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繁花》 第一章 风起云涌 津梁,乃东燕之王城。它坐落在东燕最为繁华的地带。方圆万里,灯火通明。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东燕在慕容氏家族的统治下,可谓是八街九陌,政通人和。帝都的治理,永远都是最好的。 但即使这样,街上还是有一些不和谐之音。 “唉,你们听说了没有,东燕王宫呀,那简直是太可怕了!” “是啊是啊,谁到了那宫里去,不得小心谨慎的……” 东燕王宫,确实有点儿可怕。若不谨慎行事,稍不注意就会身首异处。 “子渝,寡人让你彻查百姓们所说的公子治横行暴虐之事,你查得如何了?” 燕帝和王后周氏在朝阳宫主殿询问着公子渝近日所调查之事。 长子公子治的确是为非作歹,以看人痛苦为乐。但因为周后的原因,没有人敢得罪他。毕竟,公子治是周后的养子,并且他的手段可是数一数二的毒辣。 周后更是如此,贤惠的外表背后却隐藏着蛇蝎一般的心肠。若非她的指使与撑腰,那大公子怕是也保不住自己。 “请父王恕罪,儿臣并未查出什么可靠的证据来指明王兄的暴行,但是儿臣认为王兄他……应该不会这么放肆吧。” 毕竟还当着周后的面,公子渝即使已经查到了不少有用的证据,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向燕帝请罪。 周后看着公子渝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笑得和蔼可亲。但是她眼里的狡點却掩盖不住。 “子渝啊,你可是陛下的三公子,这件事你可得好好查查,可别让那些人污蔑你大王兄呀!” 周后眯着眼,给侍女使个眼色,侍女便偷偷地离开了朝阳宫。 “陛下,子治近日担心陛下的身体,希望替陛下分忧。对了,没准一会儿啊,子治就过来了呢!陛下您有什么话就尽管问他,您可别听信谗言,冤枉了您的嫡长子呀。” 燕帝看她一副贤惠的样子,十分满意。“寡人有事先走了,让子治回来看看你也好。” 这就走了? 看来父王早就知道公子治的恶行了吧? “那儿臣也先告退了。”现在公子渝可不想看见公子治的嘴脸,迅速撤离了这是非之地。 “哟,三弟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真不巧,公子渝偏偏在途中遇见了公子治。公子治轻蔑地歪了歪嘴,讽刺起公子渝来。 “三弟真是一改往常的谦和样子呀,都学会去父王面前告状了。看来也是长进了不少呀!” 面对公子治的强势问话,公子渝也并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只不过恭敬地是回了礼,一脸淡漠地搭着他的话。“大王兄自己做过什么好事,自然也是心中清楚的。” 听了公子渝的话,公子治捂着嘴轻蔑地笑着。 “呵,三弟在胡说些什么?你王兄我一表人才,堂堂东燕大公子,怎会如三弟所说那样不堪呢?”公子治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不过……”,他顿了顿,俯下身子轻声对公子渝说道。“三弟现在千方百计来做这些,怕是也想得那繁花令吧?” 繁花令? 听到这里,一向沉着冷静的公子渝不禁睁大了双眼。 公子治也听说了繁花令? 繁花令,为拥有无限神力之宝物。相传,得繁花令者得天下。而这奇妙又神秘的繁花令却被封印在一个霓氏的女子体内。 “大王兄,你不要为了一个荒谬的传言去害了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 公子渝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忍心让那无辜女子深受其害。 “荒谬?恐怕此事只有三弟你觉得荒谬吧!” 公子治自从听说了这件事,就绞尽脑汁想破解繁花令咒语。对于公子渝这番话,更是加以讽刺。 “没有办法呀,你王兄我已经把这个人纳入新入宫的侍女名单里了。我厉害吧?” 公子治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得意洋洋地看着公子渝。 “霓府就是因繁花令才遭人血洗的,不过很好,霓无音(体内封印繁花令的人)还活着啊。不过三弟放心,霓无音的身份,只有你我知晓。” 公子治说完,看着公子渝惊愕的表情蔑笑几声,得意地扬着头走了。 霓无音,真的进燕宫了。 她身着蓝色宫女服,和众多宫女走向了公子渝所居的富丽堂皇的庆华宫。 霓无音的气质温婉贤淑,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站住——”公子治穿着青色长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颐指气使地走过来,从后面叫住了她们。 “你们当中,有没有一个叫霓无音的?” 公子治的表情扭曲,宫女们都吓得赶紧摇头。霓无音闻声,站了出来。 “您是哪位公子,找奴婢有事?” 公子治十分霸道,上下打量着霓无音,质问道:“你分明是我宫里的,怎么去了公子渝那?” 霓无音也没有回答,只是把入宫的名册递给了公子治。公子治狐疑地看了霓无音一眼,低下头翻着那名册。看过以后,公子治大发雷霆。 “好个公子渝,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今日,我还非要把霓无音带走不可!” 公子治说着,便要去庆华宫找公子渝理论。 “且慢!” 周后穿着极为华丽的凤袍,头戴珠翠,优雅地从轿辇上走下来。 “霓无音,你分到哪个宫里就快去吧。你们,也都快点进去吧。” 宫女们听了,都像逃跑一样,纷纷散去了。周后看着公子治,笑了笑道:“子治,你跟本宫来。” 周后把他带到了周后所居的凤仪殿。她恨铁不成钢,愤怒地训斥着公子治。 “你给本宫消停点!你父王最近可是听了不少有关你的谗言,你还要闹什么?” 公子治咬着牙愤恨。要不是公子渝,那些谗言也传不到燕帝的耳朵里去! 周后见公子治一脸的不甘心,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繁花令就算在庆华宫又如何?反正也是在燕宫里,你还怕没有机会?” 周后越来越觉得,公子治心浮气躁,不成大事。可是她还是得用公子治为她做事。 周后自然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查到了霓无音的下落。只是这受人非议之事,她自然得怂恿公子治去做。 周后现在最担心威胁到自己的人,就是公子渝了。 庆华宫里,花团锦簇。 公子渝站在庆华宫门前,看着这些新入宫的人。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庆华宫的宫女。我不想看到庆华宫的人太过张扬,谁若是给我在外惹是生非,我定不轻饶!” 霓无音并不觉得自己会惹什么事,对于公子渝的话也是没有上心。 “霓无音,你跟我来。” 就在霓无音只等着公子渝说完好休息的时候,公子渝却突然叫了霓无音一句。霓无音没有集中注意力,自然也不知道公子渝在叫她。 “霓无音——” 见霓无音没有反应,公子渝提高了音量。霓无音回过神来,赶紧跟了过去。 “本公子刚才说的,就是你。”霓无音实在不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一脸疑惑地看着公子渝。 “……我?” “没错。为了不让你惹事,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 公子渝其实是为了繁花令的事不伤害到无辜的人。霓无音倒是十分好奇。“殿下,奴婢断不会给殿下惹是生非的。” 听了霓无音的话,公子渝却并没有丝毫的动摇。 “会不会,可不是你一个宫女说了算的。对了,刚才你见到公子治了?” 哦?那就是公子治? 霓无音点了点头。公子渝见了,又眉头紧锁,深呼一口气。 “本公子告诉你,以后离他远点。” 霓无音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公子治远点。不过……公子渝看起来很聪明。他的话,总得听几句。公子治是什么人,慢慢不就知道了。 “奴婢知道了。殿下还有什么事?”霓无音以为,公子渝特意叫她并不是为了叮嘱这点小事的。公子渝却深深地为霓无音担忧着。 “嗯……没事了,你退下吧。” 公子渝在担忧之余,又有些迷茫。 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难道真的会在那个传言中灰飞烟灭? 霓无音却不会考虑那么多。 复仇?她自然知道。 一个人,总不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摸索堕落。如果要走出去,就不能总是记着身后的黑暗。否则,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其实,她早就已经知道燕宫的险恶了。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得不防着点,包括公子渝。 霓无音还是不去想那么多了。毕竟还是刚到了燕宫,她想四处看看其他宫女都去哪了。 既然公子渝特意叮嘱,公子治的般瑛宫还是不要去了吧。 还有燕帝次子公子溪和四子公子澈。不如……去看看公子澈的疏桐殿? 霓无音虽然没有见过公子澈,对于他的宫殿位置倒是了如执掌。既然是进宫嘛,自然要把一切都打探好。 “喂!” 突然一个衣着讲究的公子在她身后大声叫喊着。霓无音不禁吓了一跳。毕竟也是偷偷跑出来的,万一被禁卫军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霓无音镇定下来,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公子——除了打扮像个公子,这贪玩调皮的性格,简直…… “你……是公子澈?”霓无音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竟然不认识我? 公子澈灵光一闪,暗自高兴着。他干咳了几声,把腰板挺得直直的,神采飞扬地自我介绍着。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澈。我不过是一个太医罢了!” 这下霓无音彻底放心了。她的警惕放松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呢。原来只是一个小太医啊。” “你叫谁小太医!”公子澈听到这称呼,急忙反驳。 霓无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你可是自己说的啊,你只不过是个小太医罢了。怎么,你刚才是骗我的?” 公子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四公子,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说实话,从公子澈出生一直到现在,能这样和他说话的人,只有霓无音一个了。 能和一个宫女做好朋友,也很有趣! “幸识幸识。敢问姑娘芳名?”公子澈行了个礼,问道。 “我叫霓无音。你呢?” “我?我不告诉你!” 公子澈哈哈大笑,耍赖起来。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地方。 “你若是有空,不如和我去一个地方怎么样?” 霓无音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大胆。她可不敢再往什么地方去了。 “你要把我带走?被人发现我这个宫女私自乱走可是要杀头的!” 看霓无音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公子澈捂着嘴偷笑起来。 “杀你又不杀我,我有什么怕的!” 公子澈笑够了,又说道:“好了,开个玩笑嘛。放心吧,我保证你是不会被发现的!” 没等霓无音同意,公子澈便带着霓无音飞奔起来。 【庆华宫】 “三殿下,有人看见霓无音和公子澈在一起。” 到底是在燕宫,这件事自然是要被公子渝知道的。 “澈儿?”公子渝先是惊讶,然后他又摇了摇头。 “罢了。只要不是公子治,就好。” 公子治,当真这么危险? 第二章 燕宫险(一) 公子澈和霓无音来到了一片桃花谷。大片的花瓣飞舞而下。花香氤氲,浅浅的沁入心扉。这样清淡的香气,绝非是人世能有。 在这样的环境中,霓无音仿佛已经忘我,只是随着桃花飘落,思绪纷飞。 “其实,这里是我生母生前所居之处。” 原来,公子澈的生母在生下公子澈后便难产而死。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周后没有子嗣,燕帝的四位公子,能生下来便很不错了。 “你知道公子溪吗?”公子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没有等霓无音回答,公子澈继续说:“他的生母也死了。只不过……却是被父王亲手杀死的。” 公子澈低下头想了想,欲言又止。 霓无音看出了公子澈的犹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算了,说好了要带我出来的,怎么还伤感起来了。行了行了,我也欣赏过这里的美景了,咱们快点回去吧,免得公子渝找不到我。” 听了霓无音的话,公子澈问道:“你是公子渝的宫女?” “是。” 公子澈点点头。“公子渝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善良,宽容,又关心百姓的好公子。你跟着他,慢慢就知道他的好了。” 对于公子澈对公子渝的评价,霓无音可是一点也不相信。就他,还是好人?!防我像防细作一般,生怕我会害了他似的…… 在这欢快又略有忧伤的空气中,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了。 夜色已深,霓无音偷偷的回了庆华宫。 “站住。” 突然,霓无音的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霓无音闻声,急忙转过身去。“三殿下……” 霓无音尴尬地冲公子渝笑了笑。 “这么晚,你干什么去了?” 公子渝并不像公子溪那样冰冷,可是偏偏夜色寒凉,公子渝的语气也显得格外严肃。 “没什么,就是随便走走。”霓无音有些紧张,毕竟天下人都知道。燕宫,最是险恶。 “以后,你——” 公子渝十分坚定的语气,让霓无音感觉此言必是不得违背。 “殿下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安排,无音以后肯定安分守己!” 公子渝听了,长吁一口气。“以后,不许离开我半步!” 虽然霓无音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一个命令,可这是公子渝说的话,还是不要多言了。 “嗯。”霓无音连忙点点头。她表面上答应了,心里却不想服从。公子渝,我又不是贼,你竟然把我管得这么紧!不离开你半步?才怪呢! 霓无音不觉得此事严重,可是公子渝却清楚。 这岂是儿戏? 公子治和周后虎视眈眈的,说不准哪天,霓无音就因为繁花令的传言无辜惨死了! 霓无音只是知道父亲的死。她不知道,自己竟然要被一则荒诞传言困扰纠缠一世。 “你就寝吧,我还有事。”公子渝没有再提什么惩罚,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霓无音虚惊一场,回宫女们的住处了。 这个住处,相比于白天所见的那些宫殿,可是差的远了。 霓无音刚推开门,一个宫女就立刻迎了上来。 “无音姐姐回来了!”这个宫女看起来性格开朗,也给人一种很可爱清新的感觉。 “你……这是特意在等我?”霓无音看着眼前的这位宫女,倒莫名有些感动了。 “看无音姐姐今天被公子治为难,又消失了几个时辰,我心里自然有些担心呀!” 看着她担心的神情,霓无音不禁心中感觉温热。 谁说燕宫无情?在这冷冰冰的都城中,或许也会有一段弥足珍贵的金兰之谊。 “我叫霓无音。”霓无音主动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无音姐姐,我叫兰轻颜!” 就这样,两个人谈的十分融洽。在交谈中,霓无音得知今日是兰轻颜母亲的忌日。 看着悲伤的兰轻颜,霓无音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血洗霓府?这是霓无音最想知道的事,也是她最不能问的。 “我想……给母亲烧些纸钱。”兰轻颜低下头,小声说。那个声音,是如此的卑微。 “你要在燕宫烧纸钱?你——” “嘘!”兰轻颜急忙打断了霓无音的话,委屈地看着她。“无音姐姐,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 这也是一片孝心啊。 霓无音答应了兰轻颜的请求。如果亲人在世,他们也希望自己帮兰轻颜吧。 霓无音悄悄的带兰轻颜去了一个偏僻的湖边。为了不打扰兰轻颜,霓无音走远了些。 兰轻颜轻轻的捏住了一张纸钱。 “母亲,女儿生来便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包括父亲。女儿虽是嫡女,得以进宫,可是每个人都觉得女儿没有什么好命。可是母亲——” 兰轻颜低声抽泣着。“为什么连您也处处否定我……”兰轻颜说到这句话,仿佛要把多年的苦水全都倾泻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样被人瞧不起,为什么我要活的如此卑微……” 其实,兰轻颜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女官的。可是,她的母亲,就在兰轻颜即将成功之时,却在大殿公开推辞,更是因此在燕王面前贬低自己的女儿兰轻颜。 兰轻颜的才能,她的母亲根本不知道,也没有想到。她的母亲生性自卑,可是兰轻颜的努力,也随着母亲的自卑而被泯灭了。 她最后,还是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成了和那些平庸,碌碌无为之辈一般的人。 “您有没有尝过那种所有心血都白费的痛楚……” 兰轻颜是不甘心的。可是她却也受母亲影响,耳濡目染,卑微到骨子里。 这种怀才不遇却又不敢表现的心理,又有谁懂? 这样痛苦却要强颜欢笑,装作无忧无虑的感觉,谁会明白? 根本没有感同身受! 兰轻颜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滴血,心如刀绞。可在别人眼里,她也不过是个小宫女。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不过母亲放心,女儿定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用尽所有的手段,去证明我自己,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兰轻颜内心是矛盾的。经过观察她明白,或许她缺的,正是霓无音的勇气和果敢。 “无音,对不起。为了我的心愿,我不能不利用你。”不知道为什么,兰轻颜总是觉得,霓无音绝非寻常女子。 “轻颜,有人来了!” 霓无音看见不远处巡逻的禁卫军,连忙小声提醒兰轻颜。两个人匆匆忙忙的躲到了一个大岩石后面。可是这毕竟不是什么万无一失的办法,她们肯定会被发现的。 “那边,什么人?” 领头的禁卫军厉声的问话让她们有些惊慌失措了。 “谁啊竟敢在此大呼小叫的,连本公子都没有见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公子澈的出现,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 “啊,原来是四殿下。天太黑了,小的们也没看清楚……” “行了行了,你们快巡逻去吧!”公子澈不耐烦地挥挥手,把禁卫军支开了。 “人都走了,快出来吧!” 公子澈面向岩石,早就发现了她们模糊的身影。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小太医?!你骗我!”霓无音十分惊慌,她仔细的打量着公子澈,惊呼着。 “哎呦,你刚才没听见?我是燕帝四子,公——子——澈!”公子澈十分骄傲,高兴起来。 相比于霓无音,兰轻颜倒是有些镇定。“见过公子澈。” 公子澈点点头,相比面前清素而又高雅的霓无音,兰轻颜却更显可爱。 公子澈对兰轻颜笑了笑。“霓无音,这位是——” 面对公子澈的问话,霓无音实在是想说一句“和你有关系吗”。但毕竟人家是公子澈啊。 “这是我的朋友兰轻颜。” 兰轻颜着实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公子澈看着兰轻颜,有些发呆了。霓无音看着公子澈痴痴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什么。霓无音拍了一下公子澈的肩膀。 “哎呀,你不会是对轻颜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霓无音这一句可把兰轻颜说得既害羞又尴尬。公子澈回过神来,急忙反驳:“你可别把本公子想得这么……” 公子澈顿时语塞,想不出要说什么话了。“行了,你休得取笑我了!我该去朝阳宫拜见父王了。你们也快回去吧,别再被发现了。” 公子澈一甩袖子,急匆匆的离开了。 霓无音望着公子澈远去的背影,调笑:“轻颜,若是你能嫁给公子澈,也是一个好的归宿呀!” 兰轻颜羞怯的笑笑。嫁给公子澈,确实比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强多了。 兰轻颜心中自有她的打算。 【朝阳宫】 燕帝拿着书简,询问各公子对国事的看法。“若是州郡百姓不安起事,你们该如何做?” 四个公子都仔细的想了好久。 大公子公子治轻蔑一笑,回道:“自然是有一杀一,彰显我东燕威信。” 对于残暴的公子治来说,这个回答并不令燕帝有丝毫的惊愕。 听了公子治的话,公子澈鄙夷地看了公子治一眼。 “父王知道的,儿臣最不喜欢政事了!”公子澈最爱自由不羁,哪里爱听这些东西。 公子渝为民生担忧,回答着:“还请父王先查明百姓躁动原因,再从长计议,不可轻易动用武力,伤了百姓们的心。” 燕帝对于仁善的公子渝最是器重,公子渝的回答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公子治听了,在一旁酸酸的讽刺道:“呦,三弟可真是个淡定之人呢,这叛军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临危不乱的!” 公子渝默默的瞪了他一眼,没有和他争辩。 燕帝没有理会两个公子的明争暗斗。按照公子治的性格,这也很正常。 “子溪,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面对燕帝的问话,公子溪思考了片刻。 他心中自然是有想法的。可是燕帝一向器重公子渝,公子治又心高气傲,还是不和他们争了。反正公子溪从来也没想过和他们争帝位,伤了和气。 “儿臣没有什么想说的。” 第三章 燕宫险(二) 对于公子澈的不表态,燕帝已经习惯了。并且对于公子溪的不表态,其实燕帝也已经习惯了。可是燕帝没有察觉公子溪避免夺权的用心。相反地,他以为公子溪很无能。 “也对,以你的出身,着实也想不出什么。”燕帝讽刺公子溪。 只是因为公子溪是烟花女子所生,他饱尝人间冷暖,倍受讽刺。 公子溪又一次咽下了满腹的委屈与不甘,只说了一句。 “是。” 出身,真的那么重要么?公子治也是因为有了周后那个养母,才敢如此嚣张吧? 对,还有周后。她是极度嫌弃公子溪的。她甚至都不屑于在公子溪面前装出她一贯的假慈悲。因为周后觉得,他肯定是个一辈子低贱的人。他不配。 燕帝还在和公子们探讨着。公子溪实在是心太累了,就找个理由回他自己的重凝殿了。 回宫后的公子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三夜。公子溪的谋士落千翎实在是不忍心看他这么消沉。 “二殿下,您吃点东西吧。”落千翎亲手做了桂花糕端给他。公子溪没有抬头。 “落千翎,我的出身……为什么,难道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公子溪像是在问落千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落千翎十分心疼的看着公子溪。她现在什么也不能说。 “殿下,就算您出身低微,千翎也会一直陪着您的。”落千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公子溪。 落千翎从十岁那年就被父亲落大人和公子溪在一起玩耍,现在亦是公子溪的心腹。公子溪所经历的所有痛苦与折磨,落千翎都看在眼里。 落千翎,她是落府落大人之女,落府千金。她除了对公子溪有笑容以外,对天下任何人都是一副冷漠又清高的样子。 公子溪摇摇头。“落千翎,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要苦苦相逼?” 落千翎实在回答不了这句话。 是啊,为什么他们非要去讽刺、挖苦、鄙弃他呢? 公子溪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只要他在世一日,他的出身便会像毒药一样,慢慢地侵蚀他。众人只知他是一个外表高冷而温文儒雅的人。谁又知,他心如死灰。 【般瑛宫】 霓无音竟然成了公子渝身边的人! 公子治气愤至极。他决定要把繁花令的事查的一清二楚。 他借着周后的名义,举办了酒宴。“哎呀这天气这么好,再不出来走走,岂不是要发霉了啊?哈哈哈……” 公子治狂笑着。这笑声听得公子澈毛骨悚然的。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直言道:“大王兄,你今天这么好兴致,不会只是为了带我们出来吧?” 公子澈心思单纯,所说的话自然只是表面意思。可是公子治听着就不太对劲了。 “我身为周后的养子……” 公子治又把他“尊贵”身份的那一套搬出来了,好像谁不知道似的。 公子溪看着公子治狗仗人势的样子,没有说话。公子渝却隐隐感觉到一种危机。 “霓无音,你昨日太累了,先回庆华宫休息吧。”公子渝小声说着,试图支开霓无音。公子治现在一心盯着繁花令不放,这场宴席肯定也没安好心。 “别啊公子渝,人都带来了,哪还有遣回去的道理呢!”公子治见霓无音要走,连声阻拦。公子治的反应,让公子渝更加确定公子治今天的目的。 公子渝看了一眼周后。周后还在场呢,公子治总不能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公子治悠闲地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了霓无音的身边。“这是公子渝你新得的美人啊?啧啧啧,不如送到我宫里吧?看公子渝你一心忙着讨好父王,也没心思……” 公子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公子治,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大殿下慎言,这不过是我宫里一个侍女而已。大殿下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从我这里挑人?” 对于讨好燕帝,那明明是公子治自己做的事,反而公然抨击他人?公子渝可无心和他争辩这些。 周后见二人明争暗斗,打断道:“好了,这好好的宴席怎么还拌起嘴了?子治,你是长子,怎么能抢子渝身边的侍女呢!”周后又开始卖弄她的贤德来了。 公子治瞪了公子渝一眼,笑着回道:“儿臣不过是和三公子开个玩笑!母后,是儿臣的过失。” 霓无音闻到公子治身上刺鼻的香味,连忙拿手帕掩住了口鼻。公子溪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旁观者清,这些年公子溪一直都是在默默的看着这些人明争暗斗,也清楚了他们各自的为人及弱点。 “今日也算是家宴了,大家也不必拘束。听子治说起来这事,本宫也不能不说了。你们四个公子啊,怎么也不想想自己的亲事?若是有喜欢的,本宫自然可以为你们做主。” 周后话虽然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公子渝。公子渝并没有娶亲的心思,就没有回答。 “子渝啊,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周后见公子渝没有反应,便主动开口问了公子渝。公子渝刚想说话,公子治就开始讽刺了。“这要是娶亲了,哪还有时间讨好父王呢!” “难道大公子一直没有成亲,就是怕没有精力讨好陛下吗?” 霓无音实在看不惯公子治这么猖狂了,便反问着。公子渝大惊失色,慌忙用手拽了拽霓无音的衣袖。霓无音丝毫没有理睬,继续说:“估计陛下是不知道吧?大殿下您私下里的美人都不断呢……” “放肆!你敢讽刺我!”公子治一拍桌子站起来。霓无音看着公子治,像看一条疯狗。 “王后,公子治自从到这就不停的找茬,也不知道今天这宴席,公子治究竟安的什么心。”霓无音直接对周后告状,公子治气的火冒三丈,质问起公子渝来。“公子渝,你可真是有本事,竟然培养出这么一个贱婢!” 公子渝不想把事情闹大,连忙谢罪道:“母后,儿臣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宫女,请母后责罚。” 周后看公子渝身边的能人还真不少。她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公子渝,以绝后患。可是为了伪装自己,哪能责罚公子渝呢。 “子渝啊,本宫都说了今天是家宴,你先起来吧。这位宫女倒是敢于仗义执言呀。难怪刚才子治问了一句,连本宫都很喜欢她了!”周后开始为公子治收拾烂场了。 公子治十分生气,甩甩衣袖坐下了。公子渝无奈地笑笑,坐在了公子溪的旁边。公子溪和公子渝自幼兄弟情深,此时公子溪自然也要安慰公子渝。 “大殿下越来越猖狂了。”公子渝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他不猖狂,还是慕容治了?他好像是忘了血浓于水,好像周后就是他挡箭牌了一样!”公子澈不满地抱怨起来。 周后察觉了他们的不悦,赶紧说了一句:“子渝呀,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跟本宫开口便是。” “儿臣不敢,母后一切都筹备得如此好,儿臣怎么会不满意呢。”周后这话说的,好像公子渝真的能说什么似的。 公子治倒是时时不忘繁花令的事,还是揪着霓无音不放。他一拍桌子站起来。“这个宫女如此无视我,我也不能因为公子渝就饶了她!” 周后听了公子治的话,心里暗暗生气。自己竟然有一个如此蠢笨的养子,真是瞎了眼! 周后给公子治一个眼神,不再说话。公子治只好瞪了公子渝一眼,不甘心地坐下了。公子澈实在见不惯他们明争暗斗的,就借口退下休息去了。 “四殿下,你这是要去哪呀?”兰轻颜此时出现。公子澈看见兰轻颜,十分高兴。 “不如四殿下与我一同去走走?”面对兰轻颜的邀约,公子澈自然是很乐意的。 兰轻颜边走着,边感慨起来。“看到这水中的花,不禁想到自己来。漂泊无依,孤苦伶仃的,每天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公子澈听了兰轻颜这番感慨,在这和谐的碧水芳花的衬托下,兰轻颜的可爱更增添了几分娇媚。公子澈愈发喜欢兰轻颜了。 “轻颜,那你可愿意改变自己的命运?”公子澈问的话,兰轻颜自然是想的。她每日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得到自己应该拥有的吗? “你可愿意嫁给我吗?”公子澈是个耿直的人,就直接问了一句。他认识兰轻颜才多久?可是,他真的很想问一句。 看着公子澈真诚的眼神,兰轻颜思考良久,笑着点了点头。当上公子夫人,也不过是她的第一步罢了。 见兰轻颜愿意嫁给自己,公子澈便直接带兰轻颜回了宴席。 “母后,儿臣心仪兰轻颜,望母后成全!” 周后简直是惊呆了。如此冒失,他才认识兰轻颜几日?这么快就草草决定娶她为四夫人? “澈儿,此人是我宫里的宫女。”公子渝立刻提醒公子澈。 公子治见这一幕,不禁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刚才还有人笑话我,没想到啊!澈儿,你怎么说着休息休息,就私定终身了呢,啊?哈哈哈……” 面对公子治的嘲笑,公子澈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疯子的话何必理会! 周后其实心里是支持这门亲事的。若是其他公子的夫人出身低微,而公子治却娶了名门望族之女,那来日继位也就指日可待了。 “那你还是去问问你的父王吧。他若是同意了,那本宫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公子澈听了,便带兰轻颜去了朝阳宫。 “父王,儿臣要娶兰轻颜为妻!” 燕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皱着眉,打量着兰轻颜。“她一个卑贱的宫女,怎么能当公子夫人?” 对于燕帝的话,兰轻颜更是心如刀割。可是看公子澈这果决的态度,燕帝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公子澈的性子,他也是管不了的。反正,公子澈不会是帝位人选。 第四章 燕宫险(三) 兰轻颜就要当上公子夫人了。 霓无音特别高兴,想再和兰轻颜多待一会。可是宫女们现在都排着队巴结兰轻颜,霓无音也不想凑这个热闹。 霓无音走开去了湖畔。她拾起了一片落叶,思绪万千,便在落叶上写了诗。 “万里寂寥独闲云,飒飒孤树泛轻尘。秋风怎知落叶心,随风远去竟消痕。” 霓无音把这片落叶放入河里。 随它去吧。 霓无音想起了兰轻颜的婚事,立刻又回到了庆华宫。 第二日,公子澈和兰轻颜的大婚在朝阳宫举行。就在大家喝的尽兴时,公子治又开始斗嘴了。 “哎呀这澈儿都娶亲了,咱们三个公子可怎么办呀,是不是啊父王?” 反正都是自家人在一起用膳,说一说婚事倒也无妨。燕帝看了看公子渝。 公子渝并没有什么表示,像没事一样继续用膳。公子治觉得很尴尬,又奚落起公子溪了。 “不过像公子溪这样形影自守的人,对于什么情爱什么的,也不上心呀!” 公子溪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大王兄说笑了,子溪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不喜被人打扰。” 公子治自讨没趣,心里憋气。他必须得出出气才行。“你又装什么清高,你不过是个烟花女子的儿子,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 公子治鄙夷地翻了个白眼。这赤裸裸的蔑视,倒是听得公子澈很反感。“大王兄,今天可是我的婚宴,你不会是刻意来搅局的吧?” 公子澈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引的公子治更尴尬了。 公子溪没有反驳,没有愤怒。他还是静静地坐在席上。公子渝看了一眼公子溪,公子溪摇摇头。“没事,习惯了。” 公子渝听了公子溪的话,有些心疼。 公子治还是没有安分下来。他心里面对于繁花令还真是念念不忘,连这个场合也要来盘问一番,真是执着。 “公子渝,我记得你宫里有个小宫女来着……对,你!”公子治指着霓无音,招了招手。 “霓无音,过来过来!”公子渝眼神示意霓无音不要过去,可是霓无音没有注意到。 “霓无音啊,你说,要是让你在我们三位公子间挑一个,你选谁呀?”公子治得意洋洋地挥着折扇,居高临下地问霓无音。 这……能回答? 霓无音不禁怀疑公子治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兰轻颜愈发觉得公子治可笑,赶紧来解围。“公子治,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公子治也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哈哈大笑起来。“兰夫人刚当上四夫人就变得这么快呀!我怎么记得你之前和霓无音一起在庆华宫当宫女的时候,可是娇弱可人的呢!这么快就开始咄咄逼人了?” 公子治故作疑惑,又把兰轻颜的出身提了起来。要不是周后认他做养子,他还比这些人强到哪去了? 不就是回答问题嘛!反正今日是兰轻颜大喜的日子,霓无音怎么说也不会被降罪的。“要是奴婢,奴婢肯定是选公子溪的。” 公子治听了,既气愤又好奇。自己这么厉害,怎么还被公子溪比下去了?这可是对公子治最大的否定!公子溪也看向了霓无音,想听她的解释。 “只有像公子溪这样,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人,才是女子眼中的夫君人选。”霓无音暗中讽刺了公子治。公子治自己给自己挖坑,哑口无言。公子溪倒是对这个在众人面前认可自己的霓无音十分感谢。 周后实在是忍不了公子治了。他这么针对霓无音,不怕落人口实?“子治啊,你莫不是想娶霓无音为大夫人?”周后瞪着公子治,提醒他。公子治只觉得周后的问题好笑,并没有明白周后的意思。他端起酒杯,摇晃着里面的美酒。 “母后多虑了!儿臣不过是……” “闭嘴!”周后简直要气得晕过去了。这么没脑子,一心盯着对他未必有多大用的繁花令,哪里有个帝王的样子? 周后瞪着公子治,转而安慰起公子渝来。“子渝啊,子治不过在跟你开玩笑呢。” 自从霓无音进了宫,公子治就没轻了打繁花令的主意。公子渝不回答了。他真想赶快逃离这是非之地。 “父王,母后,儿臣身体不适,先告退。”不等燕帝和周后说话,公子渝就匆匆离开了。 就算公子渝走了,公子治也不会安分。为了避免公子治把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公子溪也准备先行一步。公子溪刚站起来,公子治就又开始挖苦。 “这卑贱之人就是卑贱。怎么,二公子也要走了?三公子在的时候也没见你怎么啊。这三公子身体不适,你也开始不适了?” “大殿下请慎言!”落千翎听不下去了,反驳公子治。 “让本公子慎言?你又是哪个阿猫阿狗啊,在本公子面前就敢指手画脚!” 落千翎刚想拔剑,公子溪制止了她。“大王兄恕罪,是子溪管教下属不严。” 公子治已经懒得理他了。公子溪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默默地离开了。 【重凝殿】 “殿下,大殿下今日也太过分了。”落千翎对公子治今日的嘲讽耿耿于怀。 “又不是第一天了。”公子溪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 “可是您真的打算这样隐忍下去?” 公子溪又何尝不想彻底击垮公子治和那个虚伪的周后。 但他不想,也不能。 “你是本公子的谋士,本公子的想法,你不必左右。”公子溪只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落千翎有些伤心。 “是啊,只是谋士罢了。”落千翎苦笑着。“卑职先退下了。” 公子溪只是看着窗外。 就这样旁观者清,挺好的。 般瑛宫外,霓无音黑衣蒙面,拿着一把短刀。 她相信,公子治就是为了那荒谬的繁花令传言血洗霓府的人。 她悄悄潜入般瑛宫,找了半天却也没发现公子治的身影。突然,她一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瓷瓶。 “什么声音?” 府里的侍卫大声询问。霓无音来不及多想,立刻逃出了般瑛宫。公子治此时出来,看见了霓无音匆匆逃走的背影。 “刺客!抓刺客!”公子治带着一队人飞奔过去。 霓无音匆匆逃回了庆华宫。 “好个公子渝,竟敢派人行刺本公子!来人呐,把庆华宫给我包围了!” 公子治进入了庆华宫。公子渝见公子治这架势,从容问:“大王兄这么晚了还来我庆华宫做客?” “本来是要休息了,可是本公子没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来般瑛宫行刺本公子!” 公子治现在这表情,完全不像是来捉拿刺客的,甚至连半点怒气都没有。反而像是在等着看一出好戏。 公子渝看着公子治。看来,公子治咬定了刺客就是庆华宫的人。“那大王兄今夜是想搜查庆华宫了?” “虽然这样不符规矩,毕竟你我同是公子。但是,”公子治装作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如果不搜宫,该怎么证明三弟你的清白呢?大家可都亲眼看到了,这刺客便是从你宫里跑出去的。” “难道大王兄事先知道自己要被行刺,所以事先派人在我宫里盯着?”公子渝只觉得公子治这话可笑。 “此话怎讲?” “否则大王兄只可能看到刺客去处,怎知来处?” 公子治冷笑着。“没错,这刺客就是逃进了庆华宫。本公子倒没觉得是三弟你故意行刺,只是这宫里有刺客,王兄不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么?” 公子治假惺惺的样子,让公子渝无法反对搜宫。“大王兄一会儿怀疑刺客是庆华宫的人,一会儿又担心起子渝的安危。”公子渝这一句,让公子治没法再说下去了。 “搜宫!”公子治一声令下,侍卫们开始搜宫了。 公子渝从容不迫的看着公子治。公子治瞪着公子渝。他可是亲眼看见刺客逃进来的。侍卫把庆华宫围个水泄不通,那刺客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报告殿下,没有发现刺客!” “什么?!”公子治怒吼着。“定是你们搜的不仔细,否则那刺客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搜不到就搜不到吧。这夜也深了,一时眼花看不清楚也是有可能的。”公子渝云淡风轻一句话,公子治觉得公子渝这是在讽刺自己。 “呵,公子渝,你给我等着!” “随时恭候。” 公子治瞪了公子渝一眼,一甩袖子愤怒地离开了。 “他们走了,你出来吧。”霓无音闻声从内殿出来。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公子渝看着霓无音,问道:“你为何要行刺公子治?” 霓无音没有回答。 “是因为你怀疑公子治就是为了繁花令血洗霓府的人?”公子渝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原来殿下都知道?” 公子渝岂止是知道。“有时你觉得的事,未必就是真的。公子治的确为了繁花令处处针对你,本公子也提醒过你要小心提防。可是本公子告诉你,你的仇人不是他。” 不是公子治? 霓无音不知道公子渝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但是公子渝应该不会为了别的目的骗她。 “罪魁祸首在暗处,本公子还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谁。很多事情扑朔迷离,你还是小心为好。”公子渝转身要离开了。 “霓无音,公子治既然想破解他认为的繁花令,自然不会让其他人发现。你的身份该是无他人知晓。” “多谢殿下费心周全。” 霓无音望着公子渝的背影,突然觉得可能公子渝,是一个良善之人吧。 公子溪一个人来到了湖畔。他恰巧看到了湖畔霓无音在上游抛下的树叶。他俯身捡起来,以为是一片平常的树叶。可是他无意间竟看到了树叶上的字。 “万里寂寥独闲云,飒飒孤树泛轻尘。秋风怎知落叶心,随风远去竟消痕。” 公子溪看着这首诗,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是啊,秋风怎知落叶心。”公子溪自言自语着。 第五章 初见时(一) 公子溪从湖畔回来以后,便时常发呆。“那个写诗的人到底是谁?” 【庆华宫】 “殿下,您找我。”霓无音进入了偏殿。公子渝只是用如炬的目光看着她。“你上次行刺的事,还记得吗?” 霓无音以为公子渝要惩罚她了,便没有说话。 “你想不想练习成为密谍?” 密谍?就像落千翎一样,有武艺在身吗? “无音想是想,只是……” “如果想,就没有那么多只是。”公子渝二话不说,直接带她去了密谍训练营。这里的人,个个都武功高强。 “殿下?”霓无音见识了这些高手,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 “从今日起,你就在此好好练习。三个月后,我要看到结果。”公子渝冷冷地说完,就转身离开。 三个月?霓无音不禁摇摇头。但是她想到一夜之间被血洗的霓府,她相信,她一定可以。 “我一定要变成强者,为霓府报仇!” 公子渝刚回庆华宫,就看见了在宫外等候多时的兰轻颜。“兰夫人有何事?” 兰轻颜笑着走过来,回答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来看看无音姐姐。” 公子渝听了,犹豫着。要不要让兰轻颜和霓无音见面呢? 兰轻颜看出了公子渝的犹豫。“还是不劳烦三殿下了,如果不方便的话,那我就改日再来吧!” “兰夫人留步!”反正霓无音也是刚刚进入训练营,和自己情同姐妹的好朋友见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直把霓无音关在训练营,她也难免会寂寞。“请兰夫人稍等片刻。” 【朝阳宫】 “陛下,您的这几个公子都如此能干,臣妾真替陛下感到高兴!”周后心里的算盘简直打的直响。燕帝听了周后的话十分满意,闭上眼睛点着头。“嗯,寡人的公子,自然差不了。” 周后边替燕帝按摩肩膀边试探着燕帝的态度。她希望燕帝对公子治——她的养子寄予厚望。“那陛下觉得,这几个公子到底哪一个有储君之能啊?” 越是到了关键问题,周后的语气越贤淑起来。这种事情,怎么能把自己的野心暴露出来呢? “你问这个干什么?” 燕帝突然睁开眼睛,盯着周后。这下周后心里有些慌张,可她还是平静下来。“虽说陛下春秋鼎盛,可是臣妾也难免担心……” “不必担心这些事。你作为王后,还是想想怎么管好后廷的事吧。” 燕帝显然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了。周后不太高兴,勉强着陪笑。“是。” 湖畔,霓无音陪着兰轻颜四处走走。 “你嫁入疏桐殿这段日子还适应吧?四殿下待你还好吧?”霓无音一直担心着兰轻颜,一见面就问了许多问题。兰轻颜看着霓无音如此担心的样子,也十分感动。“嗨,这有什么!我在疏桐殿可开心了呢!” 霓无音听了这话,才稍稍放心了。霓无音又取一片树叶,写了一首诗。 “清轩外,谁得见?日月明灭,眼中好景时时现。娉婷双蝶枝花散,更一番疏桐落叶。” “无音姐姐,你好厉害呀!”兰轻颜看了看霓无音写下的诗,鼓掌称赞着。霓无音害羞的笑笑,继续写着。 “无边柳絮恍惚间,幽水白露天,惊逸梦帘。苏缇处,萱塘前,无关风雪,年年不似初来雁。迷离夜,韶华易逝锦枫娴。” 兰轻颜看着霓无音写的诗,思绪万千。是啊,人之初,性本善。 兰轻颜突然想起,刚才公子渝像是有什么事。“无音姐姐,刚才你干什么去了呀?” “三殿下让我去了密谍训练营。” “啊?无音姐姐,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习武呀?”兰轻颜十分惊讶。公子渝不可能平白无故就让霓无音一个侍女习武,这其中必有隐情。 “不为什么,就是……三殿下想培养一个谋士密谍而已。”霓无音并没有说繁花令和刺杀公子治的事。她这个理由很牵强,兰轻颜自然不相信,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看兰轻颜若有所思,霓无音赶紧岔开了话题。“三殿下说了,这三个月我就不能出训练营了。” “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肯定饶不了他!”兰轻颜挥舞着小拳头,拍了拍胸脯。 霓无音笑着,看着兰轻颜。有一个这样的好姐妹,可真好。 【重凝殿】 公子溪抚着琴,若有所思。琴声悠扬和谐,清脆如鸣,欢快悦耳。 “殿下可是……有什么开心事?”落千翎闭眼听了一会儿,听出了公子溪曲中表达。自从落千翎与公子溪相识,她还从未听过公子溪弹奏过如此欢快的曲子。 公子溪嘴角微扬,没有回答。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说道:“落千翎,我还有事,如果有人来,就说我去公子渝处了。” “是。”落千翎目送着公子溪出了重凝殿,愈发远了。 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高兴就好。 公子溪来到湖畔四处寻找,果然又发现了写有诗的树叶。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知己。知己难觅啊。 可是这个写诗的人,到底是谁呢? 接下来的数日,公子溪每天都在河边独坐静候,希望与写诗之人共话片刻。但他并没有寻到他所期待之人。 庆华宫中,公子溪和公子渝正在切磋着棋艺。“近日听闻庆华宫有刺客,不知三弟是否安然无恙?” 公子治闹事,哪次都是要闹得沸沸扬扬,满宫皆知才算完。 “这刺客……”公子渝拿起一颗棋子。“不过是哪个宫妃养的猫跑错了地方,正好让大殿下撞见罢了。” 公子溪轻笑着,落下一枚棋子。“二王兄一着不慎,竟让了子渝一局。” 公子溪的棋艺一向是数一数二的精湛,哪怕是东燕的高手们,也没有几个能在博弈中赢过公子溪的。 “二王兄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句话正对公子溪的内心,可他还是微笑着摇头。公子渝整理着棋盘,说道:“像二王兄这样云淡风轻,倒是逍遥自在许多。”这话虽是对公子溪的羡慕,也是公子渝的自嘲之语。 “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云淡风轻,不过是不会争,也不能争罢了。”公子溪的话,却也在羡慕着公子渝。公子渝在燕帝面前得力,也颇受燕帝器重。 “二王兄未必就无能,只是父王可能一直心存偏见。”公子渝这句话,倒是十分真实了。公子溪一直对政事多有避讳,不是因为他无能。他实在是不想因为争帝位,与兄弟骨肉相残。他自幼丧母,燕帝也轻视他,只有公子渝和公子澈让他感受到了亲情。 “只要三弟尽心竭力协助父王就可以了。”公子溪言尽于此,没再多说什么。公子渝觉得公子溪实在可怜,也不忍心再说伤心事。 “二王兄也该成亲了。像二王兄这样温文儒雅,出类拔萃之人,必有不少姑娘想嫁予王兄。” 公子溪的确是出类拔萃之人。抚琴,吟诗,作画,下棋…… 可是公子溪的出身,却像夜空中的迷雾,覆盖过了这些如星辰般美好的一切。 公子溪倒是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的婚事,也不打算考虑。“此事不必着急。” 第六章 初见时(二) 训练营中,霓无音每天都在刻苦练习。非常的训练让她数次昏厥。可是她每次想到自己的使命,就都咬紧牙关挺过去了。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公子渝独自一人来到训练营,他站在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三殿下。”霓无音看到了公子渝,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你可以回庆华宫了。不过本公子想知道你的成果如何。你虽属于庆华宫,可毕竟你也是要成为东燕谍者的人。”公子渝转身带霓无音去了一个高耸的石塔内。 那石塔倒是气势雄伟,从地面陡然耸立,直入云霄。“这是我东燕著名机关塔。” 机关塔?霓无音不禁倒吸一口气。 公子渝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走进机关塔。 塔内一片漆黑,只有石壁上亮着几盏蜡烛。“你自己进去就行了,本公子不会帮你分毫。只要你过了一层内的所有机关,就算这三个月的时间你没有白费。” 霓无音点点头。赤手空拳的,真的能过这机关塔一层吗? 霓无音徐徐前行,突然的一个声响打破了沉寂。 “咔!” 霓无音的左右两侧各探出几个暗弩。暗弩杀伤力强大,防不胜防。更何况暗弩所发之箭,箭头上有剧毒,一旦被射中,后果不堪设想。 霓无音不禁感叹设下机关之人的心思竟如此缜密。她利用所练动作,轻易就通过了暗弩。 接下来,又是几个连环翻板。铁链悬挂的木板上还有些稻草,下面隐藏的深坑中亦有刀锥利器,坑上平覆着数块木板。若是踏上木板,板的一端便会随之翻转,通过之人必会掉入深坑内的刀锥之上,锋利的尖刀利刃将穿透胸膛及五脏六腑。 无人能活着从中爬出来。 霓无音很快便看透此机关,她小心翼翼的踩了一下木板,却发现木板并不是完好无损的,上面甚至还有斑斑血迹。就在霓无音稍加犹豫之时,木板竟突然脱落了! 霓无音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要毙命于此了。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是公子渝! 公子渝身手敏捷,及时的用手托住了霓无音的后背,将她救了下来。霓无音愣住了,她静静的看着公子渝。刚才公子渝不是说,他不会帮她分毫吗? 公子渝与霓无音对视的目光匆忙弹开,他立刻站了起来。 “你并没有通过考验。”公子渝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一句话。 “殿下,你受伤了?”公子渝的衣袖上沁满了鲜血。 “无妨。来人,送霓无音回宫。”公子渝派人把霓无音带走以后,他自己又在机关塔考察了一番。他培养霓无音,就是为了有借口来机关塔看一看,他心中已有疑虑。 他仔细的看过了机关塔所有的机关后,却发现了异样。“竟然……”公子渝突然发现了什么,大惊失色。 公子渝急匆匆去了重凝殿。 “王兄,今日我去了机关塔,本来是想考验谍者武艺如何,可是我竟发现机关塔已被人通关,并且里面的机关还被改动过,连我也在一层身受重伤。” 听了公子渝的话,公子溪也陷入沉思。“按子渝所说,九幽门产生了新的门主?” 九幽门,是云集天下精英杀手之处。东燕的机关塔,其实本就是九幽门选拔门主所用。谁能通关,谁便是九幽门的新门主。很显然,新门主为了防止有人代替自己的位置,改动了机关。 公子渝担心之处在于,此人心机颇深,且身份无人知晓。“九幽门门主的真实身份,无人知晓。若是行事光明磊落,又怎么会销声匿迹?” “可能就连九幽门的人,也没几个人能知道门主是谁。”公子溪顿了顿,“九幽门善恶,全在于门主了。” 九幽门的新门主,到底是谁? 【庆华宫】 霓无音在宫门口等了许久。 “霓姑娘,你还是回去吧,殿下去了重凝殿。”公子渝身边的方宪经过。 “方宪,我有重要的事要禀告殿下!” “殿下知道你要说什么。”方宪转告了公子渝的话。“那机关塔毫无问题,是你自己训练不到位,殿下只是以为你迷路了,所以进去看看,没想到你遇险,才出手搭救。” 方宪说完,又拍拍霓无音的肩膀。“好好练习吧,看看殿下对你多上心啊,除了你,我还没见过殿下培养哪个谍者还专门带到机关塔的呢。” 方宪走后,霓无音回想起方才在机关塔时的惊悚与公子渝的搭救,不禁嘴角扬起。“真的不一样么?” 霓无音三个月训练期满,便立刻去了疏桐殿见兰轻颜。 “站住!什么人?”守门的侍卫举起长矛拦住了她。 “我是庆华宫的宫女,我要求见兰夫人。” “庆华宫的人,来我们疏桐殿干什么?区区宫女,也想求见兰夫人!”侍卫用十分鄙夷的眼神,仔细地上下打量着霓无音。这时,从疏桐殿走出来一个人。 “大胆!这可是疏桐殿的贵客!”那人呵斥一声,侍卫便放下了长矛让路。 “我是兰夫人的侍女青萝,兰夫人恰巧说着姑娘,姑娘就来了。”青萝转身,带霓无音去见兰轻颜。 “你们先下去吧!”兰轻颜一见到霓无音,立刻迎过来。 “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啊?”兰轻颜担心地轻抚着霓无音的伤口。 “三殿下为了考验我的武艺,带我去了机关塔。那里的机关倒是都十分奇怪,而且就连三殿下也身受重伤。可是殿下带我去的时候可是轻车熟路,不像是第一次去的样子。” 听了霓无音的话,兰轻颜更多的是好奇。“三殿下好端端的,为何带你去机关塔?” 霓无音也说不出来缘由。 难道公子渝早就猜到了机关塔有问题,所以才故意说是为了培养新的谍者谋士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公子渝为什么让方宪转告说机关塔毫无问题,而是霓无音自己的问题?可如果是霓无音自己的问题,就连公子渝都无法通过的机关,她又如何成功?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霓无音自言自语着。公子渝的突然出现,可能只是想让霓无音试试机关罢了。 “姐姐刚才说什么?”兰轻颜对于霓无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云里雾里。 “没什么。对了,四殿下呢?” 霓无音到疏桐殿许久,始终也不见公子澈的身影。 “别提了!那个公子治,自己花天酒地的不说,还每天非要把殿下拉到般瑛宫去陪他喝酒!”兰轻颜撅起嘴,不满地抱怨着公子治。霓无音在一边安慰着。 “他是大殿下,又是周后的养子,怎么说也都是东燕嫡长子,你和四殿下忍一忍,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这简直是忍!无!可!忍!” 兰轻颜掐起腰,噘着嘴生气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哪次殿下回来不是被人抬回来的?公子治还满宫里嘲笑我们疏桐殿,搞得现在谁看见我都指指点点的!” 这些如果不是今日听了兰轻颜亲口说出,霓无音是万万没想到的。连公子澈这么不羁之人,竟还能被公子治咬紧不放。 第七章 初见时(三) 霓无音走后,兰轻颜陷入了沉思。 青萝看着兰轻颜,不解地问道:“夫人,您为何要将大殿下的事情告诉霓无音呢?” 对于青萝的疑惑,兰轻颜自有打算。她拿起一块点心,端详着。“如今殿下对于帝位毫无兴趣,陛下也不打算传位给殿下。那你说,陛下会传位给谁?” 青萝思索片刻。“大殿下和三殿下?” “没错。” 在兰轻颜看来,霓无音已经成了公子渝身边的谍者,那就是和公子渝一条战线的人,怎么会不提防公子治呢?既然公子渝迟早都要与公子治撕破脸,不如现在就好好提醒霓无音。 “那夫人是打算帮三殿下了?” 兰轻颜微扬嘴角,筹谋着。“无论是公子渝还是公子治,他们继位对我都没有好处。殿下我是劝不了他,可陛下又不是只有这三个儿子。” “您是说……二殿下?可是二殿下出身低微,对政事一向是谨慎回避,陛下更不会传位给二殿下啊。” 青萝怎么也想不到,公子溪会被兰轻颜看好。他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可有可无的公子罢了。 “帝位可不仅仅是传位,还可以抢呢。”兰轻颜抬起头。“本夫人自有办法,让他对帝位感兴趣。” 般瑛宫中,公子治正捏着一杯酒,闭着眼睛往嘴里倒。 “大王兄……你,……”一边的公子澈早就被公子治灌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半醉半醒。 “兰夫人到——” 公子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公子治晃晃悠悠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呦,兰夫人!怎么,来看……公子澈是吧?……” “大殿下,您都喝的神志不清了!青萝,把殿下接回去——” 青萝正带人要把公子澈送回疏桐殿,公子治就赶紧冲上去,拦住了他们。“别呀兰夫人,本公子和四弟还没好好碰一杯呢!” “大殿下,殿下是我夫君,他该在那,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做主!”兰轻颜义正言辞,开始激怒公子治。 “好你个兰轻颜,你不过是个贱婢,还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公子治用手指着兰轻颜,不留情面地羞辱她。 听了公子治这番话,兰轻颜真想给他一巴掌。可是为了大局,她还是强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只是不痛不痒地回击着公子治。 “大殿下不也是周后的养子么,还真当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否则,大殿下与二殿下又有何不同,何必处处拿二殿下的出身加以嘲讽?” 公子治见兰轻颜竟然拿自己和那个低贱的公子溪相比,气得头昏脑涨。 “本公子就是嫡长子,容不得你反对!公子溪,他就是一个贱坯子,一个妓女肚子里生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来人,本公子要去重凝殿!” 公子治瞪了兰轻颜一眼。兰轻颜行了个礼,蔑笑着看着公子治。 好戏可就要开始了。 公子治一脚踢开重凝殿的门,怒吼着。“慕容溪!你给本公子滚出来!” 落千翎刚想拔剑,公子溪按住她的剑鞘。“不知大王兄来重凝殿有何贵干?” “谁是你大王兄,你个下贱东西!”公子治咆哮着。公子溪并没有任何表情,淡定的听着公子治的讽刺。 “还真当自己是公子了?父王怎么有你这个败类!本公子今日就要替父王好好教训你,省的你白日做梦!”公子治说着,抄起鞭子就抡在了公子溪身上。 “大殿下如今在重凝殿肆意妄为,不怕陛下知道吗?”落千翎一边用身体护着公子溪,一边质问公子治。 “你是不是觉得父王能管他呢?本公子今天还就肆意妄为了,就让你看看在父王心里,是我这个嫡长子重要,还是这个贱婢生的孬种重要!” 公子治不停的抡着鞭子,越打怒火越旺。兰轻颜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这场好戏。 “青萝,去叫霓无音来看看。”兰轻颜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霓无音正式成为公子渝身边的谋士,刚刚在庆华宫受封。青萝不等受封结束,便急匆匆跑过来。“不好了霓大人,大殿下在重凝殿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 “还不是四殿下和那个大殿下喝多了酒,兰夫人想把四殿下接回宫,结果大殿下讽刺兰夫人是婢女出身,兰夫人气不过就说了几句,大殿下就把怒气全撒在了二殿下身上……” 霓无音脸色大变,没听完青萝的话,就立刻去了重凝殿。 公子治还是一直挥舞着鞭子,张牙舞爪地向公子溪扑过来。公子溪深知自己身份地位无法与公子治相比,只得忍耐。 “住手!”霓无音冲进重凝殿,大喝一声。公子治停下手,瞥了一眼霓无音。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庆华宫,你要是再敢不知天高地厚,惹本公子不高兴,就是公子渝也救不了你!” 公子治用尽力气挥鞭子,累出了一头汗。他用手擦了擦汗,刚要继续,霓无音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大胆贱婢,你竟敢拦本公子,是不是活腻了?!” 落千翎见状,拔出剑抵在了公子治的脖子上。公子治哈哈大笑。“两个贱婢,你们不过是公子渝和公子溪身边的狗,还真是护主啊!还不快放了本公子?识时务点,否则你们小命不保!” 落千翎冷笑。“放了你?可以。想不到堂堂东燕大公子,也有贪生怕死的时候啊。” 公子治表情扭曲,纵使在刀下也不忘挑衅着。“贪生怕死?你大可以杀了本公子啊,看看你们重凝殿还能不能有人活着出去!” “你!”落千翎此时真想亲手杀了他,为公子溪报仇。 “放了你,你要保证今日之事不会张扬出去。”霓无音知道,如果这件事传到陛下那里,非但不会让陛下迁怒于公子治,反而还会被公子治恶人先告状,黑白颠倒,到时更是说不清楚。 落千翎长剑入鞘。公子治狂笑起来。“霓无音啊霓无音,没想到啊,你还真是不容小觑!” 看来公子治的繁花令,是没那么容易破解了。 公子治走后,落千翎转身扶起奄奄一息的公子溪。“殿下……”落千翎又着急又担心,眼眶湿润了。 兰轻颜始终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场好戏。坐山观虎斗,大概就是这样的。 看见霓无音把公子治赶走了,兰轻颜也立刻上前。“无音姐姐,今日你得罪了大殿下,来日该如何是好啊?” “反正公子治也一直紧盯着我不放。”霓无音倒是不在意这一件事了,从她入宫那天起,公子治就三番五次刁难她。更何况,霓无音怀疑公子治就是血洗霓府的幕后主使。 “轻颜,今日你与公子治也起了争执,不如你就回兰府暂避几日吧。” 其实有霓无音,兰轻颜根本不担心公子治会不放过自己。但是霓无音都这么说了,兰轻颜若不回去难免不合适。进宫这么久了,她也确实该回府看看了。 “无音姐姐说的对,那轻颜明日就动身回府。”兰轻颜高兴地答应了。 公子治气急败坏地回了般瑛宫。他怒气冲冲地往桌子前一坐,怒吼着。“霓无音这个贱婢!有她就没好事!” 公子治掀了桌子,桌台上的瓶瓶罐罐都碎了一地。“霓无音,你给本公子等着!来日方长,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 第八章 初见时(四) 兰轻颜静静地站立在兰府门前,久久打量着兰府。这里还是一切如旧,什么都没变。 “哟,兰夫人回来了!”奴仆惊叫一声,倒是给兰轻颜的父亲吓了一跳。 随着兰轻颜嫁入疏桐殿,她的父亲也因此做了个芝麻官,养了一群妻妾。 “你没事瞎叫唤什么?”兰大人呵斥一声,那奴仆赶紧喏喏退下了。兰大人瞥了一眼兰轻颜,像没看见一样,搂着一个风骚的女人进屋了。兰轻颜咬紧牙关,紧跟着兰大人进去,仔仔细细地参观了兰府。“父亲,我母亲的房间呢?” 兰轻颜这一问倒是问得兰大人有点反感。他下巴抬了一下,指着:“喏,让给我这小心肝住了呗!” 兰轻颜瞪了那女人一眼,质问起兰大人:“那是我母亲的房间,她一个小妾,竟敢……” “啧,轻颜呐,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呢?”兰大人眉头一皱。兰大人凭着兰轻颜才稍稍显贵一点儿,现在兰轻颜回来了,他摆架子无视兰轻颜不说,竟还如此放肆。 “我母亲与你相濡以沫多年,如今父亲所作所为,若是母亲泉下有知,不知是何感想?!” 兰大人一拍桌子站起来,用颤抖的手指着兰轻颜骂道:“你还真是封了夫人就翅膀硬了啊!我告诉你,你少拿那个臭女人压我!我升了官,管她干什么?!” “父亲还真是淡薄啊。”兰轻颜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兰大人气急败坏。“你别以为你当了夫人就能忤逆我了,一个臭丫头,能成什么事?我可永远是你老子,老子做什么都是对的!你就是一个娃娃,听着便是!” 兰轻颜对这神奇的家长制也无可奈何。怪只怪自己的母亲遇人不淑,又毫无底线地宽容,期盼。父亲几次三番的做各种对不起她的事,她却期待着父亲对她能有一丝的好。 无底线地心软,只会无底线地被欺负罢了!果然啊,人一旦心软起来,就是注定失败了。 这不是自作自受么? 真是可笑至极! 兰轻颜愤怒地离开了兰府。既然我管不了你,我就永远也不看见你,眼不见为净! 兰轻颜上了马车,头也不回。无论如何,兰轻颜此生绝不会心软了。 一切都自求多福吧! 【庆华宫】 公子渝拿起笔,蘸了些墨汁,在给燕帝的奏章上写了几笔。霓无音突然进来,看着公子渝,沉默不语。 “何故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就问。”公子渝头也不抬,继续写着奏章。 “属下的确有疑虑。”霓无音说完,想看公子渝的反应。可是公子渝并没有丝毫的表情。 “属下上次与殿下去机关塔……” “本公子也让方宪转告你了,那塔没有问题,是你自己的问题。”没等霓无音说完,公子渝打断了她的话。 “可是属下并没有说那塔有问题。殿下这么说,莫非是殿下也如此怀疑?” 公子渝放下笔,目光转向霓无音。“你可知那机关塔最重要的一个用途,便是为九幽门选拔门主。” “这么说,是有人借此篡夺了门主之位?”霓无音惊愕。 “你倒是很聪明。据我调查,此人成功破解了机关塔所有机关,杀死了前门主,又改动了机关。至少现在,天下无人能破解。” 霓无音思考了片刻。“此人是怕后来者抢夺他的位置?” “何止。此人居心叵测,现在更是不明踪迹。他杀死了九幽门所有反对他的人,现在人人三缄其口,无人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和去处。” 公子渝收起了奏章。“我敢肯定,当初霓府灭门之事,就是九幽门门主所为。只不过现在一切都扑朔迷离,我还不能将此事禀告父王。” 霓无音点点头。“殿下,对于繁花令之事,您觉得此事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 “此话怎讲?”公子渝倒是很想听霓无音的解释。 “至少造谣者有自己的目的,且有一定的人为他传谣。行动者与造谣者必不是同一人。造谣者自知此言荒谬,而谁对此深信不疑,谁就有最大的嫌疑。” 公子渝深呼一口气。“你是说公子治?” “不敢肯定。但是他着实令人起疑。只是不知大殿下是否有能通机关塔之能。” 霓无音的话,让公子渝陷入沉思。“公子治若是有嫌疑,周后也未必两手干净。”公子渝突然想起了周后。这个虚伪的女人,明明有着蛇蝎心肠,却硬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活菩萨。 霓无音更是握紧了拳头。当初霓府上下,血流成河,都是拜他们所赐!一个荒诞无稽的谣言,竟让这么多人眼红至此,还真是荒唐! 兰轻颜从兰府回来,一路憋了一肚子气。当上四夫人的她,和当初在兰府小心度日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青萝见兰轻颜黯然神伤,忙在一边安慰。“老大人定是爱惜夫人的……” “爱惜?哪里有爱惜?”兰轻颜听了青萝的话更生气了。“从我生下来,哪天不是这样?不过因为我是个女儿,我和我母亲……”兰轻颜说着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青萝叹了一口气。突然,青萝看见了远处经过的公子溪。“夫人,您看。” 顺着青萝的目光,兰轻颜也看到了他。 “夫人,您为了自己的前程,怎么说也得拼一把。” 兰轻颜擦拭了眼泪,笑盈盈地走过去。“二殿下!” 公子溪驻足。当时正下着朦胧细雨,公子溪打着油纸伞,真是应了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诗句。 兰轻颜看着公子溪,有些走神了。青萝看出了什么,小声提示着:“夫人,想想您的母亲,您不能心软。” 兰轻颜听了,赶紧回过神来。 “兰夫人。”公子溪行礼。 “啊,二殿下这是要去哪呀?” 公子溪看向远处。“只是今日得空,随意闲逛。不知兰夫人可曾见到在常河边行吟之人?” 兰轻颜摇头,随即又询问:“我从未见有人有人在河边呀,不知二殿下为何寻此人呐,是不是看走眼了?” 公子溪微笑。“知此人,只是有一种婴其呜矣,求其友声之感。” 兰轻颜咬了咬下唇。“我见殿下,亦是如此。” 公子溪微低下头,嘴角轻扬。“荣幸。” 兰轻颜突然想起来正事,问:“不知上次……大殿下胡闹时打殿下的伤口愈合了没有?” 兰轻颜想到这,不由得有些后悔了。公子溪只是微微一笑,也没有回答。“时候不早了,子溪先行一步。” 兰轻颜行过礼,又抬起头,一直目送公子溪离开。 “青萝,我发现,他还是我发现的第一个笑得这么纯良谦和之人。”兰轻颜似是自言自语。“也是唯一一个让我发自内心笑的人。” 青萝沉默不语。她侍奉兰轻颜之前,看她每天都笑得那么开心,以为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 其实笑不笑,和开不开心,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天下这么大,竟无一人懂。” 第九章 若倾心(一) 公子溪在湖畔坐了许久。突然,他看到有一个人出现。 霓无音由于近日感染了风寒,只得戴着帷帽出来。所以公子溪并没有看到她是谁。 公子溪在霓无音写完诗后,站起来走过去。他此时的心情,正如当时的环境,惠风和畅。 “小生慕容溪,见过姑娘。” 霓无音一惊,又很快镇静下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大幅度行了礼。 “敢问姑娘芳名?” 霓无音怎么会把自己真实名字告诉他,那岂不是暴露了她每日都在河边了?公子溪和公子渝常常在一起,她可不敢确定公子溪会不会告诉公子渝。 “天下之人,无一不是公子无限岁月中的匆匆过客。我又喜欢山茶花,凌寒坚忍,执著奔放 。不如公子就记住,我是山茶客吧。” 霓无音正说着,一阵风吹过,将帷帽的面纱吹开了一些。她一惊,赶忙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脸。 还是走为上策! 霓无音草草敷衍过后,迅速消失于公子溪的视线里。 “山茶客……”公子溪喃喃自语。 霓无音匆匆回宫,为了加快速度,她摘下了面纱。她一心急着回庆华宫,却不想在路上碰见了公子治。公子治带着一队人马,像是要捉拿犯人。 “霓无音!鬼鬼祟祟的,本公子正要找你呢!”公子治狞笑。 霓无音刚要问明缘由,就被公子治手下的侍卫们拿下了。 “霓无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周后!”公子治背着手,表情夸张。此时的公子治,倒更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 “我没有!” “狡辩!”公子治一副‘必须抓你’的样子。“刚才可是周后亲眼所见的,这刺客啊,就是庆华宫的霓——大——人——,怎么,你还敢否认!” 公子治一挥手,侍卫们就把霓无音押去了廷狱司。他目送着霓无音,得意地拍了拍手。“本公子把行刺周后的犯人捉拿归案了,你们都去领赏去吧!” “谢殿下!” 公子治得意洋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别忘了,再把公子渝给我请到周后那。本公子看他怎么解释!” 其实不用公子治派人去请,公子渝一听说了这件事,就立刻赶到了周后宫中。 等公子治到了周后宫里时,燕帝也在。“公子渝,好好看看你调教的人!” 周后在一旁哭哭啼啼,梨花带雨,惹得燕帝心疼之余不住地嗔怒公子渝。 公子治见状,也赶紧推了一把。“三弟啊,到底是你管教下属不善,让母后差点丧命于歹人之手啊。这责,你可得担着!” 公子渝像是没听见公子治的话一样,紧闭着嘴没有说话。 公子治等了半天,见公子渝也不回话,又加了一句:“依三弟之见,那霓无音该如何处置啊?” 公子渝根本就没有看站在一边的公子治。“既然是子渝管教下属不善,错,子渝自会承担。不过说到底霓无音也是子渝身边的人,不如交由子渝自己处置……” “那可不行!”公子治听了公子渝的话,赶紧皱着眉头摆摆手,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大家都知道啊,三弟你可是最仁慈了。这人要是交到你手里去,你不得给她放了呀!” 燕帝听着公子治的话,突然站起来。“一个霓无音就让你们俩天天吵来吵去的,成什么样子!来人,霓无音意图行刺王后,三日后处斩!” 燕帝说完就要回朝阳宫去,公子渝突然跪下请罪:“父王,霓无音并未认罪,如若此时草草定夺,必会引得天下人不满,更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燕帝笑了笑,慢慢地蹲下,眼睛直看着公子渝。“这天下,是寡人的天下。只要寡人活着,就轮不到你来插手!” 公子治见燕帝恼怒公子渝,在一旁更得意了。燕帝走后,周后又开始装慈悲了。其实她那一套也就能哄得燕帝开心,剩下的那些人,谁还不知道她是人是鬼啊。 “子渝啊,你还是快起来吧。你父王也是看本宫担惊受怕的,所以才……” 公子渝没有耐心再听周后在此做作。“母后,儿臣想去看看霓无音,听听她的解释。如果真的是她所为,儿臣绝不庇护。” 周后一听公子渝这么说,一时语塞。幸好公子治及时反驳道:“三弟,你要见一个犯人,这我不太好吧?更何况万一三弟和霓无音再密谋点什么,那……” “大王兄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在一边听着。”公子渝这句话,更让周后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拒绝了。 “啧,三弟呀!”公子治装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我也知道你对那个霓无音有感情,但是这姑娘做出这样的事,你若是来日娶入庆华宫了,难免哪天自己身上也中几刀……”公子治开始挖苦公子渝,边说着还掩着嘴讥笑。 “王兄不得胡言!”公子渝瞪了公子治一眼。周后听了,也开始顺着公子治的话。“子渝啊,以后你想要什么样的夫人,尽管跟本宫开口。只是现在啊……” “母后!”公子渝见此情形,更是十分着急。“行了,都是自家人,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本宫乏了,来人,送子渝回宫吧!” 公子渝见周后和公子治咬定霓无音的罪行,非要置霓无音于死地,也不再辩驳什么了。 另一边,兰轻颜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青萝:“夫人,您再等等,说不定三殿下就能把霓大人救出来呢!” 兰轻颜知道这是青萝的安慰之词,着急道:“这次公子治明摆着就是要处死霓无音,哪里还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兰轻颜顿了顿,叹着气。“说到底,霓无音也是我在这宫中唯一要好的姐妹,我不能坐视不理,见死不救啊!青萝,你说怎么办?” 青萝抿着嘴,摇摇头。兰轻颜见了,又开始在殿中踱来踱去。 “不行,我要去朝阳宫!”兰轻颜想到这里,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殿门。 霓无音被判死罪,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周后和公子治,这两个人还在密谋着。 “母后高明!此计甚妙,就算是一百个公子渝,也没法救她了!” 周后得意,把杯盖在杯沿来回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庆祝着自己的阴谋得逞了。 周后突然站起来。“现在本宫就得在朝阳宫守着点,省的那些人再去陛下面前闹,动摇了陛下的想法!” 公子治听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你就别跟着了,好好去安慰安慰你三弟!”周后回过头给公子治使了个眼色,公子治立刻明白了。 “母后放心,这次繁花令定是儿臣的了,看那公子渝还怎么翻身!” 周后故意穿戴得格外素净,惹燕帝可怜。她刚下了轿辇,就看见了跪在殿前的兰轻颜。日头这么毒,她早就出了一身汗。 “呵,这关心霓无音的人还真不少!”周后白了兰轻颜一眼,理都没理她,只顾着去燕帝面前装可怜去了。 公子渝回庆华宫以后,倒是变得若无其事,还不慌不忙地和公子溪下起棋来。 “霓无音若是有落大人一半省心就好了。”公子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子溪心里疑惑,也不知三弟身边的霓大人为何要行刺周后。”公子溪看着棋盘,又拿起一颗子,举在手中思索着。 其实公子渝也很想知道缘由,甚至觉得此事是公子治陷害霓无音的。但是,他是东燕三公子。若是为了霓无音做出什么事,来日更会被公子治抓住把柄,加以诟病。毕竟公子渝何其明智! 公子渝果决地落下一个子。 “自作自受,自求多福!” 第十章 若倾心(二) 周后到了朝阳宫以后,开始向燕帝哭诉着刚才被“行刺”的经历。 “好了,寡人不是已经处置那个霓无音了吗,你还要寡人怎样?”燕帝实在是不知道,周后这样哭哭啼啼,他该做什么。 “可是不是还有很多人为霓无音求情吗,万一陛下您心软了,那臣妾不就……”周后这次,是绝对不会给霓无音半点死灰复燃的机会。 “谁啊,兰夫人?公子渝?”燕帝听了她的话,也有些明白了她的目的了。 “不管是谁,陛下您都不能心软!”周后边愤愤说着,边抹着眼泪。燕帝实在想不通,区区一个霓无音,竟让这么多人团团转。 周后在燕帝耳边吹风的同时,另一边的公子治也在阻挠着公子渝。 “哎呀,三弟真是好雅兴啊!”公子治一脚踢开门,大摇大摆地背着手走进来。公子渝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盯着棋盘。公子溪见公子渝没有起身迎接,便也没有说话。 公子治见了,恼火起来。他啧啧了几声,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俩。“你们两个都火烧眉毛了,还在跟本公子摆架子?霓无音行刺母后,公子渝你可是自身难保!” 公子渝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回答道:“子渝自然知道霓无音所作所为。只可惜,子渝有管教下属不善之责,本来想请罪。可是大王兄你硬是不准,那子渝便多谢大王兄宽恕了。” 公子渝说着,还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三弟莫非不想救那霓无音?”公子治自以为有公子渝的把柄,又得意起来。 “自作自受,子渝为何要救呢?看大王兄这么着急,莫不是想以此要挟?” 公子治被公子渝说得一时语塞,又有些不知所措。公子治就是这样,做什么事太心急,很容易就把自己的真实目的暴露出来。 公子溪只是听着他们的对话,并不说话。这些年,公子溪看着这些人你争我斗,尔虞我诈,他最懂的便是如何明哲保身。 “大王兄既然来我庆华宫,便是有什么事吧?怎么,大王兄这么远走一遭,不会是只想和子渝说这些的吧?” 公子渝突然开门见山,这下公子治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本公子来只是想提醒三弟,谨言慎行。否则,万一三弟再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让父王厌恶之事,小心三弟的希望——早早落空!” 公子治故意把最后四个字说得清清楚楚。 “这就不劳大王兄费心了,大王兄还是赶紧去看看母后吧。母后既然受了惊吓,大王兄作为母后的养子,”公子渝也故意把“养子”这两个字说得清清楚楚。 “大王兄此时不该陪在母后身边才对么,怎么还有闲心来说风凉话呢?” 公子治听了,微微低头,斜着嘴冷笑。他走近公子渝,低声说了一句。“公子渝,来日方长,你我走着瞧!” 公子治狠狠地瞪公子渝一眼,离开了庆华宫。 到了傍晚,公子溪才从庆华宫出来。他刚到重凝殿门口,就看到了燕帝身边的中常侍。 “中常侍大人?” “哎呀二殿下,老奴可算是找着您了!” 看样子,中常侍已经找公子溪好久了。 “不知父王有何事?”公子溪看到中常侍,还是有些惊讶。燕帝竟然还记得有公子溪这么个公子! “陛下传您去朝阳宫呢!” 公子溪听了,便立刻随中常侍到了朝阳宫前,看见了一直跪在殿外为霓无音求情的兰轻颜。 公子溪轻轻瞥了一眼,并没有上前与兰轻颜说话。等公子溪到了朝阳宫内,燕帝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子溪,寡人倒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燕帝喝了一口茶,悠然道。 “今日你母后遇刺的事你也看到了,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公子溪深思熟虑后,谨慎地说:“儿臣并没有亲眼见到母后是否是被霓无音行刺,不敢妄加揣测。” 燕帝对他的回答倒是很奇怪。他疑惑地看着公子溪。“你一向与公子渝私交甚密,公子治又屡次羞辱你,你该为公子渝说话才对。” “儿臣只知,正义面前不论亲疏。” 燕帝对这个回答倒是很满意。他思索片刻,又问道:“那依你之见,跪在殿外的兰夫人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公子溪着实没法回答。若说让兰夫人同罪,难免有些严苛。若说就这么让她走了,难免让公子溪惹上嫌疑。 “不如……父王传澈儿来。”自己的夫人,自己处置去吧。 “寡人只想听听你怎么说。澈儿这孩子,最烦这些乱事。” 燕帝明摆着想将这烫手的山芋硬塞给公子溪,公子溪一时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不如父王让儿臣与兰夫人说几句话,儿臣也好清楚一些。” 燕帝点头同意后,公子溪便出去了。 兰轻颜已经在烈日下跪了半日了。 “兰夫人。”不知何时,公子溪突然站在兰轻颜面前。 “不知兰夫人为何如此?” 兰轻颜身体虚弱,慢慢地眨了眨眼。“因为……无音姐姐是……轻颜的好姐妹,轻颜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呢……” 公子溪咬了咬下唇。“兰夫人身体虚弱,不如先起来吧。” 兰轻颜摇摇头,又抬起头。“是陛下……免去了无音姐姐的死罪吗?” 见公子溪没有说话,兰轻颜失望地低下头。“那轻颜绝不能回去,否则就……没人能救无音姐姐了。” 公子溪沉默了许久。 “兰夫人先回去吧,霓大人会没事的。” 公子溪的声音如此纯净,似流水击石,坚定而柔和,让兰轻颜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公子溪说服兰轻颜走后,转身回了朝阳宫中。 “问明白了?”燕帝用手拄着腮,闭目养神。 公子溪没有回答,却直接跪下。“求父王网开一面,饶恕霓无音死罪。” 燕帝立刻瞪大了眼睛。 “寡人还真是好奇,兰轻颜到底和你说了什么,竟然让你跟寡人说出宽恕霓无音的话?” 公子溪并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他只是看兰轻颜一心想让霓无音活下来,苦苦哀求的那种无助,和当初的自己还真是像。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生母不是一个妓女。他的生母到底是谁,估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兰轻颜和你说了什么?”燕帝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不知父王可还记得子渝的母后?”公子溪提起了公子渝的母亲。 燕帝听了,突然黯然神伤。 怎么能不记得呢?公子渝的母后,可是燕帝最宠爱的先王后徐氏。当初的周后还只是徐后的侍女,凭借徐后当上了燕帝的后妃。 周后暗中给徐后下毒这件事,也只有心思缜密的公子溪才察觉。为了明哲保身,公子溪一直三缄其口,假装不知。 在所有人看来,徐后只是病死的。 “儿臣刚才看兰夫人想救霓无音的表情,眼神,倒是让儿臣想起了子渝。儿臣于心不忍,突发恻隐,求父王恕罪。” 公子溪既然把徐后都提起来,燕帝哪还有心思再治霓无音的罪。 “毕竟周后也没有什么大碍,那就让霓无音回庆华宫去吧。”燕帝自顾自地伤心起来。 “多谢父王。”公子溪行过礼,转身走出朝阳宫,倒是多了几分想法。 周后做了那么多亏心事,怎配活着,还活得这么好呢。 第十一章 若倾心(三) 兰轻颜因在朝阳宫烈日下跪得久,刚一回疏桐殿就晕倒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夫人,霓大人已经被陛下释放了!”青萝见兰轻颜醒了,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兰轻颜。 “果然,二殿下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兰轻颜自言自语,微笑道。听兰轻颜这么一说,青萝也佩服起公子溪。 “是啊,这二殿下平日里不得陛下重视,做什么事都不动声色的。没想到这关键时刻,陛下竟还是听了二殿下的。” 兰轻颜听了,突然又疑惑起来。“那……二殿下跟陛下说了什么,竟让陛下改变了主意?” 青萝摇摇头。“奴婢也是后来才听说,当时陛下把所有人都清了出去,只留下二殿下一人谈话。不过奴婢倒是听中常侍大人说了一嘴……” 青萝微低下头,压低了嗓音。“二殿下出来的时候,陛下很伤心呢。” 兰轻颜似乎明白了什么。“周后不是硬咬着霓无音不放么?怎么,这下没动静了?” 青萝嗤笑道:“陛下都下旨了,她还有什么能耐让陛下收回成命呢!再说了,现在陛下伤心着呢。周后怎么可能再让陛下心烦呢!” 兰轻颜心里清楚,公子溪现在最恨的人,莫过于周后吧! 霓无音回庆华宫以后,却发现庆华宫宫门禁闭。她并没有上前叩门,只是站在宫门前静等。 突然,天,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点,拍在了霓无音的身上。 霓无音在被关在廷狱司,早就精疲力竭了。没过多久,霓无音便晕了过去。 这时,宫门开了。 公子渝从庆华宫出来,把霓无音抱回了她所居之处。 其实,公子渝一直在看着霓无音。 等霓无音醒来的时候,公子渝已经走了。她刚想出去,恰巧方宪进来给她送早饭。 “霓大人,您就别出去了。殿下说了,他早在您进宫的时候就叮嘱过大人安分守己,可大人您在外却不断地惹是生非,还牵连了殿下……” “方宪,我没有行刺周后!”霓无音坚决否认。她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却不清不楚地被公子治关进了廷狱司。 “没有?那我倒是问你,大殿下带人捉拿你之前,你在哪?” “我就在湖畔啊!” “在湖畔不在凤仪殿吗?谁能证明?” 方宪这个问题,霓无音其实是可以回答的。公子溪就是最好的时间证人。但是,她总不能说是公子溪吧? “无论有没有人证明,我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殿下若是不信……”霓无音说到这,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公子渝若是不信,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证据了。 “不仅殿下不信,现在就是满宫里,都没人相信。” “可是我没有证据,难道周后就有证据?她怎么就一口咬定了那个刺客就是我呢?”霓无音坚持反驳着。 “霓大人,周后亲口指认了你,这就是事实。” “事实?”霓无音冷笑。“她说的话就是事实,我说的话就是狡辩,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事实?” “没错。” 方宪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霓无音的内心。 因为她是周后,是东燕至高无上的女人。霓无音与她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霓无音握紧了拳头。 “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若是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你所说的话,就是事实。” 方宪走后,霓无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重凝殿中,公子溪坐在棋盘前,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二殿下。”看到兰轻颜登门拜访,公子溪站起来行礼。 “兰夫人。”每次看到公子溪,他总是要顾全这许许多多的礼数。 “他到底是有多谨慎……”兰轻颜心里默默地想。“二殿下不必多礼。轻颜此次前来是为了感谢二殿下的。” 兰轻颜示意青萝把带的礼物拿上来。“小小心意,还请二殿下笑纳。” 公子溪低头微笑。“兰夫人太抬举子溪了。子溪不过是在帮子渝罢了。” 兰轻颜听了公子溪的话,趁机问道:“那不知二殿下是如何说服了陛下饶了无音姐姐的死罪?” 公子溪又微笑着。这个微笑,有些令人无法揣测他的心思。兰轻颜见公子溪没有想告诉她的意思,便没有再问。 公子溪为了缓解气氛,拿出了一块玉佩。“兰夫人特地将礼物赠予我,我也该回礼才是。” 兰轻颜眼中闪烁着光芒,看着那玉佩。那玉佩还真是别致,虽不如平常宫里见到的华贵精美,却也是晶莹剔透,温润无比。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不知此玉,兰夫人可还喜欢?” 兰轻颜高兴地接过玉佩。“自然喜欢。此玉看起来如此高雅,倒是与二殿下很像。” “子溪怎是高雅之人呢。”公子溪微笑。 兰轻颜摇头。“如二殿下这般,超脱于世俗之外,每日与琴棋相伴之人,已是不多见。” 兰轻颜顿了顿,看着公子溪。“其实你我亦有相似之处。你我自幼丧母,又都被他人轻视,不被人理解。同在深渊之中,又有何不同呢。” 兰轻颜此时此刻,认为公子溪就是那个全天下最明白她的人。“方才,二殿下若说之句是出自《诗经》?” “兰夫人也读《诗经》?” 兰轻颜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在兰府的时候,没人愿意与我这个被父亲轻视的女儿说话。闲来无事,也只得读些《诗经》来打发时间罢了。” 公子溪听了兰轻颜的话,觉得他们两个人的遭遇确有相似之处。可是不知为何,公子溪越是想起自己的遭遇,越是思念那日在河边所见到的女子。 “心中悲苦罢了。”公子溪轻轻地感慨了一句。 兰轻颜听了,想说些安慰公子溪的话。 “兰夫人,时候不早了。不如兰夫人早些回疏桐殿吧,免得澈儿担心。”公子溪的话,却时时刻刻提醒着兰轻颜,她是公子澈的夫人。不仅如此,这也提醒了兰轻颜,她应该做什么。 “轻颜的确是该回去了。只是临走之前,轻颜还有一句话要对二殿下说。” 兰轻颜走近公子溪,耳语了一句。“周后毁了你的一切,你难道就不恨么……” 公子溪微笑着听完兰轻颜的这句话。 兰轻颜走出重凝殿时,恰巧遇到了落千翎。 “兰轻颜,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少来重凝殿。”落千翎面无表情地扔来一句话。兰轻颜屡次来与公子溪搭话,倒是让落千翎十分担心。 “落千翎,你的心思可都昭然若揭了呢。”兰轻颜蔑笑着,出了重凝殿。 第十二章 锋芒露(一) 霓无音已经被公子渝关了半月有余。她是在想不通,周后为何要陷害她? “殿下。”听见守门的侍卫们的声音,霓无音站起来。“殿下,我没有行刺周后。” 公子渝面无表情,只是看着霓无音。“看来这些日子,你的禁闭是白关了吧?” 霓无音不知道公子渝在想什么。难道,他也觉得自己就是刺客?也对,毕竟方宪说过,现在满宫的人都这么觉得。 公子渝皱了皱眉。“霓无音,你觉得现在,事实是怎样的,还重要么?” 也对,都过了这么久了。 “霓无音,你现在就是满宫里的焦点,你不去惹事,你都未必就没事。” 霓无音冷笑了一下。不过是因为公子治处处针对她,所有人竟然都因此不辨是非了?这些人还真像是一窝蜂,听说哪有蜜就蜂拥而上,也不知他们自己的脑子是干什么用的? 宫里的人还真是愚蠢啊。 【疏桐殿】 兰轻颜认真地绣着刺绣。青萝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夸赞道:“夫人这刺绣绣得真好看,就差一点就完成了呢。” 兰轻颜挑了一下眉。“这才哪到哪啊,要想绣出一副宏伟巨制,这才刚刚开始。” 兰轻颜一语双关。青萝刚想说话,就看到进殿的落千翎。 “落大人进来,怎么也没有人通传一声?”青萝惊讶。 兰轻颜刺绣的手并没有停下来,只是眼睛向落千翎所在的大致方向瞥了一眼。 “通传,难道兰夫人是觉得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落千翎淡淡地说道。 “轻颜自知自己本是低微之人,不像落大人是落府千金。”兰轻颜听了这句话,放下手中的刺绣站起来。“可是落大人,这有些话你可以想,怎么还能说出来呢?这一点,你就得跟你家二殿下学学了。” 落千翎还是用淡淡的语气说道:“兰轻颜,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会装么?明明是个城府深沉之人,硬要把自己伪装得质朴纯真,心直口快呢。” 兰轻颜挑了挑眉毛。“知道落大人雷厉风行,一向是以冰山美人著称。只是……” 兰轻颜做出一副发愁的神情。“落大人似乎不太会揣摩人心呢!”兰轻颜看着落千翎的眼睛,蔑笑着。 “我本以为公子溪毫无野心,直至今日我才发现,落千翎,你虽深爱他多年,一直陪着他,可你却丝毫不知他内心的想法啊。” “你……”落千翎瞪着兰轻颜。 “也对,”兰轻颜没有理会落千翎,继续说。“看公子治和公子渝明争暗斗的,若是公子溪真的这么单纯,还能活到现在么?” “兰轻颜,你胡说八道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要把殿下也扯进你的算盘里!”落千翎听到兰轻颜提起公子溪,一改往日的冷漠态度,担心起来。 “落千翎,这也是各取所需。你不是公子溪,你怎么知道他怎么想呢?不要把你不希望发生的,当做是我胡说八道!” 兰轻颜态度也很强硬,让落千翎不得不为公子溪重新考虑。 “根本没有什么希不希望。只要殿下愿意的,我都会誓死追随。”落千翎说完转身要走。兰轻颜提高了嗓音。 “那就很好了!看来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啊。落大人,听完再走,也不迟啊。” 兰轻颜又一次做出了落千翎最讨厌的表情——质朴纯真。但是落千翎却突然对这个合作很感兴趣。 【般瑛宫】 公子治一改往日华贵的穿着,只是身着素色衣服,头发随意地束起。周后在一边皱着眉,沉默了许久。 “本以为可以判处霓无音死刑,到时候来个狸猫换太子的招数,好好破解繁花令的秘密。为了这个万无一失的计谋,本宫都不顾自己的形象了……” 周后边说着,边后悔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好不容易让公子渝束手无策了,半路又杀出个公子溪。 “不过,你父王的表现倒是让本宫很意外啊。”周后一直没有考虑到的事,今日却突然发现了。 “繁花令的事世人皆知。虽说霓无音就是那霓氏女子的身份没有暴露,也没有几个人知晓,可是你父王多多少少也该知道繁花令呀。” 燕帝简直是周后见过疑心最重的人了。因为疑心,燕帝曾因为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就暗地里命人杀害了无数有功之臣。 “依你父王的性子,他应该把所有霓姓女子全都杀净才对呀。怎么如今还毫无动作了呢?” 公子治一听,瞪大了眼睛。“那母后的意思是……繁花令的事与父王有关?” 周后神色凝重。“本宫甚至怀疑,当初血洗霓府的杀手武功高强,若非你父王一直派人盯着,那霓无音怎能死里逃生!” 公子治想不通,燕帝为何如此? “你父王早就忌惮公子渝了。本宫估计,你父王只是想等公子渝率先行动,好抓住机会夺了公子渝的兵权呐。否则就你父王那糊涂劲,他能破解繁花令的秘密?” 公子治这下放心起来。“儿臣还以为父王真的怀念徐后了……” “本宫还不知道陛下么,惺惺作态。当初若无陛下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本宫哪敢对徐后下手呢。陛下还不是因为疑心!” 周后说到这,更得意了。“当初本宫陷害徐后与陛下的兄长慕容复有奸情,结果陛下怕丢了脸面,并没有声张。可是本宫知道呀,陛下一定起了疑心。” 作为一个帝王,疑心这种事,太正常了。没当上帝王的人绞尽脑汁想当帝王,当上帝王的又绞尽脑汁想保住这个位置。 争斗,永无宁日。 重凝殿内,公子溪又在抚琴。琴声低沉,充满怨恨。 “殿下。”落千翎从疏桐殿回来了。 “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公子溪一边抚着琴,一边问道。“你说报应这个词,是真的么。” 是不是真的? 落千翎犹豫了半天,说道:“大概……是真的。人在做,天在看。” “可是我看,并不是真的。” 公子溪抚琴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又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抚起琴,不再多语。 若是真的,怎么那些恶事做尽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呢。 “报应,不过是弱者无能,无力回天,竟期盼着上天能给予恶人所谓的惩罚,这不是笑话么。” 笑话? 公子溪起初和公子渝一样,觉得繁花令不过是个荒诞的笑话,一个引得无数人争抢的笑话。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去赌这个笑话。 霓无音的事,让他想起了他的所有痛苦。这种任人宰割的日子,他再也不想了。 第十三章 锋芒露(二) 霓无音被公子渝禁闭了五个月。 “你可知错?”公子渝边提着笔写着什么,边问霓无音。 何错之有? “不知。” 霓无音的话音未落,公子渝便愤怒地拍桌子站起来。 “公子治一直盯着你,你还敢这么冲动任性?本公子还真是小瞧了你!” 可是霓无音确实不知道自己的错处。她攥紧了衣角,依旧回答道:“无音实在不知。” 公子渝紧闭着嘴,有些无可奈何地瞪着霓无音。“本公子若是像你这般,早就被公子治害死了!” 霓无音听完公子渝的话,还是不屈不挠。“公子治愚蠢暴戾,心理扭曲,殿下何必惧怕!” 公子渝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诫了。“现在跟本公子斗嘴倒是以一当百了,你有这闲心,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明哲保身吧!” 公子渝对于霓无音的任性着实头疼。都在燕宫待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我行我素? “出去!”公子渝愤怒地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霓无音出去以后,方宪望着霓无音的方向问道:“殿下,霓大人倒是颇有正义感……” “分明是自寻死路!”公子渝此时焦急万分。 方宪见公子渝如此焦急,在一边宽慰道:“霓大人几次于绝境中得生,想必大殿下一时半会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公子渝听方宪这么说,也稍稍平静下来。“公子治一心要破解繁花令的秘密,以后他会越来越心急。这样下去,霓无音性命不保。” 方宪笑了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殿下,大殿下若是真想得到繁花令神力,就不会真的让霓大人去死。除非……他得不到,也不想让殿下得到。” 方宪顿了顿,又小声说道:“殿下,繁花令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公子渝的眼神有些迷离了。不过一个谣言,怎么就能让这么多人信以为真,为之蒙骗至此呢? 恐怕认为这是谣言的,也只有公子渝一个人了。 还真是众口铄金! 见公子渝思索,方宪又说道:“殿下,恕属下直言。繁花令之事,未必就是空穴来风。霓大人不信,是因为她就是繁花令宿主。殿下不信,是因为不愿意去伤害霓大人。” 公子渝看着方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殿下,近日……您是否是对霓大人动了真情呢?” 那日方宪外出后回庆华宫,恰巧看到了公子渝久久站立在霓无音寝宫门外。 从霓无音禁闭的那天起,方宪每日夜里,都能看到公子渝持着剑守卫在门外。 “殿下,您担心的人到底是繁花令宿主,还是……霓大人?” 公子渝刚要说话,方宪就制止道:“殿下不必急着回答我,不如殿下仔细考虑我的话。” 公子渝垂下眼眸,沉思着。 兰轻颜一听说霓无音解除了禁闭,就立刻派疏桐殿的宫女青萍去请。 “无音姐姐!”兰轻颜见到霓无音,笑逐颜开。 “轻颜,我禁闭的这段日子你还好吧?”霓无音上下打量着她,满脸的担心。 “好呀,怎么不好呢!” 兰轻颜察觉到霓无音的担忧,觉得霓无音大概是听说了什么才这么问。 “可是我听青萍说,前几日落大人来疏桐殿,神色颇有不悦……” 兰轻颜若无其事地笑着回答道:“不过是前几日公子溪说服了陛下,救了姐姐,我便带了礼物去重凝殿,却不慎落了东西。幸好落大人及时送回来了——” 兰轻颜又笑着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青萍。 “许是青萍看错了,才妄自揣测。” 兰轻颜的笑脸转瞬即逝,狠狠地瞪了青萍一眼。青萍吓得打了个哆嗦。 霓无音和兰轻颜聊了一个时辰,便告辞离开了。霓无音走后,兰轻颜一言不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青萍。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青萍跪下,头在地上磕得咚咚直响。 “到底我是夫人,还是霓无音是夫人?如此出卖本夫人,看来也是活腻了!” 青萍直呼饶命,头都磕得血流不止。几个侍卫架住她的双臂,将她拖出殿去。没过多久,青萍的舌头就被生生地割下来了。 兰轻颜不紧不慢地走出殿内。“你们都看见了么?敢出卖本夫人,就是她这个下场!” 疏桐殿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没想到人前率真可爱的兰轻颜,竟然如此狠毒。 兰轻颜倒是丝毫都不觉得自己如何狠毒。因为家庭原因,她自幼见过比这狠毒的事,多了。更何况,公子治不是比自己狠毒一万倍么? 公子治计划失败以后,整天过着歌舞升平,花天酒地的日子。 为了解闷,他还从廷狱司提来了百余名犯人,让他们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舔着般瑛宫的地砖,赤身跪着从碎玻璃上走过去,还有更多骇人听闻的手段。 公子渝听说了公子治的心理变态行为,虽然心疼那些犯人,却也不能出面制止。这段日子,他也该好好避避风头了。 “方宪,你去告诉澈儿,让澈儿快去救他们!” 公子渝虽不能亲自出面,却也不能坐视不救。 公子澈和兰轻颜赶到般瑛宫的时候,那些犯人都被灌下毒药,边痛苦地呻吟着,边挣扎着站起来抢夺仅有的一粒解药。公子治则高高在上地坐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嘬着酒。 “大王兄,你这是要干什么?”公子澈看不下去了,质问公子治。 “啧,咱们东燕都这么没规矩了嘛?四弟,你这气势汹汹的,是要杀了我呀?” 公子治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此时此刻,公子澈还真是想杀了他。 “大殿下,犯人也是人。不知大殿下如此折磨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兰轻颜见气氛不对,立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哈哈哈……他们就是贱皮贱肉,本公子也就图个高兴啊哈哈哈……”公子治狂笑起来。这丧心病狂的行为,这刺耳的笑声,再混杂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公子澈莫名的感到恶心。 “啧,别光站着啊,来澈儿,坐坐坐!”公子治拽着公子澈的袖子,公子澈立刻甩开了公子治的手。 “澈儿,你是不是和慕容渝学的,也想悖逆你王兄了?”公子治有些不高兴。公子澈也不说话,只是一直怒目圆睁,瞪着公子治。 暗中,公子溪一直在看着这场好戏。 “去把父王叫来。”公子溪嘴角上扬,静静地微笑着。他要让燕帝好好看看,他寄予厚望的好儿子是什么样。 公子治见公子澈不说话,索性把他当空气,继续着属于他的“游戏”。 兰轻颜上前责问公子治:“大殿下难道就不怕陛下知道了不悦吗?” 公子治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堂堂东燕大公子,怕他干什么!”公子治确是酒喝的有点多,脱口而出道。 “大胆逆子!” 不巧的是,燕帝此时赶到,听到了这句狂言,勃然大怒。 “拜见陛下。”兰轻颜得意。 这下看公子治如何收场! 第十四章 锋芒露(三) 公子治闻声,立刻转过身。他看见了燕帝,大惊失色,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慕容治,你刚才说什么,你再给寡人说一遍!”燕帝颤抖地指着公子治,大吼着。 “回禀父王,儿臣刚才……”公子治慌忙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启禀陛下,大殿下刚才说,自己是堂堂的东燕大公子,不必畏惧陛下。”兰轻颜见状,趁机给燕帝火上浇油。 “兰轻颜!你……”公子治边跪着,边回过头怒视着兰轻颜。 燕帝咬紧了牙关,愤怒地闭着眼睛。 “陛下,依轻颜看,许是大殿下喝多了酒……所以这番话也不是大殿下故意说出来的,不如陛下从轻发落。”兰轻颜无视公子治,继续引导燕帝处置公子治。 公子治恨得牙痒痒。一个贱婢出身,也想踩他一脚?做梦!他在心里暗暗愤恨着。等他恢复了往日风光,定要兰轻颜好看! “来人!把公子治给寡人拖出去,杖责三十!”燕帝大喝一声,几个侍卫便拖着公子治的双臂,把公子治强行拖出去了。 这杖责可是燕帝亲自下的令。公子治平日里残虐猖狂,侍卫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么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教训公子治一番。 在场的所有人听见了公子治挨板子的声音,心里别提有多解恨了。 兰轻颜得意地听了一会,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回疏桐殿去了。 路上,青萝很是不解兰轻颜的做法。 “夫人,您何必总是正面与公子治起冲突呢?万一来日公子治报复夫人,那该如何是好?” 兰轻颜深知公子治心理,一点都不担心。“这个本夫人自然不必担心。只要有公子溪在,有霓无音在,公子治永远都不会针对我。” 其实兰轻颜早就算好了一切。 “只要本夫人时时刻刻提醒着公子治,他就只会把这份怨气发泄到那两个人身上去。” 青萝称赞兰轻颜的英明。 “你看那个公子治,明明蠢得像头猪,竟还自认为是这天底下最聪明之人?真是可笑至极!” 兰轻颜对于公子治嗤之以鼻。 【重凝殿】 公子溪对月抚琴,直至深夜。 “殿下,您还不睡吗?”落千翎听到了公子溪的琴声。 “你,是否觉得我凉薄?” 落千翎看着公子溪。此时的公子溪,脸上除了平日里的清冷,又略有伤感。 “怎会。比起其他人,殿下何其仁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已处处隐忍,奈何他人欺人太甚。” 公子溪的一句话,几乎是把多年来的苦水一并倾倒出来。 “若是如此,就休怪本公子无情无义了。每次我想到父王的庸碌多疑,周后的惺惺作态,公子治的暴虐狂傲,还有那些见风使舵,媚上欺下的小人,本公子都无比恶心。” 是啊。 他们恶事做尽,竟无人惩罚。 命运何其不公! “殿下,命运……是可以改变的。”落千翎突然想起了兰轻颜的话。与其任人宰割,处处隐忍,倒不如做自己命运的主人,主宰天下苍生。 公子溪此时此刻,更想替自己母亲的冤屈而奋力一搏。 急什么? 这不才刚刚开始么。 公子治被燕帝杖责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周后的耳朵里。周后的侍女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立刻焦急万分去告诉周后。 “又惹祸了是吧?本宫对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养他。”周后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可是您费了这么多心思才让公子治的母妃溺水身亡,如今怎能前功尽弃呢。” 周后奸笑着。“本宫哪里费心思了?分明是她自己蠢。她本来就是个若有若无的贱婢,难怪生的孩子能这么愚蠢。” 侍女也开始嗤笑起来。“奴婢只是觉得,那公子治还挺可怜呢,都不知道自己生母才是个烟花女子。否则,他还有什么颜面再嘲笑公子溪呢!” 周后对于这些公子的身份了如指掌。只可惜,他们自己都未必知道! 【庆华宫】 公子渝听说了公子治被燕帝杖责,也替那些被公子治欺压虐待的人感到欣慰。 “这次兰夫人也算是替霓无音报仇了。”公子渝自言自语着。 方宪听到了,笑道:“殿下,不知您考虑属下的问题了吗?” 公子渝疑惑地看着方宪,方宪却意味深长地笑着。公子渝突然明白了方宪所说的是什么问题。 “本公子看,是你想得太多了。”公子渝只是淡淡地说道。 “殿下,可都写在眼睛里啦。”方宪捂着嘴笑。 爱这种东西就是神奇,就算嘴上不说,眼神也会流露出来。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休得胡言,退下!”公子渝轻声呵斥了一声。 方宪走后,公子渝不禁回想起霓无音。其实,公子渝也很欣赏她这种迎难而上的精神,不会瞻前顾后。可是对于他自己,这是他绝对办不到的。 毕竟,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什么时候,他能像公子澈那样自由就好了。 像偷来的一点闲暇惬意的时光。他向往能过着无忧无虑的寻常生活。虽然,公子澈也并非彻彻底底的无拘无束。 【朝阳宫】 “咳咳咳……”燕帝被公子治气得大病一场,现在还不住地咳嗽。 公子溪此时正被燕帝召见,站在阶下策论。听到燕帝咳嗽起来,脸上虽并没有任何表现,心里却莫名地有些高兴。 “子溪啊,寡人的这几个公子里,属你最让寡人放心啦……” 公子溪对于燕帝的话感到恶心。 放心?一直任他嘲讽,还能不放心么? “寡人听了你的策论,倒是与你的王兄王弟们不同。你既然有这才干,怎么不早告诉寡人呢……” 公子溪简直要一个白眼翻过去了。也不知是谁当初日日加以讽刺。还真是与周后待在一起时间久了,和周后一样惺惺作态,会做戏了。 燕帝挥挥手,示意公子溪退下。 公子溪微笑着,恭恭敬敬地行过礼。转过身去,他的微笑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是前一段时间燕帝如此重视他,他可能还会感动万分。可是燕帝现在注意到他,不过是因为公子治朽木难雕,公子渝又过于睿智。 那他公子溪算什么? 说到底,燕帝这样做,还是因为多疑。他怕极了自己的帝位被人夺去。 一个父亲,竟然也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强于自己。 真是令人嗤之以鼻! 公子溪昂首阔步走出了朝阳宫。 从今日起,他要告诉天下人。 他,是慕容溪。 是全天下最尊贵的, 未来的王。 第十五章 锋芒露(四) 【般瑛宫】 公子治被燕帝杖责后,后背被板子打得皮开肉绽,趴在榻上疼得“哎呦哎呦”地叫着。 公子溪还是一如往日地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服,半束着发,谦逊地走进般瑛宫望着公子治。 不同的是,如今的公子溪除了温文儒雅的气质以外,又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公子溪,你来干什么?”公子治瞪了一眼公子溪,厌恶地问道。 “奥~你是看本公子笑话的对吧?”公子治故作恍然大悟之态,用一种更加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公子溪。 “大王兄怎么能如此揣测子溪呢,子溪不过就是觉得大王兄可怜……” “你少给我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装得好像多清高似的!你骗得了本公子吗?” 公子治一听到公子溪嘴里说出“可怜”二字,顿时火冒三丈。 从前的公子溪确实不与他们计较。只是过于宽容终归是任人欺凌。就像一只兔子,如果过于温顺,人就会任意欺侮它。 谁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 “公子溪,不说话了?是本公子说对了吧!我早就看明白了,你一直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这个伪君子!” 公子治由于伤势严重,只能一动不动地卧在榻上。而公子溪却是站在榻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大王兄如今身上伤势严重,还是少说些话为好。否则,若是大王兄稍有不慎,再出了什么意外……”公子溪心平气和地说道。 “我呸!做梦吧你!” 公子治气愤极了,一不小心撕裂了刚刚愈合的几处伤口,又疼得哎呀咧嘴。 “本公子就是死了,也不能便宜了你们!别以为本公子死了,帝位就是你的!”公子治恶狠狠地说道。 “大王兄何必如此提防子溪。子溪并未想过与大王兄相争。” 公子治看着公子溪道貌岸然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慕容溪,你当本公子是傻子吗,能被你三言两语哄骗得团团转?” “子溪自知没有大王兄的才能,也不敢与大王兄相争。可是子溪也不忍心让大王兄这样的治国之才埋没……” 公子溪的几句话,大大地满足了公子治的虚荣心。他美滋滋地闭着眼睛,得意极了。 公子溪见公子治自我陶醉,趁机说道:“子溪出身寒微,别无他求。只求大王兄能让我在身边出谋划策,助大王兄一臂之力,此生无憾。” 公子治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没登帝位呢,公子溪就急着赶来俯首称臣了? 公子治心情大好,身上的伤似乎也立刻痊愈了。 “本公子谅你也不敢!你不是一直和那个公子渝私交甚好么,怎么还帮起我来了?” 面对公子治的提问,公子溪从容地回答道:“亲者非贤,子溪自然要助明主。更何况,子溪与公子渝交好,不是也能为大王兄提供不少方便么?” “算你识相!”公子治摇头晃脑,高兴起来。那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坏人一样。 愚蠢! 公子溪面无表情,转身便离开了般瑛宫。 “殿下,您真的决心要出卖三殿下了吗?”落千翎在门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毕竟公子渝是公子溪最好的兄弟,也只有公子渝才能让公子溪体会到亲情。落千翎听到公子溪最后一句话,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会。” 说到底,公子溪的初心也是想报复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又怎会真的害自己的好兄弟呢? “此刻公子治最在意的就是他能不能争过子渝。我若是想接近公子治,不说清这件事,他怎会放下戒心。” 公子治虽做事莽撞些,可毕竟也是那个有心机有城府的大公子。岂是轻易任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我原本以为公子治做事果断,现在看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好像只知道自己要帝位。” 这是公子溪与公子治交谈许久后,他最深的感触。 帝位,那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公子治就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别人给他定了哪个方向他就直奔哪个方向,难怪能被周后操控得那么得心应手!” 的确,公子治总是忘了自己的痛苦都是谁施加的。 他所知道的全部,就是打败公子渝,破解霓无音身上封印的繁花令神力,进而得到帝位。 听了公子溪的感慨,落千翎倒是更加崇敬公子溪。恐怕公子溪是整个燕宫里活得最透彻明白之人。 “对了,子渝身边那个霓大人,”公子溪突然想起了霓无音。“你亲自去查查她的来历,查得越仔细越好。公子治必是知道了什么,才会三番五次地为难她。” “属下明白。” 夜阑人静,灯火阑珊。公子渝在庆华宫中对月独坐。 “是……殿下?”霓无音此时正要去就寝,突然看到了公子渝。 “过来坐吧。”公子渝拿起酒壶,为霓无音也倒了一杯酒。 霓无音犹豫片刻,最后才决定坐下。 “谢殿下。” “以后,便不必言谢了。” 霓无音忐忑不安地点点头。 这根本就不符合规矩。想到这里,霓无音有些坐立不安。 公子渝的眼神在月光的渲染下显得清澈又温柔,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霓无音。 “殿下,今日……也不早了,属下看殿下也喝醉了,不如属下就先退下了。” 霓无音有些慌乱,想先行离开。霓无音刚站起来,公子渝便用手拉住霓无音的衣袖。 “不能走……” 霓无音惊恐万分,立刻甩开了公子渝的手。 “殿下您真的喝醉了,属下去叫方大人送您回宫歇息。” “不许去!”公子渝着实有些不胜杯杓,醉意正浓,索性就双手环抱住霓无音。 今日,是公子渝母妃的祭日。 数年前,徐后被周后暗地里下毒,周后又买通了太医,谎称是病逝。不久,周后又让此太医作证,陷害公子渝的母妃嫉妒徐后。公子渝的母妃因而被燕帝赐了白绫自尽。 因为徐后的死,不仅公子渝的母妃被陷害惨死,就连公子澈的母妃也都被牵连入狱。 而这一切,都是燕帝一手安排好的。 他害怕这些女人会为了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而谋害自己。 他迎娶周后为继后之前,亦是亲手喂她喝下了绝育汤药。 公子渝虽然不知道其中原由,却始终坚信,母妃是冤枉的。 “你……留下陪着我,好不好……” 看平日里威风堂堂的公子渝,现在却如此孤苦伶仃,霓无音也不忍心把公子渝扔在这凛冽的夜宫之中。 于是,霓无音就轻轻地回答了一句。 “好。” 第十六章 情义真(一) 燕宫之中,不仅是子凭母贵,母亦凭子贵。 公子治惹怒了燕帝,一时失了势,周后短期内便也没有了依靠。 “本宫还会东山再起的!”周后愤愤地说道。 眼下,周后为了给公子治的卷土重来做好铺垫,她必然得先打压住其他公子的势力,给公子治足够的喘息机会。 公子渝手中有繁花令。虽然他也没有参透其中玄妙,但毕竟这也是一个优势。更何况,公子渝并没有什么软肋与把柄落在她手上,就更不好对付了。 还有那个公子溪。 他真正的生母,曾经可是她最大的敌人。纸里怎么也包不住火。万一哪天公子溪知道了真相…… 想到这里,周后突然担心起来。与公子治争夺帝位的,可不止公子渝一个人呢。 不过,周后已经有了对付公子溪的好办法…… 第二日清晨,庆华宫中,阳光明媚。公子渝很早便起床坐在案桌前,用白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长剑。 “方大人,你家殿下可在宫中?”公子溪一大早就赶到了庆华宫,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方宪迟疑了片刻,回答道:“在是在,只是……殿下昨夜喝醉了酒,恐怕这一时半会的,也醒不了啊。” 公子溪听方宪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了当年之事。 公子渝也在忙着为自己的母妃伤心吧? “那就不劳烦方大人通传了,我在此等候就是。不知子渝现在如何了?” 公子溪这么问,方宪也不好将公子渝与霓无音饮酒之事对公子溪说出,便含糊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公子渝突然打开了房门。 “方宪,二殿下来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公子溪温和一笑。“是我不想劳烦方大人。我听说三弟昨夜没休息好,便不想轻易打扰。” 公子渝虽记得昨夜自己醉酒,却不记得昨夜对霓无音说过什么话了。 公子渝将公子溪请进了殿中。公子渝关上门后,公子溪的神色颇为凝重。 “子渝,你可知周后昨日请人占卜,说徐后的陵墓不祥,会影响到东燕。如今父王已经下旨,要将徐后的陵墓拆毁。” 公子渝昨日整日沉浸在丧母的痛苦之中,哪里还听得进去其它的事情。 “子渝,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面对公子溪的请求,公子渝自然不会拒绝。 “若是王兄所说的这件事子渝力所能及,我必竭尽全力。” 公子溪听了公子渝这么说,很是欣慰。“与我一同请求周后,让她放过徐后吧!” 公子渝听了,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抗拒。毕竟,若无徐后,他的母妃也不会死。 更何况,徐后因为周后的挑拨是非,曾几次三番地害得公子渝之母徘徊于生死之间。 这些事,公子溪是不知道的。 “此事……与我们何干?” “子渝!毕竟当初害死你母妃的人是周后,是父王,而不是徐后。徐后她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公子溪焦急又期待的目光让公子渝有些不忍心。 “徐后都薨逝这么久了,周后如今突然心血来潮,想必这亦是陷阱。你若是此时去了……” “子渝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公子渝思索片刻,同意了他的请求。“那接下来,你还想怎么做?” “若是周后所做过分,我必不会袖手旁观。母后当年被周后暗害,如今连魂灵都不得安宁,岂非是我不孝!” 公子渝实在不明白,一向理智儒雅的公子溪为什么会为了徐后如此不安? “可是周后如今亦是我们的母后,更何况是父王下的旨,若是如此悖逆,岂不是更不孝……” “那不是我们的母后,那是我们的杀母仇人!” 公子渝深知公子溪若是冒冒失失,必会使燕帝恼怒,更是让周后抓住了把柄。 更何况,公子渝心中从未忘记过母妃的死。他要报复的不仅是周后,还有徐后。 “此事,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冲动。” 公子渝冷漠的态度让公子溪无法理解。 公子溪回到重凝殿后,就一直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落千翎在一边问道:“殿下从庆华宫回来以后就这样闷闷不乐,不知公子渝是否答应了殿下?” 公子溪只是摇了摇头。 “子渝不帮我,也是他的本分。只是这样一来,周后便会更猖狂。” 公子溪饱尝冷暖,自然明白许多道理。 “——对了,霓无音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落千翎做密谍多年,关系网自然广泛。她很快便查清了霓无音的底细。 “霓无音便是繁花令宿主。殿下,难怪公子治一直如此狭隘,想必他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不过此事如此机密,想必也没几个人知道。” 霓无音便是繁花令宿主? “殿下,只是……貌似三殿下与霓无音已产生感情。属下担心,殿下会因为顾及与三殿下的兄弟情义而……” 落千翎试探着说了一嘴。 “子渝是子渝,她是她。更何况,子渝若是留了这么个女人在身边,难免会给他招来祸患。” 公子溪就算是为了公子渝考虑,也绝不会让霓无音安宁度日。 “既然公子治也想得到繁花令,不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繁花令如此有神力,想必周后也是在拿公子治当挡箭牌。” 没错。这么完美的事,也就只有周后长得出来。既维护了自己贤淑的形象,又能得到她梦寐以求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父王与周后拆毁陵墓之时,必要请道士做法事,到时王公贵族们都在场。子渝可以不帮我,只求他不要助纣为虐。” 落千翎听到这里,有些失落。到时,终究还是无法支持,陪伴公子溪。 但,落千翎是落府千金。 落家在朝中的势力,没有几个家族比得上。若是公子溪有落家的支持,帝位自然便有半分胜算。只是公子溪明知落千翎心意,却一直没有迎娶落千翎为夫人。 对此,落家是心存不满的。 落大人之所以在落千翎幼年之时送她入宫接近公子溪,就是因为看中了公子溪的谦逊,稳重。可是如今自己的女儿深陷其中,公子溪却丝毫没有迎娶之意,落大人自然心中恼火。 “父亲没关系,女儿愿意等,直到殿下明白女儿的好,愿意娶女儿为妻的那一天。” 可是这个等,却凝结了多少绝望。 如今的公子溪,心心念念的只有湖畔的女子——山茶客。 公子溪深知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 所以他也在等。 等他变得让所有人都仰望自己的那一天。 多少等候的人都相信。 那一天,终究会来。 第十七章 情义真(二) 燕帝与周后召开王公贵族,带着一队法师,声势浩大地去了徐后陵墓。 公子溪一路上心情沉重。公子渝也在担心着,怕公子溪情急之下再做出什么惹怒燕帝的事情。 公子溪叹了口气,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外面。 马车启程时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却突然乌云密布。看来,又要下一场大雨了。 公子溪望着天空,沉默着。听徐后的侍女说,当年徐后殡天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其实,他是徐后的孩子。 当年周后为了夺子,把徐后刚刚生下的公子溪与一个死胎调包,对外称徐后产下死胎。一个烟花女子因燕帝醉酒而怀孕,恰巧与徐后同日生产。 于是,公子溪便被周后安排成了此烟花女子的孩子。 那个烟花女子真正的孩子,却变成了一个假孕之妃的孩子,也就是公子治。 这一切,都在周后的安排中。 这一切,也都是在燕帝的暗中指使中,进行得有条不紊。 公子溪略有些失望地松开手,看着帘子慢慢从手中滑落。 数驾马车疾驰,马蹄将泥泞的土地中的坑洼积水踏得飞溅起来。马蹄声,声声踏在了公子溪的心上,将它震碎。 都怪儿臣,生前身后都不能护得母后周全。 公子溪闭上眼睛,两行泪簌簌地落下。 徐后的陵墓离燕宫并不算太远。不知为何,公子溪却觉得似乎周游了天下一般漫长。 法师们布好了阵仗后,便诵起了超度的经文。笙箫管弦亦奏起了颇为凄凉的乐声。这乐声渲染的气氛,与其说令人伤心难过,还不如说是令人毛骨悚然。 “寡人找人占卜,发现徐后的陵墓会影响我东燕国运,是不祥之物。所以寡人,”燕帝扫视了一圈,继续说着。“今日特地来此,既是为我东燕祈福,也是要命人拆毁这不祥之物。” 周后斜着眼,挑着眉,轻蔑地黠笑着,看着公子溪。 公子溪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嘴角却抽动了一下。 他现在听着这些法师诵经的声音,笙箫奏乐的声音和陵园附近乌鸦鸣叫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觉得它们格外的刺耳。 “快开始吧陛下,否则错过了时辰,别再对我们东燕的国运又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周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要卖弄她的贤德体贴。 燕帝严肃地点了头后,拆毁陵墓的许多人便一拥而上,开始用各类工具敲打、焚烧着陵园的一切。 “父王,母后!” 公子溪此时突然站了出来。 公子渝大惊失色,急忙用眼神示意他回去。但公子溪像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儿臣请求父王、母后,不要拆毁徐后陵墓,让逝者安息吧!” 燕帝瞪着公子溪。“此陵墓会影响到东燕的国运,你难道想看着东燕气数尽了吗?!” “东燕繁华昌盛,不知占卜之人此言,是否是对东燕的诅咒?东燕国运,又何须由一陵墓定夺。父王如此做法,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寡人决定的事,你还想改变么!”燕帝愤怒地瞪大眼睛,怒视着公子溪。 公子溪跪倒在燕帝面前。“儿臣求父王开恩!” “子溪啊,你还真是糊涂。徐后殡天时你才刚出生呢,你怎么就这么偏帮着徐后,还想为了她来忤逆你父王呢?” 周后的语气,既有表面装出来的和善,又有流露出的得意。 虽然这对话才刚刚开始,但是她知道,她已经成功了。 想必徐后就是公子溪现在唯一的软肋。 “父王,母后尸骨未寒……” 周后不禁有些不悦。“子溪,你别忘了,现在本宫才是你母后!” 公子溪丝毫没有理会周后的话,继续说着:“父王,您真的忍心看着您的结发妻子变成孤魂野鬼吗!” 公子溪边说着,边磕起头。陵园的砖地坚硬寒凉,很快公子溪的额头便磕得鲜血淋漓。 “寡人心意已决,由不得你!” 公子溪闭上眼睛,只顾着如捣蒜般磕头。 “子渝啊,你看看你二王兄,你怎么不劝劝他呢?”周后又开始煽风点火。 若是公子渝支持了公子溪,势必会被燕帝迁怒。若是公子渝支持了燕帝…… 徐后可是公子溪的一个心结。 公子渝此举,也会让他们兄弟之间反目。 公子渝面对周后这个故意刁难的问题,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子溪,你快点起来!” 公子渝轻描淡写说了这么一句,倒像是敷衍周后。 周后见公子渝说完这句话后,燕帝没有说话,公子溪也没有什么举动,便继续牵扯着公子渝。 “子渝,你二王兄为何会这样?” 公子渝怎么知道!他便看着公子溪,摇了摇头。 周后还是没有说话。她在等公子渝说出她满意的话为止。 “二王兄,你快起来啊!”公子渝说着,便用手去扶公子溪。公子溪立刻抓着公子渝的手臂。“子渝,子渝你快,快帮我求求父王,你帮我求求父王……” 公子溪哭得令公子渝有些心软。但是,一句一直藏在公子渝心里的话,还是说出了。 “她……是我的杀母仇人。” 公子溪微张着嘴,看着公子渝,愣住了。过了片刻,他又有些绝望地点了点头。 “父王,儿臣求您了……” “子渝,把公子溪拖下去!”燕帝冷冰冰地吐出了一句话。 公子渝迟疑着,犹豫着。 燕帝面对哭得撕心裂肺的公子溪,没有一丝一毫的恻隐。 “方宪!给本公子把把二殿下拖出去!” 公子渝的怒喝让公子溪彻底绝望。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昨天的荒唐想法。 是啊,公子渝不助纣为虐就很好了,自己竟然还奢求他能帮着求情? 太荒唐了吧! “子渝,你不要拦我。” “二王兄更不要逼我!” 此时的两个人,心里都被失去母亲的痛苦填满,几乎丧失了理智。 在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一个美好的事物渐渐消逝了,你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泡影。 “子渝。”公子溪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语气和往日的那个谦谦君子还是一模一样,仿佛今日种种都从未发生过。 可他并不是想通过这样来感动公子渝。 他真的不知道面对这个平日里最要好的兄弟,如今该说什么好。 “公子溪,你不要逼我!”公子渝又怒喊了一遍,剑拔出鞘,指向公子溪。 公子渝拔剑的那一刻,公子溪的心都要碎了。 “子渝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公子溪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微笑。 公子渝瞪大眼睛直瞪着公子溪。 他们的兄弟情义,很快,便要在周后的算计之中,慢慢消耗殆尽了。 第十八章 情义真(三) “子渝,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公子溪又问了一遍。 这一遍,他不是在问公子渝,而是在问他自己。 “我的杀母仇人如今成了孤魂野鬼,这不是很好吗?” 公子渝和公子溪两个人所期望的,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结果。 “我无法为母妃做什么,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让母妃的逝去的魂灵得以安息,公子溪你却在此胡闹!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公子溪面对公子渝的质问,突然大笑起来,长舒一口气,紧闭上眼睛。 他现在正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到底,是谁错了。 天,突然打了雷。轰隆巨响,震耳欲聋。 又是一场滂沱大雨。 “三殿下,就算二殿下有千错万错,你就看在你们的兄弟情谊上,把剑放下吧!”一直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兰轻颜有些不忍心,大声质问着公子渝。 “是啊三王兄,你快把剑放下啊!”公子澈也在一边劝着。 “来人,把公子溪给本公子拉下去,杖责三十!” 公子渝最后终于放下了剑,下了命令。 公子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周后见公子渝此举,趁公子溪还在场,又挑拨起来。“子渝还真是识大局呢!为了你逝世的母妃,竟然都没有顾及你们的兄弟情谊,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呢!” 公子渝瞪了周后一眼。这不是要明着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么? 其实公子渝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护公子溪。如果公子溪继续闹下去,让燕帝在王公贵族面前失了颜面,也让周后趁机置他于死地。 周后直视着公子渝,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轻蔑地用一种挑衅的眼神回给他。 哼,公子渝,反正你与公子溪已经产生隔阂了。接下来怎样,那就全看你的运气喽! 一边的落千翎之父——落大人淡定地看着这一切。 他就是想不通。公子溪已经没有任何前途了,无论帝位还是安宁,都已与他无缘。自己的女儿怎么会爱上他呢? 公子溪几乎是瘫软在地上,闭着眼睛,脸上满是泪痕。 此时此刻,他已经心如死灰。 从今日起,一切万物,皆是虚妄。唯有真真切切把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能让这些人收敛的利器。 回燕宫以后,公子渝虽是用此举保住了公子溪,却也是内疚万分。他连续几日前去重凝殿拜访公子溪,想看看他的伤好些没有,但公子溪都是闭门谢客。 一日清晨,公子渝又站在重凝殿外等着见公子溪。他在重凝殿宫门外来回徘徊着。 “三殿下!”兰轻颜此时与公子澈来探视公子溪,远远地认出了公子渝。 “三王兄怎么不进去啊?”公子澈看公子渝只在宫门外徘徊,有些奇怪。 见公子渝沉默着没有说话,兰轻颜笑着缓解公子渝的尴尬。“许是二殿下还没有想通。只是不知三殿下为何非要杖责二殿下呢?” 公子渝还是低着头,抿着嘴沉默着。 “轻颜觉得,三殿下还不至于为了逝去之人对自己的兄弟如此绝情。想必三殿下是为了保护二殿下吧?” 兰轻颜这么一说,公子渝长舒一口气,行礼说道:“子溪一直不愿意见我,若是二位能替我劝劝子溪,子渝便在此多谢了。” 公子渝又看了一眼重凝殿的宫门。“那澈儿,你快和四夫人进去吧。子渝还有别的事,先告辞了。” 公子澈和兰轻颜目送公子渝离开后,在宫门外站了许久。 “轻颜,你说此事是二王兄和三王兄之间的事,我们若是插手了,会不会越管越乱?” 兰轻颜抬起头望着天空。 “毕竟咱们也不知道其中具体缘由,解铃还须系铃人。让他们自己解决,说不定还能重归于好。” 公子澈和兰轻颜说着,便叩响了重凝殿的宫门。 开门的侍卫上下打量了他们一遍,说道:“殿下说了,若是想和他说有关公子渝的事,就不必见他了。” 公子澈慌忙摆摆手,解释道:“我们只是来看看二王兄伤势如何了。你可否替我们通传一声?” 侍卫开了宫门,请他们进去了。 公子澈和兰轻颜刚进了重凝殿,便看到了落千翎。落千翎见了兰轻颜,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了一边的公子澈。 落千翎虽与兰轻颜达成了共识,却也依然讨厌兰轻颜。 “四殿下,四夫人。” 若不是看在公子澈的面子上,兰轻颜也配接受她的行礼? “落大人。不知二王兄可在殿中?”公子澈丝毫没有察觉到落千翎的不悦,询问道。 “在。只是太医正在给殿下上药,四殿下进去了倒也没什么,若是兰夫人进去……” 落千翎边说着,边看着兰轻颜。 “不必了。”兰轻颜只觉得落千翎的反应有些可笑。至于这么在意公子溪,这么防着她? 也对。换做是兰轻颜,也会为了心爱的君子,萌生出一种占有欲吧! “我和落大人说说话吧,这样也能知道二殿下近日状况如何了。殿下进去就是。” 公子澈点点头,侍卫便引他去见公子溪了。 公子澈走后,兰轻颜开门见山。“什么事?” “殿下为何会如此?”落千翎冰冷地看着兰轻颜。 兰轻颜笑着皱起眉。“这你就得问公子渝了,反正不关本夫人的事。” 落千翎冷笑了一下。 “落大人,你可看清楚了,我们的合作只会帮了你家殿下。否则,”兰轻颜侧着头,轻蔑地将手从发髻顶端滑到了耳侧。“到时候,无论哪个公子登了帝位,你家殿下的日子好像……都不会好过呢!” “兰轻颜你威胁我?” “啧,落大人此言差矣!”兰轻颜轻皱着眉,装作苦口婆心地劝道。 “本夫人不过是将事实说出来,怎么还被落大人说成是威胁了呢?怎么,难道落大人自以为二殿下如今已经到了可以高枕无忧的地步?” 兰轻颜眉间流露出了她心中十足的胜算。上次落千翎虽答应了与她合作,可在兰轻颜看来那不过是敷衍之词。落千翎从未重视过她们的合作。 这一次,落千翎必定会为了公子溪重新考虑这件事。 第二日,霓无音偶然听庆华宫的宫人说起了那日徐后陵园发生的事。 公子渝为什么这么做? 霓无音想不明白,也不去想这个问题了。她倒是很可怜公子溪。可怜他与自己一样,都是失去了至亲的人。 她突然想起了那日在湖畔的一幕。难道,公子溪是喜欢读诗吗? 霓无音拿出了纸笔,开始写诗。写好以后,她便差人将此诗送至重凝殿,署名是山茶客。 还好重凝殿的侍卫通情达理,写封信到了公子溪手中。公子溪带着期待,高兴地打开了信。 “雨过寒风浅拂悲,静诗茶思故人归。一纸画白终无味,何为?心绪止诉未闻回。” 公子溪读到这里,觉得山茶客虽没有看到他所经历的一切,却明明白白地写出了他心中所想所愿。 “窗外夜色凉如水,凛冽。远方佳人隐云扉。孤寂孑然问天地,错对?也无芳泪也无悔。” 公子溪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放在了一个匣子中。 是啊,也无芳泪也无悔。 山茶客,我一定会成为一个让天下人仰望之人。 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第十九章 情义真(四) 公子溪静坐在重凝殿。 “殿下,您找我。”落千翎有些惊喜。 “疏桐殿的兰夫人,” 公子溪刚一开口,落千翎不免失望了。原来,他只是因为别人才找她。 “说当初与你一见如故,现在你们的关系更是十分要好。她想请你去疏桐殿做客。” 落千翎还沉浸在失望之中,没有注意听公子溪的下半句。公子溪见落千翎没有任何反应,抬起头望着她。 “落千翎,你若是不想去,回了便是。” 落千翎慌忙回过神,点点头道:“啊……无妨,反正今日千翎也没有什么大事。” 公子溪放心地“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兰轻颜这次又打的什么算盘? 落千翎走在去往疏桐殿的路上,恰巧遇到了同去找公子澈的公子渝。 “落大人。”公子渝见了公子溪身边之人,难免心头又涌上了愧疚感。 落千翎上次听了兰轻颜说起徐后陵园的事,对公子渝自然没什么好气。但是出于身份,她还是向公子渝走过程般地行了礼。 “落大人是要去疏桐殿?” 听了公子渝的问话,落千翎只觉得好笑。 “怎么,只有三殿下能去疏桐殿?千翎虽是一个谋士,可好歹也是二殿下身边的人。难道三殿下是觉得二殿下身份低微,比不得三殿下?” 公子渝见落千翎话中带刺,垂下眼眸片刻,又解释道:“想必落大人也听说了陵园之事。” “三殿下,千翎是习武之人。所以自然也不懂得如何绕弯子,做些工于心计背叛兄弟之事,”落千翎特意把“背叛兄弟”的语气说得特别古怪。 “难道三殿下忘了陛下与周后是如何对待三殿下的,怎么三殿下这么快就转了阵营,倒戈到昔日敌人那里去了呢?” 公子渝一时半会实在是说不清楚,他也没想说清楚。只要公子溪平安无事,他如今怎么样都没关系。 “落大人,你就不怕隔墙有耳?”落千翎说话说得太明白,反倒让公子渝有些不安。 毕竟这宫里,可到处是周后的眼线。 “三殿下都学会威胁这一套了,果真是长进了不少。千翎佩服,佩服!”落千翎说着,双手抱拳。 这一讽刺让公子渝更觉得,公子溪一定是恨透了自己。 “我没有背叛二王兄,也没有帮周后。” “三殿下!您就别在这装了行么?” 落千翎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现在公子渝和公子溪的关系僵硬,可是满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你就差帮着周后亲手杀了殿下了!你连剑都拔出来了,还说没有背叛殿下,你当我是傻子么?” 落千翎说着,又行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千翎无知,实在不敢再与您这么步步为营的人说话了,先告退!” 公子渝不想再辩解什么了,落千翎索性拂袖而去。 落千翎到了疏桐殿。兰轻颜一早便站在宫门处迎接,看到了落千翎的身影,更是笑盈盈的。 “落大人,快进去坐!” “兰夫人有话就直说吧,千翎还有别的事。”落千翎每次看兰轻颜装得这么热情,都觉得眼前这个虚伪的人虚伪得令人反胃。 兰轻颜见落千翎还是很抗拒自己,便贴近落千翎的耳朵小声说道:“不进疏桐殿,怎么能知道本夫人要给你什么惊喜呢?” 落千翎警觉地看了兰轻颜一眼。兰轻颜迎着落千翎质疑的目光,狡黠地笑着。 “你又想干什么?” “啧,落大人,”兰轻颜把头从落千翎耳边移开,又笑道:“你的态度可就不对了。这次,你是不会拒绝的。我都这是在帮你家殿下呀,你怎么还觉得我不怀好意呢!” 落千翎仔细地想了想。 “那便进殿说吧。” 疏桐殿的另一边,公子渝和公子澈也在交谈。 “三王兄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为什么要背叛二王兄啊?” 公子澈也提出了这样的疑惑。 看来,满宫里的人都觉得公子渝是一个背叛自己的兄弟,在周后那里买好的小人了。 反正解释了公子澈也不会信。 公子渝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复杂,可能其中也有我所不知道的什么。只是澈儿,你是否愿意相信我?” 公子渝一向关怀身边的每一个人,心怀民生,善良大度,公子澈自然清楚公子渝的为人。 “三王兄,我只是不知道二王兄现在会不会相信你……” 公子澈的声音越说越小。公子渝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 “没事的三王兄,二王兄是谦谦君子,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与你计较的!” 公子渝嘴上虽然答应着,但他心里很明白,这不是小事。 但愿一切,真如公子澈所说的那样吧。 落千翎随兰轻颜进殿后,兰轻颜便直接问道:“落大人,你想不想当上二夫人?” 落千翎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成为二夫人,成为他的正妻,是她梦寐以求了十多年的心愿。 为了公子溪,她真的可以放弃一切的。 兰轻颜看落千翎眼中闪烁着光芒,继续说道:“如今,二殿下最需要的便是支持他的靠山。而你,” 兰轻颜的眼神渐渐移向了落千翎。 “你是落府的千金,是落大人的嫡长女。你若是嫁给了二殿下,这靠山不就有了么?” 落千翎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欣喜万分。 “只是家父未必同意。” 落千翎的父亲本来就觉得这个出身低微的人没有登帝位的可能。 当初,落大人不过是觉得他沉稳,才把女儿送进宫。后来落千翎爱上公子溪的事情,是落大人万万没想到的。 上次陵园之事,更是让落大人觉得,公子溪不得燕帝器重,不可能继承大统。 “这个无妨。只要你对落大人说,上次的事情都是公子渝在害他,你父亲自然会同意助二殿下一臂之力。” 落千翎考虑了片刻。“可是家父一向相信证据。” “证据?你若是有证据,你直接状告公子渝啊!你就编几个证据,反正你父亲也不能真的去查。” 兰轻颜这算盘真是越打越顺利。 到时候落大人就是名正言顺的岳父,和公子溪怎么也得见面吧? 落大人若是知道了公子渝害他,必会提醒公子溪提防公子渝。那公子溪岂不是更恨么? 兰轻颜一边算计着,一边又不忍心。 每次她算计公子溪的时候,她的脑海都会浮现出公子溪的模样。 他就像炎日里一阵清爽的微风,像迷雾中一盏明灯…… 兰轻颜想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是只有这样把他逼到绝境,他才能真正做自己的主。 公子溪,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第二十章 筹谋始(一) 落千翎听了兰轻颜的话,果然向公子溪告假回落府探望父母了。 到了落府,落千翎的马车停在门前。 落千翎掀开车前的帘子,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只是看着眼前的落府。 过了一会儿,落千翎缓缓走下了马车。 不得不说,落千翎的美着实令人惊羡,与兰轻颜的小巧玲珑之美不同。 落千翎此时换下了谋士常穿的衣服,穿着浅淡的蓝白色的长裙,发髻上缀着淡紫色的流苏穗子,整个人显得既端庄大气,又朴素淡雅。 “父亲。” 落大人看到落千翎的马车,出门前来迎接。父女俩寒暄几句,便进了落府。 落千翎看着落大人特意命人做的饭菜,却没有丝毫胃口。毕竟她是有事想与落大人商量的。 “父亲,女儿此次是为了女儿的婚事专程前来。” 落大人听了,夹了一口菜说道:“嗯,你也确实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落千翎听落大人这么说,觉得落大人心中早就有了夫婿人选。她手里拿着筷子,思索了片刻。 “那父亲是想把女儿许配给谁呢?” 落大人听了,倒也是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你虽是我落府千金,却好歹也做了二殿下那么多年的谋士。” 落千翎一听落大人这么说,以为父亲要把自己许配给公子溪,激动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落大人看到了落千翎这一系列的反应,继续说道:“所以在燕宫里,至少在公子溪面前,你永远是属下。” 落千翎着急了,连忙问道:“那父亲是想把女儿许配给谁啊?” “许配给谁?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我落家家大业大,自然还是得许配给陛下的公子们。” 落大人一直绕弯子,绕得落千翎越来越着急。 “父亲,女儿除了二殿下,不想嫁给任何人!” “荒唐!”落大人怒斥一句。 见落千翎一副痴情的样子,落大人又继续说道:“公子渝如今尚未娶亲,还是陛下最得意的公子。你若是嫁给他,来日就有可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王后光宗耀祖,这才是你身为落家千金应该做的事!” 光宗耀祖? 怎么堂堂落家,家大业大,还指望着一个女儿家光宗耀祖? 难道自己生下来,就只是落家光宗耀祖的工具? 当初落千翎十岁,便被落大人以光宗耀祖之名送入宫中,自幼与家人分离。 “翎儿,你记住了。你这辈子无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到对落家的影响。你要光宗耀祖。” 这是落大人当时对落千翎说的话。 光宗耀祖,是落大人对落千翎说的最多的四个字。 这句话,一直被落千翎铭记在心。她身处人心险恶的燕宫,饱尝冷暖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忘记:光宗耀祖。 落千翎听到落大人的决定,硬是绷紧了嘴角,噙着泪问道:“既然父亲如此决定,当初何必将女儿送到二殿下身边,让女儿接近他?” 落大人深呼一口气,没有说话。父女二人都心中明白的事,何必再问? “可是若是父亲知道,若是女儿嫁给公子渝,不如嫁给二殿下,父亲还会执意如此么?” 落大人听了这话倒是十分好奇。 “父亲,陛下如今对公子渝的猜疑与忌惮之心,想必父亲您不是看不出来。” 燕帝嫉妒贤才,连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如若女儿嫁给了公子渝,若是来日公子渝有什么三长两短,女儿作为落家千金,不牵连落家就很不错,如何能够光宗耀祖?!” 落大人听了,觉得落千翎说的也有道理。 “父亲觉得二殿下不会登上帝位,那不知父亲觉得谁可以?” 落大人听了落千翎问出这么敏感的话,连忙制止道:“此事岂由老夫定夺?” “父亲,公子治已经失去了陛下的青睐,公子澈又无心政事,只顾逍遥。放眼燕宫中,也只有二殿下能继承大统!” “公子溪出身低微,如何继承大统?” 落大人提出的,正是多少人质疑公子溪之处。 “出身低微?正因出身低微,才最让陛下放心吧?朝中谁会扶持一个出身低微之人?陛下最恨的,便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听了落千翎的一番话,落大人也觉得不能将落千翎嫁给公子渝了。 “父亲,你可知徐后陵园之事,是公子渝故意背叛了二殿下,又怂恿二殿下在陛下和周后面前失仪的?” “竟有此事?”落大人简直不敢相信,此事是公子渝能做出来的。“若是如此,公子渝简直是不择手段。为了讨好陛下得到帝位,竟然出卖自己昔日的兄弟!” 看落大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落千翎趁机问道:“那父亲打算将女儿许配给谁?以父亲心性,必是将女儿许配给陛下的公子,而且是做正妻。难道父亲是想让女儿嫁给大殿下?” 公子治?自然不行。 “那……”落大人捋了捋胡子,还在犹豫着。 “父亲。像二殿下这样的谦谦君子,女儿若是不赶紧嫁过去,岂不是要让肥水……流到外人田了么?” 落千翎总是在落大人犹豫不定的时候推一把,让落大人不得不同意落千翎的请求。 “那好,真是拗不过你。”落大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同意了。“老夫明日就写下奏章,请求陛下为你和二殿下赐婚。” 听了落大人的话,落千翎笑得像个孩子。她很开心,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这一刻,落千翎真的等得太久,太久了。 【疏桐殿】 兰轻颜一针一线地绣着刺绣。 “夫人,落大人从落府回来了。”青萝从外面打听完消息,来禀告兰轻颜。 “怎么样,落大人同意了?”兰轻颜继续绣着刺绣。 青萝笑着回答道:“那是自然。有了夫人教落千翎的话,她父亲自然会同意。” “那就好。”兰轻颜听了这门婚事即将成了,不免有些失落。 “何止。她父亲亲自请求陛下赐婚,陛下不仅同意了,还封她父亲做了太尉。” 兰轻颜立刻看着青萝,问道:“你是说,陛下为了这门亲事,还提升了她父亲的官职?” 青萝点点头。 兰轻颜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 “看来,陛下还真是开始对公子溪寄予厚望了。” 青萝恭喜着:“夫人,您的计划现在实施的很顺利呢!” 虽然一切都在兰轻颜的计划之中,可她还是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青萝,可是……他的夫人不是我。” 青萝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夫人,您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啊!” “身份?”兰轻颜苦笑着。“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了。” 第二十一章 筹谋始(二) 公子渝从疏桐殿回来以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坐在案桌前埋头读着竹简。 霓无音看到以后,还是问出了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 “殿下,二殿下……” “正如宫中传言,本公子就是为了讨好父王和周后才背叛了自己的兄弟。” 不等霓无音问完,公子渝便知道了她想问的是什么。 可是,她是不信的。 “殿下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你又不是本公子,你怎么知道本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公子渝抬起头,直视着霓无音的眼睛。 “你是觉得完全了解本公子了么?” 霓无音愣了一下,解释道:“只是……心存疑虑,特地求证。” 公子渝又低下头看着书简。 “很多时候,心存疑虑之事便疑虑着吧,不必事事求证。更何况有些事,”公子渝顿了顿。“本就没法证。” 是啊。陵园之事,这辈子都会在公子渝心中渐渐消失,直至彻底湮灭。 落千翎与公子溪的婚事已定,落千翎的父亲新晋封为太尉,自然要第一时间来见自己的女婿了。 “落太尉。”公子溪见了落太尉,先拱手行礼。“哎呦,使不得使不得……” 落太尉连忙去抬起公子溪。 “殿下是陛下的公子,让小女嫁给殿下,日后还望殿下多多担待才是啊!” 公子溪微低下头,笑了笑。 落太尉说着说着,突然严肃起来。他身体靠近公子溪,在他耳边说道:“老夫此次前来,也是要提醒殿下一句。殿下虽生性仁善温和,可也要提防小人呐!” 公子溪还是温柔地微笑着。 “落太尉,子溪一向不受人重视,重凝殿也是空空荡荡的。子溪不知落太尉是不是有话想对子溪说,隔墙准无耳。” 听公子溪这么说,落太尉也开门见山了。“殿下。此前陵园之事,老夫已经替殿下调查了一番。” 公子溪听到这个话题,微笑渐渐消失了。 “老夫当日看到陵园布有埋伏,弓箭手,刀客随处可见。他们虽伪装的够隐蔽,可是绝对也瞒不过老夫的眼睛……” 落太尉说着,用手掩着嘴干咳了几声。 公子渝,你不仅背叛我,竟然还想算计我! 公子溪脸上虽然又挂起了微笑,可是却攥紧了拳头。 “能在陛下和周后停留之处如此布置,必然是有了陛下的授意呀。” 好个虚伪狡诈的公子渝!早就和这些人打成一片,还装着与我惺惺相惜? 任凭落太尉自己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公子溪再也没有听进去半个字。 一个个不是都要轻视我,背叛我么?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也尝尝这滋味! 【疏桐殿】 落千翎带了许多礼物来疏桐殿,兰轻颜看到她进门后便站了起来。 “呦,落大人……哦不,应该是叫落夫人了。”兰轻颜行礼恭喜。 落千翎听了兰轻颜的改口,十分欣喜。 “我虽不知兰夫人你的真实目的,可毕竟你也帮了我达成多年心愿。” 看着落千翎真挚的眼神,兰轻颜更有把握掌控住这个女人了。 果然啊!碰了感情的女人,就是这么容易被利用。 “如今,落夫人可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我所做的,肯定会帮到殿下的。” 兰轻颜边说着,边笑得更加灿烂。这单纯无害的脸,让落千翎觉得她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落千翎之前还一直觉得兰轻颜居心叵测。这一次大概是被高兴冲昏了头脑,她竟然信了她的鬼话。 “兰夫人所说的合作一事,我看才刚刚开始吧?” 这一次,是落千翎主动提出了她们之间的合作。 兰轻颜有些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又立刻换上那副善良单纯的样子。 “是呀。如果落夫人高兴的话,你还会成为未来的王后,成为这东燕最尊贵的女人。” 成为王后,岂不是可以一辈子做他的正妻,与他生死相依? 成为最尊贵的女人,岂不是真的可以做到光宗耀祖? “兰夫人,不知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落千翎直接提出了问题。 兰轻颜笑着叹了叹气。 “落夫人何必着急。眼下,般瑛宫那位,不是还有死灰复燃之势么?” 是啊,怎么能忘了公子治,这个陛下的嫡长子呢? 落千翎思考了片刻。“周后是殿下最大的敌人。如果公子治倒台了,也确实相当于断了周后的左膀右臂。” 兰轻颜笑着侍弄起桌上花瓶里的几束梅花。 “公子治和周后就是一丘之貉。他们两个狼狈为奸那么多年了,公子治肯定知道周后不少事。” 公子治现在虽然失意,可周后却并没有任何对公子治反常的举动。再加上之前公子治那么放肆,周后都一心护着…… 想必周后也不全是为了这个区区养子的前途吧? 抓住一个人的把柄,可比让一个人失去风头有力的多。 “与其和他们正面交手,倒不如多搜集一些有力的证据。” 落千翎赞成这种做法。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借刀杀人。” 兰轻颜突然拿起剪刀,慢慢地剪断了一支梅花。 所有人,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般瑛宫中,并没有因为上次燕帝的怒火而安静下来。 宫里宫外,还是那样的和谐。悠扬的乐声,婀娜的舞姿,美味的佳肴…… “公子治!” 周后突然驾到。公子治慌忙走过来行礼。 “母后……” “你看看公子溪!你知不知道你不在你父王身边的这段日子,公子溪可是处处占尽了你的风头!” 公子治听了,觉得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公子溪?就一个妓女的儿子,也配跟我争高低!” 看公子治从始至终也没有改了他猖狂的样子,周后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他若不争气,周后该如何当上太后,当上真正的东燕掌控者? 她又如何为自己的心上人报仇呢? 当年周后本不想当燕帝的嫔妃,可当她知道她一直以来的心上人——燕帝的王兄公子昭爱上徐后的时候…… 她心里有多恨。 从此以后,她开始拼了命地往上爬。 当她亲手害死徐后的时候,当她看到公子昭伤心欲绝的时候,她心中狂喜。 想到这里,周后忍不住猛地给了公子治一个耳光。 “这个巴掌,是让你清醒的!” 公子治只是用手捂着脸,一言不发。 “公子治!你若是不强大起来,连你自己都不可怜自己,那就没人会可怜你!” 周后怒火正盛,整个般瑛宫的气氛突然凝固了。 难得的安静。 周后白了他一眼,起驾回宫了。临走时,还给公子治甩了句话。 “你要是再这样,就等着被那些人踩在脚下,不得翻身吧!” 第二十二章 筹谋始(三) 周后刚出了般瑛宫,就在般瑛宫前看到了公子溪。 只要一看到公子溪,周后便能联想起公子溪真正的生母——那个可憎至极的女人徐后。 “母后。”公子溪作揖道。 周后坐在轿辇上,居高临下。她斜着眼瞥着公子溪,又高傲的抬起头。 “怎么啦,现在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呀,都忘了礼数?” 周后坐在轿辇上,只是得意地笑着,也不再说话。 “儿臣不敢。”公子溪跪在地上,双手触地,恭恭敬敬地叩拜了周后。 周后也没有让他起来,继续问道:“你来般瑛宫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望大王兄……” “得了吧!本宫知道你一向与公子渝走得近,如今是被公子渝一脚踢开了,便赶着来巴结子治么?” 周后自从听说了公子溪近日的举动,对他更加提防了。 “公子溪,别以为你装得多高风亮节,你是骗不了本宫的!”周后轻蔑一笑。 公子溪并不想与周后正面冲突,说道:“儿臣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与大王兄争抢,如今儿臣也不过是在帮大王兄巩固地位。” “身份低微?你知道就好!” 周后刚要让抬轿辇的宫人启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有些事你虽然明白,可也得三缄其口,安分守己才好。子治才是我东燕唯一的嫡长子。不该有的梦,别做!” 看来周后是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 不,这还不算真实…… 霓无音如今在庆华宫中,每日只是给宫中的花浇浇水,去御膳房看看食材都置备齐了没有…… 就是这样一些杂务。 如今公子渝每日都为了公子溪的事闷闷不乐的,她也自然是不能做什么令公子渝心烦的事情。包括,这段时间,霓无音不能出现在公子渝的面前。 “你近日都在忙什么?” 突然有一日,公子渝找到霓无音问道。 “嗯……没什么,只是觉得殿下似乎没什么事需要属下做,所以属下也没有去打扰殿下。” 霓无音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公子渝皱着眉,说道:“如果是觉得怕惹本公子心烦,那就大可不必如此。若是你只是单纯的不想看见本公子,那也是正常的。” 霓无音有些紧张,不住地用手搓着衣角。 “殿下您无论做什么,都是有您自己的想法和道理。属下身为您亲自提点的谍者,也自然是不会质疑殿下的。” 公子渝听了霓无音的一番话,心里也是宽慰了不少。虽然他不知道,霓无音这番话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公子渝刚想继续说什么,方宪此时走过来禀报道:“殿下,二殿下来了。” 公子渝听了,有些欣喜若狂。霓无音注意到,公子渝的眼睛里似乎闪烁起光芒。 “快让二殿下到正殿等候!” 公子渝说着,急匆匆地赶着去了正殿。 霓无音站在原地,一直望着公子渝的背影。 公子渝竟然这么在意公子溪。他也不想是大家说的那样可恶吧! 公子渝到了正殿以后,连忙拱手作揖赔礼。“让二王兄久等了。” 公子溪还是一脸温和地摇摇头。经历一番波折后的公子溪,看起来还是如风一般,和畅清明。与之前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子渝若是如此说的话,那就是见外了。我与子渝是兄弟,又怎么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呢。” 看着公子溪一直温柔地微笑着,公子渝也放心了。看来,还是公子渝自己想多了。他与公子溪之间,并没有那么多隔阂。 公子溪此番专程来到庆华宫,明显是想与公子渝重归于好的。既然公子溪没有再提起当日之事,公子渝自然也不会再提。 “有好些日子都没来子渝这里下棋了。不如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再切磋一番?” 对于公子溪的提议,公子渝欣然接受。他命人把棋盘摆好以后,挥了挥手,两个人便分别坐在了棋盘的两侧。 公子渝边下着棋,边询问了一些关于公子溪大婚的事情。 “看着二王兄能娶得意中之人,子渝心中甚是高兴。” 听公子渝这么一说,公子溪又无端地想起了山茶客。 但是他并不能讲自己心中所愿所想说与任何人听。这是他这些年在燕宫中如履薄冰,小心谨慎总结出的经验与教训。 本以为公子渝是那个唯一可以让他倾诉之人,现在想来,他真是大错特错。 想到这里,公子溪便略有含羞地笑了笑。“到时候大婚,子渝你可要多喝几杯酒才是。” 公子渝应允着,又拿起了一颗棋子。 公子溪等公子渝把这颗棋子下在棋盘上后,微笑着拿起自己的棋子。 公子渝发现公子溪胜了,放下了刚要继续拿棋子的右手。“王兄你的棋艺愈发精湛了。” 公子溪的微笑渐渐收敛。“不过是磨练的多了,便越来越会了。” 公子溪这句话破有深意,一语双关。公子渝却并没有觉察到公子溪这句话的深层意思,只是赞同着公子溪的字面意思。 “若是子渝能时常与二王兄切磋棋艺,那着实是子渝的一大幸事。” 公子溪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内心却十分鄙夷。 “如今我已是有婚约之人,不日便要为人夫君。不知子渝可有自己的心上之人?” 其实像公子溪这样心思细腻之人,早就看出了公子渝对霓无音的用心。只不过这个发现,早在公子渝本人的之前。 公子渝虽在事业上功成名就,可在感情上着实是没有半点经验与天赋。若不是方宪的一语道破,公子渝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 “这个不急。眼下澈儿已经成亲,二王兄也签订了婚约,那我也没什么别的心愿了。” 听公子渝这么说,公子溪又感到无比反感。 现在在公子溪心中,公子渝已然成为了一个为了得到帝位,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了。 “话说,当初澈儿和兰夫人的大婚也太过草率了。” 公子溪岔开了话题,提起了公子澈。 公子渝苦笑着。 当初,他确实也觉得公子澈太过草率。可如今看来,为了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能够不顾忌太多,果断请求燕帝赐婚…… “草率,也是一种自由自在的洒脱。如若我也可以做得一个像澈儿这样如此草率洒脱之人,就好了。” 有些事情,原本就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怎么想和怎么做,貌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听子渝此言,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公子溪听完公子渝的此番感慨,却是听出了他似乎心里有什么话想说。 公子渝摇摇头。 无论有什么话想说,公子渝都不会说。他宁愿在误会与怨恨中,保护所有他想保护的人。 无论是公子溪还是霓无音。 “子渝所做之事,虽是不能随心所欲,可也从未后悔过。” 第二十三章 筹谋始(四) 公子溪和落千翎的大婚,在重凝殿举行。 众所周知,公子溪出身低微。所以他并不被看好,大婚也是草草举行的。 甚至,燕帝都没有出面来参加自己的公子的大婚。 对于燕帝来说,公子溪是不配拥有一切的。这次的大婚,不过是为燕帝笼络了落家而已。 大婚现场,公子治大摇大摆地坐在了酒席上座。他不仅是来看热闹的,还要趁机好好地看看口口声声要帮着公子治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公子渝自然也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坐在什么特殊的位置,只是随意找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座位。 公子澈和兰轻颜到了重凝殿后,本来是想坐在前面的。但是公子澈看到公子治在前面喝着酒,立刻翻了个白眼,带着兰轻颜坐在了公子渝的旁边。 “澈儿,怎么不往前坐坐?” 公子渝见公子澈走到前面又回来,疑惑地问道。 公子澈嗤之以鼻,用下巴一抬,指了指公子治。 公子渝懂了他的意思,两个人会心一笑。 兰轻颜没有任何心思听公子渝和公子澈之间的对话。现在她的心里着实是五味杂陈。 到底是该高兴,自己的计划实施的很顺利?还是该难过…… 兰轻颜环顾了一下四周,找寻着霓无音的身影。 她又突然想起来,霓无音只是公子渝身边的谋士之一。方宪作为庆华宫的谋士之首,此时自然是要持着长剑守在公子渝身边了。 除了这三个公子都亲自到了大婚现场,周后作为“贤良淑德”的典范,自然也要来装装样子。 这也不是为了公子溪。 燕宫的所有人,包括侍卫宫女,那嘴巴可都是极爱搬弄是非的。万一将周后没有亲临重凝殿的事情传出去了,那岂不是…… “参见周后——” 周后穿着极为艳丽的衣服,头上戴着绚丽夺目的金银饰品。她的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既威严又贤淑。 重凝殿的宫人们侍奉在两侧,都为公子溪和落千翎感到高兴。 落太尉身为落千翎的父亲,也带着家眷出席了这场大婚。 碍于落太尉的面子,燕帝听说了落太尉进宫后,不得不摆驾亲临重凝殿,装出一副政务繁忙的样子。 燕帝到了重凝殿以后,对这偌大的重凝殿还有些生疏。他对公子溪一向是漠不关心,连他的宫殿都忘了是什么样了。 乐声响起,到场的宾客们送上了带来的礼物后,便三三两两地开始聚在一起闲聊起来。 “吉时已到,新人进殿——” 随着礼官的一声叫喊,公子溪和落千翎徐徐地走入重凝殿中。 公子溪今日的穿着,与他平日里的温文儒雅的谦和气质完全不同。 从前的公子溪总是穿着浅白色或是淡蓝色的衣服,用一条浅蓝色的发带半束着发。 如今的他,身着宝石蓝色的婚服,婚服上镶嵌着金丝,更是用一个金发冠高高束发。他的眼神,亦不似平日里那样温和。 今日的公子溪,多了些深沉和冰冷,看起来深不可测。 而落千翎亦是由属下变成了二夫人。她一直就是那个清水芙蓉般的冰山美人,只不过换上了寻常女子的装扮,显得她更加的清新美丽。 她身着与公子溪相同款式的婚服,头上戴着金色的发冠,发冠上镶嵌着红宝石,两边缀着金色的流苏。 此时此刻,公子溪和落千翎便是整个燕宫里的佳偶天成。他们的出现引得在座的宾客和两边侍奉的宫人都瞪大了眼睛,偷偷地为他们鼓掌。 公子渝此时为公子溪感到十分高兴,公子澈更是赞叹不已。 公子治边端着酒杯喝酒,边欣赏着这场大婚。他丝毫没有觉得有危机感,反倒是高枕无忧了。 身边又多了条好办事的狗! 只有兰轻颜,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愣神般地看着公子溪。 此时此刻,落千翎大概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吧。 公子溪和落千翎缓缓地走向坐在前面的燕帝和周后。长长的婚服像两条深蓝色的湖泊般,逐渐地流入重凝殿。 待两人走到燕帝和周后面前,周后便笑得更夸张了。 她现在的表情,与其说是和蔼可亲的笑,倒不如说是嗔视。她瞪着公子溪,仿佛下一秒便要跳起来,将侍卫的剑抽出来向公子溪的胸口刺去。 拜过天地后,公子溪和落千翎就要拜燕帝和周后了。 公子溪平静地面向周后。周后虽恨得咬牙切齿,可也不得不笑得更加灿烂。 公子溪弯下腰的那一刻,他心中仇恨的烈火熊熊燃烧。 “夫妻对拜——” 落千翎面向公子溪,心中既紧张又欢喜。 我终于是你的正妻了。 公子溪和落千翎拜过后,周后便站起来,走到落千翎的身边。落千翎见了,想往后退一步,却被周后紧紧的拉住了手。 “哎呀,真是妙人儿啊,连我见了都喜欢!” 落千翎当即轻轻地翻了个白眼。都在燕宫待这么久了,周后又不是第一次见她,装什么装啊! “子溪啊,你娶了这么好的女子,可一定要好好待她!” 周后又笑眯眯地看着公子溪,举起食指点了一下。 公子溪竟然娶了这么有背景的女人!这让周后愈发地忌惮他了。 “母后放心,儿臣必不会让您失望的。” 公子溪心思细腻,周后的弦外之音自然是听得出来。于是,公子溪也一语双关地回击。 可这两句话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寻常的两句话而已。 周后在心里都要恨死公子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她拉着落千翎的手也握得更加用力。 落千翎感受到了周后的怒火,低头看了看周后的手,又看了一眼周后。 周后差一点就要情绪失控了。为了避免让燕帝看出来她的心思,她又转移了话题。 “陛下呀,你看这澈儿和子溪都娶亲了,怎么就子治和子渝还没有动静呢?” 周后说着,又放开了落千翎的手,回到燕帝身边坐下了。 燕帝哈哈笑着,说道:“这个不着急!你与其来问寡人,倒不如去问问他们俩。” 公子治听了,立刻奉承道:“儿臣心怀天下,哪有时间在意那些儿女情长!” 燕帝听了公子治的话,哈哈笑着点头。 这样一来,这难以回答的问题就又落到了公子渝头上了。他既不能与公子治争锋,又不能表现得自己为情所困。 “子渝只愿能辅佐父王,帮衬大王兄,别无他求。” 公子渝这回答,倒是让在场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公子澈见公子治如此猖狂,便站起来请旨。 “澈儿听大王兄这回答,好像父王已经决定了让大王兄成为未来的燕帝了呢!父王,您要么就趁着这吉时立大王兄为储君吧!” 第二十四章 亲情无(一) 公子澈的直言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周后慌忙瞪了一眼公子澈,又看了看燕帝。 “澈儿,你胡说什么!” 周后皱着眉,着急地呵斥一声。 燕帝脸上了笑容消失了。 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好,到底该让谁做储君…… “行了,储君的事情,寡人心中有数。” “今日是二公子和落夫人的大婚,你们公然议论储君之事,成何体统!” 燕帝捋了捋胡子,轻轻地瞪了一眼周后。周后见了,立刻又将这个眼神反馈给了公子澈和公子治。 公子治收到周后的暗示,猛地站起来拱手请罪。“惹得父王不悦,是儿臣的过失!二弟啊,为兄一会儿一定自罚三杯!” 公子溪冲公子治微笑着点点头。 公子澈见了公子治的反应,不但不为所动,反而“切”了一声,不屑地将头转向一边。 燕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公子治便坐下了。 “诸位爱卿,今日是寡人二公子慕容溪的大婚。寡人还要感谢落太尉为寡人培养出了这么出色的儿媳。” 落太尉听了,呵呵笑道:“不敢当不敢当,都是陛下您不嫌弃老臣的女儿,才让她有机会嫁入重凝殿啊!” 落千翎幸福地看着公子溪。 公子溪此刻还是从容地站在那里。 但是,他的脑海里却不断地浮现出山茶客的外形,特别是当他看着落千翎,看着她散发着深深的爱意的双眼的时候。 公子溪虽在他人眼中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在十分在意他的落千翎眼中,此时公子溪表情微妙的变化,却是半点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他在哀伤。 哀伤什么呢? 落千翎边疑惑着边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不管怎么样,公子溪已经是她的夫君了。 大婚过后,宴席上所有宾客都如人潮般散去。 望着宾客们的身影顷刻间便都渐渐远去并消失,公子溪心中感慨万千。 当真是繁华落尽。 宾客们都散了以后,燕帝也甩袖子像逃窜一样迅速消失于重凝殿。其他三个公子和公子溪聊了几句后,也都各自回了各自的宫里。 周后坐在席上一动不动。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她才笑吟吟地站起来走向公子溪。 “别得意呀,时间还长着呢。这不才刚开始么?咱们就走着瞧啊。” 周后高傲地扭动着身躯,慢慢地出了重凝殿。公子溪淡定地看着周后的轿辇离开重凝殿,眼神充满了冷漠。 “刚开始,怎么就这么自信呢。”公子溪淡淡地说道。 落千翎在一边附和:“周后对殿下一向如此,殿下不必与她计较。” “这才刚开始,她是真把本公子当傻子看么?到底是不是棋逢对手,本公子就得拭目以待了。” 公子溪边说着,边出了重凝殿。 落千翎一时有些愣住了。这……不符合规矩啊! 落千翎面对公子溪现在的做法,怎么也想不通。公子溪如此君子之人,怎么能不遵礼法? 正在落千翎疑惑的时候,公子溪又突然出现了。 “落夫人不与本公子一同回寝殿完礼吗?礼数未成,便算不得是本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句话犹如晴空上的暖阳,直照进落千翎的心房,将这温柔的光线深深嵌入了她的五脏六腑。 宫人们端着盛装合卺酒的酒壶和两个匏瓜剖成的瓢,两个瓢上分别系着红线的两端。 落千翎拿起其中的一只瓢端起后,嘴角上扬,看着公子溪。 公子溪一直看着瓢,看了许久。终于,他端起瓢,闭上了眼睛,将酒一饮而尽。 山茶客,我终究不能让你成为重凝殿的女主人了。 落千翎还是笑盈盈地看着公子溪。大概,她只有在公子溪面前才有笑容。 “翎儿……”公子溪闭着眼睛,低下头犹豫了好久,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她笑得更开心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两只眼睛像两颗弯弯的月芽,含情脉脉地向他展示着自己微弱的光芒。 “你……自己睡吧。本公子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公子溪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话,便起身离开了寝殿。 落千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心中便经历了数次波澜起伏。 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自己竟然会如此在意,并察觉得如此细致。 他叫“翎儿”的时候,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自己的内心竟然是如此悸动…… 难道,这就是爱一个人的卑微之处么? 清晨,庆华宫。 公子渝刚回到庆华宫,便看到庆华宫的宫人们都在忙着布置宫内。他们来来往往,匆匆忙忙。 “你们在干什么?” 见公子渝回来了,宫人们便纷纷聚过来拜见。 “回殿下的话,是周后让奴才们好好打扫庆华宫,过一会儿周后要亲自挑选十名美人送到庆华宫。” 宫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好霓无音经过了此处。 霓无音一听这话便心急了,立刻上前道:“殿下一心忙于政务,哪里还有那些心思……” 公子渝此时突然看向霓无音。 方宪看了看公子渝,又看了看霓无音,立刻明白了什么,笑了笑。 “你们都下去吧,殿下还有一些十分要紧的事要与霓大人单独说呢!” 公子渝惊讶地瞪着方宪,方宪冲公子渝点点头,一脸坏笑地瞥了霓无音一眼,也跟着宫人们散去了。 这样一来,公子渝和霓无音难免有些尴尬。 “属下只是觉得……殿下您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才……” 霓无音连忙为刚才的话解释了一番,却发现气氛竟然越说越尴尬了。 公子渝看着霓无音慌乱的表情,强忍住笑,装作严肃地问道:“这么快便开始替本公子操心这么多事了?” 霓无音刚想继续解释,公子渝向前走了一步,靠近霓无音问道:“昨日二王兄都大婚了,那你倒是猜猜,本公子什么时候能娶妻呢?” 此时此刻,气氛不知不觉地有些暧昧。 霓无音快速地眨着眼睛,有些手足无措了。 “殿……殿下,这个属下怎么能知道呢……” “不知道那便最好。” 公子渝轻轻笑着,转身便离开了。 霓无音有些反应不过来,还站在那里呆愣着。 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霓无音突然下意识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自己的心,竟然跳得如此之快? 霓无音赶紧摇了摇头。 不想让自己再这么胡思乱想了。 但是,公子渝就像一个谜一样,总让霓无音猜不透,却保持着无限的好奇。 此时此刻,霓无音脑海里却莫名其妙地浮现着一个念头。 “霓无音,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第二十五章 亲情无(二) 疏桐殿中,兰轻颜坐立不安,绣着刺绣的手颤抖着。过了好久,刺绣也没有绣上一针。 “夫人……”青萝端着茶,叫了兰轻颜一声。 兰轻颜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你说,本夫人让落千翎嫁给二殿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兰轻颜本来心中有着十足的打算,可是这样一来,她竟然也有些迷茫了。 青萝把手中的茶放在桌子上,说道:“夫人也是为了心中的大计啊,如今二殿下可是最容易与夫人达成共识的。否则来日,无论是公子渝还是公子治登上帝位,对您可是半点好处也无啊。” 兰轻颜用手揉着额头。“话虽如此,可是到底和本夫人合作的人还不是公子溪本人。更何况,他都不知道本夫人拉拢了落千翎。” 青萝笑道:“那夫人不也是在帮公子溪嘛。您这也不能算是利用,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各取所需?需要什么? 虽然公子溪是想让恶人有恶报,可这前提也是在得到权力之后。而兰轻颜若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也是需要权力。 这不就冲突了么? “哪有什么各取所需,本夫人迟早把他们全收拾了!” 兰轻颜将手中的刺绣猛地扔在一边,愤愤地说着。 现在,她必须要知道公子渝那边的动静了。 【庆华宫】 兰轻颜只是和青萝两个人前往庆华宫。 方宪看到兰轻颜,立刻迎上去抱拳:“见过兰夫人。” 兰轻颜扫视了一下宫内,问道:“方大人快免礼吧,本夫人就是来看看霓大人最近怎么样了,本夫人都好久没看见她了呢!” 方宪早就得了公子渝的命令,如果兰轻颜来找霓无音的话,是允许兰轻颜将霓无音带到任何地方的。 “兰夫人,殿下知道您与霓大人的关系,说您是可以随意出入庆华宫的。只是……” “只是什么?” 方宪有些为难了。 “只是殿下与霓大人正在正殿议事,恐怕不能让霓大人与您见面了。” 兰轻颜听了这番话,哪里甘心。更何况公子渝既然是与霓无音议事,那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样,她也好探听庆华宫的消息。 “不妨事,那本夫人就在这等着也无妨呀!” 兰轻颜说着,就站在原地向庆华宫正殿张望着。 方宪见兰轻颜今日是非要见霓无音不可,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了。 “夫人何必这么急着见她……” “早一日知道庆华宫的动作就能早一日筹谋,难不成还要等到本夫人失算了不成?!” 兰轻颜下定了决心,就算在这等上三天三夜,也要见到霓无音不可。 兰轻颜就这样站在庆华宫正殿前,着实望眼欲穿。 日头从正中央一直移向了西边即将落山,霓无音才与公子渝从庆华宫正殿中缓缓走出来。 “无音姐姐!”兰轻颜见了,立刻走上前去拉住霓无音的手。 公子渝行礼致歉道:“兰夫人。不知兰夫人在此等候,还请见谅。” 兰轻颜大度地摆摆手,又请示道:“无妨无妨,只不过我还想单独和无音姐姐聊聊天,不知道三殿下能不能恩准呀?” 公子渝刚有点头的趋势,兰轻颜便欢欢喜喜地拉着霓无音去了霓无音的寝宫。 霓无音刚关上门,兰轻颜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哎无音姐姐,刚才你和三殿下说了那么半天,可都说了些什么呀?” 兰轻颜边说着,边一脸戏谑地看着霓无音。 “哎——”霓无音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见霓无音的反应,兰轻颜愈发地心急了,连忙追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还能出什么事,还不是那个公子渝——” 霓无音这么一说,兰轻颜更是心急如焚。 “哎呀无音姐姐你快说呀,你就别卖关子了!” “早就知道公子渝是个好色之徒,果不其然!” 霓无音愤愤地说出第一句话后,兰轻颜突然对此感到十分好奇。 “轻颜,你可不知道!自从二殿下大婚过后,庆华宫可是美人不断啊!” 听了霓无音的话,兰轻颜大吃一惊。 “啊?不会吧……三殿下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像姐姐说的这么……” 兰轻颜长大了嘴巴,惊讶万分,觉得霓无音所说的这件事难以置信。 “怎么不会啊。轻颜,你可得看清楚四殿下的为人。这男人都是如此,一个个装得好像正人君子……” 兰轻颜连忙为公子澈辩解道:“不会不会,我夫君是不会这样的!” “哎呀,我原本以为公子渝也不是这样呢。是周后开始为他的婚事着急起来了,每天都送十名美人到庆华宫。谁知道啊!” 霓无音酸溜溜地说着,话语中的不满和讽刺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公子渝他竟然全都收了……对,就按照轻颜你刚才的逻辑,他是不是应该拒绝周后的好意才对?” 兰轻颜撅起嘴,低下头想了想,又点了几下头。 “可是……万一三殿下这么做是有他的道理呢?” “道理?奥,他说了。是因为他冷清地生活久了,孤孤单单,十分寂寞啊——” 兰轻颜看霓无音这一脸的醋意,凑上前低声问道:“哎无音姐姐,看你这态度……你不会是爱上三殿下了吧?” “我哪有!” 霓无音一把推开她,慌忙走到墙角。 “哎呀人家就是随便猜猜嘛,至于反应那么激烈嘛……” 霓无音摇摇头。经兰轻颜这么一问,自己也有一些动摇了。 “公子的夫人,要么得是像落夫人那样的大家闺秀才能嫁过去,要么就是像你这样得到公子澈的真心喜欢……” 霓无音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因繁花令惨死的霓府所有人。 “可是你若是不试试,你怎么就知道三殿下对你就没有喜欢呢?” 无论如何,霓无音都没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精力去想这些事了。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为霓府报仇。 “我父母的遗愿,就是不让我成为东燕王室的女人。” 父母的遗愿,如今看来实在是太过正确了。 兰轻颜一直也没有问过霓无音的出身,霓无音也从未向兰轻颜提起过。繁花令之事,大概她还不知道吧。 “可是无音姐姐,周后如今这样做,是不是已经开始打庆华宫的主意了啊?” 霓无音听了兰轻颜这番话,突然用锐利的眼神看向兰轻颜。 “轻颜,你就只需保持你难得的纯真吧。王宫里的是是非非,你还是少知道些好。” 霓无音自己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这场政治与权力的王室斗争中已是身不由己,她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更多人被这些事涂抹地面目皆非。 兰轻颜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极力表现出单纯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章 亲情无(三) 兰轻颜回到疏桐殿以后,坐在桌前喝着茶,仔仔细细地思索着霓无音刚才若说的话。 “青萝啊,你说霓无音刚才的话是真的吗?” 青萝抿着嘴想了想,回答道:“其实……夫人,奴婢觉得公子渝和霓无音有情,说些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兰轻颜还是觉得霓无音对她有所隐瞒。只是说这一件不痛不痒的事,难道能说那么久? “夫人,您说那霓无音为何要对您隐瞒什么?” 兰轻颜对于霓无音是不是对她敞开心扉倒是并不在意。 “那又如何,反正本夫人对她也不是毫无保留。不过……” 兰轻颜慢慢地站起来。 “从小到大,霓无音还是第一个与本夫人关系如此亲密之人。本夫人虽是在利用她试探公子渝,可也绝不会将她置于危难之中。” “夫人重情重义。只是……那霓无音如今可铁定就是要和公子渝成为一条船上的人,奴婢是怕她日后会挡了夫人的路。” 青萝的担心也不是全无道理。可是兰轻颜实在不忍伤害霓无音,便呵斥道:“你怎会这样想?” 青萝连忙跪下请罪:“奴婢也是怕夫人您一着不慎,那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心思?” 兰轻颜自然担心,可是她觉得至少霓无音不会。 “青萝,我和无音姐姐是什么关系?我们之前一同在庆华宫,如今又患难与共,你竟然会有如此心思!难道,你还想背着本夫人除了她不成?!” 青萝连忙谢罪。 “罢了罢了,你也是为本夫人考虑,你先起来吧。” 青萝起身后,兰轻颜又说道:“你既然想替本夫人考虑,就该想想如何让落千翎乖乖地帮本夫人才是。” 青萝听了,立刻低声说道:“夫人,其实奴婢觉得,您现在应该躲在暗处观察一下,现在的局势如何。” “现在的局势?”兰轻颜听青萝这么说,不由得坐下托着腮,陷入了思考。 周后现在的做法,明摆着又想把庆华宫给盯紧了。可是她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好好防备公子溪吗? “公子溪出身低微,又不受重视。按理说以周后的心计和手段,若是想除了公子溪,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夫人是想说,周后为何留着公子溪性命这么多年?” 兰轻颜轻蔑一笑。 “呵,那个老妇怕不是不想,是不敢吧?” 的确,周后是不敢对公子溪做什么的。 更何况,对于她的权力和地位最有威胁的人,是公子渝。 “估计啊,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公子溪手里了,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青萝挑着眉,暗示道:“所以,夫人如今该做的事情,是知道重凝殿的动静。庆华宫这边,自有人收拾着。” 【重凝殿】 这兰轻颜的奇怪举动也真是让众人疑惑。明明是疏桐殿的人,今儿上庆华宫找霓无音闲聊,明儿又来重凝殿和落千翎闲逛。 兰轻颜到了重凝殿后,便向重凝殿的宫人询问落千翎的所在之处。 “回兰夫人的话,落夫人她现在不在重凝殿啊。” 落千翎一个二夫人,不在重凝殿,还能去哪? “那不知落夫人去哪了,本夫人去找她便是。” 宫人一脸为难。兰轻颜察觉了其中异样,问道:“怎么,本夫人与落夫人关系紧密,你们竟然连她的行踪都不让本夫人知道吗?” 宫人听了,慌忙跪下磕头道:“兰夫人恕罪,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啊……” “奉命?奉谁的命?” 宫人瘫软在地上,不敢吭声了。 兰轻颜蹲下,用手捏着宫人的下巴威胁道:“你若是给本夫人捣鬼,小心脑袋搬家!” 宫人听了,连忙磕头如捣蒜。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的也是受了逼迫啊!是周后,是周后让小的三缄其口……” 兰轻颜听了,顿时愤怒道:“你一个重凝殿的宫人,竟然敢容忍外人随随便便地将自己主子带走?!重凝殿要你有何用!” 那宫人吓得瑟瑟发抖。 “公子溪呢?” “回兰夫人的话,二殿下在庆华宫……” 兰轻颜听了,迅速转身离开了重凝殿。 兰轻颜和青萝匆匆忙忙地走着。路上,青萝问道:“夫人,您这是要去救落夫人吗?” “去庆华宫!” 兰轻颜若是去了,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那不是等着被灭口么。更何况落千翎是落太尉之女,周后能对她怎么样? 与其现在去救落千翎,不如去告诉公子溪和公子渝,让他们亲自去,说不定还能看一出好戏。 兰轻颜到了庆华宫,匆匆去见公子渝和公子溪。 周后搬到了新建好的凤仪殿,离燕帝远了,终于可以胡作非为了。 她优雅地端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居高临下地调着香。 “落千翎,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就老老实实地跟本宫交代好了,本宫就放你回去了。” 落千翎此时被侍卫押着跪在周后面前。 “周后,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少废话!本宫再问你一遍,公子溪知不知道繁花令的神力如何开启?” 落千翎面无表情地瞪着周后,说道:“繁花令的事情,您该问公子渝才对。您如今竟然一口咬定我就知道?那我既然已经知道,为什么不去得到繁花令神力,还在这里受制于你?” 周后恼火,一拍桌子大怒道:“落千翎,你别以为你是落太尉之女,就敢在本宫面前放肆!今日就是落太尉来了凤仪殿,怕是也救不了你!” 周后眯着眼,冲宫人使了个颜色,宫人便奸笑着拿起了一根针。 “落千翎,不如你就好好尝尝这针刑的滋味如何?” 落千翎还是面无表情地瞪着周后,丝毫没有畏惧之情。 “本宫问你,公子溪最近到底都有什么计划?” “您就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出卖殿下的。” 周后咬牙切齿地点着头,恶狠狠地说道:“本宫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落千翎看着周后,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 周后见了,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行刑!” 第二十七章 亲情无(四) “住手!” 就在这时,公子溪和公子渝匆匆赶到了凤仪殿。 周后大吃一惊,她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地叫喊道:“谁让他们进来的?!” 公子渝看着落千翎,又看着宫人手中的针。 “母后,不知落夫人是犯了什么错,惹得母后如此恼怒?” 周后故作放松,生气道:“落夫人对本宫不敬,本宫就是要惩罚她,以儆效尤——” 公子溪冰冷地看着周后,去扶起落千翎。周后见了,大喊大叫道:“怎么,你们对本宫的管教都不服气吗?” 公子溪恭敬地回答道:“只是觉得母后平日里贤良淑德,怎么如今倒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着实让儿臣们难以置信。” 周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她直捂着肚子。 她虽是一直在伪装,可她也曾真心对待过这些人。殊不知,这些人都在心心念念想着自己的生母,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此时此刻,不过就是将他们之间的暗斗改为了明争,又有何区别! “哎呦——公子溪,你和公子渝早都算计本宫算计得淋漓尽致了!这怎么现在,反倒装着对本宫毕恭毕敬了呢?嗯?” 周后终于正式在他们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公子渝不卑不亢地问周后道:“母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想知道,就尽管问儿臣们。您若是想在一个妻子这里问夫君的事情,恐怕母后也很难办到。” 周后听公子渝这么说,也便开门见山了。她笑吟吟道:“好孩子,那就告诉母后,繁花令的秘密。” 公子渝镇定地看着周后。 “母后,您当真是想让我们告诉您么?” “那是自然!” 公子渝又继续看着周后。那眼神坚定而深邃,看得周后有些慌了神。 “母后,我们若是真的知道了繁花令的事情,您就不害怕么?” 周后狂笑起来。笑够了,用食指指着公子渝道:“哎呀还真是长本事了,本宫有什么可怕的!公子渝,你竟然敢恐吓本宫!” 公子溪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我们若是破解了繁花令,那母后岂能安然无恙?” 公子溪的语气带着嘲讽,带着蔑视。周后听了,又狂笑不止。 “你们两个,一个个道貌岸然,实际上都是伪君子!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本宫?哈哈哈哈哈哈……” 周后的狂笑,有些自娱自乐。 “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别忘了,这里是凤仪殿,更是后廷!本宫是东燕王后,是后廷之主。你们若是再不给本宫收敛点,小心你们苦心经营的一切……” 周后突然弯着腰,在大殿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荡然无存——” 周后轻松地说着,又开始狂笑起来。 看着这狰狞的笑容,听着这恐怖的笑声回荡在凤仪殿,让公子溪愈发地痛恨周后了。 草菅人命,便是周后惯用的施威招数。 “母后如此想要繁花令,就不怕遭其反噬?” 伴着周后的笑声,公子渝的话显得有些多余。 “反噬?什么反噬?等本宫得到那神力,什么都会被一把抹平!” 此时此刻的周后,瞪着红红的眼睛,呲着牙咧着嘴狂笑着,更像是一个利欲熏心的恶魔。 “繁花令的宿主是霓无音,这个本宫估计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霓无音是繁花令宿主,这件事情竟然奇迹般的散布开了。 听了周后提起繁花令宿主,公子渝突然紧张起来。 周后看着公子渝紧张兮兮的样子,捂着嘴笑道:“哟,你看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公子渝攥紧拳头,瞪着周后。 “她是繁花令宿主,本宫还不知道繁花令如何才能从她体内解封。否则——” 周后用一种更加轻蔑的语气,仿佛在训诫她笼中的宠物一般。 “你以为,她逃得掉吗?” 公子溪只是平静地瞪着周后。周后索性便不看他,拈起手指,碰了碰头上的珍珠流苏。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周后的表情扭曲,好像十分疑惑的样子。 若说她与公子治毫无半点血缘关系,还真是难以置信。真难怪周后会选择公子治做她的养子。那面目狰狞,表情扭曲,无恶不作的嘴脸,二人如出一辙。 “本宫现在,自然不能对她做什么呀!万一伤了她,繁花令神力消失了,那岂不是白费了本宫的一番心思——” 公子渝怒视着周后。 “还有你的一番心思——” 周后说完,突然一甩那长长的袖子,将桌上的茶碗都带到了地下,摔碎成一片碎碴。 听到了茶碗落地的声音,凤仪殿的侍卫都带着兵器小跑上殿,将凤仪殿四面围得水泄不通。 “母后当真要将自己的后路断的一干二净?若是父王追查下来……” “追查?你倒是说说,本宫为何要怕陛下追查呀?” 周后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陛下百年之后,自然有嫡长子子治继承大统。怎么,你们是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吗?” 周后顿了顿,继续说道。 “至于退路,从本宫成为后宫的女人那一刻起,就已经没了退路!” 看着凤仪殿中披着盔甲,持着兵器的侍卫们,周后又说道:“本来啊,本宫是怕公子溪你有了落家的扶持后,会威胁到子治。所以本宫本想杀了落千翎,再嫁祸给你……” 公子溪还是镇定地看着周后。 “只可惜啊,你们竟然聚到一起来了!你们看呐,连老天都在帮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后又猛地笑起来。 既然如此,你们就一个也别想跑! “你们听着,今日东燕二公子,三公子还有二夫人不幸遇到了刺客,意外身死——”周后提高了嗓音,用一种怨恨的语气命令着。 周后这一系列“你能奈我何”的动作表情,让公子渝恨不能立刻手刃了她。 “听清楚了没有啊?” “听清楚了!” 侍卫们齐声大吼着。这些声音来自于四面八方,回荡在凤仪殿。 “那就动手吧!” 周后一声令下。这一声,似乎是要把她这么多年以来的所有怨气,都通过这句话发泄出来。 第二十八章 角逐起(一) 侍卫们举起兵器,冲向被围在凤仪殿的三个人。 “杀——” 令周后惊愕的是,这个声音竟然不是侍卫们叫喊的。 从凤仪殿杀进了一群人。这些人戴着黑色头巾,蒙着面,穿着一身黑衣。 “啊!——” 周后定睛一看,惊叫一声,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她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九幽门! 是九幽门的人! 九幽门是天下杀手精英云集之处,自然是武功了得。很快便把凤仪殿的侍卫全都杀得一干二净。 为首的杀手意味深长地瞪了周后一眼,就带领其他杀手出了凤仪殿。 “他他他他……”周后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殿门,说不出话来。 使人闻风丧胆的九幽门,果然是名不虚传。 从凤仪殿离开后,公子溪和落千翎回了重凝殿,公子渝回了庆华宫。 如今的周后越来越猖狂,越来越权欲熏心,让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 公子渝刚一到庆华宫,便急匆匆地召见霓无音。 “殿下必是成功地救出了落夫人?” 公子渝现在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周后对本公子和二王兄摊牌了。她此番挟持落夫人,就是想栽赃陷害给二王兄,让他失去落家的支持。” 公子渝说完周后的嘴脸,还是一副不安的样子。 “殿下,您怎么了?” 霓无音察觉到了公子渝的不安,便立刻问了一句。 “霓无音,你可还记得本公子之前所说的九幽门之事?” 当初霓无音在训练营训练三个月后,公子渝曾带她去了机关塔,回来时停公子渝提过一嘴。 “自然记得。” 公子渝的焦急立刻溢于言表。 “今日在凤仪殿,是九幽门的人救了我们!” 霓无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公子渝所说的话。 “没错。霓无音,你的仇人另有其人。周后不过是那人找的替罪羊。” 公子渝看周后见到九幽门的人时的反应,不像是装的。 霓无音听公子渝说着,她的头便开始隐隐作痛。她用手揉着头,强忍着头痛听公子渝继续说着。 若当初血洗霓府的九幽门组织是周后所掌控,今日周后要杀公子渝,他又怎会被九幽门的人救下? 难道……自己的仇人,不是周后? 周后若不是,公子治就更不可能了。若是没有周后在背后撑腰,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和权力。 那当初血洗霓府的九幽门,到底是受何人掌控? 【重凝殿】 “殿下,周后问翎儿的,无非就是殿下您的事情。” 落千翎回重凝殿后,便交代了周后所问的事情。 “本公子能有什么值得她如此警惕的,先前她可是最瞧不起本公子了。” 落千翎压低了声音,说道:“她明确问的事情,只有一件。” 公子溪突然抬起头。 “还能有什么事。她想知道的,无非是繁花令的封印之事吧。” 公子溪早就知道,周后装作对繁花令一点儿都不在意,终究还不是装的?实际上,她可比任何人都着急呢! 就像公子渝一样,看似假仁假义,实则背信弃义。表面上装作不信繁花令传言,还不是在霓无音入宫之时将她收入了庆华宫! 公子溪思考着,一直没有说话。落千翎见了,连忙跪下说道:“殿下,翎儿什么也没有说。翎儿怎么会出卖殿下!” 公子溪俯身将落千翎扶起来,安抚道:“这个本公子自然知道。如今本公子身边的可信之人,也只有你一个了。” 听公子溪这么说,落千翎感动得差点落泪。 有公子溪这句话,落千翎就算是为了公子溪去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落千翎站起来后,继续说道:“殿下,其实翎儿已经查到了关于繁花令的真相。” “说。” “其实那繁花令神力并不是封印在霓无音身上,而是封印在一块刻有花纹的令牌里。这令牌,很可能就在霓无音那里。” 这件事倒是个机密的事情了,除了落千翎和公子溪,世上无第三人知晓。 公子溪听了,第一反应便是反感公子渝的可恶。 这个繁花令是真的,公子渝当初竟一心骗自己说是谣言! 更可笑的是,公子溪竟然毫不怀疑地信了他。 【凤仪殿】 周后怒气冲冲地坐在凤座上,公子治战战兢兢地跪在阶下。 “你怎么就不能自己筹谋?什么事都得本宫操心!” 周后本想直接把他们都杀了,以绝后患。现在就怕这件事传到了燕帝的耳朵里,那她岂不是…… 公子治着实是令周后气不打一处来。整日里只知道惹燕帝生气,丝毫不知道如何为自己打算。 “你这个样子,是甘心把帝位拱手让人吗?” 公子治在阶下说道:“母后多虑了。如今公子溪不过是儿臣身边的一条狗罢了,哪能威胁到儿臣……” “愚蠢!公子溪一向虚伪,你竟然轻信了他的鬼话!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周后实在是觉得公子治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气得声音颤抖。 可无论周后怎么说,公子治都觉得周后太过心急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刚愎自用,也不想再继续听周后杞人忧天地说着什么了。 【疏桐殿】 公子渝想起了那日兰轻颜前来庆华宫告知周后挟持落千翎的事,便差霓无音带了礼物去疏桐殿。 霓无音见了兰轻颜,呈上礼物以后,兰轻颜立刻嗔怪道:“你我关系,若是这样可就是见外了!” 霓无音笑了笑,看着这些礼物道:“这是我家殿下的心意,你就收下吧。我还得替殿下谢谢你呢!” 兰轻颜听霓无音提起这件事,立刻着急起来,连忙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霓无音没有提繁花令的事情,只是将周后与两个公子的矛盾激化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霓无音提到九幽门的时候,她也没有向兰轻颜提起自己的身世,只是说了九幽门的骇人之处。 “啊?九幽门?”兰轻颜瞪大了眼睛。“既然九幽门这么厉害,他们怎么不直接杀了周后?哼!” 兰轻颜忿忿不平起来。 霓无音见了,也没有过多解释。 毕竟,她还是想让兰轻颜守住内心的纯真。 最好,兰轻颜永远不要知道这些乌烟瘴气,人心复杂之事。 第二十九章 角逐起(二) 庆华宫中,公子渝对于周后的所作所为忿忿不平。 “殿下。”霓无音与兰轻颜告别后,便回来见公子渝。 公子渝没有抬头理她。“落夫人武功不凡尚且能被周后抓走,那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怎么办?” 霓无音的武功不像落千翎那样自幼苦练,所以无论是底功还是技术,自然都远远不如。 于是,霓无音只得回答道:“殿下多虑了。反正殿下武功高强,那属下只要在殿下身边寸步不离,不就安全了!” 公子渝被她这番话说得哭笑不得。 “那你也得自己保护好自己。寸步不离?说得轻巧。难不成,你想与本公子一同就寝?” 公子渝的话虽是在提醒霓无音要勤加练习,却让两个人又莫名其妙地有些暧昧。 “反正……在燕宫这么久,哪一天都是胆战心惊的,都习惯了。” 霓无音低下头,自言自语着。 她的话让公子渝陷入了沉思。公子渝默默地看着霓无音,顿时心生怜爱。 公子渝就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霓无音。过了少许,公子渝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慢慢地靠近霓无音的脸颊…… “三王兄,我刚才——” 就在这时,公子澈突然破门而入。他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大吃一惊。 公子澈瞪大了眼睛,用手捂着嘴巴。 “三王兄,你……” 很快,公子澈便把惊愕变化成了满脸的看热闹,忍不住调侃道:“哎呦三王兄,刚才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呀?” 公子澈说着,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霓无音和公子渝。 公子渝只是笑笑,没有说话。霓无音听了公子澈的话,却立刻严肃地反驳道:“四殿下,我与殿下只是在……” “啧啧啧,别狡辩啦!” 公子澈说什么也要把这份暧昧的感情调侃到底。 公子澈故意装作知道了什么秘密一般,慢悠悠地踱着步。突然,公子澈闪向公子渝,调笑道:“快说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公子渝被他问得哭笑不得。“没有,你想多了。” 听公子渝这么回答,公子澈对他“哼”了一声,又转过身去问霓无音。 “那你是不是喜欢三王兄呀?” 霓无音瞪大眼睛。“没有!我能喜欢他?” 公子渝哭笑不得地看着霓无音。 “真不喜欢?”公子澈又问了一遍。 看着公子澈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霓无音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你!” “咦——” 听了霓无音这句话,公子澈立刻摆出鄙夷的表情。 虽说这是霓无音为了终止公子澈的闹剧而说的玩笑话,可公子渝还是心生醋意,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 公子澈冲霓无音无奈地摇摇头,十分夸张地叹了口气,又眯着眼睛调笑公子渝。 “三王兄!你快说真话——” “不喜欢,我喜欢你。” 公子渝也笑着说出和霓无音一样的话,急得公子澈吹胡子瞪眼。 “哼,你们……我迟早得给你俩撮合到一起去!”公子澈边嘟囔着,边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其实霓无音和公子渝虽然嘴上否认,但心里却都在暗自高兴着。 “澈儿我看你是整日悠闲惯了,竟然打趣起你王兄来了?”公子渝无奈地笑笑,嗔怪道。 “啧,三王兄!我这分明是看你不好好珍惜眼前人,我替你着急啊!” 公子澈边说边皱眉,还时不时地挑着眉毛,打趣着这两个含羞而笑的人。 公子渝对于公子澈的话,始终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霓无音却一直辩驳着。 “四殿下,请问您是怎么觉得我和三殿下……” “那还用问?你俩的表情,那叫一个——啧啧啧,你俩夫妻的日常我都不好意思说呢!” 公子澈用手捂着嘴偷笑着,霓无音瞪着公子渝。 你倒是反驳几句啊! 公子渝见了,却立刻把目光弹开了。霓无音只得硬着头皮孤军奋战了。 “哎呀呀行了行了!” 公子澈爽快地结束了这场尴尬的对话,这才让霓无音长舒一口气。 “三王兄,你什么时候娶亲呀?” 公子澈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又让霓无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急。”公子渝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什么不急呀,急死啦!” 公子澈拍着大腿,直摇头。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三王兄我记得——母后好像给你送了美人呀?” 公子渝无奈地看着公子澈,回答道:“给你了,你要不要?” “我可不要我可不要,我有轻颜呢。”公子澈提起了兰轻颜,美滋滋地说着。 其实公子渝也只是用这个方式迷惑周后,让周后乱了阵脚。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周后心里到底打了什么算盘。 遵从敌人,总是对付敌人万无一失的办法。 “唉,轻颜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公子澈看向窗外,感叹一句。 兰轻颜每日不是自己在自己殿里谋划,就是和落千翎待在一起,再不然就是去找霓无音。公子澈虽然想时时刻刻和兰轻颜在一起却也不想搅扰了她的清净。 “三王兄,珍惜眼前人吧!” 不管霓无音和公子渝之间是否有情,公子澈都极为看好他们。当局者迷!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公子澈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有时,公子澈也真是羡慕他们。虽然不能成为名义上的夫妻,却也名正言顺地时常在一起相处。 【般瑛宫】 公子治还是每日都美滋滋地喝着酒。他心安理得地觉得,任何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公子溪自从得知繁花令是寄托在令牌中,便开始预谋着接近公子治的事情。毕竟以他现在的权力和地位,他还做不到将繁花令据为己有。 更何况,他若是想在公子渝身边潜伏,就更不能亲自出面伤害他身边的人。 公子溪冷眼看着公子治喝酒,不由得冷笑一声。 堂堂的东燕大公子,分明就是个酒囊饭袋! “什么事儿啊?”公子治斜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公子溪。 “繁花令的事。” 第三十章 角逐起(三) 公子溪字字说得从容清晰,听得公子治立刻走向阶下。 “你说什么?繁花令?” 公子溪淡定地看着公子治。 “你有破解的方法?”公子治心急火燎,眼睛放光。 “我虽没有破解之法,却也是进一步得知了繁花令的所在之处。” 公子治大喜,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公子溪啊公子溪,我还真是小瞧了你!等本公子破解了繁花令,得了这天下,本公子绝对给你头等功!” 公子溪冷冷地笑着。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哪里还轮得到你。 “公子渝,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公子治还在洋洋得意着。 公子溪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他的话。“大王兄,我们还没真的破解繁花令呢。” 公子溪这么一说,公子治突然想起来了。他一拍脑袋,嚷嚷道:“哎对对对,你快说,快说!” 公子溪神秘地说道:“其实那繁花令,根本就没封印在霓无音体内,而是被封印在了一块带有繁花图样的令牌中。而这块令牌……” 公子治越听越高兴,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有可能就在霓无音手里。” 公子溪这么暗示,公子治立马回应道:“对!只要本公子抓了那霓无音,就能逼问出繁花令了!” “大王兄,此事可急不得。我们若是不智取,怕是很难让那霓无音开口。” 公子治拍着手说道:“这个不难!等本公子今晚就派人把她抓来……” 公子溪听了,不由得担忧起来。 “若是大王兄还想让我在公子渝身边当细作,我就不能出面了。” 公子治哈哈笑着拍了拍公子溪的肩膀。 “这有什么!到时候你就站在幕后听着就行。本公子本就想得到繁花令,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公子治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我就说你是个伪君子。表面上装着和公子渝兄弟情深,背地里竟然处处算计!” 公子溪从容地微笑着。 “公子渝对我不也是处处欺瞒么。我这么做,也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更何况我若不如此,又该如何帮大王兄呢?” 公子治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公子溪啊公子溪。你说你,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帮我?谁知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公子治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公子溪。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大笑。 “不对,本公子说错了。你这个伪君子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公子溪听了,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紧锁,淡定地站在公子治面前。 “行了,你回去吧!”公子治不耐烦地摆摆手。“晚上别忘了来看好戏哟!” 公子治阴险地坏笑着,让公子溪分外恶心。 【夜晚,庆华宫】 公子治亲自带着一队人马闯进了庆华宫。庆华宫的宫人见了,连忙上去阻拦他。公子治一把推开那宫人,吼道:“滚开!让霓无音给本公子出来!” 那宫人有些犹豫。公子治一把抓住宫人,拔出剑要杀了他。 “殿下,冤有头债有主。您要找的人是我,放了他!” 霓无音此时出来,愤怒地让公子治放人。公子治见了霓无音,立刻狰狞地笑着。 “给本公子拿下!” “是!”一群侍卫上前押住了她。 公子治轻蔑地看着霓无音,挑了挑眉毛,得意地说道:“就是带你去般瑛宫做客而已。你就放心吧霓无音,公子渝肯定会来救你的。” 公子治一挥手,侍卫们就把她押走了。 公子治回过头,看着庆华宫宫门得意一笑,便同侍卫们回了般瑛宫。 【般瑛宫】 公子治将霓无音押到了般瑛宫的地牢,拍了拍巴掌,便从幕后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黑色帷帽的人。黑色帷帽垂下的黑长巾将那人的脸悉数遮挡住,霓无音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公子治见了那人这幅模样,心里想道:“想不到公子溪伪装的还挺好……” 公子治回过头,大摇大摆地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他翘着腿,把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霓无音。 “霓无音,快把繁花令交出来吧——”公子治一摊手,向霓无音命令道。 “什么繁花令?” “少给本公子装!什么繁花令,你不知道么?” 公子治俯下身,咬着牙对跪在面前的霓无音质问道。 “霓无音,本公子知道你就是繁花令宿主。不过本以为神力封印在你体内,可现在——” 公子治尖叫着。 “神力可就寄托在令牌里呢!至于这神力如何解,自然是你心知肚明的呀!” 霓无音一脸严肃地看着公子治,倒是疑惑地反问道:“是吗?繁花令有神力?什么令牌?” 公子治看着霓无音认真的表情,顿时有些发懵。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恶狠狠的样子。 “你少装了!反正这令牌不是在你手里,就是已经落到了公子渝手里。本公子今天要是得不到这令牌,你们庆华宫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霓无音盯着公子治看了片刻,忽然笑起来。公子治见霓无音的反应,大怒。 “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啊!你都没见过繁花令,却一口咬定繁花令在我手里?” 公子治听了,恨不得立刻撕碎了她。“本公子要是信了你的鬼话,那才是真的蠢!你到底说不说?” 霓无音饶有兴趣地看着公子治,公子治气得吹胡子瞪眼。 公子溪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也暗笑起来。 “好,霓无音你不说是吧?那就等公子渝来救你吧,本公子让他用令牌一一交换啊。” 看公子治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霓无音索性便闭上眼睛,只等着公子渝赶过来。 公子治见了,回过头看向公子溪。 公子溪没有任何反应,帷帽上的黑色长巾一直垂到地上,公子治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公子治只好也等着公子渝来营救她。 公子溪见公子治三言两语便停止了继续审问,不禁有些无奈。 “殿下,三殿下来了。” 公子治一听,立刻打起精神来。他更加轻蔑地坐在椅子上,歪着嘴朝公子渝笑着。 第三十一章 角逐起(四) “三弟啊,你想不想救霓无音呐?” 公子渝冰冷地看着公子治。没想到公子治为了繁花令,竟然如此针对一个女人。 公子治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所做所为有何过分,悠闲地走上前继续说着。 “现在你想救她,很容易。只要你把繁花令交出来,我立马放人。” 公子渝听了,握紧了拳头。 “我手里没有繁花令。” “没有繁花令?哈哈哈哈……” 公子治只觉得,公子渝的话实在是太可笑了。现在繁花令在公子渝手里,这是他敢肯定的事情。 “公子渝啊,你可别在这装了!繁花令就在你手里,你快点交出来!否则——” 公子治拿起一把匕首。 “本公子可不敢保证霓大人的安全哟——” 公子渝倒是并不担心,反问道:“若是大王兄一时冲动杀了霓无音,岂不是永远也得不到繁花令了么?” 公子治见公子渝口出狂言威胁他,恶狠狠地冷笑一声。 “你现在是在般瑛宫地牢,不是在你庆华宫!本公子的地盘,自然本公子说了算。本公子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要了你的命!” 公子渝听了公子治的威胁,还是很平静地问道:“那大王兄敢吗?” 公子治见自己威胁不成竟然被反问,气得暴跳如雷。 “公子渝!你想激怒本公子?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不怕本公子杀了她?” 公子渝从容不迫,反倒是一副只等着公子治下手的表情。公子治看公子渝的反应,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公子渝只是从容地看着他,让他丝毫看不出公子渝在想什么。 一边的公子溪却十分明白。这是公子渝熟知公子治心理,演起了空城计。奈何公子溪无法出面,只得站在公子治后面听着他们的对话。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 公子治硬着头皮叫喊一声,几个侍卫便持着剑走过来。 公子治看着这些侍卫,嘴唇上下张合半天,也不知道该命令他们做什么。 “给我搜身!” 公子治犹豫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可是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侍卫们都愣在原地不动。 “快点啊,磨蹭什么呐?!” 公子治见这些侍卫竟然没有立刻行动,本就慌乱的心更焦躁了。 “殿下,搜……谁的身啊?” “霓无音!去,务必给本公子把繁花令搜出来!” 公子治说完,侍卫们还是左右为难。 “殿下,男女有别……” “那就去搜公子渝!”公子治瞪着公子渝,大吼道。 “呃……殿下,三殿下是公子,我们也不敢……” “一帮废物!” 公子治听了,差点气得晕过去。侍卫们看公子治气得吹胡子瞪眼,都纷纷逃窜出了地牢。 公子渝见这情形,说道:“大王兄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子渝就带霓无音回庆华宫了。这天色已晚,大王兄也嚷嚷了这么久了,不累么?” 公子渝这话既是给了公子治台阶,又赤裸裸地讽刺了他。公子治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就不下这个台阶。 “给本公子把这围住,不许让公子渝离开!本公子今天非要得到繁花令不可!” 公子溪在一边怨恨地看着公子渝。 原来公子渝一直就知道有繁花令的事,竟然还骗他说是谣言,竟然对他如此隐瞒! 既然你一直如此防范我,我也定不会让你失望! “大王兄,我手中的确没有繁花令。不知大王兄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治一心认定了繁花令就在公子渝手里,哪还听得进去他的辩解。 “本公子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公子渝给本公子抓起来!” 侍卫们听了,都飞奔上来,七手八脚地来押公子渝。公子渝见势,不得不和那些侍卫们厮打起来。虽说公子渝武功高强,可也终究是寡不敌众。 “大殿下,您若是伤了三殿下,恐怕在陛下面前不好交代吧!” 霓无音此时突然提醒公子治。公子治不以为然,哈哈大笑道:“伤了他?本公子就算是杀了他,父王都不会觉得可惜的!” 燕帝一向是嫉贤妒能,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公子渝的声望,燕帝早有耳闻,所以他早就对公子渝有戒心了。 公子溪在一边看着公子渝和侍卫们打斗,劝阻公子治道:“若是真的伤了公子渝,父王怎么说也会怪罪大王兄。到时即便父王有意立大王兄为储君,恐怕大臣们也会以此诟病。” 毕竟公子溪与公子渝多年挚友,他还是不忍心真的伤害公子渝。 “你闭嘴吧,你软弱无能!” 公子治将公子溪的韬光养晦、暗中筹谋当做是软弱无能,将自己的有勇无谋、肆意妄为当做是英勇。 公子溪也不再说什么了。反正公子溪从始至终没有出面,要惩罚也是公子治一个人的事情。 公子治若是得到了繁花令,就相当于帮公子溪铺路了。他若是得不到,那对公子溪也没什么坏处。 凤仪殿。 周后正在歇息,突然听到有人喊道:“王后,王后!” 周后皱着眉坐起来。“什么事儿啊,这么晚了在凤仪殿聒噪不安!” “王后,您快去般瑛宫瞧瞧吧!” 周后顿时翻了个白眼。 这个公子治,真是不让人省心! 般瑛宫地牢中,这场闹剧还在激烈地上演着。在混乱的打斗中,公子渝身上多了几处刀剑的伤口。 “陛下驾到——” 听到燕帝来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了打斗,跪在地上接驾。 此时此刻,只有公子治还站在原地不动。他呆愣片刻,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 他慌忙回头看了一眼公子溪。 公子溪此时此刻低着头,也同所有人一样跪在地上。 “拜见父王!”公子治也连忙跪下。 燕帝看了看公子渝身上淋漓的伤口,又看了看公子治。 “胡闹!” 燕帝猛地给了公子治一记耳光。 “父王息怒,父王息怒!儿臣——儿臣不过是在和三弟开玩笑而已……” “玩笑?非要到般瑛宫的地牢里开玩笑?非要让你弟弟受伤不成?” 公子治跪在地上,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吭声。 “把这群乌合之众都给寡人拉出去斩了!” 第三十二章 燕帝计(一) 现在的地牢里,突然恢复了往常的冷清,只剩下燕帝与公子渝,公子溪,公子治和霓无音几个人。 “慕容治,你真是越来越猖狂。都怪寡人平日里太过放纵你,竟让你不知天高地厚!” 公子治吓得大气不敢出,只是听着燕帝的训斥。 “来人,把公子治给寡人削去王籍,贬为庶人!” 贬为庶人?! 公子治惶恐万分,惊愕失色。他瘫坐在地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且慢!” 周后匆匆赶到,制止了燕帝。 “都是臣妾教子不善,是臣妾的过失。可是子治——他可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啊!” “对!就怪你!” 燕帝朝跪在地上请罪的周后怒吼道。 “寡人今日若是不好好管管他,他来日会成什么样啊?弑父夺权?” “儿臣不敢!”公子治连声求饶。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你不是还要杀了公子渝吗?你对你弟弟都能下次狠手,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 燕帝愤怒地瞪了一眼公子治。 “今日看在你母后的面子上,寡人就先饶了你这一回。你要是再蓄意滋事,寡人绝不轻饶!” “多谢父王,多谢父王!” 公子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周后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都散了吧!真没想到这么晚了,竟然还能看到一场闹剧!” 燕帝嘟囔了一句,意味深长地看了公子溪一眼,回朝阳宫了。 【朝阳宫】 燕帝与公子溪还在彻夜长谈。燕帝用手掀开茶杯的杯盖,端起杯品了一口茶。 “这次的事情办的不错。” 公子溪双手交叉,行礼回答道:“能为父王办事,是儿臣的荣幸。” 燕帝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公子治一直盯着繁花令,你想想该怎么办?” 原来,燕帝一直对繁花令的事情和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了如指掌。 “既然父王不想让任何人得到繁花令,不如就毁了它。” 公子溪冰冷地说着,毫不留情。 “不不不。寡人就是得让他们都去盯着繁花令。” 公子溪心思缜密,对燕帝的做法明白得清清楚楚。 燕帝让公子溪替他盯着每个人,不过是因为,公子溪毫无背景,燕帝用着放心。 “子溪啊,只要你乖乖为寡人办事,寡人答应你,待寡人百年后,立你为新帝。” “多谢父王。” 公子溪在心中冷笑着。 到时候若是燕帝履行了承诺,那他就不是那个多疑的燕帝了。 燕帝防着公子渝,因为公子渝比燕帝有才能,还颇得民心。 燕帝防着公子治,因为他怕公子治和周后联手算计他。 这样的东燕,这样的燕帝,还真是令人作呕。 今夜的事,不过也是燕帝让公子溪制作出的一场戏罢了。让周后赶来的宫人,自然也是燕帝派过去的。他又怎么会真的废了自己的儿子! 【庆华宫】 公子渝与霓无音回宫后,公子渝没有让霓无音回去歇息,而是带她去了正殿。 “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貌?” 公子渝火急火燎说这么一句,让霓无音一头雾水。 “哪个人?” “就是那个戴着黑色帷帽的人!” 霓无音摇摇头。那人的打扮,明摆着就是故意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公子渝十分严肃。 “以父王的性格,不会让那人可有可无地在一旁听着后来的谈话。除非——” 公子渝顿了顿。 “他是父王的眼线。” 霓无音瞪大了眼睛。“陛下还用得着眼线?” 公子渝沉重地点了点头。 毕竟,燕帝是何其多疑的一个人。 “殿下,可若是此人是陛下的眼线,为何公子治却丝毫不防备他,还光明正大地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这一点,公子渝也想不通。 “至少,这个人是谁,公子治是知道的。但是可能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是父王的人。而且……” 公子渝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这个人,你认识。” 霓无音想了想,确实很有道理。否则他何必装扮的让人如此难以辨认?无非就是防着霓无音的。 “此人在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动作,所以属下无法判断出此人到底是何人。” 公子渝听了,不禁又深深地担忧着。 “会不会……是二殿下?” 霓无音试探着问了一句,公子渝立刻轻声呵斥道:“不会是二王兄。二王兄与我十年至交,也无心争夺,怎会卷入如此是非当中!” “属下知错。只是……若不是二殿下,殿下您心中可还有别的有嫌疑之人吗?” 公子渝也确实找不到符合一切条件之人了。 “那也绝不是二王兄。好了,此事以后再议,你先去歇息吧。” 霓无音出了正殿后,却一直不放心。 于是,她去找到了方宪。她讲述了前因后果后,方宪也有些担忧起来。 “殿下重情重义,恐怕不会怀疑二殿下。”方宪眉头紧锁。 霓无音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明日,劳烦方大人去重凝殿走一遭?” 方宪疑惑地看着霓无音。 霓无音看着方宪,继续解释道:“公子溪若是在事发之时还在重凝殿,那便是我们凭空猜疑。如果公子溪不在的话,那便有几分可疑了。” 方宪听了,不禁连声赞叹霓无音的妙计。 此时此刻,他们都在暗自祈祷。 但愿那人不是公子溪。 方宪第二日真的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重凝殿。 方宪扣开重凝殿的宫门后,问宫人道:“二殿下在否?” 宫人上下打量了方宪一遍,回答道:“在,你是——” 方宪没有回答,继续问道:“我有些事想求见殿下,可是昨日夜里我来的时候,不知为何二殿下不在宫里……” 那宫人一脸疑惑,问道:“你为何那么晚才来?可是我家殿下一直在重凝殿中,从未离开过啊!” 方宪听了,终于放下心了。 看来,终究还是他们不对,竟然无缘无故地怀疑公子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宪与宫人告别后,便没有打扰公子溪,独自离开了。 方宪走后,公子溪抚琴毕,从殿内出来。 第三十三章 燕帝计(二) 那宫人见到公子溪,立刻上前禀报方宪这一系列令人疑惑的行为。 “殿下,刚才有个人好生奇怪。先是问殿下在不在重凝殿,又是问殿下昨晚在不在重凝殿。殿下晚上不在重凝殿,还能在哪!” 公子溪听了,顿时脸色大变。 “那人是何长相?” 宫人仔细地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是三殿下身边的方大人。哎,这就更奇怪了,方大人能有什么事呢?” 宫人自言自语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公子溪的变化。 公子溪在心里暗自愤恨。 好个公子渝,竟然都开始怀疑我了! 什么十年之交,什么一生挚友! 若是真的信任,便该毫无怀疑。如今一出了事立马怀疑到我头上来,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利用我来巩固你的地位罢了! 公子溪愈发觉得,从前只怪自己当初太傻,如今自己所做的决定,倒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第二日,为了探知公子渝的心思,公子溪决定去庆华宫与公子渝闲聊半日。 现在,公子溪只要看见公子渝,便能联想到他那张假仁假义的嘴脸,顿觉无比恶心。 “子渝近日似乎有什么心事。”公子溪淡淡地问了一句。 公子渝看着公子溪,觉得他心思倒是十分细腻,总能看清别人所思所想。 “不知二王兄听没听说,前几日在般瑛宫的事?” 公子渝这么说着,公子溪便立刻警觉起来。 你果然是在怀疑我。 “自然听说了,父王还差点把大王兄逐出王籍。” 公子溪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还是云淡风轻地与公子渝说着话。公子渝脸上的忧伤却掩盖不住,不停地叹着气。 “子渝何故叹气?” 公子溪时时刻刻都准备好与公子渝当面反目,此时的语气更是带着些许的冰冷。 “明明是一个无辜的女子,却被繁花令害得失了原本安稳的生活……” 听公子渝说这话,公子溪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拔出剑来杀了他。 都到了如今这地步,你竟然还想欺骗我! 公子溪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准确的说,应该是冷笑。 “倘若此女确实无辜,那也确实该怜悯她。她当初入宫,可能也是大王兄以什么理由骗了她吧。” 的确。当初公子治将她收入宫中,就是以宫中可以庇护她为由。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入宫,确实她失去一切庇护的开始。 富丽堂皇、秩序井然的宫中,竟还比不得嘈杂喧闹的民间安全。 “这种毫无理由地信任,又被毫无理由地欺骗,着实可怜,可恨。” 虽然公子溪说得云淡风轻,可他心中却似有千万烈火在熊熊燃烧。 公子溪原以为公子渝要就此捅破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可公子渝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是沉默着。 “那你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公子渝摇摇头。“其实我与大王兄斗了这许多年,无非是迫不得已。当父王下令要削了他的王籍之时,我竟也有半分不忍。” 公子渝说这话确是真心,可在公子溪看来,他也不过是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拿出他一贯的假仁假义来罢了。 人对一个人印象的执念,可绝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能改变。 公子渝,你到底在骗谁? 公子溪苦笑着,说道:“若是大王兄不能与你日日争斗,恐怕你还真要不习惯了。” 公子渝听了,也笑了笑。 公子溪此时只是冰冷地看着公子渝。 你们两个就好好斗吧!我就只管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公子渝,你休想再利用我的信任,将我耍的团团转了。你以为,我还会像从前一样傻么? 只可惜,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疏桐殿】 青萝端上了点心,对兰轻颜说道:“夫人,奴婢昨日听说……公子治将霓无音押去了般瑛宫的地牢。后来公子渝也过去了,还与般瑛宫的侍卫打了起来,受了伤。” 兰轻颜听了,疑惑起来。公子治为何如此针对霓无音? 起初,兰轻颜以为公子治只是恼怒于霓无音让他当众出了丑,才心中记恨。如今看来,是另有隐情了。 青萝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知怎么……陛下也过去了,龙颜大怒,还要削去公子治的王籍呢!” 兰轻颜听到这,仔细地考虑着。 “不过周后也赶过去了,这才把陛下拦住。否则,那公子治定是翻不了身。” 兰轻颜更加疑惑起来。 “这些事怎么就这么奇怪,奇怪得让本夫人都觉得蹊跷。” “那夫人的意思是……” 兰轻颜深呼一口气,说道:“这一切发生得突然,所有的时间上又都是如此巧合,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陛下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竟然不问臣子们的意见就要削了公子治的王籍?” 听了兰轻颜的分析,青萝也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夫人说得是啊,周后在朝中必有不少的爪牙,他们也定会反对陛下削籍之事啊。” 兰轻颜肯定,此事是有人蓄谋的。公子治也不过就是一个被人当枪使的可怜虫罢了。 “那夫人觉得,那暗中捣鬼之人是何人?” 兰轻颜拿起一块点心说道:“急什么,那人迟早会现身。” 【凤仪殿】 “若不是本宫及时赶过去,你还能在这与本宫说话?!” 周后实在是恨铁不成钢。这次又让公子渝占了上风,她恨得牙根痒痒。 “母后息怒,都怪那霓无音,竟敢不老实交代……” “那你是干什么的呀?怎么每次你都有理由呐?你就没有错了吗?” 见公子治屡次推脱责任,周后更是生气。 “你父王都对你动了削籍的心思,你就别总出风头了!若是你真的被削了王籍,岂不是连与公子渝争斗的机会都没有了?” 公子治连连点头答应着。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以后必不再生事……” “没用的东西!滚!” 周后没想到一个繁花令竟然得费这么多心思。 更何况,如今若是想得到繁花令,公子治是靠不住了。 第三十四章 燕帝计(三) 周后打发了公子治后,亲自摆驾去了朝阳宫。 “王后到——” 燕帝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看着奏疏。 “臣妾参见陛下。” 燕帝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嗯”了一声。 周后走上前去,为燕帝研墨。 “陛下,子治托臣妾给陛下送来了燕窝粥,不如陛下趁热喝些?” 燕帝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看着奏疏。周后一时尴尬,只好转移话题道:“陛下,您如此疲倦,不如多多休息。毕竟,陛下的龙体才是最要紧的。有些事,陛下不如就交给子治,让他替陛下分忧……” “你能不能安静点啊?寡人忙着呢!” 燕帝实在受不了周后在一边聒噪不安,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着。 周后见了,连忙跪下道:“臣妾也是怕陛下您过于劳累啊……” “这和朕有什么关系,你是怕你的好儿子当不了储君吧!” 燕帝直接怒斥周后,让周后一时语塞。于是,她又开始抹着眼泪,梨花带雨地抽泣起来。 “臣妾冤枉……” 燕帝见了周后这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心软下来,语气也缓和不少。 “储君之事,朕还没有定好。这些事,你无需操心。后廷最近纷争不断,你身为王后,难辞其咎。” 周后听了,又开始用手帕擦拭着眼泪,哽咽道:“是,臣妾日后定会管理好后廷琐事,不让陛下烦心……” 燕帝听了,也没说别的什么话,只是摆摆手让她退下。 “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周后并没有退下的意思。 燕帝眉头紧锁,没有看她,继续低头看着奏折。 “臣妾想,既然子溪和澈儿都娶亲了,不如陛下您也给子治赐婚吧?” 燕帝听了,点了点头。“你是王后,更是子治的养母。这点小事,你自己决定就行了,不必问寡人。” 周后高兴了,立刻请示道:“臣妾觉得这子治啊,是真心喜欢霓无音的。如今子治如此闹小孩子脾气,无非是因为霓无音在子渝的宫里……” 燕帝听了,冷笑一声。 真心喜欢霓无音?怕是真心喜欢繁花令才对吧! “那若是寡人给他赐婚了,他就能安分了?” “那是自然啊!”周后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燕帝突然抬起头,看着周后。他着实觉得,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当初怎么能让她来代替徐后呢…… “那寡人就下旨,将霓无音赐婚给子治。” 周后像是得了宝贝般,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强忍住不过于表现出喜悦之情,向燕帝行礼谢恩。 “臣妾多谢陛下恩典!” 燕帝点点头,又摆摆手示意她出去。周后这次终于欣喜若狂地退出了朝阳宫。 周后走后,中常侍上前奉茶。 “陛下,您怎么能……” “倘若不把霓无音送过去,他们还能安生了?现在让他们闹腾的,恐怕是满宫里都在传繁花令的事情了吧!” 中常侍无奈地笑了笑。燕帝深深地叹了口气。 “由得他们去,看他们能得到些什么!” 路上,周后坐在轿辇上,神情更加得意了。 周后的侍女不解周后此举,问道:“您何必让大殿下娶她,那岂不是白白耽误了殿下的前途?” 要知道,公子们若是想为自己筹谋,必会娶家世显赫之女。 “霓无音一直在公子渝身边,我们自然不好下手。若是为般瑛宫的大夫人,那她为夫君筹谋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周后笑得春风得意。 等公子治得到了繁花令,大不了再除了霓无音便是。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 更何况这样的事,又不是开天辟地头一桩了。 当初燕帝不就是因徐后的家世而娶了她,又怕她害死自己让自己儿子继位才指使周后给徐后下毒的么? 周后想到这,还庆幸起来。 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白白得了个儿子! 也幸亏自己失去了生育能力,否则…… “让大殿下在凤仪殿等本宫,本宫即刻便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重凝殿】 落千翎穿着浅蓝色的衣服走进殿。公子溪正在看着竹简,见落千翎今日装扮,说道:“本公子记得,你一向喜欢紫色的穿着。” 落千翎低下头笑了笑。 “殿下喜欢白蓝,翎儿既然嫁给殿下,自然也要尝试殿下的喜好。” 公子溪点了点头。“你既然已经成为二夫人,便不必事事都依着本公子了。” 落千翎听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穿紫色的衣服也很好。” 听了公子溪这句话,落千翎心中甚是欢喜。 落千翎突然又想起来了正事。 “殿下,翎儿方才刚听说……周后亲自向陛下请旨,要给公子治和霓无音赐婚。” 公子溪听了,放下了竹简。 “她还真是心急。”公子溪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落千翎见公子溪的反应,问道:“殿下,您不担心吗?” “有何可担心。若是把霓无音绑在身边便能得到繁花令,他们都抓了她那么多次了,怎么还是一无所获?” 落千翎听了,笑了笑。 “让他们闹。看他们最后能得到些什么。” 公子溪说到这,突然沉默良久。 “周后是当霓无音和母后一般傻么,会心甘情愿地被利用后再被除掉?” 想起徐后,想起他们残忍的手段,想起他们的忘恩负义,公子溪心中仇恨的种子深深地扎根。 【庆华宫】 公子渝急匆匆地走回正殿。方宪见了,上前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传霓无音速来见我!” 此时此刻,公子渝对霓无音的担心多于他心中的醋意。 方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照公子渝所说的话去做。 霓无音到了正殿后,不等她开口说话,公子渝便火急火燎地说道:“你可否听说了父王下的旨?” 霓无音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一点都不担心。公子渝见了她的反应,反问道:“你是想嫁过去?” 霓无音摇摇头。 “殿下,嫁过去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们得不到什么,可是我们却能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听了霓无音的话,公子渝反倒是更加焦虑了。 第三十五章 大婚劫(一) “你还真的想嫁过去?” 听了公子渝的问话,霓无音有些哭笑不得。 当初公子渝让她成为了密谍,这不是正好发挥了她的作用吗?总不能,公子渝只是为了让她训练武艺吧? “本公子绝对不能让你嫁过去。霓无音你知不知道,般瑛宫有多凶险?!” 霓无音无奈地笑了笑。 般瑛宫凶险? 当初她进宫的时候,便已是进了一个不可抽身的恐怖洞穴。这几年来,她数次经历生死,哪里还怕这点所谓的凶险。 “你若是走了,你可否想过本公子怎么办?” 此时此刻,公子渝黯然伤神。霓无音听了,也有些不忍。“殿下放心吧,属下会没事的。” 这句话,霓无音既是安慰公子渝,亦是对自己未来的迷茫之语。现在的前方一片黑暗,她已经丝毫看不到微渺的光芒了。 可是,她还是坚信,一切都会好的! “殿下,您就放心吧。公子治既然想得到繁花令,他就不会对属下怎么样的。” “自欺欺人!他还想怎么样?” 公子渝根本就不相信,公子治还会善待她不成? “本公子亲自去求父王!” 霓无音刚想阻拦,公子渝就已经出了殿门…… 【疏桐殿】 兰轻颜听说了霓无音的事情,倒觉得十分奇怪。 “周后说,是因为他们两情相悦……”兰轻颜仔细地考虑着。“她是在骗傻子么?!” 青萝也觉得周后此举着实不一般。“夫人,这样一来,霓大人必是危险重重了。” 兰轻颜忧心忡忡,不知道如何才能救霓无音。“本夫人就奇了怪了,你说霓无音到底怎么了,周后竟然拿公子治的婚事开玩笑!” 由此,兰轻颜更加觉得霓无音必定不简单。 “去重凝殿!” 【朝阳宫】 公子渝大踏步走进朝阳宫。“儿臣求见父王!” 燕帝似乎对于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并不意外。 “父王,霓无音是儿臣宫中的人,儿臣不想让霓无音嫁入般瑛宫!” “为何?”燕帝反问一句。 “父王,大王兄是东燕嫡长子,霓无音只是儿臣身边的属下,身份着实不匹配……” “那寡人都已经下令了。更何况,这是你母后亲自来求寡人赐的婚。寡人旨意已下,你是想让寡人朝令夕改?” 公子渝没有什么话来反驳燕帝了。 燕帝是君王,君王之令,怎可说撤回就撤回? “儿臣求父王收回成命!” 燕帝见公子渝今日是非让他收回旨意不可了,大怒道:“寡人是对你们都太过放纵了是不是,让你们全都来做寡人的主!” 公子渝见燕帝发怒,只得叩首道:“儿臣不敢,只是希望父王能为大王兄考虑!” 此时此刻,燕帝还真是觉得他们都很滑稽。“公子治如今三番五次地闹事,你母后说他是钟情于霓无音才如此。如果寡人的赐婚能让他安分下来,那这赐婚的决定就是很正确的!” 公子渝听了燕帝的话,更是有些吃惊。 没想到周后为了得到繁花令,还会以这种理由骗燕帝赐婚! 在这种情况下,公子渝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救霓无音。他一时情急,只得向燕帝请旨。 “父王,儿臣心仪霓无音,求父王赐婚!” 燕帝听了,顿时大怒。他抡起胳膊给了公子渝一个耳光。 “逆子!” 公子渝不顾燕帝的怒火,不依不饶道:“父王,儿臣才是真心喜欢霓无音的!” 燕帝气得几乎快要昏过去。 其实燕帝也知道公子治娶霓无音的真实心思,但是他却不知道公子渝此话是何用意。 看来,你也要和你大王兄一样,想要这帝位啊! “霓无音虽然是你的属下,可她如今更是般瑛宫的准夫人!你若是再敢口出狂言,休怪寡人无情!” 燕帝说完,见公子渝还是没有起身离开,又说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你在此胡闹,寡人也由不得你!” 燕帝一挥手,朝阳宫的侍卫们就将公子渝拖出去了。 “父王,儿臣求您开恩!父王……” 听着公子渝撕心裂肺的叫喊,燕帝的心犹如被蚂蚁啃咬般狂躁。中常侍见燕帝愤怒,劝道:“陛下息怒。三殿下与那霓无音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也是有可能的。” “日久生情?怕是对寡人的帝位日久生情了吧!” 燕帝一心觉得公子渝是为了繁花令才如此,除了伤心,愤怒,更多的是失望。 “寡人的帝位就这么好,引得他们一个个心怀叵测!” 中常侍笑了笑,望着朝阳宫的殿门。“奴才也是第一次见三殿下如此呢。恐怕,只有真正放在心上之人,才会引得他如此。” 燕帝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中常侍的话。 随着他年龄的增长,随着公子们越来越意气风发,他的疑心也越来越重了。 【重凝殿】 兰轻颜到重凝殿找寻许久,也不见落千翎的踪影。 “不知兰夫人到重凝殿,有失远迎。” 公子溪恰巧看到兰轻颜在此,便行礼问候。 “啊,是二殿下。”兰轻颜见了公子溪,喜出望外,立刻回礼。 公子溪的气质还是如此温润,让兰轻颜一时有些呆愣住了。 “兰夫人来重凝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被公子溪这么一问,兰轻颜立刻回过神来。不过,公子溪的话却让兰轻颜莫名地失望起来。没什么事,就不能来重凝殿吗? “啊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和落夫人闲谈几句……” 公子溪看着兰轻颜,微笑着。“夫人代本公子去了般瑛宫送贺礼。不如等夫人回了重凝殿,她再亲自去疏桐殿寻兰夫人如何?” 兰轻颜见公子溪从始至终只是在说正经事,丝毫没有与她闲谈几句的意思,不免心中失落。 “那如此,便劳烦二殿下了。” 兰轻颜强忍住心中忧伤,只得行过礼,转身离开了重凝殿。 公子溪,你为何就这样疏离? 每次见到你,竟都有一种山海不可平之感。 我们之间,也真的相隔了太多,太多…… 第三十六章 大婚劫(二) 般瑛宫中,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公子治坐在高座上,得意洋洋地看着过往的宾客们。他们纷纷带着贺礼,想以此来巴结公子治。 “诸位大人辛苦了,快请进般瑛宫喝口茶吧!” 公子治站起来,一挥袖子,将他们尽数请进了般瑛宫。此时此刻,公子治感觉自己就是东燕的新帝。 “哎呀大殿下,您真是越来越有陛下当年的风范了啊……” “是啊是啊,大殿下不愧为东燕大公子啊!” 巴结讨好公子治的话数不胜数,各种各样。公子治闭着眼睛,美滋滋地听着他们那些违心的话。 “诸位大人过奖啦,本公子不过是父王的一个公子而已,哪里能比得上父王呐——” 公子治享受够了,便开始故作谦逊起来。 “大殿下,您不光是才高八斗,还真的是谦逊有礼啊!这实乃我东燕之福,东燕之福啊!哈哈哈……” 大家又恭维起来,公子治的“谦逊”之词便淹没在了这一片违心的夸赞之中…… “不过殿下,您身份如此尊贵,却钟情于三殿下身边的一个属下,还真是专情啊!” 这句话虽也是一句阿谀奉承之语,却也说中了诸位宾客的心理。大家也都在疑惑,为何公子治会与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成婚呢? “不瞒诸位说,此女虽是三弟身边的一个属下,却也着实是清丽动人啊!” 公子治面对宾客们的疑问,随口胡说起来。 要不是为了繁花令,你霓无音是什么东西,也配嫁给本公子?做梦吧! “哎哟,都知道落太尉之女——二殿下的落夫人美丽清纯,不知道大夫人竟然比落夫人更胜一筹!大殿下真是好眼光!” 听了公子治的话,宾客们又纷纷奉承起霓无音的美貌来。 这些宾客也不过是听公子治这么口头说了一句,连霓无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可她的容貌却被描绘得栩栩如生。 人言,也真是神奇。 一个月后,便是公子治与霓无音大婚的日子。 “恭喜,恭喜啊……” 大家纷纷忙着向燕帝与周后道喜,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公子渝没有在场。 此时此刻,公子渝被禁闭在庆华宫。 “在大公子大婚期间,庆华宫禁宫,所有人一律不准出入!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一道旨意,将庆华宫的宫门牢牢锁死。 “殿下,怎么办?”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方宪焦急地问公子渝。 此时此刻,公子渝能有什么办法?怪只怪自己,没有早日做下迎娶霓无音的决定。 说到底,公子渝的初心也是为了保护霓无音,让她免受繁花令的困扰。 他还是失败了。 公子渝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的眼中,似有烈火在熊熊燃烧。 难道,就只能认命么? 般瑛宫上下,歌舞升平,笙箫四起。 燕帝坐在席上,表情略微有些沉重,没人能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周后优雅地坐在燕帝的旁边,笑盈盈地看着来往的宾客们。 “哎呀,先前二殿下的二夫人清纯动人,不知道这大夫人相貌如何啊……” 周后听了,笑着回答道:“这相貌虽然重要,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也是徒有其表。” 周后说着,还轻蔑地瞥了落千翎一眼。落千翎给了周后一个白眼,没和她一般见识。 “吉时已到,新人进殿——” 随着礼官带有奉承腔调的呐喊,公子治和霓无音走入殿中。众宾客们见了,纷纷点头,赞不绝口。 燕帝见了,却眉头一皱。他以只有周后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这是霓无音么?” 原来,为了怕霓无音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让王室失了颜面的事情,周后和公子治找了一个宫女代替霓无音。 周后见燕帝怀疑,便笑盈盈地解释道:“陛下,霓夫人身体不适,在般瑛宫偏殿休息了。可是陛下已经下旨今日完婚,臣妾也不好耽搁了大婚呢。” 燕帝听了周后的解释,这才放了心。 公子治与那名宫女在众宾客面前表现得恩恩爱爱,看得众宾客好生羡慕。 大婚后,众宾客都各自散去,公子治也便同那宫女一起走向燕帝和周后。 周后刚想说什么,燕帝便下了令。 “将这宫女给寡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宫女听了,大惊失色,连连跪地磕头求饶。 周后为了不惹恼燕帝,也没有说什么。公子治一向残忍,此时此刻自然也不会替她求情。 那名宫女被乱棍打死后,燕帝才缓缓开口道:“你们狸猫换太子想救得王室颜面,就必须得把一切都考虑周全。” “是,臣妾明白。”周后听了,连连答应着。 就这样,一条无辜的生命又成为了王室斗争的牺牲品。 兰轻颜参加公子治的大婚后,却看得清清楚楚。那所谓的大夫人,根本就不是霓无音。公子澈其实也早已发现了这一事实。 “殿下,您快想个办法救救无音姐姐吧!” 听了兰轻颜的请求,公子澈叹了口气。 “三王兄被关在了庆华宫,现在大婚都已经结束了,可能庆华宫的禁宫也解除了。毕竟霓大人是三王兄身边的属下,此事还得跟三王兄商量。” 兰轻颜虽然担心霓无音,可公子澈和公子渝兄弟之间的谈话,她还是不愿意参与的。 “那殿下就快去庆华宫吧,轻颜先回去了。” 公子澈点点头,立刻奔向庆华宫。 公子治送走了燕帝和周后,便去了般瑛宫偏殿。 霓无音被蒙着眼睛,双手反绑在了一把椅子上。公子治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冷冷地拍了三下巴掌。 “哎呀霓无音,你终究还是斗不过本公子吧?” 听了公子治的话,霓无音嘲讽地笑了笑。“有些人都已经在自掘坟墓了,又何须我去斗。” 公子治狡黠地地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霓无音被蒙着眼睛,看不到公子治狡黠阴险的表情。但公子治那狡诈的笑声,却声声传入了霓无音的耳朵里。 “霓无音,繁花令的事我先不急。今晚,我要让你看一场好戏!” 第三十七章 大婚劫(三) 公子澈到了庆华宫后,立刻找到了公子渝。由于他在路上跑得太快,现在已是气喘吁吁。 “三王兄,你快去般瑛宫吧,今日与大王兄完婚的人根本就不是霓大人!” 听了公子澈的话,公子渝原本就紧张的心就更慌乱了。 不是她,那是谁?那她在哪? “她有危险。” 公子澈听了,有些慌了。“三王兄,那怎么办?” 公子渝看向前方。若是不强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们想从庆华宫夺人,就不要怪本公子无情!”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为了你,我愿意放手一搏。 夜幕降临,公子治派遣宫人给公子渝送来了一封信。 “若想让她活着,速来般瑛宫。” 【般瑛宫】 公子治得意洋洋地坐在一边。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这全天下最为机智的人了。 他站起来,慢慢地摘下了蒙着霓无音眼睛的白布。 公子治悠闲地看着霓无音,嘴角扬起了一抹轻蔑的笑。 “别急呀,一会儿你的三殿下就来救你了!” 霓无音见公子治这无比轻狂的姿态,只得愤怒地瞪着公子治。公子治见了,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 “霓无音,你瞪本公子也没用!今日,本公子答应会让你看一场好戏,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由于霓无音的嘴被塞住,她只得愤怒地“唔唔”叫喊着。公子治把手中的白布往地下一扔,猖狂地笑着坐下了。 “放心,反正你是本公子的大夫人。繁花令的事情,本公子迟早也会查清楚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公子治自认为与霓无音成婚了,繁花令便唾手可得。所以现在,他并不急着查繁花令的事情了。 此时的公子治面目狰狞,更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心中暗自得意。公子渝,这一次,本公子定要你好看! 就在这时,宫人进殿禀告。“启禀大殿下,三殿下求见。” 公子治听了,又狡黠地笑着看了霓无音一眼。霓无音瞪圆了眼睛,奋力地挣扎着,叫喊着。只可惜,她的挣扎无济于事,她的叫喊也只不过是微弱的“唔唔”声。 “让公子渝进来吧!”公子治轻蔑一笑,吩咐着。 公子渝进殿后,公子治坐在一边,歪着嘴坏笑看着他。他眯着眼睛,像在看一个即将到手的猎物。 公子渝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霓无音,愤怒地问公子治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本公子想要什么?啊哈哈哈哈……” 公子治狂笑起来。 “本公子想要的可多了!不过公子渝,估计今日——本公子就可以达成所有的心愿了!” 公子治说着,猛地站了起来走近霓无音。突然,他迅速地抽出了一把短刀。 “公子治!你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渝愤怒地质问着公子治。他直瞪着公子治,紧锁着眉头,强制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哎——”公子治大声地叹了口气,夸张地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公子渝,这许多事情,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吧!” 公子治说着,将短刀架在了霓无音的脖子上,挑衅地看着公子渝那张洋溢着痛苦的脸。 霓无音拼命地摇着头,示意公子渝快走。公子渝一直盯着公子治的短刀,眼中泛着泪光。 公子治见这“感人”的一幕,又不禁捂着嘴奸笑着。 “啧啧啧……哎呀呀三弟,还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公子治啧啧地仰头感叹着。 “三弟你说,若是今日本公子一不小心把她给杀了——”公子治突然提高了音量,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表情十分夸张。“你会不会也就地把你大王兄我也给正法喽?” 公子渝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此时此刻,公子渝还真是想把眼前这个可恶、可憎的公子治千刀万剐。公子治就这样盯着公子渝看了一会儿,也便开门见山了。 “公子渝,本公子要的呢,其实你也是能给的!只不过,这就得看你愿不愿意了——” “大王兄但说无妨。” 公子渝一字一句说的清楚,让公子治对他竟有些敬佩了。 “你大可放心!今日,本公子对繁花令可没兴趣。反正霓无音在本公子手上,本公子随时随地可以查呀。” 公子治说着,又用手抚摸着霓无音的脸颊。霓无音瞪了公子治一眼,厌恶地把脸扭向一边。公子治咬牙切齿,又恶狠狠地用手捏着霓无音的下巴。“本公子要的,是你公子渝的亲笔信。来人——” 宫人闻声上殿,奉上了纸笔。 “三弟,本公子如此算计繁花令,说到底也是为了帝位。不如——” 公子治说着,走上前去拿起笔端详着。 “你就亲笔写下来,说你愿意退出帝位之争。将来若是父王传位给你,你便让给本公子。若是三弟你愿意如此,那本公子也自然会善待她的。” 霓无音听了,又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哭喊声。公子渝紧咬牙关,在感叹公子治手段毒辣的同时,又十分寒心。 对自己的手足兄弟,竟然如此精于算计! “怎么样啊,考虑好了吧?我的好三弟——”公子治将那笔横了过来,用两只手指夹住,递给了公子渝。 “大王兄好算计。”公子渝悲伤地说了一句。公子治听了,反倒像是公子渝夸了自己一般,满意地点点头。 “只要能得到帝位,只要能打败你,倒也无所谓手段卑不卑劣。” 公子渝接过笔,冷冷地看着公子治。公子治见自己的心愿即将达成,不禁喜上眉梢,直盯着公子渝面前的那张纸。 “只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 公子治听了,又慌忙地抬起了头,看着公子渝那沉重的神情。而此时,公子渝也在看着公子治。他眼中的阵阵寒意,看得公子治突然一惊。 “你什么也得不到。” 公子渝松开了手,手中的笔随之落地。 “你……”公子治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八章 大婚劫(四) 就在这时,一群侍卫上殿,将他们团团围住。公子治定睛一看,这些侍卫都是庆华宫的人。 公子治气愤地叫喊着:“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随随便便就闯进来了?!” 为首的侍卫正是方宪。他将守在般瑛宫的侍卫悉数捆绑起来,带进了偏殿。 “大王兄,风水轮流转。同样的,你若是放了霓无音,写下休书,我自然可以放你走。” 公子治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够了,他又恢复了恶狠狠的样子,怒斥道:“公子渝,你敢威胁本公子!你可别忘了,这是父王亲自下旨赐的婚!” “父王那里,我自然会承担罪责。你为了繁花令,为了帝位,不惜伤害你的大夫人,还骗父王说你钟情于她。大王兄,你这又何尝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公子治听了这话,也怕公子渝将此番事情对燕帝说出去,不禁有些底气不足。见大势所趋,他也不得不咬牙切齿地抄起了笔,写下了休书。 “喏!” 公子治一把将休书扔在了公子渝脚下,强行维持着他的尊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偏殿。 慕容渝,算你狠! 公子渝慌忙上前解开了霓无音的绳子。 “殿下是疯了吗?如此一来,大殿下必会以此为话柄去陛下那里进谗言!” “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公子渝低下头说着,又突然抬起头看着霓无音的眼睛。 此时此刻,霓无音看到了公子渝眼中淡淡的忧伤。 “嗯……”霓无音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坚定地点点头。 “我们回去吧。” 就这样,公子渝和霓无音一起走出了般瑛宫偏殿。 【疏桐殿】 落千翎坐着轿辇,到了疏桐殿。她的侍女碧叶扶着她缓缓走下轿辇。 “夫人,兰夫人会帮您吗?”碧叶有些犹豫。 落千翎听了,静静地站在疏桐殿前。“若不是本夫人与殿下大婚对她有利,她又怎么会帮我。如今若是本夫人求助,她自然不会不管。” 落千翎抬头望着疏桐殿的门匾,走进了殿中。 兰轻颜对于落千翎的到来并不意外,笑着让青萝奉茶。 “不必。我今日来,不是为了与你闲谈。” 落千翎严肃的样子,让兰轻颜觉得有些可笑。若不是有求于自己,她又怎会登门拜访? 兰轻颜挥手示意宫人们退下,对落千翎说道:“如今你我同为公子夫人,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听了兰轻颜的话,落千翎也便开门见山了。“兰夫人可知,二殿下心中无我?” 自打兰轻颜见落千翎进殿,她便已看出了落千翎的失落。此刻再听了落千翎这话,更是嗤笑不已。 “落夫人,你虽成功嫁与他,却也该心里明白。你们相识数年,他若心中有你,又何必因落家才与你成婚?” 落千翎听了兰轻颜的话,并没有更失落,反倒是着急起来。 “若是无我,也便罢了。若是心中有她人——”落千翎说到这里,不禁哽咽起来。 兰轻颜见落千翎伤心的样子,只觉得她是太在意公子溪才会如此。 “好了落夫人,你不必在此与我说这些。你家殿下现在忙着他心中的大业,哪里顾得上其它事情?” 兰轻颜不知道落千翎这样想是因为公子溪冷落了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若是不放心,不如我就替你试探一下,免得你疑心。” 落千翎想了想,点了点头。兰轻颜转过身去,也有些慌张。此番试探,不仅是为了给落千翎一个答案,更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 公子治到了朝阳宫后,便跪在大殿前,大喊大叫地要让燕帝替他做主。 朝阳宫中,燕帝像没听见公子治的喊叫一般,若无其事地闭着眼睛休息。 “父王——那公子渝猖狂无礼,聚众滋事,还逼迫儿臣写下休书——” 中常侍看了看燕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大殿下……在殿外跪着求见陛下呢。” “寡人知道。”燕帝听了像没听,依然闭着眼睛。 公子治见燕帝不出来为他主持公道,又提高了音量,叫苦不迭,那叫一个惨! 过了一会儿,燕帝觉得公子治太吵,眉头紧锁道:“你去告诉公子治,寡人没看到公子渝如何逼迫了他。反正他与霓无音并未真正完婚,既然他已写下了休书,就让霓无音回庆华宫吧。” 中常侍听了,便奉燕帝口谕出去了。 殿外,公子治还在叫喊着。看这架势,若是燕帝不处置公子渝,他绝对不会罢休。 中常侍出了朝阳宫,站在宫门前看着公子治,叹了口气。公子治见中常侍出来了,以为燕帝决定处置公子渝了,连忙停下了叫喊。 “大殿下,您快回去吧!” 公子治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望,连忙问道:“中常侍,是不是父王要处置公子渝?” 中常侍听了公子治的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大殿下,恕奴才直言。您何必非要和三殿下过不去呢?” 公子治连连狡辩道:“中常侍,你可得相信本公子啊!本公子是被公子渝那个小人算计的不得不如此啊!” 中常侍意味深长地一笑。 公子治针对公子渝,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不过公子治一向残暴不仁,所以纵使他如此对待自己的兄弟,大家也习以为常了。 “大殿下,虽然您与三殿下都受陛下的器重,将来储君也会从你们二位中产生。可是——” 公子治很好奇中常侍接下来要说的话,更认真地听着。 “可是三殿下从未想过要去您性命啊。” 公子治内心鄙夷至极。现在公子渝装着对他恭敬,若是来日他登了帝位,哪还有公子治的活路! “中常侍,父王他——” “陛下说什么,奴才就不说了。大殿下还是请回吧,陛下不会见您的。” 燕帝此举,很明显是也不想让公子治与霓无音成婚。中常侍没法明说,只是劝了公子治几句。 “可恶的公子渝……可恨!” 公子治咬牙切齿,愤愤地说着。 第三十九章 思无疑(一) 为了让落千翎安心,兰轻颜便亲自与落千翎去了重凝殿一探究竟。 二人到了重凝殿后,兰轻颜以替公子澈送点心为由求见公子溪。过了好久,宫人才从殿中出来,回禀道:“启禀落夫人、兰夫人,殿下他在忙,小的也不敢打扰啊……” “忙什么?” 兰轻颜虽然心中忐忑不安,却还是装作淡定地问道。 “呃——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只是看见殿下手中拿着一张纸……” 宫人也没有看得仔细,只是支支吾吾地回忆着。 落千翎听到这里,却突然着急起来。“什么样的纸?” 兰轻颜听了,突然看向落千翎。她这么问,大概是知道了什么。 “呃——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啊。好像……是一首诗,好像是——殿下的一个故人写给殿下的。” 听了宫人的话,落千翎脸色大变。兰轻颜注意到了落千翎的变化,吩咐宫人道:“本夫人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宫人行了礼,又去忙着自己的事情。 等宫人走后,兰轻颜看着落千翎不悦的神情,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落千翎的眼睛迅速地微微眨着,眉头抽动着。“殿下……大概已有了心上之人。” 兰轻颜听了,心中如同重石碾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几日,殿下抚琴的琴声悠扬,如同空谷清风,愉悦自如。殿下自幼伤痕累累,所奏之乐一向黯然……” 琴声如心声。听了落千翎的话,兰轻颜的心愈发地紧张。 “而且,这几日殿下常常情不自禁地含笑,眼中尽是深情,就连梦中都念着一个名字……” “谁?” 兰轻颜的呼吸愈发地急促,迫切地问道。 “山茶客……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殿下从未与我同寝,大概也是因为此人!” 兰轻颜听完落千翎的叙述,心中不免泛起波澜。 此人还真是不简单! “不知那山茶客是何人?”兰轻颜想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必得继续问明她的相貌。落千翎摇摇头,说道:“我从未见过,只是……此人似乎是宫中之人。我调查了一番,发现殿下总会去湖畔寻她,却一直未果。” 湖畔?作诗? 莫不是…… “奥,我知道了。此事还得劳烦落夫人多多留意。” 兰轻颜说完,行过礼便回宫了。 回了疏桐殿,兰轻颜一直紧皱着眉,叹着气,不住地用手揉着额头。 青萝见了,小心问道:“夫人,落夫人所说之人可是……” “不得妄言!” 兰轻颜虽然也想到了什么,却还是训斥了青萝。 “无音姐姐与本夫人金兰之谊,你怎会如此揣测!此事,还得本夫人求证一番才有定论!” 此时此刻,兰轻颜心中莫名地慌张起来。 第二日,兰轻颜在湖畔迷茫地徘徊着。 “兰夫人。”此时,公子溪也恰巧在湖畔,便儒雅地行过礼。看到公子溪后,兰轻颜没有欣喜,没有激动,反而是更加心慌。 他在湖畔?他竟然在湖畔! “好巧啊二殿下,不知二殿下可是在等何人?” 公子溪略低下头微笑着。“不过是闲来无事,自己在此散心而已。” 虽然公子溪否认了兰轻颜的话,可兰轻颜仍然没有相信。 “轻颜有一事想问问殿下。” 公子溪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兰轻颜故作思考。“前几日,我在湖畔见到有一个作诗的女子。她所作的诗让轻颜觉得似是知己,轻颜对她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兰轻颜边说着,边观察着公子溪的表情。令她感到奇怪甚至是高兴的是,公子溪没有丝毫反应,还是微笑着看着兰轻颜。 公子溪的眼神如星河般闪耀着光芒,直照进了兰轻颜的心中,深深地烙印。兰轻颜的眼神又立刻躲闪着,回避这温柔的目光。 “我记得她说她是山茶客,不知殿下可知道此人?” 公子溪摇摇头,又微笑着说道:“许是那人一时兴起才来此地,或许夫人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兰轻颜听了,赶紧“嗯”了一声回答他。 难道他不认识山茶客?可是落千翎也不会说谎,她满脸的焦虑绝对不是装的。 难道……公子溪是在假装着? 兰轻颜思考着这些问题,不由得愣起神来。 “兰夫人?” 听到公子溪叫她,兰轻颜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那可能是吧,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了。人生能遇到如此知己,竟然遍寻不得。” 公子溪浅浅地笑了笑。“兰夫人如此渴望寻得知己,可见亦是心中苦悲?” 兰轻颜转过身望着湖畔,轻声叹息着。“轻颜生于一个男尊女卑的时候,自幼不得不忍受着亲人甚至是府中下人的轻视与白眼。有些时候,以为凭借一己之力便可以改变许多,但是——” 兰轻颜说着,自嘲地笑笑。 “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努力就能做得到的。这些年来,无人理解,无人重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兰夫人无需知道自己是谁,也不必知道。只要不忘初心,兰夫人做的便是自己了。更何况在子溪看来,兰夫人亦非是寻常女子,只是他人不识泰山而已。” 听了公子溪的话,兰轻颜突然高兴地转过身。“真的吗?二殿下真的如此认为吗?” 公子溪微笑着点了点头。兰轻颜见了,高兴得像个孩子。 这样的话,她从出生那一日盼着,等着,今日终于听到了。 “轻颜以为自己生来便该是这世上可有可无之人,没想到二殿下竟然如此看好轻颜,实在是该多谢殿下抬举。” 公子溪听了,说道:“子溪身处燕宫多年,却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自信应是源于自己,何需他人肯定。”兰轻颜听了,也连连点头赞同,高兴地笑着。 兰轻颜此时看着公子溪,不由得无比欣慰。 什么山茶客,他还是那个二殿下啊!从今日起,我不会为了证明自己而活着,我会为了让你活得更好而活着! 殊不知如此,她便已经开始失去自己的初心。 第四十章 思无疑(二) 兰轻颜从湖畔回来后,便已经是十分放心了。不知为何,公子溪的眼神总让她有一种安稳的感觉,让她可以无理由地相信他。 “夫人,您是觉得落夫人在说谎?可是若是这样的话……奴婢不明白,落夫人为何要说谎呢?” 青萝的这个问题,却让她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了。落千翎如此在意公子溪,是断断不会拿公子溪开玩笑的。 “可能……她看错了,听错了。” 兰轻颜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着,安慰着自己,还妄想深信不疑。 “夫人,依青萝看,您是掉进陷阱里了!” 兰轻颜听了,猛地抬起头问道:“陷阱……什么陷阱?” “温柔的陷阱啊!” 青萝在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希望兰轻颜不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扰乱了心中大计。 “陷阱……这怎么会是陷阱呢……” 兰轻颜喃喃自语着。 大计?现在,公子溪的前程便是她全部的大计了。等公子溪登上了帝位,无论她能不能成为他的宫妃都无所谓,她都会心满意足的。 毕竟,公子溪说出了她从出生那一刻便期盼的话,还是那样的真诚。 “青萝,依本夫人看啊……这定是那落千翎,为了迷惑本夫人才使出了如此的伎俩。别看她冰冷清高,没准内心就是何城府呢——”兰轻颜说着,便开始认真地考虑着如何提防她。 “夫人,您既然是要与落夫人联手,那落夫人好歹也是能给夫人您带来好处的啊。可是那个霓大人呢?她什么也不能!夫人,利益的合作关系才是最坚固的啊!” 看着青萝一心想着让自己防着霓无音,兰轻颜不免有些迷茫了。 “等二殿下登上帝位,落千翎便是王后了,也就成了本夫人最大的敌人。因利而合,自会因利而散。这样的话,还不如让本夫人收获一段金兰之谊。” 青萝越听越觉得她的话有些荒唐的离谱。在青萝看来,此时的兰轻颜简直就是情迷心窍了。 【重凝殿】 落千翎坐立不安,只等着兰轻颜的回音。 “落夫人,这是疏桐殿兰夫人给您的信。” 落千翎听了,连忙夺过信打开看着。看过信后,落千翎反而更焦虑了。 “夫人,难道……兰夫人查出了什么?”碧叶见落千翎的愁容,小声地问着。 “兰轻颜竟然说本夫人是过于在意殿下,所以想的太多,是疑心易生暗鬼!”落千翎说着,愤怒地把信甩在了地上。 碧叶捡起信放在桌子上。“夫人息怒,毕竟兰夫人不了解夫人……” “不了解她竟敢胡乱揣测!本夫人陪伴殿下数年,怎会连他的心思都不知道?!” 一向沉着冷静的落千翎,此时此刻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公子溪便是她此生的软肋,别人岂可轻易夺去? 【庆华宫】 霓无音此时手持箜篌,专注地弹奏着。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兰轻颜到了庆华宫,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她竟又想起了落千翎所说公子溪之事。 “无音姐姐!” 见了兰轻颜,霓无音放下箜篌走上前。 兰轻颜羡慕地看着霓无音。“无音姐姐,你好棒呀,快再为轻颜弹一曲吧!” 霓无音害羞地笑了笑,说道:“也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一弹。” 兰轻颜想了想,问道:“无音姐姐,你刚才弹的是《郑风·子衿》?” 霓无音见兰轻颜也读《诗经》,不禁欣喜。“原来你也喜欢《诗经》呀!” 兰轻颜高兴地点点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轻颜觉得,这些诗读来如清风拂面,确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霓无音起初只是想为父亲霓大人分忧才读了此书。然而,‘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不过也是打发时间,不如去看看《战国策》吧。”霓无音想到这,突然对兰轻颜说着。兰轻颜见霓无音向她推荐,兴致勃勃地看着霓无音。 霓无音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战国时期纵横捭阖,众国之间亦是以势相争,以智谋相夺。如今一看,倒是还平添了许多趣味。” 兰轻颜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无音姐姐自是满腹经纶,所作下的诗亦是让轻颜感触颇深。只是不知无音姐姐写过诗后,都存放在何处?” 兰轻颜如此一说,只是想试探霓无音到底是不是山茶客。 “不曾存放。我本岁月一过客,怎会在天地之间有所留存。” 听了霓无音的话,兰轻颜却有些茫然。“那无音姐姐可曾在湖畔的树叶上留下诗?” 霓无音想了想,点点头。“你怎么会知道?” “……无意间看到了。” 霓无音的话像是在兰轻颜的心上重重一击。霓无音见兰轻颜脸色不太好,连忙问道:“轻颜,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啊?……没有没有,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有些神思倦怠。” 兰轻颜找了个理由,便匆匆回了疏桐殿。她瘫软在轿辇上,心中如坍塌了一般。 “霓无音就是山茶客!你去,去告诉落千翎,此事她的怀疑很正确!回宫,快回宫!”兰轻颜紧咬牙关,捂着胸口,痛苦地皱着眉。 “夫人,您怎么了?用不用请太医来……” “回宫!”兰轻颜又喊了一句,宫人们便加快了脚步往疏桐殿赶着。 霓无音,为何是你?为何偏偏就是你? 兰轻颜此时已心痛如刀绞。 令她心痛的确不仅仅是公子溪已有心上人的事实。更是因为此人竟然是她最为看重的,与她有金兰之谊的霓无音! 此时此刻,兰轻颜竟然有些迷茫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兰轻颜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用最后的一丝勇气,向着迎面的阳光笑着。 第四十一章 思无疑(三) 兰轻颜回到疏桐殿后,便立刻起笔给落千翎写了一封信,着人送去了重凝殿。 霓无音,你绝对不能抢走我的一切! “毕竟她也是公子渝的人,迟早会与本夫人冲突的。”不知为何,兰轻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有一丝恻隐之心。 “夫人放心,落夫人如此深爱二殿下,怎会容忍二殿下心中有别的女子呢!”青萝见兰轻颜行事如此果断,也高兴起来。 兰轻颜听了青萝的话,更加自责了。 霓无音,对不起。但是我绝对不能让你留在他心里! “不能伤害霓无音。告诉落千翎,做什么都可以。让她远离燕宫,远离津梁都可以,就是不能伤害她!” 青萝惊呆了。“夫人?!” “快去!把信追回来,加一句!” 青萝听了,假装同意了。她走出疏桐殿,送信的宫人早就无影无踪了。 “夫人,奴婢自知也不过是您的奴婢。可是既然得您垂青,奴婢就会誓死效忠于您。奴婢所做,都是为了夫人!” 【重凝殿】 落千翎看过信,顿时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 “夫人……” “霓无音……是霓无音!杀了她,你们都去杀了她!” 落千翎得知这一真相,不禁有些神志不清。现在的她一改往日的大家闺秀的风范,在重凝殿像发疯一般咆哮着。 “落夫人,那霓无音是公子渝身边的人,小的们也不敢……” “废物!一群废物!连这都不敢?要你们有何用!”落千翎说着,一把抽出剑来。 “落夫人饶命,落夫人饶命啊!小的只是怕万一出了事再牵连到落夫人,有损落家的声誉啊!” 听了宫人的话,落千翎稍稍冷静了下来。 是啊,还得光宗耀祖,怎么能冒冒失失地去为了一个霓无音惹怒燕帝呢…… 落千翎深呼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把剑收回剑鞘。 “你们,都起来吧。”落千翎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又扶着桌角支撑着坐下了。 碧叶见落千翎心灰意冷,便说道:“夫人。其实不管殿下心上之人是谁,您都是殿下的正妻,是这重凝殿的夫人啊。” 落千翎听了,苦笑着。“若我不是落府千金,殿下又怎会与我成婚。我身为落府千金,什么事情都不能依照自己的心意,什么事情都要想着家族的荣誉……” 落千翎拿出一把桃木剑。 “这是我七岁那年,父亲亲手做的。那年,父亲便对我说道:‘无论你做什么,都要想好后果。’可是——” 落千翎说着,看着桃木剑,用手仔细地抚摸着桃木剑上的花纹。“你说人活这一生,每做一件事都要考虑那么多,那还为什么要活着?” 碧叶有些心疼,说道:“夫人,其实落太尉还是在意您的——” “在意我?”落千翎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又苦笑着。自己身为名门望族之女,实在是有着万般的不得已,万般的不情愿。 也不知父亲他在意的到底是我这个女儿,还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荣耀? 光宗耀祖? 外人眼里,她自是风光无限好。其实,她也不过只是落太尉光宗耀祖的一个工具罢了! “我自幼便习武、读史,争取以后做个文韬武略的女子。可是我当时还真没有想过,自己为何要如此?” 那一年,落千翎十岁,落太尉将她送入燕宫。临入宫的前一日,落太尉将她带到落府门前。落府的对面开满繁花,香气四溢。 “愿我落府能风随流水至,岁岁有花香。” 当时的落千翎还不懂父亲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她却将父亲常说的“光宗耀祖”铭记于心。 【般瑛宫】 公子治悠闲地在般瑛宫闲逛,中常侍此时赶到,急忙小跑着赶上去。 “哎呦大殿下呀……” 见中常侍跑得气喘吁吁,公子治问道:“是不是父王有什么吩咐了?” 中常侍点点头。“陛下说了,一个月后便要举行东燕的朝会。此次朝会至关重要,南赵亦会来东燕参加。陛下的意思——” 中常侍拱手作揖祝贺。“是让大殿下您亲自主持这场朝会呢!” 公子治听了,不禁大喜,高兴道:“这实在是本公子的大好时机!父王那么看重与外邦之谊,本公子定不会让父王失望!” 南赵人一向都是蛮横无理。看公子治一拍胸脯,胸有成竹的样子,中常侍也放心地点了头。 中常侍走后,公子治却暗自得意起来。 公子渝,你平日里最爱与我争抢了,这回我定要你在南赵王面前好好出出丑! 公子治要主持朝会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庆华宫。 “殿下,陛下这是……” 公子治前几日刚刚与公子渝发生了冲突,依公子治的心性,必会在朝会之上公然为难公子渝。 “父王大概是觉得本公子和公子治都想得到繁花令,而知道本公子又不能拿公子治怎么样,才故意为之。” 燕帝既然已经知道了繁花令,却并没有软禁霓无音,目的很明显便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只可惜,自己生于最是无情的帝王之家! “殿下,到时不如让霓大人称病休息,免得大殿下蓄意报复?” 公子渝听了,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公子治一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就算霓无音不去,公子治也一样会想办法让她到场。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公子渝现在只希望,到时霓无音能够隐忍。 从霓无音入燕宫开始,她便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公子渝现在正在考虑的,是要不要将她送出宫。在宫外,可比在危险四伏的燕宫要安全得多了。 但是,他心中除了担心霓无音在宫外的安危以外,他心中竟还有丝毫的不舍。若是让她就这样走了,那…… 公子渝虽然明白该如何取舍,可他还是很想就这样自私一次。 曾经的他,自信地认为自己完全可以予她一世安稳人生。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霓无音在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眼中,竟是那样的“珍贵”…… 第四十二章 朝会宴(一) 一月以后,便是朝会举办之日。 公子治身着靓丽的锦服华裳,头戴着镶着红宝石的金发冠,英姿焕发地坐在朝会前高高的座位上。他眯着眼,挑着眉,得意地看着来往的宫人布置朝会。 “参见大王兄。”公子溪到场后,便拱手作揖参拜了公子治。公子治咂咂嘴,神秘地笑道:“你就快入座吧——” 公子溪看着公子治小人得志的样子,表面上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哎呀,这下公子渝可要在南赵面前丢脸喽!”公子治没有理会公子溪内心的波动,还沉浸在自我陶醉当中。公子溪暗暗冷笑,行过礼后便入座了。 公子渝来时,朝会将要开始了。公子治见公子渝来了,连忙站起来走下了高座。 “哎呀三弟呀——” 公子渝只是敷衍着笑了笑,看着公子治十分“友善”地在自己面前做作。 公子治拍着公子渝的肩膀,嗔怪道:“三弟,不是王兄说你,你怎么就来得这么迟呢?” 看着公子治意味深长的表情,公子渝明白了其中玄机。“那子渝便在此请罪了,大王兄可莫怪。” 公子治听公子渝这么说,心中嗤笑。好个公子渝,反应倒还挺快。不过我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就逃过去呢! “哎呀,快入座快入座,朝会都要开始喽!” 公子治笑吟吟地将公子渝请入座中,对于公子渝的请罪并没有理会。 公子治走到高座坐下,拍了拍巴掌,朝会便奏起了动听的乐声。“这些奏乐的,可都是本公子府上的妙人儿!” 见公子治的得意之态,满朝官员有的羡慕,有的议论。 “今日,是我东燕特意为南赵举办的朝会。在下是东燕大公子,慕容治——” 公子治说着,还恭恭敬敬地对在座的人行了礼。 “哎呀这东燕大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是啊,看这气派……” 众人开始称赞着公子治。公子治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等这些人在燕帝面前美言几句,那东燕的嫡子之位岂不是理所应当归自己莫属了! 就在公子治心里打着小算盘之时,南赵王却站起来问道:“寡人是南赵之主,为何东燕王却不亲自主持朝会?” 公子治听了这话,心里的得意立刻烟消云散了。对于赵帝的问题,这该如何回答呢? “赵帝陛下,父王身体不适……” “行了行了,少说这一套了。”赵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寡人记得,一般敷衍推脱之时,人可都会这么说——” 这下公子治可傻眼了。他呆愣地坐在高座上,双唇快速地张合,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四下看着,突然反应过来,便赶紧暗暗地给公子溪使了个眼色。公子溪见他小人得志盛气凌人的样子,便装作没看到,低着头思考着什么。公子治见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可也无济于事。 “赵帝陛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就在这时,霓无音见无人为东燕说话,便勇敢地回答了赵帝故意刁难的问题。 “朝会的位置太少,可我们却都想一睹赵帝陛下风采,所以燕帝陛下便大度地将东燕帝后的两个位置让给了我们这些人。否则赵帝陛下如此英姿焕发,我们又无法一见,岂不是人生之遗憾事?” 那个赵帝一向虚荣心极重,听完霓无音的话,不禁满意地哈哈大笑。“东燕还真是人才济济,看你的打扮,像是个下人吧!” 赵帝此话充满讽刺。霓无音淡定地笑了笑,回答道:“能为赵帝陛下效劳,实在是荣幸之至。” 赵帝又哈哈地大笑着。霓无音虽然替公子治解了围,可公子治却有些妒忌她抢了自己的风头,心里暗自地诅咒着她。 “赵帝陛下可别看她是个下人,她曾经还是子治的准夫人呢!” 公子治沉不住气,找准机会便开始攻击霓无音。公子渝瞪了公子治一眼,公子治却忽略了他的眼神,轻蔑地看着他。 “哦?”赵帝听了,倒是颇感兴趣。 公子渝见公子治又要胡说下去,赶紧抢在他前面说道:“大王兄说笑了,她明明是子渝的属下,怎么就成了大王兄的准夫人呢?若说准夫人——” 公子渝抬起手,皱了皱眉,装作思考的样子。“子渝记得,大王兄怎么好像……”公子渝说着,又顿了顿,看着公子治。 “不许说话!”公子治见公子渝似乎要把自己花天酒地的生活在南赵面前说出去,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为了转移注意力,公子治连忙暗暗使了个眼色。只听一声琵琶弦断,吓得众人不由得一惊。那个弄断琵琶弦的乐妓见此情景,连忙跪地求饶。“奴婢不小心弄坏了琵琶,扫了赵帝陛下、殿下和各位大人的雅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公子治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乐妓,饶有兴趣地说道:“啧——这本来是该拖出去杖毙的——” 公子治说到这,还残忍地笑了起来,吓得那乐妓面如土色。 “不过既然今日赵帝陛下在此,看在赵帝陛下的面子上,本公子便饶了你一命。”那乐妓听了,连连磕头谢恩。 公子治此时轻蔑地瞥了一眼公子渝,又继续说道:“不过,本公子有个条件。既然方才赵帝陛下说了,我东燕人才济济。那本公子想,在座的肯定也有会弹琵琶的吧?” 公子治神秘地笑着,又看向了霓无音。像霓无音和公子渝这么善良又心软的人,怎么能忍心看着眼前这个乐妓去死呢! “如果有人能替你弹一曲琵琶,本公子便饶你不死。” 公子治此举很明显便是针对霓无音的。在座的除了文武大臣便是公子贵族,哪里会在这种场合像娼妓一般表演? 气氛凝固了许久,霓无音终于站出来了。公子渝虽然也想救那个乐妓,却也担心着霓无音。 “大殿下,能否容许无音一试?” 霓无音虽然知道这是公子治的羞辱之举,却也不忍拿人命开玩笑。 公子治阴险地笑着。 这正合他意。 第四十三章 朝会宴(二) 霓无音说罢,便向那些乐妓们要了琵琶,开始微微拨动着弦。她纤细的手指在钢丝的弦上摩擦着,挑抹着。 公子治见了,又开始嘲讽道:“霓大人好技艺,可比刚才那个乐妓强多了呢!” 霓无音此时睫毛微动,眼神暗淡无光。可她仍然弹奏着,急促时声如雨打芭蕉,舒缓时声若呢喃软语。此时她突然想起霓府的亲人,心中已然踏过荒凉万里。 对于精通音律的公子溪来说,她的忧伤很容易便能被从琴声中听出。公子溪也觉得公子治的气焰有些过盛,但是为了明哲保身,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然地坐在席上听着。 “啧二弟啊——”公子治见公子溪的安分,倒有些不满意了。“王兄记得你好像对这些东西挺娴熟呢!” 公子溪冷冷地看着他,勉强地笑了笑。都已经假意依附于他,他竟然还是不肯放过! “大王兄说笑,子溪不过是略微懂得,哪里算得上娴熟。”既然公子治都开了口,公子溪也不得不站起来回话。 公子治听了公子溪的话,大笑着摇头。“二弟怎么就一向如此虚怀若谷的,王兄觉得你定能给诸位带来悦耳的琴声——” 公子治今日是非要把公子溪也拉上不可了。公子溪只得去拿了琴和着霓无音的琵琶。 只见他长袖轻摆,琴弦渐渐被拨动。他神态自若,进退自容,面对公子治的羞辱并没有恼怒或是愤懑。 公子溪与霓无音的合奏虽是公子治刁难,在落千翎和兰轻颜看来却恨得咬牙切齿。此时的落千翎皱着眉抄起了酒杯,倾倒后一饮而尽,又将酒杯重重地扔在桌子上。而兰轻颜只是暗自悲伤,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 曲未毕,公子治的羞辱嘲讽之词也如雨点般击打过来。而霓无音和公子溪却犹如没有听见一般,并没有任何反驳。 公子渝对于公子治的做法十分不满,忍不住问道:“大王兄,他们并非是普通的乐妓,而是东燕的二公子和子渝的属下。大王兄若是对他们极尽羞辱之词,是否不太妥当?” 公子治听了,竟掩着嘴“扑哧”一声笑出来。 “三弟你怎么还这么认为呢?王兄我心直口快,若是说错了什么话,你可千万别在意啊!” 公子治这么一说,若是再与他计较反倒是公子渝的过失了。公子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愤怒地坐在席上。 一曲很快便完成了。霓无音和公子溪起身后,便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都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赵帝见了,连声赞叹道:“不愧是东燕二公子,琴声竟是如此悠扬——” 公子溪谦逊地站起来,向赵帝行礼道:“不过是雕虫小技,怎配得陛下谬赞。” 装什么清高! 公子治嗤之以鼻,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场风波过后,大家都若无其事地饮起酒来。 朝会结束后,燕帝便暗地里向一些大臣问起朝会的情况。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公子们表现得如何——有没有超过自己的风范。 大臣们先是夸赞了公子治何其有能力主持大局,又夸赞了他将朝会布置得何其华美。燕帝听了,表面上苦笑着,心里却在妒忌着公子治。 随后,大臣们又夸赞了公子溪的琴艺何其精湛,在赵帝面前何其从容不迫。燕帝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大臣们都走后,燕帝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静坐着。此时此刻,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多器重公子渝才对。 朝会过后,公子治将赏赐派人送到了重凝殿中。 公子溪看着这一箱箱的金银玉石,就像是公子治在轻蔑地挖苦他一般。他不禁又想起了朝会的一幕,公子治的话就像蝇虫一般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公子溪愤怒地将眼前的“赏赐”统统挥袖摔得稀碎。 公子治,你简直是不配为人!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像狗一样跪倒在我脚下! 【疏桐殿】 自从兰轻颜在朝会上见公子溪与霓无音合奏,心中便苦涩万分。 “青萝,我觉得……我好像没办法再让她留在二殿下身边了……” 兰轻颜心中纠结万分。她真的不想伤害霓无音,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对公子溪竟是越爱越深,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像当初一样对霓无音了。 青萝想了想,说道:“那夫人不如就让她出宫吧。” “出宫?怎么出宫?”兰轻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慌忙问道。 “只要夫人能将她置于死地……” “不行!”兰轻颜听了,立刻反驳了这个办法。青萝见兰轻颜都到了如今的地步,竟还一心护着霓无音,不免也为她担忧。 “夫人别急,既然三殿下与她有情,便不会坐视不救。到时候夫人再劝说三殿下几句,三殿下自然可以办成。” 兰轻颜听后,有些为难地考虑着。青萝见状,又推了一把道:“如果夫人不这么做,她不仅会挡了夫人的心中大业,亦会将夫人视若珍宝的一切统统夺走。” 兰轻颜听到这,犹豫了许久,终于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只是,现在……还不急。”她慢慢地说着,拿出公子溪赠予她的玉佩,久久地抚摸着。 【庆华宫】 霓无音一大早便起来习武。公子渝打开殿门后,无意间竟看到霓无音的刻苦练习,心中甚是欣慰。 霓无音见了公子渝,以为是自己太吵,打扰了公子渝休息,便行礼道:“对不起殿下……” “不用对不起,以后都用不着。还有,不用行礼。” 霓无音听了,突然疑惑起来。自己还没说什么事呢…… 公子渝看着霓无音不安的表情,又笑着说道:“什么事,都没事。” 霓无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起得这么早啊。”公子渝笑着走过去,递给她一碗水。 霓无音也羞怯地笑了笑,接过水,有些调皮地说道:“当日朝会过后,殿下曾夸赞属下,说属下的才华总是令您意想不到。那如果属下如今武艺也长进了,岂不是更能令殿下目瞪口呆了嘛!” 第四十四章 生死劫(一) 公子渝红着脸笑笑,点点头。“能令本公子目瞪口呆,那本公子可真要拭目以待了!” 公子渝此刻深情地看着霓无音,眼中的爱慕丝毫掩盖不住。 “殿下有这么优秀的属下,可得有危机感喽,没准哪天属下再另寻明主——” 听了霓无音的话,公子渝竟突然耍起小孩子脾气来。“哼,你要是敢另寻明主,本公子也绝对不会放你走!” 就这样,气氛便渐渐地微妙起来…… 般瑛宫中热闹非凡,庆祝着公子治朝会的胜利。 “大殿下如今倒真是风光无限,惹得轻颜好生羡慕啊。”兰轻颜看着怠惰的公子治,轻笑着。 公子治看见兰轻颜,立刻警惕起来。他从舒适的席上站起来,问道:“你来干什么?” 看着公子治紧张兮兮的样子,兰轻颜又掩着嘴轻笑起来。“不过是有求于大殿下,怎么大殿下如此紧张呢?怎么,轻颜一个女子,难道大殿下还怕轻颜会害了你不成?” 听兰轻颜这么说,公子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又端坐着。“有事便说!” 兰轻颜故作思考,回答道:“其实……也不算是大殿下帮了轻颜。不过是各取所需,毕竟这是大殿下也希望看到的吧?” 公子治听了,眼睛放光。“什么事啊?” 兰轻颜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霓无音的事情。” 公子治听了,立刻从席上跳起来,飞奔下来问道:“你是不是有办法除掉她?”兰轻颜意味深长地看着公子治,笑着点点头。 “哈哈哈哈……”公子治狂笑起来。兰轻颜以为他是知道了这件事情高兴得如此,可公子治笑完却说道:“想不到一向坦诚直率的兰夫人,竟然是个机关算尽、两面三刀的小人呐!哈哈哈,哈哈哈哈……” “轻颜只知道,挡路的人不必留着。”兰轻颜勉强地支撑自己笑着,又问道:“难道大殿下就不好奇么,轻颜有什么好方法能除掉她?” 公子治听了,好奇地看着她。 兰轻颜缓缓地踱步。“大殿下刚刚主持了朝会,可还记得送走的是何人?” 公子治思考着,回答道:“赵帝?” 兰轻颜笑盈盈地看着他,没再说话。公子治狡黠地笑着,说道:“兰夫人还真是妙计啊。” 兰轻颜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其实轻颜一直有一个疑惑。大殿下一直如此针对霓无音,一心想置她于死地,不知是何缘故?” 听了兰轻颜的问话,公子治哈哈大笑起来。“其实本来呀,这是个秘密。本公子既然想得到并破解这个秘密,自然是不想让他人知道。可是如今——” 公子治顿了顿,皱着眉。“本公子看呐,好像是也得不到了。不如毁了算了。” 如此一来,兰轻颜更加疑惑了。“既然大殿下已经不想独占这个秘密,不如告诉轻颜?” 公子治嗤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因为霓无音就是繁花令宿主!” 兰轻颜听了,惊愕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殿下说什么?霓无音……就是繁花令宿主?” 公子治没有察觉兰轻颜的变化,还沉浸在自己的怨恨当中。 兰轻颜的神色有些苍白,便行了礼,匆匆离开了般瑛宫。 “夫人,您怎么了?”青萝见兰轻颜脸色不太好,便连忙问道。 兰轻颜也没有回答,瞪大了眼睛,急促地呼吸着。“霓无音……是繁花令宿主?是她……竟然是她!” “夫人,就算霓无音是繁花令宿主又何妨?那令牌定在她手里,而且她也不知道夫人您的身份啊!” 兰轻颜此时心中五味杂陈。 怨恨?后悔?慌张? 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霓无音竟然对本夫人只字不提……本夫人竟然才知道……” 兰轻颜紧闭上眼睛,眉头紧锁。 般瑛宫中,公子治瞪着眼睛,咬牙切齿。他无论怎么做也得不到繁花令,此时已经对繁花令产生了憎恶,恨不得立刻毁了它。 霓无音,既然我得不到繁花令,那就毁了繁花令算了!这样我得不到,谁也得不到,天下多太平啊! 兰轻颜在从般瑛宫回疏桐殿的路上,又经过了重凝殿。她停下来,久久凝视着重凝殿,心中竟然莫名地生出一丝恨意与嫉妒。 霓无音,你绝对不能抢走他,绝对不能! 此时此刻,兰轻颜竟然也没有了拼命维护霓无音的念头,反而是在想着如何让公子治彻底置她于死地。 霓无音,你就这样死了也好,省得我夜长梦多。 【夜晚,庆华宫】 霓无音正准备就寝,突然飞来一只飞镖,上面还挂着一张字条。霓无音有些疑惑,打开了字条。 “我知道是谁当初血洗了霓府,证据也在我手里。你若是想拿到证据,就在子夜之时到后树林处。” 霓无音看过后,不禁脸色大变。 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证据是什么? 如此多的问题让她不得不前去一探究竟。她乔装打扮一番后,便立刻前往后树林处。 她走了许久,终于到了约定的地点,可就是不见有人等候。霓无音四下张望着,却在一棵树下看见了一个木箱。 难道,这木箱中便有证据? 霓无音将信将疑地打开了木箱,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些金银。 中计了! 霓无音突然察觉,想迅速回庆华宫去。就在她想原路返回的时候,四面却亮起了火把。 “那里有人,快抓住她!” 霓无音闻声便想抄小路逃跑,可上前抓她的人却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霓无音定睛一看,为首的人正是公子治。 公子治悠闲地走上前。“霓无音,这下你有什么可说的呀?” 霓无音看着公子治那得意的表情,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大殿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装傻!来人,给我拿下!” 公子治话音未落,便有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地抓住了她。霓无音挣扎着,质问道:“大殿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四十五章 生死劫(二) 公子治笑吟吟道:“霓无音通敌卖国,其罪当诛。只是这关系重大,本公子还是得把你押到父王那里去,让父王亲自定你的罪才好!” 公子治说着,又走近她,俯身低声笑道:“霓无音,这下本公子看你往哪逃。” 他说完,又回过头,提高了音量。“霓无音通敌卖国,因贪图南赵承诺的金银,不惜将我东燕的谍报悉数给了南赵。来人——” 霓无音瞪着公子治。公子治也不生气,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朝阳宫】 燕帝看着公子治,又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霓无音,问道:“子治,你这是要干什么?” 公子治得意地撇嘴一笑,拱手回禀道:“回禀父王,霓无音通敌卖国!她因贪图南赵承诺的金银,不惜将我东燕的谍报悉数给了南赵。儿臣赶到时。她正在后树林处鬼鬼祟祟。如今正是人赃并获——” 说到这,侍卫们又七手八脚地将那装满金银的木箱搬了上来。燕帝见了,大怒道:“霓无音,这些你作何解释?!” 霓无音虽知燕帝正在气头上,可还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陛下,无音并未做过任何背叛东燕,背叛陛下之事。今日之事实属冤枉,请陛下明查!” “明查,你想要寡人如何明查?” 霓无音看了一眼公子治,说道:“回陛下。无音之所以这么晚出现在后树林,就是因为有心怀叵测之人引诱。那人用飞镖给无音传了字条,故意引诱无音前去,好趁机陷害!” 公子治瞪着霓无音,又嗤笑了一声。这一次,霓无音怎么也逃不了死亡的命运了! “那你想如何证明你没有通敌卖国?”燕帝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她,问道。 霓无音给了公子治一个白眼,坚定地说道:“陛下只需派人去无音的寝殿找到那张字条,自然便能证明无音的清白了!” 她说完,又看了公子治一眼。公子治听了她的话,却丝毫没有任何慌张,反而更得意起来。 “那好!中常侍——” 燕帝一声令下,中常侍便带着朝阳宫的侍卫迅速去了庆华宫。 霓无音自知自己冤枉,并不担心搜宫的结果。公子治听了她的话后,却愈发地高兴,这不禁让霓无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过了许久,中常侍带搜宫的侍卫们回了朝阳宫。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封信。 “启禀陛下,我们的确在霓大人寝殿搜出了一封信。” 听了中常侍的话,霓无音才放心了。然而公子治却掩盖不住脸上的狡黠,眯着眼奸笑着。 燕帝接过中常侍手中的信,狐疑地看着霓无音。霓无音眼神坚定,又瞪了一眼公子治。燕帝拆开信看着,脸色忽然大变,一把将信甩在桌子上。“大胆霓无音,人赃并获,你竟然还敢狡辩?!” 霓无音既惊讶又疑惑,她接到的信上明明没有任何问题啊。 “陛下,无音实在冤枉——” “都到了这地步,你竟然还敢说冤枉?!”燕帝盛怒,将桌子上的信往地上一扔,一把甩在霓无音面前。“你自己看!” 霓无音拆开信,看过顿觉被人算计。上面写的话极其大逆不道,句句辱骂东燕和燕帝。燕帝疑心如此重,自然是留不得她。 “来人!把这叛国的细作给寡人押去廷狱司!” “且慢!” 公子渝匆匆赶到,跪地向燕帝求情。“父王,请容儿臣调查后再做定夺……” “容你调查?对于叛国的细作,寡人宁可错杀一百,也绝对不放过一个!有一杀一,杀一儆百!” 见燕帝盛怒,公子渝也知道他是听不进去什么话了。 公子渝和公子治行过礼后,一同离开了朝阳宫。 “哎呀,这下繁花令可就谁也得不到了吧?”公子治得意地挑着眉毛,蔑笑着。 公子渝冷笑一声,回问道:“怎么大王兄陷害别人,竟然还引以为荣?” 公子治听了公子渝的话,不禁捂着嘴讥笑着:“这怎么能是本公子陷害呢,本公子不过就是去逮住了这细作,难道还要因此被你泼脏水?”他顿了顿,又将脸靠近公子渝,问道:“怎么,你是嫉妒本公子立大功了?” “无耻!”公子渝狠狠地给了公子治一个白眼,便拂袖离开了。 公子治看着公子渝的背影,顿时感觉自己已经成了胜利者,不禁又得意地歪着嘴坏笑着。 【第二日,庆华宫】 公子渝面无表情地坐在案桌前,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他知道,这又是公子治的计谋。 “殿下,兰夫人来了。” 兰轻颜焦急万分地跑进来,见到公子渝后连忙问道:“三殿下,这可怎么办,你一定要救救无音姐姐啊!” 公子渝也在想办法,只能摇了摇头。兰轻颜见公子渝毫无办法的神情,又说道:“三殿下,现在轻颜有一个好办法,就看殿下愿不愿意了。” 她又想了想,继续说道:“三殿下可以让无音姐姐出宫,远离这是非之地啊!” 公子渝听了,只是摇了摇头,也没有说此办法为何不行。兰轻颜见公子渝的反应,又问了公子渝理由,可公子渝却只是摇头。 兰轻颜十分着急,刚想直接带公子渝去廷狱司,方宪却进殿禀告道:“殿下,二殿下求见。” 兰轻颜听了,顿时心中如浇了凉水一般。她敷衍似的行了礼,失落地离开了庆华宫。 出了庆华宫后,兰轻颜心中无比愤恨。“我开始以为,我是在担心霓无音真的会死。可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担心的是她到底能不能真的死了。” 兰轻颜说完,又愤愤地瞪了一眼庆华宫的宫门,坐上了回宫的轿辇。 庆华宫中,公子渝与公子溪说了事情的经过。 “兰夫人提议让我把霓无音送出宫。可是宫外没了森严的戒备,公子治岂不是可以肆意害她?” 公子溪考虑着,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公子溪才缓缓开口道:“子渝若要救她,自然有一计。” 第四十六章 生死劫(三) 公子渝听了,喜出望外。他就知道,公子溪如此心思缜密,必会想出妥善的办法。 “霓无音若是活着,公子治自然不会放过她。可若是霓无音已经死了,公子治自然也不会与一个死人计较。” 公子渝对于他的话十分疑惑。他想了许久,突然明白了。 “那如此,便多谢二王兄!” 公子溪微笑着摇摇头。“公子治如此猖狂妄为,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从前的公子溪只是一心为了亲情,为他人考虑。而如今的他,却也开始为自己筹谋了。 廷狱司外,一个人身披长长的黑色斗篷,悄悄地进入了廷狱司。 廷狱司内的狱卒看见了他,便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举着手中的令牌。 “啊,原来是三殿下。” 狱卒们见了令牌,纷纷低头哈腰,瞬间都恭敬起来。 “本公子要见霓无音。” 狱卒们听了,都连忙引着公子渝前往霓无音的牢狱里。 牢狱里寒冷无比,凉气袭人。公子渝打发了狱卒们后,便缓缓走进了牢狱中。他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睡着的霓无音,顿时心生怜惜,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公子渝就这样在一边看着她,静静地笑着。 唯一能救霓无音的方法,实在是太过凶险。他心中还在犹豫,却也不得犹豫。 此时,霓无音突然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公子渝,连忙行礼道:“三殿下……”公子渝见了,立刻阻止了她。“以后,便不必行礼。” 霓无音点了点头,“嗯”了一句。她刚想问公子渝为何会来廷狱司,公子渝却又制止了她。 “别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就好。” 公子渝的声音十分轻柔,眼神如阵阵水波般传入霓无音心中。此时此刻,似乎除了给霓无音一个正式的名分以外,彼此的心意已经不言而喻。 霓无音在廷狱司的这段日子已是疲惫不堪,没过多久便又入睡了。公子渝轻轻地用手臂揽过霓无音,将她拥入怀中。 你到底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公子渝在幸福之余又多了万般的担忧。此招凶险,如果你无法挺住,便真的要阴阳两隔了…… 【重凝殿】 霓无音很快便要被依法处斩了。此时的公子溪自己下着棋,与往日没有丝毫的不同。 落千翎得知霓无音通敌卖国的消息十分欣喜,见公子溪如此淡定,她却并没有更加高兴。 毕竟公子溪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山茶客就是霓无音。 “殿下,繁花令的秘密可很快就要消失于天下了。没有霓无音,便无人知道神力如何破解。” 公子溪听了依然镇定自若。“这必又是公子治的阴谋。他想毁了繁花令,却没想到一件事。” 他说着,又拿起棋盘上的一颗子。“高手过招,不过也是见招拆招罢了。” 公子溪并没有将自己和公子渝的计策告诉落千翎。毕竟此事机密,绝不可让他人知晓。 落千翎虽希望公子溪得到繁花令,却又担心霓无音不能遂她的愿被处斩。“那三殿下……不会去救霓无音了吗?” 公子溪微微抬起头。“他救不救是他的事情,本公子只看结果。至于过程,” 他又若无其事地从一边拿起了一颗子。“可就不在本公子操心的范围之内了。” 落千翎以为这次霓无音真的活不成了,顿时又高兴起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殿下,翎儿亲手做了杏仁酪,不如殿下去尝尝……” 落千翎担心公子溪拒绝,最后一句话的声音说得极其微弱。公子溪抬了抬头,匆匆瞥了一眼落千翎。 “你是习武之人,自应行事果断。更何况,你是重凝殿的二夫人。” 落千翎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其实在心仪之人面前,似乎没有多少人还能如此自信。更何况她心里清楚地知道,他心中之人不是她。只是公子溪如此说,大概是对她有些失望吧…… 如此想着,她自己也有些失望了。 公子溪看着她的表情,又继续说道:“你先回去吧,等本公子忙完了这些琐事便去。” 这一句,令她既意外又惊喜。落千翎高兴地答应着,便行过礼回去了。 公子溪看着落千翎的背影,叹了口气。其实,他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维护落千翎的颜面,毕竟她是重凝殿的二夫人。他是谦谦君子,自然不会冷落自己的妻子。 可是不知为何,他总是无端地想起山茶客。虽没有思念那样黏,却也无时无刻不在脑海中浮现…… 【廷狱司】 当霓无音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公子渝已经走了。 她仔细地回忆着公子渝的温柔,甚至连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尽力记起。 这,是两情相悦吗? 看着四壁冰冷的牢狱,她又有些怅然了。自己只是一个即将被处斩的犯人,又有何资格再说这些呢?身处于乱世之中,情爱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奢侈的东西。 霓无音仰头长叹一声。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想着为霓府上下那么多惨死的冤魂报仇,却反将自己的性命都搭在了东燕的政治阴谋当中。 父亲,母亲,是女儿对不起你们!不过,女儿很快便能去陪伴你们了! 就在这时,狱卒们走到她的牢狱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铁门。令她意外的是,狱卒们并没有将她押去刑场,却将她押到了朝阳宫。 朝阳宫中,燕帝正襟危坐,怒视着霓无音。公子治站在燕帝面前,轻蔑地看着这场好戏。 同样站在燕帝面前的,还有公子渝。但他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看着她,并没有为她求情的意思。 公子渝转过身面对着霓无音。“霓无音,你的罪行已是人赃并获,本应去刑场才对。只是——” 公子渝瞥了一眼公子治。公子治像看好戏一样,幸灾乐祸地看着霓无音。 公子渝瞪了一眼公子治,说道:“只是父王和大王兄因为你通敌卖国竟然要让本公子与你同罪,这就太不应该了吧?” 第四十七章 生死劫(四) 霓无音听了,立刻对燕帝说道:“陛下,您不相信我,却不能不相信您的亲生公子啊!” 燕帝用手托着腮,并没有说话。公子治在一边受不了他们的拖拉,不耐烦地问道:“公子渝,你不是要证明你的清白吗?你着人把她带过来,难道是还想要再替她辩解?” 公子渝冷笑一声,回禀道:“父王,儿臣并无袒护霓无音之心。不过是看此女实在卑贱,想收入宫中图个开心罢了。” 霓无音听了,心中顿时如堕入谷底般失落。 “如今此女不但没有让儿臣开心,反倒是无时无刻不再为儿臣添堵。此女——” 公子渝边说着,边走进霓无音。“还不如死了好。”他拿出匕首,深深地刺向霓无音。 公子渝这一举动令燕帝和公子治都难以置信。他们都惊呆了,只是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霓无音慢慢地低下头,看着公子渝刺向自己的匕首。公子渝紧紧地握住那把匕首,冷冷地看着她。此时此刻,霓无音咬紧了牙关,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她死了,本公子可算是省心了。”公子渝松开了匕首,转向了燕帝。 霓无音此时已经感受不到匕首的刺痛了。让她更心寒的,是公子渝的冷漠,他的无情。 她咳了几下,鲜血便从她口中流出。此时的公子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却是如释重负般愉悦。 公子渝,难道你昨夜来看我,就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你脱罪? 想到这里,霓无音不禁笑自己太傻。她突然苦笑起来,紧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了两行泪。站在她身边的公子渝此时依然眼神冰冷,似乎只有燕帝的信任才是他最重视的东西。 她渐渐向后倾倒,伏在了地上。 “父王,儿臣已经亲手杀了那通敌卖国的细作。这下,您可相信儿臣的清白了吧?” 霓无音眼中噙着泪水,悔恨地看着那个薄情的男子。她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公子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已经死去的霓无音,得意的同时又假意地称赞公子渝道:“哎呀呀,真是令王兄想不到呀。王兄还以为子渝你多怜香惜玉呢,如今倒亲手让她香消玉殒了!” 公子渝没有回答他,又问道:“父王,此类细作自当诛杀,以儆效尤。儿臣不过是怕父王因为这样一个卖主求荣的女子冤枉了儿臣,那岂不是正中南赵的离间之计?” 燕帝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识大体,寡人也不能再平白无故地让你与那细作同罪。过几日,你的青梅竹马汴安就要入宫了。到时候,你便多与她走动即可。” 燕帝所说的汴安,是东燕的郡主,先九幽门门主之女。她自幼与公子渝一同长大,如今又倾慕公子渝。燕帝此言,让他实在无可奈何。 “是,儿臣定会常去探望汴安郡主。” 既然汴安郡主是先九幽门门主之女,那么她或许会知道是谁杀了先门主取而代之。只要知道了现门主的身份,便可查出当年血洗霓府的真凶。 【重凝殿】 落千翎听说了霓无音的死讯后,强忍住心中的喜悦,将此事告诉了公子溪。公子溪听后,却并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书法。 “他还真下得去手。”公子溪淡淡地说着,拿着笔的手略微停了停。 “霓无音被送去乱葬岗,翎儿已经派人去拦截了。若繁花令还在她身上,他们必会交与殿下的。” 公子溪听后,却突然心事重重。他知道,那些人此去必会一无所获。 【疏桐殿】 青萝走进殿内,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霓无音……死了。” 兰轻颜听了,颤抖着点点头。“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她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也落下泪来。她有些庆幸,有些不舍,又有些后悔。 霓无音,如果有来世,但愿你就别再遇到我了…… 就在这时,落千翎急匆匆地走进殿。不等兰轻颜开口,她便让殿内的所有人都退下了。 兰轻颜见她如此急迫,问道:“落夫人,她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她没死,她根本就没死!”落千翎瞪着眼睛,焦急又愤怒地说道。 听了落千翎的话,兰轻颜有些难以置信。霓无音死期已到,根本就没有人为她求情,她不可能再死里逃生了。 “我听说她被送去了乱葬岗,便遣人拦截,以为能搜得繁花令。可是霓无音呢?她根本就不在乱葬岗!谁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兰轻颜有些担心,说道:“兴许是有别人也想得到繁花令,便想出了和你一样的办法先劫走了呢?” “不可能!”落千翎坚决反驳了她的想法。“我派去的人一直守在乱葬岗附近的所有关卡,今日根本就没有人从那里经过!” 听落千翎这么一说,兰轻颜有种不详的预感。“可是——她都被斩首了,怎么还能……” “不是斩首!定是那公子渝在捣鬼!” 兰轻颜听了,猛地看向她。 落千翎继续说道:“霓无音没有被处斩。公子治因霓无音是公子渝身边的人,就认为公子渝也有通敌之嫌。公子渝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亲手杀了她。” 单纯地听落千翎的话,公子渝的所作所为确实没有问题。可是落千翎是习武之人,自然明白其中奥妙。 “你是说,公子渝是让霓无音在所有人面前假死,但她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在庆华宫?”听了落千翎的话,兰轻颜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霓无音,你明明应该死了才对,你竟然还想碍我的事! “今日庆华宫必定戒备森严。等过几日,我便亲自去庆华宫一探究竟!” 【庆华宫】 公子渝从朝阳宫出来后,便神色慌张,急匆匆地坐上了轿辇回宫了。 “人呢,人在哪?!”公子渝焦急万分,飞奔回了庆华宫。方宪早就等候在庆华宫门前,带他去了偏殿内室。 第四十八章 明灭消(一) 内室中,早就有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为她诊治着。其中一个太医见了公子渝,便走上前来问道:“三殿下是昨日给她服用过护心散?” 公子渝焦急地点点头。 护心散可以使人的心肺被药物护住,即使刀剑穿心也可慢慢治疗康复。只是此药如此神奇,自然是有剧毒的。他昨夜去廷狱司探望,便是为了给她服用护心散。 “那微臣只得先为她疗伤,再慢慢为她驱逐体内剧毒。” 公子渝听了,连忙问道:“她情况怎么样?” 太医皱了皱眉,为难地回答道:“呃——殿下,这位姑娘的身体实在虚弱,又服用了护心散,现在又被刺中了心肺。这种情况实在是……微臣实在不敢保证,她是否……” “本公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要救活她!” “是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公子渝焦急地看了一眼霓无音,又匆匆地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兰轻颜便立刻赶到了庆华宫。对于她心中担忧之事,她已经不想再多等片刻了。 “三殿下,三殿下!” 兰轻颜找到了公子渝,立刻拿出手帕,哭哭啼啼地问道:“三殿下!无音姐姐是何为人,三殿下您应该是清楚的啊!无音姐姐如何会成了南赵细作?” 公子渝听了她的话,只是紧皱着眉,并没有回答。兰轻颜见了,又继续说道:“无音姐姐一向忠于三殿下,三殿下如今竟亲手杀了她,您于心何忍?!” 于心何忍? 公子渝突然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兰轻颜。“不过是一个卑贱之人,死了便死了,还想拉本公子当垫背?” 兰轻颜见公子渝眼神中尽数透出丝丝寒意,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欣慰起来。可她毕竟与霓无音姐妹一场,霓无音如今却被这样薄情寡义之人蒙了心智,身死于自己心上人之手,她心中又不免有些惋惜与气愤。 “可是轻颜怎么觉得,三殿下您竟然对您口口声声所说的卑贱之人动了真情呢——” “兰夫人是不是过于关心那细作,才胡思乱想了?”公子渝的眼神冰冷,对霓无音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 兰轻颜冷笑一声。“是不是胡思乱想,你自己心中清楚。可能是轻颜太过于羡慕这两情相悦之事,所以才看走眼了?” 公子渝正要转身离开,兰轻颜又问道:“那如果无音姐姐没有死,你会不会再去找她?” 公子渝心中一惊,但他很快又平静下来。兴许兰轻颜只是因为关心霓无音才这么问的。 “自然会。”公子渝回答着。“因为,本公子必要亲手杀了她才安心。” 公子渝说罢便进入殿中,关上了殿门。 还真是薄情寡义啊! 兰轻颜感慨一句,也相信了霓无音已死的事实。 青萝见兰轻颜放下心来,又问道:“夫人,可是落夫人所说的——” “她说的?落千翎整日里就知道疑神疑鬼!依本夫人看呐,她就是太在意二殿下了。”兰轻颜如此说着落千翎,却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刚出庆华宫,便看见等候多时的落千翎。兰轻颜见了她,便立刻低下头,匆匆朝着反方向走去,想假装没看见。 “兰夫人何故躲我呢——”落千翎见了兰轻颜的举动,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兰轻颜闻声,镇定自若地转过身道。 “原来是落夫人呀。我还以为是哪个宫女,并没有注意。” 落千翎被她的话回答得苦笑不得。“兰夫人还真是会做戏呀,难怪能把你的好姐妹骗得团团转。不过——” 落千翎走上前来,轻轻地说道:“我可不是霓无音,没有她那么蠢。所以兰夫人在我面前,就无需做戏了吧?” 兰轻颜笑了笑,转向了一边。“难道,落夫人就不担心么?我可是刚从庆华宫出来呀。你猜,我见没见到她?” 落千翎听到她说起霓无音的下落,又心急起来。兰轻颜看着落千翎的样子,掩着嘴笑起来。“落夫人怎么沉不住气了呢,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呀!” “兰轻颜,你还是那么的虚伪!”落千翎气急败坏。 青萝见落千翎公然有辱兰轻颜,刚想上前反驳几句,却被兰轻颜拦住了。“落夫人是习武之人,性情如此耿直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 兰轻颜慢慢地说着,看向落千翎。“眼下,落夫人与我可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落夫人哪日看着我碍眼了,再动手杀了我,那对落夫人自己不也是一个损失么?” 落千翎看着兰轻颜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不禁怒火中烧。 兰轻颜丝毫没有理会她,又继续说道:“只是,轻颜想提醒落夫人一句。落夫人性格如冰山一般,若是心中怒火过盛——” 落千翎听到这,突然瞪着兰轻颜。兰轻颜不卑不亢,依然笑着看着她的眼睛。 “那可就不复存在了——” “兰轻颜,你现在如此嚣张,不过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利益关系。不过万一哪日——” 落千翎说着,低下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袖。“本夫人发现你没用了,过河拆桥的手段,本夫人也会试一试的。” 落千翎现在,可是重凝殿的二夫人。若是来日公子溪登上了帝位,自己可就是东燕王后了。 “落夫人心里的算盘打得比我好多了。可若是公子渝一直占着上风,恐怕落夫人这希望渺茫啊!” 兰轻颜刻意地强调了“渺茫”二字,惹得落千翎恨不得杀了她。 “你到底见没见到她?” 落千翎实在不想再跟她这个虚伪的女人废话,便直接问了她想知道的事情。 “看公子渝的反应,她应该是真的死了。”兰轻颜回忆着公子渝的神情动作,肯定地说着。然而落千翎却一直坚信着她自己的想法,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见落千翎不相信自己的话,兰轻颜又说道:“你还真是奇怪,怎么日日疑神疑鬼的。” 落千翎听了兰轻颜的话,说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不要把不希望发生的,当作是别人胡说八道。现在我也告诉你一句,不要把你不希望发生的,当作是我疑神疑鬼!” 第四十九章 明灭消(二) 这句话,确实说中了兰轻颜的心理。她的确不希望,不希望霓无音真的还活着。 兰轻颜故作坚强,笑着问落千翎道:“对于你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你怎么还整日里去找蛛丝马迹呢?难道非要自己求证了这件事情发生了,你就高兴了?” 