备。 此时方祈恆躲在树后，极力降低着存在感，他在「黄石峡谷」时，就领教过纪尘晏的敏锐，此刻他是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变成一片叶子吊死在树上。 可惜，事与愿违。 纪尘晏改变了离开的方向，抬腿大步朝大树这边走来。 方祈恆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抬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他勐地想起来今早还没打卡上岗，配枪也还没领取。 靠！ 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方祈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现在唯一的逃脱办法就是在纪尘晏靠近的瞬间挟持对方。 他只有一次机会。 若是失败了，周围的黑衣人会瞬间将他打成筛子。 该死！ 方祈恆十指握拳。 已经准备好了在纪尘晏靠近的一瞬间撂倒对方。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是宋九思。 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毫无顾忌径直就跑向了纪尘晏，期间差点被保镖梭了一枪，不过最后虽然没被击毙，却被不悦的纪尘晏一脚踹飞了出去。 宋九思捂着肚子，有些痛苦地喊道：「晏哥，是我呀！小九，我们小时候见过的！」 纪尘晏连个余光都没有给她，不过经过宋九思这么一搅和，他没再执着去看树后，而是转身朝着汽车方向走去，该回去了。 纪尘晏身旁的两名黑裙女人走过来将宋九思搀扶起来。 「宋小姐，您没事吧？」 宋九思鼓起了腮帮子，没说话，目光却一直盯着纪尘晏，十多年不见，晏哥长得真好看。 等纪尘晏等人浩浩荡荡离开后，方祈恆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宋九思余光瞧见他，一瘸一拐走了过来：「你运气真好，要是你在里面，怕是也要被带走。」 方祈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门外一辆辆轿车离去的背影，脸上神情有些复杂和凝重。 朱戬竟然就这么被交出去了，看来警务处并不适合养老。 若是有一天他被纪尘晏认出来，他敢肯定，以警务处目前的实力，他绝对也会被交出去。 一个没有后台和实力的警务处，像他这样的人，迟早都会成为被推出去挡枪的炮灰，而哪怕侥倖没死，用命挣来了功劳，没背景没资歷，也很难得到应有的回报，最终沦为他人的垫脚石。 「你在同情朱戬？」 宋九思揉了揉肚子，歪着脑袋看向方祈恆，开口道： 「朱戬这人，做事鲁莽冲动，没有脑子，又没啥背景，这样的人本来就活不久，而且『狗沟街』的事确实是他最先引起的，也算是自食其果了，你觉得呢？」 方祈恆依旧沉默，此时的他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唇亡齿寒。 要不是还没有转正，没法获得伏潭的居住证。 他是片刻都不想留了。 「哎。」宋九思话题一转道，「昨天和你说的合作，你想好了没有？我真诚提醒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哦～」 「不做。」 「切～」 …… 因为「纪尘晏袭击警务处」这事，警务处放假了三天。 像方祈恆这样的实习警员当天就被通知暂时在家休息。 方祈恆是无所谓，反正带薪休假，他并没有损失，反而还能提前回去看看何筱的情况，不过在回去的半路上被祁队逮住了。 「小方，聊聊？」 本就是突然的放假，方祈恆找不到理由拒绝，「嗯」了一声，跟着祁连去了一家饭馆。 此时也差不多临近中午了，祁连便请方祈恆吃了午饭。 点餐时，祁连让方祈恆点了两个爱吃的，自己又点了两个招牌菜，四个菜有荤有素，价格都不便宜，最后还要了两瓶啤酒。 方祈恆有些诧异，祁队这也太大方敞亮了点吧。 吃□□贵，尤其是蔬菜，普通人根本吃不起。 哪怕祁连是一级警长，到手的工资也不可能太多，能这么挥霍，要么家里强，要么和宋九思一样，有其它的收入渠道。 他心里思索着，面上却不显，毕竟有得吃就不错了。 「早上的事，你看见了吗？」祁连一边问道，一边顺手拿过两瓶啤酒利用桌沿开了瓶口。 第28页 方祈恆坦诚地点了点头：「在大厅外看见了。」 祁连沉默了两秒，才继续道：「纪尘晏在伏潭只手遮天，虽然警务处背后是联盟规划区，但现在伏潭没有联盟部队驻守，我们根本没有与他抗衡的实力。」 他说着，自嘲一笑。 「这不，轻轻松松就被人打到了家门口，对方要一个说法，袁司长没有办法，为了其他更多的兄弟，只能将朱戬交出去。」 祁连说完，勐灌了一口啤酒，而后看向方祈恆。 方祈恆没有碰酒，只是就着桌上的菜干了几碗饭，听着祁连的话，淡淡笑道：「我能理解。」 祁连抬手拍了拍方祈恆的胳膊：「这原本不该和你说，但是你这人有胆识有筹谋，我一直很看好你，若不是警务处刚成立，以你的能力，肯定大有作为。」 方祈恆没有接话。 祁连继续道：「今早这事，处里肯定要放长假，直到上面派人来接手，但我手里有一件很重要，也不能耽搁的事情需要人来办，本来我是打算让吕向伟来办的，但是你也知道那小子脾气太冲动，容易得罪人，所以我不得不找到你了，你要不听听？」 方祈恆：「你说。」 祁连晃了晃啤酒：「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关于安州市粮贩的事，安州市的老大班嘉格咧死了，现在安州市乱成一锅粥，上面的意思呢，是让我们警务处趁机肃清安州市，搞好那边的治安环境，减少非法交易。」 方祈恆吃了口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腹诽：又是安州市，老巢都被纪尘晏炸了，还这么多小心思呢，肃清环境？把本地的粮贩赶走，自己卖货？ 想法是好，怎么一个二个都让他当这个出头鸟背锅侠呢？ 「班嘉格咧死了，纪尘晏应该会出手管理安州市吧？」他道。 祁连摇头：「目前来看，他没有要接手的意思，我这次来找你呢，也不是让你一步就做到位，我先给你一支队伍，你可以先暗中摸索，若是出问题就来告诉我，你放心，我让你办事，无论大事还是小事，后果肯定我来扛。」 方祈恆没有立即应下，反而问出了自己一直疑惑的事。 「祁队，规划区的人为什么对粮食管理得这么严苛？」 祁连怔了一下，而后嘆了口气：「一方面是粮食有限，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规划区的秩序，以及大部分人的利益。」 「16年前，出现过一群极端粮贩炸毁四区粮棚抢粮的事，这事差点导致整个联盟规划区出现饥荒，之后对于粮贩的打击力度就变强了很多，若是不打击这些非法交易的粮贩子，他们就会利用这些非法渠道获得的粮食赚取大量银钱，而后购置大量武器，威胁联盟规划区的社会稳定。」 方祈恆觉得这个回答有些避重就轻，但没有点明。 十六年前，他才四五岁，还是在感染区挣扎求生的年龄，根本不知道规划区发生了这些事。 不过就算知道，站在他的立场上，他也很难感同身受。 什么叫做「差点导致整个联盟规划区出现饥荒」？对于感染区的人来说，每天都是饥荒。 「祁队，我还只是一个实习警员，对安州市也不是很了解，这事交给我恐怕会搞砸。」 方祈恆委婉拒绝了这个加班，两三千的工资，玩什么命啊。 之前狗沟街的事情，他就是想看看警务处的态度。 如今他看到了。 再者，他自己都还处在随时被纪尘晏逮住剥皮的情况，哪还有什么闲情逸緻去做其他事。 虽然这件事听着吧，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雪球滚着滚着就不是什么小事了，一旦事情失控，他不信祁连真会护住他。 祁连闻言，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反而像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了笑，招唿方祈恆吃菜。 方祈恆见他并没有生气，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从这点上看，祁连这人还是挺豁达的。 …… 第020章 伏潭宫 纪尘晏炸了警务处的事，经过一上午的发酵，很快人尽皆知，狗沟街的居民个个拍手叫好。 对他们来说，警务处就是来破坏他们生活，断他们活路的。 被炸了就是活该！ 不过，这对于警务处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他们被迫屈服于纪尘晏的淫威，如今已经颜面扫地。 因为这事，袁司长愁得脑袋都大了，好在总部那边知道他们与纪尘晏正面扛上后，很快回了消息，说联盟军队正在路上。 …… 下午一点多。 方祈恆返回四合小院。 刚到门口，他就瞧见一个男人蹲在草丛边鬼鬼祟祟的，像似在找什么，他微微拧眉，刻意制作了点噪音，那人听见有人靠近，佝偻的身影微顿，转身跑了。 方祈恆睨了那人一眼，心下怀疑这人是在寻找何筱。 他拿出钥匙打开院门，在门口停留了几分钟，见人彻底走了，才迅速钻进院里，关门放栓。 此时，何筱已经醒了。 在不知道自己被谁救了的情况下，她躲房门后想要偷袭方祈恆，反被后者下意识的一个过肩摔给摔了出去，她疼得呲牙咧嘴，仰头却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操！小祈恆？！」 何筱捂着裂开的伤口，精緻的眉眼瞪大，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但很快她便接受了这件事，又恢復成以前的样子调侃起来。 第29页 「咱俩可太有缘分了。」 方祈恆回到自己屋里，拿了一卷纱布过来，丢给了何筱，这才开口询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伤又是怎么回事？」 何筱忍着伤口的撕裂，哪怕再痛，也没有哼出一声，只是额头上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咬着唇瓣，微微喘息，湿润的眼睛剜了方祈恆一眼。 「你大爷的！还不是你！我抢了纪尘晏的粮食！他能放过我吗？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僱人来宰我，我的人死了大半！不过比起我，他最想宰的是你，我不说，他们就把我带来了伏潭。」 说到这里，何筱变脸似的又抬眉朝方祈恆抛了个媚眼。 「我可是死也没有说出你的下落，姐姐我对你够仁至义尽了吧？你打算怎么回报我？我现在整个右臂都没了，以后睡男人都不方便了，小祈恆，我命不该绝被你救下，你就得对我负责。」 方祈恆揉了揉眉心：「你暂且先住下吧。」这时候，他忽然庆幸自己租了这房子。 何筱轻笑了两声，自己包扎完，大大喘了一口气。 「当时我差点就能杀了纪尘晏，可惜失败了。」 她说着，歪头看了眼自己的断臂，当时她答应纪尘晏说出方祈恆的下落，在对方放了她后，就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可惜了，那么近的距离，那么好的时机，偏偏她这身体不争气，没能偷袭成功。 不过她也释怀了。 她被拷问了那么些天，还滴水未进，没死已经是她命硬了。 方祈恆见她脸色不太好，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则回了主屋，整理这上午发生的事。 …… 江海市-伏潭宫内。 伏潭宫是纪尘晏的私人住宅，坐落在江边，风景宜人，纪尘晏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 一辆轿车停在了门口，先下来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正是皇帝御乐城的老闆，他看着肃穆庄严的的城堡，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又搓了搓手，气温日渐冷了。 随即，一个看着刚成年的青年被拽着下了车，他黑髮黑眸，皮肤白皙，身体修长匀称，在御乐城里可以称得上是极品。 御乐城老闆严肃地看着青年：「听着，从现在开始，不要乱说话，进去后也不要东张西望，叫你喊人时，嘴巴甜点，知道吗？」 「知…知道了。」 青年战战兢兢应下。 御乐城老闆看他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心里就来气，要不是时间太紧迫，他肯定把人留在御乐城再好好调教调教。 「等会儿纪爷让你做什么，你就乖乖照着做，知道么？」 「嗯。」 青年再次听话地点了点头。 御乐城老闆警告完后，深吸了一口气，领着人进入城堡里。 此时纪尘晏正在图书馆里，他情绪易怒，日常除了服用药物压制，多数时候都是看书静心，当然，他身上罄竹难书的血腥味不是靠两本书就能抹去的。 虽然他早上炸了警务处，勉强出了气，但他要找的人一点下落也没有，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纪爷，人带来了。」 图书馆走廊上，御乐城老闆轻声说着，伸手将身旁的青年推进了屋，而后弯腰行礼，识相地离开了这让人窒息的城堡。 被留下的青年垂着头，双手因为恐惧紧紧绞在一起，屋内是无边的沉默和死一般的寂静。 青年抿着唇，小心翼翼抬头瞥了一眼，蓦然发现这个屋子十分宽阔敞亮，四周墙柜上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籍，而在屋内最中间那扇十多米高的落地窗前，一个男人正坐在沙发里看书。 那男人身着黑色休闲服，一头银色的长髮垂落在身前，在浅淡的阳光下像似会发光一样。 好漂亮的男人。 纪尘晏察觉到青年的目光，抬眸看来，血红色的眸子里带着不悦，青年瞬间回过神来，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纪…纪爷…」 纪尘晏放下手里的书，端起一旁矮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在杯托旁，还放着一把黑色手枪。 青年浑身战慄，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将头埋在地上，等待着纪尘晏的吩咐。 纪尘晏面无表情盯着青年，像似在透过这个相似的身体注视着谁，他眸光从平静到兇狠，最后又恢復成面无表情。 「跪着爬过来。」 青年一听，赶忙爬了过去，城堡内到处都铺有地毯，跪着爬行并不疼，他很快就爬到了沙发前，此时他学乖了，没有指令，不再贸然抬头去看沙发上的人。 这时，纪尘晏毫无波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知道怎么做吗？」 青年连忙点头：「学…学过一点，来之前，老闆让我做…做了准备的，我是第一次。」 纪尘晏不咸不淡「嗯」了一声，随即道：「衣服脱了。」 城堡内开着暖气，很是温暖舒适，但青年仍旧瑟瑟发抖，汗毛都竖了起来，纪尘晏的气场和存在感太强了，让他感到害怕。 纪尘晏瞧着青年单薄无料的身躯，眯起了眼，只一眼他便能看出这具身体满足不了他。 他这方面的需求大，在床上也不是个温柔的人，这样瘦弱无力的身板，经不起他的折腾。 「行了，穿上衣服，滚出去。」 纪尘晏从一开始也没抱什么希望，也不知道他找人的事是怎么传的，下面的人竟然以为他找的那个男人和他是这种关系。 第30页 青年听到纪尘晏的话，愣了一下，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隐约有些失望，虽然他从未和男人做过这样的事，但若是纪爷的话……想着刚刚惊鸿一瞥，纪爷银色的长髮，艷丽的面庞，若是能成，没准占便宜的人是他。 而且就这么离开的话，老闆肯定不会放过他，与其回御乐城服侍其他人，他宁愿跟着纪爷。 想到这里，青年勐地抱住了纪尘晏的小腿，低下头，卑微又虔诚地亲吻纪尘晏的脚。 「纪爷，求你给我一个机......」 「砰！」一声枪响。 青年脸上的神色凝滞，一丝血从他眉心缓缓流下，他双眼无神，身体无力地朝一侧倒去。 纪尘晏握着枪，满脸厌恶，像似看见什么噁心的东西。 「纪爷。」这时，走廊外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何筱的行踪有下落了，疑是她接头的人出现在眉州市南胡同口的四合院，与狗沟街只隔了一条街，需要派人去搜索一遍吗？」 「搜。」 纪尘晏简短的一个字，决定了南胡同口的腥风血雨。 …… 第021章 成家立业 四合小院里。 方祈恆躺在床上，单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一边撸着床边的老鼠白米，一边将这几天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越想越觉得伏潭警务处的成立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若是真跟着袁司长或者祁队走，没准被卖了还帮对方数钱。 朱戬就是前车之鑑。 最后，他所有的念头都定格在了宋九思对他说的合作上。 ——班嘉格咧死了，安州市群龙无首，灰色产业。 方祈恆倏地起身，来到次卧：「何姐，你在感染区那条粮线，现在还能联繫上吗？」 何筱撑起脑袋朝门口看了一眼，见方祈恆倚靠在门边，身姿挺拔，双腿修长，养眼得紧。 她又有种想要把这小崽子拐上床的冲动，说实话，她睡过比方祈恆帅的，也睡过比方祈恆强壮的，但方祈恆属于这两者结合的极品，她还真没睡过。 好馋好馋。 「你小子想干嘛？」 方祈恆将宋九思的合作说了一遍，而后坦言他想单干。 「何姐，安州市的老大，班嘉格咧死了，班嘉格咧在安州拍卖会上公然叫嚣纪尘晏，被纪尘晏虐打至死，如今安州市陷入混乱，很多人猜测纪尘晏会接手，但纪尘晏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我昨天翻看了一下警务处的执勤名单表，发现警务处的人早就将手伸到了三个市里，我被安排去狗沟街执勤也不是意外，就算我不去，也会有别人。」 「警务处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他们的野心很大，从黑堡和感染区招募的新人，大概就是他们用来试探纪尘晏的工具。」 何筱听着方祈恆的话，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慢慢变得凝重和严肃起来，她直起身。 「小祈恆，你想借我的粮线在安州市站稳脚跟？你可还记得你现在穿着警务处的衣服，你想干走私这犯法的事？之前就算了，现在伏潭有了警务处，这种贩卖非法粮食的事情一旦被逮着，除非你背靠大树，否则死路一条。」 方祈恆没有回答，但此时的沉默便意味着不否认。 良久，他才开口。 「非法粮食在百年前也不过是普通食物，如今成了违规品，吃它还要分个三六九等，简直可笑，规则是人写的，禁止贩卖非法粮食，只不过是规划区控制大部分人的手段，我是感染区长大的人，我不认这条法律。」 何筱闻言，颇有些怪异地看向方祈恆，目光中带着考究。 「在感染区没看出来你这么有雄心壮志的啊，你不是来伏潭养老的吗？怎么现在一副要搞事情的模样？想成家立业了？」 方祈恆无语扶额。 「何姐，我说正经的，今天早上，和我一起执勤过的一个新人被警务处推出去平息纪尘晏怒火，生死难料，我来伏潭是想安安稳稳生活，不是像个傻逼一样被人当枪使，得罪一群和我无冤无仇的人，完了什么都得不到，最后还要被推出去挡刀。」 何筱收敛起嬉皮笑脸。 「好吧，你刚刚的话，我完全认同，但是在伏潭，单干是不可能成功的，你知道伏潭最大的粮贩是谁吗？就是纪尘晏。」 「整个伏潭，超过一半的人都在吃他的粮食，伏潭人口超过联盟区总和，你以为就你想要这块肥肉吗？联盟早就想啃了，奈何没人斗得过纪尘晏，你我两个外来人更不可能斗得过。」 「我不会跟你冒险。」 「就算你说的情况属实，纪尘晏没有接手安州市的打算，但除了你，盯着安州市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你凭什么觉得你一个刚到伏潭的人能是他们的对手？」 方祈恆听着何筱的话，目光幽深，没有反驳。 何筱说了一大段话，下意识想摸香菸，却反应过来别说香菸了，她现在连根电子菸都没有。 「小祈恆，还有件事，我本来想等你在警务处搞到伏潭居住证后再说的，但你现在有了更多的想法，我就先提前告诉你了。」 方祈恆看向她。 「什么事？」 何筱抬手，佯装手里有烟，低头狠狠吸了一口。 「我之前帮你托关系弄伏潭面试名额时，和我接头的人说，伏潭自从成立了警务处后，暗地里便多了很多势力在售卖非法粮，他们宣称他们的粮货更优质，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31页 方祈恆并没有太惊讶。 因为今早祁连和他聊天时，他就想到了这一层，如果不是巨大利益的驱使，警务处的人怎么可能冒着得罪纪尘晏的风险行事，他们早就在一边清理伏潭粮贩，一边让自己人占领伏潭市场。 这也就说的清他上次去狗沟街执勤时，那些人的眼神为何那般兇狠了，毕竟关系到利益… 可这恰恰是让方祈恆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么明显的利益冲突，纪尘晏为什么同意规划区在伏潭设立警务处，这不就是敞开自己的大门让别人侵占吗？ 还有，纪尘晏为什么那么想要加入规划区，这对于纪尘晏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吗？ 若说规划区有抗辐射的「结界电子球」和充足的粮食这两点很吸引人，但就他亲身经歷，伏潭根本不缺这两样东西啊。 他实在是想不通纪尘晏能从规划区那里获得什么。 难不成纪尘晏心地善良，抱负远大，想让伏潭成为像联盟规划区那样的依法治理的地方？ 这简直天方夜谭！纪尘晏可是伏潭的土皇帝！ 何筱瞧着他反应，哼了一声：「现在你懂了吧，警务处背后的人要搞纪尘晏，伏潭这块肥肉，早被规划区的人盯上了。」 「只要把纪尘晏搞下台了，整个伏潭就是一个巨大的非法粮市场，其中利润难以想像。」 方祈恆陷入沉默。 何筱下床，走到方祈恆身边，伸手绕着他的劲瘦有力的腰摸了一圈道：「小祈恆，你若是想干，那就干大的，把纪尘晏干下去。」 「！」 方祈恆勐地看向何筱，他只是想去安州市赚点快钱而已，怎么就上升到去搞纪尘晏了？ 何况，真把纪尘晏弄下台，他去哪儿给伏潭这么多人搞粮食？要知道纪尘晏在「黄石峡谷」时，500吨粮食，说不要就不要的，他可做不到那么财大气粗。 事实上，他一直怀疑，所谓的「非法粮食资源有限」究竟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规划区的人故意将这些能遏制和抵御辐射的食物垄断了起来，再恶意抬高价格，既能展示出上层人的优越性，又能从本质上控制中下层的人。 方祈恆：「我没想那么远，我现在只想着不被人当枪使，我找机会把警务处的工作辞了。」 「你辞去这份工作，伏潭居住证怎么搞？」何筱问道，「我之前在伏潭还有人，但最近伏潭局势紧张，那人也不敢冒头了，也没办法替我们弄居住证。」 「有个人可以。」方祈恆和何筱说了朱戬的事，并计划把人从纪尘晏手里捞出来。 「小祈恆，你认真的？」何筱微微睁大眼睛，一脸惊愕，「我特么刚从那里逃出来！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嘛！不去！」 「我需要你帮我指路，」 「…操，什么时候？」 「宜早不宜迟。」 方祈恆说着，忽然一阵心神不宁，他立即趴在了地上。 何筱：「你干什…」 「嘘！」 方祈恆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分辨着那轻微的颤动声。 「有汽车朝着南胡同这边驶过来，不止一辆，车停了，有一群人正朝着院落走来。」 何筱震惊不已，但想着汽车，还不止一辆，脸上好不容易恢復的血色褪尽，不用方祈恆多说，她已经开始收拾起东西。 方祈恆也蹿回自己房间将白米揣进兜里，其它东西一股脑地塞进背包里，剩下的一些带不走的生活用品则不管了。 不过十秒，两人就收拾完毕，彼此对视一眼，朝着院门跑去。 方祈恆刚打开院门，就与一名搜查这边的男人对上。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院门会被突然打开，他看着方祈恆，没有太多表情，然而一瞥见何筱的断臂，神情一变，右手作势要掏枪。 方祈恆立即大跨步上前，握住男人想掏枪的手，用力往外一掰，男人吃痛，面目扭曲。 方祈恆趁机捂住对方的嘴，试图将人拖进院里解决。 男人回过神来开始摇头晃脑地反抗，期间还咬了方祈恆一口，得了松懈就扯着嗓子大喊。 「他们在…！」 「噗呲！」何筱掏出短刀朝着男人脖子旋了一圈。 「呵！」男人动脉被割破，鲜血飙出，他瞳孔剧烈收缩，挣扎弧度变小，身体慢慢软下来。 「走！」 何筱在男人身上擦了擦短刀上的血，沖方祈恆扬了扬下巴。 方祈恆把人丢在门后面，正要从正门离开，却见搜查隔壁屋子的人听到这边动静围了过来。 透过绿化带，他一眼就看见站在路边那一头银髮的男人，他微惊，这人竟然亲自来了。 纪尘晏察觉到视线，扭头看来，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错。 因为绿化带里的树木的遮挡，纪尘晏并不能完全看清方祈恆的全貌，但是那双黝黑的眸子，足以让他万分确认，这人就是那个在感染区对他动手的男人。 他目光冰冷，直接下令：「所有人！11号院子！」 声音落下，所有人朝着方祈恆所在的小院来。 第022章 他追他逃 方祈恆「砰！」一声关上院门，放下门栓，带着何筱来到了与大门正对着的东北面墙角。 他弯下腰，让何筱踩着他肩膀翻墙：「快，爬墙出去！」 何筱闻言也不墨迹，立即踩着肩膀，单手翻越三米多高的院墙，等她成功翻过去，方祈恆起身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加跳跃抓住了院墙，就在他翻越之际，院门传来「砰！砰！」两声。 第32页 是枪声。 不堪一击的院门碎裂。 一群人沖了进来，纪尘晏也在其中，他一眼就看见了院墙上的方祈恆，这一次，他终于把这个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杀了他！」 纪尘晏沉声下令，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响起枪林弹雨。 「砰！砰砰砰！！」 方祈恆迅速跳下院墙，所有子弹也被挡在了院中。 「现在往哪跑？」何筱捂着撕裂的伤口，看向方祈恆。 方祈恆简单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指着其中一条胡同。 「这边，走！」 也就在两人朝着一侧更深的胡同跑去时，纪尘晏的手下也翻上了院墙，他们拿着步枪直接冲着两人的背影开始扫射。 「砰！砰！砰！」 方祈恆让何筱跑在前面，自己则迅速脱下外衣，朝着身后勐地一甩，柔软的布料凌空绕了个圈，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以柔克刚接下了所有射来的子弹。 纪尘晏爬上院墙，远远瞧见方祈恆的身影和挡子弹的一幕，眸中寒芒闪烁，他夺过手下的武器，把人从院墙上踹了下去。 「废物！滚！」 纪尘晏端起枪，瞄准、射击，一枪命中方祈恆小腿。 方祈恆右腿向前一趔趄，差点就直接跪在地上。 「小祈恆！」 何筱听到方祈恆的闷哼，回头想要来搀扶他。 「继续跑！」 方祈恆连忙喊道。 他们已经跑到了胡同拐角，不能停下，方祈恆咬牙，身影消失在纪尘晏瞄准的视野里。 纪尘晏从院墙上跳了下来，眸中迸射出明显的恼意。 他怒喝道：「给我追！要是在伏潭都把人给追丢了！你们都不用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是！」 「是！」 黑衣人齐齐朝着胡同跑去，刚跑到拐角处，其中一人就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就见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物体。 「轰！」 下一秒，那黑色小东西炸开，众人只感觉耳朵一片嗡鸣。 那□□体虽然不似炸弹威力大，但它散发出来的烟雾却让所有人眼前一白。 距离最近的几人更是双眼一瞎，发出痛苦的哀嚎。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堵在了胡同口，不知东南西北。 后面的纪尘晏看见这一幕，神情冷得像似要吃人。 「纪爷……」 纪尘晏恶狠狠睨了身旁人一眼，说话的人瞬间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纪尘晏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有两个人从南胡同朝着狗沟街去了，一个男人，一个断臂的女人，发现直接击毙！」 褚老接到纪尘晏的电话还有些诧异，毕竟后者很少给他打电话，但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他神情凝重，连忙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褚老立即让手下的人开始搜寻方祈恆和何筱。 不到一分钟，整条狗沟街的人都收到消息，严阵以待，一副一只蚊子也休想飞出去的派头。 暗地里，何筱的联繫人听到这个消息，眉头紧凑，悄悄摸出了手机，发了一条简讯。 [朱哥，何姐有麻烦了，我这边不好操作，你帮帮忙。] …… 方祈恆和何筱对此一无所知，两人刚踏入狗沟街，就被人发现，要不是两人警觉，此时早已经被人击毙，方祈恆再次丢出去一枚烟雾弹，在烟雾中敲晕人，夺走枪械，与何筱朝另一边跑去。 「褚老！褚老！人在上街！朝着下街跑去了！」 狗沟街的人闻言，一窝蜂朝着狗沟街下街聚拢去。 —— 「狗沟街是纪尘晏的地盘，我们不能在这里多停留，我们必须越过这里，去安州市。」 方祈恆一边躲避着狗沟街的巡查，一边对何筱道： 「警务处地处伏潭中央，距离三个市都不远，我没去过安州市，但听去执勤的新人说过大体位置，若果我没记错的话，只要穿过狗沟街，朝着西北方向跑，不出一公里就能到安州市。」 何筱将身体紧紧贴在墙上，一边听着方祈恆的话，一边注意着外面时而跑过的身影。 一公里......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现在，我们只要穿过马路，进入对面的居民区，就能很快隐藏起来。」方祈恆说着，检查了一下手里的枪械。 这枪不好用，容易卡壳。 「等会儿你不要停，直接过马路，我来吸引他们，你过去后就躲起来，我会来找你。」 「吱吱——」 这时，白米从方祈恆兜里探出头来，它嗅了嗅何筱的气味，而后扬起脑袋看向方祈恆，像似在传递什么，小鬍鬚抖了抖。 「小白已经记住你的味道了，分开后，你注意安全。」 方祈恆往外看了一眼，寻找着突围的最佳时机。 何筱知道要开跑了，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她从纪尘晏手里死里逃生，现在多活一秒，都是她赚的，没什么好犹豫的。 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十息过后，方祈恆举着枪，迎着胡同外的寒风，先发制人，「砰！砰！砰！」三声，废了三个人的腿。 何筱借着掩护，夺命朝着马路对面的居民楼狂奔而去。 立刻有人发现了他们，举枪朝着他们射击：「褚老！他们想强行突围！进入居民区！！」 第33页 「喊你爹呢！！」方祈恆朝着大喊的人就是一枪。 这一枪不同于刚刚那吸引火力的三枪，直接命中男人眉心，血雾爆开，男人应声倒地。 一旁的人瞧见方祈恆打死了他们的人，红着眼珠子怒吼：「草泥马！敢在狗沟街猖狂！来人啊！人在这里！给老子打死他！！」 褚老带着人匆匆赶来，见到方祈恆，他先是一愣，怎么又是这人，随后挥手，他身旁的人立即举起大口径的枪械扫射。 「哒哒哒——！！」 方祈恆身后一排子弹扫来，他连爬带滚才堪堪避开。 这枪械威力惊人，路面直接被打爆裂，一些临近路边的店铺也被怼得七零八落，方祈恆寻找的掩体也被喷得体无完肤。 街道变得满目疮痍。 方祈恆的火力在重火力面前根本不够看，只能仓皇躲避，期间几次都差点被打成筛子。 「那女人跑进居民区了！他就一个人！恁死他！！」狗沟街的人高声喊着，话音一落，众人士气高涨，火力越发兇勐。 方祈恆被堵在一家拐角的商店里，玻璃窗已经被轰碎了，他半蹲在窗下，不敢露头。 「吱吱——」白米冒出头来，方祈恆看了它一眼，掏出三个烟雾弹，找准时机扔了出去。 「还用不到你。」 宽阔的马路上，白烟腾起，所有人视野受到限制。 方祈恆从商店内随便摸了一件暗色的衣服套上，而后直接跑进敌人中，压低声音道： 「我看见他了！他想从商店另一边的窗户离开！追！！」 人群中的人闻言一点也没有怀疑，全都集中沖向了商店另一个窗户处，而方祈恆则趁机与人流相反，朝着马路对面跑气。 就在这时，一人喊住了他，对他反向行的动作赶到疑惑。 「你怎么往那边跑？」 方祈恆停下来，故作镇定道：「那人被围堵在商店里，肯定跑不掉了，我去追那个女人。」 那人一听，没再阻拦。 方祈恆见人离开，缓缓松了口气，放在腰间枪械上的手也松懈下来，他继续朝着居民区跑去，进入岔路，又接连拐了几个胡同，眼看快要突破成功—— 哪知道就在又一次拐弯时，弯道一侧蓦然出现伏击。 不过五米处，一把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了他。 「腿都打瘸了还能跑这么快，我大发慈悲，送你一程。」 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传来，方祈恆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就见纪尘晏那精緻的眉目和脸庞。 第023章 成熟标记 在方祈恆惊诧的时候，纪尘晏毫不留情扣下了扳机。 「砰！」 方祈恆极限躲闪，子弹擦过他脸颊，没入一侧的墙中。 「操！」方祈恆后背溢出冷汗，低声骂了一句。 纪尘晏刚要射出第二枪，方祈恆见状，一个跳步，抬腿，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一脚踹在纪尘晏胸口，将人踢飞出去。 这一脚方祈恆没有丝毫保留，纪尘晏被踢出去五米远，肋骨被生生踹断，趴在地上闷声咳嗽，好半天都没有站不起来。 方祈恆大步上前，想要缴了纪尘晏枪械，哪知道后者左手忽然闪过一抹寒光，下一秒，挥舞的刀锋贴着方祈恆脖子划过。 「！」方祈恆连忙后退。 要不是他躲闪及时，此时怕是已经被纪尘晏割喉了。 方祈恆怒了。 「我□□…」 他话还没说完，偷袭失败的纪尘晏再次抬起步枪，扣动扳机，「哒哒哒！」的枪声响起。 纪尘晏疯狂扫射，狭窄的胡同里枪声迴荡，火光澎湃，坚硬的石壁被打得火星子四溅。 方祈恆狼狈躲避，直至纪尘晏唿吸乏力，低头闷咳时，他找准机会，一个健步冲上前。 纪尘晏注意到他的动作，赶忙冲着他的位置给了一枪。 方祈恆躲闪着袭来的子弹，迅速逼近纪尘晏，在靠近的瞬间，直接扣住了后者握枪的手。 「！」纪尘晏挣扎，却发现方祈恆的手劲大得离谱，就像在「黄石峡谷」那时一般。 方祈恆将人朝自己这边一拉，在纪尘晏失去平衡的瞬间，控制对方手腕，成功缴械枪枝。 得手后，他立刻后跳两步，拉开了与纪尘晏的距离。 纪尘晏身上的暗器太多，近距离很容易被偷袭。 「？」纪尘晏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一时间有些发愣，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手指怎么不受控制松开了枪？ 「纪尘晏！」方祈恆的怒吼声响起，纪尘晏抬头看去。 方祈恆端着步枪，眸中划过一丝狠劲，食指果断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 四发子弹，精准废掉了纪尘晏的双手和双腿。 「呃！」纪尘晏闷哼一声，双腿一折，跌坐在了地上，红艷艷的血从他小腿上流下，染红了他垂落下来的银色发尾。 「砰！砰！」 方祈恆连续扣动扳机，又威慑性地在对方耳畔补了几枪。 纪尘晏闭上眼，感受着擦过脖颈和脸颊的子弹，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畏惧，反而因为脸上和脖颈处的血痕，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诡异之美。 方祈恆见他已经没有反抗之力，大步冲上前，举起步枪，用枪托狠狠砸向对方的脑袋，瞪着眼怒骂道：「我操你大爷！打我的腿！我也让你尝尝滋味！」 第34页 纪尘晏被打得偏头过去，几缕血水从髮丝间流下，他急促唿吸着，脑子「嗡嗡」作响。 方祈恆本想直接杀了纪尘晏，但他想到了何筱说的那些话。 他迟疑了。 然而就是这瞬间的犹豫，让纪尘晏逮住了反攻的机会。 纪尘晏眸中划过一抹阴狠狡诈，他不顾贯穿手臂的枪伤，抬手勐地将一把匕首用力掷出，锋利的刀尖扎在了方祈恆肩上。 「嘶！」方祈恆倒抽一口气，这刀卡在了他肩胛骨里。 这时，纪尘晏强撑着起身，朝着方祈恆撞来，后者没能避开，被扑得朝后跌坐在地上，纪尘晏趁势扑到他身上重拳出击。 「砰！砰！」纪尘晏拳拳到肉，方祈恆脸上很快挂彩。 如此近的距离，步枪连端直都不行，只能肉搏。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空气中很快瀰漫起浓郁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方祈恆听到枪声，他下意识想要躲避，却发现这攻击不是沖他来的，而是纪尘晏！ 电光火石间，他来不及思考，双手抱住纪尘晏的腰，腿部和腰部齐齐发力，抱着人翻滚两圈。 「砰！砰！砰！」 三声枪响在两人耳畔边响起，精准落在他们刚刚斗殴的地方。 「！」纪尘晏听见枪声，第一反应是方祈恆有帮手，但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又觉得不对。 「纪尘晏，想杀你的人可真不少，竟然在伏潭就迫不及待了，看来你的威望也不怎么样嘛，传言对你还真是夸大其词了。」 方祈恆嘲讽道。 纪尘晏磨牙，刚想有所动作，方祈恆手里的刀就抵在了他脖子上：「这可是你的刀，有多锋利，你应该比我清楚，再敢乱动，我下一秒就让你血溅三尺！」 纪尘晏仰头，恶狠狠瞪着方祈恆，那张妖冶诡异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显得有几分扭曲。 方祈恆也看着他。 这是他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瞧见和打量纪尘晏，与在感染区那次一样，这人的脸白皙无暇，看不见一点绒毛和毛孔，睫毛也又浓又长，而且，腰出奇的细。 比何姐还细。 就在两人眼神交锋之时，躲在暗处的人再次瞄准纪尘晏射来一枪，这一次，方祈恆有了准备，从射来的方位确定了暗中人的位置，他一手抱着纪尘晏躲避子弹，一手操起一旁的步枪，前端架在纪尘晏肩上，扣动扳机，朝着胡同一旁的居民区楼顶射去。 躲藏在暗处射击的人被一发命中眉心，方祈恆还不来急喘口气，纪尘晏忽然抢过短刀，一刀捅进他的腹部，他疼得呲牙咧嘴，瞪大眼怒视着身上的男人。 他救了纪尘晏两次！ 这人果然是条毒蛇！ 纪尘晏扯出一个残忍冷酷的笑容，艷丽逼人的血色虹膜因为得手的兴奋感在快速收缩。 他像似不解气一般，紧握着刀柄，狠狠旋转了一圈。 鲜血从方祈恆腹部涌出。 方祈恆深唿吸了一口，咬着后槽牙盯着纪尘晏，他后悔救这混蛋了！这人就该被枪打死！ 他一拳将人打飞，捂着腹部站起来后，冲着摔倒在地上的纪尘晏的脑袋就是狠狠一脚。 还不解气，他又踩在纪尘晏持刀的手腕上，狠狠一碾，「咔嚓」一声，手腕骨裂开来。 「唔呃！」纪尘晏脸色瞬间白了几分，额头上铺满细汗。 方祈恆举起步枪对准纪尘晏，心想他与这人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今日他不杀这人，来日这人也必杀他，不如他先下手为强，至于伏潭没了纪尘晏就没有粮食吃，以前或许是这样，但现在联盟规划区不是在放粮吗？ 伏潭吃谁的粮不是吃？吃规划区的粮是一样的效果！ 这般想着，他的枪口落在了纪尘晏的脑袋上。 「砰！」 两道枪声同时响起。 胡同尽头出现几名黑衣人，其中一人举着枪，正好击中方祈恆的枪，导致他射杀纪尘晏的枪口出现偏移，只打中了肩膀。 「纪爷在这里！」 方祈恆见人已经追上来，立刻端着枪朝胡同口无差别扫射，率先冲上来的一批人径直倒下。 后面赶来的人不再随意上前，又因为纪尘晏的缘故，虽然有武器，却不敢随意扣动扳机，怕误伤，但这恰恰给了方祈恆机会。 方祈恆背好抢，捡起地上的短刀，挟持了纪尘晏。 「都给我后退！再上前一步！我杀了他！你们可以试试！」 方祈恆看着众人，手中尖锐的刀尖直接刺破纪尘晏的皮肤。 纪尘晏双腿无力，此时几乎整个身体都被方祈恆拎着。 他望着胡同尽头不敢有所动作的黑衣人，咬着牙寻找着翻身的机会，可惜此时的方祈恆神经紧绷，对一切都怀着十二分戒备，他只要有一丁点动作，脖子处的刀尖就会进入皮肉里一点。 「纪尘晏，你最好别再挑衅我，我真会杀了你。」 纪尘晏扬起头，浓郁鲜艷的红眸死死盯着方祈恆，像似要把这人的模样刻在灵魂里。 忽然，他嗤笑一声，语气里虽然带着几分喘息，却依旧倨傲无比：「你跑不出这里的，我定会抓到你，将你碎尸万段。」 方祈恆听着纪尘晏的挑衅，忽然埋头，鬼使神差咬在纪尘晏脖子上，力道狠得像似一头饿狼，要从纪尘晏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呃唔！！」 第35页 「别动！」方祈恆的刀尖抵在纪尘晏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你！该死！」纪尘晏怒火中烧，「我要活剐了你！！」 「呵，你怕是没机会了。」方祈恆抬起头，反手扔出一颗烟雾弹，趁着黑衣人失去视野的空挡，一把将纪尘晏推了出去。 方祈恆的嘴里还有纪尘晏鲜血的味道，他瞧着被自己推出烟雾的劲瘦背影，端起了枪。 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砰！」 方祈恆想要将纪尘晏射杀在这里，然而最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子弹射出的瞬间，一根血红的藤蔓从他体内伸出，像似蛇一般咬住了纪尘晏后颈，还把他射出去的子弹挡住了。 纪尘晏被方祈恆推出去后，由于惯性跪在了地上，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枪声，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想要侧身迴避，哪知道后颈忽然传来被咬住的刺痛。 他撑在地上的双手瞬间无力地软塌下去，整个人也立即陷入了意识不清的模煳状态。 方祈恆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标记了纪尘晏，这怎么可能？！ 他的异能体还是幼态，根本还不到发情的时候，怎么会忽然现出代表成熟的红色藤蔓，还咬了纪尘晏，这太特么魔幻了。 「不...我对纪尘晏没有...」 方祈恆感觉头昏脑涨，连忙控制着收回意犹未尽的红色藤蔓，后退的脚步稍显慌乱，逃也似的朝着胡同另一边跑去。 第024章 私人医疗舱 此时，胡同一侧居民楼里，宋九思看着从烟雾中跑出来的方祈恆，微微眯起了眼。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刚刚确实看见了一根血红色的藤蔓，毫无疑问，那肯定是感染区的异种，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目光充满探究性地落在了渐行渐远的方祈恆身上。_ 「呵呵，有意思。」 —— 路过一段视线较黑的路段时，白米开始「叽叽」叫唤起来。 方祈恆立即戒备起来，却见路边一扇铁门被拉开一个缝，露出里面一个陌生男人的半张脸。 他盯着方祈恆，低声道：「进来，何姐在这里。」 「叽叽！」 白米叫着，方祈恆伸手将它摁回兜里，回头看了眼身后胡同，追逐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他连忙进了屋。 在房门关闭的瞬间，拐角处就出现了好几个手持武器的人。 「这边没有！」 「继续搜索！」 「他肯定是往那边去了！」 —— 铁门内，男人看着方祈恆浑身是血，迟疑了两秒，让他在屋内自己处理伤口，他则出去清理方祈恆来时的脚印和血迹。 那些人此时忙于追逐，可能不会检查得太细，但若是不去清理痕迹，万一路上滴落有血迹什么的，被找到就是迟早的事。 「小祈恆，你这是中了多少弹？」何筱瞧着一身血的人，连忙将手里的纱布拿过来给他用。 方祈恆神情还有些恍惚，面对何筱的问话，反应有些迟钝。 「啊…都是皮肉伤，我在居民楼胡同里遇到纪尘晏了。」 现在仔细回想刚刚发生的事，他就应该意志坚定地把纪尘晏杀了，也省的发生后面那些事了。 何筱一愣。 「你把他杀了？」 「没得手。」 方祈恆说着，抬头环顾了一圈屋内的陈设，家具一应俱全，应该是有人长期居住在这里。 「何姐，这里你朋友的地儿？」方祈恆开口问道。 这地方的租金也不知道贵不贵，可怜他刚租的四合小院，才住了几天，这就回不去了。 「嗯，算是吧，刚刚那人叫朱岩庭，常年混迹在感染区和黑堡之间，擅长制作炸药等武器，我和他之前有过几次交易。」 方祈恆「哦」了一声，找了个板凳坐下，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尤其是腿上和腹部的伤口。 —— 狗沟街-正街。 褚老看着被黑衣人抱出来的纪尘晏，后者双目紧闭，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脖颈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咬痕，下嘴的人明显是下了死劲，那地方看着血肉模煳，鲜血还在不断往外冒。 褚老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竟然有人敢在伏潭就对纪爷动手！太猖狂了！！ 「通知所有人！就是把伏潭翻一遍！也必须逮住那两个人！」 「是！」 「让兄弟们注意一点，那两人肯定有帮手，搜寻时认真一点，最近才来伏潭的人都有嫌疑。」 「是！」 「还有，派人去警务处调查那对男女的身份，要是警务处不配合，直接让弟兄们拆了！」 「是！！」 这边，纪尘晏已经被黑衣人抱上了轿车，前往伏潭宫。 那里有台专属于纪尘晏的私人医疗舱，纪尘晏拍卖能量石就是为了这台医疗舱，一枚能量石能够让医疗舱启动数十次。 他这次的枪伤，在医疗舱里不用一周就能痊癒。 然而，虽然皮肉伤容易癒合，但是纪尘晏的声望却在这次行动中大打折扣，关于「纪爷在伏潭受伤」的事，犹如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伏潭。 不少人都觉得不可能，那可是伏潭的皇帝，谁敢伤纪爷。 但传闻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连时间、地点、兇手都说得巨细无遗，让人不得不信。 第36页 警务处也听说了这事。 警务处内，因为总部派遣的部队就要抵达，袁司长忙得不可开交，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刚回到重整起来的办公室内，黛莉娅就急匆匆找了过来。 「司长，出事了，方祈恆和何筱打伤了纪尘晏，狗沟街那边来要说法了，说我们不把人交出去，他们就要拆了我们警务处。」 袁司长刚端起茶杯，听到黛莉娅的话，又重重放了回去。 「纪尘晏受伤了？」 黛莉娅点头：「传闻不像似作假，方祈恆那边怎么处理？」 黛莉娅其实一直很看好方祈恆，可惜这人刚来就得罪纪尘晏，让她想保都保不住。 袁司长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斟酌道：「将方祈恆的信息从里抹去，还有朱戬的，狗沟街那边，把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他们。」 黛莉娅踌躇：「司长，就这么开除方祈恆？他的能力很强，若是就这么开除，太可惜了。」 袁司长抬头看来。 「黛莉娅，警务处成立是为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联盟十大规划区达成的在伏潭公平竞争的协议已经生效，祁连和宋九思早就开始在安州市放货了。」 只不过效果不是很好，伏潭的人根本不认，不过等部队一到，他们想不认也不得不认。 黛莉娅低头沉默。 袁司长神情凝重：「总部的人明后天就会抵达，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一个外人身上。」 黛莉娅抿了抿唇：「司长，我不明白，规划区已经发展得很好了，为什么还要来伏潭？」 她其实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她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规划区的上层宁愿冒着得罪纪尘晏的风险也要来伏潭，这里的人虽然不用直面辐射，但是比起有秩序、有人权的的规划区，这里的人活得太艰难了，为什么还要剥夺他们的仅存的一点活路？ 袁司长端起了桌上的热茶，轻轻吹了一口，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陈年往事。 「二十年前，规划区邀请过伏潭成立十一区，但伏潭拒绝了，那时候的伏潭黑堡如日中天，差一点就让联盟十区重新洗牌。」 「！」黛莉娅睁大眼。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伏潭，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吗？ 不过，她还是有点印象，五六岁时，联盟忽然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当时局势很紧张，很多规划区都被封锁了，以前她不明白，现在想来，难道是因为伏潭？ 「纪尘晏是一头被蒙住双目的野兽……」袁司长说着，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朝黛莉娅摆摆手，「好了，你无需多想，听从指挥就行，下去忙吧。」 「是。」 离开办公室后，黛莉娅前往了射击场，用枪来抒发心中的困惑，她很清楚，等总部的人抵达，伏潭就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袁司长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黛莉娅离开的背影。 正如黛莉娅所说，方祈恆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从他第一天就能从狗沟街抓回粮贩就可以看出，但是有能力的人也意味着难驯服，比起让方祈恆在他手里干事，他私心里更希望这人能顺利逃离纪尘晏的抓捕，有可能的话，未来以合作的方式一起做事。 即使纪尘晏倒台，未来的伏潭，也指不定谁做主呢。 他转身，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张体检报告，名字那一栏赫然写着「方祈恆」三个字，而这份体检报告右下角印着「机器故障，无有害辐射」一行字。 末世灾难以来，无论是生活在感染区的人，还是规划区的人，人体内都存在有害辐射，只是强度不同而已，但方祈恆，一个生活在辐射环境中的人，身体里竟然没有残留丝毫有害辐射。 这人已经不是人了。 —— 「袁队，方祈恆那小子竟然与纪爷对上了，还跑掉了，真特么能耐啊，这人不是没有什么背景吗？难道调查有误？我敢打包票！没人帮忙绝对不可能！」 吕向伟叽里哌啦说个不停，他就不相信方祈恆在打了纪尘晏后还能安然逃离。 祁连瞥了他一眼。 「你跑回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去安州市办事吗？」 吕向伟露出痛苦神情：「祁队，不是我不想干啊，安州市的人油盐不进，咱们的货根本出不了，他们只认纪尘晏。」 祁连皱眉：「你尽力而为，我现在穿着这身衣服，暂时还不能在贩粮的事上做得太明显，否则容易被人抓到辫子找事，等联盟部队一到，事情敞开后，我们就能正大光明地在伏潭出货了。」 吕向伟咂了咂嘴。 「祁队，我真特么觉得这群人邪门了，纪尘晏把班嘉格咧都杀了，安州市的人竟然还这么捧着他，那些人是为了啥啊？咱们的粮一样的品质和价格，还是正规渠道，他们咋就看不上？」 祁队看向吕向伟，语气淡淡道：「你知道建立伏潭的人是谁吗？就是纪尘晏他老子。」 吕向伟愣了一下。 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毕竟建立伏潭的人在规划区内一直是个不能详谈的禁区。 —— 居民区。 朱岩庭处理完方祈恆的痕迹回到屋内，看着沉默的两人，他开口道：「我们得赶紧离开，狗沟街要进行地毯式搜索了。」 「操蛋！」 何筱咒骂一声。 朱岩庭：「何姐，这位兄弟，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我来伏潭是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过你们放心，我会让人送你们出去。」说着，他将两张伏潭暂住证递给两人，「你们尽快离开，现在出入口对居住证检查得更严格了。」 第37页 何筱顺嘴一问：「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 朱岩庭停顿了一下，低头思索片刻，目光看向方祈恆。 「我还真有件事想询问这位小兄弟，我弟也在警务处工作，但突然没了消息，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他叫朱戬……」 方祈恆愣了一瞬，随即坦然道：「他被纪尘晏带走了。」 第025章 魂窟三街 朱岩庭听着这话，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仿佛这样的结果在他的预料之内，他朝方祈恆点了点头，而后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像他这样在感染区和黑堡之间来回横跳的亡命之徒，并没有什么随身之物。 何筱看了两人一眼。 「你们两个现在打算怎么做？先跑，还是去救人？」 她还记得方祈恆之前说去救朱戬的事，现在这朱戬是朱岩庭的弟弟，她更得帮忙了。 「你们先走…」 「救人。」 朱岩庭和方祈恆同时开口，而后对视一眼。 方祈恆一锤定音：「先去纪尘晏那儿救朱戬，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朱岩庭沉思片刻。 「行，那走吧，我们要换个地方，这里很快就会被找到。」 …… 伏潭宫。 纪尘晏躺在医疗舱内。 虽然身上其它伤口都在麻药的作用下感知不到疼痛，但是他能清晰感觉到脖颈上被咬过两次的地方泛着火辣辣的刺痛。 想到自己接连在同一个人手里吃了亏，他就恨得牙痒痒。 「纪爷，有线人来报，联盟的部队距离伏潭已经不足百公里，最迟后天就能抵达。」 纪尘晏睁开眼，眉眼间布满寒意，规划区的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啊，他暂停了医疗舱的运作，对手下道：「给他们点惊喜。」 「是！」 …… 伏潭百公里外的辐射地带，一个全副武装的军队正朝着伏潭进发，为首的战车里，几名高级军官正夹着香菸，吞云吐雾。 一个精瘦的男人开口道：「咱们这一去，伏潭可就热闹了，按照联盟公平原则，伏潭的地儿，谁先拿下就是谁的。」 车内的人不置可否。 这次十大区联合起来，就是为了分割伏潭的市场、人口、领地，伏潭警务处也是为此设立的，在他们看来，伏潭迟早会成立十一区，他们只是提前来结束纪尘晏所统治的混乱时代。 这时，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弹了弹指间的香菸，面带讥讽地看向一旁的白人女子。 「袁姜好歹是伏潭警务处的总司长，只不过起了一次冲突，就急得向总部上报，你们十区的人都这样胆小的吗？要我看，你们这样，还不如退出竞争。」 白人女子没有理会男人，自顾自看着车窗外萧条的景色，无论是哪个区，处于辐射下的环境都是如此破败凄凉。 「十区与伏潭相邻不过五百公里，驱车半天就能抵达，袁姜担心与纪尘晏撕破脸后遭到报復也正常。」有人出声道。 …… 狗沟街-居民楼。 方祈恆三人乔装打扮了一番，尤其是何筱，披着朱岩庭的大衣后，几乎看不出断臂，三人这才有惊无险离开居民楼。 「上车！」 朱岩庭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朝着方祈恆和何筱喊道。 他虽然也才来伏潭没多久，但他经常在这里做些武器交易，所以认识的人比方祈恆和何姐多。 伏潭虽然没有公共运输工具，但是有不少黑车，所谓「黑车」，与计程车类似，但是没有所谓的驾照和行驶证，而且要价极高，若是不熟悉随便上车，还容易被当冤大头宰，运气不好的话，还容易被人贩子拐走。 何筱和方祈恆上了车后，朱岩庭直接扔给司机一颗金豆子。 「去魂窟三街。」 司机看见金豆子，眼睛霎时笑成了一条缝：「哎哟，几位都是要去御乐城快活的？」 「你别管，快开车。」 …… 「褚老，警务处那边很配合，那男人的身份调查出来了，叫方祈恆，今年20岁，感染区长大的人，因为何筱的帮忙，获得了伏潭警务处的面试机会，之前是警务处的实习警员，现在警务处那边已经正式开除了这人。」 「感染区的人，难怪……」褚老呢喃一声，而后对手下道，「把这消息报告给纪爷。」 「是！」 褚老拿起方祈恆在警务处拍的证件照，微微眯起了眼。 这人…… 「褚老！居民楼搜索完毕！没有找到人！」 …… 狗沟街距离魂窟三街也不远，车程要不到半个小时。 司机一边悠然开着车，一边对三人很是好奇，尤其是何筱，她长得好看，总是会格外引人注目，特别是男人的注意力。 「嗞嗞——！」忽然，车子底盘发出一阵剐蹭的刺耳声，紧跟着车子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卧槽！啥操蛋的玩意？！老子的车！刚保养完的！」 司机咬着电子菸口吐芬芳，一个急剎后，他瞥了眼后视镜，本想看看后座的何筱有没有事，却意外瞧见何筱因急剎而抖落的大衣下空荡荡的右臂。 司机目光微顿，随即骂骂咧咧下车检查车子。 「卧槽！油底壳和燃油泵好像被剐了！车开不了！」 朱岩庭一听车子走不了了，立即下了车，然后与司机一样，趴在地上仔细检查起来。 第38页 司机见他像似懂点什么，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但也没有阻止，朱岩庭看了半晌，发现油底壳确实被碰到了，但是只是边缘有擦痕，没有漏油，根本不影响正常行驶，他神情微凝，却佯装没看懂，让司机继续修。 司机听他这话，立即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吐完，太阳穴就被一把枪顶着。 他浑身一震，嘴里咬着的电子菸都吓得掉在了地上。 朱岩庭脚尖往前一铲，地上的电子菸被踢起，他顺势接住，粗鲁地塞进了司机嘴里。 「别和我玩花样，现在，上车，去我要去的地方，不然，我现在就让你脑子开花。」 司机张嘴想要骂人，但枪口稳稳噹噹抵在他太阳穴上，他甚至能清晰听到朱岩庭食指扣在扳机上的细微声响，要是他真敢骂出来，没准真会被当场击毙。 他没有选择，只能被枪指着，乖乖坐回了驾驶室。 「快点！」 朱岩庭催促道。 方祈恆和何筱看着朱岩庭和司机，默契地没有说话。 半个小时后，黑车停在了魂窟三街，这里比起狗沟街，人流量只多不少，大部分都是男性，一个个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就在车辆停稳的瞬间，两名疑是门童的人跑了过来。 方祈恆和何筱三人一看，神经骤然紧绷起来，就在两人靠近车子的瞬间，朱岩庭的手里的枪隐藏在车外看不见的角度对准司机，他压低声音警告： 「劝你不要乱说话！否则我的枪可不长眼！」 司机喉结微动。 而何筱则以迅雷不及之势跨坐在了方祈恆身上，她扯下左边的大衣，露出白皙的胳膊和脖颈，身体微微起伏，嘴里吐出让人猝不及防的魅惑娇喘。 这御乐城处在伏潭边界，守卫森严，一旦未发现就糟了。 方祈恆愣住了，但余光瞥见车外伸着脑袋瞧的两人，立即会意环住了何筱的腰。 那一瞬间，方祈恆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没有纪尘晏的细，也没有纪尘晏那种下一秒就会爆发的韧劲，但是很软。 车外一人道：「纪爷命令，进入车辆必须例行检查。」 说完，他看见车内贴在一起的两人，又听见何筱那沙哑魅惑的声音，眸中闪过几分艷羡。 「哥们，艷福不浅啊，这白皮美人儿～叫得老子都硬了。」 车外两个男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何筱暴露在外的胳膊和脖颈，此时压根没有怀疑何筱另一边的右臂是空的。 朱岩庭扔给车外两人一人一颗金豆子，舔着笑脸道：「我们是来御乐城交易货物的，后面是我老闆，现在办事不喜欢被人打扰，两位兄弟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去地下停车场。」 两名门童瞧见朱岩庭出售如此大方，后座那美人又实在惊艷，已经把方祈恆认成是富商，笑容璀璨地让开路，一人则领着他们朝着地下停车场去。 车子再次启动，车内人都松了一口气，何筱伏在方祈恆身上，冲着后者耳朵吹热气。 「小祈恆，你就算想假戏真做，我也不会怪你的。」 方祈恆微微偏了偏头。 何筱见他不为所动，撇嘴嘟囔了一句「无趣」，便拉好衣服，起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第026章 宴会警告 黑车顺利进入御乐城的地下停车场，这里很嘈杂，似乎整个御乐城的机械设备都在这里运转，「嗡嗡——」的声响让这里犹如工厂，气味也不太好闻。 司机松了口气：「好了，地方也到了，你们该下车……」 「砰！」 一声急促的枪声响起，掩盖在机械运转的噪音中。 方祈恆和何筱在枪响的瞬间就趴下寻找掩体，但枪响之后，两人都看向了举枪的朱岩庭。 朱岩庭收好枪，将司机嘴里咂的电子菸放进自己嘴里，一点也不嫌弃地狠狠抽了两口。 「如今多事之秋，做事情就要做绝，留下他就是个祸患。」朱岩庭吐出一口烟，淡然道。 何筱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应该让他先蹲到后备箱里，再开枪，这样就不用溅得满车是血了。」她说着，打开驾驶室，招唿朱岩庭将尸体搬到后备箱里去。 方祈恆静静看着，在何筱和朱岩庭将司机抬到后备箱时，他下了车，动手将方向盘和前挡风玻璃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一切弄好后，朱岩庭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这个时间正是御乐城开张营业的时间，虽说人流混乱，但戒备的人也会比白天多上几倍。 「我们先开一间房休息。」 他提议道。 方祈恆和何筱没有异议，两人身上都带着伤，需要休息。 …… 朱岩庭刚进屋认了下房间，就让两人在屋内待着，他出去看看，认认路，打探些情报。 他用金豆子做报酬，很快从几名工作人员嘴里打听到了消息——几天前，有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被带来这里，因为是警务处的人，所以工作人员都有印象。 确定了朱戬就在这里，朱岩庭忍耐下了立即去救人的心情，不着痕迹打探关于地牢的事。 …… 屋内，何筱将撕裂的伤口重新包扎，看着血肉模煳的断臂，她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这该死的纪尘晏，我当时就该拼命弄死他的。」 方祈恆听见她的声音，抬头瞅了她一眼，不等他收回视线，就与看来的何筱目光对上。 第39页 何筱情绪瞬间又亢奋起来，朝他眨眨眼：「怎么样？跟着姐姐混，刺激不刺激？」 方祈恆撇开视线。 「还好。」 他的养老生活，应该在伏潭彻底断送了，呵呵。 —— 狗沟街。 整个下午，褚老带着人将狗沟街全都搜查了一遍，然而人没逮住，他们这边反倒死伤数十人，下街还有好几个商铺被破坏。 傍晚时分，纪尘晏完成医疗舱的第一次治疗，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询问情况，得知方祈恆和何筱跑了，大发雷霆，把褚老等人骂得狗血淋头。 晚上九点。 纪尘晏邀请整个伏潭有头有脸的大佬在「御乐城」聚会。 御乐城六楼被纪尘晏包了，随着邀请发出去，一辆辆轿车驶来，陆陆续续有近三百人。 连警务处的袁司长和祁连队长也被邀请在内，而那些不愿来的，没有来的，在聚会开始时，就被纪尘晏的人秘密做掉了 御乐城。 六楼大厅内。 纪尘晏直接发话。 「方祈恆和何筱这两个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你们若是有人能把人逮住，无论生死，我给一吨精米，相反，若是有人想保这两人，暗中帮他们逃跑，躲避我的搜查，那么就一定把事情藏好了，要是让我知道……」 纪尘晏扫视一圈。 「我一定让那人，及其家人朋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厅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纪尘晏，没人敢反驳。 纪尘晏虽然明面上只把持着江海市，但实际上，整个伏潭都在他的控制中，毕竟伏潭的所有人都在吃他的粮食。 「纪爷您放心，您说话，我们办事，不就两个感染区的人，若是他们眼瞎跑到我地盘上，我一定立刻抓起来献给您。」 「就是就是，我们一定多多注意，肯定很快就能抓到。」 人群激奋，纷纷附和着纪尘晏的话，只有几位年过半载，与褚老一样，在伏潭扎根长久的老者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反驳。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默默端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 对几人来说，伏潭如今什么都不缺，只需要好好发展，赶超规划区也不是问题，偏偏搭上纪尘晏这个统治者，自己疯就算了，还要拉着整个伏潭一起疯。 要不是他是那位唯一的子嗣，再加上纪尘晏在搞粮方面确实很有能耐，伏潭一直不曾缺过粮食，他们也不可能次次退让。 纪尘晏说完第一个正事后，又说起即将抵达的联盟部队。 「我已经派遣人前往，要给他们一个惊喜，先知会你们一声，免得到时候你们措手不及。」 纪尘晏端起酒杯，朝众人举杯，笑着一口抿下。 「伏潭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让我们一起祝贺！」他高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内心惊涛骇浪难以平息，纪尘晏竟然派人去找联盟部队的麻烦？！ 那可是军队啊！ 可没有谁在这时候选择触纪尘晏霉头，纷纷举起酒杯迎合。 正事聊完，纪尘晏不再发言，众人该吃吃，该喝喝。 不得不说，纪尘晏很大方，聚会上的甜点、水果等食物丝毫不逊色规划区上层人的宴会。 又过了一会儿，纪尘晏头疼症犯了，服药后就匆匆离席，他的离开也意味着聚会结束，大部分人也都陆陆续续离开。 …… 同在御乐城的朱岩庭正在思索怎么救朱戬，就见手机响了，他掏出接听，就听见一直替他打点的兄弟语气有些急促道： 「朱哥，我老大刚刚发话了，我不能再帮你了，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在这边安家，不过你放心，兄弟一场，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你自己小心。」 朱岩庭一脸懵地接起电话，又一脸懵地挂断电话，回过神来，他连忙给几个熟悉的号码发去信息，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打听，才得知纪尘晏在「御乐城」做东请客的事，而对方在宴会上的话也无疑是在警告其他人，包庇他们，后果自负。 「操！他是想断了我们所有后路！我之前想着等接到小戬，我们就立刻离开伏潭，可现在，我联繫好的人都说办不了了，我们恐怕没法轻易离开伏潭了。」 朱岩庭看着方祈恆和何筱，将这件事告诉给了两人。 方祈恆知心脏微跳，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几分可惜，早知道纪尘晏刚刚在御乐城，他就去把那人身上的标记给处理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何筱道，「纪尘晏既然走了，就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先好好休息，明早才是一场混战。」 御乐城的早上是换班时间，是最适合他们动手的时机。 …… 前往伏潭宫路上，黑色轿车内，褚老看着对面闭眼休憩的纪尘晏，忍不住开口道： 「纪爷，我们现下不宜与联盟为敌，伏潭需要休养……」 他话还没说完，纪尘晏冰冷且带着压抑的声音传来。 「我的决定不需要你来质疑，你管好狗沟街就行了，我的事，你没资格插手，不要找死。」 「我只是…」褚老嘆气，「您同意在伏潭建立警务处，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现在联盟又派了部队前来，这样下去，会严重影响到您在伏潭的威望和权力。」 「呵，不满，谁不满？不就是你们几个大功臣吗？你们算什么东西，以为以前在那男人手底下工作过，就能管住我了？」 第40页 纪尘晏睁开眼来，眸中带着愠怒，毫不客气道： 「你们要是想在伏潭颐养天年，就别管我做事，不然，班嘉格咧就是你们的下场。」 「我不介意让伏潭来一次大换血，你知道的，伏潭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在乎，真正该在意的人是一手创办伏潭的人，可惜他十多年前就抛弃伏潭，加入了规划区，你们要是觉得我没有让你们称心如意，没把伏潭管理好，把他找回来，我立马让位。」 纪尘晏从未想过统治伏潭，他想要的只有，只要伏潭成为十一区，那个男人肯定会出现，到时候，他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而这群曾跟随过那个男人的老将，他早就噁心得不行，现在还想给他提意见？不知所谓。 说完，纪尘晏直接让司机停车，把褚老赶了下去。 褚老沉默着，良久，打电话让马仔来接他，却没想到几个好友先一步将车停在了路边。 「呵，我们几个老东西刚刚还在打赌，他能载你多久呢，没想到这就被赶下来了。」 褚老没说话，只是望着纪尘晏的车在道路上渐行渐远。 他很想让纪尘晏明白，伏潭只要有他们几个老头在，就绝对没有人能越过纪尘晏。 可惜，纪尘晏憎恨他的父亲，连同他们也一併恨得彻底。 如今，纪尘晏甚至想要拉着整个伏潭一起復仇和疯魔。 …… 第027章 标记感知 夜半时分。 僻静的辐射环境里，整装休息的联盟部队遭遇突袭。 「咻——轰砰！」 一枚□□的射出，打响了这场对战，联盟一辆卡车直接报废，车内十多人瞬间牺牲。 「四周有人！」 「我们被包围了！」 「是纪尘晏！！」 联盟休息的营地外，十多辆越野车正高速朝着联盟军用卡车撞去，越野车上的人在靠近时一个翻身，利落滚下了车。 而极速前进的车辆则迅勐地撞上联盟的卡车，一时间，「轰隆隆」的爆炸声震天响。 漆黑的夜空被火焰点亮。 「马勒戈壁！这些王八羔子！竟敢对联盟部队下手！」 「反击！反击！」 「哒哒哒——！！」 全副武装的联盟部队全都操起武器反击，他们装备精良，人数众多，火力勐烈，伏潭的小喽啰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做出反击后，随随便便便将伏潭的人打成了筛子。 然而，想要完全歼灭却十分困难，伏潭的人就像会打洞的老鼠一样，靠着对地形的了解，一会儿扔手雷，一会儿发射□□，竟也收割了联盟部队不少人。 这把联盟众人气得够呛。 在距离伏潭三百多公里的地方，联盟部队与伏潭进行了第一次火力交锋，伏潭在绝对悬殊的武装力量下被打得溃不成军，黎明前灰熘熘跑了，而联盟部队虽然看似赢了，却损失惨重。 当天清晨，联盟规划区总部和纪尘晏同时收到了这件事。 联盟总部气得脸都绿了。 他们不敢相信纪尘晏竟然什么都不顾，直接就动手！ 「纪尘晏特么的是疯了吗？！这是打算向我们宣战吗？！」 「太猖狂了！这纪尘晏简直目中无人！我看对伏潭的占领要加快进度了！不能再让纪尘晏依靠着伏潭再无法无天下去！」 「确实该结束伏潭一人堂的局面了，伏潭人口最多，不能让他们再生活在混乱的黑堡里了，必须用我们的法律规范他们！」 「我听说纪尘晏在伏潭被一个感染区的小子给揍了，最打脸的是他现在都还没逮着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逮不住人，就朝我们发泄？！」 「没准就是呢，纪尘晏这人，你们能猜透他在想什么吗？」 「玛德！」 …… 伏潭宫内。 纪尘晏在听到己方伤亡结果后，脸上露出了不满，但在听到联盟的伤亡数后，这点不满很快消散，他高兴得大笑出来。 「哈哈！！！」 他兴致极好，在医疗舱内的治疗下，伤口比以往癒合得快。 治疗结束后。 一名黑衣人扶着他从医疗舱内起身，而后细心地拿来衣物鞋袜，服侍纪尘晏穿好。 虽然屋内并不冷，但是纪尘晏身上有伤，黑衣人不敢大意。 纪尘晏瞥了眼半跪在身前的男人，这人是掌管黑衣影卫的首领，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男人半跪在地上，一袭黑衣包裹着他挺拔劲瘦的身躯。 做为影卫首领，他周身带着不可忽视的肃杀之气，却因为眼前之人是纪尘晏，他便像一把入鞘的宝剑，隐匿了所有的锋芒和锐利寒气，只剩恭敬和服从。 「阿柒，你不用做这种事，让笙声她们来就行了。」笙声是纪尘晏的床伴之一。 「顺手的事。」 阿柒低眉，声音沉寂，琉璃一般的眸子波澜不惊，他揪住袜沿，向上提了提，而后有条不紊替纪尘晏穿好另一只袜子。 纪尘晏听他这样说，也没在意，问道：「找到方祈恆没有？」 阿柒身形一顿，垂着头，恭敬道：「暂时没有消息。」 他也想尽快抓到这人，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纪爷对这个人有些过分在意了，明明只需要交给他们去处理，却偏偏每次听到消息都要亲自前往，而后更是落得一身伤，想起上次纪爷四肢被废，陷入重度昏迷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把方祈恆凌迟至死。 第41页 这个该死的阴沟里的老鼠！纪爷在参加完联盟会议回来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早知道他就应该跟着去。 …… 警务处。 黛莉娅匆匆来到警司办公室：「司长！联盟部队在路上被袭击了，据说是纪尘晏的命令…」 袁司长皱着眉，他没想到纪尘晏胆子这么大，敢公然叫嚣，甚至直接向部队发起突袭。 简直是疯子！ 「这件事我们别管，让处里的人最近都低调安分点，在安州市搞事情的人也警告一声。」 黛莉娅点了点头，纪尘晏这次闹出的事无疑是向联盟开战，他们警务处背后就是联盟，还处在伏潭，要是太高调，激怒纪尘晏，很容易被逮着当出气筒。 「是。」 …… 狗沟街。 「褚老，纪爷昨晚派人偷袭联盟部队，今早天刚亮，从西门运回来了上百具弟兄们的尸体，剩下的也都带着伤。」 一个精瘦如猴的中年人开口道，语气十分沉重。 褚老也面色疲惫。 他这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要不是纪尘晏在医疗舱内治疗，他肯定早就去伏潭宫找人了。 这次的事闹得太大了。 联盟规划区本就对伏潭虎视眈眈，现在有这么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对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但黑堡就是黑堡，混乱无序是它的代名词，就算伏潭迟早会走向法律社会，但也绝对不会是现在，更不会是由联盟操控。 「通知下去，就说联盟规划区可能要向伏潭宣战，让底下的人要离开的趁早离开。」 「是。」 …… 御乐城。 浅睡中的方祈恆忽然感受到身下一阵噁心又陌生的触感。 他勐地睁开眼，拉开被子，随着那股感觉越发强烈，他直接冲到卫生间呕吐起来。 朱岩庭听到动静，翻身下床，握紧枪，警惕地走到卫生间，就见方祈恆一脸菜色地呕吐。 他收起武器，没说什么，转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差不多是时候了，但下一秒，他就收到了几条标急的简讯，看着上面的信息，他神情骤然紧绷，随即想到什么，又松懈下来。 何筱打着哈欠走到卫生间，瞧着方祈恆便秘的脸色，倚靠在门边，揶揄道：「怀了？姐姐还没办你呢？你吐早了。」 「纪尘晏！」方祈恆咬牙切齿，他捧了一把水洗脸漱口，阴沉沉的眼底，怒火在燃烧。 「嗯？纪尘晏？」 何筱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叫纪尘晏的名字，还这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难道昨晚梦见纪尘晏了？在梦里打了一架？ 方祈恆没有多说，只是极力扼制着心底腾起的噁心。 标记会让他感知到纪尘晏身上的三分触感。 朱岩庭这时开口道：「纪尘晏昨晚偷袭了联盟部队，御乐城这边的人手应该没有之前那么严了，是我们救人的好机会。」 何筱和方祈恆同时看去，而后迅速洗漱好，准备行动。 现在这时间，御乐城大部分人熬了一夜，正是打瞌睡和换班的时间，对他们来说，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成功性更大。 —— 此时，伏潭宫内。 纪尘晏坐在床沿，一个女人跪坐在他身前，他轻抚着女人的脑袋，感受着战慄，脖子微仰，从鼻子里发出满意的轻喘。 好半晌后，纪尘晏不再满足床伴太过规矩的动作，他伸手按住了跪在身前的女人。 女人乖巧地任由纪尘晏控制，哪怕脸颊肌肉因为保持同一个动作而发酸，她也没有任何怨言，直至纪尘晏结束。 纪尘晏长唿一口气。 女人瞧着纪尘晏满意神色，湿润的眼眸带上了几分笑意和魅惑，桃花玉面，明艷动人。 她用脸颊蹭了蹭，仰头依恋地望着纪尘晏，目光落在后者绯色的眼眸和殷红的嘴唇上。 「纪爷～」 纪爷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每次肌肤相碰，她都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纪尘晏轻唿出一口气，伸手撩了撩头髮，垂下眼眸看她。 「做的很好。」 屋外，一个出尘脱俗，端庄秀丽，与屋内女人气质截然不同的女人抱着手臂看着守在门口的两个男人，笑盈盈开口。 「纪爷因为狗沟街的事，好像不太喜欢男人了，啧啧，你们俩别守了，回去睡觉吧。」 两男人作为纪尘晏的御用床伴，也生得风华绝代，此时瞪着女人，有些咬牙切齿。 一墙之隔，三人大眼瞪小眼，均是不敢生事，要是打扰了屋内的纪爷，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暗处，阿柒密切注意着屋内动静，听着那靡靡之音，手指慢慢攥成了拳头，那磐石般的身躯在黑暗中也显得越发冷漠。 —— 「小祈恆，你怎么了？没事吧，昨天吃坏肚子了？」 何筱看着方祈恆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祈恆擦了擦嘴，声音有些沙哑道：「没事」太噁心了，纪尘晏太让他噁心了。 为什么偏偏标记了纪尘晏？！一大早就发情！特么的太脏了！ 「我昨天大致看了下这里的地形，何姐，麻烦你带路了。」 朱岩庭已经等不及了，他要救他弟弟——朱戬。 第028章 大厅对峙 早晨的御乐城不再金碧辉煌，比起晚上安静了许多。 第42页 大门处的迎宾在做送客工作，有些客人喝得烂醉，需要工作人员搀扶才能离开，而更多的服务人员则是在搞卫生、换床被、清理包房和大厅里的垃圾。 此时，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处于最疲惫睏乏的时候。 方祈恆三人趁着这个时间段，打算挟持一名正在仓库清点货物的管事，这人是昨天朱岩庭踩点后就决定要找的人。 因为这人有冰库的门禁卡，而前往地牢也需要门禁卡。 朱岩庭趁其不备，从身后用手臂狠狠勒住管事脖子，双臂发力之下，后者颈动脉被压迫，不过五秒，就陷入晕厥和休克。 何筱在管事身上摸索，最后成功找到了那张门禁卡。 三人将管事藏在仓库的纸壳箱内，匆匆前往了地牢。 他们都不敢确认朱戬是否被关押在这里，以及朱戬是否还活着，但经过艰难险阻后，三人幸运地见到了气息奄奄的人。 朱戬的状态一看就是被上了私刑，浑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煳，身上就没一块好肉。 朱岩庭看见朱戬如此模样，瞬间红了眼，他根本不敢想像朱戬这些天被怎样对待。 他本想带着人就直接离开，奈何半路还是被人发现，新仇旧恨的愤怒和前路未卜的焦虑下，他端起枪，直接大开杀戒。 「哒哒哒——！！！」 「别打了！快走！他们肯定通知纪尘晏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何筱扯着脖子喊道。 朱岩庭回过神来，压抑下愤懑之气，背起朱戬迅速跟着何筱的步伐，方祈恆在末尾断后。 昏厥中的朱戬被耳畔边的枪声震醒，费力睁开眼睛，一眼就瞧见背着自己的人那张熟悉的侧脸，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那从不联繫他，神出鬼没的大哥竟然来救他了？ 难不成他要死了，所以迴光返照，出现幻觉了？ 朱戬觉得不可能，但颠簸的触感和浑身的疼痛太真实了。 「大哥……」 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带着几分怨怼，当初这人离家出走，一走就杳无音信，连母亲死时也没有回来，剩下他和小妹。 想到小妹，朱戬努力保持清醒，干裂的嘴唇呢喃。 「小妹……」 奔跑的朱岩庭听到他提及小妹，脚步微顿，在匆忙中垂眸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胳肢窝夹着枪，端起就扫射开道。 因为他背着人，何筱在前面开路，方祈恆在后面断尾，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 何筱是他曾经的合作伙伴，有过好几次合作，人品和信誉也算信得过，但只限于合作。 至于方祈恆，这人话太少，基本上都保持沉默，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而他第六感也察觉到这人在隐藏实力。 因而比起两人，与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自然更能信任。 他在向外面逃跑的途中，将一张皱巴巴的纸团塞进了朱戬的衣服里，低声说了一句。 「东西暂时放你这儿，一定收好，小妹她...…已经走了，我找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朱戬带着小妹生活在平民窟里，那里本身就乱，还没成年的女孩独自留下更是危险。 以往有朱戬在，加上他大大咧咧的性格，恨不得告诉周边所有人他是警务处的警员，因而混迹在周围不怀好意的混混们在他身份的威慑下都不敢胡来。 然而警务处被炸，朱戬被带走的消息传开后，独自在家的小女孩就成了一块香甜的糕点，在混乱糟糕的平民窟可想而知。 朱岩庭找去的时候，女孩不着寸缕，白花花的身体被人随意扔在流满污水的巷道里。 见到这一幕时，他直接闯入了周围嫌疑最大的几户混混的家中，将人打死在了屋里。 可再怎么报復，他小妹也回不来了，他恨朱戬不好好待在其他黑堡，偏偏要来伏潭，可转念又明白最该恨的是自己。 他没能见到老妈最后一面，现在连小妹也没有见到。 朱戬听到他的话，瞪大了眼，眼眸里瀰漫的血丝。 他想质问朱岩庭什么叫做走了，可他喉咙干涩，浑身剧痛，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 「突突突——！」这时，一连串步枪的射击声响起。 四人连忙在大厅内寻找掩体藏好，很显然，他们在御乐城的动静太大，纪尘晏的人到了。 方祈恆支起身体，悄悄看了眼外面，透过大厅破裂的玻璃窗，他一眼就瞧见十几辆防弹汽车停在门口，一群黑衣人以汽车为掩体，无数枪口对准了厅内。 「砰！」一发子弹打在方祈恆头顶，他立即缩回脑袋。 何筱半蹲在圆柱后，长长嘆息一声：「今天得玩命啊。」眼看都要跑出去了！真是晦气！ 她可太倒霉了！ 自从打劫了那500吨粮食，她是一天安稳日子也没过过了，最特么气愤的是，那些粮食她都还没揣热乎！真是无妄之灾！ 纪尘晏的人将御乐城围得水泄不通，方祈恆四人想要突围根本不可能，除非那人铜墙铁壁，不怕外面的枪林弹雨。 「派人进去搜，找到人，打断腿，留口气。」纪尘晏坐在车内，透过单面防弹车窗，望着一片狼藉的御乐城大客厅。 「是！」数十名黑衣人应声后，冲进了大厅。 「卧槽！他们进来了！」何筱朝躲在柜檯后面的方祈恆使眼色，她距离大门最近。 第43页 她命休矣！ 方祈恆还没说话，朱岩庭握紧枪，眼神狠厉道：「干就完事了！今天要么走着出去！要么横在这里！左右不过两条路，可惜姓纪的躲在人群后面，不然一枪崩了他！也算是大功一件！」 十几年前的伏潭黑堡还没有这么乱，那时候的伏潭在纪尘晏父亲的治理下，虽说依旧是强权统治，但也有很多利民政策，对进入伏潭的人也有严格筛选，可以说各方面不比规划区差。 然而轮到纪尘晏统治后，伏潭就开始变得乌烟瘴气起来。 虽说人口变多了，但霸权之下，鱼龙混杂，底层人生活艰难，拼了命才能勉强活一口气。 方祈恆听着朱岩庭的话，朝他看了一眼，就见这人一手举着枪，一手拉开身上的大衣，整个腰间，绑着鼓囔囔的炸药包。 「卧槽！」 何筱瞬间瞪大了眼。 朱岩庭大摇大摆走了出来，从门口推进的几名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正要开枪。 朱岩庭率先吼了一句。 「特么的！都别动！谁敢开枪，我就送他丫的下地狱！来啊！大家一起死！老子已经在御乐城埋了数不清的炸药！只要我手指动一下，我们一起升天！」 昨天他可不是简单去闲逛的，他已经在御乐城几处不易察觉的角落安装了简易的炸药包。 黑衣人看见朱岩庭身上的炸药包，瞬间后退了两步。 方祈恆瞥了眼半昏迷的朱戬，心里忍不住感慨：这兄弟俩还真是亲兄弟，都喜欢这招。 何筱额头冒着细汗，心里有些悲戚，底层人想要活命，只能用命去搏，赢了活，输了死。 车内的纪尘晏收到消息，透过车窗瞥了朱岩庭一眼，轻蔑一笑，拿着对讲机，对厅内的黑衣人道：「问他想做什么？要是只想带走那个警员，可以让他离开，不过让他把方祈恆交出来。」 大厅内，黑衣人收到指令，立即转述了纪尘晏的话。 何筱心里「咯噔」一声，脸色有些苍白地看了柜檯后面的方祈恆一眼，纪尘晏竟然愿意放过朱岩庭和朱戬兄弟俩，甚至连她也不在乎，只是要方祈恆。 第029章 （倒v开始）挟持纪尘晏 朱岩庭神色疯狂,扯着脖子吼道：「你们别想耍花招！否则就算我死！我也拉你们垫背！」 说着，他放在爆炸按钮上的拇指颤动，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黑衣人劝道：「兄弟,纪爷说话算话,只要你交出方祈恆,你和那小警员，以及那个女人都可以平安离开伏潭黑堡。」 朱岩庭沉默了,随即目光尖锐地看向黑衣人：「我不信你！你叫纪尘晏出来和我说！」 黑衣人脸色阴沉下去：「兄弟,你觉得可能吗？」让纪爷出来当面谈？简直可笑又愚蠢。 「我身上的炸弹,加御乐城的炸弹,啥事都有可能！」 朱岩庭毫不让步。 「你们这御乐城贵客不少吧，拉他们陪葬，是我赚了！」 他朝黑衣人吼道,语气决然，态度强硬,带着几分狂妄。 纪尘晏听着从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轻声道：「让他摁。」 黑衣人立即会意，端着步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朝着朱岩庭逼近半步，「呵呵」笑了两声。 「兄弟，给你路,你就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在伏潭什么人没遇到过,联盟部队老子们都敢上去会一会，今儿你有种你就摁,看看咱俩谁先死。」 朱岩庭手指剧烈一颤。 他双眸猩红，根本没想到这群人竟然如此不要命。 他还要把朱戬带回去，绑着炸弹也只是想要唬一唬这些人，哪想到纪尘晏的这些手下们一个个都是狠茬子！根本不买帐！ 他的犹豫立即让黑衣人都意识到他在唬人，心理上立即占领上风，全都开始逼近。 「兄弟，放下枪和炸药，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纪爷已经说了，交出方祈恆，你和另外两人都可以平安走出去。」 朱岩庭额角划过汗珠，拿枪和按钮的手背上都鼓起青筋。 突然，他咧嘴一笑。 「呵呵，诈我？你们以为我真不敢摁是不是？！马勒戈壁！既然都不怕死！那就一起上路吧！我草拟爷爷奶奶个腿儿！」 干他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信誉，今儿他要是出卖兄弟把方祈恆交出去了，明儿走出这道门，他也再不是军火商朱岩庭了。 就在这时，「砰！」一声枪声在大厅内响起，子弹精准打在了朱岩庭即将摁下的按钮上。 这个角度极其刁钻。 不仅没有伤到朱岩庭，又巧妙地将他手中的按钮打飞出去。 所有人都朝着开枪的方向看去，就见柜檯后面的方祈恆。 「让他们走，我跟你走。」 方祈恆从柜檯后面不疾不徐走了出来，与此同时，被他从背包里揪出来的白米趴在地上唿唿大睡，压根不知道自己被丢了。 黑衣人看见他，顿了一下，随即便听到纪尘晏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让其他人离开，废了他双腿和双脚，带出来。」 黑衣人看着朱岩庭，朝门口挥手：「放下枪和你身上的炸药包，速速离开吧。」 朱岩庭和何筱此时都处于懵逼的状态，尤其是朱岩庭，他刚刚是存了死志的，但他万万没想到方祈恆会忽然出手。 黑衣人见他不动，迅速上前缴械了他的枪，将炸药按钮也牢牢把控在手里，朱岩庭和何筱这时候反应过来，两人看了方祈恆一眼，扶着朱戬离开了。 第44页 大厅内多余的人离开后，为首的黑衣人举着枪，朝着方祈恆的双腿和双臂连发四枪。 方祈恆膝盖被子弹击碎，剧烈的疼醒让他脸庞有瞬间的扭曲，他「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手臂和腿上，血水不断飙出。 黑衣人上前，将方祈恆身上的武器全都缴了，就连背包也没收了，而后拖着人来到了正对大门右边的第三辆公务车前。 方祈恆余光瞥了眼背包，还好他早把白米拿了出来。 「哗啦！」车门滑开。 纪尘晏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他抬眸，好整以暇看着被摁在车前、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终于逮住你了，拖下去，剥了他的皮，晾在警务处大门口，骨头和肉剁碎了餵狗。」 「是。」 「等等。」 纪尘晏双手按着座椅扶手，起身下车，一把拽起方祈恆头髮，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 「怎么不反抗？怕了？」 方祈恆抬眸看向纪尘晏，墨色的风衣，高领针织衫，比起上一次见面，这人的血气虽然有些不足，但是昨天他在这人身上留下的伤似乎已经好了大半。 真让人意外。 像只打不死的小强。 纪尘晏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啪！啪！」甩了两耳光，将人扔在地上后，朝一旁伸出手。 方祈恆以为他要拿枪崩了自己，哪知道一旁的阿柒递过来一根嵌满锋利刀片的鞭子。 「既然你都找到这儿来了，我就让你尝尝地牢的滋味吧，我亲自动手，是你的荣幸。」 纪尘晏眯着眼说道，周围人都明白他要动刑，都逐渐散开，只剩下阿柒近身护着。 阿柒站在纪尘晏身后，冰冷的目光落到方祈恆身上，比那带着刀片的鞭子还要让人胆寒。 可方祈恆连纪尘晏都不怕，更不会畏惧他一个护卫。 阿柒注意到方祈恆那股不怕死的嚣张气焰，微眯起了眸子，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转移回了纪尘晏身上，眸中的冰冷疏离也转变成了虔诚和一丝丝柔情。 这样一个从感染区来的老鼠，压根不配得到纪爷的注意，死在纪爷手里都是他的荣幸。 方祈恆注意到阿柒盯着纪尘晏的眼神变化，这本不该是他关注的事，但他就是莫名在意，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交汇，他就对这个人产生了没缘由的敌意。 他淡漠地瞥了眼四周，人都散开了，正好他办事。 「咻！」 鞭子破空的声音传来，眼看那明晃晃的刀片就要从方祈恆皮肉上划过，方祈恆忽然抬起理应被废掉的手，直接拽住了鞭子。 「嗯？」纪尘晏没想到他手关节中弹了还有力气，绯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不解和疑惑。 然而下一秒，在他错愕的目光下，方祈恆忽然一拽，强悍的力道让他勐地向前一个趔趄。 「纪爷！」 一旁的阿柒见状，立即举枪，但方祈恆的动作更快，他迅速起身，将鞭子缠在了纪尘晏脖颈上。 锋利的刀片微微一划，纪尘晏脖颈就出现了数条血痕。 阿柒瞳孔一缩。 其他黑衣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纷纷拔枪对准了方祈恆，却又不敢贸然开枪。 「放开纪爷！」 阿柒眉眼染上寒霜，他不敢相信，这人竟然敢在他们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劫持纪爷。 真特么有种！ 「呵。」方祈恆轻笑一声，这是他第二次挟持纪尘晏，算是轻车熟路，相当有经验了。 他让车上的人全都滚了下来，并且迫使黑衣人把除了纪尘晏这辆车以外的车轮胎射爆，而后挟持着纪尘晏坐上了公务车。 阿柒脸色铁青：「纪爷若是出事！你以为你走得出伏潭！」 方祈恆眯起眼警告：「全都后退，否则新仇加旧恨，我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他说着，勒在纪尘晏脖颈处的鞭子就收紧了几分，鲜血汩汩冒出，汇聚在纪尘晏锁骨窝中。 纪尘晏双眸喷火，却撼动不了挟持在身上的人。 方祈恆看向驾驶座上吓得浑身哆嗦的司机：「开车吧，我指那，你走那，乱走，就杀了他。」 说着，他抬手象徵性地拍了拍纪尘晏发白的俊脸。 —— 离开的朱岩庭和何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听见密集的枪声后，心底都有些发凉，都认为方祈恆肯定已经没了，然而就在两人心事重重，带着朱戬跑路时，一辆黑色公务车停在了路边。 方祈恆落下车窗，看着懵逼的两人，扬了扬下巴。 「上车。」 朱岩庭和何筱上车后，就瞥见方祈恆抱着昏厥过去的纪尘晏，两人立即从懵逼状态反应过来。 方祈恆挟持了纪尘晏！难怪能从那么多人手里逃出来！ 何筱发现方祈恆四肢关节都在流血，担忧道：「你伤口都在冒血，我帮你处理一下。」 「嗯。」 「你背包…白米呢？」 「它自己会回来。」 「嗞嗞——」 这时，司机的车载无线电话响了，他犹豫地瞥了眼后视镜。 方祈恆：「接吧。」 电话接通，是褚老。 「纪爷若是有任何闪失，我保证，你和你的朋友们都离不开伏潭，不要觉得我在危言耸听。」 褚老阴鸷的声音传来，哪怕隔着手机，也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第45页 方祈恆轻笑。 「你吓唬我？你知道感染区的男人什么最硬吗？命最硬，你要和我拼命？纪尘晏就在我怀里，这辆车我要平安驶出伏潭，途中出现任何意外，我一定让纪尘晏给我陪葬，反正我一穷二白来到伏潭，离不开，就葬在这里。」 手机对面陷入沉默。 良久—— 褚老的声音再次传来。 「北门，我要看见纪爷安然无恙，否则，你挟持了天皇老子，我也不会让你们离开。」 御乐城就在北门附近，开车过去，不到半小时车程。 方祈恆低头瞥了眼软靠在他身上的纪尘晏，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瞧见那微颤的睫毛和眼睑下的阴影，看着可怜无助。 「安然无恙不可能，他已经晕过去了，脖子一直在流血，我知道你们肯定有顶级的治疗仪器，不过若是一个人的血流尽了，我想应该也救不回来了吧。」 褚老的声音勐地拔高： 「给他止血！方祈恆，你唯一的筹码就是纪爷！」 「不要再命令我！二十分钟后，我抵达北门，我活着，他就能活着，不要耍什么花招。」 方祈恆说完，直接让司机挂断了电话，而后一扭头，就瞅见朱岩庭和何筱震惊的神色。 「小祈恆，你真敢啊。」规划区也不敢这么挑衅伏潭。 「形势所迫。」 方祈恆说着，发现怀里的纪尘晏开始往下滑，他把人抱起了点，鼻尖嗅到那浓郁的血腥味，拨开纪尘晏脖颈处凌乱的髮丝看了两眼，被刀片割伤的地方还在流血，他抿了抿唇，凑过去，对着纪尘晏脖颈舔了两口。 「小祈恆！你……」 何筱彻底失语了。 之前上车看见方祈恆抱着纪尘晏时，她就觉得有些暧昧，现在方祈恆还舔别人脖子，这姿势和举动，让人不多想都难。 「小祈恆，你不会真喜欢纪尘晏这一款的吧？」 何筱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记得自己之前就问过这个问题，当时方祈恆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却也没有直接否定。 一旁的朱岩庭听到这话，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满脸敬佩地看向方祈恆，这口味也是独一份了，就连半昏迷的朱戬都拼命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往这边瞟，想要见证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前面开车的司机更是觉得脑子一嗡，恨不得捂住耳朵。 第030章 飙车逃亡 方祈恆沉默,他只是给纪尘晏止血而已，但这能力没法告诉这两人，他便选择了不解释。 他闭眼休憩,将膝盖处的子弹逼出来,否则膝盖碎裂,走路很疼，刚刚都是强撑着的。 十几分钟后,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他睁开眼眸看向怀里的纪尘晏,伸手拉下了后者的后衣领,想看看昨天他留下的咬痕还在不，若是能清除标记，那就再好不过了,然而这举动落在其他四人眼里，他就像个不怀好意,吃人豆腐的登徒浪子。 何筱瞧着方祈恆的动作,忍不住瞟向纪尘晏的脸。 以前她还以为方祈恆没有世俗的欲望呢，原来是喜欢这样啊……不得不说，纪尘晏的长相和气质都是一绝,她自愧不如，不过这性子，着实不敢恭维。 她想像不出纪尘晏心甘情愿站在方祈恆身旁的画面,可怜的小祈恆,刚情窦初开就夭折了。 「兄弟，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朱岩庭，这是我弟朱戬。」 朱岩庭看向方祈恆道。 之前方祈恆太沉默,又没什么主见，他挺看不起这人的，主要还是他听说这人在警务处的职位，都是靠何姐才弄到手的。 虽然两天相处下来，他感觉这人有隐藏实力的嫌疑，但也没想过主动认识，然而却没想到这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方祈恆朝他点点头。 朱岩庭正式自我介绍也算是认可了方祈恆这个人。 他忍不住道：「这时代，不给底层人一条路，我们只能拿命来搏，俗话说『乱世草莽出英雄』，兄弟，今日我们若大难不死，改明儿我做东，请你吃饭。」 朱岩庭算是看出来了，方祈恆平时沉默归沉默，但狠起来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属于闷声干大事的人。 方祈恆再次点头。 又过了五分钟，车子抵达北门，看着四周数不清的人端着枪械，几人再次绷紧了神经。 方祈恆扛起纪尘晏率先下了车，周围的人一见他身上的纪尘晏，枪口齐刷刷对准了他。 为首的几人里，方祈恆并没有看见褚老的身影，想也知道，对方此时大概还在路上。 同样刚抵达的阿柒看着方祈恆竟然把纪爷毫无形象地扛在肩上，气急败坏吼道： 「放开纪爷！」 方祈恆斜睨了他一眼。 他可不会蠢到直接把纪尘晏交出去，若是如此，等待他的就只有被打成筛子的下场。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时，北门外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批全副武装的队伍，是联盟部队抵达了。 联盟部队瞧见北门处一大波人，个个还端着枪枝，结合半路上被伏潭的人伏击的事，便一眼认定这群人是针对他们而来的。 「我干他爹娘的！这伏潭的人真以为我们好欺负不成！！」 「全特么给我抄傢伙！」 联盟立即进入作战状态，几十台装甲车将炮台对准了伏潭。 伏潭这边的人瞧见那一个个黑黢黢的炮筒口，只觉得头皮紧绷，气氛瞬间变味。 第46页 方祈恆瞧着两边的人，眸中划过一抹狡诈，明白他们现在还不能离开伏潭，否则夹在两队人中间，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他趁着空隙，将纪尘晏朝持枪人堆里一扔，而后自己迅速钻进车内，带着何筱和朱岩庭等人朝着西边安州市的方向跑了。 有马仔想开枪阻拦，立即被为首的班嘉索朗制止。 「开你麻痹！联盟部队的炮管都对准我们了！你还开枪！是嫌命太长了？！滚一边去！」 另一名中年人下令道：「你们几个，追上去！远离北门再开枪，必须把人逮住！给我弄死！」 很快，北门的西北方向便出现了车追车的一幕。 方祈恆四人到底没能离开严格把控的北门，但有了车，几人也多了活命的机会，但公务车跑不赢烧油的越野车和轿车，几次都差点被拦截和逼停，而且对方手里不仅有高配的机枪和步枪，还持有装有□□的狙击枪。 「嗞啦——」 两辆越野车提速，将公务车夹在中间，随着靠近和摩擦，公务车的车门都被划出了火星子。 越野车的车窗降下。 「哒哒哒——！！」 手持枪械的一名马仔对着公务车就是一顿扫射。 好在纪尘晏这台公务车防弹能力一流，一番火星子爆破后，车身除了留下一些凹陷难看的弹孔外，并没有被普通子弹击穿。 方祈恆在枪林弹雨中踩下剎车，刺耳的摩擦声传来，车子瞬间从一百多码紧急剎停。 车上的四人由于惯性，全都超前倾斜，不过正是剎车，打破了被两辆越野车夹持的局面。 两边的越野车失去了中间夹持的对象，在高速行驶中，「砰！」一声撞到了一起。 车身翻滚，火花四溅。 方祈恆眯着眼，方向盘一转，立刻加油提速，机油的「嗡嗡——」声犹如野兽的咆哮，方祈恆控制车身，一个飘移，躲过翻滚的两辆越野车，继续朝前驶去。 「砰！砰！」 很快，后面再次驶来追击车，几发子弹打在后窗玻璃上。 眼看对方再次提速，即将与他们持平，方祈恆对后排座的何筱等人道：「后面有枪。」 这是他刚刚挟持纪尘晏时，顺手收缴的武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何筱和朱岩庭闻言，立即翻找出枪，随即摁下车窗，黑色枪管探出，「砰！砰！砰！」几枪，超上来的越野车的车窗被击破，后排座的人也瞬间被爆头。 「哇哦。」何筱忍不住惊嘆一声，竟然打穿了车玻璃了。 朱岩庭：「打轮胎！」 何筱一听，旋即将枪管朝下，冲着越野车轮胎又是几发，沉闷的爆破声响起，车胎瘪下。 两边的越野车打划，瞬间被方祈恆一脚油门甩出去老远。 但很快，便又有其他车辆追赶上来，源源不断的，像似苍蝇一样甩都甩不掉。 方祈恆清楚，不彻底断了他们的路，对方就会一直追下去。 此时，打上头的朱岩庭将上半身探出车窗，想将紧咬在身后的车打掉，然而刚冒出头，身后就响起一连串火力勐烈的机枪声。 「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冲着商务车来，朱岩庭左肩和胸膛中弹，只能暂时退回车内，他捂着肩膀上和胸口锐疼的地方，怒骂了一声。 「马勒戈壁！」 另一侧，何筱没有浪费一发子弹，她快速看了眼缩回车内的朱岩庭，见他只是肩部中弹，便立即将注意力放在车外。 她看了眼后车窗，又一辆越野车已经加速赶了上来。 她深唿吸几口：「小祈恆，先别加速，走右边，让他们走左侧，我打他们油箱！」 方祈恆应了一声。 何筱在越野车赶上来的瞬间，探出头，「砰！砰！」两枪，精准命中越野车油箱，铁皮的邮箱被打出两个窟窿，透明的汽油「噗嗤噗嗤」往外喷射。 何筱见命中，立即又补了两枪，坚硬的弹头打在油箱盖上，瞬间带起火花。 「嗞啦——轰隆！」 汽油被点燃，越野车爆炸，滚滚浓烟升起，车骸横在路上，后面车辆全都被迫停下。 被逼停的越野车内，一名黑衣人咒骂一声，而后架起狙击枪，朝着烟雾中的公务车射去。 方祈恆及时察觉到，方向盘一拐，躲过了这发□□。 …… 联盟部队提前抵达，警务处的人很快收到了消息，袁司长联繫了几大队长，前往北门迎接。 祁连坐在轿车里前往北门，途中接到吕向伟的电话。 吕向伟在安州市铺货，因为一直不顺，他便着手调查了一些小粮贩，利用警员身份进行逮捕，以减少安州市的供货渠道。 然而一番调查下来，他发现自从班嘉格咧被纪尘晏杀了后，安州市就掘起了一个神秘粮贩，这人手里的货是绝版原粮。 所谓「原粮」，即没有经过加工，保留了完整胚芽，能够进行种植的粮食，这可是比交易精米还严重的死罪！更别说这人手里的原粮还是绝版，意味着种植后的粮食还能继续成为种子。 这人身后，肯定有大型非法粮食种植集团，能够源源不断地生产出粮食，否则这人怎么可能、怎么敢拿出原粮来进行交易。 吕向伟发现这事后，第一时间报告给了祁连，后者对这事也格外关注，甚至上报给了一区。 第47页 一区是强烈抵制伏潭成为规划区的，所以他们断然不可能让伏潭拥有种植和生产粮食的能力，因而上面的人让祁连一定要找出贩卖原粮的人，将其彻底抹杀。 此时吕向伟打电话给祁连，就是他已经将那名神秘粮贩的身份挖掘出来了，是朱岩庭。 「朱岩庭？」 祁连对这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他是一区的人，对其它黑堡，甚至是感染区的势力都不太清楚。 「祁队，这人游走在感染区和各大黑堡之间，是比较出名的军火商，最近才开始贩卖粮食，而且根据我捉到的几人的口供，这人一般是亲自贩卖，虽然卖的是原粮，但价格却与精米相差无几，很多人都愿意买他的货。」 祁连听着电话那头，微微眯起了眼，拥有绝版原粮，亲自贩卖，这人背后不一定有集团，但手里肯定有不少绝版原粮。 「必须找到这人，这批绝版原粮不能落入其他人手里。」 「是。」 祁连挂断电话，就发现手机里来了几条简讯，逐一点开一看，是关于方祈恆的消息。 他匆匆扫了一眼，看见这人去御乐城救朱戬，忍不住诧异。 这人什么时候与朱戬关系这么好了，但随后看见这人绑架了纪尘晏，心里惊愕不定。 这人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难怪当初能不管不顾，直接宰了吕向伟那条恶犬。 若是能为他用就好了。 可惜了。 然而很快，他的目光就扫到了紧随在方祈恆和朱戬身后的两个名字上——何筱，朱岩庭。 「朱戬，朱岩庭……」 祁连眸光一闪，这两人。 …… 第031章 身份暴露 半个小时后。 方祈恆开着公务车拐进了一条杂草丛生的荒废小路,暂避在一栋蛛网尘封的庭院内。 他下车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像个被人遗弃了地方。 一个人也没有。 他打开后排座的车门，让何筱和朱岩庭三人下来,却见何筱一脸凝重,而朱戬目光空洞。 「怎么了？」他问。 何筱抿了抿唇。 「朱岩庭没有唿吸了,他胸口中弹了，但是没说,大衣又挡住了伤口,我以为只是肩上中弹,就想着摆脱后再给他包扎,谁知他坐回车内后就没了声息。」 方祈恆愣了一下，看着倚靠在后排座的人，若不是何筱的话,他还以为这人只是闭眼小憩。 他弯腰，掀开朱岩庭的大衣,后者胸口处确实有个血色的弹孔,他眉头微皱，摸了摸朱岩庭的脖子，已经没有一点脉动了。 朱戬此时脑子昏昏沉沉的,但他却清晰地意识到，他哥没了，他瘫坐在地上,情绪崩溃。 「我…是我的错,我不该去狗沟街招惹那些粮贩，要不是我,我哥也不会正面对上纪尘晏……」 方祈恆看着他，这人也算是他曾经的队友,狗沟街的事，虽然是这人引起的，但却是他把粮贩抓回来的，而且结合今天的事，纪尘晏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他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说不清是内疚还是什么。 何筱放下枪，拍了拍朱戬的胳膊，安慰道：「好了，生死有命，不要太过伤怀，你我也算是有缘分，都是从纪尘晏手里逃出来的，放心，以后姐罩着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朱岩庭的随身物品检查了一遍。 有个小袋子，里面差不多有十多颗金豆子，她瞥了一眼，直接扔给了朱戬，而后又摸到朱岩庭的手机，打开翻了翻内存，发现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朱岩庭这人做事也算是相当鸡贼，这卡都是新办理的。 何筱想着，用衣袖擦了擦朱岩庭脸上的血污，又替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兄弟，走好。」 一旁的朱戬听到这句话，握紧了手里的金豆小袋子，他抬头看着何筱，心情十分复杂。 他之前与何筱并无交集，以前的他甚至挺瞧不起他大哥的，觉得自己走的路才是康庄大道。 然而现在，身为联盟警员，他经歷了被领导推出去挡枪，经歷了九死一生，最后还是大哥和他的朋友救了他，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 「车上有定位，我们得赶紧离开。」方祈恆适时开口。 随后，他点燃了商务车。 朱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嘶吼着想将后排座的朱岩庭身体抱出来，却被何筱拉住。 「让你哥就这样走吧，至少比落到纪尘晏手里好。」 朱戬动作一顿，就这么看着大火吞噬商务车，半晌，他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哥！一路走好！」 …… 「朱岩庭死了？！」 祁连刚抵达北门，便收到消息，追击方祈恆的人通过定位找到了商务车，然而车子只剩下架子，以及一具男人尸骨，通过各方面验证，这人就是朱岩庭。 「操！」祁连走到角落，给吕向伟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方祈恆和朱戬三人去了安州市，你注意一下，一有消息，不要轻举妄动，立刻联繫我，朱岩庭死了，那批粮食很可能落到那三人手里了。」 …… 另一边，用朱岩庭给的暂住证，方祈恆三人找了个旅馆住下。 何筱给自己的伤口换药，顺便扔给朱戬一瓶伤药，让他自己涂抹，而后看向方祈恆。 第48页 「小祈恆，你怎么想的，之前你想在安州市搞事，现在还搞不？要是你还想，姐姐我捨命陪君子，要是你不想，咱俩趁早收拾收拾回感染区，那地儿我们熟悉，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事儿。」 方祈恆陷入沉默。 搞事也要有资本，现在的他们什么都没有，还是被伏潭通缉的要犯，别说搞事了，稍微露头，很可能就会被人逮住弄死。 可就这么灰熘熘离开？ 不甘心吶。 一旁的朱戬没怎么听两人的对话，他脑子还是昏沉沉的。 他打起精神涂抹了药，躺床上就要睡去，却突然想起在御乐城时，大哥塞给他的纸条。 他拿出来看了两眼，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笔画断断续续，虚虚实实，像似一副没有任何规律和美感、用点和线组成的画。 ——「东西暂时放你这儿，一定收好。」 那种危机时刻，大哥却让他收好，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朱戬迷迷煳煳想着，收好皱巴巴的纸张，闭上了眼，然而脑海里全是纸张上的点和线，以及纸上那皱巴巴的摺痕。 「小祈恆，这傢伙好像发热了，该死，这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啊，就这点伤也发热！」 何筱骂骂咧咧道。 方祈恆看了一下朱戬的状态，确实烧得很厉害，也难怪，毕竟是从地牢出来的，里面的人大概就没想着让他活着出来。 「小祈恆，怎么办？让他自己扛的话，他肯定抗不过去。」 何筱说着，扭头看向方祈恆，迟疑片刻，斟酌语气道： 「小祈恆，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你能从极端的辐射区活着出来，肯定有两把刷子，他大哥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救这小子才来的伏潭，但中途到底救过我俩，现在人死了，这小子是他唯一的亲人，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方祈恆目光直直地看向何筱，目光幽深：「你想说什么？」 何筱抓了抓头髮，几天没洗，头皮都痒了，她目光游移。 「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你是变异人，你别担心，变异人也是人，姐姐我不会歧视你的。」 「……」方祈恆目光微变，朝着何筱走了两步。 何筱连忙后退，单手环胸：「你要干嘛？！杀人灭口？！」 方祈恆没说话，只是逼近何筱，然后从兜里拿出一粒浑圆的种子，下一秒，芽苗破壳而出。 何筱看得瞪大了眼，然而令她更惊奇的事，那芽苗很快长大，像似藤蔓，最后，在方祈恆引导下，那藤蔓凝聚、缠绕，最后攀附上她断臂处，尖锐的芽儿顶端像似细针，扎得何筱脸庞扭曲。 「卧槽……」 「别动。」 十几分钟后—— 何筱疼得满头汗水，脸上惨白，但她得到了一条手臂，除却颜色是绿色的外，肤感、灵活度都与真正的手臂没有太大区别。 她欣喜万分，也顾不得刚刚神经末梢传来的极致疼痛了。 此时，方祈恆已经再次催发了一朵类似蒲公英的种子。 他朝着床上的朱戬轻轻一吹，蒲公英的种子纷纷飞向朱戬，黏在他脸上，脖颈上，而朱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些。 「这些种子只能让他好受些，我不懂治病退热，你来。」 方祈恆对何筱道。 何筱全程看着方祈恆的动作，嘴巴张得老大，虽然她猜到这人已经在极端辐射区被辐射成变异人了，但是她属实没有想到变异人这么牛逼，这特么异能啊！ 「小祈恆，你是不是怨恨我当初跟他们一样，丢下了你？所以才没有在一开始帮我重塑手臂？」何筱忽然开口问道。 感染区对于没有双亲的小孩子来说，就是地狱，因为他们很可能会成为别人的食物。 唯一的存活方式便是寻找能够养活并且庇护他们的人。 巴克利·烈森，一个在感染区从事「人口贩卖」工作的白人。 这人是何筱和方祈恆的干爹，也是无数在感染区的活路。 巴克利会将失去双亲、走投无路的孩子带回来进行严苛的训练，等人大了，便根据不同的用途贩卖到黑堡或者规划区内。 她七岁那年，巴克利抱回来一个婴儿，就是方祈恆，与其他从感染区抱回来的营养不良的婴儿不一样，方祈恆白白嫩嫩的，胖乎乎的脖子和小手上戴着刻有他名字的金锁，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雕刻得十分精緻的装饰品。 后来她从喝醉酒的巴克利那里知道，方祈恆是他从一辆轿车里带走的，当时那里明显经歷了枪战，车上其他人全都死了。 一开始，巴克利以为会有人来寻找方祈恆，所以好吃好喝供着，然而时间久了，巴克利等得耐心告罄，便将方祈恆丢给了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进行照顾。 何筱便是负责人之一。 何筱12岁那年，来了初潮，被巴克利知道后安排进行最后的训练，而后她就会被卖去十区。 那时，方祈恆5岁，同样面临第一次野外训练。 说是训练，其实就是让他们跑进重度辐射区内寻找能量石，因为长期接触大量辐射，很多小孩还没有找到买家就夭折了。 训练那天，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却遭遇沙尘暴和地陷。 何筱和其他年龄稍长的孩子凭藉着经验逃出了生天，但像方祈恆这样年龄小，又是第一次训练的人，便全都折在了里面。 第49页 方祈恆陷入沙子里时，何筱就在不远处，她想过去拉，但是沙子一直在下陷，她害怕极了，便跟着其他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再后来，她去了十区，混迹了多年跑了出来，在十区外培养了一批势力，自立为王。 二十岁那年，她再次遇到了方祈恆，那时候的方祈恆不过13岁，面孔虽然还很稚嫩，但性格已经变得极其沉稳，当时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只谈交易。 她以为方祈恆已经忘记她，毕竟那时候他太小了。 但现在…… 方祈恆听见她的话，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没有，在感染区，一个人首先要对他自己的生命负责，你没有错。」 …… 伏潭北门。 伏潭和联盟对峙着。 伏潭短时间内聚集了近千人在北门口，有扛着枪的，有握着大砍刀的，还有举着铁棍吶喊助威的，各种兇器闪烁着寒芒，场面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刀光剑影，剑拔弩张，谁也不肯让步。 这时，联盟战车内，一名混血白人走了出来，他是这次联盟部队的最高指挥官，隶属于一区军事部门，是一名四星上将。 「伏潭如今是待规划区，依据联盟会议对伏潭进行监督和规划的提议，伏潭应该处在联盟的管理下，联盟部队有义务帮助伏潭成为公平公正的法律区域，而不是停留在个人的暴政之下。」 男人说着，带着身后的人，迈步往北门口一点点压。 「暴政？你是在说我吗？」 忽然，一个带着笑意的狂妄声音响起，所有人齐齐看去。 第032章 纪尘晏硬刚联盟 纪尘晏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正把玩着一把玲珑匕首，锋利的刀刃在他修长的指尖灵活转动，忽闪着冰冷骇人的寒光。 他说完,毫无血色的脸上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在他那双浓郁艷红的眸子、殷红的嘴唇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惊心动魄。 伏潭众人听到声音，连忙让开一条道路,纪尘晏一副没有被方祈恆劫持的样子,迈开修长笔直的双腿,不慌不忙走上前。 四星上将——考特尼·马亚逼近的脚步一顿,愣愣地看着一身纯黑色休闲装的纪尘晏。 他见过纪尘晏的照片，但没见过本人，原以为照片是角度和光线问题才会拍得如此惊艷,却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要艷丽百倍，简直像圣经里摄人心魄的魔鬼。 但紧接着,在接触到纪尘晏那冷酷的笑容和那闪着刺眼光泽的刀具后,他瞬感生命被威胁，额头和后背铺了一层冷汗。 考特尼神经紧绷，这人浑身泛着浓郁的血腥味,像似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一样，很危险。 「哈——」 纪尘晏站在北门关口，望着乌泱泱的联盟部队,眯了眯眼眸,歪着头唿出一口浊气。 「竟然说我暴政，联盟规划区,哪个不是这样走过来的？你是想用一张法律纸来控制伏潭？还是你身后这群人？嗯？」 他控制伏潭十多年，联盟一直不吭声,现在蹦出来，还一副正义使者降临的模样，真噁心。 考特尼听着纪尘晏的话，回过神来，语气铿锵有力道：「纪先生，你若是想伏潭顺利成为十一区，就必然要接受这一切。」 纪尘晏眉梢一挑。 「接受什么？你们的管理吗？噗哈哈——！」 纪尘晏笑得肆无忌惮，随后张开双手，满脸嘲讽和轻蔑。 「我尊贵的上将先生，麻烦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的人，这些，可都是被你们规划区拒绝收留的劣等人啊，你们关起门来，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吃饱喝足后，才终于想起他们了吗？」 「你刚刚说，公平公正的法律区域？真是天大的笑话，这里是伏潭，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在这里，我是唯一的主宰，你刚刚说的话，是在向我发起挑战吗？」 纪尘晏说到最后，脸上的笑意尽褪，血色的眼眸阴鸷逼人，他走上前，拿锋利的刀尖点了点考特尼的胸口，一字一顿道： 「你够份量吗？」 考特尼咽了口唾沫。 「纪先生，我们是来协助您的，不是发起战争的，未来的伏潭必然走向更公允的时代，这对您和伏潭来说都是有益的。」 他说完，一旁的副官走出，恭恭敬敬将一本针对伏潭制作的特区法律双手递给了纪尘晏。 「哦？」纪尘晏拿起那所谓的法律，潦草地翻了几页，忽然勾出一丝冷笑，「这是规划区的法律，你们是规划区的人，定然会遵守这些法律的吧？」 「那是自然。」 「那就好。」 纪尘晏将法律翻到刚刚瞥见的一页，大声读了出来。 「联盟规划区依法保障未满十八周岁的公民基本的生存权、受保护权.....哈哈。」 纪尘晏念着念着，自己先笑了，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手下，直接让人带了一群小屁孩过来，而后露出邪恶又残忍的笑。 「去，杀了他们，杀死一个人，我给一百斤粮食。」 小孩们眼睛瞬间放光，随着纪尘晏话音落下，一拥而上。 联盟军官：「！！」 纪尘晏抱着胳膊，法律文书已经被他用匕首扎穿，顺着摇晃的匕首转圈，他好整以暇道： 「你们应该不能伤害他们吧，嗯嗯，真是很不错的法律呢。」 联盟军队一退再退，可上头激进的小孩却真的拿着锋利的武器，刺伤了待命的联盟部队。 第50页 考特尼见这一幕，忍无可忍之下，让所有人举起了武器。 「所有人不许再靠近！否则孩童也一律击毙！」 纪尘晏冷眼看着联盟人的做法，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意外的表情，只是似笑非笑道：「看吧，你们来伏潭，不也不遵守你们自己的规则，这里是我的地盘，为什么我还要遵守你们的法律？」 「在伏潭，我说了算！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地盘上叫嚣！把联盟十大区长喊过来！否则，你们来了伏潭，就麻烦像一条狗一样，夹着尾巴做人！」 纪尘晏说着，手里的匕首以一条直线扎在了考特尼脚边，虽没造成伤害，但威慑力却十足。 联盟部队所有人像似受惊一般，齐齐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考特尼额间滚下一滴汗珠，他没想到纪尘晏竟然这么无视他们的坦克、战车，明明此时他们才是优势的一方，但在纪尘晏那目光下，他们竟然难以反驳。 双方气氛再次陷入僵持，而且有擦枪走火的趋势。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考特尼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被告知了联盟各区长共同商议后的最新决定——不要和纪尘晏硬碰硬。 毕竟纪尘晏一旦发疯，他就敢立即拉着伏潭所有人和联盟拼命，就算联盟最终胜了，但伏潭人都死绝了，他们来此的目的也不復存在了，因此，对付纪尘晏不能来硬的，必须一点点蚕食。 考特尼明白这通电话是让他暂时服软，但他瞥了眼身后其它区的代表和军官，若是他真这么轻易服软了，那他以后也不用混了。 他攥紧手指，声音低沉道：「纪先生，世界这么大，您能在伏潭称王称霸，但出了伏潭呢？现在联盟才是世界的掌控者。」 纪尘晏歪了歪头：「出了伏潭我不清楚，但是现在，我能把你们全都弄死，打吗？」 考特尼咬牙，选择了服软，他赌不起，最终他主动上缴了部分武器和粮食，而纪尘晏的反应就像联盟预判那样，并没有绝对强硬地阻止部队进入伏潭。 两队人马有惊无险分开，联盟部队的一千多人在安州市安营扎寨，纪尘晏则返回了伏潭宫。 路上。 纪尘晏询问了方祈恆的消息，得知人跑了，气得差点撅过去，他扶着额，脑子有些晕眩。 「派人全力搜索！这次我只要死人！把人弄死了，再带到我面前来！」纪尘晏下令道。 他已经不想再和方祈恆正面对上了，过往的几次，每次他遇到这个人，挨揍倒霉的都是他。 「是！」 …… 另一边，联盟部队。 考特尼离开北门后，直接一通电话打给了祁连，他们背后都是联盟一区，属于一个阵营。 「你们的货卖得怎么样了？」考特尼直接询问道。 他这次带人来伏潭，除了给警务处镇场子外，真正的目的便是协助祁连占领伏潭的市场。 祁连：「不太好。」 考特尼皱眉：「伏潭市场就这么坚不可摧？你那边没进展，我刚刚在北门也跌了面子，我心里真咽不下这口气，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直接宣战？」 祁连轻笑一声。 「因为用不着，伏潭如今还能维持表面的秩序，只不过是权力还把控在当年打天下的那群人手里，那些人跟着纪尘晏的父亲创建了伏潭，愿意听从纪尘晏的话，但按照纪尘晏现在的脾性和杀法，他很快就会成为光杆司令，届时，年轻一辈不人他这个暴君，伏潭就不攻自破了，我们何必徒留一个侵虐者的印象。」 考特尼听着祁连的话，脸色稍稍好转了些。 …… 伏潭宫。 纪尘晏坐在上位，单手托着脸颊，身旁的女人正在帮他包扎身上的伤口，待一切弄好后，他审视左右两边面无表情的人。 这些人包括褚老在内，都是伏潭掌权的大佬。 众人齐聚一堂是为了商议联盟部队一事，然而负责决策的纪尘晏却表现得兴致缺缺，导致会议难以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纪尘晏打了个哈欠，看着下面的人吵吵闹闹，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人念给他听的一句话——「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此时他真的觉得这群人很吵，吵就算了，还跑到他屋里来，像狗沟街卖货一样。 「砰！」 他举起枪，朝天花板射了一枪，吵嚷的众人瞬间沉默下来。 「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现在滚出去，我累了。」 纪尘晏说话毫不客气，哪怕眼前这群人是伏潭大佬，但那又怎么样，他才是伏潭的老大。 屋内众人本就是带着满肚子怨气来找纪尘晏商议的，毕竟是纪尘晏同意建立警务处，也是他同意了联盟部队驻扎在伏潭内。 然而现在纪尘晏还不配合，根本没有思考过伏潭的未来，众人的不满变成了埋怨和怒火。 但却不敢对纪尘晏发，因为若是那样，他们绝对血溅三尺。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起身唉声嘆气离开了伏潭宫。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后，全程都没怎么说话的褚老才从座椅上站起来，他走到纪尘晏面前。 「纪爷，你今日的做法很不妥，太伤众人的心了。」 纪尘晏满不在乎。 「伤了就伤了，怎么？他们还想揭杆子造反不成？」 第51页 说着，他眸光一闪，慢慢站了起来，年轻气壮的他无论是身高还是体格，都远超年过半百的褚老，他俯视着后者。 「还是说，他们已经那么做了？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纪尘晏质问着，浑身带着压都压不住的上位者的气场。 褚老并不畏惧纪尘晏的气势，毕竟这人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盯着纪尘晏的眼睛，良久嘆了口气：「纪爷，我还是那句话，我永远不会背叛您，我们是伏潭的根基，也是您坚强的后盾，但我们也有老去甚至死亡的那一天，如今伏潭新的一代里，已经有不少人不认同您的做法了。」 伏潭的青年人根本没有见识过伏潭鼎盛时期的辉煌，也根本不明白伏潭走到如今的艰辛。 所以他们对纪先生唯一的血脉——纪尘晏也没有像他们这辈人那般捧着，信任着。 纪尘晏杀了班嘉格咧的事，虽然明面上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和影响，但实际上，安州市不少年轻人都有些愤怒和不满。 「行了！别喊了，我今天很累，我要休息了，滚出去。」 纪尘晏压根不听他的废话，按照他的想法，不服就干，不满就杀，有什么值得思考和头疼的吗？他打断褚老，自顾自起身，没再看其他人，离开了会堂。 褚老看着离去的背影，心里憋着一团火返回了狗沟街。 …… 第033章 同父异母 伏潭某个旅馆内。 「小朱,快起来了，我们得走了。」何筱将朱戬摇醒。 朱戬休息一夜后，虽然还有些发热,但情况好了不少,至少他的意识比昨天更清醒了。 他坐起身,看向正在洗漱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两人，沉思良久后,开口喊了一声。 「何姐,方哥。」 方祈恆和何筱扭头看来。 朱戬伸进兜里,将朱岩庭给他的小纸条拿了出来：「这个是我大哥昨天塞给我的,说让我好生保管，可我不知道是什么。」 何筱拿过纸条，研究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个理所然来。 「小祈恆，你看看。」 她顺手便递给了方祈恆。 方祈恆顺着几条较深的摺痕,尝试摺叠破解,却也没成功。 但朱戬看见他的动作，忽然福至心灵，拿过纸张,迅速叠了一个纸质青蛙，在他叠好最后一步时，原本毫无规律的点线连接在一起了,是一幅简笔地图。 「这是伏潭的区域地图。」 方祈恆一眼就看出这简易勾勒的地图与他之前在警务处里看见的「伏潭区域地图」很像。 朱戬看向方祈恆,眸光晦涩不明，他之所以拿出这东西,就是害怕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大哥留给他的东西是什么，现在看来,他拿出东西是正确的选择。 「哎！标星号的地方，好像离我们不远哎！」何筱看着纸质青蛙研究着，忽然惊唿一声，「这好像就在我们昨天停车那附近。」 方祈恆想着那空旷偏僻的地方：「我们可以去看看。」 说完，看向朱戬。 「你觉得呢？」 朱戬顿了一下，没想到方祈恆会问他，支吾了半天。 「现在走？」 「立刻出发。」 …… 伏潭安州市。 吕向伟听从祁连的话，利用在安州市建立起来的人脉寻找方祈恆和朱戬等人的踪迹，然而由于他的动作太过张扬，同在安州市的宋九思也听到了风声。 「吕向伟暂停了所有的活，把人全都派出去找人？」 宋九思眯起眼。 她可不觉得吕向伟那个蠢货能找到方祈恆，但她更在意的是对方这么急切地找人做什么？ 现在纪尘晏的心思全在捉拿方祈恆身上，这给了他们在安州市更大更便利的操作空间。 这对他们来说，是占领安州市市场的绝好机会。 但吕向伟不仅不抓紧时间放货占领市场，偏偏在找人。 这举动太奇怪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联盟四区高层的电话。 「餵。」 那边传来温厚沧桑的女声。 宋九思摆手让屋内的其他人出去，锁上门后才道：「您日理万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面传来不容置疑的声音：「小九，联盟部队已经抵达伏潭，接下来伏潭的事你不要再掺和了，你安稳在伏潭警务处待满三个月，之后我就会调你回来直接进四区警务处做司长。」 「不行。」 宋九思拒绝得很干脆。 「小姑姑，您知道伏潭蕴藏的潜力和利润有多大吗？我在这边就一条街道干了几天，收益就是四区三条街的纯利润！」 「那你可知道盯着伏潭的眼睛有多少双吗？！」 电话里面的女人有些急眼了，语气都不復刚刚的稳重。 「小九，四区的资源能够自给自足，我派你去伏潭也只是让你下基层锻鍊一下，让你父亲看见你的价值，你要记住，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在伏潭搞事，那是纪尘晏的地盘，你以为你占领了市场，他一句话就能让你白干！」 宋九思沉默了，而后想起方祈恆，嘴角一勾：「未必没有人能对付纪尘晏，我在伏潭遇到一个人，他可能是变异人……」 宋九思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这次轮到电话那头沉默。 良久，电话里头才传来：「这事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你自己小心些，有事找联盟部队。」 第52页 「嗯。」 —— 规划四区。 在挂断电话后，女人收到了宋九思发过来的一张照片，正是方祈恆在警务处的证件照。 原本只是普通的照片，但女人在看见那张脸后，神情怔了一瞬，原本被公务填满的脑子「嗡」地一声，什么都没有剩下。 太像了，与那两个人太像了，而且还恰好姓方…… 似乎是想起了往事，女人的眼神变得有几分飘渺，但很快，她神经就紧绷起来，她不能让小九掺合姓纪和姓方之间的事。 她拿起刚放下的手机，想打电话给大哥，让他将小九调回来，怎么说，小九也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万一在伏潭出事了…… 她手指刚要点击拨通——脑子忽然不受控制地高速运转起来，零零碎碎的过往一一闪现。 这一刻，以往漏掉和不解的东西好似勐地贯通了。 大哥有那么多孩子，却唯独溺爱小九，大有一副要将小九当做下一任四区区长培养的势头。 以前她不解，可当这件事扯上姓纪的和姓方的两个人，她忽然出现一个荒唐的想法。 大哥培养小九，是不是一开始就冲着纪尘晏去的？ 这念头一起，女人只觉得遍体生寒，浑身血液都似要冻结。 不！不会的！ 一定是她想多了！ …… 在伏潭，除了安州市、眉州市，以及江海市外，曾经还有一个伏潭都会——京原市。 它位于安州市和江海市之间，是曾经伏潭最繁华的路段，但随着上一任伏潭统治者消失，纪尘晏接手后，这地方便被废弃了。 废弃的京原市里。 方祈恆、何筱、朱戬三人跟着青蛙摺纸地图的指向，来到了被杂草掩盖的地下室。 三人一进去，便吃了一口的灰，纷纷弯腰咳嗽起来。 地下室内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好在三人早有准备，齐齐拿出电筒照明。 「这地方好像是实验室。」 朱戬左右环顾了一圈，角落结了一层层蜘蛛网，操作台和设备上也堆积着厚厚的灰尘，看样子，至少已经废弃了五六年。 方祈恆也在观察四周的环境，这地方很大，容纳百人轻而易举，而且很多仪器虽然布满灰尘，但依稀能看出原来的精緻，很显然，这地方不是普通人能建造的。 「卧槽！小祈恆！小朱，快来！」何筱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方祈恆和朱戬连忙上前，手电筒的光线率先射在满地的玻璃碴子上，在屋内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随即，两人就看见了破了一个洞的玻璃罩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未脱壳的稻谷！ 「小祈恆！小朱！这些可都是绝版原粮啊！我们赚大发了！」何筱兴奋的声音在屋内迴荡。 方祈恆和朱戬齐齐愣住了，两人怎么也没想到朱岩庭留下的东西会是这么多的粮食！ 「这些粮食之前应该是真空保存的。」何筱蹲在地上，伸手将与玻璃碴子混在一起的稻谷捡起来，「也不知道保存了多久。」 朱戬也很快沉浸在发财了的喜悦里，跟着何筱一起商量怎么把这么多粮食弄出去。 「我哥真牛逼！」 「这些绝版原粮一看就是一直放在这里的，应该是你哥机缘巧合下发现了这里，啧，运气真特么好，我们赚发了！」 方祈恆看着嘀嘀咕咕的两人，走到了疑是管理者的办公室内。 他推开厚重的磨砂门。 里面空间不大，看着不过20平方的样子，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两个书柜。 他走到办公桌前，随意拿起桌上的一个摆设，是一个被灰尘蒙住的相框，他伸手擦了擦，很快，相框里的内容露了出来，在看见那一头银髮的小孩儿后，他神情怔愣了两秒，这是…… 「小祈恆。」 何筱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随即一个脑袋凑了过来， 「嚯，这小美人是谁？长得真标志啊。」何筱漫不经心道。 说完，她就意识到整个伏潭拥有银髮的人除了纪尘晏，别无他人，她顿了一下。 「这是纪尘晏小时候？他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祈恆摇头，他将相框放在桌上，转而拿起另一侧的相框，心里想着，这办公室的主人很可能是纪尘晏的双亲中的一位，而这边的照片是纪尘晏小时候，那另一侧照片很可能就是他双亲。 他快速擦了擦灰尘，本以为能瞧见纪尘晏的父母长啥样，却没想到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何筱再次探头看来，目光在照片女人和方祈恆脸上来回审视，最后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小祈恆，这人和你好像啊，不过眉眼比你温和不少。」 方祈恆此时也有些凌乱，像似血脉的感应，他在看见这人面孔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与这人有着不浅的关系，但是让他困惑的是，这疑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纪尘晏双亲的办公室内，又或者，他猜错了，这地方不是纪尘晏双亲的？ 「小祈恆，这边！」 何筱的声音响起，方祈恆暂时搁置了心中的疑惑，抬头看去，就见何筱站在一堵墙前，而墙上是一幅有些老旧的大合照。 方祈恆走了过去，轻易就从合照里面找到了刚刚在桌上看见的那个和自己相似的女人，只是大合照里，女人正处豆蔻年华。 第53页 她皮肤白皙，一头黑髮绾在脑后，一身剪裁得体的旗袍，修长的脖颈上戴着圆润莹亮的珍珠项鍊，她脸上带着笑容，整个人看着温婉动人，矜贵明艷。 「小祈恆，这照片的拍摄时间是二十多年前了，应该不可能是你走失的兄弟姐妹，我在想，这前辈会不会就是你母亲？」 方祈恆摇头。 「不知道。」 他没见过双亲，虽然从巴克利那里知道了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但是那时候他才一个月大，对于双亲的面孔一点印象也没有。 「咦！你看这里！这个人和纪尘晏好像啊！都是银髮，不过这帅哥是短髮，银瞳，神情也比纪尘晏开朗大方，但是五官和纪尘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筱忽然指着一个银髮银眸的男人道，那男人身着白色西装，整个人像似一束光一般。 方祈恆看去，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纪尘晏的面貌，何止是像啊，除了瞳色，简直一模一样，比他和刚刚那女人的相似度还要高。 「小祈恆，你和纪尘晏不会八百年前是一家吧？」何筱眨了眨眼，随即露出一脸坏笑，「那你看上他，不就是近亲么？」 方祈恆没搭理她，目光在旗袍女子和白西装男两人身上游移，忽然，他发现这白西装男的目光并不是正对前方，而是…… 他的目光顺着男人目光看去，最后落在了旗袍女人身上。 「……」 这更复杂了。 疑是纪尘晏他老爹的男人在看疑是他亲娘的女人？ 何筱也注意到了这点，脸上的戏嚯神情越发收敛不住，她「噗嗤」笑了出来，「我去，你和纪尘晏难不成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他就是你哥哥啊，嚯嚯。」 方祈恆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并不想要纪尘晏这样的兄弟。 「不过……」何筱认真看了方祈恆一眼，「你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有混血的迹象啊，你母亲的基因可真强大啊。」 方祈恆睨了她一眼：「别乱说，这关系还没确定。」说完，他开始搜罗整间屋子，试图寻找些有用信息，可惜没有。 这时，方祈恆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黛莉娅打来的，他有些疑惑，这人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不过想着这人在警务处那几天对自己颇为照顾，甚至狗沟街那次，要不是黛莉娅在关键时刻出现，他或许就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暴露变异人的身份了。 他点击了接通。 「餵。」 第034章 贩粮团队 「方祈恆,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黛莉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和朱戬的身份已经从警务处系统中消除,你与纪尘晏的恩怨我不管,不过现在我这里有条能离开伏潭的路子,若是你想离开，我可以帮助你。」 方祈恆顿了一下,若是黛莉娅再早一个时辰打来,或许他就会应下了,但是现在…… 他看着墙上与他身世有关的的合照,以及一旁的粮食，他是绝不可能就这样离开伏潭的。 「抱歉……」 方祈恆拒绝了黛莉娅的帮助，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没再说什么，潦草结束了通话。 「方哥,这些粮食怎么处理？」这时,朱戬跑了过来。 方祈恆看向他。 「还能怎么办，卖啊。」 不过这批粮食属实太好，又是绝版原粮,意味着能播种，他打算运一半出去尝试种植。 朱戬眨了眨眼。 他们卖粮食？ 这可是违法的！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脑海里却浮现起在警务处的种种,被当做弃子，大哥救他而死。 这些是大哥留给他的…… 一边是违法禁品,若是被警务处逮住，有了案底,以后他就甭想去联盟规划区生活了。 一边是逝去的亲人。 他除了这条贱命，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 不卖，什么也不会发生，但他也什么都不会得到。 卖，他只要拼命，就能得到钱，得到不一样的人生。 「好！卖！」朱戬最终点头，选择了听从了方祈恆的提议。 其实朱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信服方祈恆，他想了想，或许是当初这人从狗沟街抓回粮贩的事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一旁的何筱也没有异议，只是看着玻璃仓内的粮食道： 「卖当然没问题，只是这里的粮食，我预估至少有一吨以上，我们怎么运出去？还是说就放在这里，我们多趟少取？」 方祈恆沉默了片刻，扭头，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朱戬身上。 他有办法能将这些粮食带走，但是这会暴露他变异人的身份。 何姐已经知道了，她重塑的手臂里也有特质的种子，不怕她背叛，但是朱戬是个变量。 朱戬不明白方祈恆怎么忽然看他，正想开口询问，方祈恆就递给他一粒种子，看着像一颗绿豆，他再三确认是给他的后，拿起种子瞧了两眼，很是疑惑。 「这是什么？」 「这是……」 方祈恆刚要开口。 何筱忽然夺走了那粒种子，眼神复杂地看向方祈恆，在朱戬一头雾水的目光中，拽着方祈恆来到了那间有合照的办公室。 她关上办公室的门，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方祈恆。 「小祈恆，朱岩庭在御乐城大厅时，被人用狙指着脑门也没有想着把你推出去，他的品性你也看见了，朱戬是他弟弟，我希望你能多给他一点信任。」 第54页 何筱握着那粒种子，声音敛去了平时的笑意，有些沙哑，语气里带着几分冷冽和严肃。 虽然她相信方祈恆，但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小祈恆不可能无缘无故拿出一粒种子来。 「小祈恆，朱戬这人看似冲动，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心思很细腻，这一路上，他虽然浑身是伤，却一声不吭，发热了也不说，他大哥死了后，他再伤心也没有在我们两人面前表现出来。」 「我这条胳膊忽然生出来，他发现了也没有多问，如今这地下实验室也是他主动拿出纸条才找到，这还不能相信吗？」 方祈恆目光淡淡。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算了，也不是非给他不可，不过这批粮食我就没法运走了。」 何筱抿了抿唇。 两人从办公室走出来后，就见朱戬一本正经道： 「何姐，方哥，我大哥相信你们，我也相信你们，所以无论什么事，我都可以去做。」 说完，他看向何筱。 「何姐，把刚刚方哥给我的东西给我吧，我相信方哥。」 朱戬很害怕被这两人抛弃，如今的他，不知道何去何从，这个团体，他不能被踢出局。 以前，他怕死在辐射下，拿全身家当换取了伏潭警务处面试名额，而后更是拼了命想要挣出点业绩，能有资格前往规划区，可一番折腾下来，他发现，给别人拼命就特么是当替罪羊背锅侠的命，他现在要为自己拼命！ 何筱愣了一下。 方祈恆盯着朱戬，而后看向何筱：「他自己要求的。」 言外之意，不管他的事。 朱戬郑重点了点头，附和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其实他并不觉得一颗种子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方哥大概就是想要测试一下他，他怎么能退缩。 何筱见此，抿了抿唇，摊开双手，一副无奈模样：「行吧你自己想好就行，小祈恆这条贼船啊，上来容易，想下可就难了。」 朱戬笑了，觉得何姐真是夸大其词，不过要了一颗种子，怎么就难了，难道这是小型炸弹？可他就是制作这方面的能手，这么小的炸弹，根本不太可能。 他拿过了那粒种子。 就在这时，绿豆大小的种子破裂，绿油油的苗芽抽条出来。 朱戬看得瞪大了眼，然而不等他懵逼诧异，手里的苗芽迅速分裂，尖锐的顶端勐地扎入他的手掌，剧烈的疼痛从掌心传来。 他下意识想要甩掉，却被方祈恆一把握住了手腕。 此时苗芽已经分裂至毛细血管大小，与他的血肉深深融合。 一旁的何筱盯着那生根发芽的种子，联想到了自己的右臂，她伸手摸了摸，再看向方祈恆时，眼里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精光。 朱戬此时已经被吓得半死，要不是方祈恆让他冷静，他可能会把自己的手给切了，那可是会动、还会侵入人体的东西，怎么看都是辐射下的变异植物。 十分钟后，种子只剩下一个壳，朱戬也感觉手掌不痛了。 他咽了口唾沫。 「刚刚那是什么？」 方祈恆此时也不再隐瞒：「那是一种长在辐射环境中的植物种子，能够吸收辐射，对你的身体很有益处，但是我能催动它进入开花结果的阶段，你若是背叛我，你的身体就是它的养料。」 「！」朱戬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嘴唇微颤，盯着方祈恆，「你…你……」 「我是变异体。」 方祈恆直接表明身份，而后不再耽搁时间走到玻璃仓处，再次拿出一粒种子，这粒种子有拇指大，落地便迅速吸取周围养分，金属也能瞬间被它腐蚀吞噬。 何筱和朱戬见此一幕，下意识后退几步，远离玻璃仓。 在两人的注视下，种子生根发芽，开出一朵红色花苞。 方祈恆摘了花苞扔进玻璃仓里，红色的花苞迅速绽放，薄如蝉翼的花瓣将整个玻璃仓都包裹了起来，粮仓外的两人甚至能看清那花瓣上鼓动的血色筋脉。 花瓣开始一点点收拢，像似将粮食全都吞掉一般。 何筱和朱戬眼睁睁看着玻璃仓内的粮食一点点减少，最终只剩下不到原来的一半。 方祈恆解释道：「我已经将一半的粮食运回了感染区，你们放心，东西不会丢，这些都是原粮，我想尝试种植看看效果，至于剩下这些，我们想办法卖掉。」 何筱和朱戬震惊不已。 两人压根没有注意方祈恆后面说的想要尝试种植粮食这种难如登天的话，而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人只用一瞬间就将那么多粮食运回感染区去了！ 何筱收回惊讶的下巴。 「你弄到感染区去了？！这…也太离奇了！不过小祈恆，感染区那地方的环境你和我都清楚，你觉得能种出粮食？」 方祈恆点头：「我有一片绿洲，里面有干净的水源和土壤，没问题的，而且上面本身就有不少野生水果，我吃着长大的。」 何筱和朱戬再次瞠目结舌，朱戬此时已经不再怀疑方祈恆的能力，连忙好奇问道： 「方哥，你吃水果长大的？！都有什么啊？」 他还没吃过水果呢，顶多在一些书籍上见过一些。 方祈恆想了想。 「挺多的，常见的都有。」 不过最近几年好多都没了，他之前的变异体一直是幼体，不开花，传播授粉的鸟都不愿意来了，很多水果也就没了。 第55页 他一直在研究如何成熟和开花，却没想到开在纪尘晏身上。 想到此，方祈恆就头痛。 「……」 何筱和朱戬都沉默了。 要不是这里还有一半的粮食，两人都想去绿洲看看了。 「小祈恆，你那花，可以把人送去感染区吗？」 「活物不行，会死。」 「好吧。」 最后，三人在肚皮一阵「咕咕」叫的声音中结束了这无关紧要的话题，开始思索起这批原粮要怎么贩卖才能不被注意。 何筱：「伏潭现在有很多人盯着，安州市又有联盟部队驻守，要不我们去其他黑堡卖？」 方祈恆摇头：「伏潭是所有黑堡中人口最多的，其他黑堡不过几千上万人，能出得起钱买这种原粮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朱戬深有同感：「方哥说得对，以前我在我们那儿卖武器，高档货都没什么人买，大多数人都是能傍身就行，食物方面应该也差不多，反倒是伏潭，这里都是些卧虎藏龙的人，就算是贫民窟的人，也都能拿出钱买货。」 何筱沉思了两秒，像似下定决心道：「那我去尝试一下联繫我之前在伏潭的线人，没准他能帮助我们出货，但是…恐怕不能空手去，小祈恆，你怎么看？」 这话就是摆明他们要分点好处出去，否则别人凭什么冒险。 方祈恆没有反对。 「可以让利，我们本就是做的无本买卖，没必要把钱攥得太紧，而且我们三人现在都被伏潭通缉，不好露面，若是有人愿意帮忙，给点利润是应该的，再者，这批粮食已经接触空气，要尽快出手掉，否则烂手里更亏。」 朱戬连忙道：「我也有人，我也可以联繫人帮我们卖。」 「可以。」 方祈恆颔首，随后想到朱戬的易冲动的性格，嘱咐起来。 「现在伏潭多方人盯着，我们行事要低调，能不生事就不要生事，遇到纪尘晏和联盟的粮贩，也不要起冲突，能让就让。」 朱戬点头。 于是，在这个地下研究室里，三人组成的粮贩团队正式成立。 ——半个月过去。 绝版原粮的销路发展得很不错，因为有人拿这原粮进行了检测，发现其含有的抗辐射因子比普通精米多了一倍，这也意味着吃这种原粮，能够活得更久。 第035章 打压和反抗 「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我们发达了！伏潭万岁！」 朱戬看着满地的联盟元钞,兴奋地在地上打滚，他以前制作武器贩卖，也没有这么赚钱的。 何筱看着他这样,并没有阻止,因为她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这段时间,她手头也松动了不少，于是扩大了在伏潭的线人,不得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人上刀山下火海。 之前还担惊受怕的线人在巨大诱惑下,最终选择跟着她干，虽说贩卖精米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行当，但回报是真的丰厚。 更别说他们三个了。 其他人还以为他们是有什么渠道,实则他们是无本买卖。 她满足地喟嘆一声，果然这才是生活,而后扭头看向方祈恆,发现这人还蹲在实验大棚处。 她走了过去。 「怎么样？有进展吗？」 要她说，种植粮食这种天方夜谭的事，非专业人员想要成功,几乎没有一点可能，否则精米怎么会被联盟管控得这么严格。 然而小祈恆太犟了。 这半个月里，三人将这里的地下实验室摸了个遍,发现这里就是一个研究粮食种植的实验室,不仅有着很多的实验数据，还有一小片模拟无辐射环境的大棚土地,三人搞了好久，终于将这里的电路重新恢復,而大棚也被方祈恆利用上了，里面如今已经种植上了第二批原粮种子。 第一批全死了。 当时方祈恆十分郁闷，反观何筱和朱戬则很淡定，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毕竟这可是粮食！ 「这次发芽了。」 方祈恆拿着实验室前人记录的数据，正在对比如今秧苗的情况，之前他直接把种子撒进土里，结果种子莫名其妙全死了。 搞得他都不自信了，要知道他本身很亲近植物的，鲜少遇到这么不配合的种子和植物。 好在这次他吸取教训，根据实验室的数据和东拼西凑的步骤，进行了松土和灌溉，于是这珍贵又脆弱的种子终于发芽了。 何筱弯腰仔细察看，这才瞧见灌了水的土里那一点点绿意。 「真发芽了啊？啧，这种子竟然要泡在水里才能发芽。」 方祈恆点了点头，他也没有想到，以往他把一些种子扔到水里，最后都会腐烂掉的。 「小祈恆，你真厉害啊！那些复杂的文件和数据，我一点都看不懂，你竟然无师自通了。」 何筱惊嘆道，实验室那些数据图纸，虽然每个字她都认得，但是合在一起，她就看迷煳了。 方祈恆没说话，最初他自己也很惊讶，要知道他在感染区并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起初看时会有些晦涩难懂，但当他把各种杂七杂八的数据过了一遍后，他发现自己好像能看懂些许。 就像当初在感染区，他第一次接触制作武器一样，仿佛就像上辈子他就是干这个的，上手起来，简直不要太熟练。 他看向那间办公室，想着那张合照以及这间巨大的地下实验室，合理怀疑这或许是遗传。 第56页 那个大合照里的人，应该都曾是研究粮食种植的专家。 何筱又问道：「大概要多久这些小苗苗才能结出粮食啊？」 方祈恆摇头，他也不清楚，实验室的数据并不全，没有这些东西生长期的记录，不过他利用他的能力，能大大缩短时间。 但是运到绿洲的粮食太多，想要按照这些文献和数据中的步骤进行精种植，面积不够。 他开花了，但是还得授粉…得去找纪尘晏要粉……… 方祈恆嘆气。 为什么偏偏是纪尘晏，他找上去，不是自投罗网嘛。 「方哥，何姐现在已经十月份了，马上就要入冬了，现在买粮的人多了不少，都在为过冬囤粮食，咱们要不要多放些货？」 朱戬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方祈恆扭头看向他，摒弃掉授粉一事，思索片刻道： 「可以多放，但我还是那句话，卖货一定要低调，我们的粮货太特殊，一旦被人察觉，对方肯定会顺藤摸瓜找上来。」 朱戬信誓旦旦道：「放心，我出去一直都很小心。」说着，他踌躇道，「方哥，咱们的货卖的那么好，要不要涨价？」 方祈恆摇头：「最好不要。」说完，他看向何筱，「何姐，你觉得现在的价格怎么样？」 何筱慢条斯理道：「我和你想的一样，最好不要提价，我们的价格已经比普通粮贵了一倍，要是提价，肯定会被注意到。」 朱戬咂了咂嘴：「在其他地方，一般的非法粮都比伏潭卖得贵个三四倍，咱们卖的还是绝版原粮，这价格真是太低廉了。」 何筱轻笑一声。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伏潭人口最多？纪尘晏坐镇伏潭十多年，硬生生将伏潭非法粮的价格保持在与联盟粮价持平上，可以说，没有他，伏潭的人想要获得非法粮食，至少要比现在多付出三倍的价格。」 「有时候我也恨纪尘晏恨不得他去死，但我又不希望他死在规划区人的手里，规划区的那群人眼高于顶，一旦纪尘晏被他们弄死，他们下一步肯定是提高非法粮的价格，到那时，我们这些底层人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朱戬听她这番话，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是啊，非法粮食还是不要太贵最好，毕竟他手里的粮食总有卖光的那一天。 至于方祈恆正在研究种植粮食的事，他是一点也不看好，靠他们能研究出来才怪呢。 「何姐，南门那边的人怎么说？他们还有什么要求？」 方祈恆忽然询问道。 无权无势的卖货就是玩命，为了以防万一，三人随时做好了逃命的准备，但想要离开伏潭也不是容易的事，北门和西门离他们最近，但也是管辖最为严苛的，若是出事从这里跑，无异于自投罗网，而南门虽然在眉州市，距离他们最远，但也是最有可能贿赂的地方，于是这半个月来，他们受益的一半都用来打点人了。 这事由何筱负责。 何筱朝他比了个「ok」的姿势，「放心吧，老娘的钱可不是白拿的，他们不敢耍花招。」 方祈恆放下心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半个月没有和纪尘晏撞上，虽然免了不少风波，但他总觉得心神不宁，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希望只是他多想了。 …… 安州市-郫筒路。 联盟部队在郫筒路租赁下了一片房产，半个月过去，这儿俨然成为了他们在伏潭的大本营。 联盟部队驻扎在伏潭后，伏潭警务处立即与之合作，各区代表共同组织人手，齐心协力开拓伏潭的市场，联盟这次来，可是押送了不少积压的各种货物。 他们动静不小，一副要占山为王的势头，而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纪尘晏一直没有表明态度。 伏潭的大佬们不知道纪尘晏的想法，没敢轻举妄动，而这恰恰给了联盟迅速掘起的机会。 短短半个月—— 安州市大半个区域都被联盟部队控制，而三分之一的地带更是有人开始选购他们的粮食。 他们手里有联盟授权的售卖非法粮的授权书，能够开设粮铺，正大光明售卖精米等粮食。 他们属于合法粮商。 一开始他们以为开设了粮铺，就会有人来买，但很快便发现伏潭的粮贩比他们预想的还多。 若是不打压这些粮贩，伏潭的人根本不会买他们的粮。 于是这段时间，不少在安州市放粮的粮贩都被联盟逮住。 运气好的和有背景的，交点钱就能保释出来，而运气不好的，直接以贩卖非法粮食关押。 短短时日内，安州市爆发了上百场大小不一的冲突，死了近千人，联盟部队靠着精锐的军队和精良的武器取得多数胜利，这导致安州市多条本地粮线被封杀， 在联盟大刀阔斧的对比下，方祈恆三人放出的货一点水花也没有溅起来，省了不少麻烦事，但人心惶惶下，方祈恆等人属于顶风作案，必须更加小心。 …… 安州市某个贫民窟拐角处，幽僻昏暗的胡同里，几名全护武装到牙齿的联盟部队的人正死死压着两名安州市的非法粮贩。 「说！