落千翎虽也希望霓无音永远离开燕宫,离开公子溪。但她总有一种预感——朝阳宫之事有蹊跷。 庆华宫中,太医们夜以继日地为霓无音疗伤。霓无音总是在夜里发烧烧得滚烫,还常常能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公子渝也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忧心忡忡地看着太医们为她医治。 你一定要躲过这场生死劫。 公子渝心中想着,又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霓无音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只是日日发烧,日日咳着鲜血。公子渝见状,愈发地忧心,自责与愧疚也随之涌上心头。 一个太医突然放下了医书,前来禀告道:“三殿下,微臣有一个办法。” 公子渝此时听了这句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闪烁着光,连忙问道:“什么?” “有一种灵药,若是能得到这种灵药的药材,必能救这位姑娘。只是……”那太医说到这,又为难着。 公子渝已经不想有任何的顾虑了。只要是能救霓无音,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那灵药的药材中,有一种叫白芝草。白芝草生长在高山之上,非寻常人能够得到的……” 公子渝听了有救霓无音的办法了,便急切地问道:“不知那白芝草生长在哪座高山上?” 太医捋着胡子,想了想道:“这得出了燕宫,然后直往北走,直到能看到一座高山为止。此去路途遥远,只怕陛下不会放三殿下出去啊。” 公子渝现在担心的,不是燕帝的情绪,不是路途的遥远,不是取白芝草的艰险。他担心的,只是霓无音的安危。 “无妨,本公子定能取到白芝草。” 公子渝说着,便起身去了朝阳宫。 朝阳宫中,燕帝与周后正在用膳。燕帝见了公子渝,并没有什么举动,只是问了一句:“什么事?” 对于公子渝此时来朝阳宫的目的,燕帝并不清楚。甚至他觉得,现在霓无音已死,似乎这些公子的眼睛又要盯在他自己的身上了。 周后许久没见公子渝,在燕帝面前又开始装出一副贤惠的样子了。“子渝呀,这都到了用膳的时候了,你怎么来朝阳宫了呀?是不是想母后了呢?” 公子渝没有理会这个虚伪做作的周后,对燕帝说道:“父王,儿臣请求出宫半月。” 燕帝听了,放下筷子看着他。“你要出宫?为什么?” “儿臣病了,需要一种长在高山之上的草药。寻常的侍卫武功不高,不能为儿臣成功取药,所以儿臣想亲自去……”公子渝随口胡说着。 燕帝用敏锐的眼光看着他。“既然是取药,寡人大可以在燕宫中找找武功高强之人。高山之上?那也太危险了,你一个三公子去干什么?” “父王,儿臣既然病了,就更想出宫看看。整日待在宫里……” 不等公子渝说完,周后便又打断了他的话。“子渝,既然病了,就找太医看看才对呀。” 周后总是觉得,公子渝出宫定然是有什么阴谋。取药?没那么简单。 “不瞒母后说,儿臣的确找了太医。取药为儿臣医治,便是太医亲口所说的。” 周后听了,问道:“不知这太医的医术高不高明啊?万一是个庸医,再胡乱诊治,岂不是误了子渝的身子吗?来人——” 没想到周后竟然…… 公子渝见了,心中不免有些慌张。“母后,不必劳烦您费心了。子渝自己请的太医,自然是信得过他的医术的。” 周后狡黠地笑着,不依不饶道:“子渝啊,母后这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父王还对你寄予厚望呢,你这要是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那——” “行了,既然是他自己愿意,那寡人也不必担心什么。你若是想出宫了,便随你。” 燕帝听了周后的话,皱了皱眉。对于自己这几个有点声望的公子,他心中自然是忌惮。若是让他亲手杀了他们,他心中还有些担忧后继无人。可若是他自己不注意,死在了路上,那可就不怪他这个父王了。 如今霓无音已死,繁花令下落不明。燕帝最担心的,是居心叵测之人又将眼睛盯向了自己,而不是区区一个公子的安危。 公子渝见燕帝同意,高兴地谢过燕帝,便行礼退下了。周后心中暗自愤怒,却也不好说什么。 【凤仪殿】 周后传公子治到了凤仪殿,与他说了公子渝的行踪。 “出宫便出宫吧,难道繁花令还在宫外不成?”公子治并不担心。如今霓无音都死了,公子渝手中已经没有什么能与他抗衡的了。 周后对此却担忧不已。“本宫总觉得,公子渝这次又有什么阴谋。本宫要让人为他诊脉,他竟再三推脱,其中必有蹊跷!” 现在繁花令没有了。虽然公子渝手中得不到繁花令,可是她却也得不到了。如今,她只能盯紧公子渝,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了。 “母后,儿臣方才来凤仪殿,好像的确看到公子渝他出宫了。” 听公子治这么一说,周后更加疑心了。 “什么灵药,竟然如此着急!” 周后实在是想将公子渝碎尸万段。这个公子渝,怎么总是和她争?若是他死了,燕帝传位于公子治,她就算做不成女帝,也能名正言顺地当上太后。 “母后莫急。恐怕在父王心中,未必就不想他死了。”公子治见周后忧心,便说道。周后疑惑,便看向他。 “母后,倘若公子渝在取药的途中不小心身死,父王未必会追查下去啊。” 公子治阴险地笑着。为了除掉公子渝,他不惜用尽最为卑鄙下流的手段。 无论如何,只要能除了他! 第五十章 明灭消(三) 刻薄阴毒?手段毒辣?凶残暴虐?这些他根本就不在乎。 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如何,不在意别人怎么想。 周后此时心中已有办法。她拿起茶杯,向烧着熏香的香炉中浇着。“那你就放手去做吧,可一定保证你三弟的安全呢!” 公子治听了,又阴险地笑了起来。这抹笑,笑得极为恐怖,扭曲。 周后放下了茶杯,又说道:“等本宫解决了公子渝,就该对付那个公子溪了。” 她愤愤地说着,又突然平静下来。“不过,本宫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你就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好。反正陛下现在对他们两个的怀疑,可是愈发严重了呢——” 公子治听了,也得意地蔑笑着,笑得极为阴险。 为了除掉公子渝,他不惜用尽最为卑鄙下流的手段。只要能除了他! 公子渝出宫后,便一路骑着马飞奔向北。他穿过了茫茫人海,越过了小溪河流…… 骏马一路疾驰,公子渝终于到高山脚下。山脚下,一个山洞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将骏马拴在一边,独自一人进入了山洞。山洞中阴森森的,时不时还有蝙蝠在其中横飞。洞中有几炬火把挂在山壁上,还时不时有“嘀嗒”的水滴声。 【凤仪殿】 公子治急匆匆赶到凤仪殿,向周后汇报道:“母后,儿臣派了武功高强的死士前去刺杀公子渝,可在半路却发现……” 公子治走近些,小声说道:“除了儿臣的死士,还有一队人在跟踪公子渝。” 周后听了,既好奇又紧张,问道:“什么人?” 公子治仔细地想了想,说道:“听他们的口述,儿臣觉得……是九幽门的人。” 周后听了,气愤地深吐一口气。“怎么九幽门的人处处插手,来坏本宫的好事呢?上次若不是九幽门,本宫能让那两个孽障活着出凤仪殿吗?” 公子治点点头,又说道:“母后,以九幽门的能力,完全可以杀了公子渝。更何况,他们还派了那么多人去。” 周后转念一想,倒还放心了。九幽门派人跟踪,未必就不是为了杀了他。 “如此,便将这一切交给九幽门的人做吧。这样你父王查下来,怎么也查不到你头上呀。”周后得意地拈起手指,碰了碰头上长长的流苏。 公子治在庆幸自己能不费一兵一卒杀了公子渝的同时,也在担忧着九幽门的事情。“母后可曾听说九幽门的变故?” 周后歪着嘴笑了一下,说道:“和本宫有什么关系,本宫与九幽门从未有过交易。” 公子治担心的是九幽门新门主的真实身份。若是此人是与周后作对之人,那岂不是…… “你父王为何要封汴安郡主?因为她是九幽门门主的女儿。现在九幽门门主死了,你父王自然可以让汴安郡主嫁给公子渝了。” 幸亏九幽门门主被新门主给杀了。否则若是九幽门门主之女嫁给了公子渝,他岂不是更难对付了么? 九幽门的人个个武功盖世,只是有一点:他们做事,只认象征门主身份的玉玦。如今新门主杀了先门主并拿到了玉玦,又闯过了机关塔,他们自然会仅听新门主的吩咐。 所以,公子渝这个被先门主认定的女婿,还是躲不过九幽门的追杀。 公子渝一直向前走着,想找到白芝草的踪迹。突然,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手持长刀,从他身后冲上来。公子渝一惊,回过头看见了这些黑衣人,他立刻识别出了这些人的身份。公子渝来不及多想,只得向山洞前飞奔着,黑衣人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公子渝很快便沿着洞穴来到了山顶。此时的他从山脚一句跑上了高山之巅,已经体力不支了。黑衣人的体力却充沛得很,很快便赶了上来。 “公子渝,今日我便是来取你性命的!”为首的黑衣人大喝一声,便举起长刀冲上来。 公子渝的身后便是悬崖,他回过头看着悬崖,又看了看黑衣人,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悬崖。黑衣人又走上前去,向悬崖下面望着。“这么深,肯定死了!弟兄们,回去交差!” 黑衣人又调转方向,向山脚飞奔。 不知为何,公子渝已死的消息很快便在燕宫中传遍了。 朝阳宫中,周后和公子治站在阶下向燕帝禀告着这个消息。 “不可能!寡人的公子,怎么能轻易就掉下悬崖!宫里的人就爱以讹传讹,此事定又是宫中的讹传!” 燕帝虽然一直妒忌公子渝的才干,心中却也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真的死了。周后与公子治虽然暗暗在心里高兴,表面上却也还是故作悲伤。 “陛下,子渝已经去了,您要节哀呀……”周后边用手帕拭着泪,便劝着燕帝。她转着头假装拭泪,赶紧给公子治递了个眼神。 公子治见了,也开始低下头,装作悲痛欲绝。“父王……你说三弟,三弟他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你给寡人闭嘴!”燕帝心中的悲伤转化成了愤怒。“你平日里最爱和公子渝过不去,此时装什么悲悯?” 见燕帝发怒,公子治连忙跪下道:“父王误会了,儿臣哪里能和自己的王弟过不去啊!” 周后也在一边劝道:“是啊陛下,子治身为王长兄,一向对自己的王弟友善……” “公子渝这次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脱不了干系!” 听了燕帝的呵斥,公子治这次是真感到冤枉了。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做的,竟然还要替人背锅! 公子治此时在心中想着,要不要将九幽门行刺公子渝的事情告诉燕帝。可若是他如此说,燕帝又会起疑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那岂不是暴露了他起初想谋害公子渝的事情么? “父王,儿臣冤枉啊……”事已至此,公子治只得喊冤了。此时此刻,公子治倒还真希望公子渝能活着回来。若是公子渝不能平安归来,他岂不是真要替人背锅了? 第五十一章 霓府案(一) 【疏桐殿】 落千翎知道公子渝的死讯后,立刻赶到了疏桐殿。 “是不是你做的?”公子渝死了,落千翎虽高兴,却也好奇这件事情的真相。 兰轻颜用手握着茶杯,慢慢地摇着里面的茶。“落夫人也太高估我了吧?我连武功都不会,出身又如此低微,如何指使九幽门的人为我做事呢?” 落千翎想了想,又说道:“那这件事就蹊跷了。公子治曾派人跟踪了公子渝,但没过多久,这些人又都回来了。” 兰轻颜没有继续说这件事,却提到了汴安郡主的事情。“听说先九幽门门主之女汴安郡主心仪公子渝,如今公子渝已死……” 兰轻颜说着,又掩着嘴轻笑起来。落千翎根本就没有心思听她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她只想知道杀害公子渝的凶手,也就是九幽门的新门主是谁。 【重凝殿】 公子溪听闻公子渝的死讯后,一直黯然神伤。如今公子渝与霓无音都死了,落千翎虽然心中欢喜,见公子溪此状却也疑惑起来。 “殿下。如今公子渝已死,您最大的敌人便已经没了,您应该高兴才对。” 听了落千翎的话,公子溪却慢慢地摇了摇头。“子渝与我多年情谊,有时想想,他也的确没有……” “殿下!当日在徐后陵园,公子渝做了什么好事您是知道的!”落千翎见公子溪竟然对公子渝生出了恻隐之心,不禁着急起来。“更何况殿下若是为了您心中所愿,就迟早会与公子渝兵戎相见。” 公子溪虽然想站在高处让恶人得到应得的惩罚,却也不想因此伤害与自己相识多年的至交。 落千翎万万没想到,公子溪心中竟然还会对公子渝有恻隐之心。“倘若殿下因为公子渝与您的情谊就心慈手软,那不知来日殿下会不会也因此而将自己的一切拱手相让?” 公子溪沉默不语。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如今公子渝已死,本公子是该好好想想怎么对付公子治了。” 此话虽表明了公子溪的决心,可他说这话的语气却还是在怀念着公子渝。 落千翎心中坚信,霓无音根本就没有死。或许兰轻颜也是这么想的,可她却并没有对落千翎道出实情。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公子渝和霓无音都已身死。霓无音能不能死里逃生,就看公子渝坠入悬崖后能否活着并找到白芝草了。 公子渝其实并没有坠入悬崖。他急中生智,抓住了悬崖边的石壁上悬挂着的树藤,便空悬在了半空中。此时的他已经体力不支,可如果他稍一松手,便会掉入万丈深渊之中。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如果他不能尽快找到白芝草,霓无音便真的要永远地离开他了。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紧紧地抓住那根树藤。他向下看了看,发现在他右下方有一块凸出来的岩石。如果能向下攀爬踩到那块岩石上,说不定那里会有一个洞穴呢。 他顺着树藤慢慢地向下滑落,用脚踩住那块岩石。他向前倾了倾身子,便真的看到了一个漆黑的洞穴。他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洞穴,仔细地摸索着,过了不久便看到了里面照出了火把的亮光。他继续向前走着,等走到那亮光的中心之处,却发现洞穴中竟然有一个老人。 那老人须发皆白,却丝毫不见有一般老人应有的年迈之感。他坐在火堆旁边,对于公子渝的到来并没有在意。公子渝缓缓地走上前,作揖问道:“老人家,请问哪里有白芝草?” 那老人斜着眼睛看了公子渝一眼,没有回答他。老人起身走向洞口。 看公子渝的着装穿戴,应该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儿子。老人如此想着,突然便想到了什么。 “你是何人呐?”老人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公子渝,有些戒备地问道。 “小生慕容渝。”公子渝见老人疑心,便交代了自己的身份。老人听了公子渝的话,却突然厌恶地瞪着他,愤恨地说道:“呸!慕容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公子渝不知道老人为何对慕容氏如此憎恨,便问道:“恕小生冒昧问一句,不知老人家何出此言?” 老人先是恶狠狠地咬着牙,又悲伤地拭了拭泪。“我们一家,就是被你们慕容家害惨了!” 老人说着,又回想起了往事,叹了口气。 “大公子慕容治为非作歹,该死!慕容治征讨南赵时因为立了战功,便要开庆功宴。他给无数百姓胡乱编造了许多罪名,将他们抓进了廷狱司,要举行一个杀人比赛来庆祝自己的功劳……” 老人愤恨地说着,咬牙切齿,恨不得要把公子治千刀万剐。“我的老伴和未出世的孩子也被官兵抓了进去,惨死在了你们王室的刀剑之下啊!” 公子渝听了,不禁更加惊愕于公子治的暴行。他真的不明白,公子治怎么就这么喜欢看别人痛苦不堪的样子? “还有现在的燕帝,你们……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老人伸出手,指着公子渝道。“后来我因为霓大人的怜悯进了霓府当差。有一日,我看到朝廷派了人给霓大人送了一封信,后来不知怎么便传出了繁花令的传言……对了,那个人好像就是燕帝身边的中常侍!” 公子渝一惊。父王身边的中常侍? 难道…… 父王竟然会与繁花令之事有关! 老人虽然不知道繁花令到底是怎样的宝物,却也没想到霓府竟然会因为此物而遭受如此劫难。 “那日夜里,我们霓府突然被几个黑衣人杀了进来。只需片刻,几乎霓府上下所有人都倒在了血泊里……” 公子渝听了,突然觉得彻查当年九幽门血洗霓府一案有了新的希望。 这个老人的身份既然是霓府的下人,那他必定是经历了当年九幽门血洗霓府的事情,也必定会知道关于血洗霓府的真凶——九幽门新任门主的身份线索。 第五十二章 霓府案(二) 老人瞪了公子渝一眼,继续说道:“我一路护送着大小姐逃跑,好不容易出了津梁,却又被中常侍他们的人劫住了。他们非要将我们安排在一家驿馆,对于所发生的一切却只字不提。没过多久,慕容治便差人花言巧语将大小姐哄骗入宫。大小姐想复仇,便也不得不入宫……” “老人家,你可知大小姐现在何处?” 老人狐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怎么,你知道?” 公子渝严肃地看着老人,说道:“霓无音便是我身边的谋士。我为了让她免受公子治暗伤,便让稍稍她学习了武艺。虽然她的武艺并不足以与其他谋士相比,却足以抵抗宫中普通的侍卫。” 老人听了,突然跪倒在公子渝脚下。“多谢公子,您可一定要保证大小姐的安危啊!现在她可是唯一能为我们霓府报仇的人了!” 公子渝连忙扶起老人。“她是我身边人,我自会保证她的安危。” 公子渝说着,又想起了生命垂危的霓无音,便急切地说道:“现在我想问你三件事情,你若是知道,必要如实相告。” 老人眼中含着泪,点了点头。 公子渝想了想,说道:“第一件,繁花令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低下头考虑了许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繁花令是什么。只是好像所有人都说那是件宝物,里面封印了神力。如果能得到繁花令的话,天下便也唾手可得了。” 公子渝实在是想不通,燕帝会与繁花令有什么关系?只是像燕帝这样多疑的人,他既然得知了繁花令之事,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去杀了霓无音吗? 想到自己的疑虑,公子渝又急切地问道:“那中常侍给霓大人送的书信是什么内容?中常侍为何带你们去驿站?” 虽然公子渝急于知道这些问题,可是老人对于血洗霓府和繁花令之事确实一无所知。 老人听着公子渝的问题,突然说道:“别的我是不知道,只是我记得当夜血洗霓府的人……” 老人托着腮,努力地思考着。 知道了血洗霓府的真凶,便可以知道九幽门门主的真实身份,也一并知道了杀害先门主的人是谁了! “那人穿着红衣,带着一群黑衣蒙面的人,似乎是为了繁花令而来……” 一身红衣?难道,九幽门新任门主是女人?还是这只是他们的障眼法? “那人可是女子?是何模样?”公子渝眉头紧锁,愈发地紧张焦急了。 老人还是摇摇头。“当时只顾着逃,也没看清楚那人。” 公子渝猜测着九幽门门主的可能人选。周后?亦或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女子? 如今已是时间紧迫,霓无音根本等不及他再去仔细询问了。“老人家居住在此洞之中,想必会对这里的一切无比熟悉。你可知白芝草在何处?” 老人点点头,带他出了洞穴,用手向上指道:“就在那个山顶上,喏!”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公子渝看见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公子渝谢过老人后,便急着去采药草了。 “公子!”老人见他要走,便急忙从后面叫住了他。公子渝回过头,看着老人。 “您一定要照顾好大小姐!”老人说着,泪水湿润了眼眶。公子渝咬了咬下唇,点点头。 “放心吧。” 公子渝说着,刚要出洞穴,老人便带他到了一条小路。“这是这高山的一条密道,专给人采药草用的。” 公子渝谢过老人后,便立刻顺着小路行走。那小路虽然崎岖不平,却比攀爬到山顶要好得多。 燕宫中,所有人还在像往常一样忙忙碌碌,丝毫没有因公子渝的死而发生什么变化。 公子渝采了药草,便匆匆赶回了燕宫。他回来的这一路,所有人都用诧异、惊愕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中顿时觉得宫里是出了什么事。 他回了庆华宫,立刻赶到偏殿。偏殿的太医、宫人们见了,都又惊又喜。 “殿下,是殿下!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公子渝看着他们欢呼雀跃,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一路上的人都如此奇怪?” 方宪回答道:“回禀殿下,宫中传闻殿下已经坠崖而死,我们都以为殿下……” 公子渝听了,心中不由得一惊。 他在采药草的途中遇刺,行刺之人既知道他的行踪,又能得知他坠崖…… 九幽门门主必在燕宫当中! 公子渝突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事实。或许……这只是他妄加揣测? 公子渝装作平静,让所有的太医和宫人都出去,只留下了方宪和那日告诉公子渝白芝草药方的太医。 “大人,您对霓大人有救命之恩,本公子该多谢大人才是。”公子渝看着那太医,太医听后连连行礼道:“不敢不敢,为三殿下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只是不知大人您是为了什么,竟然将本公子的行踪泄露出去?本公子不是说过吗,你们来庆华宫的事情定要三缄其口!” 听了公子渝的话,太医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三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啊!微臣……微臣这也是迫不得已啊三殿下!” 公子渝宅心仁厚,关怀民生,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太医虽然也感念公子渝的仁善,却被心怀不轨之徒要挟,不得不说。 “既然如此,你是将本公子此去的目的,和霓大人的事情都告诉那人了?”公子渝此时已经预感不妙。那太医点了点头,公子渝便心中如燃烧一般慌张了。 “要挟你的人是何人?”公子渝蹲下身,急忙问太医道。太医自知对不起公子渝,却也不能将那人的身份说出,便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死了。 方宪见了,明白他们被人算计了。“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公子渝现在心中也没了主意。“她还活着的事情,估计要被宫里的人知道了……” 霓无音还活着,宫里的人尚且不知道。可是公子渝还活着,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人的嘴,果然神奇! 第五十三章 霓府案(三) 般瑛宫中,公子治气急败坏地摔着东西。 “公子渝,你不是死了吗?死了怎么又回来啦呀?!”他怎么也想不通,是不是上天不愿意看着他好,非要给他安排个对手不可? 不对,不对!是公子渝,是公子渝天生就是他的克星!有公子渝在,哪里有他的容身之所! 公子治一向争强好胜,更是因此而衍生出了嫉妒和害人之心。即便是用尽下三滥的手段,只要能除了公子渝,他公子治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的! 可是这些年来,无论公子治如何极尽阴毒下作的手段,公子渝竟然都能安然无恙! “大王兄,息怒。”公子溪在阶下淡淡地看着公子治无济于事地发疯,心中十分蔑视,冷笑一声。公子治害公子渝都已经这么多次了,哪次成功了? 公子治以为繁花令没了,公子渝死了,他就可以顺顺利利地成为东燕未来的新帝了。谁成想这公子渝竟然这么命硬,自己怎么做都是徒劳! 公子溪等公子治闹够了,才缓缓开口道:“大王兄不必心急。只要父王对公子渝的忌惮还在,大王兄又何愁当不了储君呢。” 公子溪也是万万没想到,公子渝竟然还活着。本来公子渝的死已经让他感念起他们的情谊,如今公子渝竟然还活着! 这一次,公子溪的怜悯之心已经丝毫不剩了。 如果说公子渝的死讯激起了他对昔日情义的怀念,那么公子渝的死而复生便是彻底摧毁了这最后的一丝真心。 【庆华宫】 公子渝日夜不寐,坐在霓无音旁边照顾她。他忧心如焚,不停地擦拭着霓无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这都服用了白芝草,怎么还不见好转呢? 公子渝正在想着这个问题,太医便进来了。公子渝见了,连忙问道:“不知她服用白芝草后,何时能醒来?” 太医拿出了医药箱,又替霓无音把过脉后回道:“回三殿下的话,毕竟白芝草的药效会有延迟,霓大人可能会在近几日醒来。在此期间,三殿下只需悉心照料即可。” 太医说完,便将药端上来,行过礼退下了。 公子渝虽然心急如焚,听了太医的话却也宽心不少。他端起药碗后,用勺子盛了少许吹了吹,便小心翼翼地送到霓无音嘴边。奈何霓无音此时昏迷,根本就无法喝进去任何东西。 这些太医还真是有办法,他们是怎么让她服用白芝草的…… 公子渝却并没有叫太医进殿。他端起药碗喝下少许后,便俯下身,轻轻地吻着霓无音…… 就这样,霓无音很快便喝完了药。公子渝替她擦拭了嘴边的药后,便起身离开。 就在他刚要起身的时候,霓无音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走……” 看着霓无音还在昏迷中,公子渝便又坐下。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静静地微笑着。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又静静地看着她。 【疏桐殿】 “你说什么?公子渝没死?”兰轻颜难以置信,既惊讶又气愤,突然站了起来。 青萝可是在回疏桐殿的路上亲眼见到公子渝骑着马回宫了,哪里会有错? 兰轻颜愤恨至极。不过没关系,时间还久,来日方长,她并不会在意这多多少少的得失成败。 “看来,本夫人还得另想办法了……” 【朝阳宫】 燕帝和周后坐在高座上,不住地向大殿门口望去。 “陛下,您说这汴安如今也该长成窈窕淑女了吧?”周后坐在燕帝身边,笑吟吟地说着。现在的她,又装出了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 “嗯,长大是一定的。毕竟汴安与子渝青梅竹马,如今子渝都长大了,汴安自然也不再是小孩子。”燕帝笑眯眯地说着,却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当初让汴安与公子渝签订了婚约,不过是因为他们青梅竹马。当时的公子渝尚且年幼,还没有如此高的声望,而汴安又是九幽门门主的女儿,自然算得上门当户对。 如今九幽门门主死了,公子渝的声望也颇高,燕帝自然还要让他们履行婚约。在燕帝心里,这才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只不过呀,依寡人看……”燕帝捋了捋胡子,又笑道。“窈窕淑女就算了。” 汴安郡主一向刁蛮任性,恐怕是当不起“窈窕淑女”这四个字。 燕帝和周后正说着话,汴安郡主便进殿了。“汴安拜见陛下,拜见王后!” 汴安郡主身着粉色长衣,戴着各种各样的首饰,打扮得极像个粉嫩嫩的小公主。燕帝与周后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汴安郡主见了他们自然心中亲切。 “哎呦,汴安可算是来了!快快免礼,过来让本宫看看!”周后高兴地招了招手,汴安郡主便笑着跑上前去。 周后用两只手拉着汴安郡主的两个胳膊,笑盈盈地上下打量着她。“哎呀您看呐陛下,汴安果然长大了!” 燕帝也笑着说道:“不管汴安多大,在寡人和王后面前,你可还是小时候那个刁蛮任性的鼻涕虫哟!” 汴安郡主自幼便喜欢哭闹无礼,常常惹得燕帝哭笑不得。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周后便提起了正事。她伸出手,点了点汴安郡主的鼻尖说道:“汴安呀!你这次进宫,除了来玩以外,也要多在庆华宫走动走动呀!” 汴安郡主听了周后的话,害羞地笑着低下头道:“王后惯会取笑汴安……” 见了汴安郡主的反应,周后笑得更开心了。“这怎么算是取笑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你的母亲因难产去世,父亲也……” 周后说着,忍不住低下头拿出手帕拭泪。汴安郡主听周后提起了伤心事,也沉默不语。燕帝见气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道:“汴安呐,你在寡人这里用过了午膳便去庆华宫看望子渝去吧!” 汴安郡主听了,高兴地点点头。 【庆华宫】 方宪进了偏殿,看到公子渝静静地看着霓无音,不禁也笑了笑。“殿下,汴安郡主……要见殿下。” 第五十四章 霓府案(四) 公子渝看了方宪一眼,问道:“在哪?” “就在正殿,属下已经安抚好了汴安郡主的情绪,请殿下速速前往正殿。否则万一汴安郡主闹起来……” 汴安郡主皱着眉,噘着嘴,百无聊赖地待在庆华宫。 “子渝哥哥怎么还不来呀?”汴安郡主不高兴地责问着宫人,宫人低着头,回答道:“回禀郡主,我们也不知道殿下去了哪里啊……” “没用!你们天天跟在我子渝哥哥的身边,竟然连他行踪都不知道?”汴安郡主气冲冲地站起来,叉着腰指责这些宫人。宫人们跪在地上,都不敢说话。 “三殿下到——” 汴安郡主听了,立刻转怒为喜,高兴地跑上前去。“子渝哥哥,可算回来了!你去哪了啊?” 公子渝笑了笑,说道:“一直待在庆华宫里,觉得心中烦闷,所以才想出去走走。” 汴安郡主听了,又立刻嘻嘻笑着。“以后有汴安在,子渝哥哥定不会再觉得无聊啦!” 公子渝只是勉强地笑着,没有回答。 汴安郡主的脾气,可是人尽皆知的。公子渝叹了口气,又替霓无音盖了盖被子,便动身前往正殿。 公子渝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急切地问汴安郡主道:“汴安,或许……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可是……” 汴安郡主听了公子渝的话,似乎也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事情,笑容便渐渐消失了。“子渝哥哥但说无妨。” 公子渝犹豫了片刻,问道:“你虽然不喜欢向你爹爹学习武艺,可是你应该去过九幽门吧?”汴安郡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然去过!我爹爹经常带我去九幽门。甚至……” 她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爹爹死的当日,我还去了九幽门。”公子渝听了,更加急切地问道:“那你见过那个杀害你爹爹的凶手?” 汴安郡主点点头。“自然见过!那人武功高强,照理说她闯过机关塔,拿到了通关牌,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地让我爹爹传位成为新门主的呀。” 汴安郡主不明白的是,那人为何非要杀死她的爹爹? 而公子渝早就已经明白。那人若是不杀了先门主,如何让九幽门的人真的心甘情愿地为那人办事呢? “那人是何长相?” 汴安郡主仔细地回忆着,回答道:“这个……汴安就记不太清楚了。都过了那么久……”她支支吾吾地想了想,却突然眼前一亮。“可若是汴安能见到那人,汴安自然能认出的!” 公子渝听了这句话,却觉得此事有些棘手了。他怀疑周后,却也不能明说。宫中这么多人,如何能让汴安郡主去逐个辨认? “汴安,今日我所问之事,切莫向任何人提起。” 汴安郡主用力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她见公子渝的脸色不太好,连忙问道:“子渝哥哥,你怎么了呀,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公子渝听了,慌忙笑了笑,摇摇头。看汴安郡主的反应,九幽门新任门主应该不是周后。 如果不是周后,那会是谁呢? 汴安郡主没有察觉到公子渝的变化,依然开心地笑道:“子渝哥哥,汴安以后就住在庆华宫啦!” 公子渝听了,心里一惊,连忙回绝道:“汴安,你应该找父王,让他给你安排住处。庆华宫毕竟……” “哎呀子渝哥哥,你就别推脱啦!汴安知道,我住在子渝哥哥这里,子渝哥哥肯定高兴!” 汴安郡主说着,便高高兴兴地让宫人把她的东西都搬进了庆华宫。公子渝苦笑着,默默地叹了口气。 汴安郡主既然要住在庆华宫,自然应该向燕帝禀明。她兴冲冲地往朝阳宫的方向走着,却迎面看到了公子溪。 “子溪哥哥!”汴安郡主见了公子溪,又笑嘻嘻地跑了过去。 公子溪见了汴安郡主,便也微笑着问道:“许久不见汴安,不知你这是要去哪?” 汴安郡主先是害羞地低下头怯笑着,后又满心欢喜地说道:“我去告诉陛下,汴安以后就要住在庆华宫,住在子渝哥哥那里啦!” 公子溪微低下头,又笑道:“你子渝哥哥同意了?” 汴安郡主叉着腰,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子渝哥哥肯定同意呀!我和子渝哥哥青梅竹马,子渝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呢!” 公子溪笑了笑。既然汴安郡主是从庆华宫出来,必然会知道庆华宫有什么异样。“那你子渝哥哥见了你,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嗯……” 汴安郡主仔细地思考了一番。她当时只顾着盯着公子渝看,并没有注意到别的什么不同之处了。 “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不过……”汴安郡主紧皱着眉,用手挠着头。“子渝哥哥总是问我一些好奇怪的问题……” 汴安郡主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重要的事情。 “唔……也不能说是奇怪吧,反正……是和子渝哥哥不相关的事情,但是……”汴安郡主一脸痛苦的表情,却让公子溪越来越疑惑了。 “哎呀,罢了罢了,反正我也说不明白!” 汴安郡主说着,便挥挥手,继续往朝阳宫跑着。 公子溪望着汴安郡主远去的身影,又暗自思索着。 公子渝,你又在捣什么鬼? 庆华宫偏殿中,霓无音突然开始做梦。她梦见了霓府被血洗的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一切…… 【梦中】 “爹爹,爹爹……” “音儿,快走,快走啊!” 回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父亲母亲,霓无音边哭着边被管家拉着带走了。 他们穿越了刀山火海,几乎是死里逃生。 突然,她似乎看到了许多蒙面的黑衣人。为首的人穿着红衣,手里持着长剑,向她冲过来。霓无音勇敢地看着那长剑向自己刺了过来,却看见了父亲霓大人被那长剑刺中。 “不要杀爹爹,不要杀爹爹……” “不要!” 霓无音突然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太医们见霓无音醒了,都欢天喜地,连忙向公子渝禀告去了。 第五十五章 汴安约(一) 【庆华宫正殿】 汴安郡主向燕帝请旨后,便理直气壮地住在了庆华宫,公子渝只得无奈地陪着汴安郡主用午膳。 “子渝哥哥,你怎么不吃呀?” 汴安郡主看着公子渝,一脸疑惑。她看着看着,便也放下了筷子。“子渝哥哥,是不是饭菜不合你胃口呀?那汴安再让人重新做!” 汴安郡主说着,便站起身。公子渝连忙阻止道:“……不用了,是近日有些烦心事,才……” 公子渝说着,太医们纷纷进来复命。“三殿下,三殿下……” 汴安郡主看着这些太医,十分疑惑。“子渝哥哥,你病了吗?” 公子渝见状,连忙给方宪递了个颜色,方宪便将那些太医都请出去了。 “三殿下,微臣真的有要紧事啊!是霓姑娘,霓姑娘她醒了……” 公子渝大惊,连忙看向汴安郡主。汴安郡主听了,果然生气起来。她瞪着眼睛,看了看太医,又看了看公子渝,问道:“子渝哥哥,什么霓姑娘啊?” 方宪连忙替公子渝解围道:“啊郡主是这样。其实那个霓姑娘啊,是我们殿下收养的一个宫女。那个宫女啊她特别的可怜……” 方宪说着,还做出了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汴安郡主见了,皱了皱眉道:“啊?那么低贱的宫女,收养她干嘛啊……” 汴安郡主嘴里不情愿地嘟囔着,又生气地拿起了筷子。 公子渝得知霓无音醒来的消息,草草应付了汴安郡主后,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偏殿。 他见了霓无音后,慌忙问道:“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霓无音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公子渝。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公子渝竟然能亲手杀了自己。 见霓无音没有说话,公子渝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恢复了冷淡的眼神,说道:“本公子竟然没有一刀杀了你,还让你尚有一丝气息!” 霓无音听后,更是心如刀割。 “那殿下这么恨我,不如现在再杀我一次。” 公子渝听了霓无音的话,却五味杂陈。“本公子虽然在朝阳宫杀你,却也是在父王面前,也不得不证明自己的清白。” 公子渝说着,又冷冷地补充着。“不过现在想来,自从你入宫,本公子便在父王面前颜面尽失!” 霓无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眼眶湿润了。“难道在殿下心中,只有你所谓的颜面重要?只有陛下的器重重要?只有你心心念念的帝位重要?” 霓无音的话如同一根根针,深深地刺痛着公子渝。但是,他还是缓缓开口道:“没错。” “哈哈哈哈哈……” 时至今日,霓无音只能怪自己蠢,竟然相信了这么一个人。 公子渝眉头抽动着,又说道:“所以,本公子就算是将你千刀万剐也无法解心头之恨!不过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便宜我了么? 霓无音一直苦笑着,一直笑到两眼落下几串泪珠。公子渝见了,便立刻转过身去,紧紧地握着衣角。 “不过,我还真是佩服殿下,竟然伪装的如此好啊!” 原来,你明明恨极了我,竟然还要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来哄骗我? “殿下如此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而我竟然是殿下的棋子?” 公子渝也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直听着她说话。 “你说够了么。”公子渝移动脚步将要离开。 “殿下!” 霓无音声嘶力竭地叫了他一声,他又停住了脚步,眼中闪烁着泪光。 “虽然殿下恨我至此,我却也不能不问个清楚明白!” 霓无音没有想到公子渝竟然如此恨她,她更不知道公子渝到底是何故,便如此恨? 公子渝心中无比难受,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问。” 霓无音强撑着坐起来,企图能看到公子渝的面容。可是公子渝此时此刻却似一座冰山,任凭霓无音这个炽热的铁钉如何奋不顾身地去融化,都无济于事。 “属下不知做错了何事,竟让殿下如此憎恨……” 公子渝听后,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偏殿。 霓无音心中的最后一丝期盼顿时崩塌。她心中慌乱,又如针刺般炽痛。她手中紧紧地攥着被角,咬紧牙关,眉头紧蹙,任凭泪水肆意滑落。 难道……你也是为了繁花令? 无论如何,霓无音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一事实。她真的不知道,公子渝为何会如此憎恨她。 似乎,我从未重要过。只是偶尔,有了利用价值…… 【重凝殿】 公子溪正在优雅地抚着琴。汴安郡主藏在殿门后,突然进来想吓公子溪。 “哈!” 汴安郡主猛地跳出来,而后盯着公子溪的反应。谁知公子溪丝毫没有惊慌,依然从容不迫地抚着琴。 “子溪哥哥,你有没有被汴安吓到啊?”汴安郡主好奇自己的“招数”灵不灵,便问道。 公子溪继续抚着琴,微笑着回答道:“吓到了。” “什么嘛,根本就没有!”汴安郡主垂头丧气地坐在了一边。 公子溪见了,又浅浅地笑了笑。“汴安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汴安不高兴了?” 汴安郡主一听,立刻来了脾气。“还能有谁!子渝哥哥!真是的……” 公子溪听了,心中顿生疑虑。 “我一个汴安郡主,他对我不理不睬的也就罢了,还带了一个什么……可怜的宫女?我呸!” 汴安郡主自顾自地发着脾气,全然没有顾及公子溪的神色。公子溪听了汴安郡主的话,抚琴的手突然停下了。 霓无音假死一事,也是公子溪给公子渝出的主意。公子溪一直疑惑霓无音的藏身之处,原来就在庆华宫啊…… “不知那宫女是死是活?”公子溪装作淡然,问了一句。 “活着呗,活得还挺好呐!”汴安郡主愤愤地说着。“我看那宫女定是和我抢子渝哥哥的!” 公子溪听了,不由得笑了。“区区宫女而已,如何抢你的子渝哥哥?更何况你的子渝哥哥心善,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公子溪说后一句的时候,心中却莫名生出些许恨意。 第五十六章 汴安约(二) 汴安郡主听了他的话,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她跳到公子溪面前,大哭大闹道:“你们,你们都向着那个贱婢!哼,你们都不是好人!” 汴安郡主哭哭啼啼地出了重凝殿。公子溪此时已经没有心思理她的胡搅蛮缠。 此时,落千翎从殿外走进来。 “殿下,霓无音没有死?” 她真的不敢相信,命运简直是在和她开玩笑。先是公子渝死里逃生,后又是霓无音,难道让他们死了就这么难? 公子溪淡淡地看了落千翎一眼。“你如今听墙角的功夫倒是见长。” 落千翎已经顾不上去管公子溪的情绪。她冲上前,急切地问道:“霓无音还活着,殿下您早就知道了,她还活着!” 公子溪没有理会她,只是说道:“她若是死了,繁花令也就成了永生永世的谜团。如此本公子既能让公子治断了念想,还能卖公子渝一个面子,又能保住繁花令……” “殿下!”此时此刻,落千翎担心的不是繁花令。只要霓无音还活着,公子溪迟早会知道,霓无音就是山茶客! 公子溪警觉地看向落千翎,又淡淡地问道:“你为何如此着急?” 落千翎虽然意识到了自己失态,却也全然顾不了那么多了。“殿下为何要救霓无音?她可是公子渝的心腹!” “公子渝的心腹?恐怕公子渝现在和她,可并不和谐。” 【疏桐殿】 落千翎急匆匆地去找兰轻颜。兰轻颜见落千翎如此慌张,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兰轻颜,霓无音还活着,她还活着!” 见落千翎这幅模样,听了她这番话,兰轻颜却一点也没有惊讶之情。霓无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没错。”兰轻颜字字说得清楚,让落千翎更加慌张了。 兰轻颜看着落千翎,只觉得她好笑。“怎么冰山美人一向稳重,如今为了自己心仪的夫君竟然也会手足无措?” 落千翎瞪着兰轻颜。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就公子渝那点把戏,也就能哄哄周后和公子治那种傻子。怎么,落夫人还真信了?” 听了兰轻颜这满口的讽刺,落千翎更是气急败坏。“你之前不是说本夫人是疑神疑鬼么?怎么现在又知道是公子渝的把戏了?本夫人还真是忘了你这两面三刀的真面目!” 兰轻颜掩着嘴轻笑着。“怎么落夫人一个自幼习武之人,心思应该比我缜密得多了吧?自己没有点判断能力呢?” “我自然能发现!” 落千翎一早便看出了公子渝所用的法子,只是兰轻颜先前一直觉得她是想的多而已。 这该死的兰轻颜,竟然戏弄我! “兰轻颜,你不要忘了。将来二殿下是有可能登上帝位的!到时候,小心身为王后的我覆手灭了你们疏桐殿!” 兰轻颜看着落千翎还没当上王后,便开始有了王后的风范,更觉有趣了。“等你能当上王后再说吧!只怕到时候,公子溪的正室都不是你了呢!” 落千翎眉头紧锁,更加厌恨霓无音了。兰轻颜见她这幅表情,又补充道:“只要霓无音在一日,你这个位子——” 她慢慢地点了点落千翎的肩膀。 “怕是坐不稳呢!” 落千翎心虚,强行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二殿下是君子,如何会抛弃与他同生共死的发妻!” 兰轻颜已经察觉落千翎内心的底气不足,便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哦……发妻?再怎么君子的人,也会为了心爱的女人奋不顾身吧?” 落千翎瞪着兰轻颜,不知道她又在耍什么把戏。 “落千翎,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的发妻,那我也问你一句。你们大婚这么久了,可曾同房啊?” 兰轻颜装作单纯的样子,挑衅地看着她。 “兰轻颜,你放肆!” “放肆?”兰轻颜直盯着她的眼睛,逼问着。“放肆之语,只因句句事实!落千翎你还没坐上那个位置,竟然能想到那么远的事情了?怕不是内心担忧吧!” 落千翎的确是内心担忧。她怕极了,怕自己当不了东燕王后,辜负了列祖列宗的期望。 她有时真的不知道,怎么落家全部的期望,都要寄托在她一个人身上? “那如今怎么办?”落千翎为了稳住自己的地位,必要除了霓无音才是。 兰轻颜想了好久,说道:“不急。公子渝为了保霓无音的命,必然不会让她得知这件事情的真相。只要我常去庆华宫走动走动,霓无音可就是我疏桐殿的人了。” 【庆华宫】 公子渝若有所思地坐在桌子前。汴安郡主从重凝殿回来,看到公子渝,脸上了怒气顿时又烟消云散了。 “子渝哥哥,你在干嘛呀?”汴安郡主凑上前问道。公子渝没有回答,沉默了好久。突然,他提起了一件事情。 “汴安,你可还记得你爹爹和我父王签过的婚约?” 汴安郡主听了,立刻兴奋地点点头。“记得记得,如果子渝哥哥愿意履行婚约,那汴安就可以嫁给子渝哥哥啦!” 看着汴安郡主如此激动,公子渝心中却五味杂陈。 真的要这么做么…… 汴安郡主没有察觉公子渝的忧伤,继续说道:“子渝哥哥,不如我们就去朝阳宫对陛下说吧?我来的时候啊,陛下和王后可都特意让我多来庆华宫呢!” 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燕帝和周后倒是真心支持这门婚约。所以无论公子渝什么时候去向燕帝禀明娶亲之事,燕帝都会让他们三日内完婚。 而他的内心,自然是希望这个婚约越晚越好…… “子渝哥哥,子渝哥哥!” 不知不觉,公子渝已经发呆好一会儿了。公子渝慌忙回过神来,安抚道:“不急,不如……就等几日再说吧。” 汴安郡主哪里会着急?只要公子渝愿意娶她,她就是再等个三年五载的也无妨啊! 汴安郡主看着公子渝,顿时也把“可怜的宫女”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笑嘻嘻地靠近了公子渝,幸福地依偎在他怀中。 第五十七章 汴安约(三) 公子渝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像方才一样端坐着。此刻的他,已经几近无法呼吸。他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一根刺,汴安郡主离他越近,他心中的那根刺便刺得越深…… 第二日,汴安郡主在庆华宫闲逛。此时的霓无音已经成了庆华宫的宫女。她和众多的宫女一样,端着沉重的衣服要拿去清洗。 “喂,你们站住!” 汴安郡主见了,叫住了她们。汴安郡主走上前,趾高气扬地看着她们。“你们当中,谁是我子渝哥哥收养的宫女?” 方宪昨日特意交代了霓无音许多事情,包括她现在的身份。 “回郡主的话,是奴婢。”霓无音走上前去。 汴安郡主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位宫女,眉头越皱越紧。霓无音温婉的气质让她自愧不如,她清秀的五官更是让汴安郡主嫉妒不已。 “原来就是你啊!”汴安郡主鄙夷地说着,又伸出了一只脚。“方才本郡主不小心弄脏了鞋子,不如你就替本郡主擦干净如何?” 霓无音正要起身去取手帕,汴安郡主便叫住了她:“用不着麻烦你走一趟了。你就用你的衣袖擦擦不就行了?” 这是什么规矩! 霓无音平日里待她们不薄,宫女们有的想替霓无音说话,却被她拦住了。 霓无音低下头,小声对她们说道:“她如此刁蛮任性,你们若是一时冲动,恐怕会无法摆脱她的纠缠。” 汴安郡主此时傲慢地问道:“嘀咕什么呐,你能不能快点呀?” 霓无音咬紧牙关,强忍着汴安郡主的羞辱,用自己的衣袖给汴安郡主小心地擦拭着。 汴安郡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你呀,不过就是一个低贱之人。我子渝哥哥是东燕公子,哪里是你这种人能痴心妄想的呢?” 霓无音听了,冷笑了一下。 痴心妄想么?是谁先招惹谁呢? 汴安郡主轻蔑地看着霓无音跪在自己脚下擦鞋的样子,又猛地抬起脚踢了她一下。 “贱婢,你弄疼本郡主了!”汴安郡主皱着眉,用手摆弄着绣着金丝的衣袖。“贱婢,还不自己掌嘴?” 霓无音怨恨地看着汴安郡主,问道:“郡主如此咄咄逼人,不知奴婢掌嘴,郡主便高兴了?” “那是自然!就凭你这个贱婢,还配在庆华宫说三道四?本郡主看你是自己下不了手啊!来人!”汴安郡主回过头大喊一声,便立刻有阿谀奉承的宫人急忙奴颜婢膝地凑上前来。 “这个贱婢敢顶撞本郡主,该打!你就放心打吧,一个贱婢而已,打死也不无辜的!” 霓无音实在不知道,汴安郡主口中所说的“无辜”是什么概念。是不是在公子渝眼里,她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死有余辜? 宫人听了汴安郡主的吩咐,连声诺诺着,又恶狠狠地瞪着霓无音朝她走过来。 “你个贱婢,让你冲撞了郡主!”那宫人抡起胳膊,猛地朝霓无音的脸上甩去。 一边的宫女不忍心看她被掌嘴,便用手拉住汴安郡主的裙角道:“郡主,霓姑娘她知道错了,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她知道错了?本郡主看她不知道!谁要是再敢为她求情——”汴安郡主一脚踢开了那宫女。“便与她同罪!” 掌嘴的宫人像是泄恨一般,疯狂地打着霓无音。汴安郡主在一边满意地看着,庆幸着自己高贵的身份。 “住手!”方宪大喝一声,宫人见了,连忙退到汴安郡主身后去了。公子渝看都没看霓无音一眼,径直走向汴安郡主道:“汴安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哼,子渝哥哥还说呢!”汴安郡主见公子渝来了,便收起了方才的盛气凌人,噘着嘴扮起可怜来。“这贱婢竟敢羞辱我,顶撞我!子渝哥哥,你可得为汴安做主啊……” 公子渝笑了笑,便揽过汴安郡主,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如此贱婢,若是气坏了汴安可怎么好呢?不如,便关到地牢去吧。” 公子渝说完,侍卫们便将霓无音押到了地牢。霓无音怨恨地瞪着公子渝,公子渝却丝毫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温柔地与汴安郡主双双笑看。 公子渝,你当真便如此恨我么? 待霓无音被押下去以后,公子渝眼中的温柔却尽数消失,又与汴安郡主恢复了往日的距离。汴安郡主见了,疑惑地问道:“子渝哥哥……” “这些宫女都不太懂规矩,如果有什么冲撞之处,请见谅。”公子渝一字一句说得恪守礼仪,让汴安郡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只好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方宪在一边冲她们一挥手,那些宫女便连忙低着头,像逃窜一般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汴安郡主愣住片刻,觉察出公子渝有些不悦,便问道:“子渝哥哥,关到地牢……会怎样啊……” 公子渝冷冷地往地牢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会怎么样。” 汴安郡主这才放心了。看来,是自己刚才做得太过分,惹得子渝哥哥不高兴了。 “反正死不了。”公子渝又冷淡地补充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汴安郡主听了,不知所措地望着公子渝远去的身影,又连忙问方宪道:“方大人,关到地牢会怎么样啊,为什么子渝哥哥说反正死不了啊?” 方宪有些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地回答道:“的确,死不了。反正关到地牢啊,还不如死了呢!” 方宪说完便去找公子渝了。汴安郡主听了,有些慌了。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子渝哥哥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啊? 哎,真是的,跟一个宫女置什么气啊! 汴安郡主沮丧地站在原地,抓耳挠腮地后悔着。 【庆华宫】 方宪好不容易摆脱了难缠的汴安郡主,便赶过来了。 “殿下,关到地牢……” “怎么了,你也想被关进去?”公子渝头都不抬,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 方宪听了,连忙摇了摇头,却还是满脸的担忧。 第五十八章 疏桐殿(一) “殿下,地牢阴冷,霓姑娘本就身体虚弱。若是几天不进食,再无人照料,那岂不是……” “你现在管的倒是挺多。一个奴婢而已,少跟本公子提她!” 方宪怎么也想不到,公子渝的态度怎么就转变得这么快了?但是无论如何,他心里还是坚信,公子渝一定是在意霓无音的。 【疏桐殿】 霓无音被公子渝关到地牢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兰轻颜的耳朵里。她丝毫没有任何的担忧,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男人要是无情起来,还真是可怕啊。 她拿起一盒香料,细细地闻了闻。闻过后,她又仔细地端详着那盒香料。 公子渝既然如此对待霓无音,如果只让公子渝一人占了繁花令,岂不是太可惜了么? 霓无音,既然公子溪不知道你是山茶客,你便永远也不要让他知道。最好,是在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前,你就彻彻底底地消失。 【庆华宫】 兰轻颜怒气冲冲地直奔公子渝,怒斥道:“无音姐姐还活着!” 公子渝有些惊愕,却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看来,这件事情注定还是纸里包不住火。“兰夫人果然是关心她,竟然这么快便知道了。” “你少给本夫人装!无音姐姐在哪,你快点把她交出来!”兰轻颜见公子渝如此淡薄,更是气愤至极,不禁大怒。 公子渝淡淡地看着兰轻颜,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虽然兰夫人与她姐妹情深,可她在哪,你无权知晓!” 兰轻颜狠狠地瞪着公子渝,公子渝见了兰轻颜的愤怒,又补充道:“倘若兰夫人真的为她好,便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天下已无霓无音,现在关在地牢的,是宫女霓儿。” 公子渝将霓无音关到地牢,也是为了不让类似汴安郡主的那些人再去伤害她。 “简直是荒唐!”兰轻颜懒得与公子渝废话,径直去了地牢。 她现在担心的是霓无音么?她真正担心的,是繁花令和山茶客! 兰轻颜走向地牢,立刻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地牢中既阴冷又潮湿,更有一种莫名的怪味让她感到无比的头晕。 “无音姐姐,无音姐姐!”兰轻颜找不到霓无音,便开始呼喊着她的名字。 这个公子渝,竟然忍心让霓无音待在这么一个地方!这种环境,还是人待的地方么? 她继续向前走着,突然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低下头仔细地辨认着那女子。 “无音姐姐?是你吗?” 那女子不说话,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即使是这样,兰轻颜还是认出了那个宫女。她就是霓无音! 兰轻颜慌忙用手去开门,却发现铁门已经被用锁给牢牢地锁上了。 这个公子渝,竟然还上锁,真是够了! “无音姐姐,你等着,我这就去拿钥匙!”兰轻颜说着,立刻转身回了庆华宫。 公子渝以为兰轻颜只是去看看霓无音安然无恙便离开了,可是兰轻颜却又回来了。 “公子渝,本夫人奉劝你,最好快点把钥匙给我!”兰轻颜一拍桌子,冲公子渝大喊道。 公子渝听了,倒是惊讶得很。“怎么兰夫人还非要进地牢里感受一下囚徒的滋味?” 兰轻颜觉得公子渝此话对她极尽羞辱,便大怒道:“本夫人要带无音姐姐去疏桐殿!反正三殿下也不缺这一个宫女吧?省的三殿下看了也心烦!” 兰轻颜气势汹汹,让公子渝不得不把钥匙给她。反正霓无音若是去了疏桐殿,可能比待在庆华宫要安全得多了。 公子渝给方宪递了个眼神,方宪便让手下把地牢的钥匙给了兰轻颜。兰轻颜一把夺过钥匙,又狠狠地瞪了公子渝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兰轻颜回了地牢,迅速地跑到关着霓无音的铁门前,焦急地用钥匙打开了铁门。 “无音姐姐,快跟我走吧!” 霓无音已经神志不清,没有说话。兰轻颜见了,不禁感叹着公子渝的狠心。她搀扶着霓无音,一步步往疏桐殿的方向走去。 回了疏桐殿后,兰轻颜将霓无音安顿在了偏殿的一个内室里。 青萝见了,嘟囔着说道:“夫人还真是宅心仁厚。那霓无音对夫人您如此隐瞒,又蛊惑二殿下……” 兰轻颜突然回过头瞪了青萝一眼。“本夫人如何宅心仁厚?要不是因为繁花令和二殿下,本夫人管她死活!” 青萝连忙跪下,叩首请罪。兰轻颜消了气,抬抬手让她起来说话。“霓无音对本夫人隐瞒,本夫人却也不怪她。” 霓无音,无论你对不对我隐瞒,我们迟早都会是今日的结局。因为从一开始,我们便不是真心相待。只是你所做的一切,竟然会让我感动了…… “只是奴婢觉得,那繁花令既然如此神奇,能引得众人争相抢夺,不如……”青萝走近些,压低了声音。“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这个自然不用她说。兰轻颜特意把霓无音接到疏桐殿,就是要做这近水楼台。 父亲,母亲,你们一个个都如此看轻我,是不是也都想不到我能有今日发展? 兰轻颜冷笑一声,又吩咐道:“告诉宫人们,霓无音如今身体虚弱。无论如何,必须要让霓无音活的好好的。还有——” 她心中的算盘打的稳稳的,丝毫没有一丁点疏漏之处。“你得让她知道,她现在的好日子,都是本夫人所赐。” 青萝明白了兰轻颜的意思,阴险地笑了笑。“奴婢明白!” 青萝退下后,兰轻颜胜券在握,不由得狞笑着。由于她的家庭原因,她对于温柔稳重的公子溪的依赖感愈发强烈。现在她要做的,便是不顾一切地守住他。 霓无音,这可都是你们逼我的。 【庆华宫】 兰轻颜把霓无音接走后,公子渝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子渝哥哥,子渝哥哥!”汴安郡主见公子渝经常走神,便叫了他一声。公子渝慌忙回过神,也不知道汴安郡主刚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是敷衍似的点点头。 第五十九章 疏桐殿(二) “子渝哥哥,你怎么了啊,是不是刚才汴安讲的故事不好听呀?” 汴安郡主明明觉得自己讲的故事有趣极了,可是公子渝听了却频频走神,不由得让她觉得公子渝对这些故事并不感兴趣。 “嗯……没有,挺好。”公子渝堆着笑,胡乱敷衍了几句。汴安郡主见了,生气起来。 “子渝哥哥都几日没和汴安好好说话了?子渝哥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其实公子渝这几日什么都没想,只是莫名其妙地便走神了。霓无音走后,他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庆华宫少了点什么似的。 “子渝哥哥,那汴安再亲手给你做点吃的去!”汴安郡主乐颠颠地出去了。 公子渝就像没听见一样,又走神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对霓无音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当初,他一心为了繁花令的事情才对霓无音庇护有加,可如今他却不能再用这个理由说服他自己了。 过了一会儿,汴安郡主端着一盘桂花糕走过来。“子渝哥哥,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公子渝看到桂花糕,却突然无端地又想起了霓无音。记得她入宫的时候,恰逢桂花盛开…… “出去,本公子不想看到她!” 公子渝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汴安郡主满头雾水。她明明端上来的是一盘吃的东西,怎么就惹得子渝哥哥不高兴了呢? “子渝哥哥,你不想看到……谁啊?” “出去!以后庆华宫里,永远也不许再出现桂花!来人!”宫人们闻声,便进殿了。 公子渝愤怒地下令道:“着人将庆华宫的桂花悉数换成别的花来!”宫人们见公子渝大怒,都连声诺诺着出去了。汴安郡主见一盘桂花糕竟然能公子渝如此生气,也撅了噘嘴,沮丧地出去了。 空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下了公子渝一个人。他眉头紧皱,忍不住用手捂着额头叹息着。 明明只是为了繁花令而已……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疏桐殿】 霓无音渐渐地醒了。她睁开眼睛后,见眼前的环境如此陌生,不由得一惊,立刻坐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 在一边照顾她的宫女见霓无音醒了,连忙跑去禀告兰轻颜。兰轻颜匆匆赶来,笑盈盈地看着霓无音。 “无音姐姐终于醒了,可给我担心坏了!”兰轻颜握住霓无音的手,不住地摩挲着。霓无音看了看周围的陈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兰轻颜见状,又解释道:“我听说公子渝待你极为严苛,便将你接来了疏桐殿。” 兰轻颜说到这里,不禁义愤填膺。霓无音听了她的话,又想起了公子渝的薄情冷淡,也黯然伤神起来。 兰轻颜见霓无音又想起伤心事,连忙安抚着霓无音的情绪道:“其实无音姐姐不必为了那样一个人如此伤心。无论如何,轻颜会一直陪在无音姐姐身边的。” 霓无音淡淡地笑了笑。“轻颜,谢谢你。若不是你将我接过来,恐怕我就要死在庆华宫了。” 兰轻颜笑得更灿烂了。 霓无音,你明白就好。公子渝如此待你,看你还能不能再和他站在一起!明明应该是我,我才是你应该信任依赖之人。繁花令,自然应该属于我才对! 兰轻颜想到这里,也试探着问霓无音道:“对了无音姐姐,我前几日听人说起繁花令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呀?” 霓无音突然一愣,又尴尬地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兰轻颜的笑容略微收敛了些。不过很快,她又灿烂地笑着。“其实若是有什么误会,立刻解开了也好。我看那公子治日日纠缠,也是为了繁花令呢!” 霓无音听了,立刻严肃起来。“轻颜,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兰轻颜冷笑着,没有回答。 霓无音,你不告诉我,难道还不许我听别人说起了么?我的耳朵又不是长在了你的脸上,你怎么就管的这么多呢。 我的事情,任何人无权干涉! 兰轻颜岔开了话题道:“无音姐姐是不是饿了,我让人给你做些吃的去。” 兰轻颜转过身后,脸上的冷淡、鄙夷与憎恶之情溢于言表。 霓无音,你给我等着! 【朝阳宫】 “父王,那公子渝若是娶了汴安郡主,没准就会借汴安郡主之手拉拢九幽门的人呢。拉帮结派,岂不是要谋逆?” 公子治不停地在燕帝那里进谗言诋毁公子渝。 燕帝听了,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子渝不会。更何况九幽门也有了新任门主,汴安对他能有什么用处?” 燕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也开始琢磨起这件事来。 公子治还是不肯罢休,不依不饶道:“父王,那公子渝狼子野心,现在朝中的人可都对他赞叹不已呢!” 这一次,燕帝可就不再担心公子渝了。他用敏锐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公子治,缓缓开口道:“怎么这么多事,有的没的,都好像你亲眼所见了似的?” 公子治意识到自己过于针对公子渝,被燕帝察觉了,便连忙作揖道:“儿臣也是担心父王错信于人啊。让汴安郡主嫁给公子渝,岂不是让他多了许多非分之想……”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现在,可就剩下你没娶亲了。”燕帝不想听他继续絮叨,便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批奏章。 公子治一时尴尬,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殿外传来了汴安郡主的声音。 汴安郡主沮丧地走进殿,胡乱地行了礼。燕帝见汴安郡主的样子,只觉得滑稽,哭笑不得地问道:“汴安这是怎么了?” 汴安郡主垂头丧气地问道:“陛下什么时候让我嫁给子渝哥哥啊?” 燕帝听了,哈哈笑着看了看公子治,公子治连忙躲闪了燕帝的目光。 汴安郡主看了看燕帝,又看了看公子治,立刻指着公子治责问道:“奥~是不是你又在说我子渝哥哥的坏话?” 公子治也不说话,无辜地奸笑着看着汴安郡主。汴安郡主见他这幅轻蔑得意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打他一巴掌。 第六十章 疏桐殿(三) “我子渝哥哥竟然有你这么个王兄,也真是的……”汴安郡主给公子治一个大白眼,鄙视地嘟囔着。 “啧,郡主也不能如此说呀。你子渝哥哥这么好,你子治哥哥就不好吗?” 公子治笑吟吟地问着汴安郡主,汴安郡主却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就是个小人!你日日在陛下背后做一些见不得人的阴暗事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什么?! 汴安郡主如此直率,却让公子治心里叫苦连天。 燕帝狠狠地瞪了公子治一眼,又笑眯眯地解围道:“汴安的一句玩笑话,你那么在意干嘛。” 汴安郡主才没有开玩笑。公子治如此针对公子渝,这可是她早就看出来的事情了。 “陛下您快说嘛,汴安什么时候能嫁给子渝哥哥啊?” 面对汴安郡主可怜兮兮的问话,燕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那你想什么时候嫁给你子渝哥哥,你就告诉寡人,寡人自然就给你们赐婚。” 汴安郡主听了,顿时欢天喜地,却又突然纠结起来。她用手挠着头想了想,又害羞地低下头。“这个嘛……就得问子渝哥哥啦……” 燕帝哈哈笑着,摆摆手说道:“那你快回去和你子渝哥哥商量商量。” 汴安郡主听了,高兴地点点头,乐颠颠地跑回庆华宫了。 汴安郡主走后,燕帝又恢复了严肃,瞪着公子治。公子治被瞪得心中慌乱,连忙低了低头。 “你别以为,寡人真的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 原来,燕帝早就知道了公子治的行为,也明白他的心思。不仅如此,就连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也都逃不过燕帝的眼睛。 公子治听了,连忙跪下道:“父王恕罪……” 燕帝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他的这些公子个个都让他无法放心,他也只能权衡利弊了。 “寡人若是想治你的罪,你还能在这跟寡人说话么。”燕帝悠然地喝了口茶。 公子治连连叩首谢恩,站起来回话道:“儿臣多谢父王,儿臣多谢父王!” 燕帝又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寡人也知道你喜欢汴安郡主——” 公子治心中不由得一惊。 “但是,寡人还是得将汴安郡主嫁给公子渝。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公子治也想知道为什么,便只得摇了摇头。 燕帝抬起头,看着公子治道:“像汴安郡主那样坦诚直率,若是公子渝的举动有丝毫的不对劲,她肯定能来告诉寡人。” 燕帝说着,竟然还得意起来。 公子治听着只觉得可笑。一个父亲怎么还用这种手段监视着自己的儿子! 燕帝又看了看公子治,说道:“对于你,寡人自然能放心。” 公子治知道,燕帝这话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信任自己。不过是因为燕帝自信,只要他用一些普普通通的手段,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握自己的行踪。 可是公子渝不同。他聪明。 公子治回了般瑛宫后,便开始大发雷霆。 为什么? 为什么公子渝轻而易举就能得到那么多?为什么他做了这么多,却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命运不公! 公子治一把掀翻了桌子,憎恨着公子渝。 公子渝,我必要亲手杀了你! 【疏桐殿】 兰轻颜津津有味地用着晚膳,而霓无音却拿着筷子坐在一边,毫无胃口。 兰轻颜见了,疑惑地问道:“无音姐姐,你怎么不吃点东西呢?” 霓无音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兰轻颜忽然明白了什么,会心一笑,说道:“无音姐姐,轻颜明白。” 霓无音有些诧异,不解地望着兰轻颜。兰轻颜见霓无音的神情,继续说道:“无音姐姐,其实你与三殿下的情意,轻颜早就看得出来了。” 是吗?霓无音不免有些疑惑。连她自己也是今日才发现,自己对公子渝竟然是这样的心思。 兰轻颜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有时候,若是别人不说出来,可能当局者还真要被迷住了呢。” 霓无音听了兰轻颜的话,若有所思。她也是在发现与公子渝没有了所有的以后之时,才发现了从前的感情。 “为什么……” 霓无音真的不知道,明明他们之间是那么的好,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兰轻颜拍了拍霓无音的肩膀,宽慰道:“其实许多事情,根本就没有为什么。你若是非要问一句为什么,便是大错特错了。” 即使是这样,霓无音还是很想亲口问一句,为什么? 难道,从前的一切都不作数了么? 可是霓无音明明从公子渝的眼中是看到了丝丝缕缕的爱慕之情的…… 难道,只是自己的幻觉? “无妨,反正……都过去了。”她心中有不甘,有不敢。但是,她真的不想就这么过去了。 兰轻颜听了,也放心地点了点头,宽心地笑着。“如此就好。看来,无音姐姐还是很坚强的,是轻颜多虑了。” 此时此刻的霓无音根本就不知道公子渝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从前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如今在想什么。 人的心思,果然还是最难猜的。 【凤仪殿】 公子治向周后行礼作揖道:“母后。” 周后也没有回答,优雅地坐在高座上看着公子治。公子治见状,又问道:“不知母后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你还有脸说?”周后听她安插在朝阳宫的眼线说起燕帝与公子治的谈话,不禁气愤又诧异。 燕帝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公子治的为非作歹,竟然还能佯装糊涂,并未发作。看来,想在这样一个多疑的燕帝手下求得安稳,必得表现出无能的一面来。 “母后息怒,父王并未怪罪儿臣……” 周后听了,“哈”了一声,顿觉此事愈发地有趣了。 “你父王现在全身心投入到对付公子渝去了,哪还有心思管你呀?” 公子治阴险地笑了笑,又作揖道:“母后放心,现在既然连父王都开始猜疑公子渝了,他必定会是儿臣的手下败将!” 第六十一章 青梅忆(一) 虽然如此,周后还是觉得此时此刻大意不得。那公子渝毕竟也是得燕帝器重之人,无论是声望还是威信,都远远在公子治之上。 “那公子渝都要大婚了。” 周后此话正中公子治下怀,他不禁又暗自记恨起公子渝。周后没有注意到公子治脸上的愤恨,又继续说道:“幸亏九幽门前门主死了,否则对你的威胁可就更大了——” 公子治听了,也勉强地笑了笑。周后看着公子治,突然颇有深意地狞笑着。 “子治,如果公子渝在大婚的时候能出点什么意外,那岂不是——” 公子治听了周后这意味深长的话,立刻紧张起来。“母后……您是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哈哈哈哈哈……”周后狂笑着。“当然是在那可怜的小姑娘身上做些手脚,省的夜长梦多——” 公子治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周后。周后看他这幅模样,捂着嘴轻笑着,忍俊不禁道:“哎呦呦,子治,你这是怎么了呀?是不是被母后这天衣无缝的办法……” “母后,求您放过汴安吧!”公子治说着,突然跪在了阶下。 汴安郡主的父亲是九幽门门主。燕帝为了讨好她的父亲,便封她为郡主,并允许她随意出入燕宫。 汴安郡主自幼便在燕宫长大,与燕帝的这几位公子相处得极为融洽。公子治那时便暗自发誓,定会护她一世周全。 周后一心急于大计,见他如此,大怒道:“你一个东燕嫡长子,竟然如此贪恋儿女情长!” 公子治跪在阶下,并没有回话,只是一直乞求地看着周后。 周后恨铁不成钢,恨得咬牙切齿。要对付公子渝,这可是最好的机会了。燕帝既然有心削弱公子渝的势力,必然也会以此为由,到时候朝臣们哪还能有异议? “本宫真是看错了你!当初本宫竟然还以为你能成大事,真是瞎了眼睛!”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许多事情一旦发生,便已经来不及悔改了。 虽然这是一个好机会,可如果她继续这么做的话,公子治一定会百般阻挠。 “罢了,你给本宫滚出去!滚!”周后冲公子治大吼一声,公子治便万分感激地行过礼退下了。 本来好好的算盘,竟然硬是让这个竖子给毁了! 周后既愤怒又失望,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高座上。 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下一次。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可就真的什么也来不及了…… 可是她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毕竟也是看着汴安郡主长大的,汴安郡主与自己无冤无仇,为什么就要去害她呢? 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突然,她又想起了慕容昭,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子,还有她曾经最信任的徐后…… 对,就是你们! 这一切,都是你们一步步逼我的。 【庆华宫】 公子治坐着轿辇大摇大摆地到了庆华宫门前。他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庆华宫的门匾,又轻蔑一笑,走进了庆华宫。 “大殿下……”庆华宫的宫人们见了公子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行过礼后匆匆离开了他的视线。 公子治走进正殿,颐指气使地问道:“公子渝,告诉本公子汴安在哪?” 公子渝低着头看着书简,头也不抬地说道:“大王兄如果有本事,便自己去找。” 公子治见他的态度极为敷衍,便俯下身,又问道:“公子渝,不要以为她是庆华宫的准三夫人,你便能对本公子如此无礼!” 公子治愤怒又轻蔑地瞪着公子渝,公子渝慢慢放下了书简,迎着公子治的目光看着他。 就这样过了少许,公子渝不卑不亢道:“既然大王兄已经知道汴安郡主是庆华宫的准三夫人,大王兄竟还如此冒昧地寻她。也不知是我无礼,还是大王兄无礼?” “公子渝!你放肆!” 公子治自知理亏,恼羞成怒地大吼着。公子渝冷淡地敷衍过后,便也没有再理他,又低下头继续看着书简。 公子治一向霸道,若是什么事情不能遂他的意,他便愤怒诋毁。他的情绪变化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样,公子渝都懒得与他争辩了。 公子治突然平静下来,轻蔑地笑道:“只是不知父王是否给你们赐婚呐?你是不是在痴人说梦呀?” 公子治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公子渝也不屑与他这种无理取闹的人理论,便不再回答他的话了。 公子治嗤笑一声,便扬长而去了。 他刚出殿门,便看到了向正殿走过来的汴安郡主。他高兴地对汴安郡主笑了笑,招了招手。可是汴安郡主见了公子治,却眉头一皱,不高兴地撅起嘴来。 “公子治,怎么又是你啊?”汴安郡主沮丧地给了公子治一个大大的白眼,嘟囔着。 公子治听了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笑着说道:“我……” “奥——明白了。”汴安郡主突然看向公子治,狐疑地打量着他。“你不会又是来找我子渝哥哥麻烦的吧?” 公子治听了,哭笑不得。“你子渝哥哥好着呐。我不是来找你子渝哥哥的,我是来找你的。” 汴安郡主听了,用一种更诧异又带着些许鄙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撇了撇嘴。 “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 公子治在无奈的同时又多了些许愤懑。怎么在汴安郡主心目中,他就这么比不上公子渝? “汴安,你说你子渝哥哥究竟是哪里比我好啊?” 汴安郡主听到公子治谈论起公子渝,眼前突然一亮,兴致勃勃地开始思考着公子渝的优点。她搓着通红的小脸,支支吾吾道:“嗯……子渝哥哥哪里好呢……” 公子治既愤怒又好奇,就想听听汴安郡主怎么说。 “嗯……子渝哥哥一表人才,威风凛凛,英姿勃发,嗯……” 这是什么?容貌?气质? 公子治自认为自己这些都是强于公子渝的,不禁嗤笑一声。 汴安郡主突然像有什么重大的发现一般,惊叫一声。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六十二章 青梅忆(二) “我子渝哥哥比你善良啊——” 善良?那这是在讽刺他阴毒么? 公子治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了公子渝。他勉强地笑了笑,便告辞离开了。 呵,善良?我看你的善良到底有没有用! 【疏桐殿】 霓无音闷闷不乐地弹着琵琶。人人忧伤,弹出的曲调自然也是低沉哀愁的。 兰轻颜在一边静静地听着,笑嘻嘻地说道:“自从无音姐姐搬来疏桐殿以后,整个殿里都日日有婉转动听的乐声,像是世外桃源呢!” 霓无音苦笑着,停下了弹琵琶。她用手仔细地抚摸着琴身,盯着那琵琶看了许久,眼神中尽是哀伤。“曲中深意无人识,却叫他心怎得知……” 兰轻颜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无音姐姐,你还在想三殿下啊。” 霓无音用手环抱着琵琶。“其实最让人刻骨铭心的,并不是哪个明确的事情。而是——”她说着,将头斜靠在了琵琶上。“明明看似有结果的事情,突然便幻灭了,还让你说不出缘由。” 其实很多事情,从一开始便没有任何的缘由。只是如今步入了两难的鸡肋之地,不过是人自己心甘情愿的。 “其实我是觉得,公子渝对你是有情的。甚至我还想,可能没准哪天你就真的嫁给他了。只是……” 兰轻颜低下头,若有所思。“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只要他没有明确说过,那便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怪不得别人。” 霓无音自然知道,这半点都怪不得别人,包括公子渝。 她现在的境地,就是一个得不到,放不下,忘不掉的死循环。 不知为何,兰轻颜看着她每日如此痛苦的样,却无比揪心。 是不是公子溪也会这样? 兰轻颜一想到这里,又立刻摇了摇头。 一定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只要霓无音死了,公子溪就不会一直对她视而不见的。 公子溪,但愿你不要知道山茶客是谁,全当她已经不存在了吧。 【般瑛宫】 公子治回般瑛宫后,便盛怒之下乱摔东西,将般瑛宫摔得一片狼藉。 他就是想不明白,他堂堂东燕大公子,到底怎么不如公子渝了? 宫人见公子治发怒,胆战心惊地走过来问道:“大……大殿下,您这是……” 公子治恶狠狠地转过头来,伸出手一把揪住了宫人的衣领。 “你说说,本公子到底哪里不如公子渝?!” 宫人大惊失色,本想慌忙跪地求饶,奈何公子治抓得太用力了。他根本就挣脱不开。 “大……大殿下,您……好,哪都好……” “放屁!” 公子治一把将宫人甩开,那宫人便如一个箱子般摔在了地上。 公子治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继续说道:“公子渝,他怎么就一表人才啦?怎么就威风凛凛,英姿勃发?!” 宫人听得一头雾水,却还是瑟瑟发抖着说道:“大殿下,您可比三殿下强多了……您看那三殿下整日愁眉苦脸的,哪有大殿下您的气势非凡……” “愁眉苦脸?他那是善良!善良!” 此时此刻,公子治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汴安郡主说的话,他几近崩溃了。 走为上策! 宫人不知道公子治这是怎么了,便连忙往外跑。公子治见了,一把抓住那宫人,歇斯底里地怒吼道:“连你也觉得本公子不如公子渝,是不是?!” 宫人刚想反驳,便被公子治又甩在地上,抽出长剑刺入了胸膛。 “敢跟本公子作对的人,就都得死,都得死!啊——”公子治几乎丧失了理智。 这时,周后优雅地走进了殿中。她看见了眼前这一幕,淡定地掏出手帕掩住了口鼻,把头一转,给身后的宫人们使了个眼色。宫人们领会了周后的意思,都走上前去将那死去的宫人拖下去了。 周后缓缓地走上前,慢慢地接过公子治手中的剑。“子治啊,剑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不是用来泄恨的。” 公子治斜着眼睛看着那剑,咬牙切齿。周后慢慢地伸出手,抚摸着公子治的脸颊,阴险地笑着。 “子治,是不是那个小丫头又狼心狗肺的,不领情啊。” 公子治听了,冷笑一声道:“有公子渝日日在身边,耳濡目染,哪还能对儿臣有好态度!” 周后听了,满意地奸笑着。“嗯,本宫就知道我的子治胸怀大志,不在意这些恩将仇报的贱婢呀——” 公子治听了,又敏锐地看着周后。周后狞笑着,拿出了一个小瓶。 “这是秘制的毒药,人服用后便可在半个时辰之内七窍流血而死。这个时间,足够你脱身的了……” “母后您又要干什么?”此时的公子治收起了方才的暴戾,又紧张地盯着那毒药。难道,周后还是要对汴安郡主下毒手? 周后笑吟吟地看着公子治紧张兮兮的样子,轻叹道:“本宫,也不想干什么。只是想提醒一下你,谨言慎行——” 公子治皱着眉,惊愕失色。周后慢慢地晃了晃手中的药瓶,仔细地看着瓶身,又突然抬眼看着公子治,意味深长地笑着。 “否则,本宫可不敢保证那个可怜的小丫头是死是活呢!” 公子治立刻跪下乞求道:“母后,儿臣知错,儿臣必会谨言慎行!” 周后垂眼看着公子治,满意地“嗯”了一声,又蹲下低声说道:“子治,你是本宫的养子。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宫自然可以舍去利用汴安郡主的机会。不过——” 她又晃了晃药瓶,里面的毒药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若是不知道谨言慎行,那本宫也难保会做出什么令你悲-痛-欲-绝之事。” 公子治连忙点头答应,磕头谢恩。周后蔑笑了几声,便趾高气扬地回宫了。 看来,那个汴安郡主还是可以牵制住公子治的好利器呢! 【庆华宫】 汴安郡主认认真真地看着公子渝,似乎公子渝的脸是百花园一般。公子渝丝毫没有受她的影响,还是严肃地低头看着书简。 “子渝哥哥,我看见公子治了。”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六十三章 青梅忆(三) 汴安郡主过了好久,也不见公子渝主动与她闲聊,便主动开口。 公子渝也不知听没听,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句,便没有再说话。 汴安郡主沮丧地皱了皱眉,撅起嘴不高兴了。“子渝哥哥,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啊?” 这一次,公子渝有些疑惑地说了一句:“是吗?”可是在汴安郡主看来,公子渝还是在敷衍她。 “子-渝-哥-哥!”汴安郡主猛地站起来,叉着腰大声喊着。公子渝草草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又说道:“你坐下吧,站起来干什么。” 汴安郡主不知道她的子渝哥哥为什么就对她这么冷淡,冷淡得都有点像她的子溪哥哥了…… 不对!子溪哥哥温润如玉的,哪里对她这么冰冷过! “子渝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啊?你要是有什么心里话,就告诉汴安啊,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无论汴安郡主怎么说,公子渝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自从汴安郡主进了庆华宫后,公子渝便是这样,像失了魂似的。 汴安郡主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调皮地靠近公子渝问道:“子渝哥哥,我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呀?” 听了汴安郡主这句话,公子渝突然抬起头。 “嗯……不急,你还是再适应适应这里的环境再说。” 公子渝明明是不想与她成婚,可是碍于燕帝的盛情,他也无法推托。如今,也只能晚一天算一天了。 汴安郡主以为公子渝的话是为了她好,便更高兴了。 夜半时,庆华宫突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殿内,公子渝并没有歇息,还静坐在桌子前看着书简。他猛地抬起头,用锐利的眼神扫过四周。 “何人在此?”公子渝突然站起来,大声地问道。 话音方落,帷后便走出了一个人。霓无音慢慢地摘下蒙面的黑巾,看着公子渝。 公子渝见了霓无音,眉头突然紧皱。霓无音看着公子渝皱起的眉头,心中不由得拂过一丝凉气。 是不是他已经反感了? 即使是这样,霓无音还是忍住眼泪问了一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公子渝冷淡地看着她。此时此刻,他们的关系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你知道的。”霓无音强忍住眼泪,哽咽着说。 公子渝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全天下的人都要明白你的心思?” 霓无音焦急的走上前去,紧紧地抓住了公子渝的手臂。“我……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如此……” “没有。你很好。” 公子渝垂下眼,冷淡地看着她。 霓无音听了他的话,却更加难过了。 “为什么……”霓无音忍不住抽泣道。 “你能不能放开本公子了。”公子渝皱着眉,看着她紧紧地抓着自己。 霓无音怯怯地收回了手,又抬手擦了擦眼泪。公子渝见霓无音这幅可怜的样子,心中突然像针扎一般。他慌忙转过身去,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霓无音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准确地说,她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出她想说的话。 “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么……” 其实从始至终,霓无音都没有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可是她相信,公子渝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你很好,不是你的问题,你是不是在疏桐殿待得太安逸了,想得怎么那么多?” 真的是想得多?若说公子渝是为了在燕帝面前自证清白,那么他杀了自己也无可厚非。可是…… 她还活着,为什么他就要如此冷淡? 为什么?毫无缘由,不明不白地,就这样了么? 霓无音问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公子渝亲口回答她的问题。 可能真的是她自己想得多。堂堂东燕三公子,又怎么会对她这样一个家道中落的属下产生感情呢? 霓无音自己在内心演了一场独角戏,却指望着公子渝能明白?明白什么? “那……告辞。” 霓无音转身便要离开,公子渝却突然说道:“你深夜潜入庆华宫,到底有什么阴谋?” 她能有什么阴谋? 霓无音听后无比痛心,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行礼道:“实在是对不起,搅扰了三殿下的清安。” 可是,她明明记得公子渝说过,不用说谢谢,不用说对不起。 公子渝也没有回答,只是冷淡地看着她。 “你才离开庆华宫多久啊,连宫规都忘了?” 霓无音又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平静了一下说道:“是,我自会领罚!” 她说完,默默地抽泣了片刻,便跑出了庆华宫。 【疏桐殿】 霓无音慢慢地进了疏桐殿,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她冒着如此大的风险,竟然什么也没有问清楚。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比起一场真正的别离,或许悄无声息地开始,又不明不白地结束才是最让人割舍不掉的…… 兰轻颜见霓无音这么晚了竟然不在宫中,不禁焦急万分,在殿内来回踱着步。看到霓无音回来了,她立刻迎上去嗔怪道:“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霓无音也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地面。兰轻颜发现她身上的伤,连忙问道:“无音姐姐,你怎么受伤了?你到底去哪了?” 霓无音擦了擦眼泪,说道:“无妨。罪有应得。” 兰轻颜听了她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去找他了?” 霓无音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兰轻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 她怎么又去了?难道非要让公子渝亲口伤她,她才甘心? 不对。就算公子渝亲口伤她,她也未必会死心! “他……什么也没说。” 此时此刻,霓无音的心里已经算不上是失望,而是寒心。兰轻颜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不知道该如何劝这个傻丫头。 公子渝能说自己为何突然如此冷淡?那就怪了。 其实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缘由,过去了便是过去了,聚散都不由你我。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六十四章 无心缘(一) 兰轻颜看着霓无音受的伤,可能就是公子渝用宫规惩治了她。 毕竟,擅自闯入公子渝殿中,是要杖责的。 不过,估计她的心伤……要远远超出了身体上的伤害吧。 兰轻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怕此事会影响到霓无音的心情,却也不得不说。毕竟,她早晚都会知道的。 “无音姐姐……你有没有听说,公子渝要大婚的事情啊……”兰轻颜轻声细语,小心翼翼地问道。 霓无音听了,眼神突然亮了一瞬,却又立刻暗淡下来。 兰轻颜想了好久,又说道:“其实……你也用不着太在意。” 毕竟公子渝是东燕三公子啊。他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怎么可能不娶妻呢?他没有妻妾成群就已经很不错了。 兰轻颜看她满心失落的样子,便忍住没有将公子渝与汴安郡主的婚约继续说出来。 其实她就是不说,霓无音也听宫人们议论过的。 既然自己令他如此烦心,那他与一个能让他真正开心的人大婚,也……无所谓。 【庆华宫】 公子渝还是像往常一样看着书简,可是他心中却尽是昨日霓无音来庆华宫的情景。 他心中,竟是如此的后悔。 霓无音不惜不顾宫规,只为了那一句“为什么”,自己却以宫规处置她…… 就在这时,汴安郡主兴致勃勃地进了殿。“子渝哥哥!陛下说了,一个月后我们便可以成婚啦!” 公子渝听了,也笑了笑。 不,是勉强地笑了笑。 汴安郡主见公子渝总算对她展露笑颜,更是开心得不得了。她坐在公子渝旁边,美滋滋地筹划着大婚的事宜。 “子渝哥哥!你说我们大婚的吉服,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呀?” 其实公子渝并没有考虑这件事。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快便要娶汴安郡主为妻了。 “都可以,你喜欢就好。” 汴安郡主听了,更兴奋了。她听说她的子溪哥哥大婚的时候,穿的宝石蓝吉服无比精美。这一次她和子渝哥哥大婚,也要穿得鲜艳一些才好! 汴安郡主打量着公子渝,却一时没了主意。 子溪哥哥平日里喜欢穿白蓝的衣服,所以大婚的吉服虽然不如平日里淡雅,却也是蓝色……看来是子溪哥哥喜欢? 不如,自己便按照子渝哥哥平日里的穿着来定夺吉服颜色吧! “子渝哥哥,汴安见你喜欢黛色和绾色的衣服,不如我们的吉服也让人赶制成这样的?” “你喜欢就好。” 如果说公子渝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让汴安郡主高兴,那么现在,她可就要失落无比了。 子渝哥哥是不是不愿意和自己成婚啊…… 公子渝不经意地抬了抬头,看见汴安郡主噘着嘴失望的表情,又安慰道:“我怎么都可以,随便。” 公子渝补充了这一句,汴安郡主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看来,子渝哥哥心里还是在意自己的! 【重凝殿】 落千翎走进殿中,行礼道:“殿下。” 公子溪低着头看着书简,见落千翎进殿,便说道:“免礼。”他放下了书简,看着落千翎。 “汴安郡主是不是要在宫中过生辰?” 落千翎想了想,迟疑着点了点头。“好像是陛下要在朝阳宫为汴安郡主举办家宴。” 家宴而已?只怕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家宴的事情了。 公子溪现在一想到这些事情,便能联想到他又要与诸位公子“斗智斗勇”的场面。 “翎儿已经替殿下把给汴安郡主的贺礼选好了,到时候便会在家宴上呈给郡主。” 落千翎虽是习武之人,可毕竟也是女子。这样的事情,自然会早早考虑好。更何况,她见公子溪日日看书抚琴,也无暇顾及这些事情。 公子溪自幼丧母,又生活于险恶的燕宫,心思自然也要比寻常男子细腻缜密得多。他听落千翎如此说着,便补充道:“有劳夫人挂心。既然如此,那便将那件木雕也一并送去。” 只是一件寻常又廉价的木雕而已,为何要…… 落千翎愣住了,不太明白公子溪的用意。 公子溪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道:“不要看这东西不起眼,怕是有些人会睹物思人呢——” 落千翎是十岁那年入宫进了重凝殿,而汴安郡主是在她入宫的前一年便出了宫,许多事情落千翎自然不知。 公子溪当年也并没有想到,多年以后的世事竟会如此变迁无常,便也没有向她提起过。 公子渝,这一次,自然会有人恨极了你。 【朝阳宫】 为了给汴安郡主过生辰,燕帝命人将朝阳宫布置得极为华丽。杯盏之声不断,丝竹之声不休。觥筹交错,鼓乐齐鸣,轻歌曼舞,蔚为壮观。 汴安郡主高兴地坐在燕帝和周后的身边,眼睛却一直盯着公子渝,情不自禁地美滋滋笑着。 周后见汴安郡主的神情,也开口问燕帝道:“陛下,不知汴安和子渝的大婚……” 燕帝拍了拍周后的肩膀,笑道:“这个寡人已经对汴安说过了!” 燕帝已经赐婚了,周后这才放下心来。她笑吟吟地向阶下的坐席中扫视了一眼,看了看公子渝,又优雅地端坐着。 此时的公子渝恰巧看到了周后的目光,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着,又突然站起来,径直走向了阶上。 汴安郡主见了公子渝,立刻站起来冲他挥了挥手。公子渝也迎着汴安郡主的笑问道:“不知汴安郡主可愿与本公子同坐在阶下?” 能与公子渝同坐,汴安郡主自然是愿意的! 她欣喜若狂,二话不说便拉着公子渝往阶下跑去。周后见他们二人如此和谐,不由得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呵呵,公子渝果然还是个听话的竖子啊,哪里会是本宫的对手? 他要娶的汴安郡主可不像落千翎一样出身名门望族。等公子渝成婚了,她便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让那个汴安郡主活着也好。一边能牵制住公子治让他不能轻举妄动,一边又能在庆华宫做个眼线牵制住公子渝。 真是妙啊。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六十五章 无心缘(二) 来往贺喜的宾客们自然大多都不是为了已逝的九幽门门主。人都死了,还巴结什么呢? 既然燕帝能为汴安郡主在朝阳宫过生辰,自然该抓住机会在燕帝面前表现一番! 一些有官职的人碍于燕帝的面子,也去给汴安郡主送了贺礼。 “张国相送极品和田玉如意一对!” “落太尉送竹骨牡丹金丝枕一个!” “李大人送羊脂玉手镯和镶红宝石玉兰花簪各一对!” …… 公子溪略微向左看了一眼,落千翎点了点头。 “二殿下送双鸾点翠凤凰金冠一顶,木雕一个!” 全场听后一片哗然。公子溪不紧不慢地拿起杯品了口茶。 凤凰乃是至尊之物,在东燕也只有王后和公主们可以佩戴凤凰图样的发冠。燕帝没有女儿,所以也只有周后一个人有佩戴凤冠的资格。 一个支持公子治的官员站出来,作揖启奏道:“陛下,汴安郡主是三殿下的准三夫人,二殿下此举——不知这是在羞辱王后,还是在暗示三殿下?” 落千翎笑了笑,起身回答道:“大人,汴安郡主自幼在宫中,在陛下的身边长大,佩戴凤冠之事,恐怕陛下也是同意的。” 燕帝看了公子渝一眼,又哈哈笑着。 他其实也不过是看在汴安郡主已故的爹爹——九幽门先门主的面子上才视汴安郡主如自己的女儿一般。再怎么说,她也只是公子渝的准夫人而已。 公子治在一边听了公子溪送的木雕,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在他小的时候,汴安郡主曾亲手做了一个木雕赠予他。 “子治哥哥,这个是送给你哒!” 汴安郡主亲手将木雕送给他,并希望他能好好保存起来。 而如今,他誓要守护的汴安郡主却要嫁给公子渝了! 公子治看着朝臣们议论纷纷,也拍桌子站起来作揖道:“父王!” 燕帝闻声,突然看向公子治,又看着公子渝。公子治迎着燕帝的目光也看向公子渝,继续说道:“父王,看来三弟的准三夫人——” 汴安郡主虽然不明白一个凤冠为何会引得大家议论纷纷,却觉得公子治开口,定是又要针对子渝哥哥。 公子治故意延长了声音说着,又瞥了一眼汴安郡主。“的确能配得起这凤冠呢!” 燕帝听了,脸色骤变。 公子渝之妻若是能配得起这凤冠,那公子渝是不是也能配得起这帝位? 公子治说完,又轻蔑地对公子渝笑着。公子渝有些慌乱,无视公子治的蔑笑起身说道:“父王,大王兄的意思是……您待汴安如亲生女儿一般……” 燕帝冷笑着,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道:“寡人也并未说什么,公子渝为何如此心急呢?” 其实燕帝的心理,公子渝是很清楚的。可是燕帝若是这么说,他自然也难以回答。 公子溪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静默地看着这场暗中的角逐。 用一个普普通通的木雕便能勾起公子治的回忆,让他好好引领这场风波,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公子治不依不饶,又说道:“不不不父王。儿臣是觉得呀——” “大王兄,你到底是何意?” 平日里公子治再怎么针对公子渝,他都可以不与公子治争辩。可是如今涉及到帝位,更何况燕帝的猜疑之心本就极重。公子治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 公子治“啧啧”地摇着头,又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呀没别的意思,觉得三弟你有才干呐——” 周后见公子溪这是在假装无意,却蓄意挑起事端,心中不由得愤恨。可是她现在却只能平息这场风波,否则公子治难保会被燕帝迁怒。 “子渝啊,你一向孝敬你父王,母后也是知道的。其实你大王兄也不是有心说什么,不过是在说笑罢了……” 周后说着,狠狠地瞪了公子治一眼,又立刻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笑。公子治见状,便强忍住心中的不满,又狠狠地给公子渝一个白眼。 燕帝虽然心中猜疑,却还是哈哈笑道:“本来是汴安郡主的生辰,你们怎么还抢了她的风头!汴安呐,你看看你子溪哥哥送给你的贺礼你喜不喜欢?” 汴安郡主笑嘻嘻地点点头,乐颠颠地跑过去打开了贺礼。 “哇,这木雕可真精致啊——” 汴安郡主感叹起木雕,却并没有提起凤冠。 公子溪淡淡地笑着。“知道你喜欢,特意着工匠赶制的。” 虽然他的计划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成功,可他却并没有丝毫的担心。 这场风波看似已经平静,却会在日后掀起更大的波澜。 汴安郡主放下木雕,便回了公子渝身边拿起筷子。“陛下,汴安饿了——” 燕帝听了,又哈哈笑着。到底汴安郡主还是个孩子! 燕帝挥了挥手,宴会便开始了 公子渝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若有所思地端坐着。过了一会儿,他对汴安郡主说道:“你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还是多吃点吧。” 公子治在对面咬牙切齿地瞪着公子渝,酸溜溜地嗤之以鼻着。 霓无音以宫女的身份陪侍在兰轻颜身后,一直黯然神伤地望着公子渝。 不知为何,她总是感觉现在的他,竟是那样的遥远…… 兰轻颜也一直在不经意地瞥着汴安郡主。 这个女子,竟然就在她面前! 兰轻颜暗暗盘算着什么,又略微转过头小声问道:“无音姐姐,你还好吧?” 霓无音将目光移回来,点了点头。兰轻颜垂了垂眼,“嗯”了一句,又转过身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时。阳光明媚,却突然刺眼起来。 汴安郡主抬起头,连忙用手挡住了阳光。公子渝见了,便伸出手替她挡了挡阳光。公子治在对面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狠狠地盯着公子渝。奈何公子渝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惹得他愈发地憎恨公子渝了。 霓无音还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他们的感情已经如此好了么? 周后看着公子渝和汴安郡主如此恩爱,不由得满意地阴笑着。 公子渝,你最好乖乖娶了她,别碍了本宫什么事!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六十六章 无心缘(三) 周后笑吟吟地看着汴安郡主。现在这么一来,燕帝必定会在心里猜疑公子渝,也必不会再考虑立他为储君的事情了。 “本宫看汴安头上戴的茱萸花枝倒是别致啊。” 汴安郡主头上所戴的茱萸花枝的确是精美。几簇粉玉的花侧插在发上,上有白冰竹骨制的蝴蝶点缀,又有几枝银花枝从中伸展开,将汴安郡主装点得如同仙女。 汴安郡主听了周后的夸赞,高兴地用手碰了碰头上的花枝。“这是子渝哥哥送给汴安的呢!” 周后听了,又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对燕帝说道:“陛下,您看他们俩的感情多好呀。” 霓无音用手紧紧地攥住衣角,强忍住眼泪。 周后转而又对公子渝叮嘱道:“子渝啊,你看汴安多机灵。等汴安嫁给你当夫人以后,你可得好好待她呀!” 公子渝看着汴安笑了笑,又作揖回答道:“回母后,儿臣必会与汴安琴瑟和谐。” 汴安郡主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公子渝。公子渝微转过头对汴安郡主笑了笑,两个人还真是恩爱。 公子治在对面一把将筷子甩在桌子上,恨不得将公子渝剥皮抽筋。 这两个人感情甚好,却让周后又提起了公子溪。 “这子渝和汴安郡主还没成婚便如此相看两不厌,子溪啊——” 怎么周后时时刻刻都不肯放过他呢?公子溪淡淡地看向周后,并没有任何举动。 周后看着落千翎,又故作关切地问道:“怎么不见你和落夫人如此呢?” 周后的手伸得还真长,连重凝殿的家事竟然都要来管管。 公子溪起身作揖道:“回母后,儿臣与落夫人一直相敬如宾,不喜过于黏腻之情。” 汴安郡主听了,觉得子溪哥哥可能确实不喜欢大庭广众之下缠绵缱绻,便也替公子溪解释道:“母后,子溪哥哥这样多正常呀!” 在汴安郡主的印象中,她的子溪哥哥就是一个能集温柔、内涵、修养、高雅、沉稳、成熟于一身的人,哪里会像她的子渝哥哥一样?她的子渝哥哥如此霸道…… 想到公子渝,汴安郡主不禁害羞地搓着通红的小脸。落千翎见了,不禁清新地笑着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汴安郡主赶紧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没……没事,替落夫人高兴呢!” 她边说着,边站起来走向大殿中央。“我子溪哥哥知书达理,温文儒雅,才华横溢,嗯……” 汴安郡主一时词穷,尴尬地挠了挠头。落千翎见了她这幅模样,不禁又微微掩着嘴笑了笑。 汴安郡主一时着急,又一跺脚道:“反正……反正就是我子溪哥哥特别特别好,你嫁给子溪哥哥肯定会很幸福的呀!” 落千翎先是笑了笑,后又暗自伤心起来。她虽然嫁入重凝殿成为他的正妻,却与从前并没有丝毫的不同。再加上山茶客的事情,她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了。 真的会像殿下自己说的那样,他只是不喜过于黏腻之情吗? 落千翎如此想着,又不经意间与兰轻颜对视。兰轻颜看出她的黯然神伤,又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霓无音只是站在兰轻颜身后,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公子渝。 看来,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 我一个落魄的下人,又怎么能与郡主相比呢。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公子渝便是天上耀眼的太阳。那么的明亮,却又是那么的刺眼,甚至让她的心也觉得灼痛起来。 宴会过后,汴安郡主硬要拉着落千翎陪她四处逛逛,公子渝便也和公子溪在宫内走着。 公子溪本来是想立刻回重凝殿的。既然他不得不面对公子渝,便只得解释道:“贺礼之事纯属无心之失,没想到大王兄会以凤冠纠缠不休。” 公子渝也没想怪罪他,便宽容地回答道:“你我之间,本就不必如此。子渝知道二王兄待我真心,还要感谢二王兄送予汴安的贺礼。” 提起汴安郡主,公子溪又想起了霓无音,便问道:“子渝真的要与汴安成婚?我记得你曾对霓无音……” “二王兄!”公子渝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汴安是我妻,我怎会心中对她牵挂?” 公子溪看了看公子渝的神情,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真心话。 “你不后悔便好。身处王室,哪能肆意妄为。” 公子溪又想起了在湖畔相遇的山茶客。 那一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公子渝想起周后,便又说道:“如今周后的眼睛和心思又盯在哪,我倒是看不透了。” 看透?为何要看透。凡事不必看得太透,不过是徒增烦恼,毫无用处。 公子溪微微抬起头,看向前方无尽的玉宇楼阁,亭台轩榭。“你我现在只需要做到提防。其他的事情,一切自有天意。” 另一边,汴安郡主和落千翎也谈的融洽。 “落夫人,子溪哥哥待你如何啊?” 虽然在朝阳宫中,公子溪已经亲口解释了他们并不亲密的原因,可是汴安郡主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汴安郡主这么一问,却又引得落千翎伤心起来。她咽下了心中的委屈,笑了笑道:“你不是都说了你子溪哥哥有多好嘛。” 听落千翎这么说,汴安郡主也愈发地高兴起来。子溪哥哥一向是云淡风轻的,落千翎又如此端庄,他们在一起好幸福呀! 落千翎见汴安郡主一脸兴奋,又轻笑着问道:“又想你的子渝哥哥了吧?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回去吧。” 汴安郡主兴奋地点点头,乐颠颠地随落千翎去找公子渝了。 【重凝殿】 公子渝和公子溪在重凝殿下棋。汴安郡主突然开门进来,见了公子渝,高兴地扑上去。 “子渝哥哥,我们回宫呀!” 公子溪见汴安郡主心急的模样,微笑道:“许久没和你子渝哥哥下棋了,怎么他刚来重凝殿坐坐,你便要让他回去了?” 汴安郡主听了,只是无辜地噘着嘴,看向了一边。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六十七章 无心缘(四) 汴安郡主和公子渝从重凝殿出来以后,便一直说起她在宴会上的见闻。 “没想到子溪哥哥待落夫人这么好啊。小时候子溪哥哥说他以后不会喜欢任何人,我还以为他真的不娶亲了呢!” 公子渝笑了笑,没有说话。毕竟人总是会成长,总是会改变的。 汴安郡主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了落千翎。“不过那位落夫人真不愧是落府千金。她那么端庄大方,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啊!” 公子渝听了汴安郡主的感慨,也忍不住笑道:“一个生辰宴,你便有这么多感慨呀?” 汴安郡主一拍胸脯,自信又调皮地说道:“那当然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呀?我可是汴安呀!” 公子渝忍俊不禁,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一幕恰巧被迎面走来的霓无音看到了。 公子渝不经意地向前看了一眼,突然看见了霓无音,愣住片刻,又十分冷淡地看着她。 汴安郡主顺着公子渝的目光看去,立刻皱起眉,不高兴地嘟囔道:“哼,怎么又是她啊?她不是被澈哥哥的夫人接去疏桐殿了嘛!” 霓无音没有理他们,只是带着那些宫女回疏桐殿。 “站住!” 汴安郡主见她们要走,立刻叫住了她们。公子渝连忙用手抚摸着她的头,问道:“你又要和没必要的人浪费时间了?为了不值得的人,气坏了自己可怎么好?” 没必要?不值得? 霓无音不禁更加心寒。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与价值了。霓府的大仇无法得报,自己却被一段模糊不清的感情折磨至此…… 汴安郡主瞥了霓无音一眼,又对公子渝说道:“子渝哥哥,她一个宫女怎么就对咱们如此无礼呢!听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也难怪啊——” 虽然汴安郡主没有见过兰轻颜,却也听说了公子澈娶庆华宫宫女为夫人的事情。本来她还想见见这位夫人,既然是个低贱的宫女,那也大可不必了。 霓无音见汴安郡主语出羞辱兰轻颜,便开口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郡主又为何要将自己的身份地位划分得如此清楚?” 汴安郡主见霓无音言语冲撞自己,便颤抖着举起手,用手指着霓无音。 “你……你竟然敢顶撞本郡主!来人!给本郡主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拉出去……” “住手!” 兰轻颜戴着白纱面巾走过来。“不知汴安郡主有何权力擅自处置本夫人身边的宫女?” 汴安郡主定晴一看,貌似是那位传说中的四夫人呢!她高昂着头,趾高气扬道:“哟,本郡主当是谁呢?不就是那个嫁给澈哥哥的宫女嘛!” 兰轻颜听后,冷笑了一声。 “夫人如何,宫女又如何?你还没当上夫人便如此颐指气使,本夫人现在就要治你的不敬之罪!” 汴安郡主见她竟然还要惩治自己,顿时有些慌了。她转身扑到公子渝身边,可怜巴巴地扯着公子渝的衣角。 兰轻颜见了,不禁翻了个大白眼,嗤笑一声。“三殿下便是如此纵容自己的准夫人为所欲为?” 汴安郡主毕竟也是公子渝的准夫人,他作揖为汴安郡主求情道:“子渝必会好好管教她。” 霓无音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她的心中如万箭穿过,心如刀割。原来,心痛这个词不是凭空而来的。 心,是真的会痛的。 虽然公子渝出面求情,兰轻颜还是不依不饶。“现在知道害怕了?方才出言不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呀?” 公子渝正要袒护汴安郡主,霓无音便匆匆拭了拭泪,拉着兰轻颜的衣袖回疏桐殿了。 公子渝只是僵在了原地,没有动。 在回疏桐殿的路上,霓无音关切地看着兰轻颜的白纱面巾。“轻颜,你是不是受伤了?” 兰轻颜气愤填膺,摆摆手道:“没事,就是不想正面看见这种盛气凌人的人,怕一时忍不住再当场呕吐罢了!” 霓无音听了兰轻颜这幽默的回答,轻笑了几声。 兰轻颜还是愤愤不平,继续说道:“就像这种人啊,就得趁她没得志的时候好好让她长长记性!” 霓无音现在却并没有想汴安郡主的事情。方才公子渝如此维护汴安郡主的时候,那个神情,也是真的在为汴安郡主担心。 “无音姐姐,你放心吧!这种人公子渝是不会看得上的。这什么人呐这是……” 兰轻颜不满地嘟囔着,还翻了几个白眼。 霓无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公子渝心里到底算什么? 不。她不在。 【庆华宫】 汴安郡主与公子渝回庆华宫后,公子渝便拿出了一个用金丝编成的风车。 “知道你贪玩,便亲手为你做的,当作是你的生辰贺礼吧。” 汴安郡主兴高采烈地接过风车。“嘻嘻嘻,到底还是子渝哥哥最懂我啦!” 公子渝笑了笑,欣慰地看着汴安郡主。 有些事,注定无法改变。 有些事,终究无法实现。 汴安郡主高高兴兴地将风车放在了衣袖里。 “这个风车可是子渝哥哥送给我的呢,可得好好收起来!” 公子渝看着汴安郡主,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明明是自己处理不妥善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无辜的女子去承担后果…… 汴安郡主将风车塞进袖子里,又抬起头,高兴地看着公子渝。而此时的公子渝也在看着汴安郡主。 汴安郡主突然一怔,又立刻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子渝哥哥,是不是……我脸上有东西呀?” 汴安郡主边说着,边慌忙抬起手,用长长的衣袖掩住了脸。 公子渝见她这幅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当然有,不信你自己去看镜子!” 汴安郡主瞪大了眼睛,立刻捂着脸往镜子的方向跑过去。她左右微转着头,对着镜子看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东西。她突然抬起头,像是明白了什么。 “奥——子渝哥哥!你是骗我的啊!” 她又转过身跑向公子渝,直接扑进了公子渝的怀中。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六十八章 仇恨生(一) 【重凝殿】 公子澈悠闲地进了重凝殿。他看到公子溪后,便立刻走过去,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二王兄,三王兄真的要和汴安大婚啊?” 公子溪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听了公子澈的话,他微笑着点点头。这可是燕帝亲自下旨赐婚,哪里还能有假? 公子澈先是十分激动,后却又万分失望。 “二王兄,你说——”公子澈抓耳挠腮地说道。“三王兄对汴安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啊?” 对于他这奇怪的问题,公子溪有些无奈地笑笑。 公子澈还在思考着。他明明觉得公子渝应该和霓无音才是一对啊,怎么…… “那二王兄,你喜欢落夫人吗?” 公子澈这突然的一问,倒是让公子溪有些不好回答。公子溪只好尴尬又无奈地微笑着低了低头。 公子澈见了,失望地“啊”了一句。“你们干嘛都要和不喜欢的人成婚啊——” 这个问题,公子溪就更不好回答了。是公子澈的心思太单纯,不明白这些是是非非,明争暗斗的辛苦。 可是公子溪看公子渝对汴安郡主的用心,好像……也不是装出来的。 【御花园】 霓无音觉得在疏桐殿太无聊,便想来御花园散散心。她看着眼前的这些花,不由得伤感起来。 多美的花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凋零了。就像有些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烟消云散,让你连一丝影子都抓不到…… 霓无音正在伤感着,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嬉闹声。她回过头,却猛地看见了一队人跟随着公子渝和汴安郡主走过来。 竟然又是他们! 霓无音来不及多想,连忙躲到了花丛里。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却更喜欢逃避。 虽然霓无音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是多么亲密无间。 汴安郡主一直扯着公子渝的衣袖,左右地摇晃着。而公子渝也宠溺地看着汴安郡主,眼中尽是神情。 霓无音紧紧地攥着衣角,又抬起手捂住了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真的,要与她成婚了吗…… 汴安郡主像一只快活的小燕子一样在公子渝身边蹦蹦跳跳的,高高兴兴地享受着这无比的幸福。 霓无音实在是受不了这心如刀绞的疼痛,用手紧紧地按住胸口,强忍住泪水啜泣着。 汴安郡主听到了这轻轻的啜泣声,突然回过头,四处张望着。 “谁?” 听汴安郡主这么问,霓无音慌忙擦了擦眼泪,安静地将自己隐藏起来。 公子渝见汴安郡主的反应,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汴安郡主又向四周看了看,疑惑地回答道:“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好像有人躲在周围一样……” 看着汴安郡主神经兮兮的样子,公子渝忍不住轻笑着。“是不是你听错了?” 汴安郡主皱着眉,撅起嘴,气鼓鼓地叉着腰。 可能……是听错了吧? 汴安郡主如此想着,又高高兴兴地拉着公子渝向前走去。 霓无音见他们走了,便用两手提着裙摆慌忙往疏桐殿跑去。现在,她觉得自己竟然连逃都逃不掉了。似乎他们无时无刻不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像周围的阳光与空气一般紧紧地包围着她…… 每次她看到他们二人如胶似漆的时候,她都想落荒而逃,逃出这个令她无比伤心的地方…… 但是,她不甘心。 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由他亲口告诉她的答案而已。 御花园突然下起了濛濛细雨,风也呼呼地刮着,似乎要将天下的所有一切悉数带走。 公子渝见风雨交加,担心汴安郡主淋了雨会染上风寒,便吩咐下人立刻将她送回庆华宫去。 反正雨下的也不大,自己便索性撑起伞在御花园继续待一会儿。 过了许久,霓无音突然出现了。 “殿下,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虽然霓无音也知道,总是纠结于一个问题还纠缠不休的行为着实令公子渝很反感,而且他也不可能告诉她为什么。可是她真的很想问一句,甚至每一次,都抱着些许的希望。 “本公子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公子渝只是皱了皱眉,冷冷地回答道。 霓无音清清楚楚地看得到,他的眉头紧皱,满脸写着对她的反感与憎恶。 他……为什么要皱眉呢。 她的心似乎被他狠狠地撕碎了。 她好不容易越过了重重阻碍,好不容易能来到他身边,可他却…… 皱了皱眉,而已。 霓无音所有的酸涩苦楚突然一起涌上心头,一时语塞,说不出什么话。 “你……要与她……成婚吗。” 霓无音嗫嚅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公子渝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现在你竟然还想来管本公子的事情?” 霓无音的泪水簌簌地落下,只是一直看着他摇着头。 “我……只是……” 她咬着牙,落着泪,低下头沉默了良久。她该怎么问,他是不是已经对汴安郡主动了真情呢…… “只是……想恭喜殿下,能与自己的心上之人成婚。” 公子渝听完,又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多谢。” 他明明说过的……他们之间是不必言谢的…… 很多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日渐殒没。很多感情,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愈发冷淡。 这就像当初的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霓府所有的一切不复存在一样。 “殿下……真的已经回不去了么……” 霓无音眼中噙着泪水,突然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他。 “对不起……殿下,真的对不起……如果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 这一次,公子渝索性便不再回答她的任何话了,就连冷冷的眼神也没有了。不管她如何哀求,公子渝都全然将她当成是空气一般。 “殿下……我……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殿下什么,今日的局面我也是……” 今日的一切,都是她从未想过的。 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如此……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六十九章 仇恨生(二) 霓无音走在回疏桐殿的路上。小雨淅淅沥沥,丝丝打在她的身上。 真的,回不去了。 她缓缓停下,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霓无音回到疏桐殿后,兰轻颜见她被雨淋湿,便立刻着人带她去更衣。 “无音姐姐,你又去哪了?”虽然兰轻颜这么问着,可她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 霓无音没有说话,只是随着兰轻颜的问话哭了出来。 “轻颜……我回不去了……” 兰轻颜愁眉不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严肃地说道:“无音姐姐,做人要识趣。他既然已经如此对你,你应该知道他是如何想的,你为何还非要纠缠不休呢?” 霓无音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沉默着低下头。 兰轻颜看着她被公子渝的事情折磨至此,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也感慨起女子的感性来。 劝过霓无音那么多次了,她怎么就不听? 霓无音一直眼神暗淡,低沉不语。 她不听良言不顾一切,却落得今日结局。 原来就算万死不辞,也终究无法走到最后。 兰轻颜从霓无音寝殿中出来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青萝一眼。“本夫人看,她和汴安郡主之间的嫌隙还不浅呢。” 青萝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也狡黠一笑。 【庆华宫】 公子渝回宫后,不见汴安郡主的身影,便问宫人汴安郡主的去处。 “方才疏桐殿派人来请郡主做客,郡主便去了疏桐殿。” 去疏桐殿?去干什么? 公子渝心中万般疑惑。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可碍于兰轻颜的面子,他却也不好前去阻拦。 【疏桐殿】 汴安郡主不情愿地坐着轿辇到了疏桐殿,鄙夷地瞥了一眼宫门,噘着嘴下了轿辇。 她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进疏桐殿,颐指气使地问道:“四夫人什么事啊?本郡主和你又不熟,你非要让本郡主来做客……” 兰轻颜背对着汴安郡主,吩咐下人道:“本夫人和汴安郡主要叙旧,你们都退下吧!” 待所有宫人都退下后,兰轻颜缓缓转过身。 “汴安,好久不见啊——” 汴安郡主见了兰轻颜的容貌,顿时大惊失色,吓得脸色苍白。 “竟然……是你?!” 兰轻颜笑盈盈地向汴安郡主走过来,用手轻抚着她的脸。 “你别碰我!”汴安郡主厌恶地一把推开她的手。兰轻颜见了,狡黠地笑着摇头。 “啧啧啧,你还是一点没变呐,还是那么飞扬跋扈,不知天高地厚。” 看着兰轻颜这张脸,汴安郡主又气愤又悲痛,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兰轻颜怒吼道:“兰轻颜,是你!就是你!没想到你竟然活得如此逍遥自在!” 兰轻颜也不说话,只是得意而又轻蔑地看着她,狡黠地笑着。 汴安郡主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给她剥皮抽筋。 “我认得你!就是你,是你杀了爹爹!” 兰轻颜微低下头笑道:“没错,就是我。我就是九幽门门主,兰轻颜啊——” 汴安郡主听着她的话,又看着她小人得志的样子,质问道:“你既然已经过了机关塔,爹爹也将九幽门的门主令给了你,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兰轻颜哈哈笑着。“你爹爹当了那么多年的门主,在九幽门自然会有爪牙。保险起见,我还是把他杀了好了,省的夜长梦多——”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汴安郡主声嘶力竭地怒斥着。 恶毒? 兰轻颜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 她若是不恶毒,如何能有今日成就?她若是不恶毒,那些想将她踩在脚下的人就会仁慈么?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父亲母亲竟会如此轻视她,只因她是一个女子。甚至,连兰府的下人都敢随随便便地欺负她!她只身在外漂泊的这些年,领略世人嘴脸,饱尝人间冷暖,世态炎凉。 现在,又怎么能说是她狠毒? “我恶毒?没错。我还通过威胁太医知道了你子渝哥哥的行踪,还派手下的人追杀他呢!” 公子渝遇刺之事,便是九幽门门主兰轻颜一手安排的。通过威胁太医,她不仅知道了公子渝的行踪,还知道了霓无音还活着的事实。 汴安郡主突然转过身,想去朝阳宫向燕帝告发兰轻颜谋害爹爹的事情。她跑到殿门才发现,殿门早就已经被牢牢地锁住了。 兰轻颜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禁笑了起来。“既然本夫人能让你见到我,自然也不会让你活着出去。否则,岂不是授人以柄?” 汴安郡主瞪大了眼睛,突然转过身。“你要干什么?” 兰轻颜掩着嘴笑着,一步步走近汴安郡主。 干什么? 兰轻颜拿出了一把短刀。“汴安郡主啊,你身为你爹爹的女儿,竟然不学无术啊——” 汴安郡主慌忙后退,兰轻颜却步步紧逼。 “可惜啊可惜,我本想放过你的。可是你却不知好歹,飞扬跋扈啊——” 今日,汴安郡主是必死无疑了。兰轻颜若是放了她,岂不是等着自己的身份暴露么? 汴安郡主最终退到了墙角,便再也无路可退了。 兰轻颜身为九幽门门主,几乎是天下武功的巅峰之人。对付区区一个不学无术的汴安郡主,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兰轻颜一把抓住她,便将短刀插进了她的胸膛。 汴安郡主口里流出了鲜血,倒在了血泊里。 兰轻颜,是你杀了爹爹! 汴安郡主挣扎着站起来,想去抓住兰轻颜。可她刚刚站起来,便又倒下了。兰轻颜只是站在她面前,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所有轻视我的人,都不得善终! 兰轻颜突然蹲下看着汴安郡主的眼睛。“汴安,本夫人还要谢谢你。很快,你就能帮我一个大忙。” 汴安郡主眼中流下愤恨的泪水,仇恨地瞪着她。 “你不必如此。这既是帮了本夫人,也是帮你自己啊。”兰轻颜相信,汴安郡主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的。 “你心爱的子渝哥哥,可是与霓无音的那个贱婢不清不楚呢——” 汴安郡主只是一直咬着牙瞪着她。兰轻颜说完,便哈哈笑着走向殿外。她相信,汴安郡主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章 仇恨生(三) 汴安郡主突然艰难地挣扎着起床从袖中缓缓拿出公子渝送给她的风车。她看着风车,幸福地笑着。 子渝哥哥……汴安恐怕不能与你成婚了…… 汴安郡主想到这里,又流下了两行泪。 子渝哥哥,遇见你,真好。 兰轻颜出了殿门,转头问青萝道:“本夫人吩咐你的事情办好了?” 青萝看着兰轻颜道:“回夫人的话,霓无音很快便到汴安郡主所在的殿内。公子渝肯定不放心汴安郡主在咱们疏桐殿,估计也快赶到了。” 兰轻颜满意而又得意地点点头。 借刀杀人的确很好。可是借别人的刀杀人,岂不是更好了么? 汴安郡主,你莫要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你就不应该回来! 霓无音听宫人说汴安郡主要见自己,便动身去找汴安郡主。 宫人引霓无音到了汴安郡主所在的殿门前,便神色匆匆地走开了。霓无音只觉得他们的言行举止有些奇怪,却还是推开门进了殿内。 她刚推开门,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汴安郡主。她慌忙去扶起汴安郡主,问道:“汴安郡主,你怎么了?是谁害了你?” 汴安郡主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霓无音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突然站起身想去叫人请太医来。她刚走出殿门,便正面撞见了匆匆赶来的公子渝。公子渝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径直走进了殿内。 不好! 霓无音突然反应过来,又慌忙转身冲进了殿内。 公子渝慌忙扶起了汴安郡主,悲伤得说不出话。汴安郡主手里紧紧地攥着公子渝送给她的风车,用尽剩余的力气冲他微笑着。 她想起了兰轻颜方才的话。 “……子渝哥哥,是……霓无音……杀了我……” 看着汴安郡主嘴唇一张一合,清晰地说出这句话,公子渝眉头紧锁,难以置信。 汴安郡主说完,又挣扎着继续说道:“子渝哥哥……九幽门……” 她刚想将兰轻颜的真实身份告诉公子渝,便咽气了。 公子渝悲痛万分,他看着怀中死去的汴安郡主,又紧紧地闭上眼睛。 毫无疑问,霓无音不明不白地就成了杀害汴安郡主的凶手。 公子渝突然转过头,用一种既厌恶又冷淡的眼神瞪着霓无音。事发突然,霓无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她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时,兰轻颜突然进殿,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惊呆了。 “这……”她瞪大了眼睛,惊愕失色。“无音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等霓无音回答,公子渝便冷冷地回答道:“汴安亲口指认,是霓无音害了她。此事发生在疏桐殿,兰夫人自然难辞其咎。”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霓无音不明白,汴安郡主为何要作伪证? 兰轻颜在一边赔着笑脸道:“是是是,此事的确是发生在疏桐殿。只是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无音姐姐怎么会去害郡主呢……” “误会?”公子渝冷笑一声。“本公子亲耳听到,难道还会污蔑她么?兰夫人是想说汴安为了陷害她,不惜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还是你想说汴安是自己害死了自己?” 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不符合逻辑。唯一符合逻辑的,便是霓无音杀了汴安郡主。 公子澈听说了汴安郡主之死,也立刻赶到了偏殿。他见一时跟公子渝也解释不清什么,便吩咐宫人将疏桐殿的所有人都叫到了殿内。 公子澈当着公子渝的面,大声问他们道:“汴安郡主是庆华宫的准夫人。此事关系重大,你们最好一五一十地把你们知道的事情都说清楚!” 宫人们跪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若不说出实情,当心本公子将你们都送到廷狱司!” 宫人们吓得面如土色,都纷纷磕头求饶。 “回四殿下的话,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啊!” 公子澈听了,又连忙追问道:“奉命?奉谁的命?” 那宫女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犹豫着抬起头看了霓无音一眼。“奴婢……是奉了霓姑娘的命,以疏桐殿的名义将汴安郡主请过来。然后霓姑娘又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只留下自己与汴安郡主两个人在这殿内,剩下的……奴婢也不知道啊!” “啪!” 兰轻颜突然狠狠地给了那宫女一巴掌。“你撒谎!你若是敢诬陷无音姐姐,本夫人饶不了你!” 那宫女听了,又连连磕头道:“兰夫人饶命啊!奴婢……奴婢也是看霓姑娘与夫人您关系密切,才不敢不听她的话呀!” 其他宫人听了这个宫女的话,也都纷纷点头。 霓无音见了,顿时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作伪证呢? 兰轻颜见这些宫人都在指证霓无音,心中暗喜,却还是表现出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 “你们这些人,定是收了真凶什么钱财!要么,就是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心术不正!” 兰轻颜在话语中把矛头指向了周后,只不过是为了让霓无音相信而已。她知道,公子渝是不会信的。 兰轻颜看着这些跪在地上的宫人。“你们这么多人,本夫人也不忍心把你们都杖毙了。不如,你们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宫吧。疏桐殿不需要心术不正之人!” 霓无音见兰轻颜要把他们都赶走,连忙替他们求情道:“算了吧轻颜,不关他们的事。” 兰轻颜像没听见一样,还是怒视着那些哆哆嗦嗦的宫人们。 算了?留着他们,万一哪天事情败露呢? 对于事情败露,兰轻颜却一点都不担心。 饶了他们?虽然兰轻颜如此说着,可是这件事情等着到了朝阳宫,到了燕帝那里,他们也必死无疑。 【朝阳宫】 燕帝听说了汴安郡主之死,龙颜大怒。在盛怒之下,他果然将疏桐殿的那些宫人悉数处死了。 “凶手是谁?” 燕帝这么一问,空气却渐渐凝固了。霓无音还活着的事情,除了燕帝、周后和公子治,几乎已经是一个人人知晓的秘密了。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一章 仇恨生(四) 此时周后与公子治也匆匆赶来。公子治得知了汴安郡主的死讯,不禁悲痛欲绝。 “是谁,是谁害了汴安?是谁?!” 公子治的问话让气氛更加紧张了。 公子渝虽然悲痛万分,可为了不让燕帝知道他私自救霓无音的事情,他还是回答道:“回父王,汴安死前亲口对儿臣说,凶手就是兰夫人身边的侍女霓儿姑娘。” 燕帝听了,不禁龙颜大怒。 “区区一个贱婢,竟然敢谋害汴安郡主?!” 其实燕帝能成为东燕的帝王,最起码的判断力还是有的。他的直觉告诉他,公子渝口中的霓儿姑娘,就是霓无音。 公子渝这个竖子,竟然敢欺君! 燕帝咳了几声,便看了一眼公子渝道:“那你想怎么办?” 如今汴安郡主已死,而霓无音又成了汴安郡主亲口指认的罪人,不知道这一次,公子渝会如何取舍? 兰轻颜见情势不妙,便赶紧煽风点火道:“陛下,要么您就再问问霓儿姑娘吧!她现在人就在殿外等候,您可不要冤枉了她啊!” 霓儿到底是不是霓无音,燕帝一看便知。 燕帝点了点头,霓无音便被带进了朝阳宫内。 燕帝微低下头,仔细地打量了霓无音一番,顿时认出了她。公子渝见燕帝神情不对,便立刻说道:“父王,这天下长得相似之人可就多了。” 公子渝既然都这么说了,燕帝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其实大家只不过都是没有证据,谁还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呢。 周后恨得牙痒痒。公子渝,你竟然用如此手段欺骗所有人,还让燕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公子治现在可不管霓无音还是霓儿,冲上去怒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贱人杀了汴安?!”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霓无音这一路走来,也明白了许多事。当她看到公子渝与汴安郡主相处时他眼中的柔情,看到汴安郡主死去时他的悲伤难过,她觉得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信你的人,就算你什么也不说,他自然会信你。不信你的人,就算你解释得天花乱坠,他也觉得你这是在狡辩。 仅此而已。 她喉咙上下浮动了一下,咬了咬牙说了一句。 “是。” 那一刻,公子治就算是食其肉寝其皮,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既然她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那也就没有什么好明查的了。周后看了看燕帝,试探着问道:“陛下,那您打算……如何处置?” 燕帝用手捏着下巴,盯着公子渝看了许久。“这个,你就得问公子渝。” 此时的公子治已经接近疯狂,周后怕他生出什么事端,便给下人递了个眼神。下人接受到周后的示意后,便带朝阳宫的侍卫们将公子治架了出去。 现在的朝阳宫,又是一片沉寂。 既然霓无音都已经进殿了,身为她的“好姐妹”,兰轻颜也不得不为她辩护几句。 “陛下,霓儿姑娘是绝不会害汴安郡主的啊,您要相信她!” 可是燕帝听了她的话,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公子渝。他的意思很明确了,就是让公子渝去决定。 公子渝从进殿的那一刻,便一直微低着头沉默着。燕帝见他没有要决定的意思,便提高了音量,开口问道:“公子渝——” 公子渝站起来,又转过身,缓缓走向霓无音。 此时的霓无音已经心死,却还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眼神。 还是那样的冷淡。 霓无音轻轻地垂下眼,微笑了一下。 其实一场心死,不必因为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如果一次次地抱有希望与期待,又一次次地迎来巨大的失望与绝望,才能真正将一个人的心折磨而死。 公子渝冷淡地看着她,缓缓开口。 “是你杀了她么。” 霓无音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像他一样冷淡地回答他的话。 “没错。” “为什么?” 恐怕今日,是公子渝与她主动说过,并且是说得最多的一次谈话吧? 霓无音冷笑了一下,抬起头回答道:“那你觉得,我能让她与你成婚么?” 公子渝也冷笑了一下,又转过身对燕帝道:“父王,儿臣觉得此女十恶不赦,死有余辜。” 周后听了公子渝的话,却也有些震惊了。 她可是公子渝曾经拼命维护的女子,怎么如今竟然…… “子渝啊,这是人总会犯错的。本宫瞧着这个侍女还不错,不如——” 听了周后的话,公子渝抬起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是若是蓄意谋害,可就不是圣贤所为了。” 看来,公子渝这是一心要让霓无音再死一次啊。 既然燕帝已经说了是让公子渝决定,如今公子渝已经表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燕帝也不再说什么了。 “那既然如此,不如——” 燕帝刚想说什么,公子溪却进殿了。“父王,儿臣想向三弟讨个人情。” 面对姗姗来迟的公子溪,公子渝也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公子溪看了看燕帝,又转身对公子渝说道:“三弟,不如便将霓儿姑娘送到重凝殿如何?” 其实燕帝的态度也不想处死霓无音。毕竟,她可是封印繁花令的人。更何况这件事也没有几个人知晓,神不知鬼不觉地办了也无妨。 公子渝并没有答应公子溪的请求。“我东燕有礼法,更何况此人杀害的是汴安郡主,更是子渝的准夫人。” 霓无音听了,又浅浅地笑了笑,轻轻地别过脸。 这么维护她么。 周后见公子溪为霓无音求情,也赶紧在燕帝耳边吹风。“是啊陛下,臣妾就觉得这个宫女敢作敢当。这礼法嘛——” 周后说话的语气愈发地贤德起来。“还不是陛下您定的礼法嘛……” 燕帝听了,也十分满意。 “子渝啊,这汴安人已经去了。你若是伤心,寡人可以再给你物色三夫人。既然王后和公子溪都如此认为,不如——” 燕帝一挥手,指了指霓无音。“便将这位霓儿姑娘送到重凝殿吧!”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二章 重凝殿(一) 公子溪谢过燕帝,又恭恭敬敬地对公子渝行了个礼。公子渝此时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后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 只要繁花令还在,在哪个宫里不都一样么?反正公子溪也破解不了繁花令的秘密! 周后想到这里,又笑吟吟地看着霓无音。 霓无音又死里逃生了一次。经历这几番大风大浪后,生死对她来说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这样一来,兰轻颜可就惊慌了。她担心的,并不是繁花令。 自己身为霓无音最要好的姐妹,尚且被她如此隐瞒,更何况公子溪与她并无交集。 可是让霓无音去重凝殿? 绝对不行! 兰轻颜虽然内心慌乱,可她嘴上还是要为霓无音高兴的。 可恶,她又白费了这么多心思! 自己细心筹谋了这么久,计划得如此周密,不仅没有让霓无音被处死,竟然还将霓无音送到了他宫里去了! 大家散了以后,兰轻颜便强压着怒气,强颜欢笑着回疏桐殿了。 霓无音,来日方长! 公子渝缓缓走出了朝阳宫。他现在的心情,连他自己也说不出。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的他也真想问问自己,为什么? 公子渝正在苦苦思索着,公子溪便随他一同出了朝阳宫。 “子渝,你不会怪我吧。” 听了公子溪的问话,公子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怪他,还是在感谢他。 公子渝摇了摇头,淡淡道:“怎么会呢?二王兄想做什么,哪里需要子渝同意?” 公子渝虽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在公子溪听来,这句话就像是反讽一般。 “……子渝,你还在想汴安吗。”公子溪为了避免与公子渝针锋相对,连忙转移了话题。 公子渝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他的难过,究竟是不是因为汴安的死呢? 公子溪见公子渝沉默不语,便笑了笑道:“其实子渝不必过于伤怀。虽然我也很想念汴安,可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其实公子溪这句话,也只是为了劝公子渝才说的。毕竟就连他自己,也做不到向前看。 公子渝的心中五味杂陈。他借口身体不太舒服,便匆匆告辞回了庆华宫。 他想一个人静静。 【重凝殿】 公子溪回了重凝殿后,落千翎焦急地询问霓无音的结果。 公子溪有些疑惑。他看了看落千翎,问道:“你一向稳重,为何一到了霓无音的事情便如此心急?” 落千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行礼道:“是翎儿失仪了。只是翎儿担心繁花令之事……” 公子溪见落千翎欲言又止,便直接说道:“其实父王和母后都没想真的处死她。本公子已经向父王求过情,让她做重凝殿的宫人。” 落千翎听了这话,反应几乎与兰轻颜如出一辙。只不过她与兰轻颜的不同之处便在于,她不善于伪装。 “殿下,您为何要将她接到重凝殿?” 落千翎这样冰山一样的人,如此火急火燎的时候极少。她现在的反应,让公子溪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怎么了,让你对霓无音如此忌惮?” 公子溪察觉了她的惊慌,她也不好说什么。 殿下,你会不会因为山茶客而放弃了你心中的大业…… “殿下,翎儿只是觉得霓无音若是能将繁花令的秘密告诉我们,那恐怕……” 为了不让公子溪起疑心,落千翎只好转移了话题。 本来他们之间的婚姻也是为了政治,每日也只能说这些事情了。 公子溪想了想,说道:“如果想直接从她那里知道此事,自然是不可能了。” 若是霓无音会将这件事随随便便?***隼矗枪佑逵胨啻θ站蒙椋鼗岫怨佑迦缡迪喔妗?/p> “等霓无音到了重凝殿,你便不得再如此。”公子溪虽然不知道落千翎为何如此针对霓无音,可是他却提醒了落千翎一句。落千翎听了他的话,也只得答应着。 就算她心中再怎么担心,为了她落家的荣耀,她不会与霓无音正面冲突。 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疏桐殿】 兰轻颜回宫后,便气冲冲地坐下。 “本夫人如此细心筹谋,全都白费了!” 青萝在一边安慰着,也无法说什么。若是别人,兰轻颜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这一次救霓无音的人,可是公子溪啊。 想到这里,兰轻颜突然紧张起来。“青萝,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青萝觉得,公子溪若是知道了霓无音就是山茶客的事情,也不会现在才有所行动吧。 “夫人,您不必担心。如今那霓无音可是到了重凝殿,想必一定会有人必夫人您还要着急吧……” 兰轻颜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 是啊,落千翎如此在意他,占有欲又那么强,她怎么会轻饶了霓无音呢? 兰轻颜的嘴角又扬起了一丝狡黠的笑。 落千翎,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霓无音走在路上。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问题。 他到底是谁? 霓无音总是觉得,现在的公子渝似乎和她第一眼见到的公子渝不是同一个人。 这……是为什么? 有时,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也会让一个人陷入无尽的痛苦当中。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当初她初入庆华宫,公子渝与她初次相见之时,可能谁也没有想到,日后竟会有如此纠缠吧。 果然啊,人生最重要的,不过就是第一眼,也就只是那第一眼的遇见…… 从前她在霓府的时候,经常读着先人的诗句,却始终也不能体会到那种肝肠寸断,那种相思之苦。现在,终究还是自己的体会最为深刻啊。 她抬起头,紧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微风轻轻地吹拂而过。 她觉得自从入宫,她就没有一日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过了。她就像是无根的柳絮,先是在庆华宫,后又飘到了疏桐殿,现在又要飞向重凝殿。 可是她到了重凝殿以后,会不会又要身处险境? 可怜她的命运,早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三章 重凝殿(二) 【凤仪殿】 周后看着几近疯狂的公子治,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汴安郡主被霓无音杀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就不打算替汴安郡主报仇?” 周后这句话突然点醒了公子治。他突然咬紧牙关,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对……就是霓无音,是这个贱婢害了汴安!还有……还有那个万恶的公子渝!若不是他,霓无音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看着公子治咆哮着,周后心里愈发地高兴了。 不错不错,你就憎恨他们吧!没有点仇恨,哪有与公子渝争斗的动力呢? 【重凝殿】 霓无音刚到了重凝殿,兰轻颜便急匆匆地赶过来看她了。 兰轻颜一脸愧疚与自责地拉着霓无音的手,低下头喃喃道:“无音姐姐……都怪轻颜不好,竟然让别有用心之人在我眼皮底下陷害你!” 霓无音宽容地笑了笑,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霓无音这句话却莫名地点燃了兰轻颜心中的怒火。 对呵,你怎么还好好的呢?公子治这么恨你,怎么不直接杀了你呢! 兰轻颜又嘘寒问暖地与霓无音寒暄了几句,便装作不舍地离开了。她向重凝殿的宫门去,刚要上轿辇,便听见有人在叫她。 “兰夫人!” 兰轻颜闻声回过头,看到了站在宫门处的落千翎。她对落千翎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落夫人啊。” 落千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于她的虚情假意纹丝不动。她突然不安地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兰夫人,我有话要说。” 兰轻颜早就想到落千翎要说什么,她也正等着落千翎来找她。 “落夫人,不如何时抽空来疏桐殿坐坐?” 落千翎听了,却并没有答应。她更加不安地向后看了看,又说道:“兰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兰轻颜笑盈盈地挑了挑眉,便与落千翎走到了宫墙角。 “兰夫人,我本以为你能借汴安郡主的事情除了她,可你却反将她送到了重凝殿?” 落千翎以为兰轻颜的计划天衣无缝,却不想霓无音竟然还能得救! 兰轻颜笑了一下,又反问道:“我这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什么会失败,你不是应该去问问你家殿下么?” 兰轻颜的反问却让落千翎无话可说了。 从前想除掉霓无音,总会有公子渝的百般阻拦。如今好不容易让公子渝狠下心来,却半路杀出个公子溪去救她! 难道,人真的有天命么? 落千翎已经担心得茶饭不思。毕竟霓无音就是那个山茶客,是公子溪日思夜想的山茶客啊! 兰轻颜看着她神经兮兮的样子,轻笑了一声道:“瞧你那样。只要落夫人不让二殿下知道霓无音是谁不就行了嘛?” 落千翎虽然也希望公子溪不知道这件事,可她觉得这根本就不可能。霓无音到了重凝殿后,山茶客便是纸里包不住火的事情。 “不知兰夫人可否告诉我,如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兰轻颜转了转头,看向天空。“这就得看落夫人的本事了。我这日日待在疏桐殿,这下可是有心也无力了。” 有心无力?她若是有心无力,那凡事便只能靠落千翎自己了。 落千翎微微低下头,焦虑不安地眨了眨眼睛,轻叹着气。 兰轻颜见落千翎也没有什么决定,便提醒道:“哎呀这拖着也不是个长远之计啊。最好的解决办法呀,还得是让她永远消失~” 落千翎突然抬起头,看着兰轻颜。“恐怕就算是因为繁花令,殿下也不可能让我杀了霓无音。” 兰轻颜听了这话,便摆摆手摇着头。除掉霓无音,可也未必就非得让她死了。 落千翎对于公子溪的爱,更多的一种占有欲。因为占有欲,她便想让一切能与她争夺他的女人都灰飞烟灭。 可是兰轻颜不同。她虽是深爱,可却并不会因为他而非要置霓无音于死地。 只要让霓无音远离他,就可以了。 可是……如何让霓无音心甘情愿地离开他呢? 【东燕与南赵边界】 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与一个随从骑着马往东燕方向走着。 “殿下,您这只身前去那东燕也不安全呐!”随从不安地看着那男子,担心地说道。 “啧啧啧,本君看你挺有主意的,不如你当储君如何呀?” 南赵储君这么俏皮的一句话,倒是让那随从吓得面如土色。“不不不,属下就是担心殿下……” 南赵储君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赵北夜自从出生便没怎么出过赵宫,如今好不容易能征得南赵帝同意,他自然得在东燕好好玩一阵。 赵北夜到了津梁后,便流连忘返于闹市。 “哎呀呀,这么多吃的,估计这比燕宫有趣多了吧!” 赵北夜只顾着买各种各样的小吃,全然不顾着进宫的时间。随从在一边看着赵北夜不住地吃着,表情夸张地问道:“殿……殿下,您是不是该进宫了啊?” 赵北夜一边拿着一支糖葫芦吃着,一边回答道:“你急什么啊,反正到了燕宫我也不会先去看他们燕帝的。他一个帝王,还能急着见我……” 赵北夜说着,又吃了一大口,美滋滋地点着头。 想不到东燕的集市上,竟然有如此美味的小吃啊! 就这样,在赵北夜遍尝了东燕小吃后,才与随从进了燕宫。 燕宫内,似乎没有人认识他南赵储君赵北夜。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低着头快速地走着,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这不是正好嘛!又可以在燕宫好好玩一阵了! 赵北夜不禁乐得合不拢嘴,像一个间谍一般,鬼鬼祟祟地出没在燕宫的每一个角落…… 在重凝殿外,霓无音正好想去取一些月例。赵北夜见了霓无音,不禁“咦”了一声。 霓无音见赵北夜的反应,上下打量着赵北夜。“怎么,你认识我啊?” 赵北夜像是有什么新发现一样,眯着眼睛,捏着下巴道:“你就是霓无音吧?” 霓无音听了,顿时觉得很惊讶。自己根本就没见过眼前的这个人,他怎么会认识自己呢?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四章 重凝殿(三) 赵北夜眼中一亮,说道:“啧,这怎么还不认识我了呢?” 为了让霓无音想起来自己是谁,赵北夜还特意在她身边转了几圈。霓无音仔细地回忆着,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赵北夜啊?” 上一次的朝会,霓无音曾见过他。而赵北夜就更是对这个伶牙俐齿、琴技惊人的小丫头念念不忘。他此次亲自来东燕,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小丫头的。 赵北夜刚想提出带霓无音回南赵,霓无音却像没看见他一样继续向前走着。 赵北夜见了,急忙跟上去问道:“你你你,怎么不停下来跟我叙叙旧啊……” 霓无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叙旧?怎么,堂堂南赵储君,千里迢迢来东燕就是为了和我这么一个小女子叙叙旧?” 出乎她的意料,赵北夜坚定地点点头。 “小丫头,上次在朝会我便对你一见钟情了。不如,你就跟我回南赵当我的储君夫人如何……” “做梦啊做梦~” 霓无音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继续走着。 赵北夜站在原地,疑惑万分。他回过头问随从道:“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小丫头竟然无视我……” 随从简直不敢相信,怎么赵北夜到了霓无音面前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随从有些难为情地回答道:“殿下不必伤心,在咱们南赵,有多少姑娘可都拼了命地想嫁给殿下您呢……” 赵北夜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言自语道:“嘻嘻嘻,不过这个小丫头的性格倒是一点都没变呀,嘻嘻嘻嘻……” 赵北夜回过头向朝阳宫的方向走着。等到了朝阳宫,他亲自向燕帝请求和亲,不就万事大吉了? 他美滋滋地想着,却在路上碰见了公子渝。 “公子渝,别来无恙呵。” 看见了赵北夜,公子渝也不得不上前行礼道:“储君殿下。” 赵北夜轻蔑地嗤笑一声,又仰起头,大声地感慨道:“哎呀呀这日头可真大呀,若不是本君有事非得来燕宫,没准此生便无缘无公子渝相见了呢?” 公子渝也没有与赵北夜针锋相对,只是淡淡地反问道:“不过只是在战场上与储君殿下交过手而已。若是两国一直能相安无事,殿下自然也不必再与子渝相见吧?” 赵北夜又撇了撇嘴,蔑笑道:“那是自然。等本君……” 赵北夜一想到霓无音,又捂着脸,笑得合不拢嘴。 随从见了,连忙轻咳了一声。赵北夜听了,又立刻恢复了与公子渝明争暗斗的状态。 “两国很快便可以相安无事了。等本君与东燕和亲,必定保证百年之内,两国绝不交战。” 和亲? 公子渝万分疑惑,便作揖说道:“只怕储君殿下要失望了。父王并没有公主。” 赵北夜见公子渝对自己装得恭恭敬敬的样子,不禁又嗤笑起来。 “谁说本君非要迎娶公主了?只要是本君喜欢的女人,本君有必要在意那么多么?” 赵北夜说完,又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朝阳宫】 燕帝在宫内端坐着,只等着赵北夜进宫。 这个赵北夜,他所说的和亲公主到底是谁? 就在燕帝疑惑不解的时候,赵北夜却进殿参拜。“南赵储君赵北夜,参见东燕帝!” 燕帝笑眯眯地看着他,抬抬手示意他起身。赵北夜起身后,便直接对燕帝说明来意道:“我父王也向陛下说得清楚了。只要陛下答应和亲,我南赵可以立誓百年与东燕相安无事!” 燕帝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问道:“寡人没有公主,不知赵帝口中的和亲一事——” 赵北夜哈哈笑着,又作揖回答道:“其实和亲公主不一定非要是陛下的女儿。若是能如昭君出塞一般,让宫女嫁入南赵,不也是一桩美谈么?” 还能保证两国太平,还不用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过去,这还真是美事一桩! 燕帝兴奋地连连点着头,又示意中常侍给赵北夜上座。赵北夜坐下后,燕帝又询问道:“只是不知殿下喜欢哪样的女子?只要是殿下开口,寡人必定立马将她封为和亲公主,送入南赵!” 赵北夜只是一笑,“啧”了一声,装作思考的样子。其实,他心中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向燕帝求娶霓无音了。 燕帝见赵北夜也说不出指定的人选,便让中常侍将燕宫中所有的女子都画一副像来。 一个南赵储君,自然要彰显出自己的身份来。所以尽管赵北夜早就乐开了花,但在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矜持的样子。 中常侍刚要去让人给宫女们画像,赵北夜缺突然站起身阻拦道:“好不容易来一次东燕,不必如此费事。如果陛下同意,不如就让我去各个宫里亲自一看如何?” 这对于燕帝来说不过是小事。他点点头,又示意中常侍引着赵北夜亲自去各个宫里挑人。 赵北夜一路上漫不经心,无论中常侍磨破嘴皮,还是那些宫里的宫女对他投以痴迷的眼神,他都无动于衷。 终于,中常侍带他去了重凝殿! 刚进重凝殿,赵北夜便按捺不住他此时此刻无比激动的心情了。 这样一来,看霓无音还能不能拒绝自己了! 重凝殿的所有宫女都排好了队,站成一排,希望赵北夜能看中自己,摆脱这奴婢的身份。 在赵北夜来之前,所有的宫女都在议论纷纷,倾慕着赵北夜的英俊潇洒。而霓无音听了她们的谈论,却恨不得立刻消失在燕宫。 嫁到那么远,连自己的故土都不能回来,还要和一个素不相识、毫不了解的男子共度余生…… 想想就煎熬。 赵北夜和公子溪闲谈了一会儿,觉得眼前这个温文儒雅、知书达理的公子还算不错。比起那个令他反感的公子渝,他还真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儒雅的男子。 见宫女们都到齐了,赵北夜便站起身,心里美滋滋地走过去。 霓无音摇了摇头,又无奈地将自己隐藏在一众宫女当中,把头低得让他无法辨认出自己。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五章 南赵姻(一) 赵北夜扫视了一圈,很快便发现了将自己藏起来的霓无音。 哼,小丫头,竟然还躲起来了! 赵北夜的嘴角上扬,得意地踱着步。突然,他径直走向霓无音,用手挑着她的下巴。 “这位宫女,你是觉得本君没有魅力?” 面对赵北夜轻佻的问话,霓无音无奈地尬笑着。旁边的那些宫女们看见赵北夜竟然如此对待霓无音,有的羡慕,有的不满,有的还失落万分。 赵北夜见霓无音满脸堆着不情愿的笑,便皱着眉调笑道:“啧啧啧,这个小丫头倒是有个性得很呢,我赵北夜的女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霓无音听赵北夜竟然当众胡说起来,便张大了嘴咬着他的手。 “啧嘶——” 赵北夜“嘶”了一声,却又摆出一副“被咬一口是我的荣幸”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忍直视。 这痴痴的样子……还是南赵那个威风凛凛的储君吗? 赵北夜美滋滋地盯着霓无音看了一会儿,却觉得她越看越迷人,简直就是人间极品啊! “嗯,咳咳咳!” 赵北夜轻轻地咳了几声,转过身对公子溪说道:“溪公子,不知可否让本君将这个小丫头带去朝阳宫?” 赵北夜这么一说,可让落千翎喜出望外了。霓无音若是能嫁去南赵,必定是此生都无法再回到燕宫,回到他身边了。 落千翎如此想着,便看了看公子溪。 虽然他心思缜密,可是想必他还不知道霓无音山茶客的身份。此时的公子溪并没有丝毫的忧伤或是焦虑,而是淡淡一笑,回答道:“既然是殿下喜欢的,便随殿下心意即可。” 反正繁花令的秘密,百年之内也无法破解。若是能用霓无音送南赵一个人情,日后没准也能派上用场。 落千翎听了公子溪的话,心里便更欢喜了。她一边在心里暗暗高兴着,一边又对公子溪微笑着。 赵北夜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禁无比激动又感激不已。“若是溪公子日后有什么需要北夜帮忙的,北夜必定不遗余力!” 公子溪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站起身,微笑着目送他们走出了重凝殿。 赵北夜将霓无音带到了朝阳宫,对燕帝说道:“陛下曾说过的话,希望能够言出必行。” 燕帝看了看霓无音,又哈哈笑着。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一般呐。 “既然寡人已经答应了你,便一定会做到的。来人呐——” 中常侍忙将纸笔都呈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摆在了燕帝面前。