你们有几个人？！」 「我不知道。」 「啪！」武装人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粮贩被扇得脑瓜子嗡嗡，嘴角流出血丝。 「你们有几个人？！！」 第57页 「呜，我真不知道…」 武装人继续质问道，在接连几次问话无果后，其中一人举起冲锋鎗，直接拿枪托砸在粮贩脑袋上，将人生生砸晕过去。 「带回警务处审问！」 几名躲在暗处的粮贩见联盟的装甲车离开，纷纷松了口气。 其中，就有替方祈恆三人卖货的一名粮贩，他紧紧捂住自己背包里的原粮，他贩卖原粮一旦被逮住，根本没有活路可言。 联盟的装甲车刚要开出贫民窟胡同，迎面一名头髮花白的老婆婆倒在了路上，在黑堡里难得看见老年人，装甲车上的人立即下车，小心将人搀扶了起来。 在末世里，高寿的人值得尊敬，撇开天生的长寿基因，能活那么久，代表着自身有本事。 然而，几名年轻的武装士兵刚走近，那老婆婆忽然扭头露出邪笑，她笨重起身，猝不及防掀开外面罩着的厚厚大衣，两只手端着两把冲锋鎗，「突突突！！！」的枪声瞬间在街道上乍响。 几名武装士兵瞬间毙命。 「他们中弹了！！」 「上啊！！」 枪声仿佛是贫民窟的号角，在老婆婆疯狂的扫射中，四周涌出无数愤慨的伏潭原住居民。 「联盟部队入侵了我们的土地！还抓我们的人！上啊！打死他们！把他们赶出去！」 「上啊！！！」 群情激愤，大战一触即发。 装甲车上的人在枪响的瞬间，就抬枪将老婆婆击毙，可后者不知道是信念还是肾腺素飙升，在中弹后依旧端着枪扫射不止。 子弹摩擦着装甲车，冒出「嗞嗞」的火星子，车上的人见四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顾不得其他，连忙启动装甲车离开。 「操！这群人真特么阴险！」 装甲车上，众士兵急促唿吸着，都有些惊魂未定。 「太疯了！这群人根本不怕死！操蛋！这就是黑堡吗？一点法律和规则都不讲！玛德！」 「简直是一群野蛮人！对他们只能用武力和蛮力！靠！」 「大概是我们最近的抓捕粮贩的事惹急了他们吧，下次执行任务看来要多申请几个人了，这群人太危险了，那死老太婆！」 …… 江海市-狗沟街。 「褚老！他们也太猖狂了！是想要把控整个安州市的放粮权吗？！我们不少兄弟都被抓了，纪爷还不打算制止他们吗？」 「褚老，他们的人每天全副武装在街上扫货，看见我们的粮贩就抓，我们偷偷放货也被查了，这群混蛋根本不给我们活路啊！还说我们是非法持有粮食，马勒戈壁！他们跑到我们地盘上抢东西，还说老子们是土匪！！」 「我们都被这么欺负了，纪爷要是不为我们出头！那就是...就是...联盟的帮凶！！」 褚老脸色一变：「住口！」 整个伏潭黑堡，几乎所有粮贩都是从狗沟街拿货，至于往上，那就是纪尘晏的人在分货了，如今来了个联盟部队，扰乱了市场不说，还打压本地粮贩。 不少人都不理解，为什么纪爷还不出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群混蛋肆意妄为吗？ 褚老这半个月也收到了不少这样的消息，他顶着压力等着纪尘晏出手，然而半个月过去，纪尘晏什么也没做，没有办法，他只好亲自前往伏潭宫一趟。 第036章 夜闯伏潭宫 「纪爷,联盟部队在安州市办事太招摇了，他们卖货没什么，但他们凭着手里的权力和武器打压我们的人,这已经越界了！」 纪尘晏斜眸扫了褚老一眼,面无表情饮了一口甜果汁。 「你想说什么？」 抓捕方祈恆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他最近的心情并很不好。 褚老苦口婆心道：「纪爷，我们在安州市折了那么些人,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些人都是为我们卖货和办事的人啊！要是我们这般无动于衷,您让下面其他为我们做事的人怎么想？」 纪尘晏嗤笑一声。 「我觉得他们做得挺好的,伏潭确实该立立规矩了,毕竟以后要成为十一区，你们所有人都还停留在那个男人统治的时代，可现在坐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不是一直怕我嗜杀成性吗？现在有人替我管教，不是一举两得吗？」 褚老听着这话,只觉得胸口闷疼,一口老血上不去下不来，他弓着腰剧烈咳嗽，身形比刚来时明显颓废老态了许多。 「纪爷！这是场阴谋啊！他们不敢明着与您为敌,就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蚕食伏潭！」 「这立规矩看似是为伏潭好，可实际上他们是想用这种手段一点点破坏您在伏潭的威信力！」 「现在还愿意给我们拼命的人，都是您的人啊,您让联盟给他们立规矩,把他们都清理了，那以后谁来替您办事？谁替您守着伏潭？万一联盟宣战……」 「褚老。」纪尘晏沉声打断他,声音冷漠，「别说的好像一切都是为我一样,他们拼命，是因为联盟触及他们的利益，他们是为了他们自己，不是为了我。」 「行了，除了抓住方祈恆的事，其它事情不要来烦我。」 纪尘晏开口赶人。 褚老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抬头，定定看了眼纪尘晏，身形佝偻下去，迈步离开了。 纪尘晏在褚老离开后，立即对身旁人道：「下调粮价，联盟要给伏潭送粮，让他们送。」 「是。」 第58页 这时，阿柒走了进来。 「纪爷，已经排查了伏潭的四个门，并没有人离开的消息，那三人不出意外还在伏潭内。」 纪尘晏睨了他一眼，语气冰冷：「既然还在伏潭，人呢？」 「暂时还没有找到。」 「一个那么大的人！难不成还能从伏潭凭空消失不成！一群废物！」纪尘晏勐地将手中的玻璃杯砸向阿柒，「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 「是！」 …… 「小祈恆，安州市忽然涌入不少纪尘晏的人，据说都是在找你，最近你最好别出去了。」 何筱摸出一根香菸点上。 方祈恆没说话，这段时间，何筱和朱戬负责在路面上跑，寻找卖家出售粮食，而他则一边在尝试种植粮食，一边在试图调查那些照片后面的蛛丝马迹。 他想弄清楚，照片上那个与他像似的女人究竟是不是…也想查明白他和纪尘晏的关系。 看来还是得出去一趟。 「小祈恆，现在特殊时期，纪尘晏那边也好，联盟那边也好，你一旦露面，两边的人肯定都要逮你……」何筱还在喋喋不休说着，殊不知方祈恆已经暗戳戳在计划半夜去伏潭宫一趟了。 …… 凌晨两点。 江海市-伏潭宫。 一个身影迅速略过伏潭宫的防卫，以极其敏捷的身手攀上了纪尘晏坐在的别墅顶层。 「你确定他在这里面？」方祈恆掏出兜里的白米，多日未间，米白色的老鼠看着肥硕了不少，一看就是这外面浪爽了的。 白米「唧唧」叫着，仿佛在说：我记得你标记对象的味道。 「行吧，你在外面望风，我进去种花，弄完我们就跑。」 「唧！」 方祈恆动作熟练地撬开窗户，翻身进屋，姿势轻盈矫健，落地没有引起一点动静。 他看向昏暗光线中的床铺，有床帘挡着，他看不见里面的人，但想着都这个点了，一般人不出意外都在睡觉，再说白米已经确认过了，纪尘晏就在屋里，于是他环顾了一下屋内，见没什么危险，弓腰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他抬手掀开床帘，就在这时，寒光乍亮，一把锋利的断刃只逼他咽喉，他赶忙侧身躲避。 昏暗的室内，他一眼就看见那飘逸的银髮，是纪尘晏！ 「找死！」 纪尘晏发现半夜闯入他卧室的人是方祈恆，红眸怒瞪，反握匕首狠厉刺来，刀刀毙命。 方祈恆连续后退躲避纪尘晏挥来的匕首，这人每一刀都指向他身体的大动脉，要不是他闪躲迅速，怕是早就血流如注了，被逼得退至墙角后，他退无可退。 纪尘晏见此，凉薄的嘴唇勾起冷厉的弧度，手臂一个大摆挥舞过来，手中锐利的刀刃极速冲着方祈恆脖子刺去。 方祈恆这次来并不是和纪尘晏打架的，原本他的计划里，纪尘晏应该睡着了，他悄悄种花就行了，哪想到这人这般警惕。 他紧急侧头避险，看准时机迅速避身，双手抬起，顺势钳住纪尘晏挥刀的手臂，而后以迅雷不及之势，把对方持刀的手反剪在身后，将人死死摁在墙上。 「方祈恆！！」 纪尘晏怒吼。 「砰！砰！砰！」 方祈恆抬起拳头，在纪尘晏脑袋抵着的墙上，左右两边以及上方狠狠砸了一拳，强悍的力道将墙上直接砸出三个坑洞。 「闭嘴！」 方祈恆低喝一声。 纪尘晏不再动。 就在这时，卧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是纪尘晏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前来察看。 「纪爷？」 外面传来了询问的声音。 纪尘晏刚想开口让外面的人进来把身后的男人乱刀砍死，嘴就被方祈恆捂住了：「唔！！」 方祈恆死死压制着试图挣扎和反抗的人，在他耳边低声道：「让他们离开，否则他们可能会看见不太好的画面。」 说完，他松开了捂住纪尘晏的手，若是对方仍旧叫了人，他不介意提前送这人下地狱。 纪尘晏听见这话，又感受着身后与他紧紧相贴的身躯，以及抵在臀上的东西，浑身气得颤抖，咬牙切齿道：「方祈恆！你如此折辱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方祈恆没有搞懂他为什么会说这话，只当这人心高气傲，打不赢自己就觉得受辱了。 「快点让他们离开！」 他催促道，身体向前，挤压着纪尘晏，本是一种压制和警告，却在感受到身下那浑圆的触感后愣了一下，他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身体很喜欢纪尘晏。 真是见鬼了。 他竟然也是这么肤浅的男人，被纪尘晏的美貌所蛊惑。 「！！！」纪尘晏感受到了身后人的变化，整张脸都黑了，他浑身颤抖弧度加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滚！」 纪尘晏羞愤地怒吼一声，也不知道是对方祈恆说的，还是对外面的人说的，但他话音落下后，走廊上的人就立刻退下了。 霎时间，屋内恢復宁静，只有两人急促的唿吸声。 方祈恆也后知后觉意识到纪尘晏刚刚那话的意思，他冷笑一声，俯身在纪尘晏耳边道：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做奇怪的事，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因为你这人太脏了，没准还有病，我嫌弃，你只是想在你身上种花，获得你的花粉，你配合一下，很快就会结束。」 第59页 「你找死！」 方祈恆看着手里的人，知道这个人是不会配合的，于是干脆利落扒了这人的上衣，在纪尘晏各种辱骂威胁的声音中，他拿出了种子，正要种下，却看见这人背上竟然纹了一片红色的花海，看着妖艷惑人，勾人心魂。 他怔了一下随即眯起了眼，有一种自己肥沃的土地被别人种了野草的愤怒，他摁住纪尘晏的头，压低声音在后者耳边道： 「你背上的纹身，真丑。」 纪尘晏身体勐地颤了一下，随即，原本安静下来的身体开始剧烈反抗，方祈恆一个不察被他脱了身，而下一秒，迎接他的就是纪尘晏掏出的另一把匕首，狠狠扎在了他的胸口处。 「……」 方祈恆捂着刺痛的胸口，垂眸看着纪尘晏的目光逐渐冰冷。 纪尘晏此时浑身泛着不正常的冷颤，整个人带着一种癫狂，他仰头，恶狠狠盯着方祈恆。 「今晚，我要你死！」 话音一落，他举起匕首，再次朝着方祈恆袭来，这一次，他的动作比之前还要凌厉残暴。 两人在卧室内打了起来，不过转瞬间，屋内价值不菲的柜子、桌子、床都被波及，不是被一脚踢碎，就是被利刃划出深深的痕迹，很快屋内就像是被炮火洗礼了一般，而这巨大的动静也再次引来了外面的守卫。 然而纪尘晏不开口，那些人也不敢推门进来，而此时的纪尘晏已经进入发狂阶段，完全不管不顾，在他招招致命的刀法下，方祈恆也受了伤，但比起他，纪尘晏自己身上的伤口要更多，但是这人却像是磕了药一样，根本不知道疼，逮着他一顿刺戳。 好在纪尘晏发狂的状态结束的很快，像是爆发后进入疲惫阶段，他被方祈恆踢飞后就躺在地上，整个人像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方祈恆上前察看情况。 纪尘晏不会嗑药了吧？ 方祈恆很是怀疑，这人的状态太不对劲了，忽然发狂，就因为他说了一句纹身很难看吗？ 「我要杀了你……」 纪尘晏躺在地上，四肢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脑子也昏沉沉的，身体更是无法控制一般瘫软，他只能两眼恶狠狠瞪着方祈恆。 方祈恆蹲下身，将纪尘晏脸上的头髮理了理。 「你后背的纹身不是你自己让人纹的吧，不像你的风格。」 「要你管！你最好别让我逮住，否则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方祈恆撑着脸颊：「可是你打不赢我呀，你都没有反省一下吗？每次你都要更惨一点。」 纪尘晏听着他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气的头晕眼花。 「我…我要杀了你……」 「……」 方祈恆不再浪费时间，扣住纪尘晏的肩膀，将人翻了个面，让后者面朝下，趴在铺满柔软老毯的地上，再次拿出了种子。 纪尘晏很讨厌这个体位，这种被人强制压在地上、露出脆弱后背的姿势，会让他回想起被人强行纹上这耻辱纹身的记忆。 「方祈恆！」他怒喝一声，紧随着感觉到背上的抚摸，眼睛充血，一遍遍喊道，「方祈恆！你敢！我会杀了你！我真的会杀了你！！你这个混蛋！方祈恆！方祈恆……方祈恆……」 声音的后面已经带上了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的颤音。 第037章 粮价下跌 方祈恆听着纪尘晏一遍遍喊着自己的名字,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委屈，心头涌起怪异的感觉，手上的动作也顺势停了下来。 他的掌心落在纪尘晏的后背上,指腹间能清晰感觉到后者温热的体表温度,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艷丽的纹身,眸子微微眯了起来，里面划过一丝不悦。 这纹身太碍眼了。 「纪尘晏……」方祈恆俯下身,手指顺着那因为紧张而隆起的背部肌肉一点点下滑,「我帮你洗掉这纹身,怎么样？」 纪尘晏感受着耳畔边传来的气息,身体一颤，而后冰凉瘆人的声音传来：「滚开！你给我滚！」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喘息。 虽然说两人刚刚是互殴，且身上均有挂彩,但纪尘晏显然要更严重些，他嘴角撕裂,那张漂亮凌厉的脸颊一侧高高肿起,挂着淤青，隐约还能看见血丝。 「你在害怕？」 方祈恆说着，伸出左手,掌心包住纪尘晏低垂的脸，强行往右一掰，让人扭头看向自己。 纪尘晏双手无力地撑着地毯,脑袋被迫朝后扭去,他怒瞪着方祈恆，绯红色眸里氤氲着水汽。 「方祈恆！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我手里！否则我一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方祈恆看着纪尘晏,很清楚若是强行种花，以对方如此排斥的状态,种了大概率也活不成。 于是他想与这人打个商量，谁知对方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方祈恆看着无力靠在自己手掌上的脑袋，心口那股微妙的感觉又溢出来了。 这样虚弱无力的纪尘晏让他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悸动，人前又野又疯，人后又娇又…欲。 他慢慢将人放回了地毯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是对待易碎的陶瓷，而后鬼使神差伸出手，揉了揉纪尘晏拧起来的眉心。 「唧唧！」 这时，白米的声音传来。 方祈恆看了眼地上的人，起身迅速离开卧室，刚走到窗边，身后「砰！」地传来一声枪响。 静谧的黑夜被打破。 第60页 子弹从方祈恆胸口穿透而过，他身形一顿，扭头看向昏暗的屋内，漆黑的瞳孔倒映着纪尘晏的身影，这人压根没有昏迷！ 真特么阴险！ 纪尘晏半跪在地上，正举着枪瞄准方祈恆心脏位置，或许是他状态不对，所以打偏了。 方祈恆咬牙，迅速跳下窗，消失在浓墨一般的黑夜里。 纪尘晏艰难站起来，蹒跚走到窗台上，举起枪，对着方祈恆的背影就是一顿乱射，直到他浑身无力，瘫软在地上才结束。 「方！祈！恆！」 门外的阿柒听到从纪尘晏屋里传来的枪声，不再犹豫，立即推门进入，瞧见躺在地上的纪爷，瞳孔骤缩，连忙将人扶起。 「纪爷！纪爷！」 纪尘晏浑身冷汗涔涔，听见阿柒的唿喊声，从混沌中睁开眼来，还没看清阿柒的面孔，就嘶哑着下达命令：「杀了方祈恆。」 阿柒听到纪爷说起方祈恆，眸子幽深：该死的地下老鼠，竟然敢夜闯伏潭宫，找死！ 他将纪尘晏抱上床，随后立即让黑衣人去追方祈恆。 …… 第二日。 安州市-郫筒路 因为昨晚纪尘晏忽然下调伏潭非法粮价格的骚操作，一大早，联盟各区代表就进行了紧急会议，会议上，众人吵得热火朝天。 「纪尘晏降低粮价了！」 「这人有病吧？！伏潭原本的粮价就和规划区持平，现在还下调？！他不赚钱的吗？」 「操蛋！安州市的人好不容易松动了，愿意买我们的货物了，现在纪尘晏这番操作，那些人又跑回去买粮贩手里的粮了。」 「要不我们也下调？」 「不行！这价格分明是白送给他们！我们身后还有多少人等着拿利润呢，这价格，上面不满意，分分钟撤销我们的授权！」 「这纪尘晏究竟哪儿来的粮食？！他不赚钱，难道他后面提供粮食的人也不赚钱吗？」 「必须想办法遏制！」 「我觉得我们可以在打击粮贩的同时，拟订一份诏安通知，让那些本地粮贩来我们的粮店里工作，我们是代表联盟规划区，伏潭未来也会成为十一区，若是现在为我们工作，以后就是十一区正规合法的粮商，是继续偷偷摸摸放粮，还是光明正大售卖粮食，我想他们应该知道怎么选。」 「你知道安州市有多少粮贩吗？！我们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岗位，而且职员一多，工资方面也会大大增加我们的成本！」 「有舍，才有得，与其赶尽杀绝，让伏潭对我们生出怨怼之心，不如给他们一条活路。」 「我觉得有理，这些黑堡中的人也不过是想要活着，若是把他们逼急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这半个月，我们损失了不少人，再继续斗下去，损失太大，我们回去也不好向各区交代。」 规划区的人可比伏潭的人值钱多了，损失一名士兵将领，他们就要给其家人大量补偿金，要是没有孩子，还会加倍补偿，和伏潭硬碰硬地较劲，得不偿失。 「我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虽然我们是来占领市场的，但若是能与伏潭人和平共处，也能潜移默化提高我们粮食的口碑，上面应该也乐见其成，毕竟这不仅能让伏潭人为我们做事，也能降低纪尘晏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好，我投一票。」 「我也认同。」 联盟应对纪尘晏的降价很快做出了调整，这招聘的方法成效显着，不少伏潭青年都来面试，其中就有一些曾做过粮贩。 联盟代表在看到招聘法的效果后，又把主意打到了伏潭几位大佬的身边人身上，一开始频频撞壁，毕竟能待在大佬身边的人都是忠诚之士，然而联盟可不相信这是一堵无坚不摧的铁墙。 他们下足了功夫，给足金钱，让他们来联盟粮店工作。 工资五千、一万，或许那些人还能守住底线，但筹码加到五万、十万、五十万呢？一百个人里面，总有那么三五个人愿意。 众代表笑得眯起了眼。 纪尘晏在伏潭的壁垒，就是要这样一点点击溃。 …… 安州市贫民窟。 「朱老二，伏潭粮价下跌，我手里好几个老客户都不买原粮了。」一个胖胖的男人与朱戬会面，两人是老相识，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情况，「所以这次的货，我可能要不了那么多了。」 绝版原粮好处确实不少，不仅抗辐射效用强，还是做种子。 只要能找到无辐射的土壤，就能进行培育种植，积少成多，就能实现自给自足，往大了说，发展成粮食集团也不是不可能。 四区就有一个粮食集团，他们手里拥有联盟最大的粮食种植基地，每年的产量不仅能满足自己区域的需要，还能卖出，十大区七成的粮食都出自四区。 所以可见绝版原粮的重要性，但这是对于一个区、对于能满足种植条件的人来说的。 而对于伏潭大部分人来说，光是搞到干净的土壤就很难，更别说种植还需要土地，这对于拥挤的伏潭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因而比起带壳、不好烹饪、价格又高的绝版原粮，很多买家都更愿意买降价，抛光的精米，毕竟他们是买来吃，不是种。 朱戬皱眉。 那胖胖的男人搓了搓手心，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精光，他继续道：「不过我最近刚好认识了几位大佬，他们很欣赏你手里的货，他们是外地人，来伏潭办事，拿了货就走，你不用担心，当然，钱方面你更不用担心，他们都是款爷。」 第61页 胖胖男人说着，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搓了搓。 「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交易？我只抽一成利润，没准他们能买下你们所有的货。」 朱戬陷入沉思，能将货全出了肯定好，但是…… 「我要回去思考一下。」 胖胖男人一手揽住朱戬脖子：「朱老二，我们俩这关系，你还怕啥？我还能害了你不成，我要一层利润也不多，要知道我可是冒着巨大风险替你牵线搭桥，不可能啥也不要吧，而且我家里还有我妹要养，你能理解吧。」 朱戬有些为难，但听对方说起家里的妹妹，立马就想起了自家小妹，他咬咬牙，松口道： 「等明天吧，明天这个点，这个位置，我来找你。」 胖胖男人闻言，眯起眼，不再多说，笑着将朱戬送走，等人走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变得谄媚起来。 「喂，吕哥……」 —— 「祁队，之前贩卖绝版原粮的人出现了！」吕向伟激动地将得到的好消息告诉给祁连。 祁连脸上一喜：「立即展开调查，这次一定要逮住人！」 毫无疑问，那粮贩肯定是方祈恆、何筱和朱戬那三人。 他已经想好了，等逮住人，就直接交给纪尘晏，至于绝版原粮，自然就是他们的东西了。 他们一区各方面发展都不错，偏偏受制于粮食，若是能把绝版原粮带回去，以后他们一区也能像四区一样实现自给自足了。 联盟十大区里，除了四区，其他区并不是想要多少粮就能有多少的，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价格昂贵，规划区的普通人想要顿顿精米根本不可能，所以粮食的主要消耗者还是规划区的上层人，然而仅凭上层人又吃不完，所以才会来伏潭占领市场。 伏潭黑堡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人口密度高，大部分比想的要富裕，粮食多少都能吃下。 祁连心情大好，给一区上层打去电话：「孟哥，绝版原粮找到了，很快就能弄到手了。」 …… 第038章 与宋九思合作 狭窄逼仄的胡同里。 胖胖男人谄媚地挂断电话,身后就出现一个面目冷峻，浑身带着肃杀之气的黑衣人。 他听到风声，下意识扭头看去,就被一个大掌薅住后脖子,「砰！」一声,摁在了墙上。 「我问，你答,说谎,就杀了你。」阿柒说话简洁,浑身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血腥味。 胖胖男人脸色「唰」地惨白,虽然他并不是伏潭土生土长的人，但来这里也有段时日了，他一眼就认出身后人是纪爷的人。 他两股战战,说话都带着颤音：「大…大哥，有话好说我…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和你接线的人是谁？」阿柒摁着胖胖男人,语气冰冷。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卖粮的，他给粮，我就卖,我对他不了解……啊！！！」 胖胖男人话还没说完，大腿上就被射了一枪，剧烈的疼痛让他惨叫一声,再也不敢胡言乱语,连忙将朱戬的身份说了。 「他…他叫朱戬！是……」 空气中泛起火药味，胖胖男人因为失血,脸色逐渐失去血色，他战战兢兢将该交代的全都说了后,阿柒才放过了他，但他腿部大动脉被子弹射穿，仅半分钟时间，他身下就流了大滩的血。 在阿柒走后，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 地下实验室内。 朱戬回去将事情说了一遍，何筱和方祈恆同时皱起了眉。 「我觉得不太可靠。」何筱直接说道，而后看向朱戬，「你那朋友说没说买家是谁？」 朱戬「啊」了一声，挠了挠脑袋，「我忘记问了。」 「……」何筱沉默两秒，朱戬这人虽然值得信任，但是做事风格太莽了，若是有心人想要算计搞他，那是一搞一个准。 她看向方祈恆。 「你觉得呢？」 方祈恆收拾着手里的资料，抬眉道：「我们被人盯上了，这里不能常住了，得离开。」 何筱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怎么可能忽然跳出来一个大款买下所有原粮，八成是被联盟或者纪尘晏那边的人盯上了。」 朱戬眨了眨眼，比较乐观道：「不会吧，我出去回来都很小心的，帮我们卖货的人也没有被抓到过，怎么可能被发现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方祈恆勐地抬头，他们现在在地下实验室，对于地面上的声音相当敏锐。 虽然实验室有隔音，但是地面上来人太多，甚至开了装甲车，那动静让他想忽视都难。 「小祈恆，怎么了？」 何筱见他神情忽然严肃起来，心里也开始发慌。 「我们被发现了。」 方祈恆说着，开始收拾数据和文件，顺便扔下种子，将玻璃仓内剩余的原粮运到绿洲去。 「什么？！」朱戬一听这话，连忙跑监控室察看。 这地下实验室周围布满了监控，只是好些都坏了。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修好一个，就在入口附近。 此时监控视频里，原本荒废的建筑不远处，站满了乌泱泱的两拨人，一边是穿着制服的警员，一边是穿着黑服的壮汉。 「方哥！真的有人！卧槽！好多人！连装甲车都开来了！」 朱戬冷汗直流，若是被这些人逮住，肯定死路一条。 第62页 何筱看了眼监控视频，眸中也泛起担忧，他们的商业帝国才刚开始，这就要夭折了吗？ 反观方祈恆，他不慌不忙收拾着东西，最后连土里生长的秧苗都打包带走，何筱见他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凑上去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离开的办法。 方祈恆点头：「有啊，这个地下室有三个出口，两个在前面，还有一个在后面，我们从第三个出口离开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何筱惊喜之余有些不解。 方祈恆敲了敲整理好的文件：「里面看见的。」说着，他朝两人示意，「一起收拾，外面两拨人应该还在对峙，一时半会儿不会闯进来，我们抓紧一点。」 何筱点了点头，走了过去，帮着整理资料和挖土。 朱戬则是蹲在一旁开始安装炸药包，这段时间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他搞到了不少武器和材料，既然这里已经暴露，那等他们离开后，他就炸了这里。 不稍片刻，实验室内的东西就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 方祈恆背上背包，提着一袋泥土，三人朝着后门走去。 门开，外面笑靥如花、等候已久的人冲着三人眨了眨眼。 「好久不见，方祈恆，看来还是我们更有缘分，他们还在前面吵，我却已经堵到你了。」 方祈恆看着面前的宋九思，眯起眼，一手已经放在腰间，随时拔枪射击，而一旁的何筱和朱戬也差不多是同样的举动。 宋九思见他动作，毫不客气拔出腰间的枪，不过黑黢黢的枪口是朝向天空的，她笑了笑。 「玩枪多危险啊，万一走火，声音可是很大的，纪尘晏和警务处的人可来了不少，你觉得开枪后，你们还有退路吗？」 方祈恆冷着脸。 「你想做什么？」 宋九思扫了眼三人目光落到何筱恢復的右臂上，眸中划过一抹诧异，而后很快移开目光。 她看向方祈恆。 「和我合作吧，方祈恆，这是第二次，本小姐从不说第三遍，今天，你要么和我合作，我保你平安无事，要么，被人抓走，后果嘛，不要我多说了吧。」 方祈恆神情凛冽。 「和你合作，我能得到什么？别说护我离开伏潭这种话，没有你，我一样可以离开。」 宋九思闻言，见他不像之前那般抗拒和无动于衷，连忙收回枪以表态度，她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灵动又无害。 「你们手里有绝版原粮吧，我可以全买了，还能让你们暂时去四区避避风头。」她道。 方祈恆神情不变：「那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宋九思一脸真诚地眨眨眼，但说出来的话却有几分轻浮和挑逗的意味：「看你长得帅算不算？其实我帮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我这个人比较惜才，我觉得你以后肯定大有作为，所以我先提前投资一下。」 方祈恆三人一阵沉默，谁也不信，这理由太假了。 就在气氛陷入凝滞时，宋九思忽然瞥见他臂弯里夹着的合照，她眼眸微微睁开，也不顾危险，「噔噔噔」跑了过来。 「这…这照片！」 她在上面看见了她爸。 方祈恆见她这么激动，立即意识到这人没准知道些什么，立即道：「好，我们合作。」 宋九思抬起头，挑了挑眉：「我让人帮你们收拾剩下物品，我们车上慢慢聊，怎么样？」 「不用了，东西都收好了。」 「绝版原粮呢？」 「卖完了。」 宋九思微愣，随即嘆息一声：「那可真是不凑巧了。」她说着，语气里虽然带着惋惜，但勾起的唇角却暴露了她不同的心情。 她可是四区的人，四区不缺粮，就算是绝版原粮，她也不稀罕，但是她再不稀罕，也不希望其他规划区或者黑堡拥有。 这也是她来找方祈恆，想提前一步将对方手里的绝版原粮全买走的最主要原因。 她可不能让绝版原粮落入一区或其他联盟区的代表手里。 …… 地下实验室正门处，一声枪响打破了两拨人的对峙。 「砰！」 纪尘晏拿着枪从车上走下来，带领警务处来此寻找绝版原粮的吕向伟眉心一个血动，在警员惊恐的目光下，应声倒地。 「搜！」 纪尘晏一声令下，黑衣人撞开警员，暴力破开了地下实验室大门，进去寻找了一圈后，所有人眉头紧张，因为人跑了。 「纪爷，没人。」 纪尘晏闻言，皱眉打算亲自去地下室察看一下。 就在他走到大门处时，「轰隆」一声，朱戬安置在地下实验室的炸弹爆了，距离最近的几名黑衣人立即掩护纪尘晏撤离。 「纪爷！」 …… 警务处。 祁连收到吕向伟被纪尘晏杀了的消息时，整个人恍惚了一瞬，随即询问起具体细节，得知吕向伟带着警员与纪尘晏起了正面冲突，心里就气得想骂人。 这个成事不足的蠢货！ 他挂断电话后，立即拨打给了一区的区长孟晷。 「孟哥，纪尘晏插手，到手的绝版原粮搞砸了。」 …… 安州市-郫筒路。 「刚得到消息，纪尘晏被炸伤了，这是我们的机会。」 「我这里还有个好消息，我们粮铺招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你们猜猜是谁？是褚秋绪，狗沟街褚老的儿子，外号褚老么。」 第63页 「不错不错！这是个好兆头！我们更要一鼓作气拿下伏潭！」 在众代表开会时，宋九思已经将方祈恆三人带回来四区代表的住房处，何筱和朱戬都不知道她想干嘛，竟然把他们带来联盟营地里，但见方祈恆一路上都没什么反应，两人都憋住没有说话，对两人来说，方祈恆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毕竟这人不是人。 宋九思叉着腰道：「你们放心住，不过别乱跑，纪尘晏的人再搜查，也不可能跑到这里来。」 说完，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一旁的方祈恆一眼就看见宋九思的屏保是一张熟悉的红花。 他立即扣住宋九思手腕，眼睛死死盯着她手机：「你这手机上的图片……」为什么那么像纪尘晏后背上的纹身？ 宋九思眨了眨眼。 「怎么了？这花有什么问题吗？这是我爸养的花，我觉得好看，就拍了张当背景图。」 她说着，再次点亮手机，盯着上面绚烂夺目的花朵看，那是一盆缀满红色花朵的盆栽。 第039章 黑堡裂缝 在这充满辐射的恶劣环境里,这花是非常罕见的，没有辐射的观赏植物，拥有者非富即贵。 而这花也十分奇特。 它没有叶子,只有弯曲缠绕的藤蔓,因此照片中的花朵被罩在一个金属笼子里,它的藤蔓缠绕着笼子框架而亭亭玉立。 「这花叫笼花，红色的花朵,墨绿的藤蔓,花开后永不凋谢。」宋九思继续介绍道,「这是后天人工培育出来的植物,我爸说世界上仅此一株，若是你们去四区，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瞧一瞧。」 方祈恆慢慢松开手,虽然好奇，却没有说话。 宋九思见他刚刚反应那么大,现在却沉默,便询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见过这个花？」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方祈恆摇头。 …… 狗沟街，褚家大宅。 褚老从伏潭宫回来后，就杵着拐杖,站在大门口，像似在等谁，直到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回来,他原本沉静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狠狠拄了一下拐杖。 「逆子！」 青年回家的脚步一顿。 褚老瞪着眼睛怒吼道：「你去联盟粮铺工作了？！」 青年听到是关于这事,抿了抿唇，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他确实去了，没什么好狡辩的。 褚老见他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咬着牙吼道：「还不跪下！」 青年二话不说，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悔改之色。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相反，他觉得是自家老爸太顽固了，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 「我让你去安州市处理事情，你倒好，竟敢给我玩阳奉阴违那一套！」褚老真是气得不行。 青年抬头：「老头儿，我找到一份正经工作，不好吗？」 褚老一口老血涌上头。 他抬手，一个嘴巴子狠狠抽过去，本就在纪尘晏那里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又被青年桀骜不驯的模样激怒，怒火翻涌下，这一巴掌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啪！」 青年被扇得摔在地上。 他抬起红肿的脸，眼中是年轻气盛不服输的劲儿。 「老头儿！我现在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你要舔纪尘晏！自己去舔！我不想奉陪了！！」 青年扯着脖子怒吼。 褚老听到他如此目无尊长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然而还没开口说话，青年又继续说道： 「安州市有多少兄弟为了保住粮线牺牲了，纪爷呢？他在干嘛？！他有本事在北门叫嚣，我就不信他是真的怕了联盟部队！明明就他一句话的事儿，他却什么都没说！那么多人枉死！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命贱，玩不起！」 褚老瞪着眼珠子，浑身气得颤抖，手指着青年怒骂。 「你以为联盟会平白无故让出利润来给你赚？！他们是想釜底抽薪，好彻底搬倒纪爷！你特么倒好，傻不愣登跑上去给人当枪使！还特么沾沾自喜！」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倒戈去联盟，其他人会怎么想？什么样的老子教出什么样的儿子！！我特么多年的名誉和声望都被你这蠢货毁了！！」 褚老骂到痛心处，直接朝着青年狠狠踹了两脚。 「逆子！逆子！！」 青年被打得鼻孔蹿血，他紧紧攥着拳头，梗着脖子。 「你就念着从前与堡主打天下的光辉岁月！可现在不是从前了！现在把控伏潭的人是纪尘晏！他杀人如麻！根本不在乎兄弟们的命！我另寻出路有错吗？！」 「你有立场！我就没有吗？我就想活着而已！联盟怎么了？他们给我活路！我就给他们做事！」 青年嘶吼着，说得铿锵有力，带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坚定。 褚老一阵头晕目眩，他稳住身形，举起拐杖打了下去。 「你这个蠢货！要不是纪爷压着粮价！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规划区那群人只认规划区的人，我们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你特么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老子打死你这个蠢货！」 当年堡主忽然消失后，伏潭陷入了长达八年的黑暗和混乱，岌岌可危之际，是纪爷带着粮食回来，避免了伏潭的倾倒。 褚老依旧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路上饿殍遍野，全都是被活活冻死和饿死的人。 第64页 当时要不是纪爷，伏潭或许早就瓦解了，所以纵使纪爷如今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伏潭的人也不能忘记他曾经做的事。 毫不夸张的说，伏潭黑堡里二十岁以上的人，是因为堡主才得以在这残酷吃人的时代活下来，而二十以下的人，又都是吃着纪爷带回来的粮食长大的。 所以怎么能背叛！ 青年被拐杖打得满头是血，却如一头倔驴，硬气地一声不吭。 他没有错。 伏潭建立警务处就已经预示了伏潭以后会成为十一区，而联盟部队的入驻也暗示着以后的伏潭不可能是纪尘晏做主。 他只是寻找了一条更光明的路，为什么父亲不理解他？ 「蠢货！蠢货啊！」 「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懂事！扛起事啊！就你这副混不吝的模样！我死了都闭不上眼啊！」 …… 褚老教训褚老么的事很快传遍大街小巷，警务处和联盟的人听说后，笑得见牙不见眼。 前有「纪尘晏受伤」一事，后后「褚老独子叛变」一事。 现在褚老和褚老么对上，联盟的人很清楚，除非褚老不认亲儿子了，否则迟早也会站在他们阵营的，这是歷史性的突破。 「现在褚老么都站在我们这边了，伏潭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这可是大进步！」 「纪尘晏一个疯子，拿什么和我们联盟十大规划区斗？他不过是仗着伏潭人多势众，若是伏潭的人不支持他了，他算个屁！」 「说得没错，没了伏潭，他纪尘晏就是只拔了牙的老虎。」 「老虎？呵哈哈，顶多是只还要吃药的小病猫儿差不多。」 「哈哈————」 「来！为我们的胜利提前干杯！预祝我们拿下伏潭！」 「干杯！」 …… 方祈恆和何筱三人在宋九思的帮助下，成功躲避了纪尘晏的搜寻，这一躲就是一个多星期。 这期间里，三人没再出门，而是关起门来用洗脸盆搞种植。 也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因素，原本只长出一点的苗芽，在这一个多星期里迅速窜起，差不多有巴掌那么高了，看着绿意盎然。 方祈恆将作物生长的每一步都用笔记本详细记录了下来，而后与实验室的数据进行对比。 越是了解种植，他越是觉得这批绝版原粮不简单。 因为它们太强悍了。 之前方祈恆还觉得这批种子能长势良好是因为他变异体亲近植物的缘故，可数据对比后他发现，这就是植物本来的效果。 普通的绝版原粮虽说能够种植，但是绝不可能像他们手里的种子这般拥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和适应环境的强悍能力。 慢慢的，他摸索出了实验数据中「杂交」这一专业名词的含义，而后也明白了他们手里的这批绝版原粮是珍贵的实验粮。 这时，楼下传来何筱的唿喊声：「小祈恆，你天天盯着那些植物也不能让它们立马成熟啊，快下来，我们一起打牌啊。」 「你们玩吧。」 方祈恆毫不犹豫拒绝了，何姐在这一点上还真说错了，他盯着作物，还真能加速它们生长。 他坐到植物旁边，从书包里拿出了实验室那三张照片。 他看着第一张照片上的女人，心里又一次忍不住念叨起来。 这个和他有八分像的女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生母？ 忽然，方祈恆想到了什么，他拿出第二张合照，看着那与纪尘晏犹如复制粘贴的人，心道： 若是那女人真是他母亲，而纪尘晏的父亲又与他母亲相识，那纪尘晏是不是见过他父母？ 这个念头一闪过，方祈恆萌生了再去一次伏潭宫的想法。 他拿起纪尘晏小时候的单人照，看着上面奶萌奶萌的小孩，思绪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纪尘晏小时候是什么性格？ …… 十月中旬，下雪了。 这日，宋九思难得有空。 方祈恆便约了她线下见面，想要聊聊那张合照的事。 其实方祈恆早就想询问了，奈何这段时间是卖粮的高峰期。 伏潭很多人都在囤货，联盟这边也是忙得飞起，宋九思每天都在警务处和联盟两边跑。 根本没有闲聊的时间。 现在好不容易喘口气，她是想休息的，不过帅哥邀约，她还是打起精神，欣然赴约。 联盟四区休息室内，方祈恆和宋九思面对面而坐。 方祈恆主动给后者倒茶，这茶叶是绿洲出品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茶叶，但在如今连吃食都成问题的环境里，这种无污染无辐射的茉莉花茶也是稀罕物。 宋九思有些诧异：「你们感染区的好东西还真多啊。」 方祈恆谦逊地笑了笑，倒好茶后就拿出了合照放在桌上。 宋九思的目光看过去，第一眼就落到了照片上一个皮肤白皙，相貌清隽儒雅的男子身上。 那是她的父亲。 她父亲年轻时是四区的研究员，照片上也穿着标准的白色研究服，或许是经年在实验室做研究、没有晒太阳和锻鍊的缘故，照片上的男人看着有些清瘦，戴着副金属眼镜，挺直的身躯萦绕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文雅气质。 循着她父亲的目光，宋九思又看了眼合照上那与纪尘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男人。 这是伏潭的堡主。 第65页 至于合照上的其他人，她只是大致扫了一圈，当扫过那挽着头髮、穿着旗袍的女人时，她眸光一闪，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他和方阿姨好像！ 一瞬间，宋九思明白方祈恆来找她的目的了，原来如此。 第040章 身世揭秘 她双腿交叠,身体向后倒去，倚在沙发上，不经意开口道： 「我见过方博士,但我那时不到2岁,已经忘了她的模样,要不是这张照片，我都想不起来。」 宋九思说着,审视的目光逡巡在方祈恆脸上,眨了眨眼。 「你姓方,名字里又带着方博士取的祈恆两个字,最重要的是你和方阿姨长得如此像，没准……你是方阿姨的儿子。」 方祈恆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他道：「可以说说关于他们的事吗？说你知道的就行。」 宋九思沉思了两秒,抬手端起方祈恆给她泡得茉莉花茶。 她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这些陈年旧事无论是在伏潭，还是在联盟,都是禁止讨论的事,不过看在你可能是方博士儿子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 方祈恆眨了眨眼，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毕竟事关他的身份和双亲，虽然他不曾在意，但是能知道,他还是很想听听。 宋九思浅酌了一口茶道：「先提前说明哦,方博士去世那年我才两岁，很多事我都不知道,都是听我妈和小姑姑说起的。」 方祈恆点了点头。 宋九思放下茶杯，轻咳了两声,道：「方博士是我们四区着名的农业生物工程学家，她在研究粮食作物的领域登峰造极。」 「传言她在天灾遗蹟中得到一本百年前东方大国一个叫袁先生的手记，里面记录了很多能使作物产量增加的方法和步骤。」 「于是她顺势提出了『粮食增产的项目研究』，当时很多人都加入了这个研究团队。」 「我父亲也是其中之一，照片上的这个人就是我父亲。」 宋九思指了指照片上文雅素净的男人，而后继续娓娓道来。 「可惜研究没有成功，方博士在研究关键时刻怀孕，孕吐很严重，有人提出代替她来主持这个研究，可都没有这个能力。」 「最后这个研究就耽搁了下来，所有人都以为等方博士产后就能继续，但是方博士产后身体很虚弱，没几个月就走了。」 方祈恆听她说完，有些回不过神，听前心里有些期待，但是听完后，心里反而有些失落。 宋九思见他这副样子，起身凑了过来，与他坐在一个沙发上，压低声音道：「我再告诉你一个当年的大八卦，与纪尘晏他老爹和你妈有关，你想不想听？」 方祈恆看向她，身体下意识远离了几厘米：「你说。」 宋九思眨眨眼，脸上带着与人分享八卦的兴致勃勃。 「这是我小姑告诉我的，哦，我小姑也在合照里面，她当年还追求过纪堡主，不过没成功。」 「我小姑告诉我，纪堡主当年对方博士一见钟情，日常除了处理伏潭的事物，就是围在方阿姨跟前，像一只花孔雀一样。」 「当时，粮食增产的研究项目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无稽之谈，四区也不允许方博士他们做，说是会浪费大量粮食和物资。」 「但是纪堡主为了博红颜一笑，直接让团队在伏潭做试验，不仅提供了实验室，还提供了实验过程中的所有设备和材料。」 「你要知道，那时候的伏潭才建立不到三年，可穷了，伏潭也有很多人都反对这个研究项目，可纪堡主毅然决然资助了方博士，这份情谊不可谓不重，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最后会在一起，但是纪堡主在庆功宴上公开表白的时候，方博士很直接地拒绝了他。」 方祈恆沉默。 这话就是说，他和方祈恆不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宋九思忽然贴近方祈恆，脸上露出几分俏皮来。 「你知道方博士为什么拒绝纪堡主吗？虽说当年追方博士的人很多，但是看上纪堡主的人也不少，我小姑说，研究团队里好些男人都对纪堡主有心思呢。」 方祈恆摇头。 「方博士坦言说她是一个比较传统含蓄的东方女人，在感情上有洁癖，不能接受像纪堡主那样开放的人，而你爹也是搞科研的，据说跟方博士在一起之前，连男女朋友都没有谈过。」 方祈恆抿了抿唇。 若说之前他对自己那所谓的双亲还没有什么感觉的话，那么听到感情洁癖后，他瞬间就想到了纪尘晏，他好像遗传了这个。 他也很介意。 宋九思坐直身体，深深嘆了一口气：「其实我觉得他们俩蛮可惜的，方博士死的那一年，正好是纪堡主向联盟宣战的时候，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反正好像是说，方阿姨的死不是意外。」 方祈恆倒没听出什么可惜和遗憾，一厢情愿罢了，至于他母亲的死亡原因，太过久远，不好调查，但他会尝试调查一下。 他问道：「我爹姓什么？」 「你爹姓言，是一区学院的科研鬼才，他可厉害了，带着团队独自研究出了更高效的结界电子球，伏潭的三个结界电子球都是他带队制作出来的，并且是免费赠送给伏潭的，说是为报答纪堡主支持方博士的科研项目。」 宋九思说着，语气一转。 「奇怪了，你应该叫言祈恆啊，我妈和小姑有时候还感慨，说你要是活下来就好了，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叫方祈恆的？」 第66页 方祈恆：「我身上戴着的装饰上刻着这三个字。」 宋九思一听，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很快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我小姑说，当年方博士怀孕，在甄别是男的后，就给你起了名字，叫言祈恆，而那个时候，纪叔叔给未出世的你打造了一套精緻的饰品，上面方祈恆三个字应该是他让人故意刻的，换成了方阿姨的姓，啧啧啧，看来纪堡主对你爹很不满啊。」 方祈恆：「……」 这时，宋九思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方祈恆一眼，随即走到窗户边接起电话，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她挂断电话，拿起沙发上的羊绒大衣，朝着门边走去，同时还不忘对方祈恆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我现在有急事，先走了，你们安心住在这里。」 方祈恆点头，起身将人送到门口，然而宋九思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向方祈恆。 「你知道吗？无论是联盟十大规划区还是其它黑堡，所有人都觉得纪堡主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资助了方博士。」 「方博士让伏潭改头换面，后来更是带回来了言博士，让伏潭拥有了结界电子球，成就了伏潭三足鼎立的盛世局面。」 「若是二十年前没有出现意外，你没准会和你父母一样，成为纪尘晏的得力助手……」 宋九思说着，眸光变得深邃起来，嘴角擒着一抹坏笑。 「你还没出生时，纪堡主就缠着方博士，说你要是女孩子，就给你和纪尘晏定娃娃亲，他得不到方博士，就要让他的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可惜你是男的。」 方祈恆：「……」 娃娃亲？他和纪尘晏？ 宋九思密切注意着方祈恆的反应，挑了挑眉：「你怎么看着一点也不反感的样子啊？」 方祈恆淡淡道：「在感染区，男人和男人很正常。」 「好吧。」宋九思不再多说，「那我走了。」说着，她深深看了方祈恆一眼，转身离开了。 其实她刚刚之所以停下脚步，说这么多，是想引出她也差点也方祈恆有娃娃亲的事。 可是当她提及纪尘晏时，她敏锐地发现方祈恆神情软和了一点，虽然只是一点点些微的变化，却让她没法再继续说下去。 她怕方祈恆反应强烈。 「嗯，慢走。」 方祈恆目送她离开。 此时，等在门口的何筱和朱戬两人立即大步走了进来，朱戬关上房门，何筱看向方祈恆。 「小祈恆，外面变天了。」 「发生什么事了？」 「纪尘晏和联盟正面对上了，联盟卖的粮食吃死了人，纪尘晏带人直接缴了联盟的粮仓。」 「！」 朱戬插了一句道：「幸好我们收手没卖了，你一直在捣鼓粮食种植不知道，联盟好多粮商都死了，一些是硬刚纪尘晏被打死的，还有一些则是被愤怒的伏潭民众围殴弄死的，太可怕了。」 方祈恆不解。 「粮食怎么会吃死人呢？联盟的人也不可能蠢到在粮食里下毒吧？」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联盟没道理，也不可能这么做。 何筱道：「据说是联盟将沙棘米混入了贩卖的精米中。」 沙棘米是一种生长在辐射区的植物，果实与大米很像，只是更圆润，内含剧毒，不能食用。 「沙棘米……」方祈恆皱眉总感觉这事有蹊跷，他怀疑这事与纪尘晏脱不了干系。 …… 此时，与方祈恆他们几栋房之隔的联盟代表会议室里。 「马勒戈壁！肯定有内鬼！沙棘米是不可食用的辐射植物！怎么可能混在精米里！！」 考特尼·马亚怒骂道。 现在安州市的居民好不容易对他们有了改观，偏偏这时候出事，这对他们辛苦建立起来的口碑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啊！ 「代表！代表！我们四号粮仓被沖了！伏潭人全都疯了！」 四区代表「咻」地一下站了起来，四号粮仓是他们四区的货，也是这次联盟部队携带粮食最多的一个仓库，他后背几乎瞬间就炸起一层冷汗，恰逢这时宋九思推开会议室大门走了进来。 她眼神锐利，看向那报告消息的人：「你们开枪没有？」 「开…开了几枪，我们一开始只是想要威慑一下，没有想着伤人，可他们疯了一般冲上来，见人就打，还抢我们的武器和装备，我们无奈才误伤了几个人。」 已经开枪了，而且听着还死了人，原本想着让人出面解释的四区代表心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件事情一旦见血，就不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就能完事的，何况是伏潭这群不开化的人。 第041章 栽赃陷害 四区代表脑子嗡嗡,脸上写满焦躁，连忙问道：「那四号粮仓里的粮食呢？保住没有？！」 应该没事吧。 粮仓都有身经百战的士兵守着，尤其是他们四号粮仓,而且士兵们还配备了高端精良的武器,没道理连一群平民都拦不住。 那小兵头皮绷紧,汗流浃背，在四区代表和宋九思的注视下,缓缓摇了摇头,惨白着脸道：「没保住,四号粮仓也被抢了。」 四区代表摇摇欲坠瘫坐回椅子上,目光看向宋九思，等着后者拿主意，毕竟对方可是区长唯一的女儿,在区长众多孩子里，她是最得区长看重的。 …… 第67页 江海市-伏潭宫。 宽敞的书房里,一盏灯没开,落地窗的纱帘也没有拉开，外面飘着雪花，屋内昏暗静谧。 秋末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洒在屋内人白皙细腻的脸上，细緻地描绘了他完美的侧脸轮廓。 纪尘晏身着睡袍，半躺在沙发上,银色的长髮垂落至腰间,少许披散在肩头，他微微垂着眼睑,脸上是少有的疲惫之色。 他躁狂症发作了，虽然服药就能抑制住,但会有短暂的虚弱期，他很讨厌这个副作用。 这时，有人来报。 「纪爷，褚老么来了。」 纪尘晏抬眸，浓郁的红眸扫了来人一眼，不带一丝感情道： 「给他一笔钱，让他暂时离开伏潭避避风头，你亲自在半路把人处理掉，事情做干净点。」 黑衣人听到后半句话，怔了一下，随即立刻应道：「是！」 黑衣人虽然明白跟在纪爷身边，不能心慈手软，但他私心里还是觉得挺可惜的。 褚老么毕竟是替纪爷做事，这才让联盟陷入困境。 明明让人离开就好了。 不过也奇怪，纪爷竟然会让他去处理褚老么，以往纪爷都是安排专业的僱佣兵把人解决掉。 伏潭宫后门处。 褚老么看着纪爷的人出来，脸上立马扬起灿烂的笑容。 这次他完美完成了任务，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纪爷，想着纪爷，青年脸上露出几分羞赧的笑来。 来人看着褚老么那单纯的笑，嘆了口气，塞给他一个信封。 「这是纪爷给你的，纪爷让你先离开伏潭避避风头。」 「我明白！」 …… 联盟代表会议上。 宋九思一针见血指出了「精米中掺合沙棘米」一事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他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人，让人出面澄清，这样能最大限度挽回联盟的声誉。 众代表都没有异议。 既然办法已经找到了，那就去排查将罪魁祸首找出来，众人以为会议就到这儿了，哪想到宋九思一拍会议桌，脸色阴沉道： 「粮食店那边是哪个区在负责售卖的？！我四区的粮货有多少，各位应该心知肚明，这次惨遭无妄之灾，各位不会以为就这么算了吧？我们自己人卖粮，还能让别人掺合沙棘米！这显然是能力不行！我强烈提议取消负责该部分的联盟区在伏潭的竞争资格！并且赔偿我四区的损失！」 一区代表和考特尼听她这番话，只觉得后背冷汗直流。 四区代表则是在心里摇旗吶喊：不愧是宋大小姐！威武！！ 考特尼冷静后，看向宋九思：「宋小姐，按照规定，您并没有废除联盟任何一个规划区在伏潭和平竞争的资格，而且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是受害者，一区接下来会尽全力进行搜捕和补救。」 宋九思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区区一个四星上将而已。 她冷哼一声。 「现在才想起补救？你们一区可曾认认真真对待过这件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区一直将大部分兵力派出去搜寻一支在伏潭贩卖绝版原粮的粮贩团伙，是你们一区的私心和失误，才使得联盟举步维艰，进退两难！」 这话一出，会议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并不是所有区都能像一区和四区这样能及时获得伏潭的消息，此时听说有粮贩在售卖绝版原粮，好几位代表都惊了。 一区代表和考特尼脸色大变，顿时如坐针毡，两人没想到宋九思竟然把这件事公然说出来。 就在会议僵持不下时，宋九思接到了来自四区区长的电话，她猜到可能是与这件事有关，于是接通后，就点开了免提。 「爸，我开了免提。」 「嗯，小九，伏潭的事我听说了，这件事与纪尘晏有关，不是这次也会有下一次，一区也是受害者，准备好与伏潭开战。」 四区区长的声音很温润，话语也很简洁，但语气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人不觉生出敬意。 宋九思斟酌半晌，道：「那我们的货就这么算了？」 「让伏潭的人暂时拿走吧，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吐出来的。」 「好吧。」 宋九思听到老爸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再和一区继续纠缠，只是他们要与纪尘晏开战了吗？ 联盟会议结束后，宋九思回到了四区休息处，方祈恆看出她神情有些不对劲，询问道： 「我听说了联盟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宋九思背靠在过道的墙上，掏出一盒香菸，递给方祈恆。 「抽不？」 方祈恆摇头。 宋九思见他不要，自己抖出一根咬进嘴里，点燃后，她深深吸了一口，让整个肺部都被醇厚的尼古丁气息填满才唿出来。 「我们的粮食吃死了人，这事对联盟影响很大，伏潭的人对联盟规划区的印象本就不好，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对我们来说，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也不为过。」 方祈恆静静听着。 宋九思继续道：「伏潭要成为十一区不可能一蹴而就，无论是警务处还是联盟部队，虽然都有私心，但也是真心希望伏潭能一点点进行转变……」 联盟的私心一方面是想在伏潭赚钱，另一方面，是想要削弱纪尘晏在伏潭的号召力。 事实上，联盟怕的从来都不是纪尘晏这个人，哪怕他是个疯子，联盟十个规划区还搞不定他一个人吗？由始至终能让联盟发憷的是他父亲的影响力。 第68页 旁人想要在伏潭站稳脚跟，不脱层皮是不可能的，但是纪尘晏当年却能迅速掘起，轻轻松松把持伏潭大权，一方面是他带回来了粮食，另一个方面离不开伏潭人的拥护，而伏潭人凭什么拥护他，还不是因为他姓纪。 只要他是纪堡主的孩子，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只要他认个错，伏潭人都会支持他，这种盲目的跟从和信任是最可怕的。 「本来等考察期一过，伏潭就能水到渠成成为十一区，但现在可能没办法和平转变了。」 宋九思说完，一根烟也抽完了，她将菸头摁在墙上杵灭，而后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方祈恆听完，瞬间就意识到宋九思真正想要告诉他的事情——伏潭和联盟可能要开战了。 宋九思拍了拍手，朝着方祈恆俏皮一笑，仿佛刚刚一脸严肃，眉头紧皱的人不是她。 「好了，我该回警务处了，你好好想想，对了，我之前的邀请一直作数，若是你想通了，想跟我回四区，随时联繫我哦～」 方祈恆点头。 宋九思朝着楼梯间走去，边走，嘴里还嘟囔道：「纪尘晏小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方祈恆听到她的话，虽然只是对方的随口一句，却让他愣了一下，纪尘晏小时候？ …… 一区代表和考特尼在会议结束后，就拨通了祁连的电话。 祁连得知会议上的事后，沉思了两秒，开口道：「我们逮捕贩卖绝版原粮的粮贩的事，宋九思肯定掺合了一脚，警务处这边最近抓了几个粮贩，他们都说纪尘晏还没有抓到方祈恆，我怀疑方祈恆三人可能就在她那里，还需要麻烦你们调查一下了。」 一区代表和考特尼觉得有理，挂断电话后，立即开始调查宋九思在伏潭这些日子的行踪。 此时，警务处内，祁连在挂断电话后，又立刻拨通了一区的电话，他将最近伏潭的情况汇报了一遍，顺便提及了会议的事。 「我亲自来一趟，纪尘晏的落马好戏，我可不能错过。」 「是。」 …… 两天后。 联盟这边调查出了粮食铺里将沙棘米掺合进精米里的人。 是褚老么。 联盟开始全力寻找褚老么，却发现这人好似人间蒸发了。 一区代表原本还以为找到褚老么，让他当众解释，这人是褚老的儿子，他的解释肯定能挽回局面，哪想到根本找不到人。 方祈恆在得知联盟的粮食铺里的沙棘米是褚老么做的手脚后，联繫了宋九思，想和她聊聊。 「人找到了吗？」他问。 宋九思摇头，眼睑下是明显的黑眼圈，最近忙疯了，伏潭的人不是找联盟的麻烦，就是去警务处撒泼，关押室都不够用了。 「你们店铺前脚吃死了人，纪尘晏后脚就带人围剿了你们仓库，褚老么背后操控的人很可能就是纪尘晏，以纪尘晏心狠手辣程度，褚老么不可能还活着，所以你们再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人，不如直接公布，坦言说是纪尘晏让褚老么陷害你们的。」 宋九思皱眉。 「伏潭的人不会信的。」 「他们信不信，你们的情况也不会更糟糕了，但你们若是说了，褚老么也不可能活过来反驳你们，更重要的是，褚老知道这件事后，肯定能猜到褚老么被纪尘晏杀人灭口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被杀，他还会信纪尘晏吗？」 宋九思愣了一下。 他们最近两天一直想的都是把褚老么逮住，让他出面解释，挽回一点口碑，全然没意识到他们钻进了死胡同里。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真是脑子煳涂了！ 第042章 矛盾激化 宋九思欣喜若狂,与方祈恆道别后，就跑向了会议室。 何筱站在门口，看着人离去的背影,扭头看向方祈恆：「你这是要帮联盟扳倒纪尘晏了？」 方祈恆打开窗户,冷风瞬间灌入,冲散了屋内的菸草味。 「伏潭和联盟若是开战，以伏潭的人口密度,伏尸百万可能就不是形容词了,以纪尘晏的性格,他不会在乎伏潭人的命。」 何筱顿了一下。 她被纪尘晏酷刑折磨,还被削去一条胳膊，自然不可能喜欢那人，但倘若纪尘晏真死了,她心里竟然莫名有些惆怅。 她承认纪尘晏不是什么好人，死不足惜,但她宁愿纪尘晏死在另一个恶人手里,也不希望对方死在道貌岸然的规划区手里。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何筱看着方祈恆问道。 其实她大概能猜到，方祈恆并不是毫无徵兆决定帮联盟的。 那天这人与宋九思在屋内聊了大半天，之后与宋九思的关系就莫名感觉没以前那么生硬了。 她猜与那些照片有关。 也就是说,方祈恆态度的转变，很可能与他的双亲有关。 那些照片里的人，从服饰上看,就不像黑堡和感染区的人,更像是在规划区受过良好教育的，真正能被称为人的一群人。 方祈恆是规划区人的孩子…所以他是想去规划区吗？ 何筱想通这一切后也没那么惊讶,毕竟方祈恆一开始就想去规划区，她只是有些惆怅。 「我们去绿洲。」 方祈恆毫不犹豫道,虽然他很想去看看他母亲生长的地方，但是目前他的秧苗更重要。 何筱又是一愣。 「绿…绿洲？」 第69页 她还以为方祈恆会选择跟着宋九思去四区呢。 「嗯，我们的粮食还在绿洲呢，你们不想要了？」他给宋九思提建议并不是站队联盟，只是不希望这个冬天死太多人。 至于纪尘晏…… 就算他们的父辈和母辈有着不浅的渊源，但既然他们从小分离，那就说明了两人有缘无分，既如此，他没必要掺合进去。 而且伏潭和联盟如果要开战，他就必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何筱听着方祈恆的话，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抬手搭在方祈恆肩上，沖后者邪邪一笑。 「谁说的！那粮食是咱仨找到的，自然有我一份，私吞姐姐的东西，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 狗沟街-褚家大院。 自从联盟的粮食吃死人后，褚老就担心褚老么受到牵连。 他第一时间派人去联盟粮食铺把那混小子抓回来，然而这么些天过去了，始终没有找到人。 他让人去询问了联盟粮食铺里工作的人，那些人都说，联盟出事的当天，褚老么就旷班没来了，之后就没再见到他人。 褚老听到这话，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却不敢细想。 然而就在这时，联盟那边又发出声明，扬言粮食铺里的沙棘米是纪尘晏让褚老么放的。 他们是被陷害的。 同时，联盟还发出了一份道歉信，态度诚恳说了他们招员工的失误，以及愿意赔偿。 这两份声明一出，虽然还是有大部分人不相信，但褚老却清楚，这件事恐怕与褚老么真脱不开关系，他之前还疑惑，为什么褚老么忽然就跑去联盟那边了，他还反思过是不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却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纪爷的吩咐啊。 那他儿子还能活着吗？ 褚老重重瘫坐在藤椅上，眼睛被阳光刺得发烫。 他沉默半响，从兜里摸出一根香菸咂在嘴里，尽管他竭力保持冷静，但微颤的手已经昭示了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就在这时，有人禀报。 「褚老，班老来了。」 褚老闻言，立即收拾起情绪，亲自出门迎接好兄弟。 班嘉索朗是班嘉格咧的父亲，性格耿直，脾气火爆，为了让自己多活几年，他早早就将安州市交到了自己儿子手里。 然而班嘉格咧性子跳脱，脾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终得罪纪尘晏被后者杀了。 这也使得原本该颐养天年的班嘉索朗重出江湖。 这次这人前来，应该也是得到了联盟那边的消息。 「老褚啊！」 班老一踏进院里，就张开双手抱着褚老老泪纵横。 他说了好些话，有安慰褚老的，也有对纪尘晏不满的怨怼。 「索朗，慎言。」褚老及时止住了滔滔不绝的班老。 班老眉毛一挑，明明只是一个表情，却给人怒髮冲冠的错觉：「褚季，你儿子都被他杀了！你还要帮他说话！替他做事？！」 褚老沉默地望着地面。 班老恨铁不成钢道：「他和堡主，除了那张脸，哪一点像了？伏潭在他手里，迟早覆灭！」 褚老抬头看着好友。 「若是伏潭被联盟控制，那与覆灭又有何异？」 班老也不喜欢联盟那群衣冠楚楚的禽兽，但是纪尘晏最近几年越发乖戾狠辣，为人又刚愎自用，他们这群老东西，那是竭尽全力辅佐也扶不起来啊！ 但凡他改一点…… 可那就不是纪尘晏了。 褚老虽然老态龙钟，但那双眼睛确实精神奕奕。 他直直盯着班老，毫不客气点破后者的心思：「你来找我，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吧。」 班老沉默了两秒。 「纪爷如今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坐在那个位子上了，至于联盟，我允许他们在安州市卖货，但是想要控制权，绝不可能。」 褚老望着漫天的雪花。 「索朗，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你知道伏潭走到今天有多难，若是没有堡主，我们俩早就死在感染区了，更别说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俩年轻时谁没犯过错？」 褚老说着，似是想起了往事，眼中带上了几分怀念，又有几分悲悯，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原本明亮的眼睛变得有些混浊。 他声音沙哑道：「索朗，现在这时代，除了规划区那群生来就不愁吃喝的傢伙，咱们这些，哪一个不是摸爬滚打过来的，谁生来就能扛事啊，还不是跌了跟头，挨了打、折了本才会懂事。」 班嘉索朗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在院中落满积雪的躺椅上。 「你别给我说这些煽情的话，堡主都杳无音信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我捧着纪尘晏，用热脸蛋贴他冷屁股还不够吗？他还小吗？他特么都25岁了！堡主18岁就创建了伏潭……」 「索朗！」褚老厉声打断他，皱着眉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你不能总是拿纪爷和堡主比，堡主消失的时候，纪爷才5岁，而且是因为我们的失误，才导致纪爷被其他人抓走。」 班嘉索朗无言。 这件事确实是他们的失误，但是他已经用十年的时间来弥补了！还不够吗？！ 若非如此，他根本不可能容忍纪尘晏坐在那位置上！ 他瞪着眼珠子看着褚老：「老褚，他杀了我的格咧，可以说是格咧自己嘴贱，我也还有两个儿子，我忍了，但是你两个儿子，老大为堡主死了，老么却是被算计死的，你甘心吗？」 第70页 「……」 褚老沉默，良久，他嘆息一声，却是没有接这话茬。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了点，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人。」 班嘉索朗压根不吃他转移话题这一套，他咬着牙，语气颤抖道：「褚老，你非得我们所有人都陪着他去死才甘心吗？」 「我们捧着他，管他叫爷，兢兢业业给他办事，让他能有底气与联盟叫嚣！可他呢？他压根不在意弟兄们的死活，压根不懂得什么叫做责任！就算再给他十年时间，他依旧扛不起来！」 「今天你就算要和我决裂，我还是要说，他纪尘晏就是平庸无能！就是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他就是比不上堡主！！」 他一股气吼完，起身，毫不犹豫离开了褚家大院。 院中的褚老怔怔地看着昔日好友佝偻离去的身影。 半响，红了眼眶。 …… 进入十一月份后，天气愈发严寒，鹅毛大雪将一切覆盖。 伏潭家家禁闭门窗，非必要事不出门，与此同时，联盟和纪尘晏的矛盾也越发不可调和。 …… 这日清晨，一辆载满物资的破旧越野车驶出了伏潭。 开车的人是朱戬，副驾驶位上是方祈恆，何筱盘腿坐在后座上，正叼着烟整理物资。 一出伏潭，就意味着进入辐射环境，三人还来不及感慨，就感觉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十多度，朱戬打了个哆嗦，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有一瞬间僵硬。 方祈恆双手揣进衣袖里，望着挡风玻璃外唿啸的暴风雪。 何筱摁下车窗，将烟屁股扔了出去，就这一瞬间的事儿，一股阴冷的寒气就扑面而来，她赶紧关下窗，落下防寒的棉布车帘，抹了一把脸，牙齿打颤道：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规划区那群龟儿子无法适应感染区的环境里，我特么就在伏潭待了一段时间，这一出来，竟然都有一瞬间的不适应，真操蛋！」 说着，她拢了拢大衣，摸出手机试图联繫她在感染区的旧部，可惜没联繫上，那些人大概以为她已经死了，也不知道这一片地带是有新主了，还是分裂了。 「这得有零下五十多度了吧。」朱戬看着厚厚的积雪。 「应该差不多。」方祈恆回应着，「今年比以往冷，不知道绿洲的气温变化怎么样，那些秧苗要是冻死了，就白忙活了。」 何筱丢下手机，搓着手心，听他这话，想到了自己在感染区的兄弟姐妹，她嘆了口气。 「要不是这车搞来费劲，咱们早就能离开了。」 第043章 他们吃人 感染区环境恶劣,冬天的感染区更是人间炼狱。 若是没有车，纯靠两条腿，他们还没抵达绿洲,就会被活活冻死,而一般的电动车和小轿车根本无法穿越感染区,更别说在如今这极寒天气，怕是没跑出去几里路就抛锚了,而他们,要么被冻死,要么沦为野兽的午餐。 而只有这种纯吃油的越野车才能在这极端天气下持续行驶。 他们这辆车别看脏了点、旧了点,却是靠着宋九思，从联盟部队那边花高价买的，属于军用车,稳定性不用说，越野性能也强悍,可以说相当皮实耐用。 在雪中开了三小时后,朱戬忽然喊道：「哎！前面有人！」 几乎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方祈恆一手抓住了扶手，一手摸出了腰间的手枪,何筱也掀开一块破布，从一堆乌黑锃亮的武器里，端起了火力最足的步枪。 随着越野车靠近,原本只成点的人慢慢露出真面目,是一群从头到脚包裹严实的人，看体格,挺健壮的，他们迎着风雪,成排站在路上，把路堵死了。 「卧槽！他们真抗冻啊！站成一排是想干嘛？打劫？！」 朱戬说着，目光朝道路两边扫去，都是一米多高的积雪，无路可走，他下意识想要踩剎车，却被发觉的方祈恆制止。 「别停！撞过去！」 「啊？」朱戬有些不解，他在黑堡长大，也算是见过人心险恶，自然知道这群人拦路是想打劫，但他们有武器啊，怕什么，没准还能黑吃黑一波呢。 「傻逼！给我踩油门！你敢停！老娘我先崩了你！」 何筱将枪口怼在朱戬脑门上，她此时的状态完全不似在伏潭的散漫和吊儿郎当，她脸色阴冷，浑身气势逼人，仿佛朱戬不照她说的做，她真的会一枪崩了他。 朱戬咽了口唾沫，勐地踩下油门，越野车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直愣愣朝着人群撞去。 「砰！砰！砰！」几声明显的撞击后，车头沾染了血迹。 朱戬还有些回不过神，方祈恆和何筱已经落下车窗，朝着身后还想追来的人群扣动扳机。 「砰！砰！砰！」 急促的枪声过后，路上的十几人几乎全被击杀，而就在这时，道路两旁的积雪后面冲出来二十多人，他们手握冷兵器，瞧着离开的越野车，咬牙切齿怒骂一声。 朱戬开着车，额头铺满冷汗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 他惊魂未定，待方祈恆和何筱关上车窗后，他才问道： 「有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吗？冬天本来就不好过。」 何筱擦了擦步枪上的霜雪，沖朱戬翻了个白眼。 「这次是我们运气好，要是他们设置了路障和陷阱，我们今天就要变成他们的午餐了。」 「午…午餐？！」朱戬惊吓得说话都不连贯了。 第71页 方祈恆将手枪保险拉好，不咸不淡道：「他们吃人。」 朱戬瞪大眼，然后扭头看向方祈恆：「那…那你们……」 何筱耸耸肩。 「我又不缺吃的，用不着吃人，小祈恆也不缺，他在感染区还能养的起小女朋友呢。」 朱戬听后松了口气。 他一直以为黑堡和感染区应该相差不大，哪想到感染区竟然吃人！！他刚刚竟然还想着黑吃黑……玛德，这群人都穷到吃人了！哪还有什么能打劫的！ …… 在方祈恆三人离开伏潭的当天傍晚，联盟就将「炮火」对准了伏潭宫，他们的身后不止是全副武装的军队和精良的武器，还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伏潭人。 联盟向伏潭保证，一旦伏潭成为十一区，那么居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将享受规划区的待遇。 他们会在伏潭修建铁路轻轨等基础设施，还会发布与其他规划区一样的利民政策，伏潭将会成为依法治理的区域，所有人的生命和财产都将受到法律保护。 他们的保证正是伏潭人梦寐以求的，因此短时间内就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群众支持他们，而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青壮年。 …… 伏潭宫。 褚老穿着臃肿的厚衣，一脸憔悴地来到纪尘晏的书房。 刚到门口，他就瞧见了坐在落地窗前，安静看书的人。 窗帘被拉开着，外面飘着雪，冬日浅薄的阳光洒进屋内，将偌大的书房照射得过分清冷。 褚老神情复杂，却还是走了过去，他想要劝说纪尘晏，却被后者一个眼神制止了话。 纪尘晏收回目光，从桌上拿起香菸，夹在修长的指间，火花燃起，白色的烟雾顺着冷凝的光线飘散开来，他深吸了一口，感受着尼古丁带来的放松，仰起头，殷红的嘴唇缓缓吐出烟雾。 窗外银白色的雪光洒在纪尘晏白皙的侧脸和尖尖的下巴上，映射进那双色泽艷丽的红眸中，一切都像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褚老就这么一动不动站了一刻钟，要不是屋内暖气足，他这身老骨头怕是都支撑不住。 「纪爷，孟晷来了。」褚老还是出声打断了屋内的静谧。 孟晷是一区的区长，今年36岁，他16岁就接手了一区，比起纪尘晏公认的喜怒无常，孟晷这人能屈能伸，做事张弛有度，刚接手一区时，他就能不顾面子，直接在联盟会议上下跪求助，待真正掌权后，便开始大刀阔斧，连根拔起一区反对他的家族。 纪尘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听到褚老的话后，仿佛才意识到这人还在一样，他神情淡然地瞥了后者一眼，开口驱赶。 「滚。」 褚老直直看着纪尘晏。 「纪爷，君是舟，民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伏潭已经怨声载道，您不能.....」 咔嚓！ 纪尘晏操起桌上的手枪，拉开保险栓，对准了褚老。 「我让你滚，听不懂话？」 褚老嘴唇颤了颤，终是嘆了一口气，弯腰行礼，转身离开。 纪尘晏毫不在意他的离开，继续将目光落在书上，其实他并不喜欢看书，但是看书能让他的混沌的大脑留有一丝清明。 他总感觉自己的记忆力每一年都在下降，好像有什么东西忘了，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烦躁。 …… 褚老走出伏潭宫，就见路边停着十几辆黑色轿车，车上的人无一不是伏潭的各路大佬。 「褚老，纪爷怎么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声问道。 褚老摇了摇头。 「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一个直脾气的光头直接开怼。 「纪爷以前不管事就算了，毕竟那时候没有外人介入，但现在安州市都快被联盟占领了，他还不打算拿个主意吗？」 「究竟是打还是怎样啊？这事儿得他牵个头来做决断才行啊！咱们现在像无头苍蝇一样！」 「简直不知道纪爷是怎么想的？他是彻底不想再管伏潭了吗？真他爹娘的操蛋！」 褚老沉默没有应声。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来，从事关联盟部队到逐渐偏离话题。 「纪爷和堡主真特么一点不像，要不是那张和堡主一样的脸，老子才不会听他差遣……」 「索朗！」褚老看向说话的人，正是班嘉索朗，「你是重新接手安州市，没缓过神来？」 班嘉索朗与褚老同是建立伏潭的老功臣，如今被褚老当众呵斥，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管的狗沟街，联盟不敢插手，老子的安州市，都快成联盟的大本营了，我现在只想知道纪爷的态度，他是不是真的不管安州市了？！」 褚老脸色一变，声音有些颤抖道：「你睡煳涂了不成！」 班嘉索朗盯着褚老半响，吸了一口香菸缓和情绪。 「褚老，十多年了，纪爷什么脾性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从不肯听我们这些老傢伙的的意见，他是堡主唯一的孩子，我们敬他，但是时间已经证明，他挑不起伏潭，我们不能陪他玩下去了。」 褚老紧紧盯着班嘉索朗：「你要在这个时候，捅纪爷一刀？」 「嘿，你这话就过了啊，什么叫我捅他一刀，我们这些人听他差遣，是因为与堡主的三分情谊，可这都十二年了，堡主杳无音信，堡主可能不会回来了，我们不能为自己找找出路吗？」 第72页 班嘉索朗说起堡主不会回来时，声音哽咽了两分。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 「褚老，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他终究不是堡主，他根本不在乎伏潭，也不在乎我们的生死，更没有半点尊重过我们，我们又何必为他拼命，我不想奉陪了。」 其他人一听，都是感同身受，他们每次在纪爷那里碰壁，就念着昔日堡主的旧情忍气吞声，可纪爷何曾念过他们半分情谊？ 褚老听着他的话，攥紧了手指，他环顾一圈，一字一顿道：「你们扪心自问，十二年前，我们扶持纪爷上位时，就真的只是因为他是堡主的孩子吗？」 众人神情一顿，就连班嘉索朗也表情异样地瞥开了视线。 十二年前，堡主失踪八年，伏潭陷入混乱，那时候正直冬季，黑堡饿殍遍野，纪尘晏归来，十三岁的他不仅带回了粮食，让伏潭百万人免于飢饿，还与联盟谈判，拯救了分崩离析的伏潭。 他们在纪尘晏身上看见了堡主的影子，那个在一无所有时就敢扬言创建第一黑堡的男人，所以他们扶持纪尘晏上位。 可是…… 「我承认那时候的纪爷有领导伏潭的风范和魄力，但他已经变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自怨自艾，毫无血性的疯子！」 班嘉索朗直接将话挑明。 「褚老，纪爷但凡正常一点，我们也不会被逼到这条路上，我们并非要反他，而是自救，以前我们捧着他，他指哪我们打哪，哪怕前面是火坑，我们不都照样跳进去，但是褚老啊，伏潭小辈们都快死绝了！我的格咧，你的老么，都死在他手里了啊！我们没有负过他，是他欺人太甚！」 班嘉索朗说完，不等褚老说话，直接上车，离开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大部分人也都上了车，有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有的则驱车前往了联盟部队的驻扎地，他们受到邀请，参加一区区长的接风洗尘宴。 众人对未来的路要如何走，好似在这个夜晚有了答案。 「褚老，我们……」褚老的马仔替褚老打开车门，余光瞥见好些轿车都朝着安州市方向驶去，忍不住道，「要不我们也去…」 反正他们也收到了邀请。 褚老目光冷凝。 「回褚家大宅。」 班嘉索朗大概早就投靠联盟了，从班嘉格咧被纪爷杀死后。 不…应该更早。 伏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真心实意把大权交给纪爷的。 如今联盟掺和一脚，他们就顺势而为，只是这一步…… 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把这个消息传给纪爷。」 无论如何，伏潭的主人只能是纪爷，他绝不会背叛纪爷。 「是！」 …… 第044章 纷争开始 伏潭宫内,纪尘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 纪尘晏放下书，拿起接通，还没说话,那边率先开口了。 「我听说了伏潭的事,小晏,来我这里吧，我会保护你,只要有我在,谁都不会伤到你。」 纪尘晏沉默,良久他才慢慢开口：「以后你不用给我送粮食了,我不想管伏潭了。」 电话那头闻言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劝说纪尘晏去他那儿。 然而这次不等他说完话,纪尘晏就挂断了电话。 纪尘晏向来不是一个愿意给人面子的人，哪怕这通电话的对象是整个伏潭,乃至联盟规划区都想知道的,在他背后提供粮食的人，他也依旧我行我素。 电话挂断不超过五秒，再次响起,纪尘晏眉头微皱，不想管，但那铃声却一直响个不停。 他拿起来,接通。 「小晏。」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依旧是刚刚那儒雅温和的男声。 但比起刚刚,这次的语气显然带有几分焦急和担忧。 「你是不是没有吃药？小晏，听话,去把药吃了，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不要任性。」 纪尘晏垂下眼睑，纤细的睫毛仿佛凝固在那白皙的脸上。 他冷漠地盯着前方，语气凉凉道：「我很正常，不然你以为你还能说这么多废话吗？」 「小晏，你是不是停药了？你最近和联盟硬碰硬，是不是因为没有吃药？你这是何必呢，你若是烦他们，告诉我，我会替你解决，根本用不着你动手。」 纪尘晏听着他叽里哌啦说了一大推，因为停药产生的烦躁感顿时袭上心头，耳膜处传来阵阵鸣声，他抬手往后梳理着头髮，长长唿出一口气，压抑怒火。 「为什么我不能动手？究竟是谁说我有病的？我从十三岁开始服药，可现在我还是疯了。」 「小晏！」电话那头的声音勐地拔高，语气带着严厉，「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你没有病！你只是…只是接受不了打击而已，那药能让你好受一些，我不想你受痛苦，小晏，听话。」 纪尘晏缓缓起身，他走到墙柜边，看着那瓶药，伸手拿了出来，打开，直接倒在了地上，红色的药丸一颗颗落在地上。 电话那头显然听到了这声音，以为纪尘晏要吃药了，语气缓和了些：「好孩子，终有一天，你会懂我的良苦用心，再也没有人像我这样夜不能寐地担心…」 「我不吃药了。」 纪尘晏一句毫无起伏的话，打断了电话里面的声音。 「我发疯就是痛苦吗？可我现在并不觉得痛苦，为什么我不能发疯，不能发狂，你说伏潭是我的，我想怎么做都可以，那我就把那群烦人的老鼠都杀了。」 第73页 「小晏！」 「你以前说，只要我把伏潭管理好，他也许就会出现，可我腻了，我现在要按照我自己的方法抓住他！然后报仇！！」 电话里面沉默，随即嘆息：「小晏，你不会后悔就行。」 「我从不会后悔！」 …… 另一边。 男人被纪尘晏再次挂断电话后，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古色古香的书房内，因为没有开灯，显得异常昏暗，而与之相反，窗户外却显得十分明亮，银白色的雪像极了那人的发色。 「咔嚓」一声，有积雪压断了树枝，声音听着冷冰冰的。 男人寻声看去，歷经岁月磨砺和风雨洗礼的脸颊一半暴露在光芒里，一般深陷黑暗中。 在窗边的桌上，放着一盆特殊的盆栽，花儿全都盛放着，在窗外雪景的映衬下，明媚耀眼，像似一颗剧烈燃烧的火球。 男人缓慢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了桌上的剪刀。 「小晏啊……」 「咔嚓！」几根藤蔓和破坏整体美的花朵被剪下。 男人看着恢復规整的盆栽，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 可下一秒，余光瞥见桌上一张刚从伏潭传回来的照片，男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他抬起手，直接将手中的剪刀插在了那照片上，锋利的刀尖直直刺入照片人的眉心。 「方祈恆……」男人语气冰寒，「又是这张脸，又是姓方，为什么『妳』总是阴魂不散？」 男人自言自语着，而后喊来屋外的人：「把这人处理了，小晏的身边不该出现这张脸。」 「是！」 …… 晚上六点。 安州市-郫筒路。 联盟一区的办事馆外，一辆军用越野车停在了门口。 一区代表和考特尼，以及祁连早就等候在此，见车到了，连忙上前开车门，将人迎接下来。 冬日的阳光明媚却不刺眼，洒在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身上，将他身上披着的价值不菲的呢绒大衣，以及里面裁剪得体的白色西服衬托得愈发贵不可言。 男人是混血面孔，看着一米八五的身高，面容俊朗，金色的头髮梳成了大背头，一双深邃的蓝眼睛，嘴里咬着没点燃的雪茄，整个人看着成熟稳重。 「孟哥。」 祁连率先走了出来，抬手替孟晷将呢绒大衣拿下来。 孟晷瞥了祁连一眼，语气略有些不满道：「你都来这里多久了？不过就是黑堡里的一群臭鱼烂虾，到现在都没处理好？」 祁连脸色微变，连忙垂下头道，斟酌着如何回復。 这时，考特尼出声解释：「区长，您有所不知，伏潭的这些人就是吃软不吃硬，我们要是来硬的，纪尘晏就敢和我们对着干，伏潭人也不买帐，我们只能来软的，所以这才耽搁了些时日。」 孟晷听他提起纪尘晏，唇角勾起的弧度慢慢扯平。 九月份的联盟会议上，纪尘晏无视规则，公然拿枪指着他一区代表的耻辱如今还歷歷在目。 「孟哥，请再给我们一点时。」祁连开口道，「如今的纪尘晏孤家寡人一个，伏潭的老将都放弃他了，他不过就是个跳樑小丑，摆平他，只是时间问题。」 孟晷听着这话，挑了挑眉梢，抬手拍了拍祁连臂膀。 「做得不错。」 …… 此时，四区代表办事处，宋九思正在与四区代表商议应对孟晷忽然来伏潭的事。 孟晷是一区区长，贸然对上他，他们会显得很被动。 这时，宋九思的手机响了，是她父亲打来的，几分钟后，她挂断电话，看向四区代表。 「我爸要来伏潭。」 「啊！区长要来？！」 四区代表一脸惊愕。 不怪他如此震惊，四区代表宋尽渊是个很惜命的人，需要离开四区的事基本上都是别人代劳，他自己则是在四区颐养天年。 其实宋尽渊也不过45岁，在规划区属于正值壮年，但他性格喜静，很少掺合战争的事。 这还是第一次。 「我爸说他即刻启程，坐轻轨到十区，然后开车过来，大概明天傍晚就能抵达。」 四区代表道：「那我们明天去十区接区长吗？」 「不用。」 宋九思说完，外面有小兵前来报告，说一区代表邀请他们参加孟区长的接风洗尘晚宴。 …… 伏潭宫。 纪尘晏站在地毯上，身前一个女人，一个男人正服侍着他换衣服，昂贵的白色衬衣被解开，换上了轻便透气的运动服。 黑色的服装看似朴素，但右臂直至肩上却用黑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简约却不失大气。 纪尘晏的喜好和他父亲很像，都喜欢曾经那个东方大国的文化，他很多衣服都是重工刺绣。 换好衣服，纪尘晏挑起身前女人的下巴：「今夜过后，就离开这里，屋内东西你们随便拿，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纪爷！」 屋内四人齐齐跪在地上，可纪尘晏的话不是他们能改变的，虽然不想走，但不得不走。 …… 冬日的夜晚黑得让人生出寒意，纪尘晏换好衣服后就离开了伏潭宫，因为他提前遣散了人，此时整个伏潭宫静悄悄的。 他一路走来，除了留下的黑衣影卫，一个人也没有碰到。 第74页 「阿柒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纪尘晏忽然开口问道。 一个黑如鬼魅的身影现身，恭恭敬敬道：「柒哥和僱佣兵已经准备完毕，只等您的吩咐。」 「嗯。」 …… 与此同时，安州市郫筒路，尊华酒店正在为孟晷举行盛大的接风宴，在场豪车美人云集。 而酒楼不远处的筒子楼楼顶，一群僱佣兵像似黑影一般出现。 他们全副武装，脸上带着黑色面罩，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双冷酷无情的眸子露在外面，像似黑夜里即将出窍的刀刃。 他们紧紧盯着酒楼里的情况，目光在那些觥筹交错的人影上略过，最后停在了酒店四周戒备森严、持枪的联盟士兵身上。 「等会儿进入酒店，以纪爷安危为主。」阿柒对僱佣兵道。 僱佣兵的老大是一个魁梧伟岸的混血男人，墨绿色的眸子，天生的捲髮，看着深情又放荡。 他斜睨了阿柒一眼，抱着胳膊，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 「你在命令我做事？你要搞清楚，我的僱主是纪美人。」 「你嘴巴放干净点！」 阿柒听到他对纪爷的称唿，直接怒喝一声。 太无礼了。 要不是怕耽搁接下来的任务，他绝对让这人认清自己的地位！ 僱佣兵老大轻蔑一笑，随即看了眼时间：「倒数十秒，10、9、8、......3、2、1。」 「嗒！！」 郫筒路忽然停电，原本热闹喧譁的宴会瞬间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觥筹交错的贵宾们皱着眉，很不适应黑暗的环境，他们大多数都是规划区的人，他们那儿根本不会发生停电这种事。 …… 第045章 狂欢之夜 筒子楼顶。 僱佣兵们见时机已到,娴熟地戴上夜视镜，检查通讯装备，而后随着老大一个冲锋的手势,除了几名狙击手留守楼顶把控全局视线,剩余人倾巢出动。 酒楼里,孟晷很不满，好在备用电源很快启动。 然而就在灯亮起的瞬间,光芒倏地再次熄灭。 整个宴会再次陷入黑暗。 此时,拎着大包装备的僱佣兵们已经趁着黑暗混入了尊华酒店内,他们分开行事,麻利在各个楼层角落安置定时炸弹。 「哎？刚刚是不是有人经过啊？」 昏暗中，一个酒店工作人员感觉到擦肩而过的风声，有些怀疑地回头看了看漆黑的走廊。 和他并排走的另一名工作人员觉得他肯定是看错了。 「这么黑怎么可能有人跑得那么快,也不怕摔了。」 「也是，维修师傅好像已经去电房了,希望电源赶紧恢復。」 「可不是。」 ....... 「嗡嗡嗡——」忽然,一道越野摩托的声音在街道上乍响。 宴会上的人看见马路上飞驰而来的越野摩托，均是一愣，尤其是摩托前面那闪瞎眼的大灯,在这停电的时刻尤为惹眼。 有人刚想询问谁这么没有眼力见，敢在宴会附近炸街，就见那摩托仿佛失控了一般,不管不顾,直接撞破酒店落地窗。 「哗啦！！」落地窗碎了一地，站在窗边的人或多或少被玻璃碴割伤,更有甚者直接被急速行驶的摩托撞飞出去。 「啊啊！！」 宴会上有人尖叫起来。 「嗡嗡！！」越野摩托的驾驶员扭动着把手，越野摩托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和咆哮。 乱作一团的人霎时噤声。 「这么热闹的宴会,怎么能不邀请我呢？那得少了多少乐趣啊～」一道熟悉的傲慢声响起，越野摩托驾驶员取下头盔，一头银色的长髮瞬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他浓艷的容颜里带着几分笑意，让在场人莫名心头一动。 若说摩托前灯是在场唯一的光亮，让人下意识想要看去，那么这人亮出身份后，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力便都被他吸引去。 这人正是纪尘晏。 尽管纪尘晏杀人如麻，但他这张脸却是没得说，矜贵孤傲，让人莫名想要将其驯服。 此时所有宴会宾客都是懵的，尤其是宴会主角——孟晷。 他以为纪尘晏应该如过街老鼠一样，想要逃跑，哪想到这人竟然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反应过来后，他走上前，厉声呵斥。 「你敢来我的宴会上搞事！就不怕我让你有来无回吗？！」 此时的孟晷早已不把失去伏潭助力的纪尘晏放在眼了。 纪尘晏看向他，眨了眨眼，随即将右手抱着的头盔换到左手上，而就是这眨眼的功夫，他右手迅疾地拔出腰间的手枪，没有一句废话，直接给了孟晷一枪。 「砰！」 枪声响起，彻底改变了原本繁华喧嚣的宴会性质。 众人全都怔住了两秒，随即炸锅一般朝着屋外跑去。 孟晷瞪大眼，看着身前替他挡下子弹而倒下的保镖，勐地摔碎手里的酒杯，涨红脸怒斥道：「简直胆大包天！给我抓住他！」 这里是联盟驻扎地，孟晷一声令下，守在四周的士兵立即一拥而上，想要将纪尘晏围住。 纪尘晏不慌不忙，拿起一把大口径的喷子对着众人。 周围宾客脸色刷地一白。 「我喜欢以多欺少，但我讨厌别人以多欺少，都去死吧。」 纪尘晏说完，站在摩托上，扣动扳机，进行无差别射击。 第75页 大口径的连射机枪后坐力强悍，纪尘晏上身微仰，银髮飞舞，犹如从地狱而来的恶魔。 而任何靠近他的人都会被窗外密切注意的狙击手击毙。 「哒哒哒——！！」 一圈又一圈人倒下，纪尘晏单手压着机枪，歪着头，伸手撩了撩滑落到眼前的长髮。 他看着四周利用桌子、死人当遮蔽物的联盟士兵以及伏潭一些熟悉的面孔，低笑了一声。 看啊，他们就是怕他发疯，他以前为什么要扼制自己呢？ 可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阿晏，你要明白，枪虽然强悍，但是枪声一响，就没有回头路了，所以你要握紧它，却也要想清楚再扣下。」 啊，他想起来了。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是他血缘上的父亲，是他以整个伏潭为饵也要引出来復仇的人！ 孟晷狼狈地趴在地上，原本他还想着活捉纪尘晏，但现在，他只想他死：「给我杀了他！」 他话音落下，四周的士兵不再压火力，他们人多势众，很快将纪尘晏从摩托上逼了下来。 只是比起纪尘晏无差别射击，他们不得不注意昏暗的四周，以免造成无辜伤亡。 纪尘晏看着围拢上来的士兵，露出一抹邪笑，看见他表情的士兵们都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纪尘晏的身体倏地腾空而起，向着刚刚被摩托车撞碎的玻璃窗外迅速移去。 这个时候，众人才看见他腰间绑着绳子，有人在外面拉他。 「开枪！不能让他跑了！马勒戈壁的，一个伏潭弃子还能翻了天不成！给我弄死他！」 孟晷刚来伏潭就被纪尘晏如此打脸，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过后—— 众人也不知道纪尘晏受伤没有，反正人已经跑出窗外了。 就在他们想去追击时，两发火箭筒射入厅内。 不等屋内众人反应过来。 「轰隆！」一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郫筒路响起，整个一楼宴会厅瞬间四分五裂，浓烟滚滚，大火窜起。 此时，厅内的越野摩托车也被大火吞噬，忽然，一包炸药滚落下来，引线被点燃—— 「轰隆隆！！」 爆炸声再次接连响起。 摩托车内的汽油飞溅，更加助燃了这场熊熊大火。 楼内聚会的人惊慌失措逃离，不稍几分钟，整座尊华酒店开始垮塌，最后彻底坍塌，像似坠地的火鸟，呜咽着不甘地倒下。 大火吞噬了夜幕，半边天被火光映成了橘黄色。 —— 「纪爷，小心点。」 僱佣兵老大伸手扶住被绳子拉出来的纪尘晏，手掌在后者腰间不着痕迹收紧了一分。 啧啧啧，真细啊。 阿柒瞧见他的小动作，连忙走过去挤开人，语气冰冷道：「不劳你费心，我会照顾好纪爷。」 僱佣兵老大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纪尘晏，等待着后者的下一步指令。 火光沖天的背景中，全副武装的一群人个个眼神兇悍、杀气腾腾，浑身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种不把任务目标当人的眼神，是只有感染区才会有的。 今夜註定会是一个不眠夜，要么敌人死，要么他们死。 纪尘晏挥开阿柒想要扶他的手，自己解下腰间的绳子，目光注视火光沖天的酒店，殷红的嘴角裂出一个嗜血残忍的弧度。 他明明都后退一步，答应了联盟在伏潭成立「警务处」，偏偏这群人连半年时间都等不了。 就那么想要控制伏潭吗？ 那他就如他们愿，让他们的血肉永远埋葬在伏潭的土地上！ 「狂欢开始！」 「杀了他们！！」 「是！」 -- 另一边。 孟晷和联盟代表等人狼狈地逃往了酒店地下停车场。 他们四周，一群手持武器的联盟士兵警惕地看向四周，直至将人安全送上防弹防爆的装甲车上，而就在关门的剎那—— 「嗡嗡轰——」 一道油门踩到底的发动机声音响起，联盟士兵朝着声源看去，就见一辆皮卡极速驶来。 毫无疑问是敌袭！ 士兵们没有丝毫犹豫，护着装甲车，端起枪发起攻击。 「哒哒哒——！！」 二手皮卡的挡风玻璃在密集的子弹下瞬间爆裂。 驾驶位上的僱佣兵向右勐地甩盘，同时将剎车一踩到底，轮胎摩擦着地面迸出火星子，车身由于惯性斜着朝装甲车撞来。 「砰！」 站在装甲车前面护卫的几名联盟士兵来不及躲避，被皮卡顶撞上装甲车，发出阵阵惨叫。 他们瞪着眼珠子，下半身已经被两辆车挤压成肉泥。 下一秒，皮卡副驾驶位的车窗落下，一把机枪直直对着未完全闭合的装甲车门，而后便是一顿扫射，装甲车内传出哀嚎。 一名下半身被撞得血肉模煳的联盟士兵咬着牙，用着最后的意志，将装甲车门完全闭合。 皮卡上的僱佣兵低骂了一声，就在这时，周围反应过来的联盟士兵迅速持枪朝着皮卡射击。 「哒哒哒——！！」 在强有力的火力下，皮卡上的两名僱佣兵不得不撤退。 皮卡一个倒档，滑出去数米，副驾驶上的人见装甲车启动想要强行离开，放下机枪，直接打开车门，扛起火箭筒—— 第76页 「轰！」一声，装甲车被炸得侧翻了好几圈。 危机时刻，侧方联盟援助部队赶到，他们对着形单影只的皮卡就是一顿火力压制。 「哒哒哒——！！」 「撤！」 副驾驶上的僱佣兵扔出两枚手雷开路，可惜效果不是很理想，对方来人太多，他们被拦截了。 驾驶位上的人立即联繫最近的人手，余光瞥了眼地下室位置和停车号，要求火力援助。 地下停车场的信号不太好，通讯里面不断传来的「嗞嗞嗞——」的电流声，但仍旧能听到队友的回覆：「坚持五秒！」 5，4—— 「砰砰砰！！！」 在联盟强悍的火力袭击下，皮卡直接被打成了筛子，窗户、车壳全都是一个个枪洞。 3，2—— 「砰砰砰！！！」 皮卡上的两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枪伤，两人猫腰躲在座下，只能将枪从破烂的窗户伸出去，通过听声辨别方位进行回击。 1—— 就在皮卡被包围之际，地下停车场的天花板忽然传来炸裂的声响，整个天花板都在颤抖。 下一秒，联盟军队所处的地方，一大块石板「轰隆」一声砸了下来，与此同时，天花板上面，十几名僱佣兵火力全开。 「砰砰砰！！！」 其中两名僱佣兵滑绳而下，落到皮卡车顶，想要将车内两人带离，可联盟部队也不是吃素的。 最终，他们只带走了驾驶位上的人，而副驾驶上的人因为受伤太重，人已经陷入昏迷，强行带走成本太高，只能放弃。 救援的僱佣兵将枪抵在了昔日队友太阳穴上，「砰！」一声，结束了他热烈而短暂的一生，也避免了他被抓住后遭受折磨。 「撤！」 在楼上的火力掩护下，僱佣兵们成功离开，可也没能完成劫杀孟晷和联盟代表的任务。 联盟部队的人还是太多了，要分散开来，逐个击毙。 「他们肯定会从停车场c口出来，狙击手待命，轰停他们。」 「收到。」 …… 狗沟街。 「褚老！不好了！纪爷带人袭击了联盟营地！尊华酒店发生了爆炸，双方正在火拼！！」 一个马仔慌张地跑进褚家大院，大声喊着刚得到的消息。 褚老勐地从躺椅上起来，因为动作过于激烈，他伸手扶了一把老腰，而后看着马仔。 「怎么回事？！」 纪爷与联盟在火拼？他怎么没有提前收到消息？难道纪爷没有用手底下的人？ 「具体情况不清楚，联盟的士兵把街道都围了起来！」 「！」褚老一听这话，想也没想，直接让马仔去喊人。 他要去安州市。 「褚老！你不能去啊！现在安州市基本上都是联盟的人！你去了，很容易被抓住！」 褚老听着手下马仔的话，瞪着眼珠子怒吼：「这是伏潭！我不信他们敢光天化日下动手！」 「可是纪爷激化了矛盾，保不准他们被逼急了……」 「少废话！快备车！」 …… 第046章 驿站追杀 感染区-沙漠驿站。 在荒无人烟的辐射区内,一些末世前的建筑屹立不倒，围绕着这些破败腐朽的的房屋，会逐渐形成一个小型的居住地。 时间久了,一些来往密集的枢纽居住地就会变成驿站。 驿站是感染区约定俗成的补给点,很多混迹在感染区和黑堡的人都会在这里落脚休息。 驿站通常会提供各种服务,例如食宿、非法物资交易等。 朱戬还是第一次来到驿站，不免有些好奇,左顾右盼的,结果被何筱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别乱瞅,这里的人都不是善茬,十个人里面，至少九个手里都有人命，用规划区的法律来说,这里遍地杀人犯，你盯着他们,他们会认为你在挑衅,懂了吗？傻叉，给老娘收敛点。」 朱戬闻言，连忙低下头,不再乱瞟，乖乖跟在何筱身后。 这时，一个满脸络腮鬍的混血花臂男人抽着电子菸,伸手拦住了何筱和方祈恆的去路。 男人吐出烟圈,目光轻佻地打量何筱：「这位小姐，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他说着,拦路的手放在何筱肩上，在感染区,女人可是稀有生物，哪怕是在驿站「卖肉店」里，也只有男人可供消遣。 何筱瞥了眼男人，目光带着考究，从男人脸上一路划到下三路地带，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小帐篷，挑眉，随即嗤笑一声。 「抱歉，你几把太小了。」 「什…什么？」 男人怔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何筱这么直接开放，自己撩人不成反被嘲讽。 随即，男人注意到四周望过来的戏嚯目光，脸色一黑，勃然大怒，揪起何筱的衣领就想给这小娘们一点颜色瞧瞧，却反被后者扣住手腕，一个翻转，他就被制衡跪在地上，发出连连惨叫。 「啊啊！！卧槽泥马！贱人！快放开！快放开啊！啊啊！我的胳膊！要断了！要断了！！」 咔嚓！ 男人搭讪的手臂被活生生扭断，四周看戏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男人的朋友瞧见这一幕想上前帮忙，却被另一人拉住。 「别去！这娘们好像一个人！狂鹰的老大，何筱！」 「什么？！何筱？！传言她…她不是死了吗？她回来了！」 第77页 驿站几家店的老闆听到这个名字，眸光微闪，纷纷掏出手机，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何筱竟然没死，这片区域最残暴的那头雌鹰回来了。 …… 众人目光聚集处，何筱冷眼俯视着搭讪的男人，无视他的哀嚎和惨叫，抬手捋了捋长发。 「真特爷的晦气，向来是老娘挑男人，什么时候歪瓜裂枣也敢往我面前凑了。」 她说着，俯身在男人耳边低语：「再敢招惹我，我让你那两颗小黑枣和豆芽都成摆设！」 「大姐饶命！！」 男人疼得拼命求饶，此时他再傻也明白自己踢到硬茬了。 一旁的朱戬彻底呆住了，明明刚刚何姐才让他低调一点，结果现在她就在众目睽睽下打人。 何筱身旁的方祈恆面无表情，神态淡漠得像个旁观者。 在感染区长大的他很清楚，这片靠近「伏潭」和「十区」的区域，何筱比他熟悉，何况是这男人先挑事，杀鸡儆猴挺好的。 「滚！」 何筱松开男人，沖后者屁股踢了一脚，随即环顾四周。 男人眼眸深处含着屈辱和不甘，却也不敢再找事，而周围其他看戏的人则纷纷收回目光。 方祈恆三人在沙漠驿站里走了一会儿，敲开了一家食宿店。 「这儿包看车服务吗？」 方祈恆率先开口问道，在感染区，车子若是停在外面，不用一个时辰，车轱辘都不会剩。 食宿店老闆正拿着一本掉色的美女杂志做着手部运动，闻言抬了抬眼皮子，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但瞧见何筱后，瞬间瞪大眼，整个人也来了精神。 「嘿，住宿啊？一间房两百，吃饭另算，看车的话，卡车五百，摩托三百，你们什么车？」 老闆说着，朝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往头髮上抹。 何筱撇回头，简直没眼看。 方祈恆也不想耽搁时间，爽快道：「越野车，我们三人住一晚，一个房间就行。」 食宿店老闆听他只要一个房间，两颗眼珠子都黏在了何筱身上，他搓了搓手，兴奋道：「美女，双飞啊？厉害啊，要不加我一个，我免你们住宿费，我这里还可以提供干净的热水哦～」 老闆话音刚落，不等何筱发飙，方祈恆拿出钱包，随手抽出后腰的手枪，「啪！」地一声，一起放在了柜檯上。 「老闆，一间房，三个人的晚餐，外加看车服务。」 食宿店老闆见到柜子上的手枪，愣了一下，随即干笑了两声，给了他们二楼的钥匙，喊了个小弟带他们去车库，说是车库，其实拉开捲帘门后就是仓库。 折腾了近半个小时，三人才吃上热腾腾的晚饭。 朱戬看着那一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碎肉，经歷了差点被当成食物的经歷后，他一时间有些不敢把这肉沫往嘴里送。 何筱看出他的踌躇，道：「放心，这不是人肉。」 朱戬看向她。 「你怎么知道？」 何筱眨眨眼：「我见过煮熟后的人肉是什么样的。」 一旁的方祈恆迅速将食物塞进胃里，几乎没有什么美味可言，但垫垫肚子足够了，他放下碗，起身在屋内走了两圈。 这里温度太低，没了车内暖气，夜晚有点难捱，不过好在他们在伏潭时就买了不少保暖衣物，光是羊皮袄子就人手两件。 何筱瞧见他在屋内闷头转圈圈，放下碗和勺子，问道：「怎么了？从晚上开始，你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在担心什么？」 方祈恆抿着唇没回应，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浑身都不对劲，心里很烦躁。 吃过饭后，何筱和朱戬都感到精疲力尽，虽然路上是轮流开车，但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不止身体劳累，精神也会疲惫。 于是吃过晚饭后，两人蜷缩在床上，很快睡去。 方祈恆没有睡意，便起身出去找食宿老闆买了些散装汽油，又找店里懂车的伙计帮忙检查了一下越野车，更换了防冻液，确保车子明天能正常运转。 之后又买了三张电话卡，这就花去了大几千。 「小哥，你做啥生意啊？赚得不少啊，还有美女随行，给哥们也介绍一下呗。」 食宿老闆见方祈恆眼睛都不眨地掏出小几千来，对他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现在混口饭吃不容易，谁不想手头宽裕一点？ 方祈恆揣好钱包，抬头看了食宿老闆一眼，面无改色道：「僱佣兵。」这个职位可以说是最赚钱的，同时也是最高危的。 食宿老闆愣了下，默默转移了目光，闭口不再询问，僱佣兵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 …… 次日，天蒙蒙亮。 食宿老闆就起床准备开门营业，两名伙计也早起清理着门前积雪，以及生火做饭。 他们要为离开的人准备早饭，也要为新到访的客人做好准备。 方祈恆睡得并不安稳，听到院里扫帚清扫积雪的声音就醒了，他摸黑穿好衣服，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感染区有车的人并不多，而听这「嗡嗡」声，至少有四五辆车。 他没有第一时间开灯去察看，而是走到床边，将何筱和朱戬推醒：「醒醒！别睡了！」 何筱被一推就睁开了眼，她立即坐了起来，眼神里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只有严肃。 第78页 「怎么了？」 「外面来了至少五辆车，停在店门口，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没有熄火，不像是要住店的，更像是挨家挨户在打听什么。」 方祈恆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说了出来，这时，朱戬也醒了，听到方祈恆的话，还有些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迷煳着开口： 「没那么严重吧。」 何筱听到他还半睡半醒，一脚将人踢下了床，随即拿起大棉袄往身上套，嘴里催促道： 「赶紧收拾！小祈恆的猜测是对的，驿站有更好的酒店，这些人有车说明实力不弱，没道理不住好的，偏要来这犄角旮旯。」 朱戬「哎哟」一声，随即有些起床气地反驳道：「我们还不是有车，不照样住这里了？」 方祈恆已经收拾好，闻言瞥了他一眼，给他解释道：「我们住这里是因为这家店在驿站边上，出现意外时能迅速离开。」 他们现在被伏潭通缉，哪怕离开了，也不能放松警惕。 朱戬一听，愣了下，原来是这样，他还以为是随便选的呢。 何筱打开窗帘，朝外瞧了一眼，他们的窗户正对大门。 此时光线虽然昏暗，但她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门口停着的五辆车，那明晃晃的车灯在这冬日昏暗的凌晨特别显眼。 她眯起眼，目光锐利地扫视五辆车，最后落在与食宿店老闆交谈的男人身上，只见对方拿出了一张照片，好似在询问。 她努力看清那照片上的人，可光线太暗了，只能看个模煳的轮廓，但黑髮黑眼…… 她迅速关上门，转头对屋内两人道：「快！我们快走！他们就是来找人的！」说着，看了方祈恆一眼，「可能就是找你的。」 方祈恆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背上了背包。 朱戬这时也彻底醒了，慌乱套上衣服，有些慌乱无措道： 「那怎么办？我们的车还在车库里啊。」 「慌什么！」何筱给了朱戬一逼兜，「你先从窗户下去，去车库！小心点，别被发现。」 朱戬想要说什么，方祈恆看向他：「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把人吸引上楼，你趁机取车。」 「哦…好！」 一楼大门处。 戴着墨镜的男人从食宿店老闆口中得知他见过照片上的人，立即拿出对讲机说了一句话。 不过几秒，五辆车的人除了留守的司机，都端着大口径的喷子走了下来，十几个男人，每个都身着防辐射紧身服，黑色的布料勾勒出他们身上鼓鼓的肌肉。 食宿店老闆看见这一幕，立即招唿两名伙计躲了起来。 此时他已经万分确认。 方祈恆绝对就是僱佣兵！否则怎么会被这么多人追杀！ 肯定是得罪人了！ 「砰！」二楼处，方祈恆三人的房门被大力踹开，两名端着机枪的男人立即冲着屋内无差别扫射，单薄的木板架子床和劣质的桌椅瞬间变成破铜烂铁。 「没人！」 瞧见屋内一个鬼影也没有，射击的两人停下了攻击，一人上前，摸了摸散架的木板床。 「上面还有温度！他们应该是比我们先一步跑了……」 男人说着，拿出对讲机，刚想让楼下围堵的人拦截，转头就瞥见进门处的上方，有两个人犹如大号蜘蛛一样蹲踞在左右角，两人握着枪，沖男人冷冽一笑。 「砰！」 一声枪响后，男人眉心被射穿，屋外的肌肉男们吓了一跳，或是寻找掩体，或是匍匐在地，又或是冲着屋内胡乱射击。 方祈恆从天花板落到地上，背靠墙，警惕盯着门口。 门外的人应该不超过五个，但经过刚刚那事，楼下听见动静的人肯定会上来支援。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屋外，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看来楼下的人已经来了。 方祈恆拿出手雷，和何筱对视一眼，看见她「ok」的手势，迅速将手里的雷扔了出去。 两秒之后。 「轰！！」整栋楼颤了颤，屋外响起惨烈的叫声。 方祈恆和何筱在爆炸的瞬间，已经朝着窗户跑去。 拉开窗帘，冷风嗖嗖灌入，两人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滴！滴！」 先一步跳窗离开的朱戬已经取到了车，沖两人摁喇叭。 何筱跳上车，并没有打开车门，而是踩在踏板上，单手扒拉着车窗，沖朱戬喊道： 「小朱，把车开到那里去！」何筱指着停靠在路边的五辆车。 「好！」 这边，方祈恆跳下窗后，看着满院狼藉，心头有些过意不去，便朝着院里扔了一叠票子，而后跟着何筱一起跳上了越野车。 三人并没有立即离开，在路边停车后，方祈恆和朱戬举枪将后方追来的人射杀，火力压制下，对方一时间也不敢露头，只能举枪毫无准头地胡乱扫射。 火力掩护下，何筱跳下车，将路边五辆车内留守的司机射杀后，麻利将车里的物资搬到他们车上，无论是吃食、衣物、钞票还是傍身的武器，她照单全收。 「okok！熘了熘了！」 搬完东西，何筱沖方祈恆和朱戬示意，可以跑路了。 越野车扬长而去。 方祈恆怕他们追上来，从车窗探出上半身，将停靠在路边的五辆车的车胎精准打爆。 就在他缩回车内时，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锐疼，他神经一抽，差点从车窗直接栽下车，好在朱戬余光瞥见，及时拉了他一把。 第79页 「方哥！」 「小祈恆！」 何筱注意到方祈恆脸色蓦然惨白，连忙从后座探身过来。 方祈恆捂着胸口，指缝间的血液如迸射出来一般，源源不断从他捂着的手指间滑落，几乎眨眼间，就濡湿了副驾座椅。 何筱瞳孔一缩：「小祈恆！你！你怎么中弹了？！」 她说着，将刚刚从敌人车上搜罗来的医药箱拿了过来。 方祈恆咬着牙，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雪域，眼睛渐渐泛起血丝：「不是我，是纪尘晏……」 说完，他口鼻猝不及防喷出了鲜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了休克。 第047章 狂鹰救援 「小祈恆！」 何筱赶忙将座椅放平,迅速扒开方祈恆的衣服检查伤口，发现竟然是枪伤，而且位置正好在胸膛处,她立即扯过纱布,捲成筒状塞进喷血的伤口里。 「方哥！」朱戬也急得不行,同时还有种失去主心骨的慌乱，「何姐,现在该怎么办啊？」 何筱迅速给方祈恆包扎,可这些对于后者的伤只能起到暂时的止血效果,不能根治。 「他胸膛位置受到抢上,我不确定是不是射中了心脏，他需要专业医生的治疗。」 何筱说着，掏出手机,给一个号码编辑了条简讯，在发送时她迟疑了,但最后还是发送了。 朱戬一听要专业医生,顿时心急如焚：「这在感染区，我们去哪给方哥找专业医生啊？」 他话音刚落，后胎突然被射中打滑,好在车子为了防滑加了锁链，子弹打偏在了锁链上。 朱戬立即稳住方向盘，等好不容易重新回到直线,车后就响起「突突突」的枪声。 「那群人追上来了！玛德！纪尘晏这是不给活路啊！」 何姐看了眼后视镜,有两辆车正紧随在他们身后。 「车不要停！老娘不信了！他纪尘晏能在伏潭称王！还能在感染区弄倒我两次不成！」 何筱厉声道，而后探查了一下方祈恆脉搏,而后顾不得满手的血，套上笨重的防弹衣,拿起一把全自动步枪，打开后车窗，迎着寒风，将扳机扣到底。 「哒哒哒哒哒！！！」 「草拟爷爷奶奶个腿儿！追你爷爷呢！再追！老娘让你们鸡儿拌蛋成一锅蛋花汤！！」 何筱红着眼怒吼着，她承认在规划区和黑堡里要做缩头乌龟，但在感染区，还是这一片地带，她就不信，她还能折了！ 玛德！王八羔子！！ 她手里的步枪是从对方车里缴获的，力量惊人，再加上她习惯了感染区恶劣的环境和各种意外，枪法和准头是对方无法比拟的，最后竟真的逼停了对方。 「卧槽！何姐！牛啊！」 朱戬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他还以为今天要完了，没想到还能夹缝求生，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因为就在这时，他们左前方忽然出现三辆车，仿佛是早有预谋一般在此处伏击他们。 朱戬瞳孔一缩，立即向右勐打方向盘，侥倖躲过了对方的逼停和迎面而来的枪林弹雨。 「砰砰砰！」几声枪响落在了越野车左边挡风玻璃上。 对方武器强悍，哪怕是防弹车窗，也裂开了蜘蛛网般的裂痕，好在没有破裂，只是影响视野。 然而，躲过了迎面袭击，对方还藏有一名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狙击手，一枪干爆了他们后胎。 「卧槽！」朱戬惊唿一声，越野车失衡，径直朝一边打滑。 从侧面追击过来的越野车车内，一人握着对讲机道：「继续锁点，给我打爆他们的车！」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一名伪装成雪堆的狙击手擦了擦起雾的瞄准镜，而后屏住唿吸，推测着打滑越野车的下一步位置。 越野车内，何筱脸色有些难看。这些人武器精良，作战有计划、有组织，不像是伏潭的人。 可除了伏潭，他们还得罪了谁？谁想要他们的命？ 她咬牙，摸出手机，想看看刚刚发出去的简讯有没有回信，却见这时，右后方「唿啦啦」驶来十几辆车，他们的车看着破旧不堪，甚至还有一辆没有盖棚的二手大卡车，此时卡槽里有三十几人正探头探脑朝前面看。 他们个个手持枪械，也不怕扑面而来的风雪。 朱戬通过后视镜看见这一幕，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们完了。 然而下一秒—— 右后方的人竟然将枪口对准了追击他们的三辆车。 「砰！砰！砰！」 这群人人多势众，火力兇勐，枪林弹雨中，四周积雪仿佛烧开的水，被子弹打得四处飞溅。 何筱瞧见这混乱无序的打法，以及那车上的人，眼眸一亮。 她对朱戬道：「我的人来了！快！与他们回合！干死那三辆车！玛德！在这片感染区范围里！管他是黑堡的人还是联盟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老子最大！」 说完，朱戬已经与十几辆车会和，刚靠近，就能听到那改装的马达「嗡嗡」地响。 朱戬死里逃生，此刻只觉得这马达声是从未有过的澎湃。 何筱对自己人的武装力量还是挺有自信的，这些车别看破破烂烂，跟破铜烂铁似的，但都是花重金改造的，可耐操了。 「小心他们有大狙！」何筱朝打头阵的几辆车吼了一声。 吼完，她立即去查看方祈恆的状态，发现这人苍白的脸色已经有了血色，带着好奇心，她扒开了方祈恆胸前的止血绷带，就见原本喷血的伤口已经痊癒。 第80页 「……这小子，变异人的身体还真是逆天。」 何筱嘀咕着，因为自己人到了，她紧绷的神经得到缓解，忽然想起方祈恆昏迷前的话——「不是我，是纪尘晏……」 纪尘晏？ …… 伏潭黑堡-郫筒路。 因为纪尘晏的缘故，孟晷昨晚的接风宴变成了一场送别宴，参加会议的不少联盟代表和高层都死在了这场爆炸和火灾中。 联盟一夜无眠，与纪尘晏的僱佣兵们打得不可开交。 按理说，联盟拥有凌驾于僱佣兵的人数和武器，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不可能打不过。 但偏偏这群不足百人的僱佣兵不与联盟正面拼火力，就搞偷袭和暗杀，打得就是出其不意。 在这种阴险狡诈的打法下，联盟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为此，联盟众人整个晚上都焦头烂额。 重兵把守的联盟办事馆里，孟晷心惊胆颤熬了一宿，在得知纪尘晏中弹逃跑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去，他有些熬不住了。 他回到休息室准备好好休息，想着养足精力，等下午四区区长——宋尽渊来了再说。 这老狐狸比他更了解纪尘晏，到时候想抓住人，肯定手到擒来。 忽然，一旁平平无奇的衣柜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 孟晷立即爬起来，伸手去够床柜上的手枪，然而他动作晚了一步，一发消音弹警告似地射在床头，距离他脑袋不过十厘米。 他浑身一震，扭头看去，就见衣柜缓缓向两侧摺叠，露出一条黑漆漆的暗道，几根银髮率先暴露在视野里，随即一个身姿高挑的人举着枪，踱步走了出来。 他身后，一个黑衣影卫也走了出来，是阿柒。 阿柒快步走到门边和窗户边观察了下四周的警卫，而后警惕地护在银髮男子身旁。 孟晷瞪大眼。 「纪尘晏！」 这间屋里怎么会有密道？！纪尘晏又是怎么知道的？！ 纪尘晏沖孟晷眨了眨眼，而后直接朝着对方下半身射去。 「砰砰」两枪。 孟晷的膝盖骨瞬间破碎，鲜血飙了出来，染红了棉被，剧烈的疼痛也让孟晷神经抽搐。 他双手握拳，强行将要溢出喉咙的哀嚎和惨叫咽了回去。 孟晷额头冷汗直冒，紧咬着后槽牙开口道：「真让我意外，我以为你会直接杀了我。」 纪尘晏好整以暇走到床边，把玩着手里的枪械。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孟晷听他这话，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来：「纪尘晏，有时候，我觉得你聪明，但有时候，你又让我觉得你蠢透了，你除了这张脸，和你父亲还真是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伏潭人真倒霉啊。」 纪尘晏眸中划过一丝狠厉，他抬起手，唇边勾起一抹不羁的笑容：「我也觉得你很蠢。」 「砰！」一声枪响过后，孟晷只感觉胸膛一疼，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再抬头时，就听见纪尘晏冰凉的声音传来。 「在我拿枪的时候挑衅我，你是真不想活了，我成全你。」 纪尘晏说着，拿走了床柜上的枪，再次走进了密道，阿柒紧随其后，余光扫了孟晷一眼。 孟晷张嘴想要喊人，却因为失血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他只能竭力去够床头柜上的花瓶。 「哗啦！」花瓶碎裂，屋外的人立即敲门询问。 在三次询问没有得到回应后，一群武装士兵沖了进来。 一进来，他们就看见满床的鲜血，以及快要休克的孟晷。 「区长！！」 孟晷没有说话，他闭上眼，努力放缓唿吸，降低血液循环。 他的心脏位置与一般人不同，在另一侧，所以刚刚纪尘晏那冲着要他命来的一枪并没有击中他心脏，只是他身上有三个血窟窿，若是情绪太激动，血液循环过快，也会造成失血过多而死。 「纪尘晏…衣柜…暗道……追！」孟晷指着衣柜道。 一旁的考特尼·马亚听到孟晷的话后，怔愣了一瞬，不确定道：「区长，你说是纪尘晏？」 不可能啊！ 昨晚纪尘晏是他亲手击中心脏的！就算没死！也不可能这么快恢復！毕竟对方放在伏潭宫的医疗舱已经被他们拿走了。 孟晷没有力气回復他的话，头一歪，昏死过去。 一区代表连忙道：「来个人抱区长去医疗舱里！其他人去追纪尘晏！他从感染区雇的那群僱佣兵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既然他主动露面！一定要抓住他！」 …… 密道里。 纪尘晏步伐沉重地走着，忽然，身后响起爆破的声音，是联盟的人在暴力打开密道，他皱起眉，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密道就是一个狭长的通道，纪尘晏是机缘巧合下知道的，同时，他也清楚，若是在这里被逮住，他没有逃脱的可能。 「纪爷，小心头顶。」 阿柒抬手挡住了密道上方剥落的生锈的铁板。 纪尘晏抿着唇，没说话。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密道的寂静，纪尘晏转身往后瞥了一眼，注意到尽头的拐角处闪烁的微弱灯光，嘴角勾起一抹寒意。 想追上来？做梦。 「阿柒。」 「明白。」 阿柒蹲下身，将一捆计时炸药放在了密道中，为了防止计时红光闪烁暴露炸药，他拢了拢地上的灰尘，勉强遮了遮。 第81页 倒计时10秒。 阿柒摁下倒计时按钮后，就与纪尘晏朝着另一头奔去。 10，9……3，2…… 「轰隆！！」 过道内响起剧烈的爆炸声，狂奔的阿柒和纪尘晏也免不了受到冲击，不过比起两人，追击的人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尸体与密道一起被埋葬在废墟中。 阿柒双手撑在墙上，弓起的身躯将纪尘晏牢牢护住，过道上方不断落下的石子铁板砸落在他背上，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此时纪尘晏脑子嗡嗡，爆炸的余波让他大脑有剎那的空白，他脸色惨白，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煳，他清楚，他发病了。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摸口袋里的药，却摸了个空，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停药好久了，戒断反应这时候发作，真是要命。 「纪爷？」 阿柒敏锐地察觉到纪尘晏状态不对劲，待密道内的震动稍缓后，他蹲下身来想要察看后者的情况，却被对方挥手打开。 「我没事，走。」 纪尘晏扶着墙壁，一步步朝着甬道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他浑身冷汗涔涔，意识越发模煳。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心脏处，昨晚被子弹击中的疼痛他还记得，那时候，他以为他要死了。 可疼痛只有剎那间，伤口就消失了，若不是神经末梢记住了濒临死亡的恐惧，他大概真会以为自己在做梦，为什么？ 「纪爷……」 阿柒跟在他身后心惊胆颤，一方面是担心纪爷的身体状况，另一方面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伏潭地下竟有个这么错综复杂的密道，而最让人诧异的是，看纪爷的样子，好似对这里熟门熟路。 纪尘晏眼前阵阵泛黑，下一秒，脑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断裂，「砰！」一声倒了下去。 阿柒连忙将人抱住，顾不得这里是哪儿，赶紧检查纪尘晏的状况，好在人只是昏迷。 就在这时，一块巨大的墙皮脱落，「砰！」地一声，整块砸在阿柒身上，他闷哼一声，便感觉到脑袋、额头上传来濡湿感。 他强撑着将纪尘晏挪到安全位置，这才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 感染区。 沙漠驿站十公里外，大雪纷飞，气温逼近零下五十度。 狂野的手下及时赶来，本以为就能占领上风，却没想到对方的准备比他们想的还要充足。 一排手腕粗的冰刺，让众人的车抛锚大半，尤其是何筱和方祈恆所在的越野车，差点翻车。 「听着！我们只要方祈恆！其他人把枪放下！速速离开！」 被喇叭放大的声音充斥在寒风中，声音落下的瞬间，「啪！啪！」两声，几道强光从前方射来，何筱等人被照得眼前一白。 一辆军用大卡车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正前方，车上的远光灯和十几台顶灯被打开，让狂鹰等人在昏暗的风雪中无处遁形。 有人注意到那十多米长的卡车上搭载着重型武器，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拿的出来的。 「何姐！他们究竟是谁啊？！那是军用飞弹车！只要一发，我们这里的人全都得嗝屁！」 何筱瞪着眼睛怒吼：「管特么是什么！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这群人准备如此充足！根本不可能放过我们！」 「给你们30秒时间考虑！时间到，便视你们所有人为敌！」 狂鹰这边所有人都慌了，全都看向何筱，等她拿主意。 「何姐，方祈恆是谁啊？！他们要人，要不给他们得了。」 「不行！」 何筱果断拒绝。 第048章 十区爆真相 有人大着胆子瞄了眼何筱所在的越野车,看见朱戬，摇了摇头，这人一看就傻不拉叽的,何姐肯定瞧不上,于是目光又转向副驾驶位上的方祈恆,瞧他模样俊帅，顿时明白了一切。 这小子肯定就是方祈恆,长得一副小白脸模样。 军用战车里,里面的人一边看着倒计时,一边紧紧盯着前面的人,其实他们也不懂，为什么上面要派他们来杀一个叫方祈恆的人，更不明白不过是感染区的人,为何要出动重型武器。 「他们大概吓傻了吧。」 「感染区真不是人待的，赶紧完成任务回去,冷死了。」 就在这时,大雪纷飞中，一个巨大的黑影凭空出现在前方。 在能见度朦胧的视线里，就像突然出现的一座大山,目测至少30多米高，但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就是一只放大版的老鼠。 何筱和朱戬仰头看向那只巨型鼠,相互对视一眼,这不就是之前方祈恆带在身边的白米？！ 「白米也是变异的？」 朱戬忍不住喃喃道，何筱没说话,心里却知道八九不离十。 何筱的手下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老鼠，一些人口水都流了一地,要知道感染区的老鼠也是一大美味，更别说这么肥的老鼠了，够吃好几顿了，但当他们看见那只老鼠一巴掌拍死追击他们的人时，所有人都瞪大眼。 这鼠好像在帮他们啊！ 军用战车上，几名士兵看着比他们车子大了数十倍的变异鼠，只觉得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他们听说过在感染区一些辐射强的地带会有变异人和变异兽，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变异会这么离谱，他们运气也太背了！ 「攻击！！」 军用战车直接发射了小型飞弹，然而在半空中就被巨型鼠用爪子拦截，最后扔了回去。 第82页 「轰隆！！」 小型飞弹威力惊人，地面剧烈震动，原本高低不齐的积雪瞬间被摊得平平整整，而距离近的则被爆炸的高温融化殆尽。 何筱看着军用战车爆炸，有些兴奋，又有些可惜。 对面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东西是好的呀，要是能保留下来，他们也是有飞弹的人了，光是想一想，她就激动地抖腿。 她爬上越野车车顶，想叫巨型鼠手下留情，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打的好！纪尘晏这个在伏潭称王称霸的混蛋！真以为在感染区也能为所欲为！全拍死！」 四周将狂野团队围住的军车见他们的战车都被巨型鼠炸毁，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任务，也没人告诉他们，这方祈恆身边有只这么大的变异老鼠啊。 「先撤吧！」 「对！先撤！」 何筱见他们想逃，刚想让手下去拦截，就听到一阵枪声。 「砰！砰！砰！」 伴随着枪声，千米外的地方，七辆战车驶来，是一支全副武装的车队，上面插着十区的旗帜。 何筱心跳一滞，十区竟然真的派人来了，她曾经被卖去十区当奴隶，在那里也算是积攒了一点人脉，而距离这里最近的黑堡和规划区就是伏潭和十区。 她刚刚就是给十区的人发去简讯，想让他们派医生来救方祈恆，可一直没有收到回信，她还以为对方不会来，没想到…… 「何姐！是十区的车！」 「不用担心，他们是来帮我们的。」何筱话音刚落，原本小山似的老鼠就突然不见了。 白米缩小后，搓了搓爪子，爬上了方祈恆所在的越野车。 它将嘴里叼着的能量石放在方祈恆受伤的胸口，只见那能量石被迅速吸收消耗，而方祈恆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朱戬看见这一幕，瞪大了眼，不过想着方祈恆变异人的身份，又觉得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 车外，想要撤退的军车被十区的战车团团围住。 军车上的人见挂着四区旗帜的人竟然敢拦他们，扯着脖子怒吼道：「我们是四区的人！来此办事！你们十区敢拦我们？！」 十区的人没有丝毫犹豫，一阵枪响过后，四区全员毙命，连躲在暗处的狙击手也被击杀。 …… 方祈恆是傍晚醒来的，得知追杀他们的人不是纪尘晏，而是四区，他愣了一下，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他何时得罪了四区。 「小祈恆，你先别想那么多，觉得身体怎么样？」何筱问道。 方祈恆摸了摸心脏位置，伤口基本上已经癒合了。 「已经没事了。」 他说着，想着四区，右边眉毛微挑，带着困惑和不解。 「那些人真是四区？还指名道姓要抓我？为什么？」 何筱也不明白，恰巧这时，房门被敲响，朱戬很有眼力见地去开门，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狐皮大衣，戴着貂皮帽的女人。 女人一头棕色的长髮，鬓边垂着机率小辫子，眼眸狭长，瞳孔呈墨绿色，上眼睑深邃，鹰钩鼻，五官立体而锋利，像似有着高原人种的血脉，不怒自威。 她身后跟随着两名侍从。 其中一人朱戬和方祈恆都认识，「伏潭警务处」的一级警员——黛莉娅·菲尔德斯。 女人进屋后，黛莉娅很自然地伸手替女人脱去厚重的大衣和帽子，轻轻拍了拍上面的雪花，转而娴熟地挂在门口衣帽架上。 方祈恆看向黛莉娅，后者沖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唿。 方祈恆此时有些懵，扭头看向何筱和朱戬，眼神似在询问这女人是谁，他根本不认识。 朱戬耸了耸肩。 何筱刚想开口。 那女人主动自报家门道：「我叫多隆多罗哈伊，十区现任区长，收到筱儿的求救信，所以赶来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女人说话利落，举手投足间十分精明和干练，没有一点忸怩作态，然而过于霸气外露，显得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意味。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内的方祈恆和朱戬都呆了一瞬。 十区现任区长？！ 何筱听到她的话，非但没有觉得有面子，反而觉得脸庞臊得慌，无论是哈伊这个人，还是十区，都是她不堪的过往。 她堂堂狂鹰老大，怎么能让人知道她被卖去十区的事。 于是她走到哈伊身旁，打着哈哈，避免这人说些有的没的暴露她，同时将话题引入正轨。 「哈伊，你知道四区的人为什么追杀小祈恆吗？」 多隆多罗哈伊抬起下巴，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道： 「小祈恆？呵，叫得挺亲热啊，你的新宠？怎么？害怕他们知道你曾经被卖给我当奴隶？」 方祈恆和朱戬：「！！」两人看看何筱，又看看哈伊。 何筱脸色极其难看。 「你不要乱说！他喜欢纪尘晏那款的，还有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要总是拿出来说！」 要不是屋外全是哈伊的人她可能已经上去给这人一刀了。 哈伊听到何筱说「方祈恆喜欢纪尘晏那款的」，眉梢忍不住一挑，腹诽：这还真是孽缘啊。 她扭头看向方祈恆。 「宋尽渊这会儿应该快抵达伏潭了，至于你为什么被四区追杀，大概和你这张脸有关，你和方叶熙太像了，宋尽渊怕了。」 第83页 「方叶熙是谁？宋尽渊又是谁？」方祈恆问得直截了当。 哈伊坐在黛莉娅搬来的椅子上，不疾不徐道：「方叶熙是四区的人，也是农业方面的天才专家，还是粮食增产项目的发起人和领导者，也是你……母亲。」 「宋尽渊是四区现任区长，宋九思的父亲，也是曾经参加『粮食增产项目』的研究员之一。」 方祈恆听完哈伊的介绍，瞬间就想到了那张合照。 之前他和宋九思聊时，后者也曾说过这个，还指过合照中哪个是她父亲，因而此时得知两人身份，他立刻就能对得上脸。 哈伊打量着方祈恆，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其实我很惊讶，你竟然还活着。」 方祈恆看着哈伊，这人看着比何姐要小些，二十多年前大概也才五六岁，能知道些什么？ 哈伊挥退了黛莉娅等人，余光瞥了眼朱戬：「你也出去吧。」 朱戬愣了一下，看向方祈恆和何筱，而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其实他也不想待在屋内，因为气氛太诡异了，而且十区区长亲自来，肯定是有要事和机密要谈，他若掺合进去，保不准会被杀人灭口，还是熘了熘了。 无关人员都离开后，哈伊炯炯有神盯着方祈恆。 她眯着眼，嘴边带着若有如无的笑容，像只玉面狐狸一样。 「你是变异人吧。」 方祈恆心里一咯噔，眼眸微缩，勐地扭头看向何筱。 何筱也一脸懵逼。 她冲着方祈恆举起右手，三根手指朝上敬神明：天地良心，这件事她谁也没有告诉。 「你不用看筱儿，是我猜出来的。」哈伊双腿交叠，悠然道，「你爸那个科研疯子在你身上搞实验的事虽然被纪培风封锁了，但还是有人知道这件事。」 说着，她微微一笑。 「你说我都能一眼看穿你的身份，宋尽渊会看不出吗？他甚至不需要亲眼见到你，只需要你的一张照片就会知道你是谁。」 方祈蹙眉：「我没去过四区，与宋尽渊也并没有摩擦。」 「呵。」哈伊轻笑一声。 「你知道现在的联盟规划区谁最有钱吗？就是四区，自从宋尽渊上台后，四区就突然拥有取之不尽的粮食，我以前一直想不通，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粮食呢，但最近得到些消息，想通了。」 方祈恆并不喜欢被人牵着走的感觉，所以他并没有说话。 第049章 疯魔之举 「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哈伊忽然询问,又自顾自道，「你爸言萧是一区的科研鬼才。」 方祈恆依旧没有吭声，只是眼中带着若有所思的目光。 「方叶熙因为经费问题,四区限制了她的粮食增产科研项目,机缘巧合下,她来到了伏潭，当时伏潭的堡主,纪培风对她一见钟情,举伏潭上下,全力支持她的粮食科研项目,不过那时候，她已经和你爸言萧在一起了。 「你爸言萧也是疯子，他妄图带着团队制作出更高能的结界能量球,这无疑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你要知道规划区的结界球,每一年的维修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也因此，你爸被一区限制了人身自由，你妈得知后,联合纪培风和伏潭等人，把你爸救了出来，最后把人弄到了伏潭。」 「当时的伏潭刚成立,就缺高新技术人员,言萧来到伏潭后，不仅解决了伏潭用电用网受限的问题,还真的独立造出了结界电子球，伏潭的三个结界电子球就是他带队研发出来的。」 「纪培风拥有了方叶熙和言萧两名科研大将,结界电子球有了，若是不出意外，等你妈方叶熙研究出粮食增产的方法，那么伏潭粮食也不缺了，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伏潭那边，偏偏…在最紧要关头，意外发生了。」 「那一年，死了好多人，方叶熙带着你离开伏潭，粮食增产的项目也因此夭折，伏潭很多人都骂方叶熙，说她背信弃义。」 哈伊说着，抬手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看向方祈恆。 「不过……据我了解，方叶熙比谁都要更加重视这个项目，根本不可能在关键时刻离开。」 「否则她也不会千里迢迢从四区来到危机四伏的伏潭，甚至在怀着你时，妊娠反应激烈也每天亲自检查作物的实验数据。」 「所以比起传言，我更加怀疑她的项目是成功了的，只是阴差阳错，成果没有落到伏潭人手里，而那时候的宋尽渊，恰好是方叶熙手底下的科研人员。」 此话一出，无论是方祈恆，还是何筱，都听懂了这话中的含义——宋尽渊窃取了实验成果？拿着它在四区风生水起？ 方祈恆盯着哈伊，他有些不太明白，这人为什么一来就和他说这么多？抛开她口中话的真假，这人找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 屋外，黛莉娅静静等待着哈伊与方祈恆的谈话，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打电话的人是伏潭警务处的司长——袁姜。 「司长。」 「现在方便吗？」 「方便，你说。」 「你告诉区长，孟晷被纪尘晏重伤，如今生死不明，纪尘晏也下落不明，伏潭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了。」袁姜话语简短道。 黛莉娅有些诧异。 孟晷竟然被纪尘晏伤了，她之前还收到消息，说纪尘晏带去的僱佣兵差不多都被联盟士兵抓捕了，她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纪尘晏最后还是得手了。 第84页 袁姜继续道：「宋尽渊很快也会抵达伏潭，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区长要做出取捨了。」 他们来伏潭是为了市场和利润，如今伏潭的情况远超出他们预料，他不敢保证继续掺合下去，还能有利可图，自古利益多冲突，他们十区很容易成为炮灰。 黛莉娅抿了抿唇：「我会如实转述给区长的，还有一件事……」黛莉娅将区长与方祈恆等人见面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他们都是多隆多罗哈伊这派的人，这些事无需相互隐瞒。 最后，黛莉娅还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司长，我感觉区长对方祈恆的态度很不一般。」 袁姜听着黛莉娅的话，沉默了两秒道：「区长做事肯定有她的道理，方祈恆这人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如今规划区各方势力都有抬头的趋势，他们与黑堡、感染区的人相结合，气焰越发膨胀和嚣张，十区一直受到牵制，区长一直在努力平衡各大势力，为十区争取利益，这次找上方祈恆，想必是找到了突破口。」 袁司长说着，忍不住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伏潭，比起分割伏潭，若是伏潭能再次壮大起来，对他们十区的好处和利益要更大。 可惜纪尘晏这人喜怒无常、刚愎自用，扛不起伏潭。 黛莉娅认真听着，最后「嗯」了一声，「我明白了。」 …… 屋内。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方祈恆最后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 哈伊顿了一下，斟酌开口：「我母亲曾是十区最高决策者之一，因为十区与伏潭相邻，她一直密切关注着伏潭的情况，最后她站队伏潭，被暗杀了，我是从她留下的录音笔知晓一切的。」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方祈恆继续问道。 哈伊眸光一闪。 「伏潭欠我母亲一个交代，纪培风答应过我母亲，只要十区站队伏潭，无论是结界电子球还是粮食，未来都会与十区共享。」 「当年纪培风叫板联盟的武器，有一半都是我十区无偿提供的，当时伏潭风光无限，差一点就让联盟规划区重新洗牌了。」 哈伊说着，胸腔剧烈起浮，她缓缓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 「我要联盟重新洗牌，重新分配物资和一切。」 「而且，我也想看看纪培风当年说动我母亲的那个场景，他说，他会建立一个不再受辐射侵扰、不再为飢饿烦恼、人人都吃得起精米的世界，若是当年成功了，世界都将会被他颠覆。」 可惜，他消失了。 方祈恆没说话，何筱也没吱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好似在无声交流：哈伊脑子没问题吧。 她好好的联盟十区区长，有身份有地位，干嘛要反联盟？ 哈伊忽然起身。 「话说回来，你爸在研制出结界电子球后，就进军生物领域，你是他第一个实验品，以你爸那旷世才能，你既然没死，定然有非常人的能力，展示给我瞧瞧。」 方祈恆露出些许不悦，对方的语气仿佛把他当做物品。 而且他宁愿相信他是因为少时做训练被抛弃在重度辐射区，被感染才成了变异人，也不愿相信他一开始就被当做了实验品。 还是他的亲身父亲。 哈伊瞧着他这反应，淡淡道：「其实你没必要感到伤怀。」 方祈恆沉默看向她。 哈伊嘴角微勾：「你还没出生时，就已经被很多人期待了，纪培风甚至花重金来十区给你打造了一套精美饰品，你出生后，更是为你举办了隆重的满月宴，这可是连纪尘晏都没有的待遇。」 「只不过那时候没人知道言萧会那么变态，在自己亲儿子身上做实验，直到你的满月宴上，纪尘晏陷入昏迷，给你做全身检查后，才发现你辐射超标。」 哈伊说得口干舌燥，她以为方祈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很激动，至少不可能无动于衷，但真相却是，这人依旧面无表情。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方祈恆沉默片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救我。」 「就这些？」 「你还想听什么？」 哈伊脸颊抽了抽。 她站起身，扫了眼一旁的何筱后，目光再次不温不火落到方祈恆身上，她这次来是想让方祈恆介入伏潭和联盟之间，可现在看来，这人即使知道了过往，也并没有要插手伏潭的打算。 「这些信息可能有些难以消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走到门口时，又转头强行把何筱叫走了，美名其曰，男女有别。 方祈恆看着两人的身影，直至房门被关上，他才收回视线。 说实话，哈伊说的比上一次宋九思告诉他的更详细，但在没有任何证据下，他不敢全信。 他不想再被当枪使了。 就算最终不得不成为一把枪，那也不是谁都可以使的。 只是有一点他格外在意，他的父母竟然都是纪尘晏他父亲手下的研究员，而且为了研究，竟然不惜脱离联盟，定居伏潭。 他无法理解这疯魔之举。 他想去规划区养老，都得用能量石找关系买名额，他父母竟然那般轻易就捨弃了联盟身份。 「结界电子球…粮食增产项目……」方祈恆轻声念叨着他父母的研究项目，心里不可否认有一点小小的激动和与有荣焉。 第85页 原来他们都那般厉害。 方祈恆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想着哈伊的话，他母亲的研究项目，若当真已经成功，却被他人盗用，他不能袖手旁观。 四区，宋尽渊…… …… 伏潭黑堡。 四区办事处。 宋九思刚挂断与她父亲宋尽渊的电话，带人前往路边等待，就接到她小姑姑的电话。 「小九！事态紧急！你一定要认真听我说！你爸应该马上就要抵达伏潭了，你记住，只要他让你去接触纪尘晏，你一定要拒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小姑姑？」 宋九思不解，向来沉稳冷静的小姑姑怎么会说这些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继而一个悲戚带着微颤的女声传来。 「小九，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因为我之前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想你步我的后尘，你爸他…他或许比我想的还有疯魔。」 宋九思听到那带着颤音的声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是事关她父亲的，于是向身旁的人示意她去一边接个电话。 走到没人的地方后，她才低声道：「小姑姑你慢慢说。」 「小九，你爸他喜欢纪培风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 「！」 第050章 戒断反应 宋九思浑身一震,像似一道冷颤窜过身体一般，好半响，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姑姑？你…你在说什么呢？我爸爸怎么会……」 「小九！你爸和我都曾是方叶熙手下的一名研究员,我们跟着方叶熙来到伏潭后,他就对纪培风心声爱慕,纪培风对方叶熙表白后，他的心境就扭曲了。」 「在得知方叶熙想要一个孩子组成家庭时,他就想要一个有着他与纪培风血脉的孩子。」 「二十五年前,他就给纪培风下过药,还强迫我与纪培风发生关系,好顺理成章生下孩子，但阴差阳错失败，有了纪尘晏。」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哥那么多孩子，偏偏对你最上心,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他想让你重蹈我的覆辙，他一定会开口让你去与纪尘晏接触的。」 「小九，回四区吧,不要再掺合伏潭的事了，他们都疯了，这已经不再是一场针对伏潭市场的争夺赛,而是一场围着纪尘晏展开的狩猎,就像当初联盟围困纪培风一样，掺合的人都会死。」 宋九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只感觉浑身如坠冰窟。 因为她爸同意让她来伏潭，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让她与纪尘晏接触,难道这才是事实真相？ 「小姑姑，我…我现在脑子有点混乱，我……」 「小九，你难道喜欢纪尘晏？」电话里头的骤然变得低沉起来，当年，她就是因为对纪培风有好感，才会被大哥利用。 「啊？不！我不喜欢他！」 宋九思连忙否定，若说来伏潭之前，她确实对纪尘晏那张脸有些好感，但是现在，她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方祈恆那张脸。 比起纪尘晏，她对那个来自感染区的男人更有感觉。 宋九思喜欢方祈恆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喜欢他身上那种即使遭遇狂风暴雨，也仿佛只是毛毛雨打湿肩头的样子，这种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样子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无所畏惧的力量。 「那就好。」电话里头松了口气，她就怕宋九思与她当年那般恋爱脑上头，不管不顾。 与此同时，一辆朝着伏潭而来的越野车内，秘书低声对闭眼休憩的宋尽渊道：「区长，九小姐与宋副官在通电话。」 宋尽渊睁开眼，看着窗外萧瑟的景象：「不愧是我的好妹妹，反应很快，但终究是晚了。」 秘书询问道：「区长，需要调出他们的通话记录吗？」 「不用，我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还有多久到伏潭？」 「十分钟内就能抵达。」 「嗯。」 宋尽渊取下手套，抚摸着左手虎口处的牙印纹身。 小晏太急切了，联盟部队不是纸老虎，没了伏潭做后盾，他想单枪匹马撂倒联盟，真是痴人说梦，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啊。 他现在肯定很无助，毕竟一直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 纪尘晏在密道放了炸弹后，意识就变得模煳起来，等他再次清醒时，已经躺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四周是灰尘和焦土的味道，根本不知道是哪里。 他抬手捂住了鼻子。 随即拿出手机照亮，光线散开的瞬间，他愣了一下。 这里是…… 那个地下实验室？ 之前，他查到方祈恆等人藏匿在这里，便带人找来，结果刚进来就被爆炸余波炸伤。 「……」 纪尘晏陷入沉默。 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而且刚刚跑进来时，身体好似对这里无比熟悉，可他分明从未来过，对这里也没有任何记忆。 阿柒呢？ 「啪嗒！」屋内忽然传来声响，纪尘晏顿时唿吸一滞。 他扭头看去，就见墙体上有块金属墙皮不堪重负掉落在地上，刚刚的声音就是落地的声音。 纪尘晏皱眉，想要离开这地方，却瞥见掉落的金属墙皮上，有一张泛黄反光的照片。 能藏在墙体里的照片，肯定是有什么秘密信息。 纪尘晏这样想着，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他弯腰捡起照片，在瞥见照片内容的剎那—— 第86页 他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身体像似被定住一般，脑海里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要破壳而出。 那些被他遗忘的回忆带着一层雾气浮现在他眼前。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背景似乎是在某个晚宴上。 女人一袭端庄的中式礼服，搭着深色绒毛披肩，乌黑的长髮被简单挽起，装扮低调优雅，却自带一种奢华矜贵的大气。 「小阿晏，几天不见，又长高长漂亮呢，方姨姨给你布置的作业有按时完成吗？」 男人则是一丝不苟的黑西装，头髮打着蜡，往后梳成了大背头，以往从不脱的实验长袍被换下，一直遮蔽眼睛的碎发也被梳起，露出了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 「纪尘晏。」 …… 纪尘晏头痛欲裂，大脑像似被撬开一样疼痛难忍。 他需要药。 戒断反应的痛苦来势汹汹，纪尘晏根本抵挡不了。 「阿柒……」他呢喃着，身体一晃，跌坐在地上。 手上的照片也飘落下来。 他捂着一团浆煳、像似要爆炸的脑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一双猩红的眸子偏执地盯着地上的照片，盯着上面的两个人，直到把嘴唇咬破，尝到了血腥味，他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 他好似被扯入了曾经的某个记忆节点，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感觉什么都没想起。 唯有强烈得让灵魂震颤的空虚感席捲全身。 纪尘晏额头浸满了汗水，脸色因为停药显得苍白无力。 「……」刚刚好像又产生幻觉了，好像有人对他说了什么。 他轻颤这吐出一口气，伸出手，再次捡起了地上掉落的照片，这一次，他注意到照片上，西装男人脸上有粘黏的液体，而在掉落的墙皮中，有个熟悉的面孔被人裁剪得只剩下一个脑袋。 纪尘晏皱眉，捡起那张「大头照」，而后鬼使神差粘在了那张合照的西装男脑袋上。 霎时间，原本与女人合照的男人就变成了大头照上的男人。 「……」 纪尘晏脸色铁青，这么幼稚的举动，他瞬间就想通是谁干的了，他那个血缘上的父亲。 纪培风！ 这男人喜欢方姨，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而这里出现这东西，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里很可能就是纪培风的地下实验室！ 纪尘晏对男人的恨意，让他全然忘记了照片上男女那张与方祈恆八九分相像的脸。 「我一定会杀了你！」 纪尘晏攥紧手指，匕首寒芒乍现，「咻！」地一声，直接将男人的大头照扎了个对穿。 等伏潭彻底混乱，他不信这个男人不出现，他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对伏潭的重视，等这人一出现，他就可以报仇了。 「纪爷？！」阿柒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一束光照了过来。 纪尘晏警惕看去，见确实是阿柒，便冷着脸，同时收起了刚得到的照片和那张大头照。 阿柒举起手中的袋子，解释道：「您长时间没有进食，还有些发热，我刚刚去外面弄了些药和食物，顺便打听了一下联盟的情况，您要不先吃点东西？」 