燕帝笑眯眯地看着赵北夜,又哈哈笑着提起笔。 “那既然如此,寡人便封霓无音为公主,次日随南赵储君赵北夜启程回南赵!” 霓无音瞪大了眼睛,惊愕失色。 嫁到南赵去?那岂不是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生长的这片土地了? “陛下,不可!” 霓无音大声地对燕帝说了一句,让燕帝顿时皱了皱眉。一个屡次触犯东燕法律,无恶不作的女子,竟然还敢提出异议? 燕帝有些不悦地咳了几声。“霓无音呐,你的命都是寡人宽容才让你白白捡回来的。如今寡人让你成为东燕公主,又嫁给高贵的南赵储君,还能换来天下的太平——” 尽管燕帝将这件事情说得冠冕堂皇,可霓无音的内心还是拒绝的。 嫁去南赵么?那,她还能再见到公子渝了吗? 霓无音想到这里,又赶紧摇了摇头。自己不过是一个被他厌弃之人,当日也是他一心想让她死,她又为何要对他牵挂至此呢? 突然,她又坚定地抬起头。 “陛下,奴婢的意思是……奴婢身份低微,怎配让陛下封奴婢为公主呢?” 听她这么一说,燕帝又笑逐颜开了。 “哈哈哈哈,这个你自然不必担心啦。寡人怎么会让我东燕嫁去南赵的和亲公主受了委屈呢?” 看来,燕帝这是铁了心要将霓无音像礼物一样送给赵北夜了。 燕帝也真是奇怪,一会儿想让霓无音好好地待在燕宫,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一会又想让霓无音快点消失,永远也不要出现在燕宫…… 当然,这是在中常侍看来。他虽看不懂燕帝的心思,可也没敢问。 而燕帝,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中常侍,霓无音是以重凝殿谋士的身份入宫,后与南赵储君两情相悦,被封为公主。明白吗?” 中常侍一愣,随即又道:“奴才明白了。” 两情相悦?霓无音听着都觉得讽刺。 赵北夜满意地看着她,美滋滋地笑着。这个小丫头,就该是我赵北夜的女人才对! 真的要嫁去南赵了啊。 霓无音的心中五味杂陈。如果能远离这令她伤心的地方,她会不会就能快乐了呢? 公子渝,我们注定也只能有缘无分了吧。 燕帝拟好了旨,中常侍便接过去,高声地读着。 “霓无音品貌出众,秀外慧中。今寡人特赐封号为公主,次日嫁入南赵为储君夫人——” 事已至此,霓无音也别无选择了。她恭敬地叩首谢过了燕帝,便双手接过了圣旨。 赵北夜一直在一边美滋滋地看着她。 哼,这下总算是让这个带刺的小丫头乖乖地听话了! 霓无音双手接过这圣旨,却感觉它似乎要比手中的沉上千万倍。 难道……人,真的有天命吗? 【庆华宫】 方宪走进殿内,沉默不语。 公子渝低着头写着书法,见他欲言又止,便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方宪不知道该不该将霓无音要嫁去南赵的事情告诉公子渝。但是既然霓无音是以公主身份嫁过去,公子渝必然是会知道的。 “殿下,陛下刚刚下旨……将霓无音封为公主,次日便与南赵储君启程去南赵了。” 方宪本以为他说完这件事,公子渝会有失落,会有伤心,会有失望…… 可是,他错了。什么也没有。 公子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嗯”,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似乎这件事,这个人,都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本来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六章 南赵姻(二) 很快,便到了圣旨中所说的“次日”。 这一日,按照礼仪,赵北夜已经率先回了南赵。 霓无音身着正红色婚服,头上戴着镶嵌着珍珠和红宝石的金凤冠,两边缀着金丝流苏,缓慢地向朝阳宫正殿走来。 不得不说,她如今的这身打扮着实惊艳。站在朝阳宫正殿阶上的每一个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了。 霓无音嫁去南赵,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不,大概无人愁吧。 落千翎和兰轻颜此时站在阶上,心中早就暗自庆幸。而兰轻颜身为霓无音的“好姐妹”,此时此刻自然得装得恋恋不舍一点了。 不等霓无音走到他们面前,兰轻颜便迫不及待地走到阶下,拉着霓无音的手痛哭流涕,悲伤的说不出话来。 “无音姐姐,到了南赵要照顾好自己啊……如果想轻颜了,便随时回来……” 兰轻颜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她却一点都不希望她回来。甚至,她此生都不回来便是最好的。 霓无音见兰轻颜如此伤心,自己也有些不忍起来。她轻轻地抚摸着兰轻颜的脸颊,替她擦了擦眼泪。 “没事的。” 尽管霓无音心中有万般苦楚,她还是咬了咬牙,说出了这一句。 没事的。 风水轮流转,没有哪个人会永远活在黑暗当中的。 公子渝只是默默地站在阶上,隐藏在人群之间。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是哀伤么? 他心中有些酸楚,便不由得用手碰了碰胸口。 霓无音,你到底要我怎样? 公子渝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便轻轻地别过脸。 大概,缘分已尽吧。 霓无音与兰轻颜告别后,又匆匆地向阶上扫视了一眼。然而,她却并没有看到她所期待的那个身影。 “无音,拜别陛下。” 她微蹲向燕帝行礼后,又微微转过身,向重凝殿之主公子溪行礼道:“拜别二殿下。” 公子溪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她缓缓地转过身,头上缀着的流苏前后摇晃着。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再也没有了。 霓无音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上了轿辇。她坐在轿辇上,透过轿辇两侧的白色轻纱向轿辇外看了看。 再见了,东燕。 行走在去往南赵的路上,霓无音已经开始规划着如何走这余生的漫漫长路了。 朝阳宫阶上的所有目送霓无音离开燕宫后,都纷纷向燕帝贺喜道:“无音公主能为两国带来百年的安宁和谐,这是我等之福,是东燕之福呀!” 燕帝满意地“嗯”了一声,又神秘地笑着。“既然无音公主已经出嫁,诸位便都散了吧。” 众人向燕帝行过礼后,便纷纷散去了。 【般瑛宫】 公子治从朝阳宫回宫后,便大发雷霆。 “霓无音那个贱人!她三番五次地死里逃生,还害死了汴安,如今竟然如此逍遥自在?!” 他还没有平息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还没有替汴安郡主报仇雪恨,竟然就要看着杀害汴安郡主的真凶逍遥法外?! “来人!”公子治大吼一声,便有数名身穿盔甲的死士上殿。 公子治慢慢地踱着步,看着他们。 “你们都是我般瑛宫的死士,如今杀害汴安郡主的凶手逍遥法外,本公子必要除了她才是!” 他知道此番对付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她是东燕帝亲封的公主,又是南赵储君的准夫人,将来是要做南赵王后的女人。若是公子治想要暗害她,恐怕必会被追究。 可是,他已经不想考虑那么多了。他虽是为非作歹,可也是在周后的管制下活着。为了听周后的话,他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了。 这一次,他就算拼了命,也要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能替她报仇的机会! 公子治带领一队人马直出燕宫。他每走一步,替汴安郡主报仇的决心便坚定了一分。 “大王兄如此气吞山河地出宫,不知可否请示过父王?” 公子渝恰巧途径公子治所经之处,见他如此气势汹汹,便上前问道。 公子治听了他的话,立即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请示父王?本公子为何要请示?那个糊涂的老东西,要杀要剐随他便!” 此时此刻,公子治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何罪名,会有何后果。 公子渝见公子治已经是箭在弦上,便索性一挥手,主动给他让了路。 公子治对他这反常的行为倒是意外,却是没有多想。他威风凛凛地抬起头,继续向宫门走着…… 公子渝回到庆华宫以后,强行装作平静地对方宪说道:“你立刻派人跟着公子治,若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立刻来回禀!” 其实,他已经明白了公子治此番出宫的目的,只是还没有确认而已。 可是,为何还要对她如此牵挂…… 公子渝想到这里,不禁眉头紧锁,用手按着额头,叹了口气。 但愿你……不要有事。 【凤仪殿】 周后见这几日宫里如此安生,还有些不习惯了。 “大公子是不是还在般瑛宫呢?” 公子治出宫的消息,周后是不知道的。若是让她知道了,那为汴安郡主报仇的计划岂不是又要受阻么? 公子治已经全然不管那么多了。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念头便是——替汴安郡主报仇。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带着般瑛宫全部的死士埋伏在霓无音的车马仪仗必经之路上。 他们静静地等着,就如同一个个猎人。一旦眼前有猎物经过,便会立马跳出来将他们撕个粉碎。 霓无音坐在马车内,心中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总觉得,自己不可能如此顺利地逃离出那些藏在暗处之人的魔掌。 渐渐地,仪仗已经到了公子治所埋伏的山谷里。 公子治瞪起眼来紧盯着仪仗,悄悄地冲身后的死士们招了招手。死士们心领神会,都纷纷匍匐着上前来。 公子治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霓无音,这下看你往哪里跑!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七章 南赵姻(三) 公子治突然大吼一声,死士们便都纷纷行动起来。有的射箭,有的拿着长刀冲下来,直奔车马仪仗。 “他们是何人?是不是疯了,连南赵的迎亲仪仗都敢拦截?!” 听见了外面喧闹的厮杀声,霓无音连忙用手掀开马车的两侧白色轻纱。她冷静地看着袭击仪仗队伍的这些人,认真地判断着他们的身份。 毕竟公子治所带领的都是般瑛宫的死士,是他所培养的最顶端的密谍,自然是武功高强。仪仗队伍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一些宫人,哪里会什么武功? 仪仗队伍中不过只有几个护卫,很快便被公子治的死士们杀得一干二净。剩下的这些宫人见大势不妙,便纷纷逃窜。奈何这些死士竟然一个活口都不留,将他们悉数杀死。 厮杀过后,便是一片荒凉。 上一秒,仪仗还浩浩荡荡地往南赵前进,这一秒便只剩下血流成河的凄惨景象。所有人都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只剩下报仇心切的公子治和许多剩余的死士。 公子治得意地站在霓无音的马车前,轻蔑地喊道:“霓无音,还不出来么?” 他说完,便又挑着眉看着马车前的帘子。 “霓无音,你是不认得本公子了么?说起来,本公子是不是应该好好跟你算笔账啊?” 任凭公子治怎么说,马车都纹丝不动。 难道霓无音跑了? 公子治突然起疑,便急忙走上前去一把掀开帘子。就在他掀开帘子的一瞬间,马车内却突然飞来了三根细针。 “好个霓无音,竟然敢暗算本公子!” 公子治低着头看了看被细针刺伤的手腕,愤怒地大叫着。这时,霓无音突然从马车内跳出来,一脚将公子治踢倒在地上。 “你……你个贱婢!仗着公子渝教你点武功,是不是就觉得自己能对付得了本公子?!” 霓无音镇定地站在原地,只是面无表情地瞪着倒在地上的公子治。死士们见了,都纷纷围了上来。 “不用!”公子治一抬手,制止了他们。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这是本公子与她之间的私人恩怨,自然要本公子亲自解决。” 公子治咬着牙,冷笑着摇着头,看着霓无音。他突然大叫了一声,便紧紧地握着剑,狠狠地朝她劈了过去。霓无音敏捷地躲开了这一剑,公子治却又突然抬起拳头,向她抡过来…… 毕竟霓无音只不过是训练过几个月而已,所学之术自然不及身为东燕公子的公子治自幼习武。很快,霓无音便占了下风,被公子治突然的一拳打倒在地。 “啧啧啧,本公子以为公子渝有多厉害,教出来的人还不是本公子的手下败将么?哈哈哈哈……” 公子治一脚踩在霓无音的头上,猖狂地大笑着。 “霓无音,你杀了汴安,就该有今日的结局呀!” 霓无音被他狠狠地踩在脚下,动弹不得,也不想再解释汴安郡主的死。她与公子治打斗了这么久,早就已经体力不支,又失血过多,一路颠簸,便昏迷了过去。 公子治咬牙切齿,哀伤地望着远处的山。 汴安,我替你报仇了,你看没看到? 他如此想着,又低下头,轻蔑地狞笑着。他歪着头,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剑。 “本公子自会靠自己取得父王器重。繁花令,你就在黄泉路上带着吧!” 公子治说着,猛地举起手中的剑,狠狠地向她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银色的身影将公子治踢向了一边。随即,又杀出了一队人马与公子治的死士们厮杀起来。 公子治定睛一看,不禁气急败坏道:“公子渝!你不是也想让她死吗?你是不是忘了汴安是谁杀害的?!” 公子渝低下头,静静地看着霓无音,又抬起头道:“大王兄,她如今已经是南赵储君的夫人了。大王兄若是再如此放肆,难道就不怕南赵和父王怪罪吗?” 公子治仰起头狂笑着。“怕?本公子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最想要保护的人都已经死了,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不过就是谋害南赵储君夫人而已,不过就是死罪而已! 公子治想要霓无音的命,看来已经是无人能够阻挡了。不过他见公子渝竟然来半路阻拦,还理直气壮地拿父王压他,不禁嗤笑起来。 “公子渝,你如今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压本公子,只是不知——” 公子治“啧啧”地说着,还蔑笑着打量着他。 “你私自出宫,父王可否知道啊?” 公子渝叹着气,摇了摇头。“真可悲。” 公子治听他这赤裸裸的嘲讽,不禁暴跳如雷道:“可悲?什么可悲?!” 正在公子治说着这些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马车。公子治瞧着那马车,不禁狠狠地瞪了公子渝一眼,大吼道:“你竟敢恐吓本公子!” 公子渝也不回答,只是转向那马车,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 “儿臣拜见父王!” 公子治一听,瞪大了眼睛,又回过头去仔仔细细地看着那马车。燕帝缓缓下了马车,朝他们走过来。 “你……”公子治惊愕地说不出话,呆愣着看着燕帝。燕帝的愤怒都写在脸上,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废物!她是南赵储君夫人,你竟敢谋害她!” 如今的公子治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吓得浑身颤抖,慌忙跪在燕帝脚下求饶。今时今日,失去了汴安郡主的他,已经无所谓生死了。 “如果南赵追究起来,你该如何解释?!” 燕帝发了雷霆之怒,公子治也没有回答。他发丝凌乱,任凭风将他垂下的几缕发丝吹得肆意飘扬起来。 燕帝气得浑身颤抖,对中常侍说道:“给……给寡人把这逆子押回宫去!” 中常侍一挥手,侍卫们便将公子治带下去了。 “这次的事情,幸亏你及时告诉寡人。”燕帝强忍住怒火,平息下来。 公子渝作揖道:“只是儿臣不忍心让大王兄一时糊涂,破坏了两国的情谊罢了。”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八章 南赵姻(四) 燕帝听了公子渝的话,又瞥了霓无音一眼道:“既然如此,你便将她送去南赵。如果赵帝问起,便说是有山贼突袭。” 让他把她送到南赵? 公子渝喉结浮动了一下,回答道:“……是。” 燕帝回过头瞪了一眼公子治所在的方向,便上了马车回宫了。公子渝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渐行渐远,背影愈发迷茫,逐渐消失在了山谷…… 他微微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霓无音。 我们为何会到了今日结局…… 他用手扶起她,将她拥入了怀中。他用双臂紧紧地抱着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奈何天不遂人愿。对不起,没能护你一世安宁。 【朝阳宫】 燕帝勃然大怒,将公子治捆绑在朝阳宫外的石柱上。 周后听说了公子治的事情,急匆匆赶过来。她哭哭啼啼地对燕帝道:“陛下……您这是要干什么啊,他可是您的儿子呀……” 若是没了公子治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她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燕帝对于她的求情无动于衷,愤怒地闭上眼睛吼道:“公子治出宫谋害南赵夫人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么?” 周后不过是替公子治求求情,如今竟然也要被牵连进去! 她慌忙向燕帝解释道:“陛下,这子治一直瞒着臣妾,臣妾也不知道他竟然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啊——” 燕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你不必在此哭哭啼啼了。他是东燕的嫡长子,寡人可以为了王室的颜面饶了他所犯下的死罪。” 周后听了,连忙行礼谢恩。 “只是——”燕帝顿了顿,又语气一转。 周后突然愣在那里。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他是公子,便夺了他当选储君的机会。从此以后,他还是东燕的嫡长子。只可惜——” 燕帝咽了咽,又吐出一口气。 “他永无继位的可能!” 周后听了,顿时僵住了。 永无继位的可能? “陛下——”周后听了,真的是伤心欲绝了。若是公子治不能继位,那无论是其他哪一个公子登上了帝位,她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陛下……” “行了!”周后刚要哭天喊地地为公子治求情,燕帝便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饶了他的死罪,便已经是寡人仁慈之至了!” 周后低下头,泪眼婆娑。 “若是他再敢再有下次,寡人绝不轻饶!” 燕帝给中常侍一个眼神,中常侍便上前对周后说道:“王后,陛下请您回凤仪殿。” 周后叹了口气,只好起身回宫了。 不过是失去了储君之位而已!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必会与你们斗争到底! 【南赵】 公子渝与昏迷不醒的霓无音一路上车马劳顿。到了南赵后,公子渝便带她去了驿馆歇息。 看着昏迷不醒的霓无音,公子渝心急如焚。他日夜不寐,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他想起了太医的话。“若是这位姑娘三日内还是没能醒来,便是天命了。” 他虽是忧心忡忡,却也无可奈何。 三日么? 就这样守着你,也挺好的。 公子渝一直陪在她身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他想起了南赵的婚约,却莫名地担忧着。 你到了他的身边,真的……会快乐吗? 远离了险恶的燕宫,能有一个真心对待你的人,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悉心照顾你,也算是一个好结果吧。 想到这里,他又俯下身,轻轻地在霓无音的额头上深情一吻。只是这个吻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发乎情,止乎礼。这一吻,不过也只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而已。 愿你一世,安好。 【凤仪殿】 公子治被燕帝用了鞭刑,打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若不是你父王看公子渝对他的威胁,你觉得你还能活命吗?” 周后实在想不到,这个愚蠢的公子治,竟然愚蠢至此,简直是愚不可及! 公子治虽然如此,却也是无怨无悔。若说令他悔恨的,便是没能亲手杀了霓无音,为汴安报仇。 “母后……儿臣,儿臣只是不忍心……让汴安在九泉之下……” “荒唐!”周后一听他竟然是为了汴安郡主,不禁怒火中烧。 又是一个被儿女情长蒙蔽了心智的傻子罢了! “你父王可是剥夺了你当选为储君的机会。你现在,只能和公子渝在这有限的时间内,争个你死我活的结局!” 周后如此决绝,却也是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若是今日没有你死我活,来日便只有她的身首异处了! 公子治听出了周后的弦外之音,便问道:“母后……您这是何意?” 周后恶狠狠地狞笑着。 “既然你已经无缘储君之位了,那不如——” 她一步步走到阶下,慢条斯理地说道。“便直接当王如何?” 公子治惊愕万分,瞪大了眼睛。他回过头四下看了看。“母后您是想逼宫?” 周后阴险地一笑,又解释道:“怎么能是逼宫呢?不过就是看你父王太累了,想替他分忧而已——” 公子治实在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优雅的女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看来,周后当初将自己过继到她膝下,也是为了利用他夺权。后来繁花令的事情,也都是周后在暗处一手操控的。 “母后,您与父王夫妻一场……” “夫妻?啊哈哈哈哈哈……” 周后听了公子治的话,不禁捂着嘴仰天狂笑着。 什么夫妻!她心中认定的夫妻,只有慕容昭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心中更加愤恨,报复心理也愈发重了。 “子治啊,你与那公子渝争斗了这么久了。若是连储君之位都注定不能的话,那——” 周后说着,又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你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人生的……意义? 公子治不由得迷茫起来。他为何对于帝位如此热衷呢? 因为周后。 当他呱呱坠地之时,周后便已经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了。这些年来,他一直被周后灌输着一个思想。 若不能成王,便只能任人宰割!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个思想已经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了。 阅读宴繁花关注幻+想+小\说;网 上架感言,求首订! 这汉子话说得越来越难听,突然感觉咽喉处的刀尖撤掉,还以为威胁起了效果,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虽然古怪,可终究是少年,容易被唬住。 “把你阉了送进宫里做太监,这可是个好主意。”景晔淡淡地道。 前往积雷山路途遥远,但以沈细娘如今修为,也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当天晚上,沈细娘便回返,完成任务将混元金斗交回。 第二天清晨天亮的有些迟,因为阴云密布,还有细碎的雪花飘落,以经验来看,倒是不会下大雪,虽说就一夜的间隔,可大伙都能明显的感觉到,今日比昨日寒冷许多。 混世星域不像银河系,生命星球寥寥无几,不跑上数十年,穿越无数空间跳跃点,根本找不到半个踪迹,这个星域可以有着很多个遥相呼应的生命星球。 邢天宇先是让它变成了一只狼,一只老虎,接着又变成了鸟和鱼,结果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体型变大的结果就是强度降低,还不如就这么一坨砸过去呢。 “怎么了?”见星炼表情有异,景月同样也皱起眉头,目光怀疑的看了一眼四风北凌的屋子。 要想月桂树枝生根,以至长成一株完整的树,单单阴极肯定不够,还得阳极的太阳星力配合。但如何调动太阳星力,必须有介质进行调和,单纯混合在一起只会相互抵消。 单子并不长,也就几十种物品,而且基本都是材料,虽然珍贵但并不稀有。 甚至其他寺院有什么活动的时候,也不会拉这种,不给脸的人来给自己添堵。 柳生家族的出现,很可能是岛国天皇在背后操纵,也就是说红日杀手集团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岛国的情报特工机构,所以华夏军方才高度重视。 说完。顾诏沒有再理会平鸿雁。知道平鸿雁现在就是个点了火的油瓶子。沒准就炸了。而是把目光对准了孙金鑫。 除了如意金箍棒、鸣鸿刀之外,其它的兵器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包括弑神弓在内,虽然都能够拿出来,但是李旭试了一下,连十分之一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 阿黑发出一声轻微的啼叫,躲避的墨离顿时探出头颅往前视察,确定没有魔蝙的动静时这才如灵活的猿猴借着垂落下的竹茎跳跃而起,身子疾速如风,若闪电跑向黑衣人剩下的骸骨。 有了蛊蝙蝠的第一波攻击,王天他们又先后遇到了好几次攻击,索性,最强的也不过是一只四级巅峰被蛊毒控制的大力猿,因此,王天身上倒是都没有落下什么重伤。 过不一会儿,两个悟空中的一个,又摇身一变再度分出一道身影,两个变成了三个。 有一些种族干脆派人驻扎在这里,抢购这些矮人们生产出来的装备,久而久之,也形成了一个初级的交易市场。 “哈哈,宋兄弟,以后两位要是结婚,生了孩子,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要去喝这杯喜酒!”言如剑端着后来换成的大碗,豪迈的笑道。 就连暗处的百眼魔君也不由得心里发虚,一面遮掩气息继续往地底深处藏去,一面用魔光诱导沙狂澜上前纠缠。 “行了,你们放手施展吧,不会有人找我们麻烦的。不过,记得要控制住,别闹出什么事来。”宋子阳给吴豪挂了个电话,交了个底。 “冰封!”大长老出手依旧是同样的手段,不过这次不是冰封亿万里,而是专门针对魔天释放的。 何朗一眼就认出走在最靠前的一人了,那正是玉仙门的掌门赤光,他在灵云山掌门人虚名的陪同下走来。 “是的,我败了,败得心服口服。多谢雷道兄手下留情。”古雷登点头说道,崩灭的手开始缓缓的长了出来。 她正好碰上了刚从山洞里走出来的玉仙门的赤光掌门及灵云仙门的虚名掌门。 霍成姝听霍光如此讲,心中更是难受,“父亲……”还未多言,便被霍光打断,只让她们姐妹叙叙便离开了,霍光也知霍成君这几日心情不佳,或许她们姐妹之间多聊聊,霍成君也可一扫心中阴霾。 而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除了空洞地微笑着,他再不会对自己作任何回应。 刘病已闻言点头,对方之意两人皆心知肚明,“夜深了,太皇太后早些安歇。”说罢礼貌一笑,各自转身,回宫而去。 未散去的朝臣见冯彻怒气冲天挡人的架势,知道他是要找邵安算账了。人人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个个将耳朵竖了起来。 “杨施主,歇息一下吧,要等第三个石台出现了。”达摩祖师盘坐了下来。 第七十九章 周后谋(一) 【南赵】 清晨,昏迷的霓无音渐渐醒了。她睁开眼后,看见伏在枕边的公子渝,她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难道,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吗…… 公子渝见她醒了,也抬起头。看见霓无音散发着光芒的眼神,便冷冷地解释道:“这不过是父王的旨意。” 至于这件事情的经过,她也没有问,他也没有说。 “我知道。” 霓无音点了点头。果然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所做的一切,不过也都是为了他自己而已。 公子渝打断了她的联想道:“你若是觉得身体无碍了,便随本公子进宫。对赵帝和储君只称是——途中有山贼袭击了仪仗。” 霓无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公子渝看着她,又立刻转过头去。 “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无碍了。你自己好好梳洗打扮,现在就随本公子进宫。” 霓无音垂下眼,忧伤地“嗯”了一句。 为了向燕帝邀功,你就这么急不可耐了吗? 【疏桐殿】 青萝匆匆走进来,让殿内的人都退下了。她走上前,神神秘秘地说道:“兰夫人,奴婢刚看见有许多荔枝运到凤仪殿。” 兰轻颜听了,觉得此事并不稀奇。不过就是荔枝而已,她一个东燕王后,连这点东西还不能让人送进宫吗? “这有什么,不就是荔枝么。” “可是奴婢瞧得真真的,那荔枝篮子里,倒是还装了许多兵器……” 兰轻颜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周后要兵器做什么?” 兰轻颜疑惑地看着青萝,突然又恍然大悟。 “公子治不是想要谋害霓无音么。她是不是想趁着公子渝不在宫的时候,谋反呐?” 青萝没有说话,只是神秘地看着兰轻颜。兰轻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呵,这也正常啊。换做是本夫人,也会谋反的。” 公子治失去了当选储君的机会,若是不逼宫,还能坐以待毙不成? 青萝又低声说道:“其实奴婢是想着,您是希望二殿下登上帝位的……” “那是自然。” 兰轻颜此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他更好罢了。 青萝笑了笑,又继续说道:“那夫人您要不要推波助澜,让这场风波掀起更大的波澜呢——” 兰轻颜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既然如此,不如本夫人就让他直接杀进朝阳宫如何?” 【南赵】 公子渝与霓无音走进了南赵的大殿上。赵帝和赵北夜早就已经等候多时,见他们如此落魄,便问道:“这是何故?” 公子渝看了一眼霓无音,回答道:“回陛下,我们的仪仗在路上遇到山贼突袭……” 不等公子渝说完,赵北夜便慌忙跑下来,握住霓无音的手上下打量着。“那你有没有受伤啊……” 此时的公子渝,只是淡淡地向左瞥了一眼。 霓无音见赵北夜的反应,立刻抽回手,向后退了一步,尴尬地笑了笑道:“没……没事……” 赵帝在阶上见他们如此恩爱,也高兴地哈哈笑着。“既然如此,不如你们就在明日把这个大婚补办了吧!” 霓无音瞪大了眼睛,急忙说道:“陛下,其实……” “多谢父王!” 不等霓无音说完,赵北夜便抢先了一步。他冲霓无音挑了挑眉毛,得意地笑着。 霓无音低下头,默默地叹了口气。看来,也只能跟赵北夜解释清楚了。 【凤仪殿】 周后和公子治在凤仪殿聚集了他们手下的所有人,准备一举攻下朝阳宫。 “将士们——” 为了让他们更好地跟随自己,公子治自然要高举正义的大旗。 “燕帝如此昏庸多疑,害死了无数的忠良志士……” 这第一句话,将士们还是可以认同的。可是这第二句……他们怎么就没听说过? 公子治还是没有管那么多,满口胡诌着:“为了让一个宫女嫁到南赵,为了让区区一个女子维持两国的和平,他不惜让本公子失去了当储君的机会,何其荒唐!” 周后在一边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公子治草草说了几句,便举起碗,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将将士们见了,也都纷纷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哗啦——” 公子治一把将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将士们也纷纷将碗摔在地上。 “将士们,给本公子杀进朝阳宫!若是谁能生擒陛下,本公子重重有赏!” 公子治命令一下,将士们便如人潮一般往朝阳宫的方向走去。 【疏桐殿】 青萝走进殿,低声回禀道:“夫人,公子治果然谋反了。” 兰轻颜一点也着急,反而是神秘地微笑着。“公子渝还在南赵?” 青萝点点头,又继续说道:“不过奴婢看,四殿下好像是要有所行动了。” 其实,兰轻颜早就已经将此事告诉了燕帝。燕帝之所以没有将他直接拿下,一是因为他没有实际的证据;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嫡长子竟然能谋反。 这又能怪谁呢?要怪,也只能怪公子治行事太不谨慎了。 将兵器藏在荔枝篮筐里,这都是多老套的办法了! “不过夫人,二殿下好像并没有任何举动呢。” 兰轻颜听了,却并不感到意外。此时行动,无非是为了在燕帝面前邀功罢了。若是此时静观其变,若是公子治真的起事成功了,也能以防万一。 他的心思还是那么缜密啊。 兰轻颜一边感慨着,一边又将手中的玉佩放在了桌子上。 这块玉佩,便是霓无音之事后,公子溪那日送她的玉佩。这么久了,她一直将那玉佩随身携带,片刻都不离身。 待到来日,愿能与你看尽世间繁华。 【重凝殿】 公子治已经起事,可公子溪却还是不慌不忙地在重凝殿抚着琴。 “殿下,您不担心吗?”落千翎见公子溪既没有帮燕帝铲除祸患,也没有助公子治逼宫,不免有些疑惑。 公子溪还是镇定地抚着琴。“有何可担心?现在中立的态度,不是很好?” 既然日后要完成心中大业,在这个时候,怎么也得明哲保身才好。 第八十章 周后谋(二) 对于公子治的起事能否成功,公子溪还是不能下定论。不到他失败的最后一刻,一切都无定数。如今他的起事虽然已经败露,可未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啊。若是他急于帮着燕帝,岂不是将自己的性命草草托付了? 公子溪还是镇定自若地抚着琴。 风云变,角逐起,他只需坐看花落谁家。 【南赵】 霓无音找到了赵北夜,低下头,有些歉疚地说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赵北夜见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便爽快地答应了。 其实,他心中已经明白了她的欲言又止。 “嗯……你能不能娶别人当你的储君夫人啊……” 虽然霓无音觉得如此出尔反尔,会让东燕与南赵的关系不和。但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到公子渝在她的枕边日夜不寐地照顾她,她又莫名地动了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 这到底是恻隐之心,还是觉得自己被伤害得不够?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宽容无度、毫无底线? 或许真正深爱一个人,是没有什么底线可言的。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便注定要爱得卑微,输得彻底。 赵北夜有些失望地“嗯”了一声,又低下头沉默着。霓无音觉得有些愧疚,只能小声地说道:“对不起……” 赵北夜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咬了咬下唇道:“你不需要对不起。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其实,他从一开始便没有想到她真的愿意与他成婚。当他知道联姻的事时,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谢你,愿意赠我一场空欢喜。 看着霓无音远去的身影,赵北夜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虽然如此,还是愿意为你成全。 霓无音出了殿门,却看见了公子渝。 公子渝刚接到了燕帝的密函,忧心如焚,正要赶回燕宫。 “殿下……这是要回东燕吗?” 公子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句。霓无音看着他,坚定地对他说道:“殿下,我已经对赵北夜说清楚了。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公子渝突然停下了脚步,问道:“那你可知,如今东燕是何等动荡?你若是回去,那……” 他想说的是,万一她在公子治的逼宫之中被伤到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白白地给本公子添乱么?” 他很快便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又一次对她说出了冷漠无情的话。 霓无音点了点头,咬了咬下唇道:“我……我不会给殿下添乱的。” 公子渝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心软下来,态度缓和了一些。 “既然赵北夜都同意你回去了,便即刻启程吧。” 公子渝说完,便立刻转过身继续走着。霓无音连忙跟了上去,也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东燕-朝阳宫】 公子治一路直杀到了朝阳宫前,提着鲜血淋漓的长刀,威武地走进殿内。 令他意外的是,燕帝并没有任何的慌张或是惊愕,反倒像是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公子治,你这是要干什么啊?”燕帝平静地问了一句,却问得公子治有些莫名地慌张了。 公子治向前走了几步,大声地说道:“父王不替汴安报仇,还纵容凶手逍遥法外!儿臣不过是杀了一个贱婢而已,父王就剥夺了儿臣当选储君的可能!” 燕帝听了他的话,不禁心寒起来。 难道他生在王室,便理所应当要当上储君吗? “你说寡人纵容?”燕帝慢慢地站起来,缓缓地走向阶下。“你三番五次犯了死罪,寡人又拿你如何了?” 公子治自知理亏,便没有回答。 燕帝停住脚步,又问道:“公子治,你带着这群乌合之众,聚集到朝阳宫干什么?” 公子治冷漠地笑了一声。 “儿臣是觉得父王您年纪大了,自然是不及儿臣的才干了。父子一场——” 公子治说着,又将手中提着的长刀竖在了半空中。“若是您愿意退位,儿臣自然也可以留您性命!” 燕帝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公子治。 他才带了多少人?如此轻易地便能杀入朝阳宫,真当东燕没人了吗? 还真是不识青山高,黄地厚。 燕帝呵呵笑着,又摇着头叹了口气。 “真是可悲啊……” “呵!怎么,现在才知道你可悲了?”公子治轻蔑地笑着,又用一种憎恶的眼神看着燕帝。燕帝长叹一声,又继续说道:“你可悲!” 公子治气得瞪大了眼睛。他刚想冲上去一把揪住燕帝,却听见了一阵什么声音从四面八方迎上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喊一声:“不好,有诈!” 可惜尽管他现在意识到了,却也为时已晚了。 公子治刚转过身,想带着手下的人冲出朝阳宫,便被汹涌而来的王宫禁卫军团团围住。 “大殿下,你们大势已去了!还不快快放下手中的兵器,向陛下请罪!” 公子治听了,却像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一样,突然狂笑起来。他笑得弯着腰,直拍着大腿。 “啊哈哈哈……大势已去……”他笑得直不起腰来,又很快恶狠狠地说道:“什么陛下!只有我,只有我公子治才是真命天子!而你们口中的陛下——” 公子治说着,转过身去,用手指着燕帝。“你们知道,他为何如此多疑呀?啊?” 燕帝面无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因为……”公子治说着,又面向禁卫军们,满脸嘲讽地摇着头。“他自己就是阴谋上位!” “逆子!” 燕帝恼羞成怒,径直冲上前去给了公子治一个大大的巴掌。 他看着周围的那些围观的禁卫军,愤怒地大吼道:“你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个逆子,还有这群乌合之众拿下?!” 那些禁卫军们原本都在面面相觑。他们听燕帝这么一吼,都纷纷地回过神来,拿着兵器渐渐地前进着,将包围圈渐渐地缩小了。 “今日,寡人绝不再容你!” 第八十一章 周后谋(三) 尽管公子治已经知道,天命在此。但是,他还是想放手一搏。 既然安稳已经不能带给他任何东西,那不如就豁出命去,为自己的前程赌这一次! “父王,看来您是早就知道儿臣要反了?” 见燕帝如此淡定,布局又如此周密,除了事先知晓,他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别的原因了。 燕帝仰起头,不屑地看着公子治。 “是,寡人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寡人还是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会逼宫谋反。” 公子治的举动,着实是让燕帝心寒。 别的事情,燕帝自然可以宽宥他,对于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燕帝毕竟还是如此多疑的一个人。逼宫谋反这件事情一出,燕帝是断不会再容忍了。 “父王,您可知世间万事,皆有变数?” 公子治慢条斯理,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倒是让燕帝看不透他的心思了。 公子治冷笑一声,又高举着手里淋漓着鲜血的长刀,将上面那向下流淌的血珠一口气吹落。 “给我杀!” 公子治手下的人听了,又振奋了士气,大吼着与禁军们厮杀起来。 燕帝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愤怒地说不出话。 这个逆子,早知道会有今日,寡人必要将他枭首示众! 王宫的禁军人数上就是占了十足的优势。即使公子治手下的将士身手再怎么高超,也终究是寡不敌众。 看着公子治手下的人一个一个倒下,他心中积攒的所有愤怒全部迸发出来。 “我杀了你!” 公子治紧握着长刀,狠狠地向燕帝冲了过来。中常侍见了,大叫一声:“来人,快护驾——”奈何所有人都忙着与公子治手下的人打斗,根本就无暇顾及燕帝这边的情况。 看来,这个逆子竟然真的要得逞了。 燕帝深深地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只等着公子治将自己杀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公子渝突然出现,用剑鞘挡住了公子治的长刀。 “公子渝,竟然又是你?!” 公子治暴跳如雷,简直要气得爆炸一般。 怎么每次在他要做成什么事的时候,公子渝总要来坏他的好事! 公子渝将燕帝护在身后,怒视着公子治。“大王兄竟然想用这种方式夺得帝位?” 公子治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渝,你何必将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他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公子渝,像是想要用憎恨的眼神将他万箭穿心。 公子渝看着眼前这个失去了全部理智的公子治,有些痛心地问道:“大王兄如此,难道就不怕来日除了江山,你一无所有么?” 公子治听他这么说,更是笑得令人发指。 他失去了他毕生挚爱,如今竟然连为她报仇都要被如此阻拦! 他这一生,其实在她死的那一刻,便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曾经,他拥有一切。现在,他一无所有。 “公子渝,本来我还想着等登上帝位后再赐你一死。既然你想阻拦我——”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愤恨地看着公子渝。 “那今日,你我便决一死战吧!” 公子治用力地将长刀向公子渝刺去,公子渝剑拔出鞘,横过剑挡住了公子治迎面劈来的长刀。 “都别急呀——” 众人闻声,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殿门处。只见周后优雅地走进殿来,慢条斯理地用手碰了碰耳上缀着的玛瑙。 燕帝见此情景,更加恼怒了。 原来,他们蛇鼠一窝,都蓄谋已久了啊! “你们不要急。公子渝,你看看这是谁呀?”周后说着,向身后递了个眼神,侍卫便将霓无音押上来了。 公子渝看见眼前的这一幕,突然紧张起来。 “啧啧啧,真可惜。硬生生地让你们这天造地设的一对拆散了,本宫还真是造孽啊——” 周后说着,又用手轻抚着霓无音的脸颊。霓无音厌恶地瞪了她一眼,冲公子治喊道:“大殿下,周后一直是在利用你为她做事,你不要助纣为虐,与虎谋皮啊!” 周后紧紧地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可恶!” 她说完,又装出了与往常一样的和善贤淑,笑吟吟地对公子渝道:“子渝啊,你可不能怪母后啊。你父王做事太决绝,母后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母后如此伪装,便是为了今日这一刻吧?” 公子渝对于她的伪装早已看清,却不能不问一句。他以为,周后只是为了让公子治登上帝位而已。殊不知,她竟利欲熏心至此! 周后哈哈大笑着,边笑边点着头道:“不愧是你公子渝啊,果真是个聪明人!” 她突然对公子渝神秘地一笑。 “不过,你看透了本宫,本宫不也一样看透了你么?” 周后突然转过身,看着霓无音。 “公子渝,你之前为了让本宫放过霓无音,不惜用了假死的招数,还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替她取药草……” 周后说着,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 “只是这护心散的毒,日后可是还会发作的。你,能解吗?” 什么? 公子渝惊愕地瞪大眼睛,眉头紧锁。周后看着他忧心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你求娶汴安郡主,又故意冷落霓无音,不就是想让本宫怀疑,让所有人都相信——霓无音不是繁花令宿主么?” 直到这一刻,霓无音才明白公子渝的所有苦心。 “看着你们有情人双双离散,本宫还真是替你们觉得可惜呢。霓无音呐——” 霓无音不知公子渝竟然为他做了这么多,听了周后的话,不禁眼眶湿润了。 “你看看公子渝,为你做了这么多,还甘愿自己承受所有的误会和怨恨。既然他这么爱你,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周后说着,又看向了公子渝。 “今日,你若是能发下毒誓,你誓不登上帝位,我便放了她。” 周后说着,又“啧啧”地看着霓无音。“本宫要你拿她的命起誓。若是你来日登上帝位,她便永生永世不得轮回,你们此生也注定不能在一起!” 公子渝面对周后恶狠狠的诅咒,虽然无可奈何,却也不得不为霓无音的性命担忧。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公子渝。 第八十二章 周后谋(四) 霓无音既不敢相信公子渝能如此做,也不想让公子渝真的放弃帝位,便对周后说道:“王后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一个低贱之人,如何能让三殿下起誓?” 周后轻蔑地笑了笑,又看向了公子渝。 “我慕容渝在此起誓。” 公子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看着霓无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 周后冷冷地拍着巴掌,笑吟吟道:“嗯,好,很好。公子渝,你已经起誓,便不要再反悔哟~” 公子渝并没有丝毫反悔的意思,甚至是连遗憾、悲伤都没有。他坚定地说着,又看向周后。 燕帝在一边看着周后如此胡作非为,龙颜大怒道:“寡人竟然没有早日废了你,真是寡人瞎了眼!” 周后哈哈大笑着,边笑边摇着头。 “陛下您做的错事可多着呢,还差这一件了么?” 燕帝听了周后的话,突然紧张起来。“你……你给寡人闭嘴!” 周后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洋洋得意道:“啧,怎么现在陛下知道畏惧了么?” 她边说着,便转过身去。“你们的陛下啊,当年为了与……” “嗖!” 周后刚说着,便从殿门处飞来一只箭。公子治的小腿中箭,尖叫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周后突然回过头去,不禁惊愕失色。她明明已经派人将朝阳宫包围了,可公子溪和落千翎竟然还能进殿! “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周后手下仅剩的那些士兵也纷纷跪拜道:“吾等愿誓死效忠于陛下——” 周后突然明白了什么,绝望地狂笑着。 “原来……原来你们在捣鬼呀!这……这就是个局!是你们,是你们一个个骗本宫进的局!” “这的确是个局。”公子溪淡淡地说着。“只可惜母后以为这是个万全之策,便自己主动进了这个局。” 周后掩着嘴笑起来,又快速地说道:“是谁出卖了本宫,是谁出卖了本宫!” 她快速地四面转着身,迅速打量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燕帝愤怒地吼道:“今日,寡人便要废王后周氏!来人,将周氏押到廷狱司!” 燕帝旨意一下,侍卫便将她押去了廷狱司。 “将慕容治逐出王室,削除王籍!来人,押去廷狱司!” 这一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公子渝一步步走向霓无音,霓无音也看着他,又低下头流着泪。公子渝深情地抱住她,霓无音也哭出了声音。 “你真的不要帝位了吗……” 公子渝紧紧地闭上眼睛。“人人争夺的东西,不要也罢。” 他们互相之间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紧紧地拥抱着。 【疏桐殿】 青萝:“恭喜夫人,您终于铲除了周氏和那个猖狂的公子治了。” 听青萝如此说,兰轻颜却并没有任何的喜悦之情。 她又回来了。她竟然还能回来! 既然已经铲除了周氏和公子治,是不是就该全身心去对付那个最大的敌人了? “霓无音现在,是不是回庆华宫了?” 她觉得,霓无音既然已经与公子渝消除了误会,自然应该再回庆华宫去。 青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回答道:“她……回了重凝殿……” “你说什么?” 兰轻颜恨得咬牙切齿。早知道,就该派人在路上了结了她,以绝后患! 看来,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廷狱司】 公子溪出现在了廷狱司。他在狱卒的带路下,走到了周后的牢狱前。 “吱呀——” 牢门打开后,公子溪慢慢地走进去。 “母后,别来无恙啊。” 周后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他。“怎么是你?” 公子溪淡淡地微笑着。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如今母后已经身处牢狱,竟然还不忘自己如此虚伪的姿态。” “别做梦了!”周后怒斥一声。“成王败寇。既然已经如此,要杀要剐,随便你!” 公子溪无奈地摇着头。 “要杀要剐,也得看父王的意思。毕竟母子一场,儿臣不过是有些事想与母后当面说说。” 周后听了,嗤笑一声。 公子溪也没有理她,继续说道:“您当年与父王一起害死了我母后,自己当上了王后,就该想到有今日结局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后狂笑起来。 “那是徐氏自己蠢!你父王的王兄公子昭那么爱她,她竟然还要执意嫁给你父王,那就是罪有应得!” 公子溪摇着头,冷冷地看着周后。“母后自己爱而不得,竟然将罪责推与他人,着实高明!” “呵,高明?”周后挑着眉,轻蔑地笑着。“若是论高明,本宫可不及你父王的万分之一啊。他利用徐氏,抢走了本应属于公子昭的帝位,还以谋反之罪陷害他,本宫不过是效法他而已!” “您当初将我和公子治换了身份,又怎知如今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面对公子溪的反问,周后突然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向他。 “你以为,你赢了么?” 她恶狠狠地笑着,如同一个红着眼睛的魔鬼。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 公子溪其实并不是燕帝与烟花女子的孩子,而是公子昭与徐后的孩子。 “这个母后自然不必担心。”公子溪淡定地说道。“只要您死了,这件事情就永无第三人知晓。” “哈哈,哈哈哈……”周后又狂笑不止。 “公子溪,没了公子治,还有公子渝啊!你可不要忘了,在你父王心里,你永远只是个烟花女子的儿子啊!哈哈,哈哈哈……” 公子溪转身走出了牢门。若不是她想利用他钳制住公子渝,他的身份难保不会被周后告发出去。 只是这一切,还都没有结束! 公子溪正要走出廷狱司,路过了公子治的牢狱。 “二弟!” 听见公子治叫他,公子溪又停下了脚步。 “二弟,王兄自知有愧。可王兄临死前,还是有个请求。” 公子治顿了顿,又愤恨地咬着牙。 “替我杀了公子渝和霓无音!” 公子溪听后,又继续向廷狱司的大门走去。 “可以。” 公子溪说着,不禁冷笑了一下。看来他此生都不会知道,自己竟然报错了仇。 听到公子溪答应了他的请求,公子治也死而无憾了。 公子渝,霓无音,你们给我等着!黄泉路上,我等着你们! 第八十三章 心意明(一) 【庆华宫】 公子渝在庆华宫黯然伤神。 他虽然铲除了一个东燕的祸患,却也失去了自己的手足兄弟。看着今日的东燕王宫没了昔日的热闹,他心中不免空落落的。 方宪走进来,对公子渝道:“殿下……您怎么了?” 公子渝突然回过神来。 “嗯……没什么。她回重凝殿了?” 方宪点点头,又疑惑道:“可是属下不明白。您既然已经与无音姑娘消除了先前的误会,为何不将她接回庆华宫呢?” 公子渝摇着头,叹了口气。 身处东燕王宫,哪里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身不由己而已。 “本公子自然得顾及到二王兄的颜面。本公子与二王兄一向坦诚相待,就让她在重凝殿……也无妨。” 话虽如此,可是却远远不及先前在庆华宫时能日日得见。 “不如……殿下就对二殿下提起此事,想必二殿下会理解殿下的。” 公子溪心思缜密,定然能看出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可正因如此,公子渝才没有向他要人。 既然已经明白,却并没有此意,说明公子溪是不想让霓无音回庆华宫的。 可公子渝怎么也想不到,公子溪此举的真正目的…… 【重凝殿】 落千翎对于霓无音回重凝殿,自然是无比气愤,又万分担心。 你竟然能几次三番地死里逃生! 难道无论怎样做,都不能让你彻底远离殿下了么…… “殿下。既然公子渝与霓无音两情相悦,又冰释前嫌,不如殿下就将她送回庆华宫……”落千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一句。 公子溪抬起头,眉头紧锁,思考着。 “若是让她回去了,繁花令可就彻底到了公子渝手里了。他们如今情意绵绵,区区一个繁花令而已,霓无音未必就不会告诉他。” 虽然公子溪一时半会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让霓无音说出繁花令的秘密,可他也断断不会将繁花令送到公子渝面前去。 对于他来说,让霓无音远离公子渝,便是他最好的应对之策。 【疏桐殿】 青萝进殿,对兰轻颜禀告道:“夫人,奴婢刚刚听说……周氏和公子治在廷狱司自尽了。” 兰轻颜心中毫无波澜,问道:“怎么还自尽了?陛下不是要将他们斩首示众么?” 青萝无奈地笑了笑,又道:“陛下也不过就是说一说罢了。陛下那么在意颜面,若是此事让百姓知道了,哪里还有什么颜面?” 果然,他还是那个燕帝呵。 兰轻颜嗤笑一声。现在,她的内心还是很纠结的。 若是她想让公子溪登上帝位,必然要让霓无音待在公子溪身边,让她心甘情愿地将繁花令的秘密告诉公子溪。可是这样一来…… “霓无音在重凝殿待得怎么样啊?” 听兰轻颜问起霓无音的事情,青萝也只能如实回答。 “霓无音在重凝殿……殿下待她还是不薄的……” 青萝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她知道这话必定会让兰轻颜伤心,可却不能不将实情告诉她。 兰轻颜有些不悦,却也无可奈何。现在,公子溪的前途和她的幸福,根本就是冲突的。 奈何人生在世,本就是冲突的。 【朝阳宫】 燕帝经历了周后与公子治的逼宫谋反后,变得愈发多疑起来。 “你觉得,寡人到底是不是个明君呐?” 燕帝在阶上边批着奏章,边传公子溪问话。 公子溪听了他的问题,心中虽冷笑着,却还是回禀道:“父王您既然能成为燕帝,自然是得上天庇佑的。” 公子溪只是说了“得上天庇佑”,并没有说任何其他君王特有的资质。 若不是得上天庇佑,像燕帝这种人,又如何能登上帝位? 燕帝听了公子溪的话,满意地点头笑着。“看来,你还是很崇敬寡人的。” 崇敬? 这话说得公子溪不免心中作呕。 “父王说的是。” 除了这句话,公子溪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了。燕帝还当真觉得这个出身低微的竖子是真的对自己恭谨谦和,愈发满意了。 “公子渝已经在大殿之上起誓,誓不登上帝位。这件事——” 燕帝将手中的奏章立起来看了看。“你怎么看?” 燕帝这个问题,明摆着就是在刁难他。公子溪思考片刻,回禀道:“其实儿臣觉得,若是三弟真的有继位之心,大可不必在意一个女子。” “哦?”燕帝疑惑而又好奇地看着他。 “周氏虽然让三弟起誓,却也是围绕着霓无音起誓。三弟若是真的有继位之才,便可舍弃一切儿女情长。” 公子溪之言,将矛头直指向了公子渝。他的话完全是仁者见仁,就看燕帝怎么理解了。 燕帝用手捋着胡子,沉思着。 若是公子渝想争夺帝位,竟然能连自己心爱之人都能放弃? 他到底是多想要这个帝位啊? “嗯……寡人明白了你的意思。”燕帝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着。 其实燕帝如此多疑,就算是一句平常的话都能理解为有心争夺帝位,更何况是公子溪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呢? “既然父王已经明白,那儿臣先行告退。” 公子溪刚转身要离开朝阳宫,燕帝却叫住了他。 “那若是寡人想要册立储君——” 公子溪听了,突然一惊,又立刻恢复了平静。他转过身,作揖回答道:“此事还应由父王您决定。此类政事,更何况是涉及到储君之位,儿臣还是应该回避才是。” 见公子溪有意回避他的问话,燕帝便也不再问什么了。 毕竟在他心里,他也没有想好。到底应该立谁为储君? 【疏桐殿】 兰轻颜正在绣着刺绣,便听见了一声“参见落夫人”。她站起来,看见了走进殿内的落千翎。 “落夫人都好久不来疏桐殿了,此番专程前来,有何事啊?” 落千翎示意殿内的侍女出去后,便对兰轻颜说道:“霓无音现在又回重凝殿了,她又回来了!” “那又如何。既然你如此担心,为何不去让二殿下将她送回庆华宫?” 第八十四章 心意明(二) 兰轻颜其实心中也十分担忧,却还是故作平静地和落千翎说着话。 落千翎看着她丝毫不慌的样子,更加疑惑起来:“难道……这也是你的计划?” “没错。”兰轻颜站起身来,走向大殿的中间。“若是能让霓无音心甘情愿地将繁花令的秘密告诉二殿下,那万里江山唾手可得!” “本来也是唾手可得!” 落千翎觉得,既然公子渝已经在大殿上起誓,日后便绝不会食言的。 “若是你想让二殿下登上帝位,便要自己动手!若是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区区一句话中,岂不是诸事空悬?!” 兰轻颜见落千翎竟然被公子渝的一句话蒙蔽,不禁气愤。 一切可都是有变数的。更何况公子渝能轻易地冷落霓无音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有多少人为了登上帝位,可是都甘愿放弃了自己全部的一切啊! 落千翎担心的是,最后霓无音并没有将繁花令的秘密告诉公子溪,反而还让公子溪陷入感情的纠葛之中。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只是希望兰夫人可不要满心的算计,统统落空才好。” 落千翎说完便拂袖而去。 看来,兰轻颜这是铁了心要让霓无音接近公子溪了…… 【重凝殿】 公子溪正在闭目养神,公子渝突然进殿了。他见公子溪正在休息,便转身要离开。 “子渝既然来了,就不在重凝殿坐一坐?”公子溪突然开口说道。 公子渝听了,又转过身。“以为二王兄在休息,不忍打扰。” 公子溪睁开了眼睛,微笑着看着他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本来我也不过是闲来无事,便小憩片刻罢了。” 看着公子渝欲言又止的样子,其实公子溪早就明白他此番来重凝殿的目的了。 “子渝是来找我下棋的,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面对公子溪这一问,公子渝便也开门见山了。他走上前,拱手作揖道:“不知霓姑娘现在何处?” 公子溪心中略有担心,表面上还是微笑着回答道:“还以为子渝是专程来找我的,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公子渝听着公子溪的打趣,面颊有些绯红。“不过是……觉得此女与子渝共患难多次而已。” 其实他的心思早就写在了脸上,却一直没有承认罢了。见他如此,公子溪也不好阻拦了。 反正就是一时半会,公子渝还不至于特意跑到重凝殿来探究繁花令的事情吧。 “子渝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她。” 公子溪在前面走着,心中虽有万般地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霓无音见了公子渝,心中欢喜,却还是礼貌地行礼道:“参见二殿下、三殿下。” 公子溪微笑着点点头。“子渝有话想要单独对你说,本公子便先回去了。” 公子溪离开后,公子渝便走上前去。 “你……在重凝殿过得怎么样,还适应吗?” 看着公子渝深情的眼神,霓无音略有些羞怯。她慌忙低下头,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嗯……还好吧。” 虽然现在,他们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却还是没有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公子渝匆匆地瞥了她一眼,又将眼神移向了别处。 “父王想让我成婚。” 霓无音虽然有些失望,却又有些期待。她有些俏皮地歪着头,冲公子渝嘻嘻笑着。 “快说,殿下是不是看中了哪位姑娘呀?” 公子渝含羞一笑,点了点头。公子渝的反应让霓无音更加紧张,更加失望,更加期待了。 “那殿下,您可不可以告诉无音……她是谁呀?能当上殿下的三夫人——” 霓无音说着,又一副有了重大发现的样子。 “肯定很漂亮吧?” 公子渝听霓无音如此说,也装作一副无奈的样子,深深地叹着气。霓无音见了,更急切地问道:“殿下就别卖关子啦……” 公子渝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霓无音立刻点点头。公子渝深情地看着她,说出了一句话。 “你。” 霓无音一怔,却还是难以置信。“我是问你想娶的人,不许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已经对父王说过了。” 看着公子渝认真的表情,霓无音心中十分欣喜,却又不免有些不敢相信。 燕帝怎么可能同意让公子渝娶她为夫人呢? 看着霓无音的神情,公子渝明白她心中疑虑。他又将她拥入怀中,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 “你只管回答,可否愿意?” 霓无音自然是愿意的。她将他拥得更紧,轻声道:“嗯。” 风,轻轻地吹过了她的脸颊,拂起了几丝发。她静静地伏在他的怀中,像一只乖巧的猫。 一切,就像一场梦一般。 那年,她初进燕宫,在庆华宫与他初见。而后,他们一起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风雨雨,纠缠不休,却依然不曾走散。 真的……能与他成婚吗? 霓无音总觉得这是梦境,太不真实了。公子渝察觉了她的担忧,轻柔地问道:“怎么了?” 霓无音又向他怀中靠了靠。“我感觉……有些不真实……” 公子渝听了,用手扶起她的头,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贴近了她的双唇,轻轻地吻着她。 “若是这样,还真实吗?” 霓无音抿了抿唇,点点头。 若是一切真的能行至美好,便只求能让它永生。 落千翎无意间听说了公子渝向燕帝求娶霓无音之事,心中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担忧。 若是她真的能远离殿下,那着实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可她每次想要让霓无音远离公子溪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兰轻颜的话。 “若是能让霓无音心甘情愿地将繁花令的秘密告诉二殿下,那万里江山唾手可得!” 她想到这里,不禁觉得头痛欲裂。 在他的前程和自己的幸福之间,她到底应该选择什么? 可若是让她放弃殿下,成全别的女人,她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怎么办? 我就自私这一次吧。殿下,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爱别的女人! 她如此想着,便动身去了疏桐殿。 第八十五章 心意明(三) 【疏桐殿】 落千翎见到了兰轻颜,便立刻将公子渝去重凝殿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可知,陛下决定让霓无音与公子渝成婚?” 这件事情,兰轻颜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她如今听到了落千翎如此说,却也十分惊讶。 燕帝怎么可能让霓无音成为三夫人? 她虽然不明白燕帝的目的,却也还是觉得此事蹊跷。 “若是让霓无音嫁去了庆华宫,恐怕繁花令便真要到了公子渝手里了……” 看着兰轻颜若有所思的样子,落千翎也开始担心起来。“难道……公子渝是为了繁花令才向陛下求娶霓无音?” 兰轻颜冷漠地笑了笑,摇着头说道:“你可别把人心想的太复杂。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我估计啊,公子渝对她倒是真心的。” 落千翎此时关心的不是她的分析过程,而是她的决定。 “你到底是想让霓无音嫁给公子渝,还是要从中作梗,阻止此事的发生?” 兰轻颜听了落千翎的话,却并不急着回答。她神秘地笑着,反问道:“那不知,落夫人是如何想的呢?” 落千翎并没有任何坚定的想法。此时此刻,她还是在纠结着。 兰轻颜看她如此摇摆不定,便又说道:“这凡事,不都应该是我们两个人一同考虑的吗?若是一切都由我做主,那不知落夫人……” “我知道了。”落千翎突然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兰轻颜。兰轻颜见她突然转变,也好奇她的决定。 “那不如落夫人就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我,看看我们是不是想到一起去了?” 落千翎虽然深爱公子溪,却也不能不为他考虑。 “绝不能让霓无音当上三夫人!” 兰轻颜见她还是蛮识大局的,便拍了三下巴掌。“不错不错,看来落夫人也不愧是二殿下的女中诸葛啊。” “说到底,我还是殿下的正妻。不过是区区一个贱婢而已,何足挂齿。”落千翎勉强地笑了笑,心中忧伤不已。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落千翎想到这里,便询问了兰轻颜的计划。“既然如此,那不知兰夫人有何计策?” 兰轻颜神秘地一笑。 当年因为霓无音体内封印了繁花令,霓府上下被血洗得惨不忍睹。直到现在,霓无音可都没有找到那个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呢! 落千翎得知了兰轻颜的想法,便点点头道:“着实为妙计。此事是否要让殿下知晓?” 兰轻颜担心自己身份暴露,自然也需要通过这件事来转移注意力。若是公子溪也在怀疑九幽门门主的身份,便直接让公子渝背了锅即可。 “此事,便无需让二殿下知晓了。” 落千翎虽不知她如此做的缘由,却还是答应了。 她回到重凝殿后,正巧看到霓无音从重凝殿出来。她走上前去,强忍住心中的厌恶,问霓无音道:“不知……霓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霓无音行过礼,回答道:“因为与三殿下的大婚,二殿下便让我回庆华宫……” “殿下让你回庆华宫?” 落千翎听了,心中先是万分欢喜,却又转念想到兰轻颜的计策,有些担心。 霓无音见落千翎如此焦虑的神情,有些疑惑地问道:“落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落千翎慌忙一笑。“没什么。对了,三殿下是不是已经在庆华宫等你了啊?你还是快点去庆华宫吧,可别让三殿下等太久了。” 霓无音行过礼后,又继续往庆华宫的方向走着。 殿下怎么会放她回庆华宫? 带着这个疑问,落千翎立刻走进了重凝殿中。 “殿下,您为何要让霓无音回庆华宫?” 公子溪将手中的笔蘸了蘸一边的墨。“若是她迟早要嫁去庆华宫,该发生的事情就是避免不了的。既然如此,不如本公子便送她一个人情。” 落千翎听了,不禁感慨着。 他还是那样谨慎啊。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会将任何事看得如此绝对。 “不过本公子发现了一件事情。”公子溪突然停下了笔。“九幽门门主,似乎就在我们身边。” 落千翎听了,立刻蹙着眉疑惑道:“其实先前,翎儿也有所猜测。看九幽门所做的事情,好像都与繁花令有关。所以,此人定在宫中。” 公子溪思索着,又道:“我曾以为是周后、公子治他们的人,可如今想来,似乎是错的。” 落千翎看公子溪的神情,便问道:“不知……殿下可是发现了什么?” 公子溪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凭他细腻的心思,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汴安郡主是先九幽门门主之女,必定是知道现任门主的身份。而现任门主若是想要隐藏自己,必定会躲避汴安郡主。” 听公子溪如此说,落千翎也仔细地回忆着。 躲避汴安郡主的人…… “更何况,汴安郡主是在疏桐殿遇害的。能将时间都安排得如此妥当,又能让所有疏桐殿的人为真凶作伪证——” 落千翎惊愕失色,瞪大了眼睛。 她突然想起来,几乎每次兰轻颜与汴安郡主正面相见的时候,她都以各种理由带着白色面纱。 九幽门门主是她,竟然是她?! 也对,她不是一向就会伪装么。将自己伪装得单纯直率,现在又在众人面前隐藏了她的武功…… 想到这里,落千翎却有些迷茫了。 兰轻颜是要让公子渝替她背锅吗? 她的直觉告诉她,兰轻颜在对付了公子渝之前,还不会去害二殿下。 可是兰轻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庆华宫】 霓无音刚迈进了庆华宫的宫门,便看到昔日的宫人们一起迎了上来。 “是霓姑娘,霓姑娘终于回来啦!” “是啊是啊,我们可都很想你啊!” “……” 大家七嘴八舌地围在霓无音身边,不停地说着话。霓无音见到他们也很高兴,却还是在他们的人墙后找寻着公子渝的身影。 就在这时,公子渝从殿内走出来,又看向了他们。 第八十六章 心意明(四) 宫人们不知有谁喊了一句:“殿下来了!”他们便又纷纷跪拜。 公子渝看着霓无音笑了笑,又对宫人们说道:“你们都起来吧。本公子还有事情要和准夫人商量,你们便先退下吧。” 宫人们听了公子渝对霓无音这宠溺的称呼,都捂着嘴笑着退下了。 霓无音看到大家都走了,便问道:“什么事啊?” 公子渝见她竟然真的信了自己所说的话,忍俊不禁道:“嗯,大婚的事情。” 霓无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来得这么快啊。 “嗯……你决定就好了,我都可以。” 霓无音低着头,紧张地用手捏着青色衣袖。公子渝见她这幅模样,更是心生怜爱了。 “如此,我便请求父王在下个月为我们赐婚。” 霓无音看着他,点点头。 原以为他们的关系日渐冷淡,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份美好消逝。 真是凡事无绝对啊。 看着霓无音若有所思的样子,公子渝似乎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之前是怕你因为繁花令的事情成为众矢之的,希望你远离这些……” “其实不必解释这么多的。” 霓无音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他曾说过的。 “不必说对不起。” 公子渝有些歉疚。是他,曾亲手将她推向万丈深渊。 “那你可要保证,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 霓无音听了,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再也不会了。” 公子渝宠溺地看着她,又与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就在这时,公子澈突然来到了庆华宫。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不禁“哎呦”了一声,立刻转过身去。 “我……我可什么也没看到啊……” 听着公子澈语气古怪的话,霓无音不禁怯笑着。公子澈过了片刻,又突然转过身来。 “啧啧啧,我就说嘛,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公子渝还是像往常一样笑而不语。 从前,霓无音与公子渝并没有实实在在地在一起,自然可以随意反驳。可如今,他们已经要成婚了。听了公子澈这番调侃之语,却也无话可说。 “四殿下有这调笑的功夫,还不如回去好好陪陪轻颜呢。我在疏桐殿那么久了,怎么都没见你们在一起呀……” 公子澈听了,立刻用手捂着嘴干咳了两声。 “咳咳咳……嗯,这不也是为了不打扰你和轻颜你们姐妹说话嘛……” 公子澈说着,又突然夸张地尖叫一声。 “嗯……那个,你们也别光看我啊,我这次来啊,是特意给你们带来了一个——” 公子澈说着,又围着他们两个转着圈走着。“好消息喔~” 他说完,又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自我陶醉着。霓无音和公子渝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都疑惑地看着他。 公子澈看他们这么平静,不禁也疑惑起来。“你们……你们难道就不激动吗?” 这话说得霓无音和公子渝更加疑惑了。于是,他们三个人都陷入了无比的疑惑中…… “你也没说是什么啊!” 霓无音哭笑不得,只好提醒了他一句。经霓无音这么一提醒,公子澈又一拍脑门,“奥”了一声。 “父王说啊,过几日便要带我们去东燕猎场哟!” 看着公子澈高兴得如此手舞足蹈,霓无音和公子渝忍不住笑了起来。 公子澈见了他们这个反应,不由得万分惊讶,颤抖着手道:“你们竟然一点儿都不高兴啊?三王兄,这可是你和你美丽的准夫人发展感情的好时机哟~” 看着公子澈满脸期待的样子,霓无音也调笑道:“是啊,四殿下。不如就趁着这个好时机,好好和轻颜发展发展感情吧!” “无音姐姐!” 就在这时,兰轻颜恰巧来庆华宫,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向他们走过来,看了看公子澈,又拉着霓无音的手。 “听宫人说殿下来了庆华宫,便想着正好能来看看无音姐姐呢。” 公子澈看见了兰轻颜,也十分高兴。“轻颜,你怎么来了?” 兰轻颜高傲地仰起头。“哼,突然经过庆华宫,竟然听到有人说我坏话呗!” 霓无音听了,不禁笑道:“好话,十足的好话啊。过几日,陛下要带咱们去东燕猎场呢。” 东燕猎场? 兰轻颜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 “无音姐姐,我们真的要去东燕猎场吗?” 霓无音点点头。“是啊,去那里看看,也没什么不好的。” 兰轻颜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句,又继续担心地说道:“可是……猎场上可是刀剑无眼啊。我们若是去了那里,会不会有危险啊?” 霓无音笑了笑,安慰她道:“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你若是怕有危险,可以让你身边的护卫们一路跟着你啊。” 兰轻颜听了,高兴地“嗯”了一声。 哼,让身边的护卫们跟着我?那还怎么对付你?猎场上刀剑无眼,你就等着被刀剑穿心去吧! 兰轻颜如此想着,不禁邪魅一笑。 【朝阳宫】 燕帝对于东燕猎场的事情,早就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 “这次狩猎,希望各位公子、诸位爱卿们能够拔得头筹。若是能够拔得头筹,寡人必赏黄金万两!” 燕帝话音未落,公子澈便站出来说道:“这黄金万两还是算了吧。不如父王便赏赐一个愿望吧!” 燕帝用手点着公子澈,哈哈大笑道:“你呀你呀。那好吧!若是谁能拔得头筹,寡人便可以满足他任何的心愿!” 听了燕帝的赏赐,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了。 此时,已经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了。 那些朝臣们都在幻想着,等到燕帝兑现承诺的时候,他们一定要许多许多的金银珠宝…… 公子溪站在原地,微低着头,深思着。他虽然对于武艺并不是很精通,可身为东燕公子,却也是自幼经过一番练习的。 若是这一次他能拔得头筹,说不定可以通过燕帝的承诺,帮他完成一个久久尚未达成的心愿…… 第八十七章 狩猎场(一) 【狩猎场】 王室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向狩猎场前进着。彩旗飘扬,马蹄声声,侍卫们都英勇飒爽,我武惟扬。 燕帝坐在为首的轿辇中,扭过头向外面看了看。 若是这些公子们获胜了,不知道他们会向自己讨要什么赏赐呢? 到了狩猎场后,燕帝便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下了轿辇。见燕帝下了轿辇,后面的一些王公贵族也纷纷下来。 燕帝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今日的阳光,倒是格外的刺眼啊。 兰轻颜下了轿辇后,低声对青萝耳语道:“都准备好了么?” 青萝狡黠地一笑,神神秘秘地说道:“夫人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兰轻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不动声色地与众人一同向前走着。 霓无音……这次,我必要了结了你! “陛下——” 兰轻颜突然站出来。“陛下,轻颜不会这些武艺,不如……便让轻颜在这狩猎场内四处走走?” 公子澈听了,也想起来了这件事,立刻替兰轻颜请旨道:“是啊父王,让轻颜在这狩猎场四处走走也好啊。” 既然这样,燕帝便点了点头。 “多谢陛下!”兰轻颜心中暗自得意着。这下,她就可以随心所欲,好好和霓无音玩一个游戏了。 燕帝看向王公贵族们,便高声说道:“现在,你们便可以去狩猎了。寡人要先将这次狩猎的规则说清楚。” 众人跃跃欲试,都迫不及待地要大显身手了。 “这次比赛的第一项规则,便是要考验你们的箭术。你们只需要骑着马,将箭射向箭靶。谁能射中靶心,便是这场比赛的获胜者。” 射中靶心?这还不容易! 众人纷纷摩拳擦掌,等着轮到自己射箭的那一刻。 “比赛开始!第一位,二殿下——” 公子溪作为东燕二公子,自然是要先进行比赛的。燕帝见公子溪将要骑马,便开口道:“寡人记得,你的箭术还是不错的。” 公子溪听了,便谦逊地作揖道:“父王谬赞,儿臣只不过是略懂一二而已。” 他说完,便又缓缓走向了燕帝为比赛准备好的马。他骑上马后,马便突然开始疾驰着。 看来,这马还真是不好控制。 公子溪用右手从身后抽出一支箭,搭在了弓上。他在马的颠簸之下,张开了弓弩,勉强地将手中的箭向箭靶的方向射去。 “嗖!” 箭突然从公子溪手中飞出,直中靶心。 “哇,不愧是东燕二公子啊!” 众人纷纷鼓掌欢呼,惊叹于公子溪的箭术。他们没想到一向文雅的公子溪竟然还在骑射上如此精通。 “二殿下正中靶心!下一位——” 众人见了公子溪中靶心,又听了中常侍的喊声,不由得愈发紧张起来。 “下一位,三殿下——” 公子渝闻声,也走向了马。公子溪成功射中靶心后,又走向了公子渝。 “子渝的箭术,可是父王亲自教的。这次比赛,子渝定能拔得头筹。” 看着公子溪如此谦和地鼓励自己,公子渝也拱手作揖道:“子渝不过是雕虫小技,不敢当二王兄此言。” 公子溪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又转身回到了坐席上。 为了公平起见,燕帝可是让所有人都用这一匹马。那马如此狂躁,早在公子溪射中靶心后便彻底兽性大发了。 一切自有天意。公子渝,看你这次还能不能赢。 公子渝刚骑上了马,那马便又疾驰起来,飞奔着向箭靶跑去。他见情势不妙,便立刻喝止着让马停下。奈何那马就像着了魔一般,根本就不听他的命令,发了疯一样向四处胡乱奔跑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为公子渝担心着。霓无音更是直接站了起来,焦急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却又无可奈何。 公子溪淡淡地抬了抬眼,又瞥向了燕帝。 此时的燕帝,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反倒是像这一切都在他预想之中一般。 原来,又是他在捣鬼啊…… 公子溪淡淡地低下头,若无其事地抿了口茶。 公子渝骑着那马一路飞驰着,谁也不知道他将要去哪。突然,那马一个跳跃,便将公子渝摔在了地上。 “殿下!” 霓无音大喊了一声,又慌忙跑过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担心地看向公子渝坠马之处。 霓无音跑到公子渝身边扶起他,又紧紧地用手抓着他的胳膊,担心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伤到哪儿啊?” 公子渝见她如此担心,便看着她笑着。“我这么厉害,能有什么事?” “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公子渝都已经坠马了,竟然还如此开玩笑! 霓无音一把松开了他的胳膊,又低下头嘟囔着。公子渝见她这幅模样,又怜爱地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别担心。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霓无音搀扶着公子渝回到燕帝面前。 “父王,儿臣并未射中靶心。” 燕帝哈哈笑着,又抬了抬手。“不必非要射中靶心。刚才见你坠马,寡人也担心得很呐。只要你安然无事,寡人便放心啦!” 公子渝行过礼,便回到了坐席上。 “哎,这不行啊。这三殿下坠马受伤,总得让准三夫人来试一试嘛。” 众人中不知有谁突然喊了一句,大家便纷纷赞同起来。 “三殿下虽然坠马受了伤,可是准三夫人却只是一个女子,如何能参加比赛?” 在这个时候,落千翎不愿让霓无音出风头,便不满地说了一句。 听到落千翎的话,兰轻颜却又莫名地想起了她女儿身的身份,以及在兰府因为男女尊卑而遭受的一切。 她暗自愤恨着,却又对于男尊女卑的观念无可奈何。 “无妨!准夫人虽然是女子,却也是经三殿下培养出来的谍者谋士嘛!啊哈哈哈……” 众人中不断有起哄者,倒是让霓无音无法反驳了。 兰轻颜见霓无音如此左右为难,便开口道:“其实也无妨。毕竟无音姐姐只是苦练几月而已,不比诸位大人的身手。” 她说完,又转而看向霓无音。 第八十八章 狩猎场(二) “无音姐姐,你可要为我们女子争一口气啊。” 听兰轻颜竟然如此说,落千翎在席上忍不住皱着眉,瞪了兰轻颜一眼。兰轻颜想没看见一样,若无其事地坐下了。 谁说女子不如郎?我区区一个女流之辈,凭借自己的努力,不也一样坐上了九幽门门主之位么? 霓无音有些犹豫着站起身来,又向众人行礼道:“其实……我的箭术并不是……” “哎呀,既然兰夫人都开口了,你便一试即可!” 按照众人的架势,若是不看到她射中靶心便绝不罢休了。 霓无音只好硬着头皮走向了那马。那马将公子渝摔在地上后,倒是还突然安静了下来。 “既然霓姑娘并不擅长骑射,你们如此,莫不是在为难她?” 燕帝突然开口,让众人都沉默了。过了片刻,他又看向了霓无音。 “不过既然是诸位的请求,寡人倒也想看她一试。不如……子溪啊——” 公子溪一怔,不知燕帝这又是在搞什么名堂。他站起身来,作揖行礼道:“儿臣在。” 燕帝指了一下霓无音。“你的箭术倒是不错,不如你就与霓姑娘一同完成这场比赛吧!” 公子溪有些惶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霓无音是公子渝的准夫人,燕帝却让他与霓无音一起完成这场比赛…… 这是在明里挑拨他们的关系么? 兰轻颜和落千翎见燕帝竟然下了如此命令,不禁醋意大发。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她们却又不好表现出什么,只好面无表情地端坐着。 “是。”公子溪虽然无奈,却也不好拒绝。 不过就是一次骑射而已。 公子溪与霓无音骑在马上,那马便飞奔起来。 霓无音用手拉着弓,又拿出一支箭来。由于她确实不擅长骑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才能将箭射中在靶心上。 公子溪看出了她的为难,不得不亲自将箭射出去。他犹豫片刻,终于将左手搭在了弓上,又将右手搭在了霓无音捏着箭的右手上。落千翎见他们如此亲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霓无音撕个粉碎。 只听“嗖”的一声,那箭便又射中了靶心。 箭刚射出去,公子溪便立刻收回了手。 “失礼了。” 霓无音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兰轻颜见了公子溪的反应,倒还放下心来。 陛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公子溪与霓无音下马后,燕帝又哈哈笑着。“寡人这看你们两个呀,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若是今日如此说话的人不是燕帝,落千翎绝对会将他千刀万剐。 公子溪从容地作揖道:“霓姑娘不愧是子渝的准夫人,果然聪颖过人。” 公子溪将公子渝提起来,便是在撇开燕帝强加的“心有灵犀”。 “霓姑娘射中靶心!下一位——” 公子澈和其他的王公贵族纷纷出场,却没有几个人能射中靶心。如此一来,众人便更加钦佩公子溪的骑射了。 “第一场比赛,不过是寡人为了给诸位渲染气氛。既然公子溪和霓姑娘获胜,寡人自然也重重有赏!” “谢陛下。” 狩猎场正式的比赛,现在便要开始了。 燕帝站起身来,扫视了一眼众人,便说出了此次狩猎的规则。 “在这个偌大的狩猎场中,只有有一只狼,还有数只野兔。如果有谁能先射中那只狼,或者是先射中了一百只野兔,就算是拔得头筹。” 众人听了,都对此次狩猎期待无比。 不过射中一百只野兔,自然要花费许多的功夫和时间。若是运气能好点儿,正好碰见那唯一的一只抗话,可就大不一样了! “狩猎开始——” 随着中常侍的一声下令,众人都骑着马,浩浩荡荡地踏进了狩猎的林中。一时间,林中万马奔腾,蔚为壮观。 公子渝在太医的诊治下,也一跃上马,进入了林中。 见众人都骑上马走了,兰轻颜便也和侍女青萝缓缓向林子里走着。 “看着点,尽量不要与霓无音碰见。” 青萝点点头,边和兰轻颜向前走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夫人就放心吧。奴婢看那霓无音一心忙着狩猎,也顾不上咱们了。” 兰轻颜和青萝向前走着,突然看到了一只野兔仓皇逃窜到她们眼前。就在她们看到这只野兔的那一刹那,便有一只箭飞了过来。 “夫人小心!” 青萝大喊一声,便连忙看向那箭飞来的方向。 公子渝骑着马出现,作揖道:“不慎惊扰了兰夫人,还请兰夫人莫怪。” 兰轻颜笑了笑,摆摆手道:“没事没事!虽然三殿下有伤在身,可是殿下的身手还是如此的敏捷啊。着实让轻颜佩服,佩服!” 她如此说着,心中又有些怨气。没想到公子渝都坠马受伤了,竟然还像没事人一样,还要来坏我的好事! 不过,就算他在又如何?她想要办到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只不过……三殿下还有伤在身,可要当心一些呢!” 公子渝谢过兰轻颜后,便拱手告辞了。 兰轻颜望着公子渝远去的身影,心中又多了一分打算。 不如——便让他们死在一起,如何? 公子渝骑着马,四周扫视着。突然,他又看到了一只野兔飞速地从茂密的树丛里窜了出来。他拉着弓,又射出了一箭。那只野兔中箭后,便倒地不起了。 另一边,公子溪也射中了一只野兔。落千翎恰好骑着马过来,见他如此认真,便道:“殿下如此,莫不是有什么心愿想向陛下开口吗?” 公子溪淡淡地笑了笑。“自然是有心愿的。” 落千翎听了,便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骑着马,与公子溪分开了。 自然是有心愿的? 落千翎如此想着,便反手将自己的箭都取下来,又将标有自己名字的箭改成了公子溪的名字。 殿下,不管你的心愿是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去帮你完成的。 落千翎用标有公子溪名字的箭去射野兔,被恰巧经过的兰轻颜看到了。落千翎走后,她便走上前去,俯下身看了看那支箭。 第八十九章 狩猎场(三) 兰轻颜有些无奈地一笑,又叹了口气。“唉,她这又是干什么呀。” 青萝看着那支箭,又想起了什么。 “夫人您忘了。陛下可说了,谁能在此次狩猎中拔得头筹,可是能向陛下提出自己的心愿呢!” 兰轻颜听了,也仔细地想着。莫不是公子溪有什么心愿,所以落千翎在帮他? 想到这里,兰轻颜更无奈地笑着。 “哎呀。落千翎这个人呐,就是被感情蒙蔽了心智。有这会儿功夫啊,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对付了公子渝。这样,二殿下的帝位自然就能坐得稳了。” 青萝笑着,狡黠地说道:“夫人睿智。那落夫人一心只有二殿下,哪里有夫人这些考虑呢?” 兰轻颜听了,只是摇了摇头。 其实她与落千翎又能相差多远去?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她们之间的最大区别便在于,是否会给自己留条退路。 毕竟兰轻颜自幼在兰府亲身见证过母亲与父亲的感情,自然便不会再将感情视为自己的一切。 若想要百毒不侵,便要毫无软肋。将自己的全部寄托于他人,这无异于授人以柄。 霓无音在找寻着猎物,突然看到了兰轻颜。 “轻颜!” 霓无音高兴地下了马,朝着兰轻颜的方向迎了上去。 兰轻颜见霓无音已经发现了自己,便也不得不走过去,高兴地说道:“原来是无音姐姐啊,好巧啊!” 霓无音点点头。二人草草地说了几句话,兰轻颜看了看她的马,又立刻说道:“那无音姐姐还是快上马吧,你一定可以拔得头筹的!” 霓无音笑了笑,点了点头,又上马远去。 青萝看着霓无音走的方向,不解地问道:“其实刚才便是除掉霓无音的最好机会,可夫人您为何……” 兰轻颜冷冷地“哼”了一声。 “本夫人身为九幽门门主,想除掉她,自然是轻而易举。可是——” 兰轻颜说着,又抬起头,看着上空茂密的树枝。 “不到她真的死了的那一刻,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除掉她。与其冒着如此风险,倒不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霓无音骑着马,在林中四处扫视着。然而,除了“哒哒”的马蹄声以外,林中便是一片静悄悄的。 她将手中的弓放下,又向后看了看自己的箭。由于她并不擅长骑射,所以她不但没有射中几只野兔,连箭也所剩不多了。 看来,得省着点用这些箭了。不过与其射中一百只野兔,还不如直接射中那只狼呢。 霓无音如此想着,便又向更加幽深之处骑着马。 “嗖!” 突然,有一支箭直接射向了她。她向后一闪,便躲过了这支箭。她以为这是哪个打猎的王公贵族无意射出的箭,便并没有多想,只是径直向前缓缓地骑着马。 就在她刚要向前行进的时候,身后却突然有人对她说道:“霓姑娘自己一个人在这林中,可要当心啊。” 霓无音闻声,立刻回过头去。 “原来是二殿下。” 公子溪微笑着,又缓缓道:“狩猎场刀剑无眼,霓姑娘一个人难免会不安全。方才本公子在前面不远处看到子渝了,不如霓姑娘便去与子渝一同狩猎?” 霓无音听了,便握着弓拱手道:“多谢二殿下。那既然如此,无音便去寻他吧。” 公子溪“嗯”了一声后,霓无音便骑着马离开了。 霓无音走后,公子溪向方才箭飞来的方向轻轻地瞥了一眼,明白了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又骑着马离开了。 霓无音依照公子溪所说的向前走着,果然看到了公子渝的身影。 “殿下!” 霓无音无比高兴,便立刻呼喊着公子渝。公子渝闻声,也骑着马向她走过来。 “我现在还真是后悔,没好好教教你骑射啊。” 霓无音听了,又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啊。等我此次狩猎回去了,一定会多加练习的!” 公子渝见她如此积极,不禁欣慰地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兰轻颜在暗处看到了他们,邪魅一笑。 原来,你们在一起啊。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还得逐个下手了。 兰轻颜说着,便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瓷质小瓶子。 “既然他们想要拔得头筹,那本夫人不就得帮帮他们么?” 兰轻颜狡黠地笑着,将那个瓶子举到了眼前,细细地打量着它。如此想着,兰轻颜便走向了公子渝和霓无音。 “哎呀!” 兰轻颜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霓无音听见了兰轻颜的叫喊,立刻回过头去。 “轻颜,你这是怎么了?” 见兰轻颜摔倒在地,她连忙下了马跑过去,关切地问着。兰轻颜装作痛苦地呻吟道:“哎呀……许是方才走的太不小心了,好像扭伤了脚踝啊……” 霓无音有些不知所措,便又看向了公子渝。“这可怎么办啊?” 公子渝冷静而又严肃地看着霓无音,又转而对兰轻颜道:“不知兰夫人能否坚持一下,让御医为兰夫人诊治?” 兰轻颜听了,立刻回答道:“啊,自然可以啊。只是……” 兰轻颜做出万分为难的样子,又呻吟了几声。霓无音见了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便主动说道:“你都已经受伤了,不如我就送你回去吧!” “啊?不用麻烦无音姐姐了。有青萝在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兰轻颜说着,又起身要站起来,霓无音连忙用手搀扶着她的胳膊。 兰轻颜突然阴险地一笑。 霓无音,你若是如此,可就中计了! 她暗自庆幸着,又万分感激地用手将霓无音的手臂抓得更紧了。 兰轻颜站起身后,便在青萝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霓无音不放心地目送着兰轻颜离开了她的视线,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她皱了皱眉,低下头闻了闻她的衣袖。 “殿下,你有没有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 公子渝仔细地嗅了嗅,又疑惑地到了摇头。霓无音思考着,严肃地说道:“我自幼对气味特别敏感,我方才突然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第九十章 患难共(一) 林中的野兽最喜香气。若是它们闻到了香气,便会兽性大发。所以狩猎之人对于气味,往往都会格外地注意。而霓无音闻到的那种味道清香无比,却极其幽微,若是不仔细闻,根本就无法察觉。 霓无音仔细地回想着,突然想起了兰轻颜方才曾碰触过自己的衣袖。 兰轻颜虽然与他们一同到了林中,可说到底,她也不是习武之人。或许,是她并不懂这些…… 公子渝看出了她的疑惑,便问道:“莫不是兰夫人不知野兽习性?”霓无音点点头,又说道:“轻颜毕竟不是习武之人,对于这些东西,自然也不懂。” 霓无音说着,又低下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不如我们就先回去……”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见树林隐蔽处有几声响动。 公子渝听到了这几声响动。“只怕,是来不及了。” 霓无音不明白他的话,刚想问个明白,就看到公子渝瞪大了眼睛看向她的身后。她回过头去,却发现了一只狼。这只狼凶猛无比,身体硕大。它显然是被霓无音身上的香味吸引过来的。 它红着眼睛,微低着头,似乎随时都能恶狠狠地朝他们扑过来,将他们撕个粉碎。 “这只狼……莫不是陛下所说的那只狼啊?” “小心!” 那只狼吼叫了一声,便朝他们扑过来,公子渝迅速地拉着霓无音,转身闪向了一边。由于方才赶过来看兰轻颜的伤势,他们离马和弓箭已有很远的一段距离。现在,他们只能赤手空拳地与这只兽性大发的狼进行殊死搏斗了。 那狼见自己扑空,便仰头嚎叫着,又愤怒地把头一拗,后腿使劲一蹬又向他们扑了过来。 看来,它是不把他们撕成碎片,便不罢休了。 这狼本就兽性大发,狂躁不安。若是与它打斗起来,恐怕就更加不好脱身了。他们如此想着,便只得不断地躲闪着,想等它稍稍平静下来或是力气用尽。 这只狼似乎只有一个招数,便是跳将起来猛扑。经过几次扑空后,它彻底被激怒了,不住地咆哮着。 公子渝见这只狼已经恼怒,便将霓无音护在了身后。“它大概是被激怒了。我在这里牵制住它,你快去骑上马离开这里!” “那你怎么办?”霓无音不想把公子渝一个人留在这危险之地,并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 “你去将此事告诉父王,让父王赶快下令停止狩猎,否则进了林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有危险!” 霓无音这才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了。 “那你一定要当心啊!”她不舍地凝视了他一瞬,又转身跑向了马。 两匹马见了如此凶猛的狼,都害怕地瑟瑟发抖,不住嘶叫起来。不料,这几声嘶叫却大大地吸引了狼的注意力。它猛地一转头,看到了向马跑去的霓无音。 “嗷呜——” 它扭着颈子吼叫了一声,又呲着牙朝她狂奔过去。公子渝慌张地瞪大了眼睛,又毫不犹豫地随着它一同奔去。 他奋力冲上去,用身体护住了她。那只狼发了疯一般又扑上去,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霓无音恐惧的心情很快便转化为了惊愕。她愣住了,只是看着他的双眼,眼角流出了两行泪。 “你为什么要救我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 她边哭着,边捶着他的胸膛。公子渝脸色苍白,肩膀处被鲜血染得血红,晕倒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远处的公子溪看到了。 他并没有上前去,也没有用箭射杀那只狼。他的手中飞出了几根不易被察觉的极细的毒针,那只狼便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出面,不就得救公子渝么? 公子溪的嘴角微微上扬。 只要公子渝死了,就算他到最后也无法破解霓无音的繁花令,他也失去了一个最大的对手。 想到这里,公子溪不禁又冷笑了一下。 燕帝那个狡诈之人,现在想让自己为他办事,说得倒是好听。只怕到时候就算是传位给公子澈,帝位也都没有他的事吧! 为了避嫌,他便悄悄地离开了此处。 从他发现了霓无音被暗箭算计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知道:会有人替他解决这一切的。 公子溪走后,霓无音和公子渝还是在原地没有动。 霓无音伤心地摇晃着公子渝的头,又拍着他的胸膛,怨恨道:“你要是再不快点醒过来,我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会理你了!你快醒醒啊……” 任凭她怎么呼唤着他,再怎么威胁他,他都静静地闭着眼睛,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意思。 霓无音忧心如焚,想立刻带公子渝去找御医诊治。奈何这狩猎的林子实在是太大了,一时半会儿,她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那两匹马经过这只狼的惊吓,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她搀扶着公子渝,带他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地走着,又试探着想要走出这片林子。 霓无音,你要挺住啊! 她咬了咬牙,坚持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滴滚落,她的体力快要不支了。 他们一步一步地走着,慢慢地消失在了这一片绿荫之中…… 兰轻颜突然出现在公子渝受伤之处。她走上前去看了看那只狼,用手掩了掩口鼻。 “哎呀还真是没用呵,竟然中了毒针呢。” 青萝在一边看着,又俯下身去,将那毒针拔出来递给了她。兰轻颜接过那毒针,放在眼前仔细地看了看。 “这是谁的毒针啊?这种背地里的东西,本夫人记得公子渝和霓无音好像都不太会用啊。” 兰轻颜仔细地想了想,又突然明白了。 “既然如此,不如你就拿着这个,”兰轻颜说着,拿出了一块令牌。“去找他们,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 青萝拿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九幽门门主令。 “是,奴婢知道了,一定尽快办到。” “还有——”兰轻颜又叫住了她,补充着。“告诉他们。霓无音,慕容渝,一个都不许放过!谁若是杀了他们两个,本夫人重重有赏!” 第九十一章 患难共(二) 霓无音与公子渝一路前行着。由于公子渝受了伤,他肩膀的鲜血也自然一直滴了一路。 “殿下再坚持一下,很快我便能带你走出去,让御医为你疗伤了!” 公子渝还是昏迷不醒,霓无音便一直用力搀扶着他。 他们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却也没有走出狩猎的这片林子,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看来,他们迷路了。 就在霓无音想要原路返回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似乎有许多黑衣人正赶来追杀他们…… 不好! 霓无音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便拉着公子渝又向前跑去。奈何她走了这一路,早就体力不支,又如何能跑得动。 “慕容渝,霓无音,拿命来!” 那群黑衣人中的头目大吼一声,便又带领着身后的一群黑衣人抄着刀冲了过来。霓无音急中生智,看到了前方的山崖。 “你们到底是何人?” 霓无音边大声地质问着,边带着公子渝渐渐地向前方移动着。 “是何人?是专程来取你性命的人!” 霓无音听了,又不卑不亢地问道:“狩猎林中守卫森严,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黑衣人瞪着眼睛。“只要我们想,就没有我们到不了的地方!” 黑衣人说着,又抄起了手中的刀剑挥舞着,直奔他们而去。 这时的霓无音已经和公子渝渐渐地移动到了山崖的边缘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霓无音鼓起勇气,闭上眼睛,带着公子渝跳下了山崖。 那群黑衣人连忙冲上来向下看着。 “这两个人,竟然还跳下去了!” 黑衣人头目刚想回去,那些人中便有人道:“大家可别大意!上次我就随弟兄们来追杀慕容渝,结果他也是在这里跳下去了,这不是还活着?” 原来,公子渝和霓无音走到了公子渝为霓无音采白芝草的悬崖上。 霓无音带公子渝跳下去后,竟然又很巧合地走到了那个山洞中。山洞中,还是住着那位老人。 “管家?!” 霓无音见了那位老人,惊喜地叫道。管家见了霓无音,也立刻跪拜道:“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啊……” 霓无音慌忙将管家扶起来,又焦急万分道:“不知管家可否为殿下医治他的伤口?” 管家看了看公子渝。“他这是怎么了?” 霓无音此时如此急切,便没有和管家解释得那么细致。 “你先救救他吧,这件事具体如何,等他醒了,我自然就会和你解释的。” 看着霓无音如此担心,管家便点点头。“我虽然医术不高,但这些我还是能把他治好的。” 管家说完,便出了山洞采药去了。 霓无音心急如焚地看着公子渝,忧心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啊…… 狩猎的山林中,王公贵族们还在不住地寻找野兔,可谁也没有见到过那只狼。 天色已晚,兴许……是已经被人射死了? 大家如此想着,便都怏怏不乐地回到了燕帝面前。他们都坐到了自己的坐席上,期待地等着中常侍宣布获胜者。 中常侍走到众人面前,高声地宣布道:“此次狩猎,恭喜二殿下拔得头筹——” 中常侍刚刚宣布完获胜者,众人便开始互相交谈议论着。 “没想到啊,竟然是二殿下拔得头筹了啊……” “二殿下文武双全,还真不愧是陛下的公子啊……” “……” 众人七嘴八舌地低声嘀咕着。有质疑,有赞赏,有遗憾…… 公子溪听着他们的议论,只是淡淡地喝了口茶。 “父王,怎么三王兄还没回来啊?” 公子澈突然站起来这么一问,众人才发现公子渝没在坐席上。燕帝向下扫视了一遍,又吩咐中常侍道:“再等等。” 公子溪早就明白了一切,便看了一眼兰轻颜。就在这时,兰轻颜也看了一眼公子溪。 他们心照不宣,却各怀心思。 山洞中,霓无音还是紧紧地握着公子渝的手。此时此刻,真的是无能为力。 管家采药草回来,便开始熬制、煮沸、烧灰……很快,他便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用尖刀刮着公子渝被狼咬过的息肉,公子渝的额头便开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霓无音紧张地看着公子渝。 管家将息肉除去后,又将调制好的药敷在上面,又将伤口包扎好。 “这样就没事了。小姐,你们到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又为何会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霓无音将东燕狩猎的整个经过对管家说了一遍后,管家遍唏嘘不已。 “黑衣人……我估计啊,又是九幽门吧!” 听管家如此说,霓无音也紧张起来。 难道,他们还是不肯放过繁花令么? 周后与公子治已死,她以为如此便不会再有事了。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山洞的洞口处似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好,他们追过来了!”霓无音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在这里有一个密道,可以直接通向山脚。”管家说着,走向了山洞的一角。他用手敲了敲山壁,山壁便突然打开了一扇门的大小。 “可是……那你怎么办啊?” 霓无音很担心管家的安全,所以站在原地,并没有动。管家焦急地向他们招招手,又用手指了指洞口。“九幽门的人很快便要追过来了,总得有人牵制住他们呀!” 霓无音还在犹豫着。虽然如此,可是那个留下来牵制住他们的人必死无疑了。 “可是……” “已经没有那么多可是了!小姐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管家说着,又给公子渝递了一个眼神。公子渝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拉着霓无音奔向了山壁。 “小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为咱们霓府的人报仇呀!” 听了管家的话,霓无音更是泪如雨下。 好好活着,为霓府报仇…… 公子渝和霓无音进入了密道以后,霓无音却并没有离开,只是用密道的一个不起眼的缺口处看向外面。 当年在霓府,她已经亲眼见到了那么多人的死。现在,还差管家这一个了么? 第九十二章 患难共(三) 九幽门做事都不留余地的么?还真是一个都不留啊。 很快,那些黑衣人便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快说!慕容渝和霓无音是不是来过这里?” 管家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他们不在这儿。就算他们来过这儿,你们又能如何?” 黑衣人们听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到底说不说!” “你们这么有本事,大可以自己找,又何必来问我呢?” 看着管家对他们如此蛮不在乎,那为首的黑衣人便将手中的长刀向前一指。 “就算是你不告诉我们那两个人的去向,我们也能找到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可你若是再不说,我就不能保证到时候的你是不是还活着!我再最后问你一遍!” 管家听了,又哈哈笑着。 “九幽门办事都是如此拖泥带水吗?你们既然自己能找到他们,便自己找,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那黑衣人听了他如此嘲讽,便一刀捅进了他的腹部…… 霓无音和公子渝在石壁的缝隙中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都又气愤又悲痛。霓无音忍不住用手紧捂住嘴,任凭眼泪簌簌地滚落…… 这一次,为霓府报仇的全部希望,就真的要寄托在霓无音一个人身上了。 黑衣人恶狠狠地瞪着管家,又一把将血淋淋的长刀从他的腹部拔出。只见管家口中流出了一股鲜血,便如竹竿一般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霓无音和公子渝在管家被杀害后,便顺着密道轻声离开了。 “这个老东西,竟敢不告诉我们!弟兄们,我们搜!” 黑衣人愤愤地嘟囔着,又在山洞中散开,分头寻找着霓无音和公子渝的身影。 他们仔仔细细地搜着,却也不见他们的踪迹。 “会不会……是他们已经逃跑了?” 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如此怀疑,又用手倚着山壁思考着。突然,山壁略微松动了一下,便向里凹陷了。 好好的山壁,怎么还能松动了? 他更加疑惑,便用手敲了敲山壁,发现只有山壁的某个区域传来了清脆的响声…… 这里是空的! 他发现了这个山壁的玄机,便又朝其他的黑衣人们喊道:“他们必定是沿着这里逃跑了!弟兄们,我们得快点追!” 黑衣人们闻声,又一窝蜂地聚了过来,飞速地奔向了密道。 公子渝和霓无音从崎岖的密道里出来以后,果然到了山脚。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还是急匆匆地飞奔着。 “我来过这里,所以对这里的路还是比较熟悉的!” 公子渝紧紧地拉着霓无音的手,飞速地朝着东燕王宫的方向奔去。 突然,公子渝下意识地用手攥住了肩膀处的衣服。霓无音见了,连忙问道:“你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还能坚持下去了吗?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歇一会儿……” “没关系的。” 公子渝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继续拉着她向前奔去…… 燕帝和诸位王公贵族们边互相交谈着狩猎的事情,边等候公子渝和霓无音的到来。不知不觉地,他们在坐席处已经等候多时了。 燕帝见他们还不回来,便问中常侍道:“这都等了几个时辰了,他们两个到底去哪了?” 中常侍回答道:“回禀陛下,奴才已经派人去林中到处找三殿下和霓姑娘了,可是都不见人影啊……” 燕帝听了,便有些焦虑。 “在座的诸位爱卿,你们有谁知道三殿下和霓姑娘的去处?” 听了燕帝的问话,众人都纷纷摇着头。兰轻颜暗自得意着,又装作担心的样子。 “是啊,你说无音姐姐到底去哪儿了呢?” 见兰轻颜如此虚伪,公子溪也不动声色,只是在自己的坐席上端坐着。 燕帝见他们都不知道公子渝和霓无音的去处,便更担心了。他看了一眼中常侍,中常侍便又走下去道:“诸位大人。你们若是都没有见到三殿下,不知能否告诉陛下,你们最后见到他们时,是在哪个地方啊?” 众人都眉头紧蹙,仔细地回忆着见到公子渝的场景。 狩猎场上人数众多,公子溪和兰轻颜此时若是不说出点什么,只怕是会被有心之人猜疑。 公子溪起身作揖道:“父王,儿臣的确见过三弟。” 燕帝听他这么一说,便将目光看向他。 “父王,儿臣在狩猎之时,的确见过三弟。他当时与霓姑娘在一起,两个人还十分欢乐。儿臣不忍心打扰,所以……” 燕帝听公子溪这么说,便又眉头一皱。 难道……他们只是一时兴起,便在林中游玩了起来? 兰轻颜见公子溪已经对燕帝禀明了情况,便也站起来行礼说道:“是啊陛下,不光是二殿下,就连臣媳也在林中见到无音姐姐和三殿下一同狩猎了呢。” 为了避免被众人拿她假摔之事诟病,她便只是寥寥几句说了一下,并没有将事情描述得太过细致。 燕帝听了,更加愤怒了。 “荒唐!他是东燕三公子,竟然在狩猎之时如此自顾自地欢乐,全然不顾寡人与众多朝臣在此等候!” 见燕帝发怒,众人也都纷纷起身跪下道:“陛下息怒……” 燕帝的火气正旺,又对中常侍道:“你再去让人仔仔细细地搜查三公子和霓姑娘的下落!若是这一次再找不到,就让他们提头来见!” 中常侍连声诺诺着,又吩咐了许多禁军侍卫骑着马去了狩猎的林中。 或许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公子渝与霓无音竟然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 公子渝与霓无音一路奔向东燕王宫,却在将要回宫之时又一次遭遇了九幽门的追杀。 “慕容渝,霓无音!这一次,你们可再也跑不掉了!” 为首的黑衣人又抄起了长刀,直冲向他们。 “你先靠后,我来对付他们!” 公子渝将霓无音护在了身后,自己又赤手空拳去与那些黑衣人打斗起来。 公子渝自幼受王室的武功训练,自然是武功高强。可是黑衣人总共有十个人,他们一同围着公子渝,也自然是寡不敌众。 第九十三章 患难共(四) 公子渝与他们打斗了许久,突然肩膀的伤口开裂,疼痛难忍。 “慕容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他闻声抬起头看去,却看到了被黑衣人劫持的霓无音。她的脖子上架着长剑,动弹不得。黑衣人猖狂地笑着,又紧紧地抓着霓无音的肩膀。 “慕容渝,你说你是自己死呢,还是要我们帮你一把?” 黑衣人说着,一把将一边的剑扔向了公子渝。反正霓无音在他手中,他相信公子渝就算是拿到了剑,也不会轻举妄动的。 “公子渝,你若是就这样痛痛快快地自己了断了,我们说不定还能放了她呢?” 其实,就算是公子渝自尽了,他们也不会就这样放过她的。只是他们敢肯定的是,他不敢赌。 对,他不敢赌。 他就算是不相信,也一定会用自己的性命去赌她半分的生死。 果然,他真的拿起了剑。 “若是我死了,你们便也要说到做到。” 黑衣人们看着他手中的剑道:“那是自然!” 公子渝有些不放心,可是也无可奈何。霓无音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跑到他的身边,可黑衣人却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动弹不得。 “殿下!你快走,不要管我啊!” 霓无音一边朝他喊着,一边又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黑衣人的束缚。 黑衣人见她如此不安,便道:“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手中的剑可就要立刻穿透你的脖子了。更何况,你这么叫喊也没用啊。你觉得,他会弃你于不顾吗?” 黑衣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更让霓无音觉得有心无力了。 我们来世再见吧。 公子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自刎。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拿命来!” 那人一脚飞来,便踢开了劫持霓无音的黑衣人。霓无音定睛一看,原来是赵北夜。 “你怎么会在这?” 赵北夜边向黑衣人冲过去便大声道:“日后再跟你解释吧!” 他将手中的剑指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对其他人高声说道:“你们的头目可就在我的剑下呢,你们还不速速投降?” 可令他意外的是,黑衣人们没有丝毫的要投降的意思。 赵北夜见他们无动于衷,便又强调了一遍。“他现在可是在我的剑下,我只要轻轻一挥,他便命丧于此!” 可黑衣人们不但无动于衷,还谨慎地握着剑,缓缓地向他靠近。 九幽门的人果然是凉薄啊,难怪能容忍新任门主杀害先门主,还认其为主! 公子渝见形势不好,便也拿着手中的剑,与赵北夜一同面对着这些黑衣人。 “你们可看清楚了,本君是南赵储君!你们若是杀了本君,该如何向南赵交代?” 听了赵北夜的话,黑衣人们依然没有停下来。“区区南赵储君而已!东燕三公子我们都杀了,还差你这么一个储君了么!” 黑衣人们挥舞着剑,向他们冲了上来。 “呀——” 突然,一队人马冲了上来,与黑衣人厮杀起来。赵北夜仔细一看,原来是南赵的禁军啊。 赵帝得知赵北夜来了东燕后,一直不放心他的安全,便派禁军暗中保护着他。如今,果然是派上了用场。 九幽门虽然是武艺超群,却也是寡不敌众。他们与南赵的一众禁军厮杀了许久,便纷纷撤离了。 赵北夜望着他们远去,喃喃道:“真是一群难缠的人……” 禁军们都单膝跪地,行礼拜见了赵北夜道:“我们是奉了陛下之令,一路暗中保护殿下您的安全,还请殿下恕罪!” 赵北夜道:“你们起来吧。若不是你们及时出现,恐怕本君也没命能回去了。” 他说完,又看向了霓无音。“一直不知道你回东燕后过得如何,便想着来看看呢。真巧,正好看到了九幽门的那些人……不过,他们为何要追杀你们?” 为何要追杀?这个问题,霓无音自己也不知道缘由。兴许……是为了繁花令? 见霓无音沉默不语,赵北夜便又岔开了话题。“那既然如此,本君便先回去了。不过这里离东燕王宫似乎还有一段距离,你们可要小心点儿。” 他说着,又看向了公子渝嘟囔着:“你可让自己有点用吧,连她都保护不好。” 公子渝也没有与他争辩,只是作揖道:“这就不劳烦储君费心了,我自会护她周全。” 公子渝这么一说,赵北夜又想到了他们的大婚。 “啧。”他迈着步子,围着公子渝走着。“真看不出来呀,这个小丫头竟然喜欢这么一个人呐。啧啧啧……” 赵北夜边说着,边“啧啧”地感叹着。公子渝淡定地看着他,又道:“我们要走了,储君还在这绕来绕去,难道是对子渝恋恋不舍?” 赵北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对你恋恋不舍?你可想多你吧你!” 他看着霓无音,又笑道:“小丫头,真没想到啊。本君就看你一心急着要回东燕,原来是想嫁给这个人呐。” 赵北夜如此说着,虽然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心中却不由得有些失落。 看来,我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局外之人。 他看了一眼霓无音,便道:“那本君……便告辞了!” 他刚转过身,便听到霓无音在身后问道:“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赵北夜停在原地,仰起头深呼了一口气。 “或许……会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有缘再见吧!” 赵北夜说着,便又向前走着。 那一日,与你席上相遇。惠风和畅,天朗气清。见你眼角似点点星辰闪烁,嘴角又扬起了一抹笑,似月光般柔和。 如果你不曾与他相识,我又可否能与你相守一生? 若是他未曾出现,我又轮回不易,天命又能否会将一切施舍予我? 若是此生,便能如此寥寥…… 他又向前走着,毅然地向前走着,一直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 愿,不复相见。 燕帝与王公贵族们还在坐席上等候着公子渝和霓无音。 第九十四章 桃之夭(一) “陛下,陛下……” 中常侍匆匆地跑过来,走向了燕帝。“陛下,三殿下和霓姑娘已经回宫了……” 兰轻颜突然一惊,又立刻敏锐地看了青萝一眼。青萝微微地摇着头,也疑惑不解。 燕帝听了,又气愤又疑惑。“怎么还回宫了?” 中常侍连忙解释道:“其实……是他们在林中迷了路,所以才……” 公子溪只是淡淡地一笑。他早就知道,一切都不会如此简单的。 燕帝与那些王公贵族们回宫后,便立刻召见了公子渝和霓无音。 【疏桐殿】 “他们怎么还能回来?!” 兰轻颜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竟然能三番五次地死里逃生?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青萝低声道:“夫人,听他们说……本来是要得手了,可是半路却杀出了一众赵人,这才……” “赵人?怎么赵人还会搅进来?” 兰轻颜疑惑地皱着眉,又突然愤恨地眯着眼睛。 “霓无音这个贱婢,竟然在津梁纠集赵人滋事!若不是本夫人怕身份败露,必得告发她才是!” 青萝见兰轻颜焦虑,便又道:“其实他们虽然回来了,可是夫人您的身份不是还没暴露嘛。只要夫人您能继续接触他们,还愁日后没有机会解决了他们?” 兰轻颜又平静了下来,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对,只要本夫人的身份没有暴露,一切都还有机会……” 霓无音,怎么每次我以为自己能成功的时候,你都要让我失望? 如此,便更可恨! 【朝阳宫】 燕帝坐在阶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怎么会迷路了?” 公子渝见燕帝如此问,便作揖回答道:“回禀父王。儿臣与准夫人一同狩猎,却突然被一只野兔吸引住。于是儿臣与准夫人便下了马,与那只野兔一路前行,不想因此却迷了路,让父王久等。是儿臣的罪过……” 公子渝只是一直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并没有将他与霓无音遇刺之事说出。 既然九幽门门主在燕宫当中,若是将此事让燕帝知道,他必会彻查此事。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 燕帝听了,又摆摆手。“也罢,反正寡人与诸位爱卿也是闲来无事。” 燕帝正说着,中常侍便上前禀告道:“启禀陛下,兰夫人求见。” 燕帝哈哈笑着,又用手指了指霓无音道:“兰夫人与你果然是金兰之谊。她这次来,必是来找你的。” 霓无音听了,也笑着点点头。兰轻颜进殿以后,看到霓无音,急切地冲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无音姐姐,你到底去哪儿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呀!” 看着兰轻颜关切地嗔怪着,霓无音笑道:“别担心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回来?谁希望你回来! 兰轻颜强忍住心中的厌恶,又笑盈盈地对公子渝说道:“三殿下,幸亏你把无音姐姐带回来了。否则,我可不会轻饶了你呢!” 公子渝只是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兰轻颜看见了他这一笑,却更加紧张了。 “所以说,你们……到底上哪儿去了呀?” 兰轻颜强颜欢笑着,又看了看燕帝的反应。 燕帝只是哈哈地笑着。“他们就是贪玩迷了路而已,兰夫人莫要担心了!哈哈哈哈哈……” 听燕帝这么说,她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只要自己的身份没有败露,一切都不重要!只是,他们为何不说出遭遇追杀之事呢? 兰轻颜带着如此疑惑,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只是笑盈盈地站在霓无音的身边。 “既然如此,不知三殿下和无音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大婚呢?早点让知道,也好容轻颜好好准备贺礼呀!” 看公子渝和霓无音这个样子,看来是婚期将至啊。看来,必得尽快行动才是了。 燕帝听兰轻颜问起了他们的婚期,便又笑道:“这个,你就得问你的无音姐姐了!” 兰轻颜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燕帝、霓无音和公子渝的行为让她愈发反感了。自己如此急切地询问,他们竟然还在卖着关子! 兰轻颜索性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站在原地。 【重凝殿】 公子溪回了重凝殿后,便一直在思索着什么。落千翎在一边贺喜道:“如今殿下拔得头筹,陛下便可以实现您的心愿了。” 不过,似乎公子溪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兰轻颜还真是想赶尽杀绝啊。” 落千翎听了,又问道:“难道……殿下是怀疑公子渝与霓无音失踪之事,与兰轻颜有关?” 其实,公子溪早就发现了许多端倪。“她在林中便想要暗害霓无音,如今又连疏桐殿都不回去就急匆匆地往朝阳宫赶,你说是为了什么?” 除了她,也没有什么别的人会暗害他们了。 落千翎想了想,又道:“不过据说,公子渝与霓无音只是迷路了……” “迷路?”公子溪冷笑了一下,又低下头。“怎么狩猎了这么多次,之前从来都不见他迷路?” 落千翎点点头,刚想继续说什么,中常侍便带人进殿了。 “奴才参见二殿下——” 公子溪微笑着道:“中常侍大人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中常侍起身后,又向身后一抬下巴,宫人们便搬上来了许许多多的珍玩珠宝、金丝玉帛。 待所有的东西都搬进殿后,中常侍又道:“二殿下在这次狩猎中拔得头筹,这些呀,不过都是小封赏,是陛下特意命人送来的……” 公子溪刚想谢过燕帝,中常侍又道:“陛下还说了,他既然已经许诺了为拔得头筹者实现一个心愿,便绝不会食言的!” 公子溪笑了笑,又作揖道:“如此,便多谢父王了。” 中常侍点点头。“陛下说了,二殿下若是有什么心愿,便拿笔写下来即可。到时候,奴才自会将二殿下的心愿呈给陛下的。” 公子溪温雅地一笑,又提起笔写着什么。在一边的落千翎见了,却脸色大变。 第九十五章 桃之夭(二) 【疏桐殿】 落千翎急匆匆地坐着轿辇赶过来,用手提着翡翠烟罗绮云裙的裙摆便跑向了疏桐殿。 兰轻颜见她如此焦急,不禁心中又突然紧张起来。 “落夫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落千翎气喘吁吁地回答道:“是殿下……殿下拔得头筹,陛下要实现他的一个心愿……” 兰轻颜听了,便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她又紧张起来。她想了想,便又问道:“那二殿下的心愿是什么?” 落千翎万分悲愤地咬着牙,低了低头,又抬起头道:“殿下请求陛下……帮他找寻山茶客的下落……” 兰轻颜听了,手中的刺绣直接跌落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 落千翎又说了一遍道:“殿下请求陛下,帮他寻找山茶客的下落。” 兰轻颜简直是难以置信,突然有些情绪失控了。 “二殿下这么做,你为什么就没有阻止?!” 此事事发突然。更何况公子溪是重凝殿之主,而她不过就是一个因利益才嫁给他的摆设,又哪里能够阻止他的任何行为呢? 现在,比落千翎更加担心的便是兰轻颜了。 她实在是想不到,公子溪竟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为他的帝位铺路,而是选择了寻找山茶客! “如此,你便不能让陛下查到霓无音的身份!” 除了这么做,她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无论她怎么害霓无音,霓无音竟然都能从死亡中挣脱出来! 她最近的行动,着实已经太多太多了。接下来,她也只能智取了…… 【庆华宫】 霓无音与公子渝乔装打扮出了庆华宫,又坐上了马车出了燕宫。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霓无音兴奋地坐在马车中,又用手掀开了一侧的纱帘看向外面。公子渝看着她如此高兴,便也十分欣慰。“一直待在宫里,怕你烦闷。如今我已经对父王请示过了,父王准许我们出宫。” 霓无音听了,又激动不已。“出宫?出宫后能去哪儿呢?” 公子渝笑着回答道:“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他们首先来到了集市上。霓无音看着集市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不禁好奇心大起,便与公子渝四处闲逛着。 “哇!” 霓无音看到了一盆五颜六色的花,不由得高兴地惊叹着。公子渝见她高兴,便上前对卖花的人说道:“我便将此花买下,赠与这位姑娘了。” 卖花的人看了看他们两个,明白了什么,便高兴地笑道:“您与这位姑娘郎才女貌,倒是十分般配呢!” 霓无音听了这个卖花的人的话,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又看了看公子渝。 “你若是喜欢花的话,一会儿我便带你去一个地方。” 霓无音听了,便更加高兴了。“小的时候,看母亲喜欢养花,我父亲便在整个霓府命人栽了各种各样的花。我从小在这些花香的氤氲下长大,便也不由得生出了些许的喜爱来。” 霓无音说着,不禁又有些睹物思人了。 公子渝见她有些惆怅,便连忙说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启程吧。若是回宫太晚,恐怕父王就要担心了。” 霓无音点了点头,便随公子渝上了马车。 公子渝看出了她的心事,便在他们上了马车后对她说道:“你放心,我必不会让霓府所有人无辜惨死的。待我们成婚后,我必会查出血洗霓府的真凶。” 虽然公子渝如此说着,可霓无音还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查出血洗霓府的真凶?谈何容易! 虽然周后与公子治已死,可是血洗霓府的真凶却并没有水落石出。此人不但没有得到严惩,反而变本加厉,想要赶尽杀绝…… 想到这里,霓无音又低下头沉思着。 繁花令到底是宝物,还是引得人人争抢的烫手山芋?手中有繁花令者,便会有血光之灾! 可若是手中没有繁花令,还遭遇了失去亲人、流离失所的悲惨,那又是什么? “殿下,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她眼中闪着泪光,看着公子渝。 公子渝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又坚定地回答道:“自然。” 见霓无音低下头,却还是没有回答,他便又继续补充了一句道:“一定会。” 霓无音抬起头来,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抽泣着点了点头。“你还是那么善良啊……” 她这句话说得公子渝一愣,随即又笑道:“若是不善良,怎能容得你如此任性胡闹呢?” 霓无音听了他的话,这才破涕为笑。 很快马车便到了一片花园中。霓无音下了马车后,便赞叹不已道:“哇,好漂亮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花园呢!” 公子渝笑着看了看霓无音,又与她一同向前走着。 “这可不是一般的花园。听说若是能常来此花园中走走,还能求得一段好姻缘呢!” 霓无音听了,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哎~我都成了某个公子的准夫人了,还要什么姻缘呢?” 公子渝听了她的反问,一时哭笑不得。他微微低下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就不怕,嫁错了人吗?” 霓无音听了他的话,又瞪大了眼睛。“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公子渝又笑道:“是啊。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霓无音“哦”了一声,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到底是不是真像你所说的这样,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试一试? 公子渝对于她的回答,也是无可反驳。 “你这一试,可是要用一生来做赌注的。” “那我也敢赌!” “既然如此,我自然也要奉陪到底了!” 就这样,他们在这片美丽的花园中如两只黄鹂般呢喃细语着。 “到时候,我们就去过我们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 既然不能登帝位,不如去做一对寻常的夫妻。 公子渝深情地看着霓无音,又与她紧紧地相拥。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此生,我绝不负你。 第九十六章 桃之夭(三) 此时此刻,在阳光下的两个人影背靠着背,幸福地坐在了一起。 霓无音看着这些美丽的花儿,不禁又感叹着。 这些花儿只能在一季中绽开。尽管它们在绽开之时能够争奇斗艳,可花季过后,它们便要相继凋谢了。即使是最美丽的花儿,也纷纷零落为泥,逃不掉被碾作尘的命运。 它们的命运,竟是如此的多舛啊。是不是一切美好的结局,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可纵使是万劫不复,她也绝不会后悔。 此时此刻,她真的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只是如此短暂的一瞬……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与他之间的感情,真的会如灼灼桃花般明艳吗? “殿下,你说……我们万一以后感情冷淡了可怎么办啊?” 公子渝不知道她怎么会如此问,便回答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对于公子渝的这句话,她是相信的。可是对于从前的疏远,她却一直无比担心。 她怕极了,害怕突然有一天,他们又会像那样一般冷淡漠视…… 真的不会吗? 霓无音想了许久,又对公子渝道:“那以后,如果你有什么别的原因要对我特别特别冷淡的话……你可一定要先告诉我,免得我胡思乱想啊!” 公子渝见她如此担心,又说着一些如此不着边际、莫名其妙的话,便知道她是对先前的后怕。 “之前之事,实属无奈之举。如今恶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后的我们,便不会再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了。” 霓无音虽然不知道前程如何,可她还是愿意选择去相信他。 【朝阳宫】 燕帝为了兑现帮公子溪实现心愿的诺言,便将燕宫中所有符合公子溪描述的女子悉数召集到了朝阳宫。 中常侍让这些女子排好了队,便禀告道:“启禀陛下、二殿下,根据二殿下的描述,宫中所有读过书的女子都在这里了。” 燕帝看了看公子溪,公子溪便又上前问道:“你们当中,可有谁认得此诗?” 为了防止将山茶客亲手所写的诗丢失,公子溪便亲手抄录了一份,让这些女子们传看。 这些女子看过诗后,都纷纷摇着头,不知道公子溪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中常侍见如此情形,便连忙禀告道:“二殿下,奴才确实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绝不会有半分的遗漏……” 公子溪微笑着回答道:“有劳中常侍大人了,或许是有别的原因,这也不能怪大人。” 中常侍见他如此通情达理,便也欣慰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山茶客不愿意露面? 可是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到你。 公子溪如此想着,又对中常侍说道:“还请中常侍去准备一些白色帷帽让她们戴上。” 中常侍点点头,立刻吩咐人去照做了。很快,便有许多的白色帷帽被搬了上来。那些女子们都戴上了帷帽,又站在了原地听候安排。 公子溪相信,自己的感觉断不会有错的。那一日在湖边,山茶客头戴帷帽的样子和给他的那种清风拂面般的感觉,恍若昨日。 他缓缓地走向那些女子,逐一地判断着她们是不是山茶客。 他仔细地回忆着那一日的山茶客,又认真地看了看那些站在他面前的女子…… 经过一番查看后,他满心的期待已经全部化为了失望。 他走向了燕帝,作揖道:“父王,她们都不是儿臣想要找的人。” 燕帝好奇地问道:“既然寡人已经答应了你,便一定要帮你找到那个女子。不知你要找的女子是何人,竟然能让你用这个机会去苦苦地寻她?” 其实公子溪也说不出缘由。自己为何要如此? “父王,儿臣只是觉得知己难得。人生在世,若是能寻得如此知己,亦是足矣。” 燕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万分疑惑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去做?” 公子溪站在那里思考着。 既然宫中没有,那会不会是已经出宫了?毕竟,自己因为最近事忙,已经许久不见她的身影了。 “还请父王调查所有出宫的女子。” 燕帝听了,便又给中常侍递了个眼色。中常侍心领神会,便又去做这件事了。 【疏桐殿】 既然燕帝已经答应为公子溪寻找山茶客,又找出了所有符合条件的女子,这下必是能找到山茶客了。 落千翎不敢面对这一事实,便躲进了疏桐殿,与兰轻颜商议着。 “殿下迟早会知道山茶客就是霓无音的!” 兰轻颜的心中虽也是忐忑不安,却还是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又如何?毕竟是纸里包不住火的事情,二殿下是何等睿智,终究也是会知道的。”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霓无音不在燕宫中。 只要他一刻不知道山茶客的身份,她便有一刻的胜算能让他此生都不知晓此事。 “你与其担心二殿下会知道她的身份,还不如就直接把她除了——” “兰夫人说得倒是轻巧。”落千翎看着她步步为营,却又冷笑一声。“怎么兰夫人设计她这么多次,都没有得手呢?” 兰轻颜瞪了她一眼。 “本夫人这是在给落夫人出主意!毕竟这是落夫人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落千翎看她胜券在握的样子,许是已经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那不知兰夫人有什么好办法能除了霓无音?” 兰轻颜悠悠地说道:“本夫人记得呀,这公子渝为救霓无音,可是给她服用过护心散。护心散这么厉害,服用后在体内之毒——” 她说着,又森然地笑着。 “自然也是难以驱除啊……” 她说到这里,又笑着看向了落千翎。大概,她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吧? 落千翎又迎着兰轻颜的目光,疑惑道:“那毒,自然是难以祛除的。” 兰轻颜又漫不经心地说道:“嗯……不过在公子渝的悉心照料下,她似乎已经好转了许多。若是这个时候服用了竹苓,可能便中毒更深呢!” 第九十七章 淇奥曲(一) 【疏桐殿】 落千翎走后,青萝看着兰轻颜道:“夫人,您是想利用落夫人对付霓无音,再让她背锅?” 兰轻颜森然地笑着,又摇了摇头。 公子溪登帝位,自然需要落家的支持。若是此时将落千翎草草地抛了出去,岂不是白费了她的一番心思? “对付落千翎,可以等到落家发挥作用之后。如今落千翎一心急着除掉霓无音,正好也算是帮了本夫人的忙。” 青萝听她的计划固然是好,可霓无音中毒,总得有人承担这个罪名啊。 “那个落夫人如此在意二殿下,奴婢是怕她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对夫人不利之事……” 兰轻颜悠然地笑了笑,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她只需要做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本夫人自然要为她善后。” 【重凝殿】 落千翎回了重凝殿后,便直奔正殿去了。 她红着眼睛,慢慢地走向了公子溪。 “殿下,您为何非要寻找山茶客呢?” 落千翎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得清清楚楚,甚至略带了少许的怨。 公子溪看她如此,便道:“不过是一个女子,不必过于在意。” “不是翎儿过于在意,而是翎儿害怕!翎儿害怕殿下您去在意啊!” 公子溪并没有回答她什么,只是起身走向了她。 “本公子并没有在意,你不必担心。不过,是仅有一面之缘而已。” 听了公子溪的话,落千翎稍稍放下心来。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有些担心。 “殿下,那若是您找到了山茶客,您会封她为正夫人吗?” 公子溪认真地看着她。 “本公子的正夫人,只有落千翎一人。” 落千翎听了,虽然感动,可还是问道:“是因为我是落府千金?” 公子溪只是沉默着,并没有说话。落千翎见他如此,便含着泪低下了头。 “虽然知道殿下娶我,并非为爱,可是翎儿还是有些许的期待。或许……或许殿下您真的会爱上翎儿?” 公子溪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目光移向了一边。 “无论何时,你都是本公子的正妻。无论如何。” 落千翎落下几滴泪,又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 她还真庆幸自己嫁给了他,如此君子之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她的地位。 可是,这也仅仅是一份责任而已。 仅此而已。 公子溪说完,便转身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那殿下您会爱上她么?” 落千翎并没有走,继续问道。公子溪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人生在世,自有天命。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人生在世,自有天命?让她爱而不得,便是她的天命了么? 落千翎不禁仰起头,让泪水能够停滞在脸颊。 “殿下,翎儿告退。” 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她心中充斥的不仅仅是失落。更多的,是对霓无音的憎恨与厌恶。 霓无音……若是没有你,殿下怎会不爱他的正妻,怎会不爱她! 是你,先要来夺走我最珍视的一切!所以,你莫要怪我…… 万籁俱寂之时,霓无音与公子渝的马车才赶回宫中。 “殿下,我们回来得这么晚,陛下不会怪罪吧……” 公子渝向外面看了看。“不会。我已经对父王说过了,父王既然知道了我们要出宫,便不会怪罪的。” 他们正说着,便突然出现了一个宫人。 “奴才拜见三殿下——” 公子渝闻声,便让马车停下了。他用手轻轻一拨,便将马车前的帘子掀开。 “何事?” 那宫人将手中的木箱举得高高的,又回答道:“回禀三殿下,是陛下让奴才来给霓姑娘送东西的。” 燕帝能给他们送什么? 带着如此疑问,公子渝便又问道:“不知父王让你带了什么?” 那宫人高高兴兴地说道:“回禀三殿下。陛下说了,您与霓姑娘将要成婚,这霓姑娘先前又受了如此多的委屈……” 宫人说着,便将那木箱托举得更高了。霓无音仔细地看着他,莫名总觉得有些奇怪。 “所以啊,陛下是让奴才给您送了上好的补药!” 那宫人说话的语气如此古怪,让霓无音愈发觉得奇怪了。 “怎么,陛下是知道我们这么晚才回宫,所以特意命你等候在此?” 公子渝看着霓无音,不知道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怎么了?” 霓无音并没有回答,只是对那个宫人道:“既然如此,便也有劳这位公公了。不如,你便与我们一同回庆华宫吧?” 那宫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道:“哎呦不敢不敢,奴才怎么敢跟您一同回宫去呢……” 见霓无音一心要如此,公子渝便也开口道:“既然是准夫人开口了,你便去庆华宫走走,也不妨事吧?” 那宫人见状,也只得与他们去了庆华宫。 到了庆华宫后,霓无音便又吩咐道:“来人,这位公公在外特意等候我们,这夜深人静的,自然是劳苦功高。” 霓无音看了看方宪,方宪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将那宫人安排了一间屋子,说道:“还请公公留宿一晚。” 霓无音与公子渝进了正殿后,便立刻将殿门关上了。公子渝见她似乎察觉了什么,便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那宫人偏偏赶得这么巧,就在看不清他长相的时候送箱子?若是心中坦荡,为何在殿下与他谈话时,还不断地用木箱遮挡住自己的脸?更何况,陛下与我们见面那么多次,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送东西过来?” 面对霓无音的疑问,公子渝也仔细地思考着。他突然走向外面,对方宪道:“没有本公子的吩咐,不准放了那个宫人。” “是。” 公子渝看向霓无音,严肃地说道:“看看箱子里是什么。” 霓无音点了点头,打开了木箱。那箱子里装的,的确是一些名贵的药材粉末。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些药材,得经御医们验过以后才能服用。” 在烛光辉映下,公子渝却觉得她更加柔美了。 第九十八章 淇奥曲(二) 霓无音看着公子渝一脸的严肃,不禁笑道:“若是有毒,你便可以摆脱我这个令人讨厌的……” 公子渝看着那木箱,轻声道:“你休想!” 他突然向霓无音看了看,又继续说道:“此生,你便休想逃离我的手掌心了。” 霓无音只是呆愣着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又将那箱子收了起来。 “明日,我便去让御医看看它有何不妥。” 公子渝点点头,又“嗯”了一句。 “还是应该问问父王,这个箱子到底是不是他命人送来的。” 【第二日-疏桐殿】 青萝不经意间看到了拿着木箱,又神色匆匆的霓无音。她疑惑地悄悄跟着她,发现她竟然去见了御医。 青萝突然明白了什么,便立刻赶回宫去。 “夫人,奴婢看到霓无音了。” 兰轻颜眉头一蹙,又问道:“霓无音?她干什么去了?” 青萝神神秘秘地走近些,低声说道:“她手里拿着那个木箱,去见御医了。” 兰轻颜顿时明白了霓无音的目的,蔑笑了一声。 看来,她是有所怀疑呀。不过,木箱里所有的药材,都的确是好东西,包括给她添进去的竹苓粉。 青萝笑道:“这本来便是夫人的一片好意,是她自己不中用,体内之毒偏偏与竹苓粉相克。” 兰轻颜悠然地侍弄着桌子上的花,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霓无音,你以为你去见御医,便能无事了?现在所有的御医,没有一个人知道你服用过护心散,自然不知道竹苓粉的厉害之处,还真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由得她去吧,看她能查出什么来!” 【朝阳宫】 霓无音去了御医处,公子渝便也赶来面见燕帝。 “儿臣此次前来,是特意为了多谢父王的。” 由于并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便不想将此事告诉燕帝,只得如此说着。 燕帝问道:“不知你所谢的,是何事啊?” “儿臣与霓无音将要成婚,父王特意命宫人等候在我们回宫的宫门前,儿臣不胜感激,特来谢恩。” 燕帝用手拄着下巴,眉头紧锁。 他的确命人给霓无音送了补药,可是是在他们出宫前。对于公子渝所说的,他更是一概不知的。 “嗯,寡人见霓姑娘几经颠簸,担心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燕帝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并没有提起他心中的疑惑。 公子渝听燕帝如此说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作揖道:“那既然如此,儿臣便先告退了。” 燕帝点了点头,便摆摆手示意他退下了。 公子渝出了殿门后,燕帝对中常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常侍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回答道:“陛下,奴才的确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啊。” 燕帝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如何,便叹了口气。“他们这些人啊,就是喜欢勾心斗角。” 中常侍听了,也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 燕帝皱了皱眉,将桌子上的茶碗放在了一边。 “罢了!由得他们去,看他们能耍出什么花样!” 【庆华宫】 公子渝从朝阳宫回来后,便回了正殿。 “父王派人送的东西,应该是没有问题。” 霓无音刚从御医处回来,便也看着那木箱。“御医们也都说没有问题。看来,是我们多想了。” 公子渝点点头,又道:“还是谨慎一点好。毕竟宫中人心复杂,你又站在风口浪尖上,我也担心你会遭人算计。” 霓无音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可担心的。既然是陛下特意命人送的,我便着人熬制,不能白费陛下的心意啊。” “的确。你先前服用过护心散,估计体内之毒若是想要祛除,还得花费一番功夫。父王送来的补药,自然是最好的。” 看着公子渝如此忧心的样子,霓无音竟然也莫名地生出了愧疚之情。 从前让你为我如此思虑,现在又让你为我如此担心…… 看着霓无音黯然神伤,公子渝连忙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 “没有。”霓无音立刻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一个人要面对的,太多太多了。” 公子渝用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 “身为东燕的公子,自然要以天下为己任。” 霓无音轻声嗔怪道:“你为何如此善良,善良得都有点傻了!” “所以,才需要你这样一个不善良还凶巴巴的夫人好好管教才是。” 霓无音抬起头看着公子渝,又认真地问道:“那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公子渝看着她如星辰般闪烁的双眸,点了点头道:“好。”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但愿一切,都不仅仅是镜花水月般虚幻。 【疏桐殿】 兰轻颜闲来无事,便在砚纸上写着什么。她提着笔,细细地想了想。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如此写着,又抬起头,仔仔细细地回想着她与公子溪初遇时的情景。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她写着写着,嘴角又不自觉地上扬着。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她如此写着,便又停下了笔,用手托着腮,笑着闭上眼睛。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兰夫人这是在思念哪位心上人呢——” 兰轻颜闻声突然一惊,又连忙回过头去。 “原来是无音姐姐啊!” 她连忙站起来,又笑盈盈道。霓无音看着她所写的诗,便调侃道:“兰夫人是不是思念四殿下了啊?” 兰轻颜听她这么说,不禁一愣,又立刻笑着回答道:“那是自然。自己的夫君嘛,定然是思念万分的。” 霓无音看着她的表情,又问道:“既然你如此思念他,可以去找四殿下啊!” 兰轻颜慌忙道:“我可不去!” 番外篇 有时余情,实在难了。 她自幼因父母的封建思想而备受折磨。因是女孩,她便是在所有人的鄙夷与不屑中出生的。 那一年,她三岁。 她还不懂事,不慎将一个茶杯踢碎了。她的父亲见状,二话不说便将她踢倒在了那一片玻璃碎渣中……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 她的 不过,她也不在意了,只要管住自己的心,她的身子在被他折磨又如何。她已经不爱他了,再怎么都没有关系了。 “来来来,表弟,再来尝一尝这长生酒。”他表哥给他的酒杯倒上一杯酒,笑着递给他。 天蓝色的宝石戒指,他亲自给她戴上,握着她的手吻了吻,轻轻笑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弗洛伊德为何会一直纠结他是否是神的问题了。 他们各自的卫兵正在厮杀,看得出来曼锡想要逃跑,但是曼卡追了上去。 “老大!来之前,我已经万分留意身后是否有人跟踪了,凭我的功夫,难道老大你还不放心吗?我相信天地神侯本人,应该不会亲自跟踪我吧!”白香亭信心满满的说道。 陈丽卿这会看到朱汝贤从铁板后面钻出来,冷笑一声,突然出手,早就藏好的流星虎爪飞射而去,正击在温乌鸦的头上。 听见秋玄提起玉佩,温妮脸色的顿时一变,急促的问道:“莫非公子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玉佩?”温妮的脸色顿时紧张了起来,秋玄不知道温妮为何听见这句话有如此之大的反应,难不成这个玉佩里面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安念楚坐进乳白色的沙发椅里,脚下踩着的是黑色地毯,在大厅的中央还有人在弹奏钢琴,深色窗帘把玻璃窗外正午的阳光都阻绝了,餐厅里的灯光柔和又舒适,环境很优雅,没有一丝吵杂。 否则无论剑谱落入何人之手,都难免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和江湖仇杀。 早晨,夜冥没有和王情芷告知任何事情,便是和乔儿、莉莉三人悄悄离开了王情芷的别院。 真的只能用清秀来形容她,只有和她接触过之后,才能够感觉到她那不经意间摄人心魄的流媚。 双方相互轰击着,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鲜血四处飞溅,吼声震撼天地。 “好,那你先替我起草,如果好的话,就执行下去。”他不经意的说着,进行埋头工作。 因为许氏和南宫淼喜欢,每次有商队去西域,南宫老爷都会让他们带上一整大袋的酸奶疙瘩回来。 只不过这些产业都以不同的名字进行交易,所以也没人知道这些事情,只是以为这些商家都只是散乱的而已。 胃部的神经最为敏感,被击中之后的痛感非常强烈,夏青青惨叫一声,缩成了一团。 当这样的部队以整齐的队列,一步步迈上坡度并不陡峭的山道,当铿锵的金属声整齐地一声声振响,整个大仑山都好像在战栗了。 我点了点头,像酒店支付了牧马人的租用金。带着老三就上了牧马人,由沙巴开车前往大马士革。 万事门在宗门的后山上,是一整套复式建筑联合在一起的,规模宏大,此时门口的选学堂里站着的人还不少,包括周名扬。 清脆的骨裂声,就连离他们五步左右的俩保安都能听到,几乎同时,他们捂住自己的肋骨,好像裂开的是他们自己一样。 第九十九章 淇奥曲(三) 霓无音又仔细地看了看兰轻颜所写的诗。“这位美丽的姑娘,您写的好像与四殿下这性格不符合呢?” 兰轻颜歪着头思考了片刻,又疑惑道:“嗯?有吗?” 霓无音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看啊……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你觉得四殿下——神态庄重?威严?” 她说着,又想起了刚见到公子澈的场面,不禁掩着面笑了起来。 为了岔开话题,兰轻颜便道:“不知无音姐姐与三殿下成婚的时候,无音姐姐想要什么贺礼呀?” 霓无音笑了笑。 “你呀,就先不要想着我大婚的贺礼了。你与四殿下成婚这么久,也该好好和四殿下在一起培养培养你们的感情了。我们两个整日待在一起,旁人还以为我把你抢了去!” 兰轻颜虽然脸上笑着,心中却一直在猜疑。 霓无音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边笑着,边仔细地观察着霓无音的表情。 “无音姐姐,你说……若是有一个人不喜欢自己所嫁给的那个人,她该怎么办呢?” 霓无音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想了想,又回答道:“嗯……我是觉得既然要嫁人,就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啊。” 还真是单纯! “那……如果是识人不明,不小心草草成婚,却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个人,那该怎么办呢?” 其实,兰轻颜只是想试探霓无音的态度罢了。 霓无音对于她如此奇怪的问题无法回答,便摇了摇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看着霓无音一脸疑惑,她便放下心来。 “我也是随便一问的。既然无音姐姐与三殿下都要成婚了,有没有想过……” 兰轻颜说着,又凑上前去,神秘地笑着问道:“无音姐姐,你什么时候有孕呀?” “啧你还真是……” 霓无音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将她推开了。兰轻颜又一脸委屈,继续道:“人家说得是事实嘛,我可还等着做姨母呢!” 霓无音看着她陶醉的样子,又轻笑道:“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都成婚这么久了,我也等着做姨母呢。” 兰轻颜听了,又连忙道:“其实无音姐姐你几经风雨,身体也该好好补一补才是啊!” 其实,兰轻颜与她说了这么多,也只是为了引导她喝燕帝送来的补药罢了。 霓无音果然说出了燕帝送补药之事。“其实陛下早就派人送来了补药,只是我一直没有喝。” “啊?既然是陛下特意送来的,你为什么不喝呀?” 兰轻颜没想到霓无音竟然还没有喝那补药。难怪啊,难怪都过了这么久了,她竟然还能四处走动!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一些古怪。” 霓无音喃喃自语,又思索着。兰轻颜听了,不禁有些紧张,却还是笑道:“陛下亲自派人送来的,还能有什么古怪呀!无音姐姐,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呀?” 霓无音叹了口气。“或许吧。” 兰轻颜见她心中动摇,便趁机又推了一把。 “既然如此,无音姐姐便该好好服用,可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番美意啊!就算是不为了将来的小公子,也要为了自己考虑呀!” 她说着,又调侃道:“你说……陛下是不是想立三殿下为储君,才这么关怀你们的小公子呀?” “这都是未知的事情,谁又知道呢。更何况殿下已经在周氏的逼迫下于朝阳宫大殿上发过誓了,他也不想去当燕帝。” 兰轻颜“奥”了一声,点了点头。 既然你们还记得当初发过的誓,又不想当燕帝,那事情可就好办得多了。 “对了无音姐姐,你所说的……古怪,到底是怎么了呀?” 她突然想起了霓无音说的这句话,疑心起来。 难道,是她已经查到了什么? 霓无音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便道:“只是在我与殿下回宫之时,那个来送补药的宫人的行为比较古怪罢了。” 兰轻颜心中一惊,又连忙追问道:“送补药的宫人?什么行为?如何古怪?” 霓无音仔细地回想着。 “那宫人偏偏赶在看不清他长相的时候送箱子,在殿下与他谈话时,还不断地用木箱遮挡住自己的脸。而且,陛下一般不应该都是让中常侍亲自去送吗?” 兰轻颜心中愤恨着这个宫人做事的疏漏之处。 见兰轻颜低着头沉默,霓无音便问道:“怎么了?” “啊?”兰轻颜突然回过神来,继续说道:“我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啊。若是此人问心无愧,又何必如此呢?” 青萝在一边听了兰轻颜的话,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霓无音点了点头。“是啊。现在我已经命人将他软禁在了庆华宫,在我喝完这些补药之前,我是不会将他放走的。” 兰轻颜听了,也笑道:“还是无音姐姐足智多谋啊。换做是我,我可是万万都想不到这些的!” 霓无音笑了笑,又起身道:“只是来看看你最近如何了。时候不早了,我也便回庆华宫去了。” 兰轻颜听了,也起身相送。 霓无音走后,兰轻颜与青萝站在疏桐殿宫门处目送着霓无音的轿辇远去。 “夫人,您为何要加深霓无音对下竹苓粉之人的怀疑呢?” 青萝终于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怀疑?她怀疑的,是下竹苓粉之人,又不是本夫人。” 兰轻颜早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做,全然不担心。她担心的,只是霓无音到底会不会服用补药而已。 “既然九幽门门主已经做了那么多事了,不如就将下竹苓粉之事,也一并算在他头上吧!” 青萝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怔,后又立刻明白过来了。 兰轻颜转身回宫去。“反正霓无音与九幽门门主已经是血海深仇了。就这样,让她更加憎恨,不是更好么?” 青萝点点头,森然笑道:“夫人妙计。” “对了,那个宫人是怎么办事的?” 兰轻颜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质问道。 第一百章 竹苓粉(一) 青萝听了兰轻颜的质问,连忙跪下道:“夫人恕罪,是奴婢疏忽了!可是奴婢也没想到啊,那个霓无音竟然连如此的枝叶末节都能察觉得到……” “罢了,你先起来吧。” 兰轻颜摆摆手,又咬着牙愤恨道:“一定要在霓无音调查此事的时候,让他给本夫人消失!彻底消失!” 她相信,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是,奴婢定着手去办!” 【庆华宫】 霓无音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那碗补药。 “一看就很苦吧……” 公子渝看着她如此犹豫的样子,便笑道:“若是不苦,又如何能补身子呢?为了自己着想,你还是快点喝了吧!” 虽然如此,可霓无音还是皱着眉,看着那碗补药。 “我……我又没生病,还是算了,算了……” 霓无音捏着鼻子,正要往外走,公子渝却又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 “你不是也说了嘛,这可是父王的一片心意啊,快喝快喝——” 霓无音只好又坐下,捏紧了鼻子,一口气将碗中的补药全都喝进了嘴里。 “唔……这也太苦了……” 霓无音的表情极为夸张,似乎要将整个面部扭作一团。她勉强着将口中的的补药咽下去,哽咽道:“这简直是我喝过最苦的药啊……” 公子渝见她如此扭曲的表情,便用手托着她的后颈,轻轻地吻着她。 “好好喝药,不许偷懒。” 霓无音微垂着双眸,又咬了咬下唇。 “嗯……” 霓无音说着,便羞怯地出去了。她刚出了殿门,方宪便进殿了。他回过头看了看霓无音,又走向了公子渝。 “殿下,霓姑娘可是喝完了药?” 公子渝听他如此一说,也皱了皱眉道:“……这药,还的确挺苦!” 方宪笑了笑,便明白了什么。 “良药苦口嘛。这也是陛下着人选了上好的药材磨成的,自然是极苦的。” 公子渝点了点头道:“起初还以为这又是有心之人的算计,后来问过了父王,才敢让她服用的。” 方宪看了看殿门处。 “如此谨慎一些是好的。霓姑娘毕竟还是人人眼中的繁花令宿主,自然会有不少人紧盯着她的。” 公子渝听了,便突然看向他。 “你相信繁花令吗?” 方宪不知道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回答道:“有时不相信,有时又不得不信。” 公子渝叹了口气。“可能刚开始的时候,人人都不信。但凡有一个人对此有稍许的怀疑,它便能让天下人深信不疑。” 这,或许就是人最大的力量? 【重凝殿】 落千翎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紧张地用两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过了一会儿,碧叶便进殿了。落千翎突然看向她,问道:“怎么样了?” 碧叶关上了殿门,急匆匆地走向她。 “似乎已经成功了。奴婢听说,那霓无音已经派人熬药了。” “那就好,那就好。” 落千翎松了一口气,边点着头,边拿起了手边的茶杯。 “可是……她似乎是对那补药有所怀疑,将咱们派去的宫人扣在了庆华宫,到现在都没放出来呢。” “你说什么,她怀疑那补药有问题?” 落千翎突然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这个计划如此周密,怎么会被发现呢? 碧叶见落千翎如此,便安慰道:“夫人莫急。就算是霓无音查出那补药的不妥之处,也万万牵扯不到夫人的。待她有事的时候,早就死无对证了。” 落千翎听了碧叶的话,这才缓缓地坐下。 “这件事情,兰轻颜知道了么?” “兰夫人已经知道了。这些,还是她差人来告诉奴婢的。奴婢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要将这一切都按在九幽门门主的头上……” 落千翎听了,眉头紧蹙。 这个兰轻颜,她又在捣什么鬼? “九幽门门主?那不就是她自己了吗?” 碧叶神秘一笑,回答道:“这件事情,也只是夫人您知道。可是庆华宫的人,对此可是一无所知啊。” 落千翎听了,突然便明白了兰轻颜的做法,也突然领悟了她先前所说过的话。 看来,她还真的要这么做啊。 【疏桐殿】 兰轻颜用手调着香料,又将它举到面前嗅了嗅。 “夫人,夫人……” 青萝急匆匆地跑进殿来。兰轻颜微闭着眼睛,仔细地闻着手中的香料。“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青萝边喘着气,边回答道:“夫人,奴婢刚听庆华宫那边传来消息,霓无音中毒昏迷了。” 兰轻颜缓缓地将手中的香料放在了桌子上。 “那就好。不会牵扯到本夫人吧?” 青萝笑了笑道:“夫人大可放心,那个办事不力的奴才已经咬舌自尽了。” 兰轻颜满意地“嗯”了一声,又将桌子上的香料拿在了手中。 “算他识趣。这让落千翎办事,果然还是不如本夫人自己动手。” 青萝看着兰轻颜手中的香料,赞叹道:“夫人甚是聪慧,这香料在夫人您的亲手调制下,还真是清香无比啊。” 兰轻颜看着手中的香料,摇了摇头。 “此香名为华帏傍琴。是取郁金香花、熟沉香、苏合香、茱萸子等调制而成的。” 青萝听了,又道:“这些都是调香所用的最为普遍的原料,竟能让夫人您调制得如此清香……” 兰轻颜将手中的香料合上了盖子。 “这有何难。将郁金香花捣烂为泥,沉香研为粗粉,茱萸子研为细粉,苏合香溶汁。将熟沉香粗粉先混合于郁金香花泥中,再与茱萸子细粉相混合,置于苏合香液中,再焙火干透即可焚用。” 兰轻颜说到这里,又自言自语般说着。 “本夫人最喜欢的,还是这个香。” 青萝不知兰轻颜为何突发感慨,黯然神伤,刚想一问,兰轻颜便又叹了口气。 “青萝,你可知此香为何名为华帏傍琴?” 青萝摇了摇头。 “琴师抚琴必有佳香为伴,无香不抚琴。此香既要气雅,更取烟清、飘渺神秘。听、视、嗅三者皆雅,其清福皆在琴台之侧也,故得此名。” 她说着,又微微抬起了头。 不知何时,我才能在你身边调制出此香,供你抚琴? 第101章 竹苓粉(二) 【庆华宫】 霓无音突然中毒昏迷,让所有的御医都不知所措了。 “回禀殿下,霓姑娘所中之毒实在是太过稀奇,微臣也不知她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啊……” 连宫中的御医都不知道她中了什么毒? 公子渝低下头,仔细地思考起来。 “她曾因服用了护心散而中其反噬之毒,莫不是此毒复发所致?” 听公子渝这么一说,御医便又替霓无音把脉。过了一会儿,那御医又回禀道:“从脉象来看,的确有这个原因。可若是霓姑娘是反噬之毒复发,也不至于如此啊……” 御医也为难起来,又捋着胡子深思着。 “殿下,本来霓姑娘体内的反噬之毒是要被驱除了。可是,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又与之混合……” 公子渝又立刻走出殿去。 “将父王赏赐的那个木箱拿过来。还有,一定要看好那个宫人。” 过了片刻,方宪神色匆匆地赶过来,对公子渝道:“殿下,大事不好了!那个宫人已经咬舌自尽了!” 公子渝听了他的话,表情突然僵硬了。 看来,他们先前的猜疑是没有错的。 他拿着那个木箱,又急忙进了殿内。公子渝刚进去,兰轻颜便匆匆赶来。 “无音姐姐呢?无音姐姐怎么样了啊?” 兰轻颜说着,用两手提着手中的百褶如意月纹裙,便要进入殿中。方宪见了,便上前阻拦。 “兰夫人,如今御医与三殿下都在陪着霓姑娘,还请兰夫人……” “本夫人连见无音姐姐一面都不行?” 兰轻颜只是想去确认一下,霓无音到底是不是奄奄一息了。既然方宪如此阻拦,她便也没有一定要进去的必要了。 “既然如此,那本夫人便要去看一看给无音姐姐下毒之人!” 方宪听了,又回禀道:“我们初步判断,下毒之人便是一个给霓姑娘送木箱的宫人。” “宫人?他现在在哪儿?” 方宪又抱拳道:“回禀兰夫人,那人估计是怕陛下降罪,已经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了?那就好。 兰轻颜这才放下心来,却还是表现出了一副急切担心的样子。 公子渝将那木箱带进了殿中,拿给了御医仔细查看。 那御医查看了许久,便又回答道:“这些药材的确为名贵的补药。可是由于无人知晓霓姑娘服用过护心散之事,所以御医们查不出这些药材的异样,也实属正常。” 公子渝点了点头。这就可以解释,为何他与霓无音都沾了此药,而霓无音如今却中毒昏迷了。 “烦请大人帮忙,将这与护心散反噬之毒相结合的这味药写下来。” 御医听了,便拿起了笔蘸了墨写着。 “陛下驾到——” 他们又纷纷向燕帝跪拜行礼。燕帝见霓无音中毒昏迷,便问:“她中毒了?情况如何?” 燕帝来得正好。 公子渝回禀道:“霓姑娘是由于父王所赏赐的一味药而中毒。” 公子渝只是如此轻描淡写一句话,并没有提起先前自己为了救霓无音的欺君行为。 虽然他心里清楚,燕帝已经知道了。 “一味药?”燕帝皱了皱眉。“寡人赏赐给她的药,怎会有问题?” 公子渝将御医写的那味药呈给了燕帝。 “不知父王可否将这味药磨为粉末,添加在这木箱之中?” 燕帝听了,便将手中的东西给了中常侍,又转过头问他道:“你去查查,寡人着人赏赐给霓姑娘的药材中,到底有没有这味药?” 兰轻颜刚回疏桐殿,便立刻对青萝说道:“你去告诉落千翎,一定要将那个宫人的底细伪造好,让陛下一查便能知道——” 她顿了顿,又森然道:“他是九幽门的人。” 青萝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出了殿门,去了重凝殿。 兰轻颜的嘴角微微上扬。 霓无音,若是这一次你逃不过便更好。若是还能捡回一条命,我便有更精彩的好戏可以看了。 庆华宫中,御医们还在日夜不寐地为霓无音诊治。公子渝心急如焚地坐在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霓无音。 燕帝回了朝阳宫后,便问中常侍道:“你查得如何了?” 中常侍有些为难,却也不得不回答道:“回禀陛下,您赏赐霓姑娘的补药中……的确没有这味名为竹苓的药。” 燕帝觉得此事,倒是还愈发地有趣了。 “你再去给寡人查查,查那个给他们送木箱之人的底细。” 中常侍走后,燕帝又陷入了沉思。难道,九幽门的新任门主真的就在燕宫当中? 不知为何,他莫名地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若是他哪一日知道了九幽门门主的真实身份,他必得除了那人才是! 【夜晚-庆华宫】 公子渝还是坐在霓无音的床边,用手托着腮。 “三殿下,三殿下……” 突然,有一个宫人急匆匆地跑过来。“三殿下,陛下让奴才把这个字条交给您。” 公子渝接过那张字条,看过了上面的内容,不由得惊愕失色。他将字条毁坏后,便立刻动身去了重凝殿。 【重凝殿】 公子溪一心想要找到山茶客,如今将整个燕宫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她的踪影…… 这几日的他,除了看着她的诗,回忆着她的样子,就是抚着琴,望着天空。 “二王兄。” 公子渝突然赶到了重凝殿,见公子溪仰面看着天空,便行礼作揖道。 公子溪闻声转过身,又谦和地微笑回礼道:“原来是子渝啊。子渝神色如此匆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子渝看了看四周,公子溪便道:“既然如此,便进殿坐坐吧。” 他们进了殿中,公子渝便说出了今日之事。 “父王派人送来了装有补药的木箱,可是其中却加入了一味药。那味药与霓无音体内的护心散反噬之毒相结合,便让她体内之毒复发。送木箱的宫人极为可疑,可我却掉以轻心……” 对于此事,公子溪自然略有耳闻。他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后,便问道:“那你如今是否已经查出了害她的真凶?” 第102章 竹苓粉(三) 公子渝有些迟疑,却又坚定地看着公子溪。 “害她之人便是九幽门门主。此人此刻,就在宫中!” 公子溪听了,不禁心中一惊,却又立刻恢复了平静。“那子渝如今可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公子渝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回答道:“目前,我只知道这一件事情。其余的,就连父王也无法查出。” 公子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不知我可以帮子渝做些什么?” 公子渝听了,作揖道:“还请二王兄帮子渝找到救她的办法!” 公子溪其实也是不希望霓无音现在去死的。霓无音可是繁花令宿主,她若是死了,繁花令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么? “子渝放心,我自会找到救霓姑娘的办法。” 公子溪做事,公子渝还是很放心的。听公子溪这么说,他便也算是心中多了几分慰藉。 “如此,子渝便告辞了。” 公子溪点了点头,又目送着他离开。这时,落千翎又走了过来。 “殿下这几日一直心情不好,还好三殿下能来与殿下说说话……” “是不是你做的?” 公子溪并没有理她的话,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 落千翎被他的话问得一怔。“殿下怎会认为是我做的?方才翎儿听三殿下说,是九幽门门主所为啊。” “九幽门门主是谁,难道你不知道?” 公子溪的反问让她哑口无言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一直看着公子溪此时冰冷的双眸。 她与兰轻颜一起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可是她这样做,也都是为了他! “殿下,您为何如此袒护霓无音?” 她又一次问出了一直被埋藏在心中的这一句话。 “这并非袒护。” 公子溪轻轻地瞥了她一眼,又看向了天空。“她是繁花令宿主,本公子留着她还有用。” 其实,霓无音是死是活,与他的确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繁花令的下落,可就与他有关系了。 落千翎一直担心于霓无音山茶客的身份,便又道:“殿下何必非要去求那繁花令呢?您完全可以凭借您自己的实力……” “实力?”公子溪自嘲般地苦笑着。 他有什么? 燕帝的器重?尊贵的身份?朝臣的爱戴? 全都没有。 甚至,他并非燕帝之子。此事若是被查出,他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也只能放手一搏。如今,他已经有了落家的支持,只要再得到繁花令,他便可以与公子渝相抗衡。 他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找到为霓无音解毒的办法。 【疏桐殿】 落千翎坐在轿辇上,神色匆匆地赶去了疏桐殿。她刚进殿,便问兰轻颜道:“你又想干什么?” 兰轻颜见她这幅焦急的模样,忍不住想要轻笑起来。怎么每次落千翎来疏桐殿,都是这幅模样呢? “落夫人别急啊。你看现在这样多好,霓无音都要死了。” 落千翎看着兰轻颜那无辜的样子,又道:“我只想问,你为何要让他们知道,这都是九幽门门主所为?” 兰轻颜听了她的话,更无辜了。 “落夫人在说什么呢?这件事情,可不关我的事啊。” “兰轻颜你少装啊!”落千翎见兰轻颜到现在竟然还在装,便有些不悦。她又压低了声音,走近兰轻颜道:“九幽门门主大人果然是聪颖,连如此计策都能想得出啊——” 兰轻颜听了,不免心中一惊。 她是怎么知道的? 兰轻颜虽然心中慌张,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回答道:“不知落夫人在说什么呢,怎么轻颜听不懂啊?” 落千翎不屑于再与她争辩这些事情。 “你想怎么做?” 兰轻颜悠然地笑了笑。“那九幽门门主如此作恶多端,实在是可恶。倘若霓无音这次还能死里逃生,岂不是又有好戏看了?” 听到这里,落千翎不禁暗自感叹着兰轻颜的心机。连后路都想得如此周到,还真是非同一般啊。 “兰夫人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落千翎刚要转身,兰轻颜便又叫住了她。 “落夫人。我听说陛下为二殿下寻了山茶客的下落,你可要加把劲了!” 听了兰轻颜的话,落千翎却一笑。 燕帝为殿下寻山茶客之时,霓无音恰巧与公子渝出宫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霓无音又中了毒…… 还真是老天开眼啊! 她如此想着,便又冷笑了一下,走出了疏桐殿。 【庆华宫】 霓无音在昏迷中,又一次梦到了霓府被血洗时的惨状。 她又一次看到了父亲、母亲和那些无辜惨死的人,被那些黑衣人用刀剑无辜地杀害,又将霓府烧成了灰烬…… 她的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滴滴又顺着额头滚落下来。公子渝见了,便握着她的手问御医道:“为何她总是如此?” 御医跪在地上回答道:“回禀三殿下。霓姑娘体内的反噬之毒,会让人想起自己的伤心事。若是微臣没有猜错的话,霓姑娘刚刚中此毒之时,就曾有此症状。” 霓无音的眉头紧蹙,十分不安。 她的梦中,又浮现了公子渝亲手将刀插进了她的心中,以及他与汴安郡主缠绵悱恻的情景…… 突然,如此多的梦竟然混合在了一起。 她现在梦到的,便是公子渝成为了杀害父亲的那个黑衣人。他将她的父亲杀害后,又狡黠地笑着,看向了霓无音…… 不要! 见霓无音额头上的汗珠沁出,公子渝便又用汗巾替她轻轻地擦拭着。 霓无音的梦,却还在继续着。 她又想起了在她小时候,母亲曾教她的一首诗。 “乐只君子,万寿无期。 乐只君子,万寿无疆。 乐只君子,德音不已。 乐只君子,德音是茂。 乐只君子,保艾尔后。” 霓无音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公子渝立刻问御医道:“她到底何时能醒过来?” 御医看着她的反应,也不知道霓无音这到底是怎么了。“回禀殿下,霓姑娘的情况,微臣这也是头一次见啊……” 御医为难地捋着胡子,又替她把了一次脉。 第103章 竹苓粉(四) 御医替霓无音把过脉后,便又回禀道:“殿下,恕微臣无能……” 御医话音未落,公子溪便进殿道:“不必劳烦御医,本公子已经找到了能救霓姑娘的办法。” 公子溪的话,像是一颗救命稻草般,让公子渝和御医都期待地看着他。 公子溪拿出了一小瓶药,递给了御医。御医取出了一粒,拿在手中仔细地闻了闻,神色有些愕然。他抬起头,看着公子溪。公子溪此时也在看着他,谦和地微笑着。 “微臣即刻为霓姑娘开方子。二殿下,不知……能否与您单独……” 御医有些犹豫着看向了公子渝。公子渝见他如此,便起身道:“二王兄,子渝还有要事,便先告辞了。” 待公子渝走后,公子溪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变得严肃起来。 “二殿下,这……二殿下,若是让三殿下知道了……” “有何不妥?”公子溪回过头看了一眼霓无音,确认她还在昏迷后,便又继续道:“若是霓无音一直昏迷,甚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你的脑袋——” 公子溪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那御医吓得跪在地上,脸色苍白。 “可就要搬家了。”公子溪悠悠地说着,又道:“你可要想清楚啊。” 御医吓得连连磕头道:“二殿下,可是服用这药的后果……” 那御医吓得汗如雨下,大气不敢出。 公子溪见他犹豫,便又道:“她若能醒过来,以后的事情便不用你操心了,本公子会安排你去南赵的。” 御医用衣袖擦了一把汗,颤抖地跪在公子溪面前。公子溪森然地笑着。“相信大人是聪明人。该如何做,就不用本公子多说了吧?” 他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御医一眼,便起身离开了。那御医吓得胆战心惊,瘫坐在了地上。“恭送二殿下……” 公子溪出了殿门后,恰巧看到了公子渝。 “多谢二王兄。” 他看着作揖的公子渝,微笑道:“子渝何须如此多礼。你我手足情深,帮你,自然是我的分内之事。” 公子渝一心只希望霓无音能醒过来,对公子溪更是万分感激。“二王兄的恩情,子渝铭记心中。” 公子溪笑了笑,恭谨地回了礼,便回宫了。 【重凝殿】 落千翎见公子溪回来,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看着她如此高兴,公子溪便道:“本公子已经将那药给了御医。剩下的,他自会替本公子完成。” 这一次,落千翎虽然知道公子溪为霓无音求药,却并没有丝毫的担忧。因为她知道,他此举纯属是为了更好地利用霓无音。 不知您如此做是为了繁花令,还是因为您不知道……她就是山茶客? 原来,为霓无音解毒的灵药,竟然也是一种毒药。 如今,霓无音体内有三种毒。兰轻颜用了以药引毒,公子溪用了以毒攻毒。 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神药!所谓的神药,全都是隐藏了其无限的反噬而言的。 不过这样一来,也是为公子溪争取了机会。他必须在霓无音毒发之前,破解出繁花令的秘密…… 【庆华宫】 御医为霓无音服用了公子溪送来的药后,便又胆战心惊地回禀公子渝道:“回禀三殿下……霓姑娘已经服过药了,估计今日便能醒过来了……” 公子渝高兴地点了点头。“如此,便有劳大人了。” 那御医颤抖着拿起了药箱,又拎着药箱哆哆嗦嗦地走出了庆华宫。他出了宫门后,便长吁一口气。 走这一遭,怎么还如同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场般煎熬啊…… 按照他与公子溪的约定,他刚出了庆华宫,便去了重凝殿见公子溪了。 御医走后,公子渝便又坐在了霓无音的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等她醒过来。 都怪我一时大意,竟然又让你遭受了如此劫难…… 他如此想着,便愈发地歉疚了。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着。 从此以后,只要我存在一日,必不会再让你承受任何的痛苦了。 御医在一边胆战心惊地跪候着,生怕公子渝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将他拖出去斩了…… 过了许久,霓无音终于醒了过来。公子渝见她醒了,连忙上前去用手扶着她。霓无音看了看四周,又看着公子渝道:“我……这是怎么了?” “那药果然有问题。” 公子渝低下头,又肯定地说着。“现在,连那个送木箱的宫人也自尽了。” 霓无音听了,不禁有些惊讶。 为何到了现在,还是有人死死地盯着她,不肯放过呢? “是何人所为?” “是九幽门门主。”公子渝又一次说出了这个令霓无音憎恨的名字。 霓无音听他这么一说,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皱了皱眉,沉思着。 “殿下,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公子渝听了,便又想起了她昏迷不醒之时,御医所说的话。 “奇怪?不知你是做了什么梦?” 霓无音仔细地回想着,又回答道:“我……我梦见了霓府遭人血洗时的情景。我梦见了父亲、母亲还有许多人,他们死得极为惨烈,我就看见……看见我的眼前血流成河……” 她边说着,边后怕又难过地哽咽着。 “我……我还看见了一个人,他就将手里长长的剑一把刺向了父亲……那剑好长好长,还好锋利……” 公子渝见她如此伤心难过,便将她揽入了怀中。谁知霓无音却像碰到了利刺一般尖叫了一声,又立刻躲闪开了他。她颤抖着缩成一团,喃喃道:“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公子渝对于她这一系列的反应疑惑不已。 “你怎么了,是不是……” “不要杀我!” 霓无音又一次尖叫了一声,像自言自语一般迅速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过了片刻,她又看了看公子渝,说道:“我……我梦见,我梦见那个黑衣人了,就是那个九幽门门主……他就是你,就是你……” 公子渝知道她这是做了噩梦,便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第104章 解梦疑(一) 公子渝认真地看着蜷缩在那里的霓无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霓无音,我对你的爱,你感觉到了没有?” 霓无音听了,便稍稍平静了一些,又擦了擦眼泪。 “可是我,我好害怕……殿下,我好想父亲、母亲,好想管家啊……” 公子渝无法解释她这个梦,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又安慰她道:“你最近太累了。稍后我便派人去疏桐殿,将你醒过来的消息告诉兰夫人,让她来陪着你,如何?” 霓无音含着泪,点了点头。 【疏桐殿】 兰轻颜坐在桌子前,认真地调着香料。 “此香很快便可以调制出来了。如此,也不枉费本夫人的一番心思。” 她正要将香料拿在手中细细地闻着,便见宫人来回禀道:“启禀兰夫人。庆华宫的三殿下差人来告诉夫人,说是霓姑娘醒了,但是心情不好,想让夫人过去看看。” 兰轻颜听了,不禁又失望又愤怒。 “她都这样了,竟然还能活着!她怎么就能活着呢?!” 青萝见她盛怒,便道:“夫人息怒。奴婢听说那霓无音本来也是活不下来了,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呢。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她竟又有救了。” “难道那霓无音便是百毒不侵了吗?本夫人如此地处心积虑,她竟然都能躲过去,还真是命大!” 兰轻颜说着,又愤愤地坐上了去庆华宫的轿辇。 到了庆华宫后,她便强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强颜欢笑着进殿道:“无音姐姐,你终于醒啦!” 霓无音见了兰轻颜,这才有了笑颜。公子渝见她如此,便也放心地回了正殿。 兰轻颜见公子渝出去,便问道:“我听三殿下说……姐姐的心情不太好,不知是为了何事?” 霓无音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了父亲母亲的死,有些伤心而已。” 兰轻颜听了,便问道:“那……他们是怎么死的啊?” “被人杀死的。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杀害他们的真凶。” 霓无音有些失落地低着头。“起初,我以为是公子治做的。后来我才发现,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兰轻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无音姐姐,你一定很想他们吧?” 霓无音没有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沉默着。兰轻颜心中顿生一计,又道:“既然如此,不如姐姐就好好地调查一番,究竟是谁害了他们。” 可是调查此事,谈何容易! 霓无音都已经入宫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丝毫的头绪。 【重凝殿】 公子溪手中拿着笔,轻轻地蘸了蘸一边的墨汁。落千翎在一边边磨着墨边说道:“殿下,翎儿听说霓无音已经醒了。” 公子溪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又或许他并不喜将喜怒形于色。 “醒是自然会醒的。本公子给公子渝的药,就像是往寒冰上添了滚烫的水般。” 他说着,又提起笔在砚纸上写着。“看似是大有缓和,实则是更难以保住她的命啊。” 落千翎听了,心中暗喜着。 “不过,估计她还能活到殿下破解繁花令的时候。” 公子溪又蘸了蘸墨。“那是自然。等到本公子得了繁花令,她也就彻底没有任何用处了。” 他如此说着,神情更加凝重了。 到时候,我必让那个可恶的公子渝也下去陪你! 兰轻颜回了疏桐殿后,便像有什么新发现一般高兴。 “青萝,将笔纸给本夫人拿过来。” 青萝听了,边拿出笔纸边问道:“夫人,您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法子了?” 兰轻颜邪魅一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既然霓无音对于九幽门门主如此憎恨,那本夫人是不是也应该让她明白些什么?” 她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写了几行字。写完后,又将砚纸拿在眼前,又拿远了瞧了瞧。青萝也看着那字,倒一点都不像是兰轻颜本人写的。 兰轻颜看过了写完的字后,满意地一笑,又拿出了一个印章印在了那张砚纸上。 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青萝见她如此,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夫人,您若是如此,岂不是将您自己也牵扯进去?” “不会。”兰轻颜肯定地笑了一下。“如今霓无音正着急找杀害她霓府的真凶,本夫人不过也就是在一边提醒了她一句而已。” 兰轻颜说着,又森然地笑着。 “如今她最应该考虑的,恐怕也不是本夫人吧!” 兰轻颜走后,霓无音的确一直在想着她那时所经历的事情。 她的眉头紧锁,仔仔细细地回想着,试图回想起那九幽门门主的样貌。可是如今,她已经全然不记得那么多了。甚至,她已经记不清九幽门门主那日所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就在她苦苦思索之时,公子渝进殿了。 “你可好些了吗?” 霓无音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入宫经历了几番生死,却连自己的仇人都不知道。父亲母亲若是知道了,必定会很失望吧。” 公子渝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相信他们若是在世,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吧。” 霓无音的泪水肆意地流着,她又将头埋进了双臂。过了片刻,她又抬起了头。 “父亲母亲不在了,那些我从小就熟悉的人,全都不在了。如今,连管家也走了……” 霓无音说着,不禁又嗫嚅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最重要的人一个个都离我而去……我曾经拥有这一切,可就在他们血洗霓府的那一刻,我便一无所有……” 公子渝见她如此伤心,便安慰她道:“你不是一无所有,霓无音。” 他说着,又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我不会离开你。” 霓无音哽咽着,又抬起了手,将他的手紧紧地握住。 “我知道……谢谢你。” 公子渝看着她哭得满是泪痕的手,又道:“你我之间,以后便不必言谢。”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只看见她还是如此哽咽着。 第105章 解梦疑(二) 【重凝殿】 落千翎进殿后,对公子溪道:“殿下,霓无音刚醒,陛下便下旨让她与公子渝月余后成婚了。” 公子溪听了,只是稍稍皱了一下眉。 他不知霓无音体内之毒何时会发作。只是她若是一直与公子渝在一起,繁花令自然就是空谈,也枉费了他如此一番心思。 落千翎见他没有说话,便又继续道:“不过……他们大概是成不了婚了。” 公子溪听着她如此微妙的话,便又看向她道:“如何便无法成婚?” 落千翎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她这一笑,公子溪又明白了什么。 “她还真是执着啊。” 公子溪想起兰轻颜与霓无音的金兰之谊,不禁又冷笑了一下。 落千翎虽然知道公子溪对兰轻颜有提防之心,却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那兰轻颜一向虚伪,连自己的姐妹都能如此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她表面上虽是在为殿下考虑,只怕也是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公子溪长吐出一口气。 “不管她有何目的,只要没有帮公子渝,便可暂且视为与本公子同盟之人。” 九幽门的实力不容小觑。若是兰轻颜日后想要谋反…… 如此,他也自然得更加谨慎才是。 他如此想着,却不禁想起了一个问题。 “你说,本公子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步步算计?” 落千翎听了,先是一怔,后又柔声道:“殿下您不过也是被逼无奈罢了。倘若周氏与公子治不将一切做绝,倘若陛下能对殿下多一些重视,倘若三殿下真的能与您勠力同心……” 她如此说着,又突然停住了。她并没有将燕帝如何谋害徐后的事情继续说下去。 因为,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过了片刻,她又继续道:“或许……也就没有如此多的纷争了。殿下您这么做,不过也是为了让那些人罪有应得而已。” “可惜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倘若或许与如果。本公子既然已经如此,便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如今的他,已经不仅仅将过去作为勇气了。现在的他,已经将他未知的未来,作为他无限的向往。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苦寻而不得的山茶客…… 【夜晚-庆华宫】 夜幕已至,烛火之光明灭不定,映得殿内似乎也洋溢着一种悲戚的气氛。 霓无音虽然一直心中难过,却也在兰轻颜的陪伴下宽心了不少。 她在心中暗暗决定,待她大婚后,必定会将杀害她亲人的真凶查出来,给霓府那些冤死的亡魂一个交代!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早些休息呢?” 见殿内烛光依然摇曳闪烁,公子渝便走进了殿内。他走向了霓无音,又柔声道:“你本就身体孱弱,若是不好生休养……” “殿下……” 霓无音突然说了一句。“我记得成婚之前,我是可以回母家的。” 听她如此说,公子渝不禁心中一颤。 她的母家,还如何能回去呢? 公子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明日,我们可以去看他们的。” 霓无音听了,突然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光芒。 “真的吗?” “嗯。” 霓无音看向了公子渝。他坚定的眼神,又让她有了些许的期待和欣慰。 父亲,母亲……女儿如今尚未知晓灭门仇人,你们若是泉下有知,不知是何感受? 【疏桐殿】 青萝蹑手蹑脚地进殿,又低声对兰轻颜道:“夫人,奴婢听庆华宫的人说——” 她顿了顿,又道:“那霓无音和公子渝明日又要出宫了。” “又要出宫?” 兰轻颜不禁皱了皱眉。“还真是……竟然又一次坏了本夫人的好事!” 她说着,又愤恨地捶了一下桌子。 “这样一来,此事本夫人便不能亲自动手了。让他们做事,怎么本夫人哪次都没得手过啊?” 青萝也不知道此事竟然突然有变,便在一边安慰道:“夫人您还是大可放心啊。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只怪那公子渝与霓无音的命大,几次三番地死里逃生……” 兰轻颜听了,突然看向她。青萝又神秘地笑了笑。“夫人,其实若不是要了他们的命,您哪一件事情不都是挺成功的嘛!” 兰轻颜听了,又放下心来。 “如今,那霓无音与公子渝已经是本夫人的手下败将了。他们之间还能如此恩爱,其实——” 她说着,又用手揉搓着衣角。 “也妨碍不了本夫人什么了。只是那霓无音封印着繁花令,这可对二殿下不利啊。” 如今的兰轻颜,早已不是为了自己而处心积虑,而是为心中仅存的那一丝美好去机关算尽…… 公子溪听说了公子渝与霓无音要便衣出宫的消息后,便亲自步行前去庆华宫。 “子渝。” 公子渝见了,又高兴地笑着作揖道:“不知二王兄来此,见谅见谅。” 公子溪微笑着扶起他的手道:“听说子渝要与霓姑娘便衣出宫,便特意来此相送。其实更重要的,还是为了霓姑娘的伤势。” 他说着,又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青绿色的瓶子。 “毕竟这天下没有什么神药,本公子上次给霓姑娘的药也不会真的彻底除去她体内之毒。以后若是身体不适,便随时可服用此药。” 霓无音接过装着药的那个青绿色的瓶子,行礼道:“多谢二殿下。” 就在这时,落千翎又坐着轿辇来了。她缓缓地下了轿辇,又走向了他们。 落千翎不愧为落家千金,一举一动皆如仙人下凡,落落大方。 “殿下原来去了庆华宫啊,让翎儿好找。” 虽然她知道霓无音已经中了毒,可她还是不放心。每次公子溪与霓无音相见之时,她总会莫名地心慌起来。 “殿下,起风了。”她将手中的披风轻轻地披在了公子溪的肩上,又深情地看着他的双眸。 霓无音见他们如此恩爱,便笑道:“二殿下真是好眼力,能与落夫人这样的贤妻相爱啊。” 即便落千翎再怎么厌恶霓无音,可当着公子溪和公子渝的面,她也不得不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 第106章 解梦疑(三) “霓姑娘谬赞了。本夫人哪里是什么贤妻,不过是……” 她说着,又看向了公子溪。 “不过是担心,怕殿下着凉罢了。” 公子溪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举动。他又对公子渝微笑着,看了一眼落千翎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要早些动身,我便与夫人先回重凝殿了。” 公子溪说完,便转身与落千翎出了庆华宫。他们并没有坐轿辇回宫,而是缓缓地走着。 落千翎在方才来庆华宫之时,看到了公子溪手中的青绿色瓶子。 “殿下,是霓无音又病了吗?” 公子溪轻轻地吐着气道:“本公子又问过了御医,她的毒根本就不可能彻底驱除。服用了此药,也不过是只能缓解一时的毒发,保住命而已。” 他担心的是,在他得到繁花令之前,霓无音会毒发身亡。 落千翎听了,不禁又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只是这样一来,霓无音的身体几经折腾,恐怕也撑不了几日。” “这就与本公子无关了。本公子只要在得到繁花令之前保住她的命而已。具体她到最后是死是活,恐怕该担心这件事情的,是公子渝才对吧。” 看到公子溪丝毫不在意霓无音,落千翎便十分放心了。 她渐渐地用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又有些羞怯地笑着低下了头。 公子溪的目光向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又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落千翎并不是他心中之人。他对她,也只不过是一份夫君的责任而已。 阳光下的两个人影,就在这清凉的微风中,消失在了宫墙的一角…… 公子溪离开了庆华宫后,霓无音与公子渝便动身出宫了。 “殿下,您真的为我父亲母亲特意建了陵墓吗?” 公子渝笑了笑道:“这还能骗你?知道你思念亲人,便一早在那里建好,只等我们成婚之前好让你宽心。” 霓无音十分感激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抬起了眼眸看向他。 “殿下为我做了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听了霓无音的问话,公子渝又看向了马车的窗外。 “只要是为了你,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值得的。” 霓无音抿着嘴唇,又道:“殿下如此待我,看来我此生都无法偿还殿下了……” “不用你偿还。” 公子渝说着,又看着她的双眸。“所以今后,你便休想再逃出本公子的心中了。” 霓无音听了,又笑了笑,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既然如此,我便在你心里常住了。” 她说着,又黯然神伤。 她的快乐,也仅仅是那么一瞬。 她的快乐,早就被那无情的天命残忍地剥夺了去。 “殿下,若是来日我们查出了九幽门门主的身份,您会帮我报仇么?” 公子渝坚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也不仅仅是为了给霓无音报仇。如今的九幽门门主如此心术不正,若是让此人继续为非作歹,只怕会引得天下大乱。 只是九幽门门主武功如此高强,身后又有如此多的九幽门高手在为其做事,只怕……就算查到了此人的身份,公子渝也无可奈何吧。 “一定会的。” 即使是这样,公子渝还是坚定地告诉她,一定会的。 听了公子渝的话,霓无音也放心了。 不知为何,每一次在她如此慌乱之时,只要听到公子渝坚定的语气,她心中便是万分地宽慰、安心了。 不知不觉地,霓无音已经在公子渝的怀中安然入睡了。 公子渝微微低下头,看着怀中熟睡的霓无音,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抹笑意。 只要能看着你此生安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他们在马车的颠簸中,度过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那短暂而又温馨的时光…… 【朝阳宫】 燕帝边看着奏折,边问中常侍道:“都这么久了,寡人让你查的霓无音中毒之事,你查得如何了?” 中常侍听了,脸色大变。他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着燕帝的话。 “陛……陛下,这件事太过于复杂,这……奴才也没查明白呀……” 燕帝突然用充斥着寒光的眼神瞥向了中常侍。 “寡人让你查了这么久,你竟然还如此回答寡人?” 中常侍吓得跪在燕帝面前,磕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才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啊!” 燕帝皱着眉,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你先起来吧!连这点事情都查不明白,你这个中常侍是不是当够了?” 中常侍胆战心惊地跪着,大气不敢出。燕帝见他如此,便撇了撇嘴,让他退下了。 中常侍抬起衣袖擦了一把汗,又弯了弯腰,便退下了。他刚走到殿门外,便看见了向朝阳宫走过来的公子溪。 “哎呦,二殿下……” 中常侍见了公子溪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 公子溪见他如此,便微笑道:“中常侍大人。不知中常侍大人有何事?” 中常侍向后看了看,又苦着脸道:“二殿下不知啊。陛下让奴才查先前霓姑娘中毒之事,可……可奴才也没头绪啊!这不,陛下正动怒呢!” 公子溪向殿内瞥了一眼,又微笑道:“既然如此,中常侍大人在御前也要小心谨慎为妙啊。” “哎,多谢二殿下提醒!” 中常侍又弯了弯腰笑着,公子溪便点了点头,进了朝阳宫。 燕帝抬了抬头,看了一眼公子溪。 “是你啊,寡人正要问你。” 公子溪觉得燕帝不会发现兰轻颜和自己分别对霓无音所做的事情,便镇定地看着燕帝。 燕帝喝了口茶,又低着头看着奏折。 “先前霓无音中毒之事,寡人也派人查了,却一直查不出什么来。寡人知道你一向心思缜密,不知可发现了什么?” 幸好中常侍事先和公子溪说了一嘴,让他也不是毫无准备。 “回禀父王,儿臣愚钝,并不是十分了解此事。” “哦?” 燕帝听了,突然抬起了眼。过了片刻,他又垂下了眼看着奏折。 “那不知你听说的这件事情,是什么样的?” 第107章 大梦醒(一) 公子溪看了看燕帝,又作揖回禀道:“回禀父王。儿臣了解到的,似乎是父王给霓姑娘赐了补药,然后霓姑娘因身体与父王所赐之药不合,这才……” “不。这与寡人赐给她的补药无关,而是有人蓄意在里面下了毒,想要谋害霓无音。” 燕帝听了,摇了摇头。公子溪见燕帝如此,索性又装作无知。 “中毒?不知是何毒?御医可救了霓姑娘?” 燕帝突然又抬起了头。 “御医也不知那是何毒。” 公子溪听了,又应答道:“既然连御医都没有判断出,或许此事……便真的如儿臣所了解到的那样,不是有人蓄意下毒?” 燕帝眯着眼睛看着他。 “你当真不知?寡人听说,还是你让人制了解药给了霓姑娘,她才脱险?” 公子溪又道:“儿臣也只是看三弟心急如焚,不忍心看着他失去心中挚爱,这才让人配了药方。原本只是想试试看,竟还真的解了霓姑娘的毒。” 燕帝见了,便相信了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 “也罢。既然你不知道,那寡人也就不勉强了。你救了霓姑娘,又是狩猎中拔得头筹之人,寡人却也没有为你找到你所说的那个女子。” 公子溪听了燕帝如此说,又立刻作揖道:“此事,儿臣便不劳烦父王了。儿臣会自己找到她的。” 燕帝听了,点了点头。 “你倒是十分懂事。说起来,在寡人的这些公子里,你还是最让寡人省心的那一个。” 公子溪听了,不禁暗自冷笑着。 我可不仅是最让你省心的那一个,还是最让你轻视、饱受你嘲讽的那一个! “既然如此,儿臣便告退了。” 公子溪转过身后,又冷冷地看向殿外走着。 燕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叫做因果轮回! 霓无音与公子渝到了陵墓后,公子渝便缓缓下了马车,又回过身去用手拉住霓无音的手,扶着她下了马车。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和一小片空旷的空地。 霓无音仰起头,看着这些苍翠的树。 “这里便是殿下命人建造的陵墓了吗?” 公子渝点了点头,又问道:“还喜欢吗?若是你什么时候想他们,便常来看看他们吧。” 霓无音走向了父亲和母亲的灵位前,又跪在了地上。 也不知是因为难过得说不出话,还是因为她觉得无颜面对他们,亦或是什么别的原因,她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眼角流下了两行泪。 公子渝见她如此伤心,也难过不已。更何况他本就心善,更是为霓府哀伤。 霓无音一直沉默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父母的灵位,流着泪,回忆着年幼时与父亲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 突然,她在父亲的灵位旁看到了什么。 一张皱巴巴的字条? 她眉头微蹙,看着那张字条,深思着。她站起身,走向了父亲的灵位,又坐在了那里。 霓无音离近了看那张字条,似乎是写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她不动声色,默默地将那张字条握在了手中,又藏进了袖口中。 由于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并不惹人注目,公子渝便也没有发现什么。 陵墓与燕宫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由于天色已晚,他们又在灵位前沉默了许久,便又动身回宫了。 坐在马车上,霓无音还是沉默着,只是一直在想着字条之事。 她有一种预感。这张字条,必与霓府灭门惨案一事有关! 可是到底是何人,来给她送这样的一张字条呢? 她带着如此的疑惑,眉头一直紧锁着。公子渝见她一直愁眉不展,以为她还是在思念亲人,便用手抚摸着她的头。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才能让他们安心啊。” 霓无音点了点头,却还是在想着心中疑惑之事。她现在只希望能尽快回燕宫,才能解开她心中的这个谜。 到了燕宫后,公子渝便立刻与霓无音回了庆华宫。 霓无音的手一直紧紧地捏着藏有字条的衣袖,唯恐它会突然掉出来。 “殿下,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公子渝听了,便又关怀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会身体不舒服呢?用不用找御医……” “不用了!”霓无音立刻摆了摆手。“可能只是车马劳顿而已,我自己好好休息就行了。” 公子渝听了,便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好好休息吧,别累坏了身体。” 霓无音等所有人都走后,便回了寝殿中,关上了寝殿的殿门。 她拿出了藏在衣袖中的字条,匆匆地打开了它。 当她看到字条的那一刻,她便脸色大变,几乎要晕倒过去。她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她打开了殿门,匆匆地往疏桐殿的方向赶去。 这一路上,她的泪水肆意地流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真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疏桐殿】 “夫人,霓无音与公子渝已经回宫了。” 青萝在一边狡黠地说着,又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兰轻颜听了,满意地“嗯”了一声。 “霓无音神色如何啊?” 青萝又笑着。“这个,那个宫人倒是没看出来。奴婢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庆华宫多时了。” 兰轻颜胜券在握,悠然地笑着。 不出意外的话,估计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个宫女进殿禀告道:“夫人,庆华宫的霓姑娘求见。” 兰轻颜虽然知道她会慌张,可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心急,甚至还会主动来找她。 “让她进来。” 兰轻颜嘴角又扬起了一丝略带得意的笑。 霓无音进殿后,兰轻颜笑盈盈地起身道:“无音姐姐又出宫了呀!不知这一次,无音姐姐与三殿下相处得如何呀?” 看着兰轻颜满心期待的样子,霓无音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见她如此反应,兰轻颜便明白,她的计划成功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装作疑惑而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无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第108章 大梦醒(二) 霓无音听了她这么一问,忍不住哽咽道:“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了……” 兰轻颜听了,又故作疑惑。她皱了皱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啊?那你的仇人是谁啊?” 霓无音擦了擦眼泪,有些犹豫地回答道:“我与殿下去了陵墓,就在陵墓旁,我发现了一张字条。” 她说着,又将衣袖中的字条给了兰轻颜。 兰轻颜将信将疑地看过字条后,不禁惊讶道:“可是无音姐姐,这……可信吗?” “我推测,给我留这张字条的人,便是九幽门的人。” 那张字条上,的确有九幽门的印章。每一个九幽门的杀手都会有一个印章,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所以……这应该是真的。” 兰轻颜听了,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字条。 千真万确,那就是自己给霓无音写的那张字条。 她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丝得意而又阴险的笑。 “可是……字条上写的,你的仇人是三殿下?” 兰轻颜装作难以置信的样子,又将字条拿在手里,捏成了一团。为了不让自己有后顾之忧,这东西自然得尽快毁掉才是。 霓无音此时已经不知道如何才好了。她觉得她的人生,就像一场梦一样,而她始终都不能从中清醒过来。 年幼时的她,有着父母的疼爱,尊贵的身份,还有一群十分爱护她的下人们…… 可就在九幽门闯进霓府的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有了。她有的,也仅仅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和一个报仇的念头。 后来,她进了东燕王宫,又莫名其妙地成了庆华宫的宫人。在那里,她遇到了公子渝,又与他经历了一番风雨后两情相悦…… 可如今,她竟然又意外地知晓,他是她的仇人! 她已经完全不能接受这一切了。 “其实……无音姐姐,”兰轻颜见她备受折磨的样子,又开口道。“轻颜虽然在疏桐殿,无音姐姐一开始也没有将事情告诉得如此详细,可是轻颜也听说了不少风言风语。” 兰轻颜说着,又开始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 “我仔细地推断了一下,也觉得公子渝前前后后的行为有些可疑。可是见你们如此两情相悦,我还以为三殿下待你是真心的,是我的推断有误……” 霓无音听了她的话,突然抬起了头。“你是说,你一直也觉得他可疑?” “无音姐姐,其实这件事情再怎么说,我们也都没有真凭实据,还是不要多想了……” 兰轻颜的一番阻挠,更让霓无音觉得这件事情十分复杂了。 “轻颜,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 兰轻颜听了,更为难地“啊”了一句。“其实……” 兰轻颜犹豫了片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也都是我听说的,你可别全当真了啊。” 霓无音看着她,点了点头。 兰轻颜叹了口气。“三殿下就是九幽门门主。他之所以将你安排到庆华宫,也是为了更好地监视你,得到他想要的繁花令!” 霓无音听了,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这天下果然没有如此善良的人,也没有无缘无故对她好的人,更没有不想得到帝位的人。 更何况,他是东燕三公子。 兰轻颜见她如此,又继续道:“而且他为了救你,让你假死,又去取白芝草的事情……也是因为他想要害你不成,又怕失去你的信任,这才做了连环的一整套戏来骗你!” 霓无音仔细地回想着,也想起了什么。 她被诬陷为南赵细作,也无非是因为那张字条罢了。可除了公子渝,谁又能随意出入庆华宫? “而且汴安郡主之事,也不是周氏所为。是公子渝自己不想娶汴安郡主,却要让你替他背锅!” 看来,公子渝也不仅仅是对自己薄情,他对所有人都是如此薄情。一样的。 “还有狩猎场的时候,公子渝也是怕你起疑,想通过这种苦肉计的方式证明自己的身份而已……” “好了。” 霓无音的心已经被生生地挖空了。她已经不能再继续听下去了。 兰轻颜见她心乱如麻,便又道:“无音姐姐……你,你还好吧?” 霓无音慌乱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事,我……我只是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她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又在生死之间徘徊数次。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无音姐姐,你和他都要成婚了,你还要嫁给他吗?” 霓无音没有任何的回答。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头脑十分杂乱,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我……我不知道,我可能是……” 霓无音说着,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泪水在她的眼眶打转。她慌乱地呼吸着,又用手捂着头。 “我……我太累了,先回去了。” 霓无音说完,便转身离开。兰轻颜先是得意一笑,又焦急地跑上前去。 “无音姐姐,你要冷静啊!我现在就着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轻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她说着,便走出了疏桐殿。 兰轻颜在原地狡黠地笑着。“霓无音竟然还真的相信了本夫人的话。看来,她与公子渝的感情也不像本夫人想的那样情比金坚啊。” 此事,本就是霓无音的一个心结。她中毒昏迷时,更是深受梦境的指引。如今她一心只想着报仇,哪里还能不相信兰轻颜的话呢? 霓无音一步步地走在回庆华宫的路上。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此时的她,已经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死是活了……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 父亲,母亲……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害了你们吗? 难道,这就是天命吗? 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任凭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又淋湿了她绯色的衣襟。 若是这一世,能以一眼定终生,是不是便不会有如此多的纷纷扰扰了? 看来,我们终究还是有缘无分。毕竟我们之间,始终相隔了太多,太多…… 第109章 大梦醒(三) 霓无音回了庆华宫后,发现公子渝一直手持着油纸伞,等候在宫门前。 他见到霓无音后,匆匆赶上前去,用伞为她挡住了雨。见她被雨水淋湿,公子渝又十分心疼地看着她。 “还以为你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来……” 霓无音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迷茫地看着他。她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就是自己一直恨之入骨的仇人。 豆大的雨滴,滴滴打在了伞上,发出了清脆的“嘀嗒”声。 “你别碰我!” 霓无音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不管怎样,他都是她的仇人! 公子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见她如此反应,却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门主大人!” 公子渝听她如此说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焦急地辩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又怎会去害你呢?” 霓无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却始终也不敢相信——他竟然是她的仇人? “公子渝!是你!” 霓无音声嘶力竭地喊着,又流下了两行泪。 “你就是九幽门门主,对不对?是你害死了父亲、母亲,血洗霓府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公子渝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我没有。” 此时此刻,霓无音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再也无法去判断任何事情的真假对错了。 大雨,无情地打在了他们的身上。 “你将我安排入宫,又让我进了庆华宫,不过是为了监视我,不过是为了得到你想要的繁花令!” 其实公子渝从未想过要得到繁花令,也从未想过要监视她。可是既然霓无音如此认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一切了。 “让我假死,又去取白芝草救我的事情,我也曾以为这是真的,甚至还对你存有感激之情。可是事实呢?” 霓无音自嘲地笑着,笑得绝望。 “你只不过是想害我而已。见我并没有死,你担心失去我对你的信任,你担心你无法得到繁花令,所以才做了一整套的戏来骗我!” 公子渝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想。他低了低头沉默着,并没有任何的辩解或是反驳。 “我以为,你对汴安郡主是真心喜欢的。可谁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想要娶她!甚至为了摆脱她,你竟然又一次将我推出去为你承担所有的罪责!” 霓无音本来对这些事情将信将疑,甚至她是愿意去相信公子渝的。可是…… 她越是说着这些,竟然愈发地深信着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了。 “咱狩猎场的时候,我们共同经历了一番生死。可这也仅仅是你怕我疑心,怕我知道了你九幽门门主的身份才使出的一番苦肉计而已!” 霓无音说着,不禁又伤心地哭了起来。为此,她还连累了霓府的最后一个幸存者——管家。 公子渝看着她如此伤心,便急切地对她道:“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 霓无音用手捂住了耳朵,在这雨中嚎啕大哭着。 “公子渝,谁知道你又想用什么花言巧语来骗我?纵使你将我骗得团团转,可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么?” 公子渝听了她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的否定与猜疑,心如万箭穿过般刺痛。 “我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若是一定说有的话,也只有你。” “巧言令色,鲜矣仁!时至今日,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的鬼话了么!” 公子渝看着她如此,便知道——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了。 “好,你可以不相信我。” 公子渝说着,将一边的长剑交给了霓无音。 “既然你已经认定我就是你的仇人,就是九幽门门主,你便杀了我,为霓府报仇吧。” “你以为我不敢吗?!” 霓无音一把接过剑,便将它抵在了他的肩上。公子渝走近她一步,那剑便在他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伤,留下了鲜艳的血痕。 面对公子渝如此举动,霓无音却不知所措,有些慌乱地看着他。 突然,她向后退了一步,眼中的泪水又肆意地流了出来。 “你……你别过来!” 霓无音拿着剑的手颤抖着。她看着公子渝的血痕,又急促地呼吸着。 霓无音突然将剑放下,又转过身去,不忍心再看到他的伤口。 “算了……你我毕竟相识一场!我不会这样杀你,可我会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公子渝哀伤地看着她。 霓无音又突然转过身,看着他道:“上一次,你我是不明不白地爱,又不明不白地恨。可这一次——” 她说着,又抬起了拿着剑的手。 “你我便是明明白白地爱,明明白白地恨!我不会嫁给你。而且今日,我霓无音便要与你割袍断义!” 她一剑将自己的衣角勾破、划断,便转身离去。 公子渝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在大雨滂沱中渐渐朦胧,眼角也落下了泪。 你我之间,便真的要缘尽于此?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霓无音失望而又悲痛地走在大雨中。 凉风丝丝地吹过,似乎已经将她的身体穿透。可她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心如死灰般步步向前走着。 公子渝,你竟然真的是我的仇人啊。 她如此想着,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要怪,便只能怪我一时糊涂,竟然还陷入了你的感情圈套中,何其荒谬! 她想着他们的大婚,从此便再也不复存在了。不过她倒也还庆幸,庆幸她没有嫁给自己的仇人。 可是,她还是有些惋惜与不舍…… 想到这里,她立刻摇了摇头,又仰起头,试图让雨水淋醒她这个不该有的念头。 曾经,她竟还天真地希望他能帮她查出血洗霓府的凶手,为她报仇……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梦,终究还是醒了。 第110章 大梦醒(四) 霓无音走着走着,便走到了重凝殿前。公子溪恰巧站在宫门处看雨,突然看到了缓缓走在路上的霓无音。 “霓姑娘。” 霓无音闻声,又行礼道:“二殿下。” 此时的霓无音,就像一个被大雨打蔫了的花,毫无生气。 公子溪见霓无音如此,便微笑道:“霓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霓无音听了,摇了摇头道:“不……不是,只是最近遇到了许多事情,一时没有调整好情绪,还请二殿下恕罪。” 公子溪听了她的话,便已经明白了什么。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又道:“既然如此,霓姑娘还是赶快回庆华宫休息吧。” 他说完,便转身要进重凝殿去。 “二殿下!” 霓无音突然叫住了他,又沉默了片刻。公子溪又回过头,微笑着看着她。 他的微笑,不过是他与人交往过程中的礼貌而已。可在霓无音看来,她却觉得有些愧疚。 “二殿下如此厚待无音,无音无以为报。只是殿下——” 她说着,又抬起头,有些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无音还能再回到重凝殿吗?” 公子溪听了,却丝毫不感到一丝意外。 果然不出他所料。 “自然可以。只是……不知霓姑娘为何要如此?你要回重凝殿,子渝可知晓此事?” 霓无音微微低了低头。 “他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二殿下对无音恩重如山,无音感激不尽!” 她说着,又跪在地上,向公子溪叩拜着。公子溪见她如此,忙扶起她道:“霓姑娘不必如此。既然当初父王将霓姑娘安排入重凝殿,你此生便是我重凝殿的人。若是想要回来,自然随时都可以。” 霓无音听了,更是感激涕零。她又想起了公子渝所做的一切,又见公子溪待她如此和善,不禁更加悲伤了。 “无音多谢二殿下!” 霓无音说着,便又向公子溪行了礼。 突然,她感到头晕目眩,继而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公子溪面前。公子溪见她晕倒,也没有丝毫的意外与担忧。 他知道,那瓶药会救她的,即使这样会遭其反噬…… “来人。” 宫人们听了,连忙上前去。他又瞥了一眼霓无音,淡淡地吩咐道:“把她送去偏殿,再去找御医。等她醒了,再请公子渝到重凝殿来。” 【疏桐殿】 兰轻颜到处在燕宫中安插眼线,霓无音回重凝殿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霓无音,她竟然又回重凝殿了……” 虽然这一切正是她所希望的,可她还是有些失望与愤恨。 青萝见兰轻颜如此不悦,便道:“那又如何?您没听落夫人说嘛,二殿下可是给霓无音用了血风藤……” “对,殿下还是不在意她的!” 虽然兰轻颜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她自己所说的话,可她还是自欺欺人地不断重复着。 “殿下不在意她!” 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爱得落魄。 【重凝殿】 御医为霓无音诊过脉后,便对公子溪道:“二殿下,霓姑娘的身体似乎还没有微臣想得那样虚弱。只是殿下……” 他说到这里,又压低了声音。 “二殿下,霓姑娘绝不能再服用血风藤了。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她……” “那你告诉本公子,下次她再昏迷,本公子该如何?” 御医听公子溪的语气有些不对,便突然抬起头。他看到公子溪冰冷的眼神,又吓得一颤,连忙回答道:“二殿下,这……” “用血风藤勉强维持,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最有效的办法。更何况——” 公子溪说着,又将装有血风藤的那个青绿色的瓶子拿到了眼前。 “本公子只要有效,你也一样。只需让她尽可能地吊住精神,至于其它的,你就不必考虑了。” 御医听了,又擦了擦汗,跪在地上回答道:“是,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公子溪“嗯”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落千翎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不禁用手紧紧地捏着紫色的衣袖,忧伤地看向了偏殿。 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就算自己曾数次想象过这一切发生的情景,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心中还是如跌落谷底般失落…… “你说,本夫人这个正妻之位还能当多久?” 碧叶笑了笑,安慰道:“夫人您就放心吧。殿下一向重情重义,您与殿下是青梅竹马,又是他最信任的心腹,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奴婢相信,殿下是不会背弃夫人的。” 尽管碧叶这么说,落千翎也知道她这也只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心中还是清清楚楚的。 这个正夫人之位,不过也只是名存实亡而已! 一切,终究也只是因为我落府千金的身份罢了…… 想到这里,她又仰起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她所背负的责任,竟还是能够保护她的盔甲。 霓无音醒后,重凝殿的宫人们便按照公子溪的吩咐去了庆华宫。 “三殿下,霓姑娘刚刚在重凝殿晕倒了,二殿下让奴才们来告诉您一声呢!” 公子渝听了,不禁十分担心,急匆匆地赶到了重凝殿。 他到了重凝殿以后,刚要推开偏殿的殿门,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他若是进殿了,她会不会再次想起自己的伤心事呢…… 想到这里,他又放下了将要推开殿门的手,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去,又要离开重凝殿。 “子渝——” 公子溪恰巧从正殿出来,见他要离开,便叫住了他。 公子渝听了,又转身作揖道:“二王兄。” 公子溪缓缓地走下了台阶。“子渝,霓姑娘就在偏殿,你不进去看看她?” 公子渝想了想,回答道:“子渝还有要事,就不进去了吧。” 公子溪心中自然明白,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假装不知。“那好,你便放心地回庆华宫吧。霓姑娘这里,我会着人悉心照料的。” 公子渝点点头。 “那便多谢二王兄了。” 第111章 离别殇(一) 霓无音服用了血风藤后,很快便又醒了过来。公子溪刚听说了霓无音醒过来的消息,便立刻赶到了偏殿。 他推开了殿门,看到了霓无音安然无恙后,便微笑着走进殿中。 这血风藤果然有效。若不是此物的反噬过于强大,还真是一味神药啊。 霓无音看到公子溪进殿,也连忙用手扶着塌道:“参见二殿下……” 公子溪见她行动不便,连忙抬手道:“霓姑娘刚刚清醒过来,自然不必多礼。” 霓无音有些不安,又抬起头看向了公子溪。“二殿下,您的恩情,无音无以为报。” 公子溪微笑着,又垂了垂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欲言又止,终于开口道:“霓姑娘,方才子渝来探望过你。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你们的婚约还在,不如——” “多谢二殿下挂心!” 霓无音听了,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是无音如今身体仍然抱恙,恐怕不能与三殿下相见了。至于婚约……” 她说到这里,又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们的婚约,该如何向燕帝说明呢? 公子溪见她如此,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又道:“既然这样,本公子也就不过问了。只是你身为庆华宫的准夫人,却回了重凝殿……只怕父王会问及此事。” 霓无音低了低头,咬了咬下唇道:“倘若陛下问起,我也自会向陛下禀明。我与三殿下出身不同,不敢高攀三殿下。更何况我与他本就非情投意合……” 她如此说着,心中已经想到了对燕帝的说辞。 “所以还要请二殿下帮无音一个忙。等过几日,我想求见陛下。” 公子溪明知道她去见燕帝的原因以及目的。若是在从前,他必会拼命阻止此事。可是如今,他也不希望繁花令会落入公子渝的手中,尽管他们真的情投意合…… “这个不难。你若是何时想要求见父王了,本公子带你去朝阳宫便是。” 霓无音点了点头,心中却忐忑不安。可是她忐忑的,也只是公子溪带她的好罢了。 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对他再无丝毫的留恋与挂念了。 【庆华宫】 公子渝回了庆华宫后,便将自己关在殿中。方宪见他如此,心中不忍,便叩了叩殿门道:“殿下还是吃些东西吧,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他说完,过了许久却也不见公子渝回答。就在他诧异之时,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殿下。” 方宪看到公子渝后,立刻抱拳行礼。公子渝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有按照本公子所说的去做?” 公子渝交代了方宪,一定要盯紧霓无音,若是有什么情况要立即禀告。 “是。其实若是霓姑娘有什么异常举动或是身体不适,二殿下也会来告诉殿下的。” 可是公子渝却不再将一切交于他人手中了。他必须要自己知道,霓无音是否会去朝阳宫拜见燕帝。 方宪见公子渝如此心灰意冷,疑惑道:“属下不明白,为何霓姑娘突然会……” 他这么一说,公子渝也突然想起了什么。 大概是她在疏桐殿听说了什么? 公子渝边如此思索着,边肯定道:“兰夫人断不会如此!” “可是,万一兰夫人也是被无端的谣言所迷惑,一时担心霓姑娘呢?” 公子渝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又深思着这个复杂的问题。 方宪的这个猜想,也不是全无道理的。不管怎样,他必要与她解释清楚才是。 【疏桐殿】 兰轻颜将一缕丝线慢慢地理着。 “不知道霓无音在重凝殿如何了?” 青萝笑了笑,回答道:“还能如何,不过就是二殿下看她还有点利用价值罢了,夫人莫要担心。” 兰轻颜听了她的话,却突然抬起了头。“怎么,二殿下还是没有开始行动?” 青萝有些为难地答道:“夫人,这凡事都要讲求一个过程。估计二殿下的意思,便是要趁她与那公子渝离心之时,让霓无音觉得他才是霓无音应当信任之人。” 青萝是觉得,只要霓无音信任了公子溪,便可以将繁花令的事情与公子溪交代清楚了。 话虽如此,可是兰轻颜却莫名其妙地担心起来。 “那你说,他会不会在此期间爱上霓无音——或者是霓无音被感动了,爱上殿下?” 青萝笑了笑,只觉得兰轻颜这是过于担忧了。她神秘地一笑,又缓缓道:“夫人您忘了,二殿下只是对山茶客情有独钟。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没有了霓无音的一席之地。” 兰轻颜听了她的话,虽然并没有让她的心情愉悦,却也是宽慰了不少。 是啊。只要他不知道山茶客是谁,他便不会爱上任何人啊! 可是这个霓无音,还真是让兰轻颜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想杀还杀不掉,想利用又利用不了…… 到底该怎么办? 霓无音的身体恢复了一段时日后,公子溪便真的带她去了朝阳宫。为了避免公子渝的疑心,他也自然要尽到“兄弟”的职责。 待他们到了朝阳宫后,公子溪才着人禀报公子渝。这样,她该说的话都说了,就算公子渝及时赶到,不也无济于事了么? “儿臣参见父王。” 燕帝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霓姑娘,寡人听说你前几日晕倒了,不知身体如今可好些?” 霓无音行礼回答道:“多谢陛下,已经好多了。只是……” 她说着,又顿了顿,看了一眼公子溪。“无音今日前来叨扰陛下,是有一事相求。” 燕帝点了点头,示意她开口便是。霓无音见燕帝如此,便跪下请求道:“陛下,求您收回成命,我不想嫁给三殿下了。” 燕帝既惊讶又疑惑,还有些愤怒。 “霓无音,当初可是你们自己要成婚的。如今寡人已经赐婚,诸位大臣也都知晓了此事,你却让寡人朝令夕改?” “无音自知此事不妥,可也别无他法。无音身份低微,当初虽没有想要高攀三殿下,可是却一时糊涂——” “霓无音!” 第112章 离别殇(二) 就在这时,公子渝突然进殿,听到了她这一番话,既失望又伤心。他作揖向燕帝道:“父王,无音只是一时冲动……” “我没有一时冲动!” 霓无音突然高声反驳,又看向了燕帝。“陛下,无音只不过是心中清楚自己在三殿下心中的位置罢了。其实我与三殿下并非是两情相悦,若说有,也不过是三殿下与汴安郡主两情相悦而已。” “霓无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公子渝见燕帝突然对此感兴趣,连忙低声道。可霓无音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继续说着。 “三殿下重情重义,一直对汴安郡主念念不忘。无音一厢情愿,却不想自己在三殿下心中竟是如此不堪,甚至被三殿下指认为杀害他心中挚爱的凶手。” 燕帝听到这里,已经不想再插手他们的儿女情长之事了。反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便让他们自己定夺吧! 公子渝只是在一边焦急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会这样想。 “父王,儿臣已经将她视为自己的妻子。儿臣若是不能与她成婚,此生绝不愿再娶别的女子……” “三殿下还真是花言巧语。您这番话,不是应该对汴安郡主说才对么?” 霓无音顿了顿,又继续道:“也不知道三殿下是不是戏看多了,怎么还演出一副如此执着之态了呢?” 公子渝见一时无法与她解释清楚,便向燕帝作揖道:“父王……” “行了——” 燕帝实在是听得厌烦,便缓缓说着。 “你们的意思,寡人也听明白了。既然霓姑娘不想与三殿下成婚,便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吧!” 公子渝听了,不禁焦急地瞪大了眼睛。他刚想说什么,霓无音便叩首道:“谢陛下隆恩!”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子渝一时难以相信这一事实,眼眶有些湿润,又问了一句。 霓无音看都没看他一眼。“三殿下多虑了。一切正如我方才所言,并没有别的意思。” 见她执意如此,公子渝也不再说什么了。 公子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心中冷笑着。 公子渝,你也有今天呵。我就要让你也尝尝——眼睁睁地失去你所珍视的东西,究竟是何滋味! 霓无音说完这一番话后,又道:“既然陛下开恩,那无音也就不打扰陛下了。” 她说完,便又起身离开了。公子溪见了,便也作揖离开了。 “霓无音!” 就在霓无音与公子溪刚刚出了朝阳宫之时,公子渝却也匆匆地赶上来叫住了他们。 霓无音听见了公子渝的声音,便又加快了脚步向前走着。公子渝此时突然用手拉住了霓无音的衣袖,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发生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霓无音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门主大人血洗霓府之时,怎么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呢?” 公子渝听了她的反问,不禁心中寒意乍起。 “我真的没有,你听我解释……”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么?你部下的亲笔信,难道还会造假?你是想说有人陷害你?” 霓无音说着,又冷冷地笑了一下。 “当初有人杀害汴安郡主又嫁祸于我,你怎么不听我解释?如今,也不过就是你的因果报应而已!公子渝,这是你应得的!” 霓无音还对汴安郡主一事耿耿于怀。毕竟,那个她已经被伤害得很深了。这样的一份支离破碎的情感,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你可还爱我?” 时至今日,公子渝也万般地担忧。 我们,真的又要互相折磨么…… “既然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殿下又何必纠缠?您莫不是见汴安郡主已故,便又想来利用我?” 霓无音顿了顿,又冷冷地看着他。 “若是在以前,我必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可是今日还真是奇怪啊,我怎么还感到无比地恶心?!” 公子渝对于霓无音的如此执念,又淡淡说道:“你便不再信我了么……” “没错。你从一开始便只是在利用我,还不惜去给我设了一个感情的圈套,大获全胜。只是这一切,再也不会发生了!” 霓无音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子渝失落地望着她的背影,黯然神伤…… 公子溪待霓无音走后,又道:“子渝不必担心,或许霓姑娘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 公子渝听了他的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霓无音匆匆离开了公子渝的视线,眼角却有些模糊了。 其实,她又怎会真的忘了他呢。 她多么希望,是她的判断有误,他不是九幽门门主。 “无音姐姐!” 就在霓无音冥想之时,兰轻颜突然出现了。 “无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啊?” 霓无音连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笑道:“我还能怎么啊,不过是对陛下说过了取消婚约的事情,心中高兴。” 兰轻颜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实这样也好,无音姐姐也不必过于忧伤。你若是等到嫁给他才发现这件事情,岂不是太对不起你的父母了?” 听了兰轻颜的宽慰,霓无音也不再纠结于心中之事了。 “嗯,幸亏早日发现了他的真面目。” 兰轻颜突然笑嘻嘻地看着她,问道:“那无音姐姐,你这几日在重凝殿过得如何呀?二殿下……他是不是待你特别好呀?” 兰轻颜说着,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可是她还是像没事人一样笑着,尽量不让心中的苦楚显露出来。 “我还好。只是……”霓无音说着,又陷入了不安之中。“只是二殿下待我不薄,我亦不知如何感谢二殿下才好……” “是吗……” 兰轻颜听了,心中愤恨。她突然又抬起头,高兴地说道:“本来还担心你呢。既然这样,那我也就放心啦!” 霓无音点了点头,又握住了她的手。 “轻颜,谢谢你如此关心我。若不是有你一直陪着我,恐怕我早就心灰意冷了。” 第113章 离别殇(三) 兰轻颜皮笑肉不笑,紧紧地回握着霓无音的手。 虽然她恨不得一刀结束了霓无音的性命,却也不得不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她实在是想不通,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有什么好,竟然能让公子溪对倾国倾城的落千翎视若无睹? “无音姐姐,既然得知了你的近况,我也便先回疏桐殿了。我亲手做了点心,一会儿便给你送去!” 兰轻颜笑嘻嘻地转过身,与青萝回疏桐殿去了。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的笑容顿时消失,眼中也只剩下了寒光。 反正她中了毒,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只要公子溪一直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便会被那几种毒药折磨得气血两虚而死! 他再怎么心思缜密,也万万想不到他心心念念追寻的女子,竟然就在他身边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扬起了嘴角。 好戏,才刚刚开始呵。 霓无音回重凝殿后,一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尽管她数次告诉自己,公子渝便是她的仇人,可却适得其反,让她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二殿下……” 只听得殿外的宫人们行礼,公子溪便进殿了。 “方才与三弟草草说了几句,没想到霓姑娘这么快便回宫了。” 霓无音看着公子溪,有些怅然道:“二殿下与他手足情深,不应该拦着无音去朝阳宫胡闹才对么?” 公子溪低了低头道:“感情之事,并无对错。你与子渝之间的事情,本公子自然也不会干涉。” 霓无音听了他的话,突然沉默不语。 公子溪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无论如何,你还是幸福的。至少,他还在你眼前。” 霓无音听公子溪如此说,便问道:“二殿下何故如此伤感?” 公子溪笑了笑道:“不过是听说山中有人,为寻得心中佳人,不惜于高山之巅万年守望,直至化为枯石。此言虽然荒谬,却也不想在这繁华世间,竟还真有这样的人。” 他说罢,又笑着摇摇头。 他自己,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霓无音听过他的感慨,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其实,二殿下也不必如此。倘若二殿下心中之人真的出现在您身边,也未必会与您两情相悦。” 她说着,又有些怅然地低下了头。或许公子渝对她的所有情意,也仅仅是因为她有利用的价值罢了…… 公子溪听她如此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本公子一开始以为,子渝是真心待你的。可是如今,本公子也不敢妄自揣测了。人心叵测,又哪里是你能想到的?” 霓无音只恨自己没有早些看清公子渝的真面目,白白地让自己陷入这无尽的痛苦之中。 “既然往事不可追忆,便要面对以后的生活。” 她说着,又勉强地起身行礼。“倘若无音有什么做得不妥之处,还请二殿下多多包涵。” “本公子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可以明白你的心情。” 公子溪虽然对于霓无音毁婚之事早有预料,却也没想到兰轻颜能将事情做得如此顺风顺水。 不管怎么说,繁花令也终究是与公子渝无缘了。 公子溪从偏殿出来以后,便又进入了正殿。 他刚刚关上了殿门,便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出来吧。” 话音未落,便从帷幕后面走出了一个黑衣人。公子溪只是淡淡地走到了桌前,坐下道:“说吧,兰夫人有何贵干?” 那黑衣人抱拳道:“二殿下,相信您也听说了后天陛下宴请王室的事情——” 这件事情,公子溪自然是听说了。“怎么,兰夫人还想趁着这个机会除掉公子渝么?” “早就听门主大人说起二殿下了。今日一见,二殿下果然是睿智。” 那黑衣人说着,又从胸前掏出了一样东西。“只不过此事复杂,还需要二殿下帮忙才是。” 公子溪笑了一下,淡淡道:“兰夫人行事一向果决,倘若此事真的能办成,又何须本公子动手呢?” 在公子溪看来,兰轻颜此举不过是想让他背锅而已。兰轻颜不想暴露自己,可他也不想。 黑衣人听了公子溪的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连忙摆摆手说道:“不不不,二殿下您这是错怪了我们门主大人。我们门主大人将二殿下视为自己的知己,又怎会去做对二殿下不利的事情呢?” 那黑衣人说着,又将手中的东西摊开。 “这是我们九幽门特制的毒药。杀人于无形,我们可是最拿手的。” 公子溪听了他的话,又冷笑道:“兰夫人先是给霓无音下了药,后又给公子渝投毒。早就听闻九幽门是杀手云集之地,没想到——” 他说着,又将桌子上的茶杯拿在手中细细地端详着。 “竟还是毒药聚集之地。” 黑衣人听了,不禁哈哈大笑道:“二殿下说笑了。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这手段——难道还是最要紧的么?” 公子溪没有回答,只是道:“不知兰夫人的计划是什么?” 黑衣人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公子溪面前的桌子上,又退下几步回禀道:“二殿下只需要将此物下在公子渝的酒里。其余的,我们门主大人自然会安排。” 那黑衣人说着,又走上前了几步。 “其实这些,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动手。如今让二殿下帮忙,不过是我们门主大人为了表明对二殿下您的信任而已。” 公子溪听了,又冷冷地说道:“兰夫人的信任难能可贵,本公子受宠若惊。只是不知兰夫人的信任——” 他说着,又神秘地笑了笑。 “能到几时?” 黑衣人听了他的话,拍了拍胸脯回答道:“这个,二殿下自然可以放心。我们门主大人……” “本公子也是实在惶恐啊。” 不等黑衣人把话说完,公子溪便打断了他的话。 “兰夫人手段之高明,本公子也领教了。只是万一哪一日,本公子失了兰夫人的信任——” 公子溪的语气略带威严之感,让黑衣人也不敢回答什么。 “岂不是自己也性命难保么?” 第114章 恻隐存(一) 那黑衣人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公子溪。 “本公子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公子溪只是稍稍提醒一下兰轻颜,他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权谋之事,大概也无人能够比他更胜一筹了。 “兰夫人若是想要让本公子做成此事,自然可以。只是不知兰夫人如此筹谋,究竟是为了什么?” 黑衣人听了他的问话,也只是勉强地笑笑。 “二殿下,门主大人自有她自己的打算。我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杀手而已,又怎会知道门主大人的心思?” “很好。” 公子溪淡淡地喝了一口茶。 “不知道别人的心思,便是最好的。本公子的心思,自然也不希望他人揣测。兰夫人若是妄想控制本公子——” 他说着,又重重地将手中的茶杯甩在了桌子上。“那便休怪本公子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黑衣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抱拳行礼道:“是。门主大人定会尊重二殿下自己的想法。” 公子溪平静地看着他。“本公子已经知道了。你去向兰夫人复命吧。” 黑衣人又抱拳退下,公子溪一直盯着他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了殿外的一片黑暗之中。 黑衣人走后,落千翎向黑衣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又进殿行礼道:“殿下。” “兰轻颜还真是愈发地猖狂了,以为本公子是可以任她摆布的么?” 公子溪虽是淡淡地说着,心中却十分不悦。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落千翎见他如此,便安慰道:“殿下,兰夫人不过就是您手中的一只蚂蚁而已。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您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她并非蚍蜉撼大树。此女工于心计,城府颇深,又是九幽门门主。稍有不慎,本公子便会在这场博弈中满盘皆输。” 落千翎听了,又看了看桌子上包着毒药的暗黄色四方形的纸。“殿下,其实若是能除了公子渝,对您也是有好处的。” 公子溪突然看向她。 其实,他的初心也只是想要让恶人自食恶果而已。如今被卷入帝位之争,亦是他从未想过的。 甚至,他从未想过要公子渝的命。 “此事……容本公子再想想吧。” 落千翎见公子溪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便行了礼,轻轻地别过脸,走向了殿外。 她走后,公子溪又陷入了迷茫之中。 公子渝,我竟然始终也无法彻底狠下心…… 【疏桐殿】 青萝缓缓地走进殿,小心翼翼地对兰轻颜说道:“夫人,咱们的人传了信来。” 她说着,便用双手将手中的信呈给了兰轻颜。兰轻颜接过信后,急匆匆地打开,读着那信。她读了片刻,便脸色骤变,颤抖着将信放在了手边的桌子上。 “他竟然疑心了……” 青萝听得云里雾里,便疑惑地问道:“……什么?” 兰轻颜愣愣地僵在那里。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道:“二殿下竟然以为,本夫人这是在利用他……” 青萝听了,不禁焦急万分。 兰轻颜也只是为了让这一切,都能交由二殿下自己决定而已啊!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朝阳宫】 燕帝在阶上悠闲地喝着茶。 “寡人要设宴的事情,就交由——” 他说着,微微皱了皱眉,顿了顿。“就交由公子渝去办吧!” 中常侍笑着点点头道:“哎,奴才知道了,奴才即刻便差人告诉三殿下一声!” “慢着——” 燕帝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中常侍。“你说,这件事情交给他,能行么?” 中常侍听了燕帝的问话,不由得一怔,又立刻笑着回答道:“哎呦陛下,这您可就是过于担心喽!三殿下一向是颇受爱戴,又何曾叫陛下您失望过呢?” 燕帝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此事——” 他将手中的茶放下,又吐出一口气。“还是交由公子溪,才更让寡人放心。” 中常侍见燕帝变得如此快,愣在了原地。过了片刻,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便又笑道:“呃……哎呦陛下,您还真是睿智啊!” 他说完,便擦了擦头上即将滚落的汗珠,叹了口气出去了。 中常侍刚一出宫门,便看到了刚好路过的公子溪。 “哎呦呦,二殿下……” 中常侍见了公子溪的身影,急匆匆地跑上前去。 公子溪闻声驻足回头,又微笑道:“原来是中常侍大人。不知中常侍大人如此匆忙,是有何事?” 中常侍听了这话,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唉,还能有什么事。伴君如伴虎,奴才也是整日提心吊胆的哟……” 中常侍说着,又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公子溪见他如此,便又道:“既然中常侍大人如此辛苦,不知本公子能否请中常侍大人忙里偷闲,去重凝殿小憩片刻?” 中常侍听了他的邀请,不禁受宠若惊,连连作揖道:“哎呀二殿下,这也不符合规矩啊……” 公子溪摆摆手道:“在朝阳宫,自有父王的规矩。在重凝殿,可就有本公子自己的规矩了。” 中常侍听了,思索了一会,便又弯腰作揖道:“哎哟,那奴才还真是多谢二殿下啊!正巧陛下让奴才告诉您这宴会之事,便要劳烦二殿下喽……” 就这样,中常侍便跟在公子溪身后,与他一同回了重凝殿。 【庆华宫】 公子渝无法抚平与霓无音决裂的悲痛,便整日埋头写着字。 方宪轻轻地打开殿门,走进来道:“殿下,属下刚听说了宴会的事情。” 公子渝听后,并没有任何反应,还是认认真真地写着字。 方宪顿了顿,又继续看着他道:“听说陛下已经将此事……交由二殿下了。” “那又如何?”公子渝蘸了蘸墨,又继续写着。 此事也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大事,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更何况公子溪长于他,又与他手足情深。交由公子溪负责,也没什么不妥的。 方宪见他对于此事并不在意,便又道:“属下是怕陛下由于某些原因……疏远了殿下。” 第115章 恻隐存(二) 听了方宪的话,公子渝却突然停下了笔。 在公子渝心里,二王兄既长于本公子,又贤于本公子。如今燕帝好不容易对公子溪稍稍多了几分信任,他自然不会去与公子溪计较什么。 【重凝殿】 公子溪与中常侍回了重凝殿后,便着人为中常侍赐座。中常侍满心感激地坐下,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中常侍大人久在御前,想必亦是胆战心惊吧?” 公子溪并没有看他,只是坐在一边问着。中常侍听了公子溪这话,连忙摆摆手道:“哎哟二殿下,这您可就说笑了!奴才伺候陛下,那是分内之事……” “虽说是分内之事——”公子溪微笑着,又看向了他。“可是我父王是什么样的人,只怕中常侍大人可比我清楚得多了吧?” 中常侍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二殿下,陛下让您着手去办宴会之事……原本是让三殿下去办这事儿的。可是陛下听说了三殿下的声望后,便立刻改了主意啊!” 中常侍侍奉燕帝多年,对于燕帝的多疑也自然是看在眼里,只是不敢轻易开口罢了。 公子溪见中常侍如此神情,便又微笑道:“我父王年事已高。虽然未立储君,可是父王百年以后无论谁继位——” 他说到这里,又故意停下,只是看着中常侍。中常侍听他这么一说,也立刻看向了他的眼睛。 “只怕——对中常侍大人都没有什么好处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中常侍当值这么久了,自然也明白这道理。 他听公子溪这么说着,也立刻明白了公子溪的意思。他连忙起身跪下道:“奴才若是能得二殿下照拂,自是感激不尽!奴才愿为二殿下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既然中常侍大人是聪明人,这些话自然也不必多说。”公子溪打断了他的这套说辞。“倘若来日,本公子能登得帝位,必不会亏待了中常侍大人。” 中常侍听了,更是感激涕零,连连叩首谢恩。 他跟在燕帝身边这么多年了,每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有温逊贤德的明主对他有所垂青,他又怎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奴才一定尽心竭力,为二殿下争得储君之位!” “储君之位,自然不必。” 公子溪倒是不觉得一个储君之位有多重要。 历代那么多的储君,又有几个能顺利登上帝位的?与其苦苦求一个储君之位,还不如直接登上帝位。更何况,只要他能确定他的政敌无法继位,此事不也就水到渠成了么? “中常侍大人只需要让公子渝无法登上帝位即可。相信中常侍大人在御前这么多年,自然能懂得我父王的心思吧?” 中常侍可以说是这天底下最了解燕帝习性喜怒的人了。 “这个二殿下尽管放心,奴才必定办成此事!” 中常侍回朝阳宫后,落千翎有些担忧地问道:“殿下,这样真的可以吗?” 公子溪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要想让燕帝彻底对公子渝有戒心,自然要从他耳边吹风。中常侍对燕帝最为了解,也是与燕帝相处最多的人。 “本公子觉得,只要能让中常侍听命于本公子,此事便成了大半。” 落千翎见公子溪如此深谋远虑,对他更是倾心。 “殿下思虑周全,若是换做翎儿,可是万万想不到这么多的。” 公子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的殿门处。 中常侍每次从朝阳宫出来时的神情与举止,他早就注意到了。每次他等在朝阳宫与中常侍小叙片刻,也都是为了今日做铺垫。 所以很多事情,与其说是深谋远虑,倒不如说是心思细腻而已。这些旁人注意不到亦想不到的事情,却总是能为他带来许多的机会…… 【疏桐殿】 “夫人,眼看着宴会就要到日子了,可是二殿下那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青萝边为兰轻颜按揉着颞颥,边有些担心地说着。兰轻颜对于此事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觉得此事未必就如她所见的那样。 “二殿下大概自有他的打算。” 虽然她这么说,心中却并不是完完全全地放下心的。 “青萝啊——”脱簪的她将身后长长的头发捏起了一缕,放在手中上下摩挲着。 此事可绝不能有差池! “倘若到了宴会上,二殿下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你便亲自动手吧!” 青萝看着兰轻颜,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夫人,二殿下是这次宴会的督办人,奴婢再怎么安排,也不如二殿下来得得心应手……” 兰轻颜听了她的话,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她。 谁知道,他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重凝殿】 落千翎小心翼翼地打开公子溪桌子上的毒药,取了一些包在了纸里,又急忙藏进了袖口中,匆匆地回了偏殿。 她刚一进殿,便立刻关上了殿门。 若是能用此物除了公子渝,也算是能帮殿下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碧叶看着落千翎,却有些犹豫。“夫人,若是让殿下知道了您给公子渝投毒,殿下必定会责怪夫人的啊!” 落千翎听了,眼神突然迷离起来。 “……若是能让殿下高枕无忧,本夫人就算是受了责备,那也是为了殿下。” 碧叶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心中又生出了一丝心疼。 虽然落千翎是一心为了公子溪好,可若是公子溪愿意为了帝位除掉公子渝,自己早就动手了。若是他迟迟不肯做下决定,那必然是有他的缘由。 “夫人,您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落千翎将手中包着毒药的纸包紧紧地攥在手里。 “碧叶,你问本夫人这么做值不值得……就像是在问本夫人,活着值不值得一样。” 在她心中,她便是为了他而活的。她只有为他做好一切,才算是赋予了生命真正的价值。 殿下,我对您如此付出,您怎么就看不到呢…… 想到这里,她又将拳头攥的更紧了。 如果不是霓无音,她又怎会像今日这般落魄! 请假条 最近太忙了,这个月还剩下几天,只能在投资不失败的前提下更了 《宴繁花》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宴繁花》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116章 无名毒(一) 落千翎缓缓地走进了御膳房。 她粗略地看了看宫人们准备的食物,又道:“明日便是宴会了,你们可要尽心尽力,好好地让各位大人们满意才是。” 宫人们听了,都纷纷行礼道:“是——” 落千翎又向前走了走。“这是咱们宫里的桂花酿?” 一个宫女闻声站出来道:“回落夫人的话,的确是。” 落千翎看了看那宫女,又看着盛装桂花酿的一个个酒壶。“你是负责呈桂花酿的?” 那宫女以为落千翎要提拔她,又高兴地回答道:“是,奴婢叫莲儿,就是负责呈桂花酿的!” 落千翎“嗯”了一声,便又转过身看着他们。“这次宴会可是至关重要,本夫人不过就是放心不下,所以特地过来瞧瞧。你们便去忙你们的吧!” 宫人们听了,便行过礼,又各自去忙着各自的事情了。 落千翎见他们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情上,便趁机从袖口中拿出了那包毒药。 她时不时地向四周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将那包毒药打开,下在了公子渝的壶中…… 【朝阳宫】 大年初一,已时。 整个东燕的内外王公贵族及高位朝臣们都着朝服集于朝阳宫前,文武各官集于宫门外。 御宴宝座均已设好,丹陸(台阶之上的月台)上张黄幔,陈金器其下,卤薄(燕帝的仪仗)后张青幔,设诸席…… 此时随着中常侍的一声令下,百官入,燕帝御于阶上,升座。 “中和韶乐”(一种古代雅乐)响起后,朝臣们就于殿内,文三品、武二品以上官就丹陸上,余就青慢下。他们一叩(磕一个头)后,便纷纷坐于席上。 燕帝看着诸位朝臣们,示意中常侍赐茶。此时,“丹陸大乐”又作,朝臣们又一叩首,高声呼喊着东燕的威风来。 燕帝饮过茶后,侍卫亦将茶奉给了诸位朝臣。饮毕,朝臣们又一叩,乐声这才稍稍停止。 展席幂,掌仪司官分给朝臣们执壶、爵、金卮,大乐又作,群臣又起。 兴,群臣皆坐。 乐止,燕帝进撰。“中和清乐”又作。中常侍一个眼神示意,宫人们便分给了各筵食品,酒各一卮。 燕帝见这一切都被筹划得如此顺利,便欣然道:“嗯,这次公子溪的安排果然没让寡人失望呐!” 公子溪听了,便起身作揖道:“父王谬赞。儿臣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 “虽说是分内之事,可也看得出你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燕帝对公子溪笑眯眯地说着话,倒是让公子溪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了。 “父王亲自吩咐的事情,儿臣不敢不用心。” 尽管如此,公子溪还是很快便明白了燕帝的用意。他瞥了一眼公子渝,便又坐下了。 落千翎见燕帝欢愉,便趁机又高声道:“陛下,其实值得让陛下高兴的,可不止这些呀!” 燕帝听了,便十分感兴趣。“哦?听落夫人的意思,难道还有什么让寡人愉悦之事?” 落千翎给碧叶递了个眼神,碧叶便用双手拍了拍巴掌。随着这巴掌声,便走上来了一列宫人。他们的手中拿着托盘,托盘上各放着一个玉壶。 落千翎见他们已经全部准备好,便又道:“陛下,这是重凝殿特有的桂花酿,还是他们按照臣媳从家中带来的方子制的。” 落千翎说着,又看向了落太尉。落太尉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坐在坐席上。 燕帝见落千翎准备得如此充分,便挥挥手笑道:“既然如此,便也让诸位爱卿都尝尝!” 宫人们将酒壶拿起,为各位朝臣们倒上了桂花酿。 燕帝的杯中自然也有满满的桂花酿,他端起酒杯抿了抿,又笑道:“嗯,不错!不愧是落府的方子,果真是好酒啊!” 众人听了落千翎的话,早就对眼前的桂花酿满心期待。见燕帝先喝过了桂花酿,他们便也纷纷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公子渝刚刚举起酒杯,便察觉了什么异样。他突然放下了酒杯,只是微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食物。 落千翎见公子渝的反常,心中有些不安,又问道:“三殿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宫人们送来的桂花酿不好吗?” 公子渝只是坐在席上。 他的经验告诉他,眼前的这杯桂花酿有问题。可是到底是谁让这桂花酿出的问题,他心中却并不清楚了。 “落夫人多心了。”公子渝出于礼貌,还是回答着。“只是近日身体有些不适,不宜饮酒。” 落千翎听了,又看向了燕帝。 燕帝哈哈地笑着,又伸出手,用食指指着公子渝道:“身体抱恙自有御医为你诊治。寡人记得——” 燕帝说着,又思索片刻。 “你酒量不错。这么好的桂花酿,你若是不喝,岂不可惜?” 虽然燕帝开口,公子渝却也依然坚持道:“父王恕罪,儿臣着实不宜饮酒。” 兰轻颜见公子渝的反应,以为是公子溪果真在公子渝的酒里做了手脚,不由得嘴角上扬。 若是霓无音能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呀? 碧叶见公子渝如此反应,却突然走上前去,笑着看着那个给公子渝送桂花酿的宫人。 “不知三殿下如此,是不是因为给你送桂花酿的宫人不好呀?” 公子渝听了碧叶有些生硬的语气,心中突然一颤,又立刻看向了燕帝。 燕帝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喝着桂花酿。 碧叶见燕帝如此,便又道:“奥——倘若是这样的话,那便将这个影响了三殿下心情的狗奴才拖出去杖责一百,省得他惹得三殿下烦心。” 碧叶说着,便向侍卫们使了个眼色。侍卫们拖着那宫人,便要将他拖出去杖责。 “三殿下,您还是不肯用这桂花酿啊?” 那宫人见了,连忙跪下磕头求饶道:“三殿下救命,三殿下救命啊!” 公子渝看着碧叶,又用手拿起了酒杯。 就在他的下唇正要碰触到酒杯之时,他又突然抬眼看着碧叶。碧叶见他如此,又对他笑着。 第117章 无名毒(二) 公子渝突然将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又假装不小心道:“哎呀,都怪本公子一时不小心,竟然白白地浪费了这桂花酿!” 碧叶对于他的反应倒是丝毫不慌。 她知道,公子渝此举,不过就是在排除第一杯有毒的可能性。可是他想不到的是,这整整一壶桂花酿,可都有毒呢。 “既然这一杯,三殿下无法享用——” 碧叶说着,又亲手为公子渝倒了一杯。“那便请三殿下饮下这杯,如何?” 公子渝只是看着碧叶,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碧叶见他如此,便又叹了口气,看向了那个宫人。那宫人见状,又连连磕头道:“三殿下救我,三殿下救我啊!三殿下……” 公子渝的善良又一次被成功地利用了。他不忍让那宫人被施以杖刑。杖责一百,那岂不是要活活打死? “好。既然是落府的秘制桂花酿,本公子自然也要尝一尝。” 他说着,便端起了酒杯。落千翎与兰轻颜见他如此,在暗中得意着。 公子溪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隐情,见碧叶的反应,他便更加确定了落千翎的所作所为。 公子渝喝下了桂花酿后,便若无其事地坐下了。 公子溪低声地对落千翎道:“谁让你自作主张?” 落千翎拿起手中的桂花酿,轻轻地抿了抿。“殿下放心,翎儿早就将一切都想得周全了。” 公子溪想了想,虽然有些不忍,却也无可奈何了。毕竟,公子渝已经饮下了桂花酿。 “下次若是再有打算,务必要与本公子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落千翎见公子溪并没有迁怒于她,便高兴地点了点头。 “翎儿以后一定都听殿下的。” 公子溪虽然并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还是希望公子渝能够躲过这一劫的。 此时此刻,公子溪、落千翎与兰轻颜各怀心事,众人却还是在各自的席上用着膳,互相说着、笑着…… 突然,公子渝吐出了一口鲜血,攥着拳,紧紧地按着面前的桌子。 这桂花酿里,果然有毒! 众人见状,纷纷目瞪口呆。 燕帝见了,连忙起身问道:“子渝,你这是怎么了?” 公子渝勉强地支撑着起身,作揖回答道:“……回父王,儿臣……身体不适……” 燕帝见了,忙说道:“既然公子渝身体不适,便立刻着人送他回庆华宫,再请御医为他诊治!” 燕帝话音刚落,便上来了一群侍卫,将他送回了庆华宫。 此时的空气中,在沉寂中夹杂着一丝冷峻。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有一点火星将这朝阳宫燃烧成了一片灰烬。 燕帝沉默良久,干咳了几声。 “公子渝为何会突然如此?” 一个御医听了,立刻走上来回禀道:“回禀陛下,微臣觉得……三殿下这是中毒所致。” 燕帝敏锐的眼神突然看向了落千翎。 兰轻颜见情势不妙,便又起身为落千翎开脱道:“大概与桂花酿无关的。陛下,我们都喝了那桂花酿,怎么还都好端端的呢?” 落千翎听了,也连忙应和道:“是啊陛下,臣媳觉得此事蹊跷,还是彻查一番为好。” “彻查?” 燕帝用手捏着下巴。“如何彻查?” 兰轻颜行过礼,又道:“此事倒也不难。这差池,无非就是在制作与送酒的过程中出了差池罢了。所以陛下只要将这期间接触了三殿下酒壶的人逐一排查,必能得出这居心叵测之人呢!” 落千翎听了,便向碧叶递了个眼神。 碧叶将重凝殿中所有接触过公子渝酒壶的宫人统统召集过来,又高声道:“三殿下喝过桂花酿后中毒,现在还处在危险之中。你们当中,必是有人妄想加害三殿下!” 听了碧叶的话,这些人纷纷磕头求饶。 “碧叶姑娘饶命啊,我们哪里敢害三殿下啊!” “少废话!我只问你们,到底谁是谋害三殿下的真凶?” 碧叶说着,又转过身对燕帝道:“陛下,奴婢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此事还是得陛下您亲自处置比较好。” 燕帝看着那些宫人,便道:“此事事关重大,寡人自然是要亲自处置的。” 燕帝说着,又对中常侍道:“着廷狱司处置此事。无论用什么方法,务必要给寡人审出真凶来!” “是!” 中常侍走下阶后,又示意侍卫们将这群宫人悉数带去刑部。 好戏已经看完了,也没有什么待在朝阳宫的必要了。兰轻颜起身道:“陛下,臣媳有些头晕,想先回疏桐殿去……” 燕帝点了点头,兰轻颜便行礼告退了。 在回疏桐殿的路上,兰轻颜喜悦道:“想不到二殿下还真的下了决心,属实是令本夫人高兴啊。” 青萝听了,也笑道:“恭喜夫人,又除去了一大祸患。” 兰轻颜不禁得意着。 现在,她便要去重凝殿将公子渝中毒之事告诉霓无音,看看好戏会如何上演! 【重凝殿】 霓无音对于公子渝中毒之事一无所知。此时的她,正在重凝殿手持着长剑习武。 “无音姐姐!无音姐姐……” 兰轻颜急匆匆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无音姐姐,三……三殿下中毒了……” 霓无音的表情突然僵住了。不过很快,她又若无其事地淡淡道:“嗯。” 见霓无音丝毫不担心,兰轻颜又问道:“无音姐姐,你们好歹也相爱过啊,你也去看看三殿下吧?” 霓无音只是擦了擦汗。 相爱?何来的相? “算了吧,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何必打扰呢。” 兰轻颜见霓无音如此,便知道——她的心已经死了。 霓无音抬起头,望着天空。“轻颜,昨夜星辰很美。美得那样的彻底,纯粹。” 她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不想再卷入任何的纷争之中。 【庆华宫】 公子渝一直吐着鲜血,御医们也束手无策了。 “三殿下所中之毒着实奇怪……” 他们商议了许久,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 这时,公子溪却突然走进殿中。 他知道,落千翎不过是取了少量的毒药,不会真的要了公子渝的命。 第118章 无名毒(三) “各位大人,你们难道就没有能救三公子的办法了?” 御医们纷纷行礼叩拜,又无奈地回答道:“这……二殿下恕罪,微臣们实在是束手无策,有心无力啊!……” 公子溪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御医们纷纷退下后,公子溪便看着昏迷不醒的公子渝,若有所思。 子渝,我与你自幼一同在这险恶的燕宫中勉强存活,又共同经历了几番风雨。如今的一切,也不过是我自己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罢了…… 他又在床前站了一会儿,便又紧紧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出去了。 他走到了殿门前,见那些御医们还在跪着等候。突然,他停下的脚步。 “你们进去吧。” 御医们听了,都不知所措。“二殿下,不知三殿下的毒……” 公子溪听了,倒是沉默了良久。此毒无名,他也不知公子渝到底是中了何毒。 “各位大人需尽力医治他,本公子也会想办法的。” 他如此说着,不禁又想起了那一晚黑人对他说过的话。 毕竟此毒,是九幽门特有的毒。若是他向兰轻颜求助,大概便能救公子渝了吧…… 公子渝的性命已经垂危。时间紧迫,他便立刻动身去了疏桐殿。 他走进疏桐殿见到兰轻颜以后,却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微笑着。他神情严肃,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冰冷。 兰轻颜见公子溪能主动来找她,心中自然是万分欢喜。可是很快,她便明白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二殿下亲自前来疏桐殿,不知是有何要紧事?” 尽管兰轻颜已经明白了一切,可她还是笑盈盈地说着。无论如何,每一次能与他说话的机会,她都会倍加珍惜。 公子溪并没有因为她的笑容而态度缓和。 “谋害东燕三公子可是大罪,兰夫人可要想清楚。” 兰轻颜笑了笑道:“轻颜心中自然清楚。只是想不到——” 她说着,又向前走了一步。 “二殿下的心思竟是如此的缜密啊,这么快便发现了轻颜的真实身份。” 公子溪只是看着她,并没有与她多说什么别的话。 “还请兰夫人尽快告诉本公子,到底如何才能解公子渝之毒。” “这是命令吗?” 兰轻颜点了点头,又看着公子溪。 公子溪还是冷冷地站在那里,并没有丝毫的笑意。 “这是请求。” 他的话让兰轻颜听后,不禁心头一颤,又生出了丝丝寒意。 “为何每次轻颜有所行动之时,二殿下都要来阻挠呢?” 她害霓无音之时,公子溪救了霓无音;她这一次害公子渝,他竟然又要救公子渝!而且每次,他总是有莫名的理由,能让她放弃自己的苦心经营。 “本公子倒是也想问问兰夫人,你如此做,是不是与本公子的心意相背,所以本公子才会如此?” 他的语气更加严肃,让兰轻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看来这次的苦心算计,又要白费了。 “……那既然二殿下一心想要救公子渝,轻颜便将解药给二殿下吧。” 她有些失望地说着,又转身取出了一粒药。 这粒解药,是九幽门特制的秘药,多少人用心血才能炼成一粒。 “还望二殿下能够宽心。轻颜也是一时糊涂。” 她伸出手,又缓缓地张开了手。她看着那粒解药落在了他的手中,心中的失落感愈发地增强了。 “如此,便多谢兰夫人了。” 他得到了解药后,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笑容,只是对她说了这么一句感谢的话。 从前,她一直将他的微笑当作是一种客套。如今她却觉得,那样纯粹的笑容,已经是这混沌世间一缕不可多得的清香了。 【朝阳宫】 燕帝有些不耐烦了。他坐在高座上,问中常侍道:“公子渝中毒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中常侍想起了公子溪的嘱托,便回答道:“回禀陛下,落夫人已经审出了谋害三殿下的犯人。” 燕帝听了,不禁眉头一皱。 中常侍见燕帝正在思索这件事情,便趁机又道:“落夫人对于三殿下中毒之事深感愧疚,便将所有接触过三殿下桂花酿的宫人悉数抓进了廷狱司……” 为了做做样子,落千翎自然是要将这些人全都抓起来严刑拷打的。不过最终结果如何,她心中早已有了安排。 “落夫人说,是一个叫莲儿的宫女谋害了三殿下。” 落千翎早就安排了人将莲儿的家人接到了津梁,并承诺莲儿——只要此事办成,就算她死了,她的家人也会荣华富贵一生。 燕帝听了中常侍的话,有些疑虑。为了让燕帝彻底相信,中常侍又按照落千翎教他的话满口胡言着。 “那个宫女曾是大殿下宫里的,还对大殿下心生爱慕之情。后来因为大殿下兵变失败,便被分到了二殿下的宫里,由此还对三殿下生出了如此恨意……” 中常侍说到这里,便突然停住了。他看了看燕帝,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哎哟这不,她这给三殿下下毒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行了——” 燕帝咳了咳,又问道:“那胆大包天的宫女现在在哪里?” 中常侍“呃”了一声,又笑着回禀道:“哎哟陛下,那个宫女啊,都畏罪自尽喽……” 燕帝听了,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带着疑虑,带着思索,又带着些许的反感。 怎么这些人一个个斗来斗去的,就没有半日安宁?难道,他们都是为了帝位在互相算计?是不是哪一天,也要算计算计寡人啊? 当这个东燕的王,还真是心累。 【重凝殿】 落千翎一手持着茶杯,另一只手又抬起来,用衣袖遮住了脸。 “莲儿的后事都处理好了?” “回夫人的话,一切妥当,莲儿的家人已经送出津梁了,就连陛下都已经相信了莲儿谋害公子渝之事呢。” 碧叶虽然说了这么多,却有着犹豫。落千翎见她如此,便道:“若是有话,便说吧。” “夫人,其实二殿下他……” 碧叶说着,又突然停住了。落千翎喝过茶后,又放下了茶杯。“二殿下怎么了?” 第119章 归去来(一) 碧叶吞吞吐吐道:“二殿下去了疏桐殿,向兰夫人要了解药……” 碧叶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 “你说什么?殿下竟然向兰轻颜要了解药?!”落千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被碧叶所说的话震惊了。 难道,殿下还是不忍心对自己的昔日密友下手? 碧叶见落千翎如此大惊失色,便连忙道:“其实夫人不必担心。说不定,殿下自有他的谋划呢?” 听碧叶这么说,落千翎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知道,他是精于筹谋之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可惜了自己一番谋划,竟然又一次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公子渝服过公子溪送去的解药后,很快便醒了过来。他得知公子溪救他的事情,心中甚是感激,便亲自动身前去重凝殿向公子溪致谢。 当他走进重凝殿后,刚好看到了霓无音。 他缓缓走上前。“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霓无音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道:“哦?三殿下难道是起死回生了么?” 公子渝此时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悲伤,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三殿下说笑了。我只是区区一个重凝殿谋士,怎么敢怪三殿下呢?只是三殿下着实是让我感到意外啊——” 霓无音一把抽回了手,与公子渝形同陌路。 “我听说三殿下中了无名毒,命不久矣。可惜三殿下如今安然无恙,只怕九泉之下的亡灵们都不会安息吧?” 公子渝一直没有再辩解什么。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说,她只相信眼前所谓的事实。 “你可有真正自己去了解,你自以为真的一切?” 霓无音听了他这虚无缥缈的一句话,更是有些不屑。“不知三殿下是想说什么,怎么还让我云里雾里的呢?” “子渝来了,我有失远迎。” 这冰冷的气氛突然被公子溪的一声呼唤打破,让霓无音与公子渝纷纷转过身去。 “二殿下。”“二王兄。” 公子溪笑了笑,又与公子渝进了正殿,只留下霓无音一个人在外面。 他体内的毒……到底怎么样了? 霓无音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低着头…… 突然,她赶紧摇了摇头,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为何对他还是如此牵挂呢…… 殿内,公子溪并没有对公子渝提及霓无音的事情。 “不知子渝现在感觉如何了?” 面对公子溪的关心,公子渝感激地说道:“多谢二王兄挂念,服过药后已无大碍了。” 公子溪听了,“嗯”了一声,放心地点了点头。公子渝经历了这次的中毒后,却莫名地让公子溪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或许,他对公子渝永不会有真正的心狠。 “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总是能想起我们小时候的日子。” 公子溪边说着,边回忆起来。 “那时候周氏因为我受到了朝臣的称赞,便罚我跪在凤仪殿外三天三夜。你听说了这件事情后,便跑来与我一同跪着。” 他说着,又笑了笑。 “后来此事让父王知道了。父王重重地惩罚了周氏,还答应让我们出宫一日。” 公子渝听了,也笑了笑。“没想到这些,二王兄还记得。” “怎会忘记。” 公子溪说着,又独自回忆起了那段时光。他们一起用膳,一起嬉闹,一起读书…… 那时的他们,都只是孩子。那时的燕宫,比现在还要险恶得多。在他每一个最黑暗的日子里,公子渝都犹如一束光般照入他心中。 你有你的苦衷,我亦有我的无奈之处。只可惜你我生于王室,所谓的兄弟手足,不过也是为了一个至高无上的权力,争得你死我活的对手而已。 公子溪如此想着,又看向了公子渝。 他很难知道,公子渝的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其实自始至终,他慕容溪想要的,也并不是帝位…… 公子溪站在了重凝殿的殿门前。他目送公子渝走后,便又对霓无音道:“霓姑娘,请随本公子来。” 霓无音进殿后,公子溪便问道:“你刚才可有与子渝和解?” 霓无音苦笑了一下,回答道:“没什么可和解的。其实也不过是两个本就素不相识的人罢了,命运又为何非要勉为其难呢?” 公子溪只是沉默着,并没有继续说这件事情。 “其实本公子一直以来都听说着一个传闻,不知霓姑娘可有耳闻?” 霓无音听了他的话,便看向了他。 “得繁花令者,可得天下。” 他一直蓄谋,直至今日方说出自己的目的。 霓无音听了他的话后,心中突然一惊,却还是平静下来,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繁花令?什么繁花令?不知二殿下说的是什么?怎么无音从未听过?” 公子溪仔细地观察过霓无音的神情,又微笑道:“没有听说过便罢了,不过是一个传言而已。本公子还以为霓姑娘入宫较晚,会对此事颇为了解。” 看来这世间,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啊。 霓无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又行过礼出去了。她带上了白色的帷帽,又一次去了河畔。 看那流水东去,不知是不是要去往万事的尽头呢? 她又一次拿起了一片树叶,想要将自己的愁绪用寥寥几笔表达在这上面。 “姑娘。”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她心中不禁一惊,连忙转过身去。 “姑娘请留步!” 这下完了! 霓无音深深地叹了口气,紧紧地闭着眼睛,又做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 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了。更何况她已经不是庆华宫公子渝手下的人了,也不算是犯了什么宫规吧…… 她如此想着,便硬着头皮转过身去。 “二殿下。” 她微微行过礼,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公子溪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觉得竟有些熟悉。 “不知在下可否请姑娘去重凝殿小坐片刻?” 事已至此,霓无音已经不敢再隐瞒什么了。她突然掀开了帷帽垂下的白色面纱,又突然跪下向公子溪行礼。 第120章 归去来(二) “属下拜见二殿下!” 公子溪看到霓无音的面容时,突然眉头一蹙,惊愕着。紧接着,他又展露出了此生最为纯净的笑颜。他此生,竟然又一次能与山茶客相见。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苦苦找寻的山茶客,其实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他突然觉得,此时的阳光,似乎比他们初见之时更加的明媚了。 他连忙俯下身去扶起霓无音,又十分欣喜道:“不知霓姑娘为何会在此处?” 霓无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嗯……只是觉得心中烦闷,所以才来此处的。” 公子溪只是一直微笑着看着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山茶客,我终于找到你了。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十分激动。可是出于礼仪,他并没有做什么越矩之事。“既然本公子在此偶遇霓姑娘,不知霓姑娘可愿与我一同回重凝殿吗?” 他的眼中泛着光,如同那夜晚的星河一样明亮,在眸间闪烁着。 公子溪是他的上级,他的话对于霓无音来说,自然也就是命令。而且她一直觉得公子溪乃谦谦君子,是这乱世上为数不多的善人了。 “嗯!” 霓无音轻轻地咬了咬下唇,又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她体内的毒又突然发作了。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倒在了公子溪的怀中。 公子溪此时既为能得知她的身份而高兴,又为自己曾做过的事情而后悔。他抱起她,迅速地向重凝殿疾步走着。 重凝殿的宫人们见了眼前这情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抱着霓无音进殿去了。 “传御医!” 宫人们听了公子溪这一声命令,才回过神来,迅速地去请御医了。 公子溪将霓无音抱回重凝殿的事情,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了。此事传到了落千翎的耳朵中,让她心中十分慌乱。 难道……殿下已经得知了霓无音山茶客的身份? 她如此想着,又赶紧摇了摇头。 不,不会!如果是这样,那便是最坏的结局了。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带着心中的疑惑,她便匆匆地赶去了西偏殿。 公子溪站在霓无音的床前,看着她额头上不断滚落的虚汗,心中忧虑,更是自责不已。 我竟然做了如此错事…… “殿下!” 落千翎突然匆匆赶到。“殿下,霓姑娘这是怎么了?“ 公子溪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态,对她道:“不过是她体内之毒复发。先前的那个御医,估计是找不到了吧?” 落千翎听了,又紧张起来。 “殿下……为何突然又要找那个御医呢?霓姑娘怎么了?殿下不是已经给了她解药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公子溪忧心忡忡地看了霓无音一眼,又道:“她体内的毒,每一种都是难以驱除的剧毒。如此折磨她的身体,她必会……” “殿下!”落千翎见公子溪如此为霓无音考虑,便更加焦心,甚至还有些情绪失控了。 “殿下,您为何要费心为她考虑?您从她手中必然是得不到繁花令了,您又何苦如此啊?” 见公子溪今日反常的举动,她心中便明白,他已经知道霓无音山茶客的身份了。她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会来的,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公子溪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本公子会在此等御医,夫人若是累了,可以先去歇息。” 落千翎再待在这里也是毫无意义,便行过礼离开了。 该来的总会来。还不如安安静静地看这大风起,说不定还能收获一番别样的风景…… 落千翎走到殿门处时,突然两腿一软,倒在了碧叶的身上。 “夫人……” 碧叶担心地看了看落千翎。落千翎向后瞟了一眼,又微微闭了闭眼道:“无事。咱们还是快走吧。” 她刚出了西偏殿,正巧碰见宫人们引着御医到了重凝殿。 “参见落夫人……” 落千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又疾步向前走着。她看见这御医,心中更是慌乱,只得赶紧用手搭着碧叶的手,勉强地支撑着回殿去。 御医到了西偏殿后,公子溪便心急如焚道:“不知大人可否为霓姑娘尽量驱除体内之毒?” 御医听了,先是面露为难之色,又为霓无音诊了诊脉。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公子溪。 “二殿下恕罪。其实霓姑娘的体内之毒……若是二殿下不想再用血风藤伤害霓姑娘的身体,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那御医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又回禀道:“可是微臣记得……二殿下曾说过,只需在几年内保住霓姑娘的命即可……” “从前是从前!”公子溪一时焦急,忍不住将心中想法显露出来了。“现在本公子绝不能再给她服用此物,岂不是饮鸩止渴么?” 御医也是第一次见公子溪如此心急,便也愁容满面,没了主意。 “二殿下,您还是先给霓姑娘服用血风藤吧……微臣现在也没有什么有用的办法,这万一霓姑娘——” 御医说到这里,便立刻停住了。他觉得公子溪已经明白了此事的后果,他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公子溪听了他的话,咬了咬牙道:“嗯……本公子知道了。有劳大人了。” 御医行礼道:“二殿下客气。微臣回去后,必尽力配出新的药方。” 御医走后,公子溪又转过身去看着霓无音。他想起了自己从前对她的所作所为,不禁自责不已。 这时,宫人突然进殿禀报道:“启禀二殿下,三殿下在殿外等候,想要求见二殿下。” 公子溪听了,眉头突然微微一蹙。 他知道,公子渝还是对霓无音牵挂万分。可是现在的他,又该以什么身份再去面对公子渝呢? 在心爱之人与手足兄弟之间,他实难取舍。 公子溪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让三殿下在正殿等本公子,本公子即刻便到。” 他说着,又瞥了一眼霓无音,拂袖离开了。 第121章 归去来(三) 公子渝见了公子溪后,连忙行礼道:“二王兄。” 公子溪只是一直心神不定地看着他,见他行礼,又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见子渝神色如此慌张,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公子溪已经猜到了公子渝此行的目的,可他还是问了一句。公子渝听了,立刻将愁容显露在了脸上。 “二王兄,我听说霓无音又晕倒了?她现在身体有无大碍?” 虽然公子溪知道,公子渝一向都是如此地关心霓无音,可当他听了公子渝的话以后,心中还是有种异样的感觉。他勉强地笑了笑道:“已经无大碍了。” 公子渝听他这么说,也稍稍放下心来。公子溪见他如此,便又补充道:“虽说子渝的事情,我不应该过问。可是我还是要奉劝子渝一句——” 公子溪说着,又抬眼看着公子渝。 “既然你与她已是过往,便该就此结束。倘若纠缠不休,亦是毫无意义。” 公子溪的话虽然并无不妥,却带了些许的怨言之语。公子渝并没有听出此话别样的意思,只是低着头,深思着他与她之间的一切。 “二王兄之言,子渝铭记在心。” 他行过礼,便又以暗淡的眼神看着公子溪。“只是不知……二王兄可否准许我进殿探望?” 进殿探望? “她刚刚缓解了体内之毒,还需要静养。就算我让三弟进殿了,只怕霓姑娘也未必会见你。” 公子渝觉得公子溪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便放弃了见她的想法。她现在身体虚弱,若是见了自己难免会心情压抑吧。 “子渝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子溪听了,突然用锐利的眼神扫向了公子渝,不知道公子渝又要耍什么花招。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向公子渝微笑着。 “子渝不必过于客气,但说无妨。” 公子渝听了,又继续道:“她现在如此怨恨,无非是受了心怀叵测之人的挑拨。子渝的话,恐怕难以让她相信。” 公子渝说着,又作揖行礼。 “所以还请二王兄帮忙解除我与她之间的误会——” 公子溪听了,笑容僵了片刻,又抬手扶起公子渝道:“这是自然。子渝不必多礼。” 公子溪做事一向稳妥。听他如此肯定,公子渝便也稍稍宽心了。“那便有劳二王兄了。” 看着公子渝如此急切,公子溪不由得愈发地迷茫起来。他一直看着公子渝,心中五味杂陈。可是公子渝却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不忍心在此伤心之地久留,便告辞离开了。 公子渝走后,公子溪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良久,默默无言。 【疏桐殿】 落千翎将公子溪认出霓无音之事归咎到兰轻颜身上,愤怒地动身坐着轿辇到了疏桐殿。疏桐殿的宫女见落千翎这架势,便连忙上前道:“落夫人,我们夫人正在休息……” “本夫人要见兰夫人,岂容你区区一个奴婢阻拦?让开!” 那宫女说什么也不肯给落千翎让路。碧叶见她如此死性,便抬手给了那宫女一巴掌。 “大胆贱婢,连落夫人也敢拦!” 碧叶正要继续打那宫女第二个巴掌,兰轻颜便从殿内出来了。 “落夫人大驾光临,轻颜有失远迎——” 落千翎闻声向前看去,便看见了从殿内缓缓走出来的兰轻颜。 兰轻颜笑盈盈地看着落千翎道:“知道落夫人出身高贵,自幼便是落太尉的掌上明珠,对于我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人,自然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只是——” 她说着,又缓缓地走近了些。 “这里是疏桐殿,不是落府。落夫人想要使千金的脾气,是不是也该分清场合呢?” 兰轻颜说这句话时提高了嗓音,语气也与平常时不同,自然让落千翎也懂得她心中的不悦。 “兰夫人说笑了。本夫人不过是觉得兰夫人你没把自己身边的下人们教好,竟让他们都敢如此越矩!” 兰轻颜用衣袖掩着嘴,轻轻地笑了笑。“本夫人的宫女,本夫人自然会教好的。只是不知道落夫人今儿这是怎么了,竟迢迢到了疏桐殿来,惩治轻颜宫里的人?” 落千翎听她这么说,心中更是恼火。兰轻颜看着她愤愤的样子,又笑道:“怎么,莫不是落夫人什么事不顺心了,想在本夫人这里撒气么?” “兰轻颜,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如此精于算计,怎么反倒让那霓无音处处占了上风?” 落千翎这话,可就让兰轻颜感到云里雾里了。她并没有觉得霓无音如何占了上风,即便是她听说了什么关于公子溪与霓无音的风言风语。 “落夫人莫不是还在为了二殿下与那霓无音之事难过吧?” 兰轻颜刚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心中自然也是万分地愤怒与失落。可是现在想来,或许这还是件好事。 “其实就算落夫人不说,轻颜也知道了落夫人此行的目的。您又何必与一个贱婢计较呢?” “那贱婢如今可是殿下心尖儿上的人,放肆得很!” 落千翎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又狠狠地向兰轻颜挑了挑眉,翻了个白眼。 兰轻颜见她沉不住气,便用一种柔和的语气道:“落夫人何必与她置气呢?其实落夫人,你还没输啊——” 落千翎听她如此说,不知道她说这话的用意,突然看向了兰轻颜。 “兰夫人,你莫不是又要给本夫人出什么馊主意吧?” 兰轻颜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哪里会给落夫人出什么馊主意呢?那霓无音已是将死之人,我又何必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本来落千翎还以为兰轻颜有什么新法子。听她说起霓无音体内之毒,让落千翎又想起了在重凝殿时公子溪拒绝让霓无音服用血风藤之事,不禁怒火中烧。 “兰夫人怕是不知道吧?殿下为了救霓无音,都不忍心用血风藤去伤害她的身体!” 从前的公子溪亲口说过,只需在一段时间内保住命即可。如今,他竟然真的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第122章 归去来(四) 兰轻颜听了落千翎的话,倒是丝毫也不感到意外。她又笑着走近了落千翎,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落夫人别急啊。若是没有血风藤,殿下可知道什么别的办法能救霓无音么?” 这个,他自然不知。霓无音体内之毒种种都是难以驱除的剧毒,公子溪哪里会知道用什么法子呢! “这就对了。” 兰轻颜似乎正在等这句话。她将手放下来,又道:“二殿下不忍心用血风藤伤害霓无音,却又没有别的法子。那到最后,不知霓无音会不会因为没有解药,气血亏虚衰竭而死呢?” 血风藤虽然不是什么神药,甚至还会如饮鸩止渴,可是却也是唯一能救霓无音的东西。 要怪,就怪他过于护着她,连血风藤都不忍心给她服用!殊不知得失难量,取舍有数。若是不饮鸩止渴,也别无他法。 落千翎听了兰轻颜的话,这虽不是最好的办法,可却也是霓无音最有可能的死法。既然如此,她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兰夫人深谋远虑。那本夫人便先回去,看看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如兰夫人所说呢?” 她说完,便瞪了兰轻颜一眼,转身离开了疏桐殿。 落千翎走后,那被掌嘴的宫女也捂着脸从地上站起来,哭哭啼啼道:“是奴婢不好……” “不关你的事!” 兰轻颜一直怒视着落千翎离开的方向,愤愤地说了一句。 落千翎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家世,便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 想到这里,兰轻颜又微微低了低头。 同样是女子,为何她们的命运却天差地别?她生来便是落府千金,是大家闺秀,而自己生来便要因为是女儿身被轻视,还要受到各种不公平的对待? 突然,兰轻颜又抬起了头。她的炯炯目光如同熊熊烈火,在眸间明灭燃烧着。 落千翎,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重凝殿】 霓无音醒来后,宫人便立刻去禀报公子溪。公子溪得知了霓无音醒过来的消息,又匆匆地赶了过来。 “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霓无音的眉头一颦一蹙,不知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她只是紧紧地咬着牙,抿着嘴。 “我……我没事,多谢二殿下关心。” 公子溪虽然听她如此说,可是心里还是不放心。毕竟霓无音到底是怎么了,他心中清清楚楚。 “那……你便快躺下休息,若是有什么不适,便随时找我。” 公子溪说完,又不放心地看了看她,转身要离开。 “二殿下!” 就在公子溪刚刚转过身迈出一步,霓无音却突然叫住了他。 他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转过身。他心中仍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面对公子渝——或者说,他在公子渝与霓无音之间,到底该如何取舍。 “殿下,在无音生病的这段日子里……” 霓无音说着,却突然停住了。她犹豫了片刻,又继续道:“不知三殿下可曾来过?” 公子溪听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霓姑娘还是对子渝如此割舍不下么?” 霓无音听了公子溪的话,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很想知道答案。 公子溪闭目,又道:“他——着实来过。” 他说完,便疾步离开了西偏殿。 他自幼便生活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喜怒一向不形于色,亦不喜被人看穿心思。此时此刻,他生怕自己会露出什么破绽,让他内心的一切如一张白纸般显露出来。 霓无音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真的来过吗? 她低下了头,又流下了两行泪。她发现无论如何,自己终究还是骗不过自己的。每一次她看见他的时候,她都想亲自上前去问一句——这段日子,你好不好? 甚至有很多个瞬间,她都会相信——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误会而已…… 她心中如此酸楚,便起身出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或许,她只是许久没有细嗅过微风了。 她在路上一步一步地走着,目光暗淡,情绪低落。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迷茫地望着前方。 往后的路还很长。可她只是到了现在,便已经觉得身心俱疲了。 突然,她只觉得身后的空气突然凝固了。这种感觉,她曾经最熟悉不过了。可是现在对她来说,竟又是那样的陌生…… 她突然回过头去,屈膝行礼道:“三殿下。” 公子渝只是忧伤地看着她。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你……可有好些?” “这是无音自己的事情,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霓无音此时的语气与神情,倒是与公子渝那时的冷漠如出一辙。如此的互相折磨,何必! 公子渝见她如此冷淡,连忙上前一步,想对她说些什么。 “别过来!” 霓无音连忙喝止着,又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她只觉得自己心中分外酸楚,犹如万箭穿过般刺痛。公子渝无比失望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霓无音心中愈发地慌乱了。她觉得他便是一根锋利的锥,狠狠地扎进了她心中。面对他的时间越长,她的心便会被伤得越深…… 想到这里,她连忙转过身去要离开此处。 “你的东西忘在了庆华宫,我已经着人给你送去重凝殿了。” 她听了他的话,又停下了。 什么东西? 霓无音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忘了带,只是淡淡地回道:“多谢殿下。” 她说完这句话,便移步离开了这里。公子渝看着她,眼神极为深邃。 她竟丝毫没有任何的犹豫。 看来,她很坚定地认为他就是九幽门门主,是血洗霓府的仇人。 现在公子渝已经有心无力了。他只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公子溪的身上,盼望着公子溪能帮他消除这场误会…… 【重凝殿】 落千翎坐在偏殿中,紧紧地闭着眼睛,恨不得把霓无音撕个粉碎。她深爱公子溪这么多年,怎么能容忍霓无音如此轻易地将他夺走? 不,绝对不行! 第123章 千翎怨(一) 落千翎如此想着,便不顾一切地去了西偏殿。 她一把推开了西偏殿的门,疾步走进殿去。她身后的宫人们也都跟着她进了西偏殿,整齐地排列在两侧。 霓无音见落千翎这阵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疑惑道:“落夫人这是做什么?” 落千翎恨极了她,恶狠狠地狞笑了一下。 “做什么?你这个妖女,胆敢蛊惑殿下!来人!” 几个宫人听了,连忙上前。落千翎看着霓无音,有些轻蔑地吩咐道:“将这妖女押到廷狱司去,本夫人看她还如何兴风作浪!” 霓无音不卑不亢道:“不知我所犯何错,竟让落夫人如此生气?” 她不开口还好。她这么一说,让落千翎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 还真是能狡辩啊!想必她就是凭借这一副伶牙俐齿,才如此轻易就获得了他的倾心吧! 落千翎咬着牙看着她,觉得她还真是面目可憎,比先前更加令人厌恶了。 “殿下事务繁重,本夫人身为重凝殿夫人,自然要将重凝殿的各种歪风邪气都扼杀。像你这种居心叵测之人,本夫人也自然留不得你!” 落千翎说着,又向后使了个眼神。那些宫人收到了她的眼神,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押着霓无音,让她跪在了地上。 落千翎嗤笑了一声,只是垂下眼,高傲道:“卑贱之人,就该安分守己。本夫人还以为你真如外表一样温顺,却不知你竟是如此的狐媚!” 霓无音抬起头看着落千翎。 她还真是外表如水,内心似火,丝毫也不考虑到其他,只是随着自己的性子。 “落夫人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女,那不知我使了何妖术?” 落千翎听了她的话,便微微蹲下身,轻松地说着。“仅凭你勾引殿下这一点,本夫人又岂能容你呢?” 她说着,又缓缓地站起身,提高了音量道:“将她带走——” 碧叶突然走近落千翎,低声道:“夫人,这霓无音的身份可不一般呢。说是您擅自带走了霓无音,只怕殿下会不悦……” 其实碧叶说的是霓无音繁花令宿主的身份,可落千翎以为碧叶说的是她山茶客的身份,不禁愈发地恼怒。 “不过是三殿下不要的弃子而已!本夫人是落府千金,是重凝殿夫人,难道还怕她不成?押下去!” 落千翎铁了心要让霓无音消失,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将霓无音押去了廷狱司。 公子溪从朝阳宫回来以后,便立刻去了西偏殿看望霓无音。 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却并没有看到霓无音的身影。他心中有些慌乱,连忙问服侍的宫女道:“她人去哪了?” 那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 公子溪察觉出了什么,语气更加严肃道:“她到底去哪了?” 那宫女吓得缩成了一团,大气不敢出。公子溪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焦急道:“本公子在问你话!” 那宫女连连磕头,不住地颤抖着。“二殿下,这个奴婢是万万不能说的啊,求您饶过奴婢吧!” 听她这么说,公子溪更加觉得事情不妙。 “你若是再不将霓姑娘的行踪告诉本公子,本公子现在就送你去廷狱司!” 那宫女又连连磕头道:“二殿下恕罪!奴婢说,奴婢说!” 那宫女抹了抹眼泪。“是落夫人,是落夫人将霓姑娘押去了廷狱司,还以奴婢的性命来威胁奴婢,不让奴婢告诉您的啊!” 公子溪听了,气愤至极,又匆匆地拂袖离开了重凝殿。 “立刻去廷狱司!” 落千翎着人将霓无音押去了廷狱司后,碧叶又特意叮嘱了那里的狱丞,叫他不必善待那霓无音。 狱丞见霓无音已经如此落魄,而落夫人又如此风光,便默认了落夫人的吩咐。 自霓无音进了廷狱司的那一刻,她便被安排进了一个最为阴冷的狱中。后来到了用膳的时间,那狱卒又故意将给她的馊饭踢倒在地,让她连馊饭都没办法再吃了。 “哎,此一时彼一时啊!别看你从前是两位公子的身边人,没准儿哪天呐,你那脑袋就要搬家喽——” 听那狱卒得意洋洋的语气,霓无音却并没有说什么。 从前的她并不信命,可如今她却信了。 这世间的神奇之处,从不在于如愿以偿,而是在于阴差阳错。她阴差阳错地进了燕宫,又阴差阳错地被安排到了多个宫殿,却终究还是到了牢狱之中。 她的狱中如此的寒冷,让她蜷缩在了一个角落,不住地打着颤。 廷狱司位于燕宫的一角,与公子溪的重凝殿相隔甚远。过了许久,他才赶到了廷狱司。 “霓无音在哪?” 公子溪到了廷狱司后,焦急地问了霓无音的下落。 那狱丞有些左右为难了。他既不能得罪了落夫人,又不敢得罪了公子溪,便只得道:“这……微臣不知什么霓无音,只知道今日新来了……” “在哪?” 公子溪根本就没有时间再听他把话说完。他现在只想尽快见到霓无音,确认她安然无恙才肯放心。 那狱丞一边引着公子溪去霓无音的狱中,一边又暗暗地给狱卒使眼色,让他们快去告诉落夫人一声。 公子溪到了霓无音的狱前,见地上洒了的馊饭,环境又如此阴冷,不禁大怒道:“你竟敢如此行事,是不是这狱丞当得久了,不知天高地厚了?” 狱丞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下求饶道:“二殿下恕罪啊,微臣……微臣不知道这事啊!” “你不知?” 身为廷狱司的狱丞,怎会连这都不知道! 公子溪看着他,又平息了下来。“也不知是你失职,还是你蓄意欺瞒本公子?” “微臣不敢呐二殿下!微臣……” “殿下!” 这时,落千翎赶到了廷狱司。她见公子溪发怒,便道:“殿下,翎儿听说您要将霓姑娘接回去?” 她竟然这么快便赶到了廷狱司。公子溪冷冷地说道:“怎么,夫人是觉得本公子误了夫人的事?” 第124章 千翎怨(二) 都是因为那霓无音,否则殿下怎会如此待我! 落千翎瞪了霓无音一眼。 “此女冲撞了翎儿,翎儿才将她送去廷狱司的。殿下如此维护,恐怕……” “那不知她到底是如何冲撞了夫人?本公子觉得此事体大,不如就先将霓姑娘带回去仔细审问再下定论。” 公子溪并没有理会落千翎的反对,只是一心想要将霓无音接回重凝殿。 他亲自进入牢狱之中,霓无音却道:“二殿下,无音有错在先,二殿下这么做实在不妥。” “此事具体如何,本公子尚未了解,本公子绝不会仅听夫人的一面之词,便随意处置。否则——” 公子溪说着,又微微转过头,瞥了落千翎一眼。 “那与从前的大公子又有何区别?” 落千翎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能不悦地看着他将霓无音又接回了重凝殿。 回到重凝殿以后,公子溪便在正殿严肃处理了落千翎所说的这件事情。 “既然夫人说起霓姑娘冲撞夫人之事,本公子也不得不处置此事。” 公子溪表面意思虽然是在替落千翎做主,实际上却是在彻查此事,想要让落千翎就此罢手。 落千翎给了霓无音一个白眼,又道:“霓姑娘久在重凝殿,竟然还忘了规矩。她如此放肆,不过是看殿下您善待于她罢了。像这种僭越之人……” “那夫人倒是说说,她是如何僭越?” 公子溪的语气愈发地冷峻,让落千翎猜出了他的意思。可是要是真的让她说出具体的僭越之举,她也的确说不出什么。 “可能翎儿说的,殿下您就未必觉得僭越了。” 公子溪听了她如此说,更是不依不饶。“那夫人多少也要说出一二,免得霓姑娘日后再冲撞了夫人,岂不是又要再进一次廷狱司?” 落千翎突然愣了一下,僵在那里。 “……她有狐媚之嫌,翎儿怎可留这种人在殿下身边?” 公子溪突然看向了她,明白了她为何要如此了。看来,她是发现了山茶客的事情。 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又道:“好了,此事便到这里吧。霓姑娘还是刚刚清醒过来,你便退下歇息吧。” 霓无音有些犹豫,可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退下了。 她不知道落千翎为何会突然如此针对自己,却也不想因为自己惹得原本安宁的重凝殿鸡犬不宁。 霓无音走后,公子溪看着落千翎道:“你不必担心。你是本公子的正妻,此生都是。” “可是殿下以为,翎儿只是在意这个虚位吗?” 她这么做,不过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为情所困,不想看着他被别的女子夺走罢了。 “殿下,您不要忘了——” 她缓缓说着,语气格外地凝重。“霓无音与那公子渝藕断丝连,您永远也得不到霓无音的心!” 公子溪冷冷地看着她。“本公子得不到,也无需得到。” 他至今也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思。 他现在,竟然连自己也无法看清他自己了。 “说到底,那也是子渝所爱之人。本公子不过就是觉得霓无音与他人不同,仅此而已。” 落千翎看着公子溪,看出了他的犹豫,却也看出了他的彷徨。若是能坚定地舍弃,又何必如此! “殿下的话,翎儿自然会相信。只是殿下,您可别诛灭了自己的初心才好!” 落千翎说着,又急促地呼吸着,眼睛迅速地眨了几下,强撑着没有让眼泪流出。 她回到偏殿以后,心中甚是慌乱。她万万想不到,区区一个女子,竟然让公子溪如此难以取舍! “哟,落夫人这是怎么了?” 正在她难过之时,兰轻颜却突然进殿了。 落千翎听到了兰轻颜的声音,连忙平稳了情绪。兰轻颜悠闲地说着,又坐在了一边。 “兰夫人是不是最近过于清闲了,怎么还有空来重凝殿说风凉话了?” 兰轻颜看着落千翎这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强忍住笑。“落夫人这话,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怎么,区区一个霓无音,还让落夫人如此灰心丧气的。” “兰夫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落千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兰夫人别忘了,霓无音可不仅仅是本夫人一个人的敌人!” 她听了兰轻颜的风凉话,不禁怒火中烧。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难道还真把自己当成圣人了么? 兰轻颜并没有将自己心中的失落表现于神色中。她略微一笑道:“落夫人如此,好像也无济于事吧?哎呀你还是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落千翎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不是那个霓无音。她一向狐媚,与公子渝决裂后便来蛊惑殿下,本夫人不过将她送去了廷狱司而已!” 她说着,又愤愤不平。“可是殿下竟然又去将她接回了重凝殿,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兰轻颜对于此事也略有耳闻。 “其实本夫人看呐,殿下还是挺维护你的。” 落千翎突然看向兰轻颜,不知道兰轻颜说得到底是不是真心话。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表面上心无城府、单纯坦率,实则却工于心计、阴险毒辣,根本不可信。 “兰夫人的野心,我自然是知晓。只是兰夫人,你也没必要以此来骗我吧?” 公子溪在他人面前一向是恪守他与落千翎的夫妻职责,何时让落千翎受到他人半分议论? 她看着眼前这个端庄娴雅的太尉之女,不禁又笑道:“落夫人此言差矣!倘若落夫人固执己见,本夫人自然也无法让二殿下亲口告诉你他的想法。只是——” 她说着,突然站了起来。 “这野心若是成了,便是雄心。这雄心若是败了,也是野心。还希望落夫人可别因为一个贱婢,将自己的一切葬送了才好。” 落千翎听了她的话,又紧张了起来。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本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这贱婢将殿下夺走啊!” 兰轻颜森然一笑。 既然她与霓无音是好姐妹,那霓无音的事情,可就是她的事情。如今,不就有对付她正好的机会么? 第125章 千翎怨(三) 兰轻颜回到疏桐殿以后,便对青萝道:“你去秘密地给本夫人找一个人来。” 她说着,又优雅地端起了手边的茶杯。“你可知江湖上的巫蛊之术?” 兰轻颜刚说完,青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夫人……” 她不免对于兰轻颜所说的‘秘密’二字感觉难以办到。燕宫之中守卫森严,岂能在禁卫军的严密巡逻下带进一个大活人来? 兰轻颜见她为难,便示意一边的宫女拿来了一些钱财。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有了这些钱财,青萝这一路只怕是畅通无阻了。 【重凝殿】 落千翎听了兰轻颜的计划以后,却坐立不安。 兰轻颜的计划虽然是天衣无缝,可霓无音毕竟也是重凝殿的人,倘若霓无音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会将公子溪也牵扯进去。 碧叶见她心中难安,便在一边安慰道:“夫人莫要担心。那兰夫人精于算计,这一次,咱们肯定能让那个霓无音彻底消失!” “本夫人担心的不是这个。” 落千翎虽然忧心,却还是无奈地说着。“倘若这件事情牵扯到咱们重凝殿,本夫人不就也被兰轻颜算计进去了?” 碧叶仔细地想了想。 “其实碧叶觉得,兰夫人至少在短期之内还不敢如此轻举妄动。等来日殿下登上了帝位,您可就是王后了。到了那时,还不是您让她如何,她便如何了?” 落千翎“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再不济,还有中常侍在御前能帮忙说上话,怎么也能为重凝殿开脱出来。 现在的她,还需要与兰轻颜联手除了那霓无音。等来日,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后,还能有谁敢与她作对! 兰轻颜独自来到重凝殿,将霓无音带出了重凝殿。 “最近有些忙,倒是许久没来看无音姐姐了。” 霓无音笑了笑道:“本来还想着与你多日未见,兴许是你近日没空。”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兰轻颜便突然提起了一件事情。她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后,便低声道:“对了无音姐姐,你听说了没有啊,咱们宫里有一个神医呢!” 霓无音有些惊奇,又道:“什么神医啊?” “呃……” 兰轻颜低头抿着嘴想了想,又抬起头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我也让他给我诊过脉,没想到还真挺神的,我自幼便体寒,他竟还给我治好了呢!” 霓无音点了点头。“那就好。你离开自己的亲人,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兰轻颜开心地“嗯”了一声。“其实无音姐姐,我是想着让那神医替你医治的。你经常生病,我怕会因此伤了你的身体啊!” 霓无音听到这里,感激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对于她来说,医病还不如医心。心都死了,还怎么医病呢? 兰轻颜见她有些心灰意冷,便道:“好啦无音姐姐,你就别想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好好养好身体,其实——” 她说着,却突然停住了。过了片刻,她又继续道:“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的!” 这句话,她说得格外的勉强。 她的美好,可能早早就消逝了。如今她仅存的美好,全部的美好,绝不能再让霓无音夺去。 她如此想着,不禁又冷笑着。 霓无音……若是这个世上没了你,我才能拥有真正的美好! 兰轻颜回到疏桐殿以后,便看到了久等在殿外的那个江湖术士。 她淡淡地瞟了那术士一眼,优雅地说道:“你便是本夫人让青萝找的江湖术士么?” 那术士看着兰轻颜,回答道:“回兰夫人的话,正是在下。在下行走江湖数十年,不知可否为兰夫人排忧解难?” “这排忧解难,自然算不上。” 兰轻颜优雅地拿起了刺绣。 “只不过,本夫人想试试你的胆量。拿钱办事,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那术士愣了一下,道:“兰夫人但说无妨。只要是在下能办到的,在下一定万死不辞……” “那就好。” 兰轻颜可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这类的话,她都不用听他说完,便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你只需将陛下的生辰八字扎在一个人偶上。既然你在巫蛊上有过人之处,那接下来怎么做,就不用本夫人教你了吧?” 那术士刚听到兰轻颜的话,便吓得有些变了脸色。可他平复了心情,又叩首道:“在下明白,兰夫人尽管放心!” 兰轻颜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那术士一番。 还真是勇气可嘉。 【朝阳宫】 燕帝坐在高座上看着奏章。 这几日,他接连三天衣不解带地看着朝臣们的立储奏疏,心中却愈发地没了主意。 “中常侍,你说寡人是不是老了?” 中常侍听了燕帝的问话,突然愣了一下,又赶紧赔着笑道:“哎哟,怎么会呢陛下?您正当盛年呐!” 燕帝听了他的话,不禁皱了皱眉,又深思着什么。 为什么他们如此心急,非要知道储君的人选才肯罢休?难道,他们这些人竟然这么急着便要趋附新主了? 荒唐! 燕帝想到这里,不禁大怒。他突然站起来,又剧烈地咳了几声,便直挺挺地晕倒在了龙椅上。 中常侍见了眼前这情形,却并没有丝毫的慌张。落千翎早早地便将此事提前告诉了他,他自然知道燕帝晕倒的必然性。 不过是因为,中常侍在燕帝的茶水里添了一样东西进去罢了…… 【庆华宫】 方宪得知了燕帝晕倒的消息后,匆匆进殿禀告给了公子渝。公子渝立刻站起身来,动身去了朝阳宫。 朝阳宫中,倒是聚集了许多人。公子渝、公子溪、公子澈、兰轻颜和落千翎纷纷守在了大殿中,只等着御医的消息。 兰轻颜见公子渝到了,便问道:“不知陛下这是怎么了?” 公子渝看了看内殿。“兴许是过于疲惫所致。” 兰轻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与落千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兰轻颜又幽幽地笑了笑。 好戏就要开始了。 第126章 巫蛊罪(一) 中常侍见大家都到齐了,便看了落千翎一眼,又看向了别处。 “诸位殿下、夫人都随咱家去殿外候着吧。陛下现在情况不好,只怕是得了什么顽疾……” 中常侍正要转身,公子澈突然一把拉住他。 “中常侍,父王到底怎么了?” 中常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陛下这次的昏迷实属突然,咱家也是被惊着了啊。这照理说,陛下的身体还算康健,也不能——” 他说着,又“啧啧”地摇着头,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落千翎见了,便趁机道:“中常侍大人,这里都是陛下的公子、臣媳,若是有什么话,不妨就直言?” 中常侍听落千翎这么一暗示,便叹了口气道:“这御医也诊不出的病,多半是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说着,又顿了顿,只让众人浮想联翩去。听他这么卖关子,公子澈急切道:“父王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 “陛下,他是中了巫蛊之术啊——” 中常侍说着,又故作伤心,惹得众人纷纷沉默了。 这巫蛊之术,本就是燕宫的禁术。更何况此事发生在燕帝的身上,更是让事情变得更加严重了。 公子渝见众人的神色有些复杂,便问中常侍道:“既然父王身中巫蛊,便该彻查此事才好,免得让这邪术闹得人心惶惶。” 中常侍听了他的话,连忙点头赞同。若是不彻查此事,岂不是白费了他们这一番心思? 中常侍向内殿望了望,又道:“那此事,便要交由三殿下处置了,还望三殿下能尽快找出那使用了邪术之人,绝不姑息!” 公子渝点了一下头。“父王如今尚在病中,还要劳烦中常侍大人。”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 中常侍一边说着,一边又轻声地叹着气。 众人纷纷退下后,中常侍正要走向内殿,落千翎却又叫住了他。她缓缓地走过来道:“中常侍大人办事还真是滴水不漏,难怪殿下如此器重中常侍大人。” 中常侍听了落千翎的夸赞,擦了擦汗回答道:“哎哟,落夫人这么说,咱家可就不敢当喽……” “中常侍大人何须客气呢?不过此事还是不要让殿下知道为好。为了让殿下能专心于事业,如此妖女,本夫人就必须得斩除!” 落千翎说着,不禁暗暗咬牙切齿。她恨极了霓无音,恨不能立刻将她剖腹挖心! 中常侍听了落千翎这话,便立刻点头道:“是,这个咱家自然知道,落夫人就放心吧!只是这纸里包不住火,万一殿下到时候迁怒下来……” “殿下那边,自有本夫人担着。本夫人是落府千金,是太尉之女,倘若真的有了什么,殿下也不会真的如何。” 她说着,不禁又陷入了沉思。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利益关系。她唯一能牢牢地抓在手中的,也只有她母家的地位。 “所以,你就按照本夫人说的去做即可!” 她说着,语气更加坚定了。无论如何,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万万不能让别的女子将他夺走! 燕帝中了巫蛊之术的事情,很快便随着风吹遍了整个燕宫。 霓无音听说了这件事情后,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也没有多想,只是像往常一样练习自己的武艺。 身为重凝殿二殿下手下的一个谋士谍者,练习武艺便是自己的职责,自然要做好。 宫人们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用巫蛊之术来谋害东燕的君主…… 霓无音听着他们的各种猜测,只是觉得此事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却没有想过——这一切竟然真的能奇迹般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公子渝回到庆华宫后,便有些茫然了。 他不知究竟是何人谋害燕帝。可是既然中常侍已经将此事交由他彻查,他也不得不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来人——” 宫人们听了,纷纷上殿听候吩咐。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又顿了顿。 “传本公子口谕,搜宫。” 中常侍的意思,许就是燕帝的意思。既然中常侍已经将此事交由他处理,他便有彻查之权,包括搜宫。 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或许一搜便知。 公子渝搜宫的旨意一下,宫人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前往各个宫殿去搜宫。 【疏桐殿】 他们到了疏桐殿后,便行礼道:“参见三殿下、兰夫人。我们殿下奉命彻查以巫蛊之术来谋害陛下的凶手,现在也不得不搜宫来证明疏桐殿的清白——” “搜宫便搜宫吧,反正也是听命于陛下的,本夫人和四殿下自然也明白你们的难处。” 兰轻颜说着,又提高了声音。“你们尽管搜便是,无需为难!” 为首的侍卫一挥手,后面的一群人也纷纷疾步跟上。他们将整个疏桐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翻出什么与巫蛊一案相关的东西来。 侍卫们纷纷小跑回到了公子澈与兰轻颜面前,回禀道:“回禀四殿下、兰夫人,疏桐殿一切正常,您大可放心!” 兰轻颜笑道:“这巫蛊罪可不是小事,你们去搜别的宫也要仔细着些。万一哪个漏网之鱼没被抓到,这宫里岂不是要人人自危嘛。” 侍卫们点点头,又抱拳行礼退下,排成两队小跑着出去了。 【庆华宫】 公子渝坐立不安,内心忐忑,却还是一脸平静地坐着,若无其事地抿着茶。 他总觉得,这场巫蛊案,便是暗中之人蓄谋已久的一场阴谋…… 侍卫们到了重凝殿后,便开始四处搜宫。落千翎有些得意地向霓无音的方向瞥了一眼,又露出了神秘的笑。 霓无音,你胆敢暗害陛下,就算全天下人都为你求情,也无济于事了吧! 侍卫们搜了许久,将重凝殿翻了个底朝天。 公子溪见落千翎安然自若的神情,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他淡淡地向她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报告二殿下,我们发现了这个!” 侍卫们拿出了一个扎满了针的木偶,上面写着燕帝的生辰八字。 第127章 巫蛊罪(二) 公子溪接过那个木偶,又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 “这东西,你们是从哪里搜得的?” 侍卫回答道:“回禀二殿下,是在霓姑娘的寝殿里。既然人赃并获了,那我们就将霓姑娘带走了——” “本公子宫里的人,岂容你们说带走便带走了?” 见公子溪神色有些不悦,侍卫们也有些为难了。 落千翎在一边宽和笑道:“殿下,您还是让他们将霓姑娘带走吧。此事事关陛下的安危,倘若霓姑娘真的无辜,等陛下醒了,自然会将她送回重凝殿的。” 公子溪突然瞪了落千翎一眼,落千翎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对那些侍卫挥了挥手。 “你们快把人带走复命去吧!” 侍卫们得了落千翎的授命,便放心地押着霓无音去了廷狱司听候发落。 “殿下,您可别为了一个不值当的女子,误了您的大事啊。” 落千翎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让公子溪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落千翎在巫蛊案中必定做了手脚。 “落千翎,你若是再如此放肆,本公子绝不轻饶!” 公子溪淡淡地说着,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便进殿了。 落千翎愤恨地咬着牙笑着,又抿着嘴点点头。她也不知道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让他如此憎恶。 霓无音一个贱婢,惹得燕宫人心惶惶,更让他不能全心投入自己的事业,难道不该死么?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宽慰了许多。 所以说,她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或许殿下现在会怪我,可是将来……将来他会感谢我的! 【疏桐殿】 青萝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兴高采烈地贺喜道:“恭喜夫人,那霓无音被押去了廷狱司了。” 兰轻颜“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又拿起了手中调香的木枝。“没想到他竟然也不拦着。” “还能怎么拦。那霓无音以巫蛊之术害了陛下,此事大庭广众之下证据确凿,二殿下也不会公然护着她呀。更何况,落夫人还在场呢——” 兰轻颜嘲讽地笑了笑。 “既然这火已经烧起来了,那本夫人不如就再加点油进去,岂不是更有趣了么?” 她说着,身体向后倾了倾,一把将手中的木枝甩在了桌子上。 “别忘了,让公子渝把那术士也给本夫人揪出来!” 霓无音被押去了廷狱司后,倒是对于自己所遭遇的种种感到莫名地怀疑而又忧虑。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呢? 可是除了巧合,她已经找不到别的什么人能够将她一次又一次地逼入险境。 周后与公子治死后,难道还会有人在暗中,随时准备对她下黑手吗? 可是南赵细作,汴安郡主,狩猎追杀,巫蛊一案…… 如此种种,难道全都是他所为吗? 此时,她的耳边却开始不断地环绕着一句话。 倘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又连忙用两手将耳朵捂住,痛苦地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个念头。 倘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这个念头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放肆地横行着,仿佛要深深地嵌入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之中。 公子渝…… 【庆华宫】 方宪进殿后,禀报道:“启禀殿下,我们的人已经查出了以巫蛊谋害陛下的……凶手了。” 公子渝听了,本来拿着笔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又放下了手中的笔。他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着方宪。 方宪有些犹豫,却还是抱拳禀道:“我们的人在重凝殿霓姑娘的寝殿中发现了物证,是带有陛下生辰八字的人偶。” 果然不出所料。 公子渝的眉头微微皱起,神色亦愈发地凝重了。 “既然已经有了物证,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 虽然他心中万分担忧,却还是要公事公办。若是在此时公然维护,岂不是更让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加以诟病么? 现在最危险的,便是他已经察觉到了暗中之人的存在,虽然他不知其身份。 “去廷狱司。” 不管怎样,他都是彻查这场巫蛊案的东燕三公子。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去做。 他在侍卫们的随从下,去了廷狱司。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却还是淡淡地对狱丞道:“巫蛊案的罪犯在哪,本公子要亲自提审。” 狱丞听了,便引着他去了霓无音的牢狱前。 “三殿下,这牢狱里过于阴冷,您还是……” “不必了。给本公子把门打开。” 狱丞听了,也不敢再多说,便将牢狱的门打开了。 霓无音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公子渝一眼,连余光都吝于向他的方向投过去。对于她来说,那也不过就是多了一柱空气罢了。 狱卒们纷纷给公子渝拿来了桌椅,更是规规矩矩地侍候在一侧,等候他的调遣,只等着能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飞黄腾达。 公子渝只是黯然坐在霓无音的面前,沉默了良久。 “搜出来的东西,究竟是不是你的?” “是。” 公子渝的话音未落,霓无音便迅速地回答了一句。她的语气像是敷衍,又像是极不耐烦。 听了她这果断的回答,公子渝心中突然一颤,又慢慢道:“你……可以反驳的。” “反驳?为什么要反驳?” 霓无音像是从未听过这‘反驳’一词,有些惊奇地反问着。“难道我反驳了,会有人相信么?” 公子渝轻轻地抿了抿下唇,又微低下头。 “你是不是以巫蛊之术害了父王……” 这一次,公子渝的问话却不像是在问霓无音,倒更像是在问他自己了。 霓无音突然抬起头,用仇恨又警惕的眼光看着他。 “是啊,证据确凿,难道三殿下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我怎么记得,三殿下一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霓无音又将从前的事情翻了出来,让公子渝无言以对,更无话可说。 “……既然你对所做之事供认不讳,便……” 公子渝突然停住了。 霓无音有些憎恶而又轻蔑地看着他道:“三殿下如此犹豫不定的样子,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第128章 巫蛊罪(三) 霓无音说着,不禁冷笑了一声。 “难道陛下竟然将关乎到自己性命的要案交由……” 公子渝突然情急,站起来大声道:“霓无音你就这么想要去死吗?!” 霓无音听了,倒不觉得他说的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反倒是把生死看淡了一般。 “活着如何,死了又如何?这与三殿下似乎没有关系吧?更何况我若是死了,三殿下不就正好能向陛下复命了吗?” 看着霓无音这笑容,公子渝却有想立刻带她逃出这复杂的燕宫的冲动。他突然走向了霓无音,一把拉住她的手道:“那你便跟本公子去见父王,看你还会不会如此任性妄为!” 就算到了燕帝面前又怎样呢?她还是会如此说的。 “你放开我!” 霓无音用力地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手。就在这时,公子溪突然出现在了牢狱的门前。 他看见了眼前这一幕,有些不悦地看了看公子渝与霓无音紧握的手,却还是平和道:“本公子听说子渝正在审巫蛊案的凶手,便特来看看。毕竟这人——” 公子溪说着,又提高了音量。 “还是我重凝殿的人。” 霓无音以为公子溪会受此事牵连,便道:“此事,到底也是我自己一人所为,与二殿下无关……” 听见霓无音如此说,公子溪便没有让她把话说完。 “本公子觉得,既然此事发生在重凝殿,不如子渝便将本公子也视为同党关押起来。” 公子溪此话语气极为严肃,让公子渝有些为难了。 “二王兄何出此言……” “本公子自会与霓姑娘命运相连。既然子渝不想让她戴罪,便是想让她无罪了?” 公子溪此刻的语气,是公子渝极为少见的,他也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是否有让公子溪不悦之处。 “既然是重凝殿的人,就算子渝不将本公子与她关在一起,本公子也会来救她的——” “还望二王兄慎重。” 公子渝觉得此时还是不宜久留,便作揖说了一句后,带人离开了廷狱司。 霓无音察觉到了公子溪的不悦,便跪下叩首道:“是我连累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公子溪见她如此,连忙俯下身去扶起她。“你无需自责,是我自愿如此的。” 听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霓无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若是因为此事惹得他们兄弟反目,她更是要愧疚万分了。 公子溪站在她的面前,有些迷离了。 在他来廷狱司的路上,他见到了疏桐殿的一番举动。当他看见那术士鬼鬼祟祟地从疏桐殿出来的时候,心中便已经知晓了此事的大概。 他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兰轻颜的事情告诉她。他想了许久,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霓无音微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您还是快点儿回重凝殿去吧。这本就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情,殿下不该被我牵连的。” 公子溪沉默着看着她,又移开了目光,点点头道:“好。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他说完,便出了廷狱司。 “去庆华宫。” 公子渝回到庆华宫后,便一直愁眉不展。他不知霓无音为何会如此言行,亦不知公子溪为何会突然不悦。 “启禀殿下,二殿下来了。” 公子渝听了,如见到了稻草般连忙走出了正殿。 “二王兄——” 公子溪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却并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是冷冰冰的,如同冬日里的深水,严寒而又莫测。 “子渝的公事,本公子本不应该插手。只是此事发生在重凝殿,本公子便要问上几句了。” 公子渝作揖笑道:“二王兄若要问,子渝自然知无不言。” “那就好。” 公子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是想将她的话如实禀报给父王么?” 公子渝突然一怔,刚想回答什么,公子溪又转过身。 “你是想害死她?此事真相虽未查明,可到底如何,相信你心中也是清清楚楚的。” 公子渝沉默了良久,点头答道:“子渝自然不会将她所言禀报给父王。倘若如此,岂不是真的要害死她……” “那就好。” 公子溪根本就不想听他把话说完,甚至根本就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周氏与公子治已死,帝位之争迟早要让他们反目,他也不必再虚与委蛇。现在,也不过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罢了。 “既然子渝都这么说了,本公子便希望子渝说到做到。” 公子溪说完,便拂袖而去了。可他向前走了几步后,却又突然停住了。 “子渝不是要去面见父王吗?不如本公子就随子渝同去了。” 公子渝知公子溪此举是因为对自己的怀疑,便宽和一笑道:“好,我正有此意。” “并非是本公子多疑。” 公子溪略微回过头,淡淡道。“你几次三番地将她置于险境,实难让本公子再次相信!” 【重凝殿】 碧叶小心翼翼地进了殿,又关上了殿门。 “夫人……” 她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了。她有些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了。 落千翎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暗淡,神情惘然。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清冷,她的傲骨,已经在自己卑微的爱中慢慢沉沦、消逝了。现在的她,不过就是一个终日惶惶、患得患失的可怜人罢了。 “说吧,又怎么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微低下头,抚着自己的衣袖。 碧叶犹豫片刻,又缓缓开口道:“兰夫人说——” 不等碧叶说完,落千翎便立刻皱起了眉。 兰轻颜的眼线可真是比宫中的禁军都多啊,怎么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么? 落千翎突然抬起了头,怒吼道:“兰轻颜是把本夫人当作是她的奴婢么,现在什么事情都要指使本夫人了?她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去做啊?!” 碧叶见落千翎发怒,便小声道:“其实兰夫人也是为了帮我们……” “你还真相信她会那么好心?” 落千翎瞪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第129章 巫蛊罪(四) 碧叶见落千翎不说话,便又缓缓道:“兰夫人说,二殿下的意思,便又是要全力保住霓无音的命。” “早知他该如此了。他若是不如此,岂不是太过反常了。” 落千翎有些失望,沮丧地说了一句,随即又紧咬着牙关,愤愤着。 “此女若是不除,本夫人实难心安!” 【朝阳宫】 公子渝与公子溪一同去拜见了燕帝。燕帝刚刚清醒,却还是需要躺在榻上休养,见他们如此,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查得怎么样了——” 公子渝作揖回禀道:“回禀父王,儿臣……” 他说着,却突然停住了。公子溪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说话。 燕帝见公子渝突然停住,便又问道:“怎么,查到了?” 公子渝犹豫了许久,又继续道:“二王兄宫中的霓姑娘欲以巫蛊邪术害父王,可是此事尚未有确凿证据,也不可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便盖棺定论!” “荒唐!” 燕帝怒吼一句,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你,你还想如何有确凿的证据?还要她亲手将寡人杀死你才觉得可以定罪?传寡人口谕,霓氏即刻诛杀,即刻……” 兴许是燕帝的情绪过于激动,他又不停地咳着,颤抖着摆摆手,将头转向了一边。 公子溪以为,公子渝还会继续为霓无音说话的。可是,他错了。 公子渝拱手作揖道:“儿臣告退。” 公子溪惊愕又愤恨地看向了公子渝,又立刻对燕帝道:“父王,儿臣恳请父王三思!” 燕帝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休息了。 “二王兄,退下吧。” 燕帝生性多疑,公子渝觉得此时多说已经无用,便起身要走。 公子溪觉得燕帝始终没有真的想要杀霓无音,否则她犯了这么多次的死罪,如何能死里逃生? 见公子渝出去了,公子溪十分不满,一甩袖子便离开了朝阳宫。 二人走到了殿外。 公子溪停下脚步,冷冷道:“子渝在庆华宫说的,可与方才所为并不一致。” 公子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低着头沉默着。 公子溪冷笑一声,又嘲讽般地微笑着。“早知如此,你便不该出现在她的身边。” 他说着,便毅然离开了朝阳宫。 公子渝看着公子溪远去,心中思绪万千。 估计,他是去了廷狱司吧。 早知如此,我的确不该出现。 【廷狱司】 公子溪匆匆赶到了廷狱司,手忙脚乱地将牢狱的大门打开。 “快跟我走!” 霓无音还是第一次见公子溪如此慌张。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公子溪拉着匆匆跑出了廷狱司。 “二王兄!” 他们刚跑出廷狱司的大门,便听见后面传来了公子渝的声音。 公子溪回过头,看见了公子渝身后张弓搭箭的禁军。 他讽刺地笑了一下。 “子渝这是想阻拦本公子么?” 公子渝咽了咽,又高声道:“倘若二王兄不顾我东燕国法,子渝自然不敢包庇!” 公子渝说着,神色有些焦急。 倘若此时廷狱司出了这样的事,岂不是更触怒了燕帝?到时候,霓无音可就真的要赴死了。 霓无音憎恨地瞪着公子渝。 “二殿下,您不要为了我与三殿下伤了和气。” “和气?” 公子溪镇静地看着公子渝。“今日,本公子与他谈的不是和气。” 公子溪环顾着四周,提高了声音道:“公子渝,你是想弑兄,还是想犯上?” 这些年,他一直忍辱负重,几乎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是东燕二公子。 公子渝听了这句话,不免有些心塞。 “二王兄若是执意如此,便休怪子渝无情。” 公子溪一直严肃冷淡地看着他。 “今日,本公子就是要执意。” 他说着,便带霓无音向反方向走去。 公子渝有一些心痛,却还是抿了抿下唇。 “放箭。” 公子渝一声令下,弓箭手们都将箭射向了前方。一时间,数支箭如同雨一般飞了出去。 “小心!” 乱箭之中,公子溪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霓无音,自己却已身中多箭。 “二殿下……” 霓无音看着血从他的伤口处浸出,对公子渝更加憎恨。她昂首看着他,眼中的厌恶尽收于他眼底。 “此事本就是我一人之事,三殿下又何苦为难他人?” 公子渝暗自叹了口气,不为所动。“此事的确是你一人之事,可若是二王兄妨碍本公子公事,本公子也无可奈何,别无他法!” 公子溪冷笑一声,用手捂着肩上的伤口,看着公子渝讽刺地微笑着。 “本以为子渝重情重义,没想到,终究还是本公子错了!” 公子渝见他的伤势如此严重,心中自然不忍,却还是严肃道:“为二殿下传御医!” “不必!” 公子溪现在已经对他再无信任了。丝毫都没有了。连最后一丝的情谊,也在他中箭的那一刻瞬间泯灭了。 公子渝缓缓地摇了摇头。 “来人,将重犯霓无音押回廷狱司,着人严加看管起来。将二殿下送回重凝殿!” 霓无音面无愠色,笑道:“何必劳烦三殿下呢?我自己会走!” 她说完,又转身对公子溪道:“多谢二殿下相救,只是我不能再连累二殿下了。陛下心意已决,二殿下还是回去吧。” 霓无音刚进了廷狱司,兰轻颜便急匆匆地坐着轿辇赶了过来。她听说了公子渝带了禁军过来,心中便已经预感不妙。 “三殿下,你竟然想害二殿下!” 公子渝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本公子知道兰夫人关心囚犯,只是方才兰夫人所言实在不妥。若不是看在澈儿的份上,本公子定要治你个污蔑之罪!” “好你个公子渝,你还真是当自己多么金贵了!是,你是奉陛下之命彻查巫蛊之事,只是不知在宫中大动干戈,是否也是陛下授意?” 兰轻颜不依不饶地讥讽着,似乎不到公子渝主动退让,她便不会善罢甘休了。 公子渝没有继续理她,又对身后的禁军道:“还不快点将二殿下送回重凝殿!” 第130章 离人惘(一) 兰轻颜见公子溪被送回了重凝殿,她便也稍稍放下心来。现在,她便需要去看看那公子渝口中的“囚犯”了。 她走进了廷狱司后,狱丞便带她去见了霓无音。 “兰夫人,这大事儿刚出,您可要快点儿啊!” “本夫人知道了。” 兰轻颜把狱丞打发走以后,便走进了狱中。 现在,霓无音可是重犯。她冒着被治罪的危险来看霓无音,如此的雪中送炭,想必霓无音定会感动万分吧! 霓无音见到兰轻颜后,不免有些惊讶。 “轻颜,你怎么能来看我呢,你快回去,这里很危险!” “我不回去!最坏的结果,不也就是被陛下视为同党治罪吗!” 兰轻颜对于方才公子渝的行为气愤至极,直到现在也没有平息了她的怒气。 “无音姐姐,我越来越觉得公子渝着实非良善之人!方才那一幕你也看到了,我还真没想到他能做出如此——” 她说着,又皱了皱眉,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霓无音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怪我自己当初识人不明,竟然还觉得他是这宫中最好的人……” 霓无音抿了抿嘴唇,深呼出一口气。 兰轻颜嗤笑一声,又不满地撅了噘嘴。“还好你及时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否则啊,还不知道他又能做出什么坏事,说不准把命都要送在庆华宫了!” 霓无音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兰轻颜见她没有说话,便又继续道:“我想想就生气。若不是他当初将你放在匣子里的字条更换了,你又如何会被诬陷成了南赵的细作?” 霓无音突然一惊,看向了兰轻颜。随即,她又勉强地笑了笑道:“唉……那又如何呢。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不也没事嘛。” 兰轻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起身道:“此地也不宜久留,万一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我先回去了,无音姐姐,你可一定多保重啊!” 兰轻颜说完,便恋恋不舍地走了。霓无音望着她的背影,有些难以置信。 看来,这一切还真应该重新细想一下了。 公子溪回了重凝殿后,落千翎见到他身上的箭伤,不禁惊愕又担心。 “殿下这是怎么了?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 “公子渝还真是不容小觑,难怪周后与慕容治生前拼了命也要除了他!” 公子溪愤愤着吐着气,又冷笑了一声。 落千翎皱了皱眉,疑惑道:“公子渝竟敢在宫中带禁军伤了殿下?!” “呵,必是得了陛下的授意,否则他怎能如此。” 公子溪对燕帝更加厌恶了。他不禁想起了燕帝曾说过的一句话。 “他日,寡人必立你为储君。” 一边笼络着他,想让他监视着公子渝,一边又想让公子渝与他残杀…… 燕帝这虚伪的一套,还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燕帝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他也不可坐以待毙了。 “看来,本公子无需再将目光放在这场光明正大的角逐之上。” 落千翎听了,突然抬起头道:“殿下,您是要——” “当初慕容治谋反不成,不过是败在人和。如今陛下多疑猜忌,朝中已无人不知晓。” 公子溪说着,便又思索着。 燕帝自己将事情做绝,这可就怪不得他了。他这么做,也不过是为百姓除去一患罢了。 倘若燕帝真的贤德仁善,当初也不会夺了本该属于其兄长的帝位。 “此事,还需要妥善准备一番。陛下心意或许未决,其实待他真的决定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有些事情,看来也不得不做了。 【庆华宫】 公子渝一直担心着公子溪的伤势。 其实带禁军守在廷狱司,便是燕帝的意思。 “你可以不带禁军去廷狱司。倘若公子溪与霓氏逃出了廷狱司,寡人便杀了他们。” 为了保住公子溪与霓无音的命,他也不得不带禁军前去,甚至用箭伤了公子溪。 公子渝想到这里,走到殿门前问方宪道:“御医在哪?” “回禀殿下,御医估计此刻已经到了重凝殿了。” 公子渝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他觉得经历了这一番事情,他与公子溪早已经无法如初了。 其实方宪已经看出了公子溪对霓无音的心思。 倘若真的只是上下级,以公子溪的性格,又何必以性命相护? 他不忍心让本就为难的公子渝更加难过,便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 “殿下,您与霓姑娘……还会回到从前吗?” 公子渝听了,低着头笑了笑,又缓缓地摇了摇头。 “回不去了。” 他终于明白,两个人一旦有了隔阂,是永远也回不到从前的,无论是公子溪还是霓无音。 或许,她一直在提起先前发生的事情,正是因为她从未消除过这些隔阂。 尽管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所以,她认为他是九幽门门主,不管是受人挑唆也好,疑心暗鬼也罢,终究只是将她一直以来的隔阂挑明而已。 所以,这一切的发生,其实也不算突然。 【朝阳宫】 燕帝躺在榻上,对中常侍道:“公子渝查得到底如何了?” 中常侍答道:“方才二位公子所说的,千真万确啊。” “咳咳,咳咳咳……” 燕帝听了,又急促地咳嗽着。他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区区一个霓无音,哪来的胆子敢用巫蛊邪术害君王? “哼,有人看寡人在这个位子坐得太久了!此事,定是有人主使吧——” 中常侍听了燕帝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追问道:“那陛下觉得……此事是何人主使的?” “公子溪——” 燕帝觉得,公子渝与霓无音已经毁婚,更是行同路人,霓无音定然不会与他同谋。而公子溪身为霓无音的上级公子,自然可以指使她做任何事情。这也合理地解释了公子溪为何会三番五次地舍命去救霓无音了。 中常侍觉得事情不妙,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去重凝殿了。 “他当真是如此说的?” 公子溪听后,觉得燕帝所为简直是非常。 第131章 离人惘(二) 中常侍回答道:“千真万确啊。陛下说这样可以解释您为何三番五次地对霓姑娘舍命相护,就是因为您是幕后的主谋……” 公子溪冷笑了一下,觉得燕帝这话倒是充满了讽刺。 在他看来,任何人的任何做法,不都是想要谋害他么? 既然燕帝如此信任他,他亦必不能辜负了燕帝这一番信任才是! 【疏桐殿】 青萝与兰轻颜回了疏桐殿后,青萝有些不放心,问兰轻颜道:“夫人,您说这回,那霓无音会不会依然能够死里逃生?” 兰轻颜挑了挑眉,端着茶杯悠然道:“这一次的事情可与往日不同。陛下一向多疑多思,如今霓无音以巫蛊邪术谋害陛下可是证据确凿,陛下又怎会放过想要他命的人呢?” 她说完,便微笑着喝了口茶。 青萝见兰轻颜胜券在握的神态,却依然忧虑道:“只是……那霓无音如今还有二殿下护着,只怕一时半会儿的,陛下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陛下的确不会拿她怎么样。陛下如此疑心,必定会认为霓无音是受人指使才敢如此。只怕,陛下还会想通过霓无音,揪出那幕后真正的主使呢?” 兰轻颜说着,便一手放下了茶杯,一手又拿起了香料。 “整日里调香难免枯燥,不如——” 她说着,却将手边的茶浇在了香料中。“本夫人便让它多点乐趣呢。” 青萝见她如此,有些明白了什么,却还是森然一笑。“夫人,您是想——” 兰轻颜神秘地笑着。 “公子渝与那霓无音虽然是破镜难重圆,怎么就不可旧情复燃了呢?” 青萝万万没想到,霓无音和公子渝还能重新联系在一起。 “可是……” 兰轻颜丝毫都不担心这一点。 “在陛下的眼中,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只要我们借此机会,借刀杀人除掉公子渝,这帝位——岂不是唾手可得么?” “兰夫人还真是懂得未雨绸缪。” 公子溪缓缓走进了疏桐殿。兰轻颜见他来,心中难免一阵欢喜,可是很快她便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 “不知二殿下前来,有失远迎。” 兰轻颜勉强地盈盈行着礼,只等着他说出下一句话。 不就是为了霓无音么? 公子溪冷眼看了她一眼。“兰夫人是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只是——” 他说着,又沉思了片刻。 “兰夫人要除掉公子渝可以,要除掉陛下也可以。只是——” 兰轻颜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脱口而出道:“只是?只是什么,不能伤了霓无音么?” 公子溪不再说话了。他觉得兰轻颜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兰轻颜苦笑了一声,又挑了一下眉。“二殿下是觉得,您还能从她身上得到繁花令?” “本公子现在对繁花令已经毫无兴趣了。霓无音,本公子留着还有用。” 兰轻颜听了他这一番话,顿时惊叹于他如此临危不乱的本事。 “二殿下您可得想清楚,您这到底是想利用她,还是您已经爱上了霓无音?!” 公子溪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 “兰夫人莫不是在疏桐殿待得太久了,怎么如此胡言乱语呢。” 兰轻颜看着眼前的他,只觉得他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燕宫中隐忍多年的缘故…… 公子溪见她沉默不语,便又继续道:“倘若兰夫人身体有恙,本公子便为兰夫人找御医来。不过兰夫人放心,一定不会给兰夫人下竹苓粉或是污蔑兰夫人用了什么邪术。” 公子溪话中句句讽刺,听得兰轻颜心中一惊。 她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他? “二殿下字字珠玑,还真是让轻颜永志不忘!” 兰轻颜苦笑着,又转过身去。“那二殿下觉得,该如何除掉障碍呢?” 公子溪觉得除掉燕帝之事过于机密,便并没有提起。他只是微微地勾起了唇角,笑道:“兰夫人一向善于谋划,此事,不应该是本公子请教兰夫人才对么?” 兰轻颜心中憋着一口气,愤愤却又不得显露,只得苦笑道:“二殿下这话,倒似是轻颜又如何为非作歹了一般。” 她觉得公子溪定然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她猜不到而已。 为何他看似清澈明朗的笑容背后,却有着数个令她看不透的阴谋呢? 公子溪对兰轻颜用巫蛊罪害霓无音的事情耿耿于怀,有些不悦道:“兰夫人如今似乎还不知何为安分守己,巫蛊之事,本公子便也不再追究。只是倘若兰夫人再如此放肆,本公子便会让你从燕宫消失!” 兰轻颜紧咬着牙关没有说话,愤愤地闭上了眼睛。 “告辞。” 公子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廷狱司】 公子溪正要走进廷狱司,却被守在门前的侍卫们拦下了。 “参见二殿下!二殿下,您不能进去。” “为何?” 他以为又是燕帝那个老东西在作怪,便继续迈着步。侍卫们纷纷阻拦道:“二殿下,这是落夫人的意思。” 公子溪听了,眉头微微皱了皱,神情却还是无比的缓和。 侍卫们见他没有进去,便又道:“落夫人说,二殿下是公子,频繁出入廷狱司探望罪犯,似乎有失妥当。” 表面上,落千翎是在提醒着公子溪的身份;实际上,她却在言语中不经意间表达出了另外的意思。 再怎么说,落千翎也是重凝殿的夫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倘若他屡屡做出此番与她心意相背之事,难免会让她失了颜面与威信。 公子溪点了一下头。“既然是落夫人的意思,本公子便先回去忙些公事。” 他正转身要走,侍卫们却又有些为难道:“二殿下,落夫人还让我们不必对霓姑娘有什么特殊的照顾……” “既然落夫人如此说,你们便照做就是。毕竟有谋害父王之嫌,依法办事即可。” 他说完,便回重凝殿去了。 公子溪走后,侍卫们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依法办事么? 第132章 离人惘(三) 狱丞幽幽一笑,便有些悠然自得地走进了牢狱。 “哎呀霓姑娘,真是太对不住喽……” 那狱丞哈哈笑着冲霓无音摇着头。“来人呐,将这个大胆的狂徒给本官带到暴室去!” 那狱丞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忍不住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先前二殿下还让本官善待你,如今呐时过境迁,连你的主子都不管你喽——” 一群狱卒们七手八脚地上前来,乱哄哄地押着霓无音去了暴室。 【重凝殿】 公子溪回去以后,便见落千翎有些不安地站在殿门处看着他。 他舒了口气,走上前道:“夫人何故在此等候?” 落千翎不知道公子溪会不会对于她的话十分反感,便有些怯懦道:“……翎儿只是担心殿下,知道您去了廷狱司,那里过于……” “无妨,本公子没有进去。” 他的话让落千翎心中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这一事实。她惊喜却又疑惑,便用手捏着衣角问道:“怎么……殿下不去看望霓姑娘了吗?” 公子溪突然看向她,像是若无其事的神情。 “不是夫人让本公子回来的?” 落千翎以为公子溪对自己的行为不满,便连忙跪下行礼道:“翎儿不敢,翎儿只是觉得廷狱司闲杂人多,怕殿下……” “无妨。依法办事而已,夫人何故如此低声下气?你先起来吧。” 他说着,又微微俯身,用一只手扶起了她。 落千翎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呆愣着看着他,像是见了什么生人一般。公子溪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便道:“夫人可是身体不适?” 落千翎赶紧回过神来,忙解释道:“只是未曾见过殿下如此,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公子溪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接着方才的话道:“见夫人气色不太好,不如就请御医为夫人诊脉?若是让夫人身体有恙,岂不是本公子的失职?” 落千翎听他如此说,更是感动得泪眼朦胧。 “是,翎儿知道了。” 落千翎走后,公子溪便推开门,缓缓地走进了殿中。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为了权位与她成婚,对她来说,岂不是太不公平了么?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任何人都是人生坎坷,几无坦途,为人不易,却还是在互相折磨。 霓无音被押进了暴室以后,那狱丞便轻蔑道:“虽说整个宫里都已经默认你就是谋害陛下的罪犯,可是你还死不认账,这可不是在我们廷狱司里应该发生的事儿!” 那狱丞说着,便又将一边的针拿了出来。 “来人呐,只要她不承认谋害陛下,便一直用刑,直到她招了为止!” 说着,他还拿出了一份供词。 “如果霓姑娘您想好了,便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即可。” 那狱丞说完,得意地“哼”了一声,便离开了暴室。 “啧,真晦气……” 狱卒们纷纷用手在口鼻前扇了扇,皱着眉怒骂着。 “你就快点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那些狱卒们有些不耐烦了,便拿起细针准备对她用刑。 那细针细得如同发丝一般,似乎一不留神便会不经意地钻入指尖…… 十指连心嘛。被针插进指甲可会痛得椎心刺骨的。 霓无音看着那细针,面无愠色,凛然道:“没有做过的事情便是没有做过,不知道你们要让我招供什么。如果是用这种方式去讨好某些权贵,那也大可不必,权贵们高高在上,哪里能理会你们这些阿猫阿狗!” 狱卒们气得吹胡子瞪眼,用颤抖的手指着她怒骂道:“你你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竟然讽刺我们?!弟兄们,今日我们便往死里治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狱卒们说着,便七手八脚地押着她,又将手中的细针狠狠地插上了霓无音的指甲间…… 一片血肉模糊的惨状。 狱卒们嫌弃地撇着嘴,喃喃道:“这厮竟然还不招,真是嘴硬!” 狱卒中不知道是谁又提议道:“哎,狱丞大人只说让她招供了,可也没说到底用什么法子啊!” 这狱卒的话音未落,其他狱卒便纷纷行动起来了。 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霓无音看着他们忙忙碌碌,只觉得格外地可笑。 他们在为谁卖命呢? 过了片刻,那些狱卒们又狂笑道:“霓姑娘,您可听说过膑刑哟?” 看着那些狱卒们不怀好意地笑着,霓无音却不为所动。 “战国时代,孙膑受师兄陷害,受的就是膑刑。倘若我能有幸与孙膑同受一种刑罚,也算是此生无憾!” 霓无音义正言辞,倒是把这些井底之蛙吓得有些发怵了。 “你……你别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你是不是不知道这膑刑的厉害?” 霓无音冷笑一声,又转过头去。 “便是把膝盖骨削掉,大腿与小腿之间失去了保护,人可能连站都站不起来,要出入行走都得靠拐杖。所以稗官野史上说,孙膑受刑之后,要上阵打仗连骑马都没办法,必须要坐车。” 霓无音说完,却还是面无怯色,若无其事,这下反倒让那些狱卒们乱了阵脚。 他们在廷狱司待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有这么临危不惧的人,还是个女子! “呵,现在装得好,不知道一会儿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有本事了!弟兄们,行刑——” “住手!” 突然,一个声音的传来使他们立刻停下了手。 “拜见三殿下……” 这些狱卒们虽然是受了指使,却也知道先前公子渝与霓无音曾有过婚约之事。他们自知公子渝会不悦,纷纷跪下求饶道:“三殿下恕罪,三殿下恕罪啊!小的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不敢不如此啊!” 公子渝听了他们说出“奉命行事”,便追问道:“是奉了何人之命?” 狱卒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承认,完全没了方才行刑时的威风了。 “回三殿下的话,小的们是奉了狱丞大人的命啊!” 终于有人急中生智,索性将这烫手山芋直接交给狱丞好了。 第133章 离人惘(四) 公子渝听后,二话不说便拂袖离去。 估计三殿下是去找狱丞大人算账去了…… 狱卒们吓得面如土色,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汗如雨下,却谁也不敢先起身。 “你们说……狱丞大人会不会把夫人说出去啊……” 听了狱卒们的担心之语,霓无音却意外地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夫人? 难道,又是落千翎? 霓无音微微皱了皱眉,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唉……万一狱丞大人说漏嘴了,咱们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受连累嘛?” 狱卒们吓得不轻,现在的语气中还带着颤抖,似是见了鬼一般。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生怕自己随时会脑袋搬家。 公子渝见了狱丞后,便怒而问道:“狱丞大人看来是胆子大了,都敢随意处置重犯了?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该如何交差?” 那狱丞听了,连忙跪下道:“哎哟……三殿下啊,下官这不也是迫不得已嘛……” 那狱丞说着,又装作伤心的样子。 “三殿下,您说这霓姑娘要是一直不认,下官岂不是失职喽?那还如何能在廷狱司混口饭吃啊……” 那狱丞找了千万个“合理”的理由,让公子渝有些无言以对。 “既然狱丞大人觉得此事棘手,本公子便告诉狱丞大人一个不棘手的法子——” 那狱丞听了,笑容顿时僵住了。 什么法子,他不也得经过别人准许了才敢做吗…… 虽然狱丞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点头哈腰道:“哎哟,那下官还真是多谢三殿下嘞……” 那狱丞说完,又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神态。 公子渝见他如此,却也没有理他,继续道:“这自古以来,不招认的囚徒数不胜数,屈打成招者又是另数。狱丞大人只需善待她即可,其余的,本公子便会向上禀明情况的。” 善待她? 狱丞听了,吓得肩头一抖。 好不容易让公子溪松口,可以“依法办事”,怎么半路又杀出个公子渝来? 狱丞颤抖着手,跪在地上作揖道:“三殿下,那霓姑娘是重犯,下官不敢不依法办事啊!” 公子渝看那狱丞一脸狡猾的模样,嗤笑了一声。 “狱丞大人只需按本公子所说的去做即可。至于好处,本公子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那狱丞听了,立刻抬起头来,两眼放光。公子渝瞥了他一眼,又道:“狱丞大人回去便能见到。” 那狱丞一听,眉开眼笑,奉承之态更加明显了。 “哎呀三殿下,您真不愧是……” “行了——” 公子渝皱了皱眉,摆摆手。 “狱丞大人既然如此激动,自然也要将事情做好,对得起本公子才是吧?” 那狱丞欢天喜地,恨不得现在就去为公子渝赴汤蹈火。 “那是那是,下官肯定会善待霓姑娘呀!” 公子渝不等他说完便转身走开了。这种势利的小人,在燕宫里他可见得多了。 他疾步走着,正想去看看霓无音现在如何了,却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算了。 他转身又离开了廷狱司。 霓无音始终面无表情。对于她来说,他不过也是这些寥寥众人中的一个而已。 公子渝走后,那狱丞赶紧走过来,用手指着那些狱卒们怒斥着。 “你们这些蠢货哟,竟然敢惹怒了三殿下!” 那狱丞一边懊悔着,一边却又庆幸着自己得了如此多的好处,忍不住捂着嘴奸笑着,得意地离开了暴室。 公子渝前脚刚走,兰轻颜便进殿来了。 “哎哟!兰夫人……” 那狱丞刚做了什么亏心事,生怕被兰夫人发现,连忙卑躬屈膝地迎了上去。 兰轻颜看都没看他一眼,按了按自己的衣袖道:“狱丞大人,好久不见呐!” 那狱丞吓得一惊,连忙点头哈腰道:“哎哟哟,兰夫人您说笑啦,下官……” “知道狱丞大人有本事,这才几日不见,倒是让本夫人刮目相看了呢!” 兰轻颜幽幽地说着,又神秘一笑,坐在了狱丞的座位上。那狱丞连忙跟了上去,在一边诺诺连声。 “恕下官愚笨,兰夫人这话,下官怎么听不懂呀……” 兰轻颜冷笑了一声。 “狱丞大人怎么如此谦虚呢?大人可是聪明的很。一面糊弄着本夫人拿着钱财,一面又收了他人钱财——” 那狱丞没想到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兰轻颜的眼睛,连忙跪下连连磕头道:“下官有罪!下官该死!下官是让那公子渝威胁着,也不敢不如此啊……” “行了,狡辩你还挺有本事的啊?” 兰轻颜不耐烦地瞪了那狱丞一眼。“凭大人的头脑,怎么还在这廷狱司当个小小的狱丞呢?” 那狱丞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回答。兰轻颜嗤笑一声,又继续道:“那大人怎么打算呢?是要背叛本夫人了?”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只听兰夫人吩咐,哪敢背叛兰夫人啊……” 那狱丞吓得魂飞魄散,仿佛下一秒便要被五马分尸了一般。 兰夫人看那狱丞的模样,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这一次,便是最后一次了。若是再让本夫人发现你还有下次——” 她说着,又优雅地站起来。“本夫人让你去黄泉见见阎王,如何呀?” 兰轻颜悠悠的一句话,把那见风使舵的狱丞吓得双腿发软,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狱丞大人识时务,本夫人自然放心。这脑袋还要不要,相信大人您自有分寸吧?” 那狱丞赶紧爬起来,强忍住恐惧,赔着笑道:“是是是,兰夫人说的是!下官肯定尽心竭力……” “哎,明白就好。” 兰轻颜拈起手指,碰了碰头上的发簪,便向里面走去。 她见到霓无音以后,方才脸上的轻蔑、阴险与狠毒,顷刻之间便烟消云散了。现在的她,又是一副明媚可爱、单纯善良的模样。 “无音姐姐,我又来看你啦!” 兰轻颜见了刚刚受刑的霓无音,心中不由得洋溢起了一阵得意来,却还是装作一副担心与愤怒的样子。 第134章 金兰碎(一) 霓无音看到兰轻颜后,却一反常态。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微笑,反而让人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兰轻颜见她如此反应,以为她是方才受刑惊吓过度才会如此。 “无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啊?” 兰轻颜疑惑地拉着她的手,可霓无音却迟疑地看着她,慢慢地挣脱了。 “轻颜,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霓无音有些难以置信,弱弱地说着。兰轻颜见她方才的反应,便已经察觉出了什么。她僵硬地笑了笑道:“无音姐姐想问什么,便尽管问吧!” 她觉得公子渝大概还不知道她真面目。可是公子溪虽说会为霓无音好,却也不会做出卖她的事情…… 她正想着这些,霓无音便缓缓开口道:“南赵细作之事,谋害汴安郡主之事,狩猎之时的追杀,威胁御医追问公子渝行踪,还有现在的巫蛊一案,是不是都是你所为?” 兰轻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无音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霓无音轻轻地叹了口气。 “轻颜,我本没有怀疑你。但是很早以前,我便已经发现了一些证据,桩桩件件都在指向你。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证据?什么证据?” 兰轻颜万万没想到,霓无音竟然还有这一手。如此,她便更不能让霓无音活着出去了。 霓无音冷笑了一声,看着她道:“我之所以被诬陷成南赵的细作,无非就是因为那一张字条。可是除了你,又有谁可以随意出入我的寝殿?” “你为何不去怀疑他人?可以出入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兰轻颜根本不担心她怀疑这一点。当时,她是让庆华宫的眼线去做的这件事情。 霓无音见她没有承认,便笑了笑。 “字条上面的字体,便是你那一日写下《淇奥》的字体。这种字体实在不多见……” “只是一个字体罢了,怎么就确定了是我所为呢?” 兰轻颜着实想知道,霓无音究竟是如何判断出了自己。 霓无音缓缓的地吐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我的确没有如此草率。可是如此多的巧合在一起,可能就不是巧合了。” 霓无音说完,又抬起头看着兰轻颜。她的目光深邃,让兰轻颜着实不知她到底在看着什么,甚至让兰轻颜的心中莫名地有一丝慌张。 “我虽于你说起此事,可是你根本不会知道,那字条我到底放在了何处。那一日,你竟然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我将它放在了匣子里?” 兰轻颜轻声一笑,带着轻蔑,带着憎恶。 霓无音见她没有反驳,便继续说道:“汴安群主之事发生在疏桐殿,你却将时间安排得如此巧合,又能让所有人都听你的话,因为你是疏桐殿之主。甚至汴安郡主最后的指认,也是受了你的威胁与挑唆!” 兰轻颜嘴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 “还有追杀之事,你明明知道野兽最喜香气,还故意将香气……” “我不知道。” 兰轻颜淡淡地说着,虽是句句在反驳,却也是句句在承认。 霓无音见她如此说,不禁感叹着——她的伪装是有多么的成功,甚至让她现在都以为她自己的判断是错的。 “你这么喜欢调香,不可能不知。香之禁忌,调香之人最是了解吧?” 兰轻颜冷笑一声,森然地瞟了她一眼。 “那御医之事呢,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霓无音不禁对她感到悲哀。她竟以为坏事做尽,还真的能如同天衣一般完美。 “轻颜,人是有良知的,更何况医者仁心?那御医本就是受你威胁,不得不远离故土。他现在已经自尽了,临死之前,他曾亲口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我,我亦是难以相信,与我义结金兰的轻颜,竟然会如此算计我。” 兰轻颜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在霓无音听来,却格外地刺耳。 “没错,这些是我所为。可是血洗霓府的事情,却是公子渝做的,他便是九幽门门主!所以相比于他,我的那点儿歹毒,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兰轻颜淡淡地说着,倒像是做了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心中毫无波澜。 “至于为什么——” 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霓无音,其实我接近你,本就是为了繁花令。那东西既然这么神奇,相信没有人会抗拒吧?” 竟然也是为了繁花令。 霓无音冷冷地看着她,哀伤道:“该属于你的,你终究会得到。不该属于你的,无论你怎么做,你永远都不会得到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兰轻颜狂笑着,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霓无音啊霓无音,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兰轻颜平静了下来,怨恨地说着。“现在繁花令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用处了。因为我已经想到了更好的方法,我迟早会得到我应有的一切!” 她长吐出一口气,顿了顿,又继续道:“其实,我也曾把你当做真心的姐妹去看待,甚至在害你的时候,我竟还有一丝心软。可是你呢?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抢走我梦寐以求的一切,我怎能不恨?” 霓无音不知道她所说的“梦寐以求的一切”到底是什么,只是淡淡道:“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争什么。” “你虽从未想过,可是这件事你却已经做了!” 兰轻颜根本就不在意霓无音所解释的。她能看见的,只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只看结果便已经定夺好了一切,又为何要看过程? 很快,她们便都平静下来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兰轻颜冷哼一声,蔑视道:“事已至此,你便好好度过这囚徒的日子吧。没准儿哪天,你就没这个机会了!” 如今她是夫人,而霓无音不过就是一个囚徒而已。就算撕破脸又能如何?更何况她现在不需要繁花令,更是要将目光放在公子溪的帝位上。区区囚徒,怎么能分了她的心? 第135章 金兰碎(二) 兰轻颜与青萝走在回疏桐殿的路上。 “夫人,您为何要承认呢?” 青萝不解,便疑惑地问道。 兰轻颜根本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呵,如今大局已定,本夫人又何必再虚与委蛇呢?” 兰轻颜说着,便更加得意了。 她已经承认了那么多事了,却偏偏没有承认她九幽门门主的身份,便能让霓无音更加确信——公子渝就是九幽门门主,并对此深信不疑。 对于她的身份,反正霓无音也没有怀疑,她又何必承认呢?从始至终,霓无音怀疑的,不也是公子渝一个人么? 既然这样的话,再添一把火,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兰轻颜走后,霓无音一直站在原地。她对于这件事情的发生虽是伤心,却丝毫也不感到意外。 早在她发现兰轻颜的端倪之时,她便已经预料到会有今天,只是她一直不敢相信——兰轻颜竟然能伪装得这么好。 可是公子渝他…… 或许,他真的就是九幽门门主。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一个繁花令可以引得天下人争相抢夺呢? 他们为权?为利?还是为了别的? 无论如何,她都觉得这世间之人真是可怜。 【重凝殿】 公子溪将数名御医召集到了重凝殿,询问他们为霓无音解毒的良策。诸位御医们说了许多方法,却都不能彻底除去霓无音体内之毒。 “也罢,诸位大人便先回去仔细想想,有劳诸位大人了。” 御医们作揖后,便纷纷退下了。 公子溪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身边的宫人道:“霓姑娘在廷狱司如何了?身体可有不适?” 宫人听了他的话,吓得立刻变了脸色。 “二殿下恕罪,二殿下恕罪!” 公子溪见那宫人如此,心中顿感不妙。 “怎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宫人怯怯地抬起头,又立刻低头道:“霓、霓姑娘她……” “她怎么了?” 公子溪眉头微微皱起。 那宫人索性跪在地上叩首回禀道:“霓姑娘她被廷狱司的人用刑了,现在……现在是什么情况,这……” 不等宫人说完,公子溪便匆匆地出了重凝殿。 “碧叶,你都看到了。” 这时,落千翎和碧叶从帘幕后面走出来。“他还是那么关心她。” 落千翎听说了公子溪在廷狱司对侍卫们说的一番话,不禁颇为感动,以为他回心转意了。谁知只要一提及霓无音,他还是会如此慌乱。 碧叶见落千翎黯然神伤,便劝慰道:“夫人不必忧心。那霓无音再怎么,也是将死之人了,殿下不也救不了她?” 话虽如此,可落千翎总是觉得霓无音这次还是会死里逃生的。 “这一次……殿下真的不会救她?” 落千翎像是在问碧叶,却也像是在问她自己。碧叶欲言又止,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夫人,现在多少殿下心里也是有夫人的啊。殿下为了顾及您的感受,上次不是都没有进廷狱司,还让他们依法办事了吗。” 虽然落千翎知道——公子溪顾及的,不过是他的妻子,不过是落家嫡长女,却不是落千翎。 公子溪匆匆赶到廷狱司后,侍卫们又一次拦住了他。 “二殿下,您……” 公子溪理都没理他们,径直向廷狱司中走去。 那狱丞见了公子溪,忙赔着笑道:“哟!二殿下大驾来此……” “狱丞大人还真是将见风使舵之事做到了极致,堪称登峰造极啊。” 公子溪直视着那狱丞,眉宇之间似是结冰般,使那狱丞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那狱丞既害怕又懊悔,回过头狠狠地瞪了那些狱卒们一眼。 没想到就用了个刑,竟然还惹来了这么多麻烦! “二殿下,下官这也是得了您的授意啊!否则,下官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万万不敢如此啊——” 那狱丞在公子溪说过“依法办事”四个字后,却将它视为挡箭牌一般,做事简直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公子溪见他如此推脱,便更加愤怒了。 “本公子从未说过准许狱丞大人用刑,没想到狱丞大人竟敢擅自做主!来人!” 那些狱卒们有的受够了被这个狱丞颐指气使,有的更是想要顶替他的位置。他们见状,都纷纷围上来道:“二殿下有何吩咐?” 公子溪冷冷道:“将狱丞大人拉出去,杖责三十。” 虽只是杖责三十,却也能让那些狱卒们解气了。他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那狱丞拖了出去。 哼哼,这可是二殿下让我们打的! 过一会儿,便传来了阵阵惨叫声。 公子溪转身到了霓无音牢狱门前,关切又心急道:“你没事吧?” 霓无音苦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没事。二殿下您无需再来廷狱司了,您身为公子,总是来廷狱司难免会遭人诟病。” 公子溪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沉默着。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知道改如何对她说,说什么。 “你先忍耐一下,本公子定会救你出去。” 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霓无音轻声叹了口气,心如死灰。“不知……三殿下近日如何了。” 她像是在问公子溪,却也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那日公子渝前来相救,却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错觉。 公子溪听她问起公子渝,面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 “还在担心他啊。” 霓无音有些淡然了。“并非担心。说到底,他也是对我有恩之人。” 她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是因为他曾经是她的上级?还是因为从前的婚约?亦或是因为自己受刑之时他的出手相救…… 公子溪知道兰轻颜所做的一切,便道:“他是九幽门门主,是当年灭霓府的人,你应该知道。” 霓无音见他也这么说,更加坚信了——她与他之间,始终是有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自然知道。”她轻轻地拭了拭眼角的泪滴,喃喃道。“就事论事,恩怨不相合,却也不相抵。” 公子溪听了,微微地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 第136章 金兰碎(三) 【庆华宫】 公子渝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时不时地拿起手边的笔,却又犹豫着放下了。 方宪见此情景,便道:“殿下,您在想什么?” 公子渝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父王的病怎么样了?” 公子渝又拿起了笔,在砚纸上写着什么。 方宪笑了笑,回答道:“殿下放心吧,陛下已经好多了,估计过不了几日,便能如往常一般了。” 公子渝听了这话,拿着笔的手却突然停住了。 “本公子是不相信巫蛊之术的。父王此次的病,定然是有人在作祟。” 方宪听了,低声问道:“那依殿下之见,此人是谁?” 公子渝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就算是他有所猜测,也没有实际证据,最多不过就是他的污蔑诽谤而已。 突然,他想到了九幽门之事。 霓无音对他的误会,必定就是九幽门门主在作祟。 他可以承受她的误会,可若是这样,却使得真正的九幽门门主愈发猖狂。他们一日没有找出九幽门门主,危机便一日在他们身边潜伏…… “本公子让你查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公子渝继续写着,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方宪摇了摇头,抱拳回答道:“回禀殿下,那九幽门门主的身份过于机密,属下无论如何也无法打探出其身份。” 公子渝紧紧地闭上眼睛。 “罢了。九幽门门主的身份,似乎只有等到那人露出马脚之时了。你先去查查父王的事情,兴许便能顺藤摸瓜。” 【疏桐殿】 兰轻颜与青萝从外面回来,走入了殿中。 “青萝啊,这几日你就要吩咐下去,不能让公子渝再去廷狱司。” 青萝很快便明白了兰轻颜的意思。 如今霓无音可是知道兰轻颜做过的事情,倘若将这些告诉了公子渝,岂不是要授人以柄? “其实夫人不必如此。”青萝神秘地笑着。“那公子渝与霓无音已经有着血海深仇,那霓无音又哪里会与公子渝说这些呢?” 兰轻颜想了想,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只是——” 她将香料拿在了手中。 “这件事情可闪失不得。为了做到万无一失,还是要谨慎一些。” 兰轻颜说到这里,却又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萝啊,你说他们这些人怎么就这么愚蠢呢?简直是愚不可及!” 她捂着嘴“咯咯”地笑着,青萝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做了这么多事,竟然没人能发现。她只是用了一个字条,几句话,竟然就让霓无音相信了——公子渝便是九幽门门主,是她的仇人! 可笑啊,可笑! 青萝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夫人,您说二殿下接下来会如何做?” 兰轻颜突然严肃下来了。 “如何做都好——” 她说着,又沉思着。“只要是二殿下想做的,只要是为他好的,本夫人自然都要全力相助。” 她说着,竟莫名地伤感了起来。 二殿下,我如此为你着想,你眼中为何却只能看见霓无音呢? “二殿下最近还是常常去廷狱司么?” 她虽然心中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抱有一丝期待,希望能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青萝吐出一口气,用一种安慰的语气缓缓道:“夫人,您就别想这些了。二殿下不过就是一时糊涂罢了。相信很快二殿下便会对她失去兴趣了。更何况——” 青萝说着,又走近了些,俯身低声道:“二殿下都没有将您的事情告诉那霓无音,还能爱她到哪儿去?” 兰轻颜深深地叹着气,摇了摇头。 她知道,他没有将她的所作所为以及她九幽门门主的身份告诉霓无音,是因为这些关乎到他自己,更可以利用此事顺水推舟,让霓无音对公子渝更加怨恨……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霓无音伤心! 现在只要一想到霓无音,她便坐立不安,夜不能寐。 她紧咬着牙关,愤愤着。 霓无音,我绝对不能让你将他夺走! 她如此想着,便疾步走出殿去,坐着轿辇去了廷狱司。 她走进廷狱司后,那狱丞又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哎哟,兰夫人——” 兰轻颜对于狱丞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样子却十分不屑。她斜着眼瞥了那狱丞一眼,嘲讽道:“怎么,挨打了?” 那狱丞一听,以为兰轻颜要为他做主,不禁眉开眼笑。 “哎呦呦……还不是前几日三殿下来,见下官薄待了霓姑娘,就赏了下官一顿板子……” 那狱丞边说着,便捂着腰,极力做出痛苦的表情,夸张地叫唤着。 兰轻颜皱了皱眉,冷笑了一声。 “三殿下打得好——” 听兰轻颜这么一说,那狱丞突然愣住了。过了片刻,他又忙赔着笑道:“是是是,打得好,打得好……” “若是不打你,你怎么会长记性呢?还受了钱财?” 那狱丞连忙点头哈腰,笑得更灿烂了。 “是是是,都是下官鼠目寸光,让那——” “行了。” 兰轻颜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说下去了。她与青萝径直走向了霓无音所在的牢狱中。 霓无音见兰轻颜来了,却面无表情。 “哎——” 兰轻颜兰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四下看了看,又轻蔑地看着她。 “估计,你也命不久矣了吧?霓无音,就算你知道真相又能如何?你现在,也只能在这密不透风的牢狱里等死。” 霓无音不为所动,冷冷道:“我已经死过这么多次了,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哈!” 兰轻颜轻蔑而又不屑地冷笑一声,又挑了一下眉。 “还想着能有人来救你呀?你现在过得连我宫里的奴婢都不如,或许所有人都忘了有你这么个人存在了。” 霓无音宽和地笑了笑。 “兰轻颜,我早该看透你的真面目。” “不,你始终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还真是可怜呐。” 兰轻颜讽刺着,又缓缓地蹲下,看着霓无音。她看着霓无音如此落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快意。这种快意,倒是比看着她死了要高兴得多。 第137章 金兰碎(四) “霓无音,你错就错在不该与我相识,更不应该与其他许多人相识。只可惜——” 她说着,又站起来,悠悠道:“你竟然一个也没有避开。” 霓无音漠然又有些无奈道:“或许,这就是天命吧。” 天命从不如愿以偿,只会阴差阳错。 兰轻颜斜眼瞥了她一眼,冷笑着。 “是啊,不就是天命么。繁花令偏偏就封印在你的身上,怪不得别人。” 听到这里,霓无音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一个繁花令而已,竟能让无数人疯狂至此,还真是讽刺! 她浅浅地笑了笑,摇着头不卑不亢道:“没错,我的确怪不得别人。要怪,就只能怪这天下之人竟然如此愚昧、麻木,竟让一个繁花令迷了心智。” “你现在怎么说都可以——” 兰轻颜看着她这副无所期待、听天由命的样子,心中更加满意了。“等过几日陛下将你处死了,那你岂不是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兰轻颜说完,冷笑一声,便离开了廷狱司。 她刚出去,便见到公子澈在廷狱司门前等候。 “你怎么来了?” 兰轻颜正得意着,心情便也十分愉悦。公子澈见她难得如此开心,便也笑着走上前去。 “轻颜,一会儿我要去重凝殿,见你这几日似乎心情不太好,就特意来接你一起去,就当是陪你散散心……” 兰轻颜本来已经很高兴了,听公子澈这么一说,特别是当她听到“重凝殿”三个字,似乎又在一瞬间将她拉回了那个蔓延着无尽黑暗、痛苦的日子…… 她二话没说,转身便愤然离开了。 公子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过了许久,他才动身去了重凝殿。 “二王兄——” 公子澈见了公子溪后,沮丧地说了一句。公子溪见他如此,微笑道:“澈儿这是怎么了?” 公子澈许久不来重凝殿,倒是有些忘了重凝殿什么样了。他仔细地看了看周围的一草一木后,才怏怏道:“不知为何,轻颜最近心情总是不太好。” 公子溪听了,微微低着头笑了笑。 兰轻颜最近的算计太多,能开心么。 他看着公子微笑着,只装作什么也不知。“我还以为澈儿有什么要紧事。兰夫人毕竟是女子,这女子多思多虑,岂不是很正常?” 公子澈听了,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二王兄,那落夫人也是女子,她也会如此吗?” 公子澈的话,却让公子溪突然一怔。 他每日只是关心着霓无音的喜怒哀乐,却从未真正地去关心过他的妻子。 “澈儿……” 公子溪苦笑着,眼神中充满了哀伤。“爱与被爱,似乎是不一样的。” 公子溪感慨的一句话,却让公子澈听出了什么。 “二王兄……” 公子澈凑近了他,向周围看了看,又低声道:“难道——你心仪的女子不是落夫人啊?” 虽说男子有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他们是东燕的公子。可是公子澈一直都觉得公子溪温文儒雅,落夫人落落大方,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听公子溪这么说,他心中更是失望了。 公子溪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微笑道:“澈儿莫不是想多了?” 公子澈一愣,转而笑了。 “我就说嘛——”他拍了拍公子溪的肩,坏笑着挑了挑眉。 突然,公子澈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二王兄,怎么许久不见你和三王兄在一起了呢?” 公子溪尴尬地笑笑,按了按衣袖。“子渝最近忙于彻查巫蛊一案,自顾不暇,我怎可前去打扰。” 公子澈“奥”了一声,点了点头。 “对了二王兄……” 公子澈突然又压低了嗓音,神秘地说着。“听说父王病倒期间,觉得自己年事已高,便决定立储了。” “立储?父王不是好多了吗?” 公子溪从公子澈这里得知了这个消息,突然严肃了起来。 难道…… 公子澈没有察觉到公子溪神情的变化。他觉得自己不想当燕帝,其他人或许也和他一样。 “还不是那个中常侍在父王耳边吹风!” 中常侍受了落千翎的嘱托,成功地说服了燕帝立储。至于燕帝最终的决定,现在只有燕帝自己知道了。 另一边,落千翎将中常侍叫到了一边。 她看着眼前的牡丹,又用手握着一枝花的茎,俯下身去细细地嗅着。 “本夫人吩咐中常侍大人办的事情,大人可否办妥?” 中常侍笑着回禀道:“落夫人放心,奴才已经说服了陛下,估计现在陛下已经定好了……” “哦?” 落千翎听了,饶有兴趣地看向了中常侍。“难道殿下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中常侍听了,惶恐万分。“哎哟不敢不敢,奴才也只敢对陛下说点建议罢了,真正做决定的啊——还是陛下自己呀!” 看来,这件事情还是有那么多的不确定…… 落千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中常侍见落千翎没有说话,连忙又补充道:“不过落夫人放心,奴才该做的,全都办得妥妥的!” 落千翎“嗯”了一声,又满意地点了点头。“大人为那公子渝美言了?” 中常侍点头道:“是,无论是三殿下有的还是没的,奴才可都极力赞美了!这其中呢,还包括三殿下在朝中的声望,在天下的声望——” 中常侍阴阳怪气地说着,不禁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燕帝最不喜别人的才干高于自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既然那公子渝如此厉害,燕帝自然会忌惮、猜疑,怎么还会立他为储君呢? 落千翎满意地笑了笑。“看来中常侍大人办事,本夫人大可以放心了。” 她说着,又碰了碰头上的珠翠。 “来日,本夫人和殿下自然不会亏待了大人。” 中常侍受宠若惊,连忙作揖道:“哎哟,那奴才可得多谢殿下和落夫人的提携之恩,为殿下和落夫人肝脑涂地!” “中常侍大人先别急着谢。如今大局未定,没准就让那公子渝小人得志了。所以——” 第138章 逢因果(一) 落千翎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 “所以大人还得问清楚,这储君到底是谁,对么?” 中常侍听了,立刻赞同道:“落夫人所言极是。奴才这就回去探听一下——” 中常侍说着,便退下了。 中常侍走后,碧叶见落千翎不安,便问道:“夫人,咱们已经尽人事了,您说——” “就算是尽人事,也不能听天命!” 落千翎绝对不能失败。此时她的心急,不仅仅是为了公子溪。 她是落太尉的嫡长女,要光宗耀祖。倘若她当不了王后,又该如何光宗耀祖? 落千翎坚定地看向了前方。 此事,唯有破釜沉舟,唯有背水一战。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中常侍回了朝阳宫后,便见燕帝坐在高座上,勉强地支撑着看着折子。 “那谋害寡人的囚徒死了?” 中常侍听后一愣,随即便敷衍道:“回禀陛下,三殿下说——要等陛下彻底康复了再行刑,也算是解了陛下您的心头之恨……” “嗯,他倒是有心。” 燕帝喃喃自语着,却让中常侍突然听出了燕帝的意思。 “奴才倒是觉得啊,这二殿下倒是比三殿下……” “一个贱婢生的孩子,能有什么好东西。” 燕帝还没听完中常侍的话,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中常侍也是听了燕帝的话才明白:燕帝重用公子溪,不过是因为他暂时有了利用的价值。可是在燕帝的心中,公子渝才是能成大事的人,才是能成为燕帝的人。始终都是,从未变过。 中常侍见燕帝对待二人的态度明显,便趁机试探道:“那……陛下,您是打算立公子渝为储君?” 若是在从前,燕帝必会怒斥中常侍一通。或许燕帝现在年事已高,脾气也渐渐地缓和了不少。 燕帝叹了口气,反问道:“寡人糊涂了一辈子,难得现在是最清醒的时候。连你都知道公子渝的才干,寡人自然要立他为储君。” 中常侍听了,顿时僵在那里。 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谁会极力地去为公子渝美言啊! 中常侍心里叫苦连天,脸上却还是笑道:“是啊,陛下的选择啊,自然是错不了的!” 错不了的?可大错特错了! 燕帝听了,又点了点头。 “但是公子溪,寡人会在子渝登帝位之前除掉他。” 除掉他? 中常侍听了,吓得心中一惊,差点倒在了地上。 没想到燕帝竟然如此心狠! 中常侍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朝阳宫,连忙往重凝殿飞奔着。 他急匆匆地叩开了重凝殿的宫门,飞跑向了正殿。 “二、二殿下……” 兴许是中常侍跑得太快了,此时的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公子溪见中常侍如此慌张,心中便意识到了什么不妙的事情。 “不知中常侍大人为何如此慌张?” 中常侍缓和过来,又急忙道:“是陛下,陛下决定立三殿下为储君!” 虽然这件事情并不符合公子溪的心意,却在意料之中。 燕帝怎么可能改变了他对自己固有的不屑与蔑视呢? “既然如此,便有劳大人了。” 中常侍见公子溪并没有任何的惊讶或是心急,便对他更加敬佩了。 “陛下还说要在三殿下登帝位之前除掉您啊!不知……二殿下您要如何做呢?” 公子溪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还真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啊。就知道他如此狡猾,断然不会将帝位交由一个任自己利用之人。 更何况,燕帝从未高看过他。 “这个中常侍大人就不必担心了。其实无论父王心中的储君人选是不是本公子,都无所谓。” 他说着,又抬起头望向了远处。 就算一直收敛锋芒,忍辱负重,也无法独善其身! 燕帝,你莫要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苦苦相逼,非要将我逼上绝路。 【庆华宫】 公子渝并不知道朝阳宫所发生的事情。他一如既往地坐在那看着书简。 方宪突然走进殿,神秘道:“殿下,方才属下路过朝阳宫,听到了一些风声……” 方宪说着,便贴近了公子渝的耳朵密语了几句。公子渝听后,却发怒道:“这些宫人看来是该好好清理一番了,整日里只会捕风捉影,以讹传讹!” 方宪看了看公子渝,有些疑虑。 “殿下,或许……这不是讹传呢?” 公子渝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 “任何事情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不要妄自揣测,说三道四!” 身为东燕公子,他一直身处燕宫,却从未想过立储与登帝位之事…… 他用手扶着额头,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悬崖上,稍不留神,便会落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方宪,本公子从未想过要成为储君,也从未想过要登上帝位。本公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慕容氏治理东燕的职责所在。” 他一直想凭借一己之力去守卫百姓的安康,只要能在燕帝薨逝后做个逍遥自在的寻常人即可…… 其实他从未想过有这一天。可是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方宪看着他如此心焦,安慰道:“殿下不必多虑。其实登上帝位,亦是您身为慕容氏后人的职责所在。” 公子渝听了他的话,反而更加焦虑了。 “不知二王兄若是知道了,会如何想?” 方宪顿时明白了公子渝所担心的问题所在。 “其实……生于王室,根本不会有父子、兄弟。弑父杀兄、谋权篡位,皆是常事,殿下倘若因为储位与二殿下不睦,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 方宪突然停下了。公子渝抬起头,心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毕竟人生在世,为人不易,谁生来都是为了自己的。 “本公子与二王兄同为慕容氏后人,此事……” 公子渝说着,又突然站了起来。“本公子还需与二殿下提及,免得那些风言风语传入二王兄耳中!” 方宪听了,只是笑了笑。 “殿下,或许这件事情不是讹传,二殿下也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第139章 逢因果(二) 公子渝本来要前去重凝殿,听了方宪的话,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前几日在廷狱司时,公子溪的态度便已经不对了。 “那本公子去见父王!” 方宪刚要说什么,公子渝便已经出了殿外。 在公子渝去朝阳宫的路上,他恰巧碰见了公子溪。 “二王兄!” 公子溪闻声,便回过头。公子渝慌忙上前,急问道:“不知二王兄最近可有听说……关于立储的传言?” 公子溪不知他这话的目的,便微笑道:“本公子未曾听说。” 公子渝听了,又连忙向朝阳宫跑去。公子溪看着他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冷笑着。 这么心急啊。 公子渝到了朝阳宫后,便跪在了燕帝面前。 “父王,儿臣有要事要说!” 燕帝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疑惑道:“什么要事?慌慌张张的。” “儿臣请求父王允许儿臣出宫,做一个寻常百姓,从此远离津梁!” 燕帝看着他真挚的眼神,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为何?那谁来继承大统?” 公子渝听了燕帝的话,顿时明白了——传言似乎是真的。如此,他的言辞便更加恳切了。 “儿臣不过是庸碌之辈,岂可担此重任?儿臣从未想过要成为储君,也从未想过要登上帝位,儿臣从前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凭借一己之力去守卫百姓的安康而已!” “胡闹!” 燕帝大怒,没想到公子渝竟然百般推托。 “这东燕,是寡人的东燕!寡人想立谁为储君,谁就是储君,由不得你!” 公子渝刚想继续说什么,燕帝却愤怒地一挥手,示意侍卫将他拉出去。 中常侍在一边看着,觉得此事尚有转机。 “陛下好意让他成为储君,没想到三殿下却如此不知好歹……” 燕帝听了,更加不悦了。 “此事到底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阉竖来决定!” 中常侍听了,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心中却暗自咒骂着。 你这老东西,竟然如此不懂得识时务,你就等着被打死吧! 【重凝殿】 中常侍对燕帝的话无比愤恨,便又去了重凝殿。 “奴才参见二殿下……” 公子溪坐在殿中,缓缓地抿了一口茶。 “中常侍大人特意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中常侍憎恨燕帝,自然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地说一些若有若无的东西了。 “呃——三殿下来见过陛下了。” 公子溪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抿着茶。 中常侍极为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三殿下对陛下说,希望在自己登上帝位以后,能让您出宫,做一个寻常百姓,从此远离津梁……” 公子溪听了,脸上虽没有表现出什么,心中却极为不悦。 中常侍见他竟然不为所动,便继续道:“其实三殿下这是在为您求情,希望陛下能饶您一命……” “放肆!” 公子溪大怒,一把将手中的茶杯甩在了桌子上。 中常侍见状,也忙附和道:“是啊,这三殿下也太放肆了……” 公子溪突然看向了他。 “本公子说你放肆!” 中常侍听了一愣,又忙跪在了地上,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公子溪瞥了他一眼。“你此言若是有半句虚言,本公子绝不轻饶!” 中常侍听了,忙连连磕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呐!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啊!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二殿下您妄言啊!” 公子溪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道:“你先起来吧。” 中常侍连忙站了起来,又神秘道:“二殿下,您也该想想办法呀……” 公子溪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目的。 “这件事情,本公子自有打算,定不会亏待了大人。只是——” 他说着,又将眼前的茶杯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着。“倘若中常侍大人蓄意挑拨是非,本公子可定不轻饶。” 公子溪说着,又突然冷冷地瞥向了中常侍,吓得他不由得一抖。 “是是是,奴才明白……” 公子溪又看着手中的茶杯。“那你就先退下吧。” 中常侍走后,落千翎便进殿了。 “翎儿方才在殿外等候,便听见了他的话。” 她说着,便又看了看殿外。 “殿下,翎儿已经告诉父亲了。” 落千翎压低了声音,细若蚊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公子溪点了点头。“太尉怎么说?” 落千翎想了想道:“父亲说,倘若东窗事发,他定会全力支持殿下的。” 公子溪“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他心中清楚地知道,落太尉如此支持他,也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当上王后。 “你再告诉父亲,此事至少我们还要准备一番,所以先不急。” 落千翎点了点头,又道:“那殿下……” 她想了许久,却没有将后半句一起说出来。 “殿下,您会如何处置霓无音?” 公子溪听了,却只是淡淡道:“她以巫蛊之术谋害陛下,着实有罪。可是对于我们来说,她不就是无罪的了么?” 落千翎见他强行地为霓无音脱罪,心中万分伤心,脸上却还是勉强地笑道:“嗯,殿下说的是。” 反对了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就顺着他的心意吧。 落千翎回到偏殿以后,碧叶疑惑道:“夫人,您方才为何不坚持处置那霓无音呢?” 落千翎苦笑着叹了口气,又缓缓地低下了头。 “你觉得,会有用么?又不是没说过。” 身为贵族的嫡长女,在外人看来自然是风光无限。可是这背后的苦,又有谁会知道? 碧叶看着她,小心道:“夫人,太尉给您写了信,您可否看过?” 落千翎缓缓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她所做所为,都是代表了落氏一族。为了家族的荣誉,她必须时时刻刻都谨言慎行。对于公子溪的事情,她更是不能妒、不能怨…… 可她分明是一个善妒之人,又该如何容忍自己心爱的男子心中却有他人呢? “父亲的话,本夫人自然会铭记,亦会遵从父亲的意愿。可是碧叶——” 她的目光黯淡,似乎已经无欲无求、无所期待了一般。 第140章 逢因果(三) “本夫人好累,我好累啊。” 碧叶十分心疼地看着她,安慰道:“夫人别伤心,奴婢相信殿下他肯定不会背弃您的!” 落千翎摇了摇头,轻叹着。 “是啊,不过就是一个名分罢了。可是她为何要出现呢?” 落千翎现在不怪任何人,只能怪她自己无用,无法抓住他的心。 碧叶看着落千翎,突然低声道:“夫人莫要伤心,这宫里恨她的、想让她消失的,可不止夫人您自己啊。” 落千翎听了,微微皱了一下眉。 兰轻颜? “兰轻颜恨不得什么事情都让本夫人冲在前面,她哪里会自己动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落千翎话音未落,便传来一阵狂笑。她闻声看去,原来是兰轻颜。 兰轻颜盈盈地笑着。“落夫人果真是冰雪聪明啊,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落千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兰轻颜轻轻地叹了口气。“哎呀,这从前本夫人在她身边,不也是身不由己嘛。如今刚和她撕破脸皮,这事儿还好办了呢。” 兰轻颜说着,便若有所思着。 落千翎听了她的话,问道:“兰夫人又要做什么?” 兰轻颜“啧啧”地叹着气,又拿出了一个瓶子。 “这陛下迟迟不处置那个贱婢,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本夫人自然得亲自出马了呗!” 落千翎看着那瓶子,惊愕道:“你要下毒?!” 兰轻颜看着她那惊愕失色的模样,不禁捂着嘴笑出了声。 “啧,落夫人这么惊讶干什么呀?” 兰轻颜瞥了她一眼,又看着手中的瓶子。 落千翎平息下来,又对兰轻颜道:“不如……此事就交由本夫人来做吧。” 这回该轮到兰轻颜诧异了。她看着落千翎,狐疑道:“怎么,落夫人刚刚不是还跟你的侍女抱怨呢嘛,怎么这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呢?” 落千翎低了低头,用手搓着衣角,又缓缓道:“反正本夫人也憎恶她多时,送她一程,总比折磨她解气吧?” 兰轻颜看了她一眼,又笑着。 “既然落夫人愿意,本夫人也没什么意见,免得落夫人委屈嘛!” 落千翎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兰轻颜手上的瓶子。兰轻颜将手中的瓶子放在了桌子上,又微挑着眉,对落千翎森然地笑着。 其实兰轻颜此行的目的,便是让落千翎去做这件事情,只不过恰巧听到了她的话,才故意如此的。 碧叶不明白落千翎为何又主动给霓无音下毒。兰轻颜走后,碧叶便提出了疑问。 “夫人,那兰轻颜明显就是想让您给她背锅,您若是真的给霓无音下毒了,殿下肯定会不高兴啊。” 落千翎看着桌子上的那瓶毒药发呆。 不高兴便不高兴吧。 她因为繁花令的事情不得安宁之日,而我又担负着家族的命运…… 其实我们都一样,都是可怜人罢了。 “碧叶,其实本夫人只是想让她离开殿下,从始至终也没有想要害她的意思。” 碧叶听了,问道:“夫人,您是想要救那霓无音吗?” 落千翎迟疑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她本来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子,被卷入王室的争斗已实属无奈。自古红颜多薄命,这话还真是不假。 “本夫人虽是想要救她,可也必须在殿下去救她之前。” 落千翎这么做,便已经仁至义尽了。倘若霓无音再与她争什么,她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廷狱司】 兰轻颜缓缓走进了廷狱司。霓无音见了她,看着牢狱的墙笑了一下。 “堂堂兰夫人,竟然整日里想着来看一个囚徒,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兰轻颜轻蔑地一笑,摇头叹着气。 “本夫人是看你要死了,可怜你罢了。” 霓无音凛然地微笑着。 “作茧自缚的人都不觉得自己可怜,我又怎配得上‘可怜’二字?” 兰轻颜听了,不禁笑了起来。她的笑让霓无音感到格外的刺耳,如同蝼蚁一般啃食着她的心。 “霓无音啊霓无音,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兰轻颜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不禁用手在口鼻前轻拂着。 “你的仇人公子渝害死霓府那么多人,可是现在呢?他却要被立为储君,坐拥江山美人。而你呢——” 她说着,又居高临下地看着霓无音。 “你不过就是一个即将惨死在这儿的囚徒,无人知晓,更无人问津。” 霓无音毫不畏惧,微笑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我也不过是先行一步罢了。” 兰轻颜点着头,狠狠地说道:“你若是想等苍天的因果报应,那也未免太迟了。霓无音,本夫人倒是可以帮你扳倒公子渝。” 霓无音抬起头看着她。 “兰轻颜,你还真是精于算计。” 兰轻颜轻笑一声,没有理她。 “毕竟你曾是庆华宫的人。只要你肯配合,亲笔写下公子渝意图谋反的事情,相信这件事情——” 兰轻颜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了纸笔。“很快就能办成了。” 霓无音看着她如此娴熟傲慢的动作,却并没有伸出手去接她手中的纸笔。 “兰夫人还真是蓄谋已久啊。想必兰夫人之前害人的时候,也都是筹谋得滴水不漏吧?” 兰轻颜盈盈地笑着,轻蔑地回答道:“只要达到目的即可。至于过程嘛——” 她说着,又将纸笔递给了霓无音。“又何必纠结得这么清楚明白呢?” 霓无音冷笑着接过纸笔,认真地看着。上面的话简直是妙笔生花,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兰夫人的文采堪称登峰造极,难怪能让我如此相信你,还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兰轻颜夸张地叹了口气。 “哎呀,只能怪你自己傻,非要接近一些不该接近的人,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呗!” 霓无音只是看着那张写着公子渝罪状的纸,苦笑道:“兰夫人如此费心筹谋——” 她说着,又将那张纸折了折。 “就不怕自己功亏一篑么?” 她将手中的纸缓缓地撕着,知道它变得粉碎。 第141章 逢因果(四) 兰轻颜见霓无音如此,虽然心中有些吃惊,却丝毫也没有慌张的意思。 “霓无音,早知道你不会如此听话的。” 兰轻颜说着,又从衣袖中拿出了另外一张纸。 “这两张上的内容呢,是一模一样的。” 她说着,便又将这张纸递给了她。 “本夫人可以将你方才的行为当作是撒气。如果你还是没有消气的话,本夫人那里还有很多,你可以继续。” 还真是狡兔三窟。 霓无音冷笑着看着眼前的纸,又看向了兰轻颜。兰轻颜也没有多说,只是得意洋洋地笑着。 “霓无音,本夫人从不像你,总是将自己的退路断得一干二净呢。” 霓无音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墙角。 “其实若是没有我的签字画押,兰夫人也一样可以伪造得了,又何必让我知道?” “不错,还挺聪明的。” 兰轻颜仰起头,看了看四周。“你说得对,就算没有你的签字画押,公子渝也一样会被定罪。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没有乐趣了?” 乐趣?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却听得霓无音毛骨悚然。 为了乐趣? “兰夫人还真是有闲情雅致,竟然在这宫中追求乐趣?” 兰轻颜摇着头,一副哀叹的样子。 “霓无音,说你可怜,你还真是可怜啊。” 燕帝的疑心这么重,如今若是有了霓无音的指认,便更是证据确凿的事情。等到了那时,公子渝还能有翻身之日么? 兰轻颜瞥了一眼霓无音手中的纸,森然地笑着。 “霓无音,你可别小瞧了它。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乐趣这么简单的东西了。” 霓无音冷冷地看着她,不知道心中为何会莫名地痛着。 就凭借一张写着莫须有的罪名的纸,一张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的嘴,便能如此轻易地定罪么? “兰夫人害人的手段,还真是一次比一次高明了。” 兰轻颜听了,倒像是听了什么夸奖赞美之语,更加得意了。 “承蒙夸奖,可惜公子渝死的时候,你已经没命看见了。” 她说着,又轻抬起下巴向前一指。 “这张纸,就当是本夫人赠予你的礼物,黄泉路上有了它,就当是你的大仇得报了。” 霓无音看着这张写满了讽刺的纸,又看着上面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罪行’,不由得笑了一声。 多么讽刺! 兰轻颜也不管她,一甩袖子,得意地扬长而去了。 霓无音,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盼来这一日了。 【重凝殿】 御医将一瓶药呈放在了落千翎面前的桌子上。那瓶药与兰轻颜给她的那瓶药简直是一模一样。 落千翎仔细地看着桌子上的那瓶药。 “这就是本夫人让你配制的药?” 御医作揖回答道:“回禀落夫人,千真万确。此药只能让人的呼吸在短暂的时间内停下,让人表面上看起来和死了差不多。此药一旦服下,便会生效。” 落千翎又将那瓶药拿在手中。 这瓶‘假死药’还真是神奇。 “可是御医——” 落千翎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沉思着。“若是曾经遭受护心散反噬,又中了竹苓粉之毒,后又有血风藤的作用……不知服用此药,是否会再雪上加霜?” 御医听了,有些为难了。 到底是何神人,怎么竟中过这么多的毒? 可是他想了想,还是回禀道:“这个落夫人大可放心。” 落千翎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还望御医不要让殿下知道。” 御医退下后,碧叶也盯着那装着药的瓶子,赞叹道:“这瓶子还真是与兰夫人拿给您的那药的瓶子一模一样啊……” “这就是那个瓶子。” 落千翎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碧叶听了她的话,却十分惊讶。 “啊?夫人,那兰夫人给您的药……” 落千翎斜着眼瞥了一眼那药。 “本夫人扔了!” 兰轻颜可是九幽门门主。九幽门除了刺杀,最擅长的莫过于调毒了。兰轻颜给落千翎的毒药,必定也是什么致命的毒药,留着万一日后派上用场呢? 碧叶喃喃道:“夫人,那药扔了怪可惜的……” 落千翎瞪了她一眼,碧叶便立刻闭上了嘴。 就算是听了兰轻颜的教唆,她也永远都学不会她那套下三滥的手段! 夜里,落千翎穿着黑色的长斗篷,缓缓地走进了廷狱司。 “什么人呐?” 那狱丞慵懒地揉了揉眼睛,颐指气使地瞥了她一眼。 落千翎听了那狱丞这语气,便缓缓地摘下了黑色斗篷的帽子。那狱丞又仔细地揉了揉眼睛,连忙跪道:“哎哟,原来是落夫人!就怪下官眼拙,没……” “狱丞大人,几日不见,倒是威风了不少?” 落千翎冷冷地反讽着。 那狱丞仗着有兰轻颜撑腰,已经全然不知天高地厚了。听说公子渝将他罚了三十大板,落千翎以为那狱丞会就此收敛,没想到他竟然不减反增了。 那狱丞讪笑道:“哎哟哟,瞧您这话说的!下官哪里有落夫人威风呐……” 落千翎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夫人要见霓无音,兰夫人跟你说了吧?” “哎哟,说了说了,您请便!” 落千翎朝着霓无音牢狱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霓无音并没有休息。她坐在牢狱中,目光呆滞地望着对面的牢墙,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落千翎走到了牢狱门前。 “霓无音,好久不见了。” 霓无音听出了落千翎的声音,便没有看向她。“只怕落夫人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这句好久不见吧?” 落千翎笑了笑,将那药从衣袖中拿了出来。 “霓姑娘睿智。你不是不怕死么?那就把这药吃了如何?” 落千翎说着,伸手将药递给了霓无音。 霓无音接过药后,拿在手中看了看。 “落夫人怕是与兰夫人同谋已久了吧?” 落千翎心中一惊,眼神也有些慌乱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霓无音只是看着那药,微笑着。 “这药的瓶子极为特别,我记得只在疏桐殿见过。” 第142章 权谋争(一) 落千翎看着霓无音,并没有否认她所说的话。 “既然你都知道,便快点将这药吃了,免得本夫人和兰夫人夜长梦多!” 霓无音坦然地笑了笑,将瓶塞拿出,服下了药。 “还挺识趣。” 落千翎看着霓无音把药服下,便转身离开了廷狱司。走到门前,她又对狱丞道:“本夫人已经将兰夫人拿的药给她服下了。一会儿,你便按照吩咐办事即可。” 那狱丞点头哈腰道:“下官明白,下官一会儿就派马车把她送去乱葬岗——” “也不必。” 落千翎挥了挥手,思索着。“反正这贱婢兰夫人也没有用了,不如本夫人就派人将她的尸体送去落府,也好让本夫人解了心中怨气。” 反正霓无音已经死了,这尸体送到哪去倒也无妨。那狱丞点了点头,讪笑道:“下官明白!” “还有——” 落千翎悠悠地说着。“这种事情,是不是没必要让兰夫人知道?” 狱丞听了一愣,顿时僵在那里。 落千翎故意装作不高兴道:“本夫人与兰夫人平起平坐,难道在狱丞大人心中,兰夫人便高本夫人一等了么?” “啊?不敢不敢,下官哪敢……” 落千翎瞥了他一眼,装作深思。 “也对啊。”她微微皱了皱眉,又挑着眉道:“再怎么说,狱丞大人也为人夫为人父——” 落千翎故意把声音拉得长长的,吓得那狱丞不禁一惊。 她突然看向了狱丞,狱丞的肩头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怎么会如此大胆呢。狱丞大人,你说,本夫人说的对不对?” 那狱丞慌忙擦了擦额头上密密的汗珠。“对对对,落夫人说的是……” 落千翎以家人威胁,此事自然就不会败露出去。 落千翎走后,那狱丞便连忙带着几个狱卒去了霓无音的牢狱前。此时的她,的确已经没了气息。 那狱丞捂着鼻子,皱眉道:“你们几个,快把她抬出去!” 几个狱卒听了便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将霓无音抬上了落千翎派来停在廷狱司外的马车。 【疏桐殿】 青萝为兰轻颜端上了茶。 “夫人,霓无音已经死了,那狱丞也暗中将她送去了乱葬岗。” 兰轻颜十分满意而又得意地点了点头,悠闲地品了一口茶。 霓无音啊霓无音,和你争了这么久,你终于消失了! 她将手中的茶放下,又用手顺了顺披散下来的头发。 接下来,就要对付那个可恶的落千翎了。落千翎的背景强大,恐怕一时半会儿的,还真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青萝你说,若是让二殿下知道了落千翎给霓无音下毒之事——” 兰轻颜说着,又阴险地笑着。 谁让她自己主动要去下毒呢? 【重凝殿】 兰轻颜进了重凝殿,正巧碰见了落千翎,便得意地瞥了她一眼。 “落夫人,本夫人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找你的。” 兰轻颜幽幽地笑着,让落千翎明白了她的目的。 “兰夫人还真是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啊。” 令兰轻颜感到意外的是,落千翎非但不慌张,反而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尽管这样,兰轻颜还是盈盈地笑着。“落夫人别着急嘛,一会儿你便能亲眼看见一场好戏了。” 兰轻颜说着,便走进了正殿。 落千翎看着兰轻颜的背影,摇了摇头。 早就知道她会在霓无音死后对付自己了。与兰轻颜共事的每一刻,她都做好了被她算计的准备。 “这个兰轻颜,果然算计到本夫人的头上来了。” 碧叶也看着正殿的大门,笑道:“还好咱们早有准备,她还真把咱们当傻子了么?以为咱们会任她摆布?” 兰轻颜进了正殿后,便盈盈行礼道:“参见二殿下。” 在互相知道了对方的真面目后,公子溪也不再对她微笑了。 ——这微笑,从一开始便是假的罢了。 “兰夫人不辞辛苦到这重凝殿,不知又有何事?” 公子溪一直低着头认真地写着字,并没有看她一眼。 兰轻颜将衣袖中的纸拿出来,笑道:“这是霓无音指认公子渝有谋反意图的证据,还请收好了,以便于日后派上用场。” “没想到兰夫人竟然连伪证都做好了。” 公子溪淡淡地说着,又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她。 “兰夫人是将本公子宫里的人——” “二殿下,轻颜冤枉啊!” 不等公子溪说完,兰轻颜便连连喊冤叫屈。“轻颜只不过是造了一个伪证而已,哪里能去害霓姑娘呢?” 兰轻颜说着,又走上前,压低了嗓音。 “二殿下,霓姑娘的确是已经死了。” 公子溪突然皱了一下眉,不悦道:“兰夫人怕是神志不清了吧?” 兰轻颜哀伤着摇了摇头,不住地叹着气。 “二殿下可以不信轻颜的话,反正这件事情嘛,也不是轻颜做的。” 她说着,又森然地笑着。 “二殿下若是想要知道具体,可以去问落夫人呀!” 兰轻颜话音未落,落千翎便与碧叶走进了殿中。“殿下,兰夫人所说不错,霓姑娘的确已经不在了。” 公子溪听了,有些不敢相信,顿时僵住了。 “你们……” 公子溪有些头晕,恨不得将害她的真凶立刻诛杀。 兰轻颜见公子溪哀痛,便趁机道:“落夫人,轻颜早就告诉你了,你若是害死了霓姑娘,二殿下肯定会伤心呀!” 落千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嗤笑道:“兰夫人不是一向与霓姑娘姐、妹、情、深吗?” 她说着,又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兰轻颜定睛一看,那正是她拿给落千翎的药瓶! “落夫人,你拿它做什么?!” 兰轻颜又气又急,没想到自己一时疏忽,竟然落下了这么大的把柄在她手中! 落千翎轻笑一声,缓缓道:“兰夫人别急啊。殿下,你看这是什么?” 这瓶子,便是只有兰轻颜才有的。 公子溪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们。 兰轻颜直直地盯着落千翎手中的那个瓶子,狠狠地笑着。 第143章 权谋争(二) “落千翎,你这是诬陷!谁知道你是不是指使人去将这瓶子偷了来,好蓄谋陷害本夫人!” “陷害?” 落千翎冷笑一声,又示意碧叶拿出了一包东西。落千翎看了兰轻颜一眼,打开了那包东西——正是兰轻颜给她的药。 “这东西,可是九幽门特有的秘制毒药,本夫人怎么能轻易得到呢。对吧,九幽门门主大人?” “你,你竟然没把药给她服下?!” 兰轻颜见自己竟然被落千翎骗了,不禁恼怒万分,顿时失态了。 落千翎听了她的话,嗤笑着。 “殿下您看呐,兰夫人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露出了马脚?” 公子溪听了她们的对话,又看了看落千翎手中的药,顿时明白了——她一定没死,她还活着! 落千翎见公子溪没有说话,便又看向了惊慌失措的兰轻颜。 “所以兰夫人如今站在这儿主动提起此事,不知是反咬一口,还是自投罗网呢?” 兰轻颜恼羞成怒,愤怒道:“兰夫人不要将自己摘得那么干净!此事虽是本夫人谋划,可这下毒的事情,却还是落夫人亲手去做的!” “哦?是吗?”落千翎装作疑惑,又低下头思考着。“那兰夫人该如何证明呢?” 兰轻颜听了,顿感不妙。 “落千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落千翎长长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兰夫人说,觉得本夫人太委屈了;再加上这件事情啊,可是兰夫人蓄谋已久的要紧事,兰夫人不放心让本夫人去做,非要亲自动手——” 落千翎说着,还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兰轻颜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愤愤着。 落千翎,我就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听话,还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落千翎也不与她逞口舌之快,只是轻笑着看着公子溪。 兰轻颜深呼出一口气,却又悠悠道:“可是落夫人不要忘了,本夫人是九幽门门主!” 落千翎却丝毫不惧。 “怎么,想暗杀呀?兰夫人连区区霓无音都无可奈何,更何况重凝殿守卫森严,兰夫人——” 她说着,又挑衅般地看着兰轻颜。 “就别想了吧?” 兰轻颜紧咬牙关,刚想说什么,落千翎却又继续道:“奥,对了。九幽门不仅擅长暗杀,还擅长投毒呢!” 落千翎从发上取下一支银质的簪子。 “本夫人怕极了,怕自己再像霓无音一样中毒死去,所以啊——” 她说着,还故意将手中的银簪子在兰轻颜眼前晃了晃,气得兰轻颜怒火中烧。 “自从本夫人得知了兰夫人九幽门门主的身份,饮食便格外地小心呢!” “呵!” 兰轻颜一把将她手中的银簪子甩在地上。“殿下还要登帝位!” 落千翎听了她这威胁之言,更是忍不住掩着面笑出了声音。 “帝位之事,就算是有了九幽门的帮助,那也只能是锦上添花而已,可不是雪中送炭。更何况——” 她说着,又向兰轻颜走近。 “兰夫人可曾听过,骑虎难下?” 兰轻颜冷笑着,也向前走了一步。“落夫人这是在威胁我么?” 落千翎宽和一笑。 “怎么是威胁呢。因为本夫人知道,这贼船兰夫人也不想下呀。” 落千翎说着,又看向了公子溪。 公子溪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却突然开口道:“罢了,不过是一女子而已。若是惹得兰夫人不喜欢,杀了便是。” 兰轻颜听了公子溪的话,觉得公子溪不可能对霓无音如此不在意,这件事情必有蹊跷! “二殿下说得倒是轻巧?” 兰轻颜瞥了落千翎一眼,挑着眉。“只怕是二殿下与落夫人联合欺瞒本夫人吧!” 公子溪本就对于兰轻颜给霓无音下毒之事心存芥蒂,再听了她这一番污蔑之语,不禁大怒。 “何来欺瞒?此事难道不是兰夫人来告诉本公子的?” 兰轻颜见公子溪发怒,便也有所收敛了。她微微低下头,轻轻地白了落千翎一眼,不再说话了。 公子溪怒视了她片刻,又拿起了手边的笔。 “本公子碍于澈儿情面,已经对兰夫人宽容至此,希望兰夫人也适可而止!” 兰轻颜狠狠地笑了笑。 “那是自然!反正霓无音也死了,本夫人的确没什么好兴风作浪的了!” 兰轻颜说完,便出了重凝殿。 她刚要上轿辇,落千翎便在后面叫住了她。 “本夫人只知道兰夫人最喜欢拿别人当枪使,借刀杀人。殊不知刀也有走眼反伤的时候?” “你连毒药都没用,霓无音到底死没死?” 现在兰轻颜最关心的,莫过于霓无音的生死了。她直直地看着落千翎,只想听到她想要的答案。 “本夫人换了另一种毒药。” 落千翎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兰轻颜怒火中烧。“呵,落夫人这么不信任本夫人啊,连毒药都能换?” 落千翎也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兰轻颜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坐上轿辇离开了。 兰轻颜走后,落千翎便问碧叶道:“人送哪儿去了?” 碧叶悄悄道:“回夫人的话,暂时在津梁城外的竹林中,等您见过以后,便会送去南赵。” 落千翎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宫外】 落千翎穿着便衣,在碧叶的掩护下坐着马车出宫了。 她们来到一个茂密的竹林中。那竹林既偏僻又幽深,如果不是有目的而来的话,估计很少有人能找到这里。 落千翎缓缓走出了竹林,只见四面竹树环合,包围着一小片空地。空地上别致的木屋如众星拱月般坐落在竹林的正中央…… “这个地方正适合她居住。” 落千翎看着周围的竹林,淡淡道。可是突然,她却又想起了什么。 “碧叶你告诉他们,本夫人已经看过霓无音了,可以让他们今晚就将霓无音送出东燕。” 碧叶点了点头,便与落千翎进了木屋。 霓无音此时已经醒来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她立刻坐了起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记得,落千翎给了她一瓶药,她服过后便突然倒下了…… 第144章 权谋争(三) 此时落千翎与碧叶走进了木屋内。 “没想到啊,霓姑娘对于自己的性命失而复得,竟然如此得淡定。” 落千翎盈盈地笑着,又缓缓地走过来,优雅地坐在了霓无音的榻边。 霓无音看了看落千翎,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顿时明白了什么。 “多谢落夫人救命之恩。” 落千翎看着她,又抚了抚衣袖。 “你先别急着谢本夫人。本夫人虽然救了你,却也不想让你再回到燕宫,甚至以后——” 落千翎说着,将语气稍微变得严厉了些。“你都不必再回东燕。” 风起云涌啊。就算不远离东燕,也难保性命。 霓无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哪儿其实也都一样,一切都听从落夫人的安排便是。” 落千翎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便微微转过身对碧叶道:“去将本夫人给霓姑娘的盘缠拿来。” 霓无音听了,连忙推辞道:“多谢落夫人好意,只是这盘缠就不必了……” “这天下可没你想得那么安稳。” 落千翎一手接过碧叶递上来的盘缠,一手又将它递给了霓无音。“你一个女子在这世间行走,倘若身无分文,只怕过得连乞丐都不如。” 她说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霓无音,你若不隐姓埋名,只怕九幽门未必会放过你。你若是不听了本夫人的话,再回东燕来,便只能自食其果!” 兰轻颜是九幽门门主。倘若让九幽门的人发现了霓无音的存在,她的性命可就难保了。所以自己不想让她留在东燕,即是怕公子溪会找到她,也是防止兰轻颜的察觉。 霓无音苦笑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 公子渝,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落千翎看着她如此,便又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本夫人很好奇,那繁花令到底是何物?” 霓无音听了,更是自嘲般地苦笑着。 她怎会知道是何物?她只知道因为这个东西,无数人为之付出了生命,更是引得无数人争抢…… 与其说它是宝物,不如说它是祸端。 “我不知道它是何物,我也是入宫以后才听说。” 落千翎见她眼中闪烁着真挚,便问道:“那既然此物如此厉害,你就不想知道究竟?” 霓无音缓缓地摇了摇头。“如今不知道尚且要如此艰难,倘若知道了,岂不更是众矢之的?” 落千翎听了,沉默了片刻。 “马车已经备下了。霓姑娘即刻便启程吧。” 她说着,便立刻站起身来,转身想要离开。突然,她却又停下了脚步。 “对了,你之前中毒用的那解药,就不要再服用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仿佛说错了什么,便继续补充道:“那解药反正也没有什么用,你还是另寻郎中吧。” 【朝阳宫】 燕帝的巫蛊之症又犯了。此刻,他正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 公子溪进殿,与中常侍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中常侍将殿内所有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公子溪和燕帝两个人在殿内。 公子溪面无表情,冷漠地走到燕帝的榻前。燕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寡人病得如此严重,那巫蛊案的真凶有没有被处置?” 公子溪冷笑一声,缓缓道:“父王还真信这世上有巫蛊?” 燕帝听了,只是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公子溪向前走进了一步,低声说道:“其实,父王您的病早就该好了。又或许,您根本就没病,偏偏是服用了什么不该服用的东西——” 燕帝听了,却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冷哼一声,笑道:“公子溪,你竟敢给寡人下药?” 公子溪听了,倒是深呼出一口气。 “儿臣倘若不这么做,岂不是要在子渝登帝位以后身首异处么。” 燕帝听了,又哈哈笑着。“你还真是寡人的好儿子,竟然连中常侍都收买了?” “何来收买呢。” 公子溪轻嗤一声,又冷冷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父王怎么就不明白呢?人与人之间最牢固的,莫过于利益。父王倘若一味地去利用别人,只怕也会被人利用!” 燕帝依然闭着眼睛沉默着。 公子溪见他不说话,便又继续道:“儿臣以为,父王您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就趁现在,我们来好好算一笔账,如何?” 他说着,便又缓缓地坐在了燕帝身边。 “当年您利用徐后,利用徐氏一族夺得了您兄长公子昭的帝位,可有此事?” 燕帝还是没有说话。 “事后您怕徐氏一族分权,又指使她身边的周氏给徐后下毒,又污蔑她与公子昭私通,借机灭了徐氏一族,可有此事?” 燕帝还是沉默着。 “父王娶了周氏,是想将她放在身边时刻监视着,还能堵住群臣之口,但是父王却指使人给她用了绝育的药,可有此事?” 燕帝轻笑了一声。 “公子溪,你的心思竟然如此细腻,寡人还真是没有想到啊。” 公子溪冷淡而又蔑视地瞟了他一眼。 “父王怕不是想的太多了,所以便忽略了儿臣呢?” 燕帝一向觉得公子溪易于掌控,所以的确是像他说的那样——燕帝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会如此。 公子溪冷冷地看着燕帝,看着他猜疑心如此重,却还是落得个被夺权的凄惨下场。 “父王您是不是不知道,儿臣究竟是谁?” 公子溪一字一句缓缓地说着,倒是让燕帝突然一惊。 “你……” 燕帝抬起手臂,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他。“你是谁……” 公子溪看着他,悠闲地笑了笑。 “儿臣便是徐后之子啊。” “你,你……咳咳咳……” 燕帝一时激动,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公子溪冷漠地看着他,又哀叹道:“啧,父王您别心急啊,儿臣还没说完呢?” 他说着,又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废人一样的燕帝。 “儿臣便是徐后与公子昭之子啊。父王,这下您是不是如愿了?” 燕帝听了,眼睛瞪得老大,眉头紧皱,像是要杀了他一般。 第145章 登帝位(一) 公子溪悠闲地笑着看着燕帝。 “说到这,儿臣还要感谢叔父才是——” 公子溪故意强调了“叔父”二字,气得燕帝用手不住地捶着床,又是一阵咳嗽。 “若是没有叔父的一番构陷设计,哪来今天的儿臣呢?” “逆子!” 燕帝勉强地挣扎着爬了起来。“来人呐,来人——” 公子溪看着往日里如此威风的燕帝,如今竟然这般可怜,嘴角不由得上扬了一个弧度。 “叔父息怒啊。您所说的人,也都是儿臣的人啊,哪里会听叔父的话呢!” 燕帝没想到公子溪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将那些人尽数收买,不由得嗟叹起来。 公子溪看着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便道:“叔父以为自己很得人心么?倘若真是如此,为何他们这些人倒戈得如此果决呢?” 燕帝冷笑一声。 “慕容溪,所以……你是准备逼宫谋反了么?” 公子溪有些不屑地轻笑一声,又轻挑着眉。“这就不是逼宫谋反了吧?” 他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诏书。 “这便是叔父立公子渝为储君的诏书——” 燕帝诧异又吃惊地看着那诏书,没想到它竟然落在了公子溪的手中。 “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告诉叔父。您死后儿臣便是名正言顺的新君,只要除掉了公子渝即可,何来逼宫,又何来谋反呢?” 燕帝紧紧地闭上眼睛。 “你与子渝手足情深,竟也忍心去害他……” “手足情深?呵!” 公子溪轻蔑而又不耐烦地移开了目光。“别的暂且不论,就凭您的不断对比,便难以让儿臣将他视为手足兄弟!” 燕帝深呼出一口气。 “或许是天行有常,寡人夺了王兄的帝位,如今竟然也要看着你害死寡人,夺了子渝的帝位……” 公子溪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觉得他是在真诚悔过,反而却像是在推脱着自己的罪责。 “其实儿臣何尝不想忘却那些事情,在宫中安稳度日?可是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欺人太甚,非要将儿臣逼上绝路,忍无可忍,就莫要怪我无情了。” 从他年幼时起,单单下毒一事,他就已经遇到过无数次了。 燕帝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无助地闭着眼睛。 “千错万错,都是寡人的错。你要帝位可以,但是还请你饶过子渝一命吧……” 燕帝说着,又咳了起来。 公子溪看着他这可怜的样子,却丝毫没有心软。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些,就不在您的管辖范围之内了。您是有错,可是公子渝也休想安生!” 公子溪说得轻声细语,可是在燕帝听来,却如同惊雷般刺耳。他眼角流下两行泪,便没了气息。 公子溪见燕帝已逝,便走出了朝阳宫。 中常侍见公子溪出来,便连忙迎了上去。 “哎哟二殿下,不知——” 公子溪看着远处的宫殿,淡淡道:“陛下薨逝,告诉诸位大臣们,在朝阳宫前听旨。” 中常侍心中一阵欢喜,连忙乐颠颠地跑下去了。 【庆华宫】 方宪慌慌张张地进殿。 “殿下,陛下薨逝了!” 【朝阳宫前】 朝臣们纷纷赶来跪在殿前,捶胸顿足地哭着。 公子溪看着这些人都到齐了,便瞥了公子渝一眼,又给中常侍递了个眼神。 中常侍边抹着眼泪痛哭着,边哀嚎道:“陛下薨逝,今将帝位传于二殿下——” 群臣听了,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二殿下最为年长,如今的长子继位也无不妥啊……” “这陛下生前最器重三殿下,怎么还传位给了二殿下……” “陛下为何不当众早立下储君呢……” “……” 这些议论的声音,句句传入公子溪的耳中。 公子渝听了朝臣们的议论,便制止道:“父王传位于谁,那是父王的决定,诸位大人切莫再此妄言!” 这个时候还装什么清高! 公子溪面容并未显露出任何神色,内心却十分鄙夷。 中常侍见有人还在支持着公子渝,便道:“陛下临终前,二殿下曾侍奉在侧,陛下的确亲口告诉二殿下,要将帝位传于他啊!” 这时,有一个大臣站了出来。 “中常侍,口说无凭,总得拿出点证据吧!” 证据? 这下中常侍可傻了。燕帝根本没有将帝位传给公子溪,哪里会有证据? 中常侍心中慌乱,便连忙看了看公子溪。 公子溪淡定地从衣袖中拿出了那道诏书——立公子渝为帝的诏书。 “大人若是不信——” 他说着,又缓缓地走下了台阶。“便可看这道诏书。” 落千翎与兰轻颜都知道那诏书的内容,不禁对于公子溪铤而走险的做法捏了一把汗。 在东燕,燕帝的诏书只有中常侍与接诏之人可以看,其他人若是看了诏书,便是死罪。 就看那大臣敢不敢用性命来看个究竟了。 公子溪一步步走近那大臣,面无愠色,倒是让那大臣有些动摇了。他连忙跪在地上作揖道:“二殿下,臣不敢!臣只是为江山社稷担心,并没有怀疑二殿下之意!” 公子溪听了,便停住了脚步,对那大臣微笑着。 “本公子自然知道大人是忠君爱国之人。大人快请起吧。” 见这场风波平息,兰轻颜与落千翎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惊无险。 经这一番风雨,诸位大臣们谁也不敢再有妄言了。他们纷纷甩甩袖子,跪地叩首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子溪看着阶下众人纷纷俯首,又抬起头,看着燕宫的玉宇楼阁、亭台轩榭,不禁感慨这世间还真是变换莫测。 “诸位爱卿平身。” 他说着,又微微地瞥了中常侍一眼。中常侍心领神会,立刻道:“诸位大人,咱家还有一件要紧事要说!” 中常侍说着,又故作惊恐地看了公子渝一眼。 这总有人要站出来做个恶人的嘛! 公子渝似乎察觉到了中常侍这一微妙的表情,却并没有多想什么。此时的公子溪已经登上了帝位,他心中也着实是在为公子溪高兴而已。 第146章 登帝位(二) 中常侍装作一副为难的表情,又继续高声道:“先帝生前曾提起过公子谋逆之事——” 兰轻颜闻声,便立刻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先帝口中的谋逆公子,便是公子渝!” 她说着,义愤填膺地朝公子渝一指。 公子渝回过头,怒而叱责道:“兰夫人慎言!本公子从未做过任何谋逆之事,还望陛下明查!” 慕容溪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看着兰轻颜道:“兰夫人此言,倘若没有证据却在此胡言乱语,寡人便要治你的污蔑之罪了。” 兰轻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从衣袖中拿出了那张指认公子渝谋反的字条。 “启禀陛下,这是公子渝从前的属下霓无音亲笔所写,就是为了揭穿公子渝的真面目!” 兰轻颜说着,又瞪了公子渝一眼,便将它呈给了慕容溪。慕容溪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张字条,又看了公子渝一眼。 “霓无音是不是死在廷狱司了?” 慕容溪边打开字条看着,边问了一句。而这也刚好提醒了他——霓无音还活着,他一定要将她找到。 兰轻颜嗟叹了一声。 “霓无音自然是死了,不过是被人毒害的。估计这事儿大家还不知道吧?” 公子渝听到了霓无音的死讯,已经顾不得自己被强行按上了谋反之罪,便黯然伤神着。 兰轻颜惋惜地摇着头。“真是可怜了霓姑娘,直到被公子渝害死才决定指认他,真是个忠心的属下。三殿下——” 她说着,又缓缓地走向了公子渝。 “三殿下,您的良心何在?您是不是没想到她临死前会给本夫人递这字条?” 公子渝狐疑地看着她,又连忙对慕容溪道:“二王兄,子渝从未有过谋逆的心思,不知兰夫人为何会伪造此证!” 慕容溪虽然知道这不是霓无音亲笔所写,却还是对公子渝道:“子渝,霓无音生前亦是寡人的属下,寡人自然认得她的字。这字条的确是她的亲笔。” 真的是她亲笔所写?她为何要如此作伪证? 无数个疑问在他心中交汇,却始终也没能得出答案。 难道……她还是对自己是九幽门门主之事深信不疑吗? 兰轻颜见气氛开始沉默,便看着公子渝道:“陛下,我看这公子渝也太诡计多端了吧?一面与陛下您装作兄弟情深,一面却又意图谋反——” 兰轻颜说着,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连忙回过头看向了慕容溪,却见他什么表情也没有,淡定无比。 慕容溪等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此事公子渝尚未招认,便先将他扣押在朝阳宫。其他人若是没什么事情。便先退下吧!” 诸位大臣听了,便纷纷行礼告退了。 【重凝殿】 落千翎换上了王后的朝服,戴上了凤冠,又回到了重凝殿。 很快,她便要离开重凝殿,去凤仪殿了。而她与他也终究不会在同一宫中了。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宫殿里的每一件陈设,此时都觉得格外地亲切。 她第一次来重凝殿的时候,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可是现在,她却贵为东燕王后。 她想到这里,不禁心情又异常的愉悦。 她已经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东燕王后,成为了东燕最尊贵的女人。 “愿山随流水至,岁岁有花香。” 她真的做到了光宗耀祖。 【朝阳宫】 慕容溪缓缓走进殿内,看着被押在阶下的公子渝。 “子渝,对于寡人登上了这帝位,你就不感到意外吗?” 公子渝看着慕容溪的神情,似乎也明白了他的用意。 “对于二王兄登上帝位,子渝着实不意外。令子渝意外的,是二王兄的陷害。” 慕容溪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蹲下身,直视着他。 “好,很好。” 慕容溪说着,又优雅地站起身。“既然你已经明白,寡人便不必再说那些客套话了。” 公子渝看着慕容溪,摇头道:“只是不知二王兄为何要如此。” 为何要如此? 慕容溪忍不住嗤笑起来。 “公子渝,你自己做了那么多亏心事,怎么如今还装着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 他说着,又对公子渝投以蔑视的目光。 “子渝,寡人本不会如此。就算你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寡人都没有与你计较。可是触怒寡人的,却有两件事——” 慕容溪说着,又冷冷地看向了公子渝。 “第一件,便是帝位之事。你明知道父王有意传位于你,你却来问寡人是否知晓?” 慕容溪说着,又愤恨地瞪了他一眼。 自己即将成为储君,却要来问他知不知晓? 这是什么? 讽刺?耀武扬威吗? 公子渝抬起头,真挚道:“我从未如此想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的慕容溪虽然成功地登上了帝位,却有些失态了。此时的狂笑,与他平日里温文儒雅的样子完全不同——甚至让人不敢相信,他还是那个慕容溪。 “子渝,其他事情寡人便不再重提。只是你可知,倘若寡人不如此,父王便会在你登帝位后除掉寡人?” 公子渝眉头紧锁,表情略显诧异。 父王竟然会有如此心思…… 慕容溪冷笑一声,又坐在了桌子前,拿起了茶杯。 “如今寡人登了帝位,却不会处死你。” 他说着,又拿出了那道立公子渝为储君的诏书。“寡人会将你关押在廷狱司,好好地折磨你。还要让你看看寡人如何一统天下,如何——” 他说着,又突然停下,轻蔑地看着公子渝。此时公子渝也在看着慕容溪,眼神中充满了悲愤。 “如何让她嫁予寡人。” 公子渝听了,先是疑惑了片刻,后又一惊,惊愕地看着慕容溪。 “你说什么?” “霓无音没有死。” 慕容溪提高了语气,又严厉地说着。“所以,寡人一定会找到她,与她共度此生,而你呢?” 他说着,又闭着眼睛摇头叹息着。 “公子渝,你此生便也只能当个阶下囚,是寡人的手下败将而已。” 公子渝得知了霓无音还活着的消息,心中已然欢喜。 第147章 登帝位(三) “那陛下您也要问问她是否愿意。” 慕容溪没想到慕容渝还是那么的自信,不禁又闭着眼睛,微笑着摇着头。 “至少寡人还有一半的可能。若是像你这样,杀害了她的家人,岂不是白日做梦么?” 慕容渝听了,突然惊得瞪大了眼睛。“陛下知道九幽门门主的身份?!” 慕容溪悠闲地看着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寡人听说是你?怎么,不是你吗?” 慕容溪装作诧异的样子反问着,让慕容渝顿时怔住了。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 慕容溪悠然自得地笑着,又将那诏书打开,仔细地看着。 “慕容渝,你可知这诏书上是怎么写的?” 他说着,又森然地笑着看着慕容渝。 慕容渝眉头紧锁看着那诏书,缓缓地摇着头。 慕容溪挑着眉,一把将那诏书扔在了慕容渝面前。 “父王其实是立你为储君。之前的传言的确属实。只可惜——” 他说着,又轻蔑地笑了一声。“就算你现在拿到了这诏书,也没有什么用了。来人——” 话音未落,便上来了几个侍卫。 他仇视地看着慕容渝。 “将三殿下送去廷狱司,好生看管起来。” 他看着慕容渝被押下去,心中竟是这样的痛快。他现在如此得意,他没有想到一切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 现在,便要去寻找她的下落了。 霓无音的马车到了燕赵边境,便停下来休息。 她走下了马车,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里虽然不比津梁繁华,却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突然,她抬起头看见了一则告示——慕容渝意图谋逆! 她来不及多想,便立刻回到了马车内,将帷帽戴在了头上,又下了马车。 她见告示的旁边有一众人在议论,便凑上前去,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不知这告示是何意啊?” 那人看着告示哀叹一声。“唉,先帝逝世,当今的陛下刚刚登上帝位就遇到了这事儿!” 先帝逝世? 霓无音听了,又连忙追问道:“什么陛下?” 那人鄙夷地瞟了她一眼,嗤笑着。 “你连这都不知道?先帝逝世,二殿下奉诏继位啦!那慕容渝的一个属下被他害死,临死前留给兰夫人一个字条,说慕容渝意图谋反!” 原来,兰轻颜伪造了字条,就是为了这个…… “那慕容渝被处死了?” 那人“啧啧”地叹着。“陛下宅心仁厚,念及兄弟情义,只是将那慕容渝关押在廷狱司,此生不得出而已!” 霓无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些怅然若失地走开了。 这样的话……她算是为霓府那些无辜的人报仇了吗? 她不知道慕容渝到底是不是真的谋反了,也不知道兰轻颜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是只要她能让那些冤魂得以安息,便也做一次为虎作伥的事情吧! 【凤仪殿】 兰轻颜神态自若地走进凤仪殿,行礼道:“参见王后——” 她故意将口中的“王后”二字拉得长长的,像是在提醒落千翎什么事情一般。 落千翎看着眼前的兰轻颜,觉得这张脸甚是可恶。她端坐在高座上,微微皱了皱眉。 “兰夫人免礼。” 虽然落千翎那么希望兰轻颜就这么一直臣服在她面前,却还是不得不让她免礼。 兰轻颜挑着眉,有些诧异地看着落千翎。“怎么,王后您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倘若是这样,那可真是轻颜的罪过……” “本宫如今贵为王后,要母仪天下,又岂会与兰夫人计较呢?” 落千翎觉得她与兰轻颜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根本不必与她置气。 兰轻颜尴尬地笑了笑,又想起了什么,便连忙拈着手掩了掩面。 “哎,真是羞煞我也啊!” 她说着,又一脸无辜地看着落千翎。“当日的事情,也不过是轻颜一时糊涂,王后您心胸宽广,可千万别怪罪啊!” 落千翎这一次倒是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可恶而又阴毒的兰轻颜,怎么就会整日里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 “兰夫人——” 落千翎说着,又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台阶。“本宫知道兰夫人一心帮着本宫,所以也不会做什么过河拆桥之事。” 她说着,便又走到了兰轻颜身边,用手掩着面,低声道:“其实兰夫人何必装得这么高尚呢?这东燕的王后之位,本宫可是如坐针毡呢。” 兰轻颜盈盈笑着。 “王后您这话,轻颜可就听不懂了!” 落千翎冷笑一声,又直了直身子。 “听不懂便听不懂吧,兰夫人自己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宫自然也无可奈何。” 她说着,又迅速地走上了高座。 “兰夫人的王后梦,恐怕就要从对付本宫做起了吧?” 兰轻颜虽然对于落千翎的话感到惊愕,却还是用一种尖厉的声音道:“王后怎么能如此说呢?轻颜可万万不敢啊!” 落千翎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继续道:“兰轻颜,你怎么想,本宫也一样会怎么想。本宫是王后,你要是想用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本宫——” 她说着,又缓缓地向后仰了仰,靠在了高座上。 “你别忘了,本宫还是落府嫡长女。” 落府在朝中的影响可是有目共睹的。有了落府的支持,慕容溪登上帝位才没有多少人会反对。 兰轻颜愤恨地看着落千翎,忍不住憎恨着——与其说是憎恨,不如说这其中夹杂了一丝妒忌与不甘。 “王后身份尊贵,轻颜自叹不如!只是轻颜想提醒王后一句——” 兰轻颜云淡风轻地摇头说着,又有些得意地向前走了一步。 “陛下是燕帝,这后庭如此偌大,又怎么能只有您一位王后呢?” 兰轻颜悠悠地笑着。她坚信,就算没了霓无音,落千翎的日子也一样不会好过。 落千翎的权力欲与占有欲过于强烈,她亦必会深受其苦。 “兰轻颜,本宫既然坐上了这个王后之位,自然要承受许多。这就不比兰夫人——” 她高傲地说着,又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第148章 阶下囚(一) 兰轻颜再怎么猖狂,也不过就是一个夫人而已。 兰轻颜听了落千翎这轻蔑之语,愤怒道:“王后以为自己做了美梦么?小心王后这是黄粱一梦终成空!” 落千翎淡然地笑着。 “做梦便做梦吧。此生若是连梦都没做过,岂不是更可怜了吗?” 兰轻颜恨得咬牙切齿,从牙缝里幽幽道:“但愿王后这梦可别辜负了王后的一番野心!” 她说着,便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碧叶在一边看着兰轻颜如此放肆,便皱眉道:“王后还是太谦让她了,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落千翎朝着兰轻颜离开的方向淡淡地翻了个白眼。 从前她是夫人,为了当上王后,为了光宗耀祖,她不敢随心所欲;如今她已经成了母仪天下的东燕王后,却更是要步步谨慎…… 难道她的一生,便要在如此无尽的束缚之中度过了吗? 【廷狱司】 慕容溪穿着华丽的衣服,缓缓走向了慕容渝。他仔细地看着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慕容渝,就如同一个胜利者对于俘虏的蔑视一般。 慕容渝在廷狱司的这几日,没有一日不承受着各种刑罚,将他折磨得鲜血淋漓。 “慕容渝,你是不是心中很后悔?后悔与寡人相识,后悔与寡人情义深重?” 慕容渝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陛下身份贵重,若是与一个阶下囚如此纠缠不休,难免会有失身份……” 身份贵重? 倘若慕容渝不提起这个词,慕容溪心中还没有那么大的怒火与仇恨。可偏偏,他就将“身份贵重”这四个字说出口了。 “在寡人登上帝位之前,你们哪一个人觉得寡人身份贵重?!” 慕容溪盛怒,恨得咬牙切齿,一把掐住了慕容渝的脖子。 “你,慕容治,难道寡人永远要生活在你们的光环之下?!还有那个终日里猜忌的父王,还有那个假惺惺的周氏!” 他愤恨地说着,又突然低下头,红着眼睛。 慕容渝几经折磨,已经十分虚弱。 “陛下,您又为何要将目光一心放在您所没有的,而去忽略您所拥有的,白白地让自己心力交瘁……” 慕容溪听了,又冷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 “慕容渝,你错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如今,寡人什么都有了,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慕容溪缓缓地说着,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所有失去的,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慕容渝,你要相信——” 他突然俯下身,冷冷地看着慕容渝。“她和我在一起,会比你好得多。” 慕容渝听了,又轻叹了一声。 只要她还活着,便已经足够了。 “还望陛下能善待她……” “那是自然。” 慕容溪挑着眉冷笑着。“慕容渝,你知道你们为何会如此么?” 慕容渝突然惊愕地看向了他。慕容溪看着他如此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禁嗤笑一声。 “寡人自然是要顺水推舟,可是,你知道九幽门门主是谁么?” 慕容渝淡淡地摇了摇头。 慕容溪讽刺地笑道:“都说三弟你聪明睿智,可为何有这么多事情,你却丝毫不知呢?” 慕容渝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陛下,你不该听信他人谗言。” 慕容溪听了,有些嘲讽却又无奈地看向了一边。 “那你还真是错了。无人向寡人进谗言!” 他说着,又挑着眉慢慢道:“一开始,寡人也天真地以为你是真心待寡人的。可是后来寡人才发现,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在为自己而活,包括你!你与寡人交好,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为了巩固你在宫中的地位!” 慕容渝与他的误会太多,而他却始终也没有提及,这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陛下……” 慕容渝知道,现在的慕容溪正是最憎恨他、仇视他的时候,亦是权力欲最为强烈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慕容溪都不会听进去的。 “陛下,您是否知道九幽门门主的身份……” “不知道。” 慕容溪冷冷地说了一句,便不再说任何关于九幽门门主的事情了。 慕容渝见他说得既果断又迅速,便知他已经得知了九幽门门主的身份,却不可能再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 慕容溪冷笑了一声,又对身后的狱丞道:“寡人记得——慕容渝曾打了你三十板子?” 那狱丞一直怀恨在心,此事也自然记得。 慕容溪居高临下地挑着眉。 “既然狱丞大人想要为自己做主,便可随意处置他,不必再问寡人了。” 他说完,便拂袖离开了。 那狱丞终于熬到了今日。他奸笑着走近慕容渝,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 “哎哟哟,三殿下呀!” 他不怀好意地笑着,又把眼睛一眯,下巴一抬,对后面的狱卒们使了个眼色。狱卒们心领神会,便都开始手忙脚乱地准备刑具。 那狱丞笑嘻嘻地走上前去。 “啧,三殿下,您当初为了那个囚犯处置了下官,怎么如今还反倒被那囚犯指认,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呢?” 那狱丞说着,又提高了音量。 “先把他给我打一百大板,还了本官的账再说!” 【朝阳宫】 慕容溪看了一会儿折子后,便又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廷狱司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中常侍在一边回答道:“陛下您就放心吧,那狱丞那么恨慕容渝,如今更是把各种刑罚全都用了一遍,就给他留了一口气罢了!” 慕容溪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再去办一件事情——” 【南赵】 霓无音走在南赵的集市上。 【南赵王宫】 一个宫人匆匆上殿。“陛下,这是东燕新帝给您的信。” 赵北夜听了,便垂手接过信。 原来赵帝早就已经身死,身为储君的赵北夜继位为新赵帝。 他看过信,喃喃道:“燕帝溪让寡人帮他寻找霓无音?这个丫头去哪了,这么不让人放心……” 他说着,又将那信放在烛火上燃为了灰烬。 第149章 阶下囚(二) 霓无音漫无目的地走在集市上。集市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突然,几个官兵上前来,手中还拿着一张画像。他们仔仔细细地对比着画像,又看了看霓无音,便下令道:“将她带走!” 【南赵王宫】 赵北夜端坐在大殿上。 霓无音被几个官兵押着送到了宫中。 “参见陛下!” 他们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赵北夜看着霓无音,像是在欣赏什么珍宝一般,眼神中充满了惊异与欣喜。 “小丫头,咱们竟然又见面了!” 他疾步走下台阶。“只可惜这一面可真是匆匆忙忙啊,你又要被寡人送回东燕了……” “我不能回去!”霓无音连忙反驳着。 她曾亲口答应了落千翎,她不会回燕宫,不会回东燕。更何况,落千翎是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人。 赵北夜不知道她为何不回东燕,却不忘慕容溪的叮嘱——一定要将霓无音找到,并秘密地送回燕宫中。 而慕容溪,亦是对他有恩之人。 “小丫头,”赵北夜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现在的燕帝溪对你还算不错,从前更是你的上级公子。你就是回去了,也可以过得安稳……” “不可能安稳,我也不要这个安稳!” 霓无音不可能去做那个食言之人,否则岂不是太对不起落千翎了么? “赵帝陛下,我真的不能回去……” 霓无音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处在了一个风口浪尖之上。 “赵帝陛下,求求您帮帮我好不好?” 赵北夜看着霓无音这幅可怜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可是寡人绝不能食言。寡人是一国之君,既然已经答应了燕帝,又怎能出尔反尔呢?” 现在,霓无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可是赵帝陛下……您又为何一定要答应呢?您为何便如此肯定,我会在南赵呢?” 其实肯定她在南赵的人并非是赵北夜,而是慕容溪。他知道霓无音一定会离开东燕,所以才向赵北夜提出了如此的请求。 “那……寡人便说,没有找到?” 虽然这个理由是如此的牵强,可是除了这个理由,赵北夜也实在想不出其他别的什么更好的理由来搪塞慕容溪了。 “霓姑娘才刚到南赵,不如就留霓姑娘在这里小住几日再说吧!” 那声音既甜美又温柔,霓无音闻声便连忙转过身去。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衣着华贵、满头珠翠的女子,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面容甚是精致。她一直在笑着,牙齿如同珍珠般光亮洁白,整齐地排列在口中。 “参见陛下。” 赵北夜看着这个满面笑容的女子,不禁笑道:“这位便是南赵的王后,魏氏。” 魏王后又笑着,露出她那一排整齐而又洁白的牙齿。 “霓姑娘可千万别见外呀,好生在这儿小住几日再做定夺啊!” 魏王后说着,又笑着拉着霓无音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这霓姑娘还真是温和,臣妾看着都喜欢呢!” 魏王后说着,又送开了霓无音的手。“臣妾想啊,既然霓姑娘要住在宫里,不如就让她住在臣妾这里,也方便让臣妾与霓姑娘好好说说话啊。” 赵北夜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在思忖着,到底该如何对慕容溪说起此事呢? 魏王后见赵北夜没有回答,便又笑道:“既然这样,那臣妾就先回去吩咐下人打扫出一间屋子来给霓姑娘住。” 魏王后说着,便走出了大殿。 她刚出去,便对身边的侍女道:“原来她就是霓无音啊。” 魏王后在嫁给赵北夜之前,便听说了赵北夜与霓无音的婚约一事。后来也是因为先赵帝的强行安排,她才能嫁给赵北夜…… 魏王后想到这里,又突然停下了脚步。“不过看来,这个霓无音的长相还是挺一般的嘛?” 身边的侍女捂着嘴笑道:“那是自然,她哪里能与王后您相比啊?” 魏王后的美貌,可是在南赵众所周知的,甚至还被夸赞为“南赵第一美人”。 她听了侍女的话,这才稍稍放心下来,继续向前走着。 不过这个霓无音若是留在南赵王宫,难保日后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一定得找个机会给她送回东燕才行…… 【廷狱司】 慕容溪拖着长长的华服走进了廷狱司。那狱丞见了,连忙凑上前去。 “哎哟哟,陛下来喽……” 慕容溪根本不与他多费口舌,直接问道:“慕容渝如何了?” 那狱丞笑嘻嘻地回答道:“哎哟哟,陛下放心,就差直接用刑折磨死了!” 慕容溪听了,便缓缓地走进了暴室。 “这种阶下囚的滋味,三弟感觉如何?” 慕容渝已经奄奄一息,便没有回答。慕容溪冷笑一声,又轻声道:“三弟你就放心吧?身为寡人的好兄弟,寡人怎么能舍得让你这么轻易就去死呢?” 慕容渝艰难地吐出一口气。 “……陛下,您……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慕容溪愤恨却又得意地微笑着。 “为了什么?慕容渝,你曾经是那样的可恶,却依然能够与她相爱,甚至就算她相信了你是九幽门门主,她还依然对你念念不忘?” 慕容溪说着,又一把捏住了慕容渝肩上的伤口,慕容渝忍不住皱了皱眉。 “慕容渝,很快寡人便能找到她了!” 他说着,又狠狠地瞪了慕容渝一眼,便愤怒地离开了廷狱司。 【南赵王宫-后庭】 魏王后挽着霓无音的手,笑着带她来到了王后的宫中。 “这就是本宫给霓姑娘安排的住处,霓姑娘可还喜欢?” 霓无音抬起头望了望眼前的宫殿。它位于王后宫中的偏殿,极为奢华。 霓无音有些不习惯,便连忙推辞着。“王后,您还是安排一个朴素一些的住处给我吧……” “那怎么行呢?” 魏王后眉头微蹙,又诧异地看着她。“霓姑娘可是本宫的贵客,本宫自然不能怠慢了霓姑娘啊。” 其实,魏王后就是故意要让她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好让她自己想办法,主动提出离开这里。 第150章 阶下囚(三) 霓无音看着魏王后热情款款的样子,也不好再推脱什么了。 “那……便多谢王后了。” 魏王后听了,又灿烂地笑着。“倘若哪里住得不习惯了,便尽情地与本宫说,吃的用的不好了,也便都说与本宫。” 她说着,又突然变得伤感起来了。 “唉,在这里就不像在自己惯于生活的地方了……” 魏王后说着,又用手帕拭了拭泪,引得霓无音也有些怀念东燕了…… 魏王后一边用手帕假装擦拭眼角,一边又偷偷地瞥了霓无音一眼。 “哎,都怪本宫啊。这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惹得霓姑娘也伤心……” 霓无音不顾着自己伤心,见魏王后如此,便又连忙去安慰魏王后。魏王后又拉着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紧紧地攥了攥。 “那霓姑娘快进去吧,看看屋子里的陈设如何,你是不是喜欢。” 霓无音点了点头,便进殿去了。 魏王后目送着霓无音进殿去,又对身边的侍女道:“你们说,本宫会不会南辕北辙呢?” 魏王后担心的是,万一她非但没有心中不安,反倒是乐不思蜀了…… 侍女在一边回答道:“王后您多虑了,相信很快她就会离开南赵,离开陛下的。” 魏王后只是朝着霓无音离开的方向呆呆地望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去写信告诉燕帝溪,就说霓无音已经在南赵王宫中了,就等着送回东燕去了。” 侍女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去办,却又被她叫住了。 “哎,注意点,最好不要让陛下知道此事。” 倘若一切真的如她所料,那便最好。倘若不是…… 那便也只得杀之,以绝后患了。 霓无音进殿以后,便边向前走着,边看着屋子里的陈设。 她看到了殿内的墙上悬挂着一幅画。 画上的景象,多美好啊…… 霓无音看着那画,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画中二人共品酒,桥下溪水悠悠长流,桥边落英纷纷。她醉伏于他身旁,望着潺潺流水倒映出的影子。他品着酒,望着她,眼神温柔似水,那落满花瓣的水面,平静而美丽,而醉酒的她亦是显得更为温婉。垂下的花枝摇曳,二人似是相依于世外桃源…… 霓无音看着眼前的画,却似在发呆一般,愣愣的,眼神中亦是闪烁着怅然而又迷离的光。 这画中之景,又何尝不是她心中所妄想的? 同行的侍女一转头,见霓无音在原地愣神,便又疑惑地走了回来。 “霓姑娘?” 那侍女看着霓无音,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奈何霓无音盯着那画出神,却像没有听见那侍女的话一样。 那侍女等了好久,见她没有反应,便又提高了音量。 “霓姑娘?” 霓无音突然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 “方才在想别的事情,没有听到……” “霓姑娘,您快看一看这周围的陈设,您有没有不喜欢的,奴婢着人去换了?” 霓无音听了,连忙摆摆手。 “没有没有,都挺好的……” 那侍女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这幅画,又笑道:“我们王后就觉得霓姑娘您会喜欢它,没想到霓姑娘果真很喜欢呢!” 霓无音苦笑着点了点头,又看着那画出神。 侍女见她如此喜爱,便放心地屈膝行了个礼。 “既然霓姑娘如此喜欢,不如就先在这看着,奴婢先去看看您还有什么需要的。” 那侍女说着,便径直去了魏王后的殿中。 “奴婢拜见王后。” 魏王后端坐在殿中,见她来了,又缓缓地舒了口气。 “说吧,效果怎么样啊?” 那婢**险一笑,眯着眼回禀道:“王后高明,那霓无音果然被王后您精心挑选的画打动了。” 魏王后计谋得逞,得意地一笑,又向后仰了仰,将两手搭在椅子上。 她早就知道了那霓无音与慕容渝的爱恨纠葛,毕竟一个女子嘛,看到这么美的画,又怎么可能不会想起自己的昔日旧爱呢? 就在魏王后沾沾自喜的时候,宫人却突然上殿了。 “启禀王后,霓姑娘请求进殿参见王后。” 魏王后听了,顿时眉头一皱,又看了看阶下的侍女。 不知道她在殿门外……可有听到些什么? 尽管魏王后心中焦虑而又心虚,却还是威严道:“让霓姑娘进来吧!” 霓无音走进殿的正中央,又跪下叩拜道:“拜见王后。” 魏王后惧怕心中的小算盘被她发现,本就心虚。此时见霓无音如此行叩拜大礼,更是如反弹一般跳了起来,连忙走到她身边,亲手将她扶起。 “哎呀,霓姑娘快快请起!这么客气干嘛,以后啊,便免了这些繁琐的礼数吧!” 魏王后一边说着,一边细细地观察着霓无音的神情,想从她的脸上寻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霓无音只是有些羞怯地笑了笑。“虽然有魏王后这句话,可是该有的礼仪却不可减少。” 魏王后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了她方才什么也没有听到以后,这才稍稍放了心,也恢复了底气。 “既然霓姑娘非要讲求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那本宫自然也拦不得。” 魏王后缓缓地走向了高座坐下,又垂下眼去,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霓无音。 这个女人到底是有什么好?相貌平平,可竟然能让陛下对她如此挂心…… 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她与赵北夜也不是因为感情才成婚的,尽管她是南赵第一美人。 无论是东燕还是南赵,两国历代的王后中,有哪一个不是对帝王的事业有帮助的? 只怕那赵北夜就会因为这个霓无音昏了头,废除了自己的王后之位…… 此女断不能留! 魏王后想到这里,不禁觉得后背发凉,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霓姑娘这么急着来本宫这里,也不知——究竟是有何要紧事呢?” 霓无音咬了咬下唇,有些欲言又止。 “……王后,不知……” 霓无音说到这里,又突然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151章 画中仙(一) 魏王后见她如此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便眯着眼想了想。 “霓姑娘若是有什么话,便尽管开口。” 霓无音听了魏王后的话,这才继续说道:“不知我可否向王后讨一样东西?” 魏王后哈哈笑着,又露出了她那整齐而又雪白如珠的牙齿。 “本宫还以为霓姑娘有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样啊!” 她将身子正了正。“只要霓姑娘开口,本宫自然会答应。” 霓无音想了想,又缓缓开口道:“不知……王后可否将殿中墙上的那幅画赐予我呢?” 魏王后又笑着摆了摆手。 “这个就不需要请示本宫了。只要是霓姑娘殿内的东西,霓姑娘若是喜欢,就请便喽!” 霓无音十分感激地笑了笑,又行礼谢恩。 果真被本宫猜中了呢! 魏王后上下打量着霓无音,眼珠转了转。 这种事情,与其她去说,还不如让霓无音自己开口。 “霓姑娘,不知你为何对此画如此喜爱呢?” 霓无音低着头想了许久。 “不过是由此画中的二人……想起了我的一位故人罢了。” 魏王后听了她的话,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奥……本宫明白了。霓姑娘,你莫不是想回东燕去?” 霓无音一怔,随即又有些失落地回答道:“我的确是想回到东燕去……” 魏王后听了,简直是欣喜若狂了。 没想到这一切,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 魏王后眉开眼笑,刚想站起身走下阶去与她商量回东燕的事宜,霓无音却又开口道:“可是,我却不能回去。” 魏王后听了后半句,深知自己是空欢喜一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不知,霓姑娘为何不能回去呀?霓姑娘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就告诉本宫?” 霓无音抬起头看了看魏王后,又连忙摇了摇头。 “王后恕罪,此事实在过于机密,恕我无法向王后禀明情况。” 魏王后心中不悦,脸上却还是堆满了笑容。“无妨,无妨。倘若霓姑娘不想回去,就先在本宫这里住着。” 魏王后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说出来的。可是在外人看来,她还是那样的笑容满面,让人察觉不到有丝毫的敌意。 霓无音走后,魏王后脸上那僵硬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她惴惴不安地端坐着,又一把将手里的手帕摔在了一边。 “这个该死的贱婢!就算没法回东燕去,也不能在咱们南赵的王宫里一直住着吧?!” 魏王后身边的侍女见她发怒,个个都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其实……其实王后也不能全怪罪霓姑娘。是陛下,是陛下吩咐了人在她身边监守着,不让霓姑娘回去的……” 魏王后一听,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 “你说什么?是陛下不让她回去的?” 这下,魏王后可就彻底心慌了。 陛下?他明明说是要将霓无音送回东燕去的,怎么又突然变卦了呢? 魏王后紧皱着眉头,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本宫让你们送的信,可有送到燕帝手里?” 魏王后身边的宫人们纷纷点了点头。魏王后见了,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霓无音,就算你不能回去又如何?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将你接回去了! 【东燕-朝阳宫】 中常侍匆匆地走进了朝阳宫。 “陛下这是南赵王后魏氏给您送的信。” 慕容溪瞥了中常侍一眼,又接过了那封信。 南赵魏王后好端端的,为何要给他送信呢? 他打开那信读过后,便立刻展露出了笑容。 终于找到她了! 她如此高兴地想着,又立刻提起笔,蘸了蘸手边的墨汁,飞速地写着什么。 “中常侍,你去将写封信送给赵帝。” 慕容溪将写好的信给了中常侍。 【南赵王宫】 赵北夜给慕容溪的信还没送出去,慕容溪却先给他送来了信。他看过了信中的内容以后,不禁有些失落和愤怒。 他正想告诉慕容溪,他并没有找寻到霓无音的下落,可是慕容溪却已经知道了霓无音在南赵王宫中? 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这时,魏王后突然进殿了。 “臣妾参见陛下。” 魏王后的语气中带着高傲,带着不屑,还带着一丝蔑视。 哼,还想将她留在宫里么?做梦吧! 赵北夜看了看魏王后,突然疾步走了过去。“王后为何要将霓无音在宫中的事情告诉燕帝溪?” 听了赵北夜这么一问,魏王后却装作一副既疑惑又委屈的样子。 “啊?陛下不是答应了燕帝溪,要帮他找到霓姑娘送回燕宫去吗?臣妾以为陛下您事情太多,忙得不可开交就忘了此事,所以才……” 赵北夜看着她这一副如此做作的样子,不禁反感地皱了皱眉。 “行了,寡人知道了。” 魏王后看着赵北夜一副厌烦却又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禁更加得意了。 “那既然如此,臣妾便回去准备准备,就要送霓姑娘回去了。” 魏王后说着,又得意洋洋地冷笑了一声。 “陛下,您可千万别拦臣妾呀!这要是让不知道的人知道了,还以为陛下您是想废了臣妾,立她为王后了呢!” 赵北夜气愤地瞪了她一眼,深深地长呼出一口气。 【东燕-凤仪殿】 落千翎等在朝阳宫的门前,只等着慕容溪刚一下了早朝,便将他请来凤仪殿。 她亲手为慕容溪做了许多菜。 “陛下,您尝尝这些菜合不合您的胃口?” 慕容溪尝了尝,又微笑道:“寡人觉得很好,王后有心了。” 落千翎听他如此说,不禁又十分高兴。“陛下近日事忙,臣妾还担心您不会来呢。” 慕容溪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今日朝中,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落千翎听了,又笑了笑。 “陛下到底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如说给臣妾听听。” 慕容溪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你的父亲落太尉。他劝寡人广纳御妻,充实后宫,绵延后嗣。” 落千翎听了,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搜索幻想小。说网3w点7wx点org阅读宴繁花最新章节 第152章 画中仙(二) 慕容溪走后,落千翎便令碧叶将落太尉叫到了凤仪殿来。 落太尉不知道慕容溪与落千翎说了什么,便若无其事地行礼道:“参见王后。” “父亲!” 落千翎见了落太尉,怨气顿时便冲了上来。“您怎么能对陛下说出那样的话呢?啊?” 落太尉听了她的质问,顿时明白了方才慕容溪与落千翎之间说了什么。他垂下眼,摇着头叹了口气。 “翎儿啊,你不懂——” “本宫不需要懂!” 落千翎极力地压着声音,却还是能听得出她的愤怒。 落太尉深深地叹了口气。“王后还是没有认清现实吧?您如今是王后,若是不如此,咱们落府……” “本宫不想听!” 落千翎愤怒地看着落太尉。 落太尉口中一直不忘提起落府,是不是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是她父亲在朝中巩固地位的工具? 