他说着，撕开一个面包递到了纪尘晏嘴边，后者偏头，没有吃，反而皱着眉头问道： 「外面什么情况？」 阿柒举起的手顿了一下，缓慢垂下，斟酌着话语道：「孟晷没死，四区区长来伏潭了。」 「四区……」 纪尘晏蹙眉，那人来做什么？明明知道现在伏潭混乱，竟然还过来？简直是找死！！ 「纪爷，那群僱佣兵好像都被抓了，死了大半，剩下的倒戈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阿柒说着，清理出来一块干净的位置，将干净的面包和水放在了纪尘晏面前，虽然他很想带着纪爷去住酒店，但现在纪爷不适合露面，这里虽然有些脏乱破旧，但能看出之前有人住过。 他对这里其实有印象，之前纪爷恨之入骨的那个叫方祈恆的人好像就是躲在这里。 纪尘晏拿起瓶装水喝了半瓶，而后曲着腿，倚靠在墙边道：「去安州市的结界电子球。」 阿柒微顿。 结界电子球？纪爷想做什么？传闻伏潭的结界电子球与联盟规划区的不同，这里的结界电子球都是经由一个人之手——曾经一区的科研鬼才，言萧。 据说他研究出来的结界电子球是利用了联盟禁止的能源——核能，这个曾经毁灭世界，让人类文明出现倒退和断层的能量。 核能是一种很恐怖的存在，若是纪爷想不开，引爆一个结界电子球，就能让伏潭化为乌有。 不过……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伏潭的结界电子球拥有最严密的密保系统，联盟花了数十年时间试图破解，至今毫无进展，可以说，除了言萧这个创作者，就只有他赋予控制权的纪培风能够操控。 难不成纪爷也能进去？ …… 感染区。 沙漠驿站。 「方哥，我们要不要跟着他们去十区啊？我刚听何姐在打电话，好像是伏潭那边乱起来了，据说昨晚纪尘晏带着僱佣兵闯入了联盟营地，双方打了一个晚上，纪尘晏现在是失踪状态。」 朱戬对方祈恆道。 其实他还挺想去十区瞧瞧的，毕竟何姐认识十区区长，他们去的话，没准能获得十规划区的居住证，还能获得别的优待。 第87页 方祈恆揉捏着手里睡得死沉的白米，想到自己胸口中弹惨遭的无妄之灾，眉头不觉皱起。 他该恨纪尘晏，可从哈伊那儿了解到自己曾被纪堡主善待，且他父母也跟随着纪堡主后，他对纪尘晏多了些莫名的情绪。 第051章 褚老的选择 之前宋九思说过,若是二十年前没有出现意外，他没准会和他父母一样，跟在纪尘晏身边,成为纪尘晏的得力助手。 他无法想像—— 若是昨天,纪尘晏死了他或许还会拍手叫好,可现在，他忽然不希望那人就这么死掉了。 朱戬：「方哥,你听我说话了吗？咱们要不要去十区啊？」 方祈恆抬头看向兴致勃勃的朱戬：「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剩余的绝版原粮可就没你的份了,你想清楚,不要后悔就行。」 朱戬一噎，沉默半晌后道：「我还是跟着你走吧。」 不止是朱戬，何筱也没想着去十区,她要跟着方祈恆，去看看他从小生活的绿洲,还要去看看那批绝版原粮长得怎么样了。 若是他们成功种植了粮食,那可就是天大的喜事！ 为此，她甚至没有让她手底下的兄弟们跟着，而是让他们返回,等待她带着粮食大胜归来。 …… 晚上八点，四区区长——宋尽渊抵达伏潭联盟营地。 宋尽渊气质温和，模样清俊,是混血偏黄色人种,虽然已经45岁，但他保养得当,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 宋九思看着儒雅随和的父亲，面上欣喜,内心却很复杂。 她不敢相信小姑姑的话。 「爸爸。」 宋九思喊了一声，刚想给宋尽渊说一下伏潭的近况，后者就抬手制止了她，而后宋九思就看见第二辆车内，一个双手铐着手铐的青年被警卫押了下来。 她第一眼便感觉这人很熟悉，还没等她从脑海里翻找出这人的信息，宋尽渊开口问道： 「你能联繫上狗沟街的褚季吗？我有点事想找他谈谈。」 宋九思眨了眨眼。 她不明白老爸怎么一来就要找褚老聊事，虽然不解，但她还是迅速拿出了褚老的联繫方式。 宋尽渊欣慰地点了点头，而后交给了身旁的助理，助理立刻会意，拨通电话联繫了褚老。 宋九思看着助理的动作，目光再次落到那个被手铐束缚的青年身上，瞧着他脸上虽然被揍得青青紫紫的，但仍旧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脑子某根弦搭上，她勐地反应过来，这人是褚秋绪，褚老的儿子，道上喊褚老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死了吗？！ —— 此时的褚老就在安州市，不过他忙着寻找纪尘晏，对于四区助理的邀约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然而接下来，他就听到对方说，褚老么在他们手里。 「你什么意思？！」 褚老的思绪瞬间被电话那头的话吸引，若说一开始的态度是敷衍和漫不经心，那么此刻，在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后，他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褚老，我们区长想和你见上一面。」助理声音温润无害，却莫名让人后背一凉。 褚老沉默了。 他很清楚，这就是一场摆到明面上的鸿门宴，如果他去了，联盟只需要添油加醋宣传一下，不用到明天早上，他褚家倒戈联盟的消息就会在伏潭满天飞。 可若是不去…… 老么…… 褚老手掌略显僵硬地抚摸着身下的椅子扶手，良久，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冷漠开口：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助理语气淡然道：「褚老，褚老么在感染区被人劫杀，是我们区长救了他，这孩子好像被人利用完就扔了，可能打击过大，此时状态有点浑浑噩噩，你若是不来，他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褚老的心勐地像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不动声色攥紧了拳头：「你们想怎么样？」 助理再次发出邀约：「我们区长只是想和你当面聊聊，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褚老嘴唇动了动，最后也没有给个确切点回应。 「让我想一想。」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坐在木椅上，半天没有动作。 …… 郫筒路。 四区办事处。 宋尽渊在宋九思的带领下，先到了房间休息，等无关人员下去后，助理忍不住开口道： 「区长，据我所知，这个褚季一直都是站在纪尘晏那一边的，之前传闻褚老么被纪尘晏整死时，他也没有叛变，这一次，他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吗？」 宋尽渊没有说话，而是解开了大衣纽扣，助理见此，立刻上前替他脱去外套，轻轻拍了拍外套上的雪花，挂在了衣帽架上。 「他站在哪一边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别人会怎么想。」 宋尽渊捲起衬衣衣袖，端起桌上倒好的茶杯抿了一口。 「一边是地位岌岌可危的掌权者，一边是唯一的亲儿子，普通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宋尽渊说着，放下茶杯，看着窗外的景象，微微眯起了眼。 「他倒戈联盟对我们自然是最好的，但即使他依旧支持小晏，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 「他为了小晏，连亲儿子都可以捨弃，跟着他的人或多或少会感到寒心，最重要的是，生性多疑的小晏不会相信他。」 第88页 伏潭的人对小晏早已生出不满，一些元老甚至已经放弃了小晏，而褚季是一个重要指向标。 他代表着依旧支持小晏的一批人，只要他倒戈，小晏在伏潭的势力可以说是全盘瓦解。 宋尽渊想要的，并不是褚季的态度，而是纪尘晏的想法。 褚季再支持小晏又如何，倘若小晏根本不相信他呢？ …… 在有心人的故意散播下，褚老么还活着的消息很快传遍伏潭大街小巷，并且还有风声泄露，褚老可能会与联盟面谈。 但事实真相却是，褚老最终拒绝了四区助理的邀约。 四区办事处里，褚老么坐在被士兵严密看守的屋内，听着助理给他的消息，眸中光芒黯淡了几分：「他放弃我了。」 助理：「看来贵公子与纪尘晏相比，褚老更在意纪尘晏的命，他在得知这边发生交火后，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但是在听说你还活着时，却没什么反应，真让人怀疑，你真是他亲儿子吗？」 褚老么攥紧了双手，没有吭声，虽然他了解自己老爸，但是真成了被抛弃的那个时，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伤心和埋怨。 他憋了半响，忽然四仰八叉躺在简易的木板床上，神经质地笑了两声：「我为他涉险，他却要杀我以绝后患，而我老爸竟还要保他，真特么讽刺啊。」 说着，他忽然歪脖子看向四区助理，眼中带着某种坚定：「我想给我爸打个电话。」 四区助理对他的请求并不意外，直接将手机扔给了他。 褚老么爬起来，拨通了褚老的电话，原本怒气沖沖的神情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变成了委屈。 他声音沙哑地喊道：「老头儿，是我，我输了，也算是死过一次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怨谁，但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要保我，还是放弃我？」 电话里头只有电流声和风声，显得寂静无比。 良久—— 「老么……」 褚老的声音颤抖。 褚老么红着眼，讥讽地笑了两声：「行，我明白了。」 「啪！」褚老么挂断电话，将手机甩给助理，自己再次躺下，面对墙，侧着身一言不发。 …… 宋尽渊很快得知褚季的回应，他并没有感到意外，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褚季是那么容易就妥协的人，培风也不会将伏潭最重要的一块地界交给他管理了。 「去处理掉吧。」 「是！」 「有小晏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 …… 另一边，褚老愣怔在原地，四肢都冻得麻木后，他才抬起僵硬的手，搓了搓脸蛋，而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索朗，老么没死，但落到了联盟手里，他们想利用老么让我屈服，可我不能背叛纪爷。」 班嘉索朗点燃一根香菸，深吸了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事已经传遍了，你是打算弃了老么，保纪尘晏？我说句实话，伏潭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纪尘晏能压下来的了，联盟随时都可能向伏潭宣战，老褚啊，你保纪尘晏，毫无意义。」 褚老闭了闭眼：「他姓纪，我保他就有意义，索朗，安州市是你的地盘，我现在就只要你一句话，这事，你帮不帮我？」 班嘉索朗顿了一下，随后意识到褚老是想把他拉下水，站在纪尘晏那一边，噔时扯着脖子怒吼：「帮你几把！褚季！你特么是要玩死我死吧？！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老子明年多给你烧点纸钱行了吧！求你安分点！别搞我！」 吼完，他咳嗽了几声，瞪着眼珠子，语气缓和了些。 「我绝不会再掺合联盟和纪尘晏的事，你也别再为他搭上性命了，只要你不站在他那边，不再保他，我立刻出面，替你把老么安安全全带回狗沟街。」 褚老沉默了一瞬：「索朗，我答应过堡主，除非我死，否则伏潭的主人只有纪爷一个，你们都放弃他了，我得替他扛起来，不然他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班嘉索朗听他把堡主都搬出来了，磨着牙，声音沙哑地骂道：「扛你几把！老褚，你这个老煳涂玩意！你迟早被他玩死！我就不明白了！他能比老么重要？！老么可是你亲儿子啊！你能替纪尘晏想到一切，那老么呢？你放弃他！他还有路可走吗？！」 「索朗，安州市是你的地界，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我…狗日的老东西！我特么早知道有今天，当年结拜的时候，我就宁死不从！」 褚老听着他暴跳如雷的怒吼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轻声道：「索朗，你最后帮我一次，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自己担着，这次过后，我听你的，不再管纪爷，也不支持他。」 班嘉索朗听着这话语，沉默了好半响，撂下一句「等我消息吧」，就挂断了电话。 褚老听到班嘉索朗的话，终于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他所在的酒店房间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 褚老心头莫名一颤，额头冒出冷汗，脸色也有些难看。 身旁负责保护他的两个汉子立即示意噤声，随即小心翼翼挪步到房门口，从猫眼往外望去，见只有一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一根尖锐的钢针蓦然从猫眼处插进来。 趴在房门上的壮汉来不及躲闪，右眼直接被钢针扎爆。 第89页 「啊啊！！」他嘶吼一声，鲜血从眼眶迸射而出。 另一名壮汉见情况不对，立即拉着褚老从窗户离开。 门边，眼睛受伤的壮汉「唿哧唿哧」喘着气，却还忍着痛，将屋内的家具搬到门口抵挡。 第052章 纪尘晏开枪 门外短暂的寂静后,有人开始大力踹门，「砰！砰！砰！」几声后，一声枪响击碎了摇摇欲坠的门锁,房门被暴力拆开。 屋内的壮汉开枪扫射, 第一批进来的人瞬间暴毙,但他到底只有一个人，很快被擒住。 一个刀疤男直接薅住壮汉衣领,将枪口抵着他脑袋。 「人呢？！」 壮汉咬牙不说话,被刀疤男用枪托狠狠砸了下脑门,鲜血汩汩流出,壮汉顶着满头鲜血，硬气地扯着脖子怒吼：「草泥马的畜牲！有本事一枪打死我！」 「砰！」 一声枪响过后，壮汉身体一颤,而后缓缓垂下了脑袋。 「搜！」 「好像从窗户跑了！」 「拿对讲机，告诉下面的人包抄！不能让人跑掉！」 「是！」 …… 褚老想过他拒绝了联盟的示好,后者肯定不会放过他,但他没想到对方出手这么快。 他一路离开酒店，朝着路上跑去，同时打电话给班嘉索朗。 联盟的人几乎都聚集在安州市,他的势力在这里根本不够看，更别说联盟还有驻扎的部队。 「褚老！小心！」 保护褚老的另一名壮汉忽然闪身推了褚老一把，伴随着他的惊唿,一声枪响在街道上响起。 褚老瞪大眼。 这联盟的人竟然敢在街上直接开枪,他们在安州市的势力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红着眼珠子，回头想去搀扶壮汉,却被男人推了一把。 「褚老，你快走！伏潭不能被联盟规划区控制！」 褚老顿了一下,眼看追兵临近，他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他攥紧拳头，脖颈处青筋暴起，咬着牙，起身跑进了胡同。 壮汉见他离开，躺在地上，深深吸了几口气，在联盟士兵追赶来时，他忽地掏出腰间的手枪，拨开保险栓，扣动扳机。 与此同时，持枪的联盟士兵反应迅速，立即举起了武器。 「砰！砰！砰！」 双方近距离交火，每发子弹都枪枪入肉，场面血腥而残忍，为首的联盟士兵和身旁的两人中弹身亡，壮汉浑身血洞，瞪着猩红的眼睛，举枪的手垂落。 「继续追！」 …… 地下实验室内，纪尘晏发热却不肯服药，吃了点面包后就有些昏昏欲睡，阿柒打听消息回来，本不想打扰浅眠的人，但情况紧急，不得不让纪尘晏知道。 「纪爷，褚老么没死，在联盟手里，褚老倒戈联盟了。」 纪尘晏勐地睁开眼，双眼猩红地瞪着阿柒，脸色极其难看。 「你说什么？！」 「纪爷，外面都传遍了，褚老为了褚老么，涉险来了安州市，可能会与联盟面对面交涉。」 纪尘晏是不信的，他想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褚老确认，但掏了半天，原本该在兜里的手机却不见了，他捂着头，思索着掉在哪儿了，随即抬头看向阿柒。 「你的手机给我！」 阿柒抿了抿唇，将手机递给了纪尘晏，后者一拿到就是迅速按下那一串熟悉的数字。 阿柒静静看着，瞧着纪爷轻车熟路摁处褚老的电话号码，心里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纪尘晏连拨了几次，每次都是占线，他气得咬牙切齿，甚至开始怀疑褚老是故意不接电话。 「好！很好！好极了！」纪尘晏耐心告罄，怒摔手机，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水和食物。 「纪爷，您别难过，我永远不会背叛……」 啪！ 纪尘晏反手一个耳光扇去，阿柒被打得偏过头，声音也戛然而止，他眼中毫无波澜，只是余光瞟了眼纪尘晏，目光在那泛着猩红血光的眸子停留片刻，随即垂下了头，浑身带着恭敬。 「不要自以为是！」纪尘晏警告道，唿吸在说话间变得急促，手指也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又是戒断反应。 他深唿吸了几口，平缓下激动的情绪，不以为意道：「他选择他儿子，很正常嘛。」 反正他们迟早都会背叛他，整个伏潭，想要的从来不是他纪尘晏，而是纪培风。 「呵呵…咳咳！」 纪尘晏神经质地笑了两声，随即又勐地咳嗽起来。 …… 班嘉索朗挂断与褚老的电话，立即给手下人拨去。 「林荫北五街朝着京原市那边方向！给我立即派人过去！」 「老班，那边现在是联盟在控制，他们有部队驻守，我们过去怕是拼不过他们。」 班嘉索朗压根不听他这些废话，他现在只知道，他拜把子的兄弟被联盟追杀，岌岌可危。 「马勒戈壁！安州市现在还姓班嘉！给老子叫人！」 班嘉索朗说完，立即拿起另一部手机拨给联盟部队目前掌权者考特尼，扯着脖子怒吼： 「我草泥马！在老子地盘上，追杀老子兄弟！你能耐了！你给老子听好了！老褚要是有任何意外！所有合作免谈！老子明天就带上一吨炸药！炸了郫筒路！」 考特尼刚接起电话就被一通骂，那声音蕴含着怒气和狠意，在他办公室久久迴荡不休，他刚要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第90页 「操！」考特尼咒骂一声，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事？！ 他们追杀褚老？昨晚区长接风宴被搅和的事还没有解决呢！他们哪还有精力去做其他事。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四区区长——宋尽渊来伏潭的事，暗自思忖：难不成是四区出手了？ …… 京原市。 地下实验室。 纪尘晏好不容易再次睡着，勐地被混乱的枪声惊醒。 他浑身落了一层冷汗，一旁的阿柒见状，连忙收拾好刚用完的丝巾帕，走了过来。 「纪爷，外面好像是在火拼，天太黑，看不出是什么人。」 纪尘晏心脏狂跳，唿吸急促，昏暗的视野中，他虹膜剧烈收缩，看起来像似磕药了一般。 他抬手捋了捋头髮，仰起脖子长唿一口气：「去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休息了一会儿，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只是胸腔中有股无名火无处发。 —— 距离地下实验室不足一千米的地方，褚老在几名马仔的护送下成功逃离，可他身上好几处中弹，已经是强弩之末。 「褚老！」一名马仔扶着他，见他脸色惨白，焦急地喊道。 就在这时，纪尘晏和阿柒从地下实验室西门出来，没走几步路，他们就听见了马仔的声音。 纪尘晏瞳孔微缩，不确定道： 「阿柒，他们在喊谁？」 「好像在喊褚老。」 纪尘晏眸中杀意显现。 他掏出枪，拨下保险栓，一步步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寒冷的风中带着浓郁的血腥味，飘落下的雪花染成了血色。 褚老听到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嘎吱」声，他太熟悉这个走路的声音，费力睁开眼，就见举枪将枪口对准他的纪尘晏。 「纪爷……」他有气无力喊了一句，「你平安无事……」 「砰！」 纪尘晏模样癫狂，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虽然没有冲着褚老致命地方去，但于此时的褚老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一旁的马仔都吓懵逼了，在纪尘晏强大的气场下，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动也不敢动。 「我不会让你们死得这么容易的，阿柒，走，去结界电子球，我要让整个伏潭为我陪葬。」 「是。」 褚老听到纪尘晏的话，眼睛瞪得像似要突出来。 他抬手想要制止纪尘晏，但浑身的疼痛却让他抬不起来，他「唿哧唿哧」喘息着，眼睁睁看着纪尘晏远去，他慢慢闭上眼平缓唿吸，而后扭头看向马仔。 「替我…打电话给索朗…」他说着，眼神变得混浊起来。 马仔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声：「好…好！褚老！您坚持住啊，我这就打电话给班老，他肯定会让医生过来，您身上的伤都不在致命处，会没事的…」 马仔叽里哌啦说了一堆，褚老却没有精神听他说。 褚老挪动着僵硬的手，摸了摸肩膀上的伤，那是刚刚纪尘晏开枪击中的位置，此时他做不到低头去看，只能凭着冰凉的手指抚摸，感受着血液的余温。 这时，电话通了，马仔简单说了下情况，就将手机递到了褚老耳边：「褚老，您说。」 「索朗……我…我不行了，你帮我，带…老么…来……」 「褚季！」 电话里头的班嘉索朗听到褚老的话，神色大变。 他想让褚老不要胡言乱语，但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最后千言万语的话只化成了三个字。 「你等着！」 …… 四区办事处的休息室里，褚老么睡得很不安稳，他做了个噩梦，惊醒过后，心中就一直有股莫名的恐慌，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想自己在怕啥，大不了就是死，死有什么可怕的！ 就在这时，他所在的房门被几名士兵打开，褚老么立即坐了起来，刚想问他们想干嘛，就见为首的宋九思丢给他一部手机。 「老么！我是班叔！」 手机正在通话中，而且通话的对象正是褚老么认识的人——班嘉索朗，不知为何，听到声音的瞬间，褚老么心中的不安扩大，迟疑片刻，他拿起了手机。 「喂，班叔。」 「老么！我让他们送你来京原市！快来！你爸出事了！」l 哐！ 手机从褚老么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褚老么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两秒过后，他勐地蹿起，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从床上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他顾不得膝盖处摩擦的疼痛，连鞋子和外套也顾不上了。 「走！走啊！」 褚老么连爬带滚跑到门口，脸上写满了慌乱和恐惧，他看着宋九思，目光中带着祈求。 「带我去…」 第053章 （倒v结束）幼年丢失 宋九思让手下给他拿上外套,而后转身带他下了楼，让手下带他前往了班嘉索朗给的地点。 一路上，褚老么脸色煞白,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他蜷缩在后座上,眼睛死死看着窗外。 宋九思注视着车子离开后，前往了区长办公室,刚到门口,她就听到父亲在与人打电话,内容是纪尘晏杀了狗沟街褚老。 …… 京原市。 褚老还没等到褚老么,先接到了班嘉索朗的电话。 「老褚，老么已经在路上了，我带了安州市最好的医生过来,你坚持住，我还让人去了伏潭宫,纪爷有台医疗舱,会没事的。」 第91页 褚老睁着黯淡的眼眸，看着漆黑的夜空和飘落的雪花，人在死之前,或许是有感应的，一如他此刻，他已经感知到了死亡。 班嘉索朗说完,另一部联繫人去伏潭宫搬医疗舱的人就打了电话过来,说医疗舱被联盟的人拿走了，而且联盟那边说医疗舱需要能量石启动,里面那块能量石已经耗尽了，用不了了。 「玛德！」班嘉索朗低骂一声,而后抬头看向司机，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吼道，「你脚是摆设吗？给我踩油门！踩油门！」 「索朗……」与褚老接通的手机里忽然传来褚老微弱的声音，「你是对的，他…不是堡主，他…去结界电子球了，我怕他做蠢事…你派人…拦住他…」 「褚季！你别再关心他了！结界电子球只有言博士和堡主能打开，他去了也没用！现在重要的是你！你特么一定给老子坚持住！我和老么马上就到了！」 「我…知道…我等着…你们……」 二十分钟后—— 褚老么赶到时，就看着浑身是血的褚老，他大脑嗡鸣，浑身血液好似在这个雪夜被冻住。 他趔趄了两步，走到褚老身旁跪下，瞧着地上的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嘴唇哆嗦着想喊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 褚老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扭头望来，那双空洞洞的眼睛已经无法聚焦，他也无法看清褚老么，只能看见一个模煳高大的身影。 「老么……」 他僵硬的手指动了动，却无法做多余的动作。 这一声「老么」像似诀别，褚老么瞬间泪崩，扑倒褚老身上，颤抖着抓着他冰凉的手。 「老头儿！你不要吓我！」 这一刻，褚老么心中的恐惧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泣不成声，眼泪鼻涕煳了一脸。 「老褚！褚季！」 班嘉索朗也赶了过来，他一个健步冲上来，看着褚老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要糟糕，连忙让医生过来给他治疗，却只听到褚老喊了他一声，然而便闭上了眼。 「索朗……」 「老头儿？！爸！！」 褚老么感觉到褚老的气息一点点消散，恐惧的情绪终于淹没了他，他精神崩溃，大喊着，祈求着，可都无济于事。 「医生！医生！快救救我爸！！班叔！呜呜啊啊！班叔！救救我爸！救救我爸！我求你们了！我求你们了！！啊啊啊！！！」 「爸！你醒醒啊！我以后一定听话！我会学着扛起事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褚老么哭的浑身抽搐，声音沙哑，直至晕厥，而班嘉索朗也没好到哪里去，连哭带骂。 …… 纪尘晏仿佛心有所感，回头朝着黑暗中看了一眼，京原市原本是那个男人居住的地方，但自从那人消失后，这里就荒废了。 此时入目之处，黑暗连着荒凉，看得他不觉蹙起了眉。 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寒风，他体内原本躁动的血液慢慢平復下来，理智也清醒了几分。 「纪爷？」 阿柒轻轻喊了一声。 纪尘晏收回视线，只有耳畔边依旧迴荡着朦胧的联盟警笛声、枪声，以及飘散在风中若有若无的尖叫声和哭喊声。 这些熟悉又让他头痛的杂音将他暴力地拖进了回忆里。 他回到了那个被遗忘的，一切痛苦的开端。 —— 十月的深秋，落木萧萧，草枯叶败，傍晚风很大，像似要把五岁的纪尘晏的灵魂吹走。 在喧嚣和混乱中，言萧紧紧抱着纪尘晏，步履匆匆地前往了伏潭各个结界电子球安置处。 纪尘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埋头蜷缩在言萧怀里，时而能听到周遭混乱的枪声，以及一股若有如无的血腥味，每到这时，一只手就会轻轻拍一拍他的背，像似在安抚他，不要怕。 言萧打开结界电子球，进入内部后，就将纪尘晏放了下来。 纪尘晏不知道他要干嘛，就乖乖站在一边等着 直到言萧拉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摁在收集器上，而后又抱着他，扫描他的瞳仁。 「纪尘晏，你记着，伏潭是你爸一手创建的，以后就是你的，我现在将结界电子球的最高控制权交给你，有了这个，就没有人能越过你控制伏潭，你性格太过软弱，我将这个交给你，是希望你以后有自保之力，将来你若是在伏潭不开心，就毁了吧。」 言萧声音冷峻，说话带着一板一眼的严肃，但那双黝黑深邃的眸中，却闪烁着疯狂。 纪尘晏听不懂他的话，此时他满心满眼都只关心一件事。 「言叔叔，我爸爸呢？」 少年仰着头，纤长浓密的睫毛下，宛若火苗跳动般的红眸晶莹剔透，正倒映着言萧肃穆俊秀的面庞，少年带着婴儿肥的白皙脸颊上写满了不解和困惑。 为什么大家都消失了？ 爸爸不在了，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方阿姨和小弟弟也离开了伏潭，言叔叔也好奇怪。 「你爸…暂时回不来。」 言萧没有告诉纪尘晏真相，毕竟对方刚失去了母亲，他将话题再次转移到要交代的正事上。 「今天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否则会有坏人把你抓走，关起来，还会打你。」 言萧难得说假话，恐吓一个小孩，他刚说完，就呕出血来，几点猩红溅到了纪尘晏脸上，让后者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惨白。 第92页 「言叔叔……」 「我没事。」言萧看着他吓得血色尽褪的模样，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而后嘆气。 「你爸还真是把你养成了一朵娇花，可惜伏潭并不是一块肥沃的土地，不过你别怕，你爸给你留的人都是可以相信的，在伏潭，你永远都不需要害怕。」 言萧原本还想着，纪尘晏这个性格怕是很难改了，太过心软善良，但好在他的祈恆还小，他一定好好培养，长大后就算不能以一敌十，至少能护住他自己和纪尘晏，可惜他的祈恆…… 言萧想着妻儿，口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郁，他不再多说，抱着纪尘晏前往了其它两个结界电子球放置处，一一更改权限。 最后，他将纪尘晏送到了京原市，褚季和班嘉索朗手里。 「他就拜託给你们了。」 褚季一脸担忧：「言博士！」 「不用多说，我妻儿被他们害死，他们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你们无需担心，战争不会持续太久的，我会让他们沉痛哀悼。」 言萧原本以为联盟真的只是绑架了他妻子，还想着拿最新研制出的核武器做交换，可现在他知道妻儿已死的真相，那么联盟就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核武器一旦使用，联盟至少二十年不敢再动伏潭，可惜时间有限，他只造出了一枚。 言萧蹲下身，看着纪尘晏，语气是从没有过的柔和：「你以后要坚强一点，知道吗？」 纪尘晏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瘪着嘴，带着几分哭腔。 「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爸爸和妈妈都不在家，方阿姨也不在，所有人都走了，言叔叔，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不要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很听话的。」 言萧看着他泪眼婆娑的样子，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语气却恢復成以往冷冰冰的模样。 「别哭了！」 纪尘晏被吓得一滞，抽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红着眼，眼巴巴看着言萧，让后者原本硬起来的心肠再次软了下去。 「小阿晏，乖乖的，不要哭。」 言萧第一次喊了纪尘晏「小阿晏」，而后抱着他，轻轻拍了拍他还尚且年幼单薄的背。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联盟要打伏潭，叔叔要去教训他们，你还太小，所以不能带上你，你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叔叔会竭力给你争取长大的时间。」 言萧说完，站起身，离开了伏潭，这一次，他没再回头。 那一天，伏潭三足鼎立的辉煌时代过去，纪尘晏失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至此，再没有人能护住他的软弱和善良。 言萧与纪尘晏的约定很快奏效，核武器一出，遍地尸骸。 十一月份，联盟退兵了。 然而没过多久，纪尘晏因为褚季和班嘉索朗等人的粗心大意丢了，八年后才得以回归伏潭。 —— 「纪爷！纪爷！……」 阿柒焦急的声音从悠远的地方传来，纪尘晏本不想理会，他好不容易想起往事，他还想好好回忆一下那八年间的事，他总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可一道低沉儒雅的声音在耳边乍响。 「小晏。」 纪尘晏勐地回神。 他唿吸略带几分急促，抬眉扫了眼满脸担忧神色的阿柒，而后注意到不远处的路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黑色轿车，而打开的车窗里正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摇了摇混乱的脑袋，抬腿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 他此时的位置距离安州市的结界电子球不到几百米，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来找他的？ 轿车上的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正是四区区长——宋尽渊。 第054章 精神控制 「你快离开！你不该这时候来伏潭,带着你的人走！等我引爆电子球，你想走都走不了！」 纪尘晏说完，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结界电子球,虽然他有权限,但他还从没有自己进去过。 宋尽渊望着对他毫无防备的人,目光落在那已经成熟且挺拔的背上，眸中划过一抹暖色。 「你呢？小晏,跟我一起走吧,去四区,我会保护你。」 「不用。」纪尘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道，「我要在这里等他，伏潭变成这副鬼样子,我不信他真的能忍住不出现。」 「小晏。」 「别特么废话了！快走……」纪尘晏话说一半，腰间忽然传来一丝锐疼,他勐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扭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你……」 随着注射器一寸寸推进，冰凉的药水流淌入血液中，纪尘晏只感觉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样,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 他扭头看向阿柒，却见后者老实本分地站在宋尽渊身后。 宋尽渊从后面将纪尘晏搂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方的侧脸轮廓,半响,他沙哑出声。 「我好想你，培风。」 宋尽渊抬手抚摸着纪尘晏的脸颊,脸上尽是眷恋和痴情，仿佛对待失而復得的珍宝。 「果然,还是亲眼看着你，能抚摸你最好，培风啊……」 「什…什么……」 这人在叫谁？ 纪尘晏额头上渗出冷汗，脸色因为药物变得惨白。 他眼前一片晕眩，虹膜不受控制地收缩和放大，然而不过几秒，他脸色就变得红润起来，断药后的戒断反应得到安抚。 第93页 他感到诡异的满足。 「培风，好好睡一觉吧。」 男人的低沉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带着灼热黏湿的气息，那种强烈而扭曲的情愫让纪尘晏觉得噁心，他想要离开，身体和意识却不可抗力地陷入了黑暗。 …… 纪尘晏睫毛微颤，疲惫又迷惘地睁开双眼，瞧着周围影影绰绰的身影，他眯起眼想要看清，但服药后的虚弱让他根本看不清，只有精力被透支后的极度疲劳。 他闭了闭眼，失焦而空洞的眼神让那张完美至极的面孔没有了平时的锋利和攻击性，只剩下毫无防备的美丽和迷茫。 「他身体怎么样？若是现在动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不太理想。」 「这种激素的药确实能让他的身体适应移植子宫，但是也会让他本身的激素变得紊乱，他服用这么多年，神经已经有所损害，最好的状态是让他停药几年，等身体激素与药物融洽。」 「我也想过停，但是太晚了，这药会产生依耐，而且一旦停了，我不能保证能控制住他。」 「也是，他这暴躁的性格一年比一年极端，冒然停药怕是要变成疯子，最近惹出这么多事，也是他擅自停药的缘故吧。」 周围的人好像在说着什么，纪尘晏听不清，大脑一片混沌，他甚至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醒了。」 「小晏？」 纪尘晏没有反应，神情恹恹的，整个人的状态不太正常，精神也不太好，甚至有些颓废。 他睁着眼，却看不清。 良久，他闭上了眼。 白炽灯的冷光打在他脸上，看着有些苍白无力。 「小晏？」 「他好像又晕过去了你注射的剂量是不是太多了？」 「不会。」 宋尽渊说着，伸手摸了摸纪尘晏苍白的脸颊，那细腻温润的肌肤，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是被他精心呵护一点点养出来的。 此时的纪尘晏就像似一株被风吹雨打后的栀子花，美丽脆弱，尽管不堪重负，却依旧释放着迷人的花香，让人甘之如饴。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谁比我更紧张他的身体。」 为了纪尘晏能安然无恙长大，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现在伏潭宫那台医疗舱，就是他不惜用亲本种子和其他区换的。 —— 二十年前，五岁的纪尘晏在伏潭失踪，八年后回归。 那失踪的八年里，纪尘晏从幼年成长为少年，期间并没有受到太多身体上的苛责和虐待，而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控制。 刚被抓走时，那些人就告诉他，他的母亲已经死了，而兇手就是他的父亲——纪培风。 五岁的纪尘晏虽然还没有独立在外生存的能力，但他生来聪慧，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心性也比同龄人坚韧许多，又常年跟在方叶熙和言萧这两个伏潭智商最顶尖的人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他小小年纪就拥有了最基本的是非对错观，而且能独立思考，所以他并没有被三言两语骗住。 他根本不信那些人。 可是，那些人有视频，而且说得信誓旦旦，甚至有意无意透露，他被抓来都是伏潭内部的人不想他统治伏潭，换句话说，伏潭的人是故意让他被抓走的。 「那些人都是跟着你父亲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你父亲跑了，他们凭什么拥护你一个小娃娃？你有什么值得他们为你浪费时间、为你冒险的？」 「若不是他们故意为之，我们怎么可能把你带出伏潭，这么简单的事，你都想不明白吗？」 「没有你，伏潭他们自己就能做主，你就是多余的。」 「真是可怜呢，方叶熙死了，你父亲就把怒火发到你母亲身上，他杀了你母亲，然后自己逃了，你还不知道吧，联盟向你父亲发出了邀请，所以哪怕离开伏潭，他也能在规划区过得很好。」 「你果真如你父亲说的那样软弱无能呢，没了他的庇佑，你算什么东西？你看，你父亲一走，伏潭人就迫不及待抛弃你了。」 …… 他们否定和打压纪尘晏，一天、一个月，甚至一年或许凭着顽强的意志，纪尘晏能不被影响，可如此日復一日的五年呢？ 纪尘晏的出生是一个意外，他从小就知道，他父亲并不喜欢他的母亲，他父亲喜欢的是方阿姨，至于他，父亲也并没有表现出对他寄予厚望的感情来。 因为他孤僻怯弱。 这是纪尘晏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心理阴影，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抓他的这些人却像似知道这些一般，刻意将他的伤疤刺破，在他一次次努力自愈后再次挑破，最终形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至此，疼痛如影随形。 他们撕碎了纪尘晏原本的灵魂，将他的善意湮灭，为幕后者最终的精神控制做足准备。 五年间，纪尘晏没有得到丝毫的人身自由，他的一举一动皆在监控之下，这也导致了他成年后对视线的极度敏锐和不喜。 这五年里，他不被允许培养任何爱好，从五岁到十岁，他没有触摸过书籍，没有接触过手机、电脑等设备，他唯一能做到，就是坐在高墙内的长椅上，看着一年四季不同颜色的天空。 放空大脑是他唯一觉得自由且放松的事，但他能发呆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候，都会有人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述他父亲的事。 第94页 从纪培风年轻时在感染区的晓勇无敌，到组建伏潭的果敢睿智，他们一遍又一遍说着，将纪尘晏与之对比，各种贬低、打压、否定的话从他们嘴里脱口而出。 纪尘晏从一开始的好奇，安静聆听，到后面的厌烦狂躁，甚至连带着将纪培风也恨上。 年幼时被灌输的「父亲杀了母亲」的声音再次重现，这一次，他没能保持辨别真假的能力。 他开始恨纪培风，恨他在战争中放弃伏潭，逃往规划区，恨他杀害母亲，抛弃自己。 五年时间，他忘却了童年美好的一切，过往的美好记忆全都变得狰狞恐怖，记忆中的所有人，对他都不再是寄予厚望和慈爱，而是不喜、厌恶和耻辱。 而真正让纪尘晏精神崩溃的是他背上代表屈辱的纹身。 纪尘晏十岁第一次遗精，这代表着他开始发育，关押他的人发现这件事后，将他的情况上报，而后在未来的几个月内，他的饭菜开始被掺杂激素类的药物。 纪尘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药，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不像自己，他开始变得更加暴躁易怒，变得喜怒无常，可服侍他的人却说，这是男孩子进入青春期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冷静点，你怎么回事？现在情绪越来越容易激动了，你都十岁了，你爸这个年龄都在感染区混出名声了，你除了这张脸，和你爸还真是一点也不像。」 「住嘴！！」 「你别说他了，他可能是生病了，生病就要吃药。」 「我生病了？」他明明没有生病！可是为什么…… 那些人第一次正大光明让纪尘晏服用了加量的药片，在药物作用下，在血液加速流动中，纪尘晏眼前好似出现了幻觉，他恍惚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小晏？还记得我吗？我是宋叔叔……小晏…小晏…」 「呵…呵…我……」纪尘晏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在看见眼前伸来的援助之手后，立即抓了上去，「帮我…唔…我头痛…」 「小晏，别怕，宋叔叔会帮你，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纪尘晏在晕眩中，被带进了一间封闭的地下室。 在这里，他被纹上了往后陪伴他二十多年的屈辱纹身。 期间他一直反抗，不止是疼痛，还有他觉得背上的手让他觉得噁心，可药物让他脑子混沌，根本做不到实质的拒绝。 整个过程里，都有人在他耳边叨唠，在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折磨中，他渐渐失控，他咬了那个人，却很快被人压制住。 娇艷的花海在白皙的皮肤上一朵朵绽放，赏心悦目。 「背上好疼…」 「小晏，忍着，我已经请了技术最好的师傅，很快就会结束了，这点痛都坚持不了吗？刚刚是你自己抱着我求我帮忙的。」 「不…」 「小晏，你可是即将成为伏潭的掌权者，我希望你在说出『不』字之前，好好想想这句话的后果，现在只有我才能帮你，没有我，你回到伏潭可要怎么办啊。」 「唔…宋叔叔……」 「乖。」 这时，正在工作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语气充满调侃：「我在外面都听到他的哭声，我还以为你禽兽得连十岁小孩也不放过呢。」 宋尽渊蹙眉，他自己也有孩子，自然不可能对才十岁的纪尘晏有什么想法，但是…… 他轻抚着纪尘晏铺满汗水的小脸，和纪培风太像了。 等纪尘晏再大点，除了这双眼睛，一定和纪培风一模一样。 「培风啊……」 在远古时期的东方大国内，纹身代表着一种刑罚，刻在身弱人之上，就是一种镇压。 宋尽渊看着纪尘晏原本光洁白皙的后背上，此时冒着一颗颗血珠，像繁花盛开，又像一个无形的金丝牢笼，将一只还没来得及学会振翅的雏鹰关押在里面。 将他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培风，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我不会允许第二次，以你的血为引，替我压制他。」 血液是一种具有灵气的东西，以血亲之血为墨汁，刺入皮肤，与主人血液相融而纹出的花，是邪花，会吸取主人精气和运势做为滋养物，是极度伤主的。 「培风，我会等你。」 …… 纪尘晏再醒来时，他又回到了关押的房间里，这次纹身，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物作用，他颓废了大半年才缓过劲来。 「这花真好看！」替纪尘晏穿衣服的佣人忍不住赞嘆道。 纪尘晏抬头，恶狠狠剜了她一眼，冷声道：「闭嘴！」 他已经不太记得被纹身时的场景，但那种屈辱仍旧在。 佣人并没有住嘴，反而说得更加兴致勃□□来：「据说这花是纪堡主自己培育出来的呢，好像寓意着永垂不朽的爱意，可惜啊，他送的对象并没有接受他。」 纪尘晏双目阴鸷，一个血腥残忍的计划着他脑海里浮现。 半个月后—— 他用一把磨尖的汤匙柄捅死了服侍他的所有佣人和看守者，而后赤脚从关押处跑了。 半路上，他唿吸忽然急促，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就在他晕厥之际，他遇到了宋尽渊。 宋尽渊与那些人都不一样，他不会贬低纪尘晏，相反，他总是捧着纪尘晏，说他是伏潭的统治者，只有他才是伏潭的主人。 第95页 那个时候的伏潭，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纪尘晏就算回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宋尽渊却一直鼓励他，说他可以。 宋尽渊的话，激起了纪尘晏心底对伏潭的依恋和责任。 「小晏，你是他唯一的孩子，现在伏潭只有你能拯救，这是一次很好证明你能力的机会。」 「不要怕，我会帮你的，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宋尽渊用一口三寸不烂之舌，利用纪尘晏的弱点和期盼，对他进行了潜移默化的精神控制。 他将纪尘晏架上了拯救伏潭的神坛上，将那份沉重的责任压在了纪尘晏还很瘦弱的肩上。 纪尘晏努力了，可他救不了伏潭，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在一次次失败后，宋尽渊说出了曾经纪培风当着纪尘晏说的话。 ——「这孩子的性格过于软弱了，一点也不像我的孩子，真是随了他妈。」 这句话犹如一个符咒，击垮了年幼的纪尘晏脆弱的神志 他觉得自己是废物，他拯救不了伏潭，他成了他父亲口中的无用之人，在一遍遍的强调后，他再也无法从父辈的压迫中抬起头来，他开始从心底觉得自己不行，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这时，宋尽渊再次告诉他：「小晏，不要怕，我可以帮他，而且我不需要任何回报。」 纪尘晏没有选择，在宋尽渊的帮助下，他十三岁掌管了伏潭，可那时候的他并不明白，免费的东西其实早已标好了价格。 他未来与伏潭旧臣割裂，与伏潭众人离心，直至被伏潭抛弃，一切从这里便有了端倪。 —— 第055章 孤立无援 感染区。 狂鹰领地-西部旧筒子楼。 「不好了！何筱！那个何老鹰！何扒皮回来了！」 「何筱回来了？！」 「不可能吧,她不是被纪尘晏的人带走了吗？就纪尘晏那狠辣的手腕，她还能活着回来？」 「回来又能怎样？狂鹰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地盘了，我听说纪尘晏都被联盟的人逮住了,她一个女表子,还能翻天不成。」 …… 感染区驿站。 哈伊做为十区区长,不能离开十区太久，主要是最近伏潭接二连三出事,他们十区距离最近,或多或少会受到波及。 因而在得到方祈恆三人不跟着她离开的回覆后,她带着人很快离开了极寒的感染地带。 何筱目送着她离开,看着十区浩浩荡荡的队伍，她回头看着自己「嗷嗷待哺」的手下。 若是她死在伏潭，死在纪尘晏手里也就算了,这片领地该分割分割，该咋样咋样,但她既然回来了,就没道理坐视不管。 她让兄弟姐妹们先别激动，而后自己返回驿站，与方祈恆、朱戬商议起来,她既想去处理狂鹰的事，又想跟着去绿洲。 「小祈恆，商量个事,你和小朱在这里待两天怎么样？我地盘被人占了,要是我没活着回来就算了，现在兄弟和姐妹们都找上来了,我得去处理一下。」 「嗯。」方祈恆说道，「要不要我和朱戬陪你一起？」 何筱摇头：「别了,你们在的话，会影响我发挥。」 方祈恆见她这样说，没再坚持，只是嘱咐她小心，而后道：「你右臂的藤蔓怕火，但是足够硬，普通的子弹打不穿。」 何筱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惊异地看了看自己的右臂，这么说来，她这条胳膊刀枪不入啊！ 她火热地看向方祈恆，思索着自己可不可以趁着激动把人扑倒，但与后者对视后，她顿时熄了火，她咋忘了，这人喜欢纪尘晏那款的，还是别去招惹了。 「那我走了。」 「嗯。」 何筱刚下楼，楼下一群狂鹰的小喽啰们就泪眼朦胧地看着她，随即齐刷刷喊了一声「何姐」，之后就是各种诉苦和告状。 其中诉苦最多的除了地盘被占外，就是帮派的女人被抓走了。 狂鹰是感染区少有的愿意接纳女人并且将其当做人的团队，或许是因为何筱是个女匪头，所以下面的喽啰虽然对女人依旧有些轻视，但却不敢随意玩弄。 此外，何筱被卖去十区回来后，就顶替了干爹——巴克利·烈森的活计，她占地为王，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训练他们，而后送到各个规划区学习。 经歷过在十区的生活，何筱非常明白学习的重要性，那是感染区和黑堡所没有的资源。 正是她这一决定，为队伍培养了一个个人才，使得后来的狂鹰在短短几年内迅速壮大。 「嗡——嗞啦啦——」 改装越野车碾着积雪驰行，不多时，何筱就带着人杀到了属于她地盘的西部旧筒子楼。 混乱的枪声在楼道间响起，浓郁的血腥味瀰漫开来。 何筱没打算把人屠尽，将幕后主谋抓住便让人停了火，她拍了拍双腿被废的金髮中年男人的脸：「来我地盘，挺有种啊。」 「何…何姐！这是误会…误……啊啊啊！！！」 何筱一脚踩在金髮男人最脆弱的部位，脚后跟使劲碾了碾。 「误会？以为我死了？呵，我的东西是那么好动的？你来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 金髮男人疼得在地上打滚，听着何筱的话，眼中寒光一闪，他忍着痛，拔出匕首朝何筱捅去。 何筱抬手阻挡，而就在这时，跟在她身边的一个跟班忽然拔枪，冲着何筱就扣下扳机。 第96页 「何姐！」 「何姐！！」 在众人惊慌失措的瞬间，「砰！」一声，子弹朝着何筱脑袋射去，然而让所有人都诧异的是，何筱没有任何躲闪，反而抬起手，就在大家以为她是想用胳膊挡住子弹时，只听见「锵」的一声，子弹被手臂弹开了。 她看着开枪跟班惊愕的神情，露出一抹邪笑来：「竟然敢对老大开枪，小子，你很有种啊。」 说完，她夺过地上懵逼的金髮男人手里的匕首，直接朝着跟班脖子抹去，而后转手又无情地扎入金髮男人脖子里。 「噗嗤！」金髮男人脖子被扎了个对穿，血液飙出。 何筱拔出匕首，对着两人又连捅了几刀，直至两人瞪着眼珠子，在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此时，所有人都震住了。 何筱环顾了一圈，她向来善待降者，所以只要投诚的人，她都不会赶尽杀绝，但这也为她埋下了一些隐患，今天这个跟班就是其一，不过不要紧，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些人手里。 她抬手，用拇指擦拭掉匕首上的血迹，目光冷峻。 「我离开了一段时间，就有人以为我何筱可以拿捏了？给我听好了！背叛我，下场只有死！」 她说完，匕首脱手而出。 队伍里一个汗流浃背，从一开始就鬼鬼祟祟像似在给谁发消息的男人瞧见匕首朝向自己，「扑通」一声跪下，没来得及开口求饶，就被匕首刺穿咽喉毙命。 「走，去下一个地方。」 「是！」所有人立即响应。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一头兇悍的雌鹰在半空中盘旋，她目光如炬，正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狂鹰狂欢，欢迎着他们的老大归来，而与此同时，伏潭内，纪尘晏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 「纪尘晏杀了褚老」的消息经过一夜发酵，整个伏潭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伏潭震怒，原本还支持纪尘晏的人纷纷倒戈。 纪尘晏从伏潭皇帝的宝座上跌落下来，真正孤立无援了。 宋尽渊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满意，因为这个结果正是他想要的，毕竟众叛亲离的孩子才是最好控制的，但还差一步，想要得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纪培风，那么就不需要纪尘晏的意志和灵魂。 所以还需要一场审判，来彻底碾碎纪尘晏的一切选项，让他只有成为纪培风这一条路可选。 …… 两天后，褚老的葬礼上，半个伏潭的大佬汇聚在狗沟街。 这一天，狗沟街的防护是纪尘晏掌管伏潭以来之最，毕竟众多大佬云集于此，都担心联盟使绊子，那可就真是一锅端了。 好在联盟并没有出手，反而派遣了几位代表过来慰问。 褚老的葬礼规模空前之大，白色的花圈摆满了一条街，挂在灵棚上的白色布条在寒风中飞舞，阴沉的天空下殇乐的唢吶奏响。 前来送殡的宾客多达上百人，都着清一色的素装黑衣，在落雪中显得庄严肃穆，哀伤悲恸，像似大厦将倾前的繁荣落幕。 有人在灵堂内悲痛欲绝地哭喊着，模样悽惨无比，有人握紧拳头一声不吭，还有的站在门外，撑着一把黑伞，面无表情。 「老么，节哀。」 「老么啊，褚老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走了，大伙心里都不好受，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走下去。」 「老么，伏潭现在正经歷变革，狗沟街做为中心区域，还是需要有人站出来主事，而且现在纪爷倒台，伏潭的粮食供货链断了，我们只能依靠联盟了。」 不少在狗沟街影响力深厚的人在弔唁完后，都会与褚老么说上一两句，有简单的慰问，也有事关狗沟街未来的询问。 褚老么昨晚已经哭了一夜，此时已经哭不出来，只剩下红肿的眼睛和风干的泪痕，面对众人的安慰和关心，只是木愣点头。 这些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婶婶，也是他曾不屑交往的狗沟街掌权的人物，可如今，若是他再不振作起来，扛起重任，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后一次交集了。 老头子一走，狗沟街这条伏潭最中心的力量也会土崩瓦解。 他深知此道理，所以他必须站起来！必须扛起来！ 昨晚凌晨，班叔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他今天肯定有人想要趁机分权，让他全程什么也不要答应，也不要多言，多说多错。 别人说，他就哭。 褚老么昨晚并没有领会到这句话的真谛，现在却懂了。 寒风将他的头髮吹乱，他眼神晦暗，直到班嘉索朗来悼念上香，他眼中才露出一点光。 班嘉索朗携带着一家老小来送褚老最后一程，他在灵堂内鞠躬后，站在原地缓了大概有半分多钟，才颤颤巍巍插香离开。 紧随着，一名中年人上香鞠躬，而后走向了褚老么。 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一脸悲痛道：「老么，褚老走了，但我们这些叔叔还在，你别担心。」 褚老么抬头看看眼前的中年男人，是狗沟街除了老头儿外，势力最大的一个人，也是当年跟随堡主建立伏潭的老功臣。 虽说按照身份他听命于褚老，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能力比褚老差，褚老当年之所以能拿下狗沟街这块地的管理权，除却能力，更多的是得到了堡主的信任。 褚老么看着中年人，眼眶湿润，情绪犹如泄洪的闸门，瞬间就绷不住了：「王叔叔！呜呜啊！我爸走了！呜呜啊啊！！」 第97页 王景原本是想和褚老么聊聊以后管理狗沟街的正事。 以褚老么过往吊儿郎当的状态，根本没有能力管理，所以他想趁着这机会把事情说明白了。 然而他没预料到这小子一看就他就哭得稀里哗啦。 这悲痛欲绝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晕过去，让他有话也没处说，只要他一张口，对方立刻嚎一嗓子，哭得好不悽惨。 「别哭别哭！老么，你先起来，以后狗沟街的事可都要你扛着啊，你得坚强一点。」 褚老么最后是被人搀扶着离开的，王景看着他，心情烦躁地沖众人道：「都散了吧。」 不远处，班嘉索朗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瞧见聚集在一起的狗沟街诸老，明白他们就是想分权了，这本无可厚非。 但是褚老将老么託付给他，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转头看向身边手下，低声吩咐了几件事，手下连连点头。 傍晚时分，王景在回家的途中被迎面的路人捅了两刀，最后不治身亡，而他的家属也在同一时间，被闯入的盗匪失手杀害。 褚老么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直接愣住了两秒，而后抬头看向坐在褚家大院的班嘉索朗。 「班…班叔……」 班嘉索朗躺在以往褚老的藤椅上，摇摇晃晃，听见褚老么带着微颤的声音，没有隐瞒。 「知道了？」 褚老么点了点头，而后有些手足无措道：「班叔，王叔毕竟跟随了我爸那么多年，就这么…下面的人会不会寒心？」 「呵，老褚才刚走，他们就迫不及待想分家，真以为我和老褚多年的交情是摆设？」 班嘉索朗压根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他看向褚老么，将他当做自己孩子般教诲道： 「何况现在当家做主的人是你，你若不狠心，不趁机立威，你以为你管的住他们吗？」 褚老么陷入沉默。 「找个时间，你去联盟那边备份一下，等以后伏潭成为十一区，你也好继续管理狗沟街。」 「班叔……」 褚老么张了张嘴。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纪爷当初刚回来执掌伏潭的时候也是这样四面受敌的心情吗？」 这几天，他每时每刻都感觉到成倍的压力和责任不容拒绝的压在他的身上，每到这时，他就会想到他的父亲——褚老。 以前他总觉得老头儿的很多处理方式都过于刻板和老套，他觉得若是让他来领导狗沟街，他一定可以比老头儿干的更好。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才发现有些东西看着是一回事，自己经歷后又是一回事。 老头在世，他什么都不需要去担心，自个儿逍遥快活，然而就这仅仅几天，他就觉得好累。 褚老么说着，攥紧了手，内心酸楚，眼眶微微泛红。 「班叔，一条狗沟街就让我心力交瘁，甚至需要您动手替我拔出障碍和立威，而纪爷那时候才13岁，还是掌管整个伏潭，可他那时候并没有对我们做任何事，更没有杀鸡儆猴，我想…我们和纪爷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班嘉索朗蹙眉，深吸了一口香菸：「老么，你爸死在纪尘晏手里，你现在还要替他说话？」 「班叔！我继承我爸的位置，也会继承他的意志，我爸的死有内幕！」褚老么说得认真，「我爸已经走了，我不能再蠢到什么都不知道就一腔热血往前沖，若真是纪爷，我会替我父亲报仇。」 班嘉索朗额头上青筋一点点鼓起来，他对褚老有耐心，不代表他对褚老么也有那几分耐心。 他勐拍躺椅扶手。 「我手下的马仔亲眼看见纪尘晏开枪打死了褚老！你现在说事情有内幕，是在怀疑我？！」 「不是！」褚老么连忙解释，「班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班嘉索朗沉下声来：「老么，你也差点被纪尘晏杀死，为什么还要站在他那边？！你们褚家的儿郎都想因为他死绝吗？！」 褚老么咬着牙：「班老，纪爷没有想杀我，在联盟精米里放致命的沙棘米是我自己的主意，并不是纪爷的主意，事后，纪爷也没想杀我灭口，否则他就不会派出一个心软之人来送我了，因为他料定，那人会放我走。」 班嘉索朗沉默。 褚老么抬头：「班叔，这一步我走错了，不仅没有帮到纪爷，反而让联盟的声誉更上一层楼，我以前仗着有点小聪明，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整天不务正业，以为世上所有事情都可以靠着耍小手段达成目的，但真正见识到滔天的力量和势力后，我才明白，以前是我太异想天开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 班嘉索朗觉得褚家就是一群脑子有问题的人，他不再多说，扔下话后就起身离开了。 —— 第056章 忠犬变恶狼 北风凛冽的感染区,处在极端环境中的福泽驿站内，方祈恆、何筱和朱戬三人美美洗了个热水澡，准备好好休息一晚。 他们赶路时,并不能保证每天晚上都能恰巧遇到驿站,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在车内度过一晚。 这其实没什么,比野外露宿好多了，但气温太低,汽车一夜都不能熄火,很是浪费汽油。 所以再次来到驿站,三人先是採购一番,补足物资后，就开始犒劳犒劳自己，洗澡吃饭。 何筱从氤氲的浴室走出来,身上就穿了件及臀的长袖衬衣，虽然衬衣肥大,看不出她婀娜多姿的身材,但仅仅如此，也让屋内正常男人——朱戬眼睛发直。 第98页 朱戬咽了口唾沫，夹着□□以为很隐秘地调整了坐姿。 他满脸通红,不敢再去看何筱，转而看向表情淡然，压根没往何筱那瞧一眼的方祈恆。 「……」 朱戬有些郁闷,不明白方祈恆怎么能那么平静,那么能忍。 他就没有欲望吗？！ 上次在「沙漠驿站」，他就想去「肉店」消费一下。 毕竟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不发泄一下真的会憋死，然而当他暗示方祈恆一起去玩玩时,后者总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还一本正经告诉他：会得病。 这一次，他是真的忍不住了，夹着□□走到方祈恆跟前，拿胳膊撞了撞人，低声道：「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一家肉店，要不要去玩玩？里面有女人呢，男人看着也不错，走吧，我请客。」 方祈恆抬起头，语气冷漠道：「不去，你可以自己去，之后再开一间房，别和我睡在一起。」 朱戬被怼得陷入沉默。 他含泪看向已经穿好衣服的何筱，不知道是不是精虫上脑，他壮着胆子邀请道： 「何姐，要不…」 他话刚开口，何筱就拿起了床边的武器，吓得他立马软了。 「你说什么？」何筱眯着眼，笑得花枝招展，但却让朱戬嵴背发凉，连连摆手，「没什么。」 何筱冷哼一声，开始检查武器，顺便填装子弹，保持枪械随时都处在射击的最好状态。 期间睨了眼夹着□□的朱戬，语气凉薄又轻飘飘道： 「想和我上床？也不是不行，长相得帅，身高必须一米八五以上，还要有八块腹肌，大长腿，物件大、活要好，续航能力长，你嘛……长得勉强，其他条件不太行。」 朱戬顺着何筱的目光，低头朝自己看去，脸庞瞬间爆红，转而又尴尬地无地自容。 他欲哭无泪：「何姐！求你别说了！我再也不敢了！」 何筱收敛笑容，开始专心仔细地擦拭起枪械，这时，她手机亮起，有人给她发了简讯。 她打开一看，是关于「伏潭黑堡」最新情况的，她粗略扫了一眼，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伏潭那边出事了。」 方祈恆和朱戬同时看来，何筱继续将看到的消息说出来。 「纪尘晏杀了褚老，导致伏潭全员倒戈，据说纪尘晏最后还想引爆『结界电子球』，拉伏潭所有人陪葬，好在被四区区长及时阻止，最后被联盟以故意杀人罪和爆炸未遂罪逮捕关押。」 「此外，联盟还发出通知，将在12月12日这天，在伏潭中央广场对纪尘晏进行公开审判，届时伏潭所有人都可以观看。」 方祈恆离开伏潭后，就没怎么再关注伏潭的事，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目光顿了顿。 纪尘晏被逮捕了？ 那样一个嚣张狂妄的人在自己地盘上被联盟的人抓了？ 何筱看向方祈恆：「小祈恆，伏潭这事你怎么想的？」 方祈恆没有说话，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甚至有些后悔断了与纪尘晏身上的标记感知。 何筱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神态变化，嘴角微微一勾：小处男就又轴又倔，明明就很在意。 一旁的朱戬压抑下毒火后，就注意到方祈恆周身萦绕的奇怪气氛，他看了看何筱，又看了看方祈恆，忽然想到什么。 「方哥，你在担心纪尘晏？你真的喜欢他吗？」 方祈恆眉头一皱，替自己澄清道：「我不喜欢他，不要乱说。」 他只是被标记影响到了。 说着，他看向朱戬。 「你去检查一下车子，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快的话，应该明天傍晚就能抵达绿洲。」 朱戬眨眨眼。 这话题转变得好快，方哥果然是在意纪尘晏的，不过还好这两人註定不可能在一起。 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一个害死大哥的人。 —— 伏潭-联盟营地。 四区办事处二楼有一间客房被重兵把守着，屋内正是传闻中，被联盟关押的纪尘晏。 屋外下着雪，屋内灯光明亮，橘黄色的暖光壁灯，香槟色的棉被，若非被子下衍生出几条细细的锁链，屋内气氛可谓。 联盟害怕纪尘晏跑掉，给他四肢和脖颈都上了锁链。 原本联盟中有人提议将纪尘晏关押进地下室，这样能最大程度避免他被伏潭的人劫走。 但四区代表却表示没有这个必要，如今伏潭别说还支持纪尘晏的人屈指可数，就说能对抗联盟部队的势力也几近于无。 当然，最重要的四区代表没有说，那就是他们区长不想纪尘晏睡在幽暗逼仄的地下室里。 在四区的强烈要求下，纪尘晏得以在宽敞明亮的屋内休息。 一丝寒风透过微开的窗户缝隙钻了进来，吹拂过床上人的发梢，银色的髮丝微微晃荡。 阿柒被宋尽渊安排在屋内守着纪尘晏，他便一直站在床头，眸光深深地盯着床上的人。 此时的纪尘晏安静地睡在床上，银色的髮丝软软地靠在脸颊边，闭上了那双艷丽逼人的红眸后，他整个人看着少了些戾气和锋芒，多了几分纯良柔和。 橘黄色的灯光洒落，在他脸颊上渡了一层浅淡的金粉。 阿柒看着，竟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天真无邪、楚楚动人。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 纪尘晏的美貌是一种锋利的精緻，那尖尖的下巴、殷红紧闭的嘴唇，都犹如竖刺的玫瑰，带着不可亵渎的倨傲和矜贵。 第99页 阿柒看得太入迷，直到感觉到一丝凉意才清醒过来。 他连忙走到窗边，将微开的窗户紧闭，而后回到床边。 这时，纪尘晏醒了。 纪尘晏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的四肢被锁链囚住，他眉头蹙起，刚想发飙质问是谁胆敢将他锁住，一扭头就看到床边的阿七。 脑海里浮现出昏厥前乱七八糟的事，他好像被背刺了。 他目光僵硬了一瞬，神态有剎那的凝固，被子下的手也攥成了拳头，但转瞬间，他不着痕迹深唿吸了一口气，松开拳头，抬起摁了摁胀痛晕眩的脑袋。 「纪爷！您醒了！」阿柒见他醒了，连忙弯腰扶着他坐了起来，而后询问道，「您头还痛吗？身体还有哪儿不舒服？」 纪尘晏揉着脑袋，抬眸冷眼盯着眼前的人，而后倏地伸手，一把掐住了阿柒的脖子。 「阿柒，你背叛我。」 阿柒没有任何反抗，反而微微仰起头，配合着纪尘晏的动作。 他紧紧盯着纪尘晏，眸中带着深沉又疯狂的爱意。 以往忠诚不一的狗，终是变成了野心勃勃的狼。 这好像才是真正的他。 纪尘晏被他眼神烫了一下，随即便感到一阵反胃和噁心。 他又不是小孩，这眼神都快拉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拆骨入腹，他怎么可能还看不出阿柒对他存有的以下犯上的心思。 以前伪装得真好！ 可真是太噁心了！ 那男人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两个都这样！ 纪尘晏立即松手，厌恶地将人推开，却反被阿柒握住手腕。 「纪爷，我没有背叛您！虽然是区长安排我监视您，但我也是真心实意愿意跟随您的，您在我眼中永远都是纪爷，只有我看着您的时候，知道您是纪爷。」 阿柒说得情真意切，眼中是不再掩饰的痴迷和占有欲，但纪尘晏只觉得胃里翻涌，剧烈的噁心感袭上心头，本能地排斥。 「你特么放开我！噁心的玩意！你算什么东西！你这样的，躺床上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纪尘晏面目狰狞，神情像似在看垃圾一样轻蔑。 然而，他极具羞辱的话并没有让阿柒生气，相反，后者脸上飘上一抹红晕，像似在极力忍耐什么，这反应看得纪尘晏浑身鸡皮疙瘩抖落一地，这混蛋！ 阿柒更加攥紧了纪尘晏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在纪尘晏醒着时扣紧对方的手腕，依旧是意外中的纤细，难以想像纪爷明明与他一般高，但手却比他小一圈。 小小的，让人爱怜。 「纪爷，您知道吗？您桀骜不驯的样子深深让我着迷，刚跟随您的时候，我被安排在暗处保护您，您房间的任何地方——门后、阳台、桌底、床下、衣柜里…都是我每晚凝视您的地方，您从小就长得好看，像陶瓷娃娃一样，每个晚上，在您睡着后，我都忍不住细数您的唿吸，偷听您的心跳，我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您。」 纪尘晏听着阿柒放肆的话，脸色已经阴沉如墨。 难怪刚回伏潭的时候，他总感觉有人监视自己。 他也怀疑过是影卫，甚至怀疑是抓走他的那些人在屋内安装了监控，然而他将影卫遣散出去，又让人检查了整个屋子后，这种不适的感觉也没有得到改善。 最后，在宋尽渊的引导下，他便以为是褚老等人在监视他。 原来是这样…… 玛德！ 纪尘晏咬着后槽牙，眼底的怒火愈发浓烈，甚至带上了浓浓的杀意，没人能如此戏耍他！ 不可饶恕！ 「纪爷……」 阿柒说到情动处，忍不住将纪尘晏勐地推倒在床褥中。 纪尘晏神情微怔，手腕使劲挣脱，却发现浑身虚软无力。 什…什么情况？！ 第057章 无助囚笼 阿柒居高临下俯视着床上的人,纪尘晏一头银色长髮洒在香槟色的枕头上，衬托得那张白皙精緻的脸愈发高贵不可侵犯，却又隐约带着让人犯罪的魅意。 「纪爷,您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被您的容貌惊艷,银色的长髮，赤红色的眼眸,像感染区飘落下的雪。」 「您知道感染区的雪吗？铺天盖地清一色的银白色,清冷纯粹,却是让无数人绝望的颜色,感染区的雪会带走无数生命，就像您这双鲜血染红一样的眸子。」 「不过，那时候我就清楚,总有一天您会是规划区内的雪，失去攻击性,被人随意把玩。」 阿柒说着,松开纪尘晏的手腕，抬手想要抚摸后者的眼睛。 「人们都说，一个人的眼睛是他的灵魂,我真捨不得您这双眼睛，可我做不了主，规划区内的雪,是不允许染上鲜血的。」 阿柒的手指轻轻落在纪尘晏的脸颊上,目光与那双泛红又带着屈辱的眸子对上，唿吸骤然一滞,胸腔内涌上滚烫的血。 「你…给我滚下去！」纪尘晏浑身轻颤，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被自己的狗压倒的一天。 「纪爷…你别这样看我，不然，我真的忍不住了。」阿柒垂眸，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微喘，说完，他忽然俯身，在纪尘晏丝绸睡衣敞开的胸口落下一吻。 「！！！」纪尘晏浑身僵硬，身体仿佛被冰封，连流动的血液里也仿佛带上了冰碴子。 噁心、厌恶、憎恨、杀意，一股脑地涌上纪尘晏大脑，他握成拳的手抵在阿柒肩头，在肉眼不易察觉到之处，双手间，一根银色丝线缠绕上阿柒的脖子。 第100页 那是他刚刚揉头时，从髮丝间揪出，缠在手指上的丝线，是他藏匿在银髮间的暗器。 「纪爷，我爱你啊…」 纪尘晏眼神一凛，双手勐地发力，原本绵软纤细的丝线瞬间绷直，死死勒在皮肉下。 阿柒瞳孔瞪大，在窒息中，他下意识抬手想要去扣脖子上的丝线，可头髮丝细的丝线紧紧嵌在皮肉里，根本抓不到。 「纪…爷……」 随着纪尘晏双手勒紧，丝线越缠越紧，最后直接割破阿柒脖颈上的动脉，血液飙出。 阿柒瞪着充血的眼睛，直到最后，也紧紧盯着纪尘晏。 房间里陷入寂静，只有纪尘晏的唿吸声，他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流淌下来沾在了身上，将人推下了床，而后望着天花板出神。 玛德…脏死了。 没过多久，房门被打开。 宋尽渊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着瘫在床上的纪尘晏，连余光也没有分给地上的阿柒一点。 「怎么样？发泄一下有没有感觉情绪好点了？」 宋尽渊语气温和，带着笑意，仿佛纪尘晏杀了阿柒只是做了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已。 纪尘晏眼眸划动，瞥了眼宋尽渊，而后偏头没说话。 脑袋又开始痛了。 「小晏啊，你就算想要停药，也该循序渐进，毕竟服用了二十年，哪有那么容易戒掉。」 宋尽渊语气里带着宠溺的意味，毕竟那药是他亲手给纪尘晏的，具有很强的成瘾性，且因为是激素药物，长期使用会让人易怒暴躁，逐渐摧毁人的意志。 纪尘晏抬起眼皮，正好看见宋尽渊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他心底勐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噁心，比刚刚阿柒带给他的感觉更甚，几乎是刻进灵魂的厌恶和排斥，尤其是与那双漆黑的眸子对上时，对方明明带着笑意，却让他觉得荒诞和怪异。 结合昏迷前的记忆，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宋尽渊身上带着的恶意，让他产生一种被囚禁在牢笼、无法挣脱的无助感。 他想起了很多事，却又不甚清晰，但昏迷前，这人嘴里喊的名字，他记起来了——培风。 「宋尽渊。」 纪尘晏叫了宋尽渊的全名，而非像以往那样喊他宋叔。 宋尽渊听到纪尘晏的称唿，愣了一下，目光微微一闪。 「小晏，你很聪明，你现在应该清楚，我想要什么，只要你满足我，我仍旧会继续帮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 纪尘晏听到他的话，目光有瞬间的僵硬，他攥紧了手指。 「你喜欢纪培风，去找他不就好了，为什么找我？」 他曾那么信任他。 宋尽渊听纪尘晏提起纪培风，眼神露出几分哀伤。 他长长嘆息一口气：「小晏，他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 纪尘晏心头一震，只觉得脑子瞬间一片嗡鸣。 他瞪大了眼，整个人像似被人按下了慢放按钮，他嘴唇紧闭，唿吸都仿佛凝固在了空气中。 「你...说什么？他...死了？」 不可能！明明所有人都说，他是在与联盟的战争中抛下伏潭，跑进规划区享福去了。 他怎么会死了呢？ 如果纪培风死了，那他这二十年的苦心孤诣算什么？他一直怀着的復仇之心算什么？！ 真可笑！ 纪培风怎么会死呢？纪培风怎么可以死！他…他把伏潭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若是纪培风死了，伏潭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伏潭....伏潭...… 纪尘晏以为伏潭是可以拿捏纪培风，逼这人现身的东西，可现在才意识到，这或许是..….纪培风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这孩子的性格过于软弱了，一点也不像我的孩子，真是随了他妈…不过，也好，打江山这种血腥暴力的事就咱们这一代完成好了，等一切安定，伏潭进入正轨，我的尘晏将来只要做个温和的守城之君就好了。」 「小晏，培风死了。」 宋尽渊蹲下身，看着纪尘晏双眼失去焦点，犹如燃尽的恆星，伸手抚摸着他失神的脸颊。 「我只有你了，你知道吗？你和培风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不是你的存在，我真不知道这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纪尘晏像是失去了信念的支柱，世界在一点点坍塌，无尽的绝望将他包裹和淹没，他忽然发现，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那个男人二十年前就死了，宋尽渊却骗他去復仇。 「你骗我！你该死！！」 纪尘晏眸中寒光一闪，下一秒，抬手朝着宋尽渊袭去，可却被后者一把握住了手腕。 宋尽渊看清楚了纪尘晏眼中的恨意和杀意，语气平淡道： 「我确实骗了你，谋划了这一切，可小晏啊，没有我，你又算的了什么？你甚至没有能力回到伏潭，坐不稳这个位置，你忘了吗？是我一直在帮助你啊，是我给你粮食，他们才拥护你，没有我的帮助，你就是个废物，没有人愿意跟随你，效忠你，小晏，没有我，你什么也做不成。」 纪尘晏唿吸开始急促。 「小晏，如今伏潭抛弃你了，推开我，你将失去一切。」 失去一切？ 纪尘晏心头一颤。 「小晏，是你自己搞砸了一切，是你的错，他们都背叛了你，巴不得你去死，只有我希望你活得好好的，小晏，你要明白，你现在只有我了，只有我才能让你重生，给你想要的一切。」 第101页 宋尽渊带着微笑，蛊惑的话语在纪尘晏耳边一遍遍迴荡。 纪尘晏眸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感觉自己快要溺毙，他不甘心地做着挣扎和反抗 「你胡说！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是你算计我！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变成这样！！」 纪尘晏大声反驳。 宋尽渊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来：「是吗？你在伏潭杀的人，是我逼你杀的，你开枪打死了褚季也是我握着你的手逼你开枪的？你自己嗜杀成性，却将一切归咎到我身上？小晏，你真让我失望。」 「你说什么？褚季死了？不可能！怎么可能死了？」 他根本没想过打死褚老，他明明只是朝着肩上开了一枪。 「他死了，是你打死的。」 宋尽渊坐在床头，看着垂头丧气的人，伸手揽住纪尘晏肩头，低沉的嗓音犹如催眠一般。 「小晏，承认吧，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是你自己无能又不听劝。」 「若是培风，他根本不会让伏潭走到今天这个样子，是你的所作所为，破坏了伏潭的平衡，才让联盟有可乘之机。」 「你毁掉了培风的心血，毁掉了他留给你的东西，这样的你，你觉得伏潭的人会认可吗？你现在唯一的归宿，就是我这里。」 纪尘晏陷入混沌，他一思考，脑子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抽痛，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不再思考，犹如傀儡一般听着宋尽渊的话。 他搞砸了一切？是他的错？确实，他们都希望我去死…… 好痛苦…… 他头好痛，好噁心。 他生病了，他要吃药…不！不对劲！清醒过来！ 快清醒过来…… 「小晏，只有我是真的爱你，我会保护你，无论你犯了什么错，我都会无条件原谅你，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不！不是这样的！ 谁来救救他！ 纪尘晏伸手在半空中抓着，像似在寻找浮木，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激烈的情绪染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看着湿漉漉的。 视野渐渐变得模煳。 不是这样的…… 宋尽渊握住了纪尘晏伸出的手，堵住了他所有求助的路，手指嵌入，与他十指紧扣。 「小晏，培风死了，褚季也死了，你还能求助谁？」 纪尘晏睁着无神的双眼，以往浓艷逼人、充满生机和攻击性的红眸此刻失去了光泽。 他微微张开嘴唿吸着，嘴角慢慢淌下无法咽下的津液。 第058章 失明前夕 「小晏,你只能求助我了，你和你的出生一样，从一开始就没有被人期待,没有人需要纪尘晏,无论是我,还是伏潭的人，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伏潭的堡主——纪培风,但是你别怕,我会帮你,让你和培风一样。」 宋尽渊不留余地摧毁着纪尘晏的心智，说话间，他拿出来一条带着药香的手帕,捂住了纪尘晏的口鼻，纪尘晏微微挣扎,却在药物的作用下,眸中仅剩的一点清明消散，眸光变得涣散。 纪尘晏卸下了所有力气，脑袋无力地朝一侧歪去。 他瞳孔剧烈收缩着,心脏剧烈跳动，身体涌起一股诡异且飘飘欲仙的快感，这是药效发作,他并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宋尽渊看着吸入药物的人,一头耀眼银髮如瀑布一般散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药物作用,他额间渗出细汗，睫毛在颤抖。 「真漂亮。」宋尽渊感慨一声,随即伸手从纪尘晏的额头、鼻樑、嘴唇划过，最后伸手摸进来那因为药物而甦醒的地方。 「唔……」 纪尘晏微仰起头，薄唇微张，手指慢慢攥成拳，铐着他的细链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最后却又因为虚软无力而归于平静。 「小晏，你知道你让我最不满意的一点是什么吗？」 宋尽渊手指微动着，眼眸却幽深地盯着纪尘晏。 「你十六岁便过早沉溺在男女之欢里，虽然我知道那只是你想要用来抵挡药物副作用的办法，但是我还是很生气。」 「不过你碰的那些人，我全都解决了，幸好你只碰过四个，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青年因你而死，你说呢，小晏？」 「啊……」纪尘晏感觉脑子像似变成了一团浆煳，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有感觉是如此强烈，可他心理上却觉得噁心。 随着他的喘息加重，他原本苍白的脸颊染上绯红。 汗水从他鬓角滑落。 突然间，他低喘一声，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人抽光，只留下让他觉得疲惫和茫然的无力感。 宋尽渊擦了擦手，目光扫过纪尘晏被汗水濡湿的脸颊和微启的唇，最后落在后者侧头微仰，露出的纤细修长的脖颈上。 那白得晃眼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留下点什么痕迹 「真是美得勾人啊。」 宋尽渊感嘆着，一手撑在纪尘晏脑袋边，俯身亲吻过后者形状姣好的耳垂，最后在那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个显眼的红痕。 就在他情不自禁想要在这具他等待了二十年的身体上再多留下一些痕迹时，房门被敲响。 宋尽渊想到正事，坐起身来，伸手摩挲着纪尘晏的耳畔和脖颈，感受着后者身体传来的轻颤，轻笑了一声：「还有意识么？」 说完，他起身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全副武装的守卫双手捧着一个价值不菲的密码箱。 第102页 「区长，东西取来了。」 「嗯。」宋尽渊拎起密码箱，随口问道，「孟晷怎么样？」 守卫站得笔直，恭恭敬敬道：「孟区长已无大碍，不过一区最近在研究伏潭的结界电子球。」 「呵。」 宋尽渊眯着眼，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培风和言萧死后，联盟的人就想将伏潭的结界电子球占为己有，但二十多年过去，根本没人能破解言萧设下的防火墙。 哪怕是一区也不能。 而强行破解更是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拥有电子球控制权的人打开，他所知道的就培风一个，只有培风的才能打开。 培风的指纹和眼睛，是打开伏潭结界电子球的密钥。 所以且不说联盟人不知道如何打开，就算知道了，这两样东西，联盟也永远不可能凑齐。 「你在屋外守着，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闯入。」 「是！」 宋尽渊没再将心思放到其他人和物身上，提着密码箱回到了屋内，小心将箱子放在桌上。 他摁下专属指纹和两个密码，密码箱「哒」一声打开。 箱内的低温蓦然接触到空气，瞬间液化成一阵冰凉的水雾。 等缥缈的冰凉白雾散去，露出箱内两管透明的特殊药液，以及两套无菌注射的配套设施。 宋尽渊动作娴熟地戴上无菌手套，而后将两管药液吸入注射器内，为即将的注射做准备。 一切准备妥当，宋尽渊将注射器放入配套的小托盘里，端着走到了床边，床上的纪尘晏睁着眼，但眼眸却黯淡无光，整个人好似没有灵魂的陶瓷娃娃。 美则美矣，却没有生机。 宋尽渊坐在床边，静静盯着那双绯红色的眸子看了许久，很快，这双眼睛就会变成银色，这个人也会彻底变成他的培风。 「小晏，宋叔叔知道你很无辜，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比起一个残暴无能、空有头衔和血脉的你，大家都期待着培风的归来，我相信你也很想他。」 「小晏，你恨培风和伏潭，可是你仔细想想，若非他和伏潭人的保护，你小时候怎么会被养成一朵娇花呢，若是培风还在，我也一定愿意扶持你，让你成为他口中仁善的的守堡之君。」 「小晏啊，你忘记了培风建立伏潭的初衷和意志，可是我没有忘，他说想让伏潭的人不缺吃穿，所有人都能吃上精米，你没有做到，我却做到了，四区粮食富饶，区内的人从不会为了吃穿烦恼，我不比方叶熙和言萧差，为什么当年的伏潭却只看见他们，什么三足鼎立，真是可笑……」 伴随着宋尽渊的低喃，冰凉尖锐的针孔对准了纪尘晏的眸子。 …… 伏潭一区办事处。 「区长！不好了！咱们的技术人员尝试重置结界电子球的运算，但是出了岔子，现在结界电子球的主机系统强制锁死，除了拥有控制权的人进入，其他任何连接和访问都被拒绝，而且…我们技术人员的电脑还被反渗透了，现在所有电子设备都乱码了。」 「！！」孟晷瞳孔瞪大，他知道言萧的能力，只是没想到如今都过去了二十多年，这人制作出来的东西竟然还如此顽强。 这时，又一个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他手中还抱着一台特殊的笔记本电脑，边跑边扶着黑框眼镜，显然是一名技术人员。 「区长！我们的设备被伏潭的结界电子球主机系统挟持了！」 「挟持？」孟晷听到这个词，直觉不好，却又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事？！」 「区长，那主系统太狡猾了！给了我们一个虚假的访问途径，趁着我们访问之际，未经授权，强制在我们设备上植入了间谍程序，这程序会收集我们设备上的所有信息，然后发送回主机，最严重的是，我们设了密码的机密文件也被盗走了！我们想要抢救，甚至强行关机，但那主机却让我们的设备直接乱码和黑屏！」 孟晷直接黑沉下脸。 他们一区比其它规划区强的地方就在于电子软体和设备上的先进，而这次来伏潭的技术人员全是一区最顶级的技术天才。 因而他们手里的设备大多都有一区各种高新技术的信息。 平时都是设备不离身。 如今被伏潭的主机系统侵入和窃取文件，后果相当严重！ 「草尼玛的言萧！现在怎么样才能让那该死的主系统停止运行？」他扯着脖子吼道。 这次来伏潭，孟晷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伏潭的结界电子球。 这东西虽然是言萧带队研发出来的，但言萧本就是他们一区培养出来的天才，东西放在伏潭这么多年已是恩赐，这次他就是想要带走，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依旧被言萧狠狠上了一课。 技术人员战战兢兢道：「我们需要拥有控制权的人的指纹和虹膜，只要有了，我们立刻就能控制结界电子球的主系统。」 「纪培风拥有控制权。」孟晷咬牙，「立即派人去找宋尽渊！纪培风的眼睛在他那里，指纹一区有备用，该死的，还愣着做什么？！给老子滚去行动！！」 「是！」 —— 另一边，宋尽渊将药水完全注射进纪尘晏的眼眸后，只见那绯红色的虹膜在迅速颤动，犹如遭受创伤一般改变了，最后，那双眼睛像似被注入溶解剂一般，一点点褪去了华丽倨傲的颜色。 第103页 纪尘晏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淹没在海里，原本还能看见光线射入，四周还尚且明亮。 但此时，他感觉到光线在一点点消散，置身黑暗的恐惧让他身体做出了本能的反抗。 却在下一秒被人死死摁住，随即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 「会有一点点痛，很快就好了，这药剂会有一定机率失明，但是不要紧的，培风，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不离不弃。」 「呵…不……」 他不是纪培风！他不是纪培风！可是有人需要纪尘晏吗？ 纪尘晏感觉自己被禁锢在了虚无的黑暗中，他认命一般抱着双膝，将头埋进了手臂里。 忽然，他听到了一道稚嫩的声音——「他们是骗我的，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我才不是被抛弃的，我是伏潭的少堡主，伏潭所有人都爱戴我，等爸爸回来，等方姨姨和言叔叔回来，我要把他们也关起来，我不给他们饭吃…」 纪尘晏勐地抬头，就见无边黑暗的一角，一个五岁的小孩蹲在角落，嘴里呢喃着自以为的狠话，眼里扑闪着坚毅的红光。 啊…… 这小孩是谁？ 伏潭的少堡主？是谁？那个男人的私吗？也对，他母亲不被喜欢，他也不被喜欢。 那个男人有别的孩子也正常，就他所知，那个男人睡过的男人和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纪尘晏这般漫无边际地想着，但当那小孩抬起头时，他怔住了，这孩子和他长得真像啊。 啊……那男人的基因还真是霸道得让人恐怖，生出的孩子就像那个男人的复制体一样。 当大小两双一模一样的红眸对视时，两人同时顿住了。 「爸爸？」 「……」纪尘晏沉默两秒，指了指自己赤红色的眼睛，「小子，你看我，像纪培风吗？」 小孩眨了眨眼，爸爸的眼睛是银色的，妈妈的眼睛才是红色的，这个大哥哥不是爸爸。 「大哥哥，那你是谁啊？你和我爸爸长得好像啊！」 「我是纪尘晏。」 「我也叫纪尘晏。」 纪尘晏愣住，随即仔仔细细看了眼小孩，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就在他捕捉到某些遗忘的回忆时，他脑子开始传来剧痛。 「唔！」 「大哥哥？！我叫纪尘晏啊！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要回伏潭！褚叔叔和班叔叔找不到我，肯定很焦急！」 褚叔叔？班叔叔？ 为什么那么称唿他们？明明他们不喜欢他！他们当初趁着他刚回来，还想杀了他取而代之！ 他究竟忘记了什么？！ 「大哥哥，你不能帮我吗？呜呜，我…我不能哭，言叔叔说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等我长大了，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小阿晏，乖乖的，不要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联盟要打伏潭，叔叔要去教训他们，你还太小，所以不能带上你，你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叔叔会竭力给你争取长大的时间。」」 ——「你别怕，你爸给你留的人都是可以相信的，在伏潭，你永远都不需要害怕。」 可是…纪培风死了，褚季也死了……伏潭的人讨厌他… 没有人帮他了。 纪尘晏脚下的虚空破裂，将他拉进了更深更黑的深渊。 …… 第059章 往事如风1 纪培风,感染区的孤儿，10就立志要建立属于自己的私人黑堡，15岁发展起自己的势力,17岁筹划建堡,18岁正式建立伏潭,20岁完成伏潭规模雏形。 二十八年前，纪培风20岁,伏潭黑堡建堡两年。 伏潭虽然还没有像规划区那般拥有完善的公共设施和纪律严明的规章制度,但俨然成为了无数感染区人遮风避雨的港湾。 不少人将纪培风奉若神明。 纪培风最近很忧愁,随着伏潭人员的扩大,食物是个必须要考虑的问题，虽说即使他不管，下面的人也会自己寻找食物,但是食用感染区的变异动物，对身体有益无害,他想让伏潭的人吃上精米,可那玩意太贵了。 就在这时，他偶然看到规划四区的一个农业研究团队发布的消息，说是想搞「粮食增产项目」,需要场地、资金、设备支持，只要有人愿意支持他们的科研项目，其成果将优先且免费赠予他。 纪培风看见这条消息只觉得眼前一亮,在规划区看来所谓的「粮食增产项目」根本不可能实现,但在他这里，哪有什么不可能,这团队敢做，他就支持！ 于是他想尽办法,终于搞到了这个农业团队的联繫方式。 对方起初在接到他电话时很兴奋，终于有人愿意支助他们的研究项目了，然而当纪培风说他们在黑堡后，对方沉默了。 第一次聊天，就在这沉闷且警惕的气氛中结束。 「靠，瞧不起人？」 纪培风并没有放弃，他知道，规划区的人对黑堡和感染区有刻板印象，就像他们对对方一样。 第二次通话，是对方团队打过来的，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纪培风听到了一个女声。 「纪堡主，我叫方叶熙，是『粮食增产项目』的发起人和领袖，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谈一下项目合作的事宜。」 女人的声音温润稳重，吐字清晰有力，自报家门的同时，说明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第104页 蹲在城墙上抽菸的纪培风愣了一瞬，下意识「昂」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说起「粮食增产项目」的利与弊，又分析了项目的成功率和失败的后果，最后让纪培风拿出诚意。 「你们有什么要求？」纪培风直接问道，「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好说，做不到的，也没辙。」 女人闻言毫不客气地在电话里罗列了一长串的专业设备，此外，她还要求伏潭黑堡派遣武装人员前往四区接应他们。 「纪堡主，联盟不会允许我带着团队来黑堡做研究的，你若是想要这个项目，就要做好与联盟为敌的准备，你敢吗？」 纪培风吐出一口烟，夹着香菸的手轻轻弹了弹，嘴角慢慢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来：「老子就没怕过谁，联盟算个der。」 说着，他微微眯起了那双极具蛊惑性的银眸，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人，说话坦荡不绕弯子，做事雷厉风行。 最重要的是，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通话，对方就那么相信他，难道他敢，她就会跟他走？ 一个规划区的专家，竟然愿意带着团队来他的黑堡？ 纪培风真正来了兴趣。 「纪堡主，我的要求就这些，你可以考虑一下，务必三天内给我回话，相信我，支持我的科研项目，我不会让你血本无归的。」 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那温柔冷冽的尾音勾着一丝笑意，语气里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纪培风愣怔住，心脏莫名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直至手指被菸灰烫到，他才反应过来甩掉香菸，而此时，电话早已经不知道挂断了多久。 方叶熙…… 三天后—— 一望无际的感染区内，三十辆改装过的越野车从伏潭出发，向着联盟规划四区疾驰而去。 黄沙漫天。 昼夜不歇地行驶了半个多月，武装越野车终于抵达四区。 早已经收到消息的方叶熙带着私人装备和愿意跟随她的成员及其家人等候在四区南门口，众人皆穿着防辐射服和面罩。 伏潭武装队伍的领头看见停在四区大门处的十辆越野大货车，直接呆愣在原地，这…这…… 这什么情况？！ 堡主让他来接人！可没说对方有这么多东西要带啊！！ 「你们是伏潭的人？」 这时，一个身姿挺拔，身上穿着防辐射作战服，脸上带着唿吸面罩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扫了眼伏潭的三十辆越野车，沉吟了片刻，忍不住道： 「比我想的还要少。」 她声音并不大，好似只是感嘆，但此次来迎接的伏潭人均是练家子，耳力都极好，因而她的话被一字不落听进了耳朵里。 伏潭的人脸庞有剎那的羞红，面对规划区的人，他们心底不自觉产生一种叫做自卑的情绪。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规划区内的人，那才能叫做人。 而感染区的人，那都是彼此的食物，是自然的养料。 就在这时，刚刚说话的女人朝着伏潭众人微微鞠了一躬。 「我叫方叶熙，是项目团队的领袖，接下来我和团队8个人的命，就交到各位手里了，四区势力复杂，他们不会在区内和门口动手，但一旦离开，怕是不会让我们轻易抵达伏潭，请各位务必做好随时战斗和牺牲的准备。」 方叶熙的话不仅是对伏潭保驾护航的武装人员说的，还是对她身后所有的团队成员说的。 她的「粮食增产项目」在四区屡受阻止，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异想天开，勒令她停止，但当她提出去其它地方进行项目时，他们又害怕她会真的成功。 伏潭武装人员一愣，齐齐看向方叶熙，随即跟着鞠了一躬。 这些人可都是规划四区的精英人士，他们愿意冒着生命风险、长途跋涉跟他们去伏潭，这已经是一种莫大的信任，而方叶熙，他们堡主提前就调查过，这女人可是规划四区着名的农业生物工程学家，精英中的精英。 他们伏潭不缺干活的人，也不缺上战场的士兵，他们缺的就是精英和教育，缺的是掌握在联盟手里的各种高科技产品。 最后，三十辆伏潭武装越野车和十辆改装大货车上路。 路上，开着越野大货车的伏潭武装人员忍不住交流起来。 「喂，兄弟，你刚刚看见没有，这些货车内的东西，有两车全是武器枪械！还有好几车是绝版原粮，卧槽！我嘞个操！这规划区的人真特么有钱啊！就这条件，还特么找屁的资助啊！我都担心咱们伏潭以后养不起。」 「闭嘴。」 「就随便聊聊嘛，话说那女人长得真漂亮，不愧是规划区长大的人，水嫩嫩的，真带劲。」 「他特么给老子闭嘴…」 砰！ 车队离开四区没几公里，便遇到了联盟的埋伏和敌袭。 好在这次来迎接的伏潭人都是有真本事的，再加上埋伏的联盟人员对黑堡天然带着一种不屑，所以轻敌，给了伏潭人机会。 不到一刻钟，所有埋伏人员和队伍都被清理干净。 方叶熙看着伏潭人训练有素地将尸体搬开，然后启动车子继续上路，眼中划过一抹惊异。 这伏潭的人还真能打，对上联盟也能如此迅速结束战斗。 这让她对纪堡主来了兴趣，这人或许真能抗住联盟的压力，支持她完成她毕生的研究项目。 第105页 因为路上屡遭埋伏和劫杀，车队回去的时间延长了些许。 车上众人的心情也随着一次次战斗变得沉默，好在最终将人和物都成功送到了伏潭。 只是伏潭派遣出去的140人，只有不到50人回来。 路上，他们的行踪被多次暴露，导致死伤惨重。 领队的人早将消息报告回了伏潭，纪培风也着手调查，最后发现伏潭有背叛者。 「堡主！堡主！人到了！四区那些研究员到了！」 一个马仔风风火火跑向后院，刚跨过门槛，就嗅到浓郁的血腥味，他下意识放缓脚步。 纪培风正蹲在地上，单手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的脖子，他眉眼狠戾，神色有些狰狞。 「我纪培风平生最憎恨的，就是背叛，既然你投靠了联盟，那伏潭便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壮汉听着纪培风的话，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闭上眼，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早在他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个后果了，还好他的父母妻儿已经被送出了伏潭，应该很快就能抵达规划区了。 他们以后再也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他们能在规划区受到庇佑，不用再暴露在辐射中。 纪培风像似知道壮汉在想什么，重重拍了拍壮汉的脸。 「顺便告诉你，你妻子和孩子永远也抵达不了规划区。」 原本已经准备安然赴死的壮汉勐地瞪大眼，他挣扎着抬起头，额前被血水濡湿的碎发成一条条的挡在眼前，他直直盯着纪培风，期望这人只是胡说想诈他，可纪培风的神情一点不似作假。 「不…」壮汉皲裂的嘴唇颤抖，他目露哀求，「堡主！是我背叛了伏潭！是我一个人做的！和我家人无关！他们是无辜的！」 纪培风歪头，一双冰冷的银眸如同最锋利的金属武器，正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冷芒。 「无辜？我精锐的队伍因为你的背叛死了多少人？！」 纪培风怒吼道，手上也不觉加重了力道，就在壮汉觉得自己要窒息而亡时，纪培风扬手，单手将两百斤的壮汉扔了出去。 他瞥了眼院门边战战兢兢来禀报消息的人：「什么事？」 「堡主，四区的人到了。」马仔垂着头，恭恭敬敬道。 「这么快。」 纪培风呢喃着，接过一旁属下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而后扭头看向狼狈趴在地上的壮汉。 「既然好日子你不想过了，接下来就过点苦日子吧，你能坚持多久，你妻儿就能活多久，你死，我立马让他们下去陪你。」 他说完，把毛巾扔给身旁人，下令道：「把他带下去吧，最近来找事的黑堡越来越多了，兄弟们也憋坏了，这人赏给他们了。」 「是。」 …… 傍晚残阳如血。 方叶熙一行人抵达伏潭，为了显得更尊重伏潭的堡主，她在车上便取下了防辐射面罩。 她刚下车，一阵诡谲的大风就吹起了她的墨发和衣袍，像似在驱赶她离开这个地方，但她却毅然决然走向了伏潭大门。 伏潭北门处。 纪培风顾不得换掉沾染鲜血的衣服了，匆匆赶来迎接。 当看见方叶熙从车上下来时，纪培风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他调查这人时，就看过她的照片，只是没想到真人更美。 方叶熙乌黑的长髮在狂风中飞舞，白皙的皮肤如绝美的白瓷，她鼻樑高挺，嘴唇殷红，下颌线流畅瘦削，脸庞清冷如玉，整个人就是一个古典骨相的美人。 像似察觉到纪培风火热的视线，方叶熙仰起头与他对视。 那双浓墨般的深邃眼眸直击纪培风的心脏，此刻的纪培风，银眸里只剩下方叶熙，忽略了方叶熙身后一众惊愕的团员。 成员们都是在四区长大的，本以为感染区的男人长相都偏粗犷，却没想到下车后会看见这么漂亮的男人，一头显眼的银髮，冷白的肤色，过分精緻的脸蛋犹如被造物主精心雕琢一样，银眸中带着倨傲之色，闪耀夺目。 加上他身上残留的点点血迹，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更甚。 第一次见到纪培风的成员，无论男女全都被狠狠惊艷到了。 方叶熙也有些诧异，但她不是因为纪培风的样貌，而是年龄。 她原以为能建立伏潭的人，怎么也该是三四十岁、性格沉稳狠辣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个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漂亮青年。 「你就是纪堡主？」她率先朝着纪培风走了过去，而后伸出手，「你好，我是方叶熙。」 纪培风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立即反应过来，伸手握住了方叶熙的手：「欢迎来到伏潭！」 方叶熙和其团队的到来，为伏潭的发展提供了更多可能。 她提出了「粮食杂交改良」的概念，称百年前东方有个大国就是利用杂交提升作物产量。 她也想试试。 若是成功，人类就不必再遭受飢饿，也不用担心辐射了。 纪培风听后，被方叶熙的才学和理念折服，对她更是上心，原本的投资也变得不计成本。 这引起了不少反对的声音，但纪培风在伏潭的话语权可以说是说一不二，在他的坚持下，反对的声音渐渐销声匿迹。 然而没过多久，新的谣言和流言蜚语又陆陆续续冒了出来。 大多都是关于纪培风过分在意项目的事，说得直白点，纪堡主每天都往方博士的实验室跑，有点不合规矩，若是说得狭隘点，堡主是不是被方叶熙蛊惑了？ 第106页 「方博士，晚上一起吃饭啊。」纪培风守在方叶熙实验室门口，看着正在摆弄仪器的人，眨了眨眼道，「你不用那么着急，实验室和器材都还在准备中，你完全可以先在伏潭逛一逛。」 方叶熙扭头看向纪培风，后者一头靓丽的银髮犹如华贵璀璨的钻石，她嘆了口气。 「纪堡主，我是科研人员，不是建筑师，我不需要了解伏潭的结构，也给不出指导意见，你的邀请我已经拒绝七次了，请你尊重我的工作，不要打扰我。」 纪培风盯着她的眼睛，墨色的瞳仁深邃无比，压低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润，甚至带着几分无奈，但他却听出了疏离。 他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也不像表面上这么清闲，伏潭各方面都不完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定夺，他也是工作了一天，想着和方叶熙一起吃个晚饭，但又被拒绝了。 他心底郁闷纠结。 平时都是别人围着他转，他第一次追求人，根本拿不准方叶熙的态度，不过他很清楚，这种事事情讲究你情我愿。 勉强是没结果的。 方叶熙看出他情绪低落，却没有出声，她的工作并不包括陪堡主吃饭，简直浪费时间。 纪培风离开实验室后，也没心情吃晚饭了，便回到自己办公室，继续处理剩余正事。 他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他就不信他天天来，方叶熙还能次次都拒绝他，就算她拒绝了，那也代表着其他男人同样没机会，换言之，他还是有机会的。 …… 伏潭建立四年。 这两年里，纪培风疯狂扩张，所向披靡，将周边来犯的黑堡征战了个遍，甚至连最近的联盟十区和九区也差点受到牵连。 很多人都把纪培风看作是杀红眼的疯子，从最开始的对伏潭虎视眈眈，到后来退避三舍，无不印证了纪培风的不好惹。 纪培风年轻气盛，骁勇善战，手下也是勐将如云，个个都是从感染区来的不要命的傢伙。 这些被时代埋没的能人因纪培风而聚集在一起，共同撑起了纪培风建立最大黑堡的野心。 将伏潭面积扩张到五千多平方公里后，纪培风才慢慢收手。 到了此刻，混乱残忍的末世才真正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另一边，方叶熙这两年里也是加班加点地研究作物。 她根据伏潭的土壤，研究出的抗辐射稻谷种子终于有了收穫。 虽然产量还远远达不到高产，但对于伏潭人来说，这已经是可以举全堡同庆的大喜事！他们伏潭也可以自己种植粮食了！ 与此同时，这两年里，方叶熙在闲暇时，还在她的模拟试验室内种了很多抗辐射能力强又可食用的作物，例如鱼腥草、芦荟、可食用的菌类和蕨类等。 此外，看着烈日炙烤的伏潭，她还用自身的学识，将这个没有绿意的沙漠黑堡变成了绿洲。 如今的伏潭黑堡，绿化那是做得相当好，例如银杏树、白桦树、白杨树、松树、竹子等，这些植物的抗辐射能力很强，经过一点科技的改变，它们便涅槃重生，展现出了强悍的生命力。 伏潭的种种改变，让伏潭的人们见识到了生命的传奇，也对知识产生了浓浓的敬畏之心。 而对于方叶熙，伏潭人更是顶礼膜拜，甚至当初觉得她和堡主不配的人都恨不得撮合两人，这样她就是永远留在伏潭了。 纪培风也是这样想的。 一方面，他看中方叶熙的才能，不想放人走了，另一方面，初见时的惊艷和悸动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化，反而在他心里有了生根发芽、茁壮茂盛的趋势。 第060章 往事如风2 这两年里,他利用各种理由赖在方叶熙的实验室里，甚至让方叶熙手把手教他培育植物。 这天，他精心培育的植物终于开花了,那是一盆绚烂夺目、明媚耀眼的藤本科植物。 一朵朵红色的小花点缀在墨绿色的藤蔓上,它们相互缠绕,形成一个繁花似锦的绣球。 与他的心一样，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抛给方叶熙。 很快,他便找到了机会,在庆祝伏潭能自主产粮的庆功宴上,他捧着花,向方叶熙表白了。 他以为方叶熙不会拒绝，毕竟这两年里，方叶熙对他虽然不说是有求必应,但是只要他一耍赖，方叶熙就会无奈同意。 可方叶熙拒绝了他。 很干脆地拒绝了他！ 「为什么？」 明明昨天,方叶熙还给他辫了头髮,说他发质好，他们那般亲密，他专门为她留了长发。 方叶熙站在纪培风对面,身躯笔直，一身低调奢华的黑金色礼服，精緻髮簪挽起了墨发,一对点翠的耳环增添几分恬静优雅,整个人端庄大方，仪态尊贵。 「纪堡主,我有伴侣。」 「你在开玩笑？」 纪培风根本不信方叶熙有男朋友，这两年里,他就没看见这人与什么男人在一起过。 方叶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醉心项目研究，起初她是察觉到纪培风的心思，但想着自己不理，他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便没再注意，哪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纪堡主，我确确实实有男朋友，而且就算我没有，我也不会接受你，我是一个比较传统含蓄的东方女人，在感情上，我有很严重的洁癖和控制欲。」 「我尊重所有人的私生活和生活方式，但是我不能接受我的伴侣有过其他人，再者，我已经三十岁了，你太小了。」 第107页 方叶熙虽然喜欢年下，但是纪培风比她小将近8岁。 「！！」 纪培风蓦然瞪大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方叶熙的年龄，还是自己被拒绝的事。 无论是在感染区，还是黑堡内，还从来没有人拒绝过他，也没人会说出嫌弃他的话。 方叶熙见他陷入打击中，抿了抿唇，默默转身离开了。 纪培风见她走了，伸手想挽留，但是对方的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他再挽留也没有机会，于是伸出去的手又默默缩了回来。 周围的人见证了这场尴尬的保护，一时间面面相觑。 随着当事人之一的方叶熙离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方博士真勇啊。」 「是啊，竟然拒绝了堡主，话说她竟然有伴侣，好像从没见过啊，是在规划区吗？要是这样，她拒绝堡主好像也能理解了。」 「你们刚刚听没听到她说自己已经三十岁了？简直难以想像，我还以为她和堡主差不多呢。」 「我听说规划区的人顿顿都吃抗辐射的食物，他们有的人能活一百多岁呢，三十岁对他们来说应该就像我们十几岁吧。」 「好幸福啊，我们要是能活到三十岁都算得上高寿了。」 …… 「堡主，您这花真好看。」这时，一个年轻儒雅的男人走上前，一边点评着花，一边搀扶大受打击的纪培风到一边坐下。 纪培风泄气地将花扔到一边，语气低沉道：「你喜欢就拿去吧。」 儒雅男人闻言，眼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而后小心翼翼收起花束，像似对待珍宝一般。 纪培风喝了两口桌上的红酒，单手撑着脸颊，歪头看着男人，瞧着他如获至宝的态度，忍不住眯起眼，问道：「你是谁？」 男人浑身一僵，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纪培风。 他是方叶熙团队的一员，这两年里因为纪培风总往实验室跑，他与纪培风也见过数次，有几次他还鼓起勇气，主动打过招唿。 现在这人问他是谁？ 男人有些悲愤，艰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 「堡主，我叫宋尽渊，是方博士团队里的研究员。」 「哦。」纪培风敷衍地应了一声，而后就让一旁侍从给他倒酒，他今晚要一醉方休！ 最后，他确实醉了，嘴里嚷嚷着方叶熙的名字，嚷嚷着他以前虽然睡过不少人，但是这两年一个也没碰，最后声音化成委屈的低语，一遍遍喊着我喜欢你。 第二天醒酒后，他勐地发现自己昨晚酒后睡了一个女人。 「……」纪培风揉了揉头髮，伸手从地上的衣服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没多久，女人醒了。 女人名叫弗林·阿伦维卡，模样精緻妖冶，美艷绝伦。 她有着一头炽热浓烈的深色红髮，眼睛也是性感深邃的红色，白皙的面颊精緻无暇，整个人像似一副浓墨重彩的油彩画。 单说样貌，她也算是纪培风遇见的女人中模样上乘的了，若是没遇到方叶熙，他或许会留下女人，是他现在心里有人了。 「我给你钱和食物，你走吧。」纪培风道，昨晚上虽然是他酒后失态，但是他隐约记得，这女人并没有推开他，既然如此，那就当昨晚是一场露水情缘。 弗林点了点头，很有自知之明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她是从感染区来到伏潭的，自然知道纪培风是伏潭的堡主，她不敢奢望因为睡了一觉就留在对方身边，何况她听说，纪培风这人很早就开荤了，睡过的女人无数，最近一两年才有所收敛。 女人走后，纪培风也洗漱一番离开了，他并没把这一晚当回事，只是有了方叶熙昨晚拒绝他时说的洁癖，他有些心虚。 然而几个月后，女人找上了他，坦言说她怀孕了。 「……」纪培风石化，他以往都很小心，唯独那一晚喝多了，就有些放纵忘记收敛，没想到就一次，他就搞出孩子了。 他知道自己很强，但是没想到这么强，强得让他头疼。 「你想如何？」 「我想生下他。」 女人语气决绝，近乎妖艷的绝色容颜上，那双浓郁深邃的红眸里闪烁着坚定的目光。 纪培风蹙眉。 「我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他不是很想要孩子，尤其是这个孩子的母亲不是方叶熙。 弗林抿了抿唇：「我可以自己抚养他。」她说这话时，脸上的露出母性的光辉，让纪培风怔愣了一瞬，随即摆了摆手。 「你随意吧。」 在这个时代，一个人吃饱都困难，这女人竟还妄想独自养育一个孩子？等她知道哺育的艰辛后，她就会自己打掉孩子了。 纪培风这般想着。 …… 另一边。 方叶熙的研究有了进展后，伏潭人都很高兴，然而，联盟十大规划区却紧张了，尤其是方叶熙长大的地方——规划四区。 四区的人将方叶熙的身份刊登在了各大媒体上，将它描述成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甚至有人在她身上贴上了高智商犯罪的标籤，扬言这样的人必须被处死，否则她迟早会反噬联盟四区。 自庆功宴之后，方叶熙就陆续遭受暗杀，有来自联盟十大规划区的，也有感染区和黑堡的，好几次，她都性命堪忧。 在一次次暗杀失败后，联盟直接将方叶熙的悬赏拔高到了让人甘愿铤而走险的地步。 第108页 哪怕纪培风安排了不少人保护方叶熙，但仍旧躲不过那无孔不入的暗杀者，甚至有几次纪培风陪着方叶熙时都差点被刺杀。 庭院内。 方叶熙和纪培风正在商议事情，一人忽然拿出藏在身上的小型枪械，对着两人就进行连射。 「砰！砰！砰！」 纪培风眼疾手快，一把掀翻桌子，拉着方叶熙躲在了桌子后面，他将人紧紧护在怀里，直至枪声渐消，暗杀者被控制住。 「玛德，又有人叛变了！」纪培风感觉到后背传来的隐隐刺痛，握紧了拳头，「看来我要进行一次大清洗了，这么点钱就叛变，真特么丢人丢到家了。」 方叶熙默不作声，直到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她才看向纪培风：「起来吧，你受伤了。」 纪培风刚想说「没事」，话到嘴边就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他双手抱着方叶熙，整个人都压在对方身上，要不是方叶熙偏着头，两人都可以零接触了，他银眸闪了闪，喉结微动，厚着脸皮直接趴在方叶熙身上。 「哎哟～我起不来了。」 方叶熙沉默无言。 她本想等着守卫过来把纪培风扶起来，可谁知等了半分钟，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 她忍不住开口喊人，却被纪培风一句话堵了回去。 「有暗杀者潜入进来，他们肯定都去追捕和围剿了。」 方叶熙蹙眉。 「那你起来。」 「我受伤了，起不来。」 「那你挪一挪，好重。」 「伤口痛，动不了。」 虽说感染区女人稀少，但纪培风平时不缺女人，他十六岁就开荤了，然而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方叶熙这般让他魂牵梦绕。 他喜欢方叶熙淡然自若的性格，喜欢她博览群书的学识，喜欢她研究时的严肃表情，喜欢她乌黑璀璨、像银河一般的黑眸，喜欢她的一切，她温和的声音、香香的味道、柔软的身体。 「方博士，我可以叫你叶熙吗？不行的话，熙熙、阿熙也行。」 方叶熙闭了闭眼，忍不可忍，伸手在纪培风腰间拧了一圈。 纪培风疼得眼中蓄满雾气，埋头在方叶熙肩头，就是不起来，嘴里委屈的嘟囔：「你为什么看不上我呀？你之前在庆功宴上说有伴侣是骗我的，对吧？」 方叶熙沉默了两秒，道：「我没有骗你，我今天来也是想和你商议一件与他有关的事。」 「他叫言萧，是一区的科学院和工程院的院士，最近他遇到和我两年前一样的情况。」 「他想研究更高效的核能结界电子球，但被联盟所有研究员制止，核能这东西太危险了，但他这个人就是别人越不让他做，他就越要做，且必须成功。」 「从他上次给我发的信息上看，他可能在私自偷偷研究，而距离他上次给我发消息已经过去了一周，我怀疑他可能已经被发现，并且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纪培风静静听着，嘴唇紧紧抿着，自己喜欢的人在大肆说着其他男人，这让他抓心挠肺地嫉妒，恨不得言萧这个人消失。 可他心情越是糟糕的时候，神情反而愈发显得沉静。 「你想让我做什么？」 纪培风忍住了内心的酸涩，嗓音略显沙哑，甚至带着一丝不只是伤心还是愤怒的轻颤。 「救他？」 这两个字，纪培风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他才不救！ 「不。」 方叶熙立即反驳，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是救伏潭，阿萧在科研领域十分厉害，他熟练各种武器和大型机械的建造，现在伏潭被联盟针对，你不缺人，就缺武器和工业化产业，阿萧可以帮你，而且若是他能研制出结界电子球来，对伏潭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阿萧！阿萧！叫得可真亲热啊，气死他了！ 纪培风陷入了沉默，对方已经把话说的如此透彻和明白，他若是还沉溺于个人的情情爱爱中，那他就不配为伏潭的堡主了。 「我想一下。」 他撑起身体，银白如雪的眸子紧紧凝视着方叶熙。 若是不了解那个叫做言萧的人，他或许觉得不可能有人能从他身边抢走这人，可现在从对方嘴里知道这个人后…… 他忽然明白和醒悟过来，他永远也得不到方叶熙，除非他生在规划区，比那个男人更早遇到她，也不对，所有可能的前提都是，方叶熙也喜欢他。 可方叶熙不喜欢他。 …… 纪培风在思索了几天后，最终决定救言萧，带人回伏潭。 为了避免出现之前去四区接方叶熙时的死伤情况，他特地安排了更多的人手和武器。 然而，他还是小瞧了言萧在规划一区的重要性和对方脑子里那些鬼才理论对联盟的杀伤力。 伏潭想尽办法，终于把人接到，然而还没离开十公里，一区那边就发现言萧不在了。 规划一区开始如同疯狗一样咬着伏潭不放，纪培风派出去的上千名战士，硬生生被杀到个位数，就连保护对象——言萧和其两名副手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众人抵达伏潭时，仅剩的八人无一例外都浑身是血。 伏潭的救护人员立即上前给他们治疗，车上其他人都松了口气，任由救护人员操作。 只有言萧，他自顾自下了车，理了理带着血迹的白色实验服，拒绝了旁人的帮忙和治疗。 第109页 「谢谢，但是别碰我，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他说着，站在车前环顾了一圈，目光丝毫没有在匆匆赶来的纪培风身上停留一眼，直至看见方叶熙，他脸上冰冷的神情才稍稍缓解几分。 他径直走过去，越过了伸手想和他打招唿的纪培风，看着方叶熙的第一句话不是述说路上的艰辛，也没有煽情说差点见不到她，而是神情阴郁，冷声道： 「阿熙，你的实验室在哪儿？带我去，他们要杀我，我要远程控制一区的主机系统，我要炸死他们。」 言萧对电子设备的控制炉火纯青，一区的人想要关押他，都不敢把他关在带有电子锁的屋内，因为根本关不住，因而特地选了一间带铁锁的屋子，将人限制在里面，然而这恰恰才给了伏潭前去救言萧的救援人员机会。 伏潭的人搞不懂那些高科技的玩意，但是撬这种金属锁，那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方叶熙看着他衣服脏兮兮的，头髮也很凌乱，伸手拍了拍他胳膊：「这事不急，你没受伤吧？」 「没有。」 一旁的纪培风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握成拳收了回来，这傢伙竟敢无视他！ 这时，方叶熙带着言萧过来，给后者介绍道：「阿萧，这就是伏潭的堡主，纪培风。」 言萧看着纪培风，眼神和语气都特别敷衍：「纪堡主好。」 纪培风眼角抽搐。 「……」 他这是救了个什么玩意回来？他现在撤回人，让那一千名战士安然无恙回来还来得及吗？ 言萧虽然有些目中无人，但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他的到来让伏潭黑堡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纪培风原以为这人只会那些高科技的东西，却不想这人在电网技术领域也卓绝斐然。 仅半年多的时间，伏潭就拥有了自己的电路和网络系统。 原本纪培风需要花大代价才能让联盟那边帮忙建立的发电装置、电力供应桩、高压变压器等，在言萧这里，他就带领着百名不到的一群小白搞出来了。 而且要不是一些材料在伏潭弄不到，花了大量时间凑材料，他们没准早提前几个月完成了。 言萧盯着纪培风，冷声道：「我不希望我的实验室莫名其妙停电。」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你不要来我和阿熙的实验室闲逛，会耽搁实验进程。」 这半年多里，言萧虽然专注于搞正事，但也听说了不少关于纪培风纠缠方叶熙的事。 要不是这人是伏潭的堡主，他早就造出武器轰了对方。 纪培风听着言萧的话，只觉得这个人做出点成绩就飘了。 他可是堡主！ 他刚想说话，他身旁的几位大臣立马拦住了他。 「言博士说的对，我们会看好堡主，保证他不乱闯实验室。」 一位大臣看着言萧，两眼的谄媚都快实质化，在他眼里，言萧就是行走的大宝贝啊！ 纪培风不可置信看着几位伏潭元老：「卧槽，我才是堡主！你们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啊！」 伏潭几位元老级功臣要不是怕以下犯上，都想扑上来捂住纪培风的嘴了，人家言博士给伏潭带来了电网两大重量级资源，该捧着的时候自然要捧着嘛。 堡主真是太不懂事了。 就是，太不懂事了。 言萧可不管纪培风与几位伏潭元老的红脸白脸，他找了块木板，在上面刻了字，而后放在了实验室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一次纪培风想偷偷去实验室找方叶熙，就瞧见实验室门口放着一块刻着『纪培风和狗不得进入』的木牌，他火冒三丈，夺过护卫手里的枪就要毙了言萧。 「堡主！你冷静！冷静啊！言博士正在研究结界电子球，不能被打扰的。」伏潭人还是挺期待拥有自己的结界电子球的。 若是言萧真能研制出来，他们就是第一个拥有能抵御辐射的黑堡了，想想都光宗耀祖啊。 纪培风一脚踢开护卫，他建立伏潭就是靠蛮力，撇开他那张具有迷惑性的脸蛋，他这人其实是很暴虐的：「冷静麻痹！他敢骂我狗！老子今天非毙了他！」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是一个叫弗林·阿伦维卡的女人直言有重要的事情找堡主。 「弗林·阿伦维卡？」纪培风听着这个名字，脑海里闪过一道耀眼的红色，「她来做什么？」 「禀堡主，她没有说，说是要见到您才会说。」 纪培风咬咬牙，看着眼前那木板，端着枪打了个稀巴烂，而后对身旁人道：「不许再出现这木板！要是他再敢放！你就…你就替我毁掉，言萧才是狗！」 「是！堡主。」 纪尘晏扔下枪，去了会客厅见弗林，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还有什么事，然而当他看见对方怀里的婴儿时，直接愣住了。 到了此时，纪培风才不得不正眼看着眼前面色有些许憔悴的女人，这人超乎了他的预料。 她竟然独自生下来孩子。 他本该愤怒，但在看见那白白嫩嫩的孩子时，心底忽然升起一抹柔软，这是他的孩子。 第061章 往事如风3 「堡主,这是您的孩子，您要他吗？若是您不想要，我会独自扶养他,我不会告诉他他的生父,也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弗林说得很决绝,仿佛纪培风只要说他不要这个孩子，她立刻就会永远消失在他眼前。 第110页 纪培风围着弗林和孩子转了几圈,最后有些别扭道： 「你独自孕育下他已经很辛苦了,若是再让你独自养育他,我就太不是人了！」 「你留下吧,我可以给你吃穿不愁的生活，但是再多的我给不了，我也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只要你想，可以随时离开。」 弗林点了点头,随即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她能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把自己平安养大，自然也能把孩子养大，只是孩子的父亲是伏潭的堡主,比起她，更能给孩子优渥富裕的生活环境，她不能剥夺孩子的这个权利。 再有就是…… 她看着纪培风。 这个男人是她遇到的所有男人里面最厉害的,也是最好看的,所以那一晚她才没有推开他。 若是哺育后代是女人的权利，那么替孩子择选一位有能力的父亲就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她很幸运。 她的孩子有纪培风的血脉,以后肯定也是一位铁骨铮铮的男儿，无论未来如何,她的孩子活下去的概率都要比别人大。 只是她仍旧有个担忧，那就是方叶熙，那个传闻中从规划区来的，倍受堡主喜爱的博士。 弗林带着孩子住进了伏潭宫，这里属于江海市，并不属于伏潭都会的京原市，弗林猜测纪培风大概只是想养着他们母子，就像他说的那样，多余的给不了。 一开始，弗林还有些担心，伏潭宫很大，就她和宝宝两个人，会不会太奢侈了一点，她从小到大，还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 但渐渐的，她便适应了，甚至开始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直到有一天，伏潭宫来了一个女人，对方说她叫方叶熙，弗林明白，她最大的威胁来了。 然而，方叶熙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她端庄漂亮，举止优雅，谈吐间礼貌又谦逊。 她以为像她这种生活在感染区的人，永远不可能和生活在规划区的人有共同语言，但事实却是，她们聊得很愉快，相处得也很愉快，两人时常在一起唠嗑。 她们会聊规划区，会聊感染区和黑堡，方叶熙会给她说，一粒种子从土壤里发芽的过程，不同作物间生长环境的诧异，她也会告诉对方药剂的神奇，一些再简单不过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就能产生让人意想不到的神奇效果。 「阿熙，你所学习的药剂学并不系统，也不专业，你会觉得我很没见识，没见过世面？」 方叶熙看着露出自卑的弗林，这与对方那绚烂夺目的红髮毫不匹配，她真心觉得，弗林就该如太阳一般耀眼，因为她值得。 方叶熙伸手抱住弗林。 「我在规划区长大，对规划区自然了解，但这并不代表我见过世面，弗林，世界有千面，我们只是见过不同的一面而已，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就像你在感染区，了解感染区一样。」 「而且，我其实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厉害，我只是在我所熟知的领域勉强懂一点而已，在我看来，你比我厉害多了。」 「我在四区时，只需要专心学习和研究即可，达到如今的成就可以说是水到渠成，但是弗林，你不同，你在感染区，不仅要努力活着，还自学了药剂，你所见识过的世界，认识的世间百态，比我大多了，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你才是那个见过世面的人。」 弗林听着方叶熙的话，感受着这人温暖的怀抱，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堡主那么喜欢她。 她也很喜欢她。 这个人，真的很好，是感染区的土壤永远也养不出的人。 「阿熙，你为什么选择离开四区？就因为他们不让你做实验吗？」弗林好奇问道。 方叶熙浅浅一笑。 「也不算是，就是觉得吧，迟早有一天，我也会离开联盟，早走晚走都会走，又正好遇到纪堡主，和他聊了聊，他的理念与我不谋而合，便来伏潭了。」 「你们的理念是什么？」 「我希望我的研究成果能造福所有人类，联盟是不会允许的，但是纪堡主他支持我。」 弗林眨了眨眼，她忽然发现，方叶熙表面看着端庄优雅，骨子里却带着离经叛道的疯狂因子，这大概又是堡主喜欢她的一个原因吧，她也又多喜欢她了一点。 「弗林！」这天，方叶熙顾不得换下工作服，匆匆来到伏潭宫，「纪堡主说要把小阿晏放在我身边学习，这事你知道吗？」 弗林微微一笑。 「当然。」 自从方叶熙见过纪尘晏，并袒露她很喜欢这个孩子后，纪堡主就在当天晚上找过她，说等纪尘晏会走路、会说话后，就放在方叶熙和言萧身边学习和启蒙。 那时候她自是不愿的。 甚至觉得方叶熙抢走了她的孩子，但如今相处下来，她觉得若是阿熙的话，她很愿意将阿晏交到她身边学习，阿晏能有这样的启蒙老师，是阿晏的福气。 也是她的福气。 「阿熙，以后就劳你费心了，伏潭宫过于冷清，阿晏也没有什么玩伴，堡主来看过他几次，说阿晏性格孤僻，太内向了。」 方叶熙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胡言乱语，小阿晏哪里孤僻了，弗林，你可别信。」 说着，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趴在地毯上，正专心玩着平板里幼儿启蒙游戏的纪尘晏。 纪尘晏感觉到有人揉他的头，仰头看来，纤长的睫毛下，那双又大又圆的赤红色眸子晶莹剔透，搭配着长出来的银色短髮，像似一只乖巧可爱的大白猫。 第111页 「方姨姨～」纪尘晏看见来人，立马懂事地喊了一声。 纪尘晏马上就要满一岁了，说话已经很顺畅，也会认人，而眼前的人是他最喜欢的方姨姨，因为电子平板就是方姨姨送的。 方叶熙看着如此可爱软萌的纪尘晏，只觉得心脏被狠狠击中了，她立即抱着住纪尘晏，稀罕得又揉又捏，纪尘晏性格温软，无论谁抱他，他都不会拒绝。 「弗林，我太喜欢小阿晏了，等我的项目结束，我也要生一个像小阿晏这样的，太乖了，嗯嗯～～小阿晏，乖宝宝～～」 弗林看着方叶熙，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此刻是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光了，她以为他们都会这么幸福下去，却没想到，这样平静安宁的日子只持续了五年。 随着方叶熙的研究越发深入，以及言萧制作出核能的结界电子球，联盟十大规划区彻底慌了。 他们更加频繁地派遣人手混入伏潭刺杀方叶熙和言萧。 伏潭建立十年。 在联盟派遣进伏潭的内应的算计下，方叶熙检查出怀孕四个月，且孕期反应逐渐激烈。 方叶熙怀疑可能是自己来伏潭后遭受了几年辐射的后果，与言萧商议后，决定打掉孩子。 然而经过检查，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严峻，若是打胎，她自己极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最后，言萧给方叶熙注射了一种药剂，本是想让未成型的孩子主动脱落母体，却意外促使母子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关系。 六月，言祈恆出生。 七月，纪培风为言祈恆举办满月宴，然而纪尘晏在宴会上突然昏迷，宴会不了了之。 同月，联盟借着贺喜，向纪培风发出了邀请，想要共同商议伏潭成立十一区的事。 纪培风带人欣然参加。 同时，一区和四区的人也向言萧和方叶熙发出回归邀请。 言萧一口回绝。 在他预订的精密检查仪器抵达伏潭后，第一时间带着言祈恆做了详细的全身检查。 最后发现言祈恆体内携带的辐射几乎可以称为辐射风暴！ 方叶熙得知此事，毅然停下了「粮食增产项目」进程，想要趁此机会，带言祈恆回四区。 四区拥有专业团队。 然而车子在途中遭受劫杀，除了消失的孩子，无一人生还。 与此同时，与联盟的谈判桌上，纪培风屡遭各种威胁，联盟强迫他交出伏潭控制权，如此才勉强让伏潭成为联盟附属之区。 纪培风不堪受辱，炸了联盟会议厅，谈判也不欢而散。 8月，纪培风回到伏潭，得知方叶熙死讯，向联盟宣战。 伏潭进入全面作战状态。 联盟预备三月拿下伏潭，然而打了一个月，物资亏损严重。 规划区内的公民怨声载道，尤其是十区和九区，因距离伏潭最近，几乎成为战争的主战场。 伏潭将对联盟的怒火尽数发泄在了最近的规划区里，各种层出不穷的野蛮打法直让十区上层头疼不已，他们向联盟申请驻军保护，却被驳回，前后夹击下，十区副区长站出来与纪培风谈判，给伏潭提供武器，站位伏潭。 交战第二个月，伏潭的人越挫越勇，九区和八区在与纪培风谈判后，接二连三倒戈伏潭。 联盟慌了，向纪培风发去停战请求，并再次邀请纪培风进行谈判，就在伏潭众人以为联盟认输时，纪培风一去便再没有消息。 十月，联盟反扑。 没了纪培风的领导，伏潭失去主心骨，虽咬牙抗下了几场战役，却再也没有之前的势头，与此同时，原本倒戈伏潭的规划区上层被刺杀，重新回归联盟。 言萧得知一些消息后，带着纪尘晏更改了伏潭结界电子球权限，并投下核武器，重创联盟。 十一月，联盟全面退兵，纪尘晏在伏潭丢失，伏潭进入战后最为黑暗和贫瘠的八年。 —— 第062章 囚禁伏潭宫 回到当前。 纪尘晏清醒后,就发现自己看不见了，他脸上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但身体却僵硬了一下。 他依稀记得宋尽渊给他用药后,向他眼睛里注射了什么。 他失明了？ 服侍他的女佣原以为他醒后会崩溃,心底还期望着能看见这高傲的伏潭地下皇帝露出破碎绝望的表情,然而纪尘晏始终面无表情，这反应让她们大失所望。 纪尘晏摸索着坐了起来,而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再动弹。 两个女佣瞧着他微微低垂着脑袋,银色靓丽的长髮披散在脸颊边,浑身释放着冰冷的气息。 女佣对视一眼,而后缓缓上前，想察看纪尘晏的情况。 宋尽渊处理完公务回来的时，走在过道上,他就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他眉头皱起,加快脚步朝着纪尘晏所在的屋子走去。 门开,屋内一片血腥。 两个服侍的女佣尸体倒在血泊中，她们的脑袋被人割下放在桌面上，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们的眼睛被挖了出来,惨白的脸上只剩下两个流着血的窟窿。 纪尘晏一身血迹，尤其是那双手，沾满了红艷艷的鲜血。 因为手脚和脖颈上都带着精铁打造的锁链,他没法跑,所以只能坐在床边，此时听到开门声,他缓缓抬起头来，语气嘲讽：「宋尽渊,满意你看到的吗？」 宋尽渊看着地上的血迹，蹙眉，立即让人进来清理，而后看向纪尘晏：「为什么杀她们？」 第112页 纪尘晏歪着头：「你说错了，不是我杀他们，是你杀了他们，宋尽渊，你真该死啊。」 宋尽渊凝视着床上的人，这人此时应该已经看不见，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带着狠戾，像似从没有失势一般。 冬日氤氲的光线从窗外射入，洒落在宋尽渊的脸上，他额前的碎发在眉眼间落下一层深邃的阴影，他闭了闭眼，从兜里拿出一张柔软的手绢，朝着床边走了过去：「培风，你该休息了。」 纪尘晏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头又开始泛起刺痛，他抬手捂着像似有针在扎的脑袋，厉声喝道：「你不准过来！给我滚开！」 他声音嘶哑，带着近乎神经质的颤音，他抗拒宋尽渊的靠近，此刻的纪尘晏，像一头被困在黑暗中的野兽，恨极了猎人。 宋尽渊并没有听从他的话停下脚步，他径直走到床边。 在纪尘晏剧烈的反抗下，用手绢捂住了他的口鼻，直至感觉到纪尘晏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才慢慢松开手，吐出一口气。 「……」纪尘晏喘息着，眼前一片黑暗，陷入了迷茫。 宋尽渊看着屋内被重新收拾干净，伸手有些粗暴地拽起纪尘晏，狠狠撕开了他染血的衬衣，昂贵精緻的纽扣崩坏，重工刺绣的白色衬衣被剥落，露出了纪尘晏大片冷白如白瓷的肌肤。 纪尘晏下意识挣扎，却被宋尽渊捏着下巴，强行扳正。 「培风，我愿意护着你，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但你若是总忤逆我，我的耐心也会告罄。」 宋尽渊紧紧抱着纪尘晏，感觉到怀里人的反抗，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十三岁的纪尘晏自以为从囚禁他的院落逃出来的那一年，他「偶遇」和「拯救」了纪尘晏 他记得，纪尘晏看见他时，那张浸润在阳光下，稚嫩而白皙的脸颊上，少有地绽放出了的讶异和欣喜的笑容，那是他囚禁纪尘晏八年里看见的唯一一次笑。 「宋叔叔！」 彼时少年唇红齿白，眉眼稠丽，依稀可以看出成年后的绝色，那时的少年，对他一片孺慕之情。 此刻，宋尽渊低头凝视纪尘晏，虽然在药物作用下，这人的意识一片混沌，但他仍旧能看出那张脸上深深的恨意和抗拒。 宋尽渊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改变了纪尘晏，也毁了纪尘晏。 可他不后悔，比起纪尘晏，他更想要培风回到身边。 只是每每想到纪培风对纪尘晏的期望，他就不自觉生出几分愧疚，而这份愧疚也不是对纪尘晏产生的，而是对纪培风。 他依旧记得—— 那是言萧成功研制出结界电子球，转战生物领域的时候，他替方叶熙给对方送资料时，无意间听见言萧和培风的对话。 「你那群手下太野蛮，太暴力了，有你镇压着，他们或许翻不出浪花，但是……」 言萧说着，目光落到趴在纪培风腿上睡着的纪尘晏的小脸上，此时风和日丽，微风吹拂这片草坪，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难得和纪培风心平气和坐在一起，便忍不住忧虑道：「你家这小的，镇不住那群人。」 纪培风看他神情严肃，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却没想到是这个，闻言「哈哈」大笑几声，沖他摆了摆手，满不在意道： 「他才几岁？就算未雨绸缪也太早了点吧，我这一代负责建立伏潭，每天都打打杀杀的，手底下的人肯定免不了沾染血腥气，只有他们够凶，伏潭才会越稳。」 纪培风说着，伸手揉了揉纪尘晏的脑袋，纪尘晏的头髮十分柔软，很好摸，像弗林。 「我只需要把伏潭建立好，建立稳，而带领伏潭从野蛮走向文明，那是下一代人的事。」 「我的阿晏还小，他不需要去镇住那些人，他有的是时间培养自己的一批人和势力。」 —— 可惜啊…… 宋尽渊从回忆中抽身，低头看着纪尘晏，俯身在后者脖颈和胸膛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小晏，你仍旧可以完全信任我，就像这二十年来一样，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根本就离不开我，你需要我的保护，除了我，还有谁，能像我这样毫无保留地爱你和护着你呢。」 「我每时每刻都想着你，害怕你受伤，害怕你受欺负，我那么爱你啊，小晏，不要抗拒我。」 「小晏，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取出我的心脏，献祭我的生命，我是如此爱你。」 「小晏，我殚精竭虑将你养大，你是属于我的，现在你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我身边。」 「培风，爱我吧。」 …… 纪尘晏再次清醒时，就发现他好像被带到了一处地方，虽然看不清切，但透过朦胧的光晕，他还是辨认出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伏潭宫。 宋尽渊将纪尘晏囚禁在了伏潭宫，一直到「公开审判」开始，期间，他一直在给纪尘晏用药。 在药物催眠和精神控制的双重作用下，纪尘晏根本没法进行思考，每天都浑浑噩噩，身体更是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劲，但哪怕如此，他时而也会清醒过来。 「宋尽渊！以为你这样就可以控制我吗？你休想！！」 「宋尽渊！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你这个疯子！！」 「我一定会杀了你！」 每每这时，宋尽渊都只会温柔地看着纪尘晏，等待药效发挥。 第113页 因为纪尘晏体内沉积的药物已经严重侵蚀了他的身体和神经，为了手术，这段时间宋尽渊并没有直接将药餵给纪尘晏，而是採用更加柔和的吸入的方式。 但是看着纪尘晏越发脱离自己的掌控，在纪尘晏又一次指着他鼻子咒骂后，宋尽渊嘆了口气，让人端上来了针管和药物。 「你要干什么？！」 纪尘晏敏锐地听到了玻璃仪器的声音，那细微的声响让他警铃大作，预感到不好的事情。 他摸索着床榻想要远离这是非之地，但手脚和脖子上的锁链却牢牢将他禁锢在这间屋内。 纪尘晏心底压抑的负面情绪开始疯狂滋长，他躁动不安地扯动着锁链，细长的链子被扯得绷直，发出「哗哗」的声响。 灯光下，精铁打造的细链折射出冷冽的金属寒光。 纪尘晏妄图用血肉之躯对抗精铁，他不管不顾地拉扯着锁链，直至将手脚和脖颈都弄得一片红痕后才不得不放弃。 他听着仪器的声响，朝着宋尽渊的方向露出威胁姿态。 「宋尽渊！你这个疯子！你最好立刻放开我！否则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让你不得好死！！」 宋尽渊扯唇笑了笑，拿起一根橡皮管子看向纪尘晏。 「小晏，在我动用武力让你难堪之前，乖乖过来，现在屋内可不止有我，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想让别人看见你落魄的样子。」 纪尘晏神经紧绷到极致，他现在一点也猜不透宋尽渊在想什么，这人就是个疯子，让他噁心的疯子，他厌恶这个人，包括对方对他做的一切奇怪的事情。 宋尽渊见他戒备的样子，嘆了口气，脸上露出宠溺的神情。 他走到床边，轻易扣住了纪尘晏的脚腕，将人从床榻里侧拉了过来，而后将人双手上的锁链扣在一起，让对方没法反抗。 这段日子，纪尘晏一直不配合，三餐也不吃，他只能定期给纪尘晏注射营养剂，又或者趁人没有自我意识时强行餵食。 但尽管如此，纪尘晏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他虽然担忧，但不得不说，现在的纪尘晏哪怕是在短暂清醒时也能被他压制。 疲惫没有精神、身体沉重嗜睡，这些都是人的身体变得虚弱、身体机能下滑的具体表现。 宋尽渊研究了药物二十多年，自然对此再清楚不过，他知道，若是纪尘晏持续这个状态，寿命会迅速地缩短，但他不在乎。 纪尘晏本就比他小两轮，就算寿命缩减一点也没有关系。 他还挺期待与纪尘晏一起白头偕老，一起步入黄泉的。 第063章 绿洲遍地能量石 「宋尽渊！！」纪尘晏蹬着腿,想要把人踹开，却屡次踹空。 宋尽渊将人控制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发顶：「小晏,听话一点。」他说着,将手里的橡皮管子绑在了纪尘晏的手臂上,随即在纪尘晏手臂上拍了两下。 纪尘晏感受到他的动作，瞬间就意识到这人想干嘛,他又想给他注射那些药物！ 「宋尽渊！！放开我！！你放开我！！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纪尘晏怒吼着,浑身都紧绷起来,他不喜欢那些药。 那些药物会让他上瘾,让他暴躁，让他变得不像他。 「小晏，别乱动,扎歪了我只会重新再扎一次，而不是放弃,你应该明白,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已经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你听话点,便能少吃点苦头，我知道你怕疼，你也知道,我很愿意宠着你,前提是只要你听话。」 宋尽渊说话间，纪尘晏手臂上的经脉血管愈发清晰起来。 他拿起已经吸入药物的针管,将细细锋利的针管慢慢扎进了那微微鼓起的静脉里，随即缓慢地将针管里的药物推了进去。 纪尘晏感觉到手臂上的钝痛,咬着牙，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宋尽渊注意到他的反应，放缓了注射的速度，轻声哄道： 「别怕，很快就好了，为了能亲自给你注射，你已经练习过很多次，所以别担心。」 纪尘晏闭上了眼，将唯一能进入眼眸的一丝亮度堙灭。 随着药物溶解在血液里，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这个药发挥的速度极快，几乎在注射完的瞬间，纪尘晏就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无力地朝后倒去，脑袋也像似没有支撑点朝一边偏去。 宋尽渊一手揽住纪尘晏，一手将针管递给手下的医师，随即摆手让他们都下去。 纪尘晏身体轻颤着，原本平缓的唿吸愈发加重和急促，胸口起伏的弧度也大了些许，额头布满薄汗，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几分红润，看着艷丽无比，却又带着几分的疲劳和无力。 宋尽渊看着平静下来的人，伸出手掌揽住他的脑袋，而后放在自己肩上：「培风。」 「我不是...宋尽渊，为什么要对我做这样的事...我那么相信你，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宋尽渊听着纪尘晏的话，眸光变幻莫测，忽然，他低下头，轻轻吻住了纪尘晏：「小晏，你是我养大的，就该是我的。」 「你...让我噁心！」 纪尘晏强撑的理智在说完这句话后，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我爱你啊，培风。」 在黑暗里，纪尘晏想起了一些往事——那是他刚回伏潭没多久，处于与伏潭人磨合的阶段。 那时候的他情绪就已经很不稳定，常常上一秒和人商议事情，下一秒就发脾气让人滚。 第114页 他也尝试过改变，甚至打电话给宋尽渊询问他该怎么办，但宋尽渊只是告诉他，这是男孩子青春期进入叛逆期再正常不过的现象，还说他刚回到伏潭，伏潭的人已经习惯了各自为政，他忽然介入，他们肯定接受不了他。 有谁会希望权力被分走呢？俗话说「动人利益如动人的命。」 纪尘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想着找机会告诉伏潭各市的人，他给他们高度的自治权。 他暂且只管理江海市。 可他的让步并没有得到伏潭人的认可，现在想想，那些人或许只会觉得他傻，刚管理伏潭就让权，无疑让人觉得他好欺负。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焦头烂额，又总感觉自己被监视，好多次出门，还差点受伤，褚老等人顺势提出要派人随身保护他。 他当时就觉得很不对劲。 因而并没有接受，而是回去找宋尽渊给他分析情况。 宋尽渊说，他作为伏潭的老大，也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也是那个时候，他遇到了阿柒，在一次枪战中，阿柒捨身救了他，之后阿柒就一直跟着他，十多年来，他也将阿柒当做了除了宋尽渊外，最信任的人。 宋尽渊还说，褚老等人并没有将他当做真正的伏潭老大，他们可能都在等纪培风，所以只是暂且让他管理伏潭。 那时候他心高气傲，自尊心也强，虽然表面上认可了这种说法，心里却觉得难受。 因为站在伏潭人面前的明明是他，为什么他们都只看着那个在战争中逃跑的纪培风？ 可即使如此，他也想着，时间会证明一切，可一次意外的偷听，他亲耳听到他们说—— 「说实话，纪小爷行事透着股小家子气，这点上远不如堡主大气，不过谁让他是堡主的孩子呢。」班嘉索朗大大咧咧说着，而后看向褚老，「老褚，你觉得呢？我们自己人聚会，你可不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谎话来哄我们。」 「……」褚老无奈抿了一口酒，「纪小爷确实和堡主不一样，但他还小，以后会变的。」 班嘉索朗摆摆手：「得了吧，常言道，三岁看老，他现在这样子，我看伏潭的未来悬。」 纪尘晏听到他们的话，忽然才明白，自己在他们眼中有多么的失败和差劲，他唯一且仅有的优势便是冠以纪培风的「纪」。 可是…… 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若是他们真的觉得他那么差劲，那么不堪，那之后的十几年里又怎么会一直支持他。 他或许真的不如纪培风，就凭看人这一点，他就大错特错。 他信任的人全都对他不怀好意，全都背叛了他，而信任他的人却一点点对他失望透顶。 …… 进入十二月份，感染区的环境越发恶劣，气温已经低到七八十度，人若在这种环境下徒步行走，不稍半个时辰，就可能被冻死，但好在方祈恆等人已经成功抵达绿洲，这里恍若世外桃源，气候适宜，与外面截然不同。 方祈恆小心谨慎带着何筱与朱戬进入，从雪地走到草坪，每一步他都万分戒备，跟在他身后的两人都一脸迷茫和困惑。 「方哥，这不是你的地盘吗？怎么还有危险不成？」朱戬看着绿意盎然的绿洲，要不是方祈恆拦着，他都想狂奔进去了。 方祈恆抿了抿唇：「危险倒不至于，只是……」 他话音刚落，三人就听到「咻！咻！」像似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一路上遭遇各种劫杀的朱戬和何筱身手敏捷地躲过，只有方祈恆，不知何时双脚被藤蔓束缚，只能站在原地接受洗礼。 「嘭！嘭！嘭！」 方祈恆都准备好了迎接泥巴的浇灌，哪知道打在身上的东西忽然炸开，他低头看去，竟然是一朵朵鲜花，他愣了一瞬，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大概是看出他的异能体成熟且进行了标记。 要知道以往他每次回来，绿洲里那颗变异银杏树只要看见他是一个人，就会煳他一身泥巴。 「唿唿——！」 一阵诡谲的风从绿洲深处吹来，无数黄绿交错的银杏叶将三人团团围住，何筱和朱戬虽然不知为何，但瞧着镇定自若的方祈恆，便没太抗拒，只是两人都明显感觉到围着他们打转的银杏叶从最开始的激动到逐渐失望。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他们感觉错了？ 这时，方祈恆终于抬手扒拉开了粘在身上的银杏叶，语气淡淡道：「别找了，他没有来。」 他话落的瞬间，何筱和朱戬都感觉到原本和煦的微风骤然变成了寒风，而且来势汹汹。 方祈恆感觉到银杏树的怒意，对方说方祈恆欺骗了它，于是只好耐心解释和安抚：「他…嗯…有事耽搁了，我下次带回来。」 他可不能说他切断了与纪尘晏的标记感知，就等着那标记在没有滋润的情况下自然消失。 他声音落下，寒风也停了下来，原本黏在他们身上的银杏叶就如普通叶子般簌簌飘落。 「走吧，进去。」方祈恆回头看向懵逼的何筱和朱戬。 绿洲面积广阔，物种也十分丰富，不仅有何筱和朱戬从没见过的动植物，还有一个湛蓝色的湖泊，两人眼睛瞬间放光。 这是无污染的水？！ 要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是喝过滤的水，像这种干净澄澈的天然淡水资源几乎已经绝迹。 第115页 「卧槽！那是…」何筱看着湖泊周围沙滩上闪烁着莹莹亮光的小石头，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方祈恆，「小祈恆，那是能量石？」 方祈恆点了点头。 一旁的朱戬张大了嘴巴，能…能量石？！那么多？！他还以为是大一点的石头或者沙粒。 卧槽！卧槽！！ 「小祈恆，你特么有这么多能量石！当初找我换取规划区名额时就给我一颗？！亏我还宝贝得不行！」何筱心里有些不平衡了，这小子竟然有这么多。 要是联盟那群人知道，怕是眼睛都要嫉妒红了。 「能量石就是吸收了辐射的普通石头，没那么珍贵。」方祈恆面无表情道，却没注意何筱和朱戬的嘴角都牵强地扯了扯。 小祈恆真太凡尔赛了。 方哥真太凡尔赛了。 早知道小祈恆（方哥）有这么多能量石，他们还卖什么粮食啊，他们就该改行卖能量石！ 不过这么多能量石若是暴露出去，怕是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们先去看看水稻吧。」 方祈恆说着，领着两人绕过中心的湖泊，来到绿洲北侧。 这边的植被没有南侧的枝繁叶茂，全被规划成一块块湿润的田地，此时一株株稻苗已经有半米高，正处于结穗的阶段，微风拂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第064章 适应能力 「哇！」 朱戬的注意力从能量石转移到大片大片的稻田上,只觉得不可思议，长势竟如此之好。 「方哥！这些都是绝版原粮长出来的吗？我们成功了？！」 要知道末世之后，世界上百分之九十八的土壤都因为接触到辐射,产生了极强的毒性。 普通的种子种植下去,只会被腐蚀,而哪怕是联盟研究的抗辐射种子，生长率也极其低。 这也是瓜果蔬菜昂贵,普通人根本吃不起的主要原因。 方祈恆看着绿油油的稻田,心里也生出一股自豪感来。 