落太尉一直想着落府,还让她也要时时刻刻想着落氏一族,可是为何偏偏就没有为她考虑过? 她既然爱他,就绝不允许任何女子接近他! “父亲,请您出去。” 落千翎紧闭着眼睛,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镇定地对落太尉说了一句。 落太尉看着落千翎痛苦不堪的样子,淡淡道:“翎儿,你是王后,要大度一些……” “出去!!” 落千翎简直要被“大度”二字气得暴跳如雷了。 大度? 如何大度? 难道要让自己将深爱的男子拱手让给别人?! 她做不到! 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廷狱司】 慕容溪穿着一袭银色长衣,头戴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银色发冠,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徐徐地走近了慕容渝。 “慕容渝,寡人找到她了。” 慕容溪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慕容渝突然瞪大了眼睛。 慕容溪看着他这副心急的样子,不禁冷笑了一声。 “怎么,想见她么?” 慕容渝听了,立刻像反弹一般摇着头。 他知道,她根本就不想看见他,而且看见了他,就又会想起自己的伤心事来…… 慕容溪见他如此反应,也十分满意。 “看来,子渝你还是很识趣的,知道自己令人憎恶,便少出现。” 慕容溪的语气既冷淡又仇恨,让慕容渝的心头不禁感到丝丝凉意。 “陛下……您是否早就对我憎恨至极……” “没错。看来子渝你果然很聪明啊,难怪能让那么多人称赞,难怪能让她对你死心塌地!” 慕容渝听了,勉强地笑了一下。 “陛下……一直韬光养晦,收敛锋芒,是……是父王,是父王识人不明……” 慕容溪听了他的话,反而更加愤怒了。 “寡人还真是没想到啊,子渝你如今竟然学会推脱责任了?” 起初,他并非仇恨。 他一直活在慕容治与慕容渝的光环之下,甘愿当他们的陪衬,这都不足以使他对慕容渝如此仇恨。 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那一刻——当他知道,霓无音便是山茶客的那一刻。 “慕容渝,你是不是觉得寡人很薄情呢?” 慕容渝虚弱地笑了一下,又奄奄一息地看着慕容溪。“陛下之苦,我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 倘若真的是感同身受,又是谁在陵园为了讨好燕帝与周氏,对他苦苦相逼的? 慕容溪觉得眼前的慕容渝已经不仅仅是值得他憎恶了,更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恶心。 他低着头蔑笑着,又抬起了头。 “慕容渝,你这么会见风使舵,怎么就成了寡人的手下败将呢?” 慕容溪仇恨地看着慕容渝,觉得他实在是太过于虚伪了。一边在自己面前装作兄弟情深,一边又讨好着燕帝与周氏…… 怪只怪自己没有早日看清他这副令人憎恶的嘴脸! 慕容渝见他对自己执念已深,便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慕容渝边说着,不禁又回忆起他与慕容溪相处的点点滴滴。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求叹。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慕容溪听着慕容渝吟诵着这首《小雅·棠棣》,起初尚能回忆起一些往事,却很快又被那些黑暗与仇恨所替代了。 “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宜尔家室,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慕容溪听后,不为所动。 想用从前的过往云烟去再骗他一次?还真把他当傻子么,能心甘情愿地任他摆布? “慕容渝——” 慕容溪听了他的回忆,不仅无所触动,反而对他更为反感了。 还想提起从前,到底意欲何为? “慕容渝,你休想再骗寡人了!寡人再也不会信你!还想旧事重提么?” 他说着,一把捏住了慕容渝的下巴。“旧事重提还不如寡人来告诉告诉你,口口声声说是寡人兄弟的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好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慕容渝被他捏得生疼,不禁咳了起来。慕容溪一把松开了他,后退了几步,又咬牙切齿、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慕容渝强撑着抬起头,虚弱地看着慕容溪。 “……陛下,各人有各路,各人有各苦……” 慕容溪冷笑了一声,又摇着头。 “慕容渝,你只需乖乖地体会一下这阶下囚的滋味即可。这东燕,政通人和,四海升平,从此都与你无关了!” 慕容溪说完,便一甩袖子向廷狱司外走去。 “陛下……” 慕容渝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叫住了他。“您……能否在……找到她以后……告诉我……” 慕容溪心中憋着一口气,愤恨不已,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可以。” 他冷冷地说完,便走出了廷狱司。 你想知道她的下落?可以。 等见了她,你自会断了念想。 搜索幻想小。说网3w点7wx点org阅读宴繁花最新章节 第153章 画中仙(三) 【南赵王宫】 魏王后坐在高座上,将手中的茶杯在桌子上轻轻地叩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本宫都已经把信给东燕的燕帝溪送过去了,他怎么还不把那霓无音给接回去?” 看魏王后的神态,显然是已经急不可耐了。 侍女对此也是分外地疑惑。 “王后……” 侍女走上前去,神秘地压低了嗓音。“王后,或许那霓无音走不走,什么时候启程,只由一个人说了算。” 魏王后听了侍女的话,疑惑地皱了皱眉。 “你的意思是……” 魏王后眯着眼睛。“这件事情,是因为陛下从中作梗,才让那霓无音迟迟没有动身?” 侍女这毕竟也是猜测,真正的想法,可能也只有赵北夜自己才知道。 魏王后微微将身子坐正了,又诡秘地看着那侍女。 “你去告诉他们,今晚就该行动了。” 夜里,几个侍卫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霓无音寝殿的门口。 “嘶哈……咱们还是快点行动吧,早办完了差事早交差呀,这么冷的天……嘶哈……” 那些侍卫手里纷纷拿着木桶,将那些木桶里的东西浇在了寝殿的门窗上。 原来他们泼的是油。 魏王后想让他们制造一个霓无音寝殿失火的假象,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霓无音除掉…… 殿内,霓无音只是望着那画出神,并没有真的睡着了。她听见了殿外异常的声音,便蹑手蹑脚地靠近了窗户,听着他们在殿外的声响。 那些侍卫们将油肆意地挥洒在门窗上,又将事先准备好的火把举了起来。 霓无音看见了几束火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急中生智,一头躲进了浴缸中。 一炬炬火把被那些侍卫们无情地甩在了门窗上,撞击后便发出了几声巨大的声响。 大火很快便蔓延开来,熊熊地燃烧着…… “不好啦,走水啦,走水啦!” 几个巡逻的宫人看见了霓无音寝殿的火光,惊慌失措地敲着锣,大喊大叫着。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快来救火啊……” 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便像回声一样蔓延了整个南赵王宫。 赵北夜听说了霓无音寝殿着火的消息,连衣服也顾不得穿,拖着鞋子便急匆匆地赶到了霓无音的寝殿。 魏王后在自己寝殿中观察着,暗自庆幸而又得意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这下,自己的地位算是永远地保住了吧! 她轻蔑地笑着,舒了口气。 既然赵北夜已经到场了,魏王后也不得不去逢场作戏了。 “哎呀,这是怎么了呀?!” 魏王后和侍女匆匆赶过来,又假惺惺地看着眼前的大火。 “哎呀,霓姑娘是不是还在里面呢啊?!” 魏王后脸红着直跺脚,装作一副懊悔而又悲痛的样子来。“你们!你们是怎么巡逻的?这好端端的,竟然让霓姑娘的寝殿失火了……” 赵北夜已经顾不得看她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他沉默片刻,只身便走向了烈火熊熊的寝殿。 “陛下,陛下您不能进去啊!” 魏王后见状,连忙跪下阻拦赵北夜。 她还没有怀上南赵的后嗣,怎么可能让赵北夜这么早就死去了呢! 魏王后说着,又冲身边的宫人、侍卫和禁军们轻轻地咳了几声。他们心领神会,纷纷跪下请求道:“还请陛下三思啊!” 赵北夜听了他们的话,只是停在了原地没有动。 他不是在犹豫,他在思考。 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给寡人把这火灭了!” 赵北夜一声令下,大家却都纷纷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赵北夜见无人行动,大怒道:“寡人让你们把火灭了!听不懂寡人说话了吗?!” 宫人、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去拿桶提水来灭火。 魏王后见状,只管在一边哭哭啼啼,装得简直是生动又形象。这假惺惺的样子,无论与她相隔多远,都能感受到一种尴尬而又虚伪的气息。 在这些宫人、侍卫们齐心协力的灭火之下,大火很快就被熄灭了。 魏王后哭哭啼啼地看着那一片烧焦的废墟,“黯然伤神”地抹着眼泪。 “唉,霓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怎么就……” 她说着,又不住地瞄着赵北夜。 赵北夜只顾着望着那废墟出神,却丝毫也没有顾及到魏王后的反应。 突然,从废墟中走出来了一个人。魏王后仔细一看,却吓得两腿发软,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是霓无音,是霓无音啊! 她怎么没被烧死?!她怎么还活着?! 魏王后仿佛见了鬼一般尖叫了一声,又用一种极为凄厉的声音喊道:“陛下,你看啊!” 赵北夜定睛一看,原来是霓无音。 霓无音并没有将侍卫们蓄意放火的事情在众人面前提起。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魏王后。 “王后是一直没有歇息吗?” 霓无音这一个问题,却把魏王后吓了一跳。她尴尬地笑了笑,又回答道:“没有没有,方才已经歇息了,听说了你的寝殿走水了,这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霓无音听了魏王后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这么急,竟然穿戴如此整齐…… 霓无音想了想,便明白了什么。 “其实方才,我并没有歇息。而且,我好像依稀地听到了什么声音……” 霓无音的一句话给魏王后吓得面如土色。她紧张兮兮地看着霓无音,又看了看赵北夜,满脸堆着笑。 “哎,还好有惊无险啊。霓姑娘既然受惊了,不如就快去歇息?” 魏王后心中既担心又害怕,连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霓无音看着魏王后的反应,心中更加确信了。 倘若魏王后知道了她听到了什么,必定会杀人灭口。所以,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 “我仿佛听到了几个宫女的声音,她们竟然还没睡,不知是不是被大火烧死在殿里了……” 魏王后听了她这话,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笑得也更加自然了。 搜索幻想小。说网3w点7wx点org阅读宴繁花最新章节 第169章 什么…… “馥妃娘娘驾到。”此起彼伏的传报声悠然回荡在西院宫中,此宫中的小主宫人无不收敛起脸色,呈现出恭顺的姿态。 远处传来悉索的金银声,直到听到珠玉碰撞之声渐息,众人低垂的眼中出现了馥妃的鸾凤云锦裙裙摆,“都起来吧。”直到馥妃落座发话,众人才次第应是,平身之后,依然不然直视馥妃的眼睛。 “说说这次东院宫分走多少贡品吧。”馥妃乌拉那拉华佳岬了一口茶,心平气和又略带不屑的问到。 掌服宫女云染小心揣度着用词,“回娘娘的话,这次东院宫除了惯常份例,只多领走了高丽进贡的暖菊轻纱,还有些节气福包。” “只多领走?只?你也知道,份例的规矩。皇恩浩荡,才有我们的一切,各领各宫的份例,是对皇上的尊重,更该心怀感激,不应有那非分之想。” “是,娘娘。奴婢谨记在心,从不敢有逾越之举。” 馥妃嗤笑道,“咱们不敢有逾越,可别人不这么想。” 暮然,乌拉那拉华佳心中闪过当初微时在东院宫的种种,脑海中划过瓜尔佳祁莲的脸。 “这些小事不应烦扰上听,作为西院宫之主,我理应对宫内的大事小情担起责任。这么着,云浅,你去给内务府刘总管带个话,下月就是中秋,各宫还得备下些节礼,取多补少的时候也是有的,让他清点清点,以防出了纰漏。” “是,娘娘,云浅明白。” “本宫乏了,云染。” 云染进步上前扶起馥妃。待馥妃离去,众人才稍松一口气,眉头却浮起一片阴云。天,恐怕有风雨。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东院宫元贵妃瓜尔佳祁莲边吹着香片沫子,边悠然问到。 “内务府刘总管急急忙忙的,话都说不清楚,总之啊,就是让咱们把娘娘您上次看中的暖菊轻纱给送回去,说到下月中秋节气的时候再领都行。还说,这次桂嬷嬷做宴席多领的节气福包就不提了。”一直近身服侍元贵妃的掌事宫女婷烟一向机灵,说起话来也是又快又准。 “还有这种事?一点暖菊轻纱罢了,领了就领了,何必退了再领?各宫里置办宴席领用节气福包都是有的,怎么还会专说一句?”元贵妃眉头轻蹙,颇有些不解。正啜饮的玫瑰香片也放下了。 婷烟面有豫色,元贵妃一看便知,“有什么就说,这里都不是外人。” “奴婢估计,是有人去内务府扇风来着,不然刘同正哪儿来这么大胆子。” “扇风?本宫堂堂贵妃,谁有胆子来扇本宫的风?”瓜尔佳祁莲心中搜索着名单,爱管闲事的芝贵人?这么大胆子,难道是棠妃? “不管怎么说,这点暖菊轻纱本宫是拿定了,本宫有本事拿,就有本事留。桂嬷嬷是本宫的乳娘,自己宫内置办次寿席也是妥当,容不得外人插嘴。”元贵妃想了想,又说道:“婷烟,你把这事查清楚,本宫眼力容不得沙子。” 婷烟领命,心里却有些嘀咕,既然要查,当然是去问内务府的人最清楚,拧身就往内务府去。 “馥妃娘娘来了。”东院宫宫女婷鸳笑嘻嘻地跳进院内通报,离着元贵妃的紫藤殿还有一段距离,已经能听见馥妃乌拉那拉华佳满身的盈盈笑语。“妹妹,我来看你了。” “馥妃娘娘来了,咱们见吗?”才把去内务府打听得来的消息告诉元贵妃的婷烟微声问道。 “见,来了就见。”元贵妃沉着答道。 馥妃才跨进紫藤殿,元贵妃已经迎了上去,脸上是温暖而适宜的微笑,“姐姐来了。”馥妃缓缓起福,被元贵妃轻轻扶起,“自家姐妹,不拘泥这些繁礼。”一边将馥妃让进上席,馥妃则知趣地落座客位,“妹妹恩宠不断,皇上的恩赐都在你这儿了。妹妹这里说起来真是富丽雅致,这是前个皇上刚赏赐的凤啼橙花香吧,真是不错。”顿了顿又说到,“不过妹妹贵为贵妃,也不敢有人说什么的。” 元贵妃脸色一沉,旋即又挂上和煦的笑容,“姐姐真是过誉,你那儿的赏赐还少吗,难得妹妹这有能入姐姐眼的。这不,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点进贡的布匹,今日还要来要走,说是节气到了才合时宜。我看啊,是有人说了些什么。” “内务府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妹妹可别气坏身子。” “哪儿能呢,我最近受了些风邪,只有那高丽进贡的暖缎,还带点菊花清香,我才好些,内务府的人听了,反而又多送了些来,姐姐你说可笑不可笑?” “哦?他们变脸倒是快得很。” “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浪骚蹄子妄想诬赖本宫,要被我知道了,少不得罚的。” 话到一半,馥妃的脸色越来越红,“那些劳什子,当然是妹妹身子要紧,我也是听说了妹妹不适,才过来看看。”说着示意云染呈上漆盒,“这是薄荷云露膏,露珠和上等薄荷调制的,妹妹用了皮肤一定会安稳许多。” “莺娇燕咤,欢声笑语,一定是姐妹情深吧。”莛贵人向海妍自青匆阁闻声而来,玉立于紫藤阁外的庭院中,不由得喃喃自语,只是扶住侍女的手不由得用了些力。身边的又莲姑姑紧了紧海妍的披风,“小主,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待馥妃离去,祁莲依然没有看过那薄荷云露膏一眼。“枉我们一直真心待她,当初同在拾器苑的时候,我们帮了她多少次?”婷烟见祁莲颓然呆坐,径直说到。 祁莲脑海中追溯着往事。是啊,华佳出身乌拉那拉氏,一个出过两位废后的家族,本来已经再无入宫的资格,但机缘巧合,华佳不仅入了宫,结识了自己,现在更已居于妃位。 当初华佳顶撞了梅妃,是自己和她一起承担责罚,当华佳不受宠时,连内务府都敢克扣衣料和布匹,是自己分送给她。就连华佳现在最常用的珠钗,也还是自己初次受赏得的赤金翠珠钗,两人当时一起赏玩这枝珠钗的时候,多天真。祁莲脑海中还回荡着华佳“为了你,我永远都在”的真情话语。 一点恩赐,一层位份,一些野心,一点一点的改变让环境变了,人也变了。祁莲慢慢地收起惘然的神色。抬脸对婷烟说到,“馥妃送来的膏药先收起来吧。” “妍儿,爹上次讲过的北玄武星图可有记住?” “记住了,分别是斗、牛、女……” “咳咳……” “爹!你怎么又咳嗽了,快坐下歇歇!” “妍儿,爹今天要告诉你一件事。”老态龙钟的钦天监主簿向之问虽然因为咳嗽佝偻了起来,但他还是努力保持浩然之气。 “爹,你慢慢说,别急。”天赋异禀的向海妍已经预感到了父亲已是油尽灯枯,但她还是宁愿相信这只是自己的错觉。眼泪已经湿了衣袖。 “妍儿,爹自认天赋过人,你的资质更在爹之上,你我皆知,我命不久矣。” “爹!”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有生者就有逝者。妍儿,爹亲此去不是横祸,乃是自然循环,希望你不要太过伤感。我老来得你,已是福气,只可惜毕生所学不能全全教你。” “爹,你别说了,这些都不重要……” “妍儿,你命格清贵,自是能选入皇家园囿,只是白莲自清香,不适红尘嚷。若有贪狼自紫薇过,你要当心。”紧皱眉头的向之问示意女儿从观天仪的坐台中拿出一个古朴的盒子。 “爹,女儿记住了,这是什么?” “这是魏文帝时流传出的雨珠,文帝见百姓危难时曾多次使用,求风得风,要雨得雨。” “钦天监还有此等宝物?!” “切记不可被外人知晓!这是爹用非常方式得到,并非钦天监所有,使用时需要……” 北斗落,寒风起。茫茫高台中,一老一小的身影显得那么萧瑟而神秘。 馥妃有孕的消息悄悄传遍了各大院宫,位居中宫的贤棠皇后脸上难掩欣喜,连头上的赤金缠丝凤冠都难得的在轻轻晃动,展翅欲飞,“今天本宫邀各位妹妹来,咱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恭贺馥妃妹妹有孕这件大喜事。” “恭喜馥妃娘娘,贺喜馥妃娘娘。”满堂莺燕皆按着自己的位份,谨慎的恭贺起来,聪慧者甚至面露喜色,满脸堆笑,哪管心头浓浓恨意。 馥妃自有一番傲然得意,毕竟自己是宫中第二位有孕的主子娘娘,早前怀孕的梅妃因为时运不济,不仅没能顺利得子,反而一尸两命,是个可怜没福的。而自己,深得皇上宠爱,拔得头筹,先机占尽。想到这里,馥妃更觉自身矜持贵重,气色越发好了,“多谢诸位姐妹的爱护,皇上雨露匀沾,我这是呛个头彩,相信姐妹们也必能先后诞下龙裔,为皇家开枝散叶。” “妹妹太谦虚了,虽说咱们皇上年轻有为,才入而立之年,大好的锦绣山河必能如松似山。可毕竟还没有一位正经娘娘顺利得子,你这次有孕真乃吉兆,单凭这一点,你就是大青的有功之人啊。”贤棠皇后显得十分高兴,话语间逡巡着众人,“你们都应该跟馥妃学学,诞育子嗣才是正经。元贵妃,你说是吗?”元贵妃瓜尔佳祁莲眼眸低垂,连鸽红联珠步摇都快遮住脸颊,柔柔答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定当好好效仿馥妃妹妹。” “知道就好,玉棉,把本宫备下的赏赐送到西院宫主殿。” “是,娘娘。” 奴才快速仔细的从帷幕后抬出一箱箱赏赐,举手投脚都投着一股子干脆麻利的劲头。“百子绸锦被”、“蓝田玉护颜”、“点翠玉头面”……来回十余趟,玉棉姑姑才答道:“皇后娘娘,东西都在这儿了。” 贤棠皇后缓缓步下主台,走过元贵妃祁莲到馥妃的身边,亲自扶起华佳,“好。馥妃妹妹,看这些还喜欢吗?”馥妃华佳自是不胜感激,万福答道:“皇后娘娘对臣妾恩重如山,臣妾都很喜欢。”又领了宫人谢恩不已。 “好财的眼热,好面子的嫉妒,久未获恩宠的心恨,胆子小的颓然,自己是哪一种呢?”莛贵人向海妍心下默默想着,眼光不经意间飘到了元贵妃身上,“恩宠如她,也有让人看出怅然若失之时,喜悲形于色,非大将之才。”不由得看低了祁莲几分。 “娘娘,您别气坏身子,指甲,指甲……” 元贵妃瓜尔佳祁莲强忍怒火,勉强支撑着才回到东院宫主殿紫藤殿。及入寒冬,馥妃的春风得意是这么不合时宜。曾经也是姐妹相称,自己不曾对她不起过,现在这样骄傲,又搭上了皇后,自己堂堂贵妃,竟然也会被讥诮。顺手又把婷然泡好的香片砸到地上。 婷烟看不下去,一把护住祁莲带着金镶翠玉护甲的手,“娘娘,你听奴婢一句劝,娘娘,冷静下来!”“我瓜尔佳祁莲,为什么就没有孩子……”祁莲跪倒在地,哭得身嘶力竭,“娘娘您年纪尚轻,还有很多机会的!”“没时间了!我没有机会了!”祁莲挣扎着跪立起来,“你知道吗?华佳这个乌拉那拉氏的贱人,一旦生下皇子,就是位份最高的皇子,很可能被立为太子,皇后又如此拥戴她,以后哪里还有本宫的位置!”“娘娘,你别气馁!你是贵妃,生下的皇子会得到皇上所有疼爱的!”“胡说!本宫已经二十四岁了,入宫多年从未有过动静!怎么会在朝夕之间就有皇子……”祁莲越说越气,眼泪喷涌而出,引以为傲的嗓音已见沙哑。不管婷烟怎么劝说,祁莲也只是摇头痛哭。“娘娘,仔细被别用有心的人听见。”婷烟一心护主,看到主子如此伤心,自己也是相对垂泪。对于未来,她们有着敏感的神经与深刻的担忧。 搜索幻想小。说网3w点7wx点org阅读宴繁花最新章节 第154章 慈悲意(一) 魏王后走到霓无音面前,拉着她的手,又假惺惺地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霓无音,见霓无音竟然丝毫没有受伤,不禁心中怄火。 “哎呀,还好霓姑娘没有受伤,否则本宫还真是要自责万分了呢!” 魏王后笑盈盈地说着,又转过身看着赵北夜。 这一次,估计怎么也怀疑不到我头上来了吧! 【东燕王宫-朝阳宫】 慕容溪坐在高座上看着奏章。 “寡人吩咐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中常侍把新沏好的茶端上来,放在了慕容溪的手边。“陛下您就放心吧,赵帝已经答应了,不日便会将霓姑娘送回来。” 慕容溪放心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奏章。 中常侍有些欲言又止,担心道:“陛下,这霓姑娘都已经死了,您……” 中常侍说到这里,便突然停住了。 慕容溪缓缓地抬起头,又低下头,继续看着奏章。“只要寡人是燕帝,这件事情便不算棘手。” 中常侍听了,又继续道:“奴才是担心……兰夫人……” “兰夫人既然已经害死她一次,寡人便不会再让兰夫人去害她第二次。” 中常侍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慕容溪看着他忧虑的神情,又道:“当日慕容渝尚且能用护心散救她,又堵住了悠悠之口。寡人既然想将她留在身边,也不得不如此。” 【南赵】 赵北夜履行自己与慕容溪的承诺,将霓无音送回东燕。霓无音见赵北夜执意如此,便假装答应了此事,想伺机在半路逃走。 赵北夜刚要上前去对霓无音说些什么,魏王后便抢先一步,盈盈地上前笑着,又和蔼可亲地拉着她的手。 “霓姑娘,以后若是有空,便多来南赵王宫里坐坐啊。” 魏王后表面上是如此说,心中却是厌恶至极。 多来坐坐?你可永远都别出现在本宫面前了! 霓无音看着魏王后这人面蛇心的样子,不禁后背发凉,抽回了手道:“多谢王后。” 魏王后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又退后去,目送着霓无音上了马车。 霓无音坐在马车上,心中五味杂陈。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实。 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她用手缓缓地掀开了马车两侧的白色轻纱,看着马车外的风景,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这世上一般…… 她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在东燕王宫中发生的事情,心中不免悲愤。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她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泪,又从衣袖中拿出了手帕,轻轻地拭了拭泪。 “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 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 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 她又看向了外面。 行人缓缓行走于集市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她看着这世间繁华,却都与她无关。 “桂櫂兮兰枻,斵冰兮积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 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 朝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 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 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 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马车徐徐向前行驶着,马车晃晃悠悠,又颠颠簸簸,可是霓无音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心如死灰…… 过了许久,她缓缓探出头问车夫道:“可否暂且停一下车?” 车夫和旁边随行的那个侍卫警觉地看着她。 “我们陛下说了,让我们两个护送你回东燕去,不得有丝毫的差池!” 霓无音看了看外面热闹的街市。“你们的差事,我自然明白。可是你们的陛下并没有说过不让我吃饭吧?” 车夫和侍卫听了,有些为难了。 “这……” “哎呀,我肚子饿了,咱们也车马劳顿了这么久了,停下来歇息片刻不碍事的。” 正好车夫和侍卫的肚子也饿了,他们便将马车停在了一边,下来找吃饭的地方。霓无音见这二人跟得太紧,便装模作样地蹲在地上。 “哎哟,哎哟……” 车夫和侍卫见状,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霓无音假装疼得眯缝着了眼睛。“哎哟,我现在好难受啊,我要去看郎中……” 霓无音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瞄着车夫和侍卫。车夫和侍卫嘀咕了半天,这才商量好,决定带她去看郎中。 他们找到一家药铺,便要进去看郎中。霓无音见状,连忙张开手臂拦住了他们。 “哎哎哎……两位大哥,你们进去……是不是不太好呀?万一是什么……” 霓无音皱着眉头,装作一副极其为难的样子。车夫和侍卫面面相觑,犹豫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霓无音刚得到车夫和侍卫的许可,便急忙走进了药铺中。 她走近了郎中,压低了嗓音,神秘地小声说道:“请给我拿一包蒙汗药。” 那郎中听了,不禁惊愕失色。 “蒙汗药?!” “嘘……” 霓无音连忙向外面看了看,又靠近了一些。“拜托您了,有坏人劫持了我,我也是无奈之举,不得不如此啊!” 那郎中听了,顿时明白了什么。他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包用暗黄色的纸包裹的东西。 “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的,可一定要当心啊!” 搜索幻想小。说网3w点7wx点org阅读宴繁花最新章节 第155章 慈悲意(二) 霓无音走出药铺,若无其事地跟在车夫和侍卫的身后,找店铺吃饭去了。 他们到了一家包子店,便坐下准备吃包子。霓无音四处看着周围可用的东西,突然发现了放在桌子上的茶壶。 “两位大哥,一路上辛苦了……” 她说着,又站起身,用右手慢慢地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为车夫和侍卫倒着茶。她边倒着茶,边瞄着他们,趁他们不注意,便又将指甲中事先准备好的蒙汗药拈了拈,放进了他们的茶水里。 霓无音倒完了茶,便又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车夫和侍卫正好行路久了,也想喝点茶水去去身上的疲惫,便丝毫没有防备,一口气将杯里的茶水喝得一干二净。 霓无音看着他们如此鲁莽,不禁暗暗地笑了笑。 实在对不住了,二位…… 这蒙汗药果真是厉害,车夫和侍卫喝了她加了蒙汗药的茶水以后,很快便双双晕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霓无音趁着他们刚刚中了蒙汗药,便急匆匆地跑远了。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自己将要何去何从…… 突然,她似乎是看到了一个熟人! 方宪?! 她疾步走上前去。 “不知方大人为何会在此?!” 方宪见了霓无音,亦是如同见了鬼魂一般。 “霓姑娘?!你……” 方宪连忙向四周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你没死啊?” 霓无音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人多眼杂,这里肯定是不方便说些什么了。 她将方宪拉到一个酒馆坐下。 “方大人,其实当初我并没有死,是落王后救了我。” 方宪听了,顿时感到惊讶。可是很快,他却又想起了什么一样。 “霓姑娘,殿下被人诬陷有谋逆之心,现在被陛下关押在了廷狱司,日日受尽折磨……” “方大人,不知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霓无音听了有关慕容渝的内容,笑容顿时僵住了。 方宪见她执念已深,便叹了口气。“霓姑娘,你与殿下也相处了那么久,不会不知道他的为人吧?” 霓无音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沉默着。方宪继续说道:“霓姑娘,你要相信殿下,他真的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你又怎能听信他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呢?” 或许挑拨之人,正是想利用你去扳倒慕容渝呢? 那挑拨之人是否可信? 这些问题,你是否都仔仔细细地考虑清楚了? 这些话,方宪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想让霓无音回宫去救慕容渝,因为慕容渝现在在慕容溪手里,而能做到救慕容渝的,也只有霓无音一个人了。 霓无音只是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既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方大人……” 霓无音面无表情地缓缓开口。“落王后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既然已经答应她此生不再回到东燕,又怎可食言?” 方宪听了,却也有些为难了。 倘若执意要让霓无音去救慕容渝,岂不是要陷她于不忠不义之地么?可若是不救,岂不是要让慕容渝在廷狱司饱受折磨? “霓姑娘……” 方宪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也只得兵行险着了。 “霓姑娘,不如我们就做一套戏吧。” 方宪说着,便又压低了声音,对她耳语着…… 到时方宪假装挟持霓无音,欲以霓无音的性命来交换慕容渝的性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此招成功救得了慕容渝的性命,也算是不枉费这一番凶险了。 虽然这样,可霓无音却还是很担心。 “方大人,不如就由一个你信得过的心腹去代替你做这件事情吧。” 倘若此招不成,还可以有其他的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方宪听了霓无音的提议,赞成地点了点头。 霓无音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到底是难过还是什么。她微微皱了皱眉,便转过身去。 “霓姑娘!” 方宪叫住了她。“霓姑娘,多谢你愿意救殿下。” 霓无音自嘲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过是当可怜他罢了。” 霓无音说着,又继续向前走去。方宪又继续道:“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殿下,才会如此相救?” 霓无音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自然不是!” 她突然转过身来。“我正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才留他一命。否则……” 霓无音说着,又提高了音量。 “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她说完,便又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走着。 【东燕王宫-朝阳宫】 毕竟方宪也在燕宫行走了这么多年,已经人脉熟络。给燕帝溪送一封信而已,他还是能办到的。 很快,慕容溪便接到了来自方宪的书信。 他看过后,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焦虑或是哀伤。相反的,他倒是觉得这件事情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呵,不自量力。 慕容溪淡然地将那信放在了烛火上,火苗窜起,很快便将信燃成了灰烬。 【廷狱司】 慕容溪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廷狱司。他看着慕容渝如今如此狼狈的样子,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慕容渝,你想不到吧,你的属下来救你了。” 现在的慕容渝,几乎已经是连呼吸都没有力气了。 慕容溪冷笑一声,又在他面前来回徘徊着。 “可是你的属下却猖狂的很,还真不愧是你慕容渝的手下,简直和你是一模一样!” 慕容溪冷冷地说着,又挑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慕容渝,你可知道,你的属下威胁寡人什么?” 慕容渝还是没有任何力气去回答他。 慕容溪用手捏着他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手臂。“他们说,霓无音就在他们手中。只要寡人将你释放,他们自然便会确保她平安无事——” 慕容溪说着,又皱了皱眉。 “慕容渝,你的存在只会伤害她,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慕容溪冷冷地说着,又嗤笑了一声。 “慕容渝,你会怎么选?” 第156章 慈悲意(三) 他知道慕容渝已经无法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便也不去强求他回答了。 “对于你来说,你自然会选择交换,因为这对你来说,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失。可是对于寡人,无论是否交换,都势必会有所失有所得。你说——” 慕容溪低了低头,又将眼睛靠近了慕容渝的眼睛。 “寡人会怎么选?” 慕容渝强撑着摇了摇头,却还是没有说话的力气。 慕容溪冷冷地笑着。 “慕容渝,寡人根本就不需要去选择什么啊。” 此时的慕容溪,完全显露出了他身为一个帝王的风范。 站在高山之巅,自然可以俯瞰万千。 他根本就不用选。 因为,他都要。 【疏桐殿】 “你说什么,我们的人看到霓无音了?!” 兰轻颜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青萝拼命地点了点头。“是啊夫人,千真万确,就是霓无音啊!” 现在兰轻颜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言语去描述了。 失望、愤怒、恼火、焦虑…… 其实最多的,还是诧异与惊讶。 落千翎竟然会留霓无音性命?! 为什么?! 早知道,落千翎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对于霓无音那种与她争夺夫君的人,她岂能容得下? 可是如今,落千翎却救了她…… 兰轻颜觉得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倒还真是如梦似幻的…… “荒唐!” 兰轻颜想了许久,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 “落千翎怎么还救了霓无音呢啊?她难道是不知道陛下与那霓无音之间的关系吗?” 青萝也实在是想不通落千翎为何要如此。 “夫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便要想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兰轻颜听了,敏锐地看向了她。青萝走近些,弯下腰去,又用手掩着嘴,低声地对兰轻颜耳语着。 “夫人,陛下收到了来自慕容渝属下的信,说是威胁陛下用那慕容渝的命去换霓无音的命呢!” 兰轻颜听了,又低下头,仔细地思索着这件事情。 用那慕容渝的命,去换霓无音的命? 呵呵,还真是有意思! 兰轻颜森然地笑着,又摇着头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便不用咱们插手了。本夫人如今倒是很好奇,陛下他到底会怎么选择,如何取舍。” 这一天,很快便到来了。 在朝阳宫朝堂上,慕容溪穿着华丽的朝服,头戴着华贵的发冠,又将慕容渝用黑色的纱蒙着面,让他站在了大殿的一侧。 落千翎身着深红色朝服,头戴着华丽的珠翠,涂着暗红色的胭脂,显得严肃而又庄重。 她只是知道要见一位重要的人,却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端庄地坐在那,静静地期待着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慕容渝的一个心腹用刀架着霓无音上殿了。那心腹瞪着又大又圆的眼睛,紧咬着牙关,一副既憎恶而又凶狠的模样。 落千翎见了霓无音,简直是又气愤又懊悔。 当初都怪自己心慈手软,才留她到了今天,实在是养虎为患!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她一个自幼习武之人,最忌讳的便是两个字。 一个是情,一个是仁。 很巧,她一个也没有躲过,便成就了今日投鼠忌器的局面。 落千翎看着面前的霓无音,暗暗地愤恨着,恨不得立刻便冲上前去,将她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撕得粉碎。 都怪自己的妇人之仁!竟然会同情、可怜她! 她也配! 落千翎越想越气,却还是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 毕竟还是在朝堂之上,就算不顾及自己母仪天下的王后之位,也要顾及落府的。 那心腹看了看四周的朝臣们,又直直地瞪着慕容溪。 “燕帝!你到底是要我杀了这个女人,还是你乖乖地交出我们殿下?!” 慕容溪看着眼前这个狂妄之徒,不禁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寡人敬佩这位勇士的忠心。只是——” 他说着,又微微地皱了皱眉,讽刺地微笑着。“你口中的‘殿下’因为谋逆,已经被逐出了王室王籍。如今的他,也不过就是个阶下囚而已,还请这位勇士注意自己的言行,切莫胡言乱语啊。” 那名心腹瞪着慕容溪,又将架在霓无音脖子上的刀在他面前晃了晃。 “燕帝,你到底怎么选?!” 慕容溪看着那名心腹,又幽幽地笑着。“寡人自然会将慕容渝交给你,也希望这位心腹能够遵守承诺——” 那心腹看着慕容渝,又大声质问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慕容溪微微低下头,又微笑着摇了摇头。 “慕容渝如今身体虚弱,寡人是怕他受了风才如此,没想到会引起这位勇士的怀疑?” 他亲自走到慕容渝的身边,将他头上的黑纱揭开。 “殿下!” 那名心腹见了慕容渝,不禁失声大喊。 霓无音见慕容渝如此虚弱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过一阵莫名的痛。他如今面无血色的样子,就像是大限将至之人一般…… 那名心腹又冲慕容溪大喊道:“燕帝!你把我们殿下怎么了?” 慕容溪冷冷地看着慕容渝,并没有回答那名心腹的话。落千翎见了,便优雅地笑了笑。 “谋逆之人,意图篡夺王位,难道还要将他视若神明吗?” “究竟是谁谋逆,究竟是谁篡夺王位,你心里清楚!” 那心腹大喊大叫,又说出如此狂妄之语,不禁引得慕容溪心中不悦。他冷冷地走向那名心腹。 “看来这位勇士的确是勇气可嘉,都敢污蔑寡人。看来,你是不想换回他了么?” 那名心腹迎着慕容溪冰冷的目光,又高声道:“燕帝!难道你不想换回她了吗?!” “你最好别乱来。” 慕容溪投鼠忌器,不得不暂且缓和了语气。“寡人先将慕容渝交给你,你也要放了她。” 那名心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慕容溪便将慕容渝交给了他。 落千翎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寒意。 没想到他竟然为了霓无音,就这么轻易地放了慕容渝…… 第157章 慈悲意(四) 慕容渝强撑着用力摇着头,可是那名心腹却没有明白他的用意,便搀扶着慕容渝向朝阳宫大殿的殿门处走去。 在他们快要走到殿门的时候,慕容溪却突然高声道:“将他们拿下!” 那名心腹听后一惊,突然明白了什么。 “燕帝!你竟然用这种手段!” 慕容溪冷冷地笑着。 “那你认为,寡人会这么轻易就放了慕容渝么?” 朝阳宫中的禁卫军们纷纷上殿,很快便将他们两个人抓了起来。 那名心腹恶狠狠地瞪着慕容溪。“堂堂燕帝,竟然也会出尔反尔,实在是讽刺啊!” “若说起出尔反尔——” 慕容溪说着,又缓缓地走上前去,拍了拍慕容渝的肩膀。“寡人也是从三弟你身上学来的。不知三弟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入木三分?” 慕容渝虽然能有说话的力气了,身体却还是虚弱不堪。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什么。 慕容溪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 “将他们押回廷狱司。” 【宫外】 方宪与那名心腹约定好,倘若能成功营救出慕容渝,便在茶楼汇合。 方宪见那名心腹迟迟没有赶来,便得知——他已经失败了。 慕容溪目送着慕容渝再一次被押去廷狱司,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慕容渝,无论如何,寡人都要让你付出代价。 霓无音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陛下,我……我还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宫外,我……想去取……” 慕容溪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既然是在宫外,便不像在宫里这么安全了。不如——” 慕容溪说着,又顿了顿。“寡人便亲自护送你去取,这样寡人也更放心。” 落千翎听了,心中顿时憋了一口怒气。 霓无音见这一招术竟然被慕容溪识破了,难免有些尴尬。 “呃……其实陛下,东燕在您的治理之下,早就是安定和谐之邦了,哪里会……不安全呢……” 霓无音的表情十分不自然,紧张地用手搓着衣角。 落千翎实在受不了了,便突然站起身来,却又强忍着将怒气压了下去。 “陛下,霓姑娘倘若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您只管让她去取便是了。” 她说着,又缓缓地走下了台阶。“霓姑娘刚刚回到燕宫,可能还有些不习惯呢!” 落千翎虽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说话的语气却像是要冲上前去,把霓无音撕碎了一般。 霓无音有些愧疚地看了看落千翎,更加坚定了她想要离开这里的决心。 落千翎见慕容溪一直看着霓无音,心中十分不悦,却还是勉强地笑了一下,走上前去。 “陛下,要么您就派人去取吧,霓姑娘这进进出出的,是不太安全。” 落千翎说着,又像嘲讽一般,暗中悄无声息地给了霓无音一个白眼。 霓无音,就算你能留在他身边又如何?这一次,我就要亲手杀了你,绝不会心软! 【疏桐殿】 兰轻颜听说了霓无音回宫的事情,却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她找了一群戏班子进宫里来,专门为她唱着戏。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兰轻颜听着这些戏,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她低着头,认认真真地调着手中的香料,时不时地抬到脸前细细地嗅着……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那些唱戏的人不住地看向兰轻颜,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想要看戏的心情。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青萝见状,饶过那些唱戏的人,径直走到兰轻颜身边,弯下腰去小心地问道:“夫人,您是不喜欢这些戏吗?” 兰轻颜又嗅了嗅手中的香料。 “喜欢,喜欢的很呢。” 她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香料,像是在观赏着什么壮举一般。“这首屈夫子的《楚辞·九歌·山鬼》,正对本夫人的口味呢。” 兰轻颜这话,倒是听得青萝一头雾水。 夫人什么时候喜欢看戏了? 那些唱戏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兰轻颜的情绪。 ——或者说,察觉了也没有办法。他们只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只能是兰轻颜让他们干什么,他们便干什么罢了。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兰轻颜听到这里,不禁脑海中又浮现起了一幅美好的画面。 好像有人在山的弯曲处经过,她身披薜荔腰束女萝。 骑着赤豹后面还有花狸猫跟随,辛夷木造的车上有桂枝系着的彩旗。 身披石兰腰束杜衡,还摘了鲜花准备表达心意。 处于幽深的竹林几乎不见天日啊,道路险阻很难走,要来迟了。 孤身一人登上山巅,云雾溶溶在脚下浮动。 白昼昏昏暗暗好像黑夜,东风飘旋神灵降下雨丝。 其实岁月已大量流逝,什么原因让我仍如花艳丽呢? 穿过竹林看见山中的人好像芬芳的杜若,清心寡欲。石泉口上有松柏遮盖,路开始好走了。 突然又雷声大作雨蒙蒙,猿啾啾声,天黑的时候又听见狖在叫,路又迷茫了。 风飕飕声树叶萧萧坠落,思念公子,只剩忧愁…… 兰轻颜突然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拍了三下巴掌。 “这首屈夫子的《楚辞·九歌·山鬼》可是本夫人最喜欢听的,谁知你们竟然唱得如此敷衍?” 那些唱戏的人听了,顿时脸色煞白,僵在了那里。兰轻颜又紧皱着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你们还是换一个得了!” 第158章 山鬼歌(一) 就在兰轻颜懊恼之时,戏子中却又站出了一个人。 “夫人莫要心急。夫人既然知道此戏是由屈夫子所作,不知夫人可否明白屈夫子所表达之意?” 兰轻颜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戏子。 “你竟然如此自信。那不知道你是如何理解的?” 那女子从容地笑了笑。 那打扮成山鬼模样的女巫,就正喜孜孜飘行在接迎神灵的山隈间。 “从诗人对巫者装束的精妙描摹,可知楚人传说中的山鬼该是怎样倩丽,“若有人兮山之阿”,是一个远镜头。诗人下一“若”字,状貌她在山隈间忽隐忽现的身影,开笔即给人以缥缈神奇之感。” 她说着,又看向了兰轻颜。兰轻颜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闭着眼,静静地听她说着。 一位身披薜荔、腰束女萝、清新鲜翠的女郎,那正是山林神女所独具的风采。 此刻,她一双眼波正微微流转,蕴含着脉脉深情;嫣然一笑,齿白唇红,更使笑靥生辉! “既含睇兮又宜笑,着力处只在描摹其眼神和笑意,却比《诗经·卫风·硕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之类铺排,显得更觉轻灵传神……” 兰轻颜听到这里,不禁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打断她的话。 女巫如此装扮,本意在引得神灵附身,故接着便是一句“子(指神灵)慕予兮善窈窕”,口吻也是按传说的山鬼性格设计的。 开口便是不假掩饰的自夸自赞,一下显露了活泼、爽朗的意态。这是通过女巫的装扮和口吻为山鬼画像,应该说已极精妙了。 “诗人却还嫌气氛冷清了些,所以又色彩浓烈地渲染她的车驾随从:“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那女子说着,又突然故意地停了停。 这还真是一次堂皇、欢快的迎神之旅! 火红的豹子,毛色斑斓的花狸,还有开着笔尖状花朵的辛夷、芬芳四溢的桂枝,诗人用它们充当迎神女巫的车仗,既切合所迎神灵的环境、身份,又将她手燃花枝、笑吟吟前行的气氛,映衬得格外欢快和热烈。 满怀喜悦的女巫,只因山高路险耽误了时间,竟没能接到山鬼姑娘(这当然是按“望祀”而神灵不临现场的礼俗构思的)! 她懊恼、哀愁,同时又怀着一线希冀,开始在山林间寻找。 “诗中正是运用不断转换的画面,生动地表现了女巫的这一寻找过程及其微妙心理……” 她见兰轻颜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索性便继续说了下去。 她忽而登上高山之巅俯瞰深林,但溶溶升腾的山雾,却遮蔽了她焦急顾盼的视野;她忽而行走在幽暗的林丛,但古木森森,昏暗如夜;那山间的飘风、飞洒的阵雨,似乎全为神灵所催发,可山鬼姑娘就是不露面…… 人们祭祀山灵,无非是想求得她的福佑。现在见不到神灵,就没有谁能使我(巫者代表的世人)青春长驻了。 为了宽慰年华不再的失落之感,她便在山间采食灵芝(“三秀”),以求延年益寿。 这些描述,写的虽是巫者寻找神灵时的思虑,表达的则正是世人共有的愿望和人生惆怅。 诗人还特别妙于展示巫者迎神的心理: “怨公子兮怅忘归”,分明对神灵生出了哀怨; “君思我兮不得闲”,转眼却又怨意全消,反去为山鬼姑娘的不临辩解起来。 “山中人兮芳杜若”,字面上与开头的“子慕予兮善窈窕”相仿,似还在自夸自赞,但放在此处,则又隐隐透露了不遇神灵的自怜和自惜。 “君思我兮然疑作”,对山鬼不临既思念、又疑惑的,明明是巫者自己;但开口诉说之时,却又推说是神灵。 这些诗句所展示的心理,均表现得复杂而又微妙。到了此诗结尾一节,神灵的不临已成定局,诗中由此出现了哀婉啸叹的变徵之音。 “靁填填兮雨冥冥”三句,将雷鸣猿啼、风声雨声交织在一起,展现了一幅极为凄凉的山林夜景。 他愈是渲染雷鸣啼猿之夜声,便愈加见出山鬼所处山林的幽深和静寂。 正是在这凄风苦雨的无边静寂中,诗人的收笔则是一句突然迸发的哀切呼告之语:“思公子兮徒离忧!”这是发自迎神女巫心头的痛切呼号——她开初曾那样喜悦地拈着花枝,乘着赤豹,沿着曲曲山隈走来; 至此,却带着多少哀怨和愁思,在风雨中凄凄离去,终于隐没在一片雷鸣和猿啼声中。 大抵古人“以哀音为美”,料想神灵必也喜好悲切的哀音。在祭祀中愈是表现出人生的哀思和悱恻,便愈能引得神灵的垂悯和呵护。 兰轻颜听罢,倒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你倒是很善于分析呢。” 那女子微微一笑,又上前走近了些。 “夫人,您还想知道更多的么……” 兰轻颜见她如此,以为她是在故弄玄虚,对此却并不感兴趣。“本夫人自然会给你相应的报酬,你与他们若是累了,回去便是。” 兰轻颜说着,便又闭上了眼睛歇息了。 那女子有些神秘地看了看后面的那些戏子,小声道:“门主大人,我有话说……” 兰轻颜听了,惊愕地迅速睁开了眼睛,又示意青萝将那些戏子们都送出疏桐殿去。 等所有人都出去以后,兰轻颜便将身子坐正了。 “你方才说的什么?” 那女子跪下道:“门主大人,我是白衣啊!” 兰轻颜微微地皱了皱眉。“你抬起头来。” 白衣缓缓地抬起了头。 兰轻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白衣,你是怎么进宫里来的?!” 白衣纠结万分,泪眼汪汪地看着兰轻颜。“门主大人,您就让白衣跟在您的身边吧!” 兰轻颜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 “好,本夫人答应你,你先起来吧!” 白衣擦了擦眼泪,便站了起来。“白衣知道门主大人您痛恨霓无音,所以白衣是特意来帮您的。” 第159章 山鬼歌(二) 兰轻颜兴致勃勃地挑着眉,幽幽地笑着看着白衣。 白衣坚定地看着兰轻颜。 “门主大人,既然您已经不需要她身上的繁花令了,白衣便可以去替您除掉她!” 兰轻颜听了,十分满意又带着得意地“嗯”了一声。 “白衣啊,本夫人正愁着没有人帮本宫解决了这个烫手山芋呢。既然你来了——” 兰轻颜说着,又突然站了起来。“便帮本宫这个忙吧。” 【凤仪殿】 碧叶与落千翎回宫后,便沉默了许久。 “夫人,您为何又阻拦让霓无音出宫呢?” 落千翎冷冷地笑了一声。 留她在宫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是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总有一天能对付了她这个贱婢! 【朝阳宫外】 夜色已深。 慕容溪与霓无音在宫殿外漫无目的地走着。 霓无音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好,却也只得沉默着。 慕容溪一手垂下,一手又平放在腰前,微笑着,静静地在她身边走着。 霓无音纠结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了。 “……陛下,这么晚了,您便送到这里吧。” 慕容溪有些欲言又止。 “明日,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霓无音有些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见一个人? 难道……是他? 慕容溪也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 多让你见几次也好。时间长了,你自然就会断了念想。 【第二日-朝阳宫】 宴会便在朝阳宫举行。 慕容溪与落千翎早早地坐在殿外的席上,等着那些人到来。 霓无音忐忑不安地坐在下面。对于她来说,这场宴会根本就不是一场宴会,而是慕容溪蓄意想让她与慕容渝见面的借口。 兰轻颜与慕容澈到了宴会之后,便行过礼,坐下。兰轻颜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霓无音,霓无音却并没有向她的方向看去。 既然人都到齐了,也该请出这次宴会的贵客了。 慕容溪缓缓站起身。 “既然是家宴,便也要让子渝来坐坐。子渝虽然有谋逆之嫌,可说到底也是寡人的三弟。” 落千翎在一边说道:“陛下思虑周全,臣妾已经命人将慕容渝带了过来。” 霓无音听了心中一惊,又立刻看向了朝阳宫宫门处。 只见慕容渝双脚上戴着脚镣,被廷狱司的狱卒们押着,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们。 慕容溪见慕容渝以这幅模样出现在霓无音面前,心中不免一阵得意与畅快。 “今日是家宴,你们便也解开子渝的脚镣吧。” 那些狱卒们听了,便七手八脚地去解开他的脚镣。 兰轻颜得意地端起了面前的酒,微微地抿了一口。“还是陛下您宅心仁厚啊,连谋逆之臣尚且能如此的善待呢。” 落千翎不悦地瞪了兰轻颜一眼,没有说话。 霓无音看着眼前的慕容渝,简直不敢相信——他便是从前那个忧国忧民、宽厚善良的东燕三公子。 慕容溪看见了这样的慕容渝,却似乎是习以为常了一般。 “子渝,今日是家宴,你便也坐吧。” 慕容溪见霓无音并没有什么反应,便稍稍放下心来。 兰轻颜突然站起身来,笑盈盈道:“昨日本夫人见戏班子演的戏可真好,所以便也请他们来,也当是为家宴助助兴。” 兰轻颜说着,便拍了三下巴掌,戏班子的人便从朝阳宫宫门处进来了。 落千翎见兰轻颜大张旗鼓,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花样。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 落千翎越听着戏,眉头皱得越紧。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兰轻颜得意洋洋地听着戏,看了看慕容溪,又瞥了一眼霓无音,又看向了慕容渝。 “慕容渝,你觉得本夫人选的这戏,怎么样啊?” 慕容渝没有回答,只是敷衍似的点了一下头。 “麋何食兮庭中? 蛟何为兮水裔? 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 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 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 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 兰轻颜见霓无音一直沉默不语,便也不顾先前与她撕破了脸。 “霓无音,那你觉得,本夫人选的这戏……如何呀?” 霓无音理都没理她,只是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 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 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 兰轻颜盈盈地笑着。 “这一首屈夫子的《楚辞·九歌·湘夫人》,倒还真是应情应景的呢!” 落千翎不知道兰轻颜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却预感到这一场宴会即将来临的风波。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啪!啪!啪!” 兰轻颜突然拍了拍巴掌。“本夫人就说这一首应情应景吧?” 她说着,又缓缓地走近了霓无音。 这首诗主要是描写相恋者生死契阔、会合无缘。 候人不来,在怅惘中表示深长的怨望,但彼此之间的爱情始终不渝则是一致的。表达了赴约的湘君来到约会地北渚,却不见湘夫人的惆怅和迷惘…… “想当初,你与慕容渝可是情深似海呢!” 霓无音冷冷地看向了兰轻颜。 “兰夫人过奖了,我可不会兰夫人追名逐利的那一套。” 霓无音这话,是在讽刺兰轻颜为了一个公子夫人的地位,就草草地急着嫁给了慕容澈。 兰轻颜听了这话,顿时心中怄火,却还是表现出一副什么也没听懂的样子。 霓无音,本夫人暂且就让你嚣张,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兰轻颜冷哼了一声,便又迅速地走回自己的席上坐下。 “这首《湘夫人》还不是他们戏班子最拿手的。若说最拿手的——” 第160章 山鬼歌(三) “当属昨日给本夫人唱的那首《楚辞·九歌·山鬼》。” 兰轻颜说着,便又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霓无音。 “其实本夫人记得呀,这霓姑娘是最擅长琴的啦!” 慕容溪见兰轻颜在家宴上胡闹,语气阴阳怪气地讽刺着,心中十分不悦。 “兰夫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兰轻颜一脸无辜,却又兴致勃勃地说道:“陛下,轻颜这也是在为家宴增添乐趣呢!” 她说着,又一脸无辜地看向了霓无音。 “怎么,莫不是方才本夫人不小心提起了你与慕容渝的过往之事,惹得你心中伤心了吗?” “没有!” 霓无音突然站了起来。“不就是弹个琴么?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慕容溪一惊,连忙道:“兰夫人,霓姑娘车马劳顿刚回来,你竟然这么急着蓄意刁难?” 兰轻颜又嘟着嘴,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嘟囔着:“怎么能是蓄意刁难呢?” 霓无音已经端坐在琴前瞪着兰轻颜。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霓无音拨动着琴弦,面无表情,像是在只身赴死一般。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兰轻颜笑盈盈地听着,又在戏班子中寻找白衣。 白衣心领神会,又缓缓地靠近了霓无音。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白衣看了看周围的那些戏子,确实没有人注意到她。 霓无音还是若无其事地弹着琴。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突然,霓无音瞪圆了眼睛,便倒在了琴上。 慕容溪见状,不顾燕帝的身份,连忙跑下来,冲到霓无音身边…… 落千翎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慕容溪对霓无音的事情反应竟然如此强烈,心中不免无比难过。 慕容渝见霓无音如此,心中亦是担心。可见慕容溪如此挂心,心中却也涌过淡淡的忧伤来。 兰轻颜见状,连忙装出来一副惊愕而又诧异的样子。 “哎呀呀,霓姑娘这是怎么了呀?” 慕容溪知道,此事必又是兰轻颜在搞鬼。 “她怎么了,你不知道吗?” 慕容溪这么一反问,却让兰轻颜有些不知所措了。 “陛下您这话可就说笑了。她怎么了,我怎么会知道呢?” 就在这时,侍女们纷纷走上前去,将霓无音抬了下去。 慕容溪一脸担忧地目送着霓无音离开,却不屑于再与她置辩。 “兰轻颜,你最好老实交代,寡人还能饶你一命。” 白衣听了,便连忙站了出来。 “陛下,害霓姑娘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关兰夫人的事!” 兰轻颜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慕容溪看了兰轻颜一眼,又看着白衣,冷冷地问道:“你最好给寡人说实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衣狂笑着。 “我知道她曾中过许多的毒,所以我只是用毒针将它体内之毒引发出来而已。” 白衣说着,愤恨地看着慕容溪。 既然你这么想救她,那我就让你好好地看看,她是怎么死的…… 白衣说完,便咬舌自尽了。 兰轻颜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白衣,突然想起了白衣的身份。 ——她曾是慕容溪身边的谍者,后来才去了九幽门。 原来,对慕容溪心生爱慕之情的女子还挺多,难怪白衣怎么这么愿意害霓无音,原来是由爱生恨呐…… 慕容溪冷冷地看着白衣。 “把她送到乱葬岗去。” 他说完,便急匆匆地赶去了霓无音那里。 兰轻颜看着倒在地上的白衣,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五味杂陈。 对待不喜欢的人,那便怎么样都是错的。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怜惜。 可是,她是绝对不会奢望这份遥远的怜惜了。 慕容溪到了霓无音榻前,焦急万分。 “御医,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御医们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回答道:“启禀陛下,霓姑娘这……情况只怕是不太好啊……” 慕容溪听了,心中如同雷霆般。 “如何不好?那该怎么办?” 御医听了,却连忙跪在了地上。“陛下恕罪,微臣不敢说!” “你但说无妨!” 御医又犹豫不决,吞吞吐吐了许久。 “呃……这就需要一体质特殊之人服用剧毒之物,会……会减损寿命,还……” 慕容溪顾不得听那么多,急切问道:“是何特殊体质?” 御医连忙低下了头。 “是……陛下您自己……” 落千翎此时恰巧站在殿外,听到了慕容溪与御医的这一番对话。她的眼泪顿时簌簌地流下,冲进殿中大喊道:“陛下三思啊!” 她急急忙忙地抓着慕容溪的双臂。“陛下,您是东燕君王,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女子……” “寡人是君王,他人也可以是君王。” 慕容溪冷冷的一句话,却让落千翎的表情突然僵硬了。 “陛下……陛下,您……您是执意要救霓无音吗……” 慕容溪看了看昏迷的霓无音。 “她身中多毒,寡人早就料想到了这一天。” 落千翎悲痛欲绝地流下了眼泪。 “陛下,您为何如此执着?您难道看不出来吗?霓无音……” 落千翎的情绪有些失控。“她,她根本就还是爱慕容渝的啊,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够了!” 慕容溪紧紧地闭上眼睛。 就算这样,又能如何呢?他无法做到见死不救,他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既然寡人能救她,为何还要让她去死呢?翎儿,难道寡人要看着她死吗?” 第161章 长情赎(一) 江湖有多大,没有一个江湖客能说得准。也正是因为江湖太大了,所以,也总会有那么几个奇人异类。 比如少林寺无肉不欢无酒不乐的花和尚无戒,比如专门跑到六扇门偷六扇门当家神捕令牌的贼王司空,比如丐帮逢赌必输连姓氏笔画都输了几笔的“二”老帮主朱不圣,比如放着江湖第一刀客不做非要退隐去京城白沙楼后厨切墩的前任江湖第一刀客江一刀。 可真要说整个江湖最为奇特的异类,却没一个人能比得上杀手世家蜀中唐门的唐二少爷。 要说江湖最大的杀手世家,唐门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别说第一了,就连第三都没人敢争。 其他的杀手世家,无论势力还是实力,都照着蜀中唐门差一大截。 一开始其他世家还不服唐门凭什么代代把持江湖第一杀手世家的位置,可后来他们就明白了。 唐门出生的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杀手。 如果说杀手行有天赋这种东西的话,那唐门怕是独占了八成,剩下全江湖分剩下的两成。 可偏偏,唐门却有个二少爷。 这二少爷,江湖人都说他十有八九是他爹不知从哪捡来的,连唐门的当家人唐老爷子一想起唐二少爷来,也经常感叹一句: “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老天爷!你怎么,给了我这么一个孙子啊!” 要说这位唐二少爷究竟有多不像唐家人,其实也没多不像。 要论他的暗器功夫,他在整个唐门排第二。第一是他爷爷,第三是他爹。 要论他的轻功功夫,那他在整个唐门还是排第二,第一是他爹,第三是他爷爷。 他少的不是做杀手的天赋,甚至可以说,他做杀手的天赋是与他同辈的人里最好的。 他少的是做杀手的念头。 这位唐二少爷,第一喜欢喝酒,第二喜欢诗词,第三喜欢女人。 他,最讨厌杀人。 生在唐门的人,命里注定是杀手。 可他唐二少爷就是不爱杀人。 一个不杀人的唐门人,对唐门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废人。 可这个废人却是唐门顶尖高手之一。 倘若唐二少爷不是如此的高手,那他早就已经被唐门轰出家门五十次了。 可惜,他是。 他爹和他爷爷一想到他都皱眉头。 这么个异类,放在唐门里一定是个祸害,那是理应清理门户的。 可他武功之高,却是唐门子弟里少有的,就这么把他轰出家门,清理门户,实在暴殄天物。 可惜,唐家长辈们屡次说教,唐二少爷从来不听。 终于,唐老爷子决定给他这孙子最后一次机会,他要让他做选择。 “孙儿,我知道你不爱杀人,可惜,你生在唐家,生来便是要做杀手杀人的人。”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可知道,你的所做作为,你那几位叔叔早已看不惯,想清理门户,若不是你爹几次三番拦着,你早就已经死了四五次了。” “......”唐二少爷想说话,可嘴张开又闭上,终归没说什么。 “我本以为,给你足够的时间,你这年少轻狂的梦终归会醒过来,你会明白你应当做的,可惜,我错了。孙儿,你可知道,对于唐门来说,你这般的人是个祸害,我虽然疼爱你,可若你危及家族利益,我也只能大义灭亲,今天,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选择,是在这桌上的委托里选一个去杀人,还是让我杀了你。” 唐老爷子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暗器与轻功上,唐二少爷与他爷爷不过是毫厘之间的差距,可唐门是个大家族,唐老爷子生了五个儿子,唐老爷子的五项绝技,他们五个一人学了一样。抛却暗器,唐老爷子在弓弩,火器,毒药,机关四样上,全是江湖拔尖,真要杀死他这孙儿,也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 唐二少爷对他这爷爷的本事心知肚明,自然也不敢做出插标卖首的蠢事,既是以命威胁,也只得违背自己意愿了。 他赶忙上去,翻阅起桌上的委托来。 “这个是去少林寺杀和尚......哇,少林寺那种地方鬼才去哦,方圆百里连个卖酒的都没有......这个是去武当山杀道士....道士好像也不让喝酒......这都什么委托!连个有酒的地方都没有......” “那要不,你看看这个委托?”唐老爷子到底是疼他孙子想了半天还是给他拿出了一份委托。 “杏花村的苏九?这个委托好!我接了!” “慢着,我只给你七天时间,来回,足够了。” “好。” 唐二少爷此时满脑子都是杏花村的汾酒,跟杀人有关的事早让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数日后,杏花村。 杏花村的汾酒自古便是江湖名产之一,唐二少爷作为江湖最有名的酒徒,自然不会错过喝酒的机会,可杏花村到底是名酒产地,街边全是酒楼,唐二少爷也不知进哪家比较好,思前想后,终于决定随便进一家。 “客官,来点什么?”酒楼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唐二少爷走了这么多年江湖,喝了那么多家酒楼,可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酒楼老板。 “我也不知您这有些什么好酒,要不.....您看我适合什么就给我来什么吧。” “那您那边请,小二!小二!来,领客官坐下!” “好来!九姑娘!” 唐二少爷听到这一激灵。 “姑娘,敢问您可否是苏九?” “正是。” 唐二少爷此时暗器已到了手上,电光石火之间就要出手,可转念一想,自己点了酒还没喝到,此时出手,怕是再无喝到这酒的机会了。随即又把暗器收了回去。 “久闻杏花村苏九大名,今日我便看看这传言是真是假。小二!麻烦你了。” “客官客气了。” 小二领着唐二少爷坐定没多久,一坛酒就端了过来。 唐二少爷饮了一口,情不自禁,一句赞美脱口而出。 “好酒!” 苏九看向唐二少爷,微微一笑。 “九姑娘,你这酒不是杏花村的汾酒,这是什么酒?” “啊,这是我自己酿的酒。” “自己酿的酒?有名字么?” “这酒烈而霸道,起名少年行,江湖中人说:初入江湖,天下无敌。这酒便似初入江湖的少年般热血沸腾,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便是少年行,此酒正合了这意味,所以,才有了这名字。” “少年行……好酒,确实好酒。可这少年行里为何有些酸涩味道……” “您果然是个懂行的,我最近有些心事,所以酿酒时失了准头,便有了这酸涩味道,本以为味道很淡,无人尝得出,可没想到遇上了行家。” “那,您还需多久才能酿出完美的少年行?” “一个月。” “好!那我便等你一个月。九姑娘,你这酒楼,可有客房?” “有。” “那麻烦你,为我准备一间上房。” 唐二少爷在这酒店住下,不光是为了能及时喝到完美的少年行,更是为了护苏九的周全。 他知道,若七天没回唐门,唐门定会派出杀手再来行刺。 可,苏九不能死。 若苏九死了,他便再也喝不到如此好喝的酒了。 多年以后,唐二少爷感慨,也许自己的命运,在饮下那口少年行的那刻,就已经注定了。 接下来的几天,唐二少爷从来不敢离开这小小的酒楼。 每天,他的生活便是要一坛酒,在这小小酒楼的偏僻角落里坐一天。 毕竟,唐门若是想杀人,那办法真是太多,可他唐二少爷想保住苏九的命,办法却只有一个。 打败所有唐门来的杀手。 唐门是从来不会让人久等的。 这一点上,唐二少爷十分清楚。 “今天已是离开唐门第十天,追杀的人,也该来了。” 唐二少爷刚想到这,就见门外,一支弩箭迎面飞来,直取柜台上苏九的面门。 唐二少爷哪敢怠慢,立时手腕一翻,一枚暗器飞了出去,只听叮当一声,唐二少爷本以为这一击足可将这支箭自当中折断,可哪知,箭并未折断,却只是角度偏了半寸。 所幸,虽然只是偏了半寸,却也足够保住苏九的命了。 只是可惜,这支箭射中了柜台后摆的酒坛,那坛当时便被打了个粉粉碎,酒坛里的酒流了一地。 唐二少爷看着那流在地上的好酒心里别提多难过了,据说那是苏九最好的作品。 不过,他的心思马上又从酒上转移开了。 这次的对手出乎他意料的强。 他本以为,来追杀的不会是唐门内的顶尖高手。 可这一交锋之下,他才知道,他要面对的绝对不是唐门普通高手那么简单,以刚刚的武功路数和功力判断,来追杀的人十有八九是他的五叔,从唐老爷子那学了弓弩的现行唐门第一弓手,唐信。 唐二少爷没猜错。 远处正对酒楼正门外楼顶上站着的正是唐信。 唐信此时正在奇怪。 自己一箭射出,那苏九一没躲二没挡,连个动作都没有,他的箭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偏了。 还真不是唐信眼睛不好,唐信所在的位置距酒楼正门有近半里的距离,一般人在这个距离别说射箭了,连目标都看不太清晰,他唐信能在这个距离上看到自己的箭射偏了,这本身已是相当惊人的能为了,再奢求他看到影响自己箭矢的暗器,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可这唐信却不知道自己一箭失手是因为有唐二少爷暗中暗器相助,他只以为这是苏九的能为。 这一下可就让唐信吃惊不小了。 纯凭暗运内劲,就算是少林方丈,武当掌门那样的老怪物,也是没有十足把握接下他一箭的,这苏九那么年轻,却轻描淡写就接下了他这一箭,这让他唐门五子之一这么多年在江湖创下的声名往哪放?眼下,他已再无留手余地,唯有生平绝技尽出。 心念至此,唐信挽弓搭箭,连出九箭。 这九箭是他生平绝学,下一箭的箭头连着上一箭的箭尾,一箭紧似一箭,一箭强似一箭,唐信为此招取名“羿射九日”。 这一招是他生平秘技,即使同为唐门族人的人,也没有几个见过。 唐二少爷心知这唐门杀手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再出杀手,于是原地站定,心中万籁俱寂,暗器在手,只等着这杀手再出一箭,他便可凭破风之声发出暗器,击断箭矢,逼杀手知难而退。 可他这次听到的破风声却与刚刚的声音丝毫不同。 不止与刚刚的声音丝毫不同,甚至于与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种暗器都绝不相同。 他不禁开始奇怪,这是怎样的一箭,为何破风的声音会如此的奇诡,即使是久经江湖的他,都没听过这种破风之声。 他已无十足把握能挡下这招了。 可这苏九又该怎么救? 唐二少爷突然急中生智,在座位上大喊一声:“老板娘!来!给爷倒酒!” 苏九听了这近似调戏的一句话,心头一时火起,可她已是多年当酒楼老板娘的人精,还是强忍怒意准备离开柜台。 唐二少爷看着苏九磨蹭心里更加着急,又喊了一声:“快来给爷倒酒啊!” 苏九终于忍无可忍,冲出了柜台,要去跟这个言语轻薄的少爷算账。 刚刚离开柜台半步,酒楼门口,飞箭已入了门。 九支箭一支接一支,全数命中了柜台后墙上的一点,墙已被直接击穿,只剩下一个硕大的洞。 倘若苏九没离开那个柜台,那这九支箭击中的位置,正是苏九的心口。 唐二少爷心中立时有了数,他面对的,定是他的五叔无疑。 这已不是他能坐着应付的对手了。 唐二少爷不假思索,立时起身离了酒桌,出了门。 唐信眼看自己绝技被苏九轻描淡写躲开,更是觉得自己已丢尽了面子。 再加上自己这一箭已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于是索性直接运起轻功,前往酒楼,要当面与苏九见个高低。 两人在酒楼门外一处屋檐上撞个正着。 “二侄子!你怎么从那个方向来!难道你没有试着杀死苏九?” “是。” “那刚刚接下我一箭,又让苏九躲开我杀着的,也是你?” “是。” “二侄子,你这是背叛家族啊!” “是。” “那你此来,又是何意?” “想请五叔,饶了苏九的命。” “你!” “要么,你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杀她。” “你!好,我便放她一马便是。可你要告诉我,你为何救她。” “她酿的酒,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 “哎……终归是为了酒……那你可知唐门家法,判出唐门者该如何?” “与唐门当代家主武决,胜了,随他江湖肆意行,输了,那便留下性命。” “那你,等着你爷爷吧。” “五叔,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您一定帮我。” “少侠,你已反出唐门,还是别再叫我五叔了。有什么事,你说便是了。” “还请五叔您让爷爷他老人家过一个月再来,苏九的酒,要到那时才能酿好。” “唉,我答应你便是……你,好自为之。” “那,谢谢五叔了。五叔,请了。” “少侠,我已不是你的五叔了,少侠,请了。” 唐二少爷回到酒楼,却看到苏九正在他的桌前等他。 “九姑娘,你不去忙店里的事,在这等着干嘛?” “你刚才,喊老娘给你倒酒,喊的挺顺口啊……” “哎哎哎哎!九姑娘!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你刚才,是不是为了救我才喊的呀?” “是是是,九姑娘你别掐我了!” “那你怎么知道有人想来杀我的!来杀我的人是不是跟你有关?别的就不说了,你看我这面墙你是不是得赔一下下啊?” “赔赔赔!准赔!你别再掐了!”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唐二少爷来说真是漫长。 其实一个月本来是不长的,只是他对少年行的渴望实在太强,硬是把时间给拉长了。 终于,少年行开了封。 可惜,酒店门外,唐老爷子也已经站在了门口。 “不孝孙儿啊,听说你期盼的酒今日开封,我倒想见识见识,是什么样的酒,竟能让你反出唐门。” 唐二少爷赶忙给唐老爷子斟了杯酒。 “孙儿啊,你说,你为了一口酒反出唐门,你傻不傻。唐门公子,整个江湖人人敬你三分,可你反出唐门,整个江湖的高手多了去了,你知道什么是江湖么?腥风血雨,便是江湖,杀与被杀,便是江湖,你一入江湖,生活便再无眼前这般简单了。” “爷爷,你说得对,腥风血雨是江湖。可腥风血雨是江湖,有歌有酒,又何尝不是江湖,黑衣杀手血洗满门是江湖,白衣公子弹剑而歌又何尝不是江湖。古来白骨无人收,天阴雨湿声啾啾是江湖,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又何尝不是江湖?爷爷,我想喝的这酒,叫少年行,初入口时像一团火,到了肚里的回味却是辣中带苦。少年江湖客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终于是要受苦遭难的,可人们说:少年弟子江湖老,往事悠悠使人愁。有些事,不趁着年轻时做,那便一辈子再也没机会做了。爷爷,你年少时,可曾有过什么事想做却没做?” “有,我喜欢过一个霹雳堂的姑娘,可霹雳堂……”唐老爷子喝了一大口酒“霹雳堂是唐门的死对头,我生在唐门,注定不能与她相守终生。” “那你现在后悔么?” “后悔过,可我……不是已经老了。后悔又有什么用?你刚刚说这酒叫什么?” “少年行。” “哈,少年行,好个少年行。少年不知愁滋味,老来望杯空流泪。我们不用打了,是我输了。你,去江湖吧。” 唐老爷子望了望坛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看苏九这姑娘不错。你把她拿下,以后我想你了,就来这边看你。少年行这酒是真不错,可惜,没法在唐门喝。你奶奶要是知道了我后悔的事,你以后可能就见不着你爷爷了……” “老不正经。”唐二少爷边说,边对唐老爷子翻了个白眼。 第162章 一个人寂寞了,也许,就连杀人都寂寞。 江湖杀手排行榜,江湖中人都叫它“命榜”,前二十名几乎被家族式杀手集团唐门和唐门的死对头各路能人组成的杀手组织霹雳堂瓜分,想来,他们的生意做得大,名头响点是自然的。 可偏偏命榜里就有那么几个异类,他们大多是其他的杀手组织的当家。 而荆无忆,则是异类中的异类了。 他是命榜前二十名里唯一一位独立杀手。 事实上,荆无忆的本事,本是能排到命榜前三的。 可惜,一直以来,江湖都流传着一个传言。 传言说:当年,江湖第一神算谢天玑路过一户人家门口,正赶上这户人家生孩子,他一时兴起,遂敲门而入,告知自己乃是江湖第一神算,之后,便给这刚出生的孩子算了一卦。 可这谢天玑看了一眼卦象,登时脸色便如同猪肝一般,二话不说,把签一扔,扭头就跑。 那家人很是奇怪,究竟何种命相,才能让这久经江湖的算命先生做出如此举动,这家的主人连忙差了下人追出去问个究竟。 “我这辈子,算了三十几年命,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人,我几乎算了个遍,孤星的命,我遇见过不少,天煞孤星的命,我也遇见过那么几个,可您家这位少爷的命格,别说我了,就算加上我师父和师公都没见过.....这是孤星中的孤星,哪怕天煞孤星都能克死的孤星命啊!我要不赶紧跑,恐怕连我都要给克死。回去奉劝你家主人,抓紧准备全家上下的后事吧。” 不到半年以后,这家就遭了横祸,全家几乎死绝,可这位少爷却侥幸生还。 江湖传言里,这家的主人姓荆,那刚出生的少爷,起名荆无忆。 很自然的,荆无忆没有朋友。 曾经,他是有朋友的,不过后来,他们都死了。 荆无忆没有喜欢的人。 曾经,他是喜欢过姑娘的,不过在他喜欢的姑娘,不管明恋的,还是暗恋的,都死于非命以后,他就再也没喜欢过人。 荆无忆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但凡荆无忆住过的地方,一周以内,一定燃起一场大火,烧个精光,从那以后,荆无忆只在街道上睡觉。 甚至,连敢雇他杀人的人都很少。 大凡请他出手杀人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活过三个月。 所以,荆无忆在命榜的排名才只在二十名左右徘徊。 荆无忆本以为,只要如此,自己此生,就可以不再拖累别人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突然找上了荆无忆。 “荆无忆是吧,我想,请你杀个人。” 荆无忆抬眼看了看,眼前站着的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 “姑娘,我荆无忆的传言你不是没听过吧?年纪轻轻的,何必呢。” “哈,那是你不了解我了,不瞒你说,我姓谢。” “难道你是……” “没错,家父正是江湖神算谢天玑。” “那你应当更清楚我的命格才对……活着不好么?” “我们谢家三代神算,自有一套逆天改命之法……” “且慢,你是说你要为我逆天改命以维持自己的命?” “正是,我身无财货,难以支付你的佣金,只好为你逆天改命作为报酬,不知可否……” “你要杀谁?” “我父亲的师弟,闻天音。” “成交。可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有没有为我逆天改命。” “你可以把我带在身边,三个月内,我若没有死于非命,那你就要去杀人,可以么。” “正合我意。” “那我们立个字据吧。” 姑娘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字据,上面已经写好了姑娘的名字。 荆无忆工工整整的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他又顺便瞟了一眼姑娘的名字。 “谢明月,嗯,还挺好听的。”他在心里说。 数日后,京城。 荆无忆与谢明月正走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 荆无忆离群索居已经多年,走在那么多人的大街上,只感觉浑身不自在,路都快要不会走了,手也不知放到哪里好了。 毕竟,除了晚上去街头睡觉以外,他是从不上街的,他怕自己的命相不小心克死身边擦肩而过的人。 可如今,谢明月坚称已经为他逆天改命,他虽然将信将疑,可谢明月非要领着他进京城,之后像正常人一样走在街头,住在客栈。 没办法,谢明月毕竟是个姑娘,他也只好接受。 更何况,谢明月对自己家传的术法那是深信不疑,荆无忆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看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荆无忆竟有一种自己这么多年,都是白活了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荆无忆凭杀人赚钱无数,来找他的人都知道,找他杀人以后,自己也是命不久矣,所以往往是把自己全部身家全数付给荆无忆,毕竟,财产乃身外之物,死了,也带不走。 可惜,荆无忆虽然身家百万,却根本花不出去。 毕竟他的命相如此骇人,哪怕去逛个青楼,进个酒楼,都会伤到邻近座位的人,更别说有个朋友了。 一个人,不管干什么事都不舒服。 可一个人久了,突然到人多的地方,他更不舒服。 他感觉街上每个人都在看他,看的他感觉像是浑身都有各种各样的虫子在爬似的难受。 谢明月看着荆无忆那滑稽的表情,也不禁笑了出来。 数日来,两人都在人迹罕至的偏僻小路上赶路,一路上,荆无忆活像个万事通。 一路上,他常指给谢明月:那种树,春天的时候,会开一种蓝色的花,这种花,秋天会结酸甜的果。 他告诉谢明月,杭州的夜里,打更的人敲的是锣,而在苏州,却是梆子。 毕竟他荆无忆好不容易有了个说话的人,那自然是说起话来停不下来。 可一进了京城,荆无忆却哑了,这让她觉得有些无聊。 她突然生出了作弄一下荆无忆的念头。 “喂,你有钱嘛?” “啊?有的有的,你要钱做什么?” “我想吃糖葫芦,你去买。”谢明月指着远处一个糖葫芦摊。 “可是,我......我......你自己去买不好嘛。” “不要,这几天人家陪你赶了那么远的路,累都累死了,人家一点都不想动了。”谢明月一时演技爆发,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动都不动了。 这下,整条街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目光一下子汇聚到了两人身上。 荆无忆的脸上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你.....你.....我......好,我去便是了。” 荆无忆低下头,迎着众人的目光,一步一步挪到了那糖葫芦摊前。 那嘴张开好几次又合上,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踱步,硬是踱了半个时辰。 谢明月从地上坐的屁股都凉透了,还没见荆无忆回来,她可忍不住了,她站起来,几步就走到那摊位前。 “老板,给我来串糖葫芦,要山楂红的,糖厚的。” “好来您那!4文!” “喂!大傻子!掏钱!话不会说钱你可会掏吧!” “啊......啊。” 荆无忆这才想起来掏钱的事,等他付完钱转身再看谢明月,就看她那小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大傻子!我再也走不动了!你!背我!” “我......” “快点!” “诶,诶。” 谢明月挂在荆无忆的背后边吃着糖葫芦边强忍着不笑出声来,而荆无忆的头,却不禁埋得更低了。 “大傻子!张嘴!” “啊.....你要......” 荆无忆的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颗糖葫芦。 一股酸甜的味道从荆无忆舌尖上爆开了。 “喜欢嘛?” “嗯......” 谢明月看了一眼手里自己只吃了一颗的糖葫芦,咬了咬牙。 “呐,都给你啦~” 转眼之间,谢明月与荆无忆进京已是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里,荆无忆一改往日不修边幅的扮相,换了一身长袍,那扮相,竟活脱脱一个白面书生。 这一个月,荆无忆一反常态,放在往日,接了委托,荆无忆都是到处去调查刺杀对象的各种信息。 没有办法,他没有熟悉的情报商,情报商没事也不会去惹荆无忆。 毕竟,就他那个孤星命,谁敢跟他多有关系。 可这一个月里,荆无忆每天只是跟谢明月到处吃喝玩乐,到处给谢明月付钱,过着自己从没经历过的日子。 这一天,还是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 荆无忆两手各抓着八串糖葫芦,正胡吃海塞。 谢明月还不忘在一边吐槽:“你说你个大傻子,堂堂杀手榜前二十的顶尖杀手居然对糖葫芦成瘾,你丢人不!我说,你倒是给我一串啊。” 荆无忆一听,一串一串看了一遍后,立马递给了她最大最红糖也最多的那一串糖葫芦,却怎么也不见谢明月来接。 “明月!明月!”荆无忆赶忙四处找起她来。 “别叫了你个大傻子,这呢!”一个摊位边,谢明月应声答到。 荆无忆听了,赶紧跑了过去,就看见谢明月正在那试一根簪子。 荆无忆看着谢明月戴上簪子的样子,竟不禁看的痴了,连手里的糖葫芦掉在地上了都没发现。 “大傻子,你看啥呢,糖葫芦都掉了。” “啊……啊?我的糖葫芦……不过,明月你戴上这根簪子还真好看啊。” 一抹红霞立时飞上了谢明月的脸庞。 “老板,这簪子多少钱,我买了。”荆无忆掏出了荷包。 “哎呀,看您二位郎才女貌,三两银子卖您吧。” “什么?”荆无忆仿佛没听清。 “三两银子!” “不是这句,上一句是什么?” “看您二位郎才女貌!” 荆无忆脸又一次红到了脖子根。 他感觉他现在的脸上,磕个鸡蛋都能直接吃了。 再看谢明月,那脸也红的跟火烧云似的。 “我们不是……“ “他(她)和我是……” “唉……” 俩人否定的异口同声,连时间都丝毫不差。 “哎呀,您二位天长地久,百年好合,收你们二两银子就算啦。” 谢明月与荆无忆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不说话了。 离了摊位,两人找了个茶馆,面对面坐下。 “大傻子,你是不是……” 谢明月说到一半脸就红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 荆无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唉,你个大傻子,撒谎都撒穿帮了。不跟我学会怎么撒谎,以后你就别想吃糖葫芦了。” “可我是……” “去他的孤星命,我不是说过了,我给你改命了嘛!” 谢明月说完,两手摁住荆无忆便吻了过去。 以荆无忆的本事,挣开谢明月本是轻而易举的事,可这次,荆无忆却怎么也挣不开了。 一股酸甜的味道,在荆无忆的脑子和舌尖一起爆炸开来。 茶馆的所有客人都在看着他们,可荆无忆一点也没觉得难受。 荆无忆开始学算卦了。 钱他早就挣够了,他想着,杀掉闻天音以后,自己就要退出杀手这行,省的别人来找他寻仇。 自己是不怕寻仇啦,毕竟他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 可是,万一把明月拖累了,可怎么办啊。 他这算卦一学学了一个多月,倒真像个算命的了。 这下,三个月过去了。 三个月,荆无忆本以为很长,可没想到,原来三个月那么短。 谢明月还活着。 荆无忆知道,自己该去杀人了。 闻天音的所在,谢明月早已经跟他说明了。 杀手这行,讲的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至于这人到底与雇主有什么恩怨情仇,那,可不是杀手该管的。 所以,荆无忆从没问过,为什么谢明月要杀闻天音。 数日后,闻天音的卦摊前。 书生打扮的荆无忆坐了下来。 “闻先生好。” “客官您好,请问,您算什么?” “流年。” “谁的流年?” “你的。” “我的?不必算了,我入门那天,师傅就给我算过了,说我五十九岁最后一天,孤星冲门,有死劫临身,避无可避。自你的传言在江湖上流传开始,我便知道,今天你会来杀我。” “那,麻烦您了。” “荆先生,请!” 荆无忆两手一闪,两把匕首就已到了手上。继而,直刺闻天音心口。 一片血红,染红了闻天音的算命幡。 “明月!明月!闻天音死了!我们......” 荆无忆回到了两人在京城的住处,他本以为谢明月会蹦蹦跳跳出来迎他,可惜,并没有。 甚至连答应他的声音都没有。 他发了疯似的找起他的明月来。 终于,在明月的床上找到了她。 不过,她已经没了体温与心跳了。 在她的桌上,摆着一封信。 “大傻子,我想,你应该已经得胜归来了。真可惜,我不能去迎接你了。因为,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 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杀闻天音么? 因为呀,他在二十年前,用计害死了我爹。 那时候,我母亲才刚刚怀上我几个月。 是不是觉得二十年前很眼熟?没错,我爹就是因为给你算了那一卦,被你的命相所克,才会在云游归来后,上了问天音的套,最后横死的。 所以,我呀,从小就没有父亲。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有父亲是什么感觉,可惜,我没有机会。 我恨,恨闻天音,恨他只因为嫉妒我父亲的名声就设下毒计害死了我爹。 我也恨你,恨你的命相生生克死了我爹。 所以,我委托你杀了闻天音,因为,他害死了我爹,他要偿命。 可,我能让你杀闻天音,却没人能让我杀你。 没有办法,我只好让你也体会一下失去生命里重要的人的感受。 逆天改命术是真的,只不过,施了逆天改命术的人,是活不过三个月的。 天,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可以逆的? 原本,我只是想骗你,做你的朋友,让你在我死时伤心难过的。 可,没想到,我居然喜欢上了你...... 也许是造化弄人吧。 大傻子,我呀,一个月前就不想死了,可是,我也已经没有办法了。 三个月前,我的死就已经注定了。 可我没法告诉你,我真的没法告诉你我要死了。 我有无数次话到了嘴边,可我看你为了我甚至开始学算卦,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不敢想象,我说出了这个事实,你会多么的失望。 我还没戴着你买给我的簪子嫁给你,没教会你怎么算命,没教会你怎么撒谎呢。 你看,我多会撒谎呀,我都没让你看出来,我在骗你,也没让你看出来,我就要死了。 不过,你的命相是真的变了,你已经再也不是孤星了。 我呀,也许是你的命相害死的最后一个人了。 对了,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多的糖葫芦,放在厨房的碟子里。 把他们吃完了,就别再哭了,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还会遇到许多许多不一样的人。 希望你,早点忘了我。 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希望你能早点开始新的人生。” 荆无忆把信撕了个粉碎。 他砸碎了罗盘,扔掉了卦签。 之后,他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最好的朋友死的时候,他没哭。 他所有的亲人都死绝了的时候,他没哭。 他一个人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时候,他也没哭。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哭了。 可,他今天却再也忍不住泪了。 他去厨房里,找到了谢明月留给他的糖葫芦。 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串糖葫芦。 怕是整个京城的糖葫芦都被她包了。 他边吃边哭。 厨房里的糖葫芦还是那么酸酸甜甜的,可是,陪他吃糖葫芦的人却不在了。 荆无忆再也没有想过退出江湖的事。 也再也没有喜欢过姑娘。 寂寞的人未必是孤星,孤星也未必都寂寞。 可,一个人若是寂寞了,那却是衣食住行都寂寞,就连杀人也寂寞。 ——————不喜欢大团圆结局的话,到这里就别再看了,下面是为了照顾玻璃心宝宝们补写的大团圆结局——————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荆无忆接连挑战命榜其余杀手,一一败之。 唯一还排在他前面的两位,只剩下唐门当家的唐老爷子和霹雳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堂主。 以至于江湖杀手行里,听到荆无忆的名字都是两股战战。 他已成为实质上的江湖第一杀手。 可诺大一个江湖,却没一个人知道这位孤星爷究竟要做什么。 自这以后,荆无忆放出风声 “从此以后,雇荆无忆杀人,分文不取,只收可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 荆无忆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天命都有逆转的可能,那起死回生,也许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逆天改命要以生命为代价,起死回生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荆无忆一次又一次满怀希望,又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时光匆匆而过,荆无忆早已数不清,自己试了多少种药,杀了多少个人,经过了多少岁月。 终于,谢明月竟真的被他寻来的药草救活了。 可惜,时光匆匆,谢明月虽然还是当年那个明眸皓齿的谢明月。 可荆无忆却早已不是当年的荆无忆。 “我.....你......大傻子......你怎么........“谢明月看着眼前白发满头的荆无忆,突然明白了过来。”你这个大傻子!你说!我....死了多久!” “我不知道,我早就没心情看花开花落了。” “大傻子。” 谢明月狠狠地给了荆无忆一拳,荆无忆竟干咳了起来。 “你怎么,都老成这样了。” 谢明月的手不断摩挲着荆无忆,泪水已是夺眶而出。 “我们,退隐江湖吧。” 第163章 黑百合从梦中醒来。 她感受很不好,毕竟她已经有快十年没做过梦了。 尤其是梦到的情景,更是让她无比烦躁。 她梦到了她杀死的第一个男人。 好象是叫”杰哈“吧。 她杀过的人多如牛毛,哪里记得清她杀的人都叫什么。 可那男人叫她艾米丽,她并不记得艾米丽是谁。 那男人在梦中吻她,她居然没有一枪杀了他。 ”你的唇,为什么变的那么冰冷了。“ 那男人问她。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记得这男人是谁,可他却仿佛知道她的唇当年的感受。 她很想开枪杀了他,可她却发现自己从不离手的黑百合之吻不见了。 更让她烦躁的是这个梦她已经连续做了几个月。 自那日她放走狂鼠和路霸后(参见狂鼠篇),她就开始做这个梦了。 另外,她自那日之后每次刺杀敌人开枪时都会手抖,这极大的影响了她的任务成功率。 她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可她还是决定去查查这个她第一个杀死的杰哈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会梦到她,为什么她会开始在执行任务时心慈手软不忍心开枪。 黑爪组织总部,几个领军人物正坐在一起。 ”近期,黑百合的任务成功率低的可怕啊。“ ”是,据跟她一起去执行任务的特工说,她开枪的时候变得迟疑了。“ “黑百合没有感情,怎么可能会在开枪的时候迟疑呢?” “是啊,你也知道,没有感情才会在开枪时毫不迟疑。” “你的意思是........” 众人陷入了沉寂。 黑爪组织总部,数据中心。 黑百合正在检索着关于杰哈的所有信息。 她只检索到了一句话-------“杰哈·拉科瓦,守望先锋特工,死于黑百合。” 这让她十分奇怪,毕竟黑爪的情报部门实力十分强大,她往日每次来此调查刺杀目标都能收获到上万字的相关材料,偏偏关于杰哈的信息,仅有短短一句话。 “你看,黑百合查杰哈的数据了。” 黑爪领军人物的座谈会上的沉寂终于被划破。 “果然,她的记忆和感情都有复苏的迹象,各位怎么看这件事?” 那说出黑百合行踪的男人并未开口,只是用手在脖子那里比划了一下。 数日前,直布罗陀监测站,新生守望先锋总部 “齐格勒博士,你说一个被邪恶组织改造失去了自己的人格和感情的人,会不会有找回自己感情和人格的可能?” “这种可能虽然微乎其微,但应当还是存在的,怎么了,莉娜?” “我想,我的一位老对手现在需要我了。” 猎空站在法国街头,想着自己那日与齐格勒博士的对话。 “老对手?是她么?是她的话,我想一定能找回自我的。”天使看着隔壁怎么也穿不上守望先锋制服的路霸和在一边嘲笑路霸的狂鼠,笑了。“你快去吧,她确实很需要你。” 黑爪总部,数据中心。 黑百合感觉气氛有些奇怪,杀手的直觉让她决定破窗而出,通过抓钩到了对面的屋顶,紧跟着她破窗的声音传来的是一阵枪响。 黑百合庆幸了一下自己的直觉,之后打开了枪上的狙击镜。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荷枪实弹破门而入的黑爪特工。 黑百合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可她知道,黑爪她再也回不去了。 可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眨眼之间就从黑爪的头号特工变成了第一刺杀目标。 她想起了那个自己梦中出现的男人。 她想起她查到那是一名守望先锋特工。 守望先锋重建的消息她也略有耳闻,她决定去守望先锋查一查这个杰哈究竟是谁,为什么可以让她身处这步田地。 远远的,她在狙击镜里看到了街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因缘难断啊。”她说,“怎么又是猎空那个小妮子。” 可她决定下去见一见猎空。 猎空注意到了街边的这场骚乱,她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之后,她迎面遇见了黑百合。 “黑百合,你看起来很狼狈啊。” 黑百合这才发现自己的打扮确实有点惨,破窗而出的时候的碎玻璃划破了好几处皮肤。 可她也没有反驳的心情。 “你是守望先锋吧?我问你,杰哈是谁?” 猎空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 “你想起杰哈了?那你想起艾米丽了么?” “大概是吧,我想知道这个让我梦到了好几个月,还让我上了黑爪刺杀目标的混蛋到底是谁!” “他....是我的前辈,原本是专门负责处理黑爪相关的事的。”猎空打开了话匣子。“他有个很相爱的妻子,叫.......算了,先不说叫什么了。杰哈长期负责处理黑爪相关的事务,这让黑爪把他视为眼中钉,他们多次行刺杰哈,却都被机智的杰哈一一化解,黑爪无奈决定把目标转向杰哈的家人,他们绑架了杰哈的妻子,虽然我们守望先锋众人合力救出了她,可我们都没想到她已经被黑爪洗了脑,短短两周后杰哈死于非命,而后她的妻子神秘失踪,同时黑爪多了一个完美的女杀手.....说回杰哈的妻子吧,她名字叫......” “艾米丽。”黑百合抢了话头,“是不是艾米丽就是我。” 猎空点了点头,“跟我一起回直布罗陀吧,世界需要更多英雄,你的本事应该去守望先锋发挥。” 黑百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还不能去。”黑百合说。 “你还有什么事没做么,我帮你一起。”猎空要求着。 “好,那麻烦你....乖乖在这歇一会。“黑百合一拳打在了猎空颈动脉上。 猎空应声而倒,黑百合把她藏到了找不到的地方。 ”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我一定会去直布罗陀找你的。“ 黑百合抓钩一甩,便又不见人影了。 黑爪总部 “报告,黑百合跑了。” “追。” “可是.....守望先锋的猎空也在。” “那又怎样,黑百合不死一定是祸害,不用管猎空,杀黑百合,猎空敢阻拦就一起杀了。” 黑爪几乎所有特工倾巢而出追杀黑百合。 黑百合本领虽高,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是近百的精英特工。 连日逃窜之下,虽然黑百合的精神无比强大,可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一路上她一个人至少摆平了20个黑爪特工,可她身上至少也受了三四处枪伤。 她已经再也跑不动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逃窜方向,只是凭直觉跑。 她决定在下个城镇就与追击特工们决一死战。 就在这时,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别墅。 她刚想敲门,却发现这别墅已几乎被草盖满,门牌上写着-----”拉克瓦“。 黑百合笑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回到了这里,这是她当年和杰哈的家。 她一个抓钩进了院子,躺在了当初她和杰哈一起躺的床上。 她的梦都是发生在这里的,现在她终于回到了这里,可没想到,会是这么回来。 命运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就让她变成了武器。 而今,她憎恶她的命运,她不想再逃亡下去了。 ”如果可以,真希望我能有一个选择的机会呀。“ 她打开了狙击镜瞄准窗外黑压压的黑爪追击特工。 砰! 猎空从昏迷中醒来。 她发了疯一样的寻找着黑百合。 可怎么也找不到她。 ”听说了么,夏纳尔郊外那个当初守望先锋成员的别墅昨晚发生了枪战。“路人们说着当下的时事。 猎空听了一激灵,赶紧跟了上去。 ”听说了,听说是一个肤色挺奇怪的女人一个人跟一群恐怖分子交战来着,那女人真可以,一个人打死了接近50个敌人,可惜......” 猎空的眼泪当时就流了下来。 几个月后,夏纳尔郊外,杰哈的墓旁边又舔了一座新碑。 猎空郑重的在碑前默哀。 之后她在那新起的碑前静静的放了一支白色的百合。 等不到一家暴雪 ? 不再说? 等这个故事说完,我就回去娶你。 关注 灵明石眼 来自专栏月下说 105人赞同了文章 为你朗读 8 分钟 三十年代,在黄河下游的一处小镇上,曾经有一座猴君庙,里面拜祭的非佛非道,而是四只猴子。 就是《西游记》里记载的混世四猴。 这座猴君庙后来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一夜坍塌,湮灭在历史中。而当时附近的村子中有个人,从墙石中翻出几张早已泛黄的经书残页。 为了方便称呼,接下来我就把这个人称作“老a”。 残页上记载着一种奇诡之极的异术,老a靠着这种异术在乱世中左右逢源,甚至可以说是名噪一时,多少军阀势力都慕名前来,想借这种异术来达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目的。 只是成也异术,败也异术,老a虽然凭借这种异术扬名立万,但也好像败光了后面几代人的福分,更是在后来招惹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恐怖存在! 他的后代一直人丁不旺,代代单传,而且因为这种异术惹来不少有心人的窥探,最后不得不变卖了大部分家产,隐姓埋名,这才延续至今。 我二叔年轻的时候曾经因缘际会,跟老a的后人有过一段交情,对他们家的隐秘,还有当年老a遇到的那个匪夷所思的恐怖存在有所了解。 我当时也是好奇老a当年从残页上学得的异术是什么,二叔耐不住我再三询问,用手指了指眼。 原来那种异术不是别的,而是一种秘方,可以调配出一种药液,涂抹在眼上,让人眼看到一些常人不能看到的东西! 不对,不应该说人眼。 因为这种药液不是给人用的,而是给猴子用的! 二叔说,老a当时得到这种异术,欣喜若狂,费劲心机调配出那种药液,又找来一只猴子,每天三次用药水涂抹猴眼,最后硬生生把这只猴子的眼睛,熬炼成残页上记载的灵明石眼! 我那时还没听过什么灵明石眼,也不知道这种眼有什么作用。 二叔解释说,灵明石眼这一说,取自《西游记》中的灵明石猴,传说这种猴子可以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靠得就是一双眼睛。 老a用药液培养好那只猴子,就带着这只猴子走遍天下,靠着这只猴子的石眼为他窥地探宝。 那时候世道也乱,各路军阀混战,民间各种野路子的盗墓盛行,老a用了三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无论是什么样的地势险境,奇诡机关,那只猴子总能一眼看破,带着他发掘出各种秘宝大葬,老a也因此积攒了如山如海的财富。 我听到这里,心中也是震惊不已,询问那种灵明石眼就如此逆天? 二叔轻叹一口气,说不仅如此,老a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一直都用错了石眼。 那灵明石猴可以名列混世四猴之一,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神通何其广大,石眼既然敢于灵猴同名,他拿来窥地探宝,其实只是占了“知地利”这一项啊。 二叔顿了顿,又继续说,况且石眼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熬炼出来的。 老a当时养的猴子只有一只石眼,另外一只凡眼在用药液熬炼的时候,因为承受不了药液的力量,被生生灼化了。 他后来积攒了如山如海的财富,又陆续寻找了不少猴子,想继续熬炼灵明石眼,却怎么也没能成功,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石眼太过逆天,所以遭天妒忌,只能诞生出这一只。 二叔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秘的色彩,沉声说,更要命的是,老a当时依仗石眼,大肆开墓,结果放出来一位匪夷所思的恐怖存在! 老a的后人在回忆这段经历的时候,曾经感叹因为他们先祖的过错,造成了日后他们这一脉挥之不去的大灾难、大恐怖、大绝望! 那个年代,外夷入侵,国家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即将沦为万劫不复之地。俗话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当时各路野心家如同过江鲤鱼,四处奔走。 其中有一位野心家就找上了老a,想借他的猴子去开一座大墓! 老a当时迫于形势,不得不同意。不过他过去三年也开了不少墓葬,心中只是担心完事后,会不会被过河拆桥,对于那座大墓本身却没有什么害怕。 可他却没想到,这一去,才发现那座大墓实在太过不凡! 先说位置,那座大墓建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在关中平原,具体位置就不说了,为尊者讳,单说这座大墓,不论从规模,地势、风水走向,都是老a生平罕见。 所以老a在看到那座大墓心中就后悔了,他虽然依靠盗墓发家,但也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碰,不能动。 只是当时已经骑虎难下,他们当时一行百十号人,除了老a,其他都是那个野心家派来的心腹手下,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现在要挖掘的大墓实在关系重大,一旦消息泄露,就是在冒天下之大不讳,一方面也是在监视老a。 所以老a也只能咬着牙放出自己的猴子,指望那只神通广大的灵明石眼可以再一次帮助他。 说来也是诡异,之前无论他用猴子去开哪座大墓,那只猴子石眼一开,总能无往而不利,哪怕是再厉害的机关陷阱,再诡异的地质风水,在石眼下也无所遁形。 而且在天长地久之下,老a和那只猴子也是心有灵犀。 可是在面对这座前所未有的大墓的时候,老a却感受到猴子内心的恐惧。 是的,就是恐惧。 一般这种动物都有灵性,比人类更能感受到一些未知的存在,尤其是这只开了石眼,跟他相伴已久的猴子。 但当时那只猴子就整个缩成一团,浑身皮毛都在瑟瑟发抖,口中不断发出哀鸣声,似乎这座大墓深处有什么至邪至怖的存在,正被封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或许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也不会苏醒。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个恐怖的存在唤醒,释放出来。 老a眼看身后监视他的人的眼神不善,知道今日无论怎样都难得幸免了,也只能忍住心慌,不断催促猴子往前走。 那只猴子也是极有灵性,在自己主人的催促下,一直沿着幽深的地道中往前走,为他们在重重机关陷阱中,寻找到那么一条生路。 只是一边走,一边低声哀鸣,而且那只石眼中竟然缓缓流下血红色的泪水,看起来触目惊心,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不详。 他们这一行人各行各业的都有,有的负责放风放哨,有的负责开土动工,有的负责排除陷阱,再加上那只猴子在前面给他们不断指引生路,竟然有惊无险地走到了地道尽头。 一路眼见各种奇诡陷阱,简直是难以一一道来,似乎这座大墓的主人当年建造的不是一座墓穴,而是一座地下皇朝! 眼见着他们这一路就要走到尽头,虽然多有波折,但也算平安无事,老a也缓缓松了口气,心中打定主意一会找到最后的墓室,哪怕里面是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他也要带着自己的猴子立马转身离开,一时一刻都不能继续逗留下去。 因为随着不断深入,那种冥冥之中的危机感越来越剧烈,似乎有一种无处不在的死气萦绕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 终于,他们来到大墓的尽头,当然,也可能只是其中一片区域的尽头。 毕竟这座墓实在太大了,或许他们探索的这个区域,也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们在猴子的石眼帮助下,终于打开了那座墓室阻隔他们的最后一道巨门。 而巨门后面的一切,让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神震惊! 穿三泉,下铜而致椁,百官林立,水银为川,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发现之中,兴奋地忘乎所以,可老a却脸色大变! 因为他以这行发家,再加上此次拿性命来博,所以看得比旁人更加深远,在他看来,这座惊世骇俗的墓室里,竟然有被进入的痕迹! 也就是说,在很早之前,曾经有人比他们先一步进到这间墓室,比他们更早的打开了那座巨门。 当初那人是谁?他有什么目的? 老a还没来得及细想,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 故事说到这里,可能是年代相隔太远,有些说法在流传中产生了分歧,有的说是墓室中的那具被重重包围的铜椁,轰然而开,从里面跑出来一个恐怖的存在,因为他们的举动被惊醒,重回人间。 也有的说,墓室中突然多出来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身破破烂烂的蓑衣,头发灰白,样子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轻易地将墓室中的人屠戮一空。 他们也曾奋力反击,但是那个蓑衣人根本就不像人力所能对抗的,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在场的人全部惨死在蓑衣人的手下。 除了老a。 因为最后关头,那只猴子为他挡了一命。 那只猴子皮毛炸起,虽然浑身也在发抖,但还是挡在自己主人和那个蓑衣人的面前,口中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在和这个恐怖的存在说着什么。 老a早已被之前的变故惊得浑身瘫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最后,似乎猴子和那个蓑衣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蓑衣人将猴子一把抓起,用手(爪)轻轻剜出猴子的那只石眼,安在自己眉心。 然后再也没有管老a,冲出墓室,就此不知所踪。 二叔说到这里,口中长叹一口气,目光微微闪烁,继续说,老a大难不死,连忙抱回猴子,可那只猴子已经气绝身亡了。 他自知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猴子身死,石眼被夺,更放出一个恐怖的存在,虽然有被迫的原因,但还是闯下弥天大祸,当下连夜逃出去,匆匆带上家眷,收拾好家当远渡重洋。 后来他在大洋彼岸时时关注国内的局势,那段时间风云突变,乾坤反复,争来争去,终是混元归一。 可是关于那个蓑衣人,却再也没有声讯,就像从未出现一样。 老a在以后的岁月中常常痛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更是感恩猴子的救命之恩,所以他后半辈子皈依佛教,终日吃斋念佛,或许也是想减轻内心的负罪感。 在临终之前,老a将后人叫到窗前,将那几张记载着异术的残经当着后人的面焚烧干净。 那种奇异的石眼制造方法就此绝矣。 我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五味陈杂,心思缥缈间,也不知是想到了哪里。 或许,只是突然想到那只猴子吧。 我有个朋友,背上有一副无常拘魂图。 不是纹身,而是请高人做法,保命的。 这幅无常图看起来阴厉诡异,尤其是上面那个无常,面容凶悍,口吐长舌,就跟真的困在他身体里一样,仿佛随时都会出来,带着他的魂魄回到阴间。 按照他的话说,他这条命早在当年就该没了,就靠身后这个无常,拘着他的魂魄,给他吊着一口气,还能苟活在这世上。 五月初二夜,我穿了青纱衣绿罗裙,坐在永安宫里,紧张得吃了两碟点心,永安宫的宫人吓得赶紧收走了碟子,我无事可做,开始打瞌睡,正是迷迷糊糊之际,听到一声低笑:“这么困吗?”我回过头… 四月就要开始选秀,我提议新人进宫之前把宫里原先的人的位份都升一升,皇上欣然答应。于是温妃升为温贵妃,瑶淑仪升为瑶昭仪,宋美人升为宋婕妤,王宝林升为王美人,其他所有的嫔妃也都升了… 罗刹鸟 书生冯玉自幼丧父,家境贫寒,母亲为供他读书省吃俭用,日子过的很… “格里高利,什么是爱?”“爱是一个代码。”“那死亡呢?”“死亡是中枢的破坏。”“弥赛拉修女说死了以后回去天堂,是真的吗?”“我不知道,但只要保留核芯,就有重启的可能。”“如果我… 江越渊下了早朝到凤翔宫时,沈慎思还在睡大觉。绛绛在寝殿门口的台阶上蹲着与小翠嗑瓜子,见江越渊来了,急忙起身行礼,怀里的瓜子掉了一地。“这般爱嗑瓜子倒是随了你们皇后娘娘了。”江越… 第164章 即使我想留住希翮,可舒闻还是执意要他去任都西总使。为此我发了脾气,但是其实我心里明白,舒闻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他骨子里有种固执。 希翮走的前一天我召见了他。除了叮嘱他该怎么做以外,我让小初取来我的首饰盒。 “希翮,这个给你。”也是一只镯子,但是是翡翠的,浓的化不开的深绿,“到了那边有合适的姑娘家,就拿这个送给她吧。西边的女子大多肤色白皙,衬这个绿色的镯子,一定很好看。” 我见他只是楞楞地站着并不动作,便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将镯子包了,塞到他手上。 “大人……”他凝视我,浅褐色的眼睛里流动着说不清的情愫。 我想让他生活在阳光之下,可现在又不得不亲手把他推向阴暗。这一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西边的情况那样复杂,他适应的了吗?可是不适应,又能怎么样?大不了摔几跤,再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就会是一个成熟世故的男子了吧。聪明的话,就要为自己着想,先和秦家联姻,立住脚跟,再打入秦家内部,将他们搅得支离破碎。秦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必须要从内部着手。然后,扶植其他士族,在边疆上打那么几仗立些军功,经常到贵族那里串串门子给他们做足面子,也就差不多了吧。 “希翮,男儿志在四方,越是复杂的地方,越能磨练人。三年吧,三年之后,如果你干的好,我就向皇上请求调你回来做官。” “希翮,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希翮,秦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你是我最信任的手下,只有你去,我才放心。” “希翮……” 思路紊乱,到后来,我只能是想到什么讲什么。而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我。 末了,再没什么好讲,只能让他退下。 “不,等等!” 他转过身,我追过去,踮起脚尖帮他把领子整好。“这么大了还不会收拾自己!”我温和地朝他一笑,“去吧!” “大人……”他凝视我,浅褐色眼睛里依然是说不清的情愫,又似乎懂得了什么坚定了什么,眸子愈发清澈起来,转身离开。 从我这森冷的宫中走出去,早晨的阳光落了他一身。 沐浴在阳光中的清澈少年。 再也不会只要我传令见他,即使多晚都火速赶到我面前,衣冠不整,狼狈得可爱。 再也不会在我气急败坏想对策的时候,不温不火地浅浅笑着像个乖孩子一样站在厅里静静等待。 再也不会急匆匆地有事求见,却听小初说了我正在换衣服或是沐浴的时候,脸红得像抹了胭脂一般。 那个阳光般的少年,最终是被我推进了无底深渊。 其实以前之所以那么信任他那么保护他,就是因为恋慕他的单纯可爱吧。想想童年的我,怀着畸形的身世,跟着哥哥漂泊,为了让哥哥放心,装出一脸阳光的样子。可哥哥到死也不知道,我心底一直和他一样阴郁。 后宫里的女人只要超过一个就会起波澜。才没几天,便听说兰妃和菊妃为争住锦和宫而斗气——说是都爱那里的奇花异草,事实上是因为舒闻喜欢那里的樱花吧。每年樱花盛开,舒闻都要到那里住一阵子,大家都知道的。斗斗气,倒也没什么,,偏偏梅妃又自诩才女,去劝她们,本想以此邀个功却恼了皇后,皇后的意思是这事轮不到梅妃管,觉得梅妃抢了她的后宫管理权——这大约也是要显示一下皇后威仪,让别人知道皇后不是好惹的。后来闹到舒闻那里,舒闻便把锦和宫赐了受了皇后的罚委屈着的梅妃。其实这处理得也没什么道理,估计舒闻也是烦了吧,随便安置了一下。 那边闹的厉害,我这边只觉得心寒。我不是个梅妃那般贤良淑德的,没什么气度,容不得我喜欢的男人有别的女人,更容不得她们在我眼前闹。舒闻,没有记错的话你上次说过你会有办法的吧?你的办法在哪里呢?就是这个么?我冷笑,狠狠□□着衣摆。 秦澈,在我最不愿意见他的时候来求见了。如愿以偿把妹妹送进了宫,如今听说舒闻连着几天在她宫里过夜,更是得意的很吧? “在下以为,未入教籍者,不得为官。” “可如今政教分离的呼声颇高,你这么建议,岂不有违民意?” “政教本不可分。只要所有官员都是教徒,政教分离一事自然无需再提。” “如果所有官员都是教徒,那么他们效忠的是本宫还是皇上呢?” “效忠主教大人和效忠皇上本是一回事,教权与君权本是一致。” 他说的内容与教义国法完全吻合,没有任何背离之处,无可指摘,但这话只要我一说出去,等于是向天下宣示了我有执政的野心。秦澈,果然不是一般的读书人。 “恩,这样很好。但是直接这样说还不行,太突然了。请部卿先替我在朝野造些势吧。” “遵命。” “这事要慢慢来呢,等到朝野上下都承认了这一条,本宫觉得可以将本宫的名号改为护国大主教了,你认为呢?” “未尝不可。” “不过最后在皇上那边可能有点麻烦……他会反对,而且本宫也不好开口……” “在下仅仅提供建议,至于要不要做到那一步,请大人自己定夺。” “恩,反正还早着呢。” “那么,在下告退了。” 我从看着窗外的角度转过来,正好看见他玉色的长袍消失在暮色中。我冷笑,他开始上钩了,不是么?晚上把这个消息告诉舒闻去。 才刚用了膳,下人们在收拾桌子,就有宫女来报:“兰妃娘娘有喜了!” 这是什么情绪?愤怒,揪心,痛苦,感觉被背叛,孤独…… 那么快吗?几个月前还在我耳边说不会给他们机会的舒闻,几个月后就要成为秦皇子的父亲。他确实没有给秦家垄断后宫的机会,但给了他们在他百年之后挟天子以立诸侯的机会!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容不得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不管是不是兰妃! 我当了主教,就不能嫁他,从五年前我就知道会走到这一步,他总要娶妻生子。他娶了妻,我可以以为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可以以为他只是在敷衍。可当他和别人有了孩子,我就再不能否认什么了! 原来当这一天来到时,我还是会难过。我还是受不了。 一个人在书房里,偷偷擦干眼泪,处理公事。 “殿下,那么晚了,您还不休息么?”小初敲了敲门问道/ “哦,我今天事情很多,明天上朝急着要用,必须要处理掉。你们别管我,我今天就睡在书房里好了。” 小初没有做声,应该是离开了。 喝口茶。我在什么?我在拼命办公。为什么?因为…… 因为兰妃怀孕了,我受不了。想麻痹自己,想忘记。 然后呢? 继续做该做的事,也许,该接受秦澈的提议,我要当护国大主教,没有爱情,我就要权力…… 秦澈的提议!秦澈的提议! 我为什么突然决定接受他的提议? 因为兰妃怀孕了。 猛地站起来,打开窗,大口呼吸空气。 秦澈,早就料到了吧。他实在聪明,故意挑起我和舒闻争权夺利,然后不管后果如何,我们都会损失惨重,他再从中得利,不是么? 既然如此,不妨将计就计。 转身回座位,却发现舒闻倚门站着,似乎已经来了很久。 不会错,那样的温柔到可以把我溺死的眼神,只属于爱我的人。 “楚楚…楚楚…” 隐约间听到远处有人不断呼唤着这个名字,我向前走去,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 男子站在我身前不远处,却因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面庞。 想要再向前踏两步,却发现我的双脚早已不得动弹。 “楚楚…楚楚…”呼唤我的声音愈发慌乱担忧。 男子向我走来,我急忙拨开眼前的烟雾,想要看清来人。忽然世界崩塌,白茫茫的烟雾转眼间变黑。 我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楚楚!”床前的男子似疯了一般拥住我“楚楚!你终于醒了!你可知,我差点以为你就要…就要…” 啊,是表哥。我回拥着男子,手放在他背后轻轻拍打着,直到身前的人渐渐不再颤抖。 付清缓缓送开了手。 “表哥”我抬手抚平他眉头的山川“莫要担心了,楚楚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 付清拉住我的手,急切的对我道“楚楚,等我娶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苦,我会让你会成为人上人凤中凤” 我垂下眼眸。是吗?凤中凤,多大的野心啊。可惜我没有。 我抬眼凝视着眼前的人,认真严肃的样子不禁让眼前人一怔。 “楚楚,你不信表哥吗”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我终归是莞尔一笑“表哥,我等你” 世人都道丞相家的小姐顾楚楚倾国倾城,美貌举世无双,也自然知道这小姐自小不知患了什么疾,身体孱弱。虽说令人叹息,但却又给美人身上添了我见犹怜的气息。 而那堂堂顾丞相的侄子付清,也是平城难得一见的才子,相貌品行俱佳。 又因平城戊年时,渭河治水有功,年仅十二岁便被皇上亲封“文墨公子” 因得世上这般优秀的男子甚少,平城无数少女对付清芳心暗许,但终究都是无疾而终。 为何如此? 自然是因为人人都知付少爷与顾丞相家的小姐为青梅竹马。这对俊男美女自小一起长大,早已成了民间口口相传的佳话。 听闻付少爷对那顾家小姐是一打一的好,宠溺程度比顾丞相更甚。顾小姐想要的,那付少爷折腾的天翻地覆也要为她寻得。 曾经有一晚,顾小姐心血来潮指着天上的星星让付少爷给他摘下来。那付少爷当真想了很多法子,企图将天上的星星摘予美人。结果自然都未成功。 后来,那少爷另辟蹊径,竟在寒冬腊月捕得了上百只萤火虫放于丞相府中,惹的美人笑弯了腰。 至于付少爷如何在那个季节寻的如此多的萤火虫,至今无人知晓。 有一天顾家小姐想吃糕点,但丞相府的厨子都不能令她满意。于是她向付少爷讲述了那独特糕点的做法,那少爷便出门数月,终于琢磨出令顾小姐满意的糕点。 又因为那糕点做法奇特,需要竹笋,玫瑰,蜂蜜等新鲜的食材,且所放时日不可超过一天。那顾小姐馋得慌,每日闹着要吃,于是付少爷真就从那天开始一日不落的为她做糕点。 说是容易,但人总有记性不好的时候,那少爷却是真真日复一日也从未有过怨言。后来不管那小姐吃不吃,每日送去的糕点却是从来没少过。 即使在没有玫瑰盛开的季节,付少爷也会寻到新鲜玫瑰为她制糕。 总之顾小姐提出的稀奇古怪的要求,那少爷都会一一满足。 我卧在塌上,身上盖着付清送来的狐皮。 据说这狐皮是他亲自去那九重山上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捕得的九尾狐所制。我不由得轻笑出声,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这柔软的皮毛。 春菊在一旁喋喋不休,给我讲述着民间的各种传言,无非是百姓们将丞相家的小姐传的多么美丽动人。 我听着身旁喋喋不休的念叨,思绪却是越飘越远。 “小姐…小姐”忽然少女的声音变得担忧,唤回了我的思绪。 我转头看向春菊“怎么了” “小姐,付少爷又送来了糕点”春菊捂嘴一笑“这付少爷糕点可是一天都没落下过呢” 我看向桌前摆放的糕点,白里透青,像是糕点却又更像玉石,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开。 我捻起一块送入口中,熟悉的味道蔓延开来,耳边隐约响到少年欢快的声音… “楚楚,好吃吗” “你若是喜欢,我以后便每日都亲自做了糕点送来” “若是差了一日?若是有那一日,你便将我千刀万剐可好?” 很多年过去了,那一日终是没有出现。 我吃完嘴里的糕点,又感觉有些昏沉,裹住身前的狐皮,身子也不禁冻得颤抖。春菊见状连忙将我扶到床上。 我缓缓合上双眼,冬天终归是要来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幼时的少年少女两小无猜。少年带着少女出门游玩,少年拉着少女的手意气风发的道“楚楚,你听见了吗,大家都说我们在一起像是天合之作呢” 忽然场景变换,眼前的少年成熟了不少,他伸手抚着少女的头轻轻的叹息“楚楚,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我究竟想要什么又如何由得了我呢 我刚要开口,忽然梦境崩塌。 我睁开眼,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切,幽幽的叹了口气。 梦境现实,孰真孰假?不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第二日,我的身子好转了不少,久违的想要出门散散心。 说是出门,也不过是走出了闺房。父亲甚少让我走出顾家大门,年幼的时候倒罢了,付清经常带我出去玩耍,后来我的身体日渐孱弱,便是很久都没出去过了,而后一直是春菊替我讲述民间的故事为我消遣无聊。 多久没有出门了呢?久到我都记不清了。 我懒懒的靠在池塘旁的走廊上打盹。刚才本是同付清叙旧,结果爹爹忽然传人召付清去商议政事,我便在走廊上偷闲,感受着时日不多的秋季。 忽然走廊上响起男子爽朗的笑声,我眯眼一看,两个身着富贵的男子站定在面前。一个一身青衣浑身散发的开朗的气息,另一个却身着一身黑散发的冰冷的气度,令人不禁想要俯首。 好一副美男图,我看入了迷。 “大胆丫鬟,见到皇子竟不下跪”青衣男子见我如此,有些恼怒“四哥,你看这相府的下人规矩是越来越差了” 我一怔,忽然想起今日付清来的甚早,嫌麻烦的我让春菊匆忙疏了个简单的头饰就出门了。平国向来如此,女性的尊卑靠头饰区分,越是繁琐越是尊贵。 因此,被叫做丫鬟也理所应当的。 被唤作四哥的便是四皇子赵承吧,而与赵承关系如此亲密的便也就只有六皇子赵准了。 我随即跳下栏杆,拽起衣裙行了个礼,然后明媚一笑“见过四皇子六皇子,民女顾楚楚” 听到我的名字,黑衣人的身子震了一下,随即回复了正常。 赵准却是一愣“楚楚…你就是顾家小姐顾楚楚?”,随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冲着我道“倒是聪明,不过怎的还将四哥唤作四皇子,如今早该改口称太子了” 我一怔,连忙又行了个礼“民女自幼在府中长大,对朝堂上的事一概不知,还请太子莫怪” “罢了罢了,我四哥不是如此小气之人,只是连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未免有些…” “楚楚!”付清不知从哪赶来,急忙打断了六皇子赵准的话,然后将我拉在身后,又对那两人行了个礼“见过太子六皇子,臣与楚楚还有事,先告辞了”便匆忙的将我带离了这里。 临走时我感受到一双黑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我,冷漠又危险,让我不禁打了个颤栗。 那四皇子赵承着实是个可怕的人,便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也给人足够的压力和威慑,那双黑色的眼睛更是令人无法捉摸。 复又不禁感叹,我生活在不知谁编造的美梦中,竟不知朝廷早已变了天。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被付清带到了闺房,他轻轻的拥住我,身子竟是止不住的发抖。 我像是往常一样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问道“表哥,你在害怕什么呢” 你在害怕什么呢? 胸前的男子慢慢止住了颤抖,付清拉住了我的手“楚楚,我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便是失去你” 我头一偏,凝视着付清“表哥怎么会失去我呢,我不是快要成为表哥的妻子了吗” “是啊,楚楚是我未来的妻子”付清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抚着我的头发一言不发,眼里一片挣扎。 喂了我两口糕点后,付清将我哄睡着便走了。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缓缓流下了泪水。 终归是躲不过去了,这一天,终归是要来的。 不出所料,过几日皇上便下旨将我赐于太子,从今往后顾丞相的千金顾楚楚便成了准太子妃。 我接过圣旨,闭上了眼。 果然是人上人凤中凤。原来如此,也不过如此。 我将自己关在房门中,三天不吃不喝,谁也没有见,周围传闻只道是我受了情伤,钟情于自己的表哥,即使是太子也不愿意嫁。 我的名声越来越大,美言越来越多,就差没传言什么女娲转世了。 这下总如了你的意了吧。 三天后我推开门,阳光透射在我的脸上,我忽然想通了很多,便也看开了。 春菊早就焦急的跺脚了,连忙替我更衣,伺候我吃饭“小姐受苦了,更加清瘦了,老爷和付少爷看到定是伤心的不得了”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拍拍春菊的手以示安慰,最后却是什么话都讲不出口。 随后我便随春菊去看望父亲,看到那个不再年轻的男人头顶白花花的一片,鼻子一酸。 “我的乖女儿,委屈你了” “爹爹,女儿不委屈” 凝视着我眼前的一片清明,父亲叹了口气,想张口说些什么却仍旧无言。 最终父亲又对我嘘寒问暖了一番,便让我回去休息了。 夜晚,我抬头遥望着天上的月明星稀,这天地浩瀚,我们又何其渺小 凭借一己之力又能改变什么呢。 爹爹,你又是要改变什么呢。 婚期越来越近,这日我正在坐在床上发呆,无聊的咬着从付清那送来的糕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青色。 付清紧紧的将我拥住,滚烫的吻从我的眼睛落到了嘴唇又落到了脖子。 我冷漠的声音适时响起“表哥,翻窗可不是正人君子之道” 身前的人一怔,滚烫的身体忽然变得冰冷。 第165章 “表哥还记得吗,曾说过让我做凤中凤。如今我想要爹爹当皇帝,你看可行吗?”我偏头对着那双痴迷的眼睛,无辜的说到。 “楚楚…”付清像是失了语言,依旧喃喃着我的名字。 “我难道不能讨个公主玩玩?”我问,随即又摇了摇头“也是,公主哪有太子妃尊贵哪有以后的皇后尊贵呢?” 身前的人像突然清醒了,震惊的看着我,随后伸手想要将我再次拉进怀中 我轻轻一闪,躲开了。 “表哥,难道现在不是你想要的吗” “池塘偶遇,皇上圣旨,难道不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表哥,这糕点你以后不要做了,我病了这么多年现在吃不吃都是一样的” “或者说表哥你早就知道不用下毒了” “楚楚…你永远都是那么聪明”付清脸色惨白,随后苦笑。 人生在世,谁又不想活的糊涂点呢 “表哥,你走吧,如今我们有了身份之隔”我微笑着看着他“你不放心吗?还有春菊替你监视我呢” 我的心泛起连绵的痛,像是被针扎了无数次再被人接连踩踏作践。 眼前的人变得朦胧。 “别哭”付清伸手慌张的为我擦掉眼泪。 我哭了吗?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我背过身将自己的表情整理好,然后对付清扬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表哥,快走吧,以后将你的一腔柔情付于另一个人” 我彻底地将两人之间的那些虚无的过往打碎。 从此,我便不是你的小小青梅竹马了。 从此,民间再也不会有我们的传说。 付清终是落荒而逃。 天气逐渐转凉,我的身体也愈发畏寒。往常还能偶尔去府中的花园池塘转转,现在竟连起身都困难。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更早。 或者,只是对于我来说冬天提前了。 今日起床的时候,看着外面阳光甚好,忽然来了兴致,想要去花园走走。 于是春菊便搀扶着我,向花园走去。许是我的脸色十分难看,不时的感受到身旁少女担忧的目光“小姐…少爷兴许是有苦衷的” 我将头埋在绒毛大衣里,这样才能感受到一些温度。 苦衷?什么是苦衷?野心还是算计? “小姐,慢些”春菊看到前面有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搀扶我跨了过去“来人,将这块石头挪走” 看到丫头紧张的样子,我不禁扑哧一笑“我何时这么娇弱了?” “小姐你终于笑了,这两天可把奴婢担心坏了”春菊也不禁扬起笑容,见我心情稍微好些了,又开始动起了嘴皮子。 “小姐,如今太子正得恩宠,况且传闻这太子一代天骄,不管是模样才华都是人中龙凤。” “据说这二皇子与宫中并未十分得宠的贵人通奸,原本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偏偏皇上大怒撤去了他的太子之位,明摆着要故意扶持四皇子” 可不是吗,四皇子如今已登太子之位了。 “依我看,小姐当太子妃也是有福的”春菊又说道。 不觉间走到了花园,我靠坐在花园的塌子上,微微叹息。 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春菊这丫头,终归是给我带来了外界的消息,这又是少女的良心还是背后人的指使呢。 我缓缓躺下,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沐浴的阳光让我的身体难得的感受到了温暖,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 又是这个梦境,又是朦胧一片 朦胧中男子唤着“楚楚…楚楚” 我思绪一定,问道“你究竟是谁?” 男子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楚楚,你竟然把我都忘了!你有心吗?你何曾有过心” 我脸色变得惨白,慌乱的大喊“我是顾楚楚!我不是楚楚!” 男子忽然消失不见,我四处奔跑着想要寻找他的踪迹,却是未果。 最终我蹲下抱住自己的双膝,企图感受自己的心跳,却发现胸口一片冰凉。 “啊!”我绝望的大喊。 挣扎中,我睁开了双眼。 一双黑色的眸子映入眼帘,眼里是毫不遮掩的兴趣。 我赶紧起身准备行礼,身体却早已使不上任何力气。 “如今既是太子妃,与本宫私下便不用行这些礼数了”冷冷地声音响起。 我有些诧异,一方面实在是没有力气,另一方面这个时候故意推脱反而显得矫情。 于是我轻轻点头,笑着对面前的人唤了声“太子” “哼。”赵承别过头“倾国倾城的顾大小姐也不过如此。世人只道顾家小姐宛如白莲花,今日一见睡觉都能困在梦魇中,若说是没有亏心事有人会信吗?” 本以为冷冰冰的不像是个怜香惜玉的主,没想到还是个毒舌。 我扬起头一笑“承蒙太子关心,楚楚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罢了” 听到“楚楚”二字,眼前深不见底的眸子才泛起波澜。 我微笑的看着赵承,赵承冷冰冰的盯着我。 就这样过一刻钟,当我终于疲惫的笑容都快破碎时,尊贵的太子殿下终于张开了他的贵口“还有力气走回去吗?” 我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有些颤抖的双腿,问道“太子觉得呢?” 赵承沉默不语,最终背对我半蹲在塌前。 我不解,这是要在花园里练功吗,本来听说太子自小聪颖武功更是不在话下,没想到竟还这么勤奋。 我正犹豫要不要拍拍手以示鼓励,身前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上来” 我一愣,连忙环住了眼前人的脖子。 赵承背着我向花园外走去,脚步十分稳健,不自觉的让人感觉安心。 我靠在他的背上,闻着独特的檀木气息,又有些昏昏欲睡。 “楚楚”忽然响起了温柔的声音,我下意识的“恩”了一声,却没有得到答复。 心下诧异,这个名字的魔力如此之大,竟让这人变得十分温柔。 路上不停有丫鬟小厮叽叽喳喳,瞟着我跟赵承,似是在讨论着什么。却被赵承眼睛一扫,吓得作鸟兽状散开。 我趴在宽大的背上,不禁轻笑起来,感受到环着的身躯一震,最后什么也没说,一路无言的将我背到了闺房。 回到房间,赵承将我重重扔到床上,我疼的瓷牙咧嘴“莫非太子殿下当真不知何为怜香惜玉?” “是男人便都知道,只不过在我眼里,你既不是‘香’,也不是‘玉’”这人冷冷的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当真也不舍得把戏做足。 我抿住唇,转眼看向那一身玄色的背影,思绪开始飘远。 按理说这赵承既已登上太子之位,便应身着黄袍来彰显自己的尊贵地位,但这成日的一身黑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有什么隐情?什么隐情呢…我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索性将头埋到厚重的被子里,睡觉。 隔日,赵承遣人送来一箱千年人参和一箱夜明珠。前来的小厮表示,这千年人参是大补之物且又有驱寒的功效,太子殿下知道了便花重金购得送来。 而那一箱夜明珠更有来头了。普通夜明珠本就千金难得,而这箱夜明珠不仅晚上可以发光,平常时还会散发热气。美名其曰:为我驱寒。 据说太子为搜集这一箱夜明珠,足足在民间奔波了数月,而后太子甚至因此事消瘦了两斤。 这两箱东西在从太子府送过来的路上甚是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送给太子妃的宝贝,在平城闹的沸沸扬扬。 自此,平城的女子不论老少都对这个传闻中的太子妃又嫉又恨,只因前有青梅竹马付清自成一段佳话,后有风华绝代太子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甚至连平城的母鸡看到太子妃都会眼红。 我看着眼前这一堆宝物,又想起听到的传言,不禁失笑。 如若当真是段佳话便好了。时间越走越快,所谓白驹过隙。 婚期不知不觉只剩一月,纵是做好了无数心里准备,却还是止不住的慌乱。 冬至这天,我睁开眼,正要端起春菊刚泡的龙井,忽然喉中一腥,一口血喷在床上。 春菊见状,立刻失了分寸。 手忙脚乱的跑去找顾老爷求助。 父亲闻讯立马赶来,即使人到中年却依旧健步如飞。 我不禁有些欣慰。 “我儿,你再等等,我遣了人快马请净空大师过来”父亲焦急地握住我的手,有些气喘吁吁。 到底是中年了,即使健步如飞也不比当年了。 我回握住那双手“爹爹,莫慌” 至于为何吐血不去找大夫,偏偏赶去郊外寺庙找净空大师,自是寻常大夫都无法诊断,唯有净空大师开的药方可以稍微缓解我的病状。 我仿佛回到了七岁那年。 那年寒冬我忽然生了一场重病,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 昏睡了七天七夜后,正在巡游的净空大师主动上门,请求为我诊断。 “小姐这并不是普通的风寒” “从今以后小姐的身体将会变得奇差且十分畏寒” “不仅如此,小姐定会在二十岁之前香消玉殒” 那时父亲听到这句话,差点叫人将这净空大师拖下去杖毙,只是净空开的药方奏效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才作罢。 无奈的赏赐了一大笔钱财,然后将净空放回寺庙。 那一夜在药物的作用下,我醒了。 也是那一夜父亲一头青丝褪成了一片银光。 “老爷,净空大师到了” 我的思绪被拉回来。 看着眼前的人,不禁感慨,这十年过得太快了。 来人还是原来模样,肥胖的身躯,光洁的头顶和和蔼的面容。 净空向父亲行了礼,随后给我把脉。 “丞相。小姐无妨。只是冬季到了,小姐本就这时身子最弱,还需慢慢调理” 复又顿了顿“况且,离小姐二十那年越来越近了…” “唉…”父亲叹了口气,表情沉重。 遣人将净空大师送了回去。 我看着爹爹头上的银光,终是不忍,安慰道“爹爹,没事的,我不怕” 又同我说了几句,无非就是那些话,听了这么多年早已倒背如流。 我嬉笑着,故作轻松让他回去休息。 那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离开了。 依旧整夜陷入梦魇,便没有发现床头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人一夜无眠。 浑浑噩噩的又过了几日,府上的大夫们依着净空大师留下的药方,每日换着法子的往我嘴里灌药,思及此,我不禁觉得好笑… 我从小在丞相府娇生惯养,本就偏爱甜食和辣味,莫说平常日子不曾受过任何苦,就连嘴里也不曾沾过半点苦味。 可是自从七岁那场大病开始,我便要日日与这苦药作伴。 刚开始我自是不依的,爹爹用无数奇珍异宝来诱惑我喝那一碗苦汁 “乖女儿,就喝一口” 小姑娘扭头,鼓起腮帮。 “你不是一直想要那游仙枕?爹爹昨日向那皇帝老儿讨来了,你若以后乖乖喝药,爹爹便给你当礼物”男子讨好地笑。 小姑娘眼睛一亮。“游仙枕”顾名思义,若是枕上它睡上一觉,就会梦到十洲、三岛、四海、五湖等等这些美仑美奂的仙界。本来想把这宝贝弄到手,结果西域使者将此物上贡给了皇上,只得作罢。 刚要松口,结果看到那一碗乌漆麻黑的汤药,小姑娘一阵反胃。眼珠四处转了转,一想到每天都要喝这苦东西,还是背过了身子,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于是那男子又搬出其他的宝贝。 “爹爹今日到民间寻到了‘自暖杯’” “……” “方才吴贵妃将那‘浮光裘’送了来,那可是娘娘的宝贝呢” “……” “玉龙子?” “……” “青泥珠?” 那姑娘像是下定了决心,硬是不为外物所动。 正当顾丞相准备咬咬牙将这臭丫头敲晕了再将汤药喂下去时,外面有人传报:付少爷回来了。 我七岁大病晕倒那日,付清正巧在渭河治水,将要完工。一听闻我的消息,付清便将快马加鞭,从渭河向平城足足赶了八日。 那风尘仆仆的少年满面担忧的出现在我面前,因为行程太急,本来酷爱干净的身上扑满了灰,就连那张白净英俊的脸也变得有些暗淡。 付清提着刚买的蜜饯向我走来,披星戴月,像极了话本子里那些令女子痴迷的凯旋英雄。 我忽然哽咽了,最终就着那蜜饯将药喝了下去。 这之后,每次喝药时,付清都会送来蜜饯,就如同那糕点一样,一次都不曾落下。 这两样甜蜜的东西将我包围,在我满心欢喜的将自己的心捧出时,忽然炸裂,渗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毒,渗入了我的心里。 叫我痛不欲生。 回过神,我苦笑一声,也许是因为这些过往,所以府上的人想让我喝下药时才会千方百计而又小心翼翼。 可是小女孩终归是长大了,不再撒娇不再闹腾,如今就是一大碗苦药也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闭目喝完药,春菊遣人将碗收下去,然后对我提醒道“小姐,过几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辰…” 我一怔,最近过得糊涂,竟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心下一沉,思索片刻,对春菊道“你命人将之前父亲从民安寺讨得的念珠拿来” 不一会儿,便将东西拿来了。 那佛珠是个好东西,散发着幽幽的檀香味,不住的令人心安。 我虽不懂,但净空大师曾说那是个有灵性的,上古时期曾被弥勒佛置于极乐天上,足足吸收了九九八十一日的天地精华。 之后几日,我便待在房中,照着佛经将里面的经文用蚂蚁般大的字体刻在念珠上。 寿辰的前晚恰好刻完。 我扭了扭僵硬的身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静安皇后是个慈祥之人,及其信佛,经常去寺庙祈福。这寿礼自然也是要花点心血的。 我将念珠放好,躺到床上闭上眼。 明日,是一个好机会。 爹爹是不是要有什么行动了呢。第二日,我一睁眼,就看到身旁急促的春菊。我慢悠悠的起来然后坐在镜前任由他们折腾。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 最近越来越嗜睡了,失去意识前我心道。 再次睁开眼时,春菊已经降我的发饰妆容打理好了。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微怔。 五官精致,眉目如画。细细的阳光撒在脸上,更映的像是不识人间烟火的神仙。 我眨眨眼。因着春菊勾出的一双红唇,本应娇弱的气质消失了,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而又金贵。 起身,看向丫鬟们准备的衣服,最后挑了一件俏丽的红衣。 换上那身新衣,镜中人的端庄中带着许些艳丽,美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我满意的笑笑。 顾家小姐这次的出现必然是要掀起千层浪的。 踏出房门,一眼就瞧见正在门口等候的爹爹。 “乖女儿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的”中年男子看着我不住的点头称赞。 我抿嘴“爹爹也是人到中年越发帅气了” “哈哈哈”爹爹郎声一笑,满足的上了马车。 于是我走到我的马车旁,春菊将我搀扶上去。 街上,马车缓缓的走着,我躺在车里闭上眼睛,听着外边热闹的声音。 商贩的大声吆喝,卖菜时要价的争吵,与朋友畅谈时的朗朗笑声… 如此的国泰民安,爹爹,你又何必执着呢。 不一会便到了宫殿,走下马车,饶是见贯了奢华之物也忍不住惊叹。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缓缓的延伸到远方灿如黄金的宫殿,路旁玉雕而成的凤凰像是要瞬间振翅飞走。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前方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与父亲向大殿走去,宴会还未开始,一旁来了朝廷官员与父亲攀谈,我便识趣的示意走开。 既然来了,便去转转吧。 我在偌大的皇宫内漫无目的转悠,一旁的春菊不时地一惊一乍。 似是走到了后花园。 “小姐!你看!” “哇,这季节竟还有荷花…”春菊啧啧称奇。 我忍不住打趣“你若是喜欢这皇宫,我便去向皇上替你讨个职位,留这罢了。” “小姐…”春菊嗔道“就算这皇宫虽好,在奴婢心中总归是比不过相府的”然后抬头看了看四周,悄声凑近我“况且这皇宫华丽是华丽,可奴婢总感觉像是金丝雀金贵的鸟笼,让人感觉喘不过气呢” 这丫头倒是看得通透。 走了一会,身子便感觉有些乏了,春菊扶着我到就近的“百花亭”休息,我坐下喘了喘,总觉得自己是越发娇弱了。 “春菊,我有些渴了”我的嗓子有些干。 春菊应声,转身去附近的宫殿取水了。 我百无聊赖的坐着,忽然感觉到身后的目光。 扭头,不禁看呆了。 白衣男子在阳光下,美貌至极,仿佛吸收了天地间万物光华,又如渺渺云烟般令人痴迷。 我回过神时,白衣男子已经走近。 “在下看姑娘十分眼熟,像极了一位故人”男子坐在我对面,微笑的看着我。 我抽了抽嘴角,这不是民间话本子里最老套的搭讪方法吗。 “想必公子认错人了。”回以微笑。 忽然眼前的人凑近,我嗅到男子身上淡淡的香味,心跳不知怎的漏了半拍。 “这个发簪不适合你”说罢自顾自的拔掉我头上金簪“俗气” 那是春菊为我挑选的,我醒来时看到后也懒于让她换掉。 男子变戏法般的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根玉簪,玉通透无比,明眼一看便知是个不凡的。 正要开口拒绝,那簪子却已经在我头上了。 男子打量着我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自觉不妥,刚准备拔下来还给这人,身后响起了声音 “小姐!” 我回头。春菊端着水朝我走来。再转身,那白衣男子却是不见了,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我抚了抚头上的簪子,果真不是梦。 喝完水,估摸着寿辰宴会要开始了,于是与春菊向大殿走去。 抬脚踏进, 大殿里的官员亲眷投来惊艳的目光。 我勾起嘴角,用无比端庄的姿态向爹爹身旁走去,引得周围不断的赞叹。 突然,一只大手伸来“太子妃怎的还像个未出阁的姑娘”男子一挑眉“如今既是本宫的太子妃自然就应坐在本宫旁边” 说罢,就被拉到了赵承身旁。 顶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我正要把手抽回,没想到那人大手一扯,失去平衡险些摔倒。 赵承顺势扶住我,拦住我的腰往怀中一带。 “太子妃就这么急切的向本宫投送怀抱?”头上出现故意揶揄的声音。 我赶紧从赵承怀中起来,在太子位旁坐下,红晕染了脖子,刚端庄的气态瞬间全无。 听到周围议论的声音,我暗自咬牙。 赵承倒像是心情大好,气定神闲的与周围的人交谈,我也恢复了镇定。 忽然感觉一道目光射来,我一抬眼,不远处坐着的付清看着我。 那深深的眼神宛如一潭死水。 我垂眸不再向那处看去。 这时,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行礼。 “哈哈哈,众卿平身”那尊贵的男子大手一挥,纵是伴着爽朗的笑声也令人深感威严。 所有人这才起身“谢皇上。” “诸位不必拘束”我抬眼,那男子一身黄袍,前面金丝线勾勒出精致的龙纹。他的相貌与赵承极为相似,但又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便是当今天子。 殿内又恢复了方才热闹的景象。 宴会开始,第一步自然是贺寿送礼。 今天的主角,安静的坐在皇帝的身旁,与皇帝的威严不同,静安皇后周身弥漫着令人安详的气息,即使年过半百相貌宛如少女,举手投足透露了无法模仿的大气。此时她正笑盈盈的看着接连奉上的寿礼,满面春风的道谢。 “顾家千金,楠木念珠”太监拖长了音,细细念到。 第166章 到我了。 我实在想说出我自己喜欢的书,来介绍给大家一起看一看…… 司马光曾患历代史籍浩繁,学者难以遍览,因欲撮取其要,撰纪传体史。初成《通志》8卷,起战国至秦二世,表进于朝,引起宋英宗的重视。治平三年(1066),诏置书局于崇文院,继续编纂。宋神宗即位,赐书名为《资治通鉴》,并序以奖之。元丰七年(1084)书成。 《通鉴》由司马光总其大成,协修者有刘恕、刘攽、范祖禹3人。刘恕博闻强记,自《史记》以下诸史,旁及私记杂说,无所不览,对《通鉴》的讨论编次,用力最多。刘攽于汉史、范祖禹于唐史,都有专深的研究。他们分工合作,各自作出了重要贡献。最后,由司马光修改润色,写成定稿。其中是非予夺,一出于光。 《通鉴》征引史料极为丰富,除十七史外,所引杂史诸书达数百种。书中叙事,往往一事用数种材料写成。遇年月、事迹有歧异处,均加考订,并注明斟酌取舍的原因,以为《考异》。《通鉴》具有相当高的史料价值,尤以《隋纪》、《唐纪》、《五代纪》史料价值最高。 《通鉴》因司马光一人精心定稿,统一修辞,故文字优美,叙事生动,且有相当高的文学价值,历来与《史记》并列为中国古代之史家绝笔。于叙事外,还选录了前人的史论97篇,又以“臣光曰“的形式,撰写了史论118篇,比较集中地反映了作者的政治、历史观点。对历史上有关图谶、占卜、佛道等宗教迷信,采取了批判的态度,是史学思想的重要进步。 《通鉴》成书后,元丰八年,范祖禹、司马康、黄庭坚、张舜民等奉命重行校定,元祐元年(1086)校定完毕,送往杭州雕版,元祐七年刊印行世。今元祐本已不可见。南宋高宗绍兴二年(1132)有余姚重刻本,亦多残缺。中华书局据清胡克家翻刻的元刊本,加以标点校勘,重新出版,是《通鉴》较好的版本。《资治通鉴》全书共294卷,约300多万字,书中记载的历史由公元前403年,也就是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写起,一直到959年,五代的后周世宗显德六年征淮南为止。是司马光以为君亲政,贤明之道为出发点所编写成的一本巨著,所谓“删削冗长,举撮机要,专取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为编年一书,使先后有伦,精粗不杂。”。 在横跨中国16个朝代,一共1362年的历史中,详近略远,隋唐五代371年,占全书40%,史料价值最高。很明显的他多次着墨在其中的贤明政治时期,如文景之治,贞观之治等等。 帝后死称“崩”,王公死称“薨”。天子近出称“还宫”,远出称“还京”,列国诸侯远出称“还某郡”。 《资治通鉴》具有强烈的正统立场,在分裂时代,如三国,魏有纪,蜀、吴无”纪“;南北朝时代,南朝有”纪|,北朝无“纪”;五代有“纪”,而十国无“纪”。又如《通鉴》载魏明帝太和五年:“(诸葛)亮帅诸军入寇,围祁山,以木牛运。”对此朱熹曾表达他的不满曰:“三国当以蜀汉为正,而温公乃云,某年某月‘诸葛亮入寇’,是冠履倒置,何以示训?缘此遂欲起意成书。推此意,修正处极多。若成书,当亦不下通鉴许多文字。但恐精力不逮,未必能成耳。若度不能成,则须焚之。” 司马光是为了巩固当时的封建政权,才编写《资治通鉴》,这就决定了此书的内容主要是政治史。因此,在编纂《资治通鉴》时,在继承前人的同时,又有所发展。他把历史的君主根据他们的才能分为创业、守成、陵夷、中兴、乱亡五类。 除政治之外,《资治通鉴》在文化、科技、经济、军事等方面均有记载。在文化方面,就学术思想来说,上至先秦的儒、法名、阴阳、纵横五家的代表人物和学术主张,下及汉初的黄老思想,汉武帝的独尊儒术,以及魏晋玄学的盛行都有记载。对于佛教、道教的起源、发展,以及儒、佛、道之间的斗争也有叙述。对西汉以来经学的发展,典籍的校理,石经的刻立,九经的雕印及流传,都有较系统的陈述。著名的文人学士及其作品也有记载。 在科技方面,记载最多的是历代的历法。其他如天文学、地理学、土木建筑(如秦代的长城,隋唐的长安城和洛阳城)、水利工程(隋代的大运河)也有反映。 《资治通鉴》也注意关于经济的记载,因田赋和赋税是封建经济的首要问题。因此,它对于商鞅变法,文景之治,北魏孝文帝的均田制等都有记载。 对于军事的记载,《资治通鉴》也很突出,对战争的描述也很生动。凡是重大的战役,对战争的起因,战局的分析,战事的过程及其影响,都有详细记载。如赤壁之战、淝水之战等,都是杰出的例证。 艺术特色 《资治通鉴》以时间为“纲”,以事件为“目”,纲举则目张,时索则事叙。 资治通鉴内容 值得注意的是,本书使用了一套“古怪”的计时术语作为全书的时间框架体系,如“阏逄摄提格之岁”之类。“阏逄”相当于汉语“甲”,“摄提格”相当于汉语“寅”。为什么不用汉语的天干地支,而偏偏要用一套多音节语言的干支体系呢?司马光没有交代。 《史记》的《历书》里面也用到了这套多音节干支术语,司马迁也没有交代其来源。这为后人胡思乱想提供了口实,如竺可桢就建议梵语学者用梵语破译这套术语。更有人藉此宣称中国人祖先来源于西亚两河流域或古埃及。 其实,我国古文献明文记载这是天皇语言,即三皇时代的官方语言。明代著名学者万民英所著《三命通会》云:“天皇氏一姓十三人,继盘古氏以治,是曰‘天灵’,淡泊无为而俗自化,始制干支之名,以定岁之所在。其十干曰:于逢(又名“阏逄”——编者注)、旃蒙、柔兆、强圉、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十二支曰:困敦、赤奋若、摄提格、单于、执徐、大荒落、敦牂、协洽、涒滩、作噩、阉茂、大渊献。 蔡邕《独断》曰:‘干,干也。其名有十,亦曰十母,即今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是也;支,枝也。其名十有二,亦曰十二子,即今子丑寅卯辰已午未申酉戌亥是也。’谓之天皇氏者,取其天开于子之义也;谓之地皇氏者,取其地辟于丑之义也;谓之人皇氏者,取其人生于寅之义也。故干支之名在天皇时始制,而地皇氏则定三辰,道分昼夜,以三十日为一月,而干支始各有所配。人皇氏者,主不虚王,臣不虚贵,政教君臣所自起,饮食男女所自始,始得天地之气而有子母之分,于是干支始有所属焉。”所以,司马迁和司马光所使用的这套多音节干支术语是中国最早的官方时间术语,属于“皇纲”性质,故而被采用为历史的纪年词语,以表示历史的正统。作品失误 《资治通鉴》虽被誉为“体例严谨,脉络清晰,网罗宏大,体大思精,史料充实,考证稽详,叙事详明,繁简得宜”,但《资治通鉴》本身也有很多错误,如史家严耕望指出《资治通鉴》对云台二十八将的排列顺序有误;两《唐书》将“特勤”误为“特勒”,《资治通鉴》对此并无纠正,将错就错,《资治通鉴》卷一六四:“土门自号伊利可汗,号其妻为可贺敦,子弟谓之特勒。” 《通鉴考异》:“诸书或作特勤,今从刘昫《旧唐书》及宋祁《新唐书》。高安陈汝奇在《陈氏甘露园长书四论》认为《资治通鉴》将只见诸野史的杨贵妃、安禄山之事纳之正史而失之客观。又如唐代宦官鱼弘志,《新唐书》仇士良传作“鱼弘志”,《旧唐书》偶有误为“鱼志弘”,《资治通鉴》卷245大和九年十一月壬戍作鱼志弘,《资治通鉴》卷246作开成五年正月己卯又作鱼弘志,相互混淆。 《晋书》载吕光的第一个年号“太安”,而《资治通鉴》记载为“大安”。再如《资治通鉴》记年方式多有不当之处,如齐人伐燕的时间(前313年),司马光舍《史记》的纪传体,未据《纪年》详加考查,只增加齐威王十年,减少齐湣王十年,以求与《孟子》记载齐宣王伐燕的事迹相同,宋朝朱熹经考订认为是齐湣王十年,据今人考证,实际上为齐宣王七年,另乐毅伐齐中也有不少错误。 又如《资治通鉴》在记述隋炀帝西巡行程中均出现诸多失误,六月二十三日以后由张掖前往焉支山的时间提前到高昌王六月十七日到达张掖的当天。《通鉴》卷十五(汉纪七)文帝后二年:“八月,戊戌,丞相张苍免。”但据《二十史朔闰表》文帝后二年八月丁卯朔,月内无戊戌。吴玉贵著有《资治通鉴疑年录》归纳出《通鉴》纪时所发生错误,共计得出八百八十八例,可补此方面的缺失。 