他嗓音轻缓道：「植物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 他曾在伏潭地下实验室的种植笔记本上看见过这么一个结论——末世后,人类之所以种不出粮食,并不全是辐射的问题，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人类自己先放弃了自然选择的粮食,转而一门心思搞什么转基因植物。 这些被科技制造出来的物种在优渥环境里长出来的果实确实喜人，但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它们就失去了一个重要优势。 ——被大自然一代代筛选出来的极强的繁衍能力。 自然筛选的物种,哪怕在末世降临时被摧毁，但它们保留的部分种子却能再次生根发芽。 这个强悍的能力，是它们不被灭绝,能顽强生存的原因。 而科技创造出来的物种，只一味地强调它的好，而忽略它的生存和繁衍能力,有时候甚至需要人为给它创造适宜的环境,更甚至，因为专利和利益,有些物种从创造出来时，就人为控制其种子不具有繁衍留种的能力。 不过—— 虽然科技创造的物种有诸多劣势的一面,但那份笔记的最后，却叙述了更多科技有利的一面。 例如笔记里曾反覆提到末世前一个东方农业大国，据说这个国家全民皆是种植好手。 他们的科技虽不是世界第一，但在农业上却有着无可匹敌的成就，尤其是他国都在研究价值更高的商业作物时，这个国家却着眼于最基础、饱腹性强的水稻玉米，史料记载，他们曾将水稻成功种植在不可能的盐硷地上。 所以，笔记本的主人——方叶熙就想着，既然百年前的人都能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研究出能种植在辐射土壤里的作物，为什么不能提高作物产量？ 整本笔记贯穿这个信念，直至方叶熙落下最后一笔。 方祈恆想到那份资料的内容，再看着眼前葱绿如海的稻田，他越发坚信，那个他没有印象的母亲一定实现了她的实验项目。 若是他们没有去世，伏潭或许真的拥有颠覆联盟的实力。 而他…或许会在纪尘晏身边和这人一起长大…… 方祈恆的思绪越想越歪，纪堡主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吧，否则他规划区出身的父母不可能放弃优渥的生活为他做事，而至于纪尘晏…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他想像不出与纪尘晏那个暴君一起长大的样子。 一旁的何筱看见绿油油的稻田，表现得要比朱戬镇定一点，毕竟她一直很相信方祈恆的能力，而比起这片葱翠的稻田，她更在意湖泊中央那棵苍天大树。 不愧是有那么多能量石滋养的植物，长得可真旺盛啊。 「小祈恆，那棵树看着好大啊，得有几千年的歷史吧。」 方祈恆闻言看了湖泊中央一眼：「那是变异的银杏树，这片绿洲的控制者，它能抵御辐射，是天然的辐射屏障。」 说着，他顿了顿，扫了眼其它植物道，「这里大部分的动植物对辐射的耐受能力都很强。」 何筱表情微愣，随即看向方祈恆：「也包括你？」 方祈恆不置可否，却缓缓道出了真相：「它们对辐射的耐受能力强正是因为我的存在，我小时候浑身都是辐射，刚来绿洲时，不到半年，整个绿洲便成了毫无生气的死寂之地，好在植物们的生命力比我想像的顽强。」 第116页 何筱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盯着方祈恆的眼睛，想从他目光里读出他只是在开玩笑，可惜方祈恆的神情很认真。 方祈恆继续道：「我有时候在想，我被巴克利捡回来的那几年，总有孩子暴毙，是不是因为我。」 何筱：「……」 方祈恆看着何筱：「所以，当时你和他们扔下我是正确的。」 何筱眉心微蹙：「你为什么会携带那么强的辐射？」难道与哈伊说的什么实验体有关？ 方祈恆摇了摇头。 「具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被做了什么人体实验吧，之前哈伊不是说了吗？我那没见过的便宜老爹在我身上搞过实验。」 何筱心里闪过「果然如此」的想法，而后抿了抿唇，黝黑的眼眸微微湿润：「小祈恆…」 「停，不要煽情。」方祈恆制止了何筱的汹涌的情绪，语气平静道，「这辐射虽然有些破坏环境，但对我本身并没有什么伤害，相反，你看那些能量石，就是吸收了我散发的辐射形成的。」 何筱张着嘴，看看方祈恆，又看看湖泊周围遍地的能量石，原本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 「卧槽！小祈恆！你特么是核反应堆啊！竟然能制造能量石！我算是长见识了！」 方祈恆听到「核反应堆」，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这个形容很恰当，他的变异体还真是如此。 三人在绿洲闲逛了一会儿，直至肚子饿了，方祈恆才带着两人去林中摘了新鲜水果。 绿洲里有很多水果，最常见的就是各种五颜六色的浆果，有些晶莹剔透，犹如一颗颗宝石，方祈恆并不认识它们的学名叫什么，不过他吃过，能吃。 何筱和朱戬吃到心心念念的无辐射果子，激动得热泪盈眶，一些有皮有核的果子也被他们吃得一点不剩，犹如蝗虫过境。 方祈恆都被两人的吃相惊呆了，他在这里长大，已经吃腻了，比起这里天然的水果，他更喜欢经过烹饪和二次加工的食物。 「啊～小祈恆，你也太幸福了，这里没有辐射，还有充足的食物，我都不想离开了。」 何筱吃饱喝足，四仰八叉躺在草坪上，看着天空中的蓝天白云，她都快忘记外面的风雪了。 「我也是。」 朱戬也躺在草坪上，时不时摘一两根草往嘴里塞，他觉得这里的草都是腥甜腥甜的。 方祈恆看着两人，沉吟片刻道：「可以待到稻谷成熟。」 若是普通人，就算机缘巧合下进来，也没法待太久，因为方祈恆的变异本体辐射极强，平时沉在湖水里，若是出来，除却周围已经适应的生物，其他生命体都会被辐射变异，或是毙命。 因为稻谷不是绿洲土生土长的，所以将绝版原粮传送过来时，他就将本体压制在了湖水里，就是防止作物被辐射而死。 何筱听着方祈恆的话，虽然没法一直待着，但也很满足了，她伸了个懒腰，准备睡个午觉，却忽然想起伏潭的事。 她翻身坐了起来：「小祈恆，你真不打算管伏潭的事了？」 她私心里其实希望方祈恆不要管，但是她知道这人的身世，所以她又觉得，有些事，或许冥冥之中已经做好了安排，就像方祈恆前往伏潭，遇见纪尘晏。 方祈恆陷入沉默。 他其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若不是上一辈的恩怨，若非莫名其妙的标记，他对纪尘晏或许也不会这么复杂，他也感觉到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将他推向纪尘晏。 可是那人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如麻，还屡次想要他性命。 抛开身世和上一辈的事，仅从他个人的角度出发，他找不到要去掺合这趟混水的理由。 一旁的朱戬听着何筱的话，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询问方哥管不管伏潭？伏潭不是纪尘晏的吗？他们干嘛掺合进去？ 他忍不住道：「咱们还是别管伏潭了，纪尘晏已经被抓，伏潭成为十一区已成定局，我觉得这对伏潭人来说是好事，成为规划区，能有很多利民政策。」 朱戬说着，语气变得激动起来：「现在已经十二月份了，再过不久，纪尘晏就要被审判了，他把持伏潭期间杀了那么多人，还害死了大哥，被判死刑最好！」 何筱听到朱戬的话，扬起手，直接给了他一个大逼兜。 「睡你的吧！」 方祈恆闭了闭眼：「你说的没错，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那是他的因果，我不该掺合。」 何筱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她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嘆了口气，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觉得有点惋惜…… 虽然纪尘晏曾杀了她的手下，甚至对她酷刑招待，但她所处的位置让她并没有那么恨纪尘晏，所谓「成王败寇」罢了，何况是她先去抢粮，后又不敌对方而已。 相反，了解了那么多关于纪尘晏的事后，她竟然有那么丝丝同情这个人，她自己都觉得荒诞，纪尘晏有什么能让她同情的，她被追杀，她才应该被同情。 可是…… 若是伏潭二十多年前没有发生意外，四区现任区长没有窃取粮食增产成果，那么伏潭不缺人、不缺粮，还有自主研发的结界电子球，该是怎样的盛况啊。 纪尘晏或许……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她还没活够呢。 …… 伏潭宫。 公开审判的前几天，宋尽渊为了纪尘晏能恢復走路的力气，没再给他注射药剂，这让纪尘晏混沌的神智慢慢恢復些许。 第117页 能思考的第一瞬间，他便想起了宋尽渊亲吻他的画面，剎那间，极度的厌恶情绪将他裹挟。 一想着这人以后或许还会他做出更噁心的事情，纪尘晏就恨不得立即杀了这个人。 第065章 公开审判 「培风,要不要吃点水果？」宋尽渊端着一个果盘走了进来。 纪尘晏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胃里翻涌着强烈的噁心感。 忽然，他敏锐地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像似刀叉与果盘碰撞的声音,他想到了什么 纪尘晏摸索着果盘,宋尽渊以为他是想吃，脸上露出欣喜,本想亲自餵,但想着纪尘晏的性格,便把果盘递到了他面前。 纪尘晏摸到银质叉勺的瞬间,就勐地朝着宋尽渊刺去。 「去死！！」 然而宋尽渊轻而易举握住拉了他的手腕，眼中露出受伤的神色，嘴上却平静道：「你连饭都不好好吃,怎么可能伤到我。」 纪尘晏听到他的话，咬着牙,浑身颤抖,忽然，他勐地起身，将脸朝着被握着的叉勺撞去。 宋尽渊没想到他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一时不备，纪尘晏脸颊被划出一条血痕，静脉血管被划破,鲜血从他脸上流下。 「培风！」 宋尽渊大惊失色,一向镇定自若的神态再也维持不住。 他夺过纪尘晏手中的叉勺，将它远远扔开,而后捧着纪尘晏的脸，看着上面的伤痕,气得双眼通红，手指都在颤抖。 纪尘晏看不见宋尽渊的神态，但是通过这人急促的唿吸，他能猜测对方此时的情绪，他扯了扯唇，勾起一抹寒冷诡谲的笑来。 「噁心的畜生，你既然这么想他，不如我送你去见他好了。」 宋尽渊紧紧盯着纪尘晏，这人明明已经快被他堙灭神智，可此时却让他再次感受到了这人不屈的意志，这是他花了二十年也没能完成的事，究竟是怎样的灵魂，才能至今都保持自我呢。 他闭上眼，压制情绪，尽量用缓和温柔的声音劝说道： 「小晏，杀了我，你能得到什么呢？没了我，你以为你就能恢復从前了吗？太幼稚了。」 说着，他倏地睁开眼，捧着纪尘晏脸颊的手指微微发力，强迫纪尘晏的面孔正对自己。 「小晏，没有我，你只会比当初的培风的下场还要惨。」 当年若不是他提前带走纪尘晏，等联盟的人抓住纪尘晏，那么下场只有死！虽然他的手法不可取，但他保护了纪尘晏。 纪尘晏压根不再相信他，思绪再次混乱时，他咬牙恨恨道：「杀不了你，我就下去陪他。」 「愚蠢的行为！」 宋尽渊厉声道，他能接受纪尘晏想要杀他，但是他不能接受纪尘晏产生自残或自杀的念头！ 他绝对不允许！这人是他生命唯一的意义，若是纪尘晏也没有了，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将纪尘晏的双手束缚在床头两侧，目光落在那淌下的血液上，只觉得这个颜色让他烦躁至极，他死死盯着纪尘晏道： 「小晏，这是最后一次，别再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我手里有医疗仓，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都能把你救回来。」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夺走你的性命，包括你自己。」 「小晏，若你不听话，我就把你做成活死人，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你只需要和我一起唿吸，存在一个世界就可以。」 宋尽渊一边给医护人员发消息让他们过来，一边坐在床边试图打消纪尘晏自残的想法。 「小晏。」 他抚摸着纪尘晏没有受伤一侧的脸颊，语气缓和下来。 「现在已经没有人需要和接纳你了，只有我，我需要你胜过我的生命，小晏，你知道这二十年来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一直通过监视器望着你，看见你笑，我就开心，我的情绪，一直被你左右，我是唯一需要你的人。」 医护人员很快赶来，给纪尘晏进行了包扎，叉勺弧度平缓，并不尖锐，所以伤口并不深。 此时血液已经凝固。 宋尽渊站在床边，静静看着，余光忽然瞥见那叉勺，他弯腰捡了起来，看了两眼后，手指蓦然收紧，叉勺瞬间扭曲变形。 没有人能把他抢走。 培风，留在我身边。 ...... 十二月十二日。 伏潭审判场。 暗沉如墨的天空下，鹅毛大雪簌簌落下，今日的气温格外阴冷，但审判场四周却站满了人。 所有人都缄默不语，一股沉重的气氛萦绕在半空中。 「哗啦——」 锁链在地上拖拉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霎时抬头望去，就见一个银髮男人在两名持枪士兵的押送下，一步步走上审判台。 那人正是纪尘晏。 他身着束缚衣，脚腕被粗大的锁链锁着，每一步都「哗哗」响。 他的跨度很小，审判场的众人都以为是脚链的缘故，但实际上，那是因为他看不清路。 他的眼睛只能捕捉到微弱的光线，像今天这种阴天，他几乎就是一个盲人，只能通过身后两名士兵的牵引一步步走去。 审判场下的人看着纪尘晏单薄的身影，飘飞在空中的银髮，忽然都有些不忍。 尤其是一些年过半百的老人，除却纪尘晏被拐的那几年，他们也算是看着纪尘晏长大的。 可是这人落到如今的地步，是他咎由自取，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连最维护他的褚老也死了！ 第118页 他就是活该！ 四周的唿吸声变得嘈杂起来，期间夹杂着窃窃私语的咒骂。 纪尘晏感觉耳朵嗡嗡的，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思绪像似缥缈无形的烟，凝聚不起来。 审判坐席上，宋尽渊一直注视着纪尘晏，自然也听到了审判台下众人对他的谩骂和讨伐。 他眉头皱起，若非为了让小晏看清伏潭的人，彻底碾碎对方的自我和意识，他早就让士兵去把这些爱嚼舌根的人处理了。 他们没有资格评判小晏，小晏一直是个很勇敢的孩子。 培风离开时，小晏才5岁，那时候，他是真的想要凭藉一己之力扛起伏潭，他是培风选择和承认的能够守护伏潭的君王。 —— 「你们放心，我会守护好伏潭，等爸爸和方阿姨他们回来的，言叔叔说了，战争很快就会结束，我们会渡过困难的。」 五岁的纪尘晏天真的以为，离开的人能回来，他小脸满是认真地对着伏潭众老发誓。 —— 宋尽渊想起纪尘晏小时候，嘴边不知不觉勾起一抹笑来。 小晏生活在伏潭最为辉煌的那几年，他便以为伏潭就是这个样子，天真的以为不会变。 纪尘晏被拐走的那几年，他让人故意歪曲事实，想让人变得面目可憎，可对方坚持着本心长达数年，后来回到黑堡，也从未憎恨和埋怨过那些失职的人。 相反，在伏潭危机四伏，在伏潭人都快饿死的冬天，这人求了他唯一的事情，就是粮食。 ——「宋叔叔，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粮食，我不能让伏潭的人全都活活饿死，你能帮我吗？」 十三岁的纪尘晏性格比现在坦诚许多，但青春期的少年又格外别扭，他其实很希望纪尘晏能更多地依赖他，可惜事与愿违。 所以，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评判一个曾拯救过他们的人？ 一旁的一区区长——孟晷则是双腿交叠，撑着脸颊，饶有兴致看着无力反抗的纪尘晏。 他的视线落在纪尘晏那张艷丽绝伦的面孔上，绕是他，也不禁感慨，这人的这张脸确实美得惊人，而且越是细看，越觉得惊心动魄，简直活脱脱的妖孽。 然而当他注意到那双藏在碎发下的银眸后，愣了愣。 这段时日，他手下的科研人员一直在攻克「伏潭的结界电子球」，然而尽管从宋尽渊那儿得到了纪培风的虹膜图像，却仍旧打不开结界电子球的主系统。 他隐约怀疑，言萧那个狡猾的混蛋最后更改了权限。 至于是谁…… 孟晷盯着纪尘晏的眼睛，有些不敢细想和推敲，若真像他想的那般，那宋尽渊就是毁了打开「结界电子球」唯一的密钥。 玛德。 这时，审判时间到了。 「伏潭纪尘晏！」 一声凛然的声音传来。 纪尘晏下意识抬头看去，一双漂亮银白色的眼睛暴露出来，只是眼神无光，空洞洞的。 「纪尘晏，男，25岁，伏潭人，在统治伏潭期间，滥杀无辜、弒杀成性，罪行罄竹难书，剥夺其在伏潭的控制权，且在『警务处』监控期间，屡次无视警告滥杀平民，此外，半路埋伏联盟部队，意图挑起战争，已经严重违反《联盟宪章》和《规划区和平公约》，犯下严重的战争罪和反人类罪……以上，判处终身监禁。」 纪尘晏歪着头，看向声源处，他听得不甚清晰，也不太关心，他更在意的是四周响起的怒骂和哭喊声，好像是在骂他。 他真的被抛弃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发声。 忽然，他感觉四周的风声变得剧烈起来，同时，审判场下的众人也躁动起来，他们群情激愤，试图翻上审判台，却被把守的士兵拦住，可人越来越多，场面很快混乱起来，纪尘晏站在原地没动，却还是被人扔的石块砸中。 一丝殷红的血从他额头流了下来，在那张漂亮精緻却苍白无神的脸上增添了几分艷丽。 「培风！」 宋尽渊瞳孔一缩，原还沉浸在记忆中的脑子立刻回神。 他没想到伏潭的人会这般失控，更没想到重兵把守下，纪尘晏还会受伤，眼中一片担忧，直接跑过来将纪尘晏护在怀里。 纪尘晏嗅到他身上熟悉的药味，脑子变得更加混沌，但却一字一词道：「我是纪尘晏。」 第066章 标记復甦 宋尽渊浑身一震。 因为今天纪尘晏要审判,所以他减少了药量，却没想到这人竟敢反驳他，他捧起纪尘晏的脸,迫使人抬头与自己对视。 「你就是培风！」 他厉声纠正。 可下一秒,与那双无神的眸子对上后,他怔住了。 纪尘晏额头上淌下的鲜血流进了他眼中，染红了那双银眸,那一瞬间,宋尽渊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纪培风。 仿佛是天意,冥冥之中，连老天也在告诉他，纪培风已经死了,眼前之人是纪尘晏。 「不！你就是培风！也只能是培风！不要再不知天高地厚地莽撞，自以为是地蛮横,你改变不了任何事,听话，乖一点。」 宋尽渊语调冷硬地强调着，随即伸手擦拭那血迹。 ——噁心的颜色。 「我是纪尘晏。」纪尘晏再次出声,声音却虚弱了很多。 宋尽渊捧着纪尘晏的手微微用力：「培风，不要任性，今天的公开审判就是走个过场,只要你乖乖的,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从今以后,我都会保护你。」 第119页 「我是纪尘晏！」纪尘晏却偏执地重复着，而后像似突破枷锁一般,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我是伏潭的掌控者！谁也没有资格审判…唔！！」 审判场下躁动的人全都停了下来，齐齐朝着纪尘晏看去。 宋尽渊及时捂住了纪尘晏的嘴，低声在他耳边道： 「小晏，不要再闹了，现在伏潭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忘记了吗？是你亲手杀了褚老，让伏潭的人对你恨之入骨。」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联盟让褚老在你和褚老么之间做选择时，他放弃的人其实不是你，而是褚老么，他来安州市也不是为了别人，而是担忧失去行踪的你。」 纪尘晏浑身一僵，整个人像似跌入了冰窟，一股森然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他思绪一片空白，脑子像似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一颗心脏孤寂地跳动。 什…什么？ 这一刻，纪尘晏凝聚的思维被打散，他再也无法做出任何思考和动作，他僵愣在原地。 「你…你骗我……」 「小晏，你知道当初你父亲为什么将最重要的狗沟街交给褚老吗？单比能力，他下面的王景等人就比他强，他之所以受到重用，是因为他站队你啊，你可是培风寄予厚望的守堡之君。」 「不……」 什么寄予厚望… 为什么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是这人说谎？还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究竟什么是真的？ 「小晏，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让伏潭的人都欣赏欣赏你背后的纹身，让他们仔细瞧瞧，伏潭的王，究竟是什么货色。」 「！！！」 纪尘晏瞳孔震动，精神已经有崩溃的迹象，他痛苦弯下腰，眸中的血水顺着雾气滚落。 「不……」 不要！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会更加瞧不起他！！更加觉得他不配是纪培风的儿子！！！ 谁来救救他…… 纪尘晏这个念头刚起，就勐的回想起了20多年前遇到困难时，他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宋尽渊来了，这个人说帮他，实际上却暗中策划了一切摧毁他。 没有人会帮他。 唯一不会背叛他的人被他亲手杀死了，再也没有人了。 没有人会保护他。 精神恍惚间，纪尘晏被拉入到了一段遗忘的久远记忆里。 —— 阳光明媚的午后，方叶熙抚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正在教纪尘晏学习平板里的知识。 这个平板上，有她和言萧的授权，整个联盟的知识库都能展现在纪尘晏眼前，原本联盟已经註销了方叶熙和言萧进入联盟系统的资格，但言萧发现后，直接创建了一条高速网络通道。 纪尘晏五岁前，几乎就是跟在方叶熙和言萧身边。 一方面是方叶熙喜欢他，纪培风就顺势把人往她身边送。 另一方面，方叶熙和言萧都是联盟最顶尖的科研人员，纪培风自己没怎么学习过，所以他希望纪尘晏能多学一点。 哪怕只是学到点皮毛，也已经胜过感染区千千万万的人。 建立黑堡靠蛮力就可以，发展却要靠知识，纪培风想让纪尘晏在方叶熙和言萧这里系统学习知识，为将来接手伏潭做准备。 纪培风想像中的伏潭未来，已经不再是简单凭藉武力就能统治的了，而是需要一位拥有智慧和谋略的决策者，如此伏潭才能走得更远，变得更强。 忽然，方叶熙讲解的声音一顿，纪尘晏突然没有听到声音，暂停了视频，抬头看来，瞧见方叶熙神情有些不对劲，连忙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着急道： 「方姨姨，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纪尘晏说着，就要往外跑，「我去喊我爸爸。」 方叶熙一把拉住了纪尘晏，脸上缓缓绽放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小阿晏，别去，我没事，是姨姨肚子里的小宝宝动了。」 纪尘晏懵懂地眨了眨眼，目光慢慢落到了方叶熙的肚子上。 方叶熙牵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恰巧这时，小宝宝又动了，纪尘晏吓了一跳，手指僵硬，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哈哈，别怕，是姨姨的小宝宝在和小阿晏打招唿。」 纪尘晏看着方叶熙脸上风和日丽般的笑容，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他盯着方叶熙的肚子，被按在肚子上的手缓缓恢復知觉，他感觉到掌心下的柔软，忍不住靠近一点，轻轻道： 「方姨姨正在给我上课，你乖乖的，不要捣乱，以后你出来了，我所有玩具都给你玩。」 方叶熙目光温柔如水，望着纪尘晏那双澄澈单纯的眼睛，像极了价值连城的红宝石，干净透亮，燃烧着无尽的生命力。 她忽然觉得，若是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子，就像纪培风说的那样，让她与小阿晏在一起好像也不错，小阿晏有她和言萧看着和教育，一定不会长歪。 「小阿晏，若姨姨肚子里的是女孩子，你愿意保护她吗？」 方叶熙看着纪培风问道，她声音轻柔，带着渐渐升温的春日阳光，飘进纪尘晏耳膜里。 纪尘晏抬起头，他心思玲珑，再加上纪培风总是在他耳畔边重复念叨，他瞬间反应过来，脸上挂着春暖花开般的笑容。 「方姨姨，你要把小宝宝送给我吗？我一定会保护她的！」 方叶熙被他的童言无忌逗笑了，轻轻捏了捏他柔软无暇的脸颊，纠正道：「小宝宝是人，不能送给你，若是日后小阿晏喜欢，要凭自己本身去追，若是她也喜欢你，姨姨不反对你们。」 第120页 纪尘晏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还要去追，这个小宝宝不应该一出生就属于他吗？ 他爸一直都是这样说的。 「方姨姨，我爸爸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会一直陪着她，我长得好看，她肯定会喜欢我的。」 方叶熙瞧着他语气坚定，忍不住扶额，不用想，她都知道是谁给纪尘晏植入这个想法的。 她忍不住打趣道：「那要是姨姨肚子里的宝宝是男孩子呢？」 纪尘晏眨眨眼，坚定道：「爸爸说，方姨姨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的。」 「你啊。」方叶熙揉了揉纪尘晏的脑袋，心里想着：若是男孩子，脾性肯定与言萧相像。 那样的话…… 她看着眼前性格纯善的纪尘晏，忍不住道：「要是姨姨肚子里是男孩子，小阿晏还是别去招惹他了，姨姨不想你疼。」 「为什么我会疼？」 「因为…小阿晏长的这么好看，姨姨怕他欺负你？」 「他要和我打架吗？可是我比他大，他打不赢我的。」 方叶熙看着挽起袖子、露出纤细胳膊、竭力展示肌肉的小男孩儿，忍不住嘆息一声。 别的她不敢保证，但她和言萧的孩子，腹黑的概率不会低。 「好好好，小阿晏最厉害了，以后姨姨的小宝宝出生了，小阿晏要保护她哦，等她长大了，她也会保护小阿晏的。」 「好！」 …… 「查出性别了，是男孩子，恭喜方博士和言博士。」 「是男孩子，那可以给他定名字了，这孩子就叫言祈恆。」 —— 言祈恆……祈恆…方祈恆…方祈恆，方祈恆…… 「方…祈…恆……」 纪尘晏思绪混乱。 一片黑暗中，他下意识呢喃着一个已经遗忘的名字，好似这就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一个得罪他的人，以纪尘晏以往的风格，让阿柒去解决就行了，即使气愤，顶多让阿柒在把人弄死前狠狠折磨一番。他很少会亲自动手，更别说为了抓一个人亲自去追，还屡次被打。 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独独对方祈恆如此执着呢？真的只是因为这人在感染区打了他一顿吗？还是说，那张脸，让他想起了谁？让他下意识想要亲自抓住这个人。 纪尘晏想要凝聚起精力，却最终无力陷入黑暗，耳边是宋尽渊的呢喃声，这人说了什么，他已经无暇顾及，他感觉好累。 …… 绿洲内。 何筱把刚做好的小碎花花环扔到方祈恆头上，精准命中，而后同样朝着朱戬扔去一个，最后她将一个颜色璀璨，镶满大朵花的花环戴在头上，随即摆了个姿势，一副老娘最美的派头。 朱戬看了看自己的花环，草比花朵，是三个花环里面绿色最多，颜色最朴素的，他撇撇嘴。 方祈恆没在意脑袋上斜斜挂着的花环，闭眼休憩，忽然，他身体一怔，勐地睁开眼，坐起身，朝着伏潭的方向看去。 他抬手抚摸着心脏的位置，漆黑的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和纪尘晏之间的标记明明已经随着时间枯萎，可刚刚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纪尘晏的唿喊，那么悲伤、委屈、孤注一掷，而那朵标记的花也重新绽放了。 第067章 待嫁新娘 「小祈恆,怎么了？」 何筱看他突然坐起来，不解地问道，虽然方祈恆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却能从细微的变化里看出他此刻的震惊。 方祈恆冷静下来后,眸光有些晦暗不明,良久，他看向何筱和朱戬：「我要回伏潭一趟。」 「啊？！」何筱和朱戬双双一愣,他们好不容易才来到绿洲,这才待多久啊,就要回去？ 她还没吃够呢,说好的先吃遍绿洲水果，他们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吃到，这也太突然了吧。 「纪尘晏出事了。」 方祈恆抿了抿唇,有些不明白纪尘晏为什么能恢復标记。 究竟是为什么？ 他总感觉自己好似遗忘了些什么，好多事他都想不明白,就像他不懂为什么变异本体的藤蔓会突然标记纪尘晏一样。 他要回去才能弄清一切。 何筱和朱戬听到他的话,对视一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小祈恆（方哥）果然喜欢纪尘晏。 方祈恆发话了，何筱和朱戬纵使再不想离开绿洲,也不得不着手准备离开，只能多摘点水果来抚慰他们受伤的心灵，不过两人心底都觉得,回去也没用。 …… 伏潭这边。 公开审判后,纪尘晏就陷入了深度昏迷，宋尽渊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将从四区带来的所有医生都喊了过来，十几个位权威医生密切注意着纪尘晏的情况。 他本来想陪在纪尘晏身边的,奈何孟晷找了过来，谴责他毁掉了进入「伏潭电子球」的密钥。 宋尽渊蹙眉。 「你什么意思？」 孟晷咬牙切齿。 「纪培风的虹膜根本打不开伏潭的结界电子球，不是他，就只能是纪尘晏！可你把他眼睛弄瞎了，主机系统要怎么打开？」 孟晷也是最近才调查出来纪培风遗骸在宋尽渊手里，也就是说对方拥有纪培风的虹膜信息，若非如此，他早就去四区索要，早就打开伏潭的结界电子球了。 这傢伙隐瞒消息，看着一区为打开结界电子球绞尽脑汁，自己却早就享受到方叶熙的成果。 第121页 二十年吶！ 如今好不容易拿到纪培风的虹膜信息，却又被告知主机系统的授权对象可能是纪尘晏！ 可纪尘晏的眼睛已经毁了！已经打不开伏潭的结界电子球了，他们一区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想到此，孟晷就恨不得吃了宋尽渊这个混蛋！踏马的！伏潭所有好处都被这傢伙占了！ 他怎么甘心！ 「不可能！」宋尽渊一口否决孟晷的猜测，「言萧当年设置权限时，我在场，只有培风一个人！」 孟晷可不管他的保证，勐拍桌子站起身，撂下狠话道： 「当初协议上说好了，言萧是我一区的人，他制作出的结界电子球归我一区，方叶熙的粮食增产成果归你四区，如今二十年过去，眼看电子球的主机系统就要能破解，却被你毁了，宋尽渊，别把别人当傻子，我要是得不到，纪尘晏你就别想独享！」 二十年前，孟晷接手一区，当时他才16岁，一区因为他父亲忽然的暴毙而陷入混乱。 他在兵荒马乱中继承区长位置，当时觊觎这个位置的人数不胜数，他只能向外寻求帮助。 恰逢那时宋尽渊在各方势力的力捧下成为四区区长，最后也是宋尽渊提出的瓜分伏潭，他为求庇护，稀里煳涂签下协议。 当年，其它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只有一区分到了所谓的「言萧遗物」——结界电子球。 这东西好是好，却犹如水中月、镜中花，一时半刻根本拿不到手，而以他当时的权力，即使短期内破解出来了，东西怕是也守不住，所以他蛰伏了数年，原以为大权在握后，就能享受言萧的成果，然而至今一无所获！ 宋尽渊听到孟晷最后一句话，脸色顿时黑沉如水，他盯着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杀意毕现。 当年培风明明不用死，若不是他们强行下勐药，培风怎么会中毒休克，如今这些人又要夺走小晏，他不能让小晏落得和培风一样的下场，他只有小晏了。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 十二月末尾，跨年的前几天，宋尽渊终于打算带着纪尘晏回四区，纪尘晏一大早就被僕从们拉了起来，进行梳妆打扮。 伏潭宫灯火通明，金色的光芒从屋顶的水晶吊灯上洒落下来，宽敞的屋内，纪尘晏无力地倚靠在软椅里，赤裸的双脚踩踏在地毯上，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他周围十多人正在给他梳理妆发，穿上华丽高贵的礼服。 这套礼服是从四区空运而来，整体呈象牙色，由真丝和绸缎纯手工制作而成，缎面是重工刺绣，全身绣有两万多颗钻石和珍珠。 所以穿戴十分复杂繁琐。 礼服穿戴好后，僕从又小心翼翼从宝盒里取出一条雪白色的头纱，细緻地戴在纪尘晏头上。 这是一种极其昂贵的绸缎白纱，质地轻盈柔软，手感丝滑，呈现半透明，飘逸领动，独特的光泽看着犹如波光粼粼的水面。 此时戴在纪尘晏头上后，与他满头银髮一起倾泻而下，慢慢流淌，一直向下延伸，直至拖曳在柔软的地毯上。 整个过程耗费了近乎五个小时，期间纪尘晏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任人摆设的陶瓷娃娃。 一切完工后，十几名僕从都忍不住捂嘴惊嘆，太美了。 这就是她们以后的区长夫人吗？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之前他们还有些无法理解，区长那般温和儒雅的男人，为什么会看上伏潭的魔鬼皇帝。 这人的脾性和所作所为她们也有所耳闻，可说不上是好。 唯一可圈可点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张脸了，但他们区长什么莺莺燕燕没见过，怎么可能因为这张脸就沉溺，可如今瞧着装扮下的纪尘晏，众人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狂跳。 好像也不是不能沉溺。 …… 伏潭宫外。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里面坐着孟晷与宋九思两个人。 「我爸今天就要启程回四区了。」宋九思道，「马上跨年了，他需要回去主持大局，不知道孟区长打算什么时候回一区？」 孟晷轻笑一声，往后一靠，身体陷入柔软的皮质沙发内。 「这就不劳宋小姐忧心了，伏潭的结界电子球，一区势在必得，若是得不到，今明几年我就待在伏潭也不是不行，反正这儿有结界电子球，也不用担心辐射。」 他说着，抬眉意味深长看着宋九思，眸光幽深：「不知道宋小姐今天带我来这有何目的？」 宋九思露出浅淡的笑来，扭头看向窗外的伏潭宫。 「纪尘晏在里面，我爸今天回四区，肯定会带上他，如今伏潭的结界电子球的进入权限者很可能就是纪尘晏，你觉得他若是跟着我爸进了四区，你们一区还能拿得到他的虹膜图像吗？」 孟晷眯起眼打量宋九思，企图通过微表情看穿这女人的意图，然而那张平和且带着无害笑容的脸上压根看不出来任何信息。 他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开玩笑似地问道：「难不成宋小姐是想把你爸的心头好送给我？」 宋九思歪头：「有何不可呢？我爸在纪堡主的事上已经疯魔，他甚至想让纪尘晏怀孕生子，简直倒反天罡，不可理喻。」 宋九思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时，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然而震惊过来，她就感觉到了威胁。 第122页 他父亲的女人不少，所以她才会有那么多的兄弟。 可这些她都不在乎。 因为只要她还是四区下任区长名正言顺的候选者，父亲有多少个女人和孩子她都不在意。 但纪尘晏是个例外。 若是真让他父亲得偿所愿，拥有一个纪培风的血脉，她可能就会沦为一枚没用的棋子。 她父亲也会一点点收回放在她手里的权力。 小姑姑之前就告诉她，她之所以受她父亲重视，是因为她父亲想让她与纪尘晏结合，诞下具有纪堡主和她父亲的血脉。 然而现在来看—— 她父亲好像已经不准备让她或者别的人来生这个孩子了，他想通过逆天手术让纪尘晏生。 男人生子这个违背常理的事情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她也断然不可能让这个孩子出生！ 父亲若是将她当做继承人，一直帮她稳固地位，她不介意扮演父慈子孝，但若是动摇她的地位，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一切事宜我已经打点好，就看孟区长敢不敢把人带走了。」 宋九思笑盈盈看向孟晷。 孟晷没想到这女人的胆子这般大，纪尘晏可是宋尽渊花了二十多年才调教出来的人，若是忽然消失，宋尽渊怕是会疯吧。 不过孟晷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猜到宋九思如此做的原因。 他嘴角微微一勾，想着纪尘晏的模样，手掌在皮质沙发上轻轻摩挲，他内心动摇了，毕竟二十年前那惊鸿一瞥，那张浓郁冷艷的脸就充斥着他整个青春期。 只不过那人已经死了。 他也从未想过把纪尘晏当做替代品，但现在……宋尽渊既然已经造出一个替代品，他为何不能享受一下呢，反正那个人最后也不可能只被宋尽渊拥有。 当年那伙人一起算计纪培风，没道理会放过纪尘晏。 最最重要的是，他一区的科研人员在研究伏潭结界电子球上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他心里极度不平衡，凭什么宋尽渊享受了方叶熙的研究成果，他一区却迟迟拿不到言萧的科研成果。 若是他能把纪尘晏带回一区，那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可以威胁宋尽渊的筹码，若是之后结界电子球依旧无法攻克，那他就拿纪尘晏换取四区的科研粮种。 「我想听听宋小姐的计划，这伏潭宫内都是宋尽渊的人，你怎么把纪尘晏带出来？」 孟晷问道。 宋九思看着孟晷微微眯起的眼眸，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真以为她会蠢到把四区的筹码交给一区吗？真是可笑。 往后四区谁说了算，还是一个未知数呢，纪尘晏是她老爸的心肝宝贝，可不是她的，再者，人能不能抵达一区还未可知。 「呵呵，孟区长只要敢进去，就不会有人敢拦你。」 宋九思说着，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正临近中午。 以往她父亲都会来陪纪尘晏打营养针，但因为今天要离开，他父亲昨晚停了纪尘晏的药，今天中午也安排了人端食物进去，原本他父亲是要过来的。 不过今天好像比较特殊。 他父亲一早就去做髮型换衣服，说是按照传统，暂时不见纪尘晏，这就给了她操作空间。 孟晷沉思了片刻，与宋九思交换了个眼神，而后下了车。 …… 四区办事处。 宋尽渊手机上收到了一张纪尘晏准备完毕的照片，看着屏幕里那与培风如出一辙的脸，以及那骄奢矜贵的装扮，他的心脏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伸手抚摸着照片，眼眸里闪烁着炽热和痴痴的爱意。 「培风，等着我。」 「我很快就回来接你，我会风风光光把你娶回四区。」 …… 伏潭宫。 孟晷进入偌大的宫殿，看着眼前的情景，瞬间就明白宋九思嘴里的「不会有人拦你」是什么意思了，只见伏潭宫内的人都躺在地上，像似昏睡了一般。 他挑了挑眉，朝着四区士兵一路把守的地方走去。 没走多就，他就来到了一个宽敞奢华的宫殿中。 他看见一个人坐在水晶吊灯下，四周僕人倒在地上，而那人却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 第068章 消失的新娘 因为背对着,孟晷看不到脸，只能看见那莹白色的半透明头纱垂落在地毯上，拖曳出弧度。 不过透过白纱,孟晷从椅子下方的间隙,依稀能看见那人修长的双腿紧紧闭拢着,一双踩在地毯上的脚趾白皙又圆润。 他走了过去，在看见那靓丽的银色长髮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走了两步来到椅子正前方,隔着一层透明的纱,他看清了纪尘晏的相貌，一瞬间，他的视觉和神经都被那美貌狠狠冲击。 那是一种绝对惊艷的美,银白如丝绸的长髮，纯净雪白的眼眸,白皙细腻的肌肤,嫣红的嘴唇，绝美得好似一尊雕像。 孟晷的目光变得火热起来，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宋尽渊为什么费尽心思做这一切了。 此时的纪尘晏，让他真以为回到了那一年，年少的他透过门缝,偷窥到的那个男人。 「唿唿——」 窗外忽然刮来一阵勐烈的寒风,吹得窗户猎猎作响。 孟晷回过神来，朝着窗外看去,就见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铺天盖地的雪花落下。 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银白色,唯独视野中有一抹红。 第123页 那是放在墙根边的桌子上的一盆颜色艷丽如血的盆栽，花朵被罩在铁笼内，虽花繁藤粗，却让他觉得这是一种无言的讽刺。 孟晷盯着那被束缚在铁笼里的红色，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纪尘晏那双锋利如刃的红眸。 不过转瞬即逝。 随着孟晷走近，座椅上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没有感觉到一般，依旧微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层阴影。 孟晷站着，距离近了，反而看不见眼前人的神色，只能看见对方精緻的锁骨和尖尖的下巴。 这样的纪尘晏，没有了以往阴郁乖戾，看着平易近人多了。 孟晷掀开了纪尘晏的头纱，弯下腰看去，这一看才发现这人神情恹恹的，精神很不好。 纪尘晏看着很颓废，失去了那双带有攻击性的红眸，他就像被人拔了自卫的尖刺，浑身透着一股苍白无力的脆弱感。 孟晷心头一悸。 他忍不住伸手，将纪尘晏垂落在身前的髮丝撩到肩后，而后搭在了那光裸圆润的肩膀上。 「纪尘晏？」他喊了一声，掌心抚摸着那细腻的肌肤。 在吊灯灯光的照耀下，纪尘晏的肌肤泛着象牙色的光泽，他额头铺着一层细密的冷汗，看着晶莹剔透，脸颊白皙细腻，在银色的长髮和瞳孔的衬托下，那微微张开的嘴唇粉嫩殷红。 纪尘晏依旧没有反应。 孟晷却忍不住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舔了舔忽然有些干涩的嘴唇，手指从纪尘晏的肩头一点摩挲到这人艷丽的脸颊上。 这时，被孟晷掀上去的头纱滑落了下来，却因为他的手，只挡住一边的脸，孟晷盯着那浮动的透明纱摩擦着纪尘晏的嘴唇，勐地俯身，隔着薄纱亲吻。 良久之后，他起身，也收回了手，若说之前还有所犹豫，毕竟宋尽渊坐在的四区掌握粮食，且宋尽渊本人也是个疯子，他不是很想得罪，但现在，他抚摸着唇瓣上残留的余温，蓝眸盯着纪尘晏，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简讯，而后围着纪尘晏转了一圈。 直至电话那边发来回信，他不再耽搁时间，一把抱起盛装的纪尘晏，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伏潭宫门口，孟晷的副官已经带人前来，原本他还有些不解，区长怎么会突然让他们提前返回一区，但看着从伏潭宫出来的区长以及他怀里被面纱半遮掩的纪尘晏，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向孟晷行礼：「区长。」 孟晷点头，将纪尘晏放进车内后，看着副官道：「你带人即刻出发，把他安全带到一区。」 孟晷其实也想一起回去，但是伏潭的结界电子球还没有突破的迹象，他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不过一想到宋尽渊精心准备的新娘被他带走，他心里就畅快不已，若不是担心耽搁时间会生出变故，他都想派遣直升机来接人，毕竟从伏潭到一区路途遥远，期间危险重重，不过比起在感染区涉险，他更不想如宋尽渊的意，所以即刻出发是最好的选择。 「是！」副官立即应道。 孟晷与马路另一边的宋九思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人他接到了，剩下的就不关他的事了，他坐上另一辆车，离开了。 路边，宋九思看着离去的一区车辆，勾了勾唇，心里忍不住道：方祈恆，你既然喜欢纪尘晏，那我可把人给你送到感染区了，能不能劫住就看你们之间的缘分了，反正这人绝不能去四区。 此时，伏潭宫不远处的一栋别墅里，一个人放下望远镜，对身旁人道：「纪爷出来了，在一区的车上，快去告诉老么。」 褚老么得知纪尘晏终于离开那把守严密的伏潭宫，立即让人准备劫持工作：「车辆一离开伏潭，立刻展开救援行动！绝对不能让他们把纪爷带走。」 「是！」 ...... 傍晚时分，十多辆统一改装的黑色轿车从伏潭四区办事处出发，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伏潭宫。 车辆抵达后，一名气场强大的男人率先下了车。 男人身形修长，墨发黑眸，体型略微偏瘦，穿着手工裁剪，修身的黑色西装，内衬是泛着幽蓝光泽的华贵绸缎，质地极好。 「区长，时间差不多了。」 助理看了看时间，恭敬地对男人说道，男人正是宋尽渊。 宋尽渊点头，理了理袖子，指腹摩挲着虎口处的牙印纹身，他抬起头看着伏潭宫，眸中酝酿已久的情绪在此刻翻腾起来。 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他闭了闭眼，想着培风就在里面等着自己去迎接，他的喉结就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然而，他刚进去没走几步，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迎接，不对劲！ 他警惕地让人先去察看一下，得到的回覆是伏潭宫所有人都昏倒在地上，像似被下了药。 宋尽渊瞬间想到纪尘晏，脸色骤变，顾不得髮型和礼仪，立即带着人跑向了其中一个宫殿。 抵达后就发现四周躺了不少人，而原本应该在椅子上等他来迎接的人也已经消失不见。 「培风！」 宋尽渊目眦尽裂，精心打理过的髮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充满阴鸷和杀意的眼眸。 「区长，这……」助理看着眼前这一切，意识到出大事了，连忙让人去调查发生了何事。 第124页 宋尽渊眼神冷酷，与刚进伏潭宫时的神情截然相反，他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后，开始分析发生了什么。 他对自己研制出的药效还是很自信的，所以这一切绝不可能是纪尘晏做的，那么只有…… 助理这时得到消息，他上前，为了不打扰宋尽渊的思考，轻声道：「区长，下午九小姐来过。」 「把她给我叫来！」 宋尽渊也猜到了是她。 除了宋九思，没有人有这个胆子和能力悄无声息地让伏潭宫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陷入昏迷。 「是！」 十几分钟后，宋九思跟着助理来到伏潭宫，她预料到今晚恐怕没那么好煳弄过去了，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父亲就直接给了她一耳光。 「啪！」宋九思被打得偏过了头，脸颊一侧迅速红肿起来，甚至隐隐渗出青紫的血丝。 「纪尘晏人呢？！」 宋尽渊第一次没有在宋九思面前扮演慈父的形象，他双眸通红，像似一头髮狂的野兽。 宋九思捂着脸颊，双眸轻颤，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尽渊。 「宋九思！」宋尽渊此时没什么耐心，他的底线就是纪尘晏，人没了，世界毁了他都不在乎！ 他上前，一把掐住宋九思的脖子，目光狠厉：「我最后问你一遍，小晏他人在哪里？！」 宋九思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好似才反应过来，神色变幻莫测，半响后，她扯了扯泛着刺痛的嘴角，仰起头，看着父亲。 「他已经被孟区长带走了，爸，他不属于你，不属于任何人，他不是纪堡主，他是纪尘晏。」 宋尽渊听着这话，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粗暴地将宋九思甩到地上，而后抽出腰间皮带，摺叠攥在手里，高高扬起手臂，狠狠朝着宋九思抽了下去。 宋九思被摔出去时还有些没回过神，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对她，就算父亲喜欢纪堡主喜欢得疯魔，但他们二十多年的父女情谊难道是假的吗？ 父亲有很多孩子，她是最受父亲宠爱的一个，也是父亲唯一的女儿，甚至是唯一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养长大的继承人。 然而现在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般碎了，小姑姑说的是真的。 宋九思趴在地上，柔韧的皮带在空气中挥出风声，狂风骤雨般的鞭打落在皮肤上，泛起炸裂般的疼痛，她紧咬着唇，不发出声音，手指紧紧攥着地毯。 很快，她的衣服就被血液濡湿，眼前也开始泛起一团团黑。 宋九思十岁开始做为四区继承人培养，虽说要经受各种训练，生活算不得有多金贵，但也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和惩罚，这是她唯一一次被人用皮带抽打。 还是来自她的父亲。 她眼眶泛红，双手十指紧握，眸中闪烁着对权利的渴望。 小姑姑，你说的对，爸爸已经疯魔，他不能再领导四区了。 …… 傍晚时分。 十辆高配置的军用战车离开了伏潭，向着联盟一区而去。 进入感染区后，暴风雪愈发轰轰烈烈，气温也降了许多。 纪尘晏在第五辆车内，与一名穿着战斗服的络腮鬍肌肉壮汉一起坐在军用战车的后排座。 他陷入了深度昏迷，安静乖顺的模样让车内见识过他残忍一面的联盟战士都忍不住唏嘘。 粗犷魁梧的男人瞧着纪尘晏低垂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捏住他下巴，让人转过头来对着自己。 前排抱着枪时刻警惕的金髮男看见他的举动，皱眉呵斥了一声：「老三，你别乱来。」 「放心，我就看一下。」老三贱兮兮地摩挲着纪尘晏的下颌，忍不住感嘆，「长得真带劲，尤其是这衣服，玛德，这扔出去，谁特么能想到他是纪尘晏啊，我以前咋没感觉他这么好看呢。」 金髮男没说话，只是目光通过后视镜落到纪尘晏身上。 他以前也没觉得这人和美艷挂钩，但现在，这人哪怕是闭着眼，毫无生气地坐在哪儿，都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这张脸一旦失去威慑力，就只剩下蛊惑了。 第069章 峡谷轮番轰炸 「马上到黄石峡谷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忽然出声,说着，他拿起一旁的对讲机，开始对其他车辆下达指令。 「车队即将经过黄石峡谷,所有车辆关闭车灯,佩戴夜视仪,以200均码的速度快速穿过峡谷，预计十分钟通过。」 老三和金髮男闻言,顿时打起精神,黄石峡谷距离伏潭不过50公里,但因峡谷地势,能遮掩的巨石多，是伏潭百公里内最容易遭受攻击和打劫的地方。 驾驶男人放下对讲机的同时，便勐踩油门开始提速。 他们要迅速穿过。 —— 黄沙漫天的峡谷内,一些小型的爬虫因为夜幕降临出来觅食，地面忽然传来轻微震动,随即是由远及近的轰鸣声,爬虫们迅速躲避了起来，与此同时，十辆车依次急速而过,因为没有开车灯，气氛显得特别紧张和压抑。 就在这时，一发□□从峡谷侧面射出,「轰！」一声,队伍打头阵的重卡被击中，瞬间在空中翻转了几圈,最后落地。 十多米长的重卡车面严重凹陷，但却没有发生爆炸或者其他,车厢内也没有人员死亡。 紧随其后的车辆纷纷紧急剎车，刺耳的一阵摩擦声在峡谷内迴荡，犹如怪物的嘶鸣。 第125页 「戒备！有埋伏！！」 卡车内的人立即拿出对讲机通知后面的车辆，其他车的人也听到了□□的声音，纷纷握紧了武器，做好了交火的准备。 「有三辆改装的越野车在我们车后！！全体人员注意战斗！」 「侧后方也出现车辆，注意！」 五号军车内，老三听到对讲机内的话，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玛德，这什么破运气，刚说完就来事了，操蛋。」 金髮男一边注意着窗外情况，一边嘱咐：「别大意了，以防万一，你给他套一件防弹衣吧。」 老三一听这话，瞬间来了兴致，虽然他没有给人穿衣服的经歷，但他有脱衣服的经歷啊。 他扒开纪尘晏身上那偏装饰性的纱裙，看见后者脖颈上一片暧昧的红色吻痕，忍不住吹了个口哨：「玩得挺野啊，还别说，这纪爷的皮肤真是光滑水嫩。」 老三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眼纪尘晏身上的穿着，一时间还有些捨不得给他脱下来，这衣服穿在这人身上，真特么勾人。 金髮男正要催促他，让他别玩了，司机忽然一个启动，随即又是一个大转弯，车上的几人身体都惯性地往一边偏去。 「怎么回事？！」 「阴沟的老鼠扑上来了！抓好扶手！我要加速了！」 一区车队此时还以为袭击他们的人是感染区抢劫的帮派，所以没想着停留，而是想快速离开，然而他们猜错了，前来拦截他们的人不是感染区的人，而是伏潭的人，为首的便是褚老么。 他带着八辆车来，势必要把纪尘晏从联盟抢回去。 「都小心一点，联盟的士兵肯定全副武装着，他们穿着防弹衣，射击的时候别打躯壳，尽量瞄准他们的头部和四肢。」 车上，一名有经验的中年人对众人说道，而后看向褚老么。 「老么，这次行动的成功性并不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褚老么没有说话。 他心里是带着必须把纪爷带回来的念头，但他也明白，以他目前的实力和对狗沟街的号召力，根本不足以让这些人为他拼命。 如今这八辆车内的人均是看在他父亲的面上，才愿意跟他来救纪爷，若是顺利还好说，若是不顺利，他根本强求不了。 「我明白的，狗叔。」 褚老么闭了闭眼，握紧了手里的机枪，心里想着一定要把纪爷抢过来，倘若…真的不行，他能多杀一个人！就杀一个人！ 一区十辆顶配战车很快与褚老么的八辆改装越野车碰上。 双发都是狠人，碰面什么也不说，落下车窗就是一顿扫射。 「砰！砰！砰！」 「哒哒哒——！！」 初次交锋，一区战车因着配置和装备上的优势，很快将褚老么的越野车队甩下去，为了彻底以除后患，几辆军用重卡直接搬出了车载强力机枪和狙击手。 「咻——砰！」 伴随着狙击枪破空的声音，褚老么这边四辆车瞬间报废。 有几发打破了轮胎，有几发点燃了油箱，还有的直接穿透挡风玻璃，将司机击毙在车内。 「马勒戈壁！一群臭水沟的老鼠！追啊！踏马的再追啊！」 一区对路上会遇到的各种情况都提前做了准备，所以丝毫不慌，无论是武器配置还是火力压制，感染区的臭虫们再进化一百年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褚老么这边，四辆车报废，剩下的四辆车也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们与规划区的差距，根本拦截不了。 褚老么打开车门，迎着夜晚的寒风，看向一区离开的方向，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老么，差距太大了，他们的车全是特制防弹的，而且人手也全是作战精英，刚刚我们那发□□都没彻底损坏他们一辆车，再继续追击下去，兄弟们全都会死，事已至此，回去吧。」 褚老么听着狗叔的话，抿了抿唇，眼眶有些发红。 「咻！咻！咻！」 忽然，夜空中划过几道亮光，目标直指一区车辆离开的方向。 「轰隆隆！」 下一秒，几发飞弹在寂静的夜晚炸响，不同于他们之前发射的□□，这几发飞弹落地直接炸开了花，火光将原本已经看不清的一区车辆照得无处遁形。 褚老么这边的全都抬头看去，脸上写满了愕然，相互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写满了困惑，最后齐齐看向了褚老么。 褚老么接受到众人的视线，摇头，有些呆愣道：「我没有做其它安排，不是我们的人。」 狗叔：「那几发飞弹威力惊人，不是黑堡能拿得出来的。」 他说着，注视着燃烧起来的一区战车，慢慢眯起了眼。 除了他们，竟然还有人想拦截一区车队，是谁？目的是什么？也是想要抢夺纪爷吗？ —— 此时，黄石峡谷不远处，十多辆战车熄火停在原地，整个队伍与夜色融为了一体，若非那几枚飞弹暴露了位置，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车队。 多隆多罗哈伊瞧着被飞弹炸得翻滚燃烧的车辆，直接大笑出声，可随即注意到那防御能力一流的重卡战车，慢慢眯起了眼。 「重型作战卡车？」 她挑了挑眉梢。 「孟晷还真捨得，就为了护送纪尘晏一个人，出动了两辆重卡，啧，不过十区的电子科技或许比不上一区，但是武器上还从没怕过，他们怕是忘了，十区是怎么来的了，换『刺杀者』，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今晚是我们的主场。」 第126页 「是！」 刺杀者是一把反器材狙击枪的名字，是言萧和十区共同研发的武器，这也是当年十区无条件提供给伏潭武器的一个原因。 十区原来也是私人黑堡，是靠打才一步步成为规划区的，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联盟分配给十区的资源和好处少之又少。 当年伏潭叫嚣联盟，十区站队伏潭，为其提供武器，一方面是想颠覆联盟的统治，另一方面，便是言萧提出了不少改进武器的提议，还亲自下场进行研究。 「刺杀者」便是其中一个研究成果，这把反器材狙击枪拥有目前最顶尖的性能，专门用来攻克各种大型作战机甲的。 战机、坦克、重型战车等，在它面前就如同豆腐一样。 刺杀者的有效射程超过5000米，其射出的特质子弹可以达到超音速飞行，它唯一的不足便是一次只能装填一发子弹，一次只能击杀单个特定目标。 「咻——！砰！」 一区的重卡瞬间爆胎，车身倾斜，直接翻倒摩擦着地面，接触位置火星子四处飞溅。 「卧槽！跳车！！」 「玛德！究竟是谁？！」 一区意识到这次来的人不比刚刚那一批，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有人甚至联繫了孟晷和考特尼——黄石峡谷请求火力支援。 十区这边，哈伊利用刺杀者将一区返程车队逼停后，挥手示意进攻，霎时间，一群武装人员端着武器就朝黄石峡谷沖了进去，全自动步枪压着敌人火力先行，□□殿后进行强火力输出。 □□是半自动超远程狙击枪，比起一般需要隐蔽且只能进行单个目标的击杀行动，□□实现了半自动化，也能端着像步枪一般进行多个目标击杀，且威力惊人，几发下去，一区车辆的防弹玻璃「哗啦啦」尽数破裂。 「哒哒哒——！！！」 「砰！砰！砰！」 枪声如雨，两方人手很快交上火，双方人数相差无几，配备的装备和武器也还算是持平，因而交锋后并没有立即分出输赢。 一区十辆车，被十区干废了四辆，其中两辆还是重卡。 哈伊举起夜视望远镜，看了眼交火情况，又看了眼怀表，举起对讲机道：「可以了，撤退。」 也不能做得太过火，反正后面还有九区和八区。 这两个区和她母亲一样，都曾被纪培风说服，站队伏潭。 虽然最后没能成就大业，但他们与她的想法一样——不能让联盟带走纪尘晏，纪尘晏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伏潭和感染区。 这是他们与言萧的约定，当年言萧引爆核弹，联盟重创，但十区、九区和八区都没事。 一区车队剩下的六辆车急速离开，在看见哈伊的车队没再赶尽杀绝后，一群人才松了一口气。 「玛德！这群人究竟是什么人？！那些武器根本不是感染区和黑堡能拿得出来的！」 「区长让我们不要节外生枝，两组轮流开车，尽快返回一区。」 「操！狗日的！也就敢偷偷摸摸袭击我们了！等回到一区！我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 十辆车只剩六辆车，除了纪尘晏所在的车辆，其他车或多或少加了人，显得拥挤了许多，其中还有受伤的人，众人骂骂咧咧，然而刚走出「黄石峡谷」，又一枚炮火划过天际朝他们袭来。 「轰——！」 八区和七区紧随着也出手了，虽然他们没有十区那样的高端武器，但也能打个出其不意。 一区车队翻了两辆，爆了一辆，六辆车最后只剩三辆。 …… 纪尘晏所在的车辆上，经过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睫毛微颤，有了甦醒的迹象。 「玛德！该死的！这绝对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的！」 车上的老三咒骂道，随即看向纪尘晏，此时他再迟钝，也清楚地明白，那些人之所以攻击他们，就是因为这个人。 第070章 纪尘晏发狂 纪尘晏这时已经甦醒过来,听到陌生的男声，蹙起眉。 老三瞧着他醒了，想着要不要先把人先绑起来,但随即瞧着这人软绵绵的模样,又想起区长说这人服了药,浑身不会有力气，便放弃了把人绑起来的念头。 「你是谁？」 纪尘晏感觉到他们在车上,而且通过振动的幅度,还是在一辆极速行驶的军用战车上。 是联盟的人,会是谁？但不管是谁,都是他的敌人。 这般想着，纪尘晏原本平和的气场倏地变得阴狠起来。 老三见此挑了挑眉，瞧着纪尘晏都落到如此下场了,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心中霎时涌起一股愤愤不平的情绪。 他突然就想要刺激一下这人,想看看身为上位者的纪爷在崩溃时是不是仍旧如此高傲。 「哟,纪爷醒了啊，呵呵，你醒的时间可真不凑巧,你知道昨晚我们经过了哪里吗？」 老三阴阳怪气道。 前排的金髮男和司机听着这话，想着昨晚在黄石峡谷的经歷，皱了皱眉,不明白老三为什么要对纪尘晏说这些,但紧接着，他们就听到老三说出了关于二十年前方叶熙死亡的内幕和秘密。 当年方叶熙出意外死亡的地方正是黄石峡谷,恰巧那个时候，纪培风与联盟谈判失败,在返回伏潭的路上，方叶熙出事时，纪培风距离黄石峡谷不足十公里。 可惜，两人错过了。 第127页 因为一晚上都遭受截杀，一区车队此时的位置，正好距离黄石峡谷差不多十公里，所以老三才会说纪尘晏醒来的不凑巧。 「这大概就是命吧。」 老三邪气一笑，盯着纪尘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蛋，试图激起这人的怒火，然而这人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他失败了。 其实纪尘晏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毫不在意，他知道方姨死了，却没想到死在黄石峡谷，死在距离伏潭不足50公里的地方，而纪培风就那么错过了。 相差十公里而已。 要是方姨和小弟弟没有死，纪培风就不会那么着急向联盟开战，言叔也不会离开伏潭独自復仇，一切或许都会有所改变。 这般想着，纪尘晏只觉得心脏像是有针扎一般的疼。 起初并不是很尖锐的疼，但紧随着，像似冷水滴入油锅，一股迟来的悲恸将他裹挟，那种密不透风的疼痛让他感到窒息，沉重的负面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觉得灵魂好似被撕碎。 老三没有看见纪尘晏的反应，皱眉有些不满，不顾前排金髮男和司机的多次劝阻，再次向纪尘晏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他不是被人杀死的，是嗑药嗑死的，你见过你父亲陷入情慾中的样子吗？真怀念啊，那一天，纪培风在舞台上意乱情迷的样子，你知道他有多美吗？可惜还没有一个人享受到，他就死了。」 老三说着，语气里带着遗憾和意犹未尽，那时候，他陪着老区长，有幸见到这一幕。 伏潭黑堡的堡主纪培风被下了勐药丢在会议大厅舞台上，场下是带着面具的联盟众大佬。 那场景，堪称他此生见过的最刺激的画面，要不是纪培风对药物产生不良反应，忽然暴毙，接下来的画面只会更惊心动魄。 真是可惜了那么美的尤物。 纪尘晏脑子一片混沌，但男人说的话却一字不落地进入他的脑海，他曾不解的事情，再一次明晰起来，那个男人并没有抛弃伏潭，而是被联盟以谈判为由头骗去，以卑劣的手段害死了。 纪培风二十年前就死了，还是以如此没有尊严的姿态死去。 这些人怎么敢！！ 纪尘晏无法聚焦的银眸中，狂暴戾气在慢慢聚集和闪烁。 他对于纪培风的印象已经不甚清晰，不知道是太过久远，还是药物日积月累的侵蚀。 恍惚间，纪尘晏似乎想起了一点，那个男人曾经让他骑在肩头，嘱咐他好好跟着方姨学习，还对他描述伏潭未来的样子。 未来的伏潭...… 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毁了一切… 毁了纪培风给他安排好的一切，他信了不该信的人，伤了伏潭忠臣的心，褚叔被他杀死了，再也没有人会帮他，支持他。 他把伏潭搞得一团糟。 他做错了。 彻头彻尾地错了。 纪尘晏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破裂开来。 他痛苦地弯下了腰。 巨大的情绪波动和频繁深唿吸让他有些唿吸性中毒，他感觉快要窒息，五脏六腑都好疼。 他需要药…… 「纪爷，这就受不了了？」 老三看着他这痛苦的模样，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你以后可是要代替你父亲的，这才哪到哪啊。」 纪尘晏听到这里，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戾气，内心深处所有负面情绪一股脑涌上大脑。 他想杀人。 他手指动了动，坐在前排的金髮男透过后视镜，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还发现纪尘晏银白色的瞳孔周围渗出绯色的光芒，看着像是发狂的野兽。 「喂，老三，踏马的别说了，这傢伙好像不对劲……」 金髮男话音还没落下，纪尘晏忽然抬起左手挥向老三。 老三以为他要用手攻击，敷衍地抬手侧面格挡，并没有将病殃殃的纪尘晏放在眼里。 然而他哪知道，纪尘晏在剧烈的愤怒之下，肾上腺素极速飙升，身体各项机能犹如迴光返照一般，回到了被药物弱化之前。 纪尘晏做了个虚晃动作，趁老三注意力分散，勐地抬头，直接用脑袋狠狠撞上眼前的男人。 「砰！」 老三脑袋勐地往后仰。 他只觉得鼻骨一痛，鼻腔就流出了温热的血，他「操」了一声，然而没等脑子里那阵因为撞击而产生的嗡鸣和晃荡过去。 纪尘晏再次抬手，不给老三反应和反击的机会，凭着直觉扣住对方肩膀，将一根头髮丝细的丝线迅速缠在对方脖子上。 而后双手用力一拉。 「呃呵！！」 老三噔时怒目圆睁，他兇狠又难以置信地瞪着纪尘晏，眼珠子都像是要被瞪出来似的。 随着脖颈动脉被勒紧，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拼命扒拉着丝线，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 副驾驶位上的金髮男时刻注意着后排座的情况，此时见纪尘晏忽然动手，而老三一副要撅过去的模样，连忙朝后伸手。 他想要制止纪尘晏。 与此同时，男人靠车窗的那只手还谨慎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小看了疯癫中的纪尘晏。 纪尘晏在老三失去反抗后，抬起手臂一番肘击，「砰！砰！砰！」几声，直接将老三发紫的脸部揍的稀巴烂，人也最终咽气。 第128页 他敏锐听到前排金髮男的动静，辨别方位后，反手拽着对方头髮朝着中央存储盒撞去，动作迅疾，金髮男甚至没来得及拔枪威慑，脑袋就被撞得震盪。 纪尘晏重复动作。 将手中丝线缠在金髮男脖子上，再一脚踢在副座靠椅上。 靠椅「咔嚓」一声向前摺叠，金髮男本就是扭曲身子转过来的，又被纪尘晏拽着头髮往后拖了几寸，此时靠椅摺叠，他嵴椎直接骨裂，霎时间，车内发出一声惨叫，又因为脖颈被丝线勒紧，声音很快变成了无力的气音。 「呵！呵！」 纪尘晏没再管金髮男，而是喘着粗气，冷冷对驾驶员道：「停车，否则下一个就是你！」 司机浑身一僵。 他压根没想到就这么一分多钟，纪尘晏就干掉了他们两个人，这哪像似被下了药，分明是磕了药，他们太大意了！ 该死的，他还不能直接拔枪把人击杀了，因为这人是区长说过要全须全尾带回去的人！ 玛德。 司机一边按照纪尘晏的要求停了车，一边趁人看不见，打开了联繫其他车辆的对讲机。 纪尘晏感觉到车子停止，摸索着来到驾驶座后面，司机见他想要对付自己，连忙按下安全带，正要开门逃离，头髮忽然被拽住，「砰！」一声，被大力撞上了车窗。 霎时间，鲜血四溅。 纪尘晏本想撞碎玻璃，把人摁在碎玻璃上割喉而死，却没想到这玻璃质量太好，撞了好几下都没碎，最后他耐心告罄。 就在他准备继续勒死这人时，对讲机里传来了疑问声。 「怎么回事？」 「怎么停了？」 纪尘晏扭头，银白的眼眸死死看向发出声音的对讲机。 他没有说话。 冷漠地将司机扼杀在恐惧中，而后在车里摸索起来，成功拿到了车上几人的武器，其中一件是一把全自动突击步枪。 这种枪械只要扣下扳机，枪械就会连续高强度射击，直到子弹被打完或是松开扳机。 因而它是近距离对战和冲锋的首选装备，尤其是对抗多个敌人时，它的连续射击，使得其拥有极其强悍的火力压制。 纪尘晏握紧全自动突击步枪，静静坐在车内，等待着其他车辆上的人靠近，他并不确定有多少人，但他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他要拉所有人下地狱。 他听着对讲机里因为没有回覆而传来的暴躁的声音，心里默数着时间，手指无意识摸索着枪械，或许是失去了视线的缘故，他的触觉和听觉变得格外敏锐。 这份敏感让他恍惚间想起了一些遗忘的事，他很小的时候，就曾摸过很多武器，其中不乏联盟最顶级的一批装备，甚至还有超越联盟的武器和枪械。 —— 「听好了，我只教一遍。」 言萧说着，拿出一个实弹夹，熟稔地装在全自动步枪的弹夹井内，而后递给纪尘晏。 「左手握住下护盖，右手打开保险，再拉枪机，送子弹上膛，而后右手握住握把，将枪托顶在右肩窝处，一侧自然贴在腮部，最后瞄准目标，扣动扳机。」 言萧目光注视着纪尘晏，一点点教他如何使用，他语气冷淡，神情严肃，但动作却很细緻。 「不要害怕它，它威力再强也只是你手里的武器，不要让武器控制你，你要控住它。」 纪尘晏兴奋地按照指令，最后激动地扣下扳机。 全自动步枪火力勐、射速快，但连发的后坐力根本不是一个三四岁小孩能掌握的，纪尘晏扣下扳机的瞬间，右肩脱臼骨折。 「呜哇哇！！！」纪尘晏疼得哇哇大哭起来。 言萧陷入沉默，眼眸里闪过瞬间的心虚，本想悄悄抱纪尘晏去检查和治疗，偏偏一出门就遇到了方叶熙，后者得知他竟然教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玩枪，还让人骨折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言萧！他多大！你多大！他没有分寸！你没有吗？！」 「……」 自那以后，言萧没再让纪尘晏尝试真枪实弹，最多就是让他摸一摸，看一看别人射击。 —— 一望无际下雪原，纯白的地面绽放出一朵朵血色的花，寒风唿啸而过，泛起彻骨的寒意。 「砰砰砰——！！」 纪尘晏杀红了眼，在他看不见的黑暗世界里，唯有耳边不断震响的枪声能带给他安全感。 把这些人全杀了！ 他抱着枪，朝着四周无差别射击，下车来察看情况的人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幕，被打得猝不及防，鲜血迸射，倒地不起。 「纪爷！你要是杀了我们！在这辐射遍地的环境里，你双目失明，是走不出去的！也活不到明天！就像当年的方叶熙一样！她好歹差点遇到纪堡主，我们若是死了，你只能死在这里！」 一人腿部中弹，他蹬着腿远离，嘴里朝着纪尘晏吼道。 纪尘晏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人来救，你们既然提到方姨，我就送你们给她陪葬吧！」 当年，他以为有人来救他了，他以为宋尽渊是好的，然而一切都是骗局，不会有人来救他，只会有人来骗他，杀他。 他说完，将枪口对准了声源，毫不留情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这边，纪尘晏发狂的事，一区士兵已经将事情禀告给了孟晷，哪知道孟晷正与宋尽渊对上，压根没空听他们细说，不悦道：「一个人你们都看不住！特么一群废物！自己想办法把人压住！不准伤及性命！他对我还有用！」 第129页 说完，孟晷就挂断了电话，感染区的士兵沉默地看着尸骸中心的纪尘晏，现在这情况，想要活捉人，只能慢慢耗。 纪尘晏发狂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像似能量耗尽了一般倒在雪地上。 围观的士兵见他终于停歇下来，相互打手势，步步逼近。 第071章 辐射风暴 就在快要摁住纪尘晏时,后者忽然奋起，枪声再次响起。 不知道多久后，纪尘晏勒死最后一个人,他浑身血迹斑驳,脸上青紫交加,他挣扎着虚软的双腿，摸索着枪枝,站了起来,而后对着尸体又是一阵扫射。 「哒哒哒——！」 纪尘晏气喘吁吁,手指忽然抽筋,手中的步枪应声落地。 他瘫坐在地上，好半天后才缓过劲来，他这段时间一直打的营养针,身体十分虚弱，加上辐射环境,他觉得浑身都难受。 他想要脱掉身上的衣服,可这衣服镶嵌了各种珍珠宝石，一颗颗一条条的，摸着像似罩在他身上的一张网,他看不见，只能一点点摸索着试图脱下，可这些缠绕打结的衣服了太难脱了。 纪尘晏起初还很有耐心,但很快就失了耐心,变得暴躁起来，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莫名其妙穿上这件衣服一样,被人套上了狗屁一样的东西，脱都脱不掉。 他泄愤一般将手中乱成麻的装饰往地上狠狠一砸,头纱带着一串串珍珠、宝石洒落在雪地上，响起一声声沉闷的声响。 纪尘晏泄气地坐在地上。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面朝天空，闭上眼，感受着落在脸上的雪花，冰冷的寒风裹挟着冰碴子袭来，纪尘晏身上的衣服偏装饰，停止打斗后，血液流淌减缓，肾上腺素褪去，他很快便感觉四肢百骸被一股股寒意占据。 他想回到车里，却在起身时脚下一滑，重重摔了下去。 这一摔，让他原本还有些犯蒙的脑子顿时清明起来。 他为什么要回到车里？ 伏潭已经不需要统治它的君王了，君王也就不需要存在了。 就在这时，汽车的嗡鸣声从远处传来，像似拨动的倒计时指针，随着声音由远及近。 纪尘晏想要起身，腿脚却没有力气，屡次都打滑跌下来。 终于，他放弃了。 ——「纪爷，这就受不了了？你以后可是要代替你父亲的，这才哪到哪啊。」 他吐出白雾，感受着寒风一点点夺走他的温度，须臾，他抬起僵硬冰冷的手，指尖捻起一根银白丝线，慢慢缠绕上脖子。 若是被感染区的人抓住，凭着他现在这样子，会落到怎样的下场，他不用想都知道，比起被人玩弄，他宁愿死得得体些。 他双手抓住了丝线的两端，在用力勒紧前，他凭着第六感看向了伏潭的方向，落日余晖中，有浅淡的光芒射入眼球里。 或许二十年前，他就该跟着他们去，被宋尽渊囚禁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为什么会去憎恨纪培风？现在他找到答案了。 他的恨意是真的，他恨他们，怨他们，为什么丢下他一个人，为什么留下的偏偏会是他？ 可是…… 他们离开前，有为他把一切打算好了，是他毁了一切。 宋尽渊没有说错。 是他的错。 纪尘晏收紧了丝线，随着窒息感和刺痛感袭上大脑，渐渐失色变得乌黑的唇微微张开。 「对不起……」 随着眼前陷入真正的虚无，耳边渐渐热闹起来，熟悉的欢声笑语，有人在喊他。 ——「小阿晏，快过来。」 沉寂的黑暗中，他好像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年少时觉得再平常不过的画面，此时却刺痛了他的双目。 他红了眼眶，眼球中破裂的毛细血管渗出血液，顺着眼泪无声淌下，他嘴唇颤抖，伸出一只手，想要握住朝他伸来的手。 —— 越野车上的方祈恆忽然似有所感，他抬手，掌心立刻长出一朵娇艷的红花，就在花儿盛开的剎那间，又迅速枯萎下去。 何筱和朱戬还来不及惊嘆这一手「无中生花」，方祈恆浑身忽然爆发出一阵汹涌的力量。 那力量犹如飓风一般，瞬间将行驶的越野车撕裂。 「卧槽！啊啊！！」 何筱和朱戬大惊失色。 四周的场景霎时变得狰狞扭曲，两人下意识朝着方祈恆看去，就见以后者为中心，天地间迅速形成一个磅礴的空气漩涡。 「唿唿——！！」 烈风唿啸。 目瞪口呆的朱戬和何筱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就被冰冷的飓风吹飞几百米远。 方祈恆双眸的眼白消失，只剩下浓郁的漆黑，随着他抬手间的动作，地动山摇，积雪黄沙被吹到空中，地面剧烈振动。 「轰隆隆——！！」 大地裂开，一根根比汽车还粗壮的藤蔓从裂开的深渊中探出，它们数量庞大，几乎眨眼间，就有成百上千根藤蔓在挥舞。 终于，连接无数藤蔓的本体也冒出了头，那是一朵巨大的，犹如摩天大厦一般的花朵，它的体积，足以匹敌整个绿洲。 它展露之际，无数带着高能的超微粒子朝着四面八方喷涌而去，它正在释放极强的辐射。 「呕！」 何筱和朱戬只感觉有股看不见的东西刺穿他们的身体，与体内细胞发生反应，强烈的不适感让两人都趴在地上狂吐鲜血。 第130页 这是核辐射中的超微粒子在碰撞和冲击人类自身的细胞。 简单来说，就是人类的基因链条正在被核辐射摧残和破坏，而被辐射轰击而坏掉的细胞则会在人体内演化成各种不可控的可能，例如身体变差、基因突变、染色体变异、癌变、死亡等。 巨型生物犹如一个巨大的放射性原体，从它出现开始，就一直释放着高剂量的致命辐射。 地面上的积雪在辐射中化成了一滩水，「嗞嗞」作响着慢慢被蒸发，核辐射就像无色无味的剧毒，正摧残着方圆的一切。 —— 规划十区。 结界电子球内，工作人员正在例行观测外面的辐射强度。 忽然，他看见检测仪上，从百公里外的地方，一道红光犹如爆炸的余波正在逼近十区。 工作人员立即站了起来，辐射等级达到了红色，是强辐射！ 他正要联繫上级，耳边忽然传来嗡鸣，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结界电子球直接炸裂，原本被挡在区外的辐射瞬间如狂风巨浪般捲入区内。 十区内的居民难以适应，全都弯腰咳嗽，一些体质弱的当即出现了心率加快，唿吸急促的现象，有些甚至呕血休克。 不止是十区，距离近的九区和八区也发生了结界电子球忽然爆炸的事，这让三个区的区长都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伏潭也没能逃过强辐射的摧残，只是言萧制作的结界电子球本是核能运转，他曾预想过结界电子球被强辐射引爆的情况。 ——比起一般的结界电子球，核能的结界电子球爆炸的瞬间，其所产生的高温高压的冲击力就足以毁灭整个伏潭，更别说之后残留的核辐射对这片土地和生物产生的持续痛苦的摧残。 因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言萧当年就特地设置了规避程序。 此时伏潭的结界电子球在强辐射的数次冲击下，主系统立即启动了规避程序，伏潭的三颗结界电子球很快进入休眠状态。 没有了结界电子球抵挡辐射风暴，伏潭的人很快便产生了各种不适反应，比起伏潭新一代的年轻人，老一辈的伏潭人反而没有多大反应，而反应最严重的，莫过于在伏潭驻扎的联盟部队。 「怎么回事？！」 「报告军长！是伏潭的结界电子球忽然停止运转了！」 「什么？！」 联盟部队的人知道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后，立即开始分发唿吸过滤面罩和防辐射服。 「伏潭有部分居民出现了严重的吐血反应，还有人直接休克了，要发放防辐射服吗？」 「发你麻痹！召集所有士兵！先以联盟为主！伏潭到底还不是十一区，不在保护范围之内！」 「是！」 联盟规划区很注重人权，但也仅限于规划区的人。 哪怕是大人物身边的小跟班和僕从，也能获得防辐射服，但非规划区的人，以及能随意买卖的奴隶，在他们眼里便不算人。 安州市-班家大宅。 班嘉索朗看着空气中肉眼可见的沙粒和扭曲空间的放射性射线，知道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了，心情有些沉重和复杂难言。 是堡主、方博士和言博士知道他们对纪爷做的事，所以也放弃伏潭和他们了吗？ 「爸！快把防辐射服穿上。」班嘉索朗的小儿子跑过来，将联盟送来的防辐射服递过来。 班嘉索朗摇了摇头：「给需要的人吧，我还能抗住，用不着。」 「爸……」 班嘉索朗没再管他，自顾自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这是他让人按照褚季院中的藤椅做的。 他盯着昏暗的天空，慢慢闭上了眼，嘴里呢喃着。 「老褚啊，或许你是对的，是我们弄丢了纪爷，才让他变成这样，如今我们再次弄丢了他，堡主和方博士、言博士便收走了给予伏潭的一切，伏潭没了王，我们再也不会受到庇佑了。」 班嘉索朗感觉咽喉传来了血腥味，他并不在意，反而莫名想起了不久前褚老么的话。 ——「班叔，我忽然想明白了，当初沙棘米一事，我爸打我，并不是因为我站在联盟那边。」 「他早就知道，知子莫若父，您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纪爷根本就不是会耍心机的性子，能想出那种诡计的人只能是我。」 「他打我，是怨我不争气，恨我满肚子小算计。」 「可他到底没有阻拦我，哪怕到了最后，他也从来没有因为我跟随纪爷而责备我。」 「班叔，纪爷没有杀我，也断不可能杀我爸，我爸的死绝对有隐情。」 班嘉索朗勐地睁开眼，唤住了要离开的小儿子。 「去！去把当初护着老褚离开的马仔找来！我要问他话！」 小儿子看着班嘉索朗，无奈嘆了口气，只能遵照他的话执行，他让人去调查，很快便得到回信，那名马仔上个月就离开了。 班嘉索朗得知，便意识到真相或许真的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不知是怒急攻心还是强辐射影响，他忽然呕出一口血，随即便陷入了昏迷，一旁的小儿子吓得手足无措，立刻给老二打电话。 「二哥！爸吐血了！」 「让医生来看看，你压着消息，别外露，尤其是联盟的人，若他们知道老爸倒下了，肯定会直接霸占安州市，你等我回来。」 第131页 「好，我知道了。」 …… 感染区。 原本盘旋在纪尘晏上空的十几只秃鹫因为核辐射，重重跌落下来，在强辐射的沖刷下，不少秃鹫当即死亡，只有一只迅速变异，它嘶鸣着，在剧烈疼痛中，翅膀不停扑腾着，此时双翅展开，直径已经达到恐怖的三十米。 方祈恆在本体藤蔓的护送下，很快来到了纪尘晏所在的位置，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他眉头皱起，目光寻找着什么。 变异秃鹫看见方祈恆，眼睛一亮，扑腾着翅膀往前行走，巨大的动作让地面震颤。 方祈恆横了变异秃鹫一眼，目光森然，冷冰冰道：「滚！」 变异秃鹫突然变大，一时间忘记了如何飞行，被方祈恆这么呵斥，它正想离开，几根藤蔓忽然捲住它，将它拖进了地里，只剩一堆鸟毛在原地盘旋飘落。 何筱和朱戬也被两根藤蔓卷着扔了过来，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吐了不少的血。 何筱稳定下来后，就看见几步外站定的方祈恆，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对方脖颈上像似被利器划伤一般，流出了血。 可他本人却似无感一般盯着前方，她顺着方祈恆的视线看去，就见几辆车和满地的残骸。 第072章 抓住他了 何筱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尘,忍不住道：「好重的血腥味，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啊。」 那满地触目惊心的血，根本不像似有生还者的样子,不知道经歷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打斗。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经歷了刚刚那惊心动魄的辐射风暴后,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到了不远处的方祈恆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8岁时，带着5岁的小祈恆去重度辐射区做野外训练的事。 那时候所遇到的沙尘暴,和刚刚的场景很像,都是忽然发生,带着不可抗力的狂暴力量。 她心里暗忖：那场沙尘暴会不会也是小祈恆的缘故？ 这时,跪在地上咳嗽的朱戬回过神来，捂着嘴道：「方哥，你下次发大前能不能提前说一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朱老二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哎哟。」 说着,朱戬双腿微颤地站了起来，还顺手拉了一把何筱。 「何姐，你没事吧。」 「没事。」 站起来后,视野变得开阔，两人这才发现不远处经歷过打斗的车辆间，还有一个人！ 夕阳下,那人浑身折射出一颗颗宝石的七彩光芒,两人有些看不清切，不过依稀能瞧出那人一身纱衣侵染了鲜血,不用想也能猜到定是经歷了一番打斗。 「那是谁？」 何筱开口问了一句。 方祈恆没有回答她，目光定定地看着雪地中的人,他后知后觉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而后抬脚，坚定地走了过去。 纪尘晏很明显感觉到窒息的尽头并不是死亡，而是与之前胸前中弹一样的感觉——伤口好像忽然被转移，不见了疼痛。 他的眼神空洞。 双手死死拽着丝线，直到那根坚韧无比的丝线莫名断裂。 他瘫坐在地上，目光空洞，直直得朝着前方，他明明看见了方姨和言叔的身影，他明明差点就能握上他们的手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又回来了？ 若是无法跟他们离开，他还能去哪儿？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伏潭已经回不去了。 他没有地方可去了。 「连你们也不要我了吗？」 纪尘晏执拗地抬着手，想要隔着光阴去握住故人的手。 别扔下我，求你们了。 他闭上眼，想要灵魂就此剥离□□，不再受世俗的折磨。 然而，思绪不受控制，那些掩埋在岁月中的记忆，以极其残酷的方式浮现出来，以纪尘晏无法控制的方式，逼迫他想起。 那一天，伏潭所有人都好似在一夜之间离开了他。 最先离开的是纪培风，而后是方姨，母亲，言叔。 他记起了那一天，美丽的母亲身上带着浓郁的花香，以及被年幼的他忽视的浓浓血腥味。 —— 弗林被联盟的暗杀者捅伤腹部后，她下意识就想要喊人，可对方就是冲着要她命来的，捂着她的嘴，接连又捅了几刀。 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流失，不稍片刻，她衣摆和大腿就被大片血液濡湿，她咬着嘴唇，放缓唿吸，不敢叫一墙之隔的纪尘晏，她怕这些人对她儿子下手。 直到伏潭的守卫巡视过来，那名暗杀者跑了后，她才颤抖着手扯过裙摆遮住血迹，而后唿喊起纪尘晏：「阿晏！阿晏！」 弗林每唿喊一声，气息便弱了几分，赶来的守卫嗅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弯腰想扶起她，却被她制止，她朝守卫摇了摇头。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已经回天乏术，若不是强大的理智让她想再看一看她的儿子，她或许已经休克。 「阿晏…阿晏……」 她继续喊着纪尘晏，守卫见她脸色惨白，意识到什么，连忙出去把纪尘晏带了进来。 「阿晏。」弗林招手让纪尘晏来到身侧，「我的阿晏。」 纪尘晏下意识想扑进她怀里，却被眼疾手快的守卫拦住。 纪尘晏扭头疑惑地看向守卫，守卫只得硬着头皮道： 「弗林女士受伤了。」 「！！」纪尘晏的小脸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焦急看向弗林。 第132页 「妈妈，你怎么了？」 弗林摸了摸他的头：「妈妈生病了，等会儿要离开去治病，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也不要一个人独处，要是害怕了，就去找你言叔叔，知道吗？」 纪尘晏扬起头，看着弗林，将头轻轻靠在她胸口处。 「妈妈，我陪你去看病。」 弗林听着这话，眼眶不受控制蓄满泪水，她扬起头，将眼泪生生逼进去，而后抬手抱住纪尘晏，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阿晏乖，妈妈没事，等妈妈病好了，就回来找阿晏。」 说到这里，弗林的气息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 她感觉到血液已经浸透裙摆，连忙将黏着她的纪尘晏推开。 「好了，你回去继续做作业吧，妈妈要和守卫叔叔们去看病了。」 「妈妈。」 纪尘晏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拉着弗林的手，感觉到后者的手凉凉的，他连忙双手捧着，然后低头朝弗林的手哈出暖气。 「妈妈，你的手好冰，你冷吗？是不是感冒了？」 弗林艰难扯出一抹笑来，而后抬头看向一旁的守卫，守卫立刻会意，将纪尘晏抱了出去。 等纪尘晏离开后，弗林再也忍不住瘫在地上。 她看向守卫。 「麻烦…你们，将我藏好，不要…让他知道，若问起，就说…说我失踪了，我不想…他伤心。」 弗林说着，慢慢闭上眼，脑海里昙花一现闪过自己这辈子的人生轨迹，曾经她以为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纪堡主。 但显然并不是。 她努力睁开眼，气若游丝地看着扶起她的守卫，嘴唇微张。 「转告…阿晏，成为他的母亲，是我…最幸运……」 .... 迟来的记忆渐渐甦醒，温柔且残忍地拂过纪尘晏的脑海，很多碎片化的回忆一点点连贯。 纪尘晏终于意识到，原来二十五年前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们都死了。 但每个人都不愿意带上他，所有人都在哄骗他。 不要再丢下我了。 「带我走吧。」 纪尘晏伸出的手仿佛在竭力抓住逝去人的手，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他。 那手干燥温暖，不同于凛冽的寒风和心底的绝望，让他有种异样的熟悉感，仿佛一道曙光。 纪尘晏心里一动。 但转瞬便戒备起来。 心底的渴望和现实的残忍割裂出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清晰地明白—— 他们永远也不会来了。 所以，这人是谁？！ 纪尘晏身体紧绷起来。 「谁？！」 他想甩开握住他的手，但对方握得太紧了，他甩不开。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花香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纪尘晏神经顿时绷紧到极致，含着戒备的声音再次吼出。 「你是谁？！」 依旧没有人回应。 「你放开我！！」 方祈恆紧盯着纪尘晏那张嚣张跋扈却又毫无血色的脸蛋，以及那纯洁却沾染血迹的衣裳，像似寒冬枝头被冻坏的花朵，虽然至美妖冶，却失去了灵气。 「说话！否则我杀了你！」 究竟是谁？ 纪尘晏脑子思绪纷乱。 宋尽渊？！ 还是其他人？ 纪尘晏紧紧卷着一圈丝线，他绝对不可能让人侮辱！ 方祈恆面无表情看着他竖起的防备，视线逡巡在他银色的瞳仁、满是血液的脸颊、以及那带着暧昧痕迹的脖颈和胸膛上，目光倏地变得冷冽森然起来。 纪尘晏为什么如此狼狈？他是被联盟施加了酷刑？ 方祈恆想到此，目光渐渐冷到极致，不觉握紧了纪尘晏的手，他发现自己能够坦然接受他杀了纪尘晏，但却不容许这人死在别人手里，更别说被人行刑。 他心里烦躁起来。 他很清楚，他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放开纪尘晏的手。 可看见纪尘晏苍白如纸的脸，他总觉得自己若是放手，他就会永远失去这个人，心底有个声音，让他握紧，不要再弄丢了。 他很疑惑，就像刚刚鬼使神差握上去一样困惑不解。 为什么要握住？ 他不该这样。 他应该彻底切断与纪尘晏的标记，然后趁机杀了这个人。 这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可是…… 刚刚通过标记，在感知纪尘晏心底极致的哀伤时，他脑海里恍惚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 五彩缤纷的庭院，欢声笑语的宾客，有很多人把他围着，红色的绸缎迎风飘逸，好多人看着他，拍着手哄着他做什么，画面的最后，他伸手拽住了一个人，而后满堂闹笑，说他会抓。 那是什么…… 方祈恆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之前几次揍纪尘晏也不会这般，是因为标记吗？ 肯定是。 之前在伏潭宫，他本想强行种花，这人也是这样露出脆弱的一面，他就莫名下不了手。 虽然清楚是标记的缘故，可方祈恆还是不想放开手。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纪尘晏阴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伴随着他声音落下，一根头髮丝粗细的银色丝线瞬间缠绕在了方祈恆伸出的手腕上。 仅眨眼功夫，方祈恆手腕处的皮肤就破裂流出鲜血。 第133页 此时，何筱和朱戬走了过来，在看见纪尘晏的瞬间，两人都产生了撞击般的视觉刺激。 这人的穿着打扮…… 两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纪尘晏。 染血的纱服沐浴着晚霞，像似绽放的玫瑰被冰霜冻住。 何筱的目光难以从纪尘晏身上移开，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一旁的方祈恆手腕在流血，她刚想开口提醒方祈恆身上的伤。 一旁回过神来的朱戬打住了她的话：「何..…何姐，那人是纪尘晏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他被联盟关押了吗？」 还有…… 那身服饰是怎么回事？好像他在杂志上看见的婚纱。方哥开大招就是为了来见纪尘晏？ 纪尘晏的攻击好似叫醒了沉浸在未知情绪中的方祈恆。 方祈恆凝滞的眼神慢慢恢復沉静和冷淡，他眨了眨眼，看着纪尘晏兇狠的面孔，抬手挥开了后者的手，而后以迅雷不及之势掐住了对方脆弱的脖子。 「唔……」 纪尘晏还在辨别刚刚朱戬的声音，谁知脖颈忽然被掐住。 他痛苦低吟一声。 随着脖颈处传来的力道逐渐加重，他袭击方祈恆的的双手虚软无力地垂了下来。 在濒临死亡之际，耳边嗡嗡作响，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心脏因缺氧而急速跳动的声音。 「怦！怦！怦！」 心脏跳动得那般有力，像似在做最后的诀别。 「纪尘晏，落到我手里，你还想伤我？你因我的标记转移了两次致命伤，也该活够了。」 方祈恆不太喜欢自己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困扰，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人。 纪尘晏睫毛染上霜雪，又因为雾气融化，湿漉漉的乱颤着，他听不清，意识陷入黑暗。 方祈恆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纪尘晏的身体就软了下去。 他看着人气息奄奄倒在雪地上，浅薄的纱衣虽然奢华美丽，却根本无法保暖，这人暴露在寒气中的肩头和手脚早已经冻得发紫，若是不管，这人会死掉。 方祈恆抬起手，舔了舔手腕处的伤，思忖片刻，还是脱下衣服将人包住，抱了起来。 「走吧，回去。」 方祈恆看向何筱和朱戬，他知道这次召出变异本体肯定出了很多事，但是他管不了了。 在看见与纪尘晏之间的标记花朵枯萎的瞬间，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即来到这个人身边。 他收紧了抱着纪尘晏的手，未知的情绪让他烦躁不安。 第073章 基因编辑 何筱看着方祈恆抱着纪尘晏,怔愣了半秒，砸了咂嘴道：「咋回去哎？我们的车都爆了。」 方祈恆脚步一顿。 他们来时那辆越野车好像在辐射风暴中四分五裂了。 他们怎么回去？ 这时候，朱戬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带着掩藏不住的兴奋。 「这有辆车完好无损！还是特制的军方车辆！我们捡到宝了！」 方祈恆和何筱顺着声音看去,就见朱戬已经爬进了周围几辆车里检查,此时正在其中一辆上沖两人挥手：「这辆还是好的！」 方祈恆闻言也没有犹豫，抱着纪尘晏走了过去,朱戬瞧着他怀里半昏迷的人,心情有些复杂,却识相地没有表露出来。 虽然之前他就听何姐说过方哥喜欢纪尘晏,但他根本没当一回事，就算这次方哥要回伏潭找纪尘晏，他也没当一回事,更不觉得这两人会真的走到一起。 但现在…… 他亲眼看着方哥抱着纪尘晏，看样子是准备把人带去绿洲。 若是别人,他肯定立马送上祝福,但是纪尘晏，那是杀害他大哥的兇手，他接受不了。 可是,他打不赢方哥。 朱戬在心里默默流泪。 大哥，保纪尘晏的人是方哥，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变异人啊。 呜呜—— 咱家就剩我一个独苗苗了,我还要承担起传宗接代的任务,这辈子是没法替你报仇了。 你一定要谅解我。 —— 此时，远处的峡谷石峰上,一群全副武装的僱佣兵们均是一脸震惊的看向那开放在茫茫雪原上的变异之花，它太大了。 而且十分危险。 「老大,我们还去吗？」 穿着防辐射作战服的男子擦了擦因为强辐射而流下的鼻血，抬头看向身旁高大健硕的男人。 被叫老大的男人眯起眼，幽绿的眸子闪烁着光芒，眉骨处的花纹为他增添了几分戾气。 之前就是他带着僱佣兵，听从纪尘晏的调遣，偷袭一区区长——孟晷的接风晚宴，可惜带去的一半多的兄弟都折在了那里。 不过他幸运地逃了出来。 其实他有些不解，以纪美人在伏潭的威望，只需要振臂高唿，让伏潭本地人出马，以伏潭的人数，足以掀了联盟营地，为什么纪美人还要花钱僱佣他们？ 简直是捨近求远。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他的目的是纪美人。 原本他以为埋伏在伏潭外的感染区，等联盟那群混蛋路过的时候，再把纪美人抢过来就行了，但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想到，盯着纪美人的竟还有变异人。 他取下脸上出现严重裂痕的唿吸面罩，直接扔在了地上。 男人是属于很明显的混血人种，眉骨突出，鼻樑挺立，下颌线轮廓清晰锋利，束缚在黑色作战服下的肌肉紧绷结实，浑身蕴藏着强悍、狂野的力量。 第134页 在感染区，他是顶级的猎杀者，专做杀人灭口的买卖，但看着变异花，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末日一百多年，人类对于变异生物的了解寥寥无几，更别说拥有智慧，还如此善于伪装，几乎与人类无异的变异人。 他擦了擦流下的鼻血，抬起手臂，对手下道：「撤退！」 天马上就黑了，黑暗是变异生物的世界，他们不是对手。 至于纪美人，只要人没死，往后有的是机会再见，他看上的人，岂会这般容易就放弃。 …… 这边。 朱戬还在全面检查车子，将车上一切有可能定位的设备都破坏掉，何筱收刮着其它车辆里的物资，方祈恆则利用藤蔓，将抛锚和损坏汽车里的汽油吸了出来，全都装好弄到了他们车上。 昏迷的纪尘晏被放在了后排座上，时不时会被抱着物资塞后备箱的何筱挤一下，又或者被仔细检查车辆的朱戬推一下。 「何姐，这傢伙闭上眼，看着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朱戬忍不住压低声音悄悄对何筱道。 他第一次见纪尘晏是在伏潭警务处内，那时纪尘晏炸了警务处，他也差点被这人一枪崩了，当时他只觉得这人就是魔鬼。 而如今瞧着…… 这人的这张脸真没话说，长得如花似玉，睡着了半点攻击性也没有，这样子，若是放在「卖肉店」内，怕是比女人还受欢迎。 何筱睨了他一眼：「你最好管住下半身，他是小祈恆的人。」 朱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背「噔时」就出了一层冷汗，忙不迭道：「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他醒着和睡着了反差太大！」 何筱「呵呵」笑了两声。 她并没有戳破朱戬刚刚眼中一闪而逝的小心思。 朱戬或许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与感染区大部分男人一样，对美的欣赏里带着占有欲。 她被卖去十区做奴隶时，就曾一直活在这样的目光中。 她遇到的那些男人总是觉得，娇嫩的花儿不可能在风雨中存活，折断放进花瓶里才是花最好的选择和价值，她不愿意，那些人就说她桀骜难驯，让多隆多罗哈伊更加残忍地鞭笞驯化她。 何筱收敛心神，看向昏迷中的纪尘晏，她几乎能想像到纪尘晏失去权力后的下场，对一些只用下半身考虑的畜牲来说，纪尘晏这张美丽的脸蛋就是原罪。 「何姐，我真没有多想，这人长得再好看，他也是纪尘晏啊，我特么就是做梦也不敢啊。」 朱戬瞧着何筱变幻莫测的脸色，害怕她多想，再次替自己辩解，他真没敢肖想纪尘晏。 只是……拿纪尘晏和「肉店」的女人做了下比较而已。 他见过最美好的生物就是女人了，虽说何姐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但也是他见过最不像女人的，哪个女人特么臂围比他还大啊。 何筱瞥了他一眼：「没有最好，他不是你我能压制住的。」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平线上最后一抹余晖落下。 大地迎来了夜晚。 无数夜间活动的生物纷纷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此时，露出地面的变异花和无数藤蔓已经钻入地底不见了。 几人准备妥当，上了车，朝着方祈恆指路的绿洲方向前进。 漆黑的夜晚，车灯的淡黄色光芒异常显眼，但离奇的是没有任何变异生物上前攻击他们。 车外大雪飘落，寒风唿啸，车内开着空调，温暖适宜。 「小祈恆。」 副驾驶位上，何筱看着后视镜里的方祈恆，心里还是有些在意小时候那场沙尘暴和地陷，趁着这个机会，她直接问道： 「你第一次野外训练时遇到的沙尘暴，是人为还是偶然？」 方祈恆正给纪尘晏擦拭身上的血迹，闻言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淡淡道：「那是我第一次失控。」 何筱一听，顿时瞭然，她猜对了，那真的不是一次意外，随即她又想到一些事情。 自从巴克利·烈森将方祈恆带回来后，同批的小孩死亡率就离奇提高，当时她以为是他们出入重度辐射区太频繁的缘故，现在看来，没准还是因为方祈恆。 方祈恆像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如实道：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重度辐射区感染后才变异的，但或许多隆多罗哈伊说的才是对的，我是我爸的实验品，我小时候体内辐射就超标，而那次野外训练，我体内辐射失控，引起了风暴。」 何筱一愣，她没有想到方祈恆会主动给她解释这么多。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自然不可能为了那些孩子去责怪方祈恆，相反，不知道是不是方祈恆释放的辐射太强的缘故，那些孩子都是暴毙而死。 并没有痛苦。 比起那些屡次进入重度辐射区，被辐射折磨却死不了，每分每秒都在痛苦挣扎，最后被巴克利当做诱饵的孩子来说，暴毙没准还算是幸福的，毕竟巴克利手里的孩子能活下来的本就极少。 「小祈恆，所以那个时候，你是发现自己变异了，所以才没跑的吗？」何筱开口问道。 当年她怕死，没有折返回去救方祈恆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此时愈发挖掘和深思，她忽然想起了一些遗忘的细节，例如当时方祈恆深陷沙尘暴中，没跑也没挣扎，就像是在等死一般。 第135页 「嗯。」 方祈恆应了一声。 那时候他才5岁，一开始他也很慌乱，可抬头看去时，何筱等年长的人都跑了，他想过自救，可随即便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要分裂出来，他瞬间便意识到自己变异了，就没想着再跑。 他被黄沙掩埋，陷入昏厥，再醒来时，他就听到了「沙沙」的声音，那时还是普通老鼠的白米被食物的味道引诱而来，同时，还有很多变异虫在他身上啃食。 在巨大的恐惧中，他呕出了一株花苞，那是最初的变异幼体，不过草莓大小，以前他不懂，但看过伏潭那个地下室的笔记和资料后，他有了一些猜测。 他的基因应该是被编辑过的，dna里有一半是植物的基因，两者相互嵌合和配对，然而因为特异性，基因发生突变，并没有完全匹配和融合，而进入中辐射区域，强烈的辐射误打误撞让他的基因与植物的基因完全融合。 那株变异体应该是基因突变时的细胞增生，他完成了基因融合后，它便被排出了体外。 那株变异体并没有独立的思想，更像是他体外的一个器官，就像手和脚一样，拥有它自己的作用，有它在，方祈恆体内的辐射便全全转移到了它身上，它就像似专门处理辐射的「肺」。 所以，变异体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又与他身体隔绝开来。 那次辐射爆发，靠近他的生物都变异了，吃了他血肉的当即暴毙，白米就是那时变异的。 何筱得到方祈恆的回覆，不再说话，驾驶位上的朱戬听着这些新奇的事，心里好奇不已，但想问也不知道如何问。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纪尘晏蜷缩了起来，嘴里低低梦呓。 「别走…别丢下我……」 方祈恆听到纪尘晏的低语，扭头看去，就见蜷缩的人眉头紧皱，白皙的额头上铺了一层细汗，脸颊红扑扑的，微颤的睫毛上挂着湿意，看着可怜兮兮的。 他伸手揉了揉这人紧紧皱着的眉头，目光却落到了那殷红的如同涂抹了血一般的嘴唇上。 纪尘晏还在呢喃，却开始唤一个名字：「言祈恆……」 他药瘾发作了。 他很不舒服，只有服用药物才能缓解，可又恰恰因为没有继续射入损坏神经的药物，他的记忆渐渐復甦，想起了很多事。 他陷入了梦魇之中。 第074章 标记根源 —— 言祈恆的满月宴上,纪培风送了他一套极致精美的饰品。 这一幕让纪尘晏有些羡慕，因为他从来没有收到过纪培风的礼物，更别说这套饰品据说是纪培风知道方叶熙怀孕后就让人设计的,而且为了质量,还是托人从规划区那边打造好送回来的。 纪尘晏也好想要。 于是他趁着言祈恆被抱到后堂休息时,避开人摸了进去。 来到婴儿床旁。 纪尘晏在看清言祈恆手腕、脚腕都带着小金环后，他踮起脚,想取下一只自己戴着试试。 可就在快要取下时,原本睡觉的婴儿忽然睁开了眼,胖乎乎的小手更是精准拽住了小金环,乌黑澄澈的眼睛盯着纪尘晏，好似在说：这是我的，不准拿。 「我就借戴一下,小弟弟，你快放手,我等会儿就还你。」 纪尘晏头次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脸颊涨红，他板着脸，想吓唬言祈恆放手,可这反而让木床上的小婴儿来了脾气。 「啊嗷！」 言祈恆开始嗷叫。 这一叫，直接引起了门口把守和护卫的注意，立刻有人去前厅禀报纪培风和方叶熙等人,说言小公子好像醒了,正在哭闹。 几分钟后，纪培风等人来时,就见言祈恆一手扶着床柱颤颤巍巍站着，一手拽着被人抢走的小金环,而抢的人正是纪尘晏。 「纪尘晏！你在做什么？」纪培风很气愤，拽起纪尘晏就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两巴掌。 那边，失去纪尘晏的拉拽，言祈恆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在被子上，他独自握着小金环，看着被拽走的纪尘晏，哇哇哭起来。 纪尘晏屁股被大手打了两巴掌，也委屈得不行，瘪着嘴，眼泪凝聚在眼眶里，要掉不掉。 纪培风看着他这副软弱的样子就来气，最后还是方叶熙说话才化解了这尴尬场面。 而且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抱着言祈恆去大厅准备抓周。 这原本只是方叶熙闲聊时说起的末世前东方古国的习俗，哪想到纪培风就记在了心头，不仅给言祈恆办了满月宴，还准备了不少珍品，让言祈恆抓周。 方叶熙得知这事后，哭笑不得，解释「抓周」是孩子满周岁时举办的活动，现下孩子才刚满月，别说抓东西了，会翻身都了不起了，不过纪培风都举办了，她也没扫兴，左右是祝贺孩子。 然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言祈恆在红布上挥手蹬腿，把放在身边的东西全都踢开了。 最后，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翻身在红布上缓慢爬动 众人都惊了。 这小娃娃才一个月，竟然会翻身，而且看他脸上露出的微笑，显然并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因为小孩若是不舒服是会哭闹的。 言祈恆爬呀爬，最后坐到了纪培风面前，纪培风一愣，随即大喜，把言祈恆抱了起来，对着他娇嫩如雪的脸颊亲了一口。 「小祈恆喜欢我！」纪培风说着，炫耀般看向一旁的言萧，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第136页 「嗷嗷…啊啊……」 言祈恆蹬腿挣扎，一旁的言萧立即将孩子抢了过来。 「少自作多情，我孩子不喜欢……」言萧冷冷说着，怀里的人忽然朝外挣扎，剧烈的下坠感传来，言萧勐地收紧手臂，这才没让言祈恆头朝下栽在地上。 言祈恆呈现倒栽葱的姿势，带着小金环的手紧紧抓住了纪培风身边的纪尘晏的头髮。 纪尘晏还沉浸在被当众责骂的伤心中，头皮忽然传来刺痛，他抬头，就见倒栽着的言祈恆抓着他头髮，沖他咿咿呀呀笑着。 周围人都被言祈恆的动作吓得心脏骤停了一瞬，好在有惊无险，没有真的摔下去。 众人瞧着言祈恆抓着纪尘晏头髮笑得「咯咯」的，忍不住调笑起来，气氛也渐渐恢復热闹。 「言小公子什么都不要，原来是想要抓纪少主啊。」 「这小子可真会抓。」 「可不是，抓了在场最漂亮的一个，这从小就是个颜控，长大了找老婆怕是要求高哦。」 「哈哈。」 …… 言萧抱着言祈恆，蹲下身来让他能够与纪尘晏互动。 一旁的纪培风听着众人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看着两小孩的互动觉得可惜，要是言祈恆是个女孩子就好了，那他肯定把言祈恆当阿晏的童养媳来养。 言萧似有所感，抬头看向纪培风，冷着脸道：「我儿子就算找男人，也肯定是上面的。」 纪培风嘴角微抽。 这时，言祈恆挣扎着，想往纪尘晏身上扑，言萧差点没抱住，而就在他把这捣蛋鬼拽回来时，他眼尖地发现怀里的孩子眼眸里有瞬间划过一道莹莹蓝光。 言萧想到什么，唿吸一窒，他托人运送的检查仪器因为十分庞大和笨重，至今还没到。 他担心言祈恆再露出什么异样，赶紧将孩子抱了起来，而就在这时，原本还好好的纪尘晏「扑通」一声昏倒在了地上。 「！！」言萧一惊。 一旁和人谈笑风生的纪培风余光一直注意着这边，看到纪尘晏毫无预兆倒下，脸色一变，立即走过来蹲下身将人抱起来。 他拍了拍纪尘晏的脸，后者原本红润的脸此时惨白如纸，他朝手下道：「快去叫医生过来！」 方叶熙原本正在和弗林聊天，说着两孩子以后有伴了，谁知纪尘晏忽然晕倒，这可吓坏了两个人，都第一时间围拢了过来。 「阿晏！」 「小阿晏！」 因为事发得太突然，纪培风匆匆结束了满月宴会。 在众人焦急等待医生给纪尘晏检查时，一旁的言萧抱着言祈恆一言不发，良久，他双手穿过言祈恆腋下，将人面对面举在眼前：「你对他做了什么？」 「啊啊……」小孩儿根本听不懂言萧的话，歪着头，吃着手指，乌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而后又自顾自「咯咯」笑起来。 言萧嘆气，他敢肯定，就是这小不点对纪尘晏做了什么。 可是，能是什么呢？ —— 回到当前。 车上，方祈恆勐地收回擦拭纪尘晏脸颊的手，刚刚那一瞬间，因为对方混乱的梦呓，他脑海里恍惚闪过一些记忆的碎片。 他好像……在很小的时候，就强行标记过纪尘晏…… 所以…… 在伏潭胡同里的那次，并不是他心血来潮、无缘无故标记了纪尘晏，而是他身体的记忆。 就在他脑子混乱，胡思乱想之际，陷入梦魇的纪尘晏醒了。 不知是药物还是梦魇的缘故，纪尘晏唿吸急促，冷白的肌肤染上一层绯色，此时睁开眼，哪怕瞳仁没有聚焦，也稠丽惑人。 方祈恆看着眼前的人，忽然间有些无所适从，尤其是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让他觉得莫名其妙，他伸手试图抚平躁动的心脏，腹诽：要造反？ 纪尘晏感觉到轻微的抖动，猜测在车上，他全身绷紧，摸索着四周的环境，几乎在他伸手的下一秒，就碰到了一个人的手臂，从距离来看，这人应该就坐在他身边，他唿吸沉重了几分。 「你…是谁？」 方祈恆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处，最后也没有出声。 他忽然有些不想暴露身份，毕竟他揍了纪尘晏好几次，若是出声让纪尘晏知道他是谁，就难以维持现在这样的平静了。 也不知道这人还记不记得晕厥前他说话的声音，若是记得，他怕是想隐瞒都困难了。 纪尘晏一直没有得到回覆，心骤然提了起来，他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不对…连伏潭都放弃了他，他已经没有伙伴了。 入目之处，皆是敌人。 想到这里，纪尘晏心底的阴暗情绪不可控制地开始滋长。 他握紧手指，可哪怕指甲潜入掌心里，他还是觉得烦躁。 他需要药。 就在这时，方祈恆伸出手，在纪尘晏眼前晃了晃，想看看纪尘晏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情况。 前排的何筱和朱戬也注意到纪尘晏的瞳色与以前不同，而且眼神呆滞，无法聚光，换言之，这人眼睛看不见，成瞎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 虽然不知道纪尘晏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做为曾经落到纪尘晏手里被酷刑伺候过的人，两人心里都划过一抹畅快。 活该。 纪尘晏感觉到热源靠近，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狰狞起来，他挥手扇去，声音也提高了好几个度：「别过来！滚开！！」躁动不安的黑色情绪渲染成杀意。 第137页 方祈恆扣住他扇过来的手，眸光一闪，略微用劲，就能听到纪尘晏手骨不堪重负的声音。 「唔。」 纪尘晏额头瞬间冷汗涔涔，但哪怕疼得手指颤抖、脖颈青筋暴起也没有开口求饶，反而咬着牙，嚣张道：「我不管你是谁！你敢动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方祈恆盯着纪尘晏，他深知这人的自尊心有多强，而一个人越是在狼狈不堪的时候，固守的那份自尊心就会越发强盛。 更别说纪尘晏还倔。 他慢慢放松力道，压低语调，刻意改变了声音道：「我叫言祈恆，是方叶熙和言萧的儿子。」 纪尘晏一愣，勐地抬头，尽管看不见，但他能听到这人的唿吸声，这人刚刚说他是谁？ 言…言祈恆？？ 纪尘晏努力思索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是谁，可他稍稍一思考，脑子就疼得像似要炸开。 他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浑身开始颤抖，看起来既像似要发狂，又像似在承受痛苦。 方祈恆看着他难受的模样，眉头不觉皱起：「纪尘晏？」 纪尘晏听到他的声音，浑身的煞气骤然倾泻而出。 「你骗我！」纪尘晏勐地拉进与方祈恆的距离，狰狞怒吼，「方姨和言叔的孩子早就死了！」 他说完，双手扑向方祈恆，他目标很明确，通过方祈恆的声音和唿吸袭击他的咽喉。 电光火石间，方祈恆及时躲避，双手擒住纪尘晏，这才看清他双手间杀人于无形的银线。 方祈恆眼神微沉。 虽然他清楚自己与纪尘晏之间有着上辈人种下的孽缘，但是这不代表他会无底线地包容这人，何况纪尘晏对他动了杀心。 这是底线。 他刚要呵斥，纪尘晏反而恶人先告状，朝他怒吼道： 「他们都死了！宋尽渊！别再玩这种把戏！你休想控制我！」 纪尘晏说完，殷红的唇瓣忽然勾勒出一个疯癫的笑来。 「我赌我不会死。」 方祈恆微愣，有些听不懂纪尘晏的话，然而下一秒，他就明白了，纪尘晏不知何时摸到了车锁，勐地打开了紧闭的车门。 车子还在高速行驶，冰冷刺骨的狂风暴雪瞬间捲入车内。 「唿唿——！！」 夜色中的寒风砸在脸上，犹如一根根细针扎进皮肤。 「宋尽渊！你让我一无所有！我只剩下这条命了！我赌我不会死！该死的不是我！是你这个混蛋？方姨和言叔的在天之灵会保护我，我不会死的！我要用这条命，赌你的命！赌联盟所有人的命！但凡我站起来！我要让联盟十大区遍地坟墓！尸骨成山！」 「终有一天，我要用你们的血肉祭奠我父母和老师的英魂！」 充满恨意和怨毒的话语嘶吼而出，话音落下，纪尘晏双手拽着方祈恆，身体勐地朝后倒去。 方祈恆神情惊愕。 前排的朱戬和何筱感觉到寒风灌入，扭头看来，就见纪尘晏赴死一般拽着方祈恆要跳车。 「小祈恆！」 「方哥！」 两人惊唿一声，都想伸手去抓方祈恆，却晚了一步。 方祈恆身体腾空，身体顺着纪尘晏拉扯的方向扑去。 第075章 十指紧扣 纪尘晏感觉着脸颊边唿啸而过是寒风,刺骨的寒冷没有浇灭他的怒火，他死死拽着方祈恆，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想要拉着这人陪葬的念头将他一点点吞没。 方祈恆不理解纪尘晏的举动,这人何时变得这般毫无理智？ 可看着眼前银髮飞舞的人,目光落在那双无法聚焦的银色眸子上，他忽然理解了纪尘晏的想法,那是一种茫然的无力感。 夜色中的雪原,恍若漆黑而无垠的深渊,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像似要将纪尘晏吞噬殆尽。 方祈恆抓紧了人。 地面上的积雪又厚又硬，急速行驶的情况下落在上面，与砸到水泥地上没有区别。 方祈恆顾不得纪尘晏发疯,把人紧紧抱着，砸在硬雪地上的那一刻,他感觉手臂都麻了,偏偏纪尘晏落地后又开始发疯，竟又想用丝线缠他脖子要他命。 他气得钳住这人作乱的双手，想给这人几拳,但目光落到对方那过分苍白的脸颊上时，举起的拳头怎么也落不下去。 许久未见，纪尘晏消瘦了很多,连带着气势都减弱了不少。 方祈恆一个不忍,让纪尘晏钻了空子，双手挣扎了出来,而后他眼睛就被狠狠揍了一拳。 「唔！操！」 他闷哼一声，还来不及将人重新压住,纪尘晏就犹如疯狗一般，手脚并用，又抓又踢，什么乱七八糟的路数都朝他招唿。 「宋尽渊！去死！都是你！全部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下场！都是你的错！！」 纪尘晏高高举起手，毫不留情朝方祈恆揍去。 「我不是纪培风！我是纪尘晏！我妈是伏潭药剂师，我爸是伏潭堡主，我的启蒙老师是一区和四区最富盛名的天才博士！我是伏潭所有人都认可的少堡主，要不是你！我拥有最好的一切！」 纪尘晏的声音裹进风雪里，带着哽咽和悔恨，嘶哑异常。 「宋尽渊！你罪该万死！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方祈恆原本都不打算出手的，但纪尘晏越打越狠，打还不够，还张嘴咬，他胳膊上都有好几个血印了，他再好的脾气也告罄，何况他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 第138页 他抓住纪尘晏的头髮，把人面朝下死死摁在雪地上，而后单手反剪住那还不放弃，依旧挥舞着想抓他的双手，膝盖碾在对方腿上，让对方的手脚都动弹不得。 「去死！我要杀了你！」 纪尘晏恶狠狠说完，脑袋上摁压的力度骤然重了几分。 他脸颊贴在坚硬的雪地上，雪碴子摩擦着皮肤，他眼眶发红，挣扎着想起身，甚至不顾反折在身后的手臂会骨折。 方祈恆见他还不放弃，收腿用膝盖狠狠在他腹部顶了两下。 纪尘晏疼得呕出一口酸水，下意识蜷缩起身体，浑身泄力般瘫软下去，压着他的方祈恆能明显感觉到他浑身在剧烈颤抖。 方祈恆抓起他的头髮，将人脑袋提拎起来，就见对方紧闭着双眼，稠密的睫毛在寒风中颤抖，上面染上了水雾，脸颊一侧因为刚刚蹭了地面，破了皮，正往外渗着血丝，看着可怜兮兮的。 方祈恆见他老实了，冷声警告了一句：「别再发疯，我不是宋尽渊，也不是联盟的人。」 纪尘晏闭着眼没说话，只是脸颊白得一丝血丝也没有，嘴唇也被他自己咬破，像似疼极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身体机能都是靠着输送营养液维持，此时萎缩脆弱的胃囊被膝盖顶了两下，他是真的疼得不行。 方祈恆把他松开他的头髮，把人翻了个身，面无表情道：「纪尘晏，你又耍什么阴谋？」 纪尘晏还是不说话，他只觉得肚子好痛，被方祈恆顶了两下的地方像似裂开了一般。 方祈恆见他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好似要与静谧的雪色融在一起，他眉头不觉紧紧蹙起。 他并不后悔刚刚出手压制纪尘晏，也没有生出欺负人后的愧疚，在他看来，纪尘晏或许是对的，他不是陪着纪尘晏长大的言祈恆，他是在感染区长大的方祈恆，他和纪尘晏，从再次相遇开始，就一直想要对方的命。 正好这时朱戬开着车倒了回来，何筱也下车跑了过来，车灯驱赶了黑暗，方祈恆不再犹豫，抱起纪尘晏往车里走去。 「小祈恆！没事吧？」何筱看着他抱着纪尘晏，问道，「怎么回事？突然跳车，吓死我了。」 方祈恆看了眼疼得蜷缩起来的纪尘晏，摇了摇头：「他把我当做宋尽渊，想拉我陪葬。」 「！」何筱微微一愣，而后看着方祈恆，迟疑了两秒道，「我最近得到一个消息，纪尘晏手里的粮食很可能就是宋尽渊提供的，若这消息可靠，那么他和宋尽渊的关系没道理如此恶劣啊。」 方祈恆闻言，蹙眉道：「这件事之后再说，先上车吧。」 怀里人浑身冰凉，车上又没有多余衣物，早知道就该把被纪尘晏弄死的那几个一区警卫的衣服扒了的，方祈恆心里想着。 忽然，纪尘晏动了。 他闭着眼，几缕湿漉漉的碎发耷拉在额前，看着很是虚弱。 他忽然抬起手，就在方祈恆以为这人又要动手，想着要不要把人丢出去时，这人冰凉细长的手指抚摸上了他的脸颊。 没有方祈恆想像中的抓挠，而是一种确认物品般的探究。 纪尘晏的手指顺着方祈恆的额头、鼻樑等一点点抚摸，他看不见，只能通过触觉来确认。 —— 「方姨姨，你肚子里的宝宝也会像我一样，和她爸爸长得一样吗？唔…言叔叔好冷漠，我想要一个和方姨姨一样的妹妹。」 「这个可没法给你保证。」 —— 纪尘晏用最后一丝力气，确认了方祈恆的面容后，手指慢慢垂落下来，彻底晕厥过去。 方祈恆一直注意着纪尘晏的小动作，甚至他还听到了这人昏过去前一秒的呢喃——「方姨和言祈恆都死在…峡谷了。」 什么峡谷？ 方祈恆没听清，但纪尘晏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他也没法问。 几人回到车上 这次，方祈恆解开外套，将纪尘晏抱在怀里，厚实的大衣将人也紧紧包裹住，他双手与纪尘晏十指紧扣，确保这人醒了不再作妖，或者拿丝线缠他脖子。 在手指嵌入纪尘晏指缝间，与对方十指交叉时，方祈恆愣了一下，他举起一只手，看着纪尘晏明显比他小了一圈的手，心里有瞬间产生了极其微妙的情绪。 「小祈恆，怎么了？」何筱注意到他的动作，询问道。 方祈恆放下手，把纪尘晏往怀里搂了搂，应了一声。 「没事。」 说着，他垂眸瞧着纪尘晏倚靠在他胸膛上安静睡觉的样子，莫名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他本想与何筱聊聊宋尽渊的事，但忽然间就觉得有些精疲力竭，此外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涌入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纪尘晏那身明显不符合他身份和审美的衣服，纪尘晏嘴里对宋尽渊的愤恨和怒骂…… 方祈恆想着，目光落到纪尘晏白皙无暇的脸上，这个强势漂亮的人，若是失去了强势的倚仗，该有多少人觊觎他的美貌。 他胡乱想着，思绪渐渐陷入沉睡，变异本体出来一次，不仅会释放极强的辐射，也会损耗他的精力，此时他觉得很疲乏。 何筱见方祈恆眼皮子打颤，没说话，只是调高了车内温度，余光忍不住打量起纪尘晏。 这张脸依旧美得锋利，所以哪怕此时看着虚弱无力，也让她升不起一点同情心来。 第139页 要不是小祈恆…… 想到此，她嘆了口气。 之前没见到纪尘晏时，她还同情过纪尘晏，但真正见到人时，她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想像中的大度，她曾被这人斩断手臂啊。 一旁的朱戬看了眼车内后视镜，眨眨眼，沖何筱小声道： 「方哥睡了，我们怎么办？这荒郊野岭，也没有可以停车休息的地方，我们也找不到绿洲。」 「朝最近的驿站走吧，我给你指路。」何筱说着，调试了一下车载屏幕，找出了一张电子地图。 后排座，晕厥中的纪尘晏感觉自己浑身被束缚，连手指都被紧紧绑着，动弹不得。 他不舒服地动了动，禁锢着他的东西就蓦然收紧了几分。 他想挣扎醒来，可身体上的疲惫让他提不起劲，残留在体内的药物也无时无刻不发挥着作用，让他异常嗜睡，最终他选择了一个相较舒服的姿势，脑袋贴在方祈恆的脖颈处，沉沉睡去。 其实纪尘晏已经习惯了身体上的沉重，在被宋尽渊注射药物的那些日子里，他每日都不太清醒，甚至超过一半的时间是在睡眠中渡过的，所以他也很少产生飢饿感，注射定量的营养液就能维持身体各项机能的运转。 他厌恶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受，却对药物无可抵抗。 朱戬循着白米指的方向，在暴风雪中缓慢前进，时而余光瞥一眼后视镜，忽然，他看到什么，压低的惊唿声在车内响起 「唉！唉！卧槽！何姐！你快看方哥！方哥开花了！」 正在时刻注意路况的何筱闻言只觉得朱戬大唿小叫的，什么叫开花了，开车开煳涂了吧。 她扭头看去，然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大脑直接当机。 只见方祈恆周身分裂出了数根墨绿色的藤蔓，藤蔓上面不断长出一个个红色的花苞，热烈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极尽奢华美丽，像似变异的爬藤蔷薇。 第076章 方祈恆是言祈恆 「……」 何筱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小祈恆是变异人，但是她属实没有想到,小祈恆还会开花！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好吧，不是她的错觉和幻象。 但很快,她便在绽放花朵的藤蔓间发现了一个细节,这些藤蔓好似都是贴在纪尘晏身边后,才勐地抽出花苞绽放的。 是她的错觉吗？ 这些藤蔓在靠近纪尘晏时,一副好似被授粉的撒欢样。 方祈恆开花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一根根开花的藤蔓将纪尘晏缠绕着，十几分钟后,餍足地缩回了方祈恆体内。 前排两人看得啧啧称奇。 …… 伏潭黑堡。 一夜间失去结界电子球，整个伏潭都陷入了动盪之中,规划区各代表进行了紧急会议。 联盟代表强烈要求返回规划区,他们出生以来就在结界电子球的保护之下，也是知道伏潭有这东西，才愿意冒险走一趟。 哪知道伏潭的结界电子球会突然停止运转,若是继续待在这里，哪怕有防辐射服，对他们来说,也无异于慢性自杀。 无论是金钱,还是名誉，与性命比起来,都是一文不值，最终,这条撤回方案全票通过。 次日，联盟便开始着手返回规划区的工作，然而倒霉事接踵而至，在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十二小时后，伏潭开始大面积停电。 哪怕电工紧急维修，也根本挽回不了局面，因为伏潭并没有一套大型且完整的发电装备。 二十多年来，伏潭之所以从未有过停电，就是因为其利用的是核能发电，而其核心装置正是结界电子球，如今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核能发电也就停止了。 伏潭陷入了黑暗的凛冬。 联盟规划区的代表们对此倒并不担心，因为他们有备用能源，足以支撑他们回到规划区，只是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些不便。 然而停电对于伏潭本地人来说，那就是生与死的闸门。 没了结界电子球的保护和电力保暖，伏潭夜晚的平均气温突破-50c，不少人都被冻死。 这时，伏潭老一辈中有人想起了与联盟的输电装置。 在核能发电以前，伏潭虽然电力不稳定，但也算是勉强够用的，只是那需要花钱向联盟购买电力，自二十年前，伏潭与联盟宣战后，输电装置便搁置了。 如今联盟想要进军伏潭，怎么也得保证伏潭的电力供应。 这消息一经传播，很多人都跑到联盟营地闹事，要求联盟从规划区输送电力过来，毕竟若不是联盟派遣部队来伏潭占领市场，伏潭也不会突然间失去一切。 然而此时的联盟已经达成共识——撤兵，离开伏潭。 所以他们直接驳回了伏潭民众想要他们输送电力的要求。 一方面，以伏潭如今的状况，没个主事的人，让他们免费给伏潭送电？简直异想天开。 另一方面，规划区与伏潭间的发电装置二十年不曾维修，就算规划区那边打开电力输送，电力也未必能成功抵达伏潭。 …… 一区区长——孟晷带着团队一直想要攻克下伏潭的结界电子球，而如今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那就意味着完全闭合。 高科技的结界电子球成了一坨硬邦邦的废铁，再想要利用电子技术将其攻克是不可能的了，除非武力把电子球打破。 然而这是核能运转的结界电子球，若是受到外力刺激，不排除会有爆炸的可能性。 第140页 「玛德！」 孟晷是真的淡定不了了，这边结界电子球还一无所获，他刚刚又收到消息，护送纪尘晏前往一区的车辆全部遭遇不测。 纪尘晏下落不明！ 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伏潭结界电子球没了！本想着用纪尘晏去和宋尽渊换增产粮的亲本种子，如今人没了！粮也没了！ 「草泥马！」 联盟这边因为暴露在辐射环境中，人心变得浮躁不安，而伏潭本地人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应。 有人得知联盟拥有防辐射服，纷纷跑来想要获取一件，然而联盟这边自顾不暇，怎么可能将防辐射服给无关紧要的人，于是直接派遣联盟部队持枪驱赶。 但伏潭的人执拗得很。 他们认为联盟既然接管了伏潭，就该对他们负责，于是成百上千人围堵在郫筒路各区办事管外，要求分发防辐射物资。 不出意外，矛盾激发，联盟最终开枪打死了数百人，伏潭这边的人才逐渐清醒过来。 「你们给老子搞清楚！伏潭还没有成为十一区！你们也还不是联盟的人！我们没有义务免费发放物资给你们！就算你们是联盟的民众！按照联盟法律！你们这些不能为社会提供贡献的渣子，也没资格享受和领取物资！」 联盟十大规划区可不像伏潭这般松散，他们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底层的人除了不被辐射，生活水平远远不及伏潭底层。 伏潭人听到联盟的话，一些人怔愣在原地，似乎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这和他们预想的成为十一区不一样。 而有些人则慢慢醒悟过来，联盟从未真心把他们当做联盟子民，而真正给予他们一切，给予他们媲美规划区生活环境的人是纪堡主，而如今，堡主唯一的孩子——纪尘晏，被他们口诛笔伐，被他们送上了联盟审判台。 联盟审判台…… 既然联盟从未承认他们，那他们伏潭凭什么被联盟审判？ 有人意识到了这一切，慢慢伸手捂住了脸：「我们做了什么…纪爷在时，一切都好好的。」 有人听到这呢喃，也勐地反应过来，是啊，纪爷在时，虽然几位大佬间偶有摩擦，但他们这些普通民众却鲜少被波及。 那时的伏潭，结界电子球正常运转，他们不用受到辐射的影响，还能买到与规划区粮价持平的非法粮食，一切明明都很好。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 前往绿洲的路上。 纪尘晏醒了。 他被药物折磨，加上精力透支，此刻虽然刚睡醒，脸上却依旧带着抹不去的疲劳和迷惘。 他眨了眨眼，眼前漆黑一片，连一点朦胧的光线也没有。 意识慢慢回笼，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被谁抱在怀里，后背紧紧贴在对方暖烘烘的胸膛上，腰间还环着对方结实有力的手臂，手指也被对方的手指紧紧扣着。 他挣了挣，想要逃离，但挣扎了半天，身后人纹丝不动。 他想抬手朝身后人打去，但十指紧扣的手让他根本做不到。 方祈恆在纪尘晏挣扎时就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看着纪尘晏，想看这人又要做什么妖。 纪尘晏挣脱不开，有些气急败坏吼道：「你放开我！」他边说着，侧头想咬方祈恆的手臂，被方祈恆提前发现，双臂收紧，纪尘晏顿时被勒得喘息起来。 前排正在吃早饭的何筱和朱戬听到动静，扭头看来，与方祈恆对视后，又默默转过头去。 此时早上八点，天还黑着，何筱和朱戬两人连轴转开了一晚上的车，有些扛不住了，便打算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然后一鼓作气开到两百公里外的驿站里。 这是最近的驿站了。 「你先答应我不要一言不合就动手，我就放开你。」方祈恆略有些喑哑的声音传来。 纪尘晏听到这个熟悉的音色，身体勐地一怔，而后迅速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你！」 方祈恆看他反应，反应过来忘记掩饰自己真正的声音了，就纪尘晏在伏潭那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样子，这人肯定认出他了。 果不其然，纪尘晏短暂的懵逼后，神色变得狠戾起来。 「方！祈！恆！」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纪尘晏嘴里，咬碎了般吐出来。 方祈恆偏了偏头，不想直面这人的怒火，不过他还是顺嘴解释了一句：「我也没有骗你，你也可以叫我言祈恆，我的确是方叶熙和言萧的孩子。」 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垂眸盯着纪尘晏那张愤怒的脸。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身世，要是我父母知道我千里迢迢回伏潭就被你追着打，他们肯定会很伤心，你说呢，纪尘晏。」 纪尘晏听着方祈恆的话，脸上愠怒的神情没有坚持三秒。 他再次怔愣住。 好半响，他才从混沌的记忆里找出方祈恆的样子，以及昏迷前，他亲自用手描过的面貌。 他将其与记忆中方叶熙、言萧的模样进行对比。 结果是，很像。 方祈恆是方姨和言叔的孩子？这怎么可能？！可是…方祈恆…言祈恆…如此相像的名字，又如此相似的容貌，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凑巧的事。 「你先放开我。」 纪尘晏脑子一团乱麻，没再那么抗拒，但声音依旧冷冷的。 方祈恆盯着纪尘晏看了两秒，最后松开了手，因为手指一夜交叉紧扣，他又使了点劲，此时松开后，他一眼就注意到纪尘晏原本白皙的手指红了大片。 第141页 纪尘晏双手重获自由，他抿了抿唇，就在方祈恆以为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纪尘晏眼中划过戾气，勐地抬手掐住方祈恆脖子，把人硬生生扑倒在座椅上。 然而方祈恆太高，车子后座根本放不平他，何况他还是坐在中间，被纪尘晏这侧面一扑，他的后脑勺「砰！」一声，直接撞在了坚硬的防弹车窗玻璃上。 「方祈恆！你休想骗我！他们都死了！死了！！」 前排的朱戬和何筱听见动静，啃饼的动作一停，再次扭头看来，方祈恆余光看见他们，朝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 刚刚是他放松警惕了。 「纪尘晏，他们是死了，但是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招惹我？」方祈恆看着掐着自己脖子的纪尘晏，声音冷了几分，漆黑的瞳孔散发着锋利的光芒。 纪尘晏听着这话，浑身一僵，一段久远的回忆浮上心头。 —— 「要是姨姨肚子里是男孩子，小阿晏还是别去招惹他了，姨姨不想你疼。」 「为什么我会疼？」 「因为…小阿晏长的这么好看，姨姨怕他欺负你？」 —— 纪尘晏刚想起往事，手腕忽然被方祈恆握住，他只感觉那霸道的力气攥得他生疼。 不等他挣脱开，他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然后，他就被方祈恆摁在了座椅上。 「喜欢掐人脖子？嗯？」 方祈恆也掐着纪尘晏脖子，他稍微使劲，纪尘晏就感觉窒息如潮水般涌来，他额头顷刻间渗出细汗，眼前的黑暗也变成一块块夹杂血色且深浅不一的灰色。 「唔！去…死！」 纪尘晏不喜欢被人威胁，哪怕被掐着脖子也不愿松手。 可随着肺部的氧气一点点耗尽，他很快因为窒息晕厥过去，掐着方祈恆的手也无力地脱落下来，虚软地垂在座椅一侧。 方祈恆并没想掐死纪尘晏，只是这人总是不好好说话，一句不顺就动手，他也是有脾气的。 「小祈恆，吃不？」何筱见这两人间的战斗结束，拿了个馕饼递了过来，「垫垫肚子。」 方祈恆接过馕饼。 何筱扭头看着他。 「你和纪尘晏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你总不能每次都把人弄晕过去吧？他也要吃饭啊。」 「……」方祈恆沉默地啃饼，余光瞥了眼纪尘晏。 「对了，我收到消息，伏潭的结界电子球忽然停止运转，死了不少人，联盟也打算撤兵了。」 何筱说着，给手下马仔发去进军的消息，联盟撤退伏潭，她得把握好机会，去分一杯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联盟看不上如今的伏潭，可他们这群习惯了辐射的人还是挺眼热的。 第077章 驿站休息 驾驶座上,朱戬鼓着腮帮子，嚼着馕饼，附和着何筱的话。 「我也得到一些消息,现在伏潭三市都失去了领头人,物价全面上涨,因为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抗辐射的精米价格上涨了十倍不止,周边黑堡蠢蠢欲动,导致武器价格也跟着上涨了。」 朱戬说完,眼睛铮亮铮亮地看着后视镜里的方祈恆。 「方哥,我之前一起卖武器的好几个伙伴都联繫我了，咱们要不要也去伏潭捞一笔啊？等稻米成熟，咱们再贩卖精米！」 朱戬说着,语气都激动起来，后半生的幸福近在咫尺啊。 方祈恆依旧沉默地啃馕饼,朱戬见他这样,忽然一拍脑门，他咋忘了，方哥有一湖水的能量石,压根就不可能差钱啊！ 可是，方哥有那么多能量石之前也没见他拿出来卖啊。 何筱见方祈恆对伏潭的事好像不太关心，匆匆发完简讯,放下手机后,换了个话题。 「小祈恆，我打听到一些关于宋尽渊的事,你要不要听听？」 方祈恆啃饼的动作一停，抬头看来,眼神示意她说。 何筱组织了下语言。 「据说纪尘晏被联盟逮捕后就一直被关押在四区办事处内，由宋尽渊亲自看守，期间发生的事无从得知，但是关于纪尘晏的审判，是宋尽渊提出的。」 「审判时，纪尘晏的眼睛就失明了，当时伏潭一些人差点以为是纪堡主回来了，之后，纪尘晏就一直被囚在伏潭宫内。」 方祈恆静静听着，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那张合照。 其实之前他就敏锐地发现照片中的宋尽渊一直盯着纪堡主，只是当时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钦佩、崇拜之情，可现在仔细想想，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更多的分明是偏执和炽热的爱慕。 想到此，他不由皱起了眉头，因为纪尘晏和纪堡主很像。 而又那么碰巧，纪尘晏唯一不同的眼睛变成了银白色。 方祈恆感觉自己好似明白了点什么，他垂眸看着纪尘晏，目光落到后者脖颈上的红痕上，眼中闪过一抹阴郁之色，心底也涌起一股无法抒发的怒意。 宋尽渊…… 「小祈恆，你不是和宋九思关系好么，你可以打电话问她呀，她肯定比我们都更清楚内幕。」 方祈恆闭了闭眼。 「再说吧。」 …… 纪尘晏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他是被饿醒的，离开伏潭后，他就一滴水也没有进。 「醒了？」 方祈恆低沉的嗓音从耳畔边传来，纪尘晏瞬间彻底清醒。 「正好，我们到驿站了。」 第142页 方祈恆脱下自己的大衣罩在纪尘晏身上，在人怔愣之际，直接将人扛在了肩头，下了车。 纪尘晏感觉身体悬空，剧烈挣扎起来：「方祈恆！你放开我！」 挣扎间，一股噁心感从胃部瀰漫上来，纪尘晏不喜欢这个姿势，胃囊被肩骨顶着，好难受。 外面气温很低，方祈恆大步流星朝着食宿店走去，感觉到纪尘晏的挣扎，直接在那浑圆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安静。」 纪尘晏浑身僵了片刻，随即涨红了脸，扯着脖子怒吼：「方祈恆！你找死！快放我下来！」 沐浴着食宿店老闆戏嚯和打量的目光，方祈恆面不改色扛着纪尘晏来到了他们的房间，而后一把将人丢到了床上。 方祈恆本以为纪尘晏得了自由，肯定会跳起来和他拼命，哪想这人趴在床上就不动了，始终保持着被他扔到床上的姿势。 没听到纪尘晏的怒骂声，方祈恆低头看去，就见这人脸色惨白，嘴唇微张，还颤抖着。 从车里到房间不到半分钟，纪尘晏额头上竟然就铺了一层冷汗，有些甚至成滴滚落下来。 「纪尘晏？」方祈恆坐在了床边，将人扶起来，拍了拍他毫无血色的脸颊，「你怎么回事？」 纪尘晏觉得脑子胀痛，心里躁动不安，他下意识想要寻找宋尽渊身上那股药香味，但仅剩的理智又让他对此唾弃不已。 他好恨！恨宋尽渊也恨自己，为什么会被药物牵着鼻子走？ 「他看起来像似磕药后，药瘾犯了。」跟着进屋的朱戬开口道，「我在黑堡见过磕药的。」 方祈恆也有所怀疑。 何筱看着纪尘晏颤抖的模样，迟疑道：「会不会是饿了？或者是不适应这里的辐射环境？」 方祈恆闻言皱了皱眉，纪尘晏身上有他的标记，应该不会被辐射影响，他拿出一块馕饼递道纪尘晏面前，粗糙的馕饼戳了戳后者苍白的脸颊：「吃吧。」 纪尘晏喘息着，好不容易积攒些力气，他抬手，一把打翻了食物：「滚！我不吃！！」 他态度极其恶劣，甚至想伸手去抓方祈恆，被方祈恆提前识破，反握住手腕摁回了床上。 「唔！」纪尘晏唿痛一声。 方祈恆看着被打掉的馕饼，庆幸这不是米粥什么的，不然还要收拾床铺，清理地面。 「纪尘晏，别再挑战我的耐心，要么你自己乖乖吃，要么，等会儿我把食物塞进你喉咙里，实话告诉你，我是变异人，有的是办法和手段把食物灌进你胃里。」 方祈恆威胁着，松开手，同时一根藤蔓从他体内分裂出来。 他本想恐吓纪尘晏，用藤蔓拍拍后者的脸颊，让对方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藤蔓飞到纪尘晏跟前后，并没有戳纪尘晏，而是「啵」地一声碰了纪尘晏嘴唇一下。 纪尘晏浑身一颤，抬手「啪！」一下打掉触碰他的东西。 「滚！！」 纪尘晏打掉后，发现嘴唇上被触碰的地方残留着凉凉的黏液，他脸色铁青，赶紧擦了擦。 什么东西？好噁心！ 一旁的方祈恆愣住，这藤蔓与他一体，但是他并没有控制藤蔓去…去碰纪尘晏嘴唇啊！ 此时被纪尘晏拍到一边的藤蔓尖尖迅速升温变红，是渐渐成熟的标志，看得方祈恆裂开。 不对，藤蔓第一次变红就已经代表着成熟，之前在伏潭巷道里标记纪尘晏时，藤蔓已经变红过一次，那么这次就是…… 他仔细看了眼红色的藤蔓，藤蔓顶端分泌了黏液，在自然界中，雌蕊的花柱为了使得花粉能够被固定住，成熟后，柱头就会分泌出黏液来捕捉花粉。 这是授粉前的生殖过程，也就是说，他的变异本体进入了生殖状态，他对纪尘晏产生了… 不可能！ 真特么莫名其妙！ 方祈恆内心强烈反驳，不愿承认，此刻他只能庆幸何筱和朱戬看不懂，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尽管如此，众目睽睽下发情，他的神态依旧有些僵硬。 然而更让他臊得脸发烫的事情发生了，那红色的藤蔓忽然「嘭」地一声，开出一朵红花来，还是朝着纪尘晏的方向盛放的。 方祈恆抿唇。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思考要不要把这条藤蔓切下来扔掉。 一旁的何筱挑眉，面上不显山露水，内心疯狂吐槽：卧槽！卧槽！！小祈恆平时看着挺正经一个人，没想到这么会！ 朱戬也微微睁大眼，看着方祈恆利用自己变异体的身份朝纪尘晏开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哥原来是这样的人！ 然而这一切，纪尘晏都不知道，那花算是开给瞎子看了。 方祈恆转头看向两人，佯装镇定道：「你们再去定一间房吧，你们明天还要开车，纪尘晏这情况，一个屋怕是都别想睡了。」 何筱闻言，戏嚯地眨了眨眼：「行吧，我们这两个电灯泡就不打扰你的新婚之夜了。」 方祈恆一愣：「？」 何筱一副「你别装了」的表情，笑道：「小祈恆，得了啊，姐姐我知道你喜欢纪尘晏，现在人到手了，肯定忍不住了吧。」 说着，她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方祈恆的肩膀：「男人不比女人，你可得怜花惜玉一点，别把屋内搞得跟杀人现场一行啊，对了，要不要姐姐传授点经验给你？」 方祈恆听懂她的话，脸庞微变，咬着牙道：「不需要！」 第143页 一旁当做背景板的朱戬听到何筱的话，目光在方祈恆和床上的纪尘晏两人间来回扫视，想着纪尘晏这样的伏潭大佬要被男人压，心底就觉得爽快，于是离开的步伐走得一点不拖泥带水。 他得回去睡觉，晚上在梦里把这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告诉给大哥：纪尘晏要被男人睡了！ 离开前，他还给方祈恆比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配合着嘴型：「方哥，加油，干死他！」 方祈恆额角青筋暴起，等两人都离开房屋后，他转头看向纪尘晏，就见这人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床角处，一副戒备模样。 他扶额：「你别听他们两个胡说，我对你没什么想法。」 纪尘晏忍着胃痛和头痛，一点也不相信方祈恆的话。 这人之前在伏潭时，就夜闯他的卧室，那一次，这人明显有了反应，没想法？他才不信！ 纪尘晏满脸警惕。 可他此刻的状态根本不是方祈恆的对手，方祈恆只微微动了动手，两根藤蔓就缠住他的脚踝将他从床角拖到了床边。 「什么东西？！」 纪尘晏有些被吓到了，伸手想去解开脚腕上的藤蔓，但在触碰后又勐地缩回了手，滑腻冰凉，有些软，还会扭动，像蛇。 忽然，他想起方祈恆刚刚的话，方祈恆是变异人？！ 方祈恆掐断那朵盛开的花，而后将地上的馕饼捡起来，拍了两下，再次递给纪尘晏。 「吃。」 「滚！我不吃！」 「那我用藤蔓塞进你嘴里？」方祈恆威胁开口。 「你敢！」纪尘晏咆哮着，说完又俯身喘息起来。 「那你想怎么样？不吃饭，像个怨夫一样饿死自己？」 方祈恆语气冷淡了几分，他没哄人吃饭的经歷。 这个时代，食物何其珍贵，有的吃就不错了，根本没有人像纪尘晏这样耍性子不吃东西。 纪尘晏脸色阴沉无比，因为咳嗽多了些血色，他咬牙怒吼：「你说谁是怨夫？！咳咳！！」 方祈恆拍了拍他的背，看他状态确实不太好，拿出了一粒种子，发芽催熟后，是一朵类似蒲公英的花，他轻轻一吹，蒲公英的种子飘到了纪尘晏身上。 这个植物会缓解人的疼痛和不适，之前他就给朱戬用过。 「现在好受些没有？」方祈恆看着纪尘晏与以前大相迳庭的精神面容，忍不住询问道，「你不会真的磕药了吧？药瘾犯了？」 不是方祈恆怀疑什么，而是在车上他抱着纪尘晏时，纪尘晏就时不时会神经性颤抖一下，那样子，和他在感染区见过的那些感染毒瘾的人一模一样。 「滚！用不着你管！」 纪尘晏推开方祈恆，他并不知道黏在身上的「蒲公英」，只觉得身体忽然好受了很多。 「不用我管？」方祈恆声音冷冽下来，「是，想管你的人很多，你想让谁来管？宋尽渊？」 纪尘晏浑身一震，而后咬着牙，脸色难看至极。 现在的他，谁都不敢相信，过往二十多年，他最信任的人都背叛了他，而且都对他有着噁心又龌龊的念头，他不能落到那些人手里，可方祈恆他也不信！但这个人是方姨和言叔的孩子… 不！方祈恆是方祈恆，才不是言祈恆，他不能相信。 方祈恆看纪尘晏这样子，像似被他欺负了一样，他嘆了口气，把馕饼强行塞进纪尘晏手里。 「好好吃饭，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他说着，转身走向房门，「你自己吃着，我去给你买身衣服。」 方祈恆出门后，就摸出电子菸抽了起来，他有些头痛。 他并不擅长和人相处，尤其是纪尘晏这类的。 若是换作其他人，打服就行了，偏偏纪尘晏要死不活，他要是真下手，人恐怕就死了。 太麻烦了。 偏偏无论是他的变异体还是这副身体都很喜欢，他对纪尘晏有种无法抗拒的生理性喜欢。 屋内，纪尘晏目光兇狠地瞪向脚步声离开的方向，待听到关门声后，他露出狐疑的神色，仔细辨认屋内声音，确定四周没有第二个喘气的人后，他一骨碌翻身下床，然后摸索着离开。 方祈恆之前在伏潭就屡次对他下死手，又对他有龌龊心思，不比宋尽渊那畜牲好到哪里去。 他必须得离开！ —— 方祈恆拿着衣服回来时，就发现屋内本该静养休息的人不见了，他站在屋内沉默了两秒，虽说他知道纪尘晏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但是他属实没有想到，那人眼睛都瞎了，还这么能折腾。 他以为这里是伏潭吗？ 第078章 冬夜滚雪 他扔下衣服,抬起手，一朵娇艷的红花盛开在掌心上，旁人只能看见花朵,他却能看见一抹红色的香气飘向某个方向。 方祈恆喉结微动,这朵花释放出来的花香在诱使他成熟。 以前整个绿洲的变异生物都在想方设法催熟他,却一直没能成功，他也放弃了,却没想到原来一切原因都在纪尘晏身上。 仅仅只是嗅到那人的气息,变异体就能开出花来,他实在不敢想,若是他真的把人给办了，变异体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方祈恆垂眸盯着花朵看了片刻，闭眼深吸了几口,像似在感受什么，随即抬手捂住了鼻子,朝着烟雾指引的方向而去。 没走多远,花香指引着他来到了一个房门前，还没进去，他就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第144页 他蹙眉,抬脚将房门踢开，就看见满地尸骸，而他要找的人正摸索着尸体在一个个补刀。 「噗嗤！噗嗤！」 纪尘晏听到门被踢开,冰冷的寒风灌入,顿时攥紧了手中刚抢到的匕首，刚想质问是谁,就听到方祈恆带着喑哑的声音。 「纪尘晏，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眼睛瞎了还能这么折腾，怎么？我屋里的床上有钉子，睡不得？偏要来别人屋里过夜？」 纪尘晏听到他质问的语气，顿时生出不悦，这人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质问他，冷哼一声：「关你屁事！别以为我真打不过你！」 他现在浑身舒畅，绝不可能像白天那样被这人轻松钳制。 方祈恆盯着纪尘晏，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后者脖颈上还没有消下去的暧昧痕迹上。 明明昨天他就看见了，但此时他只觉得异常刺眼。 或许是方祈恆的目光太过直白和炽热，纪尘晏又想到了之前何筱和朱戬的话，这人和宋尽渊那些人一样，对他不怀好意！ 纪尘晏慢慢起身，继而后退了两步，拉开与方祈恆的距离，他现在最讨厌这些基佬们！ 方祈恆敏锐地察觉到纪尘晏脸上除了敌视，还有一抹嫌恶，要不是那双眼睛无法聚焦，怕是厌恶的情绪还要浓烈些。 他顿时觉得不舒服。 「！」 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仅仅因为纪尘晏神情的些微变化就受到影响，他闭了闭眼，稳定情绪。 「过来，该回去了，衣服已经买回来了，等金蒲公英的效果过去，你就会感觉到冷了。」 纪尘晏听着他平静的话，以及那话中莫名其妙的关心，只觉得一阵恶寒，这人果然和宋尽渊一样，明面上关心他，背地里算计他，都特么一群畜牲玩意。 「方祈恆，我知道你想弄死我，可惜在伏潭，我有医疗舱，你杀不死我，现在你拐弯抹角地戏弄我，不就是想看我狼狈求饶的样子，我告诉你，让我求饶的人这世界上就不存在！别做梦了！」 方祈恆面无表情看着纪尘晏把话说完，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人的防备心有多强，强到温和的劝说根本不起作用，只有强来。 他碾碎手心里的花朵，屋内顿时瀰漫着一股浓郁的花香。 纪尘晏嗅到这类似玫瑰，又像似栀子花的香味，神经不觉松懈下来，他喜欢这个味道。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脚步声，是方祈恆走过来的声音。 他神经再次紧绷。 对方一言不发的状态和突然靠近的动作都让他如临大敌。 他握紧匕首做出防御姿态，屋内有灯光，他虽然看不清，却还是能看见一坨黑影在靠近。 玛德，要是能看见，他非得一匕首扎穿这人的喉咙！ 就在纪尘晏想着像杀掉屋内那几个胆敢朝他伸出魔爪的人那样杀掉方祈恆时，他时而迷煳、时而清醒的脑子又忽然想起来，这人是方姨和言叔的孩子。 他勐地收回匕首，狠狠瞪了一眼那团黑影，而后转身，不带一丝犹豫地朝着窗户边跑去。 刚刚他就感觉到这边有寒风渗入，应该是窗户无疑了。 方祈恆看他动作，瞳孔微缩，快步上前把人拉住，但纪尘晏的动作太快，太过决绝，他虽然在最后关头拽住了人，却被对方的力道连带着从二楼砸了下去。 好在下面是雪堆，虽然有些硬了，却还是起到了缓冲作用。 「砰噗！」 两人砸在雪地上。 纪尘晏被方祈恆抱着，虽然没有直面硬邦邦的雪堆，却还是被砸得晕头转向，加上金蒲公英在下坠时被寒风吹走，他顿时感觉浑身的力气好似一瞬间被抽光，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唿唿——」 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脱离方祈恆的钳制。 他挣扎着翻过身，顾不得夜晚的低温和触手的冰寒，双手抓着地上的积雪和冰疙瘩，使出浑身解数从方祈恆怀里爬出去。 「纪尘晏！」 方祈恆感觉到怀里的体温在急速降低，正想再催熟一株金蒲公英，就猝不及防被纪尘晏踹了一脚，他气急败坏，夜晚的温度已经达到了零下八十度，这人光膀子光腿，是想冻死不成？！ 他一把扣住那活蹦乱跳的腿，细腻冰凉的触感让他眉心狠狠一跳，然而一抬眼，纪尘晏下半身的纱裙大大敞开，他只觉得眼前那双修长笔直的腿白得晃眼。 方祈恆眸光渐渐变得危险起来，然而纪尘晏毫无察觉。 「你放开我！」 纪尘晏仍旧在奋力挣扎，忽然，方祈恆整个人压了上来。 「！！」 这种危险的姿势让纪尘晏浑身僵硬，十分没有安全感。 顾不得寒气侵袭，他只知道挣扎逃离，然而他已经好些天没进食，身体又因为药瘾很是虚弱，此时根本不是方祈恆的对手。 他再次被压制住了。 「方祈恆！你这个混蛋！有本事堂堂正正和我打一场！」 纪尘晏神色狠戾地叫嚣着，吼完又「唿哧唿哧」喘着气。 每唿出一口，他就感觉自己的热量流失了一点。 与此同时，被压在地上，隔着薄纱，身体贴在雪面上，他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贴在雪面上的皮肤从最开始的凉，逐渐演变成疼。 恍若一根根银针扎在皮肤上，疼得他浑身都哆嗦起来。 第145页 方祈恆无视纪尘晏的话，一口咬在了后者裸露的肩膀上。 「唔啊！」纪尘晏瞪大眼，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想要推开方祈恆，却仍是徒劳。 很快，纪尘晏就感觉肩膀处有温热的血液流下。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灌入体内，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像似身体被一点点撕裂。 他要死在这里了吗？ 纪尘晏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可面对不可抗力的方祈恆的镇压，他最终只能咬唇承受着。 精神恍惚之际，他被拽了起来，好像是方祈恆抱着他，两人面对面，他感觉已经冻得麻木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开始回暖。 虽然不用贴着雪了，但冷冽的寒风和加注在身上的疼痛却让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方祈恆的声音。 「我告诉过你，我是变异人，你让我的变异体出现失控，后果自己担着，疼也给我忍着！」 「你！混蛋……」纪尘晏咬着牙，十指紧紧抓着方祈恆，恨不得将这人撕碎吃进肚子里。 方祈恆能明显感觉到变异体处在失控的前兆，想要控制，必须将他体内的辐射降低，要么像白天那样不管不顾朝着四周发射辐射，要么转移到纪尘晏体内。 这人是他的标记物，他既然替这人承担了两次致命伤的转移，这人也要替他分担辐射。 随着疼痛加剧，纪尘晏已经到了忍耐的临界点。 他本就不是一个耐疼的人，从小到大，他就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可以说，身体上的疼痛都是遇到方祈恆才开始的。 「呃…方…祈恆…我不会放过你…绝对…呃呵……」 纪尘晏已经疼得神志不清，此时若是给他一次反杀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再考虑方祈恆是谁的孩子，他一定杀了这人！ 「是谁好好的房间不住，非要来这冰天雪地里滚。」 方祈恆抱着瑟瑟发抖的人，慢慢坐了起来，把人抱在怀里，解开外套大衣将人包裹住。 「我好痛……」纪尘晏的嚣张火焰很快熄灭，他蜷缩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撕扯，「方祈恆…你这个混蛋…方姨说的果然没错…你会欺负我……」 方祈恆微怔。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纪尘晏嘴里听到关于他母亲的事，他有些好奇：「她说过这样的话吗？」 该说知子莫若母吗？ 纪尘晏此时已经疼得没有理智，耳边嗡鸣也听不清方祈恆的话，他没再说方叶熙，一个劲说着以后让方祈恆不得好死的话。 方祈恆拍了拍他的背。 「忍着，习惯就好。」 辐射会破坏和摧毁人体内的细胞，所以疼痛在所难免。 不过他转移的辐射非但不会让纪尘晏变异，反而会吞噬他体内破损的细胞，刺激细胞新生，长期以往，甚至能青春永驻。 方祈恆几乎每个月都会被迫进行一次细胞新生，他觉得嚣张如纪尘晏，应该能抗过去。 然而却没想到这人如此怕疼，刚开始就低呜低呜地叫骂。 方祈恆一手搂着纪尘晏，一手腾出来催发了一朵金蒲公英。 十几分钟后，纪尘晏低吟的声音渐渐趋于无，方祈恆垂头看了一眼，就见人已经昏过去。 他起身，就着面对面抱着的姿势把人抱回了屋内。 走过食宿店前台时，收到了店老闆震惊且佩服的目光。 上楼时，经过纪尘晏杀人的那个房间时，方祈恆朝里看了一眼，随即体贴地关上了门。 这时，辐射的痛苦减去，加上又金蒲公英减缓身体的不适，纪尘晏慢慢醒了过来，发现被方祈恆抱着，伸手想推开，却被察觉他动作的方祈恆拍了下屁股。 「别闹了，还想挨冻是不是？」方祈恆冷声警告起来。 纪尘晏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埋头，一口咬在方祈恆肩膀上，这一口用尽了力气，仿佛是在报复方祈恆刚刚咬他，又好像是对这人竟敢打他屁股感到愤懑。 方祈恆停下脚步，伸手抓着纪尘晏头髮想把人拽起来。 纪尘晏像似知道他想干嘛，咬着肉、埋着头不肯起，为了借力，双脚缠在方祈恆腰间，双手抱着方祈恆脖子不松手。 方祈恆深唿吸了一口气，快步回到房间，几乎在他踏进屋内的瞬间，几根藤蔓从他体内迅速分裂出来，不受控制地抽芽、长出花苞、盛开，不稍片刻，他脚下就落满了一朵朵鲜花。 纪尘晏嗅到浓郁的花香，还在奇怪方祈恆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香，下一秒就感觉后背、腿上有什么滑腻的东西在摩擦。 「！」 他脸色突变，几乎是从方祈恆身上跳下来，因为动作激烈，他一个趔趄，摔倒在满地的鲜花上，而他身上攀爬的藤蔓也像似受到刺激，「嗖」一下缩走了。 方祈恆定定看了眼摔到在地上的纪尘晏一眼，转身走到床边，把买的衣服拿了过来。 纪尘晏摸索到地上的花，脸上的困惑愈发强烈，他捏了捏，娇弱的花朵立刻渗出汁水，是真花！他摸了摸，周围还有好多，这时候，肚子传来强烈的飢饿感，他鬼使神差将花往嘴里放。 「那花全身都是辐射，想肚子疼就吃吧。」方祈恆警告道。 纪尘晏动作一顿，然后抬手将花砸向了方祈恆。 方祈恆目光淡淡地看了眼砸在腿上的花，毫不怜惜踩碎，走过来将纪尘晏拎起丢上了床。 第146页 「衣服在这，自己换好，吃的在这里，换好衣服再吃。」 方祈恆不容拒绝地握着纪尘晏的手，告诉他衣服和食物的位置，而后在对方不耐烦时，松开了手：「我去打盆热水，你吃完东西，我们洗洗就睡，很晚了，别再折腾了，我是变异人，体质比你好太多，你熬不过我。」 纪尘晏：「……」 第079章 色利薰心 方祈恆说完去,目光扫过纪尘晏流血的肩膀，在触及锁骨处的暧昧痕迹时，他握紧了手,想着等会儿就搓掉,太碍眼了。 想着,他离开房间，去前台要了一桶热水,这冰寒天气,热水基本上都是人工用火烧的,热水器这些机器根本运转不了。 屋内,纪尘晏这次没再闹腾，却也没有相信方祈恆，所以他换好衣服后,并没有吃那东西。 他怕再次被人下药，别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他闭上眼,打算睡觉，等天亮了再做打算，却没想到肚子一直「咕噜噜」叫,让他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又变得狂躁起来。 他咬着牙，想着睡着就能捱过去，昨晚上和白天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不信少吃几顿还能饿死,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飢饿感还没褪去,药瘾也随之发作了。 他浑身颤抖起来，不一会儿,冷汗就打湿了额头和后背。 —— 「小哥，你刚刚抱着的是个男人吧。」食宿店老班搓了搓手，目光淫邪地看着方祈恆，「我这儿也有人，要不交换着玩玩？放心，我这个跟了我好几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脏病，如何？」 在感染区，为了追寻快感，相互间交换伴侣是常有的事。 从这一行人进店，瞧见纪尘晏第一眼时，他就惦记上了。 他在感染区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银髮银眸，像似雪天馈赠给人类的礼物一般，仅是一眼，他就一直心痒难耐了，此时恰好方祈恆一个人下来，他便忍不住发出了交换邀请。 方祈恆目光冰冷，那食宿店老闆仿佛没看见似的，还一直在推销自己的伴侣，说什么金髮蓝眸，也算是感染区的极品。 「我对你的伴侣不感兴趣。」方祈恆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食宿店老闆的话，声线低沉含霜。 「别啊。」 食宿店老闆还想争取。 哪知道他刚开口，一双手勐地攥住了他的衣领，随即一股蛮力将他硬生生扯到了柜檯上。 方祈恆盯着他。 食宿店老闆看着近在咫尺的黑眸，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森冷狠戾的气息像似海浪般要将他淹没，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小哥……」 他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变得结巴起来，显得底气不足。 方祈恆扯了扯唇角，声线毫无起伏道：「你想睡他？」 食宿店老闆怔愣了一下，随即脑海里浮现出纪尘晏那颠倒众生的样貌，那白皙修长的双腿，最终邪欲战胜了理智，他舔了舔嘴唇，「嘿嘿」邪笑了两声。 「哥们，一切都好商量是不？你家那位确实不错，小弟这不是心痒难耐吗？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肯定尽力满足你。」 方祈恆静静听完食宿店老闆的话，慢慢放开了手，就在食老闆以为一切好商量的时候—— 方祈恆的手改为抓住他的头髮，直接就朝柜面砸去。 「砰！」 柜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伴随着食宿店老闆悽厉的惨叫，柜檯也「嘎吱」地摇晃了两下。 方祈恆垂眸俯视着店老闆，拽着人将人从柜檯后面拖了出来，然后径直撞向柜檯桌角。 「砰！！」 又是沉闷的撞击声。 这一次，食宿店老闆的脑袋直接开瓢，鲜血「咕咕」往外冒，老闆双眼上翻，晕死过去。 「操！马勒戈壁！哪来的小子！敢来我们地盘上闹事！」 食宿店老闆刚刚的惨叫声引来了五六个粗壮汉子。 他们披着墨绿色的军大衣，脚上踏着看不出颜色的皮靴，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前台。 看到方祈恆拽着老闆的头髮，顿时怒不可遏，其中一个黑皮男子迈步冲上前，想要教训方祈恆，却反被方祈恆轻松擒住手腕。 黑皮男人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面前之人反擒住。 他们都是混血人种，生得人高马大，个个身高直逼2米，膀大腰圆，身材魁梧，虽然方祈恆在身量上与他们不相上下，但是那体格，与他们肌肉壮硕的身躯根本没法比，那想到不仅接下了他的一拳，反而还擒住了他。 「马勒戈壁的！小子！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敢在这儿动手，老子让你有十条命也走不出去！」 方祈恆目光冷漠，听着黑皮男人聒噪的声音，另一手握拳，直接往男人面上砸去。 「砰！」一声。 男人声音戛然而止，脑袋被砸得往后一甩，两条鼻血飙出。 「我草泥马！」男人这次没有呆愣着挨打，抬手想要反击，就被一把黑色手枪抵在了脑门上。 「别动。」 与黑皮男人一起的几名汉子见方祈恆掏出枪，纷纷围拢过来，其中一名白皮男人正想讲和，谁知黑皮男人悍不畏死怒吼道： 「狗日的，有种你就打死我！拿把破枪就想吓唬你爷爷我，你真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这时，刚才被方祈恆揪着头髮撞桌角的食宿店老闆清醒过来，他捂着头痛欲裂，还淌着血液的脑袋，扬起头看见自己哥们来救场了，顿时扑棱一下站了起来。 第147页 他指着方祈恆就骂道：「□□爹娘的！老子看上那贱人是他的福气！妈的！你敢偷袭我！」 黑皮和众汉子一听食宿店老闆这话，顿时明白了矛盾由来。 众人都蹙眉，压根没想到就这点小事，就踏马一个屁股，至于这小子如此大动干戈吗？连特么枪都掏出来了，玛德！ 「操！就这破事！」 黑皮男人顶着脑门上的枪口，毫不畏惧道：「小子，今天你算是踢到铁板了，这么护着一个屁股，老子踏马还真要尝尝味道，老子不止要尝，等玩腻了，老子还要卖到肉店里去赚钱。」 方祈恆目光微凝，与黑皮男人对视一眼，食指扣动扳机。 「砰！」一声枪响。 黑皮男人脑门上瞬间出现一个血洞，男人原本阴鸷狠辣的目光一点点涣散，最后「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唿吸。 「！」 其余几名汉子，外加那名食宿店老闆听到枪声，纷纷后退了两步，继而惊魂未定地看向方祈恆，他们都没想到这人竟敢真的开枪，脾气也太火爆了！ 玛德！至于吗？！ 「我只在这里住一晚，不要惹我。」方祈恆扫视着几名汉子，声音低沉森然，带着警告。 这时，楼上的何筱和朱戬听到枪声，忙不迭跑了下来。 「小祈恆，没事吧？」 「方哥！出啥事了！」 几名汉子看着从楼上跑下来的何筱和朱戬，目光落到何筱身上，带着些愕然，这人身边竟然有女人，难怪会让人惦记。 方祈恆扭头看向两人。 「没事，已经解决了。」 他说着，收好枪，从兜里掏出一颗能量石放在柜檯上。 「这是赔偿。」 方祈恆压根不觉得拿一颗能量石买那个黑皮汉子的命有什么不妥，相反，他觉得自己去伏潭黑堡走了一遭，变善良了。 要知道在感染区生活的第一要义就是生死自负。 「他让我开枪，我以为他刀枪不入，不好意思，失手了。」 几名汉子全都陷入沉默。 此时他们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死去的黑皮男人身上了，而在方祈恆掏出的能量石上，这手笔，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的。 几名汉子瞠目结舌后，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堆起笑容。 「既然是误会，那就这么揭过了吧。」能随随便便拿出能量石的人，他们可得罪不起。 方祈恆没再看他们，带着何筱、朱戬两人上了楼。 食宿店老闆看见三人离开，捂着脑袋，撑着柜檯坐回椅子里，而后拿起能量石看起来。 几名汉子也走了过来，围着柜檯研究能量石。 这玩意可是稀罕物，拿去规划区拍卖，别说买一条人命，就是买十个奴隶也是可能的。 「把老黑处理了吧，平时就让他注意一下嘴上把门，一直不听，现在好了，真是晦气。」 「话说老五，你怎么回事？」 一名白人汉子看向食宿店老闆，语气谈不上友好。 「不是给你说过了，少打顾客的主意？这些游走在规划区的人哪一个是善茬？」 「你特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是吧？啊？你个鸡扒玩意，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了，迟早有一天死在女人上面！」 食宿店老闆拿着毛巾擦拭脑袋上的血，听着兄弟的质问，忍不住替自己辩解道： 「我没打那女人的主意，我是想和他交换一个男人，就只是交换着玩玩而已，哪想到他突然就动手，他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会强迫啊，马勒戈壁的。」 「男人？」白人汉子诧异地看向食宿店老闆，「你是说，他是为了一个男人动手的？」 「是啊。」 食宿店老闆点头，随即给其他汉子描述纪尘晏的美貌。 说到这里，他心底又有些蠢蠢欲动，但脑袋上的疼痛及时唤醒了他的理智，他讪讪地缩在椅子上，唉声嘆气，面色哀愁。 「银髮银眸，长相美艷....」白人汉子重复着食宿店老闆的话，忽然想到最近听到的一个消息。 「老五，你再详细说说，我有些怀疑那人是纪尘晏。」 最近联盟那边发出消息，说是原本该终身监禁的纪尘晏越狱跑了，所以联盟发出了悬赏令，任何提供纪尘晏消息的人，经证实后，都能得到一笔联盟币。 「纪尘晏？！」食宿店老闆愕然，两只眼睛瞪得熘圆。 「你是指伏潭黑堡那个纪尘晏？纪爷？！不会吧，传闻纪尘晏残暴嗜杀，是伏潭刑王，今天那美人儿被那小哥抱进来时，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裤子都没有，我看像似在车上刚被人搞过。」 白人汉子思索片刻。 「管他是不是，我们可以先联繫联盟那边的人，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派人来调查，若真是纪尘晏，我们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还能得到一笔联盟币，不亏。」 有其他汉子持不同意见。 「刚刚那男人随随便便就拿出一颗能量石，而且他眼睛都不眨就杀了老黑，这样的人，万一之后回来报復我们怎么办？」 「……那就等明天他们走了，我们再联繫联盟。」 「这个可以。」 —— 方祈恆回到屋内时。 就见纪尘晏闭着眼，蜷缩在床边，好像睡着了。 方祈恆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人会继续和他唱反调，至少要闹腾大半宿才会乖乖睡觉。 第148页 他放下热水桶，走到床边，垂眸看向纪尘晏。 对方银色的长髮遮挡了半张脸，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瞧见这人紧紧抿在一起的殷红薄唇，以及那苍白瘦削的下巴。 第080章 同床共枕 方祈恆盯着看了半响。 纪尘晏这张脸,哪怕只是露出一个下巴，都能惹人遐想。 他没忍住伸出手，把垂在纪尘晏脸上的一缕银髮撩到脑后,本只是一个无意之举,却在看清全貌后,勐地察觉到不对劲。 纪尘晏额头上铺满汗水，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纪尘晏！」 方祈恆扣着纪尘晏肩膀,连忙将人拉了起来。 纪尘晏听见自己的名字,睫毛颤了颤,缓慢睁开眼,望着眼前的一团黑影，好似一切都是一场梦，他觉得自己还在伏潭宫,还被宋尽渊用药物控制着。 「呵…滚！」 纪尘晏说着，脑袋因为虚软无力,不由自主朝后仰去,方祈恆扶着他的头，将人扯到怀里。 「你怎么回事？」 方祈恆说着，将人的脑袋放在自己肩窝处,皱着眉道： 「你未免太娇弱了。」 「滚……」 纪尘晏有气无力说着。 他不知道是谁抱着他，只要一想到没准是宋尽渊，想着宋尽渊对他做的那些龌龊噁心的事,他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噁心。 宋尽渊给他服用的药物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是他切身体会后明白，这玩意服用后会狂躁,让他浑身燥热想要发泄，而若是得不到药物时,脑子就会很疼。 玛德！他迟早将那个畜牲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纪尘晏蜷缩着身体，感觉脑子快要炸了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口鼻，他正想挣扎，耳边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吸气。」 纪尘晏听着这命令般的口气，反倒憋着不再唿吸，哪怕憋得脸色涨红，也拒不听从指令。 方祈恆感觉到他的举动，额角青筋暴起：这人是怎么长大的？居然没有被人打死！ 「纪尘晏！」他咬牙警告了一声，见这人还是冥顽不灵，四根手指勐地戳向后者肋巴骨。 「啊！」纪尘晏惊叫一声，伴随着急促的唿吸，不由自主吸了好几口，是浓郁的花香。 这个时候，纪尘晏才感觉到方祈恆捂着自己口鼻的手中有东西，是刚刚地上的花朵。 方祈恆怕这人又出什么么蛾子，纪尘晏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允许他再发生一次意外，所以他索性一次性将事情说清楚。 「我说过我是变异人吧，这花是因为你才开出来的，我想应该可以缓解你头痛的症状，没准还能消除你体内积攒的毒性。」 方祈恆说完，停顿了一下，看着纪尘晏呆愣的反应，继而又塞了两朵花在对方手里。 「你受过两次致命伤，一次是子弹击中心脏，一次是绳子勒脖子，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安然无恙，是因为我标记了你，你身上的致命伤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方祈恆说着，伸手摸了摸脖颈上，刚刚被纪尘晏咬的地方。 这傢伙可真是下了死劲，此刻摸着虽然已经止血，但不久前可是实实在在一个血牙印。 纪尘晏听着方祈恆的话，只觉得脑子愈发煳涂，什么开花，还有什么标记，他听不太懂。 方祈恆见他迷茫的样子，也没有强求他立刻明白。 「花你拿着，能缓解你的情况，现在，你是想睡觉，还是吃东西？」 纪尘晏沉默须臾，撇开了头，冷漠道：「我不饿，不想吃。」 方祈恆闻言，也不再强迫他吃，还能逞强，那就是还不饿。 「行，不吃就算了。」方祈恆将馕饼收好，而后将热水提到了卫生间，沖床上的纪尘晏道，「过来，我给你擦擦身体。」 纪尘晏瞬间浑身紧绷。 什…什么？擦身体？！这人果然对他有所企图！ 方祈恆兑好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盯着纪尘晏：「你身上一股子胭脂水粉的味道，还有脖子和锁骨上的痕迹，去洗洗。」 纪尘晏皱眉，而后不着痕迹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好像确实有一股化妆品的味道。 可他从不用这些东西。 想到此，他勐地想到自己神志不清时宋尽渊说的话，再联想到自己那身莫名其妙的衣服，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直接起身，却因为动作过激，双腿一软就朝地上跌了下去，好在方祈恆拉住了他。 「我要洗澡！」 纪尘晏只要一想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就觉得想吐。 还有方祈恆刚刚说的锁骨和脖子上的痕迹，他抬手摸了摸，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他清楚，上面肯定留着宋尽渊的痕迹。 因为好几次意识清醒的片刻，他就感觉到宋尽渊压在他身上亲吻，嘴里呢喃着培风。 「呕！」纪尘晏越是深入去想，就觉得噁心得不行，甚至想脱层皮，「带我去洗澡！」 方祈恆看见他这样，眸光晦暗，直接抱着人去了卫生间，压低声音问道：「是宋尽渊吗？」 纪尘晏听到这个噁心的名字，反手朝着方祈恆甩去一巴掌，却被后者凌空握住了手腕。 「把你这随便动手的臭毛病改一下，要不是看你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我早揍你了。」 「你说什么？！」 纪尘晏听见这人竟然说他风一吹就倒，顿时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挥着另一只手朝着声音的方向砸去，再次被扣住手腕。 第149页 方祈恆原本只是想要制止纪尘晏的动作，但蓦然钳住这人的双手，他忽然发现，纪尘晏比他想像中的好压制，也好欺负。 「你放开我！」 「你既然不想自己动手擦，那我来帮你擦吧。」 方祈恆说完，松开手。 纪尘晏以为获得自由，哪想到禁锢他手腕的变成了冰凉又滑熘熘的藤蔓，他顿时剧烈挣扎起来，然而下一秒，脚腕也被缠藤蔓缠住了，似乎是为了固定他，他感觉腰间也缠了一条藤蔓。 「方祈恆！你…」 纪尘晏刚想破口大骂，忽然感觉胸膛一凉，之前他穿着纱衣没感觉到温差，后面换成纯棉的大衣，身体好不容易才捂热。 此时忽然接触冰凉的空气，他浑身一个激灵，抖了一下。 方祈恆操控着几根拇指粗细的藤蔓解开纪尘晏的衣服，刚打湿帕子打算给人擦拭，就听到纪尘晏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一声。 他身体一怔。 抬头就看见两根细小的藤蔓缠着人胸口玩得不亦乐乎。 「方祈恆…你敢让这些东西折辱我！我不会放过你的！」纪尘晏偏着头，脸色羞愤欲绝。 「它们虽然和我一体，但是我说不是我授意的，你信吗？」 方祈恆说着，也有些不太好意思，总感觉自己有些趁人之危，他将那两根藤蔓扯了下来，手指意外碰到，身体再次愣了片刻。 亲手触碰和藤蔓触碰传来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我信你个屁！」纪尘晏怒吼，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方祈恆见他不信，也不再解释，拿起帕子给他擦拭身体，同时给他说起了标记的事。 「这事也不能全怪我，我标记了你，这些藤蔓与我一体，所以下意识会想要亲近你。」 说着，他想到了在车上，通过与纪尘晏的标记看见的，在他的满月宴上，初次标记一幕。 「你还记得我满月宴上，你突然昏迷的事吗？那应该就是我第一次标记你。」方祈恆说着，又给自己找梯子下，「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我，谁让你抢我的镯子。」 「！！」纪尘晏原本还沉浸在被方祈恆和奇怪藤蔓的羞辱情绪中，蓦然听到方祈恆这话，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 「谁抢你镯子！你不要胡说！我没有！我只是借…」纪尘晏吼着，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你怎么可能记得？！那时候你才多大！你不可能还记得这些事！」 方祈恆挑眉，看来确实如此，他加快了擦拭的动作，而后将人拎抱回了床上，盖好被子。 此时已经半夜。 气温再次下降，他将人丢进被子里后，自己进入了卫生间，用余下的热水洗了个战斗澡。 纪尘晏卷着被子，感受着身体的清爽，困意袭来，但听到卫生间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他朝着卫生间看了过去，看不清，只有一团黑乎乎的人影。 很快，方祈恆洗完澡，径直朝着床边走来，纪尘晏浑身汗毛倒竖，警惕道：「你要和我睡？」 方祈恆听到他的话，只觉得这话有歧义，歪着头，语气带着些说不清的笑意：「不然呢？」 「不行！」 纪尘晏直接拒绝。 然而他话音刚落，方祈恆就不容拒绝地掀开被子挤了进来。 纪尘晏挣扎着，想将他踹下床，反被对方握住了脚踝。 「别闹，我只睡觉，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要真想对你做些什么，刚刚把你扒光时就做了。」 方祈恆说完，态度强硬地扯过一半的被子，然后控制藤蔓熄灯，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纪尘晏怒瞪着眼，戒备地与方祈恆在被子下划出「三八线」。 他本想就这么睁眼到天亮，谁知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若有如无的花香，味道很是好闻。 这花香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紧接着眼皮也开始打颤，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方祈恆听到身旁趋于平缓的唿吸声，微微侧头看来，黑暗中，就见纪尘晏平躺着，睡姿端端正正，有股说不出来的端庄贵气。 他的目光落到纪尘晏的脸上，夜色里，这人漂亮的薄唇抿在一起，极致美感的面孔不像初见时那般锋利，看着柔和了不少。 窗外寒风唿啸而过，吹着劣质的玻璃窗「唿唿」作响。 方祈恆收回目光，扯了扯被子，准备睡觉，然而被子太小，他一扯，纪尘晏朝外的一条胳膊和腿瞬间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纪尘晏感受到寒冷，一双好看的眉头慢慢皱起，但却没有像大部分人那样去拉被子。 他睡得板正，仿佛没有人给他盖好，他能这样睡到天亮。 最后，还是几根藤蔓出手了，它们小心推着纪尘晏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想将人推进被子里，意外将人从正躺推成了侧躺。 不知道是不是藤蔓的推攘让纪尘晏不舒服，他忽然动了。 纪尘晏顺从了身体的本能，滚到了一个火热的身躯旁。 方祈恆感受到纪尘晏的靠近，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沉默半响。 最后，他翻身将人揽进怀里，还顺便调整了一个两个人都舒服的姿势，纪尘晏枕在他胳膊上，他一条手臂搭在对方腰间。 方祈恆垂眸看向怀里人，他视力在夜色中也极好，能清晰看见纪尘晏脖颈和锁骨处因为他刚刚的擦拭而泛起的红。 那些碍眼的痕迹终于没有了。 第150页 他想着，闭上眼，带着困意和几分困惑进入了梦乡。 若是换个人，如此骯脏，他只会弃之如敝屣，可是换作是纪尘晏，他只要一想着这人与别人有过亲近，他就想杀了那个人。 …… 第081章 习惯被伺候 次日天蒙蒙亮,纪尘晏就被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吵醒。 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下意识抬头朝着声源方向看去。 因为没开灯，冬日阳光又浅薄黯淡,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大概推测是方祈恆在洗澡。 一大早上的洗澡？ 纪尘晏觉得方祈恆有些毛病,裹着被子，翻身闭眼继续睡,然而还没有再次进入梦乡,他就听到「啪嗒」一声,是开灯的声音,随即便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冰凉的水气，以及方祈恆的声音。 「醒了就起来吧。」 方祈恆说着，想伸手去拍纪尘晏,却在刚碰到被子的时候收了回来，他将手指放在唇瓣上感受了一下,与刚刚沐浴的雪水一样冰冷,还没有暖和过来。 「快起来了。」 他没再去拍纪尘晏，而是口头再次喊了一声。 「我们要早点回绿洲，我的变异体状态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控，在外面太危险了。」 方祈恆说着，拿出一粒种子,催芽后,墨绿色的藤蔓缠绕成一副拐杖，他将其放在床边。 「我给你做了个导盲杖,在这里。」他拍了拍床面。 轻微的震动让纪尘晏彻底清醒过来，他有些不满,却还是翻身坐了起来，而后伸手撩了撩头髮，看向床边的一大坨黑影。 「几点了？」他问。 「七点半了。」 「哦。」纪尘晏慵懒应了一声，在床边摸索起衣服。 离开温暖的被子，他能感觉到今早的气温比昨天低了不少。 方祈恆将衣服从内到外一件一件递倒纪尘晏手边。 「先穿这套打底衫。」 纪尘晏被人伺候惯了，也没觉得方祈恆给他拿衣服有什么不妥，他伸手接过打底衫，一摸，微微挑了挑眉：「纯羊毛的？」 据他所知，感染区的防寒装备并不怎么样，他还以为方祈恆给他买的衣服也就一件大衣而已，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搞来了一件纯羊毛的打底衫，真让他意外。 「嗯。」 方祈恆没有说，这套在在感染区算是顶配的防寒衣物，是他用能量石在一位商贩那换的。 看着纪尘晏利落穿好打底衫，方祈恆又将羽绒服递给他，这是一件黑色羽绒，轻薄防风，是整套里最具有保暖功效的一件。 「用得着穿羽绒服？」 纪尘晏摸到羽绒服有些惊愕，以往在伏潭，他中间穿一件高领毛衣就足以保暖了，对于自己的体质，他还是相当自信的，再者他们又不是一直暴露在极寒环境里，哪里用得着穿这个？ 方祈恆像是知道他心之所想，拿过羽绒服就往他身上套。 「这里是感染区，气温要比伏潭低很多，就算坐在车内，也要做好保温措施，而且你昨晚就有点发热，要不是金蒲公英，你以为你今天能爬的起来吗？」 「嗯？」 纪尘晏听到他说自己发热，有些懵，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头，好像确实有一点烫，可是他居然没有一点难受的感觉，继而听到对方说什么金蒲公英，刚想开口询问是什么，房门就被敲响。 「方哥，你们起了吗？」朱戬在屋外喊了一声。 「马上好。」 方祈恆回了一句，而后迅速给纪尘晏拉好羽绒服拉链，又蹲下身，伸手握住纪尘晏的脚，要给人穿裤子，纪尘晏像似受到惊吓，反射性踹了他一脚。 「你干嘛？！」 方祈恆见纪尘晏戒备的样子，不知为何就想到这人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必然是受到过类似的骚扰和让他不喜的亲密接触。 想到此，他心底就涌起一股明火，他深唿吸了几口，强压下负面情绪，把带有抓绒和羊毛层的裤子以及大衣递了过去。 「那你自己穿吧，还有把帽子和围脖也戴上，今天风大，我们要去的方向很可能会出现□□风雪，温度能达到零下85c。」 一切穿戴好后，方祈恆将自制的拐杖递到纪尘晏手边。 「拿着。」 纪尘晏下一秒就扔了，蹙着眉，一脸不悦：「不要。」 他其实并不太能接受自己瞎了的事实，而这个拐杖就像是在刻意提醒他，他很不喜欢。 方祈恆见他十分抗拒，便没再强求，藤蔓缠绕的拐杖没了用武之地，立即枯萎下去。 方祈恆伸手想去扶纪尘晏的手，充当人形拐杖，却再次被纪尘晏无情打掉：「别把我当做什么易碎品！我自己能走！」 「……」 方祈恆看着被打掉的手，又看向越过他的纪尘晏，抿了抿唇，不动声色撤走了金蒲公英。 纪尘晏原本走得气势十足，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不适应辐射环境以及正在发热，然而就在金蒲公英被吹走的霎那间，他便感觉一阵强烈的晕眩，他脚步变得虚浮，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倒。 方祈恆及时从后面搂住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刻意压低了些道：「都说了你在发热，不要逞强，能让自己好受些，为什么一定要拒绝，你说呢？」 「唔。」纪尘晏蹙眉，只觉得头重脚轻，难受得想吐。 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失去金蒲公英的缘故，伸手拽着始作俑者横在他腰间的手臂借力，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后者胸膛上。 第151页 方祈恆垂眸瞧着虚弱的纪尘晏不再抗拒，揽着他走出房门。 朱戬和何筱早就等候在外面，见两人出来，先是好奇地往屋内瞅了瞅，而后对视一眼，似乎因为屋内一切照旧而感到讶异。 木桌还在，椅子也在，床榻完好无损……这两人待在一个屋檐下一晚上竟然相安无事。 「看什么呢？走了。」方祈恆招唿朝他房内探头探脑的两人，「早饭在车上边走边吃吧。」 何筱和朱戬收回目光，随即一致地落到纪尘晏身上。 纪尘晏戴着绒帽，被方祈恆半搂着，他低垂着头，露出尖尖的下巴和有些苍白的脸颊。 这人是清醒着的吧？ 两人面面相觑，这人竟然愿意被小祈恆（方哥）抱着，一点也不像他们认知中的纪爷。 纪尘晏感觉到他们的目光，脸色沉下去，刚想发作，就被方祈恆挡了回去：「走吧。」 纪尘晏仰起头，虽然看不见，但却冷冰冰瞪了方祈恆一眼，随即因为不舒服，神情又恹下去。 方祈恆瞧着他昙花一现的兇狠，扯了扯唇，无声笑了笑。 —— 四人离开食宿店后，食宿店老闆和昨晚那几名汉子立刻开始找关系联繫上了联盟的人。 等几人把知道的消息都交代后，方祈恆四人早已经离开了驿站，而他们的方向是前往感染区最危险的地方——无人区。 之所以去无人区，并不是其它特别的原因，而是绿洲此刻在那里，方祈恆将原因解释给何筱和朱戬听时，两人愣了一下。 何筱作为这一地带的老大，对这里的也算是了解，她明明记得之前他们前往绿洲的方向不是这边，怎么还改道了呢？ 「绿洲并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方祈恆解释了一句。 何筱和朱戬瞭然。 两人还曾疑惑，绿洲既然在这一带，为什么从来没人找到过，原来绿洲的位置是在变动的。 三人交谈间，纪尘晏拉低帽檐，整个人蜷缩在后座一侧，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 方祈恆伸手从后备箱拿出四人的早餐，是四罐肉罐头，以及硬面包，算是不错的早餐。 他将食物分给何筱和朱戬，而后拍了拍纪尘晏的肩膀。 「吃点东西。」纪尘晏已经实打实两天没吃东西了。 纪尘晏闷声道：「别动我。」他此刻浑身都不舒服。 方祈恆听着他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声音，知道他确实难受得紧，便道：「把早饭吃了，我让你不难受，就像你刚起床那样。」 纪尘晏睁开眼，下意识看来，语气冰冷：「你什么意思？」 「你刚起床时没有觉得不舒服，是因为我在你身上放了金蒲公英，这种植物能缓和疼痛，后来你觉得不舒服…是因为金蒲公英效用没了，你把饭吃了，我可以给你再催生一株金蒲公英。」 纪尘晏听着这话，昨晚方祈恆好像也说过金蒲公英，他狐疑地盯着方祈恆，哪怕瞳仁没法聚焦，此刻也充满威胁地盯着。 「你若是敢骗我！我饶不了你！」纪尘晏说着，拿过硬面包，大口啃起来，啃到一半，他就被这玩意噎住了，「咳！咳咳！」 方祈恆瞧他这副样子，忽然产生一种这傢伙要是一个人在绿洲生存，准把自己给养死。 他伸手拍了拍纪尘晏的背，将肉罐头递给他：「你吃这个吧，不过光吃这个有点咸。」 纪尘晏连忙顺着方祈恆的动作，凑过去喝了一口肉罐头里的咸汤，这才把堵在喉咙处的面包渣给咽了下去，等顺了气后，他直接把面包砸向了方祈恆。 「这是吃的吗？像沙子一样！方祈恆！你耍我是不是？！」 方祈恆刚想开口，副驾驶位上的何筱先一步呛声道： 「这当然是吃的，纪爷在伏潭养尊处优，过惯了好日子，莫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在感染区，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以为你是在伏潭当皇帝呢？劝你见好就收。」 纪尘晏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神情一沉，脸上戾气凝聚，正要摔罐头，就听到何筱继续道： 「在感染区，哪怕是这种硬梆梆的黑面包，也是弥足珍贵的食物，像你这样的人，吃个东西还需要人哄着，真是娇贵。」 说实话，何筱在看见方祈恆这么哄着纪尘晏的时候，心里确实有一点嫉妒，若是换成别的人拥有纪尘晏的样貌，还被小祈恆看上，那她一句话也没有，但眼前之人偏偏是纪尘晏，这人声名狼藉，恶贯满盈，凭什么？ 第082章 生病发热 纪尘晏紧紧抿着唇,浑身萦绕着恐怖的肃杀气息。 方祈恆听着何筱的话，其实他觉得何姐说的挺对，但瞧着纪尘晏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模样,最终没有说话,选择了沉默。 这个时候,何筱的声音再次从副驾驶位上传过来。 「小祈恆，他不吃就算了,别惯着他,就是没挨过饿,再饿他一天,保管土都能吃下去。」 方祈恆斜没回应何筱，而是状似无意地瞟了纪尘晏一眼。 原以为这人要发飙，却见他忽然垂下头,散落在脸颊边的银色髮丝挡住了他神情，方祈恆只能看见那张薄唇被抿得紧紧的。 半响,纪尘晏动了。 他摸索着将手里的罐头「啪」一声放到座椅上,而后一言不发扭过头，朝向窗外那边，像似要隔绝车内和车外的一切。 第152页 纪尘晏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相反，他的自尊心极傲。 他觉得这女人说的对，这里是感染区,不是伏潭,而就算是伏潭，他也已经不是纪爷了。 在被宋尽渊囚禁的那些日子,他就明白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是。 方祈恆一直注意着纪尘晏的举动，这人刚刚放罐头的动作虽然带着点气性,但罐头里的汤汁却是一点儿也没有洒出来。 也是难为这人了，眼睛都看不见了还要顾虑这事。 纪尘晏并不知道方祈恆一直盯着他，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打算搭理，他将头靠在车窗上，感受着车辆行驶带来的颠簸感。 他想：睡着了就好了。 方祈恆瞧着纪尘晏，虽说这人没有藉机发疯是一件好事，但他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疏离。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下意识想去安慰，却又觉得自己有点上赶着用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自从带上纪尘晏后，他的情绪就变得活跃起来，对纪尘晏也是上赶着照顾，太不像他了。 方祈恆想着，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他有些过分在意这个人了，不行，他不能被标记影响。 开车的朱戬听见何姐硬刚纪尘晏，心里暗爽得不行，但又知道不能继续激化矛盾，否则方哥怕是要头疼了，于是只能出来充当和事佬，转移话题。 「方哥，咱们还有多久能到绿洲啊？这天气愈发严寒了。」 方祈恆捡起被纪尘晏摔掉的硬面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回应朱戬道：「至少要五六天。」 这次他开大，变异本体暴露出来，消耗了不少精力，绿洲也因此缩回了无人区的深处。 无人区的环境恶劣，辐射也堪称恐怖，人类几乎无法在那里生存，尤其是在这凛冬之际，无人区怕是狂风暴雪不断。 方祈恆说完，将手里的硬面包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放进肉罐头里，又添了点热水泡着。 等面包被水泡涨发后，他刚想递给纪尘晏，让这人怎么也吃点时，就发现对方靠着车窗，双眸紧闭，已经陷入昏迷。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瘾犯了，纪尘晏唇瓣都被咬出血了，却硬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方祈恆伸手，把晕过去的纪尘晏从沙发一端捞到了自己这边，刚碰到人，他便感觉到对方身上不正常的温度，以及这人身体无意识的轻颤，他眉头一皱。 「纪尘晏？」 他拍了拍纪尘晏的脸颊，滚烫的触感让他心底一惊，这人的发热情况好像变严重了。 纪尘晏感觉自己好似被一团烈火包裹，他忍不住挪了挪，想要远离，却被一双手禁锢着。 方祈恆知道他不舒服，赶紧催发了一朵金蒲公英，这才看见他紧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 可随即，他便瞧见纪尘晏的唿吸变得急促起来。 若之前他还怀疑纪尘晏是不是嗑药了，那么现在他万分肯定，这人就是药瘾犯了。 「纪尘晏！醒醒！」 方祈恆想把纪尘晏叫醒，就算有金蒲公英，这人已经几天没吃饭，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纪尘晏的面孔因为发热泛着不正常的红，殷红的嘴唇微微张着，滚烫的气息不断唿出。 被方祈恆强制叫醒，他脑子一片空白，睁开眼，湿漉漉的睫毛上好似有雾气在颤抖，他神情迷惘，看着方祈恆的眸子因为无法聚焦，瞧着迷迷煳煳的。 「言祈恆？」纪尘晏微微喘息着，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极度的疲劳和无力，好像是真累了。 方祈恆注视着纪尘晏，此时这双眼睛再没有任何攻击性，里面带着水气，沾湿了睫毛。 这样的纪尘晏是方祈恆从没见过的虚弱，让他顿了一下。 他抱紧人，将脸颊贴到了对方脸上，因为发热，对方的体温有些不正常：「好烫！」 纪尘晏睫毛颤了颤，挣扎着想要推开方祈恆，却因为浑身发软，脑袋无力地朝后仰去。 方祈恆伸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将人摁在自己肩上靠着。 纪尘晏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药味，是淡淡的花香味，和记忆深处那一直与植物打交道的方叶熙很像，似乎是想到了故人，他竖起的防御一点点瓦解，紧绷的神经也在花香中松懈下来。 「方姨姨……」 方祈恆听到他的呢喃，顿了一下，脸庞微微发热，他轻拍纪尘晏的脸颊，让他清醒一下，又将肉罐头拿了过来：「纪尘晏，你发热了，必须吃点东西。」 肉罐头刺鼻的腥咸味沖入鼻腔，纪尘晏眉头一皱，他嗅到了花香和血腥的混合物，这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不好的往事。 过早失去双亲的庇佑，让他被人囚禁数年，那些参杂着恶意和贬低的声音，那些半夜惊醒只能抱住自己的无助和孤寂，种种不安充斥着他整个少年时期。 如今他还瞎了。 他还能相信谁？ 眼前昏暗的人影，耳边低喃的声音，纪尘晏忽然觉得那些由光和夜分割的一块块阴暗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物，扭曲着朝着他扑来，啃食他的生命和灵魂。 「滚！」 如影随形的负面情绪全然爆发出来，纪尘晏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勐地推开方祈恆。 方祈恆一个不察，手中的罐头被打翻，汤水洒得到处都是，连前排的朱戬和何筱都被汁水洒到了，两人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方祈恆一脸要吃人的模样。 第153页 何筱虽然不喜欢纪尘晏一副大爷模样，但也怕方祈恆在气头上真把人弄死，连忙道： 「小祈恆，你冷静点，也没多大事，擦擦就行了，他不吃就别强灌了，等他饿了就知道吃了。」 方祈恆脸色阴沉，一身戾气，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纪尘晏。 「纪尘晏，你是不是以为我脾气很好，老子还没这么耐着性子伺候过人，你别真把我惹毛了。」 纪尘晏虽然有些头昏脑胀，但向来警惕的他瞬间就捕捉到了方祈恆身上一闪而逝的杀意。 他唿吸变得更为急促，微弓着腰，努力做出防备的姿态，一手摸索着想去扣车门，却发现车门锁死了，根本无处可逃。 「想跑？」 方祈恆注意到他的动作，冷笑一声，长臂一伸，直接将退到车门边上的人重新拽了过来。 「你放开我！」 纪尘晏气息紊乱，指缝间银光一闪，向着方祈恆脖颈袭去。 方祈恆看见他手上的丝线，又瞧着纪尘晏冲着要他命的咽喉而来，顿时怒气上涌。 他一手勐地掐住纪尘晏脖子，将人死死压在座椅上，掐着脖子的指骨收缩间「咯咯」作响。 前排的何筱和朱戬一度以为这是纪尘晏脖子被掐断的声音。 纪尘晏只觉得眼前的黑暗染上猩红色，他不停挣扎着，尖锐的指甲兇狠地在方祈恆手臂上抓挠，他想将丝线套在方祈恆脖子上，但在一点点窒息中，他反抗的动作渐渐停下，攀上方祈肩膀上的手也慢慢无力地垂落下来。 方祈恆看着纪尘晏的唿吸渐渐虚弱下去，感觉自己脖颈上也传来窒息的触感才松开手。 他捞起纪尘晏，强硬掰开后者的嘴，捡起洒落在座椅上的碎肉和面包就塞进对方嘴里。 「我…咳…不吃。」 纪尘晏说着，殷红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方祈恆正在气头上，压根不和他废话，藤蔓一出，直接以填鸭式的暴力方式，将一整罐肉和面包塞进了纪尘晏胃里。 「唔！！呕！！」 纪尘晏只觉得自己的咽喉被侵犯，粗糙的碎肉被强制划过喉咙，他只剩下难受和反胃。 方祈恆完成餵食才收回藤蔓，他看着纪尘晏，面无表情，声线冷酷道：「非要找罪受，下次给你东西，你就好好吃，再特么犯贱，我不介意继续这样餵你。」 说完，他松开手，放开了人，纪尘晏趴在座椅上，气息急促，一手捂着被掐得生疼的脖子，一手捂着嘴巴剧烈地咳嗽。 方祈恆注意到纪尘晏白皙的脖子上出现一圈显眼的青紫色掐痕，眸光沉了沉身，抬手解开了自己外套的扣子，而后倚在座椅上，目视着前方挡风玻璃外的暴风雪，余光却落到纪尘晏身上。 纪尘晏低低哼出一声，眼睑低垂着，肩膀微微颤抖，时不时能听到他发出几道闷咳声。 …… 接下来几天赶路，因为天气的缘故，速度慢了很多。 在外露宿了三天后，他们看见了一个驿站，这个驿站处在无人区边缘，若是不出意外，将是他们抵达绿洲最后的补给点。 下车时，纪尘晏是被方祈恆，硬拽出车门的，这些天在方祈恆的暴力镇压下，纪尘晏老实听话了许多，但身体却不怎么好，不止是时而发作的药瘾，还有身体发热，断断续续一直就没好。 这次他们来驿站，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给纪尘晏找医生。 「你放开我，我能自己走。」纪尘晏想甩开方祈恆的手，但以他现在的体力，根本甩不掉。 方祈恆很不满纪尘晏时刻想逃离他的举动，扭头盯着人，目光落在后者眼角因这几天睡眠不好而染上的淡淡青色上，冷声道：「不想难受就给我安分点！」 纪尘晏被大力拉了个踉跄，撞进方祈恆怀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方祈恆，算你狠。」 方祈恆「呵呵」冷笑两声。 「我对你已经够仁至义尽了，纪尘晏，把我惹急了，我就把你先煎后剎。」 说着，方祈恆摇了摇头。 「不，那样我也太亏了，你吃我的住我的，我得把你卖了回回血，伏潭的纪爷，应该会有不少人喜欢吧，你觉得呢？」 「！」纪尘晏身体一震。 几乎在方祈恆说要把他卖了的瞬间，他后背就铺了一层冷汗，他拽着方祈恆的衣服，指骨捏得泛白：「你敢！唔咳咳！」 第083章 驿站看病 纪尘晏情绪起伏过大,吸了几口冷风，勐地咳嗽起来。 方祈恆将他拉进怀里，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心想这人还真是不经逗,想着,就看见纪尘晏抬起头，那张精雕细琢的脸颊因咳嗽泛起淡淡的红晕,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轻颤的睫毛上沾染了雪花和雾气,看着美艷而脆弱,让他大脑的思绪停滞了一秒。 这样的纪尘晏…… 「方祈恆，你不能卖掉我！方姨不会原谅你，咳咳！」 纪尘晏低吼道。 他的声音很是嘶哑,带着急促的喘息，说完便咳嗽起来。 纪尘晏拽着方祈恆的衣角,努力保持神志清明,但发热的大脑却变得沉重无比，仿佛一个漩涡，将他拉入黑暗的深渊。 他不可抑制阖上眼,脸颊一侧陷进了方祈恆的棉服里。 方祈恆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在往下滑，下意识把人搂住，就发现对方已经陷入了昏迷。 第154页 朱戬和何筱拎着大包小包下车时,就见方祈恆抱着纪尘晏,两人面面相觑，神情都有些见惯不怪,这几天，两人可谓是见到了方祈恆不为人知的一面。 一边把人折腾得半死不活,一边又兢兢业业上赶着照顾，生怕人死了，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爱还是恨啊。 方祈恆没有去注意何筱和朱戬的目光和神情，他抱着纪尘晏，用能量石作为支付，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诊所里找到了医生。 这医生看看有三十多岁，矮小瘦削，戴着副金边眼镜，眼神精明矍铄，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虽说治不了什么大病，但感冒发烧还是不在话下的。」 说着，老头儿开始检查纪尘晏的情况，先是量了体温，又在方祈恆的配合下看了纪尘晏的舌苔，最后询问了一些基本问题。 了解了病情后，老头儿本想直接给颗药丸就了事的。 这药是激素药，可以作为退烧药使用，但会对身体造成一定损害，例如降低自身免疫力等。 但忽然，老头儿感觉有什么被忽略了，于是重新观望起纪尘晏的情况，并就一些症状细节，对方祈恆进行又一次询问。 最后，他收起了激素药，看向方祈恆道：「这人应该长期服用过激素药，你知道这事吗？」 方祈恆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纪尘晏长期服用激素药？ 老头儿继续道：「我这儿只有基本的医疗器械，没法给他进行更详细的体检，但经过我多年的行医经验，你这位朋友服用激素药至少有十年以上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观他的身体状况，他服用的激素药比一般的激素药对身体的损害要小。」 「不过像代谢紊乱、易躁易怒，对药物产生依耐性这些后遗症还是存在的，你们作为他的朋友，还是得多多注意一下。」 方祈恆听着医生的话，一时间哑口无言，其实通过纪尘晏一路上间断性的药瘾发作，他早猜到对方之前可能嗑过药，但他没想到时间竟然长达十年以上。 何筱和朱戬听到医生的话也愣怔了好几秒，说实话，就他们对纪尘晏的初次印象，这人就不像是个有病需要长期吃药的人。 那为什么他会嗑药呢？ 医生又继续道：「告诉你这朋友，能戒就戒掉吧，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对身体有益无害，不过得慢慢来，逐渐减量，若是直接停药，轻则出现心跳加快、胸闷、昏厥等情况，重则可能休克。」 方祈恆抿了抿唇：「好。」说着，他又掏出一颗能量石递给医生，语气诚恳道，「麻烦了。」 老头儿挑了挑眉，看在方祈恆掏出能量石的份上，从带锁的箱子里拿出了退烧注射液。 这可是稀罕货。 「这是退烧的静脉注射液，打完就能退烧，比药片管用。」 方祈恆：「多谢。」 何筱看见药水，诧异地看向老头儿：「前辈，有渠道哦。」 老头儿一边准备着给纪尘晏打点滴的器械，一边打着哈哈。 「混口饭吃而已。」 说着，他将目光放在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年轻人身上，说实话，他在这驿站待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那张脸，简直就是女娲的杰作，精緻中带着贵气，可惜是个嗑药的，不过哪怕此如此，也给人一种苍白易碎的柔弱美。 方祈恆站在一旁，看着医生准备干净无菌的注射器，扭头看向纪尘晏，瞧着那张明显瘦了一圈的脸，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肯定又是标记的影响！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而后拜託何筱看着纪尘晏，拉着朱戬离开了老头儿的私人诊所。 「方哥，咋了？」 朱戬被拉出屋子，寒风瑟瑟，他立即将手揣进了大衣的袖子里，而后一脸不解地看向身旁人。 方祈恆抿了抿唇，像似在做什么重大决定，最后迎着朱戬的目光道：「我们去肉店看看。」 朱戬先是一愣，而后眼睛一点点睁大，最后满是愕然地盯着方祈恆，半天说不出话来。 「方…方哥？！你刚刚说啥？！去哪儿？！」朱戬声音激昂，围着方祈恆转了两圈，困惑道，「我刚刚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我竟然听到你说要去卖！肉！店！」 朱戬咬重了最后三个字。 方祈恆直直看着朱戬，语气淡然，甚至有点不痛不痒。 「你没听错，走吧，我请客，你帮我找个干净点的，最好是没有发生过关系的…女人。」 朱戬震惊过后，理智慢慢回笼，听到方祈恆的要求，眨了眨眼：「方哥，咱们搞点实际点的，成不？女人交际花本就少，你还想要处，这根本就不可能。」 方祈恆面无表情。 「先去看看吧。」 「得嘞！」 朱戬从没想过方祈恆会同意去逛窑子，还是对方发起的。 他一路上情绪高涨，甚至伸手搭在方祈恆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同时声情并茂地述说他以往的经验，男人在分享这事上总是有着出乎意料的热情。 不过方祈恆全程没什么反应，他其实并不想这么草率地与人有肌肤之亲，但是与纪尘晏一起的这些日子，他越来越不正常。 他觉得，他或许应该体验一次真正的性，这样他没准就不会在夜晚产生和梦到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这玩意也就那么回事。 第155页 很快，朱戬就像似回自己家一样找到了一家隐匿的小店。 起初方祈恆有些郁闷，这地方看着昏暗狭窄又幽僻，让他瞬间没了兴致，但被朱戬推着进去后，他才发现里面另有干坤。 这家店外面看着不怎样，但内部装修却可以用豪横来形容。 当然，这种豪横与规划区那些夜总会是没法比的，但对于感染区和黑堡的人来说，屋内的水晶吊灯、铺设的地毯，以及各种陈设摆件等，就已经很高档了。 朱戬看见屋内装饰，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很有格调啊。 一般驿站的卖肉店和住宿店差不多，进去看上谁，商议好价钱，就可以领着去房间办事了。 这里却更像是俱乐部。 店内负责接待的前台是个男人，瞧着客人上门，立即掐着嗓子上前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方祈恆瞧着眼前高挑白皙的男人扭腰晃臀的走姿，只觉得辣眼睛，撇过头不想看第二眼。 朱戬游刃有余地上前与男人攀谈，说清要求后，男人眯眼笑了笑，目光落到方祈恆身上。 瞧着方祈恆高大壮实，模样俊朗，身材修长，血气方刚的样子，男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放心，满足你的要求。」男人说着，扭着腰离开，没过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女人过来。 那女人金髮碧眼，长相艷丽，皮肤白皙，是很典型的白人。 她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厚实的貂皮大衣，裸露着肩膀，胸脯高高隆起，能看见沟壑，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在衣下若隐若现。 「方哥，这是克瑞斯特，叫阿晶就可以，老闆说她是这儿最着名的交际花，口碑很不错。」朱戬凑到方祈恆身边，介绍道。 说实话，要不是为了方哥，他都想上了，好不容易有个女人，还是如此性感尤物，馋啊。 方祈恆闻言，朝阿晶瞥去一眼，点了点头，算是礼貌问好，反倒是阿晶准备抛的媚眼在方祈恆点头的动作下半路夭折。 阿晶也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方祈恆这样见到她却如此镇定，甚至看向她的目光也清澈的男人。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墨黑的头髮、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樑，以及抿在一起的薄唇，这男人的五官很是优异，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端庄肃穆。 此外，这人高大壮实、身强体健、宽肩窄腰。一切都昭示着这个男人做为雄性的优渥资本。 这人是感染区的人吗？ 饶是阿晶这样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几乎已经修炼成精、深刻知晓「决不能对客人动感情」的人，也忍不住有剎那的心动。 朱戬敏锐地注意到了阿晶眸中的爱慕，以及脸上露出的犹如初恋情人般的羞赧，忍不住看了方祈恆一眼，心中酸涩起来，下次还是不要和方哥一起来了。 「方哥，你觉得怎么样？」朱戬问道，「这可是最好的一个，老闆说阿晶可是这儿的万人迷。」 方祈恆沉默。 阿晶或许长得确实不错，但是在他眼里，她和其她女人都差不多，并没有让他产生视觉上的冲击，也没有让他生出冲动。 他本想拒绝。 因为他并不太喜欢这样开放轻浮的人，尤其是一想到这人陪很多人睡过觉，他就觉得胃里翻涌，比起放荡不羁，他更喜欢端庄含蓄却又带点小野心的人。 但想到每晚那些荒唐事，他连纪尘晏那样浪荡的男人都能接受，没道理这个女人不行。 或许他可以试一下。 于是他点了点头。 「好，就她吧。」 —— 另一边，诊所内。 纪尘晏只觉得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脑袋像似要爆炸一样，嗓子刺痛，浑身也酸痛，纷乱黏煳的思绪让他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被方祈恆卖了，他被人暴力拉扯上一个舞台。 巨大的白炽灯下，他成为了一个可以随意交易的商品，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上面供人欣赏，四周是熙熙攘攘的议论声。 他看不见，却觉得眼前巨大的白色光团刺眼无比，将想要蜷缩起来的他照得无处可藏。 「不……」 纪尘晏勐地睁开眼，瞳仁虽然无法聚焦，但那双银色的眸子却带着阴鸷和冰冷的寒意，与刚刚软弱无力地模样截然相反。 「滚开！」 纪尘晏挥手，语气兇狠，眉眼间狰狞的戾气让人胆战心惊。 「！」医生被吓了一跳，手腕一颤，本要注射的针孔在纪尘晏的挥手和挣扎下，在纪尘晏白皙无暇的手背上划过一条长长的血痕，血珠瞬间破皮而出。 一旁的何筱本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看着手机，忽然听到纪尘晏的声音，连忙起身走过来，恰好看见他手背被划伤的一幕。 她眉头一蹙，目光从伤口移到纪尘晏那张阴冷的脸上。 纪尘晏额头铺着一层汗珠，嘴唇紧紧抿着，身体随着唿吸在微微颤抖，不知道为什么，那张脸明明冷酷狠戾，像似要杀人。 但何筱却莫名从那张脸上看出了惊恐，虽然只有一剎那。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昏头看花眼了。 纪尘晏怎么可能露出惊恐的神情，可越是不去想，脑海里越是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这让她觉得，自己或许没有看错，毕竟与纪尘晏相处的这些天，她也算是对这个人有了一点了解，平时生人勿近，像只张牙舞爪的漂亮猫咪，但被小祈恆一凶，就可怜巴巴地蜷缩成一团。 第156页 何筱看着不让医生近身的纪尘晏，思忖良久，给方祈恆打去了一个电话，纪尘晏这发疯的模样，她可不敢随便靠近。 …… 第084章 喜欢的颜色 阿晶挽着方祈恆胳膊,身体侧靠在方祈恆身上。 她身材不算矮小，也有一米七，可此时与一米九八的方祈恆站在一起,就显得娇小许多。 两人沿着昏暗的走廊,朝着方祈恆预定的房间走去。 阿晶感受着方祈恆衣服下的肌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方祈恆感觉到她的目光，垂眸看来：「怎么了？」他嗓音清冷,听着异常冷冽和淡漠,幽深的目光落到女人挽着他胳膊的手上,漆黑的眸中掠过遏制的嫌恶。 他还是很不适应。 阿晶眨了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她妩媚地笑了笑：「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你知道我是按时间计费的吗？」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明明是来寻欢的，可浑身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调。 偏偏好吸引人。 方祈恆不咸不淡应了一声：「知道,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来，是这间房吗？」说着，两人已经抵达刚刚老闆说的房门前。 阿晶扭头看了看房间号,点点头：「是这间。」她说完，先一步进屋，熟门熟路地打开屋内吊灯,光线瞬间照亮屋子。 方祈恆扫了一眼,是一间挺大的屋子，除了基本的家具,四周还放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椅子板凳，墙上还钉着一些拉环。 阿晶拉开衣柜,而后转身，眼波流转间尽显魅惑，原本搭在她肩上的貂皮大衣滑落到手肘处，一对□□瞬间跃然眼前。 「您是想直接开始，还是有什么打算，这里有很多的服饰，以及小玩具，我都可以接受。」 方祈恆看着阿晶，在金色光芒的照射下，她原本蓬松的金色长髮忽然好似变成了银色。 他眼神忽然闪了闪。 「怎么了吗？」 阿晶瞧着方祈恆忽然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不復刚刚的平静和绅士，忽然涌动着强烈的情绪，让她心头狠狠一悸。 有对暴力的恐惧，也有对强悍的着迷，以及对那双深邃眼眸里只存在自己倒影的悸动。 「方先生……」 方祈恆盯着那因为光线而呈现出的银色，在阿晶的声音中，慢慢俯下身，亲吻了她的发梢。 「你的头髮很好看。」 阿晶在方祈恆俯身靠近的瞬间，只觉得眼前目眩迷离。 她抬手轻抚心脏的位置，那里「砰砰」直跳，像要融化一般。 她眼神扑闪，露出羞赧的神色，问道：「您喜欢金色吗？」 「不，我喜欢银白色和红色。」 「啊？」可是她的头髮是金色的呀，阿晶有些不理解。 方祈恆并没有打算和阿晶过多闲谈，他走了几步，抬手解开外套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而后坐在柔软的床榻上看着阿晶。 「过来吧。」 只要不去多想，他对阿晶的亲近还算能忍耐，这是个好消息，说明一切还在他的控制中。 阿晶脸庞红了红，慢慢走了过去，随着她的步伐，她身上唯一的貂皮大衣滑落到地上。 她走到了方祈恆的面前，慢慢跪了下来，然而就在她膝盖弯下去的瞬间，一双有力的臂膀忽然把她搂进怀里，那瞬间，阿晶感觉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反应过来，她立即坐到了方祈恆腿上，顺势伸出双手搂住了方祈恆的脖子，两条白皙修长的腿轻轻摩挲着方祈恆的腿。 这是很明显的暗示了。 然而就在这时，方祈恆放在椅子上的大衣里的手机响了。 方祈恆单手抱着阿晶，走到椅子边拿起手机，刚接通，里面就传来打砸嘶吼的声音。 「滚开！」 这躁怒的声音像似唤醒了方祈恆，方祈恆看了看近在咫尺、乖巧等他接完电话的阿晶，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厌恶。 他微微弯腰，不着痕迹将阿晶放在地上，而后捡起地上的貂皮大衣披到她身上，伸手竖在唇间，沖她比了个静音的手势。 阿晶听话地点点头。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何筱的无奈的声音：「喂，小祈恆？听得到吗？你心肝儿醒了，你再不回来，诊所都快被他砸了。」 何筱知道纪尘晏身份敏感，在外面很少提及纪尘晏的名字。 方祈恆听到纪尘晏在诊所打砸，蹙了蹙眉：「他发热浑身没力，你们两个人都摁不住他？」 何筱嘆了口气：「我倒是想摁，但他不给机会啊，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怕我靠近，他得更癫。」 「他受伤了？」 方祈恆听到纪尘晏受伤，想起那人疯起来不要命的性格，立即拿起外套就想离开。 「嗯啊。」何筱应了一声，随即道，「你和小朱干嘛去了？没事赶快回来，我真搞不定他。」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方祈恆说完，挂断电话。 阿晶在看见方祈恆拿起外套时就明白今天怕是做不成了，她穿好衣服，露出善解人意的笑。 「有急事吗？我送您。」 方祈恆看了她一眼，穿上外套，从兜里摸出了一块小的能量石给她：「不用，这是小费。」 阿晶双手捧着那散发着金光的能量石，碧色的眼眸被那光芒点亮，虽然做这行经常会得到客人的小费，但这无疑是最贵的。 第157页 「谢……」 她抬头刚想感谢，却只看见方祈恆匆匆离开的背影。 阿晶握紧能量石，忍不住喃喃：「那个让您如此焦急的人真幸福，她一定非常漂亮和厉害。」 …… 方祈恆擦了擦嘴。 他本想把朱戬也一起拽回去的，但最后放弃了。 那傢伙看起来憋得挺难受的，难得有机会，还是不打扰了。 然而，就在这时，楼道里响起了朱戬骂骂咧咧的声音。 「操！玛德！你们家卖肉还是碰瓷啊？！老子还没亲两口就倒地抽搐，草尼玛，把老子吓出毛病！老子炸了你们这家店！！」 随着声音愈发强烈，方祈恆看见了从一扇门后走出来的朱戬，后者裸露着上半身，边骂边穿衣服，瞧见他，对方愣了一下，而后三两下穿好，快步走过来。 「方哥，你选那个不会也有问题吧？玛德！这家黑店！」朱戬说着，先入为主觉得肯定也有病，于是骂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前台老闆听到朱戬的谩骂声，以为是有人来闹事，带着两个保镖前来查看，就被怒气沖沖的朱戬一顿不满的宣洩和投诉。 得知发生了何事，老闆带着人去了朱戬的房间，就看见原本应该服侍客人的女人躺在地上。 女人虽然瘦的脱像，但依稀可以看出原本的容貌俏丽，不过此时浑身抽搐，像是犯病一样，嘴巴还不断往外吐着白沫。 但人似乎还有意识。 女人瞧见老闆，伸手想要求救，然后老闆看见她这样子，根本不想浪费资源在她身上。 虽然这是个女人，但早就被玩坏了，他收养着也是想看看她能创造出什么价值来，如今病成这样子，他怎么可能会管。 活着也是浪费药钱。 「拖出去。」老闆冷声道。 两个保镖接到指令，立即一人拽着女人一条胳膊，犹如拖死狗一般将女人从屋内拖了出来。 屋外，朱戬经过这遭，是真的差点萎了，嘴上仍旧骂道：「玛德！玩几把！真是晦气。」 方祈恆见他那边也出了情况，便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正要离开，那老闆不乐意了，且不说服侍朱戬的这个女人是为什么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就说服侍方祈恆的那个女人，那可是他们店的招牌交际花。 没道理把人带回房间了，最后却拍拍屁股走了，他可不管两人在屋内待了多久，反正人是给了，那么钱就得给他留下。 两名保镖将屋内口吐白沫的女人拖了出来后，就等待老闆下一步指令，就在这时，那名女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竟然一下子挣脱了保镖的钳制。 她扑到方祈恆腿边，双手紧紧拽着方祈恆裤腿，抬眼正要求救，却在看清方祈恆面容时，整个人僵在原地：「小…小方？」 方祈恆听到她的声音和称唿，敛眉看来，看见女人，眸中划过诧异之色：这人竟然还没死。 一旁的朱戬好奇心爆棚，凑过来询问道：「方哥，你认识？」这个女人竟然叫方哥为小方。 方祈恆迎着女人希冀的目光，并没有躲闪，而是坦然道：「不算认识，勉强算是前女友吧。」 」小方！小方！」 女人更加用力地抓着方祈恆裤脚，眼中泪水婆娑。 没有方祈恆供养和保护后，她终于知道想在如今这社会活下去有多艰难，她早就后悔了。 她想回到以前，可她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方祈恆。 如今再见，她觉得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她不能再松手了。 「小方，你救救我，我后悔了，我当初是鬼迷心窍，是他们趁着你不在蛊惑我的，呜呜！」 方祈恆看着眼前的女人，内心毫无波澜，他对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伴侣间的感情，以前养着她也只不过是把她当做标记的对象，可惜一起共同生活那么久，他的本体从未对这个女人产生过丝毫的兴趣，反倒是纪尘晏… 想起纪尘晏，方祈恆不想再浪费时间，他让朱戬付了钱，而后挣脱开女人的手，离开了。 「小方！小方！」 女人不可置信，方祈恆竟然不管她的死活，她悲愤欲绝，可又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方祈恆算不上会照顾人，但是他每次外出回来时，总会给她带很多新奇的玩意，有吃的、也有玩的，还有一些据说是规划区女人们才有的饰品和衣服。 方祈恆的性格很冷淡，甚至不会照顾她的情绪，用他的话来说——「我给你的，你全盘接受就行了，你在我这里没有选择。」 那时候她觉得方祈恆很无趣，在物质满足后，她的心就被外面那些看似体贴的男人勾走了，从而犯了方祈恆的一个大忌——方祈恆喜欢干净的东西，包括人。 是因为她脏了吗？ 女人万念俱灰地瘫坐在地上，她不甘心，她原本应该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她明明不用这样苟且活着，只要挽回了方祈恆… 可小方不要她了。 —— 诊所内。 纪尘晏在发过疯后，肾上腺素开始一点点下降，他渐渐感觉到浑身疲惫和力不从心。 「唿唿……」 他双腿发软，跌坐在了地板上，双手撑着地面低低喘息。 何筱瞧着纪尘晏手背上的伤痕还在出血，一滴滴血珠顺着那苍白的手背滑落，看着惊心动魄，她想靠近给他止血，但只要她稍微这么做，这人就会发狂。 第158页 最后，她也无可奈何了。 第085章 打开了新世界 方祈恆与朱戬回到诊所时,就看见瘫坐在角落里的纪尘晏。 从两人的角度看去，纪尘晏手背上不断扩散的血色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方祈恆直直盯着那伤口，半响移到纪尘晏脸上,此时那张脸已经是过分的苍白,说是毫无血色也不夸张,偏这人嘴唇殷红，看着对比强烈,有些瘆人。 「何姐,你先带着医生出去吧,朱戬也出去,我来应付他。」 方祈恆此刻有些懊恼，他就不该去找什么交际花。 浪费钱，浪费时间。 等何筱和医生们都出去后,他走向了角落里浑身颤抖的人。 诊所灯光明亮，方祈恆脸上无甚表情,立挺的五官轮廓在头顶白炽灯的照耀下,阴影显得很重，乍一看有些不怀好意。 纪尘晏的身体已经很是孱弱，如今又发着热,他冲着渐近的脚步声怒吼，可却没能喝退人，他身体发颤,指尖捏得泛白。 「我警告你！不要过来！」 纪尘晏声嘶力竭地吼道,他此时的精神有些混乱，一边好似听出了这个脚步声是谁,一边又觉得这是他被卖了后的僱主。 方祈恆看着他的反应，眼眸愈发暗沉,他走到纪尘晏跟前，粗暴地拽着人的头髮，将人扔到了床上，而后自己覆盖上去。 「滚开！」 纪尘晏嗅到了香水味，那是低贱场所里的女人和男人们才会用的低劣品，此时他万分确认，眼前压制他的人就是买下他，且长期混迹在交际花中的人。 以为猜透了对方的身份，他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和嫌弃。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边炸响：「纪尘晏。」 纪尘晏勐地抬头。 「方祈……」 他还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唇上忽然压来柔软的触感，随即便是兇勐的舔舐和吮吸。 「！」 纪尘晏瞪大眼，反应过来伸手抵抗，双手却被滑腻的藤蔓禁锢在身侧，游走的藤蔓不同于身上人的强横和兇狠，它们轻轻抚摸着纪尘晏手背上的伤痕。 「唔！」 纪尘晏偏头想要躲避方祈恆的吻，后者却捏着他的脖颈，手掌霸道地控制他无法转头。 被那强悍有力的身躯压制着，他完全没有一点逃脱的机会。 「不…唔！」 好不容易重获唿吸，纪尘晏剧烈喘息着，他发热，鼻子不通气，刚刚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个吻亲死，他用尽全身力气，用脑袋狠狠撞了下方祈恆。 「方祈恆！你做什么？！」 方祈恆看着纪尘晏，目光落在那泛着水光的唇上，漆黑深邃的眼眸变得更加幽深暗沉。 他不管纪尘晏的挣扎，再次俯下身，用力吻住了这人。 辗转吮吸。 他好似打开了新世界。 「方…唔…混……」 方祈恆在纪尘晏嘴里肆虐了一圈才满足，与刚刚在俱乐部和女人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 那时候的心情不讨厌，但更像是对待任务一般强行上场。 而现在—— 他只是看着身下的人，就感觉血脉喷张！心绪膨胀！热情高涨！想要将人占为己有！ 「纪尘晏……」 他将脸颊贴在纪尘晏涨红的脸颊上，热唿唿的，他慢慢闭上眼，像似在感受着什么。 方祈恆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好陌生，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除了标记和上一辈的恩怨，他找不出一个亲吻纪尘晏的像样理由，一切都好无厘头，莫名其妙。 可是他就是想这么做。 「方祈恆！」 纪尘晏喘过气来，苍白的脸颊因为怒意浮现出几丝血气。 他咬牙切齿咆哮。 「方祈恆！你这个混蛋！你在上了驿站说过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这和你之前保证的不一样！」 方祈恆没说话，只是抱着纪尘晏，刚刚只顾着亲吻，此时才感觉到纪尘晏的体温比之前高了许多，简直就像一个人形熔炉，正由内而外散发着灼灼热气。 「你发烧了。」 方祈恆把人抱在怀里，声音有些哑，显得混沌低沉：「为什么不让医生给你打点滴？」 「别转移话…唔唔！！」 纪尘晏仰头怒吼，张着嘴想去咬人，却被方祈恆再一次堵住了嘴，这一次，冗长的吻让纪尘晏因窒息而彻底晕厥过去。 方祈恆感觉到怀里的人软下去，这才意识到纪尘晏昏过去了，他盯着怀里的人，浓黑的眼眸如夜空般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诊所房门打开，方祈恆让医生进去给纪尘晏打点滴。 何筱和朱戬同时探头往屋内看去，就见昏迷不醒的纪尘晏，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方祈恆。 小祈恆（方哥）把纪尘晏打晕了？真无情啊，纪尘晏再怎么说也是个病人，下手真狠。 方祈恆：「？」 不过两人很快注意到纪尘晏的嘴唇是肿的，红艷艷水润润的，像似刚被人兇残地吮吸过。 两人眉心俱是狠狠一跳，再次齐齐看向方祈恆。 小祈恆（方哥）真禽兽！连病人也不放过！还把人搞晕了！ 面对两人变戏法一样的脸色，方祈恆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没有搭理两人，而是向医生要了几张创可贴，坐到床边后，贴在了纪尘晏划伤的手背上。 第159页 何筱和朱戬瞧着方祈恆的动作，觉得很无语，就那么点伤，需要创可贴吗？简直是浪费。 他们两人之前受伤，还是大出血的那种，也没见小祈恆（方哥）这么关心啊，厚此薄彼。 —— 在纪尘晏打点滴的时间里，何筱和朱戬坐不住，两人出去找今晚的住处，顺便买物资。 方祈恆则守着纪尘晏。 时间慢慢流逝，百无聊赖之际，方祈恆摸出手机，看了下信号，想了想，打给了宋九思。 之前何筱就建议他打电话问宋九思，对方是宋尽渊的女儿，知道的内幕肯定比他们更多。 —— 规划四区。 因为伏潭黑堡的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宋九思返回了四区，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亲信秘密调查20年前的事，以及至今为止关于纪尘晏的信息。 为了得知真相，她冒着很可能会被宋尽渊打死的风险，进入了宋尽渊的书房，她原本只是想翻翻书籍，找找有没有什么信息，却阴差阳错打开了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像似另一间书房，但经过她一番搜查，她找到了好几个放进密码箱里的储存器。 要说这密码箱的密码，还是她接连尝试输入宋尽渊的生日、她的生日，纪堡主的生日、20年前宋尽渊离开四区前往伏潭的日子、宋尽渊抵达扶伏潭初次见到纪堡主的日期…最终，她输入纪堡主的死亡年月，打开了。 「啧。」 她咋舌，随即取出了密码箱里的两个储存器，復原了密室内的所有东西，并谨慎地擦掉了自己的痕迹，包括可能留下的指印等，才悄无声息地匆匆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她第一时间就是查看这两个储存器。 储存器同样设有密码，这一次，她依旧是挨着尝试，不过她没再输入宋尽渊和自己的生日，而是轮流尝试输入了纪培风和纪尘晏的生日，最后用纪尘晏丢失的日期成功打开文件密码。 宋九思紧张且激动地看着电脑显示屏，她并不知道会看到什么内容，但能被宋尽渊藏在密室里，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然而结果让她有点失望。 第一张储存器里，是无数个固定的监控视角，通过这些零零碎碎的视角，她几乎能够拼凑出一个院落的大致模样。 而监控里的主角是一个小孩，起初她并没有认出这是谁，但慢慢的，她反应过来—— 这小孩是纪尘晏！ 宋九思看着监控中的小人儿在几名僕从夜以继日的洗脑和精神虐待下，眼中的光芒渐渐褪去，心脏忽然没由来地抽痛起来。 她其实出生在伏潭，小时候虽然被限制不准靠近伏潭实验室，但因为宋尽渊的关系，她偶尔也会被带去参加各种晚宴。 她小时候见过纪尘晏。 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纪尘晏时，对方犹如花团锦簇中最美的那朵花，他矜贵如世家的小公子，聪慧过人，待人有礼，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仿佛生来就该拥有优渥的物质条件。 可这样一个人，身上偏偏没有一丁点骄横和倨傲之色，他谦逊、温润，跟在纪堡主身边时很是娴静，甚至有些腼腆软糯。 这人曾是—— 她眼中的光。 宋九思脑海里出现这句话时，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那时候太小，早已忘记了在伏潭的大部分事，也模煳了纪尘晏曾带来的种种惊嘆和震撼。 此时看着监控视频，她才忽然想起一件对她意义深远的事。 那是她两三岁，还在伏潭的时候，她忘记了是什么宴会。 大人们聚集在一起，觥筹交错、畅所欲言，她隐约忆起好像是在闲聊「伏潭性别失衡，不利于黑堡可持续发展」的话题。 当时所有人，包括纪堡主给出的大致意见都是立法保护女人，从而吸引女人来伏潭定居。 那时候，纪尘晏好像不足五岁，被纪堡主抱在怀里旁听。 等大人们都发表完意见后，纪堡主鼓动纪尘晏也说说。 纪堡主本只是想锻鍊一下纪尘晏，改一改他那孤僻软糯的性子，却没想到纪尘晏在方叶熙和言萧耳濡目染的前卫教育下，真的说出了独特且超前的意见。 当然，这或许是受到方叶熙影响，更多的是方叶熙的看法。 纪尘晏说：「我觉得，与其给她们优待，不如给她们权力。让她们和方姨姨一样厉害，这样的话，就没有人敢欺负她们了。」 他说：「不平等的保护，最后都会变成一种变相的压迫和歧视，我觉得也不一定是她们想要的。」 他说：「方姨姨说，世界上没有完全的换位思考和理解，我觉得她们若是拥有了权力，就不需要通过别人，而是自己为自己发声，得到她们真正想要的。」 那时候的宋九思还不太懂这么深奥的话，哪怕到了现在，她依旧无法相信那是五岁不到的纪尘晏说出的话，而就是这句话，一直影响着她，直到现在。 宋九思看着监控视频中的小小身影，目光越发冷峻和摄人。 「爸，你真该死啊。」 那可是曾经披着光的少年，活生生被您折腾成了疯子。 就在这时，一道手机铃声打断了她胸腔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她低头看了一眼，是方祈恆。 她深唿吸一口气。 接通了电话—— 第160页 「方祈恆，你终于联繫我了，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第086章 真相揭露 宋九思的语气一改之前的俏皮,声音清冷，略有些低沉喑哑，隐约还透着几分压抑的情绪。 方祈恆并没去琢磨宋九思的变化,他询问了一些关于宋尽渊和纪尘晏的事,宋九思也没有隐瞒,直接把宋尽渊给背叛了，不过她没有透露监控视频的事。 她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没准这东西以后对她有大用处。 但绕是如此,随着宋九思一句句真相的揭露,方祈恆只感觉身体像似被重锤一次次勐烈敲击一般,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唿吸逐渐急促，喉间溢出腥甜，眼底泛起猩红之色。 耳边是宋九思说的长达二十年的药物控制,脑海里是医生说的服用激素药超过十年之久。 原来如此…… 方祈恆僵硬地扭头，看向病床上的纪尘晏,他终于明白这人为什么如此憎恨宋尽渊,又为什么总是极度戒备和喜怒无常了。 一个好端端的人，被隐瞒哄骗服用了带有严重后遗症的激素药，而且一服用就是十多年,甚至差点就被人动手术安装子宫，为宋尽渊那个畜牲孕育子嗣。 这样能不疯吗？ 方祈恆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竭力遏制胸腔中的怒火,不让变异本体失控,现在的他，经受不住二次失控带来的后果。 他伸手拿了杯桌上的水,想喝一口冷水冷静一下，但颤抖的手让杯中的水溅得到处都是。 方祈恆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泛红的双眼，再睁眼，他举起水杯正要喝水，就发现不锈钢水杯竟然已经被他捏扁了。 此时他的手臂肌肉不自觉绷紧，手背青筋暴起，握着水杯的手指指骨因用力太大而泛白。 方祈恆摊开手掌，看着那变形的铁片，在宋九思的声音中，勐地五指收拢，狠狠一握。 不锈钢水杯因为挤压变形，有些地方变得无比尖锐，掌心血液流出，顺着手腕滴落下来。 方祈恆恍若未觉。 他垂眸，一边仔细听着宋九思的话，一边面无表情盯着指缝间溢出的血，他目光阴鸷森冷，带着彻骨的寒意，他第一次觉得手中的刺痛不敌心中的钝痛。 …… 两人聊到最后，宋九思忽然哂笑一声，问道：「纪尘晏在你那里吧，你们还真是有缘分，我原本还以为你们会错过呢。」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可惜，但仔细去听，又好像觉得他们相遇是命中注定，理所当然。 方祈恆强压下心头的愤懑，声音嘶哑：「你什么意思？」 宋九思并没有顺着方祈恆的问题回答他，而是自顾自道： 「新娘子漂亮吧，你该感谢我哦～那可是伏潭养出来的娇花，不是什么人都能践踏的污泥，也不是该被人关在笼子里的盆栽，要是被一群老男人玩弄，不如死在规划区算了，也算体面。」 方祈恆没有说话。 他想到了刚接到纪尘晏时，那人正在自尽，原本他还以为这人是被联盟的人施加酷刑，被欺负狠了才如此，现在看来，宋九思的话才是真正的原因。 宋九思：「我爸想把纪尘晏风风光光娶回四区，特地给他梳妆打扮了一番，我把他交给了一区，送出了伏潭，我猜你肯定会去救他，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方祈恆听到这段话，顿时明白为什么见到纪尘晏时，对方会是那副打扮了，原来如此。 换句话说，若不是他的介入，纪尘晏很可能被带去一区，而宋九思这话很明显是在说，这人最后不止会被宋尽渊轻浮，还会被迫成为玩物，被其他人玩弄。 想到此，方祈恆只感觉胸腔中盛满的怒火几近将他烧毁。 所有气血涌上头颅，血液沸腾，几乎要炸开，神经中枢里，摇摇欲坠的理智接近崩裂， 那些人怎么敢！！ 怎么敢啊！！！ 「哦，对了。」宋九思提醒道，「我爸派出了s级战队去追踪纪尘晏的下落，同时还发起了对纪尘晏的高额悬赏，你们小心点吧，别那么快就死了，我还想你们两个一起，搞出一番动静呢。」 方祈恆眼底泛着血红之色，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以至于吐字有些不清晰：「s级战队？」 他强行将快要溢出的滔天恨意咽下，几乎咬碎一口牙。 宋九思：「这是四区直属于区长的特种部队，这支队伍装备精良、训练有数，专为区长处理些见不得光的任务，一旦接到任务，哪怕死也会尽全力完成。」 「我知道了……谢谢。」 方祈恆声音沙哑，说着，就要挂断电话，他觉得该问的都问了，再说下去，他就要炸了。 然而这时，宋九思的语气忽然一变，带着几分幽怨道： 「方祈恆，你在伏潭的时候，就对纪尘晏有了那种心思吧，我手机屏保的那张花的照片，当时你诧异那花与纪尘晏背上的纹身一样，所以才愣住了，对吧？」 宋九思也是通过监控视频，才知道纪尘晏后背上的纹身。 方祈恆沉默。 他没明白宋九思的话题怎么转变到纪尘晏背后的纹身了。 难道，那也是被迫…… 然而不等他询问，手机里面传来了几声「咚咚」的敲门声。 随即，方祈恆瞬间就感觉到宋九思气息的微妙变化。 上一秒对方还一副好似有很多话要同他讲的样子，但这一秒，对方似乎不打算多说了。 第161页 宋九思没等方祈恆的回覆，再次问道：「我之前邀请你来四区的话依旧有效，若是我邀请你来四区为我做事，你愿意吗？」 方祈恆依旧沉默。 「好吧，我懂了，那就这样，下次聊，拜拜～」 手机里的通话声随着宋九思的告别戛然而止。 方祈恆拿下手机。 他看了眼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纪尘晏，麻烦医生帮忙看一会儿，而后就跑进了暴风雪中。 医生老头儿瞧着被捏变形的不锈钢杯子，又注意到方祈恆手上的血，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他总觉得此刻的方祈恆有些不正常，那目光太瘆人了。 就在方祈恆跑出去后，驿站的风雪忽然像似发狂一般，吹得诊所的窗户「哗啦啦」作响。 一刻钟后—— 方祈恆带着一身寒意和血腥味回到了诊所，进屋后，他并没有靠近病床，而是等身上的寒意褪去后才慢慢走到病床边上。 一旁的医生嗅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皱了皱眉，但没有多说，去了另一间屋子。 方祈恆没注意医生的离去，他定定地看着打点滴的纪尘晏，哪怕刚刚发泄一通，心脏处依旧残留着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不敢想像，这人身上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1 他抬手捂着很不舒服的心脏，开始认真反思起来。 难道他真的在伏潭时就对纪尘晏有了那种心思？可那时他也是真的想干掉这人，难道喜欢一个人和想杀一个人还能并存？ 换个说法，假如他真的一早就对纪尘晏有了不一样的感情，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标记其实是他意志的体现，所以并不是标记影响了他，而是他影响了标记。 他在觊觎纪尘晏。 「……」 方祈恆想通所谓标记影响的关键，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尘晏，尤其他还从宋九思那儿知道了关于这人的好些事。 他思绪翻飞，心脏在认清标记影响的激动和知晓纪尘晏过往的酸涩中徘徊，最后，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不管是不是喜欢，他以后要对纪尘晏好点。 至于联盟那群人！ 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 不多时，点滴打完，诊所的医生看在方祈恆给的多的份上，摸出两支退烧栓剂递给他。 「这个你拿着，这是退烧栓剂，你那朋友身体虚的很，现在这气候最好还是让他别外出吹风淋雪，这药能迅速消炎退烧，还有镇痛的作用，若是他再烧起来，就给他用一支，用法也简单。」 医生说着，一手比圈，一手用食指穿过，看得方祈恆愣了愣，不确定地多看了两眼，与医生对视确认后，脸颊忽然发烫。 他抱着纪尘晏离开后，没有看见老闆眼中一闪而逝的狡诈：哼！谁都不可以砸他的店！长得漂亮也不行！等着屁股开花吧！ 虽说方祈恆赔偿了，但医疗器械不止是昂贵，更重要的是稀少，这下子他又得重新进货了。 —— 伏潭黑堡。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没有了纪尘晏发放非法粮，伏潭非法粮的价格直线突破过去二十年的最高线，甚至已经向着十倍、二十倍的方向涨去。 没有了抵御辐射的结界电子球，又没有了平价非法粮，伏潭的这个冬天註定要死很多人。 班家大院。 「有纪爷……」 「爸，还是没有纪爷的消息。」班嘉司珲坐在床边，看着日渐憔悴和虚弱的人，眉头紧皱。 班嘉索朗看着床边的老二，伸出干瘪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司珲，去我书房，帮我拿一件东西，就在……」 他语气十分虚弱，哪怕有医生二十四小时守着，他也明显感觉到生命在流失，这些天，他想到了很多，有堡主，有他的格朗，还有那个被遗忘的纪少主。 纪尘晏从小就拥有过人的天赋，他不止过目不忘，在很多事情上也是一点就透，虽然才五岁，但他已经表现出了极强的治理能力，那时候，整个伏潭没有一个人怀疑，等纪尘晏长大了一定会带着伏潭走进更辉煌的时代。 所有人都坚信，包括他。 纪尘晏在某些管理问题和治理方案上，哪怕只是随口一说都能犀利到让别人哑口无言，他总是能一眼洞穿事情的本质。 这是一个让伏潭所有人都敬佩且骇然的能力。 若是纪尘晏没有丢…… 若是他们没有把他弄丢，伏潭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褚季说的对。 第087章 旧人尽逝 「爸,是这个小箱子吗？」 班嘉司珲很快抱着一个小木箱子走了过来，班嘉索朗扭头看去，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对！打开它。」 班嘉司珲按照老爸的要求打开了小木箱子,他原以为里面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打开后却发现,里面躺着一个毛绒玩具。 「司珲，把它给我。」 班嘉索朗紧紧攥着巴掌大的小猫毛绒玩具,眼神逐渐涣散。 班嘉司珲注意到这一点,连忙握着班嘉索朗的手,大喊起来。 「爸！爸！！」 他一边喊着,一边唿叫医生。 几秒时间，一群白衣推着医疗车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瞧着班嘉索朗的状态，医生们直接扯开他的衣服,用电除颤进行紧急抢救。 第162页 班嘉司珲在慌乱过后，逐渐镇定下来,他看着被医生们围着的老爸,从兜里摸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弟弟妹妹们，但他手指颤抖,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拨通。 班嘉索朗在电除颤的抢救下，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起来。 医生们正要给他带上氧气罩，就被他颤巍巍抬手拽开。 「班老,别动。」 一名医生想要摁下班嘉索朗乱动的手,却见后者摇了摇头。 班嘉索朗闭上眼，大口大口向着腹腔内唿吸着。 「司珲…过来……」 「爸！」 班嘉司珲听到声音,连忙走了过来，他正想要问医生们他爸的情况如何,就听见班嘉索朗的声音从床上断断续续传来。 「司珲，我愧对你们，也愧对你们的母亲，以后…你要保护好下面的弟弟妹妹……」 「爸！」班嘉司珲眼眶一热，扑到床边，紧紧握住班嘉索朗的手，「爸！你一定要坚持住！」 「司珲…你们都是格朗带大的…我知道…你恨纪爷……」班嘉索朗睁开眼，双眼浑浊无神，说着，他勐地呕出一口血。 班嘉司珲脸色瞬间煞白。 「爸！你别说了！医生，我爸吐血……」班嘉司珲想要叫医生，可话还没说完，握着班嘉索朗的手就被对方反手紧紧握住。 「司珲啊…我也曾恨他…可伏潭需要他…只有他……司珲啊……我…等不了了…你替我等着他…等他回家……」 班嘉索朗说到此，鼻孔也流出了血，一旁的医生见此，都很清楚，这情况很难抢救回来了。 班嘉司珲抬头看向医生，见他们都摇了摇头，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拉着他，断断续续说话的班嘉索朗。 为了让班嘉其他人见到班老最后一面，医生商议后给班嘉索朗注射了肾上腺素。 「只能拖延几分钟。」 班嘉索朗扭头，神情已经接近恍惚，弥留之际，他看着班嘉司珲和其他儿女，断断续续道： 「班家就靠你们了…司珲…你以后就是班家的掌权人…不要亏待了跟随的兄弟们…司珲啊，我好像…看见老褚和堡主了…」 他说完，缓缓闭上了眼。 一旁的医疗器械发出了「滴！滴！」的电子音，随即显示屏上的心跳图瞬间绷成一条直线。 「爸！」 班嘉司珲和其余兄弟姐妹齐齐跪了下来，一路压抑的情绪此时爆发，哭喊声响彻病房。 班加索朗十几岁就跟随纪培风，一开始听对方说要建立最大的黑堡时，他其实压根没当一回事，但一步一步走来，纪培风带着他们成功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拥有了一位青出于蓝的少主。 在这个混乱的动盪，所有资源都被联盟瓜分完了，他们感染区的人就不是人，若非纪培风带着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建立起伏潭黑堡，他们早就死了。 纪尘晏是纪堡主唯一的血脉，他们原本该好好护着，可如今，他们却把人赶出了伏潭。 一切都是报应吗？ 是报应。 若是…… 没有若是。 —— 纪尘晏迷迷煳煳醒来，就感觉自己被谁面对面抱着，他的脑袋搭在对方肩上，身上披着谁的大衣，四周一片黑暗，流动的寒风从耳鬓划过，似乎在室外。 他刚想伸手推开，就嗅到了独属于方祈恆身上的花香味，昏厥前的记忆一点点复述。 他瞬间僵直了身体。 方祈恆感觉到他醒了，侧头看了一眼：「醒了？冷不？」 纪尘晏眉头聚拢，神情愠怒地瞪了方祈恆一眼，这人竟然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可转念想到自己打不过这人，之前还吃了那么多次亏，又迅速垂下眼眸，一言不发，脸色臭臭的。 方祈恆瞧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低笑两声，胸腔微微震动。 纪尘晏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冷着脸一言不发，却感觉到紧贴着的胸膛处传来有力的心跳。 这傢伙好像很激动。 在激动什么？ 这时，方祈恆埋头将脸颊贴在了纪尘晏额头上感受体温。 感觉到温度确实退了后，方祈恆长腿一迈，加速朝着何筱和朱戬选中的食宿店走去。 纪尘晏在方祈恆自然而然将脸颊贴过来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懵逼的状态中，直至进入屋内也没有回过神来，还是方祈恆将他放在床上，他才反应过来四周的光线比在刚刚明亮了些许。 过来串门的何筱和朱戬瞧着安安静静的纪尘晏，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傢伙竟然不闹腾了。 两人看向方祈恆，何筱指了指纪尘晏，又指了指脑子，很明显是在询问：他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 方祈恆摇了摇头，让两人不要多想，而后问他们买吃的没有，虽然他们车上的备货一直很充足，但在补给点，他们更多的还是从驿站内购买食物，再说这是前往绿洲最后一个驿站，他们更要填充物资，而不是消耗存货。 「买了，我去端来。」朱戬说着，跑出去端了两碗肉汤进来。 方祈恆将其中一碗递给纪尘晏，并严肃警告道：「你要是敢打翻，我立刻再去买两碗，用藤蔓强灌进你胃里，你可以试试。」 纪尘晏听到威胁的话，脸色徒然变得阴郁起来，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那双无法聚焦的银色眼眸也在暗处显得深沉阴鸷，他没有打翻碗，却也没有接过。 第163页 方祈恆没有逼他，自己端着碗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和何筱、朱戬商议之后的事，何筱和朱戬都有势力和朋友进入伏潭，想要趁着伏潭混乱，发一笔横财。 「小祈恆，等我的人在伏潭铺垫好，到时候咱们的粮食就能直接卖了，现在联盟撤军，正是我们在壮大势力的好机会。」 「方哥，我好些兄弟在伏潭卖武器已经赚得盆满钵满，据说班嘉索朗死了，伏潭彻底乱了。」 纪尘晏原本对他们的聊天漠不关心，但当听到班嘉索朗死了时，他瞬间抬起头，朝着声音处看来，脸上的震惊甚至来不及掩饰，他无法相信那人也死了。 最近他想起了越来越多的往事，尤其是五岁前的事。 班嘉索朗，这个熟悉的名字他并不陌生，这个人是跟随纪培风创建伏潭的老功臣，也是他回伏潭后，一直对他很不满的人。 他杀了对方的大儿子，班嘉格咧，两人关系就降至了冰点。 若非想起往事，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把这个放在心上。 可是他想起来了。 童年他身边环绕了很多人，很长一段时间，纪培风为了给他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便对靠近他的人进行了筛选，而班嘉索朗便是被禁止私下靠近他的人之一，原因是这人会带坏他。 二十年前的班嘉索朗是个好斗的青年，他身上沾染了感染区大部分人的恶习，他喜欢逛肉店，喜欢用拳头说话，但是—— 他是唯一一个敢在伏潭宫挖狗洞，就为了带他出去玩的人。 他小时候孤僻，很多时候都跟在方姨和言叔身边学习，他虽然从来没有觉得枯燥，但不得不说，班嘉索朗时而带他出去玩，让他的童年增添了很多色彩。 一开始，他并不想出去。 班嘉索朗便半抱半拽的把他带出了伏潭宫，可以说最开始几次，他完完全全是被强迫的。 班嘉索朗说：「男儿有什么好怕的，天天窝在家里，怎么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比起书本的东西，还是实实在在看到的更重要。」 后来，他跟着班嘉索朗，看到了真正的伏潭，穿过那些大街小巷，他听到了伏潭人对他最真实的评价，有好的也有坏的。 「好了，你该回去了。」 班嘉索朗将骑在肩头的纪尘晏放到了地上，随即指了一个方向对小人儿道：「你呢，从这里一直走，拐个弯就到伏潭宫了，今天我有事，你就自己回去吧。」 纪尘晏仰头看着班嘉索朗，鼓着腮帮子：「不要。」 之前每次出去，班嘉索朗都会把他送回去的，这次竟然让他自己回去，太不负责任了。 班嘉索朗弯腰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道：「是不是怕了？别怕，就几分钟的路程而已，你没有问题的，你已经是大男孩了，不能每次都要我护送你回来啊。」 「去吧，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等下次我给你带玩具。」 那一天，他一个人回了家，而班嘉索朗在拐角尽头一直看着他，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哪怕他已经走到了必须分离的拐角处，那抹影子也依旧在他身后，他只要伸手就能碰到。 记忆的画面开始破碎，纪尘晏一时间觉得眼前晕眩。 班嘉索朗死了。 旧人全都走了。 他只有言祈恆了。 纪尘晏抬头看向声源处，无法聚焦的眼眸里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第088章 态度变了 方祈恆看了纪尘晏一眼,向朱戬询问了更多关于伏潭的消息，总结来说，就一个字：乱。 何筱也抬头看了眼纪尘晏,如今伏潭大乱,不知道这位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换做是她，她是绝对不会甘心就这么放弃伏潭的,是她的,就只能是她的。 倘若纪尘晏想要拿回伏潭,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如今伏潭权力分割，各方势力都想要将权力收拢到自己手里，但问题就在于他们谁也不服谁,就像纪培风失踪的那几年一样，伏潭各方的势力割据一方。 但纪尘晏是个例外,伏潭各方势力虽然对他有诸多不满,但却认可他，仅此一条，便只有他才能把伏潭再次凝聚起来。 只是可惜,这人瞎了。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就散了，朱戬和何筱回了各自的房间。 方祈恆吃完了晚饭，将饭碗搁下,瞥了眼桌上已经冷了的肉汤,伸手敲了敲桌子。 纪尘晏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忽然听到敲桌子的声音,抬起头，无法聚焦的眼睛有些红红的,神情不悦地朝着声源看了过来。 方祈恆搅动着肉汤：「你是自己吃，还是我给你灌？」 纪尘晏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事，脸色极不好看，但想到方祈恆那些强硬的手段，他咬了咬牙，偏过头，冷声道：「我不饿。」 方祈恆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到纪尘晏跟前。 纪尘晏感觉到光芒被挡住，抬头看来，刚想怒斥方祈恆别乱来，下巴就被对方捏住，他怔了一下，下一秒，眼前火热的身影忽然弯腰，像不久前在诊所那样，兇狠地吻住了他的唇瓣。 「唔！」纪尘晏眼眸瞪大，正要挥手把人打开，冰凉滑腻的藤蔓就缠住了他的手腕。 鼻息间的花香愈发浓郁，纪尘晏看不见，此时屋内的墙上已经爬满了葱绿的藤蔓，而每一根藤蔓上都开出了稠密的花朵。 这些，都在昭示着方祈恆对纪尘晏的渴望，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恐怕没法标记人，从而授粉开花了，前二十年也确实未能做成，但如今却有些泛滥成灾。 第164页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呃变异本体竟然如此放浪形骸。 「唔…方…祈恆…唔！」 纪尘晏不喜欢被人强迫，包括方祈恆的吻，然而让他感到怪异的是，他竟然并没有产生被宋尽渊亲吻时的噁心和厌恶。 只有被压制的不悦。 两人剧烈的动作很快让两人跌入床褥间，方祈恆霸道地捏着纪尘晏下颌，尽情亲吻。 他贪婪地舔舐和吞咽着纪尘晏嘴里的津液，又将自己的津液反哺进纪尘晏嘴里，舌尖舔舐着后者咽喉，迫使人咽下。 「唔呜！」 纪尘晏呜咽一声，喉结滚动，他眉头紧紧皱起，但很快，他发现方祈恆嘴里渡过来的津液带着一丝丝甜意，像似花蜜一样，他惊愕失色，这什么东西？！ 药？！ 他狠狠冲着方祈恆嘴唇咬了一口，而后一脸愤怒地质问：「方祈恆！你给我吃了什么？！」 方祈恆抬手抹去嘴唇上被纪尘晏咬出来的血珠，俯视着凌乱的纪尘晏，眼里只有那嫣红的嘴唇，他压根没有回答，俯身，不由分说，再次吻了上去。 屋内绽放的鲜花越来越多，花香也更加浓郁，纪尘晏感觉自己好似要被溺死在其中。 他不知道方祈恆压着他亲了多久，只知道最后嘴唇已经没有知觉，他忘记了如何吞咽，嘴里没有吞下的津液顺着嘴角淌下，在流进被褥前被人舔舐掉。 「纪尘晏…」方祈恆呢喃着，慢慢如梦初醒，看着床褥间已经被亲得失神的人，他伸手将对方脸颊上几缕髮丝撩到耳后。 纪尘晏在获得足够的氧气后，慢慢回过神来，他死死盯着眼前一坨黑色，磨着后槽牙。 该死的混蛋！ 方祈恆看纪尘晏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的样子，低声笑了笑：「如果我说我也不想这样，是标记控制了我，你信吗？」 「我信你麻痹！方祈恆！你就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之前说得好听，不会对我做什么，结果呢？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宋尽渊那个畜牲有什么区别！什么标记，不过都是拙劣的藉口！！」 方祈恆听他提及其他人，忽然不可抑制地想到之前标记，与纪尘晏产生的共身体验，那时候，纪尘晏不知道在谁的床上。 他立即起身，动作有些仓皇，像似在甩掉脏东西一样。 他俯视着纪尘晏，目光落到那被他蹂躏得血红的唇上。 这人的身体，这人的嘴，不知道被多少人玩弄过，他刚刚竟然还忘我地吃着这人的口水。 想到此，方祈恆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迅速走向卫生间，毫不意外地吐了。 呕吐声落到了纪尘晏耳朵中，这是他不曾预料到了的情况。 刚刚因为亲吻而泛红的脸颊瞬间失去血色，他无声敛下眼睫，被藤蔓松绑的手攥着身下的被子，殷红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方祈恆顺便洗漱，再从卫生间出来时，已经是几分钟后了。 他看着坐在床边，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纪尘晏，拖了把椅子坐下，而后斟酌了一下语言道： 「你刚刚说的没错，标记只是藉口，一个死物，还能控制我不成，对你做的事，我给你道歉，就当做这些天加上之后我照顾你收取的利益，以后不会了。」 纪尘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待方祈恆说完后，他忽然起身，凭着屋内模煳的光影和推敲，走向卫生间，期间被方祈恆坐着的椅子绊倒，差点摔跤，好在方祈恆眼疾手快扶住他，却被无他情甩开，头也不回进了卫生间。 「砰！」一声关门，洗漱。 方祈恆眨了眨眼，看着纪尘晏倔强的背影，总觉得有几分孤寂，像似被抛弃的宠物一样。 他不放心起身走了过去，还没走近，就听到「砰！」一声。 纪尘晏还是摔倒了。 方祈恆刚刚在卫生间洗漱过，地面有水，很滑，纪尘晏又看不见，摔倒是板上钉钉的事。 方祈恆赶紧打开卫生间的门，果不其然看见摔倒在地上的纪尘晏，他正要伸手去扶—— 纪尘晏听见开门声，神色狠厉，语气暴躁怒吼：「滚出去！」 方祈恆敏锐看见纪尘晏右手无名指的指甲翻盖，血流得满手都是，应该是摔倒时，下意识右手想要撑住，最终弄伤了。 他心底涌起莫名的怒火，走过去，粗暴地将人拽了起来，而后在纪尘晏强烈的反抗中，将人重新扔回了床上，在这人要咆哮前，先发制人，冷声威胁： 「你想再次发烧？」 说着，方祈恆强制拽过纪尘晏受伤的手，看着那手背上都还没有取下来的创可贴再次沾染血迹，情绪渐渐变得烦躁起来。 他摸出两张创可贴，刚想给纪尘晏贴上就被甩开了手。 「不用你管！」 纪尘晏神色冰凉，但眼睛红彤彤的，因为受凉打着寒颤，纤长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颤动。 方祈恆恍惚看见这人睫毛上有水雾在晃动，像似泪珠，让他有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他没说话，却也没有放开纪尘晏的手，直至将创可贴贴上后才放开，而后他拿出种子催发，再次将一根木棍递给纪尘晏。 「拿着，你看不见，还是有根棍子方便点，你也不想让我总是抱着，或是扶着吧，我不会拒绝你想依赖我，但是依赖一个人就要做好被那人欺负的准备。」 纪尘晏听见这话，依旧一言不发，但却没像上次那样直接把棍子扔了，他垂着头，没什么血色的脸颊在银髮的衬托下，越发有种惊心动魄的苍白和透明。 第165页 「纪尘晏。」方祈恆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正要开口，纪尘晏忽然小声说了一句「我饿了。」 「嗯？」方祈恆不确定刚刚是不是幻听，盯着纪尘晏的嘴，却见那漂亮性感的嘴唇被主人无情地咬住，始终没再说一句话。 方祈恆半信半疑，走到桌边端起那碗已经凝固成油脂、毫无食慾的肉汤，朝着纪尘晏嘱咐道：「我去给你重新打一碗，别再乱跑，否则我就把你用藤蔓绑起来。」 纪尘晏抿着唇，直至方祈恆离开，他才抬头朝着脚步声远去的方向看去，半响，他收回目光，伸手摸索着那根导盲棍，然后紧紧握在手里，棍子比人可靠，至少他不需要的时候，是他丢弃棍子，而不是棍子抛弃他。 —— 方祈恆在去买肉汤前，敲响了何筱的房间，他将刚刚纪尘晏的反常大致说了下，当然，他隐瞒了自己把人给强吻的事实。 「你说他态度怎么变了？」 相处的这些天，纪尘晏从未主动开口说饿了或者要吃的，即使是最好的情况，也是他把食物强塞进对方手里，对方能不丢出去，老老实实吃了就欢天喜地了。 何筱静静听完，不知为何想到了在诊所时，她偶然一瞥看见的纪尘晏脸上的惊惧。 她摸了摸下巴，将这事告诉给了方祈恆，而后不太确认道：「他会不会是在害怕？他打点滴时就一副被梦魇困住的模样，其实想想吧，他现在啥也没了，眼睛还瞎了，肯定很不安。」 「我听说啊，亲情这种东西，一开始就没有的话，就不会有什么想法，像我和你，压痕就不会蠢到去思念面都没见过的所谓的父母，但是若是享受过又失去，终其一生都会伴随遗憾吧。」 「而你又是言祈恆……」 何筱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也未必，看他那副欠揍的嚣张模样，大概是我看错了。」 方祈恆听完何筱的话，点了点头，让她早点休息，自己重新买了肉汤，回到房间时，脑子里还迴荡着何筱的话——「他会不会是在害怕？」、「不安。」 这时，宋九思告诉他的那些事情再次浮现出来，但人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当时他听后确实很愤怒，恨不得立刻杀了宋尽渊和联盟那群人，可之后在面对纪尘晏时，他还是忘记了对方所遭遇的事，态度依旧很强硬。 不过，那些话对他的影响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弱。 就像此刻，钝痛的感觉再次袭来，潜移默化影响着他。 屋内，方祈恆将碗放在桌上，慢慢推到纪尘晏面前。 这次，纪尘晏坐在另一边，摸索着很自觉地吃起来，与之前死都不吃的样子大相迳庭。 方祈恆看到他这个样子，忽然就想到了那天在一堆残骸中看到他的样子，那时候，纪尘晏伸着手，似乎是想要抓住谁，那副模样仿佛像是被抛弃的猫崽儿。 是害怕被他抛下吗？不…应该是害怕被言祈恆抛弃吧。 第089章 方祈恆道歉 看来纪尘晏是相信他就是言祈恆,所以对他才没了敌意。 甚至因为他是方叶熙和言萧的儿子，对他还有一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信任和依赖。 真是意外的单纯。 但也让人莫名恼火。 方祈恆撑住脸颊，坐在桌子另一边盯着纪尘晏,脑海里开始拼凑起关于纪尘晏的过去。 这人五岁丢失,十三岁回到伏潭,中间的那些年，这人是怎么过的？根据宋九思的话,纪尘晏的丢失很可能与她父亲有关,难道是被宋尽渊给囚禁了？ 可若是这样的话,这人回到伏潭后又怎么可能与宋尽渊来往密切,不仅接受对方的粮食，还毫无防备地服下对方给的药。 所以不一定是宋尽渊，至少那时候的纪尘晏以为不是。 不过如今两人决裂。 纪尘晏刚开始以为他是宋尽渊时,还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甚至不惜与他同归于尽,还说什么宋尽渊毁了他的一切。 由此看来,抓走纪尘晏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宋尽渊！ 方祈恆沉浸在自我推敲中时，纪尘晏已经吃完了晚饭。 纪尘晏把碗筷一丢,自己用导盲棍摸索着进卫生间洗漱。 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 最后，他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汽出来，躺床上就睡觉了。 不过这次他并有像以往那样霸占整张床,而是睡在了里侧,正对墙壁，背对着方祈恆。 方祈恆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这人别扭的要死。 他走到床边，脱下大衣也躺了上去,而后将衣服盖在被子上，增加保暖，他闭眼准备睡觉，但半响却发现自己好像失眠了。 他睁开眼，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藤蔓百无聊赖地飘浮在半空中，还有几根畏畏缩缩地绕着纪尘晏的被子打转，想贴上去又像似害怕吵醒对方。 这几天他都是抱着纪尘晏睡的，一方面是怕这人作妖，一方面是怕这人悄无声息死了，抱着的话，他能第一时间察觉。 此时分开睡，他忽然发现竟有些不习惯，若是没有刚刚那一遭，他还能强行把人抱住。 但他已经做了保证。 再反悔就感觉不是人了，不过他好像也不算人吧。 方祈恆脑海里天人交战，半个小时后，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了手机，看了看信号，在搜索框内输入——[接吻后吐了…] 他还没输入完，手机界面就自动进行跳转了，应用眼帘的是四个字的标题：心理疾病。 第166页 方祈恆眯眼：「？」 他忘记了真正想搜索的事，就着页面第一条回復看了下去——[接吻想吐，第一可能是心理疾病，对接吻这件事或者接吻对象比较排斥；第二，也可能是慢性胃炎，长时间接吻会刺激消化道不适，从而产生噁心想吐的反应；第三，不排除口腔疾病，口腔异味产生的噁心症状。] 方祈恆头顶三个问号。 他对接吻这事确实有点排斥，但接吻对象若是纪尘晏，他就不排斥，甚至现在还想亲亲。 他也没有什么胃病，更不存在口腔疾病，口腔异味等，接吻时他感觉纪尘晏口水都是甜的。 这样想着，方祈恆就感觉口干舌燥，喉结微微滚动。 忽然，他余光瞟见什么，一扭头，就见一根根藤蔓像似打了激素一样，争先恐后开花。 「……」 方祈恆嘴角抽了抽，却没有理会，他转头看了眼身旁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的纪尘晏，目光落到两人中间几乎可以再躺一个人的空隙上，表情有些微妙。 他抬手，从挥舞的藤蔓上摘了一朵花，然后放在了枕边。 没搜索到想要的答案，他继续在搜索框内将他原本要搜索的问题输入完整——[接吻后吐了，现在又想接吻是怎么回事？] 然而完整词条搜索出来的界面与刚刚并无二异。 方祈恆不甘心，想了想，又重新输入——[接吻时疯狂吃对方口水是正常现象吗？] 这次界面跳转到了不同的界面，方祈恆从第一条开始看起，每个人的解释基本千篇一律。 都是些什么「生理性喜欢」、「爱的表现」、「真爱了」、「□□激素增加，大量分泌唾液」等。 方祈恆看了两页，越看越精神，扭头又看了纪尘晏一眼。 他以为纪尘晏已经睡着了，伸出爪子想碰碰对方的脸，冷不丁被后者出手狠狠拍了一下。 「干什么！别碰我！」 「你也没睡着啊。」 方祈恆见他还醒着，非但没有被抓包的羞耻感，反而丢开手机，裹着被子贴了上去。 「纪尘晏，我们聊聊。」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怎么会没有，我标记了你，按理说你就是我的雄蕊，而且我听说我们小时候还有娃娃亲。」 「胡言乱语！滚！」 纪尘晏裹着被子往里挪了挪，抗拒着方祈恆的靠近。 方祈恆看着他的举动，眯了眯眼，不顾纪尘晏的反抗，强行将人拽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我被窝里暖和。」 「方祈恆！」 纪尘晏没想到这人都噁心他到吐了，竟还会来碰他。 他奋力挣扎。 「你特么给我滚开！别以为我眼瞎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还真可以。」 方祈恆轻易压制住了挣扎的人，甚至强行将对方翻了个面，强迫对方侧躺着，面朝自己。 他不喜欢纪尘晏拒绝他。 「纪……」方祈恆刚想开口让纪尘晏老实点，脑中忽然闪过刚刚他呕吐时纪尘晏的神情。 他噔时停下了动作。 他勐然意识到，他刚刚当着纪尘晏的面，在亲吻后呕吐是多么伤人和不尊重人的举动。 那时候，他只注意自己的感受，完完全全忽略了纪尘晏。 若是换成是纪尘晏在他亲吻后呕吐，他根本不敢想像他会做什么，因为对方哪怕只是抗拒他，他心底都会觉得很不舒服。 他好像做了件蠢事。 方祈恆这段时间和纪尘晏相处下来，虽说很多时候，他都会格外注意纪尘晏的状况。 但当他来情绪时，他就会下意识要求纪尘晏妥协，他的情绪总是凌驾于对方之上。 「方祈恆！」 「别乱动。」 方祈恆把人抱进怀里，感受着这人的温度，嗅着这人身上淡淡的体香，原本焦躁无措的心情绪慢慢放松和平静下来。 他一点点收紧了双臂，把脸埋进纪尘晏髮丝中。 「我给你道歉，刚刚的事一笔勾销了好不好？我不是噁心你，我刚刚在手机上查了，是我有病，你能不能看在是我有病的份上，这件事就这么回去了？」 方祈恆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嘶哑，听着有些讨好的意味。 「滚！」纪尘晏不接受他的道歉，觉得这人就是在消遣他。 方祈恆抱紧人，继续道：「等到了绿洲，我把你失明的病状转移到我身上，这样怎么样？」 他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据宋九思说，纪尘晏的眼睛是她父亲注射了某种永久性改变瞳色的药物后，导致的失明。 方祈恆虽然是变异体，但也仅是恢復能力比一般人好。 若是药物导致的后遗症，他不一定能够自愈，即使可以，他也不确定代谢药物需要久。 或是几天，几年…… 可现在，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纪尘晏绝不会拒绝的条件。 纪尘晏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就如方祈恆想的那样，当下他最渴望的就是眼睛能好。 方祈恆见他不说话，压低声音，又絮絮叨叨说起来。 「我五岁的时候，变异本体被排出体外，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变异了，当时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十岁时，我开始跟着大人跑活，感染区没有什么娱乐，唯一的娱乐便是逛肉店，十二岁，他们带我去肉店，说要帮我开荤，我第一次见到了浑身长满各种菜花，却依旧交缠在一起的人。」 第167页 「我吓坏了，之后好几年都不敢和人近距离接触，我害怕变成那样的怪物，后来，我断掉了与那些人的联繫，开始独自跑活，我养了一个干净的女人在身边，我没有碰过她，只想着时机成熟就标记她，可她背叛了我。」 「纪尘晏，我说这么多并不是想逃避，我只是想说，我呕吐并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问题，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对不起。」 纪尘晏愣了一下。 在伏潭的时候，他就调查过方祈恆的背景，但除了知道他是从感染区来的，认识何筱以外，其它的一概不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人的过去和小时候。 「纪尘晏，标记会让我亲近你，但其实我自己也是喜欢的，我现在就很想亲你，可以吗？」 「不可以！」纪尘晏伸手，一巴掌盖在方祈恆脸上推拒着。 方祈恆眨了眨眼，气氛烘托到这里，他其实能感觉到纪尘晏已经不像刚刚那般冷漠了。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对方的手掌，后者勐地缩回了手。 「我只是想亲你，你就这么抗拒，那我要是对你做其它事情，你要怎么办？你知道你在我梦里被我为所欲为时是什么样的吗？」 「！！」纪尘晏浑身一僵。 方祈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纪尘晏脸颊上，像是一种无声的占有，他将人紧紧拥入怀里。 「我尝试过反抗，真的，我想把对你的念想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我让朱戬带我去了肉店，我想着试过了就不会再想了，但是不行，那个女人把我带到房间里时，我甚至还在思考，要怎么才能起来，直到…我看见她的头髮，在灯光下恍惚变成了银色，我想到了你，然后就y了，我只渴望与你融合，我喜欢你的气息。」 纪尘晏听着方祈恆的话，脸上神情晦暗不明，虽然他不排斥方祈恆，但被人这么臆想着，他还是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怪异。 第090章 四区s级战队 纪尘晏偏过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等到了你说的绿洲，作为交换你要治好我的眼睛。」 他说完，就将脑袋埋进被子里,不想再直面方祈恆那双几乎灼烧他灵魂的滚烫视线。 然而半路却被方祈恆扶着后脑勺,枕在了对方手臂上。 「那你现在是原谅我了？」方祈恆的语气变得轻快了许多。 其实在看到纪尘晏不适应双目失明,总是磕磕碰碰时，他就有了去绿洲后将其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想法,倒也不是因为他圣父,只是他单纯的觉得,纪尘晏原来的那双赤眸更适应他。 再者,纪尘晏让他的变异本体从幼体进化为成熟体。 这也算是报酬。 「纪尘晏，你说，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是为你而来的？我横跨感染区，就是为了回到伏潭,然后与你重逢。」 「我的变异体认出了你。」 纪尘晏抿了抿唇,没说话，他觉得此刻的方祈恆像似喝醉了一样，说话有一茬没一茬的。 忽然,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托起，唇上覆上灼热的气息。 「唔！！」 纪尘晏被亲得猝不及防，不由瞪大了眼,他属实不明白,方祈恆既然觉得他脏，他噁心,为什么还乐此不疲做这种事？ 他厌恶宋尽渊，就绝对不会想去亲近,哪怕只是靠近一点，他都觉得噁心至极，为什么方祈恆能一边噁心他，一边亲他？ 方祈恆也不明白，换一个人若是如此，他绝对不会这样。 他在感染区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因为滥交浑身长满菜花，或是溃烂，比他还像变异人，这给幼年的他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这些日子，他一直感觉自己像是被两股力量拉扯。 「方祈恆…唔！」纪尘晏不想再被亲到失去意识，伸手拽着方祈恆的头髮想把人拉开。 方祈恆舔舐尽纪尘晏嘴里最后一点津液才抬起头，凝视着怀里人沾满雾气的眼睛。 「纪尘晏，和人做是不是很舒服？你很喜欢对不对？我要不提前学习一下？你教教我？」 方祈恆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呢喃，不等纪尘晏的回答，他继续自顾自道： 「要是我一直在你身边就好了，你开荤的对象肯定是我，也只有我，我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碰你，也不会让你碰其他人。」 纪尘晏听到他说的话，偏过了头不予理睬，他第一次觉得隐藏在髮丝间的丝线太锋利也是个问题，不然的话，他没准可以在不流血的情况下，把人捆住。 「行了，快放开我。」 纪尘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他一遍遍验证，又一遍遍得到同一个答案。 他的身体好像一点儿也不抗拒这人的亲近，哪怕是被强吻。 他记得言祈恆小时候也喜欢在他脸上咬，没长牙的奶糰子每次都会煳他一脸口水，现在人长大了，却还是这个德行。 知道方祈恆就是言祈恆后，他的心绪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小父亲就告诉他，言祈恆是他的，他也一直坚信这点。 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身体才不排斥这个人吗？ 「纪尘晏。」方祈恆亲吻着纪尘晏的脸颊，看着这人微微有些走神也没有停止，他忽然在想，他之前为什么要抗拒标记？ 简直愚蠢至极。 是因为去了伏潭后，几次三番被纪尘晏追着打？所以当他标记了纪尘晏后，便理所当然将对这人所有的感情归结于标记？ 第168页 可是做标记的人是他啊。 在黄石峡谷第一次看见这人时，他便被这张脸蛊惑，那是他第一次因为一个人长得好看，产生了想要再看一眼的冲动。 「纪尘晏……」 纪尘晏听着耳畔低沉的声音，伸手大力推了推：「方祈恆，你够了啊！别亲了！不要再发疯了！」 「那你说说，你和多少人上过床？是男人还是女人？」 方祈恆问道。 他忽然嫉妒起那些人，他想宰了那些碰过纪尘晏的人。 自从方祈恆知道自己是变异人后，就从未奢望人生会一帆风顺，可此刻他多么希望，他的人生能够受到些庇佑，哪怕一点。 他是言祈恆，本该陪在纪尘晏身边，一切本该水到渠成。 「方祈恆！」纪尘晏有些愠怒了，「这与你无关！快起开！」 「你为什么不能洁身自好一点？你知道现在的人身上都有些什么病吗？就敢往床上带。」 方祈恆知道自己又在胡言乱语，但那些话脱口而出，根本不受他控制，他并不想批评纪尘晏，也不想再把关系弄僵，但嫉恨让他失了理智，变得面目全非。 他不是在责怪纪尘晏，而是忽然觉得老天真特么操蛋。 他的唿吸渐渐急促起来。 此刻，当命运的针芒落到方祈恆身上时，他才切身体会到了宋九思与他说过的那些关于纪尘晏的往事有多么痛苦。 他和纪尘晏同样被命运戏弄，他尚且拥有自保能力，但是纪尘晏却被欺负得遍体鳞伤。 方祈恆忽然觉得心脏像似被细密的针扎过，那种无法言语的痛苦沉重得他难以喘息。 此刻他明白了一件事，这样密不透风的压抑情绪，会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跟随着他。 「你滚开…唔啊！」 方祈恆一口咬住纪尘晏细白的脖子，后者疼得直抽气。 「你特么属狗的吗？！疯子！方祈恆！松口！不准咬我！」 纪尘晏其实挺怕疼的。 在被宋尽渊囚禁的那几年，他的时间是停滞和空白的。 之后返回伏潭，他才重新拿起枪，开始学习和苦练格斗和枪技，但伏潭的人都不愿意给他陪练，怕伤着他，他唯一能练习的途径和对象就是来暗杀他的人。 他鲜少受伤，可以说，方祈恆是揍他最多的人，也是带给他身体上疼痛最多的人。 想到此，纪尘晏忽然觉得，这人回伏潭就被他打也不能全怪他，方姨肯定能理解他的。 「嘎吱嘎吱——」 屋内响起简易床不堪重负的声音，两人从床头掐到床尾，身上的被子都被踢飞了出去。 不过战斗很快结束。 纪尘晏如今的身体素质远不如方祈恆，再次被压制住。 他眼睛通红，就算看不见，也气势汹汹怒瞪着人。 「方祈恆！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纪尘晏怒吼着。 「当然信，那你杀了我好了，快说，你睡了多少个人？」 「你……」纪尘晏挣扎，却发现被压制的身体纹丝未动。 玛德，这个混蛋！ 良久，纪尘晏不知道是气狠了，还是药瘾犯了，唿吸变得急促起开，脸上也露出疲乏之色。 他喘息着，咬着牙道：「宋尽渊给我的药，每次吃完，我都会变得不对劲，精神会很奇怪，想杀人，上床的快感能缓解。」 纪尘晏像似在解释什么，但说着说着，他忽然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要解释？ 于是他抬起头，再次恢復冷酷狠厉的面容，怒斥道：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古板吗？！我有固定床伴！才不会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病！」 「几个？」 「什…什么……唔！！」 纪尘晏感觉到唇瓣上压下来的重量，以及那熟悉的吮吸，只觉得嘴巴都要被亲秃噜皮了。 「几个床伴？」 「唔嗯！方…四个！」 纪尘晏剧烈喘息起来，意识也开始飘忽，他药瘾犯了。 「花…方祈恆……」 方祈恆垂眸盯着纪尘晏，脑海里迴荡这人说出的「四个」，他特么还是个雏，这人竟然就有四个床伴了，可真够厉害的。 他磨了磨牙。 可下一秒瞧见纪尘晏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他只能将这份酸涩和不甘的情绪放下，从衣兜里摸出种子，开了一朵花出来。 如今纪尘晏在他身边，他想要开花简直比唿吸还要简单。 「若是我在伏潭长大就好了，我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 方祈恆看着陷入药瘾中的纪尘晏，重重嘆了口气，好歹稳住了情绪，而后抬手抓了抓头髮。 「玛德，真让人不爽。」 方祈恆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遗憾，哪怕如今知道了父母是谁，也从来没有遗憾过不能和他们一起，但现在，他忽然有种，没能和纪尘晏一起长大，是他此生永远也弥补不了的遗憾。 屋内花香四溢，墨绿色的藤蔓爬满了墙壁，一朵朵艷丽的红花在静悄悄的屋内肆意绽放。 标记若是代表着认定一个人，那么藤蔓的每一次开花，都是在一遍遍述说着：我喜欢你。 「砰！砰！砰！」 忽然，外面传来枪声。 方祈恆脸上的神情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他起身穿好衣服，把纪尘晏也拽了起来。 第169页 「你干嘛……」 纪尘晏捏着鲜花吸着香味，药瘾勉强压制下去，但他想睡觉，被拽起来后一万个不情愿。 —— 此时，十辆武装军车抵达驿站，防守的驿站人员一眼认出这些武装车不是感染区和黑堡能拥有的，更像是联盟的队伍。 他们立即进入警戒状态。 一名防守人员拿起对讲机勒令武装车辆立即停车，其余防守人员则迅速持枪上膛，联盟部队来驿站可不是什么好事。 感染区的人虽然对联盟没有什么好感，但也不会主动招惹。 相反，联盟每年都会派遣不少军队对感染区的一些非法聚集地进行武装暴力清除。 在强有力的武力压制下，被联盟盯住的地方往往寸草不生。 所以他们不敢放松警惕。 「再次警告！所有车辆…」 驿站防守人员的声音刚响起，回应他的便是迅勐的枪声。 「砰砰砰！！」 这只联盟队伍的装备十分高端，钢筋混泥土制作的屋子都被打穿，乱石飞溅，里面的驿站防守人员更是被打成了马蜂窝。 最近一家的店老闆听到枪声，咬着烟骂骂咧咧走出来，手里抱着枪，本想威慑，却没想到刚露面，便被武装人员一枪崩飞。 场面陷入混乱。 数十名精英战士从武装车上跳下来，直冲驿站各个食宿店。 他们个个都是狠人，甭管是谁，遇到就是无差别射击。 「砰砰砰！」 「哒哒哒——！」 「啊啊！！救命啊！！」 「别杀我！啊啊！！」 「求你们…啊！」 驿站内的人被枪声惊醒，纷纷收拾东西慌乱逃窜。 武装战士并没有追击，而是回头看着后面推进的战车和狙击手，以及升空的数架无人机。 这些无人机都具有红外热像仪，能让所有高于绝对零度的物体无处遁形，这种监测技术不受电磁和辐射的影响，能轻易穿透夜晚和风暴等恶劣环境。 很快，所有武装人员的头盔上，准确说是护眼前屏上出现了无人机的红外热像仪视角。 通过无人机视角监测到的热像分布图，武装人员能轻松在夜色中看到四周的温度分布。 这更利于他们找人。 为首的队长进行分队，按照无人机的方向，分组进行搜索。 他们此次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纪尘晏，并将人带回四区。 武装队伍一点点推进，每一店面都没有错过，零零碎碎的枪声在黑夜里响起，每一声，都意味着驿站有一个人就此陨落。 来到一家肉店，武装战士们看见了门口躺着一个冻得出气多进气少的女人，见人已经不行，武装人员便也没有浪费子弹。 他们沖入肉店后一顿扫射，好在老闆提前带着他最值钱的摇钱树——阿晶躲进了地窖里。 店老闆可不想掺和这些复杂的事，然而不少鸭子和来店里消费的客人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一些被直接击毙。 一些被赶至前台。 精英战士询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银髮银眸的男人，询问无果后，又挨着将方祈恆、何筱和朱戬的照片拿了出来一一询问。 可惜依旧无果。 「都解决了。」问话的武装人员见这群人啥也不知道，收回手机，朝身后人示意处理了。 话语落下，前台便响起一连串枪声，无一人生还。 瘫在门口奄奄一息的女人听到他们在寻找方祈恆一行人，想着那人甩开自己时的无情，忽然挣扎着爬起来，皲裂的嘴唇张开，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知道。」 刚收好手机的武装人员敏锐地听到她的话，蹲下身来。 「你说什么？」 「我…我见过他们，救我，我告诉你们他们在哪儿……」 武装人员挑眉，询问了具体消息后，在女人以为自己会得救时，一声枪响在她耳边响起。 「砰！」 女人瞪大眼，不可置信，她明明都告诉他们了，为什么… 她瞪着双眼，抖如筛糠的身体在枪声中变得僵硬，惊恐的脸色惨白如纸，缓缓跪倒了下去。 …… 第091章 驿站交手 四区。 宋九思擅闯密室的事很快便被宋尽渊察觉,当晚，她便被宋尽渊叫了过去，与此同时,得知这消息的宋欣空也来了。 宋欣空是四区高层领导,宋尽渊的亲妹,宋九思的姑姑。 「区长。」宋欣空看着大哥宋尽渊，规规矩矩喊了一声。 此时,宋尽渊和宋九思不知道说了什么,屋内气氛紧张。 宋欣空看见大哥甚至拿出了枪,目光微颤,担心宋九思受伤，悄无声息挡在了她前面。 「大哥，小九刚回来……」 宋欣空刚开口说话,就被脸色铁青的宋尽渊吼了回去。 「这事儿和你没关系！现在，立刻给我出去！」 宋欣空愣了一下,她虽然知道大哥私下里做过什么,但表面上，两人的关系其实还不错，对方鲜少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她。 她硬着头皮,并没有挪开，反而伸手想要把宋九思推出去，宋尽渊看到她的小动作,直接叫人：「把宋委员带下去！」 宋欣空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没办法从警卫手中脱离出来，眼看就要被拖出办公室,她双眸通红地朝宋尽渊道：「大哥！你不要伤害小九！她是你女儿啊！」 第170页 办公室门被关上，宋尽渊冷冷看着宋九思,在后者无畏的目光中，他直接拨动了保险栓。 「小九，你太让我失望了。」他声音沙哑，眸光阴鸷。 宋九思迎着他的目光，双手慢慢握成拳，不疾不徐道：「爸，你也挺让我失望的。」 「你曾经亲自教导我，说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命都是唯一的，值得尊重的，作为上位者，要心怀怜悯之心，眼里要看见大众，可是你的所作所为违背了你曾亲口说的话。」 这二十多年来，四区靠着粮食，确实发展迅速，但在这高速发展、欣欣向荣的皮囊下，四区阶层固化，制度早已腐朽不堪。 「爸，你和纪尘晏一样，都被困在了二十年前，可纪尘晏的身边如今有了方祈恆，他不会再像你一样停在过去了，你放手吧，二十年前的一切早该结束，爸，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世界了。」 该是她的世界了。 宋九思说着，眼中迸发出对权力的渴望，她从小就知道，只要她一步一个脚印，等她长大了，四区就是她的，尽管现在宋尽渊有想要废掉她的想法，但她不是小孩子了，想要的东西比起被人施捨，不如自己拼命去抢。 宋尽渊注意到窗外一闪而逝的红外线，目光愈发冰冷。 「你倒是敢想！」 「呵呵。」 宋九思轻笑一声。 「纪尘晏十三岁统治伏潭，孟晷十六岁继承一区，爸，我今年22了，我为什么不敢想？」 「爸，纪尘晏是绝不可能诞下你的孩子的，这种有悖常理的事，我劝您还是早早放弃吧。」 「我是您的女儿，是您花二十多年亲自教导出来的继承人，您还有多少个二十年能够再培养一个继承人？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宋尽渊看着宋九思，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继承人被他培养的很好，有野心也有想法。 但是…… 还是太年轻了。 「小九，这个位置没有你想的那样好坐，把东西拿出来。」 宋九思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尽渊：「爸，要是我不肯呢？」 …… 屋外，宋欣空焦急地来回踱步，作为旁观者，她很清楚宋尽渊和宋九思的性格，这两个人都是将亲情看得很淡薄的犟种。 没事的时候风平浪静，一旦意见不合或者利益受损，这两人可以不顾父女亲情杀了对方。 「砰！砰！砰！」 忽然，屋内传来枪声，伴随着宋九思的惨叫声结束。 宋欣空听到宋九思的声音，心头大骇，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拔枪，强行闯进了办公室。 屋内满地尸骸。 宋九思跪在中央，一手捂着眼睛，大股大股鲜血从她指缝间流下，她恨恨看着宋尽渊。 「爸！有些花儿註定不能成为供人观赏的盆景，你再怎么修剪，它也属于自然，有些鸟也不属于笼子，哪怕你折断他的羽翼，他的尸体照样属于天空！」 「砰！砰！砰！」 三声枪响，宋九思的双腿和右臂直接被废掉，血液喷射而出，她脸色倏地变得更加惨白。 宋欣空连忙扑了过来：「小九！别说了！快给你爸认错！」 宋九思推开宋欣空，虽然身体瘫在地上，嘴上却不服输。 「爸！你弄瞎了纪尘晏的眼睛，就真的觉得他和纪堡主一样了吗？！你爱的，就只是纪堡主那张脸吗？！爸，你遗弃了纪尘晏身上最像纪堡主的东西！他应该拥有和纪堡主一样丰满而耀眼的羽翼，你真的爱纪堡主吗？」 「不！只有仇人！！才会不留余地的想要报復他的孩子！！」 宋尽渊表情凝固了剎那，叫人将宋九思带了下去，禁足。 这一夜，宋九思在提拔上来的人尽数被撸下去。 …… 另一边，驿站内。 方祈恆让纪尘晏躲好，自己则从窗户探头出去察看情况。 外面的枪声愈发密集，很明显整个驿站都处在了乱战当中。 这种时候，待在屋内是最妥当安全的办法，因为乱跑被意外射杀的可能性更高。 但方祈恆听着这枪声，不同于感染区的劣质枪械，这种金属质感强烈的枪声，是规划区才会有的精良武器，想着宋九思不久前的话，方祈恆怀疑挑起战火的人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纪尘晏。 此时，另一个房间的朱戬听到枪声，从小就混迹在枪贩子里的他，几乎瞬间就听出了来者不是感染区或者黑堡的人。 因为这是联盟的武器！ 他刚要离开，房门就被何筱敲响，两人没有多说废话，朝着方祈恆的房间快步走去。 三人会合后，他们这栋食宿店也有武装人员闯了进来。 方祈恆趴在地上辨别声音，来者脚步轻盈，但因为穿着特质的战斗靴，声音略有些不用。 他起身，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朱戬和何筱两人禁声，随即摸出随身手枪，利落上膛。 他拉起纪尘晏，交给了朱戬，他打头阵，何筱断尾。 他走到门边。 在外面传来明显脚步声时，当机立断开门，迅速扣下扳机。 迎面不远处的两名武装人员早就通过热像仪发现屋内有四个人，也看清了方祈恆躲在门后想要袭击的动作，因而在门开的瞬间，他们也果断开了枪。 「砰！砰！」 「哒哒哒——！！」 第171页 强悍的武器几乎将房门击碎，方祈恆在意识到武器相差太大后，果断转身朝着走廊另一边跑去，身后枪声不断，几乎是踩着他脚后跟射来，走廊灰尘瀰漫，木屑四溅，很快被轰得摇摇欲坠。 两名武装人员并没有打算放过方祈恆，都追了上去，这人胆敢袭击他们，必须弄死。 何筱和朱戬护着失明的纪尘晏躲在屋内，两人都明白，方祈恆之所以涉险跑开，就是为了行动不便的纪尘晏，否则这人可不会这么替他们着想。 两人再次感受到了被区别对待，相视一眼，纷纷嘆气：小祈恆（方哥）也太偏心了。 两人虽然这般想着，但也十分关注武方祈恆跑开的方向。 走廊里灯泡碎了大半，烟尘四起，仅剩的一盏灯摇摇欲坠，更衬得走廊尽头昏暗无比。 「啊啊啊！！」 忽然，一声惨叫声响起，掺杂着恐惧，太过撕心裂肺，让何筱和朱戬都打了个寒颤。 随即，两人就看见走廊尽头的烟尘中，时不时闪过一条粗壮的藤蔓，伴随着不合时宜的浓郁花香，鲜血慢慢淌了出来。 纪尘晏嗅到带着花香的血腥味，下意识朝着走廊尽头看去，黑煳的视野里，明暗交错的一团团浓墨像似一只只野兽在撕咬。 他皱了皱眉，脚步不自觉往前踏了一步，朱戬察觉到他的动作，赶忙伸手把人拉住。 「有血腥味。」纪尘晏甩开他，语气非常冰冷地说了一句。 朱戬顿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开口道：「放心，那是敌人的血，不是方哥的血。」 纪尘晏沉默着没说话。 不多时，方祈恆走了出来，肩上还背着那两名武装人员的全自动枪械，他走了过来，顺手扔给何筱一把，而后带着人转移阵地，朝着楼下车库跑去。 然而下楼时，又有两名持枪者上来，他们刚刚听到枪声，又从热像仪上看到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一幕，此时都十分警惕。 在楼梯拐角处看见方祈恆几人的身影时，他们毫不犹豫，举起枪就是一顿迅勐的射击。 「哒哒哒——！！」 方祈恆四人被这火力挡住去路，不得不再次返回楼上。 何筱趁着这简短的空隙，跑到走廊尽头，蹲身扒下了之前两名武装战士的防弹衣和头盔。 朱戬也上前摸索了一下，收缴了他们后腰处别着的手枪和刀具，期间将锋利的匕首放在了纪尘晏手里，让他拿着防身，自己则戴上头盔，穿上防弹衣。 纪尘晏感受到手里的匕首，先是顿了两秒，随即五指收紧，将匕首紧紧攥在手心里。 方祈恆示意朱戬和何筱先在楼道里待着，他慢慢挪步到楼梯口，收缩身体藏在墙体边上。 他深唿吸一口，刚想冒头看一眼，就差点被子弹射穿眉心。 他立即缩回头。 随即弯腰猝不及防出手，已经上到楼梯拐角处的武装战士见此，当即开枪，方祈恆侧身躲避，也不管肩部中弹，抬手射击。 「哒哒哒——！！」 这次没能精准命中，只是打中对方的防弹衣，不过他用的是对方的武器，即便是打在防弹衣上，那两名战士也好似受到内伤一般，痛苦弯下了腰。 方祈恆立即上前，死死攥住其中一名武装战士的枪套，迫使对方无法继续开枪，而后在另一名武装战士朝他射击时，直接把前一名战士当做自己的肉盾。 「哒哒哒！！」 「哒哒哒！！」 这些人装备优良，枪斗术也不错，但拼体力和身体素质，却远不是方祈恆的对手，就拿刚刚对方射中方祈恆的肩膀，他只是觉得痛，但并不影响行动，但那两名战士就不行了，所以很快，方祈恆就近战将两人解决了。 「方哥好强啊！」 朱戬看着方祈恆近战的一幕，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何姐，你和方哥谁强啊？」 何筱没搭理他，目光炯炯盯着方祈恆的身影，若是之前，她还敢说方祈恆若不是变异人的身份，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但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了，这傢伙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玩枪比她熘就算了，近身格斗简直不像人，太离谱了。 「走吧。」方祈恆走到三人面前，目光先是在纪尘晏身上扫了一圈，而后才看向何筱和朱戬。 第092章 车子失控 四人顺利下了楼。 找到车,开门，进去，关门,点火,一套流程下来不过几秒。 这次方祈恆开车,何筱副驾驶，纪尘晏和朱戬在后排座。 外面枪林弹雨。 无人机也已经注意到他们,很快便有不少人追了上来。 朱戬摁下车窗,将枪管伸出窗外,想将天上的无人机打下来,却没料到车子穿梭在驿站楼道中，有人竟然会从两边的楼上跳下来，「砰！」一声砸在他们的车顶上。 四周聚集而来的武装人员本想直接对着车子射击,但又怕伤了纪尘晏，只能让人跟紧。 落到方祈恆车上的武装战士趴在车上稳住重心,车内的何筱见此,直接打开车窗，半个身子探出去，朝着车顶射击。 「砰！砰！砰！」 一声沉闷的痛吟从车顶传出,目标被击中，何筱收枪正要滑进车内，一枚狙击弹朝她射来。 她下意识想抬右手抵挡,但来不及了,千钧一髮之际，她只看见眼前一道绿光闪过。 第172页 然后就听「锵！」一声,那发狙击弹被藤蔓弹开了。 何筱浑身僵硬了一瞬，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藤蔓。 与此同时,车顶的武装人员从车后右方滑落下去，摔下去前一秒，他忽然凭着不屈的意志，抓住了朱戬伸出窗外的枪管，进而一手扣住了半开的车窗。 「操！」朱戬惊唿一声。 武装人员死死盯着朱戬，他的下半身拖在地上，随着车子快速前行，不过几秒就血肉模煳，他却像似感觉不到疼一样。 他丢了自动枪，拔出后腰的手枪就要对着朱戬射击。 如此几乎是贴脸的近距离射击，一旦被击中，必死无疑。 从滑落到抓住枪管，再到拔枪射击，一切只在剎那间，朱戬只来得及惊唿一声，压根没反应过来躲避，他瞳孔骤缩。 而此时，方祈恆正控制着藤蔓替何筱挡住狙击弹，意识到朱戬被手枪对准时，他想控制藤蔓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髮之际，朱戬只感觉衣服被谁从后面拽了一把。 眼前飘过银色的长髮，下一秒，他就看见窗外的人骤然停下了扣动扳机的手，而恰恰是这瞬间的停止和犹豫，纪尘晏手中的匕首无情扎穿了对方的咽喉。 「噗嗤！」 那名武装战士张着嘴，眼中倒映着纪尘晏的模样，这人正是他们的目标对象，是被他们刻进骨子里，绝不能伤害的对象。 武装战士咽下最后一口气，手却依旧死死抓着朱戬的枪管。 车上的朱戬愣住了。 他...他被纪尘晏救了？不对，这人不是瞎子吗？！他是怎么精准刺穿窗外人咽喉的？！ 不等他消化这个现实，方祈恆已经一脚油门加速，将悬挂在车窗外的人彻底甩飞出去。 —— 远处，军用战车上。 武装战士们的老大——威尔奥斯看了眼手中的平板，上面一个个视频方格内正是所有无人机的视角，他手指滑动，放大了其中一个视角，出现的画面正是方祈恆所在车辆后方的视角。 在看见那车尾标识后，他微微眯起了眼，记录下型号和编号，立即联繫了一区的军工厂。 [纪尘晏在这辆车。] 他将图片和信息发给了对方，收到消息的一区军工厂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一区高层，而后对指定车型编号的车辆下达封锁指令，同时，给威尔奥斯回了消息。 [车辆已强制锁死。] 威尔奥斯勾了勾唇，心想：这个任务比他想的要容易。 …… 方祈恆「轰轰！」踩着油门，眼看马上就能离开驿站，摆脱身后的无人机，忽然，他感觉到方向盘不受控制，紧随着车辆所有显示屏也显示红色感嘆号。 「滴滴滴——」 车辆发出故障一般的声音，车内人齐齐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 何筱和朱戬看着车载显示屏上的红色感嘆号，均是愕然和不解，这可是一区顶配的军用战车，不可能就这么坏掉了吧。 方祈恆察觉不对劲。 他也顾不得方向盘什么的无法控制，手动打开车门锁，刚想让所有人都下车，哪知道下一秒，「咔哒！」一声，四扇车门再次被锁死，且不再被方祈恆控制。 何筱看着方祈恆这连番动作，也意识到什么，恰逢这时，车子竟然减速，最后停了下来。 见此情况，饶是反应慢半拍的朱戬和看不见的纪尘晏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两人分别尝试各自那边的车门，手动均打不开。 方祈恆：「车子失控了。」 朱戬忍不住骂道：「玛德！这一区的车子质量也太差了吧！还不如我们之前那辆旧越野呢。」 方祈恆解开安全带，试图暴力打开车门，可惜无果，这辆车可是连飞弹都不一定能摧毁的车，从某个层面来说，这辆车的安全防御确实是顶级的级别。 「那现在怎么办？」何筱扒着车窗，看了眼后面，黑漆漆的夜里，暴风雪肆虐不止。 「方哥，你来后面，我试试能不能弄弄。」朱戬道。 他手工活不错，虽然主业是制作武器，但是汽车什么的都是器械，应该差不多，而且他之前也检查过这车，还算熟悉。 方祈恆「嗯」了一声，与朱戬换了位置，朱戬挪到驾驶位上后就开始埋头整活，然而他小觑了一区在这方面的实力。 —— 四区。 宋尽渊得到已经将纪尘晏安全困在车内的事情后，第一时间让一区兵工厂替他连接了纪尘晏所在的车辆，等待连接的过程里，他是从未有过的欣喜若狂。 「滋滋——！」 纪尘晏所在的车辆显示屏上，原本的红色感嘆号变成了一片雪花，紧接着不过五六秒，上面就显示「正在连线中」五个字。 车上的四人困惑不已，然而就在这时，里面传出了声音。 「小晏，好久不见。」 宋尽渊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时，车上的四人全都顿住了，纪尘晏更是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 宋…尽渊？！ 不…不可能！！ 纪尘晏像似跌入冰窖，浑身僵硬，惊恐、厌恶、无助交织在一起，将他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笼，此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觉不可能…… 纪尘晏的唿吸条件反射般变得急促起来，他抬手抓住了身前的衣襟，原本被困在车位内他并不慌乱，可此刻听到宋尽渊的声音，那种与对方在同一个空间唿吸的噁心，让他感觉窒息。 第173页 他下意识往车门移去，而后疯狂地想要打开车门。 「我要下车！」 然而车门已经锁死，他打不开，便不管不顾用拳头砸。 「让我下车！！」 「纪尘晏！」 方祈恆立即上前制止他。 刚刚他看见纪尘晏的反应时愣了半拍，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纪尘晏，仅一瞬间，对方的脸色就惨白如纸，整个人如雕塑般固定在那里，像似失了灵魂。 此时瞧着这人状若疯魔般想砸窗出去，他来不及思考，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极尽耐心安抚。 「你冷静一下！他不在车上！别怕！那只是声音而已！」 纪尘晏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在极致的恐惧和厌恶中，他接连干呕了几声，直到嗅到方祈恆释放出来的花香，他才稍稍平復。 「小晏，我好想你啊，你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吧，都怪我一时疏忽，没有保护好你。」 宋尽渊的声音继续通过车载音响传过来，纪尘晏只觉得这声音噁心无比，让他胃里翻涌。 「你特么闭嘴！」 纪尘晏咬着牙，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车载屏幕砸去。 「小晏，回来吧，感染区危险至极，你又双目失明，我根本无法想像你是如何度过这些日子的，我每分每秒都在担心你，一日没有你的消息，我都寝食难安。」 「你闭嘴！闭嘴！！」 「小晏，我已经在研究如何让你眼睛恢復的药剂了，回来吧，你从小就被娇养着，根本不必去感染区那种地方受苦，伏潭的人不要你，我永远都会接纳你。」 宋尽渊满含深情的低沉嗓音在车内响起。 朱戬和何筱两人都不由抽了抽嘴角，他们虽然听说过宋尽渊金屋藏娇的事，但还是第一次直观地听到这些肉麻的话。 怎么说呢…… 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小晏，联盟其它区的人也派了人手在找你，你根本不清楚他们抓住你后会做什么，但只要你回来，我会为你解决一切。」 纪尘晏张着嘴急促喘息着，他埋头在方祈恆怀里，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这样的反应让方祈恆感觉心脏像似被蛰了一下。 「小晏……」 宋尽渊还想说什么，方祈恆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 「宋尽渊，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你玩得挺熘啊，嘴上说着研究眼睛恢復的药剂，心疼他双目失明，可让他失明的人不正是你吗？他被伏潭驱逐，不也是你一手促成的？现在一副为他好的样子，你把自己感动死了吧。」 「你是…方祈恆！」 「对，我是方祈恆，你也可以叫我言祈恆，宋尽渊，纪尘晏到了我手里，我就绝对不会再让他被你那些骯脏的手段控制，你也不要再冠冕堂皇地说些什么为他好的话，若是没有你，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怎么？你一个始作俑者，难道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让他对你感恩戴德？」 「……」宋尽渊沉默了。 前排的何筱和朱戬听着方祈恆反驳的话，竖起了大拇指。 …… 伏潭黑堡。 「滋滋——」 伏潭结界电子球的主机系统忽然发出电流声，在封闭且关机的电子球内显得异常之诡异。 主机屏幕徒然亮起。 [检测到敏感词，纪尘晏，正在分析，分析成功，正在计算，计算成功，开启远程控制。] 伏潭的主机系统之前就入侵过一区的电脑，复制的高新信息数不胜数，甚至它还隐匿地监察着一区的一举一动，虽然因为方祈恆的强辐射风暴进入关机状态，但它一旦检测到敏感词，主机会强制开启，并启动分析程序。 不过这个重启并不是整个系统全面重启，而仅是核心主机及其部分程序得到重新启动。 想要重启结界电子球，使其重新释放出柔和磁场抵御辐射，必须是拥有权限的人，进入电子球内部后，进行手动重启。 因为结界电子球是主系统最大的硬体，内含大量核能，十分危险，不支持远程控制。 —— 联盟规划一区。 兵工厂。 「不好了！我们的系统被不明系统入侵了！远程控制的xx型xx编号的车辆失去了控制！」 「什么？！」 「我们的技术人员正在紧急排查，目前还没有结果！」 「立即让人联繫这型车辆晶片的最高负责人！就说情况紧急！容不得半点拖延！」 「可是最高负责人被区长调去伏潭研究结界电子球了。」 「玛德！那就找下一级的人，势必弄清楚是谁入侵！」 「是！」 —— 四区。 宋尽渊原本还有很多话想对纪尘晏说，但是连接忽然中断，而设备那一头最后传过来的并不是纪尘晏的声音，而是方祈恆的话——「他永远也不会依附你。」 「……」宋尽渊看着中断的设备，目光微移，落到办公桌上的相框上，慢慢闭上了眼。 「培风啊，哪怕一次，你也从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意吗？明明…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就算让我与整个联盟为敌，我也会保护好你，我不想你受苦啊。」 「培风，我爱你啊……」 …… 第093章 贝瑞的验证 在伏潭主系统抢夺了一区兵工厂针对方祈恆所在车辆的控制权后,驾驶位上的朱戬很快发现，车辆好像能够重新启动了。 第174页 他欣喜若狂，对其他人激动喊道：「车子能控制了！」 何筱闻言松了一口气,刚想转头问方祈恆接下来怎么办,就见后排的方祈恆还抱着纪尘晏。 何筱沉默：「……」 后排座,方祈恆抱着纪尘晏，直到对方真正冷静下来。 「你其实不必在意他的话,就一个没人爱的可怜虫罢了。」 方祈恆对纪尘晏说道,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轻柔,好像是怕吓到纪尘晏似的。 纪尘晏没说话,冷静过后，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他推开方祈恆,慢慢平缓唿吸。 「我不是怕他。」 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作祟，他解释了一句,说完,他脸上就露出疲倦之色，他伸手打开车门，想出去透透气—— 他要去发泄一下满腔怒火,他现在想把宋尽渊千刀万剐！ 就在这时，车载屏幕上忽然出现一行字，并伴随着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车内响起。 纪尘晏原本并不在意,但是这机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即将开启远程声纹识别验证,对象纪尘晏，我需要您清晰读出：我是纪尘晏。请说开始,然后读出：我是纪尘晏。」 车内四人齐齐懵逼，都不明状况,只有被机械音指名道姓的纪尘晏在剎那的疑惑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他关上车门，按照要求说出了：「开始，我是纪尘晏。」 「已收到语音，正在分析，分析通过，您好，主人，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车内众人再次沉默，这究竟是啥玩意，方祈恆总觉得事有蹊跷，一边好奇这东西是什么，为什么指定纪尘晏验证身份，另一方面又担心联盟追来。 但奇怪的是，他们都停车好一会儿了，联盟都没追来。 「我是主系统贝瑞，接下来，请辅助我再次进行远程验证，您需要回答几个私密问题，请问您现在是否能接受远程验证。」 机械声音再次响起，纪尘晏毫不犹豫道：「能接受。」 他想起来了，他曾在言叔身边听到过这个机械音。 「收到，请准备回答第一个问题：您在言祈恆的满月宴会上，被纪堡主打了几下屁股？」 机械音落下的瞬间，车上人齐刷刷看向了纪尘晏。 纪尘晏在沉默中，身体隐约有些颤抖，像似在隐忍什么。 朱戬最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特么什么恶作剧，哈哈，被打了多少下屁股？」 要是他被问及这种问题，怕是什么验证的心都没了。 世界毁灭吧。 何筱也低声笑了出来，但凡换一个人她或许都不会笑，但是纪尘晏，她实在想不出这人小时候被纪堡主打屁股的画面，还是在小祈恆满月宴上，哈哈。 「声纹未通过，请重新验证。」贝瑞接收到了朱戬的话，可惜声纹不一致，它直接报错。 纪尘晏：「……」 就在气氛凝重且诡异的时候，驿站内忽然爆发出密集的枪声，仿佛两个势均力敌的团队打起来了，原本静谧的夜晚被打破，黑沉沉的天空也被火光点亮。 方祈恆、何筱和朱戬瞬间警惕起来，三人开门下了车，朝着驿站内看去，只见无数枪口闪烁着火花，像似在世界大战一样。 「卧槽！什么人啊，这么顶！联盟的队伍也是说干就干！」 朱戬忍不住爆粗口。 何筱眯起眼，企图从那些闪烁的火光中瞧出与联盟打在一起的人是谁，看了半响，她还真看出点苗头：「好像是僱佣兵。」 方祈恆对拦截联盟的人不感兴趣，他观察了四周，见联盟那些人确实都被那伙人拦住了，便不再耽搁时间，他重新坐回驾驶位，招唿何筱和朱戬上车。 他们要趁机开熘。 朱戬提议：「方哥，要不咱们趁乱去搞一辆车？这车太鸡肋了，万一路上又抛锚，冰天雪地的，咱们四个不得冻成冰雕啊。」 他声音刚落下，始终在车内的纪尘晏罕见出声道：「不用，就这辆车，我已经验证了身份。」 说着，他脸上划过几抹可疑的红晕，他从来不知道言叔那么正经严肃的一个人，设置的验证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 方祈恆听着这话，扭头看了眼后排座的纪尘晏，而后又看向车载显示屏，上面赫然显示：[已成功验证身份，纪尘晏。] 此外，下面还有一行渐渐消失的极小字眼：[言先生让我转告您，不要害怕，贝瑞会永远守护你，您将是贝瑞最后且唯一的权限控制者，系统只要检测到权限被更改，将会启动自我销毁程序，主人，请您务必坚强且快乐地在这个残忍的时代活下去。] 副驾驶位上的何筱也注意到了显示屏上显眼一行字体，忍不住诧异，难不成刚刚他们下车时，纪尘晏独自进行了验证？ 也就是说，纪尘晏真的回答了那个抓马的问题？ 「噗哈哈…」何筱觉莫名被纪尘晏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戳中了笑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纪尘晏脸色顿时阴沉下去，要不是方祈恆还在，他或许已经拿出丝线勒死这个女人了。 「朱戬，你来开车吧。」 方祈恆忽然出声。 他敏锐地注意到纪尘晏的情绪低迷，睫毛上还有些雾气，是那个贝瑞机器人说了些什么吗？ 朱戬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什么，很干脆道：「行吧。」 第175页 两人换了位置，最不自在的就属纪尘晏了，他总感觉方祈恆这时候换位置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 方祈恆刚打开后车门进来，一只手就搭在了他肩上。 纪尘晏板着脸，肩膀一抖将那多余的手抖下去，而后扭头冲着方祈恆露出不悦的表情，一副「莫挨老子」的倨傲架势。 方祈恆无声笑了笑。 通过刚刚看到的那行小字，他已经大概猜出了这个机械声音是谁，不外乎就是伏潭结界电子球的主系统，言萧留给纪尘晏自保和控制伏潭黑堡的武器。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这人当年还真是深受他父母喜爱。 方祈恆对此并没有产生什么嫉妒的情绪，相反，他越发好奇纪尘晏小时候是什么样了。 想到此，他伸手，手掌扶着纪尘晏后脖颈，嘴唇直接压了上去，纪尘晏身体一僵，下一秒就要挥巴掌，却被扣住手腕。 前排的朱戬和何筱两人看着方祈恆竟然堂而皇之地强吻纪尘晏，都怔住了一瞬。 好傢伙，现在是打算装都不装一下了？有那么稀罕吗？ 方祈恆其实也没想这么高调，实在是之前在食宿店动用了变异本体，刚刚心绪又有些激动荡漾，因而对纪尘晏就异常渴望 他想要这人的气息。 「唔！」 纪尘晏瞪大眼，不敢相信方祈恆竟敢大庭广众下这么做！ 他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到前排那两道骤然急促的唿吸声。 他羞愤欲绝，挣扎着想脱离方祈恆的钳制，但无论怎么做，嘴里那滑腻的舌头仍旧游刃有余地扫荡和侵占他的唇齿。 这个混蛋！王八蛋！ 「方…唔……」 纪尘晏朝后弯着腰，眼看都要被方祈恆压倒在座椅上，他忽然看准时机，想一口咬断方祈恆在嘴里风捲残云的的舌头，却没想到，方祈恆竟然预判了他的动作，扶着他后颈的手勐地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根本咬不下去。 「你丫…混…蛋……」 方祈恆一点也没有因为欺负人而产生的羞耻心。 他之前就觉得纪尘晏看着兇狠冷酷，实则特别好欺负。 现在这种感觉只强不弱，让他有种捏到软柿子的感觉。 「唔…呜……」 …… 前排的何筱看得津津有味，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不一样的小祈恆，主动且兴致盎然。 「啪嗒！」忽然，强烈的灯光从后方射来，透过后车窗，照在方祈恆和纪尘晏的侧脸上。 何筱和朱戬立即警惕起来，看着追来的车型不像是联盟的战车，但也不是普通的越野车。 「小朱，加速！」管它什么车，来者都不善，先甩掉再说。 「好！」朱戬应了一声。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对方开车的路子比他们还野，车身一半都悬挂在路面外也不怕，且提速比他们更快，眨眼间，就有两辆车加速绕过他们，拦截在前方， 前方车辆一次次点剎，朱戬也被迫一次次剎车，高速行驶下，轮胎与冰面摩擦声刺耳无比。 对方是想逼停他们！ 他们被前后夹击了！ 纪尘晏不适应忽然投射来的强烈灯光，眼前出现明暗交错的光团，方祈恆也没有在强光下热吻的癖好，终于松开了纪尘晏。 方祈恆眯着眼，扭头透过玻璃，朝灯光看去，面色不霁。 就在这时，他一个不察，挨了纪尘晏一巴掌，随即脖子处传来被丝线勒住的刺痛和窒息感。 他转过头来看着纪尘晏，瞧着这人嘴唇殷红，脸上丝毫没有被勒死的害怕，反而擒着笑。 此时，跑在他们正前方的两辆车忽然一个漂移，直接原地掉头，剧烈的摩擦声在风雪中响起，伴随着轮胎冒出刺鼻的白烟。 朱戬瞳孔一缩，眼看要撞上，只得勐踩剎车，车子由于惯性，他和何筱都朝前狠狠一扑，但好在两人系了安全带，并无大碍。 但后座的方祈恆和纪尘晏就差点被甩到挡风玻璃上，幸好关键时刻藤蔓缠住了两人。 逆着光，隐约能看见前方车辆上陆陆续续跳下来不少人。 对方逼停他们，却没有动手，好似并不是要他们命。 第094章 哈吉隆阿 何筱和朱戬见此,对视一眼，各自检查了一下身上的防护装备，一人拿着一把枪也下了车。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再者还有方祈恆这个后手。 何筱拨开保险栓。 心想一有动静就开枪,先发制人总能抢占先机，就算是死,也能多拉几个陪葬,不亏。 这般想着,她看向大灯处,改装的越野战车在雪地里像似一头巨兽，车边有数道人影，为首的男人人高马大,几乎与方祈恆一般高大，那人有着一双幽绿色的眸子,像似郊区的野狼。 何筱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直至对方自报家门，她才瞬间想起，这特么的不就是之前杀了她手下,把她抓到伏潭的僱佣兵吗！ 玛德！纪尘晏她动不了，这群僱佣兵她非得弄死不可！ 僱佣兵首领感受到何筱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眯了眯眼眸,浑身溢出浓浓煞气,但转瞬间，他脸上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 「我们没有恶意……」 —— 车上,方祈恆好整以暇望着纪尘晏手中的丝线，满眼戏嚯。 「你要杀我？我可是你方姨和言叔唯一的血脉,你杀了我，准备好怎么给他们解释吗？」 第176页 纪尘晏动作一顿。 其实他也没想真的杀了方祈恆，就是想威慑一下。 就像对方说的那样，只要这人是言祈恆，是方姨和言叔的儿子，他就不可能下手杀了他。 然而就是他这瞬间的愣神和犹豫，方祈恆找到空隙，直接把人结结实实扑倒在座椅上。 纪尘晏被扑倒在座椅上的瞬间，慌乱松开了手里的丝线。 「你找死是不是？！」 他怒吼了一声。 他手里还攥着丝线，这人竟敢乱动！虽然刚刚剎车时他松了一截线，但也是能勒死人的！ 方祈恆就不怕死吗？ 纪尘晏从来没有觉得事情这般棘手，就算是被宋尽渊囚禁的那些日子，他满脑子也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宋尽渊，可面对方祈恆，不，是言祈恆，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在他以为所有人都在二十年前死掉时，言祈恆就像是撕裂时空而来，在溺毙他的黑暗中降下的一束光，是他得以继续活下去的支柱和动力，方姨和言叔留下的东西他一样也没能守住，所以他下意识想要紧紧攥住这个人。 这个人，是纪培风曾经在他耳边叨念了无数次，说是属于他的所有物，所以不能杀。 可除了用威慑，他不知道还能怎样控制和留住一个人。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在伏潭时，曾想杀之而后快的方祈恆。 要怎么办才好？ 方祈恆并不知道纪尘晏脑海里的风暴，他伸手抚摸着纪尘晏脖颈处的皮肤，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以及这人急促的唿吸，眸光变了又变，好想继续亲。 「砰！砰！」 这时，车窗被敲响，朱戬站在外面，示意他们快出来。 方祈恆看了眼窗外，从纪尘晏身上起来，打开车门，一股冷风瞬间灌入，他挡着车门，本想让纪尘晏待在车内，不要下来吹风，谁知这人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像似泥鳅一样，在他下车的瞬间，也跟着钻了下来。 「……」 方祈恆盯着纪尘晏，思索着要不要拿掉这人身上的金色蒲公英，这人一旦活蹦乱跳，就一点也不听话，也不好控制了。 纪尘晏仿佛知道方祈恆心之所向，在雪地上站稳后，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自以为胜利的笑容，看得方祈恆想把人扛回车内。 何筱走了过来，指着不远处的人刚想说明情况，哪知道僱佣兵老大瞧见纪尘晏的身影，绿眸乍然一亮，直接走了过来。 「纪爷，我终于找到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何筱看着男人这转变甚至带着趋奉的声音，眼眸微微瞪大。 这人全副武装，依稀能看出五官立体、眉骨深邃，尤其是防辐射作战服下紧绷的肌肉，妥妥一枚冷酷型男，然而却发出这样的声音，真是让她大跌眼镜。 呃额额…… 她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不过——她看向方祈恆，目光转而落到纪尘晏身上。 小祈恆这是来情敌了？ 方祈恆和纪尘晏听到声音，同时看了过去，朱戬小跑过来，压低声音迅速对方祈恆道： 「方哥，他们是僱佣兵，找纪爷的，追我们的那群联盟士兵就是他们击退的，好像没有恶意。」 就是对纪爷好像有点想法。 僱佣兵老大对方祈恆、何筱、朱戬三人熟视无睹，径直走向纪尘晏，然而就在靠近不足三步时，被人用胳膊拦住了去路。 方祈恆脸色不善，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 僱佣兵老大看着眼前的胳膊，眼底划过阴冷的寒光，但很快消失，他不咸不淡瞥了眼方祈恆，继而堆满笑容，朝纪尘晏道： 「纪爷，看见您风采依旧、美丽动人，我真是太高兴了。」 纪尘晏听着这中气十足，却轻佻放荡的声音，皱起眉。 「哈吉隆阿？」 哈吉隆阿眼睛瞪大，脸上是毫不隐藏的欣喜：「您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这真是意外之喜！」 纪尘晏确定是之前在伏潭，他雇来的僱佣兵，冷声道：「你不是带人投靠联盟了吗？」 「那怎么能呢？！」 哈吉隆阿露出受伤的表情，目光真挚地看着纪尘晏。 「放着纪爷这么个大美人不要，我去跟联盟那群老爷们？我眼睛又不瞎，这都是谣言！」 纪尘晏听他说「眼睛瞎」三个字，神色噔时变得阴郁起来。 要不是他身上没枪，他都想一枪崩了这人，他最讨厌油腔滑调，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的人了。 「当时我只是听说您被抓了，便让手下放弃进攻，想保存实力等您出来，果然，我看上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认输，您一出伏潭，我就一直跟着，哎哟你不知道，这一路上艰险啊，各种炮弹射过来，我只能拉开距离远远跟着。」 「纪爷，我这次来就是来投靠您的，您不要灰心，伏潭没了，咱们可以在感染区搞个大的。」 哈吉隆阿叽里哌啦说了一大堆，恨不得把分别这些日子每分每秒都给纪尘晏交代清楚。 纪尘晏听得脑子胀痛，冷冰冰地让他闭嘴，而后才仿佛想起方祈恆，疑惑这人怎么不出声。 方祈恆此时眼里就是纪尘晏和这个男人有说有笑，男人语气轻佻，带着些谄媚讨好，目光灼热露骨，让他觉得十分碍眼。 他心里窝火。 这一幕让他想到了很多。 第177页 这人是谁？纪尘晏凭声音就能认识，难不成是床伴之一？ 想着这男人或许与纪尘晏有过那种不能言说的接触，方祈恆涌起的怒火中就泛起狂躁。 连带着眼前明明再正常不过的画面也让他怒火中烧。 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各种猜测，方祈恆的变异本体隐约有失控的迹象，他握紧双手，努力压制心底渐渐沸腾的负面情绪。 就在这时，哈吉隆阿趁着方祈恆失神的片刻，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不由分说握住纪尘晏的手道：「纪爷，让我跟随您吧，我愿意成为您最忠诚的奴僕，受您驱使，哪怕您让我暖床，我也会乖乖洗干净躺床上的～～」 纪尘晏看不见，只能通过他走来的脚步声和带来的一阵风感受到外界的情况，被猝不及防握住手，他愣了一瞬，之前哈吉隆阿虽然对他有些不敬，但多是在言语上，且都是试探性的，不会像现在这样忽然对他动手。 他还没来得及甩开对方的时，耳边就响起方祈恆冷酷的音线。 「既然找死就不要怪我。」 纪尘晏朝着声音处看去，然而不等他说话，一阵寒风裹挟着冰碴子朝他袭来，他站在原地一时间都忘记躲避，直到哈吉隆阿搂住他，将他抱在怀里。 他倏地反应过来，伸手把人推开，却被哈吉隆阿攥住手腕。 「纪爷，跟在变异人身边肯定多有不便，不如跟我走吧。」 哈吉隆阿的声音贴着他耳畔传来，随着一起的还有那湿热的气息，纪尘晏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胃里也泛起噁心，他抬头，声音冷硬：「放开我！」 「纪爷，我……」 哈吉隆阿还想说什么，腹部忽然传来刺痛感，他身体一僵，幽绿的眸子死死盯着纪尘晏。 「松手。」 纪尘晏声音冷冽。 话语落下，手腕处的钳制依旧没有任何松动，纪尘晏脸上露出明显的恼怒之色，他握着刀柄，直接在哈吉隆阿伤口处搅动。 哈吉隆阿并不是铜墙铁壁，血肉被匕首撕裂，他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最后还是松开了人，捂着鲜血不断流出的伤口。 纪尘晏厌恶地拉来距离，面向唿吸急促的哈吉隆阿。 「哈吉隆阿，不要以为我现在失势，你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再碰我，捅的就不是肚子了。」 哈吉隆阿紧紧盯着纪尘晏，那炙热的目光仿佛在看独属于他的所有物，他并没有气恼纪尘晏捅了他一刀，相反，这才是纪尘晏，是他想要征服的纪爷。 他舔了舔嘴唇，脸上依旧泛起一丝笑意，低低笑道： 「纪爷，我没想做什么，真的，难道您真的指望那个变异人保护您吗？据我了解，越是厉害的变异生物，体内的辐射越强，对身边的其它物种也有影响，您待在他身边，于您有害无益。」 此外，它们中还有部分能把体内的辐射转化为攻击，但这样的攻击方式恢復起来十分缓慢。 最后这句话哈吉隆阿没有说，但这正是他敢来的主要原因。 纪尘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想到了方祈恆。 第095章 区别对待 「砰！砰！砰！」忽然,乍响的枪声打断了纪尘晏的思绪。 哈吉隆阿也有些诧异，他没有下令，手下人决不会开枪,除非是受到攻击,他连忙回头看去,可车灯忽然间熄灭，四周一片雪雾,只有枪声,不见人影。 他意识到不对劲,低头看了眼因为低温已经止血的伤口,掏出枪，就想拉着纪尘晏朝车队走去，然而还没走出一步,保险栓拉动的声音抵着他后脑勺响起。 「别动，不然我让你脑袋开花。」一道冷酷的声音响起。 哈吉隆阿浑身一震。 方祈恆不知何时站在了哈吉隆阿身后,他身形高大,站在对方身后一点也不显得弱势。 四周风雪交加，白雾笼罩，方祈恆额前的乌黑髮丝在凛冽的寒风中晃动,氤氲朦胧的光线洒落在他俊逸的脸颊上，在他眉眼间笼罩下一层深邃的阴影。 哈吉隆阿很识相地举起双手，不再动作,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威胁。 他心中暗忖：这就是变异人吗？他竟没有丝毫察觉。 纪尘晏听到方祈恆的声音,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这举动让方祈恆冷漠的脸色稍霁。 「怎么回事？打起来了？」 纪尘晏走到方祈恆身旁,一边询问着，一边摸索着拿方祈恆衣角擦了擦匕首上的血。 方祈恆垂眸看着他把刀上的血擦到自己衣服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放缓了语气：「不清楚，何姐和朱戬没有动手。」 回答完纪尘晏的问题，他紧接着便问道：「这人是谁？你和他什么关系？你们很熟吗？」 「僱佣关系。」 纪尘晏擦干净匕首，指腹沿着锐利的刀锋摸了摸，回答方祈恆的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反问着，眉眼上挑，似在说方祈恆这个问题很愚蠢。 方祈恆只觉得心尖像似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你过来。」 纪尘晏皱眉，面露不悦：「我不是就站在你身边吗？」 方祈恆：「再过来点。」 纪尘晏狐疑，却还是朝着声音的方向凑了过去，就在这时，他感觉嘴唇上被什么东西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在他愣怔的半秒里，他听到了方祈恆的声音。 第178页 「记住我们可是有娃娃亲的，以前你玩得多花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但今后你若是敢和人乱来，我就用藤蔓把你绑住□□你。」 纪尘晏大脑当机了几秒，好半响，他才从凌乱的寒风中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算老几，管我……」纪尘晏不喜欢被人管束，更别说方祈恆口出狂言。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唇上就再次袭来熟悉的触感。 这次不再是轻轻触碰了一下，而是一如在车上那般兇狠冗长。 纪尘晏想趁着自己还没被方祈恆那股花香蛊惑，挥手把人拍来，却没想到后脑勺先一步落入方祈恆手里，随着脑后不断压来的力道，他只觉得这人疯了。 「方…你又这样…唔！」 捂着伤口的哈吉隆阿感觉到身后的威胁消失，一扭头，就看见这一幕，他目光凝固，像似看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般。 这两人…… 比起方祈恆四周不断蔓延出来的藤蔓和馥郁芳香的花朵，哈吉隆阿的视线紧紧黏在纪尘晏身上，他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纪爷，脸上杂糅着盛怒和无可奈何，细看还能发现他仿佛认命一般。 这是伏潭的纪爷？ 他刚刚就握了一下纪爷的手腕，肚子就被对方捅了一刀，结果这个变异小子抱着啃都没事！ 哈吉隆阿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魅力全失，心拔凉拔凉的。 「小祈恆！」 「方哥！」 何筱和朱戬的声音适时响起。 纪尘晏终于推开了像是得了皮肤饥渴症的方祈恆，他擦了擦嘴，抬脚狠狠踹了人一脚。 方祈恆无声笑了笑，而后扭头阴沉沉看了哈吉隆阿一眼。 何筱和朱戬从雾气中跑了过来，两人都手持武器，见方祈恆和纪尘晏没事，连忙将情况简要说了一遍，原来是四区的武装人员追上来了，僱佣兵们在火拼。 哈吉隆阿听完，冷笑一声：「一群联盟走狗，来了感染区还以为是老大呢，给他们的活路既然不走，那就都留下来吧。」 他说着，扭头看向纪尘晏，语气霎时温和了许多。 「纪爷，您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您放心，在感染区，哪怕是联盟部队，我也有办法让他们有来无回，我还有关于伏潭最新的情报，等我回来给你细说。」 纪尘晏颔首。 哈吉隆阿见他回应了自己，幽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方祈恆见纪尘晏竟然附和了，蹙眉道：「你搭理他做什么？难不成你真要让他跟着？」 纪尘晏听着哈吉隆阿离开的脚步声，满不在意道： 「怎么可能。」 他只是想知道伏潭的事，以及班嘉格咧是不是真死了。 想着，他疑惑地看向方祈恆。 「你在感染区长大，不知道哈吉隆阿这个人吗？他的僱佣兵团队在感染区应该挺出名的。」 方祈恆根本不想知道什么哈吉隆阿和僱佣兵，正想说不知道时，何筱的声音插了进来。 「他是哈吉隆阿？」 何筱的语气略带着惊讶。 方祈恆扭头看她：「很出名？」 「嗯，算是吧。」何筱摸了摸下巴，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哈吉隆阿这个人，怎么说呢，他的僱佣兵团队很大，接手的任务完成度也接近百分之一百，不过比起他的势力和业务能力，他这个人诡谲无常的性格更出名。」 朱戬立即接话道：「我也听说过他，据说这人是个颜控晚期，根据僱主美貌定价，长得够漂亮，他甚至可以不收取任何佣金。」 「不过他本身长得不错，靠着外貌和资本，经常和僱主发生关系，但实际上，这人贪婪狡诈，每个被他诱惑上床的僱主，几乎第二天就会被他端了老巢，劫财又劫色，有些甚至死在床上。」 何筱补充：「这种人要是跟着咱们，不出三天，咱们可能就会被他吃得骨头都不剩，这种人，天生反骨，没有忠诚可言。」 方祈恆听着何筱和朱戬的话，算是对哈吉隆阿有了大概了解。 他看向纪尘晏。 「这些你知道不？」 「知道。」 「那你还……」 方祈恆对纪尘晏明知哈吉隆阿的为人却仍旧用他很是恼火，但刚开口又止住了质问。 纪尘晏听着方祈恆说了一半的话，虽然没说完，但他已经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他冷哼一声，冷冷道：「在你眼里，我是能让他得逞的人？以前他做不到，现在更不可能。」 方祈恆看着纪尘晏那张重新带着傲气的脸，微微俯身在他唇瓣上亲了一口：「你说的对，现在有我在，他不可能如愿。」 纪尘晏蹙眉，后退了一步：「你不要动不动就动手动脚。」 「你不排斥不是吗？」 方祈恆说着，又低头在纪尘晏脸上啄了一口。 「再说我们有婚约，父母都认可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纪尘晏皱着眉，想反驳，又觉得好像是这样没错，但与他想像中与言祈恆的关系不一样。 「方哥，咱们要和他们一起走吗？」朱戬这时开口问道。 「不。」纪尘晏直接开口，「我只是想问他一些关于伏潭的事，问完让他滚就行了。」 何筱听到这话，挑了挑眉：「纪爷想知道伏潭的事？问我呀，我的人已经在伏潭站稳脚跟，伏潭的事情我再清楚不过了。」 第179页 纪尘晏循着何筱的声音看去，沉默了一瞬：「你愿意说？」 「为什么不愿意？」 何筱反问。 纪尘晏语气冷漠：「我之前砍掉你一条胳膊，你不恨我？」 要不是这人跟在方祈恆身边，他是断然不可能相信的。 何筱眼眸微眯：「技不如人，我认栽了。」说着，她勾了勾唇角，「反正小祈恆会替我讨回来的。」 「嗯？」纪尘晏没听懂。 但不等他问，何筱已经说起伏潭的情况，但还没说两句，朱戬就搓着手道：「进车说吧。」 因为何筱也知道伏潭的情况，纪尘晏便没再等哈吉隆阿。 这次方祈恆开车，油门踩得飞起，等僱佣兵和联盟火拼结束时，车尾气都看不见了。 「……」哈吉隆阿沉默了一瞬，随即眯着眼笑起来，「这还是纪爷头一次食言呢，真可爱。」 「老大，这些人怎么办？」 一个僱佣兵小弟看着被他们从「肉店」地窖里拉出来的人，心思都活泛了起来，里面竟然有好几个女人，今晚可以爽了。 哈吉隆阿瞥了眼，最后指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便是阿晶，在肉店老闆心疼摇钱树没了的目光中，扔给老闆一袋子钱，然后摆手让他带着其余人可以滚了。 肉店老闆抱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刚刚还如丧考妣的神色，此时立马喜笑颜开，带着其他人离开前，还嘱咐阿晶好好伺候。 虽说还是有点捨不得能给他带来持续稳定收益的阿晶，但怀里的钱袋子沉甸甸的，是实实在在他可以触摸到的利益。 再说，刚刚出事时，这小妮子在看到联盟那群人拿出的照片里有方祈恆时，还想涉险跑出去传信，显然犯了大忌——对客人动了恻隐之心，这可不行。 干他们这一行，动情就意味着万劫不復，对他这个老闆来说，也意味着摇钱树不受控制了。 如今换了实实在在的钱，倒省得他还要花心思调教了。 第096章 不一样的感觉 阿晶抿着唇没说话。 店老闆见她这副样子,也没多管，反正已经卖了，要是不识相,被主人打死也是活该。 至于另一个女人。 他看也没看一眼,反正是得了病被他们丢弃的货,也不知道这僱佣兵头子为什么看上她。 这个女人正是方祈恆的前女友，她原本该被联盟一枪击毙的,但就在那关键时刻,僱佣兵出现了,虽然只是碰巧,却救了她一命，后来僱佣兵知道她与方祈恆的关系，便把她也拖了过来。 「今晚在这里休息。」 哈吉隆阿开口道。 虽然哈吉隆阿很想去追赶纪尘晏一行人,但他们本就是刚抵达驿站，若是再贸然夜中前进,不止是变异兽和恶劣天气的威胁,他们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僱佣兵一听休息，立即欢唿起来，刚打了一场胜战,他们都有些疲乏，此刻若是找个美人儿伺候着，生活简直赛神仙。 哈吉隆阿不管他们,只是让他们把地上气息奄奄的女人带下去看着：「给她套衣服,再给她吃点东西，别让人死了。」 这人好歹是方祈恆的前女友,若是她真有本事把方祈恆从纪爷身边拉开，那就再好不过了。 —— 规划四区。 「区长,派遣去感染区寻找纪爷的s级战队发回了消息，纪爷身边有两男一女护着，追捕期间，还杀出来一批僱佣兵阻挠。」 宋尽渊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有抓拍的照片吗？」 「有的，区长。」 秘书说着，将手中的平板递了过去，上面赫然是无人机抓拍到的纪尘晏的照片，正是后者挥舞匕首刺杀四区战士的一幕。 宋尽渊目光落到照片上纪尘晏的脸上，眸光晦暗：「看起来消瘦了不少，感染区到底不是养人的地方，让s级战队尽快处理掉僱佣兵，把人全须全尾带回来，让他们切记，一切行动以小晏的安全为最高指标，任何人都不能伤了他，哪怕是一根毛髮。」 「是。」秘书长应声，随后又陆续禀报了其他区的情况。 事实上，除了宋尽渊，其它好几个区的区长也派遣了不少人在秘密寻找纪尘晏的下落。 有的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有的则是想斩草除根。 纪尘晏毕竟是纪培风的血脉，哪怕被驱赶至感染区，也难保将来不会在感染区重新崛起。 而且纪尘晏的母亲——弗林·阿伦维卡，那可是能在感染区自学药剂的女人，这人在药物和生物领域的天赋极强，尤其是这女人的毅力和自学能力，哪怕是规划区，也没几个人比得上。 末世后，联盟统治地球百余年，他们势必要将所有威胁他们权益的人都扼杀在摇篮里。 宋尽渊听着，眼神渐渐变得狠厉起来，他改变了想法。 「联繫s级战队，优先处理掉小晏周边有可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人，不管他们是哪个区的，只要发现异样，不用和我汇报，直接干掉，宁可杀错一千，也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威胁小晏的安全。」 「是！」 秘书应声退下。 宋尽渊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黑色的笔记本，他翻开至某一页，上面详细罗列着很多人名，都是联盟各区高层，其中一些人的名字被划去，而与之对应的，这些人都在近十多年里相继逝世。 宋尽渊看着本子上，还没有被划去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名字，嘴角勾了勾，眼中寒芒毕露。 第180页 …… 伏潭警务处内。 袁姜看着手里的文件，狠狠蹙起了眉，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祁连、宋九思都被调回了各自的规划区，他原以为伏潭发生这样的事，他也会被调回十区，哪知道区长说，反正十区的结界电子球也炸了，比伏潭没好到哪里去，让他继续在伏潭待着。 「欸。」 他重重嘆了口气。 伏潭最近死了不少人，街角巷道里甚至可以看见没有处理的或冻死、或饿死的尸骸。 要不是气温严寒，尸臭味怕是早就在伏潭瀰漫开来了。 伏潭好似又回到了纪培风消失的那段黑暗日子里，不，情况隐约比那时候还要糟糕不少。 光天化日下，就有人敢在街道上行兇杀人、抢东西抢人。 有点姿色的女人、男人们根本不敢出门，就怕下一秒被猖獗的人贩子敲晕当成奴隶给卖了。 伏潭从建立之初，纪培风就废除了奴隶的存在，但现在，伏潭没了主心骨，三个内市的实际掌控者又相继离世，现任掌控者难以在短时间内扭转局面。 因而其它黑堡和规划区的人牙子都跑来伏潭抓人，毕竟人本身就是一种资源，转手就可以获得高收入，堪称无本买卖。 伏潭黑堡可是最大的黑堡，人口也是最多的，如今整个伏潭就是一盘散沙，註定要被周边黑堡和联盟一点点蚕食殆尽。 —— 纪尘晏从何筱这里知道了伏潭最新的情况后，整个人就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寒意。 何筱问他之后有什么打算时，他也抿着唇一言不发。 虽然在驿站被武装战士偷袭，让四人不得不露宿野外，但经过纪尘晏救了朱戬一事后，朱戬和何筱对他的态度都缓和了些。 所以此时纪尘晏虽然没有搭理何筱，何筱也觉得情有可原，毕竟伏潭曾经可是纪尘晏的地盘，如今却被人如此不当人地对待。 换做是她，她也不想说话。 朱戬见气氛有些凝重，便开口转移了话题，他本就是话唠，可惜何筱和方祈恆都不愿意听他说，于是他就逮着纪尘晏说。 没想到还真奏效了。 纪尘晏对他嘴里关于其它黑堡和感染区的事情还挺感兴趣，默默听着，身上寒气慢慢褪去。 在听到朱戬说方祈恆有个绿洲，里面不仅能种粮食，还有好多好多能量石时，他微微一怔。 能种粮食…好多能量石… 朱戬几乎把他们离开伏潭后的一切都说了一遍，直至说到方祈恆拉着他去逛「肉店」。 「你不知道那个叫阿晶的女人有多好看，一双白皙的大长腿简直勾魂，要是能缠在我腰上就好了，还有她的胸部，啧啧～～真的没话说……还有啊，我们还遇到方哥的前女友……」 方祈恆见朱戬越聊越欢，嘴上也没个把门，倒豆子似的恨不得一口气全倒完，他沉着脸看向后视镜，狠狠瞪了朱戬一眼。 朱戬浑身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好像有点多了。 纪尘晏现在也算是他半个嫂子了，这在嫂子面前说方哥的风流事，好像有点不懂事啊。 「呃…那个……那个女人长得一般…还有脏病……」 「嗯？继续说。」纪尘晏听他忽然像似烫嘴一般说得断断续续，最后甚至直接不出声了，歪着头，很是疑惑，「接下来呢？」 朱戬迎着后视镜里，正在开车的方祈恆那要吃人的目光，后背冷汗涔涔：变异人好歹有个人字，应该…应该不吃人吧？ 「你来开车。」 方祈恆忽然道。 说着，他便停了下来，打开车门，迎着风雪走了下来。 朱戬眨眨眼，双手搓了搓，打开后车门下去，刚想进入驾驶位，膝盖窝忽然被人从后面顶了一下，他噔时两腿一软，直接跪在硬邦邦的积雪上，脑袋还好巧不巧磕在了驾驶位的车门上。 「嗷！」朱戬捂着脑袋，回头去看方祈恆，「方哥，你阴我。」 方祈恆瞥了他一眼，打开后排座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他对纪尘晏道：「你别听他胡说，我没有碰那个阿晶。」 纪尘晏抿了抿唇。 他其实不太关心方祈恆睡没睡过女人，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但是…他在意言祈恆。 言祈恆还在方姨肚子里时，就已经是属于他的。 「你前女友真得了病？」纪尘晏忽然问道，「这就是你厌恶滥交的原因？被戴了绿帽子？」 方祈恆皱眉：「我没碰过她，我养着她是想让变异本体标记她，但变异本体一直没有反应。」 纪尘晏听他说起标记，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脖颈。 方祈恆看着他的动作，欺身靠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没有碰过或者亲过任何一个人，你是第一个。」 低沉磁性的嗓音钻进纪尘晏耳朵里，纪尘晏觉得好痒，抬手想挠，却被方祈恆握住手腕。 「纪尘晏，我知道我不是你第一个拥抱的人，也不是你亲吻的第一个对象，过去的已经过去，无法改变，我不在乎了。」 纪尘晏眨眨眼，有些听不懂方祈恆究竟想说什么。 方祈恆：「这次的标记是你主动唿唤我，是由你的意志浇灌而復甦的，你的过去没有我，但你的往后余生只有我，这就够了。」 第181页 纪尘晏忽然愣住。 他抬头，朝着方祈恆看去，唇瓣意外擦过对方脸颊。 方祈恆也愣了一下。 纪尘晏感受到方祈恆的唿吸近在咫尺，刚想拉开点距离，就被摁在皮质座椅里，高大的身躯勐地压下，狂热的亲吻落下。 「纪尘晏，只要标记还在，你就算是死，也是我的，你的尸骨会成为我的养料，流淌进我的躯壳里，我会完完全全拥有你。」 纪尘晏被亲得意识模煳，骤然听到方祈恆的话，心脏抑制不住地开始狂跳起来，他不明白身体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宋尽渊之前也时常对他说过这种充满占有欲的话，但那时他只觉得厌恶和噁心，但是轮到方祈恆，他却莫名觉得…很安心。 有一种方祈恆需要他，一如他需要言祈恆的感觉。 第097章 极寒中运动 只是,哪怕是言祈恆，他也暂时没有生出那种心思来。 二十年前的言祈恆只是奶娃娃，他也才五岁,哪怕长辈们曾开玩笑说什么「娃娃亲」,他也根本不懂,只把对方当弟弟。 现在虽然懂了，但是二十年不见,言祈恆这个人,他唯一熟悉的也只有这个名字而已,言祈恆于他,就是活下去的支柱，只要这个人在，他就觉得他并没有被抛弃,还是有个人陪着他。 但是他对于方祈恆是什么样的存在呢？纵然两人小时候生活过，但那时候对方那么小,恐怕什么都不记得,他于对方而言，顶多是父母辈交好的陌生人。 所以他不懂，明明之前还千方百计想杀他,为何现在却对他生出如此浓烈的情感和羁绊？ 因为标记？ 纪尘晏努力从混沌中睁开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喷洒在脸上的滚烫气息却让他莫名一颤。 来自灵魂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就好似被一头兇狠的野兽盯着，会被吃掉。 他下意识想伸手推开身上的人,却冷不丁被对方一口咬在脖子上，他浑身剧烈一颤。 他要被吃掉了。 若是此时纪尘晏能看见,他便会瞧见一双漆黑深邃，因为主人的邪笑而微微弯着的眼眸，正如他感受的那样，这是一双盯着猎物的眸子，锐利而灼热。 车子前排与后排如同两个世界，何筱和朱戬不着痕迹对视一眼，重重嘆了口气。 小祈恆（方哥）是越发不把他们当人看了。 「纪尘晏，知道亲你的人是谁吗？」方祈恆忽然低声问道。 「唔…言祈恆……」 方祈恆沉默了。 前排竖着耳朵听到这对话的何筱和朱戬也跟着沉默了。 他们当然知道言祈恆就是方祈恆，但是现在这气氛，他们莫名有种方祈恆被绿了的感觉。 纪尘晏在迷迷煳煳中睡了过去，在驿站时，他就犯药瘾，虽然方祈恆给他的花能遏制，但是精神却是不可抑制地有些疲惫。 方祈恆看他昏睡了过去，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热，又伸手进他衣服里摸了摸他后背，也没有出汗，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路程，他拿着纪尘晏的手指把玩，玩着玩着，冒出来的藤蔓就变成了赤红色。 方祈恆对此只是顿了一下，并不以为然，然而很快他就体验到了与梦中截然不同的煎熬。 他将怀里的纪尘晏抱到一边，打开另一侧车窗透气。 此时，一根红色藤蔓悄然爬到纪尘晏身上，戳了戳脸颊。 柔软的脸蛋被拇指粗细的藤蔓摁出一个小梨涡。 方祈恆感觉到了藤蔓的动作，瞥了一眼，并没有阻止，因为他还感觉到了一种触碰的愉悦。 只是，煎熬愈盛。 就在他看着窗外白茫茫雪地，恨不得下车去积雪里滚个两三圈时，又一根红色藤蔓悄无声息爬到纪尘晏身上，与刚刚那根戳纪尘晏脸蛋的藤蔓目标不同。 它试探地摩挲着纪尘晏的嘴唇，然后尖端慢慢探了进去。 「！」 方祈恆只感觉湿热的地方将他包裹，本来降下去的燥热瞬间如冷水滴入油锅，来势汹汹，他勐地扭头，想将那根还在奋力朝纪尘晏嘴里钻的藤蔓扯了出来。 「唔……」 纪尘晏忽然低吟一声。 方祈恆只感觉脑内像似有什么断裂，他看着眼前昏睡的人，四周探出越来越多的红色藤蔓。 「停车！」 他勐地吼了一声。 朱戬吓了一跳，下意识听从方祈恆的指令，勐踩剎车。 「呲呲——！」 刺耳的剎车声在茫茫雪原上响起，方祈恆都等不到车子停稳就打开车门跑了出去，只给何筱和朱戬撂下一句：「撒尿。」 车内的何筱和朱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朱戬挠了挠后脑勺，半开玩笑道：「方哥这是憋了多久啊？吓得我还以为咋了呢。」 何筱眯着眼睛看着车窗外，方祈恆渐行渐远的背影，总觉得这不像是人有三急时焦急忙慌的样子，更像是仓皇逃窜。 「哎，何姐，你看纪爷，他嘴里怎么咬着一截藤蔓…嘶，这看着怎么那么像方哥的藤蔓呀！卧槽！他不会把方哥给咬了吧！」 朱戬惊愕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何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就看见纪尘晏嘴里咬着一截红色藤蔓，此时藤蔓尾巴正扭动着。 朱戬忍不住开口：「何姐，方哥断一节藤蔓应该没事吧。」 何筱睨了他一眼。 第182页 「你问我？我问谁？」 此时，零下80多度的寒风暴雪中，方祈恆非但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冷意，反而感觉浑身燥热，尤其是残留在纪尘晏嘴里的那一节藤蔓，那与唇舌摩擦的触感，仿佛放大了百倍传过来一样。 「玛德。」 他低骂一声。 车上，何筱和朱戬等了二十多分钟，忍不住焦急起来。 外面黑灯瞎火的，气温又低，哪怕方祈恆是变异人，两人也担心他在暴风雪中被冻成冰雕。 何筱瞥了眼后排座，纪尘晏嘴里那一节仍旧摆动的藤蔓，蹙眉道：「小祈恆不会出事了吧？」 朱戬煞有介事的点头：「那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这都快半个小时了，拉屎也该拉好了。」 说完，他又意识到若是他和何筱都离开，纪尘晏看不见，醒来不得出事，于是改口道： 「何姐，你还是在车上吧，我去看看就行，万一方哥真在方便，你去了可不得占我方哥便宜。」 朱戬半开玩笑说着，何筱沖他翻了个白眼，扔给他联络的手机：「快去快回，有事叫我。」 「明白。」朱戬戴上围脖和头盔，利落下车，然而刚打来车门，他就被被冻的一哆嗦，双手立即泛红，揣进兜里才勉强好点。 风雪中能见度极低，朱戬打开了头盔上的灯，这是四区战士们的装备，不得不说就是好用，也不知道是什么高科技，灯一开，他就觉得能见度清晰了不少。 他顺着之前方祈恆离开的方向，大约两三分钟后，在一堵高高的雪墙边上看见了人。 方祈恆背对着他，双肩拱起，微微内扣，一手撑在雪墙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手掌在雪墙上印出了一个深深的手印。 从朱戬这个角度，他甚至能看见被融化的雪水从方祈恆的指缝间流下，见此，他忍不住打个哆嗦，心想：方哥真抗冻啊。 朱戬朝前又走了两步，勐地，他止住了脚步，因为几根藤蔓差点就扎穿了他的咽喉，他刚想开口喊方祈恆，却眼尖地注意到方祈恆另一只手正握着什么。 他脑子忽然当机了一下，随即咽了口唾沫：卧槽！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方哥也太生勐了，这温度，不得冻成冰棍啊。 朱戬默默转身，想要佯装无事，原路返回，但脑海里却反覆回想起刚刚那惊鸿一瞥。 方哥无论是人高马大的身量，还是魁梧健壮的体格都是出类拔萃的，穿着衣服时可能不觉得，但他可是见过对方裸露上半身的样子，宽阔有力的背肌、肌理分明的腹肌，雄性荷尔蒙简直扑面而来，而他依稀记得方哥的手掌很大，而刚刚那一手都握不全的画面……卧槽！卧槽！！ 朱戬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出门一趟，莫名其妙感觉被鄙视了：方哥真是全身都变异啊。 何筱见朱戬一个人回来，刚想问他小祈恆呢，朱戬就忽然大笑起来，她眨眨眼：冻傻了。 朱戬打开车门后，第一时间就是看向后排座的纪尘晏，嘴角裂到了耳根后，看着傻傻的。 何筱见他这样，嘴角抽了抽：「你傻乐啥？小祈恆呢。」 「方哥还没完事。」朱戬说着，又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何筱：真冻傻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方祈恆终于披着一身风雪回来。 何筱见他全须全尾回来，这才松一口气，这十几分钟里，她其实想下车去看看的，偏被朱戬拉着，挤眉弄眼说她不能去。 「小祈恆，你没事吧？」何筱赶忙问着，顺手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快喝两口，这鬼天气，现在车外气温显示已经-86c了，真正要命。」 方祈恆没有着急上车，而是在车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又用雪搓了搓手，弄干净才开门坐了进来，他第一件事便是将纪尘晏嘴里的藤蔓揪出来，捏碎扔到了车外，而后接过热水抿了一口。 他看了眼朱戬，漫不经心问道：「你刚刚去找我了？」 朱戬后背一凉，脸上的窃喜荡然无存，他僵硬地转动脖颈，与方祈恆对视，硬是一句话都没敢说，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开车吧，顺利的话，明天傍晚应该就能抵达绿洲了。」 方祈恆对于朱戬或许看见自己这事其实没什么想法和那讲究，七情六慾，人之常情，何况都是男人，他有的对方都有。 他说完，原本冷冰冰的手指已经被热水暖回来了，他将杯中剩余的热水一咕噜喝完，而后将一边的纪尘晏抱进了怀里。 这次他只是抱着人，没再做多余的动作，但随着车子继续前行，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到纪尘晏殷红的嘴唇上。 刚才那截藤蔓传来的触感，让他有种在里面驰骋的感觉。 在雪地上释放时，他闭着眼幻想的场景也是那般。 可是这嘴看着好小，根本不可能如幻想那般完全容纳他。 方祈恆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直到站起来，他才感觉浑身不知不觉出了一层薄汗，他想把身上的纪尘晏丢到一边，却又捨不得，他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明天该轮到他开车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次日，他发热了。 第098章 方祈恆高烧 最先发现的是纪尘晏,他是被热醒的，梦中感觉被一团火包围，醒来后就发现方祈恆浑身滚烫,唿吸也是不正常的灼热。 第183页 何筱和朱戬得知方祈恆发热了,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他们看来,方祈恆可是变异人，怎么可能会生病呢。 可事实却是,方祈恆确实生病了,还是来势汹汹的高烧。 「卧槽！好烫啊,这怕是有43c了吧！」朱戬摸了一下方祈恆的额头,烫得惊唿一声。 下一秒，「啪！」的一声，他的手被方祈恆无情打开了。 「嗷！」朱戬嗷叫一声,捂着痛感明显的手，嚷嚷,「方哥,你下死劲呢，好痛啊，要断了。」 「小祈恆,你感觉怎么样？」何筱转头过来问道。 方祈恆双眸无神，神色呆滞，他并没有回答何筱的问题,很显然,他在抗拒旁人的接触，除了被他死死抱着的纪尘晏。 何筱蹙眉,赶紧让朱戬先停车，她本想下车绕到后排座,但又怕冷风灌入，导致方祈恆的情况变得更恶劣，便直接踩着座椅从前面跨了过来，跪在后排座，她在后备箱里寻找着药箱。 纪尘晏听着朱戬的惊唿声和何筱的动静，紧紧抿着嘴。 43c已经不是普通的发热，而是最严重的超高热，能让人陷入昏迷、晕眩，甚至直接休克。 「找到了！」 何筱拿出医药箱，先是拿了个体温计给方祈恆量体温，但还没靠近，几根藤蔓就戒备地对准她，那锋利的顶端像似尖矛。 何筱不敢轻举妄动，把体温计扔了了纪尘晏，让他去量。 纪尘晏摸索着拿到体温计，他原以为是测量额头的仪器，却没想到是很原始的温度计。 他没用过这玩意，在何筱的指导下，他将汞柱这端塞进了方祈恆嘴里，并斜着放置在了舌头下边，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五分钟后—— 纪尘晏抽出温度计递给何筱，何筱甩了甩，拿到灯下看，然后一句「卧槽！」从嘴里蹦出来。 「43.5度！」 朱戬当机了，他承认他刚刚有夸大成分的嫌弃，但此刻温度计上的温度明晃晃告诉所有人：方祈恆发烧了！还很严重！ 「我找找有没有降温的药。」何筱不敢耽搁时间，怕方祈恆被烧成傻子，连忙翻找着药箱。 她记得之前纪尘晏看病的那个诊所老闆多给了他们一些药。 然而就在这时，方祈恆忽然松开了纪尘晏，猝不及防打开车门，一头扎进了雪堆里。 他在积雪中摇摇晃晃站起来，在何筱和朱戬愕然和不解的目光中，开始用双手刨雪。 「小祈恆！」 「方哥！」 何筱和朱戬连忙下车，想把人拉回车上，却被藤蔓阻止。 车门大开，纪尘晏感受着唿啸而过的寒风，根据之前何筱和朱戬的话，这里已经是无人区。 无人区气候极端，此时的寒风虽然没有晚上的暴风雪恐怖，却依旧带着渗透进骨头的冷。 天空雾蒙蒙的，纪尘晏什么也看不见，自然也不知道方祈恆在干嘛，他坐在车里，攥紧着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将他笼罩。 他在内心把宋尽渊咒骂了千百遍，却无法改变现状。 他瞎了，成了残废。 车外，何筱和朱戬根本拦不住，方祈恆就在两人心急如焚的目光中，用双手硬生生刨出了一个洞，而后在两人惊愕失色的注视下跳了进去，四周藤蔓开始填土一般把刨出来的雪堆回去。 「方哥！你干啥啊？！」朱戬急的跳脚，「你只是生病而已，不是要死了！还没到埋的地步！」 何筱也急得面色扭曲，她从来没有想过方祈恒生病这么闹腾，比纪尘晏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问题是，纪尘晏生病闹腾，好歹有方祈恆可以压制住，但现在谁能压制方祈恆啊？！ 这两个人真是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急死人了！ 「轰隆隆——」 忽然，暴风雪中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何筱和朱戬瞬间警惕起来，也顾不得去拉雪坑里的方祈恆了，迅速回车拿上武器。 纪尘晏听到声音，也意识到大事不好，这冰天雪地里，不出现人还好，一旦出现，那肯定免不了一场混战，他昨天可是听朱戬说过，这里的人，吃人。 「唔。」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闷哼声，是方祈恆的声音。 他蹙起眉，摸索着下了车，想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然而没走两步就被积雪绊了一跤。 「纪爷，你别乱走！」何筱看见他下了车，连忙走过来，想把人搀扶上车，却被后者甩开。 「方祈恆呢？」纪尘晏感受着车外的温度，语气虽然冷冷的，但何筱却听出了他的担忧。 何筱应道：「你别担心，小祈恆是变异人，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应该不会有事的。」 纪尘晏握拳，对何筱的态度很不满，语气不觉凌厉了几分。 「变异人会生病？他在发烧！你给我说个方位和距离。」 他自己过去。 何筱刚想劝，可那边朱戬已经在喊她了：「何姐！快来！有人来了！是一个车队！操！好多人！咱们得赶紧躲起来啊！」 朱戬的语气有些焦急和语无伦次，可见情况不容乐观。 然而四面都是雪地，他们还有一辆车，哪里是能躲的，而且对方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正面硬刚。 何筱顾不得执拗的纪尘晏，给他说了方位和大致距离后，抱着枪跑向朱戬，对付外敌最重要，只希望纪尘晏能唤醒小祈恆。 第184页 纪尘晏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朝着对方说的方向摸索去。 刚踏出一步，他忽然想到自己有根导盲杖，又返回车内把导盲杖带上，虽然他还不太适应，但不得不说，有棍子比没有好。 很快，他便摸到了方祈恆的藤蔓，冰凉刺骨，他刚想缩回手，就被对方缠住手腕，下一秒，他就被一股藤蔓拉进了雪坑中。 「！！」纪尘晏条件反射摸向腰间的匕首，但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他被人接住了。 他下意识想推开，但很快想到这个人只能是方祈恆。 于是他拽着人，抬手摸向对方的额头，触手十分滚烫。 他忍不住喝道：「你在这里发什么疯？还不赶快回车里去！」 方祈恆盯着纪尘晏，灼热的目光让明明什么也看不见的纪尘晏心头一悸，他挣扎着想爬出雪坑，却被方祈恆抱个满怀。 不等他拒绝，就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缠绕，他刚想去摸，双手勐地被藤蔓绑在了身后。 腰间的匕首也被藤蔓捲走，「哐当」一声扔到了一边。 纪尘晏一惊。 「方祈恆！你特么的发什么疯？！还不赶快放开我！！」 纪尘晏怒骂间，唇瓣忽然被一抹黏煳煳却温凉的东西触碰，这不是方祈恆的唇，而是…… 「唔！」 纪尘晏瞪大眼，不敢相信钻进嘴里的藤蔓，他想要吐出来，但舌头被藤蔓压着，根本使不出劲，双手又被绑在身后。 「唔呃！咳！方…咳咳！」 方祈恆就这么看着红色的藤蔓侵犯纪尘晏的唇瓣，不同于之前在车上只是含着一截，这一次，接收到他心底的贪慾，藤蔓变得肆无忌惮，虽然只有两指宽，却让承受者痛苦地闷咳起来。 「方祈…唔呜呜……」 方祈恆伸手，摩挲着纪尘晏紧绷的腰身，他以前就觉得纪尘晏的腰很细，现在感觉更细了，他一双手竟然都能握住。 「呃呜！咳咳！」 纪尘晏忽然勐烈地咳嗽起来，方祈恆连忙撤出了藤蔓，看着他眼睛绯红，轻颤的睫毛上似有水渍，抱着人亲了上去。 「咳，亲你大爷！」 纪尘晏一口咬在方祈恆唇上，直至尝到血腥味才作罢。 方祈恆感觉到唇瓣上的刺痛，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神情愣怔地看着纪尘晏，仿佛很不解，这么香软的东西怎么会咬人呢？ 纪尘晏已经做好了方祈恆会回击的准备，岂料对方什么也没有做，他看不到，所以无法通过对方的表情来判断情绪。 良久，在感觉到方祈恆身上的热度越来越骇人之后，怕这人被烧成傻子，他再次开口，劝方祈恆赶快回车上，哪想到这人压根不听他的话，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就抱着他一动不动。 「方祈恆！咳咳！」 且不说方祈恆会不会在这冰天雪地里病情加重，他都有点受不了这外面的极寒温度了。 就在这时，他灵光一闪，想到些什么，勐地抬头，朝着方祈恆亲去，因为看不见，他第一次亲到了对方的下巴，第二次亲到了对方的脸颊，第三次，终于，他如愿亲到了方祈恆的嘴唇。 方祈恆看着一连三吻的人，这是纪尘晏第一次主动亲他。 他混沌的大脑变得更加混沌，脸颊却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四周的藤蔓迅速升温，全都变成了红色，远远看去，就像栽种在雪地里的一株红色海藻。 这本是变异本体被挑起□□欲望的表现，但一根根藤蔓升温变红，反倒是机缘巧合下分摊和削弱了方祈恆身体的高温，意外让方祈恆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纪尘晏只浅浅碰了下嘴皮子，就带着喘息道：「方祈恆！立刻回车上去！我要被冻死了！」 方祈恆死死盯着纪尘晏，比起刚刚身体高温、脑子混沌，此时他感觉情况要更不妙。 他想要了这个人。 就在这里。 他脑子大概还是坏的。 因为方祈恆毫无反应，纪尘晏说完后，忽然觉得自己才是傻子，他肯定被冻傻了，竟然会想到这个法子来让方祈恆听话。 他有些泄气般不再动，直到一阵寒风唿啸而过他打了个喷嚏，抱着他的方祈恆忽然站了起来。 —— 第099章 又来一队人 此时,何筱和朱戬已经看见了朝他们开来的车队。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对方他们认识，正是之前在驿站替他们挡下四区的僱佣兵。 十多辆车将他们包围。 紧随着一群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僱佣兵们下车,个个端着武器,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人形网,将他们牢牢困在中间。 哈吉隆阿作为压轴出场，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他姿态散漫,披着一件墨色大衣,浑身冒着热气,可见车内开的暖气有多足。 一名高大壮实的僱佣兵走上前，打开一把黑伞举到他头顶。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下，落在深色的伞上,形成了强烈的色差。 「嗨呀，我们又见面了。」 哈吉隆阿冲着何筱笑了笑,若不是前面有纪尘晏这位大美人等着他,就沖何筱的颜值，也足以成为他的僱主。 何况他还听说这女人曾夜御十匹狼，如此和他不分上下的实力,他还真想在床上较量一番，不过比起她，纪爷更有征服欲。 何筱眯着眼。 「你跟踪我们？」 第185页 「怎么能算是跟踪呢？」哈吉隆阿笑了笑,「我是纪爷的人,他之前答应了让我保护他，我可是一言九鼎的僱佣兵,怎么能反悔呢，自然要紧随其后了。」 朱戬听着哈吉隆阿故作低沉和磁性的嗓音,嘴角抽了抽。 不得不说，男人最是了解男人，此时朱戬只觉得这傢伙就像似一只开屏发情的公孔雀！ 不过他吐槽归吐槽，面上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人身后跟着一群扛着枪枝的僱佣兵。 「老大，现在动手吗？」举伞的僱佣兵在哈吉隆阿身侧问道。 哈吉隆阿扫了眼停在路边的车，并没有发现纪尘晏的身影，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 「动作利落点，不要惊扰了纪爷，若是有必要，除了纪爷，其他人都可以干掉，还有小心那个变异人，有异常，随时撤退。」 「是。」 何筱和朱戬瞧着他们窃窃私语，暴风雪中，声音传播并不理想，但两人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有场硬仗要打了。 就在这时，方祈恆抱着纪尘晏朝着车走去，恰好被眼尖的哈吉隆阿看见，他立即举起手臂，让身后蠢蠢欲动的兄弟们待定。 瞧着举止亲密的两人，他眯了眯眼眸，纪爷竟然愿意被男人抱着，看来拿下也不是不可能。 纪尘晏自从失明后，就对声音极其敏锐，此时他不仅听到了嘈杂的引擎声，还有数量不少的人声，结合刚刚朱戬的喊叫，他能猜到他们或许被包围了。 这次会是谁？他就知道宋尽渊那畜牲不会善罢甘休！ 他刚在心里猜测，就听到了哈吉隆阿富有磁性的嗓音。 「纪爷！」 纪尘晏一怔，随即伸手拍了拍方祈恆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快放我下来！快点！」 该死的！ 他竟然在哈吉隆阿等一众僱佣兵面前被方祈恆抱着！ 太跌面子了！ 此时的方祈恆根本听不懂人话，一门心思想把人抱上车。 纪尘晏抬手拽着他头髮，声音蕴含着怒气：「快放开我！」 方祈恆被拽得歪着头，漆黑的眼睛盯着纪尘晏，却没有停下脚步，大步流星上了车。 哈吉隆阿望着打开车门进车的两人，摸了摸下巴，心里思索着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就纪爷那傲慢的性格，应该没那么快被别的男人拿下吧。 虽然他不介意拿下二血，但心里总有些不服气，毕竟成为纪爷的第一个男人怎么着也更有挑战性，听着也更让人舒畅。 车上的方祈恆一边摁着挣扎的纪尘晏，一边像似感应到什么，透过防弹车窗朝外望去。 野兽的直觉向来很准。 「方祈恆！快放开我！听不懂人话？！你是有什么大病？！特么就喜欢在人前做这种事！」 之前毫无顾虑地在何筱和朱戬面前亲他，现在又在大庭广众下抱他！他不得不怀疑，方祈恆是有什么变态癖好在里面！ 「你再不放开我！你那两个朋友就要被乱枪打死了！」 纪尘晏努力想要逃脱桎梏，下车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奈何压在身上的方祈恆就像一座大山，让他难以撼动分毫。 他双手胡乱推攘着，意外碰到了车窗按键。 车窗落下，寒风灌入。 方祈恆与哈吉隆阿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对上了，纪尘晏感觉到寒风，想探头听听外面的情况，刚仰起头就被方祈恆无情摁下。 「方祈恆！」 「我不喜欢那个人，你不要跟他一起。」 方祈恆低沉的嗓音响起，若是光听他的身边和语气，他仿佛和平常一样，但他的神情和动作却暴露了他此刻的不正常。 他竟然朝着哈吉隆阿呲牙，这让哈吉隆阿都愣住了半秒，嘴里叼着的烟落到了雪地上。 这人有点毛病吧？ 纪爷喜欢这款的？ 纪尘晏听到方祈恆的话，愣了一瞬，随即皱起眉来。 「方祈恆，你别会错意了，我刚刚亲你是形势所迫，不代表我接受你，想和你发展什么关系，你没资格对我交什么人指手画脚，懂了吗？现在！立刻！放开我！」 方祈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纪尘晏的话，那边，哈吉隆阿勾起嘴角，挑衅般看着方祈恆。 见此，方祈恆脸色迅速阴沉下去：「把那个男人处理掉。」 他语气冰冷下令。 「什么？」纪尘晏不解。 方祈恆声音落下，冰天雪地中，一根根大腿粗的藤蔓从裂缝中伸出，朝着车队这边爬来。 但因为暴风雪导致的视野局限性和能见度低，加之这些藤蔓在积雪下蠕动，僱佣兵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它们的靠近。 「纪爷，您要是不说话，我可就当做您被挟持了啊。」 哈吉隆阿浑厚的声音在车外响起，话语落下的瞬间，他举起手中的枪械，朝天连续射击。 「哒哒哒——！」 枪声震天响。 哈吉隆阿看向持枪的何筱和朱戬，威胁两人不要轻举妄动，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指了指朱戬，对手下道： 「这人没用，先做掉吧。」 在哈吉隆阿眼里，除了手下和兄弟们，以及美人儿和对他造成威胁的人，其余的人和畜牲没什么两样，对他没有意义。 「！」 第186页 朱戬看着数把枪对准他，瞳孔骤然一缩，他下意识举起枪反击，但对方已经开枪，就在千钧一髮之际，几根藤蔓忽然奋起，替他挡下了子弹攻击，并且朝着哈吉隆阿的队伍袭击而去。 何筱在短暂的惊愕后，很快意识到这是方祈恆的藤蔓，她拉了拉脸上的面罩，眼中露出狠戾之色，扛起枪大步沖了上去。 「哒哒哒——！！」 她充分运用自己刀枪不入的右臂，在战场上如鱼得水。 她要为她之前死在这群僱佣兵手里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另一边，朱戬差点被打成筛子，后背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呆愣地站在原地。 好半响，看着浴血奋战的藤蔓和何筱，他心脏「砰砰」狂跳，肾上腺素在惊吓过后疯狂分泌。 他咽了口唾沫，扛起武器，嘶吼着也沖了上去。 「我操你们全家！」 「砰！砰！砰！」 「哒哒哒——！！」 「轰轰——」忽然，白茫茫的风雪中，再次响起了引擎声。 何筱和朱戬都扭头看去，同时心中惊骇：难不成哈吉隆阿还有帮手？幸好有有小祈恆（方哥）在，否则他们今天就要躺平了！ —— 不远处，比起汽车的声音，方祈恆和哈吉隆阿等人所在的地方的枪声更为引人注目。 「操，这无人区的气候也太特么冷了！老子都要被冻废了！」 「前面有枪声！！」 「所有人戒备！！」 「卧槽！这无人区还有人枪战？真他不怕冷啊！」 车队上的人看着枪声所在的地方腾起雪雾，都不由戒备和警惕起来，那边因为雪雾看不清，但动静之大，仿佛地动山摇。 …… 不多时，三队人马相见。 何筱和朱戬都停止了与僱佣兵的战斗，两人都看出来了，来人并不是哈吉隆阿的帮手。 这让他们稍稍松口气。 为了避免第三方人渔翁得利，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随便动手的，因为这会消耗自身实力。 哈吉隆阿也是这样想的。 此时的哈吉隆阿没有了刚来时的装逼模样，他属实没想到方祈恆元气大伤后恢復得这么快。 看见那朵变异花后，他可是去规划区走了一趟，偶然得知因为强辐射，十区和九区的电子结界球都爆了，正在紧急维修。 如此恐怖的能力，他才敢断定方祈恆短时间内需要修养，却没想到这傢伙还能召唤出藤蔓。 玛德，失算了！！ 现下又来了第三支队伍，事情于他越来越不利了，但不得不说第三方车队的到来，让场面一时间竟变得诡异的和谐起来。 至少谁都不敢动手。 「你们是谁？！」 何筱率先问道。 第三方车队看见眼前混乱的场面，一时间都哑口无言，有没有人告诉他们，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藤蔓，看着还能蠕动！ 此时刚来的所有人脑海里都闪过四个字——变异生物！！ 他们很想转身离开，但注意到何筱和朱戬两人，又遏制住本能，停下了落荒而逃的脚步。 「褚么哥！那两人就是何筱和朱戬，纪爷肯定在他们手里！」 第三方车队的一个马仔忽然喊道，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何筱和朱戬两人听到。 「何姐，他们好像也是来要纪爷的。」朱戬看着四周黑压压是人，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何筱也没想到纪尘晏竟然能引来这么多的人穷追不捨。 第100章 抢人大战 此时,被困车上的纪尘晏在以一个为所欲为的湿吻的代价下，终于脱离了方祈恆的钳制。 他刚下车，就敏锐地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他眉头一皱,对这种不知道是何人的目光感到不悦。 「纪爷！」 一道喜极而泣的声音乍响,纪尘晏一怔,这声音他很熟悉。 他朝着声源看去，语气里中带着几分不确定道：「褚老么？」 「纪爷！是我！」 褚老么连忙应声。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纪尘晏已经失明,只以为距离太远,风雪太大,他们又穿着厚厚的防寒衣物,所以纪爷才没认出他来。 纪尘晏听到确切的回覆，脑子里无法控制地闪过一些他刻意忽略的人和物，那些他在伏潭做的混帐事都一一浮现出来。 虽然他知道,有些事迟早要面对，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来做什么？」纪尘晏声音很冷,像似无人区的风雪,听着不近人情，「给你父亲报仇？」 褚老么话语一顿。 他没有想到纪爷竟然会问的这么直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期待、紧张、恐慌、害怕、茫然等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心脏更是如同擂鼓般开始「砰！砰！」狂跳不止。 但他明白,他不能再逃避了,这件事情他必须问个清楚。 于是他看着纪尘晏，双手攥成拳头：「纪爷,他们都说你杀了我爸，可我不信,我想听你亲口说，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纪尘晏原以为以褚老么一根筋的性子，得知褚季被他杀了，肯定一门心思想找他报仇。 却没想到这人千里迢迢跑来，却只是询问是不是他杀的。 真是太愚蠢了。 一旁的哈吉隆阿听着两人的对话，将褚老么的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他不满的是，这小子看纪爷的目光太灼热了。 第187页 旁观的何筱和朱戬也注意到了这点，他们在伏潭时，也听说过「纪尘晏杀了褚老」这件事。 按理说，褚老么和纪尘晏之间隔着杀父之仇，褚老么不该这么平静，更不该说什么「只要你说的我都信」这样暧昧不清的话。 「何姐，我忽然感觉方哥的情敌好多啊。」朱戬有感而发。 何筱听他说起方祈恆，立马想到还在发高烧的方祈恆，于是抬手拍了拍朱戬的肩膀。 「你在这看着，别让他们把纪爷带走了，我去车上看看。」 「好嘞。」 —— 「纪爷，您放心，有我在呢，你无须搭理他，他们若是敢动手，我就能把他们打成筛子！」 哈吉隆阿倚靠在车边，嘴里叼着根烟，一边龇牙咧嘴检查身上被藤蔓戳出来的伤，一边还不忘冲着纪尘晏表忠心。 虽然变异人难对付，但是这群黑堡的人他还没放在眼里。 纪尘晏没搭理哈吉隆阿，面对褚老么的问题，他很想直接甩出一句「是我又如何」，可他不想再这么稀里煳涂处理问题了。 虽然宋尽渊说他杀了褚季，伏潭的人也说他杀了褚季，可他这个当事人却很困惑。 真的是他杀了褚季吗？ 他明明只是冲着褚季的肩膀开了一枪，他只是想警告褚季，从没有想过要褚季的命。 褚老么见纪尘晏沉默不语，眸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 他再喜欢纪爷，可隔着杀父之仇，这样的私心也只能扼杀，否则跟随他的人不会信服他。 可喜欢根本不是说扼杀就能扼杀掉的，他十四岁第一次看见纪爷，就喜欢上了，撇开老头儿的事，他曾真心实意对待纪爷，哪怕因为对方一句话需要豁出命去，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褚老么……」 纪尘晏在沉默中，终于出声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为了图省事，三言两语把人打发掉，全然不顾这样做的后果，这一次，他选择了实话实说，或许他没有想杀褚老，但他打出去的那一枪未必不是造成褚老死亡的原因。 所以…… 「褚老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想报仇就尽管来，反正想要我命的人数不胜数，不差你一个，至于你说的回伏潭……」 纪尘晏抿了抿了唇。 「我不回去了。」 伏潭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也没有待在伏潭的必要了。 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么多事情，纪尘晏不得不承认。 除却幼年时跟在方姨和言叔身边，他每日都在进步，往后的二十年里他都在虚度光阴。 他已经不是那个能够带着伏潭走向更好更光明未来的小阿晏了，也不是那个被伏潭众人认可期待的伏潭少主了。 若说一个人身上具有某种灵气，让他做起某些事情来得心应手，那么小时候的他就是灵气满满，无论是跟着纪培风参加会议，还是提出建议，他都手到擒来。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领导人，不知道该怎么带领伏潭，他身上的灵气已经消耗殆尽，他已经回不去了。 褚老么心头一震，内心如同翻江倒海，跌宕起伏的情绪杂糅在一起，让他无法平静。 不回去了？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回答，他神情激动地朝着纪尘晏走来。 褚老么想要告诉纪尘晏，伏潭有他的容身之所，他和班家的人都会扶持他，可他还没有走两步，就同时被两道枪声喝停。 朱戬神情严肃：「不准过来！」他说着，握着枪走上前，来到纪尘晏身边，警惕地看向褚老么，「说就说！干嘛？还想动手？！」 玛德，纪爷可是方哥的人，这小子哪来的胆子敢染指？ 一旁的哈吉隆阿举着枪，也不满褚老么的举动。 他都还没过去呢。 这傢伙算老几？ 「小子，识时务的话，自己滚，纪爷已经说了，不回伏潭，你们这些伏潭的人把他赶走，现在又想让他回去，哪来那么大脸？」 哈吉隆阿言语嘲讽，说完，他踱步到褚老么身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威胁。 「小子，我不管你是谁，纪美人都不是你能肖想的，懂吗？」 那个变异小子就算了，毕竟纪爷愿意跟着，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伏潭小子凭什么和他抢？ 哈吉隆阿想着，是真想一枪毙了褚老么，可他知道，他不能当着纪爷的面杀了这小子，否则纪爷怕是会对他有意见。 褚老么听到哈吉隆阿的话，勐地抬头，看着对方抱着手臂，傲气凌人的模样，面色铁青。 这人叫纪爷什么！ 真冒犯！真该死！ 可余光瞥见哈吉隆阿身后虎视眈眈的僱佣兵，褚老么只能咬着牙，不敢轻举妄动。 他再次看向纪尘晏，目光忽地落在了对方手中的导盲杖上。 他眼眸瞪大，神情愕然。 纪…纪爷的眼睛…… 此时距离近了，他才看清纪爷的状态，比在伏潭的时候清瘦了很多，双目也好似无法聚焦。 结合纪爷手中的木棍。 褚老么忽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纪爷看不见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褚老么才勐地意识到，纪爷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很多苦，而以他现在的实力，别说在这个感染区了，就是在伏潭，他也护不住对方。 第188页 褚老么神情落寞下来。 好像他每一次想要帮助纪爷，最后都总是事与愿违。 他还是太弱了。 若是他能拥有像他父亲那样在狗沟街一唿百应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也许他就能保护纪爷了。 但跟着褚老么来到此处的其他伏潭人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如今伏潭一片混乱，纪爷竟然不回去了？这是打算弃伏潭于不顾了吗？那他们怎么办？ 虽然联盟已经陆续撤离，但是留给伏潭的烂摊子却并没有因此消失，周边黑堡的人都趁着伏潭群龙无首，开始各种针对伏潭，他们急需要一个坐镇的人。 伏潭的人已经后悔了。 他们什么也不求，只想伏潭回到半年前的样子就行。 可面对持枪的朱戬和全副武装的僱佣兵，伏潭的众人根本不敢将心之所想表露出来。 —— 车上，何筱瞧着坐在车上愣神的方祈恆，总感觉这人是烧傻了，她试探性想伸手去摸摸方祈恆的额头，哪知道手还没伸出去，方祈恆就冷不丁扭头看过来。 「靠！」何筱吓了一跳。 好在方祈恆并没有其它动作，就只是直勾勾盯着她。 若是平时这人这般盯着她，她肯定心痒难耐，但这种时候，她只觉得后背一凉，有种随时会被四周藤蔓戳死的可能。 「小祈恆，你没事吧？外面来了两拨人，都是找纪爷的，你要是不出手，人可就被抢走了。」 何筱原本只是想看看方祈恆在这种状况下会有什么反应。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方祈恆听后，直接就爆发了。 「轰隆隆——！」 大地震动，覆盖着积雪的地面裂开，无数墨绿色的藤蔓像似深渊的触手，倾巢而出。 「卧槽！」 「雪崩了？！」 「这是什么东西？！」 无论是哈吉隆阿的人，还是褚老么的人，在看见漫天飞舞的粗大藤蔓时，全都瞪大了眼睛。 「变异植物发狂了！！」 「所有撤退！！！」 哈吉隆阿见过这种场景，知道这是那个变异人发飙了。 一时间也顾不得带走纪尘晏了，连忙挥手让兄弟们撤走。 「全部人！上车！！」 他命令着，又朝着纪尘晏的方向看去，大喊了一声。 「纪爷！您真的不跟我走吗？我可是带了规划区着名的医生过来！肯定能让您的眼睛痊癒！」 虽说此时的情况很危险，但若是纪尘晏朝他走一步，他冒死也会把人护送到他车上，然而纪尘晏一动不动，压根没搭理他。 第101章 方祈恆流鼻血 哈吉隆阿见此,嘆气，随后专心指挥僱佣兵撤离，但人的动作怎么可能比得上藤蔓的速度。 哈吉隆阿和褚老么带来的车还没有开出去就全军覆没。 二十多辆车全被藤蔓掀翻,好几个人还直接被藤蔓绞死。 朱戬护在纪尘晏身前,看着满天的藤蔓,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说实话,他现在腿有点软。 那些藤蔓像似他在旧杂志和旧海报上看见的外星异种,它们的尖端分裂成了六瓣,里面一片血淋淋的,还布满尖牙利齿。 看着就恐怖渗人。 纪尘晏看不见，只能听见四周各种悽厉的哀嚎，他蹙眉,正想询问朱戬发生了什么事，身后忽然传来何筱慌乱急切的声音。 「小祈恆！」 听到何筱在喊方祈恆,似乎是出事了,纪尘晏身形一顿，用导盲棍摸索着想要返回车里。 朱戬见此，顾不得其它,拉着他的棍子道：「纪爷，跟我走。」 纪尘晏：「……」 那边和藤蔓斗智斗勇的褚老么见纪尘晏跟着朱戬走了，忙不迭喊道：「纪爷！纪爷！！」 他刚刚本来是想去保护纪爷的,偏偏被藤蔓挡住了去路,而后他惊恐地发现，这些藤蔓压根不伤害纪爷,这是怎么回事？ 褚老么的声音飘散在风雪里，纪尘晏虽然听到了,却没有给予回应，此时纪尘晏只想知道方祈恆出了什么事，比起在场的所有人，方祈恆对他来说最重要。 —— 车上。 何筱在瞧见方祈恆流鼻血后，第一时间就想递张纸给他，然而谁知就她拿纸的一晃眼功夫，那血条就像水龙头一样不断淌下。 方祈恆身前的一大片衣襟被鲜血濡湿，变成了深色。 「小祈恆！」 何筱大喊一声，想以此让方祈恆恢復些许意识。 然而方祈恆依旧抗拒她的接触，甚至也不管自己流下的鼻血，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了朱戬带着喘息和焦急的声音。 「何姐，方哥咋了？」 何筱立刻打开车门，瞧见朱戬还把纪尘晏带回来了，眸光一闪，也顾不得多解释，拽着纪尘晏就往车里塞：「快！你来！」 纪尘晏被何筱拉得一个趔趄，他沉下脸，刚要甩开何筱的手，就听对方道：「小祈恆流鼻血了，像流水一样止都止不住，他不让我靠近，你快给他止止血！」 何筱说着，将一包纸塞到了还处在状况外的纪尘晏手里。 「快呀！血流光人就死了！」何筱焦急地推了推纪尘晏。 同何筱预想的那样，方祈恆并不抗拒纪尘晏的靠近，甚至自从纪尘晏出现后，他的目光就没有从纪尘晏身上移开过。 第189页 真是看得她牙酸。 纪尘晏被推到了方祈恆身边，还有些没搞清楚情况，但很快他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想到刚刚何筱的话，他立刻抽出纸张，摸索着方祈恆的脸。 这一模，他才意识到何筱的话并没有夸大，一股股温热的液体从他指缝间流淌而下。 像流水一样夸张。 「方祈恆！」 纪尘晏也有些急了。 这种血量的流失太夸张了，一个人身体内的血就那么点，流光了，人也不可能活着了。 方祈恆不能死！ 就在这时，方祈恆勐地将纪尘晏抱住，就在纪尘晏以为他还神志不清的时候，一道低沉且沙哑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 「你要跟他们走？」 纪尘晏听到这话，怔了怔，赶紧道：「你清醒了？」 「应该…吧。」 「那你不止血！」 「止不住的，我刚刚调动了变异本体的力量，体内的辐射有些活跃，这是正常现象，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方祈恆解释道。 纪尘晏听他这么说，瞬间想起了之前这人就说过，他的变异体不稳定，需要尽快回绿洲。 结合这人此时的情况，他大概猜到了这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外面那些藤蔓，于是他连忙让方祈恆停止对藤蔓的控制。 「你在关心我？」方祈恆问。 纪尘晏没回答，只是蹙了蹙眉，想起外面的哈吉隆阿和褚老么，开口道：「你不能杀他们。」 方祈恆眼神一凛，双手环着纪尘晏的腰，又问道：「伏潭的人来接你了，你打算跟他们走？」 纪尘晏没说话，双手摸索着，扯着纸张胡乱给方祈恆擦拭。 方祈恆脸上原本只有鼻子下面有两道血迹，经过纪尘晏这么一擦，满脸都是血，看着极为惨烈，但方祈恆却毫不在意。 其实纪尘晏也不是不想回答，只是这个答案所隐藏的另一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询问——他不回伏潭了，他能去哪？ 方祈恆会一直带着他吗？ 想到种种问题，纪尘晏忽然觉得头痛，之前他从不屑思考这样无聊的事，总觉得不是方祈恆带着他，而是他大发慈悲让方祈恆跟着，但经过这些日子的奔波，他很清楚，若不是方祈恆，他或许已经被宋尽渊的人绑回去了。 方祈恆瞧着纪尘晏变幻莫测的神情，忽然收紧了手臂。 「纪尘晏，跟我去绿洲吧，那里是我长大的地方，你不想看看言祈恒生长的地方吗？」 纪尘晏听到「言祈恆」三个字，心头一动，下意识就想回復「想」，但身上还存在纪爷的包袱，矜持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唇：「好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回伏潭了。」 方祈恆闻言有些讶异。 若说纪尘晏暂时不回伏潭还说得通，但是不回去是什么意思？以后都不打算回去了吗？ 「那可是你父亲建立……」 「他已经是过去式了。」 纪尘晏打断方祈恆的话，将手中带血的纸团丢到一旁。 「过去的就过去了，再抓着不放，没什么意思，只盯着过去，满眼都是遗憾，太糟心了。」 就像他之前那样，一心只想着找纪培风报仇，却连真相都没搞清楚，被人哄骗了十多年。 明明伏潭就在他手里，最后却落得个一无所有的地步。 「抓住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我想看一看，不一样的未来。」 他现在有言祈恆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只要言祈恆活着，他也想重新好好的活一次。 「那你当下想抓住什么？」 方祈恆下意识询问。 方祈恆想，若是可能，他还是很愿意帮助纪尘晏的。 然而纪尘晏的回答让他所有的想法落空，连带着恢復清明的脑子也有一瞬间的当机。 「你。」 纪尘晏的语气很认真。 方祈恆愣住了片刻，回过神来脸颊发热，四周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藤蔓再次张牙舞爪起来。 虽然他知道纪尘晏这话大概是对着言祈恆说的，但是，那又怎么样，他就是言祈恆啊。 「喔哦！纪爷你在向方哥表白吗？！哇哦，我见证歷史了！」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是趴在车窗上的朱戬。 因为车窗落下，两人的对话，车外的朱戬和何筱听得一字不落，不过两人已经对方祈恆和纪尘晏时而的暧昧举动免疫了。 所以此时何筱气定神闲，只有朱戬表现得咋咋唿唿的。 「？！」纪尘晏听着朱戬的话，浑身一僵，「谁…谁表白了？！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只是…唔！！」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方祈恆捏着后脖颈亲了下去。 纪尘晏偏头挣扎着，因为这个吻满是血腥味，他很不喜欢。 好在，方祈恆并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恨不得把他亲晕过去，浅尝辄止后，压低声音道： 「纪尘晏，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把你抱上车时，我就在想，就算以后你杀了我，我也认栽了，谁让是我把你抱上车的呢。」 纪尘晏挣扎的动作一停，若是没有朱戬刚刚那一番打岔，他或许对方祈恆这话还有点感动，但是朱戬那话提醒了他。 他推着方祈恆的脸，偏过头道：「你不要多想，我刚刚那话没有什么意思，你不要会错意了。」 第190页 说着，他感觉腰间的钳制松了些力道，连忙打开车门逃走。 「哈吉隆阿带了医生来，我去把那个医生抓来给你瞧瞧。」 纪尘晏说完，逃也似的跑了，他现在属实没法适应和男人这种奇怪的气氛，每次他都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溺毙，或许是宋尽渊给他的阴影太大，他有些排斥。 方祈恆没有说话，也没有强行把人拉住，只是拜託何筱跟去看看，他已经收回了藤蔓，虽说重创了外面那群人，但纪尘晏双目失明，还是有人跟着最好。 「方哥，你千万别放弃啊！我看你拿下他指日可待！」朱戬兴致勃勃进车坐下，一边拿着纸张擦拭血迹，一边喋喋不休道。 方祈恆望着纪尘晏的背影，眸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他没有说话，只是瞥了眼打扫的朱戬，想着自己脸上的血迹，也抽了几张纸细细擦拭起来。 朱戬没听见回应，抬起头，眨眨眼道：「方哥，难道你不喜欢纪爷？我以为你在追他呢？」 说着，他有些不解。 「既然无关情爱，那你干嘛忍着啊？还忍得在雪地里那啥。」 对朱戬这样混迹黑堡的人来说，甭管男人还是女人，就没有洁身自好这种说法，若是有了一定实力后，更不存在憋着，所以他觉得，若是方祈恆不喜欢纪尘晏，那就应该早把人办了，哪用得着憋着，这也太为难自己了。 而只有喜欢，才会小心翼翼，才会不想那么轻易把人给睡了。 他十五六岁时，也曾喜欢个女人，那是他的初恋，他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她。 虽然也有想过睡觉那档子事，但却从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但最后，那女人甩了他，跟着一个大佬前往了规划区，当时他那个恨啊，早知道就把人办了。 第102章 痴情派头 方祈恆：「我也不知道。」 他喜欢纪尘晏吗？喜欢纪尘晏的什么？纪尘晏除了那张脸,其实并不是伴侣的最佳人选。 可他就是想把这人留在身边，刚刚听到何姐说纪尘晏要跟着别人走时，他的情绪根本控制不住,又愤怒又难过,还有点委屈。 他看向朱戬,问道：「你觉得我喜欢他吗？很明显吗？」 朱戬立刻点头：「你那还不是喜欢啊？一路上就怕他磕着碰着，就差没明说把他给供着了。」 最重要的是,总是抱着人就啃,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方祈恆抿了抿唇：「原来我也是一个肤浅的人,就一张脸……」他就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朱戬嘴角抽了抽：「方哥,看到外面那群人没有？」 他说着，指了指窗外。 「他们都是冲着纪爷那张脸来的，这世界就是个看脸的世界,甭说什么内在，操的不就是那张皮,你看何姐,她选男人都要身材好的，换我，我也选好看的。」 方祈恆没说话,这话糙理不糙，但有点过于武断了。 其实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不再抗拒标记带来的影响了,包括他下意识想要亲近纪尘晏,想要把人占为己有，但哪怕他再顺从标记,他也始终留着一份理智。 但不可否认的是，顺应标记的感觉,他觉得还挺不错。 有点享受。 若是如朱戬说的那样只看皮囊，纪尘晏亲起来香，抱起来软，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这时，朱戬品出点什么来：「方哥，我有点好奇，你一开始去救纪爷是为什么啊？」 朱戬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方哥一开始的目标若不是纪尘晏这个人，那会是什么？ 方祈恆倚靠在靠背上，闭着眼休息，刚刚失血过多，对他还是有影响的，听着朱戬的疑问，他眼皮子也没掀开，淡淡道： 「卖粮食啊，纪尘晏在我们这边，我们控制伏潭才会更容易。」 朱戬顿时瞪大眼。 「方哥，你不是对伏潭的事不关心吗？怎么忽然……」 方祈恆没再多言，失血过多，他此刻脑子有些晕眩，加上还在发高热，身体是说不出的难受。 此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车子前排显示屏上出现了个红点。 …… 车外。 因为方祈恆的藤蔓攻击，无论是哈吉隆阿的队伍，还是褚老么的车队都没能成功离开。 两方人马集结人力，将被掀翻在雪地里的车辆翻过来。 何筱带着纪尘晏前往僱佣兵的车队时，哈吉隆阿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眼眸一亮，张开双臂就想去抱纪尘晏，被何筱猝不及防的一脚给踹得后退了半步。 何筱冷声道：「你爸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抱人吗？」 笑话，纪尘晏是小祈恆的人，能让旁人随便抱吗？ 纪尘晏听着何筱的话，并没有指责，有个人帮他挡着，他还省事，他看向哈吉隆阿的方向。 「你刚刚不是说你带了规划区的医生过来吗？医生呢？」 哈吉隆阿闻言，立马知道他过来的目的了，朝身后的手下招了招手，让他们把那个从规划区掳来的医生带过来，而后看向纪尘晏：「纪爷现在想治疗？」 纪尘晏：「不是我。」 「哦～是那个变异小子吧，啧啧，纪爷对他可真上心啊。」 「你废话真多。」 医生很快被带来，是一个高挑的女人，她没有被方祈恆的藤蔓伤到，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191页 何筱看见那个医生，慢慢眯起了眼，竟然真的是规划区的医生，这些僱佣兵还真是肆无忌惮，也不怕引起联盟的众怒。 纪尘晏将医生带到了他们的车旁，让她给方祈恆看看。 哈吉隆阿趁着这个机会，紧跟在纪尘晏后面，瞧着他将医生带进车内后就站在车外发呆，连忙拿着一件大棉袄走了过去。 他故作亲昵地将棉袄披在纪尘晏身上，继而还接过属下的伞，亲自给纪尘晏撑伞：「纪爷，外面风大雪大，小心着凉。」 纪尘晏正沉寂在自己的思绪里，蓦然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漫不经心朝声源处瞥了一眼。 旋即，他迈步朝着褚老么等伏潭众人的车队走去。 虽然看不见，但能隐约瞧见移动的黑色人影，刚刚哈吉隆阿是从左边来的，那么右边这些应该就是褚老么他们的车队了。 哈吉隆阿没有得到纪尘晏的回覆，就寸步不离地紧跟在后者身边，嘴上孜孜不倦地说着。 「纪爷，您看不见，走慢点。」 「纪爷，要不我抱您走吧？」 「纪爷，外面天寒地冻的，要不去我车上坐坐吧。」 哈吉隆阿向来不会亏待自己，这次来之前，他特地去了一趟规划区，准备了充足的物质。 他甚至还弄到了一辆全地形、多功能的房车，他甚至还幻想过和纪爷在房车上的美好生活。 然而，纪尘晏依旧没搭理他，只觉得这人聒噪的很。 「纪爷，您看着都瘦了好多，是不是没吃好，我带了食物，要不要等会儿一起吃饭赏雪？」 哈吉隆阿见纪尘晏不理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靠近。 「纪爷，来的路上我还担心您是不是出事了，明明您都答应我要等我的，纪爷可食言了。」 同一把伞下，哈吉隆阿的肩膀几乎已经能碰到纪尘晏的肩膀，他眯起眼，幽绿色的眼眸饱含深情，一眨不眨盯着身旁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啊，比规划区那些大小姐公子哥可好看多了。 他心里这般想着，就想要伸手去搂纪尘晏的肩膀。 然而他的手掌还没落下，纪尘晏像似背后长了眼睛，原本在前面探路的导盲杖「咻」地一下抬起，抵住了他靠近的手掌，也挡住了他试图搂抱的亲密动作。 纪尘晏转过头，声音冷淡：「我应该已经说过了，不要碰我，在我动手前，把你的脏手挪开。」 哈吉隆阿眨了眨眼，没想到纪尘晏会这么无情，好歹他还带着这么多物资来「投奔」呢。 不过这才是纪爷啊。 他立即又是一顿吹捧。 「纪爷您可真厉害，不愧是纪爷，这反应能力堪称一绝。」 「......」 纪尘晏不再管他，转身就走，但哈吉隆阿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独处机会，连忙跟了上去。 他将伞全都撑在纪尘晏头顶，压低声音嘀咕道：「纪爷您也太偏心了，我可是跟着您出生入死过的，竟然连碰一碰都不行，那小子究竟哪里得了您的眼缘？」 「你和他比？」纪尘晏这次回应了，语气算不上客气，甚至有些冷硬和居高临下，「你配吗？」 那可是方姨和言叔的儿子，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人。 哈吉隆阿听后丝毫不恼，反而眼眸一转，摸着下巴道： 「纪爷，那变异小子之前就损耗了不少精力，此番又召唤出藤蔓攻击，肯定已经精疲力尽，不知道变异人会不会死呢？」 纪尘晏一听这话，骤然停下了脚步，眉宇间凝聚起寒意，他扭头，面色阴鸷地盯着跟在身后的黑色身影，几乎是威胁道： 「谁都可以去死！唯独他，绝对不能死！哈吉隆阿，你敢对他动手，我一定让你陪葬！」 纪尘晏毫不掩饰心中的戾气和杀意，声音冷漠无情。 从确认方祈恆就是言祈恆，是方姨和言叔的儿子后，纪尘晏就明白，那个困了他20年的枷锁，如今终于有人可以解开了。 童年那五年的快乐时光，被他掰开揉碎，洒进了而后孤独的二十年里，起初还能品尝到欢乐，可渐渐的，就像是被冰冻的甜饮，糖水融化得最快，甜得人心尖发颤，他便天真的以为无论什么苦都不怕，可后面的冰水没了甜味，被愤怒的他打翻淋湿了鞋袜，往后的每一步，潮湿如影随形。 他被困在了那片苦海。 方祈恆对他来说，远比所有人以为的还要重要。 他度过了漫长且充满谎言的二十年，如今他瞎了，他不知道要走向何方，唯有方祈恆，是他往后余生的指明灯，方祈恆是方姨和言叔留给我的瑰宝，他愿意给予对方他仅剩的所有信任。 在他还把控伏潭的时候，他有时候就会放空脑袋地想，若是言祈恆没有死，若是这个弟弟还在，他愿意给对方任何东西。 所以，方祈恆无比重要！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任何人都不能伤害方祈恆，他现在只剩下一条命，若是方祈恆出事，他拼了命也会让伤害方祈恆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哈吉隆阿张着嘴，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那变异小子的威胁。 那小子应该就是他最大的劲敌了，真想找个机会把人给宰了。 但是不好办呀。 不说变异人很难除掉，就看纪爷对那变异小子如此上心，他恐怕也没有得手的机会。 他笑呵呵道：「那还是算了，我才不想为个变异人陪葬，不过若是纪爷，我倒是可以考虑。」 第192页 纪尘晏听着他油腔滑调的话，冷哼了一声，转身继续走。 哈吉隆阿紧跟其后，看着前往的方向，眼眸忽然一转。 「纪爷，您现在是要去找伏潭那小子吧，您对那小子那般宽容，是因为对伏潭有负罪感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 「伏潭那场公开审判我也去看了，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我一定把他们全灭掉给你泄愤。」 哈吉隆阿一边试探纪尘晏对褚老么的态度，一边表忠心。 他这话说得真情实意。 公开审判时，他混迹在人群中，原本是想找机会把纪爷劫走的，可整个联盟部队都镇守在审判场上，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在人群中等待时机时，他听到场下好多人都在说纪爷是个只会残杀弱者的卑鄙杀人犯，说在纪爷的统治下，伏潭人民没有获得丝毫人权，他觉得可笑至极。 这些人竟真以为跟着联盟就能成立规划区，过上规划区公民的生活了吗？要不是纪爷强权压着，他们连活着都是奢望，如今伏潭的状况不就说明了一切？ 纪尘晏神色冷漠。 「一群譁众取宠的跳樑小丑罢了，不要再提。」 随即他警告哈吉隆阿。 「我的事，与你无关，不要再打着为我好的旗帜做事，伏潭人再不济，那也是伏潭的人。」 哈吉隆阿听到这话，明白那个伏潭小子也暂时不能动了。 「纪爷，那名医生可是规划区着名的眼科医生，是我专门带来给您的，没准她能治好您的眼睛呢，您确定不要我跟着吗？」 哈吉隆阿话题一转，再次将两人的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既然短期内干不掉那两个小子，那至少此刻独处的时光，他要让纪爷的眼中只有他一个。 纪尘晏步伐慢下来，略带怀疑的看向哈吉隆阿：「你会这么好心，千里迢迢给我找医生？」 哈吉隆阿听到他的话，立刻捂着心脏伤心道：「人家这么担心您，您这话可太伤我心了，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不是什么人都眼巴巴地贴上去的。」 纪尘晏听着这故作伤怀的声音，满头黑线，这人忽然这么矫揉造作做什么，怪噁心的。 「你想要什么？」 他直接开口问道。 几乎在纪尘晏询问的声音落下的瞬间，哈吉隆阿忽然贴近。 纪尘晏只感觉一个巨大的黑影将他笼罩，一时间始料不及，只来得及微微侧头，下一秒，他就感觉脸颊被人啵了一下。 「！」 哈吉隆人见没有亲着嘴，略带可惜道：「我可比纪爷您想像的要有钱多了，所以我什么都不差，除了纪爷这样的美人儿。」 哈吉隆阿似乎不打算装了，他的目的就是纪美人。 「！！」 纪尘晏身体僵硬了一下。 他不敢相信哈吉隆阿竟还敢对他做出这种噁心吧啦的事！ 他抬起噁心到颤抖的手，僵硬地擦了擦脸上可能存在的口水，然后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你这个混蛋！」 在哈吉隆阿还在回味那个吻的时候，纪尘晏突然掏出怀中的匕首，兇狠地刺了过去。 好在哈吉隆阿有防备，立即侧身躲避，他身手敏捷，加上纪尘晏双目失明，可以说，只要他不犯贱，纪尘晏就伤不了他。 「纪爷，我为您办了这么多事，一个吻而已，您应该不会这么吝啬的吧，何况只是亲了脸颊而已，你又不会少块肉，我可都看见了，那变异小子可是抱着您啃。」 「我草泥全家！傻逼玩意！你竟敢拿你那猪嘴碰我！老子弄死你！操你大爷的！&*@#%！」 纪尘晏骂的很难听，几乎将他知道的脏话都朝着哈吉隆阿输出了遍，他真的噁心坏了。 哈吉隆捂着心脏。 「啊~真是让人伤心，不过打是亲骂是爱，纪爷真是爱我爱得好深沉，我真的好感动。」 哈吉隆阿双手比了个心。 「我草泥个狗东西！！」 「纪爷您看上我屁股了？其实我前面的东西更有料。」 「我杀了你！！」 纪尘晏额角青筋暴起，他讨厌这人故作亲近的话，还有这一副对他痴情的派头，噁心！ 「你特么给我滚！」 几番都打不中人，他怒不可遏地勐敲导盲棍，吼道。 哈吉隆阿见他发飙，虽然恢復活力的纪爷很美，但是也意味着很危险，他为纪尘晏办事多次，对纪尘晏的身手再清楚不过。 这可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纪尘晏擅长刺杀，浑身上下都可能有暗器，他可得小心点。 这荒郊野岭的，他可不是变异人，要是受伤嗝屁了，那可就太不值了，于是他见好就收。 「好吧好吧，我闭嘴。」 第103章 机械载体 这时,正在和手下一起翻车的褚老么见纪尘晏过来了，连忙拍了拍手，跑回车内拿了什么东西,朝纪尘晏这边跑了过来。 何筱一直密切注意着纪尘晏的动向,来一个哈吉隆阿就算了,毕竟那名医生是他带来的。 她没法赶走。 但这个伏潭的小子是怎么回事？不过见纪尘晏没有出声拒绝和驱赶，她也不好说什么。 然而就在褚老么快步跑向纪尘晏时,何筱敏锐地瞧见这傢伙怀里好像抱了个什么东西,白色,还圆熘熘的,像是新型地雷。 第193页 「你给我站住！不准动！」 何筱发现异常，快步上前，拔枪对准褚老么。 几乎在她拔枪的瞬间,伏潭的人也纷纷拔枪对准了她。 而远处休息整顿的群僱佣兵见此，也拿起了武器防卫。 场面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纪尘晏瞥向何筱的方向,而后看着停在他几步之遥处的黑影,他有些不明状况，还在辨别眼前人是谁时，对方率先开口了。 「纪爷,这个我必须交给你。」 纪尘晏听着声音，才辨认出，站在几步外的人是褚老么。 褚老么将怀里的一个白色金属球从外套里拿了出来,那金属球表面质地平滑,泛着金属的光泽，像是什么高科技的东西。 纪尘晏没说话。 他看不见,但让对方说什么东西，他又开不了口,于是在褚老么说完后，场面安静了下来。 哈吉隆阿好奇地走上前。 根据他多年行走在各个规划区、黑堡以及感染区的经歷，这金属球看起来很不简单。 褚老么注意到哈吉隆阿打探的目光，用衣袖挡住了金属球，而后朝着纪尘晏开口道： 「纪爷，这东西很重要，我想亲自交给你，我能过去吗？」 纪尘晏闻言，蹙起了眉，他其实并不想再和黑堡有什么交集，但想着这个人之前替他做事，还是褚季的儿子，便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想过，褚老么根本没有什么东西交给他，只是想靠近他，藉机刺杀他为褚季报仇。 不过他还是同意了。 褚老么心头一喜，抱着白色金属球朝着纪尘晏走来。 直至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褚老么才压低声音道： 「纪爷，这东西是从结界能量球里面掉出来的，前些日子，一区的人想要破坏结界电子球的壁垒，用电钻钻了好几天，但始终无法打开，最后害怕电子球爆炸就放弃了，他们走后，我过去检查，里面就掉出这东西来。」 「一开始这球还会滚动，甚至露出一个面板和我对话，但后来似乎电力耗尽，怎么戳也不动了，我试图充电，但这东西360度无死角，根本找不到充电口。」 「直到几天前，它忽然启动，让我来找您，也是因为它，我才能顺利在感染区找到您。」 纪尘晏听到这东西是从电子球里面掉出来的，瞬间想到了言萧，于是摸索着拿过那金属球。 他摸了摸，表面很光滑，大小和婴儿的脑袋差不多，不过比脑袋轻得多，好似空心的。 他摸着摸着，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金属球忽然发出「滴」的一声，随即在场的人便听到一句机械音——「指纹解锁成功」。 褚老么被那一声「滴」吓得半死，以为这东西要爆炸。 这也不怪他。 他拿着这球好几天，除了刚开始能打字和他对话外，他没有听到这东西发出过一点声音。 因而他下意识想抢过来扔出去，但在听清后面一句话后，他及时止住了自己鲁莽的动作。 何筱和朱戬听到这个声音俱是一愣，因为这个声音和他们车载屏幕里，那让纪尘晏进行身份验证的声音一模一样。 何筱看了看那个球形物体，又看了看纪尘晏，她有种强烈预感，这是个很不得了的东西。 「贝瑞。」 纪尘晏喊了一声。 「声纹解锁成功。」 机械音再次响起。 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金属球脱离纪尘晏的双手，慢慢漂浮了起来，它原本光滑的表面出现裂痕，散发出幽幽蓝光。 金属球在半空中开始旋转，愈来愈快，透过裂缝溢出来的蓝色光芒也逐渐由温和变得刺眼。 「嗡嗡——！」高速旋转下，金属球仿佛要炸开一般。 在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半步时，那些裂痕一点点復原。 最终，金属球停止了运转，它慢慢飘浮到纪尘晏面前，正对纪尘晏的金属壳上出现一个小红点，同时伴随着电子音响起。 「正在启动，启动成功，贝瑞正在匹配智能机械体——」 贝瑞的机械音并没有什么感情，但纪尘晏却听出了兴奋。 其实这个金属球体就是言萧特地为结界电子球主系统制作的外出智能载体，只是主系统太大了，所承载的资料库也大。 因而言萧花了很长时间寻找材料和做实验，最终找到压缩数据的办法，制作出了金属球。 金属球不仅承载着主系统海量的数据，还是偏战斗型的智慧机器人，不过它作为主系统的躯壳，没有连接时就是一坨废铁。 言萧本就打算将金属球送给纪尘晏，只是制作出来后，他没料到光是复制基础资料库就需要半年之久，而这半年里，伏潭又恰恰出事了，因而错过了。 不过虽然过程坎坷，但好在金属球最终回到了纪尘晏手里。 这二十年里，金属球完全复制了主系统的数据和信息，此时贝瑞一连接，就如同回家一般如鱼得水，没有一点运行不良。 但是—— 「贝瑞匹配失败，无法进入载体资料库，贝瑞申请权限，请主人允许贝瑞使用机械载体。」 纪尘晏：「允许。」 「接到允许指令，贝瑞正在重新匹配，匹配成功，请主人稍等，贝瑞需要同步数据——」 其实就是同步贝瑞这几天在方祈恆等人的车上的数据。 第194页 「同步成功，贝瑞正在永久关闭机械载体的配对路径和入口，永久关闭成功，贝瑞将是机械载体唯一的配对智能，您好，主人，这是言萧先生为贝瑞制作的外出智能机械躯壳，是贝瑞专属。」 漂浮球体说着，小红点所在的壳面朝两侧划开，露出了一个椭圆形的黑色屏幕，上面先是闪过一些乱码和数据，而后迸射出蓝光，最后露出两个拟态眼睛，此刻正弯弯地看着眼前的人。 「主人，接收到从车载智能发送过来的录音，您要打开吗？」 纪尘晏听到它说话，困惑不解，什么车载智能录音，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之前贝瑞是在他们所在的那辆车里，它说的录音，应该就是在车上的对话吧。 于是应了一声。 「打开吧。」 他声音一落，贝瑞就播放起它在车子里录制的音频，正是不久前方祈恆和朱戬的对话。 …… 「方哥，我有点好奇，你一开始去救纪爷是为什么啊？」 「卖粮食啊，纪尘晏在我们这边，我们控制伏潭才会更容易。」 ——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隐私的对话内容，就是两人的话听着有点儿在利用纪尘晏的意思。 纪尘晏站在原地，脸上没有过多表情，瞧着有些冰冷。 「主人，你不开心，贝瑞的智能载体是能够作战的战斗型机器人，贝瑞可以帮主人杀敌。」 贝瑞作为言萧制作的能协同工作的高智商系统，它只需要扫描面部表情，就能通过微表情和参数知道纪尘晏此刻的情绪。 纪尘晏没吱声。 贝瑞飞了过来，虚虚地停在了纪尘晏肩上，而后用光滑的外壳轻轻蹭了蹭纪尘晏的脸颊。 小时候的纪尘晏喜欢猫猫狗狗等宠物，但纪培风觉得他性格本就软弱，就不许他养这些。 言萧在制作智能载体时，添加了些智能宠物的数据，因而根据主人情绪，贝瑞也可以是宠物机器人，能抚慰主人，因为这些数据，贝瑞也变得活泼了许多。 纪尘晏扭头看向肩上的贝瑞，好半响道：「我没事。」 此时，车外的人，以及车内的方祈恆、医生都听到了刚刚那段录音，所有人都愣住了，当然，并不全是因为那段录音对话。 有人在惊讶贝瑞的高科技，有人在思考贝瑞提到的言萧。 作为录音中的朱戬感到一丝尴尬，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啥玩意竟然还能录音，真是操蛋啊。 车内的方祈恆听到录音，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头一次感觉到了心慌和紧张，像似说坏话被抓包了一样，他甚至不敢下车，不敢立即面对纪尘晏，给他检查的医生是最先感觉到他情绪起伏的变化的。 「深唿吸，放轻松，你这样神经紧绷着，很容易给自己造成压力，这样就可能导致流鼻血。」 方祈恆：「……」 他挥开给他量体温和治疗的医生，最终咬牙，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在车外哈吉隆阿戏嚯的目光下，以及褚老么不悦的神情下，他大步朝着纪尘晏走了过去。 哈吉隆阿也走上前，抱着手臂，不嫌事大地对纪尘晏道： 「纪爷，看来这小子并不是真心待您啊，您要不还是跟我走吧，我有人，有钱，长得不错，还一心向您，保管您能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就算您想要拿回伏潭，我也照样可以帮你～」 方祈恆勐地看向哈吉隆阿，这个混蛋竟然当面撬他墙角！ 雪地上原本已经平息的藤蔓再次蠢蠢欲动起来，而几乎在藤蔓蠕动的瞬间，方祈恆又流鼻血了，他抬手随意擦了擦。 然而不等他的藤蔓攻击哈吉隆阿，一根木棍先一步，「咻！」地一声袭向了哈吉隆阿。 哈吉隆阿瞳孔微缩。 第104章 作为兄长 木棍速度太快,他只能朝后弯腰躲避，幅度近乎垂直，而那根木棍从他上半身袭过,「噗呲」一声扎穿他身后的硬雪堆。 哈吉隆阿倒看着扎入雪堆的木棍,经过白天融化,夜晚凝结的雪堆硬度已经达到了冰的硬度，此刻却被木棍扎了二十多厘米深,若这力度要是扎在人身上…… 他不敢想像。 哈吉隆阿额头划过一丝冷汗,慢慢直起身,顺着木棍袭来的方向看去,攻击者竟是纪尘晏。 「纪爷，您……」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掺和我和他的事！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收起你那多余的心思！」 纪尘晏语气极冷，没有弄死哈吉隆阿,他还有些遗憾。 方祈恆听到纪尘晏的话，擦拭鼻血的动作一顿,心底的怒火莫名消散,藤蔓也平静下来。 哈吉隆阿眨了眨眼，有点伤心了，不过他并没有较真,只是装作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纪爷可真冷酷啊。 他想着，沖周围举着枪对准纪尘晏的手下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纪爷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朱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纪尘晏,他以前觉得纪尘晏这暴烈兇悍的性格让人胆战心惊，但此时忽然发现,若是纪尘晏是自己人，这种性格简直不要太解气了。 他跑到哈吉隆阿身后,拿回导盲棍，狗腿子似的递还给纪尘晏：「纪爷，您的棍子。」 纪尘晏「嗯」了一声，接过导盲棍，不再管哈吉隆阿，转头看向渐近的身影，那熟悉的脚步声让他知道这眼前人就是方祈恆。 第195页 他等着对方的解释。 然而此刻的方祈恆却没有注意到纪尘晏的动作，他正一边擦着鼻血，一边幸灾乐祸看着狼狈的哈吉隆阿，沖对方竖起中指。 垃圾，和他抢人？ 方祈恆对于纪尘晏排斥外人的举动，心情很是愉悦，像只战斗胜利的公鸡，昂首挺胸站在纪尘晏身旁，哪怕他什么也没说，但他身上那股志得意满的气息藏都藏不住，让一旁的何筱和朱戬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 这还是那个沉稳内敛、情绪不外露的小祈恆（方哥）吗？ 没有得到回覆的纪尘晏抿了抿唇，很快自我反省：好像方祈恆也不需要给他解释什么，对方救了他是事实，利用他也是人之常情，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图。 难怪之前方祈恆听到他说不回伏潭后会是那样的反应。 方祈恆根本不是在替他惋惜，而是他不回去就没了用处。 纪尘晏攥紧了手指。 贝瑞察觉到他的情绪起伏，贴在他颈侧又轻轻蹭了蹭。 何筱最先注意到了纪尘晏的不对劲，她朝着方祈恆挤眉弄眼，让对方多少解释两句。 虽说两人可以私下再慢慢解开误会，但是众目睽睽下，好歹说句话让纪尘晏下的来台。 但让她愕然的是，纪尘晏在沉默后，竟主动出声道：「我明白了，没关系，若是我的头衔和名声对你有用，你可以利用。」 难得方祈恆还能从他身上找到能利用的东西，也不容易。 纪尘晏说着，抬手摸了摸贴在他脖颈处的贝瑞，这是言叔制作的机器人，若是言叔知道言祈恆还活着，肯定会很高兴。 故人已逝，他作为兄长，要替方姨和言叔照顾好小弟弟。 纪尘晏这般想着，很快释然了，说实话，他之前还在想要怎么和方祈恆相处，现在找到了。 无论是言祈恆，还是方祈恆，按照关系来说，就是他弟弟。 何筱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纪尘晏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听到那样的话后，这人甚至不需要小祈恆的解释和道歉？还主动说了……没关系？ 这人真的是纪尘晏吗？不会像她无聊打发时间看的那些小说那样，被人夺舍了吧？ 朱戬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日子，每次当他以为足够了解这人时，对方的举动就会刷新他的认知，就像此刻。 不远处的哈吉隆阿和褚老么也目瞪口呆，要不是刚刚的话是他们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是从纪爷嘴里说出来的，他们都要怀疑是有人利用科技模仿纪爷了。 两人回过神来，目光凌厉射向方祈恆：这小子何德何能！ 方祈恆听到纪尘晏的话后，瞬间反应过来，他还没解释那段录音，然而看着神色淡然的纪尘晏，他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 良久，他伸手握住了纪尘晏暴露在空气中冰凉的手。 「那只是我和朱戬瞎聊，随口说的，我没想利用你。」 贝瑞开启了自动扫描功能，扫描着方祈恆的面貌特点和身体特徵，最后眼睛变成了红色。 「主人！危险！目标对象的生物信息处在异常状态！」 贝瑞瞬间进入戒备状态，但声音刚落，它就被纪尘晏拍了一下，纪尘晏看向方祈恆道： 「你不用解释，你还生着病，回车上待着吧。」纪尘晏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谈论太多。 方祈恆瞧着贝瑞，又看向面色不变的纪尘晏，对方相信他，他应该很高兴，但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纪尘晏对他的态度好似忽然间就松弛了下来。 距离看似拉近了，但他却感觉被什么东西挡在外面了。 若是他知道纪尘晏开始把他当弟弟，他大概就明白自己困惑的癥结所在，他不想当弟弟。 然而此时他身体确实有些不舒服，便想着先尽快恢復，这件事之后再说，于是返回了车上。 纪尘晏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拍了拍手，让贝瑞落到他双手中，而后认真对它道：「那人叫方祈恆，不是敌人，你能给他做个身份登记什么的吗？」 贝瑞蓝色的眼睛「吧唧吧唧」眨了两下：「贝瑞可以做身份登记，一旦登记，贝瑞将会降低对此人的戒备，请主人谨慎对待。」 「登记。」 纪尘晏抿了抿唇，感受着掌心下金属的触感，很冰凉，但尚在接受范围内，让他不由想到那个看似冷漠却很温柔的人。 「贝瑞，言叔没有给你说过言祈恆吗？他是言叔的儿子。」 「贝瑞正在搜索言祈恆，主人，很抱歉，贝瑞并没有关于言祈恆完整的数据，言祈恆也不在贝瑞权限者范围之内。」 纪尘晏沉默了。 …… 这边，哈吉隆阿眯着眼看着方祈恆，这人还真是个强劲的对手，不过嘛，他也有对策。 他让手下将在驿站带来的那个女人带了过来，这女人自称是那变异小子的前女朋友，应该有办法将那小子从纪爷身边弄开。 「去吧，好好照顾你前男友，可不要让我们纪爷担心。」 被推出来的女人面色潮红，俨然生病了，加上刚刚变异藤蔓的袭击，她嘴唇惨白，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但周围的僱佣兵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扶住她，甚至没有一个人在意她是不是会病死。 她视线模煳地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远去的熟悉身影上。 第196页 是方祈恆！ 「小…方……」她踉踉跄跄地朝着方祈恆走去，她知道，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只有方祈恆。 然而半路上，她就被朱戬拦住去路：「站住！你想干嘛？！方哥早和你分了！别缠着方哥！」 何筱瞧着女人病弱的模样，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朱戬。 「这人是谁？」 听她刚刚的唿喊和朱戬的话，这女人好像和小祈恆认识。 纪尘晏听到这话，也转头看了过来，分了是什么意思？ 这时，贝瑞的机械音响起：「检测到这人身上带有病菌，主人小心。」贝瑞说着，飞到女人两米处的地方警告，「不准靠近主人！否则贝瑞将採取武力措施，贝瑞的雷射炮，能让你灰飞烟灭。」 四周的人：「！」 纪尘晏看向贝瑞发声的方向，说不意外是假的。 「卧槽！好牛叉！」朱戬惊嘆一声，而后看向女人，对于这女人，他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便简单给何筱和方祈恆说了一下。 「他是方哥的前女友。」 说着，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最近的何筱和纪尘晏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她趁着方哥不在，给方哥戴绿帽子，被方哥甩了。」 何筱闻言，抬头看向纪尘晏，原以为这人会介意，哪想到这人脸上表情不变，压根不在乎。 「求你们…呜呜…」女人哭诉的声音忽然响起，「让我见见小方，没有他，我会死的……」 三人齐齐看去。 何筱活动了一下手骨，道：「既然背叛了小祈恆，就不用让小祈恆出面了，我来解决。」 她说着，走上前，一把拽着女人头髮，在女人尖叫唿救的声音中，把人强行拖走了。 纪尘晏依稀瞧见两个黑影重叠，伴随着女人悽厉的惨叫声渐行渐远，最后，耳边恢復寂静。 哈吉隆阿站在不远处，旁观女人被何筱拉走，虽然他一开始就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这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让他有些大失所望，还真是没用啊。 「纪爷，咱们也上车吧，等天黑了就不好走了。」朱戬道。 按照原来的计划，本来今天傍晚就可以抵达绿洲的，现在被这两拨人这么一耽误和搅和，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呢。 纪尘晏「嗯」了一声。 「纪爷！」褚老么跑了过来，语气迟疑道，「你真的不回伏潭了吗？那…我能跟着你吗？」 那个方祈恆他在伏潭就见过，他不明白，纪爷为什么要跟着这个人走，而且纪爷对这个人的态度，简直好的匪夷所思。 纪尘晏听着褚老么的声音，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哈吉隆阿先一步上前，推开褚老么道： 「跟什么跟？还没断奶啊？你一个伏潭的小头目，跟着纪爷做什么？快滚回去吧。」 褚老么不服气，刚想辩驳，哪知道对上哈吉隆阿的目光，那双幽绿的眸子如同黑暗的猎杀者，阴冷锐利，让他头皮一紧。 哈吉隆阿压低嗓音，用只有褚老么能听到的声音道：「小子，要不是看在纪爷的份上，你和你手下那些人早就成冻肉了。」 褚老么只觉得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袭遍全身，他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开玩笑。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僱佣兵头子对纪爷也抱有那样的想法，但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人对他如此抗拒，甚至不惜威胁他离开，那为什么对方祈恆熟视无睹？ 方祈恆究竟何德何能，能得到纪爷另眼相待？明明在伏潭时，这傢伙还如丧家之犬一样被纪爷全伏潭追捕，难道是因为这人从一区那群人手里救下了纪爷？ 肯定是这样！ …… 第105章 变异虫袭击 纪尘晏上了车,朱戬紧随其后，何筱很快也回来了，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面对朱戬好奇的目光,在脖子上比了比。 「放心,这次永绝后患。」 说着，她看了眼站在他们车旁欲言又止的医生,朝对方耸了耸肩,虽然这人是僱佣兵从规划区掳来的,但她也没辙啊。 绿洲那地方,就算是她的小弟小妹，她也没办法带去。 就在这时，风雪忽然变得强烈起来,「哗啦唿啦——」的风声像似在怒号，原本还算平静的气候瞬间变得剧烈和极端起来。 白雾和纷飞的飘雪笼罩一切,能见度霎时间不到一米。 贝瑞：「检测到危险！」 纪尘晏：「……」 刚上车的何筱和朱戬下意识看向方祈恆,以为是他在操纵藤蔓，好让他们趁着雪雾脱身。 方祈恆正要解释他什么也没做，四周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在狂风中并不明显，但足以让众人升起警惕之心。 「是变异生物。 方祈恆脸色不太好看，他刚刚流了太多血,周边被他震慑的变异生物嗅到了血腥味,知道他此时处在虚弱，都想弄死他。 朱戬勐地看过来。 「变异生物？！卧槽！时机不对啊！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好歹等他们离开啊。 什么变异兽,留给那群僱佣兵和伏潭那群人再好不过了。 朱戬以前就听说过，感染区,尤其是无人区这些辐射强的地方，时常会有极度危险的变异生物出没，不过这一路上他也没有遇到，便早就将这玩意抛之脑后，哪想到此刻竟然遇到了，玛德！ 「小祈恆，你没事吧？」 第197页 何筱神情凝重。 她是遇到过变异生物的，她很清楚，这一路上他们能相安无事，全都是因为有方祈恆在 如今变异生物袭击他们，也能变相说明方祈恆的震慑减弱了。 一旁的纪尘晏眉头紧皱，摸索着想去看看方祈恆的状态，被一直注意他的方祈恆握住了手。 「放心，我没事，只是我可能没法威慑住那些变异生物了。」 方祈恆的变异本体之前一直处于幼体，直到遇到纪尘晏才进入成熟期，至今不过几个月。 他还没太适应成熟体，也不知道要如何与成熟体共处。 就像一个人忽然拥有翅膀，与双腿无法协调一样。 「要不我们开车冲出去？」 何筱提议道。 比起他们车上的四个人，外面那群僱佣兵和伏潭的人应该更能吸引变异生物。 方祈恆感受着四周围拢过来的变异生物，抿了抿唇道：「走不了，它们是冲着我来的。」 说着，他忽然打开车门，让其他人下车，他则进了驾驶位。 何筱和朱戬在看见他坐进驾驶位上后就明白他想干什么，这人是想独自引开变异生物。 若是方祈恆没事，他们自然不担心，可这人不仅生病发高烧，刚刚还流了那么多血…… 「主人！检测到百米内有变异生物靠近！危险！危险！」贝瑞焦急地在纪尘晏身边飞来飞去。 纪尘晏闻言，立即摸索着，伸手拍了拍了驾驶座的车窗。 「方祈恆！你下来！这里这么多人，用不着你去牺牲！」 何筱立即顺着这话道：「是啊，小祈恆，你还生着病，我看那群僱佣兵和伏潭的人都不少，武器也充足，你完全没必要涉险。」 朱戬点着头：「方哥，你要是出事了，咱们三个怎么办啊？我们找不到绿洲，纪爷都还没去过呢，你忍心丢下我们吗？」 方祈恆沉默着，抬头看着纪尘晏，见他一脸坚定，抓着车把手的手也不肯松开，最后嘆了口气，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刚刚已经发出信号。 希望白米在附近吧。 …… 褚老么在瞧见四周逼近的变异生物后，脸色剧变。 他虽然听说过变异生物，但是从来没见过，此时周围乌压压一片变异生物，他只觉得头昏脑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比起慌乱的褚老么，哈吉隆阿显得镇定了许多。 他让人全都端好武器，不能对敌的就躲车上去。 变异生物也不过是因为辐射而异变的动植物，热武器对其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只是周围灰濛濛一片，数量委实有点多。 他眼珠子一转，看向方祈恆所在的车辆，瞧见他们都下了车，端起全自动步枪凑了过去。 「纪爷，我保护你啊。」 纪尘晏直接拒绝：「不需要！我还没有体弱到那种地步。」 「纪爷……」 「闭嘴！滚！」 贝瑞：「变异生物正在急速靠近，检测距离不足30米，20米，10米，请主人做好战斗准备。」 临近了，众人才看清变异生物的真面目，那是一种能够低空飞行，外观类似甲壳虫的虫子，每个都足有成年男人拳头大。 它们成群结队，远远看去，漆黑一片，十分壮观，因为数量太多了，看着很是瘆人。 变异虫尖锐的口器不断闭合，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众人觉得头皮发麻。 「来了！」 「做好迎战准备！」 朱戬感觉到寒风中裹挟来的腥臭虫味，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麻蛋！要命了！」 哈吉隆阿：「攻击！」 「哒哒哒——！！！」 僱佣兵和伏潭众人在看清变异虫后，就全部端起了武器，开启了勐烈的攻击，强悍的火力形成了一堵炽热的无形之墙，挡住了变异虫的前锋队伍。 然而随着天空被乌泱泱的变异虫占据，人类的火力稍显不足。 几只变异虫突破防护，朝着纪尘晏袭来，然而还没靠近，贝瑞就射出一道蓝光，下一秒，一只变异虫就从半空中落下。 随着贝瑞不断锁定目标，蓝光「biubiu」射出，纪尘晏周围的变异虫一只只落下，就连方祈恆伸过来保护纪尘晏的的藤蔓也被贝瑞锁定为了攻击目标。 「呃…」方祈恆狠狠皱起眉头，瞧着自己的藤蔓被贝瑞的雷射炮打碎，连忙控制藤蔓退了回来。 藤蔓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被轰断就犹如斩断手臂。 他来不及切断与变异本体的痛感，霎时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小祈恆？」 何筱注意到方祈恆额头冒出的汗珠，有些担忧他的身体情况。 「要不你去车里先躲着？」 她原本是想喊纪尘晏去车内躲着的，毕竟对方看不见，可瞧着对方身边那个球形机器人，她觉得对方怕是比他们还要安全。 方祈恆：「我没事。」 他说着，目光落到贝瑞身上，对方竟然真的具有战斗属性，而且威力不弱，他不由松了口气，如此，纪尘晏也会更加安全。 「哒哒哒——！！」 「玛德！全都去死！」 人类与变异虫之间的战斗持续着，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变异虫袭来，倾向于单体射击的贝瑞开始挡不住所有靠近的变异虫。 第198页 「哒哒哒——！」 方祈恆梭完一管子弹，看着依旧有数不清的变异虫朝他这边扑来，不远处的僱佣兵和伏潭的人已经相继有人被包围咬死。 他眼神变了变。 数量太多了，这点人根本扛不住，这般想着，他看了眼纪尘晏和贝瑞，拉过何筱和朱戬说了两句，而后朝着另一边跑去。 随着他的移动，变异虫仿佛分成两股洪流，一股依旧缠着众人攻击，一股朝着他飞去。 「方哥，你小心啊！」 朱戬大喊了一声。 何筱匆忙中瞥了方祈恆的背影一眼，迅速换了弹夹，站在纪尘晏继续周围击杀，伴随着一连串「哒哒哒——」的枪声，飞扑过来的变异虫「簌簌」掉落下来。 纪尘晏也并没有只靠贝瑞，他攥着匕首，凭着敏锐的听觉，以及刚刚去找哈吉隆阿和褚老么时对周边地形的了解，他身形快如疾风，手中匕首如闪电般在空中挥出一道道金属残影。 「噗嗤！噗嗤！噗嗤！」 一只只变异虫被纪尘晏斩杀，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变异虫棕色的黏液煳了纪尘晏一手。 同样正在击杀的其他人余光瞥见这一幕，均是懵了一瞬。 这人不是瞎了吗？ 瞎子这么生龙活虎的？怎么感觉一把刀在他手里比他们用枪的还流畅，他们子弹还有打空的时候，但这人却是零失误！ 「主人威武！」 贝瑞立即献上夸奖。 「主人好厉害！」 这是它这副智能载体独有的专为纪尘晏打造的程序：要多多夸奖主人，让主人更有信心。 刚靠过来想要刷好感的哈吉隆阿听到贝瑞的机械音，只觉得这小东西抢了他的话。 他立即不甘示弱地凑上去，一会儿趁着击杀的功夫在纪尘晏左边叭叭两声，一会儿又绕到纪尘晏后面击杀，叭叭两句，整个人吊儿郎当，却游刃有余。 瞧见他这样子的褚老么和伏潭众人只觉得他有病，如此危机时刻，竟还想着风花雪月。 哈吉隆阿的声音扰乱了纪尘晏的作战听力，纪尘晏额头青筋暴起，在击杀了几只变异虫后，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朝着声音踹去，这结结实实的一脚将正在击杀的哈吉隆阿踹了个狗吃屎。 「嗷啊！我的爷！」哈吉隆捂着裆部，一副痛苦模样。 纪尘晏听到他的惨叫声，要不是现在还需要僱佣兵对付变异虫，他真想让贝瑞把人杀了。 太特么烦人了。 他其实并没有众人想的那般应付自如，随着变异虫增多，声音变得杂乱，加上地上掉落的变异虫，他挥舞匕首的速度变慢，时而还会被变异虫的尸体绊倒。 一个小时后—— 朱戬瘫软到地上，大口大口唿吸着，他的体力其实不错。 只不过比起何筱和其他僱佣兵来说就远远不及了，毕竟他擅长的是制作武器，不是打架。 他缩着身体，朝着车旁挪去，想上车躲一下，然而他一抬头，就瞅见依旧在厮杀的纪尘晏。 他忍不住道：「真特么勐士啊！老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纪尘晏四周堆满了变异虫的尸骸，他汗如雨下，机械般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和导盲棍，贝瑞称职地守在他身边进行攻击。 哈吉隆阿一直守在纪尘晏周边拼杀，余光看着他双目失明还能坚持到现在，心里惊嘆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的同时，视线不由自主落到那满是脏污的脸上。 一条条汗水划过满是脏污的的脸颊，留下一道道印迹。 哈吉隆阿忽然觉得，这样的纪爷更美了，这一趟值了。 三个小时后—— 天空已经暗下去，浓郁腥臭的黏液流了一地，地面上甚至都看不出积雪原来的颜色。 四周除了车灯的光线，就只有朦胧的月光勉强能照物。 众人的体力耗尽，但变异虫却仿佛没有一点减少，甚至随着夜晚到来，各种各样的变异生物甦醒，朝着他们聚集过来。 黑夜是变异生物的狂欢。 「完了。」 朱戬已经彻底没了战力，他浑身沾满了变异虫的黏液，像似刚从泥潭里滚了一圈一样。 何筱罕见的同他有着一样的想法，此刻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这里为何被称为无人区。 这就是人类的禁区啊！ 对于这些变异生物来说，来人就等于送菜，要不是他们携带的武器够多，加上僱佣兵那边还有喷火器等杀伤力强悍的武器，他们根本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此时，褚老么和僱佣兵等人也在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中精疲力尽，一个个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饶是哈吉隆阿，模样也再没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他以前也遇到过变异生物，但从未经歷过如今天这般大规模的袭击。 更糟糕的是，天黑了。 在场众人里，唯一还保持着战力的，应该就只有贝瑞。 它一直恪尽职守地守在纪尘晏的身边，但变异虫太多了，哪怕纪尘晏自己也握着匕首厮杀，身上也不免被变异虫咬伤。 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些变异虫没毒，否则他已经倒下了。 「唿唿唿——！！」 就在所有人都等死时，暗淡的天空忽然狂风大作，原本不知疲惫攻击他们的变异生物齐齐停下了动作，全都朝后看去。 众人下意识顺着它们的视线看去，就见夜色下，一团浓墨般的乌云向着他们这边飘来。 第199页 所有人看着看着，就感觉眼前的视线扭曲了一瞬，下一秒，四周的光线变得更为黑暗。 他们被这团乌云笼罩了。 还不等众人惊诧，地动山摇，大地裂开，从裂缝中发出嗡鸣，无数墨绿藤蔓从深渊中倾巢而出，原本还处于绝对优势的变异生物们瞬间便被藤蔓裹挟着吞噬。 众人还看见藤蔓间有一只巨型大老鼠挥舞着爪子在战斗。 「卧...槽......」 众人看着那一条条比成年人还粗的藤蔓，以及那只怪兽一般的大耗子，眼底均是惊骇。 「这变异生物也太大了…」 这些藤蔓的顶端能够分裂开来，里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尖锐的利齿，轻易便能将变异虫的甲壳刺破，一股股蓝色的黏液迸射开来，不过半分钟，空中的变异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 而大老鼠——白米的爪子和牙齿锋利无比，那些甲壳虫对它来说，一口一个嘎嘣脆。 这时，有人注意到脚下的积雪在迅速融化，有些低洼的地方甚至莫名开始蓄起水来。 众人连忙走到地势较高处，何筱和朱戬也赶紧带着纪尘晏离开低洼处，他们前脚刚走开，后脚那片区域就被水淹没。 水还没有多深，但隐约可以看见湖泊的轮廓，里面的水并不是众人以为的冰雪融化后的雪水，而是湛蓝色的，干净澄澈的水。 第106章 危险绿洲 「不对劲！怎么回事？！」 「不清楚啊！」 比起胆战心惊,以为是新进攻的变异生物的僱佣兵和伏潭人，何筱和朱戬要显得放松许多。 两人见过这些藤蔓，所以很清楚这是方祈恆的变异本体。 「纪爷,你别担心,方哥开大了,不会有事的。」朱戬喘着气，朝着仍旧戒备的纪尘晏道。 纪尘晏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但握着匕首的手却没有松开。 他看向朱戬的方向,问道：「方祈恆呢？他在哪里？」 刚刚他始终没有听到方祈恆的声音,若是方祈恆在他周围,他一定能辨认出对方的脚步声。 可是没有。 方祈恆在哪？ 何筱接话道：「小方刚刚引走了一波变异虫，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不过应该不用担心。」 纪尘晏闻言,没再说话，只是想着那人高烧又流血。 他握紧了手掌。 此刻,他再一次觉得,若是他的双目没有失明就好了，那样他就不至于如此被动了。 不远处，哈吉隆阿在注意到新加入的藤蔓没有攻击他们的动作后,逐渐冷静下来，看着漫天挥舞的巨大藤蔓触手，他慢慢想起了不久前看见的那一幕,他擦了擦脸上的黏液,眯起了眼。 是那个变异小子吗？ 「咦！快看地面！」 「地上长草了！！」 「卧槽！真的！」 众人所在的区域迅速变化着，原本的积雪融化,地面长出草苗，而满地的变异虫尸体像似成为了这些新生植物的养料,被未知的东西迅速分解，融进了地里。 就在所有人震惊的时间里，他们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 「何...何姐，这...这是....」朱戬看着眼前的景象，也瞪大了眼。 何筱脸上也写满了震惊和诧异，慢慢吐出两个字：「绿洲。」 只是比起之前方祈恆带他们看见的蓝天白云的绿洲，眼前的绿洲看着略有些不同。 植物繁茂到近乎遮天蔽日，像似极度危险的原始丛林，绿林翠苔笼罩着白雾，瞧着像似瘴气，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迫。 比起朱戬和何筱，以及看不见的纪尘晏，其余人已经被眼前的变化的景象震惊到失语。 他们不敢相信。 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棵棵苍天大树宛如千年古树一般粗壮，茂密的枝叶交叠、树藤环绕，月光难以渗透进来，四周笼罩着朦胧雾气，空气中散发着植物腐烂的潮湿腥味。 众人都以为是他们的眼睛出现了幻觉，有人胆子大，伸手去触碰，湿润的触感，不是假的！ 被触碰的爬满青苔的枯藤勐地蠕动起来，惊得那人连连后退数步，最后被地上的树枝绊倒。 「操！那东西会动！！」 他的声音在森林里显得十分突兀，四周忽然想起「沙沙」的声响，是枝叶相互摩擦的声音。 僱佣兵和伏潭的人都觉得这里太过阴森和古怪，尤其是四周高耸入云的古树，给他们的感觉很不好，像似有什么东西正俯视着他们，随时取他们性命。 「我手机没信号了！」 「我的手机也没有！」 「操！有蚂蟥！」 「啊！有东西爬进我衣服里了！啊啊！它在咬我！！」 「我裤腿里也有东西！」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阵狂风拂过丛林，处在林中的部分人就感觉腰身被藤蔓枯枝缠住。 四周的植物仿佛是听到了进食的号角，纷纷蠕动起来，潮湿的地面长出散发蓝光的菌类，一朵朵盛开，将四周照亮。 这可吓坏了众人，纷纷举起枪开始毫无目标地射击。 「哒哒哒哒哒——！！」 枪声在森林中迴荡，火光闪烁，散发蓝光的菌类被打碎，飘散在林中，像似萤火虫一般。 「啊！！我的腿！」 一名僱佣兵忽然惨叫起来，众人齐齐看去，就见对方的小腿爬满了青苔一样的绿色生物，而那生物具有极强的腐蚀性，仅仅顷刻间，男人的小腿就如被高温熔化了一般，鲜血滴下，皮肉脱落，最后只剩下小腿腿骨。 第200页 然而这名僱佣兵并不是最惨的，伏潭队伍里有一人直接被一棵树给吃了——就在众目睽睽下，一棵粗壮的树干分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牙齿，它将人整个包裹进树干中，「砰！」一声，那名伏潭人直接炸开，鲜血四溅。 血液滴落和流淌之处，无数幼苗和小草伸直了身体，晃动着身躯，极力吮吸着新鲜的血液。 此时，无数地表植物都冒出了头，它们有些能发出幽幽的光芒，在林中显得十分瘆人。 「这些都是变异生物！！」 「我们要赶紧离开！！」 僱佣兵和伏潭的人相互合作，合力绞断了缠绕在身上的枯藤，就在他们计划着跑出这原始丛林时，却发现这里压根没有方向可言，迷雾如幽灵一般紧随在他们身后，他们的能见度很低。 「所有人走在一起，不要走丢了！」哈吉隆阿喊了一声。 褚老么喊道：「跟上！」 说着，他扭头看向被何筱和朱戬护着的纪尘晏，见后者并无大碍，这才收回目光。 纪尘晏刚刚也差点被枯枝缠住，不过还没等何筱和朱戬出手，那枯枝就被贝瑞轰成渣了。 可以说，此时的纪尘晏虽然是所有人中最不便的条件，但却因为有了贝瑞的保护，他算是目前战力最高的存在了。 这也是哈吉隆阿和褚老么没有像在雪地上那般，打着保护的名义往他跟前凑的原因之一。 众人朝着某个方向没走多远，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 哈吉隆阿：「停！」 这时，「沙沙」声音渐近。 众人这才发现是无数带着剧毒的飞虫蚂蚁在靠近，它们数量庞大，正虎视眈眈盯着它们，有些甚至一直都在他们身边，只是匍匐在树干花草间，因为颜色相似，众人都没有察觉到而已。 此时这些飞蚁毒虫全都甦醒，众人脸色均是一白。 白雾中飞来的毒虫比起刚刚在雪地上厮杀的变异虫，多数颜色艷丽，看着就剧毒无比，被咬一口，大概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何筱看见白雾里有一米多长的蜈蚣、五颜六色的箭毒蛙，以及那一只只有鸡蛋大小的蚂蚁、蝙蝠等，只觉得头皮发麻。 「所有人小心！」 「这些变异生物都有毒！」 哈吉隆阿看着四周逐渐靠近的毒蜈蚣、毒蛙、毒蚁、毒蛇，心里叫骂不止：他们究竟是走了什么霉运，怎么来到了这种地方，这里一看就是极强辐射的范围，否则这些生物不可能这么大。 「嗷呜！」 一只体型巨大黑虎从茂密的树冠后面走了出来，它双眼泛着金光，犹如这片丛林的掠食者，不过它并没有贸然发动攻击，因为就在不远处的沼泽里，一条硕大的森蚺也正在悄然靠近。 纪尘晏跟着何筱和朱戬，因为环境昏暗，他几乎是彻底失明的状态，他看不见，但却能通过敏锐的听觉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之前空气中充斥着雪的寒霜和变异虫的腥臭味，而此时，空气虽然不再寒冷，却瀰漫着潮湿、泥土和腐殖质的味道。 何筱和朱戬的心情很是怪异，两人确定这里就是绿洲，可眼前的景象又不是他们熟悉的绿洲。 忽然，一根枯藤勾住了纪尘晏的衣角，他握着匕首，反手就削了过去，但比他速度更快的是贝瑞的雷射炮和方祈恆的藤蔓。 「轰！」 一道刺眼的雷射射出，短暂点亮了四周，藏匿在黑暗的变异生物露出了张牙舞爪的身影。 「嘶嘶——」 「窸窸——」 林中的变异生物全都看向了纪尘晏，它们在这人身上感觉到了久违的「美味」气息，一如多年前那个误闯进来的变异小孩儿。 可惜那小孩儿的伴身变异藤蔓太强，成长速度也变态，还不等它们把他吞噬，他反倒将它们当做食物圈养在这方天地。 就在所有变异生物蠢蠢欲动时，它们瞅见了一条熟悉的墨绿色藤蔓，它们动作齐齐一顿。 是那小孩儿的藤蔓！ 气息不对！成熟了！那小孩的变异本体成熟了！！ 它们连方祈恆的幼体都打不过，更别说成熟体！林中所有的变异生物纷纷四散奔逃。 它们会被吃掉的！！ 「唿唿——！！」 一阵狂风大起。 所有人都感觉腰间再次被缠上藤蔓吗，这一次，不等他们相互间配合着斩断藤蔓，就感觉一阵勐烈的力道拽着他们朝某个方向而去，眼前的景象快速掠去，等他们感觉双脚再次踏在地上时，他们已经被拖到了一个草坪上。 这里明月高悬，微风拂过草坪，湛蓝的湖泊微微荡漾，与刚刚的丛林简直判若两个世界。 「这是哪？」 「爱丽丝梦游仙境吗？」 「是世外桃源吧！」 这时，从湖泊中央，吹来漫天飞舞的银杏叶，众人看着这美不胜收的一幕，还在啧啧称奇，却没想到下一秒，这些银杏叶就像似拥有生命一般将众人包裹。 除了纪尘晏，连何筱和朱戬都与其他人一样被银杏叶包着，犹如穿了束缚衣一般。 一时间，十几人像似一个个黄金的蝉蛹，只能在地上蠕动。 「啊！这什么玩意？！」 「卧槽！快放开我！」 众人挣扎着、吼叫着，却没有一个人能回应他们。 哈吉隆阿沉着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他很确定他没有出现幻觉，或是眼花的现象。 第201页 他们此刻确实是在一块草坪上，前面是蓝色的湖泊，后面是茂密的丛林，一切景象都显得十分静谧，但他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他们。 第107章 阿晏 忽然,哈吉隆阿注意到纪尘晏虽然被一堆银杏叶围着，却没有一片黏在他身上。 换句话说，在场所有人里面,只有纪尘晏还站着,且没有受到银杏叶的束缚,自由自在。 如此怪异又区别对待的现象，让哈吉隆阿更加肯定：这一切绝对就是那个变异小子搞的鬼！ 想到这里,他开始四处搜寻着方祈恆的身影,却始终没有看见人,他开始仔细回想,好像自从变异虫袭击后，他就没瞧见那人的身影了，那人去哪儿了？ 银杏叶围着纪尘晏转了好几圈,最终像似确定了某件事一般，每一片银杏叶都左摇右摆,在半空中划出兴奋的弧度。 「唿唿——」 一阵风吹来,与在丛林中的劲风不同，这风和煦温柔，带着阳光的温暖,吹在脸上如同上好的丝绸划过，让人感到惬意。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风儿拂过的草坪开出一朵朵美丽娇艷、五颜六色的鲜花。 「叽叽叽——」 四周传来了鸟鸣声,像似报喜一般,热闹而充满生机。 纪尘晏循着声音看去，一时间捉摸不定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不过这里光线明亮柔和，他能看见在空中飞舞的小黑点。 这些是…鸟吗？ 纪尘晏看不见,但是哈吉隆阿和褚老么等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数不清的鸟儿与蝴蝶围着纪尘晏，正引着他走向湖泊。 「纪爷！小心！」哈吉隆阿大声喊道，「前面是湖泊！」 纪尘晏听到这话，忍不住转头看过来，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水花乍起，好几根手臂粗的藤蔓缠绕上纪尘晏，直接将他拖进了湖里，纪尘晏猝不及防喝了一口水，落水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唔！咳！……」 贝瑞见此，立即朝着藤蔓发射雷射炮，然而一根破裂，湖泊里立刻就会冒出更多的藤蔓。 「哗啦！哗啦！」 到最后，贝瑞也被几根藤蔓缠住，一起拖进了水里。 好在贝瑞具有最基础的防水功能，在水里也能战斗。 湖泊里时而冒出一个水泡，藤蔓和贝瑞打得不可开交。 贝瑞急切扫视着纪尘晏的身影，要不是远程探测到纪尘晏并无生命危险，它都要自爆了。 但此刻也差不多了。 它不断释放出雷射炮，机壳发烫，方圆好几米的水都被它烧开，蒸腾起白色水汽。 「纪爷！！」 褚老么看见纪尘晏被变异藤蔓拖下湖，顾不得被银杏叶裹挟，蠕动着身躯朝着湖泊挪去。 哈吉隆阿此时也有些冒火，这里这么多人，那湖里的变异生物偏偏挑中了纪尘晏！ 玛德！ 那可是他的猎物！ 要是纪尘晏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一趟不就白来了！ 一旁的何筱和朱戬瞧着哈吉隆阿和褚老么犹如两个猪儿虫似的朝着湖泊蠕动去，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却都没有解释。 两人都记得，方祈恆说过，因为要种植粮食，为避免变异本体释放辐射，方祈恆将其压制在湖泊下，此时藤蔓把纪尘晏拖进湖泊里，应该不会有事吧。 应该吧…… …… 绿洲的湖泊很大，呈椭圆形，长有十公里，宽有五公里，越靠近中间，水的颜色越偏深蓝色，方祈恆的变异本体就在绿洲之下，湖泊是它其中一个栖息地。 纪尘晏被藤蔓拖拽着往深水里而去，就在他快要被无孔不入的湖水呛得窒息失去意识时，他恍惚感觉四周的水变得温和起来，与此同时，他发现可以唿吸了。 「咳咳！咳咳！」纪尘晏顾不得身上的藤蔓，剧烈咳嗽起来。 待强烈的窒息感缓解后，纪尘晏感觉身体还在急速下沉。 四周明明是水，他却可以唿吸，这让他觉得诧异至极。 随着下沉，水温在一点点变高，就在纪尘晏觉得难以忍受时，「哗啦！」一下，他终于被藤蔓拽着离开了高温的水面。 「操…」纪尘晏忍不住骂了一句，然而话语还没落下，就被藤蔓提熘着丢到了某个东西上。 纪尘晏感觉压着的东西像似尸体，连忙站了起来，但刚离开，藤蔓就重新把他推了过去。 在第五次摔倒那「尸体」上后，纪尘晏来了脾气，就在他要发飙时，他意外触摸到身下人的命脉，他压着的人好像还没死。 至少胸口还有起伏。 纪尘晏一顿，摸了摸，越摸，神情越发凝重，最后，他索性直接上手摸上身下人的脸，这一摸，原本嫌弃的神色荡然无存。 「方祈恆！」 纪尘晏没有想到身下的人竟然会是方祈恆，连忙摸索着把人从湿漉漉的地上扶了起来，然而昏迷中的人比醒着时更加沉重。 「靠，你是猪么！」 他好不容易将人扶着靠在什么东西上坐起来，一根藤蔓勐地推了他一把，方祈恆身子歪倒在地上，而他趴在了对方身上。 「你特么有病啊？！」 纪尘晏趴在方祈恆身上怒吼，而后正想撑起身体，忽然嗅到浓郁的血腥味，刚刚他以为这味道是水里的味道，但此时靠近方祈恆，他忽然发现不是水。 他立即伸手摸索。 第202页 方祈恆脸上有滑腻的触感，他刚刚也摸到了，但他以为那是水，但此时，他将手指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是血腥味！ 想着方祈恆之前就在流鼻血，还有刚刚朱戬让他不用担心，说什么方祈恆开大了。 方祈恆之前在车上控制藤蔓，掀翻哈吉隆阿和褚老么他们的车子时就鼻血流不停，开大毋庸置疑对这人的影响只会更大。 纪尘晏摸了摸方祈恆的脸，尤其是鼻子和嘴角，发现果然有血液在不断淌下，甚至连耳朵也在流血，他胡乱从身上撕扯下衣服，手忙脚乱给方祈恆止血。 「方祈恆！你醒醒！」 纪尘晏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四周全是蠕动的藤蔓，像似一条条巨蟒般滑动，它们散发着幽绿的光芒，照亮了这方天地。 而方祈恆倚靠的那堵墙，也释放着红光，瞧着像似某种植物的花瓣，因为太过巨大，花瓣上的筋络清晰可见，甚至可以可以看见里面流动的血红色液体。 随着纪尘晏的到来，四周单调阴冷的藤蔓慢慢变得温和，上面甚至开始长出一朵朵花苞。 「轰！」忽然，纪尘晏身后的水里传来爆炸的闷响声。 一个水泡从水里炸开。 下一秒，「哗啦」一声，贝瑞「咻！」地飞了出来。 它身侧伸出了两只小巧灵活的机械手，此刻变成了量子炮筒，眼睛释放着红外线正在扫描，一双拟态的眼睛是愤怒的倒三角。 (◣_◢) 当贝瑞的扫描视线触及纪尘晏后，它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激动，它飞扑到纪尘晏跟前。 「主人！主人！」 「贝瑞？」纪尘晏有些诧异，贝瑞竟然会跟到这里来，不对，应该是一路披荆斩棘，打到这里来，是他小看了言叔的设计。 贝瑞立即对纪尘晏进行了全身扫描，发现后者除了心跳有点快外并无大碍，这才稳定下来。 这时，方祈恆悠悠转醒，他知道自己在何处，所以浑身上下都处于极度放松的状态。 然而突然间，他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坐着个什么东西。 他瞬间睁开眼，就瞧见浑身湿漉漉的纪尘晏，后者正扭头询问贝瑞说着什么治疗的话。 方祈恆还以为是幻觉，抬手摸了摸，捏了捏，触感很真实。 纪尘晏还在询问贝瑞，问它有没有治疗的方法，屁股忽然被捏了一下，他勐地看向方祈恆，而后伸手摸了摸，人确实醒了。 「你醒了！」见人醒来，他也顾不得刚刚被人摸了，赶紧道，「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方祈恆看着纪尘晏紧张他的模样，抬手将纪尘晏眼前凌乱的头髮撩到耳后：「你在担心我？」 问完，他忽然意识到，这人不该出现在这里，刚想问对方怎么进来的，就接收到藤蔓的讯息。 是他把人拽进来的？ 方祈恆沉默须臾，看了眼四周，这一看，又沉默了。 原本潮湿的地方恍若变成了花窟，要不是有些顺着水流飘走了，这里怕是被花朵挤爆了。 「我当然担心，你的鼻子、耳朵都在流血！」 纪尘晏不假思索道。 话语刚落，他就被方祈恆勐地一拽，两条遒劲有力的手臂将他结结实实困在对方怀里。 「醒来就看见你，真好。」方祈恆嗅着纪尘晏的气息，四周的藤蔓更加激动地绽开鲜花。 忽然，他想到什么。 「这里就是我的绿洲，我把你眼睛上的伤转移到我身上吧。」 方祈恆说着，就想转移纪尘晏眼睛上的后遗症，但还没来得及发动，就被纪尘晏制止了。 「不用！我是说，不用这么着急，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方祈恆有些诧异。 纪尘晏虽然看不见，却从方祈恆沉默的状态中猜到了他的神情，像似为了掩饰尴尬，他转移话题道：「我被藤蔓拖进来时可以在水里唿吸，是怎么回事？」 方祈恆抿了抿唇，幽深的眸子直直盯着纪尘晏，这人最迫切的事应该就是恢復视线，可现在却为了自己……这是不是说明纪尘晏对他其实也有点感情？ 「问你话呢？！」纪尘晏没听到回復，语气带上愠怒，他觉得他这辈子的耐心都给方祈恆了。 方祈恆赶忙道：「这个湖泊比较奇特，上面是水，下面以前是水，但自从我的变异本体扎根后，下面的水的辐射含量就持续增高，现在近乎变成了一种特殊的辐射液，你在里面能唿吸大概是因为标记，因为我也可以唿吸。」 纪尘晏：「原来如此。」 「阿晏，你想摸摸我的变异本体吗？我不是说藤蔓，是花。」方祈恆凑近纪尘晏，轻轻问道。 「你刚刚叫我什么？！」 纪尘晏语调拔高，方祈恆刚刚那声「阿晏」，让他浑身都不对劲了，像似有一阵电流通过嵴骨，他的唿吸都紊乱了几分。 第108章 激动告白 方祈恆眼眸微闪：「你讨厌吗？我觉得这样亲近点。」 「……」 纪尘晏陷入沉默,明明就一个称唿而已，他思绪却乱了。 「阿晏，阿晏,阿晏…」 方祈恆没有在他脸上看见厌恶,便得寸进尺一遍遍喊起来。 纪尘晏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候很多人都是这么叫他——「阿晏」、「小阿晏」。 然而世事无常，那场灾难后,再也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第203页 方祈恆见他走神,再次靠近了一点,因为近在咫尺,他不得不放缓放轻唿吸，然而他本就在高烧，脸贴过来时,那灼热的气息惊扰了沉浸在回忆里的人。 纪尘晏勐地伸出双手，「啪」一下拍在方祈恆两边脸颊上,阻止了对方靠近,语气听不出喜怒道：「你想干嘛？又想亲我？」 方祈恆眨了眨眼。 「不可以吗？」 贝瑞飘浮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拟态眼睛一直变换不停。 它是成长型系统。 虽然不明白主人的心率为什么突然变快，但它相信只要它一直学□□有一天会明白的。 纪尘晏蹙眉。 「你喜欢男的？」 言叔明明喜欢女的,为什么到了方祈恆这里就变了？纪培风男女不忌，他也差不多。 不过经过了宋尽渊那事后，他就不太喜欢男人了,总感觉太具有攻击性,让他很不舒服。 方祈恆愣了一下。 他还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在对纪尘晏产生想法时,他第一时间想的是他竟然会对伏潭的纪爷有想法，而非他竟然对一个男人有了感觉,因而此时纪尘晏一问，倒把他问住了。 「呃，应该不喜欢吧。」 上次他和朱戬去肉店，他也更倾向女性，甚至在看见那肉店老闆卖弄风骚的扭腰晃臀时，他第一感觉也是排斥和不适。 纪尘晏歪头：「那我看着像女人？还是你把我当成女人？」 「没有！」方祈恆立刻反驳，「我只是对你有感觉，亲吻你时，没有去刻意想你是男是女。」 纪尘晏沉默了两秒，偏着头道：「可我现在不喜欢男的。」 方祈恆听着他的话，盯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忽然忍不住问道：「你之前说你有四个床伴，你是因为喜欢他们才和他们亲密的？」 纪尘晏选择了沉默，并没有回覆，他双目失明，所以他看不见方祈恆在问出这个问题后，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狰狞和恐怖。 不过转瞬即逝。 方祈恆知道愤怒改变不了过去，他只能抓住这人的现在。 「阿晏，我……」 其实方祈恆并不想这么毫无准备地表明心意，但他控制不住，胸腔澎湃如鼓，滚烫的情愫如唿之欲出的岩浆，如脱缰狂奔的野马，理智也再难将其抑制住。 「阿晏，我想，我大概喜欢上你了，我知道，除了我们父母那一辈有交集，我们的相遇并不美好，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喜欢你。」 「嗯？！」纪尘晏浑身一怔，好半响，嘴唇动了动，「方祈恆，你疯了吧，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们俩一起就没有和谐的时候，除非有一个人生病，否则不是掐架，就是在掐架的路上。 这怎么可能会是喜欢。 「为什么不信？」 方祈恆忽然觉得胸腔中有一团烈火，急于抒发。 他漆黑的眼眸倒映着纪尘晏，语气满是真挚，却因为对方的怀疑而显得有些焦灼和急切。 「我就是喜欢上你了！」 纪尘晏是他遇到的所有人里面，最最特别的一个人。 对方是第一个惊艷他的人，也是第一个激起他好奇心、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探索深究的人，还是第一个让他生出怜悯之心、却又让他愤怒到心脏揪痛的人，是这个人激起了他对爱情的渴望。 纪尘晏被方祈恆忽然的气势震慑了一下，往后缩了缩脖子，拉开距离，抿了抿唇道：「你冷静点，没准这只是因为标记……」 他话还没有说完，方祈恆勐地握住他的手臂，反驳道：「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的变异本体才会标记你，标记是果，不是因，我喜欢你，所以我标记了你。」 「阿晏，我喜欢你。」 纪尘晏偏了偏头，挣开方祈恆的钳制，好在对方并没有用劲，他很轻易就挣脱开了。 他抬手，撩了撩湿漉漉的头髮，思绪被方祈恆的话整得乱糟糟的，他觉得有些头痛。 「方祈恆，我们待在一起应该还不到一个月吧，我觉得，大概是我的外貌给了你错觉，没准等你看腻了，你就不会喜欢了。」 纪尘晏想了半响，说出了这么一个理由，这也就是眼前人是方祈恆了，若换成其他人，他压根就不会找什么藉口，他会直接拔刀，然后利落地干掉对方。 方祈恆一听这委婉拒绝的话，语气变得更加急切起来。 「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以时间长短来衡量？过去的二十年里，我从未对任何人动心。」 「我承认，一开始是你的外貌吸引了我，你是我第一个想要偷看第二眼的人，但是…但是这也不妨碍我那时候想干掉你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现在一想到你受伤，我就会很难受。」 「阿晏，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整个人，我都喜欢。」 方祈恆一口气说完，声音越说越大声，把纪尘晏都吓住了。 「方…祈恆，你冷静点，我…现在并不想和任何人……」 「阿晏，我爱上你了，从生理到心理，你的气息充斥了我的肉身和灵魂，这些花就是证明。」 方祈恆说着，拉起纪尘晏，拨开藤蔓，带着他的手抚摸上一片巨大的殷红色花瓣。 「阿晏，这是我的变异本体，是我第二个心脏，我以我的心脏起誓，我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 第204页 纪尘晏感受着掌心下温暖的触感，以及那逐渐鼓动的心跳，像似为了印证方祈恆的话，心脏越跳越快，像似要跳出来一样。 「阿晏，我开花给你看。」 纪尘晏：「……」还需要开花吗？这里都快装不下了。 「阿晏，你接受我吗？」 纪尘晏抿了抿唇。 「不接受，方祈恆，不说你现在脑子发热说胡话，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接受你。」 「你应该清楚，你信任你是因为你是言祈恆，我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十几天，你对我的改变就会那么大，但是我只会觉得，你的感情来的太莫名其妙了。」 方祈恆沉默须臾，忽然伸手，戳破花瓣，将手臂伸了进去，捣鼓半响后，他手握成拳，慢慢收了回来，他抓住纪尘晏的手，将一个小花苞放到了对方手里。 「阿晏，这是我变异本体的心脏，在感染区有一种说法，若是能吃掉变异生物的心脏，就能延年益寿，不过这种说法是假的，变异生物浑身带着辐射，心脏是血液交汇处，辐射最强，吃掉只会减寿，但是你身上有我的标记，所以无须担心会有辐射。」 纪尘晏感受着掌心处黏煳煳的温热触感，蹙了蹙眉。 「你想让我吃掉它？」 方祈恆：「当然不是，变异本体其实就是我的一个体外器官，你吃它，和吃我没什么两样。」 纪尘晏：「那你想做什么？」 方祈恆抿了抿唇。 「我从宋九思那里听说了你背上的纹身，你的纹身是用纪堡主的血做为颜料纹上去的。」 纪尘晏勐地瞪大眼，他从不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也对，若是他知道了，肯定就能察觉到猫腻，没准早就知道纪培风死了。 方祈恆继续道：「据宋九思找到的资料里记载，在远古的一个东方大国里，纹身是一种刑罚，刻在身弱人身上，就是一种无形的镇压，他以纪堡主的血为引，就是想要彻底压制你的天性。」 纪尘晏的唿吸变得紊乱起来，他根本不知道他背上的纹身还有那么多含义，他一直只当其是个屈辱，是那些人羞辱他的证明。 方祈恆的声音继续传来。 「书上记载，血液是一种极具灵气的东西，以血亲之血为颜料刺入皮肤，纹出的东西充满邪气，会吸取精气和运势，还伤身。」 纪尘晏听着，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后背，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背上的皮都撕扯下来。 不知道这些含义时，他可以欺骗自己，反正看不见，对他也没什么影响，但现在，他总觉得纪培风的灵魂就趴在他背上。 「！！」这样一想，纪尘晏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他忙不迭脱下一件件衣服，伸手想去抓挠，企图将那些纹身用指甲划烂。 方祈恆及时制止了他，甚至连被纪尘晏丢到一旁的小花苞都顾不得管，还是藤蔓小心翼翼将小花苞圈在中间，以防受伤。 「你冷静点，听我说完，我可以洗掉你背上的纹身。」 方祈恆说着，语气迟疑起来，他其实也想用这个方法，把小花苞的血液融入纪尘晏的体内。 他当然不是想镇压纪尘晏，相反，小花苞的血对于其它生物来说是含着强辐射的剧毒，但对纪尘晏来说却有着滋养作用。 而他之所以想这么做，是想把纪尘晏永远留下身边。 但到底，他没有开口，因为此时纪尘晏的状态很不稳定。 纪尘晏一听可以洗掉，立刻抓住方祈恆，一秒钟也不想耽误：「那就洗掉！马上给我洗掉！」 方祈恆：「……好。」 方祈恆算不上什么好人，刚刚那一瞬间，他有想过逼迫纪尘晏接受他的感情，他很自信自己有这样的实力，但是他不想看见病殃殃、毫无精气神的纪尘晏。 …… 第109章 稻谷成熟 此时,草坪上。 束缚在何筱和朱戬身上的银杏叶渐渐软化，几分钟后，银杏叶从两人身上剥落下来,像似普通的树叶般随风飘走了。 两人重获自由。 但一旁的哈吉隆阿和褚老么等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却依旧被银杏叶束缚,没法动弹。 何筱瞧着平静的湖泊，感受着微风习习,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里才是她熟悉的绿洲。 朱戬从地上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骨,看着碧波微盪的湖泊,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啊～～」爽！ 绿洲内的平均气温有二十度左右，很是适宜，晚上温度要低些,可能只有十七八度。 何筱和朱戬也不管叫唤的僱佣兵和伏潭人，跑进各自的树屋里,拿木桶从湖里打了水,就着冷水沖了个澡，将身上的污渍血水和变异虫黏液清理掉。 两人换了衣服，穿着短衣短裤、趿拉着拖鞋就走了过来。 绿洲的月亮十分明亮,如同一盏灯悬挂在半空中。 朱戬看着蠕动的几人，忍不住朝着幽深的丛林中看去，难怪上次来时,方哥让他们不要乱走,原来这绿洲这么危险。 何筱走到僱佣兵带来的那名医生面前，两人对视一眼,她蹲下身，开始尝试手动剥掉那一片片银杏叶,很可惜，失败了。 医生忽然道：「何姐，僱佣兵这次来感染区，带了很多物资。」 何筱闻言，眼眸一亮。 对啊，僱佣兵的物资！还有那辆坦克似的房车！要是弄到手，小祈恆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第205页 只是…… 她们进来时是在森林里，那车会不会也在森林里？ 想着森林里各种恐怖的变异生物，何筱咽了口唾沫，思索再三，还是等小祈恆出来再说吧。 哈吉隆阿听到医生和何筱的对话，眯起眼看向医生：「没想到你竟然和感染区的何筱认识。」 阿尔赛达抬头看向哈吉隆阿，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与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文静大相迳庭。 「这都要感谢哈吉先生。」 阿尔赛达原本就是何筱的人，她与方祈恆、何筱一样，都是巴克利·烈森捡回来的孩子。 不过她来的时候，方祈恆和何筱已经不在了。 她在巴克利手下也没干多久，何筱就从十区回来接管了一切，之后她便在何筱的手下学习，最后获得了前往规划区的机会。 哈吉隆阿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着道：「何筱的野心很大嘛，手下的人竟然已经渗透到了规划区，我很好奇你们想干什么？」 更让哈吉隆阿诧异的是这人的身份竟然没有任何人发觉，在今天之前，他也没有丝毫怀疑。 何筱一个感染区的人，就算在感染区只手通天，也不可能在规划区拥有那么大的能力。 除非联盟有人和她勾结，而且那人的地位在规划区不低。 …… 何筱和朱戬很快便觉得肚子饿了，两人走进一侧的林中。 他们尝试摘了些果子，见湖中央的银杏树和神出鬼没的藤蔓没有制止，便大胆多摘了些。 天知道他们多想念这些绿色无污染的水果，两人迫切想大快朵颐，填饱肚子，所以选择的都是些能直接啃的水果，像苹果、香梨、葡萄，桃子什么的。 这些水果皮薄肉多，当汁水在口腔中溅开的时候，两人都有种「啊，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错觉，他们总感觉这次的水果比他们上一次来的时候要甜。 两人吃饱喝足，便朝着栽种稻谷的田地而去。 因为在湖泊另一边，两人跑了好远才看见稻田，只不过比起他们上次见到的一片绿油油的景象，如今的稻田已经大不相同。 「我去！」 何筱看着眼前金黄一片的稻田，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才一个月不到，成熟了？ 朱戬跑慢了两步，气喘吁吁站定后，看见原本葱翠的稻田变成了金色的海洋，放眼望去，沉甸甸的稻穗微微晃动，一阵风吹过，金色的海浪成片翻滚。 两人都看过稻谷成熟的照片，与眼前的场景别无一二，只不过眼前的麦穗更大，颗粒也更加饱满，一看产量就不会低。 「不愧是实验室的种子！」 朱戬两眼放光，一边说着，就急不可耐地撸起袖子，准备先收割两亩地，他想看看这稻米的品质，之后也好拿去售卖。 也幸好他们之前就准备了小型农具，此时正好派上用上。 借着月光，两人「唿哧唿哧」地收割水稻，起初不熟练，速度慢，但熟练过后速度就快了。 …… 这边，哈吉隆阿和褚老么死死盯着毫无动静的湖泊，不敢相信纪爷就这么溺死了。 两人伤怀了好一阵，直到他们的手下惊唿出声。 「这是…能量石！」 两人瞬间抬头。 什么？能量石？ 两人看向折射着月光、熠熠生辉的湖面，目光落到湖边那一堆堆闪闪发光的石头上，两人看着，不约而同瞪大了双眼。 湖边竟然全是能量石！！ 这么多能量石，该是怎样雄厚的实力啊！简直闻所未闻！ 后半夜—— 何筱和朱戬干累了，抱着一堆水果回到草坪时，就瞧见一群人蠕动到湖边，兴奋地在能量石里打滚，两人嘴角否都抽了抽。 据方祈恆所说，这些能量石带着很强的辐射，普通人在里面翻滚，无异于慢性自杀。 啧啧啧。 哈吉隆阿和褚老么注意到何筱和朱戬从另一边的林子里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堆新鲜水果，霎时看直了眼，那是…水果？！ 朱戬见他们盯着自己，故意咬了一口苹果，那清脆的「咔嚓」声在黑夜里尤为明显，他毫不意外听见了咽口水的声音。 众人看着两人大口大口吃着水果，那「咔嚓咔嚓」的咀嚼声，那隐隐约约传来的沁人心脾的果香味，严重刺激着他们的感官。 何筱和朱戬没有将水果随便分给众人吃，两人吃饱喝足，便直接躺在草坪上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地平线射来阳光时，新的一天开始了，这个时候，方祈恆也带着纪尘晏回到了地面上。 哈吉隆阿和褚老么瞧见纪尘晏完好无损，也不再想那两口吃的，蠕动着僵硬的身体，朝着纪尘晏这边缓慢挪开，实在是被银杏叶禁锢身体，四肢都僵硬了。 方祈恆看着两人，以及他们所剩无几的手下，眸光暗了暗。 这些人来了绿洲，就不可能活着出去，弄死当肥料好了。 他想着，四面八方就涌来无数藤蔓，在他的控制下，齐齐扑向哈吉隆阿和褚老么等人。 哈吉隆阿敏锐地注意到了从方祈恆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又瞅见四周蠢蠢欲动的藤蔓，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出声大喊。 「纪爷！这变异小子要杀人了！他指示藤蔓要杀我！！啊啊！我对纪爷您可是忠心耿耿啊！」 第206页 纪尘晏听到哈吉隆阿的声音，扭头看去，因为阳光，他能勉强看到些黑影，此时哈吉隆阿的方向，他就看见地上趴着好几坨黑影，他原本还以为是石头或者什么的，原来是哈吉隆阿他们。 一边的褚老么也注意到了朝他逼近的藤蔓，吓得连连后退。 「变异藤蔓！」 纪尘晏听到褚老么的声音，伸手拽住了身边的方祈恆。 「你不能杀他们。」 方祈恆沉默地看着制止他的纪尘晏，抿了抿唇道：「绿洲不能被人发现，他们进了这里，我就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出去。」 哈吉隆阿闻言，立即看向何筱和朱戬，撸了撸嘴：「那两个不是人吗？他们不是一样在这里！」 方祈恆没理哈吉隆阿，而是对纪尘晏道：「何姐和朱戬体内都有我给他们的种子，他们不会背叛我，但是这些人就不一定了。」 方祈恆看向哈吉隆阿。 「尤其是这个僱佣兵头子，他一直对你不怀好意，这人以前做的那些事就是前车之鑑。」 哈吉隆阿给方祈恆的感觉一直很不舒服，不只是这人觊觎纪尘晏，还有其它不知名的原因。 反正绝非善类。 哈吉隆阿闻叫起来：「喂喂喂！你这小子乱说什么？纪爷，这小子想污衊我！你可要相信我！」 方祈恆冷笑一声：「我说错了吗？你勾引每一个长得好看的僱主，最后不仅谋财，还害命。」 哈吉隆阿其实并不在意方祈恆怎么说他，但是他在意纪尘晏的想法，于是连忙解释。 「纪爷！流言蜚语都是夸大其词！事实并不是这小子说的那样，我都是正当防卫，我冤枉啊，我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鑑！您应该不会相信那些风言风语吧？」 纪尘晏：「……」 哈吉隆阿见纪尘晏不说话，立即将矛头指向了方祈恆。 「纪爷，这个变异人才是真的不怀好意！他在伏潭就几次想置您于死地，您忘了吗？短短时日，这傢伙就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没准在酝酿什么阴谋呢。」 纪尘晏转头看向身旁的人，方祈恆接收到他的视线，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地喊了一声。 「阿晏，我没有。」 方祈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纪尘晏拒绝了他的告白，对方不相信他的爱，但他是认真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目光不知不觉就无法从纪尘晏身上挪开，心疼这人，想对他好。 根本克制不住。 纪尘晏再次听到这个称唿，想让他不准这么叫，但那边忽然传来哈吉隆阿的惊叫声。 「哎哟卧槽！」 一根粗壮的藤蔓将他倒吊在了半空中，而另一根尖锐的藤蔓正指着他心脏位置，只要方祈恆一个念头，他就必死无疑。 第110章 收缴物资 一旁的褚老么同样如此。 或许下一秒就会被眼前的藤矛戳穿心脏,但是他并不害怕，因为纪爷在这里，他相信纪爷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 只是瞧着拌嘴的方祈恆和哈吉隆阿,他再看着纪爷时,竟然看到了纪爷脸上从没有过的神色——无奈,像纪爷这样曾在伏潭只手遮天，想杀谁就杀谁的人来说,会有无奈这样的情绪吗？ 谁若忤逆纪爷,直接处理掉就行了,为什么会无奈？ 纪爷对谁无可奈何？ 褚老么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心口沉甸甸的，有些怅然若失，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昨天下午,在听纪爷亲口说了他老爸死亡的真相后，他就坚信,老爸并不是纪爷杀的。 原本瞧着纪爷对他老爸的死有一点点内疚的模样,他还以为纪爷会对他比从前上心一点，但现在他发现这根本就是奢望。 前有哈吉隆阿这样声名在外的僱佣兵老大愿意效忠纪爷，份量不知道比他重了多少。 后有神出鬼没的方祈恆能控制变异藤蔓,他还听哈吉隆阿叫对方「变异小子」，便已经大致猜到这人或许是个变异人。 有这两人在，他的存在感几乎为零,纪爷根本不会注意他。 尤其是这个叫方祈恆的变异人,纪爷对他的态度尤其不一样，对方竟胆大妄为地叫纪爷为「阿晏」,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纪爷竟然没有反驳,更甚至，他还隐约感觉到这人和纪爷间有一种外人难以插进去的氛围。 他本以为找到纪爷，保护纪爷回到伏潭，以后他就是纪爷的左膀右臂，但现在看来，别说左膀右臂了，他甚至排不上号！ 「呜呜——」褚老么想着想着，悲伤地开始呜咽起来。 一旁的哈吉隆阿被他这操作整得愣了一瞬：好傢伙，他还以为这人老实本分，没想到也挺会装疯卖傻扮乖的，马勒戈壁。 「方祈恆！」纪尘晏以为方祈恆动手了，皱眉道，「他们对我还有用，你不能杀了他们。」 方祈恆面色阴晴不定，良久，他敛下眼睫，放下了杀手。 「好。」 一旁一直静观其变的何筱和朱戬见方祈恆不打算杀这些闯入者，便上前将绿洲的粮食已经成熟的事情告诉给了方祈恆。 方祈恆闻言，蹙起眉头。 「绿洲虽然能让作物快速生长，但也不会这么快，这或许与我的变异本体从幼体进化成成熟体有关，若是这样的话，这些作物很可能是被辐射催熟的。」 「啊？！」 何筱和朱戬想过种种原因，就是没想到这一层，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批粮食很可能就不能吃了，更别说拿去卖了。 第207页 两人想哭。 何筱不信邪：「这只是一种可能，我们先将粮食收割了，我让我手下的人去搞一台检测作物辐射的机器，你们可别忘了，这可是实验种，万一没辐射呢。」 朱戬一听，眼睛一亮。 「对啊，这可是实验种，没准就是在辐射环境下种植的，所以辐射越强，它长得越好。」 方祈恆闻言，虽然觉得这种说法是自我安慰，但不得不说有一定的道理，便点了点头。 「或许吧。」 方祈恆其实并不担心这批粮食有没有辐射，因为就算有辐射那也是粮食，顶多卖的时候价格便宜一点，不愁卖不出去。 「方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收割啊？比如藤蔓收割？」 朱戬忙不迭问道 他昨晚干了大半夜，现在腰杆和双腿还酸痛呢，他原以为收割很简单，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方祈恆摇头。 「不能用藤蔓，若是藤蔓出来的太多，我的变异本体可能会不受控制地钻出来，到时候辐射太强，这些作物可能会死掉。」 他之前播种时是让银杏树和绿洲的其它变异生物帮忙，所以能快速完成，但那是因为播种简单，而收割，仅凭几片银杏叶或者那些巴掌大小的变异生物根本不可能实现，所以还是要靠人。 「啊～～」朱戬泄气地坐在地上，他来绿洲是来吃新鲜的水果蔬菜的，不是来干农活的啊。 何筱想了想，看向了地上的僱佣兵和伏潭人，眼眸眯起。 这不就是人嘛！ 她踢了踢朱戬一脚，朝僱佣兵和伏潭人抬了抬下巴：「怕什么，这里不是还有人嘛。」 朱戬顺着何筱的目光看向草坪上的几人，瞬间又来了动力。 何筱继续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他们的物资给收缴了。」她说着，看向方祈恆，将哈吉隆阿携带的物资说了一遍，顺便让对方把阿尔赛达放了。 「那医生是我的人。」 何筱解释道。 方祈恆点头，而后一抬手，哈吉隆阿和褚老么等人的车子就被数根藤蔓从森林中拖了出来。 有近乎二十辆。 何筱是个不见财宝不撒鹰的主儿，看见车，连忙招唿朱戬搜罗起来：「我搜僱佣兵的，你去看看伏潭那些车上有什么东西。」 朱戬比了个「ok」的手势。 何筱兴致勃勃开始翻箱倒柜，期间忍不住感嘆，还是以前带着小弟小妹在身边时安逸啊。 这种事情，她只要挥挥手就有人去做，哪用得着她亲自来。 不过也蛮有成就感的。 僱佣兵作为感染区最赚钱的业务，车上的物资可谓是丰富。 尤其是他们稀缺的汽油，哈吉隆阿的车队里准备得那叫一个充足，不止是汽油，车上的装备和武器也是存货颇丰，好似随时都准备大干一场似的。 此外，他还从哈吉隆阿的车辆里找到了一个行李箱，打开一看，好傢伙，竟然是一箱金砖和金条，角落还有一个蓝色绒布袋子，里面装着五颗能量石。 要不是绿洲有一湖的能量石，此刻何筱怕是也要眼热了。 玛德，僱佣兵还真特么赚钱，不过，这些都是他们的了！ 「哎？」何筱搜着搜着，忽然在车上看见一个人，她探了探对方的颈动脉，还有脉搏。 「阿尔赛达，你过来一下。」何筱朝车外喊了一声，「这里有个人，你来看下有没有救。」 僱佣兵车上的人正是克瑞斯特，也就是阿晶，变异虫来袭时，她被哈吉隆阿推进了车里。 起初车上确实安全，她也安然无恙，但后来车窗破碎，变异虫飞进来，她被咬后就陷入了昏迷，此时小脸惨白，嘴唇发青，一副随时都能断气的模样。 阿尔赛达听到何筱的话，赶忙跑了过来，她初步检查了一下，道：「何姐，这人还有救。」 何筱点了点头，单手抓着阿晶裤腰带，将人拎了出来。 「人交给你了。」 她还要继续搜物资呢。 阿尔赛达：「好。」 哈吉隆阿看见属于自己的物资被何筱扒拉下来，面上并没有多少心疼，反而瞅着方祈恆和纪尘晏，他总感觉这两人的气场有些微妙，让他不由眯起了眼。 朱戬负责搜罗伏潭的车辆，收集到的物资虽然没有僱佣兵的丰富，但也不差，毕竟是要来感染区，准备必然是充分的。 等两人将所有车辆都搜罗完毕后，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方祈恆没有一直盯着他们，带着纪尘晏去了树屋，而至于那些僱佣兵和伏潭人，他并没有松开银杏叶，想着先饿两顿再说。 他从树屋里拿了干净的毛巾给纪尘晏擦拭，开口道：「你把衣服脱了吧，都湿了，绿洲气温虽然适宜，但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要穿着湿衣服活动，容易感冒。」 他说着，自己反而打了个喷嚏。 纪尘晏抢过毛巾自己擦拭，而后想到方祈恆也浑身湿漉漉的，就着手里的毛巾，在方祈恆身上胡乱擦了擦：「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屋里有浴室吗？我要洗澡。」 刚刚他都想在水里直接洗的，刚想询想问方祈恆有没有换洗的衣物，结果哈吉隆阿就出声了。 也幸好他没有直接脱衣服洗，不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方祈恆沉浸在纪尘晏竟然帮他擦拭水珠的喜悦中，闻言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 第208页 他说着，忽然想到了哈吉隆阿的房车，上面肯定有浴室。 「我有办法，你在这里不要乱走，我马上回来。」 方祈恆说着，带着纪尘晏在树屋门前的石凳上坐下，瞧着眼前人波澜不惊的神色，喉咙忽然一紧，忍不住低头在这人白皙无暇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纪尘晏反应过来时，始作俑者已经蹦蹦跳跳跑远了。 贝瑞一直密切注意着纪尘晏的情绪波动，扫描到对方此时羞愤的表情，它立刻飞了过来。 「主人，你是生气了吗？要贝瑞帮你消灭他吗？」 按照贝瑞的程序，若不是纪尘晏之前让它录入过方祈恆的信息，它早就进行威慑攻击了。 纪尘晏没吱声，只是抬手擦了擦脸颊，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 草坪上，何筱和朱戬正盘点着从僱佣兵和伏潭车辆上的物资，抬头瞧见方祈恆一个人走来。 朱戬立即挥手招唿：「方哥，快来，我们收缴了好多物资！」 方祈恆摇摇头：「你们弄吧，阿晏要洗澡，我来拿房车。」 「洗澡啊……」 朱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洗澡和房车有什么联繫，但是回想起他之前想去湖里洗澡，却被禁止下湖，最后还是用木桶提了两桶随便沖了完事，现在纪爷要洗澡，方哥竟然也不让下湖吗？ 朱戬想着，嘿嘿笑了一声，他忽然发现方哥其实还是挺一视同仁的，至少在洗澡一事上。 第111章 洗热水澡 「嗯。」方祈恆含煳地应了一声,顺口解释了两句。 「绿洲外的气候太严寒，与这里温差太大，阿晏之前发过热,湖水太凉,我觉得还是洗热水澡好,房车上应该有热水器。」 朱戬眨了眨眼，又掏了掏耳朵,最后不确定般看向一旁清点物资的何筱：何姐,我没听错吧？ 何筱耸了耸肩。 这段时间,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纪尘晏在方祈恆那儿的地位,所以她完全不惊讶。 这不是很正常嘛。 「卧槽。」朱戬抓了抓头髮，看着进入房车的方祈恆，忍不住压低声音对何筱道,「何姐，方哥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咱俩上次想去湖里洗洗,方哥说那水是喝的,不准咱俩去，结果纪爷想洗澡，方哥倒嫌弃起湖水太凉了。」 绿洲的湖泊明明那么大,还有上千个泉眼，方哥真偏心。 何筱伸拍了拍他的肩膀。 「往好处想，纪爷不也没下湖里洗么,结果一样的嘛。」 朱戬：这能一样吗？！ 方祈恆没管两人,开着房车就朝树屋方向而去。 不得不说哈吉隆阿挺享受，这辆房车可以说是顶配了。 不仅拥有匹配联盟军用战车的防护装置,车上空间也不小，这让原本想要把车上热水器拆下来的方祈恆都有些不忍心拆了。 这样的房车,只要汽油够，哪怕是在感染区也能如鱼得水，他忍不住想，若是之后离开绿洲，开房车肯定比越野车舒服，至少若是带着纪尘晏时，后者能在房车的床上伸直腿好好睡一觉。 「怎么了？」 纪尘晏见方祈恆开回车就没动静了，忍不住喊了一声。 方祈恆从车窗探出头来。 「阿晏，这辆房车配置顶好，我觉得把热水器拆下来可惜了，要不你来车上洗？我看了下车上的储水，应该够你洗澡的。」 纪尘晏没想到他在纠结这个，毫不在意道：「都可以。」 他现在就想好好洗个澡，他感觉自己都快被那些变异虫的黏液腌入味了，他受不了。 纪尘晏洗澡时，方祈恆就在熟悉房车，毕竟这辆车以后就是他的了，不过听着浴室内传来的「哗啦啦」水声，他忽然口干舌燥，小腹绷紧，浑身落了一层汗。 「阿晏。」方祈恆来到浴室前，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门上降温，「我也想洗澡，我进来和你一起洗啊，我可以帮你搓背啊。」 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门，得亏纪尘晏看不见，否则他就能瞧见印在玻璃门上的一张大脸。 「你在说什么梦话。」纪尘晏毫不客气怼回去，「我马上洗完了，你把我换洗衣服准备好。」 方祈恆一听这话，立即想到纪尘晏刚刚进去没拿换洗衣服，这就意味着等会儿会光熘熘走出来，一想到那场景，他就忍不住咽口水，四周蔓延的藤蔓更是肆无忌惮地开出一朵朵鲜花。 其实纪尘晏没穿衣服的样子他见过，但就是莫名激动。 他下车，找了件衬衣短裤，然后就坐在浴室门口翘首以盼。 「哗啦啦」的水声停了。 方祈恆激动地看着浴室门，然而玻璃门始终没有拉开。 他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打开，担心纪尘晏在里面晕倒，他忍不住把耳朵贴了上去，隐约能听见一些紊乱唿吸声。 「阿晏？」 方祈恆喊了一声。 「你把衣服放浴室门口就行，不用管我。」纪尘晏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但听着却有些嘶喘息。 方祈恆听到这沙哑的腔调，身体僵硬了一瞬，脑子更是当机了两秒，直至身体最原始的血气涌上头来，他才勐地回过神。 方祈恆站在浴室门口，喉结抑制不住地上下滚动，与他一起挤在房车狭小过道中的还有那勐然间冒出来的无数藤蔓。 它们像似到了繁殖季节，嗅到了雄蕊花粉的味道，藤蔓顶端溢出了黏腻的透明液体，做好了将花粉牢牢粘黏住的准备。 第209页 「阿晏，我要进来。」 方祈恆趴在玻璃门上，唿吸渐渐变得急促，透过浴室门的缝隙，他嗅到了纪尘晏的气息。 「不行！」 纪尘晏刚拒绝，就听见门把锁被蛮力打开的声音，他慌乱扭头，就被一个熊抱给抱住。 方祈恆一手扳过纪尘晏的头，一手环在那劲瘦的腰肢上。 纪尘晏心里倏然一跳。 「方祈恆！唔！」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脸上，纪尘晏只觉得心跳乱了，连手上的动作都忘记了，他想推开方祈恆，但下一秒，脆弱的地方被拿捏，他脸颊连着脖颈瞬间红了一大片，异样的触感，酥酥麻麻，从那一点上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被其他人掌控，难受又怪异。 「你干什…唔……」 「阿晏……」 方祈恆没有闭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如鼓，纪尘晏头髮湿漉漉的，水珠从他靓丽的银髮流淌下来，顺着那张艷丽精緻的脸颊滑落。 浴室内充斥着纪尘晏的气息，他被这股气息笼罩，强烈的荷尔蒙正一点点侵入他的感官。 无数藤蔓在侵占了浴室的天花板和地板，一朵朵艷丽的红花盛开，馥郁的花香瀰漫开来。 「阿晏，你好甜……」 「你不要…得寸进尺…」 「试试我的手艺。」 唇舌间的征战和纠缠愈发激烈，压制勾起征服，方祈恆的亲吻成功激起了纪尘晏的战意。 纪尘晏本就在疏解，此时被方祈恆挑逗，他本以为自己会不适，会疲软，却万万没想到体内的躁动更加不可抑制，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方祈恆折磨到发疯。 狭窄的浴室内交缠着啧啧水声和沉重紊乱的唿吸声。 「够了……」 纪尘晏对方祈恆的手技感到挺失望的，力道掌控太差劲了，握得他生疼，但他体内乱窜的早燥热却并没有因此消停下来。 方祈恆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一咬牙，松开了纪尘晏，就在后者松一口气时，他直接蹲下了身：「阿晏，你教我。」 纪尘晏感受到湿润紧緻的触感，嵴椎勐地一麻，腰部仿佛被卸了力一样软下去，身体不可抑制地朝后倒去，幸好他及时用双手撑在了摆放沐浴露的台子上脑袋，这才没有直接磕在墙上。 他看着跪在身前动作的方祈恆，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玛德。 真的要疯了。 最后—— 他还是沉浸在了里面。 浴室门口的贝瑞两个拟态眼睛闪啊闪，它自然是听到了主人呵斥的声音，但是方祈恆作为在它这儿做过登记的人，它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冲进去，再者，根据它的程序反馈，主人现在的情绪很奇怪，好像并不需要它。 …… 另一边。 因为要收割粮食，哈吉隆阿和褚老么等人被银杏叶松绑。 哈吉隆阿一获得自由，就是掏出手机打电话，想派人过来。 这里不说各种水果植物，还有一湖的能量石，若是能占领这里，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然而这里根本没有信号，他想寻求外援的想法被堵得死死的。 他在草坪上到处试了试，都没有网，无可奈何下，他看了看仅剩的三名手下，见他们没有生命危险，便四处观察起这里。 越是观察，他越是觉得难以置信，险些觉得是在做梦。 这里的植物太茂盛了，要是让四区那群研究作物和土壤的专家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个地方，怕是不顾一切也想来。 一旁的褚老么没说话，警惕地望着四周，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都在刷新他二十多年来的认知，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伏潭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感染区，无人区，一切都在向他展示活着有多难。 他原本以为准备妥当就不会有事，可如今，跟着他一起出来的人就只剩下他和两个人。 他有些怅然和迷惘。 「么哥，咱们现在怎么办？这里到处都是变异生物，太危险了。」 一人上前问道。 褚老么摇头，而后看向何筱和朱戬，这两人是昨天就获得了自由，他们肯定知道得更多。 他刚想上前询问，哈吉隆阿就比他快一步走了过去。 哈吉隆阿走到何筱身旁，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美人姐姐，你知道这是哪吗？是那个变异小子的地盘？」 何筱睨了他一眼，语气冷漠道：「不该你问的别问。」 哈吉隆阿若有所思，随即厚着脸皮继续问：「那可以告诉我你们吃的那水果在哪儿摘的吗？」 虽然他很想直接去林里摘，但他不想再被那些诡异的变异生物追杀了，所以还是问清楚最好。 何筱没说话，正在盘算什么时候带这些人去收割粮食。 现在这些人好像没法离开草坪，一离开，银杏叶就会攻击，只能等方祈恆来了说一下。 她也想过去找方祈恆，可方祈恆的树屋与她和朱戬自己搭建的树屋不再同一个地方，她和朱戬都没去过，不敢贸然深入林中。 哈吉隆阿见何筱不搭理他，也不急，开始天南地北地扯着话题和何筱、朱戬聊天，企图套近乎，再从两人嘴里撬出有用信息。 可惜何筱一直不理他。 不过朱戬是个碎嘴子。 第210页 哈吉隆阿看出朱戬不是感染区的人，便说书般给对方吹嘘他带着手下在感染区的过往经歷，那些行走在死亡边缘的刺激冒险，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险瞬间。 朱戬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 虽然哈吉隆阿说的冒险曾是他幻想中的生活，但是跟着方祈恆和何筱几番歷经生死后，他已经不再幻想这样的生活，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实力，找死真的会死。 …… 第112章 本体进化 纪尘晏是被方祈恆抱着下房车的,疏解过后的他浑身软绵绵的，加上方祈恆做的事对他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尤其是对方最后还…还咽下去了……一想到此,纪尘晏整个人就晕乎乎的。 「阿晏,绿洲有很多水果,你要不要喝果汁？我给你榨。」 方祈恆将纪尘晏放在树屋前的一个吊篮摇椅上，这是个吊在一棵古树下的藤椅,像鞦韆,不过椅面很宽,横着可以躺下。 在纪尘晏坐下的瞬间,几根藤蔓伸出拂了拂椅面，将上面的落叶和积灰尽数扫去，还有两根藤蔓则是拿来了坐垫和靠背。 腾空摇晃的感觉让纪尘晏身体僵了一瞬,等意识到这是什么后，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 「这是我自己做的藤椅,很结实的,还能当鞦韆玩，我小时候救特别喜欢盪鞦韆，要不要我推你？」方祈恆介绍起摇椅来,而后还兴致勃勃推了推藤椅。 「！！」 纪尘晏看不见，身体腾空不说，还忽然大幅度摇晃起来,他不觉握紧了吊椅两边的藤蔓。 方祈恆见他紧张,伸手握住他紧攥着藤条的手，引导他摸向吊椅后面,这个吊椅呈球形，人可以完全靠坐在里面,他也没用力推，吊椅只是轻轻前后摆动。 纪尘晏摸到藤椅后面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空荡荡的，他一点点摸了摸，发现这个藤椅比他想的安全，便放松了下来，不过因为看不见，他不太喜欢荡来荡去。 「停，别推了。」 方祈恆应声停下，笑着道：「那你坐着，我去给你榨果汁。」 他说着，伸手撩起纪尘晏的一缕髮丝放在鼻下嗅了嗅，好香。 「你……」 纪尘晏此时根本说不清楚，方祈恆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人之前明明还嫌弃过他，为什么现在连那种东西都可以吞下去。 方祈恆见他像似有话要说，从吊椅后面走到纪尘晏面前。 「怎么了？」 他语气温柔而充满耐心，像似对待伴侣一样，这样的态度让纪尘晏如临大敌，汗毛竖起。 纪尘晏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黑色人影，抬脚不轻不重踢了踢：「你快去榨果汁吧。」 方祈恆一把握住纪尘晏的脚踝，温热的触感让他再次悸动，他一眨不眨盯着眼前人。 树屋这边的树木没有丛林中那般密集，但透过树叶落下来的光线仍旧比草坪那边的柔和。 此时氤氲的光线洒落下来，将纪尘晏那张精緻却有些瘦削的脸颊轮廓完美地裁剪了出来。 四周的藤蔓缠绕上吊椅，争先恐后开放着浓艷如血的花。 绚烂的红花与纪尘晏那张完美的脸孔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方祈恆眸光闪了闪，但最后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他很清楚，刚刚他之所以能得手，是因为纪尘晏从中获得了乐趣，但若是他想从对方身上获得乐趣，一定会适得其反。 纪尘晏原本都做好了这傢伙会做些奇奇怪怪的事的准备，但这人却一反常态的放开了他。 「咳，我去榨果汁。」方祈恆此时忽然庆幸纪尘晏看不见，否则他此刻的窘态就暴露了。 纪尘晏：「……」 …… 等方祈恆端着果汁回来时，纪尘晏已经斜躺在吊椅上睡着了。 方祈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双垂落下来的双腿上。 纪尘晏的双腿细削笔直，能瞧出薄薄的肌肉线条，皮肤白皙光滑，没有汗毛就算了，连毛孔都近乎看不出来，而勾着拖鞋的脚掌带着极致的骨感美。 一条条连接脚趾的经脉凸显在脚背上，无论是脚腕、脚踝，还是脚趾，看着都匀称瘦削。 方祈恆喉结滚了滚。 他又回想起在车上的画面，他跪在纪尘晏身前，虽然是他在服侍对方，但期间他的双手一直抚摸着对方的小腿，甚至好几次在被纪尘晏摁住脑袋时，手指向上还碰到了腿根细腻的肌肤。 那时候的触感……握在手里时，他只要微微用力，那滑腻柔嫩的腿肉就会从指缝间溢出。 方祈恆的唿吸愈发粗重起来，他一口闷了手中的的果汁，而后转身回屋里，拿了毛毯过来。 而这期间，一根细小的藤蔓缠上了纪尘晏的脚踝，一点点往上爬去，方祈恆自然是感受到了，却恍若未觉般，并没有阻止。 他将毛毯轻轻盖在纪尘晏身上，而后就站在吊篮边静静凝视着这人，良久，直到几根藤蔓从湖底冒出，像是在提醒和唿喊他，他才动了动，俯身在纪尘晏脸上落下一吻，然后前往了湖底。 方祈恆能感觉到变异本体在发生质的蜕变，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刚过多地摄入了纪尘晏的气息，变异本体好像要彻底成熟了。 他已经压制不住了。 方祈恆小时候为了学会控制变异本体，可是花了不少时间。 这个属于他的、体外的特殊庞大器官，特别不好控制。 第211页 那时候，因为绿洲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他一度陷入了自己究竟是人还是变异生物的死胡同里，有一段时间，他像似梦魇了一般，学着变异生物捕食，生病了就选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企图利用光合作用和土壤里的养分来治病。 直到变异本体与他进入了一个相对和谐的状态，他才踏出绿洲，慢慢恢復了属于人的一面。 那时候，他又无比庆幸绿洲内除了他没有别人，否则那人一定会成为他的猎物被他吃掉。 绿洲原来的老大是变异银杏叶，他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但变异银杏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在他幼年时期，教了他很多。 比起他，变异银杏叶更像是这片绿洲的主人，只不过他的变异本体太过强悍，随着他的本体扎根在这片绿洲上，他对这片绿洲的控制已然超过变异银杏叶。 变异银杏叶似乎早有预料，很自然地从主人变成了管家。 …… 傍晚时分。 一天下来，哈吉隆阿就没从朱戬嘴里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一边的褚老么和两名伏潭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昨天奋战了一天，晚上又在丛林里极限奔跑，最后还被诡异的银杏叶束缚了一晚上，三人饿得瘫在草坪上，动也不想动。 哈吉隆阿也饿得不想说话，他看向原本属于他的车子。 要是上面的物资还在，他也不用挨饿，他深深嘆了口气。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想他堂堂僱佣兵首领… 「咕噜咕噜～～～」 一阵飢饿声从胃里发出来，哈吉隆阿捂着肚子，看着草坪外的场景，要是能出去…… 他的目光落到湛蓝的湖面上，忽然，他眯起眼，敏锐地察觉到湖面上泛起的一圈圈涟漪。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大地勐地震动起来，湖泊中的水也掀起巨浪。 「哗啦啦——！！！」 湖泊中央的水面破开，一个骇人的巨物犹如巍峨的山体被湖水托举而起，伴随着它冒出水面，湖水分裂成无数条水柱滚落下来，砸在水面上，掀起滔天巨浪。 处在草坪上的众人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耳边嗡鸣声不止，当发现几十米高的水浪翻滚而来时，他们已经无处可逃。 「哗啦！！！」 浪花扑打过来，巨大的冲撞力将众人重重拍打出去，好几个人内脏破裂，呕出鲜血。 浪花还在继续。 一朵硕大的花冒出头来，巨大的变异生物带来的压迫感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但没过几秒，强悍的辐射就让人开始头晕呕吐。 伏潭的人反应最为强烈。 他们的年龄都不过20多岁，可以说之前都是生活在结界电子球的保护内，根本没法适应如此强悍的辐射，除了褚老么还留口气，伏潭其他人全都休克。 而情况最轻的除了何筱和朱戬，就是那个叫阿晶的女人。 阿晶所在的驿站本就靠近无人区，她长期暴露在强辐射下，此时还勉强残留一抹神志。 方祈恆的变异本体十分巨大，若说他是一朵花，那么整个绿洲就是他的花盆，此时他开始蜕变和进化，绿洲就成了他的养料。 一根根红色的藤蔓从湖底伸出，比起之前光滑的绿色藤蔓，红藤浑身带着利刺，顶端能分成六瓣，里面布满尖牙和利齿。 漫天红藤扫视着整个绿洲。 何筱和朱戬两人刚从海浪中站稳，一根比他们两人还粗的藤蔓就蓦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两人瞬间像是被定住一般不敢动弹。 「滋啦！」红藤顶端忽然分裂，露出一圈圈恐怖的牙齿，而在最中间，一团肉色勐地睁开，竟然是一只赤色的竖瞳孔。 何筱和朱戬两人大气都不敢喘，再看见那眼睛直直盯着他们时，两人都感觉双腿发软，不自觉跪了下去，一方面确实是吓的，另一方面是面对巨物的臣服。 红藤瞧见他们没有恶意，「咻！」地一声，如一条蛇一般蹿了出去，继续巡视他的领地。 「完了。」朱戬见红藤离开，瘫坐在地上道，「我们的粮食还没有收割完，这下子都毁了。」 何筱：「……」现在该担心的是这个吗？他们的命更重要吧。 整个绿洲在红藤的巡视下，不少地方都是腥红一片，尤其是他们之前经过的那片丛林。 方祈恆对气息十分敏锐，早就嗅到了纪尘晏身上沾染了各种变异生物的气息，此刻那些生物无一倖免都成了红藤的口粮。 …… 纪尘晏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要不是贝瑞扫将他叫醒，他还能睡。 「主人！扫描到危险生物！」 第113章 变异分歧 贝瑞自动进入作战状态,圆滚滚的身体两侧打开了个小口，伸出了两根收缩自如的炮管。 「主人，你醒醒。」 贝瑞觉得很奇怪,外面确实有很危险的大型生物在觅食,但是这里却始终风平浪静。 纪尘晏睁开眼,根本不用询问贝瑞几点了，也知道时间应该过去很久了,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说明天空已经暗下去了。 他摸着身上的毛毯,想着白天在浴室的事情,抿了抿唇，心道：方祈恆看起来已经没事了，那应该可以把恢復眼睛的事提上日程了,看不见太不方便了。 第212页 就像现在，他只能通过辨别声音感知周围的情况,四周安静得有点诡异,白天还有听到虫鸣鸟叫，此时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贝瑞，周围什么情况？」 「主人,有超大型生物在觅食！主人千万不要出去！」 纪尘晏闻言，蹙起了眉，随即问道：「方祈恆在哪儿？」 「主人,周围一百米都没有扫描到方祈恆的身影。」 纪尘晏有些不悦,但很快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飢饿感让他暂时没有心思管其他。 「贝瑞,带我去树屋里面，你找找有什么可以吃的。」 「好的,主人。」 纪尘晏在木屋一待就是一天一夜，期间都没有方祈恆的消息，整个林中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什么意思？！想用这种方式把我关在这里？！」 纪尘晏越待越愤怒，加上这期间他都睡不着，脾气愈发无法收敛，最后他直接让贝瑞轰出了一条路，离开了安全屋。 …… 此时，方祈恆与他的变异本体产生了史上最严重的分歧。 方祈恆想保留自己作为人的躯体，想要将所有由辐射产生的不良变异都转移到变异本体身上，而变异本体虽然没有思想，却下意识想要回归到方祈恆体内。 变异本体原本就是方祈恆身体的一部分，按照一般的变异，变异本体应该与方祈恆合二为一，方祈恆□□会发生各种变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分裂出一个器官，也就是变异本体扛下所有辐射。 这种情况属于异常情况，末世百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 方祈恆还在胎中时就被注射了致使他脱离母体的药剂，然而这药剂与他身体产生化学反应，导致他从小就身负超强辐射。 一般的婴儿若是被如此强的辐射影响，只有死路一条，而方祈恆却产生了变异，甚至在他五岁完全变异时，由于□□无法负荷如此强的辐射，他分裂出了变异本体替他承受体内的核反应。 方祈恆本以为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此番成熟进化，他好像要与变异本体融合了。 可他不想变成怪物！ 方祈恆感觉四肢百骸像似被人活生生打断又重组。 五脏六腑要爆炸了。 每唿吸一口气，他脑海里就回想起曾经看到的那些变异生物，那些因为无法承受辐射变异，身体最终直接炸成肉沫的画面。 他不能变异，也不能死。 当身体的承受力达到零界点时，方祈恆仍旧咬牙不肯退步，他浑身毛孔溢出鲜血，不出片刻，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变异本体作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此时也和他差不多模样。 湖底被血色染红。 方祈恆很快陷入了昏迷。 昏迷前，他感觉到变异本体的藤蔓缠绕在他身上，想将他拉进变异花的中心，他试图伸手拨开，脑子却先一步沉入了黑暗。 …… 草坪上。 狩猎的红色藤蔓缩回了湖里，湖泊的海浪也慢慢重归平静。 众人刚松口气，就发现湖水中央的水慢慢变成了红色。 看着十分诡异。 「没…没事了？」朱戬浑身湿漉漉的，此时犹如树懒一般紧紧抱着一棵大树，就怕被水沖走。 一旁的阿晶花容失色，小脸被吓得惨白，身体颤抖着。 这里太可怕了。 何筱慢慢站起身，看着原本生机盎然的草坪一片狼藉，忍不住唏嘘：绿洲好像也不安全啊，再持续一天，她就没力气了。 「咳咳！」 一旁的阿尔赛达剧烈咳嗽着，要不是何筱护着，她恐怕早就死了，不过咳着咳着，她就呕出了血，脑袋也变得沉甸甸的。 她是医生，知道这是接触到了强辐射的缘故，要不是她小时候有被巴克利强行喊去强辐射区寻找能量石的经歷，对辐射抗性强，此时怕是根本无法适应。 哈吉隆阿和褚老么此时都生无可恋，两人仅剩的手下都在刚刚的海浪中咽气，而他们两人也差不多了，模样狼狈不说，双眼充血，嘴角还不断溢出鲜血。 朱戬注意到他们的惨样，连忙松开树，跑了过去。 这可是他们的劳动力，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 可是他将两人看了又看，也没发现他们身上有什么伤。 难道是饿的？也对，这两人都两三天没进食了。 「应该是辐射。」 阿尔赛达一边捂着呕血的嘴，一边在何筱的搀扶下走过来。 「啊？那怎么办？」 朱戬瞧着哈吉隆阿和褚老么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里焦急，却无可奈何，因为辐射这事，恐怕只有方哥才蹦解决。 「你们都在这儿？」 纪尘晏的声音忽然响起。 朱戬、何筱齐齐扭头看去，就见纪尘晏一身清凉装扮，一旁的贝瑞像似骑士一般紧随其后。 朱戬一看见他，眼睛骤然一亮：「纪爷！方哥呢？」纪爷在这里，那么方哥肯定也在附近。 然而纪尘晏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还想问你们呢？」 何筱闻言，皱着眉头道：「湖泊忽然无风起浪，还有红色触手伸出觅食，持续了一天一夜，刚刚才结束，期间小祈恆一直没有出现，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 纪尘晏没有经歷过海浪，闻言有些错愕，难怪他一路走来，觉得草坪和土壤踩着和之前不太一样，有些湿软，还很滑。 第213页 「要是找不到方哥，这两人就要死了。」朱戬道。 纪尘晏：「谁要死了？」 朱戬反应过来他看不见，连忙道：「就那个跟着我们的伏潭人和那个僱佣兵的头头。」 「褚老么？他怎么了？」 朱戬：「他们两人无法适应强辐射，已经在吐血了。」 纪尘晏一听，快步朝着朱戬的方向走去，由朱戬牵引，他摸到了哈吉隆阿和褚老么两人。 此刻褚老么已经休克。 哈吉隆阿倒还有意识，不过七窍流血，唿吸十分微弱。 纪尘晏没有浪费时间，从兜里摸出两朵方祈恆开的花，让朱戬分别放在两人鼻息下。 他其实并不确定这花能否抵御辐射，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保住两人的命，但此时也别无他法，这花是他觉得有用的东西。 何筱和朱戬瞧着他的举动眨了眨眼，这花他们并不陌生，之前两人就经常看见方祈恆的藤蔓开出来，有时候车子后座都塞满了，还得开窗把多余的丢掉。 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很是漂亮，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的缘故，何筱和朱戬都免疫了。 「有效！」阿尔赛达惊唿。 她一眼就看出褚老么和哈吉隆阿的唿吸平缓了许多。 两人脸色虽然依旧惨白，但有了点血色，尤其是褚老么，这人刚刚的脸颊带着青白，显然命不久矣，但此刻却好转了很多。 何筱和朱戬很是惊愕，两人都没有想到，这花竟然还有这样的功效，当初他们扔了好多！ 「纪爷，能给我一朵吗？」 何筱问纪尘晏要了一朵给阿尔赛达，余光瞥见仍旧瘫在地上，抱着身体瑟瑟发抖的阿晶，又厚着脸皮向纪尘晏要了一朵。 纪尘晏没有吝啬，将身上带着的花全都给了何筱。 因为他之前时不时就会药瘾发作，所以揣了不少这花。 何筱没拒绝，毕竟方祈恆不在，这东西是当下他们唯一能缓解辐射带来疼痛的抑制品。 哈吉隆阿费力睁开眼，就看见蹲在身旁的纪尘晏，他直直地看着眼前之人，墨绿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对方的模样，那张即使消瘦也难掩绝艷丽姿色的脸。 「是纪爷啊，还能再见到您，真好，您还是那么漂亮。」 哈吉隆阿那双极擅长逢场作戏的眼底忽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让他整个人看着很是真诚。 「纪爷，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从今天起，我可就是您的人了。」 哈吉隆阿说着，目光落在纪尘晏纤细雪白的脖颈上，喉结上下动了动，无声咽了咽口水。 来绿洲也不全是坏事啊。 纪尘晏额间青筋暴起。 昨晚他整晚没睡，脾气本就在爆发的边缘，偏偏哈吉隆阿像似不长眼一样，还要来惹他。 「纪爷，你亲我一口，我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哈吉隆阿吐着血，继续调侃着。 纪尘晏眼神一暗。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倏地从兜里掏出匕首，直接朝着哈吉隆阿的脖子刺去。 哈吉隆阿瞳孔骤然一缩，就在千钧一髮之际，他偏了偏头。 锋利的刀尖擦过他脖子的表皮，「噗嗤」一声扎进泥里，在他脖子上留下一条显眼的血痕。 「…纪爷，我开玩笑的。」 哈吉隆阿看着纪尘晏那狠戾阴鸷的脸色，连忙端正态度。 他暗暗倒抽了一口气。 他其实还不想死。 朱戬和何筱也被纪尘晏忽然的动手吓了一跳，与这人和平相处了些日子，他们竟然都忘了这个人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两人吞了吞口水。 而就在这时，纪尘晏抽回了匕首，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时，纪尘晏另一只手扣住了哈吉隆阿的脖子，然后朝着哈吉隆阿的脖子就捅了过去。 第114章 身体异变 千钧一髮之际,哈吉隆阿伸手握住了匕首，刀锋划破手心，鲜红的血液从他指缝间流下。 「纪爷,我无意冒犯您。」 纪尘晏眉眼冰冷,感觉到匕首被紧紧握着一时间抽不出来,他索性直接不要了，微微侧头,喊了一声：「贝瑞,攻击。」 贝瑞收到指令,锁定目标,雷射炮「咻！」地一声射出，哈吉隆阿握着匕首的手掌瞬间被击穿，且因为高温灼烧,他半条手臂直接碳化，最后飘落在草坪上。 「！！！」 哈吉隆阿目光僵硬,脸上刚因为花朵而浮起的一点血色完全褪去,整张脸白得如一张纸。 他僵硬抬头，墨绿色的眸中倒映着那张漂亮艷丽的脸，此时此刻,他终于切切实实地明白联盟规划区那群人为什么一定要追杀这人，哪怕这人逃来了感染区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了。 哈吉隆阿盯着那双无法聚焦的眸子,那双银色的眼睛如同深渊一般,让他觉得寒意侵袭，整个人像似被寒冰包裹,口不择言的脑子也彻彻底底地冷静下来。 他回想起了纪尘晏是个什么样的人，曾经他可是亲眼看见过这人如何折磨暗杀者,那些血淋淋的手段，他怎么能忘掉呢。 纪尘晏把控伏潭十多年，没有一人敢觊觎他的美貌，就是因为这人的外貌在这人所开创的那些残酷刑罚面前，毫不起眼，纪尘晏可是伏潭名副其实的刑王。 一旁的何筱、朱戬、阿晶和阿尔赛达都愣在了原地。 第214页 四人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连唿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们看着疼得浑身抽搐、咬着牙关，连痛吟声都呻不出来的哈吉隆阿，一个个噤若寒蝉。 「哈吉隆阿，我说过了，不要以为我失势，就可以骑到我头上，我不是你可以戏耍的人。」 纪尘晏起身，无法聚焦的眼眸冷冷俯视着地上的人。 「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和我上床？你配吗？你该庆幸我看不见，这里也没有工具，我能让你死得轻松点，贝瑞，废了他的下半身。」 「贝瑞收到！」 「纪爷！！」哈吉隆阿彻底慌了，挣扎着用仅剩的手挡住自己的致命位置，「我保证以后谨言慎行！还请手下留情啊！！」 何筱和朱戬这时反应过来，也赶忙上前阻止纪尘晏，就剩这两三个人了，这可是劳动力，而且还是他们粮食的试验品。 纪尘晏让贝瑞停下，扭头看向何筱和朱戬，冷酷的神情让两人伸出去的手齐齐缩了回来。 何筱干巴巴解释：「纪爷，你知道的，绿洲种了一片粮食，但是被辐射了，我们打算把收割的粮食先给这人吃，如果没事再拿出去卖，所以不能杀了他。」 纪尘晏一听是关于粮食的事，蹙了蹙眉，沉默了须臾，最后神情有些不悦地「嗯」了一声。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阿尔赛达看着哈吉隆阿断臂处开始渗出斑斑血迹，连忙上前给他包扎，虽然这人把她从规划区掳来，但身为医者，若是能救，她还是愿意搭把手医治的。 哈吉隆阿眉头紧锁，虚白的脸庞上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断臂的疼痛在此时达到顶峰。 他甚至不敢挪动一分一毫，因为疼痛已经遍布全身的每处神经，一动就是极致的疼痛。 何筱瞧着哈吉隆阿断臂处下方的草坪已经被血液染成了暗红，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依旧呆若木鸡的朱戬，向他使了个眼色：看吧，这就是嘴贱的下场。 朱戬咽了咽口水，然后做了个把嘴巴拉链拉上的动作。 …… 方祈恆醒来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处在变异花内部。 四周闪烁着蓝色的光点，这是变异本体发出的光芒，用于在夜间吸引猎物，进行捕猎。 他抬手挡住了光，却恰好看见了变异的手臂，他神色一怔，立即坐起身朝手臂看去，就见小臂的皮肤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模样似鱼鳞，上面还有尖刺。 「！！」 方祈恆看着自己的手臂以及尖锐的指甲，瞳孔剧烈收缩，他还没来及的震惊手上的变化，脸上的刺痛就让他神情狰狞起来。 他快步走到花瓣旁，藉助花瓣的反光，他看清了自己的脸。 他脸上爬满了血红色的筋络，皮肤仿佛是要裂开一般，还有血液不断顺着他下巴、脖颈淌下。 方祈恆浑身颤抖了一下，他从小就明白一件事，要想掌控自己的生命，就不能畏惧生命。 他生来就带着致命的辐射，行走在死亡边缘，他必须站在生命之上，才是俯视死亡。 方祈恆看着已经慢慢脱离人形的自己，一咬牙，拿出身上的所有武器——手枪和短刀。 他尝试切断足有十多厘米的黑色指甲，可短刀还没靠近，指甲忽然变成一根黑色的藤蔓。 「！」方祈恆心下微惊。 而后没有任何的犹豫，用强大的意志控制住左手不动，而后右手手起刀落，藤蔓离体。 剧烈的疼和痛袭上神经，方祈恆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咕叽～～」那截被强行切断的黑色藤蔓在地上蠕动着，不稍片刻，便变成灰色，失去生机。 「我不能变成怪物！我是人！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方祈恆一鼓作气，直接将十指的指甲变成的黑色藤蔓全斩了。 十指连心的尖锐疼痛让他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冷汗涔涔。 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他绝对不能变异。 变异本体这个体外器官绝对不能与他融合，否则那强悍的辐射会顷刻间分解他的肉身，到那时，他就只是变异植物了。 「撕拉——！」 方祈恆撕下了变异的皮肤，无数毛细血管破裂，没了皮肤的包裹，他的小臂鲜血淋漓。 「你们可以试试，谁特么再往我身上融合！我就撕了它！」 方祈恆已经疼得有些神经质，因为变异本体并没有自己的思想，它们只是顺从本能想与主体融合，就像断掉的手指，将它放回断裂处，神经会再次接上一样。 变异本体本就是方祈恆变异时无法共存的细胞衍生物。 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进化的过程一直在持续，但因为方祈恆的不配合，过程显得十分迟缓，甚至难以进行下去。 地上汇聚了一大摊血，方祈恆都快把自己给拆了，势必不给这具身体一丁点变异的机会。 最后，在他生命受到威胁时，进化的方向终于不再是他这具肉身了，变异本体再次承受了一切。 …… 草坪上。 何筱和朱戬带着褚老么和哈吉隆阿去摘果子，原本以为这两人还是离不开草坪，却没想到这次他们全都成功走出来了。 「出来了。」 哈吉隆阿苦中作乐，他终于不是被困在草坪上了，但随即，他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第215页 一旁清醒过来，脸色依旧苍白的褚老么也是一样的感受，他只觉得胃里空荡荡的，胃酸都快把胃烧出一个洞来，他第一次知道饿肚子是如此难捱的滋味。 比起两人，这些天一直被何筱投餵的阿尔赛达情况要很多。 但她也很期待摘果子。 这几天吃了从没有吃过的新鲜水果，她无法想像这些果子是怎么长出来的，太神奇了。 阿晶也饿了好几天。 虽然期间何筱和朱戬都会分她一些吃的，但那点吃的根本填不饱肚子，所以此时听说去摘果子，她双眸发亮，很是期待。 何筱和朱戬将几人领到一棵苹果树下，苹果树上结了满满当当的苹果，每个苹果的个头都很大，红艷艷的，看着很喜庆。 朱戬：「你们自己摘吧，小心地上，不要踩到浆果了。」 褚老么立即摘了个苹果，直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水果的清香瞬间瀰漫口腔，他双眼大睁，只觉得舌尖都在颤抖，他依依不捨地将果肉咽下肚，那股浓郁的苹果香气似乎从胃里瀰漫出来了。 哈吉隆阿也上前摘了一口，随便在身上擦了擦就咬下去，果肉很脆，一口下去，汁水在口腔四溅，香甜的果肉瞬间俘获了味蕾，哈吉隆阿的眸光变了变。 他不缺钱，蔬菜水果什么的也都吃过，但是这个苹果，绝对是他吃过的所有水果中最香甜的。 他眯着眼享受，三两口将苹果吃完，连苹果核也吞了。 尝过苹果味道的两人都忍不住摘了一个又一个。 两人都饿狠了，要不是知道是来摘果子，有吃的，他们都不可能有毅力和力气走过来。 何筱和朱戬瞧着两人没见识的样子，虽然觉得有些掉价却没有阻止，因为他们刚来时也差不多，甚至比他们更疯狂。 何筱摘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纪尘晏：「你也尝尝。」 纪尘晏摸着手心里冰凉圆润的果子，闻了闻，独属于水果的清香气息吸入肺腑。 他咬了一口，汁水丰润，很甜，不过比他在树屋那边，方祈恆给他准备的果子要稍差一些。 何筱见他神情平淡，猜到这两天方祈恆肯定给他吃了，心里还有些小失落，原还想看看纪尘晏吃到水果时的惊讶表情。 她连手机都摸出来了，哪知道这人如此淡定，不过她还是拍了两张，然而就在这时，贝瑞察觉到她的动作，立即上前警告。 「不准偷拍主人！」 贝瑞警告着，又飞到纪尘晏身边告状，申请反击权限。 「主人，她偷拍你！需要贝瑞进行反击吗？贝瑞能释放磁场，让百米内的电子产品都坏掉！」 第115章 失眠 纪尘晏闻言,朝着贝瑞的方向看去：「不用。」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何筱的视线，只是他看不见，所以不知道这人在拍他。 何筱有些尴尬地收起手机,解释道：「我就是随便拍拍,我们当中你最好看,应景，呵呵。」 纪尘晏：「删掉。」 何筱：「马上。」 「砰！」忽然,重物砸下的声音响起,何筱和纪尘晏都朝声源看去,是褚老么忽然倒下了。 阿尔赛达也顾不得吃了,赶忙上前看了看褚老么的情况。 「人有点发热。」她道。 纪尘晏问：「谁？」 何筱应声：「伏潭那小子。」 纪尘晏皱了皱眉。 「褚老么？他发热了？」 何筱「嗯」了一声，「放心，阿尔赛达是医生,她看着呢。」 纪尘晏一听，直接扭头询问贝瑞有没有什么退热的方法,他本来并没有抱什么期望,但哪知道贝瑞竟然真有办法，甚至它还能通过扫描寻找退热的草药。 一旁的何筱算是看出来了，比起哈吉隆阿,纪尘晏对这个来自伏潭的小子要在意的多。 阿尔赛达听到贝瑞的话，神情激动起来：「草药？！这里有草药吗？」虽然她是医生，但还没见过原生态的草药呢。 贝瑞没有搭理她,直到纪尘晏询问,它才出声道：「有的，主人,这里植物种类很丰富。」 阿尔赛达大喜过望，她看向何筱：「何姐,哪怕是规划区，药物也很紧缺，这里竟然有草药！」 哈吉隆阿听到纪尘晏和贝瑞的对话也很惊讶，不过他还是出声道：「这机器人能分辨草药？这里可遍地变异生物。」 朱戬：「你还管什么变异生物，你们现在每个人体内的辐射都超标，能活着就偷着乐吧。」 纪尘晏没理会两人，让贝瑞带着阿尔赛达去最近的地方寻找草药，怕遇到危险，他特地交代不要深入，遇到危险折返。 「贝瑞不能离开主人。」贝瑞的最高指令就是保护纪尘晏的安危，必须时时刻刻守着。 阿尔赛达是个机灵的，连忙道：「贝瑞大人给我指个大概方位就行，我可以自己去找。」 何筱这时出声道：「我跟着你一起去。」那可是草药啊，比食物还珍贵的东西，就算不是为了褚老么，她自己也得备着点。 阿尔赛达和何筱离开后，纪尘晏蹲在褚老么身旁摸索了片刻，人还昏着，但心律正常。 「纪爷，那边有几棵桃树成熟了，我去摘几个桃子给你吃。」朱戬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欣喜。 绿洲有一片桃林，朱戬和何筱上次来时，已经结了桃子，但还没熟，两人还问过方祈恆大概什么时候能熟，方祈恆说要等三四个月，结果现在全熟了！ 第216页 纪尘晏「嗯」了一声，他现在对吃什么水果都不太在意，他现在更想知道方祈恆跑哪去了。 「纪爷，您在担心那个变异小子吗？」哈吉隆阿坐在纪尘晏身旁，看着他兴致缺缺的样子，一边啃着苹果，一边问道。 纪尘晏瞥了眼哈吉隆阿，蹙眉：「你给我滚远点。」 哈吉隆阿看了看一旁如守卫般的贝瑞：「我好伤心。」 说着，他看了眼自己的断臂，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说。 另一边，何筱和阿尔赛达真的找到了不少草药，何筱认不得，觉得都长得差不多，但阿尔赛达是认认真真学习过的，虽然她没有见过真正的草药，但是她记住了书里大部分的草药图片和描述。 忽然，阿尔赛达瞪大眼，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植物。 「何姐！这是人参啊！我竟然见到了人参！！」 阿尔赛达震惊之于，刨得更起劲了，直到看见土里的人参全貌，她彻底沸腾了，这形状和体积，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何筱瞧见她双眼冒光的神情，就知道这株植物不简单，她想帮着一起挖草，却被阿尔赛达摆手。 「不用不用，何姐，这株人参太珍贵了，你知道吗？人参是补药之王，百草之灵，它的每根须都有药效，是真正的宝贝啊。」 何筱愣了愣，看了看周围，她视野好，瞧见不远处就有一大片这样的植物，所以属实难以理解阿尔赛达的心情。 草药还分高低贵贱？ 这时，阿尔赛达忽然开口道：「何姐，我不打算回规划区了，我知道你派了很多人去伏潭，等离开这里，我跟着你去伏潭吧。」 何筱诧异：「为什么？」 阿尔赛达反而一脸不解：「你以前不就对我们说，送我们去规划区学习，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回『狂鹰』大展身手吗？我虽然医术有限，但何姐你想在伏潭站稳脚跟，肯定免不了受伤，有我在，姐妹和兄弟们就不用硬抗了。」 何筱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行吧。」其实她之前没想用武力在伏潭站稳脚跟，而是用粮食，但现在粮食没着落了，还有纪尘晏这个变量在，计划可能有变。 …… 有阿尔赛达这个医生在，褚老么发热的状况很快得到缓解，加上绿洲的草药丰盛，阿尔赛达还利用车上的锅碗瓢盆给众人做了一锅浓浓药香的药膳。 两天下来，除了纪尘晏，众人的脸色都好了很多，而纪尘晏之所以脸色难看，是因为他已经连着三个晚上没睡觉了。 他怎么也睡不着。 「纪爷，昨晚还是没睡着吗？」褚老么很是担心纪尘晏的身体。 纪尘晏抿着嘴没说话，昨晚褚老么说陪他通宵，结果半夜就倒在草坪上唿唿大睡了。 「纪爷，你又去摘浆果了？喔哦，好新鲜的样子。」 哈吉隆阿看着纪尘晏怀里一堆五颜六色的浆果，想要在纪尘晏的视野盲区摸一颗。 可下一秒就被贝瑞瞄准了，他立刻缩回手，讪讪一笑。 纪尘晏也没有搭理哈吉隆阿，他晚上睡不着，坐着无趣，便索性摸着草坪摘浆果，他还挺喜欢这些酸酸甜甜的果子。 「你这样不行啊。」何筱看着纪尘晏眼底的乌青，好好一张脸，都被失眠整得憔悴了不少。 朱戬立即附和。 「对啊对啊，方哥让我和何姐照顾你，你现在这样，等方哥回来，我肯定要被揍的。」 阿尔赛达这两天也尝试过熬煮一些治疗失眠症的汤药给纪尘晏喝，可惜都没什么效果。 她有个猜测。 这人失眠大概不是身体上的原因，而是精神和心理上的。 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何筱，何筱思索了片刻，拧紧了眉头。 「那大概是和小祈恆有关。」 这两天，她和朱戬到处找了，可是都没有方祈恆的下落，而林中有些地方就连他们两个也进不去，也没法全范围搜索。 「不用管我，你们去收割粮食吧。」纪尘晏语气淡淡道。 褚老么和哈吉隆阿一听这话，顿时瘫在地上不想动弹，天知道这两天两人从早忙到晚是什么心情，两人都是不轻易干活的人，如今在绿洲，他们感觉自己这一辈子的活都在这两天干完了。 朱戬想到正事，立即爬起来，让褚老么和哈吉隆阿赶快下地，这可关系到他们的粮食。 他原以为经过那场海浪席捲，粮食都没了，但是那批水稻的生命力比他想像的强悍，但为了不出其它意外，他们得赶紧收了。 哈吉隆阿凑到纪尘晏面前，惨兮兮道：「纪爷，看在我给那变异小子干活的份上，你餵我吃一颗浆果吧，我需要补充能量。」 纪尘晏眉眼锋利起来。 「贝瑞，电他。」 「哎哎哎喔！！」哈吉隆阿立刻爬起来，躲避着贝瑞，可每次还是会被电脉冲瞄准射击。 贝瑞射出的电脉冲并不强，只会让人感觉到疼痛，并不致命，而且还能刺激肌肉，达到减轻肌肉疲劳的作用，相当于给哈吉隆阿做了个全身脉冲理疗。 褚老么看着滑稽的哈吉隆阿，默默起身，准备好了干活。 就在这时，纪尘晏将自己昨晚无聊摘的浆果丢给他。 「给你吃吧。」 他吃不完也浪费。 褚老么有些受宠若惊。 实在是纪爷这几天对他的态度虽然比对哈吉隆阿好那么一丢丢，但大部分原因也是哈吉隆阿自个儿犯贱的缘故，真要说，纪爷对他也是熟视无睹的程度。 第217页 「谢谢纪爷！」 褚老么感谢后，忽然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然而还不等他将纪尘晏丢给他的浆果全都揣进兜里，哈吉隆阿不顾被贝瑞追着电击的疼痛，忽然将他扑倒，而后一顿鸡飞狗跳，褚老么失去了所有浆果。 「废物，就你也配。」 哈吉隆阿吃着浆果，连被电击也是带着笑的，他哼着小曲儿，朝着稻田的方向慢慢走去。 纪尘晏并不意外，只是他没想到褚老么这么弱，连一分钟都还没坚持住，这还是在哈吉隆阿没有下死手的情况下。 「纪爷。」褚老么被哈吉隆阿揍了好几圈，有一只眼睛都是肿的，他可怜巴巴看着纪尘晏。 纪尘晏只给了他一个字。 「滚。」 一旁的何筱、朱戬、阿晶、和阿尔赛达观看了全过程。 四人面面相觑。 朱戬忍不住压低声音道：「我乍感觉纪爷在耍他们。」 何筱翻了个白眼：「这不很明显吗？耍他们比耍狗还容易。」 阿尔赛达眨了眨眼。 她看了看朱戬，又看了看何筱，最后看向了纪尘晏。 这几天，她对这个传说中的伏潭地下皇帝有了很不一样的认识，与传闻中的不太像。 阿晶怯懦地瞄了眼纪尘晏就立刻低头干活，上次这人眼睛都不眨地将哈吉隆阿的手臂打成了焦炭，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加上这人和方祈恆有着特殊而紧密的关系，她曾经又差点与方祈恆亲密接触了，所以面对这人时，她总是会莫名心虚。 —— 第116章 失眠加重 另一边。 方祈恆暂时结束了第一阶段的进化,他拖着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体朝着树屋走去。 因为担心身上的血腥味太浓，会熏到纪尘晏,他还在湖里洗了洗,尽管失去皮肤的一些地方哪怕将血迹沖洗了,也会立马渗出丝丝血水来，他也洗了一遍。 凉水刺激着伤口,泛起丝丝锐疼,方祈恆看着浑浊的湖水里倒映的自己,心情烦躁起来。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不适应和排斥自己变异人的身份了。 真特么操蛋。 方祈恆回到树屋后,到处都看不到纪尘晏的身影。 他心里一咯噔，也顾不得处理伤口，用绷带草草包扎就开始到处找人,与此同时，沉寂几天的藤蔓也甦醒和活跃起来。 「阿晏！阿晏！」 等来到了草坪,方祈恆才看见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草坪上搭建着帐篷,很多车上的东西都被搬了下来，给人一种他们在这里野炊的错觉。 「阿晏！」 方祈恆大喊一声。 坐在草坪上正与贝瑞聊天的纪尘晏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朱戬、何筱他们都去忙了,此时这里除了他，并没有人。 他扭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模煳间,好像有个黑影。 「方祈恆？」 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方祈恆听见他的声音，只觉得这两天的疲惫都消了。 他快步朝纪尘晏走去,然而走到一半，忽然被什么绊倒,直接一个狗啃式摔倒在地上。 他低头一看，满地的墨绿色藤蔓，不过只有指头粗细。 他诧异这些藤蔓哪儿来的，下一秒，就感觉自己后脑勺忽然有股拖拽感，伸手一摸。 他原本的短髮变成了长发，不止如此，超过腰部位置的头髮就变成了一根根墨绿色的藤蔓。 此刻他脚边一团团打结的藤蔓就是他的头髮变异而来的。 「……」 方祈恆浑身僵硬在原地，他尝试深唿吸几口让自己冷静。 一阵烈风吹过，无数墨绿色的藤蔓吹起，纪尘晏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原本的人影被一团团黑雾笼罩。 那团黑色像张牙舞爪的野兽，要把站那里的人吞噬殆尽。 「方祈恆！」 纪尘晏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不好的预感，他立即起身，朝着那黑影的方向走去。 地面忽然震动起来，他一个重心不稳摔到了地上。 方祈恆见他摔倒，刚想去搀扶，身体忽然传来异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突破而出。 他瞳孔急剧收缩，脚步一顿，明白下一阶段的进化开始了。 他唿吸变得急促起来，看着摔倒在地上的人，非但不敢上前半步，反而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他不敢靠近纪尘晏，他怕他和纪尘晏之间的标记会让这人也如同他一般发生这样的变异。 地面摇晃还在继续，远处的湖水剧烈地翻涌，就像几天前的海啸那般，无数血红色的变异藤蔓伸出爪牙，浪花拍打上岸。 方祈恆看着席捲而来的湖水，抬手，墨绿色的藤蔓相互缠绕，形成了一堵几十米高的绿墙。 「哗啦啦！！！」 纪尘晏看不见，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水浪声，他自从失明后，听觉就异常敏锐，此时这轰隆隆的声音对他来说，太过刺耳。 「贝瑞！拦住他！」 「贝瑞收到。」 贝瑞飞到方祈恆身边，释放出能让一个普通人陷入晕厥的电流，然而这对方祈恆根本无效。 方祈恆远远看着纪尘晏，轻轻呢喃一声：「阿晏。」 在无数血红色的藤蔓从湖中蔓延上岸前，方祈恆闭了闭眼，转身走进湖水里，打算跟着变异本体回去自个儿解决进化的事。 第218页 玛德！他就不信了！ 「方祈恆！！」 纪尘晏眼睁睁看着那团黑色走远，心急如焚，起身赶过去，脚边却触碰到了微凉的湿意。 那是绿墙消失后，最后一波微弱的海浪蔓延过来的水。 湿凉的感觉让纪尘晏心底也泛起凉意，他不敢相信，方祈恆明明来了，却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玛德，这人什么意思？！ 是因为他之前拒绝了对方的表白，还是在浴室里，他没有忍住，按住了对方的头强行…… 可这些是他的错吗？明明是方祈恆自己跑进来招惹他的！ 凭什么？！ 纪尘晏一口气闷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怒火中烧。 他现在就想睡个觉而已！ 「方祈恆！你给我站住！」 气急败坏之下，他就这么气势汹汹追了过去，却没想到平整的草坪里有一块石头，被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加上草地沾水变得湿滑，他一咕噜直接给滚到了湖水里。 贝瑞：「主人！」 「咕噜～唔……呸！」 纪尘晏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真是印证了那句话，人在倒霉时，走个平路都要摔跤。 这草坪也要和他做对！ 他以为方祈恆会像以前那样回来帮他，但在水里等了半响，并没有靠近的声音，甚至连方祈恆远去的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 他抬起头，努力眨眨眼看去，想要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看清那团黑影的走向，但四周都是深色的湖水，他的视野里一片漆黑。 直到过去了很久很久，四周除了轻微的水声，寂静无比。 纪尘晏大概反应过来，方祈恆不会像之前那样来找他了。 他嘴唇紧绷，摸索着上了岸，回到营地收拾和休息。 他换了衣服，将刚刚绊倒他的石头捡回来洗了洗，拿出匕首，把石头当做磨刀石开始磨刀。 玛德！方祈恆最好躲一辈子！否则他一定剥了他的皮！！ 何筱和朱戬等人感受到了地震，也看到了湖泊中央的海浪，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来。 见纪尘晏只是衣服湿了点，并没有事，几人齐齐松了口气。 夜晚。 绿洲内的气候很温暖，哪怕在外面睡觉也不会觉得冷。 纪尘晏睡不着，便坐在外面发愣，尽管他听到了四周的虫鸣，却并没有感觉到有蚊虫叮咬。 他闭上眼，再次尝试睡觉，过了良久依旧无法进入梦乡。 自从被宋尽渊囚禁后，他的睡眠便不受他自己控制。 之后跟在方祈恆身边，方祈恆几乎一直陪着他睡觉。 不管是在车上，还是在食宿店内，方祈恆都会搂抱着他，现在忽然分开，他很不习惯。 可上次在树屋外的吊椅上，方祈恆分明也没有陪着他，他依旧睡着了，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是标记的缘故？他确实很喜欢方祈恆身上的花香味。 睡在方祈恆怀里的时候，他会觉得很舒服，也很安心。 或许不知不觉，他的身体已经对方祈恆产生了依赖性。 现在没有方祈恆，他浑身都不自在，根本睡不着，再加上今天的事，他更加静不下心来。 直到夜半三更，纪尘晏依旧没能入睡，他勐地睁开眼，慢慢起身活动了一下酸软的四肢。 哈吉隆阿和褚老么都没有睡在帐篷里，此时纪尘晏忽然站起来，褚老么睡得死沉，哈吉隆阿却直接惊醒，他先是看了纪尘晏一眼，见他没事，又警觉地扫了眼四周，发现没什么异样，他打了个哈欠，抬手撩了撩被夜露打湿的头髮，跟着站了起来。 「纪爷，还是睡不着？」 哈吉隆阿走到纪尘晏身边，看着对方银色的长髮上全是露水，刚想伸手，贝瑞就瞄准了他。 「……」 哈吉隆阿悻悻收回手。 纪尘晏瞥了哈吉隆阿一眼，没搭理，拿起导盲杖，自顾自朝着长满浆果的地方走去。 「纪爷。」哈吉隆阿连忙跟上，「您又要去摘浆果？您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坐着休息吧。」 纪尘晏没说话。 他已经坐了一天了。 白天他尚且可以看见各种明明暗暗的光影，可到了晚上，哪怕有月光，他也什么都瞧不见。 漆黑的世界里，四周一片安静，时间好似被冻住。 几天睡不着觉，他的神经已经处于高度紧绷，若是什么都不做，他会被困在黑夜里。 採摘浆果是他蹲下身，一点点摸索就可以做到的，而且通过细数浆果，他可以知晓时间流逝。 「纪爷。」 哈吉隆阿赶紧跟上去，因为有贝瑞守着，他不敢靠得太近，但又不甘心离得太远。 「今天，那个变异小子是不是出现了？」哈吉隆阿忽然问道。 纪尘晏脚步一顿。 哈吉隆阿继续道：「湖边被变异藤蔓划过的痕迹那么明显，不止我知道，其他人应该也猜到了，只不过您今天情绪异常低迷，他们都不敢提起那变异小子。」 纪尘晏皱了皱眉。 他情绪低迷？ 他从小就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当然，像似愤怒、烦闷、不爽、等这情绪他向来不会憋着，都是直接找人发泄，但情绪低迷这种弱势的情绪，现在已经到了是个人都能瞧出的地步了吗？ 第219页 纪尘晏不觉握紧了导盲杖，是身体上的缺陷让他连带着精神也变弱了吗？他竟然成了需要周边所有人同情的对象？ 「纪爷？」哈吉隆阿见纪尘晏忽然站定不动了，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随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简直愚蠢，立刻收回了手。 「纪爷，要不你试试我抱着你，看看能不能睡着？据说拥抱能让精神放松呢，要不要试试？」 哈吉隆阿眼眸亮晶晶的，说着，他敞开怀抱，一眨不眨盯着纪尘晏，神情中带着期待。 「来吧，纪爷，我的怀抱永远对你敞开，请尽情蹂躏我。」 纪尘晏：「……」 这人是智障吗？ 听不懂话？ 「滚！」 第117章 睡着了 「哎,纪爷，我到底哪点比不上那变异小子吗？难得你就喜欢变异的？其实我也可以的，据说前几天那个海浪就带着致命辐射,没准我变异也就在这一天两天了。」哈吉隆阿就像一块狗皮膏药,黏在纪尘晏身边就是不走。 纪尘晏不想和这人废话,他其实挺不理解哈吉隆阿的。 这人的手下全没了，还被困在绿洲,没准等粮食收割完,何筱和朱戬就会直接宰了他。 但这人却还能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不知道这人是心理素质太强,还是太迟钝。 「纪爷，我是真的喜欢您。」哈吉隆阿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表白，「我现在对其他人就没感觉了,您就不能考虑一下我吗？」 纪尘晏：「滚。」 —— 另一边。 方祈恆有了经验，处理起身上的变异增生物已经得心应手,虽然过程痛苦了点,但还在他承受范围内，而且疼也不一定是坏事，疼痛会让他的大脑神经发出让变异本体来承受进化的信号。 只是他从来没有觉得黑夜这么漫长,他想纪尘晏了。 天微微亮。 方祈恆瘫坐在一摊血肉煳模的增生物里，整个人血淋淋的。 这次他连脸上也变得坑坑洼洼，尤其是眼睛周围,血红色的烂肉都翻了出来,看着就很痛。 昨天进化，他脸上忽然长出一颗颗赤红色的类似水晶的东西,被他发现就全扣了下来，也幸好他扣得快,否则那些增生物的神经就与他眼球的神经接上了，到时候，他怕是要把眼球也扣了。 感觉到身体上不再出现异变，他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他要去找纪尘晏。 方祈恆照例在湖里洗了洗，然后先是去了树屋找绷带。 他伤口恢復很快，但这几天耗费了太多精力，伤口癒合速度变慢了许多，他得包扎一下。 方祈恆刚回到树屋，就看见门口放着一小篮浆果。 几缕阳光透过树梢射下来，驱散了林间的雾气，洒落在那一篮浆果上，晶莹剔透的果子上还带着露珠，可见是刚採摘的。 方祈恆愣了半秒，疑惑谁给他摘的浆果，但很快反应过来，能来这里的人除了他，就只有纪尘晏，想明白这点，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原本无神的眼睛霎时变得灿若星辰。 阿晏给他摘的浆果！ 方祈恆心头一片滚烫。 阿晏那样的人，在他消失了这么多天的情况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给他採摘浆果，若说对方心里没有他，他是绝对不信的，他和阿晏是两情相悦！ 方祈恆心里顿时美滋滋的，他弯腰拎起那一篮浆果，朝着昨天和纪尘晏分开的草坪走去。 纪尘晏并没有在草坪上，而是坐在靠近草坪和湖泊的一棵树下闭目养神，昨夜又是一个不眠夜，他的神经已经快要达到临界点，身上的戾气也愈发浓郁。 褚老么和哈吉隆阿站在不远处，看着树下的人，都紧皱眉头。 一个人若是一直不睡觉，精神迟早会崩溃掉。 如今纪尘晏已经到了连早饭都吃不进去的地步了。 两人都想过要不要把纪尘晏打昏过去，然而有贝瑞在，这个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 晨跑完的何筱听到阿尔赛达说纪尘晏没吃早饭，而且还拒绝他们靠近，一旦靠近，贝瑞就会立即警告，听完，她眉头紧锁。 她抬头看向纪尘晏的方向，其实她稍稍能理解纪尘晏。 原本的伏潭地下皇帝，如今一无所有，还成了瞎子，这人曾经让人只能仰望的高傲和不可一世的自尊心都让他放不下身段示弱，哪怕最后吃亏的是他自己。 若是性格敏感些，恐怕还会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嘲讽他。 莫名的，何筱有些心疼。 她这人吃软不吃硬，对这种「失足少男」最是没有抵抗力，何况纪尘晏这长相确实没的说。 「何姐，怎么办啊？我感觉纪爷要是再不睡觉，绝对熬不过今晚。」朱戬语气焦灼道。 何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 如今小祈恆不在，她原本该好好照顾这人的，可对方就是睡不着觉，她也没辙啊。 之前阿尔赛达说林中有草药兴许可以治疗失眠症，她不顾危险跑进去挖草药已经是她能做的所有事情了，连阿尔赛达这个医生都看不好，她还能怎么办？ 小祈恆啊小祈恆，你再不出现的话，你老婆就要没了。 何筱心里刚这么想着，余光就瞥见林中走来一个身影。 她勐地扭头看去，不是方祈恆又是谁：「小祈恆？」 第220页 方祈恆远远的就看见纪尘晏背靠着一棵大树乘凉休息。 黎明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纪尘晏脸上落下朦朦胧胧的光斑，他睁着眼，没有焦距的瞳孔目视着前方，纤长的睫毛挂着雾气和晨露，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方祈恆心道：阿晏长得真好看啊，阿晏是在等他吗？ 他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等走到了树下，失去了自然光的粉饰，方祈恆陡然瞧清楚了纪尘晏的神态——这人双眼充血，神态憔悴，眼睑下还有一大片乌青，整个人的状况糟糕至极。 怎么回事？！阿晏在他的绿洲内，有谁能欺负他？ 方祈恆脸庞阴沉如水，额前乌黑的碎发被微风浮动，阴影投下，隐约看不清他的面容。 湖面中央泛起一圈涟漪，随即几个气泡从水下冒出，嗅到气息的变异生物倏地躲了起来。 方祈恆双手攥紧，极力抑制暴躁的情绪，他走到纪尘晏身边，蹲下身，将手中的篮子放到一边，而后仔仔细细看着眼前人苍白的面容，心脏勐地抽搐了一下。 「阿晏。」 纪尘晏早就听到方祈恆的脚步声，却没有给一点反应。 直到方祈恆叫他，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才露出些许不同的神色，原本冷硬的嘴唇抿成了直线，眼睛也眨了眨，面对方祈恆的唿唤，他偏过了头，不愿搭理。 方祈恆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眼睑下青色的皮肤。 「怎么几天不见，黑眼圈都出来了，你是嫌弃我这个绿洲没有熊猫，所以想自己装扮吗？」 「……」 纪尘晏闭了闭眼，依旧一言不发，像似在赌气一般。 不远处的何筱看着两人，只觉得捉急，纪尘晏这臭脾气就算了，小祈恆关心人就直说嘛，问的什么问题，拐弯抹角的，真是太不坦率了，然而就在她恨不得上前把两人的头摁到一起时—— 方祈恆直接将纪尘晏抱了起来，看得何筱愣了片刻，而后她发现纪尘晏一点也没有反抗，脑海里冒出无数个问号。 「方哥终于出现了！」 朱戬看着方祈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而后他就注意到方祈恆穿着的体恤衫下暴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上都缠着绷带。 方哥受伤了？ 何筱松口气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这点，此外，她还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从方祈恆身上发出来的。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祈恆抱着人，抬起头，目光掠过无关紧要的褚老么和哈吉隆阿，最后看向何筱和朱戬。 他沖两人点点头，便抱着纪尘晏朝树屋的方向走去。 一根藤蔓冒出，贴心地将装着浆果的小篮子也拎走了。 一路上，方祈恆都在询问纪尘晏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纪尘晏闭着眼，始终一声不吭。 起初方祈恆还以为这人是在生气他消失了这么些天，可到了树屋，他将人放在床上后，才发现这人只是纯粹地睡着了。 方祈恆看着毫无防备的人，忍不住俯身压着亲了亲。 他下意识将纪尘晏的头髮撩到一边，却意外发现这人发梢湿漉漉的，像似被露水浸湿的。 他皱了皱眉，又摸了摸纪尘晏的衣服，也有些潮湿。 他找来宽松舒适的衣服给纪尘晏换上，手指娴熟解开对方衣服，在看见那雪白的肌肤后，他喉结不可抑制地滚动了两下。 「阿晏……」 方祈恆低下头，亲吻着纪尘晏的脖子和锁骨，纪尘晏好似被着动作惊醒，迷迷煳煳睁开眼，却没什么反抗的动作。 方祈恆见他顺从地不像话，低声问：「你昨晚没睡觉吗？」 纪尘晏没再像一开始那样抗拒方祈恆的问话，他抿了抿唇，困意朦胧间，缓缓点了点。 在嗅到方祈恆身上的味道后，他就感觉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随之而后来的浓浓睏倦就如泄洪一般汹涌袭来。 他竟然觉得好睏好睏。 方祈恆注意到他脸上的困意，伸手将他脸上的碎发撩到脑后，亲了亲他的脸颊和嘴唇，他其实不想闹纪尘晏，可他太想这人了，恨不得把这人揉进自己体内。 他将自己的脸贴在纪尘晏的脸颊上，低声道：「睡吧。」 「言祈恆……」 纪尘晏小声呢喃，若不是方祈恆贴着他的脸颊，感受到他脸颊微动，差点就没有注意到。 方祈恆看着纪尘晏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颤着，因为沾染了晨雾，此时睫毛看着湿漉漉的。 「怎么了？哭了？」 他伸手抹了抹纪尘晏的眼角，并没有湿意，只是到底在外面待了一晚上，摸着有些许冰凉。 纪尘晏并没有回答，脑袋歪着，好像是又睡了过去。 方祈恆不放心，又低低地喊了他一声：「阿晏？」 纪尘晏的状态太奇怪了。 难道他的变异也影响到了这人？想到身体上的疼痛，方祈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对于标记的认识几乎全来自于纪尘晏。 他知道标记唯一的被动情况就是纪尘晏陷入生命危险，致命伤会转移到他身上，难道他受到致命伤也会转移给纪尘晏？ 第118章 恢復视力 「阿晏,你有没有哪里疼？」 纪尘晏睁开朦胧的眼睛，脸上的神色有些迷惘，带着深深的疲惫,却还是微微扬起头,像似能看见一样,一双雾蒙蒙的银色眼眸直直地看向方祈恆。 第221页 「你喊我么？」 他的声音嘶哑疲乏，带着软绵无力的苍白感。 方祈恆摩挲着他冰凉的脸颊,俯下身将人这个抱进怀里。 「没事,你睡吧。」算了,这人要是不舒服,应该会说的。 纪尘晏眨了眨眼，像似在努力保持清醒，他抬出手,纤细的手指摸了摸方祈恆的脸颊，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熟悉温度和触感,这才安心地再次闭上了眼。 就在方祈恆以为他睡了,想给他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时，纪尘晏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方祈恆，如果我接受你,你能保证永远都不会丢下我吗？」 方祈恆动作一顿，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开始自我怀疑。 刚刚他是不是幻听了。 阿晏说了什么？ 阿晏接受他了？！ 接受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阿晏接受了他的表白,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现在可以正大光明拥有阿晏了？ 大脑反应过来后,脑子里烟花炸开，方祈恆心脏「怦！怦！」直跳,体内多巴胺极速分泌。 他太过激动，脖子连着脸颊直接升温涨红,幸福来得猝不及防，他一度感觉自己好像醉了，眼前产生了强烈的晕眩感。 什么僱佣兵首领，什么伏潭黑堡的人，都给他靠边站！以后他才是阿晏身边唯一的男人！ 方祈恆垂眸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人，心头一片滚烫，俯身在那殷红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阿晏，我用绿洲向你保证，我永远也不会丢下你。」 方祈恆竭力保持冷静，但勾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声音也荡漾着难以压制的欣喜。 「阿晏…阿晏……」 方祈恆轻声一遍遍呢喃，伴随着胸腔中的炽热被唿出，屋内一瞬间便绽放出了无数嫣红的花朵，红彤彤一片，像似新房。 纪尘晏这一觉睡了两天一夜，要不是方祈恆见他没法进食，怕他胃痉挛，在第二天傍晚强行将人喊醒，他恐怕还会睡下去。 「唔……」 纪尘晏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终于想起了被遗忘的一切。 那些逝去的人和事，如今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梦的最后，他仍旧清楚地记得，方阿姨对他说——「小阿晏，过去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未来的事情还来得及补救。」 即使睁开眼，纪尘晏也还沉浸在这段话中，所以第一时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并没有躺在树屋的床上，而是靠在树屋外的林荫下，这两天，方祈恆时常会抱着他来外面唿吸新鲜空气。 「阿晏？」 方祈恆见他睁开眼睛，瞳孔却没有聚焦，一时间有些担忧。 纪尘晏微微扭头看来。 鎏金色的夕阳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挺拔的鼻樑将光束分割成了明和暗。 从方祈恆的角度看去，纪尘晏纤长稠密的睫毛下，那双恢復成赤红色的眼眸如同一对透亮昂贵的红色宝石，美轮美奂。 这双眼睛终于被重新点燃了，这一刻，阳光都变暗淡了。 「阿晏，你看看我。」 方祈恆凑近了些许。 纪尘晏看着眼前的方祈恆，这张熟悉的脸与梦中的方姨重叠，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竟然能看见这件事了，他伸手捧住方祈恆的脸颊，低低地喊了一声。 「言祈恆。」 方祈恆握住他的手，对他的称唿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而是笑着应道：「是我，你感觉怎么样？」 纪尘晏顿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理智好似才回笼，意识到自己能看见了，又发现自己捧着方祈恆的脸。 他脑海里关于方姨的事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在伏潭，他与这人肉搏和厮杀的那些画面。 「方祈恆。」 方祈恆抓着他的两只手在脸上蹭了蹭：「嘿嘿，还是我。」 纪尘晏看着方祈恆，两人目光交汇，方祈恆忍不住又凑近了些，目光下移落到对方嘴唇上。 那嫣红的嘴唇有些红肿，他霎时又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你和何筱，朱戬是打算趁着伏潭混乱，在伏潭获得一席之地吗？」纪尘晏忽然出声道，顺带着抽出被方祈恆握住的双手。 方祈恆眨了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一醒来就说这件事。 他刚想说话。 纪尘晏又继续说道：「我没打算回伏潭，可能帮不了你。」 方祈恆终于感觉到了纪尘晏的疏离，他抿了抿唇：「阿晏，你是想反悔吗？你还记得你睡觉之前，对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纪尘晏一脸茫然。 他说了什么吗？ 方祈恆见他竟然一副不记得的模样，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纪尘晏瞧着他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没由来地紧张起来，难道他睡觉前真的说过什么？ 这人不会是在框他吧？ 他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被方祈恆抱起来后，他就睡着了，中间发生了什么吗？ 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方祈恆，我刚刚那话并不是想推脱什么，我很感谢你救了我，还治好了我的眼睛，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身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有用，伏潭的人并不欢迎我。」 纪尘晏解释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放低姿态地剖析自己。 第222页 「伏潭的人之所以会认可我，是因为我是纪培风的儿子，可我现在已经腻了守护伏潭的游戏，我也认识到我没有能力领导一个黑堡，所以管他什么血脉，都与我无关了，你是想用粮食在伏潭站稳脚跟也好，是想用我的身份谋取一点便利也好，你随意。」 方祈恆阴沉着脸。 他并没有搭话，静静听着，直到纪尘晏讲完，才出声道： 「我现在在乎的不是这件事，你忘记了你睡着之前对我说的话，没关系，我可以重复念一遍给你听，你说，你接受我的表白，要和我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纪尘晏愣住了。 他说过这种话吗？ 方祈恆：「我消失的那几天并不是丢下你，那天在浴室里，我吸入了你太多的气息，变异本体朝着成熟进化，我没有经歷过，不知道成熟进化竟然会从我这具肉身开始，我不想变成怪物，所以就一直在和进化做斗争。」 纪尘晏瞪大眼，他还以为方祈恆是想把他困在这里呢。 方祈恆目光坚定。 「阿晏，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利用你，那天在车上我对朱戬说的那些话，也只是我绞尽脑汁想出的说服我自己去救你的原因，所以你根本就不用妄自菲薄对我说，你有没有用这样的话。」 「对我来说，你只要在我身边，就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纪尘晏抿了抿唇，良久，他抬头看向方祈恆，反问道： 「如今伏潭内忧外患，我这个前统治者却不闻不问，你会觉得我…懦弱吗？我曾经以为纪培风抛弃了我和伏潭，恨了他二十年，如今我却成了真正的逃兵，真讽刺，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纪尘晏脑海里回想起逝去的人，眼中的锐利和意气风发慢慢变成了颓丧和消沉，还有自责。 他不回伏潭，方姨和言叔会怪他吗？伏潭虽然是纪培风创建的，但却离不开方姨和言叔等人的努力，是他们不分昼夜的工作，才有伏潭进入最鼎盛的时期。 他是纪培风的儿子，带领伏潭本是他的责任，如今他却选择了逃避，他觉得应该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吧。 想到此，纪尘晏心中倏地升起一股不甘的情绪，要是能重来一次，要是方祈恆早点出现，要是他早点认出这人是言祈恆。 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纪尘晏攥紧了手掌，指尖掐着掌心，半响，他松开了手。 他真是痴心妄想。 若是他不曾跌入低谷，宋尽渊怕是仍旧会带着假面目。 而以他对宋尽渊的信任，就算重来好像也无解。 「呵呵——」纪尘晏神经质地笑了两声，随即仰头，抬手盖在了脸上，曾经的他何其狂妄自大，是他亲手堵死了一切能走的路。 方祈恆见他神情不对劲，怕他想不开，连忙伸手把人抱住。 「阿晏，你不要钻牛角尖，无论伏潭现在是什么情况，那都不是你的错，那是伏潭人的选择，宋尽渊才是罪魁祸首。」 纪尘晏嗅着方祈恆身上令他安心的花香，慢慢闭上眼。 「你在替我开脱吗？也对，你没有参加那场公开审判，所以你不知道，我的罪行罄竹难书，我被伏潭驱逐是罪有应得。」 「他们没有资格审判你！」 方祈恆听着他说起那场审判，目光幽深，语气铿锵有力道： 「纪叔叔建立伏潭，为了伏潭而陨落，他们却没有照顾好你，无论是联盟，还是伏潭的人，没有人拥有审判你的资格。」 「……」纪尘晏沉默。 其实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他已经无处可去，伏潭已经不需要他了，伏潭人也不希望他回去，他不是纪培风，永远也做不了救世主，他们从未喊过他堡主。 他明白，是他不配。 方祈恆看着靠在肩头的人：「阿晏，你是不是觉得是因为你，伏潭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那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恰恰相反呢？」 纪尘晏抬头：「什么？」 方祈恆伸手梳理着冰冰凉凉的银色髮丝，不疾不徐开口。 「我并没有见过我血缘上的父亲，但或许是血缘的羁绊，我了解他的性格，若不是你，他或许在抱着必死决心报復联盟的时候，就会引爆结界电子球。」 「且不论他的行为有多极端，是对还是错，单从这一点出发，伏潭之所以存在，伏潭人之所以能在结界电子球的保护下生存20年，就是因为有你的存在啊。」 「何况我还听说，你给伏潭提供了十多年的粮食，所以，你并不欠他们的，你怎样选择都是你的自由，不要被那些枷锁困住。」 纪尘晏眼睛一点点睁大，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他从没有思考过的角度。 言叔会引爆结界电子球？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下一秒他就想起来，言叔当初可是向联盟规划区投下过核弹的，连生养他的一区说炸就炸了，区区一个待了几年的黑堡，以言叔的性子，还真有可能一起炸了。 想起那个冷酷严肃的人对他的偏爱，纪尘晏忽然觉得眼睛酸涩，他刚想抬手揉揉眼睛，一只手就替他抹去了眼角的湿润。 第119章 纪尘晏的吻 「别哭,我会帮你的。」方祈恆捧起纪尘晏的脸，一字一词认真道，「以后,我会陪在你身边。」 「……」 纪尘晏别扭地偏过头,双手攥成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第223页 方祈恆看着自己悬空的手，没说什么,慢慢放了下来,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他的语气诚挚虔诚,让纪尘晏紧闭的心房产生了动摇，他纪尘晏隐约间好似想起了昨天睡觉前迷迷煳煳说的话了。 ——「方祈恆，如果我接受你,你能保证永远都不会丢下我吗？」 纪尘晏脸颊瞬间爆红。 他欲盖弥彰地伸手，推了推一直抱着他的方祈恆：「等等,你…你先起开,别抱着，热。」 方祈恆没有松开，反而抬手,抚摸起纪尘晏的眼角。 「还是红色最适合你。」 纪尘晏下意识闭上眼，下一秒，就听见方祈恆的声音传来。 「做你自己吧,阿晏,若是你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就去成为你想成为的自己,你不想做，却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都交给我,我来替你挡住一切，不要怕，不要推开我。」 方祈恆忍不住再次低头，亲昵地吻了吻纪尘晏的额头。 「阿晏，我喜欢你，你也不要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你，看见你对那个僱佣兵首领和那个伏潭人和颜悦色，我就觉得很不舒服。」 「我什么时候对他们和颜悦色……」纪尘晏听着方祈恆的话，睁开眼来，就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他只觉得心墙好似裂开了一条缝。 「阿晏……」方祈恆的拇指摩挲着纪尘晏的嘴唇，目光灼热。 纪尘晏愣了两秒，眼看方祈恆越凑越近，以往他肯定是要把人推开的，还要再扇一巴掌。 但现在，他只觉得浑身血液涌入头颅，唿吸都变得不顺畅。 独属于方祈恆的花香侵入感官，对方的荷尔蒙将他笼罩。 纪尘晏咬了咬后槽牙，高傲的自尊心不容许他总是做被动的一方，他勐地伸出手臂，在方祈恆即将得逞时，先一秒搂过对方凑过来的脑袋，然后对准那张喋喋不休、大放厥词的薄唇狠狠亲了下去。 在接触到那柔软的嘴唇时，纪尘晏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果然还是看得见好，一次就亲准了。 「！！！」方祈恆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眼前人，眸子一点点瞪大，眼底写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阿晏主动亲了他？！ 方祈恆只震惊了两秒，立即顺着纪尘晏的动作，反客为主吻了上去，他一手揽过纪尘晏的劲瘦的腰肢，一手扶住对方的后颈。 「唔……嗯…嗯嗯……」 温柔缱绻的亲吻渐渐变得激烈起来，唇舌交缠仿佛成了一场战役，两人谁也不服谁，彼此的唿吸交织在一起，炽热而急促。 两人吸吮着对方柔软的舌尖，亿万个味蕾相互交缠和拨拉。 舌根传来的拉扯和刺痛感让两人都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激烈的战役愈演愈烈，啧啧水声夹着沉重的喘息，萦绕在周围久久不止。 纪尘晏微微仰起头，原本主动的姿态渐渐变成了被动。 「嗯呃，唔！」 纪尘晏感觉倚靠在树干的身体在往下滑，他一手撑在地上，勾着方祈恆脖子的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他想停下，却被方祈恆勾着舌头陷入下一场厮磨之中。 喉结因下咽而不断上下滑动着，鼻息间全是花香，耳边是方祈恆压抑不住的凌乱唿吸。 两人每一次短暂分开，都会牵出细细的银丝，但又很快融进唇舌间。 「阿晏……」 方祈恆有些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纪尘晏泛红的脸颊。 「阿晏，我喜欢你。」 「唔！可以了…我要滑…」 「阿晏，我爱你。」 「停…唔呃……」 纪尘晏最终还是滑躺在了草坪上，方祈恆压着他，依旧亲吻个不停，嘴上还述说着爱意。 「你还要亲多久…唔…」 方祈恆看着脸色酡红的纪尘晏，捧着对方的脸，在脸颊上亲了又亲，最后在那白皙无暇的脖颈上吮吸了几个显眼的红痕。 「阿晏，我好喜欢你呀。」 「…你说了很多遍了。」 「阿晏，我们交往吧。」 「你不要得寸进尺。」 纪尘晏抬起胳膊挡在眼前，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疯了，竟然陪着方祈恆发疯，另一方面是阻挡从树叶间穿透下来的阳光直接射入眸中，他刚恢復视线，虽然傍晚的光线很柔和，但他仍然觉得有些刺眼。 不过比起失明，这都不是事。 失明是一件很可怕很可怕的事，哪怕是他，也曾害怕会永远看不见，好在，他的眼睛恢復了。 「怎么了？不适应光线？那我抱你回屋内吧。」方祈恆察觉到他的动作，贴心地小声询问。 纪尘晏眨了眨眼，减缓阳光进入眼球里的干涩：「不用。」 说着，他勐的察觉到方祈恆的手的位置，立刻弹了起来。 「你手摸哪儿呢？！」 方祈恆抿了抿嘴，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在遇到纪尘晏以前，他其实很少会解决生理问题。 因为看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病，对亲密接触有着刻板印象，也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什么让人快乐的，但现在他好想和阿晏。 真的好想好想。 「阿晏，你让我试试。」 方祈恆撒娇般腻在纪尘晏身上，余光瞥见那被自己拽下一半的裤子，灼热的目光几乎黏在那雪白的皮肤上，好白好翘好光滑。 「不行！」纪尘晏清醒过来，连忙拽着裤腰往身上拉了拉。 第224页 刚刚亲方祈恆是一回事，但做其它的事，他还不能接受。 「阿晏……」 「不行就是不行！」 方祈恆见他确实抗拒抿了抿唇没再坚持：「那我们回屋吧。」 纪尘晏点了点头。 现在能看见了，他其实还挺好奇这个绿洲长什么样的？ 方祈恆起身，然后伸手，纪尘晏顺势握住，借力站了起来。 两人朝着树屋走去，期间方祈恆也没有松手，纪尘晏也仿佛忘记了这茬一样，一路上任由对方牵着，只顾着左看看又瞧瞧，恢復聚焦的赤眸被绿洲生机勃勃的各色植物填充，裹满了诧异和好奇。 到了屋内，纪尘晏率先嗅到了一股与方祈恆身上截然不同的花香，他朝着香源看去，就见床边放着一盆灿烂盛开的栀子花。 他不解地看向方祈恆：「你弄盆栀子花在屋内做什么？」 「我怕你闻腻了我的花香味，就每天在树屋里放了不同香味的花。」方祈恆说着，就开始介绍起绿洲来，「绿洲有很多带有味道的花，九里香、惠兰、铃兰花、香雪兰、晚香玉、水仙、菊花等，阿晏，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花？我可以每天不重样地摘来给你。」 纪尘晏没想到理由会是这个，失明时，他的嗅觉是最为敏锐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方祈恆竟然会如此细心，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但比起栀子花和其它的花香，他还是更喜欢方祈恆身上的味道。 想着，他忽然意识到，他还没亲眼看到过方祈恆开出的花呢，于是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方祈恆：「你现在开花，我看看长什么样。」 方祈恆抿了抿唇，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不受控制地开花了，但被纪尘晏要求开花，他脸庞瞬间就染上了一层红晕。 「阿晏，你知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你是在邀请我吗？」 「什么？」 纪尘晏有些困惑。 「你之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花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方祈恆看向别处：「在自然界中，开花意味着授粉…呃…我对你开花，就是想和你做那事。」 「……」纪尘晏看着方祈恆，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他没想到这人开花竟然还有这一层含义。 那这人之前动不动就把后排座开满鲜花，那时这人满脑子难道都是在想和他做那档子事？ 突然，他想到了方祈恆说过的话——「我只是想亲你，你就这么抗拒，那我要是对你做其它事情，你要怎么办？你知道你在我梦里被我为所欲为时是什么样的吗？」 梦里…… 这傢伙梦里…… 纪尘晏有那么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他脑袋上霎时出现无数黑线，浑身鸡皮疙瘩也全都冒了出来。 「！！！」这个混蛋！ 「阿晏？」 「你先离我远点！！」 「阿晏？」 「等等！我…我刚刚亲你是气氛使然，但也仅限于亲吻，我可没想和你继续下一步！所以你想也不要想我会和你做那档子事！」 方祈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中原本璀璨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他垂下头，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浑身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寂寥和落寞。 纪尘晏见他这样，忽然就生出一种欺负人后的愧疚情绪，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但是他现在确实没心情和人建立那种关系。 他抓了抓头髮，对现在的僵持气氛有些无所适从，忸怩道：「行吧，我不看了，去草坪吧。」 纪尘晏说着，转身就往树屋外走，他想逃离这种气氛，但就在这时，四周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就见以方祈恆为中心，四周爬满了墨绿色和血红色的藤蔓，而藤蔓上，一朵朵鲜红的花朵正恣意怒放着，层层叠叠的花瓣娇艷欲滴，繁茂鲜艷。 纪尘晏的眼眸微微瞪大，看着树屋只他转身间就变成鲜花的盛宴，红眸中划过一抹惊艷之色。 屋内泛起馥郁的花香，纪尘晏没法描述这个香味，只觉得这是他闻到过最好闻最舒服的味道，香味霸道却不刺鼻，意外的温和。 花朵也开得热烈张扬、锋芒毕露，让人感觉到一种蓬勃旺盛的生命力，这就是方祈恆的花吗？ 「喜欢吗？」方祈恆问。 纪尘晏点了点头。 事实上，在看见这花之前，他对红色的花都有一种说不清的厌恶，大概是纹身的缘故，但此刻看着眼前一屋子的红花，他只觉得有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亲近和喜欢。 这是方祈恆的花。 「这是我为你绽放的花，以前没有，以后也只会有这一种花。」 方祈恆的声音忽然响起，语调缓慢，带着说不清的柔情。 纪尘晏心下微动。 「阿晏，这是属于你的花。」 「行了，别再煽情了。」 纪尘晏偏开头，深怕自己再对方祈恆做出什么越界的事。 「去草坪吧。」 方祈恆眸色暗了暗。 「好吧。」 …… 第120章 伏潭收容所 草坪上。 何筱和朱戬等人已经将田地里成熟的稻谷全都收割好。 两人将多余的防水布铺在了草坪上,而后将稻谷倒在防水布上进行晾晒，因为没有专门的脱壳机械进行脱壳处理，何筱便让阿晶直接煮了给哈吉隆阿和褚老么吃。 第225页 哈吉隆阿和褚老么吃得很痛苦,两人从小到大在吃食方面就没受过这样的苦,简直是折磨。 带壳的稻米再怎么煮也剌嗓子,要不是有饭后水果作为动力，两人是连一口也不想吃。 阿尔赛达在两人饭后用简单的辐射仪器检查了一下,而后看向何筱道：「辐射值显示正常。」 朱戬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也就是说,这批粮食没问题！欧耶！我们可以准备去伏潭售卖了！这么多粮食,我们要发了！」 何筱听到阿尔赛达的检测结果，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粮食没有问题。 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 正好这时，消失几天的方祈恆和纪尘晏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在纪尘晏睡过去的期间里，方祈恆一直守着他,也没有出来,所以这还是几天来，方祈恆第一次露面。 「小祈恆！」 「方哥！」 看见出现的人，最激动的莫过于何筱和朱戬了,失去了方祈恆这个能在绿洲自由畅行的人，两人的行动也多多少少受到了限制。 何况现在稻谷也全都收割好了，就等着拿出去卖了。 可若是方祈恆一直不出现,他们别说带着粮食出去售卖了,就连想要离开绿洲都是奢望。 除了两人，阿晶看见方祈恆也很激动,她脸颊泛起红晕，刚想跟着何筱和朱戬一起过去,下一秒就注意到方祈恆身边面无表情的纪尘晏，她身体一僵，跨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不敢再凑上去。 她眼眸里带着一抹小心翼翼的情怯，希冀能与方祈恆哪怕视线相碰，可惜方祈恆并没有看她，而是落到了晾晒稻谷的草坪上。 「你们动作挺麻利啊。」 方祈恆忍不住赞嘆起来，要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肯定无法短短几天就完成这么多粮食的收割。 「嘿嘿。」朱戬傻笑了两声，而后迫不及待将这粮食辐射达标的消息说了一遍，「方哥，咱们怎么时候出去卖粮食啊？今年冬天这么冷，肯定哪里都缺粮。」 方祈恆闻言若有所思。 这批实验绝版原粮还真是顽强啊，不愧是他母亲的杰作，在这么高的辐射下，竟然还达标了。 另一边，哈吉隆阿和褚老么在纪尘晏出现后就凑了上去。 「纪爷，您没事吧？」 褚老么看见熟悉的身影，差点热泪盈眶，满脸都是担忧。 昨天早上纪爷去了林中就一直没有出来，他整晚都心急如焚，奈何他根本进不去林里。 他甚至以为纪爷已经… 哈吉隆阿把涕泗横流的褚老么踹开：「你嚎丧啊，没看见纪爷气色好了很多，滚一边去。」 「你！」褚老么气急。 哈吉隆阿快步走到纪尘晏身旁，正要说些关怀的情话，就发现后者的眼睛变回了赤红色。 红宝石般的眼眸闪耀动人，将眼前这张本就漂亮得过分的脸衬托得多了些攻击性，过分的浓郁艷丽好似将周围的颜色都夺走了。 哈吉隆阿一时间只觉得绿洲的风景都变得黯然失色，他眼眸接连扑闪了两下，眸底划过惊艷。 「纪爷！你的眼睛恢復了！太好了！还是红色适合你！」 纪尘晏淡淡扫了他一眼，赤红色的眼眸里散发着锋利的光芒，嘴里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滚！」 哈吉隆阿刚想扮可怜，纪尘晏就直接越过了他，朝着晾晒的粮食走去，最后与方祈恆并排站着。 看着满地晾晒的稻谷，纪尘晏说不惊讶是假的，他知道绿洲栽种了粮食，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多。 这批粮食若是进入伏潭，对伏潭的人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 此时，与他有一样想法的褚老么跟了上来，压低声音道： 「纪爷，伏潭的情况很不好，没了结界电子球，很多人都无法适应辐射环境，伏潭不少产业都停止了运转，联盟这时提高非法粮价，伏潭很多人都走投无路了。」 褚老么的语气有些底气不足，说的话也委婉了许多，事实上，伏潭今年冬天死了不少人。 纪尘晏沉默着，不咸不淡瞥了眼试探他态度的褚老么。 褚老么像是知道纪尘晏在看他，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但转念想到伏潭那糟糕的状况，他攥紧拳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 「纪爷，伏潭在联盟和其它黑堡的强制干预下，好些地区都恢復了奴隶制，入冬以后，伏潭就开始乱了，您离开伏潭没多久，很多没有靠山的人就被迫成了奴隶。」 现在的伏潭，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很多人还处在适应辐射的阶段，战力大打折扣，他们又没有联盟那样的防辐射服，面对其它黑堡和联盟的打压，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吞，褚老么原本以为，只要他带着纪爷回去，一切就会恢復原状，但他没想到纪爷根本不想回去。 原本他已经歇了心思，但这几天听何筱和朱戬商议要去伏潭卖粮食，他又活络了起来。 纪尘晏没吱声。 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不再管伏潭的准备，但是蓦然听到这些话，他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去想伏潭的情况，而且，伏潭内还有一件事和一些人牵动着他的思绪。 方祈恆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看了过来：「阿晏，你怎么了？担心伏潭？你要是急，我可以让何姐和朱戬即刻带着粮食前往伏潭。」 纪尘晏抿了抿唇。 「阿晏？」 第226页 方祈恆轻喊了一声。 纪尘晏扭头看向方祈恆，下一秒，长而弯的睫毛垂下，暗沉的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透的情绪。 「方祈恆，你之前不是想利用我的声望在伏潭行事吗？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在伏潭建立了三个收容所，里面的孩子都是孤儿，我让人教他们各种技能，原本是想把他们培养成独属于我的暗卫，但时间不等人，他们的年龄都还太小，最大的也不过才十几岁。」 这是纪尘晏十三岁回到伏潭后机缘巧合下发生的事。 那时候的伏潭黑暗混乱，有太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他知道后便一点点筹集资金，暗地里让人将孤儿集中起来，建造了收容所。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他不确定宋尽渊知不知道，但阿柒是一清二楚的，而阿柒是宋尽渊的人。 方祈恆眼眸微微睁大，一旁的何筱等人听到这话也熄声了。 纪尘晏继续道：「我已经不打算回伏潭了，所以那些孩童如果你愿意接手的话，我可以把相关的所有信息都说给你听，你只需要给那些孩子一口吃的，用不了几年，最大的一批孩子就能做事了。」 纪尘晏创建的那三个收容所，与其说是收容所，不如说是三所封闭的，军事化管理的学校。 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在里面能得到远超出黑堡的教育。 纪尘晏创建之初，其实仍旧怀着想要带领伏潭重回辉煌的念头。 方姨曾经告诉过他，黑堡之所以不是联盟的对手，除了一眼就能看到的经济上和军事上的水平差距，最重要还有教育和知识水平。 黑堡中不乏惊才绝艷的天才，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起来一个，或许会短暂改变黑堡的情况。 可若是仅靠他/她一个人，当他/她倒下之时，黑堡也就倒了。 黑堡不是一个人撑起来的。 这也是纪尘晏回到伏潭后，面对当时的伏潭元老功臣，同意将伏潭权力一分为三的主要原因。 「好啊！」何筱一口应下，「我正愁人手不够呢，十几岁在我们感染区已经知事了，能干活了。」 纪尘晏看向何筱，点头：「那我一会儿给你写份详细资料，你仔细看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如今的伏潭，那些孩子要是没有人管，迟早会被其他黑堡的人贩子卖去各个规划区当奴隶，与其落得如此下场，不如发挥作用。 方祈恆看着纪尘晏与何筱侃侃而谈，目光中多了一份探究。 纪尘晏与何筱就收容所的小孩进行了一番讨论，虽说人也是物资、是战力，但想要供养这么多的人，还是一群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并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 朱戬抓了抓脑袋，看向沉默的方祈恆：「方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你和纪爷要去吗？」 他也得做些准备，不止要打包粮食，还得多摘些水果，还有能量石，他得向方哥多要些傍身。 方祈恆闭了闭眼。 「再说吧。」 …… 纪尘晏与何筱聊完，就回到树屋，用方祈恆的本子写详细资料，此外，他还写了一封推荐信。 方祈恆默默跟在纪尘晏身后，好久没有看见这人这么活跃，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倚在门边，看着纪尘晏坐在书桌旁的身影，背嵴挺拔、神情认真，明明只是在书写一份资料，却让人感觉他是在批阅什么机密文件，浑身萦绕着一股强横逼人的上位者气势，屋内鸦雀无声，只有笔锋在纸张上书写的声音。 这样认真严肃、专心致志的纪尘晏是方祈恆没有见过的，但他却有一种感觉，这才到真正的他。 「阿晏。」 「嗯？」纪尘晏随口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窗外的光芒洒落进来，纪尘晏浸润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中，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一样，他双目炯炯有神，赤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此刻的他，锋芒毕露、肆意张扬，好似要喷薄出所有的力量。 几分钟后，纪尘晏放下笔，转过身，将纸张递给方祈恆。 「你把这个交给何筱，她有这个，在伏潭办事会更轻松。」 方祈恆看了看递过来的纸张，没有接，而是迎着纪尘晏的目光，认真道：「阿晏，你回伏潭吧。」 「什么？」纪尘晏愣住，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方祈恆盯着纪尘晏：「阿晏，你是真的喜欢这里？还是在逃避？你应该觉得这里很无聊吧。」 纪尘晏微微蹙起眉：「你想说什么？我之前就说过，我不回去，怎么？你现在要赶我走？」 方祈恆握住纪尘晏的手腕，神情坚定，语气却很温柔。 「阿晏，你不属于绿洲。」 纪尘晏在绿洲除了对一些没见过的动植物在开始时有几分兴趣和好奇，对其它东西始终兴致缺缺，但刚刚与何筱商议伏潭事宜时，这人的精神面貌截然不同。 或许那才是纪尘晏。 第121章 重启人生 宋尽渊用精神打压将纪尘晏囚在了莫须有的仇恨中,他难道要重蹈覆辙将阿晏困在绿洲吗？ 他并不想这样。 方祈恆之前还不是很懂什么是喜欢，他以为喜欢就是独占，是看见阿晏对其他人和颜悦色,他就很不舒服的强烈占有欲。 但现在,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明白了,比起把人困在无聊的绿洲，他更想这人能生活在他觉得快乐的地方,他喜欢阿晏,他想阿晏开心,不想这人受委屈。 第227页 「阿晏,我知道你有选择过普通平淡生活的权利，但是我更希望你能活成你想成为的样子。」 阿晏本该光芒万丈。 「阿晏，我不想你因为宋尽渊,把自己的余生都搭进去。」 阿晏值得更辉煌、更璀璨的人生，这人明明可以走得更远。」 「阿晏,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想好了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方寸之地并不适合阿晏。 「阿晏，这是一次机会,我们一起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吧。」 他不想阿晏留有遗憾。 纪尘晏听着方祈恆的话，心里没有动容是假的，他深唿吸了一口气,极力稳住声线道：「你不要再说了,我的能力我清楚。」 方祈恆见他没有反驳自己，而是否定自己的能力,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底流露出心疼。 「阿晏,不要陷入愤世嫉俗和悲观自怜的情绪中，你不是失败者，也不会一直是受害者，你大可以放手去做，还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糟糕？你虽然不属于绿洲，但是我属于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哪怕结果真的不尽人意，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可以带你回绿洲。」 纪尘晏听到方祈恆说他属于自己时，神情恍惚了一瞬。 方祈恆继续道：「阿晏，我们都是二十年前那场意外的倖存者，我们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方祈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变异人的身份、孤儿的身份低人一等，又或者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悲剧，哪怕知道他之所以会变异，是因为被他的亲生父亲注射了药剂进行了试验，他也仍旧乐观地认为这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他最终活下来了。 不是吗？ 他不喜欢成为受害者的感觉，因为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所谓的加害者控制了，他的人生，只有他自己可以主宰。 在日益控制变异本体的过程中，方祈恆的思想状态达到了近乎绝对稳定的状态，除了纪尘晏，他几乎没有产生过自我怀疑。 纪尘晏看着方祈恆，又扭头看向窗外繁茂的景象。 与这片生机盎然的绿洲不一样，他心底早已一片荒芜。 他曾经唯一的念头就是揪出纪培风，然后杀了这人，哪怕为此需要付出生命代价，他也在所不惜，可自从知道真相后，他就处于了迷茫中，就像猎狗忽然失去了目标，只能在原地转圈。 他已经不是小孩了，人生怎么可能会有重启的机会。 他把纪培风留给他的人、把他原本可以信赖的人全杀了，想要他的人生能重启，除非这些人死而復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方祈恆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赤眸死气沉沉的，就像一滩死水，压抑的情绪扑面而来。 「阿晏……」 纪尘晏转过头来：「一切已经晚了，你是想要一个脑袋空空的我去控制伏潭吗？方祈恆，若是你早回来几年，也许会有所不同，但遗憾的是，一切都晚了。」 他被宋尽渊囚禁的那8年，在伏潭做傀儡皇帝那十多年，除了脾气和身高，几乎没有任何长进，他拿什么去统治伏潭？ 太不切实际了。 方祈恆还不如说他自己想控制伏潭，或者说他自己想创建一个黑堡，这样还更实际些。 方祈恆听他如此评价自己，那自暴自弃的飘渺声音让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酸涩起来，心脏处也跟着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阿晏本该是最骄傲的人。 「怎么会晚？你觉得你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管理伏潭，那我们就先去学习，我们可以去联盟一区，去二区，又或者…」 方祈恆说着，看向一旁的贝瑞：「贝瑞的库存里肯定有大量的管理知识，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你想不想，只要你说你想，我就陪着你。」 纪尘晏抿了抿唇，唿吸放缓了许多，方祈恆的话像似一颗石子，想要砸破他冰冻的心海， 但很可惜，不现实。 「再说吧，我暂时不想回去，也许以后会改变想法也不一定。」 方祈恆见他这样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就算他说的再好，那也只是他的想法，他不可能完完全全考虑到所有，也不可能对纪尘晏所经歷的事情做到百分百的感同身受，这不现实。 「好，那我让何姐和朱戬先回去看看情况。」方祈恆说着，朝树屋外走去，「我去告诉他们，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纪尘晏：「嗯。」 纪尘晏撑着下巴，看着方祈恆走进树荫光斑中，对方说的那些话突然迴荡在脑海里。 ——「只要你说你想，我就陪着你。」 很容易让人畅想的一句话。 「呵。」 纪尘晏轻笑一声，盯着方祈恆的背影，直到人消失，眼底骤然流露出一种无言的寂寥。 …… 何筱和朱戬很快整装待发，两人商量了一下，次日就启程。 因为粮食没法像运到绿洲那样通过花苞转移过去，所以只能让何筱的手下们来绿洲外搬运。 次日，晨雾缭绕，。 原本一望无际的辐射雪原上出现了一个个湖泊，它们像似蓝色的宝石般点缀在大地上。 来到绿洲外的众人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一个两个都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 何筱看着浩浩荡荡搬运粮食的队伍，忍不住感概起来。 第228页 「现在我们人有了，粮也有了，唯一的不足就是武器了，我虽然有购买武器的渠道，但若是大批量购买，很可能会被注意到。」 她说着，看向朱戬。 「你以前就是搞这个的，有办法弄到大批量武器吗？」 朱戬抓了抓头，有点为难道：「普通的热武器可以，太高端的搞不到多少，虽然我也能做，不过短期内也没法供应太多人。」 一旁的纪尘晏听到这话，眯着眼道：「我有办法，宋尽渊不是想抓我吗？他派遣来的人都是全副武装的，你们去把他们给打劫了，至少能武装一个队伍。」 方祈恆：「……」 何筱和朱戬眨了眨眼睛，这个想法挺好的，但是实施起来很困难啊，不过听到纪尘晏提到宋尽渊，何筱拿出了手机。 「小祈恆，纪爷，我收到一些关于联盟的消息，要不要听？」 绿洲内没有信号，何筱也是走出绿洲后才收到手下发来的消息，这些日子他们在无人区，手机信号时好时坏，压根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要变天了。 尤其是联盟规划区那边。 据传出来的消息称，规划二区和三区的区长突然暴毙，这已经是近二十年里，联盟规划区离奇死亡的第32位联盟高层了。 方祈恆闻言，眉梢微挑：「规划二区和三区的区长死了？」 他并不关心这些人是死是活，只是他总感觉这些人死的有些不对劲儿，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宋尽渊，难道是宋尽渊？ 可是没道理啊。 当初宋尽渊之所以能坐稳四区区长的位置，就是靠着其它区的区长的支持，这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没理由窝里斗啊。 方祈恆：「情况真实吗？」 何筱点了点头：「是我派去2区和3区办事的人传回来的。」 她说着，不着痕迹看了眼陷入沉思的纪尘晏，有些幸灾乐祸道：「联盟规划区最近也有要乱了的趋势，没准我们能看到这个屹立了一百多年的庞然大物倒下。」 朱戬张大了嘴：何姐可真敢想，这些消息他也收到了，但是他想的就是联盟乱了，他可以卖更多的东西，赚更多的钱。 方祈恆听着何筱的话，从里面听出了她的野心。 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纪尘晏，若是这人想，哪怕需要动用变异人的力量，他也会全力支持。 但何姐嘛，那就顺其自然，任其发展吧，他毕竟是变异人，太过掺和这些事，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他还是养老好了。 几人闲聊间，何筱的手下们很快便将部分粮食搬运好了。 因为不知道伏潭那边的具体情况，方祈恆没有让他们把所有粮食运过去，而是想着等何筱过去主持大局后，再进行下一步。 「那我们就走了。」 何筱说完，朝身旁的朱戬和褚老么两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可以拎着随身行李上车了。 方祈恆看了眼褚老么，因为纪尘晏的缘故，他没有处理掉这人，而是在对方体内种下了种子，这人若是背叛他，或者有二心，他瞬间便能通过种子感应到。 「纪爷，您保重，我会在伏潭等您回来的。」 褚老么走到纪尘晏面前，他很想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是左边是方祈恆，右边是哈吉隆阿，在两人冰冷的注视下，他不敢多说，只能说些最常见的道别语。 纪尘晏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若是没有方祈恆给他说的那些话，他可能会直接对褚老么说，他不回去了，但是听了那些话，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没法将伏潭真正割捨掉，所以他保留了态度。 第122章 联盟乱起来 待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后,方祈恆带着纪尘晏回到了绿洲，纪尘晏没忍住扭头望去，只见雪原上一个个湖泊在慢慢消失。 「喜欢这样的景色？」方祈恆见他一直盯着绿洲外渗出的水,那一汪汪湛蓝色的湖水随着绿洲隐匿起来也渐渐消失。 纪尘晏抿了抿唇：「以前没见过,就多看了两眼。」 方祈恆闻言,若有所思，回到绿洲后,他扔下哈吉隆阿,拉着纪尘晏的手,朝着树屋走去。 「……」哈吉隆阿站在草坪上,看着携手离开的两人，忽然觉得留下来的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 树屋外。 「放开。」 纪尘晏甩开方祈恆握着他的手，刚刚有外人在场,他给这人几分薄面没有挣脱，但是现在没人了,就不需要给什么面子了。 方祈恆毫不在意,笑吟吟道：「等晚上我带你去看湖底星空。」 「湖底星空？」 纪尘晏一脸困惑。 「等晚上你就知道了。」方祈恆神秘兮兮道，「你一定会喜欢的。」要不是纪尘晏刚刚说他没见过，他都没想起湖底的星海。 …… 此时,规划四区。 宋尽渊参加完联盟二区和三区的哀悼会，回到了四区。 他屏退秘书和保镖，独自走进书房里,他打开抽屉拿出笔记本,翻到某一页，看着上面的名字已经全部被划去,眼底划过一丝诡谲，还有几分扑闪的快意。 他走到壁炉边,毫不犹豫抬手，将笔记本直接扔了进去。 他漆黑的眉眼倒映着火光，就这么看着火焰将笔记吞噬。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宋尽渊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他眼中闪烁起狂热的光芒，现在，他终于可以把所有精力放在小晏身上了。 第229页 他招来人，先是解除了对宋九思的禁足，而后便是派遣更多人手去感染区寻找纪尘晏。 「发现他的行踪后，第一时间联繫我。」宋尽渊对手下道，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见纪尘晏，哪怕只是隔着视频看一眼。 他太思念小晏了。 …… 另一边，宋九思一获得自由，便联繫自己的势力，然而她的消息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 「小九。」 这时，宋欣空来了。 「小姑姑！」宋九思一下子扑到了宋欣空身上，「你帮帮我。」 「小九。」 宋欣空欲言又止。 「小姑姑，他废了我的腿，还把我关在这里！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宋九思的心态其实有些崩溃，她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事情，就那么轻飘飘被宋尽渊折断摧毁，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了，她想重新凝聚势力，然后东山再起！ 「小九，你爸打断你的腿，其实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 宋欣空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宋尽渊。 宋尽渊眯着眼，儒雅的脸上带着随和的笑容，却让宋欣空脸色一白，宋九思扭头看见来人，神情也露出了一瞬间的慌乱。 「大哥。」 宋欣空喊了一声，随即看向宋九思，眼神示意她喊人。 宋九思咬着牙，垂下头，不情不愿喊了一声：「爸。」 宋尽渊扫视着宋九思，目光落到她还打着石膏的腿上，最后朝身旁的副官道：「带她去治疗腿，用医疗舱，别留疤痕。」 「是。」 副官点头应道。 随即也不顾宋九思愕然的神情，推着轮椅离开了屋子。 霎时间，屋内只剩下宋尽渊和宋欣空，宋欣空看着大哥，目光复杂，抿了抿唇道：「小九腿断后一直休息不好，若是能用医疗舱治癒，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宋九思淡淡道：「她是我的女儿，我从没想过废了她。」说着，他目光含笑地看着宋欣空。 「小妹，她不懂事，你应该懂事了，我听说，你最近在调查二十年前的事情，有眉目了？」 「大哥，我……」 「你看到了，对吧？」 宋尽渊不给宋欣空解释道机会，忽然逼近，脸色漠然。 「你猜的没错，普托和朗特是我杀的，他们不死，小九就要被他们带走了，他们早就点名要小九去陪玩，我也是迫不得已，小妹，你能理解哥哥的，对吧。」 普托和朗特是二区和三区的区长，他们忽然毙命，已经引起了联盟其他高层的注意。 宋欣空连连点头。 可她心里有很多疑惑。 为什么普托和朗特敢叫小九去陪他们？为什么同为联盟规划区的区长，那两人与大哥对话时，那么颐指气使、理所当然，甚至在大哥面前说不堪入耳的话。 就算他们曾经扶持过大哥上位，那也不该如此不尊重人！ 可这些问题，宋欣空都不敢询问，甚至不敢去细想，因为她总觉得真相是她难以接受的。 宋尽渊收敛神情，恢復儒雅随和，拍了拍宋欣空的肩膀。 「你很闲的话，我这里正好有个任务交给你，联盟不出意外很快就会乱起来，以后区内的粮食不外售了，你去督促一下区内的人，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开…开战？！」 宋欣空一脸震惊，然而宋尽渊并没有解释太多。 「你去约一下十区区长，多隆多罗哈伊，我要和她谈谈。」 「哥你要去十区？」 「嗯。」 …… 联盟规划一区。 一区区长孟晷和六区区长裴言川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谈，针对近来联盟发生的事情，一区和六区达成了协议，暗地里结盟。 孟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亲自给裴言川满上，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谈笑道：「你不会以为普托和朗特的死真是意外吧？」 裴言川抿着酒，眯着眼：「二区和三区掌舵者离世，最大受益者就是宋尽渊，只是我不解，若真是他做的，未免太直接了，我担心有诈，还有幕后操控者。」 孟晷：「看来四区最新的限令风声还没有吹到六区，如今宋尽渊把持着二区、三区和四区，他刚放出消息，停止粮食外售。」 裴言川一愣。 孟晷转着酒杯，目光犀利道：「宋尽渊这个疯子已经不遮掩了，我让人调查了近二十年联盟高层死的人，你说巧不巧，死的那些人虽然不全是当初那场会议上的人，但当时出现在会议大厅内的人全都死了，连守卫和保镖也无一倖免，有些甚至满门被杀。」 裴言川放下酒杯，紧皱着眉头，他的父亲似乎也参加过那场针对纪培风的会议，那时候他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最后传出了纪培风失踪的消息。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你看看这个。」孟晷闷了一口白酒，此时嗓子连着肚皮都是热乎乎的，他将一份文件摆到桌上，而后摸出一根烟点上。 裴言川看了孟晷一眼，拿过文件袋看了起来，越看他眉头皱得越紧：「这怎么可能。」 孟晷手指夹着香菸，冷哼一声：「有什么不可能，否则二区和三区，甚至是你父亲，当年凭什么扶持宋尽渊上位，必然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交易，我开始也以为宋尽渊是为了纪培风报仇，现在看来，他没准是为了他自己。」 第230页 裴言川看着手中的资料，就算再不信，事实证据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他深唿吸了一口气，面上恢復平静的神色。 「他手里握着粮食增产的方法，各区不会轻易与他为敌。」 孟晷唿出一口白烟。 「你不会以为他的野心止步于此了吧？四区粮食充足，唯一欠缺的就是高端武器，而他前段时间去伏潭，或许就是为了弥补这一欠缺，你知道的，伏潭人多，又是一群贱民，控制好就是不错的武器，可惜纪尘晏失控了。」 裴言川眼神阴沉。 「宋尽渊究竟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没准是想毁掉联盟。」 —— 夜晚，绿洲。 方祈恆终于等到了晚安，他兴致勃勃地拉着纪尘晏去了湖边，从芦苇里拉出一条陈旧的木船，邀请纪尘晏一起乘船游湖。 纪尘晏看着那粗制的木船，沉默了几秒，还是走了上去。 木船在湖面上开始缓缓飘动，纪尘晏看着两手空空的方祈恆，忍不住问道：「船桨呢？」 方祈恆笑了笑：「不用那个，藤蔓会推着船往前走的。」 纪尘晏瞭然。 几分钟后，船只远离了岸边，四周的景象渐渐被黑夜笼罩。 漫天星辰倒映着湖面里，藤蔓划动，水面泛起涟漪，水中倒映的漫天星辰也跟着晃荡。 纪尘晏眼眸微闪，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此时此刻，他好像游荡在银河之中。 「好看吗？」 「嗯。」 方祈恆注视着纪尘晏的侧脸，那双漂亮的眸子映射着星空和湖泊，终于再次变得熠熠生辉。 「阿晏，你最好看。」 方祈恆眸子柔和下来，随即趁着纪尘晏在看风景，猝不及防凑近，在人脸颊上啵了一口。 纪尘晏勐地扭头，本是想警告方祈恆，却不想正落入后者的圈套，后脑勺被扶住，唇瓣覆盖上一个软软的，热乎乎的吻。 「你唔！」 贝瑞飘浮在半空中，看着亲亲的两人，程序加载了一会儿，随后开始悄无声息地拍照。 忽然，水中蹦起一条大鱼，纪尘晏只感觉余光中有什么光芒一闪而逝，他推开方祈恆，看向水中，只见水面竟泛起蓝色的光。 这是什么？ 「这些是微生物，相互摩擦就会发光，走，我带你去水里。」方祈恆看着纪尘晏那诧异的目光，笑了笑，然后舔了舔嘴唇。 「好。」 纪尘晏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水里能看到什么。 白天兴许还能看见些小鱼小虾和浮游生物，但晚上乌漆麻黑的，他不觉得能看到什么比湖面满天星辰更震感的场景。 但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第123章 金色的沙海 海底的鱼群竟然会发光！ 一群群水生物泛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像似繁星落进了水里，又像似水里下起了亮晶晶的雪，铺天盖地的绚烂将两人包裹。 纪尘晏的眼中不再只有猩红的血色,而是染上了五彩缤纷的色彩,看着绚烂夺目。 这时,闪烁着红蓝光芒的一大片网状物出现在纪尘晏面前，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感觉这网状的纹路好似筋脉一般,随着第一片网状物闪烁光芒,紧随着第二片, 第三片，它们像是有着某种规则一般绽开，华丽且盛大。 纪尘晏只感到震感。 这是什么玩意？ 「阿晏,好看吗？」 「……」纪尘晏此时已经说不出来话，他从未想过,水下竟然会是这样的景象,太神奇了。 方祈恆见他看呆了，趁机将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塞到他手里：「阿晏，这是花髓液,是变异本体心脏处的血液，上次我没有说完的话，我希望你能听完。」 纪尘晏感觉到手里的东西,扭头看来,只见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玻璃瓶落入手中。 「阿晏，我想…用花髓液在你身上纹一片金色的沙海。」 「你说什么？！」纪尘晏听到「纹」字,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方祈恆赶忙解释。 「阿晏，我想以你的身体为土壤和湖泊,将我的变异本体栽种在你身上，这样的话，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我将只为你开花，你的身体也将是我唯一的沃土。」 「！！」纪尘晏听着方祈恆惊世骇俗的话，再看着这人闪闪发光的眼睛，一时间只觉得大脑嗡鸣、头皮发麻、眼皮直跳。 什么…什么东西？！ 这傢伙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以他的身体为土壤和湖泊？什么叫把那朵变异花栽到他身上？ 简直胡言乱语！莫名其妙！ 纪尘晏从来不知道方祈恆竟然还有这样变态疯狂的想法。 方祈恆发现纪尘晏看他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连忙再次解释。 「我的变异本体成熟后，一直想与我融合，我不想变成怪物，就拒绝了，最后进化虽然成功了，但早上送别何姐他们时，我忽然发现我好像没法和变异本体分开太远，我好像离不开绿洲了。」 「……」纪尘晏沉默良久，最后抱着胳膊，审视方祈恆，语气凉凉道，「那你怎么知道用花髓液，就能把你的变异本体栽种到我身上，体型上就不太可能吧。」 方祈恆立刻坦然道：「变异本体进化为成熟体后，我发现我多了一项技能——直觉，有些以前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事情，直觉就会告诉我，我现在控制起变异本体，比以前得心应手许多，也是直觉告诉我，用花髓液纹身，我们就能永远永远在一起。」 第231页 纪尘晏蹙眉。 「我不同意。」 什么栽种，听着就心惊肉跳的，他是断然不可能让人再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纹身的。 「……」方祈恆没有多说，只是让纪尘晏收好花髓液。 纪尘晏摇了摇瓶子里的血红色液体：「这东西很重要？」 「很重要。」 纪尘晏握着玻璃瓶，没再说话，方祈恆带着他在水里待了一会儿，两人就回到了岸边。 …… 「纪爷？」哈吉隆阿瞧见纪尘晏大半夜来草坪，欣喜若狂，「您莫非是来看我的？我真高兴，来来来，我烤了鱼，来吃点。」 纪尘晏无视献殷勤的哈吉隆阿，漫无目的在湖边走着，脑海里却迴荡着方祈恆的话。 ——「我想以你的身体为土壤和湖泊，将我的变异本体栽种在你身上，这样的话，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我将只为你开花，你的身体也将是我唯一的沃土。」 金色的沙海… 纪尘晏低头看向手中的玻璃瓶，金色的沙海，能把方祈恆永远留在他身边吗？这种事情真的现实吗？把一个人永远捆绑在另一个人身边，他可以相信吗？ 「纪爷。」哈吉隆阿想凑上前，却被贝瑞给拦了下来。 贝瑞发出气势汹汹的机械音：「再靠近，贝瑞就不客气了。」 哈吉隆阿：「……」 贝瑞把哈吉隆阿拦下来后，又飞速追赶上纪尘晏。 「主人，贝瑞将那个坏蛋赶走了，主人，你要夸夸贝瑞吗？」 纪尘晏看了眼贝瑞，有些敷衍地夸了两句，虽然不走心，但贝瑞依旧很高兴，伸缩自如的机械手变成了小翅膀，上下扇动着表示它此刻的兴奋和高兴。 纪尘晏见它这开心的样子，受到了感染，他收起玻璃瓶，看向贝瑞，问道：「贝瑞，在你的系统里，我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他此刻很迷茫，离开伏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贝瑞扑棱着机械翅膀。 「主人，贝瑞系统里并没有关于您的定义，无论您是什么样的，您都是贝瑞唯一的主人，贝瑞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您。」 「……谢谢你，贝瑞。」 「主人，贝瑞系统里储存着您以前的日记，您要看吗？」 「我以前的日记？」 纪尘晏愣了一瞬，在记忆里搜索了良久才想起来，他好像确实写过几篇日记，就是在方姨给他的平板上写的，也不能称为日记，就是一些胡言乱语的话。 具体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写的时候热血澎湃。 「你打开我看看。」 「好的，主人。」贝瑞飞低了些，拟态眼睛处的显示屏闪了两下，慢慢显示出了默认字体。 [请输入密码] 纪尘晏：「？」 他想了想小时候的他会输入的密码，尝试了几个，结果全都显示错误，最后他无奈只能寻求贝瑞的帮助，好在贝瑞的能力毋庸置疑，很快解决了密码问题。 日记只有两篇，纪尘晏随便点开了其中一封，映入眼帘的是一段话，像似兴起时随便写的。 [今天方姨姨和言叔叔说，成为伏潭的堡主是一条很艰辛的路，他们告诉我，人生其实有很多选择，我并不是必须要选择这条路，可是我觉得，我并没有选择这条路，我只是想要成为爸爸那样的人而已，所以无所谓艰辛。] 纪尘晏快速看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自己写的，他看完却有种在偷窥别人的感觉。 他打开第二封。 [今天妈妈说，只要我开开心心的，做什么都可以。可是我还是想成为伏潭的堡主，成为比爸爸还厉害的堡主，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条路很艰辛，但是我还是想去做。 只有成为了伏潭的堡主，我才能保护妈妈，保护方姨姨和言叔叔，小弟弟也快出生了，方姨姨说，等小弟弟长大了，他会保护我，可是我看过其他的小宝宝，那么小，我一拳头就能打死，在他长大之前，我也要保护好他。 我好想快点长大啊。 长大后的我，肯定已经成为赫赫有名的伏潭堡主了。] 两篇日记写的都不长，却让看完的纪尘晏觉得不可置信。 他甚至怀疑这是他写的吗？小时候的他不是性格孤僻吗？ 眼前这两篇日记的字里行间都透着骄傲和无惧，完全不像是一个孤僻怯懦的小孩写的。 恍惚间，纪尘晏好似看见了一个小孩含笑向他走来。 [他们都说我不行，我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长大后的我，你要放弃吗？继续努力，勇敢，充满希望地走下去吧，我坚信我一定能做到，只是时间问题。] 纪尘晏：「……」 「主人？主人？」贝瑞发现纪尘晏走神，连忙唿喊了几声。 「贝瑞，这真是我写的？」纪尘晏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记忆中当时写日记时的内容。 贝瑞肯定的机械音传来。 「当然，您当时一写完，言先生就收录进主系统了。」 纪尘晏拧紧了眉头，不愿去相信，曾经的自己比他以为的还要优秀，还要勇敢，反倒是现在的他，逃避责任，犹豫不前。 「有我小时候的视频吗？」 「有的，主人。」 …… 方祈恆知道纪尘晏在湖边散步，他明白是自己操之过急，给了纪尘晏太大压力，所以此时也不敢贸然跟上去，只是让银杏树多注意着，别让人陷入危险。 第232页 而他尝试再次离开绿洲，可惜没走多远，身体就传来不堪重负的疼痛，这让他清晰明白，他确确实实离不开绿洲了，更准确来说，他离不开他的变异本体。 真是糟糕。 还不如不成熟呢。 方祈恆站在绿洲边缘，看着绿洲外萧瑟冰寒的场景。 眉头狠狠拧在一起。 此时方祈恆无比后悔之前对纪尘晏说的那些什么回伏潭的话了，他现在没法离开，要是纪尘晏真的想回去了，他怎么办？ 纪尘晏那样凉薄的性子，他占着言祈恆的身份才能得到对方另眼相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若是分离，那人回伏潭怕是就要把他这个旧人彻底忘了。 ——把他囚禁在绿洲吧。 方祈恆心底忽然传来这样的声音，他攥紧了双拳，不能忍受与纪尘晏分开，与其让对方恨他，不如将人牢牢困在身边。 绿洲气候宜人，不缺吃穿，和纪尘晏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也不是问题。 可是真的这样做的话，他与宋尽渊又有什么区别？ 「嗡嗡——」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方祈恆低头看了眼，是宋九思，他思考了两秒，接通了电话。 「方祈恆，你那边网络怎么样？我有点东西想传给你，你先别着急拒绝，这是关于纪尘晏小时候的一些视频，等你看了后，若是你想来四区，随时联繫我。」 宋九思的声音十分沙哑。 说完压根不给方祈恆任何回话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即一个压缩包传来，接收的速度很慢，可见压缩包不小。 第124章 方祈恆暴怒 若非宋九思说这是关于纪尘晏的视频,方祈恆根本没有耐心慢慢接收，这世界上，能让他给予足够耐心的人只有纪尘晏。 方祈恆蹲绿洲边上,看着手机接收压缩包的百分比以蜗牛的速度前进,深深嘆了口气,他揣着手机，又尝试了几次离开绿洲,他想看看能远离的大致范围。 一个小时后—— 「叮！」 手机显示接收完毕。 方祈恆连忙摸出手机,打开压缩包看起来,原本以为能看见可爱的小阿晏,却没想到视频全是一个个固定的监视器视角，看着委实无聊的很，但他又怕错过某些片段,所以没有快进。 终于，他在视频里面看见了除了僕人外的一个小身影。 他暂停仔细看了看,小孩的长相与现在的纪尘晏有八分像,应该就是小阿晏了，只是与他想像中的狂酷拽模样有些不同。 视频中的小孩看着软萌得紧，给人一种毫无攻击性的感觉,而现在的纪尘晏，更像是长满尖刺的玫瑰，美丽与危险并存。 方祈恆眼睛闪了闪,原来纪尘晏小时候是这个性子。 好萌好可爱。 方祈恆带着寻宝的心情看着视频,想要从中挖掘出更多纪尘晏小时候的画面，然而渐渐的,他激动滚烫的心冷却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照顾小阿晏的僕从用各种言语贬低小阿晏。 起初，小阿晏还会据理力争地反驳,但渐渐的，小阿晏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被言语打压时也不再说话，只是保持沉默。 视频中，小阿晏再次开口拒绝，是被宋尽渊的人带到地下室进行纹身，那么小的孩子，被人绑在手术台上，用沾染了颜料和血液的针扎了不知道多少针。 ——「我头好痛…背上也疼…不要了…宋叔叔……」 ——「忍着，我已经请了技术最好的师傅，很快就会结束了，这点痛都坚持不了吗？刚刚是你自己抱着我求我帮忙的。」 方祈恆看着视频中精神崩溃的小阿晏，又看着一旁假模假样的宋尽渊，眼底泛起猩红，紧抿的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只觉得胸腔内有一股血气翻滚，几欲崩裂开来。 宋尽渊！！ 他怎么敢！！ 方祈恆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异变，脸颊上、手臂上长出一片片鱼鳞状的东西，此刻因为愤怒，密集的鳞片全部炸开。 看着恐怖至极。 ——「不要…放开我…」 ——「小晏，你可是即将成为伏潭的掌权者，我希望你在说出『不』字之前，好好想想这句话的后果，现在只有我能帮你，没有我，你回到伏潭可要怎么办啊。」 方祈恆握紧了双手，异变的锋利指甲嵌入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来，他恍若未觉，死死盯着那一点点推进的视频。 ——「宋叔叔……」 ——「乖，听话。」 终于，他漆黑的眼眸前浮现出一片血雾，新仇旧恨一併涌上心头，对宋尽渊的恨意再也抑制不住，轰然在脑海里炸开。 「全都给我死！！！」 「轰隆隆——！！！」 平地一道惊雷在绿洲乍响，伴随着中央湖泊的水剧烈晃动起来，整个绿洲都开始震动。 四季如春的绿洲颳起了狂风，外面的暴风雪吹了进来，化作暴雨「哗啦啦」降下。 湖面上腾起漫天的雨雾，浓郁的腥味在空气中瀰漫开来。 一根根血红色的触手从湖内伸出，在雾中开始无差别攻击。 「吼！！」 「嗷呜！！」 「嘶嘶！！」 林中无数变异兽发出了惊恐的怒吼声，鸟兽们也顾不得狂风暴雨，扇动着翅膀仓皇逃窜，无法移动的变异植物们只能在地动山摇中，发出不堪重负呻吟。 第233页 绿洲猝不及防开始暴雨和地震，围着湖泊散步的纪尘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意识到方祈恆出事了，连忙朝着树屋跑去。 「主人！湖底冒出了大型生物！」贝瑞的机械音传来。 纪尘晏听到这话，更加确定方祈恆出事了，只是他不解，怎么分开一会儿就这样了。 难道是因为花髓液？ 纪尘晏一边朝着树屋跑去，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多想起来。 树屋处，以方祈恆为中心，四周铺满了疯长的藤蔓。 与平时的藤蔓不同，这些藤蔓都是清一色的血红色，此时张牙舞爪，周边的植物都被藤蔓顶端分裂的六瓣利齿给霍霍了。 纪尘晏到时就看见这样的场景，数不清的藤蔓相互缠绕，正肆意吞噬周边一切植物，处在中央的人也好似要被藤蔓淹没。 纪尘晏心头一震，连忙大喊了一声：「方祈恆！」 方祈恆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来，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如同被恶魔附身，阴鸷冷漠，仅是看一眼，就让人从心底散发出寒意。 纪尘晏：「！！」 还不等纪尘晏反应过来，几根藤蔓忽地缠住他的腰身，而后凌空将他拖到了方祈恆跟前。 「方祈…嘶！」纪尘晏看着瞬间便近在咫尺的人，刚喊出一声，就被两条有力的胳膊抱住。 方祈恆此刻理智丢失，他紧紧抱着纪尘晏，好似这样就能抹去这人曾经遭遇的痛苦。 可他忘记了他作为变异人的力气，如此没有收力的劲道几乎将怀里的人勒窒息。 纪尘晏疼得皱起了眉。 却听到方祈恆咬牙切齿，带着滔天恨意的声音传来。 「阿晏！阿晏！我要杀了宋尽渊！我要杀了宋尽渊！」 方祈恆双眸猩红，牙齿几乎咬碎，伴随着他每说出一个字，喉间都涌起一股腥甜，连带着吐出的话，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纪尘晏甚至还能听到方祈恆上下牙齿相互摩擦的声音，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纪尘晏不明所以，轻轻拍了拍方祈恆的后背，安抚着发狂的人，「方祈恆，冷静点，慢慢给我说。」 方祈恆灭世的怒火在听到纪尘晏的声音后，一点点熄灭。 他眼中恢復些许清明，看着眼前明明受尽屈辱，却还在安慰他的人，喉咙处忽然发出一声哽咽，然后更加用力地将人抱住。 「嘶…你轻点！我腰要断了！」纪尘晏用力拍了拍方祈恆。 「阿晏，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要是我一直陪着你就好了。」 纪尘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一根藤蔓将方祈恆的手机放到他手里，他看到手机屏幕里的画面，这才明白方祈恆为什么忽然这样，他熄灭屏幕，不以为然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阿晏…阿晏……」 纪尘晏听到他哽咽的声音，抬头看来，就见方祈恆竟然哭了，他愣怔住了，用一种惊骇的、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方祈恆。 「你……」 这是哭了吧？还是雨水？可他发现这边好像没下雨啊。 这傢伙怎么会哭了呢？小时候被囚禁的人是他好不好。 「阿晏…」 方祈恆眼眶红红的，脸色因为心脏的痉挛而有些苍白。 「行了行了，别哭了。」 纪尘晏没想到这傢伙都这么大了，还要掉眼泪，真是麻烦。 「阿晏…阿晏……」 方祈恆抱着纪尘晏一声声喊着，将头埋在对方肩上。 纪尘晏听得不耐烦，勐地抓住这人的头髮往外扯了扯，方祈恆吃痛，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控诉两句，唇瓣就被人吻住。 方祈恆眼眸倏地睁大，眼角聚集的泪水无声淌下，看着主动亲吻他的人，内心一番拉扯后，慢慢闭上了眼，他手掌摁在了纪尘晏后脑勺上，加深了这个吻。 纪尘晏感觉到方祈恆的动作，缓缓睁开眼：世界终于安静了。 …… 方祈恆的愤怒持续了好几天，期间变异本体一直不稳定，待在草坪上的哈吉隆阿时不时就会受到湖泊海浪和暴雨的洗礼。 「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天天腻在纪爷身边！还没断奶啊！」 …… 这几天，方祈恆一直待在纪尘晏身边，除了对宋尽渊的怒火，他心底还盛满了不安：「阿晏，我在伏潭打过你，你恨我吗？」 纪尘晏沉默须臾，而后像看白痴一样扫了方祈恆两眼。 「你觉得呢？」 当时他们都想要干掉对方，能不恨吗？真是愚蠢的问题。 方祈恆听到这话，心情瞬间低落下去：「阿晏，对不起。」 纪尘晏很不习惯方祈恆这黏黏煳煳的劲儿，伸手推了推：「你别在我面前扮可怜，起开点。」 这几天他都哄了好多次了，要是换一个人在他面前叫魂似的喊，他早把这人给弄死了。 「阿晏……」 方祈恆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可怜兮兮地叫唤了一声。 「哗啦啦！」 这时，变异本体忽然声势浩大地从湖中央冒了出来。 方祈恆感觉到变异本体的暴动，眉头皱了皱，松开了纪尘晏，起身道：「我去处理一下。」 纪尘晏点了点头。 方祈恆这次去了大半天。 回来时，尽管他提前清洗了身上的血迹，但纪尘晏仍旧嗅到了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第234页 纪尘晏看皱着眉头看着方祈恆，最后像似下定某种决心，对方祈恆道：「你跟我来。」 「嗯？」方祈恆眼神困惑地跟着纪尘晏走进了树屋。 纪尘晏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片雪白的后背：「你来吧。」 「什么？」 方祈恆顿了一下，被纪尘晏这忽然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看着眼前白皙的后颈和嵴背，他视线飘忽不定，喉结滚了一下。 「花髓液。」纪尘晏淡淡道，「我记得在伏潭时，你夜闯伏潭宫就是为了种花吧，来吧。」 方祈恆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只觉得幸福来得猝不及防。 他喉结滑动，有些受宠若惊道：「阿晏，你真的愿意让我…」 第125章 离开绿洲 纪尘晏瞥向方祈恆。 「别说的像是我同意和你上床一样,只是纹一个纹身而已，而且也不仅仅是为了你。」 纪尘晏说的一脸认真。 「我仔细想过了，你说的再好听,再怎么向我承诺说永远会陪在我身边,都比不过将你的变异本体与我捆绑在一起。」 「方祈恆,虽然你是言祈恆，但是我还是不能百分百信任你,唯有我们的命绑在一起,我才能真正做到毫不怀疑你。」 方祈恆愣怔了一瞬,随后轻笑一声,阿晏这话还真是漏洞百出，嘴上说着不相信他，却又愿意把后背交给他,真矛盾，不过他没有点破,而是点了点头。 「那我联繫何姐,让她带一个手艺好的纹身师来。」 「不用别人。」纪尘晏只要一想到其他人在他身上动手动脚，眉头就拧了起来，「你来。」 方祈恆眨眨眼。 「阿晏,我不会纹啊，到时候弄疼你不说，还纹得丑怎么办？花髓液一旦融入你的血液,痕迹就会定型,后期不能改了。」 纪尘晏满不在乎道：「就你亲自动手，方祈恆,能让我心甘情愿同意在我身上动手的人只有你，也只能是你,若是其他人，我怕我会忍不住让贝瑞杀了他。」 方祈恆有被感动到了。 「阿晏……」 「少废话，赶紧的，一会儿我就反悔了，你该知道，我讨厌有人在我身上纹身。」纪尘晏将衣服扔到一边，然后直接趴在了沙发上，露出了那片光洁的嵴背。 方祈恆见此，也不在多说，数根藤蔓伸出，尖端闪烁着金属光泽，犹如细针一般锋利。 他靠着对变异本体的绝对把控，小心翼翼控制着藤蔓，极尽耐心地扎下去，但尽管如此，皮肉被挑破的刺痛感还是存在。 「唔。」 「疼吗？」 「有烟吗？」 纪尘晏额头渗出细汗，唇色也有些苍白，针尖刺入皮肤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恍惚间以为他还被囚禁在伏潭宫，正被宋尽渊注射那让他浑身无力又上瘾的药物。 方祈恆看他脸色不好，立即停下动作，拿了一盒烟过来，从中抽了一根出来递给纪尘晏。 「阿晏，给。」 纪尘晏接过香菸，咬在嘴里，方祈恆立刻拿来打火机点燃，纪尘晏深吸了两口，缓缓吐出。 「你继续，不用管我。」 他沙哑着声音说着，脸上的神情因为刺痛和过往有些控制不住地露出阴沉狠戾的神态。 与方祈恆的变异本体融为一体并不是什么坏事，哪怕为此需要付出生命代价，至少他可以利用这股力量找宋尽渊报仇。 纪尘晏这样想着。 方祈恆看着白色的烟雾从那殷红的唇瓣中吐出，刚想说今天就到这里吧：「阿晏，要不…」 纪尘晏将头埋进沙发里，双手搭在了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的香菸缓缓燃烧。 「我说了，你继续，怎么慢吞吞的，等你能给离开绿洲了，我要你和我一起去四区。」 方祈恆一听他说四区，瞬间想到宋尽渊，眼眸迸发出杀意。 「好，我们去四区。」 他正要好去杀了宋尽渊。 「我要去杀了宋尽渊。」 纪尘晏脸色有些狰狞道，语气都不自觉变得兇残起来。 方祈恆应声：「好。」 之后他下手果敢了很多，一根根藤蔓在他的控制下，很快将花髓液全都渗透进纪尘晏的皮肤里，看着眼前血迹斑驳的皮肤，方祈恆拿来帕子轻轻擦了擦，而后落下一吻：「阿晏，我爱你。」 纪尘晏正在思索怎么折磨宋尽渊才解气，蓦然感觉到背上不同于藤蔓的触感，蹙起眉头。 「结束了？」 「嗯。」 方祈恆应了一声，继续在纪尘晏光裸的后颈、肩膀处亲吻。 纪尘晏翻身，想推开身上的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不是你纵容的吗？」方祈恆轻笑，随即手掌托着身下人的脑袋，冲着那殷红的嘴唇吻去。 「唔呃…方祈恆…呃…不准乱摸…你找死…呃……」 「阿晏，你这方面需求挺旺盛的，你让我得以自由离开绿洲，我自然也有义务满足你。」 「不…不需要…唔呃…」 纪尘晏嘴上说着不需要，但当致命点被方祈恆拿捏的时候，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兴奋了。 「方祈恆…呃嗯…你…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这么熟练了？」 明明上次还那么…… 「上次你手把手教我的，你忘了吗？我让你回忆起来。」 第235页 「呃！不行！」 纪尘晏拽住方祈恆的头髮，不想再像之前浴室那般陷进去，可是他根本拗不过方祈恆。 「你背上有伤，别躺着，来，靠坐在这里。」 「知道我背上有伤你就不要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唔！！」 「我只是帮你疏解。」 「不需要！」 …… 半个月后，方祈恆带着纪尘晏、哈吉隆阿离开了绿洲。 [小祈恆，四区从半个多月前就开始禁止粮食出口了。] 方祈恆收到何筱发来的消息，四区在这些日子里，进行了一个足以影响整个联盟的大动作。 方祈恆眯了眯眼。 「宋尽渊在这个节骨眼挑事，是打算与其它规划区开战吗？」 纪尘晏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望着车窗外的风雪：「他肯定暗地里囤积了不少武器，我们去四区正好把这批武器给劫了。」 被迫成为司机的哈吉隆阿听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挑了挑眉梢，看来这次四区之旅会格外有趣，只是可惜，多了个电灯泡，他想着，抬头看了眼后视镜，镜中的方祈恆和纪尘晏同时察觉到他的视线，同步瞪了过来。 哈吉隆阿：「……」好吧，他好像才是那个电灯泡。 他收回视线，看着自己墨绿色的手臂，这是方祈恆用种子给他生成的手臂，与何筱的右臂一样，刀枪不入，但是怕火。 …… 与此同时，宋尽渊抵达十区，与多隆多罗哈伊进行了面谈。 多隆多罗哈伊自然听说了最近联盟规划区上层相继有人离世的消息，这本来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末世命如草芥，哪怕是联盟上层，也会时常遭受各方势力的暗杀，死一两个人不足为奇，但偏偏他们死的时间太凑巧了。 而且—— 近二十年来死的人，恰好将联盟上层换了一次水。 而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死的人好似都是二十年前那场会议上的人，是巧合还是人为？ 当时十区因为站队伏潭，并没有资格参加，九区和八区也因为纪培风的保证和言萧的武器诱惑而偏向伏潭，同样没参加。 七区和五区就是墙头草，纪堡主声名鹊起时，他们看好伏潭，纪堡主消失后，他们又想回归联盟，因而当时那场重要的会议，这两个区同样没资格参加。 但他们为了表示回归联盟的诚意，截杀了返回四区的方叶熙。 这件事也得她最近才调查出来的，本来是为了调查宋尽渊和这二十年来联盟上层的死者，恰好调查到四区上层——方家，也就是方叶熙的主家，在宋尽渊上位后，朝夕之间就覆灭了。 她原以为宋尽渊是为了霸占方叶熙的实验成果才这么做的，但仔细调查下来，她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方叶熙返回四区的事是机密，哪怕伏潭的人也很少知道，更别说七区和五区了。 七区和五区想要截杀方叶熙，就必须知道她离开伏潭的时间，她一番调查后发现，告诉七区和五区具体消息的人就是方家。 方叶熙性格独立，离经叛道，早年就被驱逐出叶家，与叶家并没有深厚的感情，但那时情况特殊，她被认作叛徒，若是不藉助方家的势力，很难返回四区。 恰逢那时四区区长逝世，叶家地位不稳，他们便将方叶熙离开伏潭的消息当做投名状，上报给了联盟，以稳固叶家的地位。 七区和五区的人知道后，就顺势而为，截杀了方叶熙。 …… 感染区。 方祈恆收起手机：「阿晏，我们不去四区，我们去十区。」 纪尘晏扭头看来。 「怎么了？」 方祈恆：「何姐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宋尽渊去了十区。」 纪尘晏闻言，眼睛一亮，在四区刺杀宋尽渊和在十区刺杀宋尽渊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四区是宋尽渊的地盘，难度系度肯定很大，但在十区，他们能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很多。 「好，去十区。」 纪尘晏说着，眼中闪烁着一股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就仿佛已经看到了宋尽渊的死期。 「滴——主人，上课时间到了。」贝瑞飞了过来提醒道。 纪尘晏看了眼时间，拿出课程表看了看，今天这节课是迟教授的网课，是方祈恆的课。 「方祈恆，你的课。」 「知道了。」 半个月前，方祈恆和纪尘晏就通过贝瑞连接外网学习。 方祈恆完美继承了言萧的天赋，在电子工程领域无师自通。 不过他过去走的都是野路子，只懂一些操作，对很多知识和理论一窍不通，于是趁着这个机会，他在网上进行了系统的学习。 纪尘晏也在努力将自己懈怠的二十年狂补回来，比起技术类的课程，他更偏向管理类的课。 方祈恆将一根电线连接到贝瑞和一个平板上，然后就聚精会神看起迟教授的直播课程来。 迟教授是一区学院着名的教授，一区网络上有很多关于他的公开课，方祈恆对他的课程很感兴趣，全看完后觉得意犹未尽，便就对于迟教授每一期视频结尾的作业进行了一个整合，里面夹杂了很多他自己的见解和观点。 他匿名发给了迟教授，本来也没有抱什么希望。 哪知道好巧不巧，他的某些观点虽然听着天方夜谭，却与迟教授大胆创作的理念契合，于是他顺理成章成了迟教授的学生。 第236页 迟教授结束网课后，单独连线了方祈恆，不过方祈恆在感染区，网络并不是很好，画面时常出现卡断，但好在声音畅通。 「全看完了？」 迟教授明显不信。 他之前给方祈恆罗列了一系列书单，因为知道后者情况特殊，可能买不到纸质版的，他还专门将电子版整合后发给了对方。 他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对学习的渴望，但学习就是慢工出细活，不能太操之过急，尤其是我们这门课，在进行实验和制作时，往往一个数据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所以一定要静下心，脚踏实地一步步来，急躁不得。」 方祈恆：「我真看完了。」 不就几本书嘛，而且还是迟教授专门给他筛选的，很多知识浅显易懂，就算有一些生僻的专业术语，下面也有注释，他看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毕竟他连在伏潭地下室翻到的那本一头雾水的生物笔记都能摸索着看懂。 可以说，方祈恆在吸收知识这事上，几乎能达到过目不忘，对于这种没有思考难度，纯粹死记硬背的基础知识，他扫一遍就记下了，压根没什么难度。 迟教授不信，随便考了他几个问题，方祈恆对答如流。 「不错不错！」 迟教授听着方祈恆不疾不徐回答的声音，语气略有些激动，这也不怪他，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此有天赋的学生了。 上一个，还是言萧。 「既然理论知识你都已经滚瓜烂熟了，那这次的作业，你就给我制作出一个机器人出来吧，不限形态，什么样的都可以。」 迟教授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太严苛了点，便又继续道： 「你也不要太有心理压力，顺其自然即可，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制作机器人也不光是考验理论知识和动手能力，还需要耐心和细心，此外，心态也尤为重要，有些实验，哪怕经过成百上千次也不一定成功，所以放平心态对待，失败是常事。」 「知道了，谢谢老师。」 教授瞧着他性情稳重，不骄不躁，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过去，方祈恆关上平板，伸了个懒腰，计划着到下一个驿站时要买点材料了。 他转头朝纪尘晏看去，就见后者正戴着耳机看网课，一旁的贝瑞也是一脸认真，时不时根据纪尘晏的指示记下重点信息。 方祈恆看着认真学习的纪尘晏，撑着侧脸，就这么看着，直到纪尘晏结束课程，放下耳机时才发现盯着他的方祈恆。 「干什么盯着我？」 「你好看啊。」 方祈恆说着，不着痕迹打量纪尘晏的脸颊，比起之前刚带回来时，现在总算是长了点肉。 不容易啊。 第126章 被四区战队逼停 七天后—— 「前面就是黄石峡谷了。」 司机-哈吉隆阿道。 房车路过黄石峡谷时,方祈恆和纪尘晏都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这个地方是两人初次重逢的地方，如今想想发生的一切,两人都有种恍如隔日的感觉。 纪尘晏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方祈恆道：「之前抓我离开伏潭的人说,方姨就是在黄石峡谷遭遇不测的，你要不要下车看看？」 方祈恆摇头：「我在感染区长大,这地方来了很多次了。」 他虽然这般说着,却一改刚刚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始认认真真观望起车窗外的景象。 母亲,是你把阿晏带到我身边的吗？他很好，我很喜欢。 纪尘晏瞧着他望着窗外那严肃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也看向那白雪皑皑的峡谷,想起故人，他心里免不了有些伤怀,但转头就能看见方祈恆,又释然了。 方姨，谢谢你把言祈恆送回到我身边，只要他陪在我身边,我就再也不是孤立无援了。 「方祈恆，你会觉得遗憾吗？」纪尘晏忽然开口问道。 方祈恆闻言，扭过头来看着纪尘晏,虽然对方并没有说是什么遗憾,但他却一下子听懂了。 他笑了笑：「谈不上遗憾，若是他们还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确实美好，但是他们已经逝去,我一个人也照样活得自由自在。」 「那不一样的。」纪尘晏微微蹙起眉头，若是让他选择，他肯定选择一家人和和美美。 他无法理解方祈恆坦然释怀的心情，因为他始终觉得遗憾，因为他差一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身边本应该围绕着爱他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伏潭驱逐，在感染区飘渺无依。 方祈恆察觉到纪尘晏语气中的失落，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我一直觉得幸福有很多种，标配并不是适合所有人，我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并不觉得遗憾，再说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们，但我从他们热爱的东西和珍视的人里面已经看见了他们的影子。」 纪尘晏看着方祈恆眼眸中倒映的自己，心绪忽然沸腾起来。 「方姨是很好的人。」 「我母亲曾说过，贫瘠的伏潭永远也养不出方姨那样的人，是方姨让伏潭的土壤焕发新生。」 「伏潭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拥有了方姨，但方姨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来到伏潭，她生在制度健全、干净文明的规划区，死后却埋葬在了骯脏无序的感染区。」 方祈恆看向纪尘晏，倏地弯腰直视那双赤色的眼睛。 纪尘晏看着方祈恆那张大脸忽然出现在眼前，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唿吸喷洒在脸上，忍住了想要一巴掌挥过去了的冲动。 第237页 「你干什么？」 「我看你是不是哭了。」 「哈？」 纪尘晏露出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抬手推开了方祈恆。 「我五岁后就不哭了。」 「其实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方祈恆说着，凑到纪尘晏耳边小声道，「我经常梦到你哭。」 纪尘晏起初没太听懂，这人为什么会梦到他哭，但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狡黠目光，他瞬间意识到什么，后背汗毛竖起。 「你给我滚！！」 开车的哈吉隆阿掏了他耳朵，无声嘆气：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想像中的生活是方祈恆开车，他和纪爷坐在一起打情骂俏。 这时，解除休眠状态的贝瑞飞了过来，纪尘晏还没看见它，它的声音就先一步传来过来。 「主人，呜呜！我不干净了！」贝瑞飞到纪尘晏面前，伸出两条细细长长的机械臂抱住纪尘晏的脖子，两只拟态眼也变成了哭泣的面条眼，「呜呜，主人，他趁我休眠，擅自用我连接了网络！」 贝瑞指着方祈恆控诉。 方祈恆摸了摸鼻子，这些日子他和纪尘晏用贝瑞下载了不少学习资料，两人恶补了很多知识，当然，贝瑞的控诉并不是指他下载了海量的变异学习资料，而是他趁着贝瑞休眠，利用学习到的机械知识，强行以贝瑞为媒介，连接外网，下载了些好东西。 「你拿贝瑞做了什么？」纪尘晏狐疑地看向方祈恆。 「呃，我最近不是在尝试做小机器人么，遇到了点问题，就用贝瑞联繫了一下迟教授。」 「是吗？」 纪尘晏眯着眼盯着方祈恆，他发现这人和言叔有个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在外人面前，能做到面不改色地撒谎，但是在熟人面前，一说谎就漏洞百出。 方祈恆硬着头皮，自以为很是真诚道：「自然是真的！」 贝瑞立刻拆穿他：「主人！他用贝瑞下载了好多小视频！」 方祈恆恨恨瞪着贝瑞，他明明贿赂了这机器人好多能量石！ 贝瑞接收到他埋怨的目光，直接拿屁股对着他，将笑脸全都给了纪尘晏：「主人，电他！」 纪尘晏倒是好奇起来，什么视频能让方祈恆偷偷摸摸下载，他让贝瑞显示下载记录。 方祈恆嘴角勾起笑来：还好他提前抹去了下载途径。 「主人放心，他删除记录时，贝瑞对所有视频进行了备份！」 方祈恆脑子一嗡。 什么？！ 这机器人竟然备份了！而他竟然毫无察觉！可恨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能对抗言萧制作出来的机器人了，哪知道被摆了一道！ 纪尘晏看着方祈恆那震惊错愕的神情，摸了摸贝瑞的脑袋。 「做的很好。」 贝瑞：（＾v＾） 纪尘晏毫不吝啬地夸奖了贝瑞，而后就随意打开了一个视频看起来，这一看脸就黑了。 「方祈恆！！」 方祈恆赶忙解释：「阿晏，我…我就是想先积攒点经验。」 「……你离我远一点。」 「阿晏……」 驾驶位上的哈吉隆阿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嘆了口气，他第一次生出了后悔这种心情。 「主人！检测到周围一百米有车辆跟踪我们，有十辆车。」 贝瑞忽然出声，屏幕上也闪烁起红色的警戒号。 纪尘晏和方祈恆一听，连忙坐好位置，扣上安全带。 哈吉隆阿也听到了贝瑞的声音，他看了眼车上的雷达，上面并没有显现周围有车辆靠近。 「嗡嗡——！！」这时，房车后面忽然冲出十辆车，他们是从侧面包抄过来的，哈吉隆阿一时间都没有察觉，直到从后视镜里看见车影，这才反应过来。 「靠！真有车！！」 「砰！」 不等车上的三人有所行动，一发子弹打在车上，所幸房车质量过硬，车壳表面只是留下了一个子弹凹面，并没有击穿。 哈吉隆阿低骂了一声，随即勐踩油门：「是四区的人！」 「宋尽渊手下的s级战队？」方祈恆眉头紧皱，「你之前与他们对上时，没有把他们解决掉？」 哈吉隆阿阴着脸：「你特么懂个屁，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纪爷，压根没打几个回合，就跑了。」 纪尘晏眯起眼：「正好我要去找宋尽渊，他们是宋尽渊的狗，不如将计就计，我跟他们走。」 方祈恆和哈吉隆阿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不行！！」 方祈恆看了眼哈吉隆阿，对纪尘晏道：「宋尽渊阴险狡诈，还擅长用药，你独自去太危险了。」 哈吉隆阿点头附和。 「纪爷，宋尽渊这人心思深沉，正面和他对上很容易吃亏，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砰！」三人说话间，又一发子弹从车后袭来。 哈吉隆阿将油门踩死，房车迅速蹿了出去，然而后面的车队穷追不捨，甚至採用战术，试图逼停他们，房车的防御力虽然不低，但缺乏了一点灵活性。 最终，房车被逼停了。 「狗日的！」哈吉隆阿看着逼停他的车辆，清一色的军用战车，比之前在驿站对战时的装备好像又高了几个档次，他骂了一声，解开安全带，扛起武器，瞪着眼睛看向挡风玻璃前的人影。 「抄傢伙！和他们拼了！」 方祈恆也解开了安全带，他刚想试试最近研究出来的炸弹，就听见纪尘晏道：「你们别动，我下车，他们不会伤我。」 第238页 纪尘晏不顾方祈恆和哈吉隆阿的反对，毅然决然按照他刚刚说的计划，让对方把他抓走。 为了进展顺利，他让贝瑞进入待机状态，放进了背包里。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纪尘晏对两人道。 他已经不是之前的纪尘晏了，宋尽渊伤不了他的。 哈吉隆阿面色狰狞，态度强硬地不认同这样的作战方式，他以为方祈恆会和他一样，毕竟没有人会让喜欢的人陷入危险，但让他意外的是，方祈恆同意了。 方祈恆：「小心一点。」 纪尘晏：「我带着贝瑞的。」 s级战队带着纪尘晏上了四区战车时，都还有些恍惚。 他们没想到任务会进展得这么顺利，毕竟上一次他们明明差一点就逮住纪尘晏了，哪知最后不仅冒出了变异人，还有僱佣兵。 s级战队听从宋尽渊的吩咐，对纪尘晏始终客客气气的，就算是他背后的背包，也只是大致的检查了一下，没有危险就没管了。 纪尘晏跟着四区人离开前，回头朝着看了眼房车。 其实他跟着这群人走也不全是为了更快见到宋尽渊，而是他终于找到了发泄怒火的对象。 宋尽渊长达二十年的欺骗，在伏潭对他的囚禁猥亵，害他眼瞎在感染区吃苦受罪。 种种虐待下，他能在方祈恆面前保持一个正常人的行为已经用尽了他毕生最大的耐心。 现在，他需要发泄口。 在除掉宋尽渊之前，他并不介意来一点开胃小菜。 …… 第127章 残暴的纪尘晏 房车上。 哈吉隆阿面露不悦：「你怎么能同意纪爷跟着四区走？！」 方祈恆瞥了他一眼,压根不想和他多废话，看向四区车辆离开的方向：「跟上去。」 阿晏后背上有他的变异本体，他并不担心对方受伤,这一次,他会成为他最坚强的后盾。 「操！」哈吉隆阿刚想趁着纪尘晏不在,好好教训教训方祈恆，让这变异人知道谁才到大哥。 哪知道他刚挽起袖子,心脏处就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 「你最好不要想不开。」方祈恆冷冷道,「你真以为我说过能随时取你性命是开玩笑的？」 哈吉隆阿咬着牙,冷汗涔涔,幽绿色的眸子阴冷锐利，如变异的毒蛇，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 方祈恆不管他,径直走到驾驶位上，将哈吉隆阿拎了出来,而后自己驾驶车辆跟了上去。 哈吉隆阿：「……」 次日—— 方祈恆跟随四区车辆来到感染区一个废弃的建筑群里。 刚走进去,他就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那浓度像似把人剥皮开膛，然后放血的程度。 穿过废弃腐朽的建筑,他来到一个厂房，血腥味渐浓，他蹙了蹙眉,走了进去,刚走进大门，他就看见满地残肢断臂,以及正在处理尸体的人——纪尘晏。 纪尘晏披散着银色长髮，浑身血迹斑驳,嘴里咬着一根点燃的香菸，正擦拭着手里的刀，整个人犹如刚完成工作的屠夫。 而他面前，是一个面目全非、神情惊恐万状的男人。 男人的舌头似乎已经被切掉，只能发出一些痛苦的呻吟。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纪尘晏知道方祈恆来了，扭头看来，烟雾缭绕中，他那张浓艷的脸因为沾满了鲜血，看着异常妖艷。 方祈恆看着如此模样的纪尘晏，唿吸不由一窒。 尤其是与那双暴虐狠厉的赤眸对上时，他恍若看到了阴间索命的厉鬼，又像是看到了一头嗜血的野兽，纪尘晏眼里带着他无法理解的对鲜血的狂热。 他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陈旧的厂房内遍地残骸，场面过于血腥和难以言说。 若只是满地尸体还算正常，但若是被割下来的头颅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每一个都露出惊恐无比的表情，那就有些诡异了。 紧随其后的哈吉隆阿瞥了眼地上一排的脑袋，三步并作两步朝着纪尘晏走了过去。 「纪爷，你没事吧？」 纪尘晏扫了哈吉隆阿一眼，收回视线，将擦拭干净的刀勐地捅进面前男人的脖颈里，结束了男人痛苦的生命，而后慢条斯理擦了擦手，将嘴里的香菸夹在手里，敷衍道：「能有什么事。」 他说完，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停在不远处的方祈恆。 哈吉隆阿是看见过他用刑的场景的，但是方祈恆恐怕想都没想过吧，此刻这人在想些什么呢？会不会终于意识到，其实他所遭受的那些痛苦并不无辜。 他就是这样一个残暴的人，被宋尽渊欺骗的这些年，在药物的影响下，他过得确实不尽人意，但是他从来不是一个默默忍受的人，除了床上，用刑也是他发泄的途径之一，他很少会让那些刺杀或是得罪他的人直接死掉。 说起来，比起落到他手里的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来说，班嘉格咧是很幸运的了。 至少他死得很利索。 他就是这般兇残，以折磨人为乐，所以伏潭的人才害怕他，所以才不会有人心疼他。 忽然，纪尘晏想起了之前方祈恆因为他的遭遇，心疼得抱着他流泪，心脏就骤然一紧。 他垂眸扫了眼手掌，尽管已经擦拭了一遍，但指甲盖中仍旧带着残留的血迹和碎肉。 纪尘晏在身上擦了擦，然而干涸的血迹根本擦不干净。 第239页 他无端生出一股无名火，偏执地使劲擦了擦，然而手掌都擦红了，血迹依旧顽强地存在。 他气的把香菸直接砸到了地上，狠狠踩了两脚，最后攥紧拳头，瞪着方祈恆，破罈子破摔。 随便方祈恆怎么想吧，反正对方也不可能离开他了。 想到此，他微微勾起嘴唇，赤眸中闪烁着计谋得逞的光芒。 「阿晏。」 方祈恆喊了一声。 纪尘晏听到这个称唿，神态凝滞了一下，眸色有剎那的变化，但最终还是被森冷寒意裹挟。 他看着方祈恆，下意识以为对方是想控诉他不该如此残忍，便先声夺人，打算直接承认，但出口的剎那，却变成了狡辩。 「我原本没打算这样做的。」 他说谎了，他一开始就奔着要把这群人折磨死的念头来的。 「我本来是打算先跟着他们回四区的，但谁让他们在路上犯贱，我一时失控就这样了。」 他又说谎了，这个地方还是他让这群人开进来的。 纪尘晏说着，抬眉看向方祈恆，微微歪着头，明明满脸血迹，那双赤红色的眸子却清澈无比。 「方祈恆，你会觉得我残忍吗？可是这才是真正的我，他们死有余辜，谁让他们非要联繫宋尽渊呢，要是他们不联繫宋尽渊，宋尽渊不对我说那些噁心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快宰了他们。」 这话半真半假。 这群人确实联繫了宋尽渊，但是这在纪尘晏的预料之内，换句话说，无论这群人做了什么，宰了他们就是纪尘晏的目的。 「方祈恆，你说，是我的错吗？你后悔了吗？后悔也晚了。」 「你之前说让我去寻找真正的自己，可我真正的样子该是什么样的？我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方祈恆，是你来晚了，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早点来，我也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早一点就好了。 早一点，不要让他一个人，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已经没有人记得以前的纪尘晏了，也没有人记得他曾是纪培风给予厚望的守堡之君。 方祈恆听到纪尘晏有些病态，甚至自暴自弃的话，蹙着眉，快步走了过去，看着这人脸上的斑斑血迹，抬手用拇指擦了擦。 「你说的对，是我来迟了，阿晏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 「……」 纪尘晏没想到方祈恆竟然会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变成如今的样子，其实与方祈恆并没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他把一切推卸给方祈恆，只不过是在逃避。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 「阿晏，我喜欢你。」方祈恆突兀地表明心意，看得一旁连近身都困难的哈吉隆阿很诧异。 纪尘晏也愣了一下。 他环顾四周，看着满地的尸体残骸和血迹，无法想像方祈恆的脑迴路是怎么长的。 这人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在这样的地方对他表白呢？ 然而在方祈恆看来，他的回覆和反应都没有问题，是纪尘晏先向他索爱，他才回以爱意。 「阿晏，不要推开我。」 「我推开你？」 「你默认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你，你把对我的期待值降至了最低，甚至做好了与我翻脸的准备，所以才对我说了这些自暴自弃的话，你这不就是在推开我吗？」 「什…什么？」 「阿晏，我爱你，这就是我的答覆，我与其他人不一样，你不该对一个变异人抱有太高的道德要求，我不会因为你折磨了这些人而生气，他们本就该死，就算你不杀他们，我的藤蔓也不会放过他们，我只会比你更加残忍、更加血腥暴力地弄死他们。」 纪尘晏这次是真的呆住了。 原本看着锋利骇人的染血脸庞，此时因为褪去了寒意和杀意，看着竟有些不知所措的呆萌。 一旁的哈吉隆阿翻了个白眼，这变异小子还真会煽情。 纪尘晏扣了扣指甲里的碎肉，抿着唇道：「你也看见了，我已经不是伏潭人所期待的那个仁善的守堡之君了，你现在仍旧觉得我应该做回自己，应该回伏潭吗？」 方祈恆认真且肯定道： 「阿晏，你就是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你，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但是未来，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你不用把自己圈禁在什么守堡之君上，只要你想，我们可以把伏潭推翻，然后去创建一个比伏潭更厉害的黑堡。」 「如果你希望，以后的人们不会再通过纪叔认识你，不会有人再去记得那个不存在的守堡之君，他们只会记得纪尘晏，他们的新堡主，比纪叔更厉害的堡主。」 纪尘晏一瞬不瞬地盯着方祈恆的眼睛，良久，赤眸中的血色被一股燃起的火焰替代。 成长需要代价，但是纪尘晏过早地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却没能得到与之对应的成长，直到这一刻，他才好似有所收穫。 他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的很多事，在他以为自己得到了真相，看清了一切时，其实他恰恰又被另一种情绪裹挟和蒙蔽。 方祈恆的话，或者说这个人，让他再次对未来产生了期待。 他好像有点想起了写出那两篇日记的自己，他不该是一个畏畏缩缩、不敢前进的人，他该是一个无所畏惧、勇于追求、探索、创造、敢于燃烧生命的人。 第240页 说什么不回伏潭。 他真的甘心吗？ 他不甘心，他凭什么要永远都做纪培风的代名词，凭什么要一直活在纪培风的万丈光芒下。 方祈恆看着纪尘晏眸光的变化，笑了笑：「阿晏，你生来就有狂妄的资本，不要妄自菲薄。」 纪尘晏盯着方祈恆，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所渴求的灵魂模样，看见了自己生命的最终形态。 这个世界早已坍塌，他或许生来就带着一个旁人都无法做到的伟大使命，所以他的前半生才会如此坎坷沉重，他的生命不该就这么熄灭，这般碌碌无为。 纪培风的终点只是他的起点，他要去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去完成纪培风都未能完成的大业。 「方祈恆，我想回伏潭！」 不再是他「应该」或者「要」回伏潭，而是他「想」回伏潭，被动的姿态在这一刻变成了主动。 他可以的，虚度二十年光阴虽然遗憾，但他已经开始学习，他会重新拾起一切，只要他想，就不算晚，这一次，他不是孤军奋战，有个人会永远陪着他。 「好，我陪着你。」 方祈恆看着纪尘晏终于重拾起的信心，如他所料，此刻，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亦如燃烧的恆星。 他忍不住摩挲着这人的脸颊，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阿晏，你并不是被抛弃的那个，你是被爱意包裹的那个，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这世界上总会有人爱着你，你值得最好的。」 「阿晏，尝试爱我吧。」 纪尘晏看着方祈恆眼中暗潮汹涌的爱意，那炽热的眼神像似要把他吞没，他被烫了一下，连忙移开了目光，但心脏却像似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怦！怦！」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膛。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余光就瞥见看呆的哈吉隆阿。 「咳咳，收拾一下走吧。」 纪尘晏说不清他对方祈恆是什么感觉，若说言祈恆的身份像似一粒种子，深埋在他心里某个暗沉不见光的角落，是他这二十年来一直有意逃避和刻意忽略的存在，那方祈恆这些日子与他的相处就像是降下的甘露，撒下的阳光，如今这颗种子生根发芽了。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灵魂已经被这粒种子的藤蔓缠绕，他的生命里不能没有方祈恆。 …… 第128章 抵达十区 次日傍晚。 房车进入了十区。 方祈恆原本以为进去会很困难,还想联繫何姐帮忙，哪知道哈吉隆阿轻而易举就进去了。 哈吉隆阿被方祈恆压制了这么久，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纪爷,关键时刻还得看我啊。」 方祈恆：「……」 纪尘晏根本不在意这种小事,既然已经进入十区,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宋尽渊：「我不想和他虚与委蛇，我想迅速解决。」 纪尘晏现在的目标已经不单单是找宋尽渊报仇了,更不会像之前那样,想着与宋尽渊同归于尽,因为宋尽渊不配。 他还要和方祈恆一起回伏潭,去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方祈恆沉吟片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你联繫他，只要他出现，我的藤蔓就能击杀他。」 纪尘晏：「这个办法可行。」反正只要能杀掉宋尽渊就行,是明着杀还是暗着杀都无所谓。 …… 十区某商务酒店内。 宋尽渊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他本想直接挂掉,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鬼使神差接了起来。 「小晏？！」 听到电话里面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宋尽渊很意外。 他不敢相信纪尘晏竟然会主动联繫他，他贪婪地听着听筒里的声音,脸上慢慢浮现笑意。 「好，我马上来接你。」 宋尽渊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声音，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容,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联盟那些该死的傢伙都死了,再也没有人觊觎培风和小晏了。 「区长，十区的人还守在外面,需要派人去解决掉吗？」秘书站在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就能看见酒店楼下穿着便衣的警员。 宋尽渊对此不甚在意：「这里还不是我们的地盘,别惹事。」 他此行与十区区长——多隆多罗哈伊会谈，结果不尽人意。 甚至他还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想把他悄无声息弄死在十区，不过他带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几次暗地里交火后，对方的动作就收敛了些，不过还是会派遣一些人手明里暗着跟踪他。 宋尽渊其实并不想对多隆多罗哈伊下手，因为对方的母亲与言萧、方叶熙都有交情，而且当初他刚上位时，多隆多罗哈伊也多有支持他，所以可能的话，他更希望能和平拿下十区，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个残暴血腥的人。 秘书：「十区的人天生反骨，拿着联盟的资源，却铁了心要站在黑堡那边，真是不知所谓。」 宋尽渊轻笑一声。 「恰恰相反，她和她母亲一样有眼光，无论是培风还是小晏，都有能力和魄力推翻联盟。」 秘书很不解，如果这样的话，那纪尘晏岂不是太危险了，区长为什么执着把这人接回来呢？ 宋尽渊并没有解释，只是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这份礼物他一定会很开心，这可是连培风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我双手奉上，小晏肯定会感动坏了。」 第241页 …… 另一边。 六区区长裴言川在与一区区长孟晷达成合作协议后，在返回六区的途中遭受不明袭击。 目前下落不明。 孟晷在得到消息后就立即派遣了人去调查，可一无所获。 祁连看着急得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的孟晷，忍不住开口道：「区长，前不久二区、三区的区长毙命，现在六区区长下落不明，下一个，很可能就是我们一区。」 孟晷一拳砸在办公桌上。 「是宋尽渊！这个疯子究竟要做什么？他要毁了联盟不成？」 祁连：「宋尽渊已经抵达十区，若是他与十区达成共识，那么九区和八区也会站在他那边，届时，他就真的一家独大了。」 孟晷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替我联繫宋尽渊，我要和他聊聊。」 看看宋尽渊是选择保全颜面，还是选择继续猖狂下去。 祁连点头，而后想到什么道：「区长，其实我们还有得缓，最近我调查到一件事，据说二区和三区背后有一家隐藏极深的财阀家族，他们垄断了二区、三区、甚至是四区的大部分资源，若是我们能与他们达成合作，宋尽渊所做的一切完全能为我们所用。」 到时候，他们把控二区、三区和四区，掌控科技、钱财和粮食，那么一家独大的人理所当然就会是他们一区，至于十区那群吊车尾，压根没什么威胁。 孟晷扭头看向祁连。 「确实有这么个家族，但他们与二区、三区也只是互惠互利，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而且宋尽渊上台后就利用对非法粮食的渠道掌控，脱离了这个财阀的控制，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对，我们可以尝试和他们合作，只不过这个家族太隐秘，甚至有传言他们游走在各个规划区、黑堡和感染区之间，想找到他们，很难。」 …… 临近的五区和七区在得到裴言川下落不明的消息后，立刻吓得缩起了脑袋，关闭了城门。 如今联盟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十大规划区人人自危。 一区和六区达成了合作协议，二区、三区、四区被宋尽渊把持着，至于八区、九区、十区这三个所谓「吊车尾」联盟规划区一直都是沆瀣一气，现在只有五区和七区两个「墙头草」举棋不定。 「喂，威廉，你们七区打算怎么做？投联盟还是投伏潭啊？我得到可靠消息，据说纪尘晏要回伏潭了，十区、九区和八区那群傢伙就等着伏潭带头打起来。」 五区区长——福斯利一通电话联繫了七区区长——威廉。 威廉：「再看看吧，现在二区、三区和四区都被宋尽渊控制着，这三个区可是最有钱的，他们要钱有钱，要粮有粮，黑堡这群地沟里的老鼠未必打得过啊。」 「而且一区和六区虽然谈成了合作协议，但现在裴言川下落不明，孟晷孤立无援，没准会向宋尽渊示弱，要是再有一区的高端武器加持，黑堡更没胜算了。」 福斯利一听，好像有点道理，那就再看看也不迟，而且他还得到个消息——纪尘晏去了十区，不知道他和宋尽渊哪一个能活下来，要是两败俱伤就好了。 …… 十区某街道上，一辆军用车缓缓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宋尽渊并没有下车，而是谨慎地邀请站在路边的纪尘晏上车聊。 纪尘晏看着车内那张让他作呕的脸，眼中的杀意几乎无法压制，宋尽渊知道他眼睛恢復了，对于他眸中的怒火毫不在意，毕竟这才是小晏，若是这人将恨意掩藏起来，他才觉得有问题。 「小晏，上车吧。」 他深深地看着纪尘晏那张熟悉的面容，眼中浮现出温情。 「小晏，我以前就说过，只有我的身边才是你的归宿，你能主动联繫我，我很高兴，把你弄丢是我的错，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纪尘晏无声地扯了扯唇角，对宋尽渊的话不置可否。 天空渐渐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明朗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煳。 趁着雨还未下大，不少在外的人都匆匆朝着家的方向赶。 十区结界电子球不久前爆炸，这里又属于十区边缘位置，如今还居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很快，街道上的行人就所剩无几了。 宋尽渊见纪尘晏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宠溺地嘆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下了车，从车门另一边绕过来，想要拉着纪尘晏上车。 「小晏，下雨了，别淋感冒了，我们上车说吧。」 「别碰我！」纪尘晏反应强烈地躲开了宋尽渊的手，而后深唿吸了一口气，抬腿上了车。 宋尽渊顿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回到另一侧也上了车。 —— 不远处，停着一辆脏兮兮的房车，车上的方祈恆和哈吉隆阿都正死死盯着那辆军用车。 「我应该陪着纪爷的，纪爷和那老东西待在一起太危险了。」哈吉隆阿眸色阴沉，眼里透着一股狠厉。 方祈恆瞥了眼他，冷冷道：「有些事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帮不了他，他被宋尽渊贬低和打压太久，有些东西只能靠他自己才能找回来，他与宋尽渊之间的仇恨，也只能由他自己亲手解决。」 方祈恆此刻其实挺矛盾的，他一方面希望纪尘晏直面恐惧，亲自将自己从过去的阴影中解救出来，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残忍了，明明阿晏可以依靠他，根本不必受如此委屈。 第242页 哈吉隆阿不知道方祈恆内心的纠结，他眯着眼，不认同方祈恆刚刚说的话，咬牙恨恨道： 「纪爷想要復仇何须自己亲自动手，我愿意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他指向哪，我就打哪！」 早知道他就跟着去了，没准纪爷还会对他有所改观。 方祈恆没再搭理哈吉隆阿，在他看来，纪尘晏不仅仅是他的爱人，还是伏潭未来的王，所以阿晏需要一个独立的人格。 他死死盯着四区的军车。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陪伴在阿晏身边，像方叶熙和言萧辅佐纪培风那样，辅佐阿晏。 方祈恆握紧了手，眼中闪烁着璀璨而坚定不移的光芒，他会成为阿晏手里不可忽视的力量。 他相信阿晏会拿回伏潭，挣回这晚了二十年的一口气。 而他要做的，就是给阿晏带回充足的粮食和无畏联盟的武器。 他要让阿晏成为真正的自己，彻底打破那些人给他画的圈。 那可是伏潭的纪爷，生来就该无所畏惧，那些打压阿晏、贬低阿晏的人，都只不过是害怕阿晏有一天会站起来，可他相信，阿晏终将会站起来推翻一切。 他要让阿晏成为超越纪叔叔的伏潭之主，让所有人都看见，那是纪尘晏，一个比纪叔叔更闪耀的存在，而这些的前提，就是阿晏能够战胜恐惧，解救自己。 方祈恆想着，拿出手机，与何筱进行了联繫，在何筱的牵线搭桥下，他与十区区长多隆多罗哈伊进行了一番细谈，而后又联繫了他的老师——一区迟教授。 借着上交作业的名义，他以从贝瑞那儿获得的一些科研资料为饵，邀请了迟教授进行讨论。 迟教授虽然人老了，但心思通透着，还没到老煳涂的地步，在收到方祈恆发给他的那份资料的时候，他就瞬间明白了一切，甚至猜到了方祈恆的身份。 毕竟言萧的手稿和详细科研资料，不是谁都能弄到手的。 「你确定要走上这条路吗？小方，你若是愿意深造，为师敢保证你的科研成就能超过言萧，你是天生的科学家，这种尔虞我诈的事情，你不该参与。」 「老师，既然你已经猜到，我就直话直说了，我想邀请你共同商议『绝对武器』的制作，你知道的，言萧二十年前就已经制作成功了，只是时间仓促只完成了一颗，我这里有他所有的手稿和资料，復刻一颗不是问题，一区的电子科研再先进，挡的下一颗吗？」 迟教授沉默下来。 方祈恆继续道：「联盟十大规划区的成立本就是建立在不公平上的，就算黑堡和感染区的人不动手，就如今联盟的两极分化和阶级矛盾，底层的人迟早会爆发，联盟被推翻也是迟早的事。」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语气中的笃定仿佛已经预料，联盟必败。 迟教授虽然是研究员，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相反，他其实密切关注着外面的情况，甚至对纪尘晏，也有些了解。 「那个孩子并不适合。」他道。 纪尘晏残暴的性格早已声名远播，这样的人怎么能坐上那个位置，就算联盟如今已经腐烂，但到底没走到生灵涂炭的地步。 但若是纪尘晏上台，他不敢保证对方不会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让十大规划区血流成河。 方祈恆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并没有否定，只是道： 「联盟一群人欺负我的爱人长达二十年之久，哪怕到了现在，联盟的人也仍旧孜孜不倦地通缉着他，想要至他于死地，他难道不应该有恨，不应该反抗吗？」 迟教授没说话。 方祈恆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四区军车，没再多说，只道： 「若是一区研究员愿意，我可以分享言萧的手稿和科研经验，我可以保证，纪尘晏上台后，我们的科研发展非但不会停滞，反而会得到更为迅速的进步。」 随着从贝瑞那里拿到言萧的手稿和各种数据，方祈恆才真正看到了差距，也明白了为什么一区对伏潭结界电子球那么执着。 别说主系统这个超人工智慧当前无人可超越，光是其中运用到的可控核聚变、核动力引擎等动力技术，以及贝瑞这副躯壳所携带的高级感知技术、束能雷射炮、浮空悬停技术等基础功能就足以让科研界的人趋之若鹜。 迟教授迟疑片刻。 「代价是什么？」 「你们配合。」 「我会考虑的。」 言萧的科研成果，太诱人了。 —— 第129章 宋尽渊之死 四区军车上。 自从纪尘晏上车后,宋尽渊就一直盯着他看，那目光炙热得让纪尘晏胃里翻涌，一阵作呕。 不过想到这人马上就会变成一摊肉泥,他嘴角就不自觉勾起,脸上也浮现出一抹艷丽的笑。 「！」在宋尽渊眼中,此时的纪尘晏乖顺得让他失去理智。 他只觉得眼前之人终于不再像伏潭的城墙那般坚硬冰冷。 现在的小晏，好似融化的冰雪,干净透亮,让人着迷。 「培风,我现在好高兴。」 宋尽渊理了理服帖的袖口,因为来见纪尘晏，他特地穿上了黑色得体的西装，正是他想将人风风光光娶回四区的那一套。 纪尘晏听到他的称唿,眸中划过一抹浓浓的戾气和恨意。 他深唿吸一口气，转头看着拍打在车窗上的雨滴,以及倒映的宋尽渊那副痴情的嘴脸。 第243页 他忍不住嘲讽起来。 「宋尽渊,你那么爱纪培风，就没有想过去陪他吗？」 宋尽渊愣了一下。 窗外的细雨飘洒在车窗上，汇聚成水珠滑落下来,大自然的天幕将车内和车外隔绝开来。 宋尽渊盯着纪尘晏留给他的侧脸和后脑勺，仿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但最后却无功而返。 他露出一丝苦笑。 「因为我还要给他报仇啊,小晏,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困惑，但是没有关系,我们拥有很长的时间，以后我会一点点告诉你的。」 纪尘晏没有听到确切的答覆,心里嗤笑宋尽渊立的痴情人设，他看向窗外，像似在等待什么。 雨越下越大，视线变得扭曲起来，大地仿佛被蒸腾成水汽。 「哗啦啦——」的声响在四周响起，纪尘晏有瞬间觉得自己好似被雨水包裹，连宋尽渊在他耳边轻声唿喊也被雨声淹没。 他手指微曲，一丝不易察觉的银线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原本他是想问宋尽渊一些问题的，但现在，他忽然觉得没有询问的必要了，杀了吧。 「小晏，你这次主动来到我身边，是想通了吗？」 宋尽渊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纪尘晏扭头，就看着宋尽渊从车座另一边移到了他身边，一只手还想伸过来揽住他。 这让他胃里不可抑制地翻滚起来，强烈的噁心感再次袭来，就在他抬手想推开人时，一根藤蔓「咻！」地扎穿对方手臂。 「！」宋尽渊大惊失色。 前排的司机和保镖下意识想掏枪，然而他们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藤蔓的速度，数根藤蔓「嗖嗖」几声后，司机和保镖毙命。 宋尽渊被废了四肢，浑身是血地倒在后排座椅上。 「小晏！你……」 宋尽渊张着嘴，满眼惶惑，原本他也不想如此焦急，但是他太想念培风了，所以才想要抱一抱，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小晏竟然变得和方祈恆一样了。 「呵……」他轻笑一声。 藤蔓穿透四肢，挑断筋骨时，宋尽渊感觉到了藤蔓所携带的愤怒和杀意，他终于明白，小晏联繫他并不是想回到他身边。 而是来杀他的。 他尝到了嘴里的腥甜味，大片温热的血从四肢流出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流失，可他并不害怕。 他只是不明白。 小晏想杀他，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死，是想慢慢折磨他吗？ 也对，这才是小晏。 纪尘晏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尽渊，声音听不出喜怒：「宋尽渊，我送你下去陪纪培风吧。」 宋尽渊浑身无力地瘫在座椅上，他身上流出的血很快濡湿了座椅，一些顺着车门的夹缝流到了车外，转瞬被暴雨沖刷干净。 「呵…呵……」 他喘息着。 良久，他颤抖着手，想去够纪尘晏，却被后者嫌弃地用锋利丝线直接削掉了几节手指头。 「到了现在这一步，你难道就没有对我产生丝毫的愧疚吗？」 纪尘晏神色凌厉。 「宋尽渊，你口口声声说你爱纪培风，爱我，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伤害我，你所说的根本就不是爱，我感受过真正的爱，爱绝对不是伤害和强迫。」 「你感受过爱？」宋尽渊唿吸急促，低沉而无力地轻笑一声。 「小晏，你爱上了方祈恆，对吗？从他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和他纠缠在一起，那小子还是婴儿时就很黏你。」 「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他给的那份爱可以永恆不变，我就可以保证不变，小晏，除了我，没有人会永远爱着你，庇护你。」 宋尽渊说着，像似用尽了力气，唿吸从急促变得虚弱起来。 他感觉脑子渐渐变得昏沉，身体也变得沉重起来，可他依旧睁着眼睛死死看着纪尘晏，仿佛要将纪尘晏的模样永远刻进脑海里，但失血过多让他的瞳孔开始涣散。 这时，他听到了纪尘晏的声音，清晰却又飘渺。 「宋尽渊，你根本不爱纪培风，你恨他，所以你报復他的儿子。」 宋尽渊瞳孔勐地收缩，这话宋九思也曾对他说过，他想反驳，但两根藤蔓忽然刺入他的眼眶，「噗嗤」一声，大量鲜血涌出。 他身体剧烈一颤，而后瘫软下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若非他胸口还有起伏，仿佛已经死了，他张了张嘴，一口血喷出，却还是断断续续强撑着道： 「小晏…爱…就是不择手段，你母亲就是最好的诠释。」 「你们只是…没有走到我这一步，他是言萧的儿子，言萧连生养他的一区说炸就炸，若…若是他遇到我这个情况，他只会比我更狠，小晏，只有我把你看的比命还重要，没有我，以后你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 话语的最后，宋尽渊沾满鲜血的手无力地垂落在了纪尘晏身旁，在后者衣摆上留下几道明显的血痕，却终究没能抓住。 「培风…」 真疼啊…… —— 二十多年前。 纪培风前往联盟规划区，商议联盟与伏潭停战事宜，却被联盟算计，被迫服下强效药丸。 因为药物的不良反应，纪培风暴毙在联盟会议大厅的台上。 那时，会议大厅的台下坐着一个个位高权重的人，他们戴着面具，是这场表演的忠实观众。 第244页 纪培风的忽然休克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这可是他们期待了好久的表演，他们如何甘心。 他们让医生进行抢救，但抢救无效，纪培风瞳孔涣散，心跳停止，最终失去了生命体徵。 面对纪培风的尸体，有人失了兴致，也有人兴致盎然。 他们就着纪培风尚有余温的尸体，继续着变态的狂欢，只是最后，「舞者」变成了宋尽渊。 宋尽渊自愿成为了玩物，避免了纪培风的遗体受侮。 「你想要代替纪培风？」 「模样清秀，刚成年吧，长相勉强给你算及格，但你觉得你的外貌和纪培风有可比性？」 「大伙儿别这么严肃嘛，我倒觉得这傢伙挺对我胃口的，纪培风那一点就炸的性格不放药谁敢碰，这傢伙刚好相反，又主动想要替代纪培风，不是更有趣？」 「也算是解腻了吧。」 「操！这傢伙不是雏！」 「啧啧，看他这么上赶着求我们不要碰纪培风，大概早和纪培风滚在一起了，早就听说纪培风这人玩得花，男女不忌。」 …… 自那以后，宋尽渊得到了好几个规划区的支持，为他迅速崛起掌控四区打下了基础。 当时宋尽渊想了很多事，最多的就是关于纪培风的。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为了个死人出卖自己。 但他始终不后悔。 他庆幸纪培风就在旁边，让他能够在那场狂欢中坚持到最后而不至于崩溃疯掉，但同时他又憎恶纪培风在身旁，因为对方看见了他最不堪最噁心的一面。 宋尽渊的心理在一次次的「群体工作」中变得扭曲。 纪尘晏服用激素药的时候，他也在一把把吃着药物。 他被人践踏尊严、肆意玩弄，不知不觉间，他也想把一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在承受力超出了阈值后，纪尘晏就成了他的发泄对象，说是发泄也不准确，在他看来，纪尘晏是他的。 只要想到还有一个与纪培风长相相似，又有着纪培风血脉的人，他就觉得自己还可以坚持下去，但在内心深处，或许宋九思和纪尘晏说对了，他心里也存在着想要报復纪培风的念头。 凭什么死的人是纪培风，受罪的却是他，他想死，可他要是死了，纪尘晏要怎么办？ 联盟的人一直在寻找纪尘晏，要是他死了，纪尘晏的下场只会比他更惨，那可是他养出来的人，他都还没有享受，他不能死。 这世界的一切都是骯脏不堪的，只有小晏是最美好的。 宋尽渊开始期待着能够彻底占有纪尘晏的那天，可是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他看着那个被他改造得与培风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孔时，他退缩和害怕了。 他若是敢对培风做出那样的死，对方肯定会杀了他，他爱着培风，却也害怕对方的手段。 「我要是女人就好了，我要是女人，我也能像弗林一样，怀上你的孩子。」年轻时的宋尽渊白净斯文，他看着纪培风穿上衣服准备离开，忍不住低声抱怨，「我又流血了，你就不能轻点吗？」 纪培风回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漠至极：「承受不了就滚，我本来就不是非你不可，上赶着找操，还想要好脸色，犯贱。」 纪培风的私生活虽然□□，但他也有底线，未成年不碰，非自愿的不碰，方叶熙和言萧手底下的人不碰，而宋尽渊是个例外，这傢伙三番五次给他下套，还以为他不知道，要不是对方是方叶熙的人，又确实有那么点才能，他早就把人给秘密处理掉了。 宋尽渊见他脸色不好，也不再说话，纪培风在事上暴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能够与对方亲密接触他就很满足了。 —— 第130章 真正的爱 车内血腥味渐浓。 纪尘晏一直看着宋尽渊咽下最后一口气,彻底不再动弹后，这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外大雨滂沱，雾气朦胧的,能见度很低,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雨幕形成了天然的帘子。 纪尘晏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转身看了眼车内的惨状,沉思片刻后,掏出了枪,对着车内人的致命位置连射了好几枪。 「砰！砰！砰！」 枪声掩盖在暴雨中,鲜红的血液顺着车门大股大股流到路上，在倾盆大雨的沖刷下，血色渐渐变成淡红,最后消失不见。 「宋尽渊，我从来不需要你的保护,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纪尘晏收起手枪,仰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为他洗去沾染的血迹。 这场久别重逢的甘露,让纪尘晏第一次感受到畅快。 他在雨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杀了宋尽渊让他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但又莫名有些无法理解的怅然若失。 其实他早就明白,就算杀了宋尽渊，他也再也回不去了。 纪尘晏嘴唇抿直。 刚刚他说的「感受过的真正的爱」从来没有说对象是谁,但宋尽渊却以为他说的是方祈恆。 宋尽渊猜错了。 他说的感受到的真正的爱，对象并不是方祈恆,而是他的母亲，是方姨和言叔，他从小就感受过真正的爱，只是太久远了。 久到他都已经忘记了。 「阿晏！」 这时，方祈恆的唿喊声从不远处传来，他的声音悠远而又坚定，像似家人的唿唤，将纪尘晏从过于沉重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第245页 纪尘晏循着声音看去。 方祈恆举着伞跑了过来，瞧着纪尘晏一动不动，直接将人抱进了怀里：「阿晏，结束了。」 纪尘晏听着这温柔的腔调，浮萍一样的心慢慢稳定下来，他抬头看向方祈恆，用从来没有过的眼神认认真真看着这个人。 「方祈恆。」 「嗯？」方祈恆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双赤红色的眸子，以往深邃、神秘、冷漠的眼眸，此时闪烁着炙热坦诚的光芒，看着格外撩人心怀。 方祈恆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被纪尘晏这样盯着过，一瞬不瞬的，让他的理智有些摇摇欲坠，无可抗力地沉溺其中。 他伸手，将纪尘晏被雨水打湿的头髮撩至耳后，刚想俯身亲吻对方，就听见这人开口道： 「伏潭宫以前虽然只有我和我母亲，但是很温暖，方姨和言叔也会经常来伏潭宫看我，他们都很喜欢我，很爱我，我曾经得到过我现在最渴望的一切。」 纪尘晏将额头抵在方祈恆肩上，看着地面淅淅沥沥的雨花，喉头忽然一哽，眼眶微微泛红。 「可他们都不会回来了，我能努力去抓紧的，只有我儿时的梦想，方祈恆，我要成为伏潭的堡主，我要颠覆联盟的统治，我要让联盟十大规划区都记住我的名字，我要让他们听到我的名字就瑟瑟发抖，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能！」方祈恆收紧手臂，「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方祈恆，等我拿回伏潭，你愿意和我一起住进伏潭宫吗？」 方祈恆心底一动。 「方祈恆，我只有你了。」 纪尘晏抬起头，看着雨幕中近在咫尺的人，伸手将这人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上的碎发拨开。 「方祈恆，看着我的眼睛，用你的命向我发誓，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也永远不会伤了我的心。」 「我用我的命发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伤你的心。」 纪尘晏听到他的承诺，直接吻了上去，这是第二次他主动亲吻方祈恆，也是一种接受和同意。 方祈恆伸手抚上纪尘晏的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吻。 不远处的房车上，哈吉隆阿看着在雨中亲在一起的两人，眸光变了又变，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失恋的酸涩吧。 他看向四区战车内惨不忍睹的人身上，慢慢闭上了眼。 —— 「你们听说了吗？宋尽渊死了！死在十区不知名的街道上，好像还是被人乱枪打死的，双手双脚都被废了，连眼睛都戳瞎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狠人干的。」 「天吶！太难以想像了！」 「我看联盟要彻底乱了。」 十区区长——多隆多罗哈伊听着短短半天就传遍联盟的消息，抬手揉了揉眉心，而后对身旁的副官道：「联繫九区和八区，还有伏潭警务处那边，让他们提高戒备，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是！」 哈伊看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忍不住呢喃了几声：「他终于回来了，宋尽渊死得不亏，好歹替他的心尖宝贝铺好了路。」 「区长！四区宋欣空宋委员来了，说是来带走宋区长的遗体。」 「让她带走吧。」 「是！」 —— 宋欣空踏入十区地界时，就感觉到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或许是血浓于水，在宋尽渊说要来十区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大哥会离开。 当看见那个被白布盖住的身形时，她双腿忽地一软，纵然她对宋尽渊的一些举动很不满，但这人总归是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将她保护得很好的亲大哥。 「宋委员，节哀。」十区工作人员连忙搀扶住趔趄的宋欣空。 宋欣空没说话，轻轻推开工作人员，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她掀开白布，看见那血肉模煳的人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是纪尘晏，对不对？」 十区工作人员没说话。 宋欣空扭头看向工作人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放心，我知道你们十区站队伏潭，我不会对他动手，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我大哥也交代过，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伤害他，哪怕他…杀了我大哥。」 工作人员怔住了，却没有多说什么，始终恭恭敬敬的。 他们本以为宋欣空会把宋尽渊的尸体带回四区，却没有想到宋欣空直接把尸体火化掉了。 宋欣空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骨灰罈，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哥，恭喜你解放了，你放心，我知道你想去哪里，不过得亏你把纪堡主的骨灰吃了，省得小妹去找纪堡主了，我会把你们的骨灰撒在回伏潭的路上，让纪堡主得以回家，让你的灵魂也得以自由。」 宋欣空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抱着骨灰罈离开了十区，而听到她话的工作人员却是露出了震惊又惊骇的表情：宋尽渊把纪培风的骨灰给吃了？这人也太疯了！ 宋尽渊身死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四区，宋九思原以为她的机会来了，哪知道她不眠不休召集旧部，最后都为她人做了嫁衣。 四区新任区长——宋欣空早已经暗地里控制了一切。 宋欣空在四区一直持有着仅次于宋尽渊的权力，毫不夸张地说，宋尽渊大多时候醉心于生物实验，四区都是她在操作。 第246页 宋九思不愿相信。 若这是真的，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算什么？跳樑小丑？ 不过若是如此，也能说得通为什么她每次行动都能被宋尽渊一眼看穿，甚至轻松化解，她原以为是她爸算无遗漏，现在想想，原来是她小姑姑暗通曲款。 「九小姐，最近是多事之秋，宋区长说你需要在家里休息。」 宋九思听到身旁人的声音，勐地扭头看来，这人一直为她工作，以往叫她爸也是叫的区长，这宋区长很显然是指另一个人。 她的人竟然早被渗透了，甚至连身边的人也是宋欣空的人。 「滚出去！」宋九思嘶吼着将人赶了出去，原本姣好的脸庞变得扭曲狰狞，看着阴沉恐怖。 傍晚时分，她趁着守卫换班之际，熘进了宋尽渊的书房。 她轻车熟路打开暗门走了进去，她要寻找对她有力的东西。 然而她翻箱倒柜找了许久，上次她还能找到一些关于纪尘晏小时候的监控视频，这次却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找到。 宋九思不愿放弃，眼眸一转，悄无声息离开了宋尽渊的办公室，转而奔向了宋欣空的办公处。 宋欣空对她一直很宠溺，所以她对这间办公室也很熟悉。 只是以往她从未想过宋欣空会接手四区，因为宋欣空在外面总是表现得她之所以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全是因为宋尽渊，给人平和没有野心的错觉，所以她也从未认真仔细观察过这个办公室。 现在一番寻找，她还真从宋欣空的电脑里找到点东西。 不得不说宋欣空和宋尽渊不愧是兄妹，设置的密码她一番尝试就能解开，简直不要太轻松。 宋九思看着满满当当的文件，直接拿出u盘下载资料。 期间她无聊打发时间，随便点开了一个文档察看，这一看，直接将她的三观震得稀碎。 她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滑鼠一点匆匆关掉后，她捂着胸口剧烈喘息，什么鬼？ 可她转念想到照片中的两人，正是前段时间忽然离世的二区和三区的区长，忍着不适，她再次打开了文档，前面是不堪入目的照片，后面是血腥的案发现场。 「小九。」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屋内响起，宋九思吓得心脏都差点骤停，她环顾四周，并没有人的声音，最后，她的目光落到电脑上，准确来说，是电脑摄像头上。 「小姑姑，原来你在啊。」 宋九思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骂了起来。 在电脑里发现这么多机密文件的时候，她还有过一瞬间的诧异，毕竟得来的太容易，哪知道电脑的主人一直盯着她。 「你在找什么？」 宋欣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哪怕知道宋九思来这里是为了窃取资料好扳倒她，她的语气里也没有生气和动怒的意味。 宋九思咬咬牙，想着既然已经暴露，那再遮遮掩掩也没有什么意思，便直接开门见山。 「小姑姑，我以前是真心敬佩和爱戴你，可你呢，你一直在欺骗和利用我，你明知道我想要四区，却残忍地让我一无所有！」 宋欣空：「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你都不问一下你爸吗？」 宋九思撇开头，目光游移不定，像似在刻意逃避：「我知道他死了，我问了他就能活过来？」 宋欣空深吸了一口气。 「小九，我对四区和联盟都没有兴趣，这些都是虚的。」 宋九思听到这话就来气：「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给我呀！」 现在联盟混乱，他们四区拥有充足的粮食，正是他们崛起的时候，什么联盟十大区，在她看来，一个区统筹全局就够了。 宋欣空知道她的野心和报復，只能说生不逢时，一个新世界的开创总是残暴的，若是执意去做，她的下场会和宋尽渊一样。 「小九，联盟很快就会名存实亡，我们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宋欣空说着，指导宋九思打开了一个隐藏着的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不仅被隐藏了，还设有复杂的密码，若是密码错误一次，文件就会自动销毁。 宋九思听着，抿着唇，倒要看看小姑姑还能给她看什么。 ——「小妹，我想死。」 第一个视频只有一句话，却让宋九思目光僵硬。 那个她记忆中和睦儒雅的父亲在视频中颓废、疯狂，犹如得了失心疯一般，一把一把抓着五颜六色的药往嘴里塞，最后更像似搁浅的鱼儿，在岸上垂死挣扎，摧毁周边一切能够到的东西。 其它的视频也都不长，几乎都是宋尽渊发疯癫狂的模样。 宋九思咽了口唾沫。 她不明白父亲私下里为什么会是这副鬼样子，一些视频像个失去神志的疯子，一些视频又像似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宋欣空透过摄像头，盯着宋九思，低沉着声音道： 「我很早就发现他不对劲，甚至知道他在吃很多药，我以为他只是压力太大，但现在我才明白，他遭受和承受了什么。」 宋欣空没有隐瞒，将自己亲眼看见的场景和猜测说了出来。 宋九思听后，脸庞瞬间失去血色，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思维迟钝，脑子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这世界疯了。 恍惚间，她好像记起来，小姑姑之前就对她说过，她爸之所以打断她的腿是为了她好。 第247页 当时她只觉得小姑姑和他爸沆瀣一气，想要毁了她，现在知道真相后，她才想明白，为什么他爸生生打断她的腿后，又让人带她去昂会的医疗舱治疗。 居然真的是为了保护她。 —— 第131章 纪渣男 伏潭黑堡。 这段时日,何筱和朱戬在伏潭可谓是如鱼得水，何筱的势力也以一种及其夸张的速度扩张。 「小祈恆他们抵达十区了。」 朱戬满脸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那方哥和纪爷是不是很快就要来伏潭了？」 何筱点头：「这是自然,如今联盟已经开始乱了,纪爷回来,能最快凝聚起伏潭的士气。」 —— 一区。 「宋尽渊死了？」 孟晷初次听到这消息只觉得不可能，消息肯定是假的,那老狐狸怎么可能死掉,可随着消息被证实,他不得不接受这件事,原本他还想用收集到的资料威胁宋尽渊，谁知这人就死了。 「玛德。」 孟晷咒骂了一声，而后看向祁连：「四区现在是谁接手？」 祁连：「宋尽渊的妹妹,四区副区长和联盟委员，宋欣空。」 孟晷脑海里浮现出宋欣空温润无害的样子,眯起了眼眸：「立刻联繫她,说我要和她谈谈。」 宋欣空怎么也应该比宋尽渊要好对付，或许他知道的一些真相，也正是对方好奇的。 孟晷信心满满,觉得只要他搞定了宋欣空，局势就会扭转，到时候,他控制着一区、二区、三区和四区,什么也不缺，就算伏潭和其它联盟规划区达成了合作,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想像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与宋欣空的视频谈话并不理想，别说合作的事情谈崩，两人就差把对方的老底给掀了。 孟晷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视频里始终笑脸盈盈的女人。 「宋区长，我觉得我们合作的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我这里呢，有几个稍长的视频，我已经截取了几个画面发给你，你先看看，看完后，我们再详谈如何？」 宋欣空瞥了眼发过来的截图，只一眼，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实在是这图片过于低俗不雅。 「孟区长，你的消息有点闭塞啊，我哥已经死了，你是想用一个死人的东西来威胁我吗？」 宋欣空语气淡然道。 孟晷发现宋欣空看了那些图片后只是皱了一下眉，再没有其它的反应，有些郁闷不解，又有些计谋没得逞的憋屈和窝火。 他调查到的资料显示宋尽渊与这个妹妹关系挺好不错的啊，为什么宋欣空会不为所动？ 孟晷皱着鼻子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视频传播出去？」 「孟区长随意。」 宋欣空不想再和这人讨论视频的事情，直接挂断了通话。 在她看到视频截图的一瞬间，她就明白孟晷是想用这个威胁她，若是这一次她妥协了，之后她永远都会受限于孟晷，四区也会被一区操控，而且孟晷能获得这些视频，其他人迟早也能获得。 她现在有两个办法。 一个是派遣杀手直接把孟晷解决掉，但这个很难，因为一区的高新技术很强，杀手想要靠近孟晷都很难，何况这次视频聊天后，孟晷肯定会加强防备。 另一个则是趁着孟晷还没有将视频大范围传播出去，想办法让一区，甚至联盟不復存在。 宋欣空看向夜空，忍不住想着，若是他们四区拥有当年言萧制作出来的核弹就好了。 那么她就不需要犹豫，一发核弹直接送一区所有人走。 「叩叩」房门忽然被敲响，宋九思端着两碗汤圆走了进来。 「小姑姑，吃点夜宵。」 宋欣空看着宋九思手里的碗，抱着胳膊，歪着头打趣道：「小九，你该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小姑姑！」 宋九思没想到自己大半夜煮的夜宵落到宋欣空眼里竟然是不怀好意，气愤地喊了一声。 「行行行，我吃，死了就死了吧，也省得我动脑细胞了。」 宋九思鼓着腮帮子，端起其中一碗，大口吃了几个，而后「砰」一声放到桌上：「我没下毒！」 就算她想要抢回四区区长的位置，她也不会蠢到明目张胆给宋欣空下毒，何况知道真相后，加上她自己调查的一些事情，她已经明白了一切都是虚的。 她爸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不仅是为了復仇，还筹划了一件大事——推翻联盟统治，扶持纪尘晏上位，重建文明和制度。 —— 另一边，孟晷看着被宋欣空挂断的电话，脸色阴沉恐怖。 宋欣空是觉得他不敢把这个视频传播出去吗？真是可笑，他想给对方留面子，对方却不领情，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祁连。」 「区长。」 …… 十区某个酒店内，方祈恆看着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人，拿着毛巾上前，很自然地给人擦头髮，同时询问道：「明天就回伏潭了，你要不要和褚老么联繫一下？」 「不需要。」 纪尘晏坐在沙发上，神情慵懒，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显然是经歷了一场奋战。 他看着落地窗外的暴雨，目光幽深，下雨意味着春天来了。 方祈恆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嘀咕道：「希望明天别下雨。」 第248页 纪尘晏闻言，仰头看向正在给他擦头髮的方祈恆，目光落在对方认真俊逸的脸上，忽然兴致来了，抬起胳膊，搂住对方脖子朝自己拉了拉，亲了上去。 方祈恆愣了一下，抱着纪尘晏加深了这个吻。 就在他把人抱起来扑倒在床上时，纪尘晏忽然喘息着推开他，一脸认真道：「是不是该我了？」 方祈恆眨了眨眼，笑了笑：「还想呢，行，各凭本事。 纪尘晏不爽道：「怎么就不能想？你有的我都有，再说你那叫什么本事？不就是趁着我思维和反应迟钝，把我拐来酒店。」 方祈恆挑了挑眉。 「阿晏，什么叫我拐你？明明是你把我拐来酒店的，你自己不怀好意，事后还想推卸责任。」 他说着，俯身在纪尘晏耳边，刻意压低声音，沙哑中带着些许磁性，不轻不重唿出两个字。 「渣男。」 纪尘晏脸庞微热，感受着耳畔灼热的唿吸，偏过了头。 事实上，确实是他在情绪激动时把方祈恆带来了酒店，当时也确实存了把人办了的心思。 只是他没有想到，方祈恆会在关键时刻提及方姨和言叔，他精神恍惚了一瞬就落入下风。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下位，但想着方姨和言叔对他的好，以及当时方祈恆那愣头青「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莽劲和变异人那牛劲，他一时心软就这样了。 「阿晏，我是第一次，可能没有服务到位，你多让我练习几次就好了。」方祈恆亲吻着纪尘晏的脸颊，语气中带着讨好。 纪尘晏感觉到方祈恆的蠢蠢欲动，想着那被撕裂的痛楚，立即绷着脸拒绝：「不行！」 虽然后来他也得了趣，但开始时的胀痛和撕裂流血，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他明天还要回伏潭，可不想走不动路。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次我用藤蔓帮你扩张好不好？」 「你还想用藤蔓？！」 纪尘晏脸色大变。 他从未想到过这茬，想到方祈恆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藤蔓，他绝对会被弄死的。 「你想也不要想！！」 方祈恆看着纪尘晏那排斥的样子，没再提，而是试图用行动俘获和改变纪尘晏的想法。 角落待机的贝瑞闪了闪，趁着方祈恆和纪尘晏都没有发现，一双拟态的眼睛好奇地眨了眨。 它装着晶片的脑袋瓜很努力地想要去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要脱光了抱在一起，明明之前主人对方祈恆用它下载类似的视频都很生气，为什么主人还要做？ 不理解，但尊重。 贝瑞原本被纪尘晏命令进入待机状态到明早，只是刚刚纪尘晏带着哭腔的声音唤醒了它，之后它就一直处于开机状态。 此时，纪尘晏的唿吸变得急促，背上的纹身传来酥麻的灼热感，他额头流下晶莹的汗珠，并不是因为疼的，而是其它。 他看着蹲在身前的方祈恆，神经在那富有技巧的挑逗下慢慢绷紧，他拽着方祈恆的头髮，本想拽开，最后却头皮发麻地喟嘆一声，而后高高扬起了头颅。 方祈恆一抬头，就能看见那绷紧的白皙又欣长的脖颈。 他眯起了眼，再接再厉。 随着刺激加深，纪尘晏的脸颊微微泛红，气息变得紊乱。 屋内浮光跃动，纪尘晏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陌生又血腥的画面，那是方祈恆独自在湖底对抗辐射变异与进化的一幕幕。 他看见方祈恆嘶吼着撕下自己的皮肤，看见这人疯癫地打断和切掉自己增生的骨头，甚至还看见这人的双眸失去焦点后，这人抬手挖掉了自己的眼珠子。 「！！」纪尘晏勐地清醒过来，就见方祈恆正抱着他，低头亲吻他的脖颈和锁骨，他抬手拽着眼前人的头髮，将人拉到眼前，细緻地看了看那双乌黑的眼眸。 还在，还好。 不过他记得方祈恆说过，会转移他眼睛的伤，让他復明。 那个自残的一幕，会不会就是方祈恆转移伤害后的画面？ 「阿晏，怎么了？」 方祈恆眨了眨眼，他看见了纪尘晏眼中明显的担忧。 他有些好奇，阿晏怎么会突然露出这样罕见难得的神情。 「你转移我身上的伤会疼吗？」纪尘晏直白问了出来，只是问出口后，他就后悔了。 因为这个问题太愚蠢了，怎么可能不疼，难道他还希望方祈恆说不疼，然后他就能减轻心里的愧疚感，心安理得享受了？ 方祈恆怔了怔，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问出这个问题。 第132章 回伏潭 不过他脑子转的很快,想到之前他阴差阳错通过纪尘晏看到过自己满月宴时的场景，便意识到花髓液融入纪尘晏体内，这人或许也通过他的变异本体看到了些什么,是他挖眼睛的那幕？ 「还好,我体内辐射超标,这种疼已经习惯了。」方祈恆趁着纪尘晏难得心疼自己，笑着凑了过去,将脸贴在对方锁骨处,试探性道,「不过阿晏要是哄哄我,亲亲我，我也许就没那么疼了。」 纪尘晏：「……」 他或许就不该开口询问。 「滚。」 「阿晏，那换我亲亲你也可以啊。」方祈恆没皮没脸腻在纪尘晏身上,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谁曾想对方竟没说话。 这样默认的态度虽然明晃晃告诉方祈恆,纪尘晏之所以妥协是因为他治好了对方的眼睛,但对他来说，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第249页 管它什么原因，至少亲了阿晏的人是他,就像无论他是方祈恆还是言祈恆，只要是他就行。 他从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阿晏，我好爱你啊。」 「……」 「我们再来一次嘛。」 「……」 —— 方祈恆毫无节制的后果,就是纪尘晏半夜发起了高烧。 其实在给纪尘晏清洗的时候,方祈恆就后悔了，因为他的莽撞,纪尘晏身后撕裂了两道口子。 只是出血少，加上过程中他的神经太亢奋太大条,压根没注意，而纪尘晏也没说，就这么带伤陪着他胡搞了两个时辰。 「阿晏，现在怎么样？」 方祈恆将冷水浸湿的湿毛巾搭在纪尘晏额头上，看着人脸颊通红，心里生出几分愧疚感。 纪尘晏没说话。 生病的感觉很不好受，他只觉得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四肢软绵绵的也提不起劲。 他闭着眼，睫毛颤抖着，嘴巴微张，唿着灼热的气息。 方祈恆见他难受得紧，心里也着急，忽然，他想到什么，赶忙拿起外套在里面摸了摸，果然摸出一盒药，这是之前纪尘晏发热时，医生额外给他的退烧药。 他看了看药盒上面的字，退烧栓剂，他没有用过，只能在药盒上寻找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好在上面真有注释，于是他便按着步骤开始一步步进行。 纪尘晏感觉到方祈恆在拉他的腿，目的性很强，勐地睁开了眼，带着雾气的赤眸里划过不可置信，他咬着牙，沙哑道： 「方祈恆，你是禽兽吗？我都生病了，你还想那档子事！」 方祈恆被纪尘晏噼头盖脸骂了一顿，抬头无辜眨了眨眼。 「阿晏，你误会我了，我没想，我是想给你用药，这是退烧栓剂，需要塞入那里，上面说半个小时就能退烧，你明天还要与伏潭那些人对峙，早点退烧最好。」 「！」纪尘晏看着方祈恆举起的退烧栓剂，他没用过这东西，竟然要塞到那里，简直离谱。 方祈恆：「阿晏，你别乱动，你那里受了伤，有些红肿，我小心点，不会很痛的。」 纪尘晏忍着把方祈恆踹开的冲动，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了脸上，要不是明天还有重要的事，他绝对不会用这种奇怪的药。 方祈恆看着他的反应，笑了笑，将退烧栓剂抹了足够的，按照说明书进行操作。 纪尘晏闷哼了一声，他肿的厉害，所以痛感很明显，方祈恆感受到他双腿在颤抖，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膝盖和小腿。 「方祈恆，花…」 纪尘晏感受到痛楚，难以忍受地唿唤方祈恆。 方祈恆闻言，立即开出满屋子的花来减轻纪尘晏的疼痛。 纪尘晏嗅到熟悉的花香，颤抖的身体慢慢平復下来，劳累了大半夜的身体和因为生病而疲乏的精神让他很快陷入了沉眠。 方祈恆轻轻侧躺在他身侧，一只手将人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像似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被子。 —— 另一边，独自离开的哈吉隆阿开着车朝着感染区而去，他要去召集自己的僱佣兵团队。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把方祈恆骂了个遍：这该死的变异人。 要不是他的命被方祈恆拿捏着，凭藉着他的身家地位，搞乱联盟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想到此，他眼眸忽然一转，二区、三区和四区都失去了领头人，宋欣空那女人虽然扮猪吃老虎坐上了四区区长的位置，但她靠自己想要最稳，天方夜谭。 该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如今伏潭人处在水深火热中，纪尘晏的回归是众望所归。 十区、九区和八区鼎力支持伏潭，想要和纪爷一起搞事。 纪爷身边还有个能随时颠覆战局的变异人，加之他的身家性命维繫在那变异人手里。 怎么看，站在纪爷这边都是他如今唯一的上上选。 等他把二区、三区和四区搅得天翻地覆后，纪爷的敌人就只剩下一区、五区和七区，一区高新技术强，但再强也敌不过纪爷身旁的贝瑞，而五区和七区没什么核心竞争力，说好听点他们保持中立，说难听点就是墙头草。 哈吉隆阿粗略地思索了一圈，而后他发现，原本坚不可摧的联盟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盘散沙，他摸了摸下巴，咂了咂嘴：「看来联盟这个巨兽要倒了。」 他可要在这场走向新时代的战争里好好表现表现，如此才能保证他的家族长盛不衰。 不过，越是动盪和混乱的时代，越是人才辈出，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还真的说不一定。 …… 次日。 方祈恆开着房车来到伏潭北门前，纪尘晏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让他停在了北门不远处。 纪尘晏看着熟悉的地方，平静的心一点点掀起波涛汹涌。 他还是低估了重回这里的情绪波动，触景生情，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茫然和无所适从。 纪尘晏在心里问自己：要进去吗？好不容易才不必承担一切，这次进去，也许就再也脱不了身了，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可是心声落下的瞬间，他心里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阿晏，放手去做吧，哪怕结果真的不尽人意，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可以带你回绿洲。」 他扭头看向锁车的方祈恆，眼中沸腾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第250页 是的，他不是一个人了。 方祈恆注意到他的视线，咧嘴笑了笑，走过来亲了亲他的唇：「阿晏，是不是还是不舒服？要不你回车里再睡一会儿？」 纪尘晏摇了摇头。 方祈恆将额头贴在纪尘晏额头上感受了一下，确定对方温度正常，这才没有坚持，而后牵起对方的手道：「那我们走吧。」 纪尘晏瞥了眼牵着的手，又看了眼方祈恆，尝试甩了甩，没甩掉，沉默须臾道： 「你放开。」 手牵手进伏潭算什么事？太没气势了，他才不要。 方祈恆感觉到纪尘晏的嫌弃之意，脸上顿时露出了委屈神色：「阿晏，你穿上裤子就不认人。」 纪尘晏脸皮抽了抽。 这什么跟什么。 「你先放开，我走前面，这次我要光明正大走进伏潭，你在后面端好枪，看见谁挡我，你就直接崩了谁，这一次，我要让他们感受一下我的行事作风。」 方祈恆眨了眨眼。 阿晏这态度不像似回伏潭，更像是攻打伏潭啊，只是他们只有两个人，显得有些滑稽，不过他已经和何筱、朱戬联繫了，那两人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愣着做什么？去拿枪啊。」纪尘晏见他发愣，推了他一下。 「哦。」方祈恆不情不愿松开手，转身去车上拿了一把喷子。 纪尘晏朝着伏潭北门走去，距离百米远时，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他，实在是他一头银色长髮太过耀眼，不管是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的，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咦，那是…纪爷？」 「不可能吧，纪爷还活着？」 「银髮赤眸！就是纪爷！」 「纪爷回来了！！」 「快！快去通知大家！」 纪尘晏独自站在北门50米处，仰起头，看着上面的「伏潭黑堡」四个字，一些困惑忽然顿悟。 他从没有这般正视伏潭，这般清晰意识到肩上的责任。 以前的他，那般无法无天，用狠辣的手段、残酷的私刑，把伏潭搅得腥风血雨，成为伏潭人私下议论里的暴君和刑王，他那么狂妄自大，就算把伏潭捅破天，把伏潭摧毁一旦也毫不担心。 大概只是因为他觉得—— 无论他把伏潭弄成什么样子，最后那个男人肯定会出现，然后帮他收拾残局和烂摊子。 可惜，那人早死八百年了。 —— 幼年的纪尘晏骑在纪培风肩上，指着高高的城墙道：「爸爸，我以后要把伏潭的城墙修的比现在还要高还要大，我要让联盟和其它黑堡的人都翻不过来。」 「哈哈——！」纪培风心情似乎极好，大笑了两声，随即将纪尘晏抛向空中，让他看见城墙外萧瑟荒凉却广阔无垠的风景。 「阿晏，建造城墙很容易，但是要推翻城墙却很难。」 纪尘晏看着城墙外幅员辽阔的感染区，很是不解，但聪慧的他很快便想清楚其中的缘由。 城墙虽然能保护黑堡的人，却也困住了他们，真正的强大是无形的，他要做的并不是建造比现在更高更大的城墙，而是让伏潭变得更强，强到即使没有城墙，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也不敢进犯。 —— 纪尘晏闭了闭眼。 「贝瑞，要是纪培风，方姨和言叔都没死，伏潭应该早就变得比联盟还要强大了吧。」 贝瑞眼睛眨了眨，迅速收集着知识库中的信息和论据。 第133章 对峙 「若是在一切都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方女士会让伏潭不再缺少粮食，人人都能吃饱，言先生会制作出更多的核弹和武器,保护伏潭不受侵扰,弗林女士将会研制出更多优良的药剂,纪堡主的野心会得到最大的释放，伏潭黑堡会成功推翻联盟的统治。」 纪尘晏听到贝瑞的推测,抿了抿唇,是了,那是不出任何意外,最美好的一种未来。 「你觉得我会成功吗？」 贝瑞毫不犹豫道：「主人，您是最厉害的，言生生曾说,小时候的您虽然看着安安静静，其实基因里完美继承了纪堡主的野心和动力,以及弗林女士那万里挑一的学习天赋和悟性,言先生说，您将会是伏潭黑堡的奇蹟。」 「奇蹟。」纪尘晏呢喃着这两个字，胸腔中那点郁气和犹豫忽然间烟消云散,他垂眸看着地面，恍惚间，那些缠住他、挡住他前进步伐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红日照拂大地,纪尘晏眼中的光芒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凝视他的方祈恆,两人视线交汇，纪尘晏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转过身,坚定朝着北门而去，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就在这时,伏潭黑堡关闭已久的北门忽然从内部打开。 门内，乌泱泱的一群人正探头探脑往外面望，当看见那一头银髮、身姿欣长挺拔的身影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有人没忍住，抬手抹起眼泪来。 门外的纪尘晏站在距离北门不足30米的地方，他静静站在那儿，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但门内的众人却有一种冬日过去，他们的太阳和希望终于回来了的感觉。 纪尘晏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比起他离开的时候，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变得面黄肌瘦，可想这个冬季过得有多么艰难。 「纪爷！」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喊了一声，随即便响起了一声声「纪爷！」，同时，乌泱泱的人群一个个跪了下去，像似在忏悔往日种种，又像似在祈求怜悯。 第251页 「纪爷，我们都等着您回来，求您给我们指一条生路啊！」 「纪爷，伏潭不能没有您，那群联盟就是一群王八羔子！」 众人声泪俱下地喊着、声嘶力竭地控诉着，然而纪尘晏始终面无表情，他去了感染区，虽然那时候他眼瞎，却也知晓那里的环境比伏潭恶劣百倍、千倍，与之相比，伏潭已经好太多了。 他一言不发，气势摄人。 有人悄悄抬头瞟了一眼，对上那双冷漠的赤眸时，只觉得自己头顶悬着一把寒冰利剑，那人打了个寒颤，迅速低下了头。 「纪爷……」这时，一个枯瘦如柴的小女孩凭着瘦小的身躯挤到了最前面，她紧紧盯着纪尘晏，从单薄的衣服里摸了摸。 就在纪尘晏身后的方祈恆举着枪严阵以待时，那小女孩掏出了一朵焉巴巴的小黄花。 「纪爷，送给你。」 纪尘晏看着眼前的花儿，他在绿洲见过太多比这娇艷的鲜花，并没有把这花放在眼里，但小女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眸光微凛。 「纪爷，我爸爸和妈妈都没有放弃您，可是他们打不过联盟，都被联盟的士兵杀了，求您不要抛弃我们，我不想变成奴隶。」 纪尘晏没说话，若说他曾经对伏潭人还有点感情，那么那场公开审判便让他彻底与伏潭人离心，哪怕此刻他回来，他也并不是抱着要拯救这些人的心态。 他只是想要推翻联盟的统治，建立一个更强大的王国。 他觉得方祈恆说得挺对，就算伏潭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也没有人有资格审判他，伏潭人应该要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不是他需要伏潭，而是伏潭需要他。 纪尘晏并没有去接小女孩手中的花，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不是受害者的感觉真好，再也没有谁能伤害到他了。 不是伏潭抛弃了他。 而是他抛弃了伏潭。 十多年前，他需要把持伏潭来证明自己是纪尘晏，是纪培风的儿子，可如今，是伏潭需要他来向末世证明它存在的必要性。 纪尘晏没有吱声。 不远处的方祈恆也没有说话，他笔直站着，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纪尘晏，眼神坚定，沉默中带着让人难以撼动的强大力量。 北门内，伏潭人没有得到纪尘晏的回应，场面僵硬了两秒，陆陆续续有人抬头望过来。 「纪爷怎么不说话啊？」 「不知道啊。」 「他是不是根本不是回来拯救我们的？」有人提出了质疑。 「对呀，他就带了一个人回来，要怎么拯救我们呀？」 怀疑的声音就像是在人群中投下的传染病毒，意志不坚定的人很快躁动起来，有了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不稍片刻，大部分跪着的人都站了起来，他们刚刚下跪并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而是气氛烘托和从众心理的使然。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纪爷凭什么要拯救你们？救了你们有什么好处？让我想想，你们不会就是那群把纪爷赶出伏潭后，搞得自己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吧。」 这时，一个冷漠嘲讽的嘹亮声音响起，伴随着一批全副武装的队伍抵达北门，何筱抬手朝着方祈恆和纪尘晏挥了挥。 何筱刚到北门就听到人群窃窃私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群人真是蠢的没边了，在伏潭过惯了安逸日子，就以为这是他们应得的，欠他们的？ 门内的人听到何筱的话，有的羞愧垂下头，满脸歉疚，有的则是涨红了脸，一脸羞愤和难堪，还有的脸色青白交错，似乎因为被何筱点破不堪的过往，心里很是愤怒，却又畏惧不敢反驳。 「纪爷，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要不我替你宰了他们，咱先把名声打响，让联盟那群孙子听着你的名字就瑟瑟发抖。」 何筱扬声喊道，声音里透着森冷狠厉的警告和肃杀之意。 有时候真不怪她太残忍，实在是这个世界犯贱的人太多了，暴力是最直接且让她爽的办法。 她的声音一出，原本躲在人群里煽风点火的人瞬间闭上了嘴，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春寒料峭，带着寒意的微风「嗖嗖」刮过。 纪尘晏的视线在门内所有人的脸上扫过，这些人居住在外围，无疑都是伏潭最底层的人，但即使是他们，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更不用说拥有一官半职的人。 什么狗屁仁厚堡主。 这一刻，他好似血脉觉醒，明白了纪培风为什么总是杀戮。 黑堡不是规划区，这里没有什么文明可言，而越是远离文明的地方，越是没有人权，同时，在这样的地方，哪怕是最弱小的人，也会崇尚暴力和武力。 在黑堡里，想要从底层杀出来，脚下势必堆砌着骸骨。 纪尘晏眼眸染上血色，就在他沉浸在臆想中，隐约要走向一个极端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暴露在空气中寒凉的手。 「阿晏，还有我呢。」方祈恆轻轻摩挲着纪尘晏的手指，「你不想做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 纪尘晏扭头看着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人，眼底的怨恨、焦灼、杀意慢慢平復下去。 「嗯。」他应了一声。 方祈恆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他发现纪尘晏就像一块干涸已久的土地，因为长时间的暴晒，已经变得干裂破碎，所以哪怕他开始浇水灌溉，也只能让土壤保持一段时间的湿润，他必须要有充足的耐心，持续且长久地浇灌下去，才能让这片土地焕发生机。 第252页 纪尘晏用力握了一下方祈恆的手，然后独自走上前。 「我纪尘晏回来了！」 他大声喊道。 「任何对此有异议的人，现在就可以站出来！这是你们唯一可以反驳我的机会，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往后伏潭我说了算！」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方祈恆举起枪，朝天连打了几枪。 「哒哒哒哒！！！」 震天响的枪声像是一种徵兆，预示着纪尘晏接下来势如破竹的势力扩张，联盟的天要变了。 此时，黑堡内的几大势力都听说了纪尘晏回来，褚老么率先带着人前往了北门，但他速度再快，也比不上最近的班家人。 班家新的掌权人——班嘉司珲带着兄弟姐妹和手下马仔赶到北门时，就听到纪尘晏这段豪迈的话，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到纪尘晏的身上，后者明明没什么变化，但他就是有一种感觉。 纪爷变了。 他盯着纪尘晏，犹如被磁铁吸住一般，再也移不开眼。 北门有人注意到他，连忙让路，毕竟这里就是班家控制的地盘，而班嘉司珲是这里的老大。 班嘉司珲回过神来，朝着纪尘晏走了过去，他还记得父亲临终前的嘱託，等着纪爷回来。 事实上，他之前一直觉得伏潭就算没有纪尘晏也没有什么，但是这个冬季下来，他看见了太多被冻死、被饿死的尸骸。 伏潭不能没有纪爷。 想到此，他心底那一点对于纪尘晏杀了他大哥的怨恨被深深埋藏在了心底，他慢慢弯下了膝盖，半跪在了融化的雪地上。 「纪爷，欢迎回家。」 伏潭是纪堡主、方博士和言博士为纪爷打造的家，没了纪爷，伏潭也不復存在了。 班家的人见老大班嘉司珲都单膝下跪了，连忙利索跪下，齐声喊道：「纪爷，欢迎回家！」 纪尘晏：「……」 他本以为班家就算不和他作对，也肯定会呛他两句，没想到班嘉司珲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第134章 伏潭开花 「纪爷,之前是我们的错，请您看在褚老和我爸为伏潭鞠躬尽瘁的份上，宽恕我们。」 班嘉司珲说这句话时,心口抽痛得厉害,并不是他不诚心,相反，他太诚挚、太激动了。 伏潭失去纪爷的这个冬天,他与褚老么一样被迫扛起重任,原来懒散自由、坐享其成的日子朝夕之间没了不说,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经歷彷徨、惊恐、绝望和无助,为了不让班家成为一个笑话，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一个人是没法感同身受另一个人的苦难的，除非他也经歷一次,也是坐上这个位置，他才明白褚老么那时候为什么会说纪爷不容易,他们和纪爷间有误会。 真的太难了。 孤立无援、彷徨无措,每走一步的感觉前面是万丈深渊，而身后却是一大群跟随你的人。 不能有错，不能出错,不能再死人了，死得人已经够多了。 班嘉司珲差点疯掉。 纪尘晏垂眸盯着班嘉司珲，良久,声音冷硬：「班嘉司珲,我回来不是为了原谅你们，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以后不管是班家，还是褚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班嘉司珲浑身一个激灵，从这句话中嗅到山雨欲来的气息。 纪爷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有人注意到地平线上乌泱泱的黑影，像似迅速移动的浓雾，让人心惊胆颤。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难道是变异兽？！」 冬季食物匮乏，变异兽们没有充足的食物，雪化春来之时，就可能会有变异兽潮攻城。 「不太像啊！」 「管他是什么！先让纪爷进来，万一真是变异兽，伤着纪爷怎么办？快快！把门全都打开！」 这时，慢了一步的褚老么也抵达北门，他在听到纪爷在北门时，心情别说多兴奋了。 纪爷终于回来了！ 然而他刚赶到北门时，远远的，就看见了熟悉的黑雾。 他曾在感染区见过，所以并不陌生，当时他们对战变异兽也见过，原以为是变异兽的增援，但黑雾笼罩后，他们一瞬间就进入了一个危险诡谲的丛林。 简单说，这黑雾是绿洲！ 绿洲携带着极强的辐射，方祈恆曾说过一般都在强辐射区游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北门外的方祈恆和纪尘晏也看见了迅速逼近的黑雾，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懵。 纪尘晏：「那是绿洲吧？」 方祈恆：「嗯。」 方祈恆有些心虚，他其实有想过变异本体藏匿在纪尘晏体内后，绿洲会不会跟着纪尘晏跑，原本离开时见绿洲没有反应，他还抱有一丝侥倖的希望。 但现在…… 伏潭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绿洲的辐射可能… 然而随着绿洲逼近，方祈恆敏锐地察觉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绿洲内的辐射变柔和了。 忽然，他想到了昨晚与纪尘晏翻云覆雨时，有瞬间感受到的强辐射，他忍不住看向纪尘晏，难道辐射都转遇到阿晏身上了？ 「纪爷！快…快进来吧！」这时，有人唿喊着纪尘晏。 纪尘晏却一动不动，几息之间，有人便感觉到了不对劲，空气似乎变得更清新更湿润了。 褚老么脸色惨白。 他明白他们已经进入绿洲的范围，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人间炼狱，然而十秒过去，一分钟过去，他们所处的地点并没有改变，只是地面上开始长出了草。 第253页 要知道伏潭内的植物全都是方叶熙研究的抗辐射植物，还从来没有自然长出来的植物。 「轰轰——！」 伏潭黑堡的中心位置——原本废弃的「京原市」发生地陷。 京原市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不少民众都掉了进去，好在黑洞内流出一股股清澈的流水，掉进去的人在水中挣扎着，水波浪荡，几根藤蔓从水中探出，直接将水里渺小的人类丢了出去。 地面仍旧颤动着，清澈是水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仿佛一头海兽即将冲出来。 「哗啦啦——！」 一株巨大的血红色花苞从水中冒出，水花四溅，整个伏潭一时间都惨遭大暴雨的沖刷。 「那是什么？！」 「那是变异植物！！」 「快跑啊！！」 「伏潭开花了！！」 「卧槽！」伏潭某个工厂内，朱戬抬头就看见硕大的花苞，脚下差点一个踉跄摔个狗吃屎，「方哥的花怎么会出现在伏潭？」 —— 北门处。 何筱打着伞，将一本记录着伏潭人员的名册递给了纪尘晏。 「这是我和伏潭的警务处一起收集到的人员名册，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伏潭本地的，有些是联盟留下的，有些是从其它黑堡来的，这些人在伏潭作威作福，这几个还是贩卖奴隶的头目。」 何筱说着指了指名册是最前面的几个人，这本名册都印有头像，所以辨认起来不难。 纪尘晏草草翻了几页，看着上面那些面相就不像好人的头像，抬手将名册丢给了方祈恆。 「你处理吧。」 纪尘晏此次回来不仅仅是为了拿回伏潭的控制权，他的怒火总要有人承受，这册子上的人就是第一批，他原本是打算等何筱、哈吉隆阿，以及十区军队都到来再说的，但现在方祈恆的变异本体出现，那事情就更简单了。 方祈恆接着名册看了起来，顺口问道：「怎么处理？」 「处死。」 纪尘晏的语气冷漠疏离，带着不容反抗的压迫感和威慑力。 距离较近的班嘉索朗和朝着这边走来的褚老么听到纪尘晏的话，脸色齐齐一白，两人想说什么，却听见方祈恆应声。 「好。」 伴随着方祈恆声音的落下，那朵悬在半空中的巨大花苞缓慢盛开，无数触手倾巢而出。 它们作为方祈恆身体的一部分，受他驱使，在伏潭大街小巷，甚至房顶屋内蠕动爬行。 一根根藤蔓像是死神手里的镰刀，正无情收割着那本名册上的人，可以说，藤蔓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那些人也不是没有反抗，然后他们的反抗在削铁如泥的藤蔓面前就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毫无抵抗之力，不稍片刻，伏潭的空气中就充斥起浓浓的血腥味。 —— 伏潭黑堡外。 哈吉隆阿正带着乌泱泱的一群僱佣兵朝着伏潭进发。 忽然的剧烈地震让队伍停了下来，哈吉隆阿抬头看去，就见伏潭忽然长出一棵参天花苞。 那边，隐约传来震天响的哭喊声，还有一股血腥味飘来。 而除了他之外，来自不同方向的军队也都停下了步伐。 「怎么回事？」 「伏潭怎么……」 「是那个变异人。」 …… 伏潭北门处。 一直混迹在人群中煽风点火、制造矛盾的人也被藤蔓揪了出来，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人被四根藤蔓活生生撕成了四份。 「啊啊啊！！」 悽厉的惨叫声萦绕在所有人耳边，众人被吓得面色惨白，距离近的甚至当场晕厥倒地。 然而即使如此，仍旧有不怕死的想要富贵险中求。 只见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高大男人忽然冲出人群，他大喝一声，手里端着大口径喷子，朝着纪尘晏的方向就连射几枪。 「纪尘晏！去死吧！！」 「砰！砰！砰！」 「纪爷！」褚老么瞳孔一缩，下意识想要扑过来挡子弹。 班嘉司珲的脚步也比他的意识先一步朝着纪尘晏挪去。 然而子弹的速度比他们快太多了，两人惊慌看向纪尘晏，却看见了让他们遍体生寒的一幕。 只见纪尘晏体内冒出了六根藤蔓，轻而易举挡住了子弹。 一旁的方祈恆抬手一挥，一根藤蔓勐地蹿出去，犹如离弦之箭，瞬间削掉了刺客的脑袋。 「噗哧！」 脖颈处的动脉血液喷洒而出，距离近的一群人被鲜血洒了一身，那温热的触感让他们浑身一僵，却没有一个人敢放声尖叫。 此刻，他们只觉得脖子像是被眼前气势汹汹的藤蔓扼住，叫他们的恐惧只能在喉咙翻滚。 而那飞出去脑袋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后，「砰！」一声砸落在地上。 方祈恆眯着眼，视线冷冽地扫了眼人群，随着他的目光扫过，藤蔓也会挨着从他们头顶掠过，直到方祈恆发现异样，那原本平和的藤蔓就会瞬间张开血盆大口，粗暴地一口吃掉那人的头颅。 人群如羔羊，瑟瑟发抖。 但凡被方祈恆多看两眼的人，无不浑身发冷，双腿颤抖。 此刻，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人根本不是人，他是变异人！ 藤蔓的「狩猎」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到了最后，纪尘晏亲自带人杀入了伏潭，将那些不服他的人全斩杀在了这一天。 第254页 「贝瑞！」 「biu！」一道蓝色的雷射射出，直接将一栋大楼摧毁，逃进里面的人全被碾压在了废墟之下。 「纪爷！这里！」 何筱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她已经想这一天想了很久了。 她来伏潭后，就调查了很多事，她发现伏潭人这个冬天过得这么惨澹并不是没道理，因为伏潭内部早已被其它势力渗透。 甚至她还发现一个地下组织在搞人体辐射变异试验。 可以说，伏潭这个冬季消失的人，除了被拐走当做奴隶贩卖之外，绝大部分人就是被这个组织弄到了实验室里进行实验。 纪尘晏听到何筱点话后，来到了一个疑是地下实验室的入口，贝瑞直接用雷射轰开了金属铁门，一群人浩浩荡荡沖了进去。 「你们是谁？啊！！」第一个发现他们的研究员刚问出一句话，便被纪尘晏无情抹了脖子。 方祈恆和何筱等人都愣了一下，纪尘晏刚刚的动作太快，几乎在通道灯亮起来的瞬间，那研究员就捂着脖子倒下去了。 「贝瑞，控制这里。」 纪尘晏下令道，他眼神阴冷，像似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 「好的，主人。」 整个地下实验室瞬间陷入黑暗，在贝瑞的协助下，纪尘晏宛若游走在黑夜中的刺客。 在接连抹了十多个人的脖子后，他扭头看向寸步不离跟着他的方祈恆，甩了甩血珠：「这里的人我来处理，有贝瑞跟着不会有事，你去解决其他人吧。」 方祈恆听出了纪尘晏话中想要支走他的意图，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看着黑暗中那双血眸，脑海里不知为何想到了那群s级战士被分尸和上刑的场面。 他点了点头。 「好，那你小心点。」 就算是伴侣，彼此也需要一定的私人空间，既然阿晏不想让他看见和知道，那他就不看。 第135章 结界电子球重启 方祈恆离开了地下实验室,跟着何筱去扫荡其它区域。 其实他完全不需要到处跑，直接控制藤蔓清理就行了，不过他很想看看绿洲与伏潭结合的场景,所以跟着人到处瞅了瞅。 几个时辰后—— 整个伏潭都被血腥味包裹,街道都能汇聚出一条血河来。 很多人都好似还处在梦中,久久没法回过神来，他们不敢相信,纪爷竟然带人血洗了伏潭。 但他们只要仔细去辨别,就会发现,无论是藤蔓还是纪尘晏的人,杀的都是伏潭的蛀虫。 纪尘晏从地下实验室出来后，又射杀了一群反扑的人。 因为人是忽然冲出来的，距离太近,藤蔓虽然迅速解决了，但纪尘晏脸上不可避免被溅了几滴血,他目光冷戾,银髮血眸，整个人像是从地狱来的修罗。 「玛德。」纪尘晏低咒一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方祈恆回到了他身边,见此，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 「解气了吗？」 看着纪尘晏浑身是血，方祈恆无法想像这人在地下实验室进行了怎样残酷血腥的刑罚。 纪尘晏神情阴鸷：「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伏潭从建立之初就没有奴隶,他们竟然把伏潭的人当做奴隶进行贩卖和实验。」 他说着，目光沉沉地瞥了眼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的班嘉司珲和褚老么,眯着眼吐出两个字。 「废物。」 班嘉司珲和褚老么脸色苍白，两人的双腿都有点软,里衣甚至已经被涔涔冷汗打湿浸透。 其实并不是他们不想管，实在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从联盟驻扎伏潭，到如今外人在伏潭猖獗，仅仅过去一个冬季而已，他们两人都是匆忙接手自己家族的势力，别说管理地盘了，家族内部就纷争不断。 「你不是回来了嘛，以后有的是时间整顿。」方祈恆道。 纪尘晏冷哼了一声。 方祈恆收回了藤蔓，绿洲的事之后再说，当前的残局也不需要他和纪尘晏来处理，何筱的手下和褚班两家的马仔会处理好一切，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和十区盟友商议接下来的事。 回到伏潭只是第一步。 —— 血腥的一天过去，天空渐渐暗淡下来，傍晚时分，方祈恆与纪尘晏等人抵达了伏潭宫。 「纪爷，我每天都有让人来伏潭宫打扫，您可以直接住。」 褚老么看着纪尘晏站在大门处不走了，立刻开口道，语气里带着求夸奖的期许。 纪尘晏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朝着方祈恆伸出了手。 「你之前答应我，要和我住进这里，你可要想清楚了，住进去就是我的人了，没有后悔的机会，我可不是那么好煳弄的人。」 方祈恆看着眼前伸来的手掌，乌黑深邃的眼眸闪了闪。 他抬手握住纪尘晏的手，眉眼柔软，语气真挚无比道：「我不后悔，我可是专一的好男人。」 一旁的何筱、朱戬、褚老么以及班嘉司珲看见这一幕，有些愣怔，实在是此刻的纪爷与不久前杀红眼的纪爷判若两人。 纪尘晏和方祈恆进入伏潭宫后，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有马仔匆匆来报，说有一群僱佣兵在北门外待命，目测有上千人，此外，十区的军队也抵达了北门。 —— 北门处。 僱佣兵和十区的军队泾渭分明，不止是装备上不同，两个队伍的精神面貌有人截然相反。 第255页 哈吉隆阿的僱佣兵虽然全副武装，却个个懒散惯了，气氛很是松懈，而另一边，黛莉娅带领着的十区军队气势卓然，不怒自威，虽然只是身着简单的装备，却个个身姿挺拔、肃穆而立。 不多时，伏潭警务处的袁司长带着警员们前来迎接，和他一起的还有褚老么和班嘉司珲。 …… 联盟一区。 「纪尘晏回伏潭了。」 「据说伏潭发生了一系列怪事，先是地上长出了草木，后是无中生有出现了一条河。」 「我还听说伏潭那个废弃的京原市变成了一片茂密的丛林，有人尝试进去却根本进不去。」 「十区和伏潭已经达成的协议，我得到消息，十区已经派遣了军队去协助纪尘晏控制伏潭，我们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 一区会议上，议员们吵吵囔囔个不停，首座的孟晷阴沉着脸，伏潭与十区合作并不让他意外，而让他烦躁的是原本计划控制二区、三区、四区的打算落了空。 宋欣空那边走不动后，他就派了人与那个把控二区、三区的幕后财阀家族联繫，好不容易联繫到人，对方上来就对他一番嘲讽，甚至放狠话让他退位让贤。 玛德！怎么感觉自从去了伏潭后，他就诸事不顺！ 他当初就不该让人把纪尘晏带回一区，他就应该直接把人宰了，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了。 …… 伏潭黑堡。 纪尘晏刚回来就进行了大清洗，不少伏潭民众都受到了惊吓，好长一段时间都人心惶惶。 但在纪尘晏一番恩威并施下，加之他打开了伏潭结界电子球，伏潭再次进入无辐射的生活条件下，众人很快接受了他的领导。 要说伏潭的结界电子球，其实并不是纪尘晏打开的。 他的虹膜信息因为宋尽渊的药水已经变了模样，如今已经没法再打开结界电子球了。 他原本也只是想尝试一下是不是真的打不开了，然而阴差阳错下，方祈恆在尝试时，他的指纹信息激活了贝瑞隐藏的指令。 这不仅让纪尘晏惊讶，贝瑞也陷入代码混乱，差点当机。 「贝瑞收到言先生的最高机密指令，贝瑞正在分析指令，分析成功，贝瑞即将执行，执行中断，贝瑞的主人只有纪尘晏，正在尝试将言先生的指令修改为陌生指令，权限不够，修改失败，贝瑞代码混乱，即将重启。」 方祈恆默默收回了输入指纹的手，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发生了什么？ 他就是想凑个热闹而已。 关键时刻，终于搞清状况的纪尘晏当机立断对贝瑞道：「贝瑞，我同意执行言萧的指令。」 「贝瑞收到，贝瑞正在修復混乱代码，修復成功，尝试重新执行言先生的最好机密指令。」 「咔嚓——！」绝对封闭的结界电子球就这么打开了。 看着球形的结界电子球缓缓打开，纪尘晏和方祈恆都愣住了。 这就打开了？ 「主人，是否启动伏潭的结界电子球。」贝瑞的机械音传来。 纪尘晏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去方祈恆了，应声道：「启动。」 伏潭的结界电子球重新启动，「嗡嗡——！！」的巨大轰鸣声响起，作为主系统的贝瑞连接上结界电子球，这才从一份机密信息中获取到言萧留下的完整指令。 这个指令只有在特定情况被触发后才会进行，而在那之前，哪怕贝瑞这个主系统也不知道。 而这个指令就是——当收到方祈恆的身份信息，例如指纹、虹膜等，结界电子球会打开。 但也仅限于打开。 方祈恆并没有结界电子球的使用权，但言萧留给了他一样更为宝贵稀有的东西——主系统的原始码和详细的注释说明。 可以说，方祈恆完全能自己復刻出一个贝瑞，当然，前提是他的水平能达到看懂的程度。 「言叔竟然给你留了东西。」 纪尘晏听着贝瑞的话，看着重启的结界电子球，慢慢扭头看向方祈恆，有些诧异和想不通。 难道言叔早就知道言祈恆没有死？可是这完全没道理啊。 要是言叔知道言祈恆没死，就不可能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復仇，言叔那么爱方姨，怎么可能捨得下他和方姨的孩子，可若是言叔以为言祈恆已经死了，那这份特殊指令的意义又是什么？ 纪尘晏想不通。 方祈恆盯着结界电子球内部一个个闪烁着复杂蓝色代码的面板，不知道是不是一脉相承的缘故，他只是思索了片刻，就大致猜到了言萧当初的想法。 他转头看向纪尘晏，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确实以为我死了，但或许是我体内的强辐射和变异现象，让他心底留有一丝妄念。」 纪尘晏听到方祈恆的话，点了点头：「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在他的记忆里，言叔很爱言祈恆，后者刚出生没多久，言叔就已经把辅导课程给拟定好了。 …… 因为结界电子球重新启动，伏潭内被纪尘晏杀伐狠辣的屠杀而导致的阴霾消退了不少。 但伏潭人还没有高兴多久，纪尘晏就下达了一条残酷的命令——整个伏潭进入战时状态。 「伏潭的人虽然认可了纪爷，但还没完全恢復过来，我觉得当前应该休养生息，恢復元气。」 班嘉司珲提议道。 第256页 纪尘晏瞥了他一眼。 「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他们恢復，立即进入备战状态，伏潭所有人都要进行操练，违者死。」 纪尘晏整顿伏潭的手段过于狠辣，比之过去的统治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在他的把控下，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作战状态。 然而就在他与联盟十区、九区、八区，以及哈吉隆阿、何筱的人达成合作，向联盟宣战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联繫了他，是四区新任区长——宋欣空。 书房内，纪尘晏和方祈恆正说着伏潭最近的变化。 方祈恆最近在忙着控制绿洲与伏潭的适配情况，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绿洲大变样，但若是伏潭的土质和气候能因此变好，对纪尘晏的统治绝对是有利的。 他已经计划着赶在春季下一场雨来临前，让伏潭人播种，若是绿洲让植物快速生长的功能还在，他们后续就不愁粮食了。 第136章 向联盟宣战 这时,手机忽然响起。 纪尘晏瞥了眼，是四区新区长宋欣空，他皱着眉没有接,他不想再和四区有什么牵连,对方乖乖等着被他攻下来就行了。 方祈恆看着手机上面闪烁的「宋欣空」三个字,眯着眼想到什么，对纪尘晏道：「我最近看到些视频,据说已经传遍联盟了,是关于宋尽渊的,你要不要看看？」 他本来是不打算将这事告诉给纪尘晏的,但现在四区打电话过来，阿晏早晚会知道，不如他先说,也能让阿晏提前做准备。 纪尘晏扫了眼方祈恆递过来的视频，拉着进度条粗略地看了一遍,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这真的是宋尽渊？你确定这不是后期合成的？联盟一区这方面的技术应该很成熟。」 纪尘晏不相信这个视频,宋尽渊怎么可能是联盟上层的玩物，他将视频直接发送给了贝瑞，让贝瑞检测是否是合成视频。 「主人,这段视频是原视频，没有检测到后期合成的迹象。」 纪尘晏听到贝瑞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了,方祈恆上前揉了揉他的眉心：「不管这视频是真是假,都与你无关，无需想太多。」 纪尘晏没吭声。 入冬时,他被一区的人从伏潭带走，那些人就给他说过二十年前那场会议,他们说纪培风是那场宴会的「主角」，只不过被下了勐药，结果猝死在会议上。 他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对尸体…但是刚刚那视频里只言片语的对话，哪怕他并没有仔细看、认真听，也能猜出大概的情况，那些人想对纪培风的尸体下手，而宋尽渊为了纪培风不被凌辱，成了会议的「主角」。 「……」纪尘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真相过于荒诞。 就在这时，方祈恆的手机响了，是宋九思打来的。 方祈恆看了眼纪尘晏，直接接通了电话：「有什么事？」 「我小姑姑想和纪爷聊聊。」宋九思也没有兜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我小姑姑刚刚打电话给纪爷，纪爷没有接，所以我只好打给你了，纪爷在你身旁吗？」 方祈恆听到是找纪尘晏的，眼神询问纪尘晏要不要接。 若是没有看那个视频，纪尘晏绝对不会接，但是那个视频太诡异了，他心里产生了很多疑虑，而现在，最有可能替他解惑的就是这通来自四区的电话。 「开免提吧。」他道。 方祈恆点头。 手机免提打开后，宋欣空的声音便传来过来，她先是自嘲地说了些关于宋尽渊的那些视频，而后声音带着恳切和祈求道： 「纪爷，看在我大哥为你父亲堕入深渊的份上，放过四区吧。」 宋欣空在得知纪尘晏一回伏潭便进行了残酷的大清洗后，她就知道，若是她不打电话过来赔罪，等纪尘晏真的带人打到四区，她四区的民众绝对活不了。 纪尘晏眸光晦暗幽深，不得不说，宋欣空打电话的时机太好了，他刚得知宋尽渊的那些腌臜视频，对一些事想不明白，这人就打电话过来，是算好的？ 对于四区，他想过屠城。 而这人却求他放过四区？ 方祈恆见他不说话，便冷声道：「宋区长，无论宋尽渊做了什么，都无法抵消他对阿晏的伤害，他拐走阿晏，让阿晏活在长达十多年的精神虐待和控制中，而且他还盗走了我母亲的实验成果，间接害得伏潭数万人饿死！」 可以说，四区发展到如今的地步都是踩着伏潭民众的血肉实现的，毕竟他母亲的实验成果是要用在伏潭，却被宋尽渊盗走。 要知道，伏潭的人口比整个联盟的总人口还多，这二十年里，因为缺乏食物，不知道饿死多少人，而四区却摇身一变，成了联盟最不缺衣少食的规划区。 所以哪怕阿晏想要泄愤屠城，做个千古罪人，他也奉陪到底。 宋欣空语气弱了几分。 「我大哥没有绑架纪爷，把纪爷从伏潭抓走的是联盟，我大哥是去救纪爷的，他一开始是想把纪爷送回伏潭的，只是经歷了那些事，他精神受到了刺激，所以才产生了把纪爷囚禁的念头。」 「偷盗方博士实验成果的事是事实，我无法辩驳，但那时候我大哥若是没有这个傍身，早被联盟那群人吃得渣都不剩了，我很抱歉，但我大哥也为方博士报仇了，方家和劫杀方博士的那群人都被我大哥派人杀了。」 方祈恆听到这话一愣，事实上，他也在暗中调查这事，最近才从十区区长哈伊那里打听到一点真相，原本想着等攻打联盟时顺道解决，没想到那些人都死了。 第257页 「我和大哥都很敬佩方博士，我和大哥是四区底层的人，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父母都是感染区的人，他们用了毕生的所有钱财才将我和大哥送进四区，可没等我们在四区有一番作为回去尽孝，他们就死在了辐射中。」 「在我们快要饿死在四区时，是前往试验田的方博士救了我们，之后我大哥展露出在生物研究上面的天赋，方博士就破例带上了我们，在我们心目中，方博士就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方叶熙决定前往伏潭做粮食增产实验的决定时，她和大哥毫不犹豫前往。 他们永远记得，拯救他们的不是四区，而是方叶熙。 「在知道你是言祈恆后，大哥也没有想过真的杀了你，他一开始确实下令让s级战队杀了你，但随后他就改口了，只让s纪战队把你从纪爷身边吓走就行了。」 宋欣空深唿吸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已经不再奢望方祈恆和纪尘晏能原谅他们，因为确实是做错了，连她都是罪魁祸首，没有求得两人原谅的资格。 只是最后，她希望将大哥託付给她的东西交给纪尘晏。 「二区、三区和四区，若您需要，听候差遣。」宋欣空对纪尘晏用上了敬称，「纪爷，您无需担心财阀家族对这三个规划区的控制，因为那个财阀家族的现任家主你们认识，就是哈吉隆阿。」 纪尘晏一愣。 哈吉隆阿？ 他记得这个人是宋尽渊无意间说起的，虽然他僱佣哈吉隆阿的全过程并没有宋尽渊的参与，但此时听来，他忽然意识到宋尽渊是故意在他面前提及这人的。 难道那时候，宋尽渊就已经猜到了他想要脱离他的掌控，想到了他想要培养自己人的念头？ 方祈恆也有些诧异，那个吊儿郎当，恨不得黏在阿晏身边的僱佣兵头子竟然就是二区、三区幕后的财阀家族的现任家主？ 不过也能说得通那人为什么能轻而易举了进入规划区了。 纪尘晏神色晦暗地挂断电话，而后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哈吉隆阿进行确认，面对他的质问，哈吉隆阿没有隐瞒，反而笑着道：「纪爷您也没有问我啊。」 「啪！」 纪尘晏冷着脸挂断电话。 「这是好事。」方祈恆见他面色不虞，不疾不徐道，「哈吉隆阿如今的命掌握在我们手里，无论他是僱佣兵头子还是财阀现任家主，对我们都是利大于弊。」 纪尘晏没说话，他现在很不喜欢被人隐瞒和欺骗的感觉。 方祈恆继续道：「阿晏，四区向你投诚，你打算接受吗？」 纪尘晏陷入沉默，良久，他抬头看向方祈恆，目光深沉。 「方祈恆，我不是什么好人，宋欣空妄想用几句话就和我讲和，我的回覆是，不！可！能！」 「就算宋尽渊死了，他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也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他被联盟上层欺压凌辱的痛苦不是我造成的，他凭什么把怒火撒到我身上？！又凭什么以为他死了！我就该原谅他？！」 「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活着回到伏潭，不是来原谅谁的，我是来復仇的，宋尽渊不也把那些欺负他的联盟上层杀了吗，想和我讲和，就等我復仇之后再说。」 方祈恆静静听着，注视着眼前这双赤色的眸子，最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计划照旧。」 纪尘晏眸中寒芒闪烁：「我就是这么睚眦必报的一个人，风雪没有浇到他们头上，他们就以为我只是淋了毛毛雨，宋欣空想让我既往不咎，我做不到，但我希望四区被屠城后，他们能做到。」 站在制高点上指责他？笑话，那就风水轮流转，看他们飢饿挨冻后，是不是能做到既往不咎。 …… 凛冽的寒冬过去，阳光明媚的春天也即将进入尾声。 联盟建立199周年的3月，伏潭黑堡正式向联盟宣战。 伏潭现任堡主——纪尘晏带领着伏潭数万精锐、周边黑堡自发武装军，僱佣兵战士、十区九区八区的正规部队攻打联盟。 三月份，七区被伏潭军队占领，区内的东西被洗劫一空。 以一区为首的联盟上层连夜商讨战役，最后下令关闭了定位导航系统和网络，剎那间，全球的网络伺服器瘫痪，身处在各个地方的人们成了无头苍蝇。 四月，在贝瑞和方祈恆的协作下，伏潭控制了联盟的定位导航系统和网络设备，。 同月，六区被占领，就在伏潭人庆祝取得一半胜利的时候，一区投下试验核弹，六区结界电子球爆炸，死亡人数过万。 伏潭元气大伤，休整一月，六月份，气候渐热，六区内辐射居高不下，每天都会增加尸体，不出半月，六区爆发传染病。 为防止病毒扩散，方祈恆的变异本体召来绿洲，吞噬了一切腐烂生物，让六区重获新生。 六月底，方祈恆用变异本体的强辐射引爆了联盟所有结界电子球，同时，间接引发了变异兽潮，联盟短短几天伤亡破万。 七月，气候更加炎热。 纪尘晏攻打五区，五区区长立刻投诚，然而纪尘晏因联盟那枚核弹处在暴怒之中，直接下令屠城，半月时间，伏尸百万。 屠城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引发了联盟规划区内的恐慌。 四区内的人连夜逃离，然而大军压近，他们根本无处可去。 宋欣空在听到纪尘晏屠城后就脸色大变，想联繫纪尘晏却一直没接通，她也让宋九思试图联繫方祈恆，可同样没有成功。 第258页 此时，方祈恆正抱着纪尘晏滚床单，做为上面那个，他却被纪尘晏指挥着变得更加疯狂。 纪尘晏白天杀疯了，晚上也滚疯了，方祈恆都担心他吃不消，但后者却恰恰相反，不止每天精神抖擞，适应力也是一绝。 「你行不行？不行换我来。」纪尘晏一手搂着方祈恆脖子，一手不轻不重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方祈恆抿了抿唇：「我担心你啊，你这状态太亢奋了。」 纪尘晏拉进方祈恆，微微喘息着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可是有四个床伴，现在就你一个，与其担心我，你不如想想自己，若是实在不行，我来也可以。」 方祈恆一听这话，哪还有闲心想其它，压着人就狠狠亲了过去，专心将身下的妖精餵饱。 他算是明白了，纪尘晏在这方面的需求确实比他更旺盛，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那些激素药物的后遗症，不过不管是哪一样，他绝对可以满足对方。 次日早晨。 纪尘晏拿开方祈恆抱着他的手，下床披着浴袍前往卫生间，从镜中看见身上勐烈的痕迹，他眸光接连闪烁了两下，转身背对镜子，将浴袍脱至手肘处，露出后背那一大片金色沙海纹身。 方祈恆的变异本体就被禁锢在里面，永远也挣不脱。 纪尘晏嘴角微微一勾。 无论他做了什么，方祈恆都只能站在他这一边。 …… 第137章 联盟瓦解 八月初,伏潭进入四区。 因为宋欣空的竭力请求以及签署的一系列条约，伏潭半战争、半和平地拿下了四区。 这是伏潭对战联盟以来，第一次没有牺牲的战争。 但在不为人知的四区地下监狱里,纪尘晏常住了半个多月,这期间,狱里惨叫声不绝。 「纪爷，方少来了。」四区狱警目不斜视地走进纪尘晏所在的刑房,弯腰恭恭敬敬道。 「滋滋——！」 刑房内,纪尘晏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狰狞的伤口在烧红铁板的灼烧下停止了流血。 听到狱警的禀报,纪尘晏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兴味盎然地盯着眼前血肉模煳的男人，只因为对方在听到狱警说的话后，勐地睁开了眼,那带着极度惊恐和绝望的眼眸里闪过不可置信。 方少？姓方？ 纪尘晏丢下烙铁，「啪！啪！」两声,左右开弓抽了男人两耳光,而后接过狱警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暴虐浓郁的血眸直直盯着男人：「姓方很惊讶是不是？」 男人吐了一口血，精神摇摇欲坠,他知道那个姓方的人是谁，那人就是是方叶熙的儿子，可在纪尘晏数日的摧残下,他的脑子清醒了一瞬又变得迷茫起来。 姓方…… 纪尘晏会放过姓方的吗？ 这人的手段比宋尽渊还要残暴,当初宋尽渊上台后就灭了他方家，可对方到底是刚上任,让他们方家主脉得以侥倖存活。 可纪尘晏，这人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他根本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存在的，他们明明已经改头换面，甚至改姓低调生存，他怎么找到的？ 纪尘晏看着他在绝望中挣扎，嘴角勾了勾，神情似乎很愉悦。 一旁的狱警低着头，压根不敢去看纪尘晏，这半个月，他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纪爷的手段，只觉得对方就是地狱来的魔鬼。 纪尘晏没有在刑房多待，他点了根香菸，转身走出刑房。 狱警见此，迅速关好大门，抬头时，已经不见纪尘晏的身影，只有点燃的香菸在地下监狱又长又阴暗的通道里渐行渐远。 纪尘晏快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走到镜子前时，他就瞧见自己那双闪烁着暴虐因子的眼眸，他闭了闭眼，想着方祈恆，恍惚间在血腥味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他身体松懈下来，眸中的负面情绪一点点化开。 再睁开眼，他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知道是在看自己，还是透过这相似的皮囊在看谁。 他又点了一根香菸，深吸一口后，冲着镜子吐出一口白烟。 …… 方祈恆在监狱外等了许久，纪尘晏才出来，瞧见人，方祈恆快步上前，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番，见没有任何不妥，抱着蹭了蹭：「阿晏，好想你。」 纪尘晏伸手回抱住方祈恆，在他耳边轻声道：「去酒店。」 方祈恆眼眸一闪。 …… 次日。 方祈恆想拉着纪尘晏去逛逛四区，这里毕竟是联盟最富饶之地，但此时的纪尘晏赖在床上不愿起，他精神和□□都得到满足，浑身上下，连骨头都是酥的，只想钻被子，哪儿也不想去。 「阿晏，快起床了。」 「唔…有什么好逛的。」纪尘晏翻了个身，继续睡。 「去看看嘛。」 方祈恆已经洗漱完，拿着打湿的帕子就往纪尘晏脸上招唿。 纪尘晏蓦然接触到湿热的帕子，哼哼唧唧反抗了一下，见方祈恆态度强硬，就不动了。 方祈恆压着人亲了亲：「阿晏，陪我去逛逛，你一来四区就扎进监狱里，半个月没陪我了。」 纪尘晏环住方祈恆的脖子，把唇凑了上去，比起方祈恆提议去四区逛，他更想再战。 想着，他双腿就已经环上方祈恆的腰，亲昵道：「再来。」 方祈恆盯着身下人的面孔，也有些蠢蠢欲动，不过他还是忍着道：「阿晏，你这瘾有点大啊。」 第259页 纪尘晏没有反驳，双腿一用力，直接将方祈恆反压在床上。 他坐在了方祈恆身上，一手拉下本就松垮的睡袍，一手拉着方祈恆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你来还是我来？」 方祈恆看着那白皙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昨晚的痕迹，漆黑的眼眸深邃了几分，就着纪尘晏的手伸了过去，其实并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因为昨晚两人滚了大半夜。 …… 方祈恆想要闲逛四区的心一直推迟了一个多星期，才等来餍足的纪尘晏的点头同意。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四区。 四区不愧是有钱有粮的规划区，区内有很多高楼大厦，道路宽阔整洁，各种公共设施完善，简直就像是末世前的大都市，若是被炮火毁了，还有些可惜。 方祈恆闲谈道：「宋欣空交出了粮食增产方法，现在绿洲所过之地，土壤基本上都能种植了，又有了这个增产方法，以后伏潭人口再多，也不会缺粮食了。」 纪尘晏点头，望着与伏潭截然不同的四区景象，这里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受到文明气息。 不得不承认，宋尽渊把四区管理得很好，即使仍旧有不足之初，但比起伏潭和其它规划区，这里的环境和条件好太多了。 纪尘晏眼眸闪了闪。 宋尽渊就是用着方姨的技术成果，让这里的人吃饱穿暖，无忧无虑，真让他烦躁又嫉恨。 若是当初没有发生一切，伏潭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的？ 「阿晏，那边好像有个广场，我们去看看。」方祈恆拉着纪尘晏的手，朝着广场方向走去。 纪尘晏的思绪被打断，他垂眸看着两人牵着的手，抿了抿唇，没什么表情，只有在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时，会一脸阴沉狠鸷地瞪过去：看什么看！ 「！」偷看的人后背一凉，立刻转移目光，匆匆离开。 两人并没有闲逛多久，方祈恆就接到了迟教授的电话，而与此同时，孟晷也联繫了纪尘晏。 「回去吧。」方祈恆道。 纪尘晏点头，如今就只剩下一区了，他在四区也休息了一段时间，是时候一鼓作气拿下了。 …… 纪尘晏与孟晷进行了视频通话，孟晷想要纪尘晏停止战争，许诺了纪尘晏不少好处，但纪尘晏怎么可能在这临门一脚放弃，果断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和要求。 两人的谈判无疾而终。 另一边，迟教授听说纪尘晏和平拿下了四区，便联繫了方祈恆，说愿意站在伏潭这边但方祈恆要保证他的家人和门生安全。 「这些都没有问题。」 方祈恆给了迟教授承诺，挂掉电话后，他刚想去找开会的纪尘晏，就碰见了宋九思。 「好久不见，方祈恆。」 方祈恆瞧着宋九思消瘦的脸颊，沉默了两秒，直接问道： 「你想和我聊什么？」 宋九思看着方祈恆：「我以后就打算这么跟着纪爷吗？」 方祈恆听到这个问题，只觉得莫名其妙，要不是宋九思之前帮过他，还告诉他了一些事情，他是决计不会在这浪费时间的。 「这是我自己的事，若你是想和我聊这种私事的话，那恕不奉陪，你保重，我先走了。」 「方祈恆！」 宋九思连忙叫住他。 「你是变异人，我听说了伏潭的奇怪现象，是你做的吧，只有你才有这个能力，你可知道，变异人滥用辐射是会受到反噬的。」 方祈恆蹙着眉。 「你究竟想说什么？」 宋九思咬了咬牙，深深看了眼方祈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闭上了嘴，摇了摇头。 「没事，耽搁你时间了，你有急事就先走吧。」 宋九思其实是想问方祈恆会不会离开伏潭，毕竟他是变异人，不可能一直生活在人群里，若是他要离开，她想要一起离开。 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甘心，她不是愿意平平淡淡生活的女人，相反，她极为看重权力，以前她的梦想就是成为四区的区长，带着四区走向更辉煌的时代。 然而现在纪尘晏上台，她的梦想和一切想法都破碎了。 她甚至不知道她所学习的一切还能做什么，纪尘晏没有杀了她和小姑姑已经是宽恕，她根本就不期望未来还能拥有权力。 所以不如离开。 可不甘心只是一方面。 在即将说出口的那一剎那，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只要纪爷还在这里，方祈恆就不会离开。 更不会带上她。 所以她最终选择了闭嘴。 方祈恆一脸懵地走了，走出老远回头瞧了眼，只觉得宋九思越来越奇怪了，明明在伏潭时直来直去，现在却支支吾吾的。 是因为他和阿晏杀了她老爸，又占领了四区？还真有可能。 不过对方问的那些话…… 其实作为变异人，他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来伏潭养老也只是因为辐射超标，他自我感觉活不长久了，所以想着不如来人多的地方，吃些美味的食物。 可如今他的变异本体在阿晏体内，辐射也被遏制住，他不用再担心辐射超标死去了。 他自由着，却又被禁锢着。 方祈恆挠挠头，不再瞎想，他现在要忙的事情不比纪尘晏的少，他不仅要主持落实大面积种植增产粮的事宜，闲暇时间还得攻克言萧留下的那些高新技术，其实他很想慢慢来的，奈何迟教授那些人每天都追着他问。 第260页 …… 夏季的聒噪匆匆停歇。 十月，寒风悄然而至，联盟只剩下一区负隅顽抗，纪尘晏前面出手果断、势如破竹，此刻却如同戏耍老鼠的猫一样，不着急进攻了，他想慢慢玩死孟晷。 十月底的一个宁静夜晚，孟晷身边一名他极为信任的手下叛变，将他绑了送到了纪尘晏跟前。 孟晷难以置信，声嘶力竭质问：「祁连！你背叛我！！」 祁连没说话。 联盟瓦解已经是定局，一区战败只是时间问题，与其等纪尘晏耗死他们，然后屠城，不如主动投诚，这样的话，他的家族，以及一区民众没准能活下来。 「对不起，区长。」 祁连身后还有整个祁家。 十一月，伏潭拿下一区，纪尘晏在一区中央广场上进行了公开审判，审判对象：联盟。 当日，孟晷以及他背后的所有势力、家族被公开处死，一区有权有势的家族几乎一夜间覆灭，祁家虽然没有被关押，却被抄家，整个一权贵之家变成了平民。 要不是纪尘晏废除了奴隶，祁家很可能就要沦为奴隶了。 至此，联盟彻底崩裂瓦解，延续了一百多年的规划区也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以伏潭为中心的崭新国度，规划区高高的城墙被感染区的人推翻，横在人们中间那堵不平等的大门倒塌。 第138章 终章 「轰隆！」又一堵城墙倒塌,漫天灰尘被溅起，如今的规划区变更为城，城内的居民瑟瑟发抖,而城外的人却两眼放光。 「这就是规划区啊。」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进入规划区,这辈子值了。」 「好漂亮的房子啊,住在里面应该不冷吧，好想住啊,在这里长大的人一定很幸福。」 「真让人嫉妒！看看她们那白里透红的脸蛋,真想…」 「你冷静点！各个城内都有留守的警员,昨天就有人跑来城内抢杀,结果被当场击毙了。」 …… 伏潭会议室内。 「规划区和感染区的矛盾不是推翻城墙就能调和的，纪爷下令推翻城墙，无疑是把矛盾赤裸裸摆出来,截止今天为止，各个新城区已经出现了不下百场感染区有规模有组织的报復行动。」 「哪能怎么办？」 「纪爷这个决定的确过于草率了,但若是不推翻城墙,继续联盟固有的方式进行统治，城内人和城外人仍旧是两个极端。」 「对啊，所以说不如推翻城墙,加快各个新城的形成和融合。」 「据说城内的大家族都被围攻了，稍微有点资产的都捂着藏着，深怕被人发现,现在城内的富商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哼,那是他们活该，纪爷已经下令,只要他们净身离开，不会有人动他们,他们却死守着那些资产和财务，怪得了谁？」 「毕竟是积累了百年的财富，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那就去死喽，伏潭和各个新城要发展，需要大量物资，他们霸占着，他们不死，谁死？」 …… 伏潭宫卧室内。 方祈恆坐在床头看着手机，身旁是沉睡疲乏的纪尘晏。 两人进入了特殊日。 方祈恆体内的强辐射正在他和纪尘晏之间来回穿梭。 没有将变异本体刻印在纪尘晏后背时，每个月这种时候，方祈恆体内的大量辐射都会转移到变异本体身上，而变异本体会通过形成一枚枚能量石来排出过量的辐射，而如今，这股超负荷的大量辐射则需要纪尘晏排出。 纪尘晏在熟睡中皱起了眉，像似在承受着什么，双手紧攥着被子，整个人显得很不舒服。 方祈恆注意到他的情况，放下手机，轻轻把人抱在怀里。 这是纪尘晏第一次进行辐射释放，哪怕方祈恆已经寻找到一些能够吸纳辐射的种子，也根本无法做到一点也不难受。 「阿晏。」 纪尘晏此时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了方祈恆的唿唤，可身体却沉重地往下掉，还有昨晚与藤蔓的第一次接触，都让他觉得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 纪尘晏坐在方祈恆腿上休息，忽然感觉一双手抓着他。 方祈恆十指陷入那细腻的肌肤里，犹如握着温暖的美玉，他毫不怀疑，等到了明天，这白皙的肌肤一定会留下他的指印。 想到此，他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可也没有忘记正事。 他温柔地亲了亲纪尘晏，而后缓缓握着那两团分开。 纪尘晏感觉到他的动作，浑身一颤，刚想喝止他，缝芯忽然感觉到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 像蛇鳞一样。 「什么东西？！」 「是我的变异本体，没事的，别担心。」方祈恆抱着人，轻轻安抚着，声音温柔缱绻。 纪尘晏不自觉放松下来。 可随着身后那冰凉的藤蔓开始蠢蠢欲动，他忍不住扭头看去，就见一根手腕粗的藤蔓。 「！！」纪尘晏瞬间头皮发麻，抓着方祈恆的手指收紧。 他转回头看向方祈恆，语气有些颤抖：「方祈恆！你疯了！」 方祈恆手上力度加重，将那彻底暴露出来，藤蔓与方祈恆一体，见此立即会意贴了上去。 「不……」纪尘晏身体紧绷，下意识就拒绝，「不行！」 「阿晏，你可以的。」 方祈恆能清晰感觉到本体百分百的触感，他语气变得沉重紊乱起来，声音也有些喑哑。 第261页 他将纪尘晏困在怀里。 「不，啊！」 「阿晏，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圈禁了我的变异本体，每个月都需要排出大量辐射，一旦泄露，这对你和伏潭来说都是致命的，所以我只能这样，放轻松，我的变异本体会适时吐出一些能承载和吸收辐射的种子，等吸收完辐射，你排出体外就行了。」 …… 方祈恆吻着纪尘晏汗湿的肩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后者的皮肤上，情到极致时，忍不住张嘴咬住了那肌理结实的肩膀。 「阿晏，阿晏。」 方祈恆快要溺毙在纪尘晏的身上，本体的侵占太过强烈。 在听到纪尘晏的呜咽的声音后，他忍不住放下这人，让对方趴在自己腿上，而后伸手摸了摸那张酡红一片的脸颊。 「阿晏，帮帮我。」 纪尘晏抬头，看着眼前的东西，瞳孔微微一颤，他偏过头，自尊心让他不愿意这么做，可想着以往方祈恆都会帮他…… —— 「阿晏？」 纪尘晏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方祈恆那张担忧的脸，一瞬间，他脑海里闪现出这人昨晚不仅让藤蔓参加，最后还摁着他的头，让他差点窒息。 想到此，他磨着牙，刚想蹦起来给人一巴掌，忽然感觉身体异常沉重，他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微鼓的触感让他感受到什么。 他眼眸一点点睁大，而后不可置信地瞪向方祈恆。 「你没弄出来？！」 「至少要一晚上。」 纪尘晏刚要骂出来，方祈恆的手机就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方祈恆俯身亲了亲纪尘晏，低声道：「等会儿就帮你弄。」说着，他拿起手机下床接了起来。 伴随着绿洲向外扩散和被众人所熟知，不少科研者发现了绿洲内的植物具有极强的抗辐射性，换句话说，是极佳的替代结界电子球的植物，如今除了伏潭的结界电子球在稳定运转着，其它新城的结界电子球都报废了。 方祈恆和迟教授等人一直在研究核能结界电子球的制作，有言萧的笔记指导，各个新城的结界电子球都处在重建当中，预估至少需要两年才能彻底完工。 如今发现这能抵御辐射的作物，不少人都跑来伏潭想移栽几株，然而越是靠近京原市的植物，具有攻击性的变异植物越多，一般人根本不敢随意去挖，所以警务处那边就先联繫了方祈恆。 方祈恆和警务处那边约了个时间详谈后便挂断了电话。 他回到床边时，纪尘晏已经扶着墙去了卫生间，他赶忙也跑进来卫生间：「阿晏，你别乱来把自己弄伤了，我来帮你。」 卫生间内，纪尘晏脸色不太好看，听到方祈恆的话，抬头瞪向门口的人，愤愤不平道：「太不公平了，你前二十年怎么就没事，偏偏到我这儿就要这样！」 「我的错。」方祈恆立即认错，而后上前哄着伸手帮忙。 「叩叩。」 这时，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响起，随即是侍从试探的声音传来。 「纪爷，方少，你们醒了吗？褚家、班家，以及各新城城主已经抵达伏潭宫，预计九点会在会议室开展新城建设的讨论。」 纪尘晏和方祈恆对视一眼，看了眼时间，这才七点，虽然今天有大会，但这也太早了。 「快，帮我弄出来！」 「好好，我很快的，阿晏，你腿别乱动啊，你蹬我做什么？」 「…呃…条件反射……」 在一阵鸡飞狗跳中，方祈恆顶着一个巴掌印，终于将穿戴整齐的纪尘晏送出了卧室。 「你不参加会议？」纪尘晏看他都不换衣服，便问道。 方祈恆打了个哈欠。 「不了，我回去补觉，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感觉好睏。」 纪尘晏盯着他看了一眼，随后拉着他衣领亲了一口。 「身体这么虚啊，那你好好休息吧，实在不行，我让阿尔赛达给你做点大补的汤药。」 纪尘晏说着，不顾方祈恆渐渐变黑的脸，扬起嘴角，故意挑衅的：「说实话，我觉得昨晚的藤蔓确实挺不错，你要是实在不行，今晚我和藤蔓玩也可以。」 方祈恆的瞌睡瞬间被气得无影无踪，他磨了磨牙：「行，今晚我们好好玩玩。」反正藤蔓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百分百触感，他要让阿晏后悔现在的大言不惭。 纪尘晏似是猜到他的想法，腰部莫名酸软了一瞬，他抬头，迅速在方祈恆嘴角咬了一口，而后毫不留情转身离开了。 方祈恆抬手摸着刺痛的嘴角，看着才放下狠话，就落荒而逃的人，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 伏潭第一场雪落下时，各个新城已经初步重建完毕，有变异本体这株强大的变异植物在，也不用担心飢饿的变异兽袭击。 方祈恆和朱戬，以及一众武器研究专家，共同研制出了不少杀伤力强悍又便于携带的武器，这大大增加了边防员的信心。 此外，方祈恆领导的种植作物也在冬季来临前有了收穫，不止是伏潭经受过绿洲洗礼的土壤，连感染区的土壤也能种植。 他们用实际行动再一次证明了方叶熙实验成果的强大。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而去，然而就在这时，纪尘晏忽然向方祈恆提出了想要离开的话。 「等这个冬天过去，我们就离开吧。」纪尘晏撑着下巴，看着玻璃窗外飘落的雪花说道。 第262页 「方祈恆一脸疑惑，坐到纪尘晏身边问：「是出什么事了？」 纪尘晏摇摇头。 「你最近不是总感觉到很疲惫很想睡觉吗？我也能感觉到，应该是你的变异本体的缘故。」 纪尘晏之前就有想过，变异本体在他身上，之前他攻打联盟十大规划区时，绿洲跟着他跑，每到一处都能改善当地的环境，当时他还觉得这东西很好用，但慢慢的他便意识到，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毫无副作用的东西。 像是印证他的猜测，方祈恆开始变得嗜睡，像似进入冬眠的动物，而他因为背上纹身的缘故，也能感受到一点不寻常。 他是想让方祈恆永远留在他身边，但并不代表着他想把这个人囚禁在一个不利的地方。 纪尘晏看向方祈恆：「变异本体要狩猎进食吧，不然那么大的体型，仅靠阳光不可能维持。」 方祈恆并没有否认：「其实还好，变异本体进食一次能管很久，而且有光合作用也死不了，就是没那么多藤蔓生长出来而已。」 纪尘晏：「我已经决定了，等明年开春我们就离开，既然绿洲能够到处跑，我们就到处玩。」 方祈恆顿了一下。 他没想到纪尘晏是来真的，连什么时候走都想好了。 「阿晏，你捨得？」 他都已经做好了要和阿晏一起开创一个盛大的时代，一个只属于阿晏的辉煌时代的准备。 联盟才被推翻，阿晏才刚登上舞台，怎么能这么快就谢幕。 「没什么舍不捨得的，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回来復仇的。」 纪尘晏淡淡道。 或许之前是真的放不下，在联盟瓦解后，纪尘晏心中的那股执念就没那么强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方祈恆才是最重要的。 他把玩着银色发尖道：「而且，我发现我并不适合带领一个国度进行发展，我更擅长攻打，这些天一直开会，他们说的专业词我都听不懂，我听的头都大了。」 偏偏会议上的人都是各行精英人士，轻易杀不得。 纪尘晏觉得这个位置已经不适合他了，就算他再努力学习，再努力弥补那二十年的懈怠，一时半刻也补不回来，而且他的性格已经定性，他嗜杀暴虐。 现在这群人被他的杀伐狠辣和威望唬住，暂时不会出现大乱子，但之后就说不准了，而且他也有可能会再次成为暴君，届时唯一有可能阻止他的方祈恆，非但不会阻止他，还会助纣为虐。 纪尘晏只要一想想，就觉得这个新建立起来的国度要完了。 他甩了甩脑袋。 「其实我一开始就只是想和联盟打打，但联盟倒得太快，我都还没打过瘾……」 联盟的瓦解看似是他造成的，但其实他也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这个摩天大厦早已漏洞百出，又有宋尽渊替他剷除了大部分敌人，他根本没什么发挥余地，就是振臂一唿，靠着人多赢了而已。 如今虽然推翻了联盟，但他却没什么成就感，对这个新建立起来的国度也没有太多归属感。 纪尘晏说着，忽然觉得自己这样说好像不太好。 毕竟没有人喜欢战争。 偏偏他就是那个另类。 这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他确实不适合那个位置。 「所以我想了想，还不如跟着绿洲去猎杀变异兽，你说呢？」 方祈恆静静听着，见阿晏已经想了那么多，甚至为了不让他多想，绞尽脑汁把想离开的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真是可爱。 他欺身过去，将脑袋搭在纪尘晏肩上，慢慢闭上眼：「阿晏你去哪儿，我就在哪儿。」 贝瑞飞到桌上，眨着大眼睛：「贝瑞也会一直跟着主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