其中的很多内容,是道听途说,如“王莽毒死汉平帝”,这是新莽末年起义者所编造的谣言,被司马光等人当做信史来写,是很不负责任的。 宋朝的朱熹在《朱子语类》的〈历代一〉中,有直接的批评:“温公不喜权谋,至修书时颇删之,奈当时有此事何?只得与他存在。若每处删去数行,只读著都无血脉意思,何如存之,却别作论说以断之。”又说:“温公修书,凡与己意不合者,即节去之,不知他人之意不如此。《通鉴》之类多矣。”明代严衍熟读《资治通鉴》,著有《资治通鉴补》,列举通鉴有七病(漏、复、紊、杂、误、执、诬)。 近人岑仲勉认为《通鉴》对牛僧孺说”失一维州,无害其(吐蕃)强“的评价有偏颇之嫌,司马光还不惜歪曲事实,玩弄文字游戏。岑仲勉还写有《通鉴隋唐纪比事质疑》,自称纠正《通鉴》的谬误,共670余条。 《资治通鉴》也有不少缺点,如《资治通鉴》着重于政治与军事的着墨,对于经济方面记载不多,如载“租庸调制”仅“初定租、庸、调法,每丁租二石,绢二匹,绵三两,自兹以外,不得横有调敛。”二十余字,《通鉴记末本末》只收录两则与经济有关的史料,至于文化、艺术、宗教谈得更少。 项羽的垓下歌、刘邦的大风歌等,《通鉴》皆不取,但对于“诗赋有所讥讽”者则采之,如卷一百四赵整作歌、卷一三四百姓为袁粲作歌。杜甫这样的人物,甚至只提到一次。柳宗元是政治人物,文学地位虽小于杜甫,司马光却把他的《梓人传》、《种树郭橐驼传》两篇大作收录起来。 《通鉴》写白居易很多,因为他是翰林学士,多次上书,时时评论朝政。晚唐藩镇割据,朝廷姑息,司马光对杜牧的文章十分欣赏,曾将《注孙子序》、《罪言》、《原十六卫》、《战论》、《守论》五文摘入《资治通鉴》卷二百四十四。又如韩愈,乃文起八代之衰,积极捍卫儒家道统的文人,但却对其学术文化贡献只字不提,只收录其《谏迎佛骨表》及《送文畅师序》。《资治通鉴》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历史著作,历来为人们所重视和阅读学习。 司马光在编修《资治通鉴》时,不仅妥善地将纪传体揉入编年体中,使纪传之详细与编年之简明结合起来,我国古代编年体史书因按年纪事,故没有篇目,不作目录,只是以年检索。司马光突破这种旧例,分三部分将年表、帝纪、历法、天象、目录、举要及索引集于一块,开创了编年体史书多功能目录的新体例,使《资治通鉴》更臻于完善,将中国的历史编纂推进到了新的水平上。 司马光对《资治通鉴》文献整理思想,文献整理模式及方法,不仅结出了丰硕成果,丰富了中国古典文献学理论,而且对文献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资治通鉴》自成书以来,历代帝王将相、文人骚客、各界要人争读不止。点评批注《资治通鉴》的帝王、贤臣、鸿儒及现代的政治家、思想家、学者不胜枚举、数不胜数。作为历代君王的教科书,对《资治通鉴》的称誉除《史记》外,几乎都不可以和《资治通鉴》媲美。 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与司马迁的《史记》并列为中国史学的不朽巨著,所谓“史学两司马”。[4] 作品评价 南宋史学家王应麟:“自有书契以来,未有如《通鉴》者。” 宋末元初胡三省:“为人君而不知《通鉴》,则欲治而不知自治之源,恶乱而不知防乱之术,为人臣而不知《通鉴》,则上无以事君,下无以治民,为人子而不知《通鉴》,则谋身必至于辱先,作事不足以垂后。”“《通鉴》不特记治乱之迹而已,至于礼乐、历数、天文、地理、尤致其详。读者如饮河之鼠,各充其量而已。” 清代顾炎武《日知录·著书之难》:(《资治通鉴》和《文献通考》)“皆以一生精力成之,遂为后世不可无之书”。 清代学者王鸣盛:“此天地间必不可无之书,亦学者必不可不读之书。“读十七史,不可不兼读《通鉴》。《通鉴》之取材,多有出正史之外者,又能考诸史之异同而裁正之。昔人所言,事增于前,文省于旧,惟《通鉴》可以当之。” 清代曾国藩:“窃以先哲惊世之书,莫善于司马文正公之《资治通鉴》,其论古皆折衷至当,开拓心胸。” 近代学者梁启超评价《通鉴》时说:“司马温公《通鉴》,亦天地一大文也。其结构之宏伟,其取材之丰赡,使后世有欲著通史者,势不能不据以为蓝本,而至今卒未有能愈之者焉。温公亦伟人哉!” ***自称曾十七次批注过《资治通鉴》,并评价说:“一十七遍。每读都获益匪浅。一部难得的好书噢......中国有两部大书,一曰《史记》,一曰《资治通鉴》,都是有才气的人,在政治上不得志的境遇中编写的……《通鉴》里写战争,真是写得神采飞扬,传神得很,充满了辩证法。”[2] 作品版本 宋本 1.余姚官刻本:南宋高宗绍兴三年(1133年)由两浙东路茶盐司公使库下绍兴府余姚县重刻本孝宗朝或稍后印本,南宋的建、鄂、蜀诸种版本,都是直接或间接地来自于这一版本。 2.清章钰《胡刻通鉴正文校宋记述略》认定是南宋光宗以前的刻本,《藏园群书经眼录》认定是南宋初期的建本,即号为景祐本者。 明刊本 资治通鉴 1.明代正德嘉靖年间兴文署原版归入南雍,历朝多次修补。 2.明弘治元年至嘉靖三十八年刻并版本。 3.元刻明修补本:明天启刻本,陈仁锡评阅,附刻刘恕《外纪》、胡三省《辨误》、薛应旆《宋元通鉴》与《甲子会要》,陈仁锡序;陈仁锡评阅本,明天启六年白口本,附薛应旆《宋元通鉴》,有墨印眉批朱笔圈点。 清刻本 1.胡克家本:清仁宗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胡克家仿刻兴文署本;清仁宗嘉庆二十一年,胡克家原刻印本,清同治八年江苏书局修补本。 2.清同治十年湖北崇文书局本。 3.清光绪十四年上海蜚英馆石印本。该版本附毕沅《续资治通鉴》。 民国刊本 资治通鉴 1.民国元年:涵芬楼铅印本。附《通鉴释文》十二卷。 2.百衲本:书题作《百衲本宋本资治通鉴》,民国八年商务印书馆附设图书馆影印本。 3.上海国学整理社刊本。 4.影印宋刻本,《四部丛刊》初编,民国十八年商务印书馆影印。《四库备要》,民国二十五年铅印。 注:胡三省《资治通鉴音注》的注本最为人称道,现为最通行版本。 翻译本 (台湾)黄锦鋐等译《文白对照全译资治通鉴》(新世界出版社出版,2008年,没有古人的夹注) 沈志华、张宏儒主编《资治通鉴文白对照》(中华书局出版,2009年) 作者简介 司马光 司马光(1019-1086),北宋时期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北宋陕州夏县涑水乡(今山西夏县)人,出生于河南省光山县,原字公实,后改君实,原号迂夫,后改迂叟,世称涑水先生。司马光自幼嗜学,尤喜《春秋左氏传》。 司马光著述颇多。除了《资治通鉴》,还有《通鉴举要历》八十卷、《稽古录》二十卷、《本朝百官公卿表》六卷。此外,他在文学、经学、哲学乃至医学方面都进行过钻研和著述,主要代表作有《翰林诗草》《注古文学经》《易说》《注太玄经》《注扬子》《书仪》《游山行记》《续诗治》《医问》《涑水记闻》《类篇》《司马文正公集》等。在历史上,司马光曾被奉为儒家三圣之一(其余两人是孔子和孟子)。 《资治通鉴》又专记鸠摩罗什译经,却不记玄奘译经,又详细记载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以及唐武宗三次大规模的禁佛毁佛事件;记陈群的九品中正制,却不记隋代开进士科取士,凡与政治无关者,多不录取。顾炎武说:“此书本以资治,何暇录及文人?” 第167章 苏若昔笑了笑:好了,你们如此担心我的安危,我也不忍心叫你们担心,以后我出门,你们跟着就是了. “谢小主” 苏若昔:“好了,我有些乏了,想睡一会,你们也休息着去吧。” 二人“是” 待两人退下后。 “呵呵,好嚣张啊,好嚣张啊,哼,这种笨蛋我见得太多了(眼神中迸发出令人恐惧的寒意)。” 傍晚 曼冬青文二人进屋来:“小主,您起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们” “哈哈,我想让你们多休息一会嘛。” “小主不用这么体恤我们二人,我们不就是来伺候小主的嘛” 苏若昔:“我们大家既然聚在了一起,就因该互相体恤嘛,没关系的,呵呵。好了,我们去御花园逛会吧。”“是,小主” 顾桔抒主仆三人步入御花园。夜晚凉爽的天气,加上鲜花的幽香,让人想把一切烦恼都说出来。 顾桔抒圆圆的眼睛中露出欣喜之光:“啊~~这里好漂亮,那么多花,好香啊。(伸了伸懒腰,心想到这里终于不用像在家中那么拘束了,步子稍微走大一点都会被训斥。)没想到在宫中也有这么好的地方,但是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巧兰惊慌道;“小主,小声些吧,别人听见了可就糟了!” 顾桔抒的嘴角不情愿的向下撇:“啊!对啊,在宫中更不能乱说话啦!!(唉,还是拘束)” 另一侧,这番话被正在闲逛的苏若昔听到。 “心想,恩哼?本想出来摸清楚这里的地势,没想到碰到了个愣头青,(嘴角成月亮型)好,去会会她) 从另一侧的花丛中走出-------- “(满脸温柔笑容)这位姐姐晚上好!”苏若昔的五官本来就已经算标志,又加上她的精心装扮,变得更加艳丽动人,在暗淡的夜色中闪闪发亮。 “(哦?这个人是?好像有点眼熟。。)这位妹妹好。请问你是?” “哈哈,姐姐不必紧张,我是和姐姐一起进宫的秀女苏若昔,现在是采女,我住在东边的延禧宫。” “(哦,怪不等觉得眼熟)原来是这样啊(心里松了口气),我是顾桔抒,也是采女,现在住在西边的长春宫。” “刚刚听见姐姐好像不太开心呢?” “啊?哦。。那是。。我刚刚进宫有点不习惯。。。” “(温馨治愈系笑容)姐姐别紧张啊,我没什么恶意的,其实我也跟姐姐一样是一个人呢,这宫中是无趣了些,不如我和姐姐做个伴?” “(心想终于可以有和自己做伴的人了,心中不禁一阵激动)” “(满意笑容)哈哈,那妹妹以后叫您抒姐姐了?” “好啊, “那姐姐,我们去看看那边的牡丹吧!” 恩,好 (一路上两人交谈甚欢,让顾桔抒的警惕心悄然无踪) “哈哈,今天能遇到姐姐好高兴!” “呵呵~我也是同样呢” “今日天色已晚,如果姐姐不嫌弃的话,妹妹明天再来拜访姐姐怎么样?”顾桔抒:“(满怀欣喜道)妹妹来我当然高兴,怎么会嫌弃?” 那顾姐姐,我就先回宫了,明日再来拜访姐姐。昔妹妹慢走。 各自回宫后 呵呵~~那个愣头青还真是好骗,三言两语就相信我了,真是傻!哈哈(转变语气)哈哈,我就喜欢这种愣头青,呵呵(嘴角轻翘) 恩!还有,找靠山也是个要紧的事,不然迟早会有人找麻烦,那时候我可无力抵抗。。。。 顾桔抒窝心的笑着:”哈哈~~没想到宫中还有这么好相处的人!!妹妹给人感觉好亲切,嘻嘻,看来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无聊了,明天妹妹还回来,太好了(满怀欣喜地期待着)” 内侍监 灵儿手握着白玉顿时觉得冰凉的感觉从手心传来。。。。看见有人过来,急忙收起来。 楚寞晚满身大汗的说道:“灵儿,这些衣服我洗完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灵儿:楚寞晚?你怎么洗衣服洗到这么晚?哦,她们又把衣服都丢给你一个人了吧,怎么能这样!!” 楚寞晚苦笑道:“算了,灵儿姐,我不是都把衣服洗完了吗,没事的,我承受得了。” 灵儿:唉!你这么下去,怎么得了啊。”(摇了摇头) 楚寞晚脸上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无奈,缓缓走进房间,准备歇息。躺在床上,自己身上的各种伤口隐隐作痛,但更痛的,还是心,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在她收欺辱时站出来挡在她身前,甚至没有人能说一句安慰的话,她紧紧闭着眼睛,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惧怕,惧怕明天一睁眼,又要受到别人难听的嘲笑,无理的打骂,其他人冷漠的神情,和那直射到心理面厌恶眼神。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这样永无止境的冰冷地狱,到底何时才能结束? 宫廷里的早晨,似乎总来的那么晚,可是真的是老天的原因么? 玉华宫------富丽堂皇,辉煌无比,果然是宠妃居住之地。 一个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俊眉修眼,顾盼神飞的女子,张开双唇缓缓对底下的宫女说道:“然儿,今年的秀女如何?” 然儿:“回禀娘娘,今年的秀女都很安分,几个身世不低的秀女,也是如此。”宛妃:“哦?是么,怕是表面上安分,实则已经跃跃欲试了吧?”然儿:“娘娘不必担心,就凭她们怎可撼动娘娘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宛妃:“但愿如此吧” 大清晨,苏璃已经起来,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笑的很甜却很冰凉。 “曼冬,青文。” 两人答道:“奴婢在。” 苏璃:“今天清晨难得阴凉,我们出去走走吧。” 苏璃故意走往内侍监。一眼便看到楚寞晚在费力的从水井里打水。 苏璃走上前去:“楚姐姐早,(挨近到)楚姐姐可否换个地方说话?” 楚寞晚:“是,小主” 走到无人处若昔:“姐姐进来过得可好?” “回小主,奴婢一切都好(说的却没底气)” “别骗我了,看来他们定是没有给姐姐好日子过的,看来我要去教训教训他们了(作势欲走)” “不,小主,我真的没事。” “(想了想)这样吧姐姐,我跟灵儿说说,让你到我宫里来当差,内侍监走了一个宫女,应该没人会深究的。我实在不忍心叫你在这里受苦,其实我第一次见姐姐,便觉得你像我儿时的玩伴,(紧紧握住楚寞晚的手)” 楚寞晚感激的看着苏璃:“谢小主,奴婢愿意到小主宫里当差!” “太好了!以后在人前我就叫你晚儿,如何?” 楚寞晚感激的点点头。 傍晚,苏璃找到灵儿。 “曼冬,青文你们先去外面守着吧。” 待两人退下后。。“灵儿姐姐。”(灵儿欲行礼) “哎呀!以后我们两人独处就不用行礼啦” “是小主”(明显没有上次那么拘束)灵儿:“小主这次来找奴婢可是有事?” (拉着灵儿在面前的桌子前坐下) “灵儿,你可知道这内侍监中有一个叫楚寞晚的宫女?” “知道的,其他宫女看他好欺负,所以经常把活儿推给他干,看起来很可怜啊!小主为何提起她?” “是这样的,我想让他到我宫里去当差,灵儿看是否可行?” “小主是看他备受欺凌,想帮她?” “是啊,她很像我儿时的玩伴” “小主真是好心肠,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在受苦了,明天我就把一切事宜处理好,让她到小主宫里当差。” “真是谢谢你啊灵儿!” “为小主办事,应该的” “灵儿,有你真好” “灵儿也这样想” 回宫后 在走出房间的一瞬间,苏若昔的脸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心想放个这样的人在身边总没坏处,以后把她奉给那个皇帝,多在这后宫中按插上自己的人。在这后宫中,不给自己留条后路是不行的,呵呵~~~ 第二天早晨,楚寞晚如期到达延禧宫。 “姐姐,你终于不用再受他们的欺凌了” “全靠小主了,奴婢感激不尽~~” 若昔看着楚寞晚(心想,是个不错的清丽美人。。。):“姐姐,有你在身边,我也会觉得安心许多啊。好了,姐姐先去梳洗下吧,曼冬青文给晚儿拿衣服”楚寞晚(感激的眼神) 梳洗间 曼冬:“晚儿,你真是运气好,我们小主是个好人呢”青文;“恩恩,平常也对我们像对姐妹一样。” 楚寞晚(苏小主,真是个好人,我们以前从不相识,却这样帮我,不然的话不知道还要受他们多少欺凌啊,以后我就安心跟着她,伺候他,来报答她吧。)--------梳洗完毕后 - “来,晚儿,让我看看,(做惊讶状)晚儿,你好漂亮,绝对不逊于宫里的各位娘娘啊” 楚寞晚:“奴婢只是个丫鬟,怎可和宫里的娘娘相提并论!”若昔:“哈哈姐姐害羞啦!”楚寞晚:“小主。。。。” 楚寞晚成为和曼冬巧兰一样的贴身宫女。几天后,苏璃去长春宫找顾桔抒。 去长春宫的路上 楚寞晚在这几天中俨然以为和苏若昔成为了好姐妹,虽然苏璃不这样想。 “小主,我们这次去,是去见谁啊?” “呵呵,是去找同我一样的采女小主顾桔抒。” 长春宫中 “恩恩。。。真是无聊呢,巧兰绿荷我要去延禧宫。” 二人:“是,小主” 正欲出门,却撞见往这边走来的四人。 “唉!姐姐,你正是要往哪里去?”顾桔抒:“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看来我与姐姐是心有灵犀啊!” 顾桔抒:“妹妹快进来啊,最近很无聊,想跟妹妹多说说话!!” 进屋后。 “(看了看巧兰绿荷二人,又说)你们三个下去吧。”(顾桔抒会意)顾桔抒:“你们也是,去外面守着吧” 屋里只剩二人。 “妹妹如此,可是有重要的事?”苏若昔;“我们二人进宫已经快一个月了,姐姐可有何打算?” “这个。。。家父要我在宫中夺得皇帝的宠爱,辅佐他在朝廷中的地位。。。妹妹呢?” 若昔:“我也与姐姐一样,可是就算不管家父的嘱咐,我们在宫中如果不夺得皇上的宠爱,在这深宫之中,只怕其他妃嫔会生吞活剥了我们呀,所以我们不能沉寂,要想办法在宫中占得自己的一席之地啊!” “妹妹说的在理儿,可是姐姐我愚钝,恐怕不能。。。” “姐姐别这样说,我们姐妹二人以后共同进退,互相照应就是了,姐姐你看如何?” “这样当然是好的,我在宫中就请请妹妹多指教了。(开心的握住苏若昔的手)” “既然是姐妹就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在宫中寻得靠山,让她向引荐皇帝引见我们。” “那妹妹觉得哪位娘娘更合适呢?” “现在宫里最得宠的三位娘娘,是梅妃,宸妃,宛妃,梅妃性子跋扈不好相处,宸妃每天吃斋念佛,不理俗事。宛妃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她出身低微,应该需要在宫中巩固自己的势力,所以我们可以去试试看。” “恩,就听妹妹的。” “听闻后天是牡丹花会,宛妃一定会去,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顾桔抒:“恩。” 苏璃回到延禧宫后 “曼冬青文.去准备梳洗用的东西吧。”二人:“是” 两人走后,苏璃拉着楚寞晚的手在桌边坐下 “姐姐,我们以后的日子,可能就要艰险难过的多了,你可以陪我一起走过么?” “小主,以后的日子无论有多艰险,都有奴婢陪您熬过去。” “谢谢姐姐(眼含泪水)” 深夜------苏璃一人站在窗前,笑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柔美,却又无比寒冷浓烈的花香弥漫了这个辉煌大气的皇宫,但着浓烈的香气似乎让人们的不安,都从那个除了自己谁也不会触碰的角落,慢慢渗透出来,直到淹没整个自己。 半夜时分延禧宫,苏若昔房。 (不知是哪个角落传来的声音):“苏璃,你醒了吗?” “谁?你是谁?你在哪里?给我出来啊!”从床上坐起来,揪着被角 “呵呵~~苏璃,你在害怕么?哈哈,这种感觉很熟悉吧?” “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从来没有啊!!” “哈哈,你瞒不了的,苏璃,所有人都被你利用,不觉得对不起他们吗?” “我的心中只有自己,他们都是我的棋子!棋子啊!” “(突然严肃)若昔!你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你以前心地善良,事事为别人着想,从来不顾自己的呀!” “哈哈,哈哈(令人发麻的低沉笑声)蛤?我竟然这样过,哈哈!!哈哈!那么傻?” “若璃。。你。。。”突然一切都没了声响。苏璃,也安静的躺在床上,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但是眼角的那颗泪珠,却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不过谁也没发觉。 侍女房 楚寞晚睁了眼,看着外面已经微微发白的天色,心中忐忑不安。回想起苏若昔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好像在刻意与每个人亲近,笑容好像都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呢?若昔真的不是表面那样么,我还是去问问她比较稳妥”楚寞晚喃喃自语。 长春宫 天已经慢慢出现鱼肚白,但顾桔抒的心中也想天色一样,慢慢变得空白。 “苏璃说的或许是对的,不去争去抢,永远也无法在这宫中生存下去。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顾桔抒躺在床上,心中恰似空白,却又纷繁无比。好像无数条线缠在一起,而且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天空已经完全变成白色,新鲜的空气,绿色的树木,乱飞的鸟儿,一切看起来似乎让人感到平静,可是,就如事实那样,一切都只是人们的自我安慰罢了,因为在这些东西旁边,是一幢幢看着人们慢慢深陷的冰冷黄色建筑。 金黄色繻纱裙镶红丝边际,下裙摆银丝勾勒出牡丹花样,乌黑柔顺的长发被盘成了漂亮的发髻,几缕碎发披散下来温婉大气,却不失灵动,耳际的珍珠耳坠摇曳,透出几丝娇柔气息,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峨眉淡扫,越发显得五官亮丽。 宛妃:“今年的牡丹开的真是艳啊!” 侍女然儿:“是啊,娘娘,但是这些牡丹怎比的娘娘的风头劲盛呢?” 宛妃看着前方正走来的梅妃笑嗔道:“你这丫头,怎可这样胡说?梅妃可是比我更得圣心呢!(转变语气)唉!梅妃妹妹,今日妹妹可是千娇百媚,楚楚动人啊,” 梅妃身着深紫色华裙,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华丽的发髻最亮眼的是一只精致的梅花簪,在头顶上闪闪发亮,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杏形美目,修长娥眉,带出娇俏的鼻梁。 梅妃嘴角流露出讥讽的意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得姐姐如此称赞?倒是姐姐,您的父母能有向姐姐一样的女儿,真是莫大的福分啊(暗讽宛妃出身低微)” 宛妃(不动声色):“那谢妹妹吉言了,(话锋一转)唉,妹妹,你看看这朵牡丹(指着开的最大最艳的牡丹)开得又大又艳,几乎把其他花的风头夺尽了,但是物极必反,等它枯萎的时候,人们怕是看也不看一眼了(暗指梅妃喜欢专宠,又讽刺她以貌在宫中立足)” 梅妃:“你!。。。好啊,孙怜姬!宛妃?就凭你这样低微的身世,也敢这样嚣张么?” 宛妃得意道:“妹妹息怒,姐姐只是说说牡丹罢了。”梅妃:”你!。。。。“ 苏璃见势上前请安。 行礼道:“嫔妾参见梅妃娘娘,宛妃娘娘” 宛妃:“起来吧” “谢娘娘”(起身后摘下那朵牡丹)嫔妾想把这朵牡丹献给梅妃娘娘,不知梅妃娘娘是否肯接受?” 梅妃:“(神情甚是难看,但又说不出原因)恩。。。。这朵牡丹就赏给你了(狠狠瞪了苏若昔一眼),本宫今日身体不适就不陪姐姐赏花了。妹妹先回宫了” 宛妃(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深邃):“妹妹,好走。” 苏璃:“恭送梅妃娘娘”( 宛妃颇有深意的看了苏璃一眼)道:“你是今年新进宫的的苏采女吧?” “是” 宛妃:“刚刚为何要将牡丹送给梅妃?” “只因嫔妾觉得梅妃娘娘适合那夺牡丹” “哦?很聪明啊!哈哈,你很是识时务嘛(说完后就往御花园里的另一边走去)” “嫔妾恭送宛妃娘娘” 楚寞晚:“小主,您吓死我了!我刚刚还以为两位娘娘会大发雷霆呢!” 苏璃:“哈哈,不用怕,唉?顾姐姐还没来么?” 楚寞晚:“奴婢刚才已经看见顾小主了,在那边”苏若昔看向楚寞晚所指的方向,果然看见满脸焦急的顾桔抒向她走来。 “苏璃,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会对你怎么样呢!” “现在不是好了吗?不过姐姐,我刚才帮宛妃揶揄了梅妃,他可能会对我们有所行动的。” 顾“恩恩,我们要小心提防” 玉华宫, 宛妃:“苏采女?不只是个怎样的人儿?如果可以为我所用也不错的,(正容的脸上多了一丝诡异色彩) 延禧宫 苏璃踏着轻快的步子做到走进自己的房门,端起桌面上的茶,眼神看向顾桔抒 “唉,反正事情就这样了,我们等等看吧,恩。。不过顾姐姐,今天我想跟你说一个人。” “谁?是(看向旁边的楚寞晚)”苏若昔:“姐姐怎么知道?” 顾桔抒笑了笑:“平常看你从来不把他当丫鬟使唤,今天这么说,肯定是要提他了” 苏璃娇嗔道:“姐姐真是的,不过说正经的,晚儿姐姐来坐下(拉过楚寞晚坐下) 楚寞晚:“这。。。。” “晚儿姐姐很像我儿时的玩伴,我跟她相处了那么久,早就把他当做了我的姐姐,以后我们三人就在这宫中齐享福,共患难了,好不好!(看向二人)二人:“恩,好”(兴奋道) “对了,晚儿你的父亲在哪里高就?” “我只是一个农户家的女儿。” “姐姐不用妄自菲薄,以姐姐的资质一定不会只是个宫女的!” “苏璃你!!(羞红了脸) 哈哈哈哈(三人彼此聊了很久,互相了解了不少)顾桔抒:“哈哈,今日真是尽兴,可是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宫了” 苏璃意犹未尽,但看天色只好道:“我们二人送姐姐吧。。” 夜晚,楚寞晚房里 楚寞晚:“唉,那可能是我的错觉吧,若昔怎么可能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呢?我真不该那样想他。” 夜晚总是那么宁静,可人心就不一样了,夜,恰恰是它最活跃的时候。 苏璃坐在梳妆台上,手里拿着眉笔,没等画下,唇已经先开口 “宛妃?,看来你跟梅妃之间,有过不少恩怨呢,哼?这可是好事情。” 夜,很暗,但似乎有些东西比它更暗呢。 第169章 郑武公、郑庄公都是东周平王时的执政卿士。平王同时又把执政权交给西的號公。郑庄公因此而埋怨平王。平王对他说:“没有让公来执政。” 为了相取信,所以东周和郑国交换了人质。周平王之子姬孤去郑国做了人质,郑庄公太子姬忽到东周做了人质。 周平王死后,东周准备将执政权全部交给被公更使庄 齐天取消了怪物可爆出装备的功能,但也只是装备,其他钱币或鸡心止血草种子等等一些物品暂时依然能够爆出来,而且齐天这次取消的也只是普通怪物,精英和王者级的怪物仍可以爆出装备来。 “那多掉价,直接抢就是了,这里海贼这么多,不抢他们的太对不起自己海军的身份了!”林枫正说着,就发现了一个目标。 7点的时候,shocase准时开始了,妹子们上台先唱了一首这次的副主打,不要离开,李朝是相当喜欢这首歌的,虽然听到的时候老是会不自觉的看向角落的垃圾桶。 居丽看着手上的手镯,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李朝,认真问道,“欧巴,你和孝敏,是真的吧,和我说实话吧欧巴。”居丽认真的看着李朝的眼睛,李朝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果然李朝刚洗漱完,摄制组就来了,带上韩佳人帮忙做的早餐,李朝开着很久没动过的车往孝敏的宿舍开了过去,要先去接孝敏一起走新房,李朝暂时也不知道新房在哪里长什么样,要等接到孝敏之后才知道。 心下微沉,下一瞬,整个晓月峰内部空间似都变得粘稠了起来。也就在同一时间,土圣感觉到下方棺中魔灵鬼尸的目光似不知从何处抽回,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身躯一晃,刹那之间,出现在了一个黑塔面前……猛的一拳轰出,那黑塔之门瞬间轰开……在轰开的一瞬,一道道恐怖的音啸声,犹如凄厉的鬼音一般,猛的回荡而起。 为了阻止孟树坚带走玉棠,她又急匆匆赶来客店,哪知扑了一个空。 然而凌风子三人,岂会放他离开,如影随形,无论断沧海怎么挪移,都无法摆脱开他们三人。 早前那一千五百羌人,原来是羌人故布疑阵,派出来迷惑本方的幌子,难怪刚才叫嚣得那么起劲,完全没有养精蓄锐只等到时上战场的专业作派。 她的语气所表达的意思就是不管你答不答应,反正你都得说,不说那就拜拜。 有人迷迷糊糊的疑惑大叫,有人恍然惊呼,还有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范毕庄,手指着他怔怔着说不出话来。 我盯着他的苗刀望了望,上面一层湛蓝的光芒在闪动,显然是喂了巨毒在上面,若是被他砍中,我估计就回不了白水寨,再也见不到爷爷奶奶了。 当我和天鸿上下不接下气的奔进巷子里时,前面已然传来一阵谈话的声音。 经过调整之后,将火爆和情绪压抑住的巴伦西亚,这种有章有法的推进策略,倒是更加具有层次度和威胁性。 “怎么样,我烤的牛排还好吃嘛。”布玛双手托着下腮,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地对李晓问道。 欧四眼睁睁看两人不见了,也无能为力,只是叫来手下,吩咐他们去必胜赌坊传话。 斯科尔斯在中圈附近开出任意球,曼联继续组织进攻,但这一波攻势显然没有奏效,最后被曼城成功阻断,主队由守转攻。 第168章 关于《本草纲目》这部书名的由来还有一段有趣的故事。公元1578年,年龄六旬的李时珍完成了《本草纲目》,只可惜尚未确定书名。一天,他出诊归来,习惯地坐在桌前。当他一眼看到读过的《通鉴纲目》还摆放在案头时,突然心中一动,立即提起笔来,蘸饱了墨汁,在洁白的书稿封面上写下了“本草纲目”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他端详着,兴奋地自言自语道:“对,就叫《本草纲目》吧!”为了这部书的体例,李时珍考虑了许久,也翻阅了不少书籍,并从《通鉴纲目》中得到启示,决定采用“以纲挈目”的体例来编这部书,并以《本草纲目》这个名称作为自己经历二十七年搜集、整理、编纂的这部书的书名。 ?本草纲目 它的成就,首先在药物分类上改变了原有上、中、下三品分类法,采取了“析族区类,振纲分目”的科学分类。它把药物分矿物药、植物药、动物药。又将矿物药分为金部、玉部、石部、卤部四部。植物药一类,根据植物的性能、形态、及其生长的环境,区别为草部、谷部、菜部、果部、木部等5部;草部又分为山草、芳草、醒草、毒草、水草、蔓草、石草等小类。动物一类,按低级向高级进化的顺序排列为虫部、鳞部、介部、禽部、兽部、人部等6部。还有服器部。这种分类法,已经过渡到按自然演化的系统来进行了。从无机到有机,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这种分类法明显含有生物进化的思想,受到达尔文的高度重视。达尔文在《动物和植物在家养下的变异》一书中,引用了《本草纲目》中关于鸡的七个品种和金鱼家化的资料。尤其对植物的科学分类,要比瑞典的分类学家林奈早二百年。 《本草纲目》广泛涉及医学,药物学,生物学,矿物学,化学,环境与生物,遗传与变异等诸多科学领域。它在化学史上,较早地记载了纯金属、金属、金属氯化物、硫化物等一系列的化学反应。同时又记载了蒸馏、结晶、升华、沉淀、干燥等现代化学中应用的一些操作方法。李时珍还指出,月球和地球一样,都是具有山河的天体,“窃谓月乃阴魂,其中婆娑者,山河之影尔”。《本草纲目》不仅是我国一部药物学巨著,也不愧是我国古代的百科全书。正如李建元《进本草纲目疏》中指出:“上自坟典、下至传奇,凡有相关,靡不收采,虽命医书,实该物理。” ?本草纲目(中医典籍)《本草纲目》共有52卷,载有药物1892种,其中载有新药374种,收集医方11096个,书中还绘制了1111幅精美的插图,方剂11096首(其中8000余首是李时珍自己收集和拟定的),约190万字,分为16部、60类。每种药物分列释名(确定名称)、集解(叙述产地)、正误(更正过去文献的错误)、修治(炮制方法)、气味、主治、发明(前三项指分析药物的功能)、附方(收集民间流传的药方)等项。全书收录植物药有881种,附录61种,共942种,再加上具名未用植物153种,共计1095种,占全部药物总数的58%。李时珍把植物分为草部、谷部、菜部、果部、本部五部,又把草部分为山草、芳草、溼草、毒草、蔓草、水草、石草、苔草、杂草等九类,是我国医药宝库中的一份珍贵遗产。是对16世纪以前中医药学的系统总结,被誉为“东方药物巨典”,对人类近代科学影响最大。《东周列国志》为明代长篇白话历史演义。当周宣王轻易见杀,当褒姒巧遇得活,《东周列国志》拉开了它那长达数百年史事的序幕。这是古今中外时间跨越最长,人物最多的一部,描写春秋战国时代“列国”故事。关于“列国”故事的平话,最早产生在元代。 《东周列国志》写的是西周末年(公元前789年),至秦统一六国(公元前221年),包括春秋、战国五百多年间的历史故事,内容相当丰富复杂。《东周列国志》……所叙述的历史,正是这样一个时代,所有的故事,……都是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展开的。其中叙写的事实,取材于《战国策》《左传》《国语》……《史记》四部史书,将分散的历史故事和人物传记按照时间顺序穿插编排,冶为一炉,成为一部结构完整的历史演义。……秦汉前的一些史家为了某种原则立场,对历史事件的叙述和评价,有时会隐而不言,把意思深藏在记述的文字中,……没有一定见地的人,很难发觉,更谈不上理解了。这部书的通俗之处,正是将那暗礁一样的文字弄得水落石出,大家一看便心知眼明,种种是非善恶,忠奸智愚,毕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这是作者编写此书的用意,也是他们对后人的贡献。 西周王朝的最后一个国王叫周幽王,他是一个昏庸暴虐的国王。西周末期,由于社会矛盾的加剧,王室内部的矛盾也扩大了,褒姒乱政,使得周幽王终于被申侯和犬戎的联合军队攻入王宫后杀死,周王朝鼎盛时代就此结束,历周平王继位后,将王都东迁到洛邑(今河南洛阳),这就是历史上称做东周的开始。周王朝的统治日渐衰落,各诸侯国的势力日益强大,东周社会进入了一个大动荡的时期,中国先秦时代诸侯争霸的“春秋”时期自此开始。这是中国由奴隶制向封建制转变的时期,也是社会经济和文化大发展的时期。诸侯国的政治、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形成了诸侯国大国争霸的局面,出现了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和楚庄王的“春秋五霸”。在这个时期,还出现了像管仲、子产、曹刿、孙武这样著名的历史人物,发生了“城濮之战”这样以弱胜强著名的古代战例,也出现了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发奋图强的诸侯国王。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道家学派创始人老子,也是在春秋末期这个社会大变革时代产生的。 春秋时期最先强大起来的是郑庄公,里面把他描写成一个奸诈阴险的小人,因此在里面的历史地位并不高。郑庄之后有齐桓,齐桓公小白得鲍叔牙的帮助,击败管仲辅助的公子纠,从而成为齐公,后又任管仲为相,因其任人唯信,兼听纳谏,又得管仲鲍叔牙之大才,很快就雄霸天下,九合诸侯。但其结局悲惨,困死宫中,死后各子相争数岁不休,也因此渐渐失去了齐国的霸主之位。齐桓公之后,重耳续伯,自深得民心的申生死后,年青时的晋文公重耳便多有磨难,三十岁上逃走天涯,先后流走齐、楚、秦等无数国家,取齐女秦女为妻。只因一帮志同道合如介子推等人的帮助方幸而得生。秦公三平晋乱,最终还是把他推上了晋国国君的宝坐,老来得国的重耳继承齐桓公的霸业,兢兢业业把国家治理得无比强大。“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鸣必惊人”的楚之大鸟,因国乱而三年隐若之后果如他之言,一下飞上了乱世春秋的高空,成为一方霸主,这就是缔造了绝缨大宴的楚庄王。而后的楚平王昏庸,竟占儿媳为己有,又听谗言,欲死太子也绝后患,因而牢伍奢,诱杀其子,幸得伍员逃得一生,一夜间愁发皆白之后逃离楚国,后落根于吴,也因他的再生,几使楚丘和越国覆灭于吴国之手,这个有着太多传奇的伍子胥,叩开了吴越春秋的大门,吴王阖闾之后,伍子胥荐夫差而得王,然而夫差不听子胥忠言,放回已困多年的越王勾践夫妇,最终导致吴国灭于这个重生后兢兢业业,一心为复仇而卧薪尝胆的人手里。紧接着晋国三分天下为韩、赵、魏。大概春秋时期的历史就到此了,之后的战国史,写得相对简单得多,也没有像赵氏孤儿那样纷繁复杂的故事。 《东周列国志》描写战国部分虽然不比春秋部分那么庞大,但也还十分精彩,卫鞅入秦变法,西门豹、吴起的故事等,但给读者记忆深刻的当数孙膑、庞涓、苏秦、张仪等人,四人皆是鬼谷子的弟子,孙膑、庞涓学兵法,苏秦、张仪习游说。孙膑后为庞涓陷害,几死于魏,佯疯才得脱归齐国,后马陵道万箭射死庞涓。苏秦游说六国联合抗击秦国,即历史上著名的合纵,张仪助秦,后几次破苏秦的合纵之谋。两人皆为游说之仕,中,他们算不得什么伟大人物,全为小人之举,苏秦先一贫如洗,后因游说而富贵还家,按的观点,其是为了自己而行游说之事,全不顾国家以后的发展,尤其在他后面的日子尤为明显。结局悲惨自是不必说。苏秦张仪之后,多出如孟尝君、信陵君、平原君这样的好客之士,在他们门下,养士多达数千人,但所养之士也多无用,不能为国出谋划策,也不能为之身死。当然蔺相如、廉颇……这样的大将之才也是有的,白起长平一战坑杀赵卒四十万余。再后期,秦王翦、赵李牧等出现,王翦是秦并吞六国的主力统帅,兵越千里,战功显著。 纵观东周几百年,无外乎一个“乱”字,乱世春秋,父子相残、……兄弟相争、父夺子爱,子通其母、兄妹相通等并不足为奇。春秋时期,多有……谋国之能臣如管仲、百里奚、先轸、宁俞、赵盾等,也多有谋国之君如郑庄公、齐桓公、晋文公、晋悼公、楚庄王、秦穆公等,但之后,谋国之君和谋国之臣皆越来越少,后几近灭绝,多出将才而无相才者,也多为游说之人,再之后,只剩家养士人的君子,当然如信陵君……这些也堪为国才,但所养之士少有用者。再之后,仅剩将领之才了。将领之后呢,就只剩贪赃枉法、卖国卖家的郭开之流,惟秦王政为治国之君,任人唯贤。下面也有一帮如王翦、李斯等的能臣,也难……怪秦能并吞六国而统一天下,唉也!中国历史是指中国从中华文明产生到现在的历史。中国历史悠久,自虞朝的姬轩辕(也称公孙轩辕)时期算起约有5000年;从三皇五帝算起约有4600年;自夏朝算起约有近4100年;……从中国第一次大统一的中央集权制的秦朝算起约有2240年,有着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 本篇仅简要概述中国历史,对历史朝代的时间先后顺序有一个总体主线,因为每一件事物,……都有其必要充分不充发的条件,有起因,发展,结果,在此不长篇大论,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祖国从哪里来,经过了怎样的发展,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夏商周,上古三朝 2东周分春秋和战国 3西周封邦建国,分封制,后期邦国势力强大,分裂诸侯国 4春秋五霸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另一种说法: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和越王勾践 5战国七雄:齐国、楚国、燕国、韩国、赵国、魏国、秦国: 战国时期,列国纷争,各国变法图强,诸子百家,魏国首先变法图强,李悝、吴起, 6秦国,商鞅在以前的变法上改善加强,秦国奋六世余烈,一大批改革家军事家李斯白起王翦等秦始皇千古一帝终于一统中国, 7百代都行秦政制:郡县制,指鹿为马,陈胜吴广第一次农民大起义 8楚汉争霸:刘邦政治家与武夫个人英雄项羽的较量 9西汉:初期郡县制与分封制并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汉武帝雄才大略扩大版图 10新朝王莽改制 11东汉:光武中兴,云台二十八将 12三国鼎立:英雄辈出,猛将如云,魏设九品中正制 13西晋短暂的50年统一和平五胡乱华 14东晋与五胡十六国时期,永嘉南渡,中原官民大量南迁,衣冠南渡,北方连年战乱五胡十六国,东晋门阀政治,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 15南北朝,南朝宋齐梁陈,北朝:北魏:六镇集团分裂西东魏,关陇集团,北魏分西魏,东魏,后分为北周,北齐 西魏府兵制,历经北周,关陇集团北周武帝,宇文邕,有一统天下的抱负,不料英年早逝,柱国大将军,杨坚继续奋斗再造统一, 16隋炀帝,大兴土木,滥用民力,京杭大运河,科举制,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17唐朝:贞观之治,武周女皇,开元盛世鉴真东渡玄奘法师,大唐西域记 18五代十国:五代,梁唐晋汉周,大多是前朝武将弑君夺取君位改朝,兵变 19宋:后周殿前禁军赵匡胤,陈桥兵变南征北战统一华夏,杯酒释兵权,为了防止武人兵变,重文轻武,宋朝武功不镇,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北宋:与辽朝,澶渊之盟,与金靖康之难 20南宋,宋金议和绍兴和议隆兴和议 21西辽,耶律大石西征而为东攻 22蒙古: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蒙古帝国,骑兵远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开拓了东起日本海、西抵地中海、北跨西伯利亚、南至波斯湾的辽阔疆域 23元朝:忽必烈统一华夏扩大版图远征日本,两都巡幸,上都与大都海上丝绸之路马可波罗 24明朝,明朝那些事儿,洪武之治,永乐盛世,知行合一,致良知,末期财政危机通货膨胀,明代,无汉之外戚、唐之藩镇、宋之岁币,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最有气节, 25:满清同时期的欧洲列强在扩张殖民地,清朝对内满清大屠杀,建立清长城,文字狱,康乾盛世,闭关锁国 烈商、礼周、暴秦、强汉、士晋、雄隋、盛唐、富宋、蛮元、刚明、奴清、土鳖 先秦诸子、两汉经学、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宋明理学、清代实学先上结论。 2016年播出的100集《中国通史》纪录片是和5册同名的《中国通史》配套的。纪录片呈现的方式,分为旁白、场景复现(景点)和专家学者解释3个部分。 旁白讲的内容偏简单,专业性的部分由专家学者的叙述补足。如果想看具体的论证,可看同名书籍。但纪录片的优点是能够拉近普通读者和历史的距离,片中各种景点、遗址、文物的呈现是纸质书籍不具备的优点。 这套最新出版的官方通史,在吸收学术成果上下了很大功夫,如夏文化的争论、唐代的对外交流、宋元的海外贸易、晚明的商品经济。在史观上,弱化阶级术语。在叙述主线上,以统一王朝为主,汉唐宋明清分别占了10集左右,重点叙述对外交流和民族融和,弱化战争和杀戮,五胡十六国基本没提。 总之,非常适合初学者和通识教育。如果读者想深入学习:一可看阎步克、邓小南和张帆主讲的《中国通史》课程,后者讲的更加系统,也更加注重学术观点和著作的介绍。二可把纪录片里出现的学者的书籍一一找来进一步阅读。 这套纪录片的学者很强大,不能说把各个断代史领域的顶级专家都找来了,但起码在一流至二流学者的范围,如许宏、朱凤翰、王震中、徐卫民、李开元、沈伯俊、楼劲、胡阿祥、吴宗国、包伟民、刘浦江、李桂芝、史金波、陈高华、汤开建、郭松义。 以下是分集介绍:由于旁白的历史叙述,我基本都知道,所以,重点放在了景点和学者。 001:中国道路 旁白:儒家思想+民族融合(起着历史观点叙述的作用) 亮点:叙述西辽(本人对旁白的评价) 景点:滕州墨子纪念馆;十三经碑林;孔府;壁画;(起着历史情境呈现的作用) 学者:杜维明;彭林;毛佩琦;黄朴民;吴宗国;卜宪群;(起着佐证解释观点的作用) 002:中华先祖 旁白:由猿到人 亮点:实际上是将不同年代的遗址整合成中国人独立进化的序列,即土著说。 景点:泥河湾遗址;牛河梁遗址;元谋人遗址;周口店遗址; 学者:高星;吴新智;姜楚; 003:农业起源 旁白:采集狩猎向农业文明转变 亮点:野生狗尾草-谷子(黎粟)的科学解释;猪; 景点:仙人洞遗址;范胜之书;齐民要术;磁山文化;兴隆沟; 学者:赵志军;孙国平;刘勇;田彦国; 004:文明起源 旁白:五千年中华文明 亮点:对文明西来说的批判;对黄帝时代为传说的认定;以考古学成果来叙述; 景点:仰韶文化;西皮遗址;玉文化;牛河梁红山文化;大溪文化;屈家岭文化;良渚文化; 学者:李新伟;张敬国;刘国祥;王震中;王宁远; 005:邦国时代 旁白:前3000年-前2000年早期国家 亮点:实际用苏秉琦的满天星斗说和费孝通多元一体;中国一词出现。 景点:湖北石家河遗址;山西侯马遗址;圭表;陶寺遗址;二里头遗址; 学者:方勤;何驽;孙周勇;许宏; 006:夏文化觅踪 旁白:二里头遗址为夏代后期都城;大禹治水 亮点:层累造成说;介绍了相关的学术争论;把大禹视为先民的精神寄托; 景点:禹王庙;二里头文化;新砦遗址;王城岗遗址; 学者:李学勤;王巍;赵海涛;赵春青; 007:殷商兴亡+008:商代文明 旁白:青铜时代 亮点:将牧野之战定为前1046年是用夏商周断代工程的观点;介绍了甲骨四堂和殷墟挖掘; 景点:青铜器;姜子牙(太公故里);殷墟;甲骨文; 学者:朱凤翰;王震中;宋镇豪;何毓灵;叶舒宪;唐际根;王巍; 009:武王克商+010周公摄政+011周王朝的衰落 旁白:西周时期-封建时代(分封与宗法) 亮点:摆脱了纣王荒淫的论调;采用竹书纪年的观点;清华简; 景点:周原;孟津观兵;穆王西征;征战图;宝鸡青铜器博物馆;郑公大墓; 学者:朱凤翰;陈相灵;王震中;杜维明;彭林;刘源;王竑;李学勤;蔡全法; 012:春秋争霸+013孔子+014列国变法+015战国七雄+016诸子百家 旁白:东周时期; 亮点:春秋定位为霸主政治;失蜡法; 景点:燕长城;越王勾践剑;三孔;孟子;湖北博物馆; 学者:陈相灵;吉琨璋;万全文;杨朝明;钱逊;方克文;邵蓓;蒋重跃; 017:秦国崛起+018秦始皇统一中国+019楚汉战争 旁白:秦的崛起与失败 亮点:贵族土地等级占有制-二十等爵制名田制;重点讲商鞅变法; 景点:秦始皇兵马俑;张家山汉简;荆州博物馆;秦直道;秦刻石;乌江 学者:杨振红;臧知非;李开元;徐卫民;卜宪群;程芳银;彭卫; 020:郡国并行+021文景之治+022汉武帝+023两汉经学+024昭宣政治+025王莽改制 旁白:西汉时期 亮点:确认了汉初的“后战国时代”特征;桑弘羊;盐铁会议;没提海昏侯墓; 景点:赵王城遗址;马王堆汉墓;徐州汉墓画像;茂陵;上博王莽铜镜; 学者:卜宪群;申有顺;张小峰;熊传薪;杨振红;陈新岗;孙晓;宋艳萍;杜维明;李开元;晋文;刘振东;周亚; 026:光武中兴+027丝绸之路+028清议与党锢+029黄巾起义 旁白:东汉时期 亮点:一般(跟东汉研究薄弱有关);道教的兴起 景点:武威汉简;南阳画像石;北京石景山宦官博物馆; 学者:邬文玲;赵凯;张小峰;卜宪群;张忠炜; 030:三国鼎立+031诸葛亮治蜀 旁白:三国时期 亮点:单给丞相一集。突出《出师表》 景点:赤壁;武侯祠;都江堰; 学者:梁满仓;刘驰;沈伯俊;余大吉;楼劲; 032:西晋统一+033魏晋风度+034门阀政治 旁白:两晋时期 亮点:客家人;嵇康;东晋用田余庆观点定名门阀政治; 景点:洛阳丽景门; 学者:胡阿祥;沈伯俊;楼劲;徐金星;傅刚;李中华;梁满仓;刘驰;陈苏镇; 035:梁武帝治国+036孝文帝改革+037北周武帝+038陈朝兴亡+039魏晋佛教 旁白:南北朝时期; 亮点:北周武帝的突出; 景点:龙门石窟;南京博物馆; 学者:楼劲;梁满仓;楼宇烈;魏道儒; 040:再造统一+041炀帝功过 旁白:隋朝 亮点:为隋炀帝翻案 景点: 学者:楼劲;黄正建;雷闻;吴宗国;刘后滨; 042:贞观之治+043武则天+044开元盛世+045安史之乱+046中晚唐的困局+047世界都会长安+048吐蕃兴衰+049敦煌+050唐朝的对外关系+051唐代宗教 旁白:大唐 亮点:介绍唐文化对日本的影响 景点:大昭寺;泰山;长安城遗址;敦煌;西安碑林博物馆; 学者:吴宗国;宁欣;刘后滨;黄正建;雷闻;徐龙国;齐东方;赵声良;沙武田;柴剑虹; 052:五代十国 旁白:五代十国时期 亮点:南唐;突出五代时期的亮点,不用黑暗来定性; 景点:合乐图;韩熙载夜宴图; 学者:李晓;游彪;邓小南; 053:宋太祖+054澶渊之盟+055与士大夫共治天下+056王安石变法+057靖康之难+058宋金和战+059偏安东南+060东京梦华+061宋代新儒学+062宋代文化 旁白:两宋时期 亮点:泉州;没提积贫积弱 景点:汴绣;朱仙镇木板年画;清明上河园;岳阳楼;王安石纪念馆;岳王墓; 学者:李晓;邓小南;张希清;赵冬梅;刘浦江;李良学;包伟民;范国强;李勇先;游彪;程民生;郑永晓; 063:契丹兴起+064西辽建国+065完颜阿骨打+066金朝兴亡+067辽金文化+068西夏兴亡 旁白:辽金夏 亮点:西辽;契丹文字; 景点:金上京遗址;辽宁博物馆;独乐寺;大同善化寺;西夏王陵 学者:刘浦江;康鹏;关树东;贾丛江;钱伯泉;李桂芝;齐心;郭长海;郭黛媛;林鹄;史金波;白滨; 069:蒙古兴起+070忽必烈大帝+071两都巡幸+072八思巴+073海上丝绸之路+074马可波罗与中国+075元顺帝 旁白:蒙元时期 亮点:金莲川幕府;凉州会盟;海外贸易;北元; 景点:成吉思汗陵;元上都遗址;钓鱼城遗址;南海一号; 学者:张帆;刘晓;陈高华;魏坚;池开智;王岗;陈庆英;张云;李治安;叶新民 076:明太祖朱元璋+077永乐迁都+078郑和下西洋+079内阁制度+080土木堡之变+081王阳明心学+082海疆互市+083张居正改革+084耶稣会士来华+085江南市镇+086白银资本+087崇祯帝 旁白:明朝时期 亮点:晚明 景点:凤阳明皇陵;凤画;杨柳青年画;北京故宫;于谦墓;俺答汗;南浔古镇; 学者:商传;陈梧桐;毛佩琦;王子林;李燮平;范金民;张宪博;杜维明;陈时龙;彭勇;曹永年;赵现海;林金水;汤开建;王家范;朱小田;万明;李国平;周卫荣; 088:入主中原+089王朝的稳固+090收复台湾+091统一大业+092军机处+093摊丁入亩+094文治与文字狱+095被动的自强+096鸦片战争+097太平天国+098甲午战争+099微新与革命+100帝制的终结 旁白:清朝时期 亮点:多伦会盟; 景点:沈阳故宫;避暑山庄;鸡鸣驿;傅山;北京孔庙;对于一部普及中国历史的纪录片,我觉得这部纪录片的撰稿在历史严谨性方面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每个国家都会或多或少褒奖自己的历史,欧洲人也是。对于人类起源,东非单一起源学说现在还别当成是绝对的真理,它只是目前受认可的学说而已,我想大概终其人类一生也对于人类起源大概没法说清楚,而这部纪录片对许多国际不同的学说方面,都介绍了,比如人类起源、夏朝存在说及马可波罗是否来过中国,至于该相信哪个,留给观众自己去选择吧! 在我看来,别说百万年前的事情,就近代一百年内的历史也大多扑朔迷离!原因很简单,真正的历史没几人知道,知道真相的人要么不说,即使说出来外人也难辨真假,能知道的也就是前人的记载和留下来的口述!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看所谓历史,大概多是帝王将相史,在我而言,帝王将相史除了人名和时间是对的,其他事都没有完全可靠的东西,非历史学者的老百姓读史就当是一件乐事,帝王将相史也就是了解一个国家大体的发展时间轨,我更感兴趣的是在这条轨道上发展起来的灿烂的生活和文化,那些唐诗宋词元曲,倒大多都是真的,美的。歪个楼,建议看傅乐成或许倬云的中国通史图书入门。 1, 《中国通史》傅乐成版本。以下摘自网络: 各种版本的通史著作,为什么选择傅乐成版《中国通史》(上下册)? 各种通史版本进行对比 史学界认为,20世纪写作的中国通史主要有钱穆的《国史大纲》、吕思勉的《中国通史》和范文澜的长部头《中国通史简编》,张荫麟未全部完成的《中国史纲》。但这几部通史,对于一般的史学爱好者都不够通俗晓畅,读起来有些难度。 然而傅乐成的《中国通史》(上下册)无论内容、质量和篇幅,都有突出的价值和地位,在台湾史学界影响颇大。该部史著文笔俱佳,学、才、识足备。书成之后,在学术圈里影响巨大,既是史学爱好者的案头书,也是大学的常用教材,甚至史学研究者也能从中得到教益。 三、《中国通史》(上下册)获得学界、著名史学家们一致好评、赞誉如潮 历史学家黄仁宇求助本书——在研究中国历史遇到诸如“辽金关系之改变”、“金国侵宋的原因”等问题搞不清时,就去读傅乐成的《中国通史》。 史学家许倬云为本书写序——盛赞《中国通史》堪比钱穆《国史大纲》。 日本史学界评价傅乐成——“为一不可忽视的史学家。” 2许倬云的《万古江河》、《说中国》 葛兆光:许先生的笔下,是一个大历史。“所谓‘大历史’,不能从单独的事件着眼,必须从各种现象的交互作用,观察整体的变化。”大历史要有大判断,非博览硕学之士,不能下大断语。 姚大力:用许倬云先生自己的话来讲,政权的递换并不一定与中国这个复杂共同体的变化周期或者节律完全一致。这个周期实际上是一个更长的时段,它超越朝代。如果把中国通史按照朝代一个个讲下来,那它内在的经济、文化、社会演变的线索是掐断的。《万古江河》非常好,就在于它是以超越时代的时间幅度来讲中国历史的。 学者:黄一农;潘振平;朱诚如;李治亭;杨珍;阎崇年;吴伯娅;马大正;成崇德;李国荣;郭松义;杨艳秋;陈晓华;袁立泽;陈连营;雷颐;张鸣;马勇;鱼宏亮;陈悦;王开玺; 第170章 明皇站起来,扶起跪倒地上的刘襄:「朕的枭王,就拜托你了。」 刘襄叩头不绝:「皇上言重了!奴才自当粉身碎骨,全力尽心辅助新君!」 明皇突然想起一件事:「现在枭王的专属护卫是谁?」 刘襄答:「是奴才的入门弟子练赤芍。虽然年纪尚轻,武艺未成气候,但是奴才自幼亲自抚养,性格慎微尽忠,足当大任。」 明皇满意地笑,他再没话要说。於是淡淡的命令刘襄:「退下吧。」 刘襄领命,以轻功迅捷无声地退出。 在书桌的匣中,取出一幅美人画卷,缓缓展开,眼液充盈双目,又一滴沉重地落在发黄的宣纸上。 「子嫔……」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在帝王家竟然如此难实现,唯有寄望在天上可以再续此生情缘。 终於,明皇在紫宸殿驾崩。陪葬在梓宫里的是描绘子嫔肖像的画卷,是刘襄偷偷放上去的。先帝大概会喜欢这安排。 同一时刻,枭王已在二日前接到遗诏,在大行皇帝出殡前,领重兵进皇城,在灵前登基,废太子为福王,并主持丧礼。 如此不费一卒一血地登上帝位,有一半以上的功劳是出於明皇和刘襄他们的先行准备─包括用遗诏压下舆论。 但董家人毕竟有所行动。抓着刘襄好赌的亲弟欠钱不还的小罪上奏告参刘襄「擅权谋私丶戕害忠良丶纵容胞弟屡犯王法」。 新君和刘襄心知,董氏外戚不过是借题发挥,想把新皇帝的羽翼剪去,以便继续在朝廷拥权自恃。 眼下新皇帝还要依靠董氏慢慢培植自己的亲信,现在亦没能力搁倒董家,权衡之下,目前唯有顺他们的意,这就是刘襄在狱的原因。 木栏栅打开的「依啊」声,走入牢房的是轻装打扮的新君玄祥。 他下令左右侍卫退下,只留下一个捧着朱漆盘的小黄门。 玄祥神色凝重:「董启章非要你死。」 刘襄冷冷一笑,他当司礼太监的时候,那个董启章见到他还要似哈巴狗一样向他打千作辑呢! 「朕没办法,只能够让你死得痛快和尊严。请体谅朕的难处。」 他接过递来的毒酒,坦然笑道:「奴才大胆希求皇上顾怜奴才的亲人,奴才亲弟虽然好赌,但本性不坏,愿皇上从轻发落。」 或许这一刻玄祥是真心感到为难和伤心,因为他现在的表情是这样的遗憾:「当初在宫中不是有公公和太妃,朕大概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朕今日得上帝位,亦因为公公之力。朕定会善待公公的亲族。而且,」他握拳咬牙,「公公今日的委屈,朕来日一定向董家讨回来!」 有这句保证他没什麽要再担心,而且他相信赤芍有能力在以後的日子代替自己保护玄祥。先帝啊,我的任务也算是尽了吧。「奴才不在,以後皇上万事小心,赤芍是皇上可以信赖的人,皇上有事请尽行指派她吧。这句是奴才多言,不过聊作提醒:歼灭敌人,切记不要操之过急。」 「朕知道。」 看着黄色的毒酒,闻起来又酸又香:「其实先帝很爱皇上。」 看似牛头不搭马嘴,只是彼此才明白它的意思。 玄祥没答话。 未几,刘襄七孔流血,暴毙身亡。 皇帝亦离开了这埋藏着各种黑暗秘密的牢房。元康八年,天空阴沉雷鸣不断,滂沱大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乌云一直笼罩在京城,光看着就让人异常压抑,好像有什么惊天的大事要发生。 风雨欲来。 在客栈躲雨的民间瞎子相师脸色严肃掐指测算,过了片刻先是脸色一变,后申请莫测的摇摇头,不顾外面的大雨踏步离去,随即传来嘶哑亦悲亦喜的声音。 “玉龙独入世,无凤当泣血,今朝至夕落,唯龙凤呈祥。” 客栈里的人听了一头雾水,只觉得这瞎子相师在胡言乱语,有品出相师话中几分意思的人面容微变,不敢再深想。 二楼靠窗桌坐着的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跟着无声念了一遍,只觉得这四句很耳熟。忽然男子骤然脸色一变,立刻低头掩饰他震惊外露的情绪。 陆淮他想起来了,半年前皇上在白马寺为孕中皇后祈福,主持了无大师对皇后肚中的皇子批言正式这四句。 当时皇上就脸色一变,盛怒不已,如果不是了无大师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性命不保,过后皇上下了封口令,命这四句不得外传。 如今在这客栈中又听见这四句话,联想到宫中待产的二姐,陆淮心悸不已,也不顾大雨之势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 朝凤宫 玉藻殿内传来时高时低时断时响的痛吟声,还有稳婆医女鼓劲声,进进出出的宫女都个个都神经绷紧,谨慎不已,唯恐不小心出了错。 元康帝在殿内踱步,眉心不展,纵外面风雨交加,也吹不下他心头的焦躁。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失,元康帝紧抿薄唇,神色威严眉头越皱越深,脑子里全是半年前了无大师的批言,他的心高高悬起浓浓的不安。 了无:玉龙独入世,无凤当泣血,今朝至夕落,唯龙凤呈祥。 这时,太监总管李三边脚步轻盈若无极快的来到元康帝身侧后,弯腰垂首禀道:“陛下,苏妃娘娘身边的绯红给陛下送来了暖汤,苏妃娘娘担心陛下天凉生病,特意亲手炖了暖汤送来,现在绯红就在殿外候着。” 元康帝冷冷的看了一眼李三边:“传口谕,绯红扰朕清净,拖下去杖二十。” 这二十杖打的不光是绯红的身体上,还直接不留情面的打在了苏妃的颜面上。 李三边心中一凛,甚是恭敬的应“是”,又悄无声息的退出殿外,低声吩咐守在殿外的侍卫拖走绯红。 至于苏妃娘娘知道被陛下打了面子会有什么反应,这就不是李三边关心的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绯红被侍卫拖走挣扎刚要大叫,李三边阴柔的面容一冷,绯红瞧见打了一个寒颤,想起了刚入宫那天目,睹这位太监总管冷眼吩咐小太监活生生用棍棒的打死个小宫女。 侍卫也及时随手扯了个团布塞进绯红的嘴里。 玉藻殿内生产的是皇后娘娘陆氏,当今陛下二十登基,元康一年大婚,陆氏女主凤位,至元康八年宫中无嫡子。 年初皇后有孕,天下之喜,盼着嫡子的元康帝甚至恨不得夜夜宿在朝凤宫,守皇后平安生子,就算政务繁忙,也会抽时间过来坐坐。 这半年来不管后宫嫔妃如何不鸣,元康帝也视而不见,朝中谏官上折也无视驳回。 谁也阻挡不了元康帝的盼子之心,前朝后宫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今日正午皇后娘娘发作,所有御医都守在玉藻殿的偏殿,元康帝也放下政务一直守在玉藻殿,天色逐渐变黑,雨势不减。 朝凤宫内一派灯火通明,殿内急匆匆的走出一个面带喜意的宫女朝元康帝行礼报喜:“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生了一个小皇子。” 皇后生了嫡子不见喜意的元康而是急促的问道:“还有呢?” 早在皇后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御医就检查出皇后是双胎,因元康帝不知为何一直记挂着了无大师的批言,听了皇后生下嫡子的喜讯悬着的心也未放下。 宫女白露虽不解皇上面无喜色,可还是面色不漏的应道:“娘娘还在生……” 她话音未落,殿内又匆匆疾步走出一个医女,声音惶恐禀道:“陛下,小公主天生不足,有弱息之兆。” 言下之意就是刚生下的小公主可能马上就会没气了。 了无半慈半悲的声音好像响在耳旁:玉龙独入世,无凤当泣血。 元康帝急道:“太医,太医,太医!” 偏殿的御医听闻皇上急切的召见立马赶了过来。 元康帝沉声命令道:“进去救公主,救不回公主你们就跟着陪葬吧!” 御医惶恐行礼元康帝等不及的一脚把御医踹进内殿,后面的御医见状不敢再行礼连忙进了内殿。 月落阳升,下了整整四天四夜的大雨也停了,朝凤宫的上方天空五彩霞光笼罩,御医腿脚软绵的从内殿走了出来。朝一直守在殿外敖红眼睛的元康帝行礼禀道:“回禀陛下,小公主天生不足,虚弱……” 元康帝熬了一宿,连早朝都没上等在这可不是为了听御医废话,他温怒道:“说重点。” “小公主已经没大碍了,先天不足需要慢慢调理,养好了福寿绵长,养不好……”御医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在元康帝要发飙之际道:“体弱多病。” 元康帝深呼吸一口气,忍着弄死回话御医的欲望,在心中默念“这是给朕的小公主攒功德赞福寿。” 看着管家走远,莫溪飞也似的下了楼。时间还早,客人都没怎么起来,她得在客人起来之前帮姨娘准备点心。 “恭喜姨娘,大战告捷。”尹莫溪俏皮地作了个拱手的动作。 “死丫头,你要是给我生得丑一点,我就不会这么累了,死前头给我看店去!”尹金月白了她一眼。 “哦......” 客栈就她和姨娘两人,里头住着的,多为女子或者外乡人,是姨娘为了防止有人打扰莫溪,特地这样做的,因而店里人并不多。大多时候是莫溪看店,姨娘下厨,除了三餐时间,店里倒也不忙。 说到做饭尹莫溪便有些小气,她很少下厨,并非不会,这些年在姨娘的教导下她厨艺也不错。只是姨娘说莫溪是她养大的,只有她才有资格吃莫溪做的菜,她知道这是姨娘心疼她。 “莫溪。”这时姨娘从后头走了来。 “怎么了?” “你去西市买些盐回来吧,我昨天忙得都忘了。” “嗯。”莫溪拿了些银子上了街。 早上赶集的人很多,一路上磕磕碰碰让她很不自在,因此当她回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快垮掉了。 她就着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当她拍拍衣裙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钱袋不见了无所谓,袋里也没有多少银子,可是里头的金锁却让她一下子头都大了,那可是她从小带到大的金锁,她一直视其为珍宝——当然金锁本来也是件宝贝,它精美的纹路,巧妙的做工,定是出自名将之手,可是现在...... “姨娘,盐放在桌子上了,我先出去会儿!”不等姨娘答复,尹莫溪便跑出了客栈。 钱袋她绑得很好,按理是不会掉的,肯定是被人偷走了才对,一般偷了东西以后,窃贼急于脱手,金锁应该被卖到了当铺才对。 知道了这个,便容易些了,只是京城的当铺,说多不多,说少吧,让她一个人跑遍,显然是很有难度的,可是既是自己闯下的祸,又能怨得了谁呢?若不是昨晚观摩金锁后随手便收在钱袋中,金锁也不会落入他人之手了。 尹莫溪沿街寻找,逮着店铺就往里跑,可是一连找了几十家店,连金锁的影子都没有。 难不成是她判断失误?那可就麻烦了,若金锁不在当铺,那无疑只能大海捞针,难之又难了。可是,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大伯,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当铺?”尹莫溪走到一个卖小饰物的摊前询问摊主。 “巷子里倒是有一个,往这个路口直走,右拐便是了。”老伯指着旁边的巷口。 “谢谢大伯!”尹莫溪道谢之后进了巷口。 右侧的第二个巷口有一个小小的当铺,跟街上的当铺相比,它便不起眼多了,先不说它是在这深巷中,且门外连个招牌都没有,就在帘布上印了个“当”字,不仔细找还真找不到这个地儿。 或许人少偏僻的地方,卖金锁更为方便? 撩开帘布进去,一股淡淡的香味迎面而来,店不大,店里却摆满了古玩,角落的香炉升起袅袅的青烟,香味也由此而来。掌柜的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此刻他正坐在桌旁细细端详一幅画,直至尹莫溪进店也全然不知。 “掌柜的,打扰了。”尹莫溪轻声说道。 “有什么事吗?”掌柜的抬头看着她,却依旧不愿放下手中的画。 “请问,你有没有收到过一把金锁?” “什么样的金锁?”掌柜的这才小心地卷起古画,将他收至锦盒中。 “就是前面有“承麟“二字,背面印了个“静“字的,纹路有些复杂,但是很细致,形状和一般的锁有些不同......”尹莫溪比划着对他说。 就在这段时间,掌柜的沏好了茶,双手递给尹莫溪。 “唉?!”尹莫溪有点莫名其妙。 “那锁我倒是见过,只是......” “要我出多少银子都行!”尹莫溪接过话茬。这根本就不是卖关子的时候啊! “不是这个问题......” “金子么.....我尽量给你凑来。”尹莫溪有点鄙夷地盯着他。 “我......姑娘,你能听我把话说完么?” 尹莫溪干瞪着掌柜的,一言不发。好吧好吧,像他那种慢性子,还真是惹不起啊...... “金锁是今早一个男子送来的,王爷问他金锁的来历他却支支吾吾,见王爷起了疑心,便丢下金锁跑了。如今这金锁在王爷手中。” “王爷?哪个王爷?” “还能有谁?当然是凤歌王。” 凤歌王?尹莫溪觉得后背有些凉。 凤歌王为先皇四皇子,名讳李玄贞,因才华横溢,器宇轩昂,被先帝视若珍宝。就在众人皆认为凤歌王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时,十五岁的李玄贞却主动要求于皇城之外修建府邸,言下之意便是无心与众皇子争斗。后被先帝册封为凤歌王。 都说凤歌王性情古怪,很少出门,但见过他的女子都为之倾倒。都说凤歌王喜好歌舞,无数女子为了献舞或者服侍绞尽脑汁。但是凤歌王从不为美色所动,至今未娶。 谁说倾国倾城是形容女子的?用来形容凤歌王也丝毫不为过,甚至是有些妖孽的意味了。 尹莫溪与其有过一面之缘,他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若是那些达官贵人反倒还好,可是凤歌王......若是被他的那些仰慕者撞见,那她便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掌柜的......你可不可以替我走一趟?”尹莫溪问道。 “这可不成......”掌柜的头一摇,“王爷说了,要这锁的主人自个儿去找他。” 尹莫溪喝完奇奇怪怪的掌柜送的茶,哭丧着脸走出了当铺,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走趟凤歌王府了。 凤歌王府离这间店铺不算很远,但是对于疲惫的尹莫溪来说还是远了些。王府远离繁华地段,给人一种气派却很静谧的感觉,很是舒服。 尹莫溪来到王府门口,与平常王公贵族的府邸不同的是,凤歌王府门口并没有卫兵,听说卫兵大都只在王爷欣赏歌舞的时候安排一下,平常时候很少见。府邸大门紧闭着,只有干净的台阶,一尘不染的大门在诉说王府尚有人住。 尹莫溪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死就死吧。 她拿起门环,轻轻叩响了王府大门,不多时,一个丫鬟打开一条缝,露出了头。 大概是求见王爷的女子不少,丫鬟显得有些不高兴。 “什么事?” “我想见王爷,劳烦姑娘通报一声。” “想见王爷的人多了去了,不过王爷不见生客,请回吧。”不容尹莫溪多说,丫鬟便重重关上了门。 尹莫溪再想敲门,手却停在了半空中,若是王爷不想见生人的话,她这样敲下去只有两种后果,一是敲累了自己回去,二是惹怒了王府的人被轰回去。嘛,这两种后果貌似都...... 尹莫溪有些泄气,王爷又岂是说见就能见的?再说了,王爷又凭什么将金锁交给她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王府的门又开了,丫鬟铁着脸看着她,“算你好运,王爷要见你。” 尹莫溪喜出望外地跟着丫鬟进了府。 “站这儿等着。” “清歌,不得无礼。” 循声而望,一名男子从后头走了出来。他头戴金丝蓝宝石头冠,一袭绿底金纹儒服裙,不似那些王公贵族大肆披金戴银,却隐隐透出高贵。 “王爷。”清歌向她行礼。 “民女尹莫溪见过王爷。” “免礼。” 尹莫溪只觉得自己没了当初敲门的勇气,她应该怎么说才是呢?王爷会相信她吗? “姑娘可是为了金锁而来?” 李玄贞说话很轻柔,一点也不像尹莫溪印象中的那么冷漠。 “正是。” “这金锁你是从何而来的?”李玄贞似乎并不急着处理金锁。 “民女不知金锁从何而来,自民女记事起,金锁便一直都在。” “它跟了你多久了?” “民女的姨娘说,民女六岁的时候弄伤了头,六岁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民女也不知道。”虽然不想提起以前的事情,但是为了证明金锁是她的,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罢了,锁既是你的,拿回去便好,只是以后务必小心。”李玄贞递过手中握着的锦盒。 尹莫溪接过李玄贞手中的锦盒,小心打开。盒中放着的,正是她的金锁。心里石头落地,尹莫溪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尹莫溪喜上眉头,“民女谢过王爷!” “是不是以后本王有求于你,你都肯帮忙?” 就在尹莫溪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李玄贞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如果能帮到的话...民女自当尽力而为。”尹莫溪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是王爷,王爷会有什么用得到她的地方? “去吧。”李玄贞摆摆手。 李玄贞远远地跟着她出了王府,站在门口看着她渐行渐远。 “清歌。” “奴婢在。” 李玄贞金扇一收,“派人盯着她。” “姨娘。”尹莫溪基本上是跑着回去的。等她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又野什么地方去了?几个时辰不归窝。”尹金月又免不了一番责备。 “还不就是在街上四处乱撞,看能不能撞上个王爷什么的?” “油嘴滑舌。” 尹莫溪吐了吐舌头,这次还真让她撞上了。 第171章 锦衣卫乃所设,表面是维护京城的部队,暗地里乃是皇帝的特务机关,直接处理皇帝的所有不便公开的命令。 圣意已决,刘襄根本没拒绝的馀地:「奴才谨遵圣令,定必率领全体锦衣卫尽力辅助新君。」 明皇理解地点头:「朕已经写下密诏,待朕咽气之後,枭王将继承大统。」 刘襄早知皇上心存这个意思:「但是,现今太子尚在其位,他一定会据理力争,届时朝廷定必分成两派,掀起腥风血雨的斗争啊。」 明皇冷笑道:「太子终日斗鸡戏狗,奋不成材,失德至此,何不能废?何况朕当初所以立他,不过是为了保护玄祥。」 熟读史书的他,深知早立的太子会成为众矢之的,何况子嫔出身屡受非议,假若一开始立玄祥为太子,他只会受到很多伤害,倒不如先假立李妃之子,障人耳目。因此明皇几年前正式把玄祥封王,敕令他即日前往封地,远离皇宫这危险却看不到刀剑的战场,亦好让他积蓄势力。 枭王的封地占地千里,是国家其中一个重要都城。北部民风强悍好勇,南部物产丰富,离京城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但如何调和南北却是一大难题,因此历朝以来都被众人视为难以管治的福地,爱它的资源,恨它的难治。但如果管治得宜,在军事丶经济丶口碑上都能够成为他的政治资本,对於枭王夺权即位服众甚有裨益。 回忆,有时是一种麻醉。闭上双睑,他让脑海中的记忆回溯到数月之前。 这又是一个灯下密谈的夜晚。这时候明皇尚未仙游,但已经病势沉痌,回天乏术。 役卫已经预先支开,没人得悉刘襄此刻正恭敬谨慎地伺立在明皇面前,等候指示。房间只有他们二人,这种事在过去屡见不鲜。 现在的他身份不是「宦官大总管刘襄」,而是「锦衣卫指挥使刘襄」,职责是帮皇帝处理不便公开的事务。 沉凝良久,漫不经心地慢揭着案上的文书。刘襄不知在昏暗如豆的烛光里皇上可以看到多少。 但聪明的奴才,就是在主子未示意可以说话前,心里头憋得多辛苦,嘴边都不蹦出一个音节。所以,他此刻只是默默侍立。 书翻到一半,明皇打破沉默:「你知道今晚召见你,是为了什麽吗?」 刘襄恭敬地欠下半身,回答曰:「奴才不知。」 在烛光下,明皇微微拉扯双唇,似讽非笑。 跟随明皇身边多年,这些肢体动作已经足够表达皇上的意思,这些就是所谓的「察言观色」。刘襄试探地说:「是为了枭王的事吗?」 皇四子玄祥,受封枭王,乃子嫔所生,五年前封王仪式後,就被去封地定居。 她希望这五两白银,能令母亲和姊妹过得好些。 临去的时候,她劝告父亲,但他只混混噩噩醉得不醒人事。嘱咐了姊妹,抱着母亲痛哭一场,未几就被媒婆催促上骡车。 心里是会害怕,同时亦有些期待。虽然年纪老些,但是当官的,素日又有清廉守法的名声,应该是良善的人吧? 虽然做妾是她不愿的,但如果可以守住一个老好人平安过一辈子,平日积蓄体己可以偷偷给家人,那身份委屈些又有什么所谓呢? 只是这愿望都不能够如愿。 她在那个家一些温暖都没有。因为是买来的妾,连家生的仆人都不如,不能称呼「公婆」,只能随仆人称呼男人的双亲「大老爷、大太太」;其他人的冷言白眼,正室的百般虐待,以上这些她都默默忍受。而那个男人,只想要一个男婴,起初还颇为相敬,但当发现她生下的是女儿之后,就不再踏入她的房,连孩子都不曾再见一眼。她对他彻底寒心。 连唯一的依靠都失去,家中上下欺负得更甚。打扫、煮饭、洗衣服,几乎所有脏活粗活都给她做。她咬牙忍下来,为了保护她和她的孩子。 渐渐的连那个男人的面都见不到。只在女儿周岁的时候叫奴仆传话,给还未断奶的小婴孩一个名字─「紫雪」。 「紫气东来,福气存焉。『雪』是从家族辈份排的。」 她苦笑接受这个名字。 继业的正室徐氏年过三十依然没嗣,因此即使月如诞的是不被期待的女婴,她依然妒忌异常,女儿出生后各种劳作只增无减。好几次还想对紫雪下手,非要她又跪又求才饶过。 没多少,袁刺史销假外任,妻房奴婢随后出发。丈夫前门一走,徐氏立即把她们母女罄着身子赶出家门。如果不是见到恩公张巡海,二母女大概早就命断街头。 她不知为什么三年之后袁家会派人找寻她们,怕不是什么好事,更重要的是,她已经不想再回去那地狱般的地方,让女儿和她一起活受罪。 这三年虽然粗衣淡饭,但是比过去任何一日快乐。 她说这些,是因为她认为女儿有知道身世的权利。只是现在不是她应该知道的时候。 善良的老翁听后也不禁泪垂。 好一阵子彼此都默默无语,只有咳声混合其他各种声音回响。最后,是她打破沉默:「恩公,求求你,好好照顾─」 「娘!」揪心的一声呼叫。紫雪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一头跪在坑下,泪如雨下,扶着她的手乱摇。 气息愈来愈弱,她已经再没办法说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抚摸颊边,万分爱怜。 然后,魂尽香消。以上的事在单独的牢房想遍了百次,早没什麽好想的了。日子一天天地过,现在脑海想的,反而是落到地下,算不算无愧於先帝。 默念三遍后开口吩咐道:“用什么药尽管用,没有的朕吩咐人去找,公主安你安,公主不安……”元康帝语气一顿,随即一字一句的凉凉的说道:你就以死谢罪吧!” 太医叩头惶恐,心里有苦说不出,上位者最爱迁怒,尤其是皇帝。 小公主好歹保住了,元康帝悬着的心可以落下了,脸上终于有了喜意。 紧接着元康帝又下了圣旨大赦天下,下完圣旨他长腿一迈直径进入玉藻殿内。 殿内,床榻边的奶嬷嬷抱着一只小小的明黄襁褓,见元康帝进来刚要行礼被抬手制止。 元康帝看着奶嬷嬷怀里软软弱弱的小团子,心中一片柔软,瞧着新生的团子红巴巴皱出褶子的小脸蛋,清冷的声音喜悦可闻:“朕的小公主真漂亮,肖朕,肖朕啊。” 说完也不管宫人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抱过肉团子稳稳的坐在床榻上,又目光烁烁的低头,看着咕哝着小嘴的小团子。 天泽福佑,愿朕的公主一声福寿安宁,元康帝在心中默默的想着。 瞧完闺女,元康帝才移至隔壁看新出生儿子,瞧着又红又皱的儿子嫌弃道:“真丑,既不肖朕的英俊,又不像皇后的白皙,这要不是皇子以后恐怕都娶不上媳妇。” 说完又嫌弃的盯着看了好一会,才带着贴身太监李三边回乾甘殿了。 乾甘殿,乃是历任皇帝的居所,分为前后两殿,前殿设御书房、万政殿,是皇上批阅周折、借鉴朝臣的地方。后殿设甘休殿和雨露殿,甘休殿是皇上晚上就寝的地方,雨露殿是召幸宾妃的店。 元康帝返回乾甘殿后先是去了御书房,有侍卫呈着盒子跪禀道:“禀皇上,了无大师在昨日戌时仙逝了,他生前遗言把舍利子留给皇后娘娘生的公主佩戴,说是能安魂养心。” 侍卫说完李三边来到侍卫面前取来盒子打开呈给元康帝,露出盒子内的舍利子。 在皇后临产之前元康帝心中不安,派人去白马寺请了无大师,如今侍卫拿回了无大事的舍利子,元康沉思了许久,挥手示意退下。眼前是一片火海。 刀剑声、哭喊声混为一片,刺痛着她的耳朵。 一个年纪比她略大的少年捂着受伤的手臂从火海中冲了出来。 “静儿,快跟我来!”少年拉着他的手往后走。 “走啊!” 她几乎是被少年拖着走的。 他带着她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客房外,用力撞开了房门。房门东边的角落有个大花瓶,少年带着她在花瓶前站定。 “快,到瓶子里去!”少年蹲下身来。 她踩着少年的肩膀,晃晃悠悠地跳进了瓶子。 “不要,这儿好黑......”她拍打着瓶壁,哭着对少年说。 “静儿,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你躲在瓶子里。无论发生任何事也不出声,一直待到我来找你,就算你赢了好吗?” “嗯!”她应了一声,蹲进瓶子,捂住嘴不再出声。 之后,身边的一切仿佛静止,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一片火海的府邸和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直至这些片段越来越远,头脑一片空白之际,尹莫溪睁开了双眼。 她坐起来擦擦额头。 唉......又得换衣裳了,每次只要一做这个梦,她保准会出一身的汗,好似有人迎头给她浇了一盆凉水,浑身都湿透了。 她是尹莫溪,京城有名的美人。论姿色,她不算众女之首,但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似能看穿人的心思,让人一眼忘不掉。当然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不爱权贵,只喜能文能武之人,那些公子贵人根本不入她眼。 尹莫溪的家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姨娘尹金月是她唯一的亲人。虽然姨娘总是一再强调尹莫溪是她捡来的孩子,但尹莫溪坚定地认为姨娘便是她的亲娘,因为姨娘虽已上了年纪,但是面容依旧姣好,完全看不出来她已经有四十好几。 推开窗子,看着楼下的那么些人和几箱彩礼,轻依在窗栏边,静观经常会上演的好戏。 “李管家,东西你还是抬回去吧,像我们家莫溪这样的人儿,怎么着也得嫁个皇子王爷什么的。”尹金月侧着身子,正眼都不看一下。 “老板娘,你可看好了,这儿是白银六百两,上好绸缎......” “上次秦家官人可是准备了黄金百两,你这礼,未免也太寒酸了点。” “这......”管家知道再讲下去没有意义,只能张罗着家丁将彩礼抬了回去。 姨娘总是这样。让各家互比彩礼,到最后以“莫溪不中意”这样的理由拒绝。那些提亲者心中有气却也无可奈何,天子脚下,谁敢造次?女人蓦地叭伏于地上拜曰:「恩公!」这二个字才抖出口,眼梁的堤坝已经挡不住丰盈的眼泪,任由它汹涌流淌。那老人家三不知的,只要扶起,无奈女人似黏了麦芽糖似的贴着地面不愿起来,急得老翁忙说:「有什么事好好说,平白跪我为什么呢!」 听了这话,女人才抬起身体坐着,脸上的泪痕没断的时候。松开握着的血帕,老翁看着觉得心寒─这血吐得一次比一次多,恐怕… 待要说又不忍,女人亦边咳边哭,咳出的血雾把粗陋的方帕染得更红。老翁见状正要请大夫,可是女人抓着他的衣袖摇头。 良久,她才声音悲凄地说:「没用的了,我知自己气数已尽。」 「怎会呢?吉人自有天相。…」 「我这个病,本来就是气血攻心所致,这几年挨着,不过是为了女儿。恩公,」她哀怜地望着老人,「恩公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假若真的有来生,定必作牛作马答报,只求恩公看待我的孩子,让她顺利成人。」泣不成声。 老翁坚定地说:「虽然我们素昧平生,但是这三年来我一向视她如己出,你放心。先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孩子将来出阁还等着你这个娘饮喜酒呢!只是,雪儿的父亲到底是谁?那画上的人…可真是你吗?」 前尘往事聚烟眼前,走马灯一般的流过。听说人死之前,脑海就会自动回顾他们的一生。 眼边含着一滴泪,一眨眼,泪就滴下来。「是,我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深呼吸一口,她说:「我姓甄,小字月如。…」 没必要再隐瞒下去,她怕再不说,就再没有人知道雪儿的身世─尽管她没打算给雪儿认回她的生父,但她应该有知道的权利。 窗外有小孩嘻哈跑过的声音,窗内却沉默得令人窒息。 甄月如的祖上也算是诗书之族,曾经出过群守、孝廉一类的官,但到了父亲那辈就给这败家子没落了。她父亲好赌成性,拿到钱就拿去赌,赌赢了就买酒饮,酒疯了就打人。家里八姊妹和母亲以针线活、替人下厨或照顾婴孩,以及赊借过活。后来父亲不知怎的欠下高额赌债,又不知在那里听到闲居在家的湘州刺史袁继业年过四十无子有意买小妾,以五两白银的代价把她卖了。 「子嫔…朕当初在子嫔的灵前发誓,朕无能,不能保护她,和她天长地久,但朕和她的孩儿朕必定教他们不被人所害。」子嫔的音形容息,似乎一刻都未离开过,但现实的形单只影,总是时时提醒他「子嫔已死」这个残忍的事实。 刘襄觉得这时候说什麽都不适合,皇上的悲伤是他这种阉人永远没办法理解的。 好不容易压止心绪,长夜无多,先把要事交代清楚,以後他会有更多的时间和子嫔一起,想到这点死亡根本就不可怕:「枭王虽自有兵力,但羽翼未成,因此朕需要锦衣卫辅助枭王登基。」 第172章 转眼便到了七夕,街边巷角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对这一天最感兴趣的还是年轻女子,夜晚还未到,许多女子都已经换上了新衣裳。 中午,尹莫溪正坐在门边打盹儿便被姨娘叫了起来,不为别的,就为让尹莫溪去裁缝店取她的新衣。 “急什么,衣裳又不会自己跑掉......”尹莫溪揉揉眼往门外走去,就在这时,王府丫鬟清歌却捧着什么东西迎面而来。 清歌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尹莫溪:“尹姑娘,七夕到了,王爷让我把这件衣裳送来给姑娘。” “送给我?为什么?”尹莫溪迟疑着不敢去接。 “我也不知道,王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清歌将衣裳放在桌子上,“东西我是带到了,那么,先告辞了。” “慢走。” 尹莫溪看着清歌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衣裳,百思不得其解,莫名其妙的,王爷送身衣裳给她干嘛? “小溪,刚刚进店的那个,看起来像是王府的丫鬟?”尹金月从后院走了进来。 的确是王府丫鬟,可是若让姨娘知道自己弄丢了金锁,那她可就死惨了! “我......那天在巷尾救了她,她为表示感谢,所以送了件衣裳给我。” “送你?”尹金月拿起衣裳摸了摸,“是上好的料子,送你的?” “嘛,王府又不比别处,清歌经常受些赏赐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死丫头,有了些武艺就只知道四处显摆,哪天闯了祸,看你怎么得了!”尹金月将衣裳递给尹莫溪,“即使如此,还不快换好?” “啊......哦......” 尹莫溪本是不想换的。王爷送来的衣裳?她不过是同凤歌王见过一次而已,送衣裳是为了什么?可是,不换的话,姨娘定会怀疑的。 拿起衣服左瞧瞧右看看,没什么不妥,那么还是换上衣裳,改日登门去道谢好了。 衣裳料子很柔,穿着非常舒服,不过毕竟不是量身定做的,衣裳有点大,但腰带一束也看不出什么。 “不错,”尹金月点点头,“穿着很精神,不过......” “不过什么?” 尹金月依旧是衣服“打死她也不相信”的表情看着她,看得她心里麻麻的。 “不跟你乱扯了啦,我出去赏花灯了!”尹莫溪见辩解下去也是徒劳,飞也似的跑出了客栈。 她哪儿想去看花灯!每年花灯会热热闹闹,有不少宫人出城“与民同乐”,但这种噪杂的气氛,尹莫溪是最不喜欢了,每次都是在姨娘的催促下,懒懒地转几个圈儿或者是被好朋友拉着四处逛而已。相比之下,她更希望找个地方安静一下,或者是在南瓜架下听牛郎织女私语。 看着天色尚早,找个地儿好好静一静吧。 那是一个很大的瓜架,在一个斜坡上。由于长期无人打理,瓜藤在架子上四处缠绕,架下头很是凉爽,就是离城太远了点,着实有些累。 顾不上太多,尹莫溪躺在了瓜架下,看着架顶绿叶丛中透出的点点光,撒在她的身上,痒痒的,很舒服...... 大概是没有午休吧,又或许是阳光洒在身上太舒服了,尹莫溪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眼皮也不听使唤地打架,不多时,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依旧是那片火海,惨叫声让她的头像要裂开一般疼痛。 “不......不要!”尹莫溪猛然坐起,心狂跳不已。又不是做什么噩梦,只是一些奇怪的景象而已,为何她会这般害怕,甚至是有些心痛的感觉? “没想到尹小姐还有这压制,跑这瓜架下头来休憩。” 心有余悸的尹莫溪朝自己左后方声音来源处望去。 尹莫溪站起身来,“原来是唐县丞家的二公子,莫溪有礼了。” 其实他也没招她惹她,只是见过的仗势欺人、财大气粗的主儿太多,尹莫溪并不想搭理这类人,不过出于礼貌,怎么着也得打个招呼。 “没想到尹小姐和我玩起了捉迷藏,藏在这儿不肯出来。”唐家二少爷走了过去,都快到她面前了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说到捉迷藏,尹莫溪脑袋里有如翻江倒海乱作一片。 本来像这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她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他们根本就不算对手,只是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很没面子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努力想要调息自己的不适,但是效果甚微。 “我以为尹小姐是个清高之人,没想到也学会了投怀送抱这一招,不过正合我意,不如......”他顺势揽住了尹莫溪的腰,“本公子送你回去?” 尹莫溪心里早已问候了他祖宗,这地儿平常人就少,再加上今天是七夕,过路的人便更少了。 碰到谁不好,偏偏碰到这种无奈!更糟糕的是如今的她已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不如本王找人抬你回去。” 唐家二公子循声而望,却忽而全身有如遇上暴风雪瑟瑟发抖,不知如何答复。 李玄贞走上前去,“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真想让本王找人好好教训你,抬你回去?” “草民...什么都没干!王爷息怒,息怒!”二公子将尹莫溪推给了身旁的李玄贞,他深知凤歌王不好惹,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 “莫溪!”李玄贞稳稳接住了尹莫溪。 “王爷,对不起......”尹莫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错了位,脚下的地也是软绵绵的,好似无法承受住她。“我好像做了个梦,可是醒来就,好难受......” “莫溪?莫溪!” 她如全身散架一般躺倒在了凤歌王肩头,任凤歌王怎样呼唤,怀中的尹莫溪也没有了反应。 当一名衣着华丽的陌生男子将尹莫溪抱回来时,尹金月出了目瞪口呆便再也想不出有什么表情可以映出她此刻的心情。男子身后跟着的是附近夫人钟大夫和中午来过的王府丫鬟。 “莫溪的房间在哪儿?” “在楼上。”若不是李玄贞问起,尹金月还忘了这个了,她立马出了柜边给李玄贞带路,“跟我来。” 李玄贞将尹莫溪放在床上,随即示意钟大夫过来。 “怎么样了?”尹金月焦急地问道。 “尹姑娘脉象不稳,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过无大碍,我开几副宁神汤,待她醒来服下便是了。”钟大夫缓缓道。 “有劳大夫。” “王爷太客气了。”钟大夫摇摇头。 李玄贞递过一锭银子送大夫到门口,“清歌,随大夫去取药吧。” “是,王爷。” “敢问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昏迷不醒的尹莫溪,即便对方是王爷,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李玄贞却是不慌也不乱,只是盯着门外,“或许是记起了什么不该记起的事。” “不该记起的事?王爷指的是?” “只想烦请尹掌柜照顾好静儿,孤立无援不是什么好事。” “静儿是何人?” 李玄贞却只是付之一笑,“尹掌柜,本王见你面熟得很,似是故人。”说罢,李玄贞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李玄贞对此采取不经意的态度,但是尹金月却有些忧心,他下楼的脚步声似步步踩在了她的心里。 她该不该相信他?他究竟都知道些什么呢?我是不知道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我很清楚,宫外人人向往的宫廷生活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是事实,可在那浮华背后的东西宫里人人心知肚明,可谁都不会说出来的。 自打康熙二十一年我出生那天起,就脱不了这命运了。 我额娘是德妃乌雅氏,出生时上面已有了个五岁的哥哥,所以皇阿玛对额娘甚是宠爱,而我的出生更给额娘带来了荣宠。 未央是我的名字。额娘告诉我,那是皇阿玛所赐。这个名字包含着皇阿玛对额娘的垂爱,未央未央,意味着无尽。 康熙三十七年。我满了十六岁。我能长到这个年纪对于额娘和皇阿玛来说都是件高兴事儿,在我出生之前,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皇室里的女孩儿大多早殇,我在宫人的精心照料之下,也熬过了幼年危险的岁月。 一喜迎荣宪公主 今儿个宫里热闹得很,尤其是皇阿玛那边儿最是喜庆。我的皇姐固伦荣宪公主和额附从蒙古回来省亲,皇姐出嫁已有六年,这还是头一遭回京呢。 额娘已派人准备了礼物,打算在今晚的席宴上赠与皇姐和额附,他们在屋里忙活,我就一个人坐在假山上的亭子里,手上虽然拿着卷书,可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 这秋高气爽的天气空气微凉,我放下书卷起来活动活动,一阵小风儿吹来直进了我的领子。这会儿我是最无聊的,皇兄在御书房念他的四书五经,小十四又在跟鞍达练习骑射,没人来陪我。 转眼岁月如梭,皇兄已是二十一的年纪了,皇阿玛最近正和额娘商量着给他纳福晋的事儿;就连小十四也十一了,他现在可是翅膀越来越硬了,小时候还听凭我这个皇姐摆布,现在啊,可难指使他了。 “格格,您小心着凉了。”我的贴身宫婢杉儿手挽着件雪裘披风上了假山,把披风搭在我肩上后说:“格格,娘娘叫您去呢。”“额娘找我干什么?”我不想走动,坐下来以后往嘴里扔了颗蜜饯。 “娘娘说今儿个荣宪公主回来省亲,您也要备好了礼才是。”杉儿如是道,“知道了。”我随便应了一声,又执起书来扫了两眼,实在没什么心情读下去,便把书给了杉儿和她一起下了假山。 额娘在永和宫的暖阁里等我,见我来了便招手叫我坐到她旁边去,手上拿着匹白玉马。“这还是你皇阿玛上次从江南带回来的东西呢,你看你皇姐会喜欢吗?”额娘笑问我道。“额娘觉得好就是好了。”我对送礼这种事情向来拿不定主意,所以也不打算提什么建议。 见我半晌不说话,额娘拍了拍我的手背道:“未央,荣宪公主从小就带着你玩儿,她可是很疼爱你的,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也该有点表示吧。”“知道了额娘。”我颔首道。一瞥眼,见额娘让人挑了好多件精致玩意儿放在案上备选,我一眼相中一根珊瑚发钗,于是便叫杉儿找了盒子收好。 “未央,等会儿玉斓就进宫来了,老四要是……”额娘欲言又止,看她的表情,带着些为难之色。玉斓是我爷爷世祖皇帝兄长安郡王岳乐的外孙女,也就是我的堂姑姑和硕柔嘉公主和耿王爷的女儿,虽说玉斓其母和皇阿玛是同宗的,可和硕柔嘉公主是个女儿身,皇室也就不再顾忌这么许多了。 可皇兄偏偏就是不喜欢这个堂妹,在额娘不在的时候,他总叫她“傻姑娘”。 屋子里沉默了半晌后额娘继续说:“我就不明白,玉斓是个好姑娘,可老四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我知道,但我什么都不能说。 我只是跟着额娘无奈地叹口气。 玉斓的亲姐姐,耿玉皖小时候曾经进过宫,那时的情形我到现在还记得。 那年的我只有七岁,皇兄十二岁。皇阿玛和安郡王一行人到城外迎接耿王爷和和硕柔嘉公主回京,可耿王爷却中了蒙古异军奸计遇害身亡,和硕柔嘉公主殉情自杀,留下了带在身边的玉皖姐。 皇阿玛和和硕柔嘉公主自小在宫里一起长大,见堂妹自杀心情万分悲痛,便把玉皖姐带回宫里来。那年的玉皖姐十一岁,和皇兄正是年龄相仿的时候,他们俩常在一起,也总会带着我四处地玩。 后来皇阿玛把玉皖姐封为和硕端顺公主,就在那之后不久将她下嫁给了蒙古郡王塔木通。这一变故让皇兄有些措手不及,可他向来就是个稳健的人,端顺公主去了蒙古之后,他更是比以前沉默了。 现如今,皇阿玛竟然要把玉皖姐的亲妹妹,和她流着相同血液的玉斓嫁进宫来,这对皇兄来说,的确是个门槛儿。 正和额娘在选着礼物,皇兄回来了。他一进堂屋先给额娘请了个安,之后坐在了一侧。皇兄脸上有皇阿玛的影子,刚毅,果断,这一点在小十四脸上也能体现得出来。 额娘抿了口茶,然后说:“老四,等会儿去迎迎玉斓。”“是,额娘。”皇兄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我看气氛有些不对,立刻就说:“额娘,太子和三哥他们都在御花园,说是要等晚膳时给皇姐表演个节目,我和皇兄也该过去了。过一会儿玉斓姐来了就派奴才去叫我们好了。“我说着已经起了身,额娘点点头道:“去吧,你们几个兄弟姐妹也好久没见荣宪公主了,是该热闹热闹的。” 她这一应,皇兄也起来了,行了礼,我俩转眼已离开了永和宫。 “皇兄,刚才你不在,额娘又提起玉斓了。”我轻声说,每次提及玉斓或是玉皖,我用的都是小心翼翼的口气。好在皇兄没多想,只是很无奈地说:“那个傻姑娘进宫来,完全又是一个牺牲者,选福晋的事儿,我自己都不急了,皇阿玛和额娘却非要替我筹办。” “那也是没办法的,宫里成年的阿哥们就你和五哥没册立福晋了。”我说。皇兄的脚步放慢了些,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淡淡地笑着说:“实在不行,我就永远守着你这个妹妹呀!”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便眉头一皱道:“皇兄,你也该替自己想想了。不能因为玉……咱们快点过去吧。”我可不想刚从一个尴尬里抽身出来又掉进另外一个尴尬里,于是赶快转移了话题。 到御花园的时候那儿已有了一群人了,太子、太子妃、八阿哥、三阿哥,还有纯悫公主丹月、温恪公主楚吉善。瞧见了他们便先把心里的不爽快丢到一边,拉着皇兄快步走了过去。 丹月和楚吉善都还年幼,两个小丫头在亭子下面吃克食,几个宫女伺候着,另外一边,太子和三阿哥、八阿哥正谈论着什么事儿。 见过我和皇兄来了,太子笑了笑说:“你们俩来得还真早。” 她从以前开始性子就爽朗外向,哪怕是现在身为蒙古王妃,她也一样是朝气蓬勃得像个小姑娘。 “纤林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大皇姐行了个屈膝礼,皇阿玛在席上早已是乐得合不拢嘴了,忙道:“平身,平身。” 大皇姐身旁的那个便是额附了,他长得魁梧健壮,有着一张典型的蒙古汉子的脸。他是衮,第一代巴林王色布腾的孙子,现在他也世袭了这个爵位。 “衮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衮行了礼后皇阿玛叫他平了身,立刻就赐了上座。 “来来,今儿个是好日子啊,朕高兴!来人啊,上酒。”皇阿玛朗朗笑道,太监宫女们陆续端着酒杯酒壶进了文华殿,在所有人面前倒满了酒后退了出去,皇阿玛举起酒杯道:“今天是家宴,大家不必拘束,一定要尽兴而归!”既然有了皇阿玛的这句话,大家都一饮而尽了杯中的酒,几位王爷酒量大的,又给自己添了几杯。 宫廷伎人们带着乐器进来了,他们在大殿中央停下,开始了歌舞表演。我喝干了酒,这辛辣的味道刺得我流了些泪,可心里却是高兴的。 对面的皇兄看了我一眼,皱了下眉头,我知道等会儿席散了他又得数落我喝酒了,我朝他笑了笑,然后吃了颗甜果子,嘴里味道回过来些了。 一曲歌舞结束,皇阿玛的鼓掌声特别响,接下来就该是我的表演了。 我起了身后从侧门出去,换了袭彩色蝶衣,这就是八阿哥说打算把我打扮成仙子的行头了吧?还真佩服他的眼光。我扯了扯袖子,听见里头宫乐声起了,便背对着皇阿玛他们旋身舞着进了大殿。 好在以前在宫里闲暇无聊的时候也和几个宫廷乐师学了些舞步,没事儿时就自己跳给自己看,现在还真派上用场了。 随着旋律轻轻舞动着,衣衫的袖子真如飘飞的花瓣一般在大殿中牵引着我旋转,一曲终了,大皇姐率先鼓起了掌。 我行了个礼后又退了出去,换下彩衣,回到大殿,看见皇兄正倚着这侧门边的柱子看着中间楚吉善演奏古琴。 “皇兄,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好奇地问道,皇兄看了看我,然后说:“有些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额娘下座的是玉斓。她穿了一套紫色的旗袍,上头绣着些灵巧的山林鸟儿,乌黑的发髻上点缀着一只蝴蝶,看上去可爱又伶俐。 “真是像极了玉皖姐。”我喃喃地说,一时间竟然忘了别在皇兄面前提玉皖姐的事情,发觉过来已经晚了。我瞥了皇兄一眼,只见他在发愣,还好没听见我说什么。 玉斓姐和三福晋她们正聊到兴头上,不时露出些浅浅的微笑,我猛然想起当年皇兄在跟玉皖姐讲笑话的时候,玉皖姐正是这样的表情。 “或许,你接受玉斓姐没什么不好的。”我说,皇兄只是不置可否地呼了口气,然后说:“快回去看节目吧。” 我被指婚给当今的皇上当时的太子,尚是懵懂的年纪却要开始学会担起各种身份,为人妃。我丈夫,是个相当还看的男子,那时他也不过16岁,但是在各种的教育下已经成熟稳重懂事。他成了引导我走向成熟女人的那条路,自那晚洞房以后我不再是那个可以天真不问世事的小女孩。我的身份成了太子妃,未来储君的妻子,在遥远的以后这个国家的皇后。我开始小学习如何处理内府事物,虽然我家本身也是官宦之家,家大业大,但是在家我还是个姑娘,这些事情我是断没有接触的机会的,可是现在我已经是太子府的主母,未来会是如何呢?宣文二十五年,皇帝驾崩,我的丈夫,我的天,真的成为了天子,而我也顺理成章的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第173章 宋国的华元完成了晋固和楚国之间的议和。 鲁成公十二年夏季五月,晋国的士雙会见楚国的公子罢、许偃。娶友日,双方在宋国国都的西门外举行了盟誓。 言说:“凡晋国、楚国都不要相互使用武力,要有相同的爱好与憎恶,共同救助灾荒与危害,防备教援饥荒与祸乱。如果有危害楚国的,那么吾国就去征伐他;对于晋 国,楚国也是这样做。双方互访携带礼物,沿途道路不得阻塞。共同谋划对付那些不合作者,而讨伐背叛晋国、楚国的诸侯。有违背这一盟誓的,要受到神灵的诛杀,以使他的军队陨灭,不再能够享有国家。” 郑成公到晋国接受这个盟誓,与晋、楚雨国参加盟会的人在琐泽相会,是因为晋楚达成和议的缘故。 狄人乘晋国在宋国举行盟会而侵伐晋国,而自己又没有构筑军事防御。 秋季。 晋军在交刚打败了狄人。晋国的部至去访问楚国,并参加与楚国的盟会。 楚共王设宴招待他,子反为相,预先在官中构筑了地下室把乐器放到那里。部至入宫正要登堂,金属乐器在他的脚下鸣奏起来,邮至惊慌地退了出来。 子反说:“天色就要到中午了,我们君王已等待久了,你进去吧。” 邵至说:“你们君王不忘两国先君的友好,把这种友好施加到我身上,赐给我重大的礼仪,又加上了完备的音乐。这样如天大的福分,即便是两国君主相见,还能用什么来代替呢?我实在是不敢接受。” 子反说:“如天大的福分,两国君主相见,也只是用一支箭互相馈赠,还用得着奏乐?我们君主等待多时了,你进去吧。” 部至说:“如果用一支箭来互相款待,那就是最大的灾祸了,有什么福分可言呢?天下治理安宁的话,诸侯们在完成天子的任务的闲暇时间里,就互相朝拜会见,因而就有了招待、宴请的礼仪。招待是训导恭敬和俭朴的,宴请是宣扬慈爱和思惠的。恭敬、俭朴是用以推行礼法的,慈爱、恩惠是用来施陈政教的。改教依靠礼法来实现,人民才会得到休息。百官承办事情,只在白天上朝而晚上就不办事了,这样,诸侯们的精力就用来护卫他的人民了。所以诗经说:‘雄刺刺的武夫,是为诸侯作保卫的。’到了乱世的时候,诸侯贪占,侵略的欲望无所顾忌,为争尺寸的土地用尽他的人民,强夺取得他的武夫,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心腹、臂膀、爪 牙。所以诗经说:‘雄赳赳的武夫,只是公侯们的腹心。’天下有道,那诸侯就保卫人民,而驾驭他的腹心。天下战乱就反过来了。今天你说的话,是祸乱的做法,不能够当作法则。可你是主人,我邻至能不服从你吗?” 于是就进入朝堂,办完了事情。 回去后邻至对土谈了这些情况。士變说:“不讲礼法,一定要自食其言,我们的死就不定哪一天了。” 冬季,楚国的公子罢到晋国访问,并且与晋国会盟。十二月,晋厉公与楚公子罢在赤棘进行了盟会。 鲁成公十三年夏季四月戊午日,晋厉公让魏铸之子魏相写信与秦国断绝关系,信中说:“过去我们献公和秦国穆公友好,并力同心,共同用盟誓来约束,并用通婚来加固友好关系。上天降祸到晋国,让文公重耳到了齐国,惠公夷吾到了秦国。不幸,献公下世。穆公没有忘记原来晋国的恩德,让我惠公能够继续供奉晋国的祖先。但惠公没有能建立大功,而却在韩地兴师与秦国打仗。但他后来内心悔恨,用来成就了我们文公,这是穆公成就了我们。我们文公亲身披戴甲青,跋涉山川,跨越险阻,征伐东部的诸侯,使虞、夏、商、周的后代都向秦国朝见,那文公也就已经报了秦国原来对我们的恩德了。郑国人去激怒你们边疆的守卫,我们文公率领诸侯同秦国一起包围郑国。秦国的大夫们不向我们君主征求意见,擅自同郑国订盟。诸侯对秦国很痛恨,要进攻秦国,文公恐惧,安抚镇定了诸侯,秦军才顺利回去没有受到多,这是我对否都锦固有大功劳。不幸,文公下世,穆公不干好事,轻视我们死去的君主,小看我们裹公,突然表击我们的锻地,断绝了与我们的友好,促伐我们纳贫修,灰掉我们的滑国,拆散了我们的兄弟国家,阻挠扰乱我们的同盟,颠覆我们纳国家,我们裹公没有忘记你们原来对我们的功劳,害怕社樱的灭亡,所以发动了数她物战行。但还是希望得到穆公的谅解。穆公不听从我们的意见,而跟楚国来谋我们。可上天之心顺从我们,楚成王恰在这时死去,穆公所以不能从我们这里得到满足。秦穆公、晋裹公下世,泰康公、晋灵公即位。康公,是晋献公女儿穆逐所生,但他又想要损害我们的公室,颠覆我们的国家,带领着公子雍那个危害我们的照人,用他来动摇我们的边疆,我们因此进行了令狐战役。康公还不改过,率军进入我们的河曲,进攻我们的涼川,俘虏了我们王官地方的人民,夺取了我们的羁马,我们因此而进行了河曲战役。你们东方的道路不通,是因为康公拒绝了我们对你 们的友好。“等到你继承了君位,我君景公伸着脖子向西望着说:‘希望来抚恤我们吧。 可你也不给我们恩惠来与我们举行盟会,反而利用秋人进攻我们,率军进入我们黄河治岸县份,焚撑了我们的笑地、部地,抢劫收割了那里的庄稼,屠杀我们边地人民,我们因此才发动辅氏战役来抵抗。你也害怕祸患的延续,而想求得先君献公、穆公的福佑,派伯车来命令我们。 景公说:‘我与你共同友好放弃怨恶,重新恢复过去的友好关系,用来追怀前人的功绩。’发出的誓言还没有写下来,最公下世了,我们君主所以才与你举行令狐会盟。你又不干好事,背弃了盟誓。白犹与你同在一地,他是你的仇人,却跟我们有婚姻关系。你来向我们下命令说:‘我与你一起征伐狄人。’ 我们君主不敢顾及婚姻关系,畏惧你的威力,而给官吏下了征伐狄人的命令。可你对人又持两种态度,告诉他们说:‘晋国正准备进攻你们。’ 狄人一面接受你的消息,一面又对你憎悉,所以就把这些告诉了我们。楚国人讨厌你们的左右摇据,也来告我们说:‘秦国背叛令狐之盟,而来要求与我们建立同盟,在我们这里祭莫并明白地告诉苍天上帝、秦国的穆、康、共三公与楚国的成、穆、庄三王说:我虽然与普国往来,但我是只看利益而行动。我们君主憎恶泰国没有稳定的道憾立场,所以把这事晕露出来,用来惩戒那些不能始终如一者。’ 诸侯们都听到你在楚国说的 这些话,对你痛恨到极点,都亲近我们晋国。我们仍然率领着他们听从你的命令,只您求得同你们友好。你如果能很好地体谅照顾各位诸侯,同情怜惘我们,而给予订立盟约的机会,那就是我们的愿望了,可以让诸侯退兵,哪里敢寻求战乱呢? 你如果不肯施予大的恩寒,我没有才能,那也就不能让诸侯们退兵了。请将这些都向你们执掌权力者公布,以便让你们那些执掌权力的人好好考虑怎样有利。” 鲁成公十三年,秦桓公已经与晋厉公举行了令狐之盟,而又招引狄人和楚国进攻晋国,其他诸侯国所以都亲睦于晋国,跟随晋国进攻秦国。 晋国的栾书统率中有费为到统帅;士赞统率上军,部椅为副统率;韩厥统率下军,萄瑶为副统率;赵熟统率新军,部至为副统率。部毅为中军统率驾车,栾缄为车右。 鲁国的孟献子说:“晋军将帅乘卒团结一致,这次出师一定能立大功。” 五月丁变日,晋军带领诸 侯国的军队同泰军在麻隧展开战斗。秦军被打得溃散了,晋军俘虏了泰国将领成差和一个有不更爵位名叫女父的人。曹宣公率军与晋军一起作战,死在军中。诸侯联军于是渡过径水,攻到侯丽才退回去,在新楚迎接晋厉公。 鲁成公十六年春季,楚共王从武城派公子成用汝阴的土地给郑国以求得与郑国建立同盟。 郑国就背叛了晋国,郑国的子驷和楚共王在武城订立了盟约。 郑国的子罕带兵侵伐宋国,宋国的将组、乐惧带兵在沟陂打败了郑军。宋军撤退,驻扎在夫渠一带,没有警戒。 郑人用伏兵袭击了他们,在为陵又把宋军打败,俘获了将姐、乐惧。这是宋军依仗着胜利而松懈的缘故。 卫献公又带兵进攻郑国,打到郑地鸣雁,是因为晋国让他的盟国先进攻郑国的缘故。 晋厉公准备进攻郑国。 士说:“如果满足我们的愿望,诸侯都背叛晋国,我们的忧惠就缓和了。如果只有郑国背叛我们,晋国的忧患,就可立刻到来。” 书说:“不能在我们这一代失掉诸侯,一定要进攻郑国。” 晋国就动用军队。栾书统率中军,士雙为副统帅。部锋统率上军,苟偃为副统率。韩厥统率下军,邵至为新军副统帅。荀瑶为下军副统帅而留守国内。 部到卫国,又到齐国,都是请求出兵。栾廉到鲁国请求出兵。鲁国的孟献子说:“晋国能够胜利。” 戊寅日,晋国的军队出发。启国听到普军开始行动,派人向楚国报告,郑人能句耳随从使者去往楚固。她共王决定来提放郑固。 司马子反统率中翠,令严子重统率左军,右尹子華抗票方楚军路过中县,子反进坡去看中权时,问申叔时:“你看军队怎么样?” 申叔时回答说:“遗德,刑法、样着、正义、礼仪、信用,这是战争的武器。道德是施加感惠 ,刑法是用来惩治邪恶的,件善是用来对待神灵的,正义是用来创造利益的,礼仪美用来理顺时事的,信用是用来保持一切事情的。人民生活富愁道佛就会端正,有利于国家的举动才合子节度,顺应时事一切事情才能成功。上下和脏,围绕看君主行事而不悖逆,有所求就不会不满足,都能知道行事的准则。所以诗经说:‘安量良的众民,没有一个不合你的准则。’ 这样神才能降给他福枯,四时没有灾害,人民生活窗足,没有一个不竭尽力量来执行君主的命令,拼死去补充军员的短缺,这是战争篮由此而取得胜利的原因。现在楚国对内抛弃了他的人民,而对外断绝了他的友好,轻慢与他国建立的盟约,推翻自己的许诺,违反四时行动,而劳累人民以确足自己的愿望。人们不知道信用,前进与后退者都是罪过。人们的忧虑到了极点,谁会去送死呢?你就努力吧,我不能再见到你了。” 郑国的她句耳先回到郑国,于留问他楚军的情况,他说:“楚军行军很快,遇到险阻队伍就乱了。太快就丧失斗志,队伍不整齐就没队列了。失掉志气没有队列,用什么来作战?楚军恐怕不可用。 五月,晋国的军队渡过黄河。晋军听到楚军快要到郑国,土型就想返回去,说:“我们如果躲避开楚军,就可以缓解我们的忧應。会合统一诸侯,不是我们能做到的,把这事留给能做到的人。我们群臣如果凝聚团结服侍君主,比会合诸侯强多了。” 秦书说:“不行。” 六月,晋、楚两军在鄱陵相過。士雙还是不想打。师说:“韩地的战役,惠公没有使我们的军旅振奋;算地的战役,先钞不能返回来复命;郊地战役的军队,苟林 父也再不能相随,这都是晋国的耻辱。你士雙也看到先君时的战事了。现在我们躲避楚军,又增加耻辱了。” 土壁说:“咱们先君屡次战败,是有原因的。当时秦国、狄人、齐国、楚国都强大,我们如果不尽力去争夺,子孙后代就会变得弱小。现在三强已经被我们征服,只有楚国一家敌人。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外内没有优患。如果不是圣人,外面安宁一定会有内忧,为何不能放过楚国让他成为来自外部的威胁呢?” 甲午日是月末,楚军一早就逼近晋军营垒列阵。晋军官吏都很害怕。 士竖的儿子范句疾步走到统帅面前,说:“把水井埋掉把灶坑伊早,就在驻扎的军队中设置我阵,而把阵列之间的距离放宽。晋、楚谁胜只看上天授予了,有什么可怕的?“ 士要拿起北赶他出去说:“国家的存亡,是上天决定的,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 栾书视:“楚军轻德,我们加困曾全等待它,三日内他们一定会退回去。退兵时我们打着他们,一定能获胜了。” 弱至说:“楚军有六大缺陷,我们不可失掉这种机会。他们的子重、子反两族之间互相怨恨,楚王的索兵都是用的旧贵族子弟,郑国军队虽然列陈但不整齐,楚国军队连战阵都不列,列阵的时间又没有避开月终这天(古人认为月终不宜打仗),军士在阵营中喧嚷,阵营合到一起就更加喧嚣。军士都看着你 的后面没有斗志。用旧贵孩子弟就不一定优良,月终进军又犯了天忌,我们一定施战胜他们。” 楚共王登上高车,来瞭望晋国的军队。子重让跑到楚国做了太宰的伯州犁在楚共王的后面侍奉。 楚共王说:“晋军中兵车向左右两方驰骋,这是干什么?” 伯州梨回答说:“这是在召集军官们。” “兵车都聚集到中军那里了。” “在进行共同谋 议。” “帐幕张开了。”回答说,“那是在他们先君灵位前诚心占卜胜负。” “又撒除了帐幕了。” 回答说:“就要发布命令了。” “军中喧赛得很厉害,尘土飞扬起来了。” 回答说:“将要埋掉水井铲平灶坑离开了。” “军士都上了战车了,战车的左右持武器的又下来了。” 回答说:“这是听号令。” “打吗?” 回答说:“不可知道了。” “已经乘上战车的人左右两边的又都下来了。” 回答说:“是战前向鬼神祷告。” 伯州製告诉楚共王哪一部分军队是晋厉公的亲兵。跑到晋国的楚国人苗贵皇也在晋厉公的身边,也告诉晋厉公楚军中哪是楚共王的亲兵。 苗贵皇、晋厉公都说:“楚国有伯州犁这样的国士在,军阵又强大,不可抵挡了。” 苗贲皇说:“楚国的精兵,只不过是中军里出身于王族的士兵而已,请把我们的精兵分开来攻击他的左右,而其余集中来攻打楚王亲兵,一定会打得他们大败。” 晋厉公又让用著草来占卜,蓝史占卜后说:“吉利。卦遇到了《复》卦里的震卦在下,坤卦在上。 踩辞说:南国局追,射他的元王,会射中他的眼睛。''国家局迫,君王受伤,不失败还等待什么?” 晋厉公听从他的建议。 晋军的营垒中有泥沼,部队都成左成右避开泥沼行动。步毅(即步扬)为晋厉公驾车,柔皱为车右。彭名为楚共王驾车,潘觉为车右。石首为郑成公驾车,唐荷为车右。 栾书、士變带领着他们的宗族子弟兵来护着晋厉公前进。晋厉公的战车陷进了泥沼里,菜书准备让晋厉公乘坐在他的车上。 他的儿子栾皱说:“突书退后 去。国家有大事,哪能你一个人都管得了。况且你这是侵犯他人的职权,这是冒犯;失掉你的职责,这是急慢;离开你管辖的范围,这是混乱。你这样做就会有三种罪过,这三罪是不能犯的。” 他自己举起晋厉公的戒车走出泥沼。 六月已日,楚国潘厄的儿子潘觉和养由基把甲放在地上照着射,穿透了甲的七层牛皮。 他们拿着给楚共王看,说:“你有两个臣子能做到如此,还发愁什么战斗呢?” 楚共王恼怒地说:“这有什么吹的。明天一早让你们射,你们会死在自己的乙上.” 香军中的吕份梦兄射月亮,射中了,自己退后控到泥里。请人给他占梦。步的人说:“短性,是大阳;其他的姓,是月亮,你梦里所射的一定是楚共王。射中他,后退捧到泥里,你自己也一定婴死。”到战斗的时候,吕镜果然射中了楚共王的眼睛。 楚共王叫来养由基,给了他两支箭,让他射吕销,养由基向吕射去,射中了弓骑药脖子,吕伏在弓套上死去。养由基把剩下的一支前交给楚共王回复了命令。 弱至三次与楚共王的战车相遇,每次看到楚共王,都要下车,脱掉头盔向前快,楚共王让管理军器的叫裹的用弓去慰间部至。 对襄说:“当战事紧张的时候,有一个穿着赤黄色战衣的人,那是个君子。他看到我就很快离开,他是否受伤了?” 弱王见到襄,裹向他转述了楚共王的话,部至脱下头盔接受楚共王的慰间,说:一休们国君的外臣部至跟随自己的君主来到战场上,借重你们君主的威严,让我披 上了甲衣头盛,我不敢拜受你们君主的命令。告诉他我没有受伤,因为要执行战争的缘故,只好用肃拜感谢使者了。”三次向来者肃拜而退回去了。 晋国的韩厥追赶郑成公,为韩厥驾车的杜涸罗说:“赶快追他,郑成公的驭手不断地回头看,不看他的马,我们可以追上他。” 韩厥说:“我不能再次让人家的国君受辱了。” 就停止了追赶。部至也在追赶郑成公,他的车右萬翰胡说:“走小道偷偷去迎击他,我跳上他的车上,把他捉拿下来。” 部至说:“伤害国君是有刑法的。”也停止了追赶。 为郑成公驾车的石首说:“当年卫懿公与狄人打仗只因为不取掉旗积,所以就在荣泽失败了。” 郑成公就把军旗放进了弓套中。唐苟对石首说:“你在国君的身边,战败者应一心保护君主。我比不上你,你让国君逃走,我来抵御。”就战死了。 楚军靠近了险地,权山冉对养由基说:“虽然君主有命令不让你射击,为了国家的缘故,你一定得射击。” 养由基就向晋军射箭,两次射向晋军,射死晋军两人。叔山冉抓住晋军士兵投向晋军中,把人摔到了战车上,使战车折断了横木。晋军才停上了追击。晋军俘房了楚国的公子徒。 來城看到了子重的旗帜,请求晋厉公说:“楚人所说的这个旗帜,是子重的战靠,对方一定是子重了。往日我出使到楚国,子重询问晋国的武勇,我回答说:‘善于用众多的人而整齐严肃。''问我:‘还有什么呢?’ 我说:‘善于利用间歇。’现在两国交兵,互相不派使者,不能叫做整齐严肃,临战忘记往日自己说的话,不可称为善于利用同歌。请派人代我去向他敬酒。” 晋厉公答应了他。來缄派人拿着盛满酒的看杯,走到子重的战车前,对子重说:“我们君主缺乏使者,又让菜皱驾驭他的车辆手持长矛,所以他不能来稿劳跟随你的人,派我来代替他向你敬酒。” 子重说:“来绒曾经与我在楚国说过话,一定是这个缘故,他还能记得这事吗?” 接受了敬酒把酒了,让使者回去后擂起了战鼓。晋楚从早上开始战斗,一直到星星露出来还没有停止。 到夜晚楚国的子反命令军官们:“检查战士的受伤人数,补充战车和步兵让战士修理好盔甲兵器,布置车马,要求鸡叫时就吃饭,一切听从命令。” 晋军得到这个情报感到很害怕。 楚人苗贲皇在晋军中检阅巡视时对军士们说:“检查战车,补充士卒,喂好马匹,磨利兵器,整理战阵,巩固队伍,吃饱肚子,再次祈祷,明天再战。” 就把楚国的俘虏放走。让传递情况。楚共王听到晋军中的情况,要召见子反谋划对策。 谷阳竖献酒让子反饮,子反喝醉了不能去见楚共王。楚共王说:“这是上天要让楚国失败了,我不能在这里等待了。” 就在夜里率军逃走了。 晋军进入楚军的阵营,携带着三天的军粮。士雙站到了晋厉公的车马前,说:“君主你还年幼,我们这些大臣没有才能,用什么来得到这一胜利呢?你还是用这一战来警戒自己吧。周书说:‘命运是不会长久存在的。’这是训导人们要树立道德。” 楚军退回,到达瑕地,楚共王派人对子反说:“死去的大夫子玉让军队覆灭的那次战争,楚成王不在军中。这次是我在军中,你没什么过错,都是我的罪过。” 子反对使者拜了两次低头说:“君主赐臣子死,死了也不枯朽。我的士兵的确奔逃,这次失败是我的罪过……” 子重也派人对子反说:“当初损失军队徒众的人,你也听说过 他了。你为何不想该怎么办?”子反回答说:“纵然……是没有先大夫子玉自杀的事,大夫你命令我死,我敢不讲信义吗?我损失了君王的军队,哪里散忘记去死呢?” 楚共王派人来阻止子反自杀,使者没有赶到子反就死去了。 第174章 祁奚请求告老退休,晋悼公询问他的继承者。他推荐了解狐,解狐是他的冤家对头,晋悼公正准备让解狐接替祁奚而解狐却死去了。 悼公又问祁奚谁可接替他的职位,祁奚回答说:“我儿子祁午可以。” 这时祁奚的副手羊舌职死去,晋悼公问祁奚:“谁可以接任羊舌职的职务?” 祁奚回答说:“羊舌职的儿子羊舌赤就可以。”晋悼公就让祁午当了中军尉,让羊舌赤为他做副手。 君子这样评论祁奚:“在这方面能推荐优秀的人才。他推举他的冤家,不是为了奉承讨好;确立他的儿子为他的继承者,不是为了结党偏私;推举他的辅佐者,不是为了树立党羽。 商书里说,‘不搞偏私结党,统治天下的帝王之道就能至大无边’,这正是说的祁买了。 解狐得到推荐,祁午得到了职位,羊舌赤得到官职,设立一个军尉的官职而成就了三件事,是祁奚推荐优秀人才的结果。只有自己好,所以才能推举他的同类。《诗经》说,‘只有自己有这种善德,才能寻找到与自己相似的人’,祁奚具有这种善德。” 鲁襄公四年,无终戎人的头领嘉父派孟乐到晋国,通过魏绛送给晋国虎豹的七文,用来请求语国同各戎族建立和拋关系。 晋协公说:“我狄没有亲近的回家两又众梦,不如征伐他们。” 魏绎说:“诸侯刚刚服从了晋国,陈国又是第一次来与我们建立同盟的,他们都要看我们的行动。我们有仁德,诸侯各国就会同我们来随;香则,就会背离我们。如果对我族用兵,而楚国要进攻陈国,我们一定不能去援救,那就是抛弃了陈国。华夏各国也要叛离我们。” 音悼公说:“那么不如与戎族议和吧?” 魏回答说:“与戎族和好有五方面的利益:我狄在草地上居住,看重财货而轻视土地,我们就可以买他们的土地,这是第一个利益。和戎后边疆地区就不再害怕,人民就习惯于在那里的土地上生活,管理田地的官吏就能完成农业生产,这是第二个利益。 戎狄都服侍晋国,晋国周边的国家就因此而受到震动,各诸侯国就更慑于晋国的威力而对晋国怀恋,这是第三个利 益。用仁德来安抚戎族,将士就不会劳苦,战衣兵器不致损坏,这是第四个利益。 以后羿为借鉴,而采用道德法则,远方的人会来,近处的人会安宁,这是第五个利益。请君主考虑吧。” 晋悼公听了很高兴,让魏与各戎族订立了盟约。他也整顿民事,在应当狩猎的时候狩猎。 鲁襄公十四年,师旷侍奉在晋悼公身旁。 晋悼公说:“卫国人把他们君主友出去了,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吧?” 师旷对他说:“或者还是他们君主实际做得大分了。好的君主就是要做到奖赏善良的惩罚淫滥的,养活人民就像养活他的子,要像天那样覆盖他们,要像地那样容纳他们。人民奉立他们的君主,爱他像爱自己的父母一样,仰望他像仰望日月一样,尊敬他像尊敬神灵一样,畏惧他能畏供雷霆一样,这样的君主能被人民赶出去吗?君主,是神的主人也是人民的差望。如果使人民财产贫困,神灵穷匮祭祀缺乏,百姓断绝希望,国家社稷没有主持者,将用君主干什么?不让他离开还要他有什么用?上天生出人民并为人民立了君主,让君主来管理他们,不使他们失去本性。有了君主还要为他设置辅生让师傅来保护他,不使他做事过度。所以天子有三公,诸侯有国卿,公卿可设一个侧室的官吏,大夫可设置一个贰宗的官吏,宗族的家长有他的同宗子弟,一般平民、工人、商人及皂、隶、牧、围等奴隶各有各的亲近,用这些来辅助他们。好的就奖赏他们,有过错就纠正他们,有患难就援救他们,丧失人民就把他们清除掉。从最高的天子以下各自有父兄子弟补充检查他们的政教。太史为他记录着言行,乐师把他们的言行写成诗歌,乐工歌唱规劝匡正的词曲,大夫们进用上国米朵,来技家长听到君主的过失转告给大夫,一般平民要发怒言来警告然们,商旅在市井中议论,各种工匠献出他们的技艺用以讽谏。 所以夏书说:快达命令的官吏摇着金口木舌的铃在道路上宣布政教,负责规谏的官吏来。 对,工匠们各自从事他们的技艺来劝谏。”正月春天的开始,就为百姓、商人 米工压们提供进言的机会,劝谏君主不合常遭的行为。上天对人民是十分爱错时,哪里能够让一个人在人民之上为所欲为,放纵他的荒淫,抛弃了天地赋予人民的常性呢?一定不能让他这样下去。” 有一个宋国人得到了一块玉石,就把它进献给当政的子罕。子罕不接受它。 献玉的人说:“我拿它给加工玉石的人看过,他认为这是一块宝玉,所以敢来奉献给你。” 子罕说:“我是以不贪占为宝物,你是以玉为宝物。如果你把它给了我,咱们两人都丧失了宝物,不如各人有各人的宝物。” 献玉的人叩拜后对子罕说:“小人我怀揣着玉壁,连外乡都不敢去,把这块玉送给你我就可以免死了。” 子罕把这块玉放到他居住的里巷里,让加工玉石的人雕琢它,献玉的人卖了玉石富起来以后回到自己的家乡。 鲁襄公二十五年晋国的程郑死了,郑国的执政者子产才了解了郑国大夫然明的料事和智慧,就向然明请教如何施行政事。 然明对他说:“对待人民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发现不讲仁义的人,就诛罚他,要像鹰鹤一类凶猛的乌捕捉小鸟雀并去做。” 子产很高兴,把这些话告诉了子大叔,并且说:“过去,我只看到然明的面无罢了,现在我看到他的心了。” 于大叔向子产询问如何摘好政事。子产回答说:“政事如同农业生产一样,要日夜去考虑它,考虑它的开头完成它的结果,清早夜晚都要实行它。实际执行时不要越出已考虑好的范围,像农田中有境畔一样,这样一来,出现的过失就会了。” 郑国的子产主持政务,要让公伯石去做事情,就给他一处封邑。子大权说:“国家是大众的国家,为什么单单给他封邑呢?” 子产说:“人没有占有财产的欲望实际是很难做事的。让大家都能得到所想要的,用来促使各自去做事情,而要求他的成果。不是我要有成就,而是让别人有成就。为什么要爱惜封邑,封邑还能去哪里呢?” 子大叔说:“那让四邻国家怎么看待我们呢?” 子产说:“我给他封邑是不让君臣分裂,而是让他们互相顺从,四邻国家有什么指责我们的呢?《郑书》说:‘安定国家,一定要先安定大族。''暂且先安定大族,再看大族归向哪里。” 不久伯石就害怕而归还了这个封邑,最后终于给予了他。 伯有死后,子产又让太史任合伯石为区卿,伯石推辞了。 太史退下之后,伯石又请太史再次任命他。太史又一次任命他为卿,伯石又推辞,这样反复三次,才接受了简策入朝拜谢。 子产因此就讨厌伯石的为人处事,让他的职位在自己下边。 子产让国都、大夫的采邑同鄙野有明显的分别,上下人等都各有职責,田地意新划分疆界和开挖沟渠,田含都要征收赋税。大夫们忠诚俭朴的,听从而来近他们;奢侈浪费者,就处罚他们让他们去职。 丰卷将要祭和他的祖先,请求打野兽来做祭祀品,子产不答应他,说:“只有国君祭祀才用新鲜的野兽,其他人都是配给而已。” 丰卷很愤怒,退朝后就征召徒兵。 子产向晋国逃奔,子皮阻止了他,而驱逐丰卷。丰卷逃奔到晋国去了。 子产求郑简公不要没收丰卷的田地和住宅,三年后让他回来,就把他的田地、住宅及所有收入返还给他。 子产执政一年,国内众人都诅咒他,说:“夺取了我们的衣帽而要征收财产私,夺取了我们的田地而要征收田地税,谁杀子产,我们就帮助他。” 执政三年后,众多的人又歌颂他,说:“我有子弟,子产来教诲他们;我有田地,子产让它增加产量。于产如果死去,谁来继承他呢?” 鲁昭公元年春季,楚国的公子围聘使到了郑国,并且要到公孙段氏家迎娶新娘。 楚国大夫伍举做他的副使。他们正准备住进郑国的馆舍中,郑国发现他们有阴谋,讨厌他们,就让经常出使外国的子羽与他们谈话,让他们住在国都外的旅馆里。 楚公子围一行向郑国举行了聘问的礼仪后,就准备用众多的人迎亲。 郑国的执致者子产害怕他们,让子羽去拒绝迎亲,对楚人说:“因为我们国家狭小,不能够容纳你们随从的人,请让我们在城外清扫一处地方作为公孙段氏的祖庙,接受你们迎亲之礼吧。” 公子围让楚国的太宰伯州犁对子羽说:“你们君主受辱赐予我们大夫围亲事,让公孙段氏家女儿给围做妻子。公子围在我国布置了几席,在楚庄王、楚共王的庙里祭告后来到你们这里。如果你们在野外赐予这门亲事,那就把你们君主的赐子放到野草中去了,就是让公子围不能够得以排列到卿大夫的行列里。 不仅这样,还会让公子围欺骗他死去的君主,将来不能够成为我们君主的上卿,这样就无以返国复命了。只有让大夫你考虑这事了。” 子羽说:“小国没有罪过,但要依靠大国那实在就是它的罪过了。小国正是要依靠大国来安定自己,而大国莫不是包藏着祸害之心来图谋他吧? 小国失掉依靠,而会引起各诸侯国的惩戒,使诸侯国没有不感到遗憾后悔的,共同)抗拒违背你们君主的命令,而你们就会因命令受阻塞行不通而害怕。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这筒陋的国家,都属于你们出使到我国的旅馆,哪里还敢怜惜公孙段氏的祖庙而不让你们去那里祭告呢?” 伍举知道郑国对他们已有了防备,请求让他们提着空袋子(没有武器)进入国都,郑国答应了他们。 鲁昭公三年,齐景公派国相晏婴到晋国来,请求再把齐国公室女儿许给景公做妃子。…… 已经定了婚,晏子接受晋国宴请宾客的接待,叔向跟随着晏晏来到宴会上。 两人交谈起来。叔向说:“齐国情况怎么样呢?” 晏子说:“这是衰落的末世了,我不敢保齐国就要成为陈氏的国家了。我们君主批弃了他的人民,他们都归到陈氏那过去了。齐国原来有四种量具,是豆、区、釜、钟。四升为一耳,以此类推都是四进制,一直到签。十釜就是一钟。陈氏的豆、区、釜三种量器都增加了一个单位,成为五进制,一钟就比原来大了。他用自家的量具往出借贷,而用公室旧有的量具回收。 他把山中的林木运到市场上,价格不比在山中的价格有所增加;鱼、盐、大给、斗类等海产,在市场上出卖时也不比在海边的价格高。人民三分的力量,有两分力量的所得进入了公室,而仅仅剩一分所得维持自己的穿衣吃饭。君主聚集的财物腐败被蛀虫蛀坏,而三老则受冻受饿。国都内各个市场上,鞋子很便宜而削掉足的人所用的假肢售价很贵。 百姓痛苦,陈氏厚加赐予。百姓们爱他像爱自己的父母一样,跟随他的人像流水一样,陈氏想要不得到人民,能用什么办法来逃避呢? 陈氏的先粗箕伯、直柄、虞遂、伯戏,他们的鬼神跟随胡公与他的妻子大姬的鬼神都在齐国了。” 叔向说:“是的,虽然我们晋国还有公室,现在也已到了末世了。战马不再驾战车,卿大夫没有军队,国君的乘车没有御者和车右等人,士卒的行列找不出可用的长官。一般老百姓都很穷困,而公室却更加奢侈。道旁饿死的人可以到处看得见,而宠幸的妇女之家富裕得很。人民听到君主的分令,就像逃避盗寇和仇人一样。栾氏、邵氏、胥氏、原氏、狐氏、续氏、庆氏、伯氏的宗族都下降到奴隶的境地,政教出在大夫的家门里,人民没有可依托的。君主每天不去改正过错,而用娱乐掩藏他的忧愁。公室的卑微,还能有多少日子? 谗鼎之铭说:‘天刚亮就起来,辛勤工作,名声可以显赫,而到后世就懈怠了。’又何况每日不思改过,还能维持得长久吗?” 晏婴说:“你准备怎么办呢?” 叔向说:“晋国的公族已经没有了。我听说,公室将要衰落,他的宗族像枝叶一样首先落掉,而后公室也就跟着败落了。我的同祖共有十一个氏族,只有羊舌氏这一族在了。我又没有儿子,公室失去礼度,我若有幸而获得善终,哪里会有人祭祀我呢?” 当初,齐景公想要为晏婴更换住宅,对晏婴说:“你的住宅靠近市场,下湿狭窄,而且声音喧闹、尘土飞扬,不能居住,请给你更换到明亮干燥的地方。” 晏子推辞说: “君主以前的巨子就容身在这里,我本不足以继承他的职位,我住在这里还觉得奢視。又且我拿近市场,早晚能够得到我所需要的东西,这是我的利益,哪里还敢席频人来管理我的家宅呢?” 齐景公笑着说:“你靠近市场,货物价格的贵贱你知道吗?” 晏婴回答说:“既然得到靠近市场的好处,还能不知道市场价格?” 齐景公问:“什么东西贵,什么东西贱?” 当时齐景公刑罚繁重,好多人被砍掉腿脚,于是市场上就有出售假肢的人,所以晏婴回答说:“削掉足的人所用的假肢价钱贵,鞋贱。” 已经把这情况告诉了齐景公,所以与叔向谈话的时候又提到它。齐景公因此减少了刑罚。 君子说:“仁人的言论,它的利益是很广泛的。晏子的一句话,而齐景公就减少了刑罚。诗经说:‘君子如果高兴,乱事就能很快停止下来。’正是说的这类事情吧?” 等到晏子出使晋国,齐景公就为他建筑新居。他回到齐国后,新居已经筑好。 晏婴拜谢了齐景公,就把这所新宅毁掉,而把因给他建新宅拆毁的住宅重新修筑起来,都修成它们原来的样子,让原来居住的人仍旧住回去,对这些人说: “语说:‘不要选择住宅,只是要选择邻居。’你们都先选择邻居吧。如果违背了占卜的结果就不会吉样。君子不做那些不遵礼法的事,小人们不做那些不吉利的事,这是古人的遗训。我敢违背它吗?” 最终恢复他的旧居,齐景公不允许,晏婴又通过抹桓子向齐景公请求,齐景公最终允许了。 鲁昭公四年春季周历正月,许国国君到了楚国,楚灵王留住了他,于是把郑简公也留下来,与郑简公在长江南岸狩猎,许国国君也参与了。 楚灵王让伍举到晋国协商要求诸侯参加由楚国主持的盟会,许国国君和弗简公在楚国等待消息。 伍举向晋国送达楚灵王的命令说:“往日晋国国君对我们有思惠,把在宋国的盟会赐予我们,曾说过:‘服从晋国或服从楚国是互相交替出现的。” 因为近年多难,我们君主愿意同各国各位君主结成友好,让伍举我来请求开考抽空听取裹告。君主,晋君如果暂时没有四面边防上的忧虑,那我们愿借你的光荣来请各诸侯参加。” 晋子公想不答应这一要求。司马侯说:“不可以。楚灵王正在张大势力,上天或许是要让他得意,用来加重他的罪恶,而给他降下惩罚。这是不能知道的。他派出的使者能够善终,也是不可知道的。晋国和楚国只看上天的保佑了,不可同楚国争霸。你答应他的要求,而修养道德来等着看他的趋向。如果他趋向德致,我们还要服从他们,更何况各诸侯国呢?如果上天把他们放到荒**乱的境地,楚国就会放弃诸侯,我们又能有谁来与争霸呢?” 晋平公说:“晋国有三方面不致危难的条件,会有什么敌人呢?国家地形险要而多有马匹,齐国、楚国多灾多难,有这三条,我们去哪里会达不到呢?” 司马侯回答说:“依靠地形险要和马匹众多,又乐于邻国的内难,是三种危机。四岳、三涂、阳坡、大室、荆山、终南等山,是九州境内的险要,这样也没有使各险要所在地始终由一种姓氏统治下来。實州的北方,是出产马匹的地方,但没有兴盛的国家。依靠险要和马匹多,并不可以作为巩固国家的基础,从古以来就是这样。所以前代的帝王一定要修养仁德用来祭享神灵和人民,没有听说过一定要靠地形险婴与马匹多。邻国的患难,不能够使我们高兴。有的患难很多却巩固了国家,开发了疆土;有的没有息难却丧失了它的国家,失掉它守护的土地。像这样为什么还要为邻国的患难高兴呢? 齐国发生了公孙无知夺取政权的内难,因而获得了齐桓公,齐国到现在还依赖着桓公的霸业。 晋国发生了里克、不郑的作乱,而得到了文公,所以晋国发展成为盟主。 卫国、邢国都没有发生内难,敌人也天亡了他们。所以别人的患难,是不可高兴的。 侬靠休所说的三种条件,而不去修养改教仁德,恐怕连救亡的空暇都没有,又怎么能达到目的呢?你还是答应楚国吧。 商纤王荒**乱,周文王和善友好,股商所以灭亡了,周朝所以兴盛起来,哪里用得着争夺诸侯呢?” 晋平公就答应了楚国使者的要求,让权向对伍举说: “我们因君有国内的事情,所以不能与你们君主相见,各国诸侯,你们君主实际得到了他们,哪里还用你们君主下命令呢?” 伍举于是请求晋国与楚国结为婚姻,晋平公答应了这件事。 楚灵王问郑国的子产说:“晋国会允许我召集诸侯吗?” 回答说:“晋平公想的是小的安宁,不在于称霸于诸侯。他的大夫们有多种贪求,没有能扶助他们君主的。 在宋国的那次盟会上又说过晋国、楚国如同一国一样。如果不答应你,还用什么……盟约呢?” 楚灵王说:“各诸侯会来吗?” 回答说:“一定会来。服从在米因的盟约,乘承你对他们的欢心,不害怕大的晋国,有什么原因不来呢?不来的,可能有鲁。卫、曹、短的君主吧。 曹国害怕宋国,都国害怕鲁国,鲁国、卫国受齐国的侵通而来 近晋围,因为这不会来。其余的诸侯,都是你所涉及的,谁敢不到达呢?” 楚灵王说:这样我所要求的就没有不能办到的了?” 回答说:“想要使别人对自己称心如意,是不可以取得的;与别人的愿望相一致,一切事情就能办到。” 第175章 这场战争,注定要背水一战的。 鲁昭公四年的这个夏季,诸侯们到达楚国,鲁、卫、曹、等四国不参加这个盟会。 曹国、邾国借口国内不安定,鲁昭公借口要按时祭祖,卫襄公借口有病。郑简公先期到达申地等候。 六月丙午十六日,楚灵王在申地会合各诸侯。 伍举对楚灵王是:“我听说诏候们并没有固定的归属,看谁遵守礼法就归黑谁。现在君主你既用得到洁侯的归服,组会要俱重礼法了。 霸业成功与否,就在这次显会了。 更朝讨需王目有的台会置时对清侯的慰劳之礼,商朝的汤王有景恶会员时的命今请候之礼。 顺朝的武王有盟津会夏的管师之礼,周成王有在续阳检阅诸误队伍之毛,用康王有在用文王庙丰官前期会诸侯之礼,周穆王有涂山会盟诸侯之礼,齐坦公有在召使出留之礼,晋文公有在戴土盟誓之礼。 你用其中的哪一种? 宋国的向成、郑国的子产要在这里,他们是诸侯国中熟习礼仅的人啊,你要选择好礼仅。” 楚灵三说:“我要用不相公召陵的礼仪。” 楚灵王又让人向宋国的向成和那国的子产请教礼仪。 向成说:“我们小国只是练习这些礼仅,大国是运用这些礼仅,我哪里兼不把听说的就出天观?” 于是他就提供了受封为公者集合诸侯的六种礼法。 子产说:“小国是供奉联务的,还不被出自己所掌握的礼仪?” 献出伯、子、男进见公的礼仪大种。 君子认为他们所航的礼仪正好合在一起,向戍能善守先代礼仪,子产善于辅佐小国。 在举行盟会时,楚灵王让伍举在他的身后侍奉,来纠正他在礼仪方面的过失,。 到盟会结束后伍举也没有纠正他。 楚灵王问什么原因,伍举回答说:“向成、子产所航的礼仪,我所没有见过的就有六种,又用什么来纠正你呢?” 宋国的太子佐迟后来到楚国,楚灵王已经到武城打猎去了,很久不去接见太子芒。 伍举请求楚灵王辞谢太子佐。楚灵王就派伍举去辞谢,说:“正好因为有宗庙田猎的事情在武城,我们君主要把宋国送来的礼物送到宗庙里,接见迟了,向你道歉。” 徐国的国君,是吴国的女子生下的,楚国怀疑他对楚国有二心,所以把他捉拿到中地。 楚灵王向来会合的诸侯夸耀他的强大。伍举对他说:“夏启、商汤、周武王、成王、廉王、穆王等六王,齐桓公、晋文公二公会盟诸侯的事,都因为他们向诸侯示范的是礼仅,各诸侯因此而服从他们的命令。 夏荣举行了仍地的会盟,有给氏就背频了他。 商纣王在黎地举行了诸侯参加的阅兵,东方爽族背叛了他。周幽王在太室山举行诸侯的盟会,戎狄部族就背叛了他。 都是由于他们向诸侯夸耀自己的骄纵,请侯所以就不服从他们的命令了。现在君主你大骄纵了,那不就达不到你的目的了吗?” 楚灵王不听他的话。 子产见到左师向成说:“我们不会害怕楚国了。楚王景似而不听从劝谏,不会维持到十年的强大。” 向成说:“没有十年的骄纸,他的恶行就不会延续很远。恶行延续得很远而后就为人抛弃。各行也像思行一样,仁德深远才能够兴盛起来。” 这年秋季的七月,楚灵王又用各诸侯的部队征伐吴国,宋国的太子佐、那简公先原回到国内,宋国的华费蓬,郑国的大夫们跟随着楚灵王。 楚灵王派恩中包图了吴国的朱方。 八月甲申这天,攻克了朱方,捕获了齐国出走到这里的庆封而全部灭了他的家族。 正准备杀掉庆封时伍举说:“我听说没有缺陷的人才可以杀人。庆封只是违背他们君主的命令,所以出走到这里,他肯服从杀戮吗?把这事传播给诸侯,哪里会任用他呢?” 楚灵王不听他的话,让庆封背上斧钱,在诸侯面前游行示众, 让庆封说:“不要像齐国的庆封一样,杀害君主,削弱幼小的君主,强迫大夫们与他盟管。” 庆封却说:“不要像楚共王的庶出儿子围即楚灵王那样,杀害君主——他兄长的儿子麋——取而代之,用这来强迫诸侯盟会。” 楚灵王让人尽快杀死庆封。 杀了庆封之后),于是用诸侯的部队灭了赖国。赖国国君两手反绑衔着玉壁,军士们都袒露出左臂,抬着棺材跟随着他、来到楚灵王所在的中军队伍中。 楚灵王向伍举间这是怎么回事,伍举回答说:“楚成王攻克许国时,许借公就是这样做的。 楚成王亲自解掉他的绑缚,接受了他衔的玉壁,焚烧了他的棺材。” 楚灵王照着伍举说的做了,把赖国迁到了鄢地。 楚灵王打算把许国迁到赖国土地上,就派斗韦龟和公子弃疾去赖地修筑了城墙后才回来。 楚国的申无字说:“楚国祸害的开始就在这里了。 把诸侯召集到楚国来,征倪了别的国家而灭亡了他,把城墙修筑到边境而诸侯不能跟他争夺,楚王的愿望都能满足,人民还会安居吗?人民不会安居,谁能忍受他的驱使呢?不能忍受他的命令,就会发生祸乱。” 齐惠公的后代栾氏、高氏都嗜好酗酒,相信妇人的话而与许多人结愁,势力比陈氏、鲍氏强大而又讨厌这两家。 鲁昭公十年的夏季,有人报告陈完说:“施(字子旗)、高疆(字子良)准备攻打陈氏、鲍氏。” 于是,他一起也把这话告诉了鲍氏。 陈完授给族人甲衣又到鲍氏那里。 路上道到了高疆酒醉后骑马奔驰,于是见到了鲍国文子),鲍国也已授给族人甲衣了。 陈完派人侦察栾施、高疆的行动,看到二人却都在准备饮酒。 陈完说:“那传言虽然不可信,但栾、高打听到我们授给族人甲衣,那就一定来驱逐我们。正好乘他们饮酒的机会,我们要不先攻伐他们?” 陈氏、鲍氏此时正和睦,于是共同攻伐栾氏、高氏。高疆听到陈、鲍要攻伐他们以后,就说:“我们先获得景公,看陈氏、鲍氏哪里去?” 于是就攻打景公寝宫的虎门。晏婴穿着朝服站在虎门外面,陈、鲍、栾、高四家族都召他到自己的队伍中,但他哪里都不去。 四大家族的兵士问他:“你要帮助陈氏、鲍氏吗?” 晏子说:“他们有什么善行呢?” 士兵们又问:“那你要帮助栾氏、高氏了?” 晏子说:“他们比陈、鲍有什么能胜过的呢?” 士兵们又问:“那么你是要回宫中吗?” 他回答说:“国君受到攻伐,我哪里回得去呢?” 齐景公召见晏婴,他就进入宫中。 齐景公占卜让王黑打着当年周天子赐给齐桓公的旌旗灵始率领军队,结果大吉,王黑请求裁去旌旗三尺长而用它。 鲁绍公十年的五月庚展这天,齐景公的部队与栾、高族众在临温城的程门展开战斗。 栾氏、高氏失败了,齐景公的部队又在城内大街上把他们打败了。 国人们追打他们,又把他们打败在东南的亮门。 栾施、高疆出奔来到鲁国,陈氏、鲍氏瓜分了他们的家产。 晏婴对陈完说:“一定要把氏、高氏的家产交给国君!谦让,是道德的主要内容。 让给人就称做黃德。凡是有血气的人,都有争斗之心,所以利益不可以强取,要考虑大义才算取胜。大义,是利益的根本。聚积利益就会产生妖孽。还是不要聚积利益吧!这样可以发展长久。” 陈完就把得到的全部送给齐景公,而自己请求退休到营地居住。 陈完把被驱逐的公子子山召集来,私自为子山设置了屋内的帐幕、器物用具、子山侍从者的衣服鞋子,让他返回棘地居住。 对待被驱逐的子商也是这样,而私自还给他原来的封邑。 对子周也是这样,而把夫于送给他。又让被驱逐的公族子城、子公、公孙捷都返回齐国,而私自增加了他们的俸禄。 凡是公族的公子、公孙当中没有棒禄的,他都私自分给他们采邑。国人当中的贫困孤寡的人,私自给予他们粮食。 他说:“诗经说过了,‘周文王陈列赏居给予别人面造就了周朝’,说的是能够施予人。齐祖公这样做所以取得了霸业。” 齐景公封给陈完营地旁边的一些地方,陈完辞谢了。 齐景公的母亲为他请求用高唐作为封邑,陈氏由此开始强大。 晋国大夫苟吴率军征伐鲜虞族,包围了鼓国。鼓国人有的请求交出城池叛变,荀吴没有答应。 左右随从说:“军队不用辛苦,却可以得到城池,为什么不干?” 苟吴说:“我听权向说:‘爱好什么憎恶什么都很恰当,人民知道行动方向,事情没有办不成的。‘有人交出我们的城池叛变,我很憎恶;别人交出城池投降,我为什么高兴?奖赏所很憎恶的人,怎么对待所喜爱的人?如果不给奖赏,就失信了,怎么保护人民?能进就进,不能就退,量力而行。我不能因为想取域池却走向邪路,那样损失更大了。” 让鼓国人杀了准备叛变的人而修整设备。包围了三个月,有人请求向他投降。 葡昊就让鼓国的人民来见他,说:“从脸色上看人民还有饭吃,所以暂且还是修你们的城池吧。” 苟吴军中的军吏说:“能够得到城池却不去获取,劳累人民而折损兵器,用什么来交代君主呢?” 葡吴说:“我可以交代君主。如果获得一座城邑而使人民懈怠,那还会用城邑来做什么?获得城邑却买来懈息,就不如固守贴谨。买来懈息就没有好的结果,丢掉勤谨就不会吉利。 鼓国人民能服从他们君主。我们也能用鼓国人守城的精神来对待我们君主! 遵循道义就不会有差错,爱好什么憎恶什么都很恰当,城池可以获得而人民又能懂得道义所在,他们只会奉命去死而不会产生背叛的想法,那不也是可以的吗?” 鼓国人报告说城中粮食没有了,抵抗的力量没有了,苟吴才取得了城邑。 攻克鼓国回来,没有杀戮一个鼓国人,只把鼓国国君载醍带回到晋国。齐国的上空出现了彗星,齐景公要让人镶祭消灾。 晏子说:“这样做是没有用的,只不过是受人欺骗。天命是不可怀疑的,它不会错下命令。如何能祭就使它消灾呢?况且天上出现彗星,是用来扫除污秽的。你没有污秽的德行,又为什么镶祭呢?如果你有污秽的德行,攘祭又怎么能减损这种秽德呢?” 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只有这周文王,小心谨慎,坦白地对待上帝,想要得到很多幸福。 文王的德行不违背上天,所以四方的国家都归服了他。’你如果没有违背上天的德行,周围的小国会归服你,还怕什么替星呢?诗经里面已经说过了:“我用不着别的借鉴,只要以夏、商为借鉴就可以了。因为他们政治混乱,人民最终背叛离开了他们。’ 如果你的德行奸邪而又混乱,人民就会离开你流亡,祝史的祭,也无所补救。” 齐景公听了很高兴,就不让樓祭消灾了。 鲁定公四年冬季,蔡昭公、吴阖庐、唐惠侯联合进攻楚国。把战船停在淮水旁边,从豫章同楚国隔汉水对阵。 楚国左司马戌对楚军统帅子常说:“你沿着汉水间吴军上下抵抗,我用方城以外所有的人来毁坏他们的船只,回来堵塞大隧、直辕、冥阪这三道关隘。你渡过汉水进攻他们,我从他们的后面打击他们,一定会大败吴军。” 他们谋划好正要行动,武城县大夫黑对子常说:“吴国战车全用木头制成,我们的战车用皮革包装,我们的战车不能……维持很长时间,不如赶快进行战斗。” 楚大夫史皇对子常说:“楚国人憎恶你而对司马戍有好感,如果司马戌把吴国的船只毁坏在淮河中,封闭三道关隘而进入吴地,就会单独战胜昊国。 你一定要速战,不速战,你不兔子罪过。 “于常就泼过汉水设阵,共军摆在自小别山到大到山的战线上。楚军勿买军发动了三次进攻,子常知道这样货不能取胜,想要透奔, 史皇说:“一正是安静下来,手来获胜的办法。还到因难就追避,将有什么地方可进人呢?情一定要死在这次战事中,这样当初的罪过才能全部免去。” 十一月庚午过天,楚军和吴军在怕举布开阵局。吴王固庐的第弟夫毕王早白买王说:“楚国统帅子常不讲仁义,部下没有拼死的决心。先进攻他们,士兵一定声进,而后大军世续进改,一定取肚。” 吴王没有答应。失殿王说:“有所谓臣下伤据道义做事,就不等待命令’的话,它正是指的这种情况了。今日我去战死,楚国的可以进入了。” 他用他的部属中的五千士率先攻击子常的士兵。子常的士卒通有了,楚国军队混乱了,吴国军队大败楚军。子常逃奔到郑国。史皇带着子常的兵车战死了。 吴军追击楚军,到了清发河,正准备进击楚军,夫柴王说:“被围因的野兽还要争斗,何况是人呢!他们如果知遗不能免死而拼命,一定会打败我们。 “如果让先头渡过河的知道可以免死,后继者就会效仿他们,没有斗志了。等到他们一部分到达河中后就可以攻击了。” 夫柴王率军追击楚军,又打败了他们。楚军做饭吃,吴军追上他们,他们都逃奔了,吴军吃了他们的饭又迫击他们,在雍温击败了楚军。 经过五次进攻,吴军打到了鄂都。 己郭日,楚唱王带了他的妹妹季举界我逃出都,渡雎水。 皱尹固与楚昭王坐着一条船,楚昭王让人在大象尾部系上火把冲向吴军把他们吓退了。 庚辰日,吴军进入耶都,按照他们的职位居住楚国的宫殿。吴王的儿子子山住进了楚国令尹的官中,夫梁王就要攻打他,子山惧怡而退出去了,夫聚王进入这座官殿。 楚固的左司马成到达息县后就回楚国,在雍灌打败了吴国的一部分军队,但受伤了。 当初,司马成是阖庐的臣属,所以他耻于被阎庐擒获,对他的臣下说:“你们谁能不让我的尸首被吴军取走呢?” 跟随他的吴国人句卑说:“我……地位低下,可以保存你的尸首吗?” 司马皮说:“我以前实在是不知道你有贤才,当然可以了。” 他几次战斗都受伤了,说:“我……是不可用了。” 句率把他的衣裳铺开,割下他的首级裹起来,把他的身子掩藏好,而带着他的首级逸走,没有让吴人得到。 楚唱王渡过理水,又渡过长江,进入云梦泽中。 他在泽中睡着了,强盗来进攻他,用戈刺他,王孙由于用背阻档强盗,被击中了肩膀。 楚昭王选奔到郑国。 锺建背着季朵跟随着。 王孙由于慢慢苏醒过来也迫赶他们。 那县县公斗辛的弟弟怀打算杀害楚写王,说:“楚平王杀了我的父亲,我再杀他的儿子,不是也可以吗?” 斗辛说:“君主计伐臣下,臣下谁歌与他敌对?君主的命令,就是上天。如果死于上天的命令,将对谁仇恨?诗雅说,‘柔弱的也不吃掉,坚硬的也不吐出来,不悔养不是很强者”,只有仁义的人绝贫到这些。连避强若质读弱老,不是勇就,别人因难的机会,不是仁义;使亲旗灭她而度条把,不是孝道;行动得不到美好的名不是聪明。你一定要速反这些,我就会杀了你。 “斗字间他弟弟吴伴隆管是主这事列随国。吴军追击着他们,对随四人说: “用朝的子孙们在汉水流域阴,是间空保都把他们消灭尽了。上天发了它本来的菩心,把想罚加到楚国,你们却把楚国合巨凤置起来,周朝有什么罪?你们君主如果还顾及到报答周王朝,把这种报答分始我们一些,让上天保佑我们,那是你们君主的福寒。汉水以北的土地,你们就会用有。” 楚写王在随君官颗的北面,吴军在宫殿的南面。楚昭王的兄长子期相貌导但相似,逃到昭王这里,而自己穿上了昭王的服装。 子期说:“把我送给吴军,对三一定会免遭俘虏。” 随国人占卜把子期送给吴军,结果是不吉利,就拒绝吴军说:“因为随国饼远弱小,而紧密靠近楚国,楚国让它存在下来。世代与楚国有照约答言,到今天没有改变。如果有危难就互相抛弃,我们将还用什么来服侍你们君主要?我们执掌政事者的忧惠不只是楚王一个人而在楚国大众,如果你们能安定楚国境内,我们还敢不听从你们的命令?” 吴国军队撒退出随国。随国的炉金当初古子期家做家臣,实际是他与随国人相约保护楚王和子期。楚明王让他来见,重金非谢了。 他顿了顿,说:“不敢因为这一约言而图谋私利。”楚昭王割破子期的心口取血与随国人进行了盟誓。 当初,楚国大夫伍员与申包胥是朋友,伍员逃亡出楚国时,对申包胥说:“我一定要倾覆楚国。” 中包胥说:“努力去做吧!你能倾覆它,我一定能兴起它。” 到楚昭王在随国的时候,中包胥就到秦国请求援军,对秦哀公说:“吴国就像封原、长蛇一般的危害别人,以致数次蚕食中原,这种暴虐就是从楚国开始的。 “我们君主丧失掉守护社稷的地位,流落在草莽之中,让下臣我来告急,说:‘蛮夷的心肠是不能满足的,如果他们与你秦君做了邻居,那是你们边境上的祸患。趁吴国还没有占领楚国,你秦君可以取得一部分。 如果楚国很快灭亡,那是失掉了秦君的土地。如果用秦君的神灵存恤楚国,楚国将世代服侍秦君。’” 秦哀公让人推辞他,说:“寡人知道……你的命令了。你暂且住到旅馆中,我们考虑后再告诉你。” 中包胥回答说:“我们君主流落在草莽中,没有得到居住的地方,下臣我哪里敢到安静的居所?” 他站着,靠在泰国官廷的墙上哭泣,哭声日夜不断,七天内连一勺水都没有入口。 秦哀公听了非常愤怒,为中忽骨诵了一首诗,申包胥也向秦哀公九次磕头,才颤颤巍巍地坐下来。 秦国终于出师到楚国了。 第176章 晋国军队要在郭泽跟卫灵公订立盟约。 赵筒子说:“诸位臣下谁敢去跟卫君订立盟约?” 涉伦、成何两位大夫说:“我能去。” 在盟会上,卫国请晋国大夫抓住牛耳朵取血。 成何说:“卫国是小国,就像我们晋国温县、原县一样,怎么能等同诸侯国家?” 将要蘸血涂抹嘴唇,卫君先蘸上血,涉他按住他的手,血流到手腕上。 卫君发怒了,王孙贾疾步走上前去,说:“盟誓是用来申明礼义的,像我们卫君,哪里敢不遵照礼义却接受盟约呢?” 卫君受到侮辱,想要叛离晋国,却担忧大夫们不听从他。王孙贾让他驻在郊外,不进都城。 大夫们问他为什么这样,卫君告诉他们受到晋国侮辱的事,并且说: “我身为国君,却让国家受到侮辱,请另选继位者吧,我服从他。” 大夫们说:“这是卫国的灾难,难道是国君的过失吗?” 卫君说:“又有灾难呀,命令我‘一定要用你的儿子和大夫们的儿子送来晋国当人质’。” 大夫们说:“如果这样对卫国有益处,国君的儿子前去的话,诸位大夫的儿子敢不都背着绳索跟着前去?” 他们正准备出发,王孙贾却说:“假如卫国发生动乱,工匠、商人未尝不闹事,驱使他们一起前去才好。” 卫君把这个意见告诉了大夫们,便带上这些人一起来。 出发的日期定下来,卫君接见国内百姓,派王孙贾问他们,说:“如果卫国叛离晋国,晋军五次进攻我们,能有多大危害?” 百姓们都说:“五次进攻我们,我们还可以抗战。” 王孙贾说:“这样说来应当叛高晋国,陷入危难而后再送人质,有什么晚的?” 于是叛高了晋国。 晋国人要求改立盟约,卫国没有答应。 吴王夫差率军在夫椒打败了越国,为携李之役报仇雪耻,于是进入了越国。 越王勾或带领五千兵马退守会稽山,派文种大夫通过大宰伯龉请求议和。 吴王夫差准备答应他。 伍员说:“不可以。臣下听说,树立德义不如多上加多,消除疾患不如彻底干净。从前有个部落首长过浇,占领斟灌氏,讨伐斟邪氏,把他们的首长杀害了,依附他们的夏后相也完蛋了。 相的妻子后绍正在怀孕,从墙洞里逃出去,回归了有仍氏,生下少康。 少康做了有仍氏的牧正。他嫉恨过浇,能戒备他。 过浇派部展椒搜寻少康,少康逃奔到有虞氏,做了庵正,为有虞氏消除灾害。 首长虞思于是把两个女儿嫁给他,用纶地给他做封邑。 少康有长宽各十里的田地,有五百兵马,能够广泛施行思德,开始实行复兴国家计划,以便收聚夏国的民众,建立官职。 他派女艾前去侦察过浇,派季村引诱过浇的弟弟戈殖,于是天亡了过国、戈国,恢复了禹王的业绩,祭祀夏代祖先,同时祭祀天帝,不让以往的典制失传。 如今吴国不如过国,可是越国大于少康,上天或者将使越国强大起来,放过他们,不就难对付了吗? 勾践能够亲近臣民,而且尽力施给恩惠,所施给思惠的没有不该赏赐的人,所亲近的都是有功劳的,跟我们吴国同在一块地方,却又世代为仇。 他在这时候打败了越国不加占领,又将让他保存下来,这就叫做违背天意助长仇敌。以后虽然悔恨,不能消除祸害了。 姬姓国家衰亡,指日可待了。处在蛮夷之间,却助长了仇敌,这样追求称霸诸候,必定行不通。” 吴王不听他的。伍员退出官廷后告诉人们说:“越国用十年繁有人口、积聚财富,用十年教育子弟、训练军队,二十年后,吴国官苑将会变成水坑了!” 三月,越国和吴国达成议和。宋国执政大臣桓蟾依侍尊宠骄横放纵,危害公室,景公让母亲赶快宴请他,准备乘机进攻他。 还没有来得及宴请,桓勉先已阴谋害死景公,请求用辜色交换薄邑。 景公说:“不可以。薄邑,那是宋国祖庙所在的地方。” 于是给罩加了七个乡邑。 桓魅接受赏赐,并且请求设宴答谢景公,宴会定在中午,桓魁把私家护卫全带到那里。 景公知道了他的阴谋,告诉司马皇野说:“是我助长了桓燃的势力,今天桓勉将要加害我,请你立即救援。” 皇野说:“作为臣下,却不顺从,这是神明所厌恶的,何况人呢?哪里敢不奉命!得不到左师向巢,这事办不成,请用国君的命令召他前来。” 左师向巢每次吃饭一定撞钟奏乐,听到钟声,景公说:“向大人要用餐了。” 向巢已吃过饭,又奏乐。景公说:“可以去了!” 皇野乘着兵车去见向巢,说:“负责寻找野兽足迹的官吏前来报告说:‘逢泽有单个的麋鹿。’ 国君说:‘虽然桓没有来,左师能来,我跟他一起打猎,怎么样?’国君不好意思烦劳你,我说:‘让我试着说一下吧。’国君想要快些,所以用兵车迎接你。” 向巢跟他一起上了车,到了景公那里,景公告诉了召他救援的事,向巢跪下叩拜,吓得站不起来。 皇野说:“国君要跟你盟誓。” 景公便宣誓说:“如果我为难你,上有老天,下有先君,可以作证。” 向巢回答说:“桓越对国君不恭敬,这是宋国的灾祸,我不敢不听从命令。” 皇野让他交出调兵的玉制符节,用符节召集他的部下进攻桓氏家族。 向巢的父老兄弟对部下们说“不可以”,他的新部下们说“服从国君的命令”。于是前去进攻桓慧。 框慧的弟弟子颀骑马疾驰,前去报告桓魁。 桓魁想进去攻打宫廷,他的另一弟子车阻止他,说:“不能侍奉国君,却又进攻国都,民众不会跟随你的,只是白送性命罢了。” 桓蟾便进入曹邑发动叛乱。 鲁哀公十四年的六月,景公派左师向巢率军讨伐他,向巢不愿攻击桓艳,想用桓一的大夫做人质回都域去。没有抓到大夫,也进入曹邑,想抓一些百姓做人质。 桓燃说:“不能这样。既不能侍奉国君,又得罪了百姓,将有什么结果?” 说到这里,他便把百姓放走了。当地百姓于是都叛离了他。 桓触逃奔到了卫国,向巢逃往鲁国来,景公派人阻止他,说:“寡人我跟你有言在先,不能让向氏断绝香火。” 向巢拒绝了,说:“臣下我罪过大,灭绝向氏家族也应当呀。如果因为我们先人给您做过臣子,使他们有后代,这是国君的思惠。至于巨下本人,就不可以回国了。” 秦国发兵威胁东周,向东周君索要九鼎,周君很忧虑这件事,就把事情告诉朝臣颜率。 颜率说:“君王不必忧虑,请让臣向东边的齐国借兵求救。” 颜率到了齐国,对齐王说:“如今秦王暴虐无道,打算举兵向东威胁周君,索要九鼎。我东周君臣在宫廷上想尽了办法,结果君臣一致认为:与其把九鼎送给暴秦,还不如送给贵国。这样齐国既挽救了面临危亡的东周王室而获得美好的名声,又得到了九鼎这样极为重要的宝物。希望大王考虑这件事。” 齐王一听非常高兴,立刻派遣五万大军,任命陈臣思为统帅前往救助东周,秦兵果然撤退。 齐王将向周君索要九鼎,周君又为这件事担忧。颜率说:“大王不必担心,请允许臣东去齐国解决这件事。” 颜率来到齐国,对齐王说:“这回东周仰赖贵国的义举,才使我君臣父子得以平安无事,因此心甘情愿把九鼎献给大王,但是却不知贵国要经由哪条路把九鼎运来齐国?” 齐王说:“寡人准备借道魏国。” 颜率说:“不可以借道魏国,因为魏国君臣很早就想得到九鼎,他们在晖台和少海一带谋划这件事情已很长时间了。所以九鼎一旦进入魏国,必然很难再出来。” 于是齐王又说:“那么寡人就借道楚国。” 颜率回答说:“这也行不通,因为楚国君臣为了得到九鼎,很早就在叶庭进行谋划。 假如九鼎进入楚国,也绝对不会再运出颜率说:“我东周君臣也在私下为大王这件事考虑。因为所谓九鼎,并非像醋瓶子或酱油罐子一类的东西,提着掖着就可以拿到齐国;也不像雀鸟落、乌鸦飞、兔子跳、马儿跑那样可以畅通无阻地到达齐国。当初周武王伐殷纣王获得九鼎之后,为了拉运一鼎而动用九万人,九九共八十一万人,此外还要准备相应的搬运工具和被服粮饷等物资。 如今大王即使有这些人力和物力,也不知道从哪条路把九鼎运来齐国。所以臣一直在私下为大王担忧。” “来。”齐王说:“那么寡人究竟要从什么地方才能把九鼎运到齐国呢?” 齐王说:“贤卿屡次来我齐国,说来说去还是不想把九鼎给寡人!” 颜率赶紧解释说:“臣怎敢欺骗贵国呢,只要大王能赶快决定从哪条路搬运,我东周君臣恭候命令,随时准备迁移九鼎。” 于是齐王打消了获取九鼎的念头。秦国攻打韩国的宜阳,周辍王对大臣赵累说:“你认为事情的结果会怎么样呢?” 赵累回答说:“宜阳必然会被秦国所攻破。” 赧王说:“宜阳城八里见方,城内骁勇善战的兵士就有十万,粮食也可以支用好几年;在宜阳城附近还有韩相国公仲的军队二十万,再加上楚国大将景翠率领的兵士,临山扎寨,相机进行援救,秦国肯定不会成功。” 赵累回答说:“秦将甘茂是寄居秦国的客将,如果攻打宜阳有功,就成了秦国的周公旦;如果攻打无功,就将在秦削除官职。 秦武王不听从群臣父兄的意见,执意要攻打宜阳,如果宜阳攻不下来,秦武王就会以此为耻辱。所以我说‘宜阳一定能够攻打下来。’” 毅王说:“那你替我谋划一下,将要怎么办?” 赵累回答说:“请君王对景翠说:‘你的爵位是执圭,官职已经是上柱国了,即使在战争中打了胜仗也已经不可能再升了;如果没有取胜,就必然会死。不如背离秦国,援救宜阳。只要你进攻出兵,秦就会害怕你乘秦军疲弊之机去攻打它,他必定会拿出宝物送给你,公仲也会敬墓你乘虚攻打秦国从而使宜阳解围,必定也会拿出所有的宝物送给你。” 秦军攻陷宜阳以后,景翠果然听取周赧王的建议发兵攻秦。 秦恐惧,赶紧把煮枣之地献出来,韩果然也献出贵重的宝物。 景翠不但从秦获得了城池,从韩获得了宝物,并且有思于东周。 东周想要种水稻,西周不往下放水,东周为此而忧虑。 苏子对东周君说:“请让臣到西周去让西周放水,好吗?” 于是他去面见西周国君,道:“君王您的谋略错了。现在您不放水,那正是要东周富裕。他们现在都种麦子,没有其他农作物。如果君王您想要害他们,不如给他们放水以破坏他们的庄稼。一旦放水,东周必然会改种稻子,种了稻子以后,您再断他的水。如果这样,就可以使东周的百姓完全依赖仰仗西周而听命于君王您了。” 西周君说:“好。” 于是放水。苏子也得到了两国的赏金。 官他从西周逃到东周,把西周的国情全都泄露给了东周。东周君王非常高兴。 西周君王大为恼怒。 大臣冯且对西周君说:“我能杀掉宫他。” 于是西周君就给冯且金三十斤。 冯且派人拿三十斤金和一封给宫他的密信,去找官他。信上说:“告诉你言他:事情要能办成,就尽力办成;如果办不成,立刻返回!时间长了一定会泄漏,就白白送死。” 随后,冯且又派人扮作告密者,告诉东周边防侦察人员,说:“今晚有奸细要进入国境。” 侦察人员果然捕获了送密信的人,查出那封信,把他交给了东周君,东周君立即杀了宫他。 孟尝君薛公利用齐联合韩、魏攻打楚国,又与韩、魏联合攻打秦国,并且向西周借兵马与粮草。 韩庆替西周对薛公说:“薛公您利用齐军替韩、魏两国攻打楚国,九年的时间终于取得了宛、叶以北的地方,可却使得韩、魏两国得以强大。 如果您这次再率军攻秦,韩、魏两国将会更快地强大。韩、魏两国南面不担忧楚国,西面又不担心秦国,于是土地将越来越大,国家越来越强,而齐必将受到轻视。 您应该知道,事物的本末与虚实是轮流交替的,所以我私下替您感到不安。 不如让我们西周暗中与秦联盟,您根本就不必向秦国发兵,也更不用借兵马粮草。 您只需驻兵函谷关,不进攻秦,让我们西周把您的情况告诉秦王:‘薛公之所以派兵攻打秦国,使韩、魏两国变得强大,是想让大王把楚国的东地献给齐国。’ 秦王必定会释放楚怀王以议和,然后您可以令西周以此而施惠于秦国。为了不被攻破,割楚国的东土以自免除战祸,秦王肯定会同意。 楚怀王被释放,必定对齐国心存感激,齐国也可以得到东 地而变得更加富强,而您的封地薛邑也将世世代代没有忧患了。 秦国没有受到大的削弱,位于赵、魏、韩的西面,三晋必然会更加地重视齐国。” 薛公回答说:“妙。” 于是便派韩庆出使秦国,同时中止了三国攻打秦国的计划,也就不再向西周借兵马粮草了。 秦国派楞里疾率百辆车马进入西周,西周的国君派百名士卒相迎接,非常重视和尊敬。 楚王十分愤怒,责备周君过分重视秦国的使者。 游腾就对楚王解释道:“以前晋国智伯想要讨伐入由,先赠送给入由一口大钟,用大车装着这口大钟,不料士兵却尾随其后,入由最终也被攻破了,这都是没有防备的缘故。 齐桓公征伐蔡国时,表面声称攻打楚国实际上却讨伐蔡国。 如今的秦国,是虎狼一样的国家,还有吞灭周朝的野心,派出里疾率百辆战车进人西周,周君为此十分担心恐惧,心里深以蔡国和入由的事情为警戒,所以派手持兵戈的士兵走在前面,手持强弩的士兵跟在后面,名义上是欢迎、保卫里疾,实际上却是围困他。 周君怎么会不爱他自己的国家呢?唯恐一旦被灭对楚国不利,这是为了楚王您担忧啊。” 楚王这才愉悦。 游说之客苏厉对周国国君说:“打败韩国和魏国联合的军队,杀掉魏国伊阙之战的大将犀武,夺取赵国蔺、离石以及祁等地的人都是秦国之将白起。 这是因为他非常善于用兵打仗,又有上天的帮助。 如今他要攻打梁国,梁必然会被攻破,如果梁国被攻破,西周就会有很大的危机了。国君您不如制止他。可派遣使者对白起说:‘楚国有个叫养由基的人,善于射箭,在离柳叶百步远的地方射箭,百发百中。 在旁边观看的人们都称赞他箭术的高超。有个从旁边路过的人却说:‘射得挺好,可以教授人射箭吗?’ 养由基回答说:‘别人都说我射得好,你却问我可以教授射箭吗?你怎么不替代我射箭呢?’ 那个过路人又说:‘我不能教人支出左臂,弯曲右臂拉弓射箭的方法。可是,即使你射柳叶的时候能百发百中,却不懂得趁着射得准确的时候休息一下,等到过一会儿气力就会减弱,有些倦怠,弓箭歪斜,您一箭却不中,那岂不是功夫白费了吗!” 如今击败韩魏两国,杀魏将犀武,北上攻打赵国,占领蔺、离石和祁等地的人全都是您呀。您已经立下了如此之多的汗马功劳。 可是他现在又再次将领秦军出依阙塞,途经东周、西周,践踏韩国,进攻梁国,一旦进攻没有能够取胜,那就将前功尽弃!您最好还是告病,不要去攻打梁国了。” 秦国想要出兵攻打西周,周公子最对秦王说:“为秦王您的国家考虑的话,不能进攻西周。进攻西周实在是无法为贵国带来什么有利的地方,而且您又将会留下一个征讨天子的恶名。 天下诸侯都将借您这个坏名声而向东与齐国联盟,您的军队因进攻西周已经疲惫不堪了,又促使诸侯与齐相联合,这样的话秦国因为孤立而难以称王了。 是天下诸侯想要使秦国困顿,所以才劝秦王您攻打西周的。一旦秦国与诸侯一样都消耗完了的话,它的命令自然就不能横行于西周国了。” 第177章 张仪游说秦王道:“我曾听说,‘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发表意见是不明智的;清楚地了解事情却不说开是不忠诚的!” 他想了许久,又说:“身为臣子对君主不能忠诚相待就应当死!说却有所隐瞒也应该死!尽管这样,我仍想把我听说的全部说出来,请大王栽决定夺其罪过!” 他听说,天下北方的燕与南方的魏,又在联盟楚国联合齐国,收罗韩国的残剩之势,结成合纵之约,打算在西南方向与秦国相对抗。 他曾暗地里偷笑。 世间亡国的情况有三种,而终究会有人来收拾残局,说的应该就是如今的世道! 他听说,‘混乱的国家攻打治理有序的国家,必然会灭亡;邪恶的国家进攻正义的国家,必然遭受败亡;违背天理的国家攻打顺应天道的国家,必将灭亡。 现在天下诸侯储藏的财货兵器都不充足,圆积的米粮也很缺乏,他们把所有的百姓征集起来,组成百万之师,虽然前面有白刃刀锋,后面有利斧,仍然败退逃跑,不愿拼死抗战。 百姓不肯拼死抗战,是由于上层人士不拼杀。扬言奖赏却不施行,说处罚却不实施,所以百姓才不愿意为国家拼死抗战。 “现在秦国号令分明,实行赏罚制度,按照具体的情况分析有功无功。在离开父母怀抱的时候,从来未曾见过敌寇。 他听说作战就停止步伐,脱下衣服,对着敌人的刀锋向刃,赤脚踩踏.炭,几乎全部决心死于战场。 决定要战死还是逃生是很不相同的,但百姓仍然愿意为秦而战死,这是把奋战至死的精神看得很重的缘故。一人能够战胜十人,十人就能够战胜百人,百人就能够战胜千人,千人就能够战胜万人,万人就可以战胜整个天下。 现在的秦国,如果把地形载长补短的话,土地方圆就有数千里,骁勇的军队就有几百万人。秦国号令赏罚分明,地形险要有利,普天之下没有能比得上的。 凭借这些优势来与天下诸侯争霸,即使是整个天下也不够秦吞并。 他从这些就可以看出,秦国一定是作战就不可能不胜,攻就不可能没有攻取,抵挡抗敌就不可能不击破。 开拓国土数千里,这将是很大的功业。 但是现在秦国军队疲劳困顿,百姓穷苦,积蓄也已经全部用完,田园荒废了,粮仓空虚,周围的诸侯也都没有臣服,霸主的声名没能建立。出现这种奇怪的事情没有其他原因,是因为我们秦国的谋臣未能完全忠诚的原因。 “我想要谈论一下往昔。以前,齐国在南面攻破了楚国,在中部打败了宋国,在两面降服了秦国,在北面又战胜了燕国,在中部地区又役使韩王和魏王。国土宽广军队强大,作战必胜攻取必克,天下为其所号令,清澈的济水与混浊的黄河是其天然屏障,长城是它坚固的防守。” 齐,连续战胜五次,只战败一次就灭了。 他由这件事可以看出,作战决定万乘之国的存亡。 “并且臣还听说:‘砍伐树木要除根,不去祸害相邻,祸就不会存在了以前奏与楚交战,奉大败楚,占领了那城,夺取了洞览、五都、江南,楚王透亡,阅东躲威在了陈。当时,继续攻打楚国,便能攻取全部楚地。 占领了楚国,那里的百姓就及够他们使用,那里的物产也足够我们使用。东可强于齐、燕,中可以凌驾三晋,如此一来就可以一举而完成建立霸王之业,令天下诸侯臣服于秦。 但是谋臣却没有这样做,反而率军撒兵并与楚议和。 如今楚国已收复故土、聚集了四处离散的百姓,立下社稷之主,建立起宗庙,号令统率天下诸侯在西面和泰国抗衡,这样泰国第一次失去建立霸业之机。 后来天下诸侯联合起来,兵临华阳城下,大王您采用诈术击破了他们,一直通进到魏国都城大梁之外。 如果继续围困大梁几十天,便可攻取大梁。 一旦占领大梁,就可以吞下整个魏国。 吞并了魏国,楚、赵联盟之约也就破了。 楚赵联盟一旦散了,赵国就会很危险。 赵危险了,楚国就会孤立。 如此一来,秦国在东面就可强于齐、燕,在中部可以凌驾三晋。这样的话也就能够一举建立霸王之业了,天下诸侯都前来朝拜。 但是谋臣却不这样做,反而率军撤退,和拨国议和,使得魏国收复故土,聚集了四处离散的百姓,立下社稷之主,建立起宗庙。 这样的泰国第二次失去了建立霸业之机。 前不久很侯担任相国,治理泰国,他想用秦国一国的兵力建立两国才能建立的功业。 因此军队整日在外承受日晒雨淋之苦,百姓在境内疲弊劳苦,却始终不能建立霸业,这样秦国第三次失去了建立霸业之机。 “赵国位于各诸侯国的中间地带,是百姓混杂之地,人民轻浮难以管理,使得国家的号令无法执行。 赏罚缺乏信用,而且地形也不利于防守,国君不能完全发挥人民的潜力,那实在是灭亡之国的形势了,并且还不体恤百姓,几乎征集了全国所有的百姓,到长平作战,和韩国争夺上党之地。秦王您以诈术战胜赵国,攻占了武安。 那个时候赵国君臣上下不能同心协力,贵人与贫贱彼此缺乏信任,这样邯郸就没有坚固的防守。 如果他们秦军夺取邯郸,军队在河间得以修绻,之后再统帅秦军,到西面进攻修武,穿过羊肠这个险塞,降服代和上党。 代有三十六个县,上党有二十七个县,不需要一领盔甲,不劳费一兵一卒,这些就全归秦国了。 代和上次不用作战就成了秦国的土地,东阳、河外不用打仗也将反归齐国,中呼池以北地区不用战 争也将成为燕国之地。 既然这样,赵国被完全攻占之后,韩国也必将灭亡,而韩灭亡之后,楚、魏两国就无法独立; 这样就可以一举攻占韩国,损伤魏国; 挟持韩国,既破楚国,然后往东使齐、燕两国被削弱,再把白马津的河口挖开让流水淹没魏国。 这样一个举措就能使三晋灭亡,合纸联盟终将失败。大王您只需拱手相待,天下诸候会连续不断地来院别,霸王之也就建立了。 但是课回却不这样做,反而率军返兵,同赵议和了。 “凭借大王您的贤明,秦军的强盛,霸王的功业,没能得到尊贵的地位,而且还被行将就灭的其他诸侯同欺凌,这都是因为谋臣的笨拙啊。” 赵国该灭亡却没有灭亡,秦国该称霸而没能称霸,天下都已经看清了秦国的谋略之臣,这是第一点。 秦国曾经集结全国之兵力攻打邯郸,不但未能夺取,反而被赵打得丢盔弃甲,兵士又怒又怕,战战兢兢地退却,天下人已经清楚地看到了秦军的力量,这是第二点。 这军于是相率退却,在李下聚集,大王又再次整编军队,极力继续作战,这不可能取得大胜,于是再次罢兵退却,天下人在此清楚地看到了秦军的智力,这是第三点。 对于秦国内部看透了谋臣,对于秦国的外部看透了秦军。 这样看来,对付天下诸侯的合纵岂不是更难了吗? 秦国国内兵士疲弊,百姓困顿,积蓄已用尽,田地也荒芜了、粮库已空;秦国外部诸侯联合,十分坚固,希望能多多考虑! “我还听说:‘非常惶恐的话,一天会比一天更谨慎。假若谨慎得法,全天下都可以拥有’。 凭什么知道是这个样子的呢? 古代,纣为天子,统帅天下百万之师,左边的军队还在淇谷这个地方饮马的时候,右边的军队就已经在画水喝水了,淇水的水都被饮马用完了,汪水也被喝完了而不再流淌,用这么庞大的军队去跟周武王交战。 武王却只率领了三千身着简单甲胃的兵士,只用了一天,就攻占了纣王的国都,摘获了纣王,占据了殷商的土地,拥有了殷商的臣民,但是天下却没有为之悲伤。 以前智伯率领三国的军队,去到晋阳进攻赵襄子,智伯挖开河堤想要用水淹它,三年之后,晋阳城即将被攻下。 赵襄子用错龟、数策的方法进行占卜,预测:“某一个国家可被降服。” 于是他派遣张孟谈偷偷出城,破坏智伯和韩、魏两国的约定,得到了韩筑两国的兵众,来攻打智伯,终于俘虏了智伯,实现了赵裹子的功业。 现在秦国土地载长补短的话,方圆数千里,有名望的军队数百万,而且号令严明赏罚分明,再 加上险要的地形,没有哪个诸候能比得上的。 凭借这些优势,而与诸候争雄,整个天下都可以兼占有。 “臣冒着死罪的危险想要见到大王,谈论破坏天下合纵战略,灭赵亡韩,使楚魏称臣于秦,联合齐、燕两国,从而建立霸业,使诸侯都来朝贡的方法。恳请大王暂且 听从我的谋略,如果一举无法瓦解天下合纵,破赵灭韩,让魏、楚称臣,齐、燕联合的话,不能建立霸业,使诸侯朝贡的话,大王您可以砍下我的头殉国示众,可以把我当 作为君主谋划却不能完全尽忠的臣子。” 魏人范雎来到秦国,秦王亲自在庭院里迎接他。 秦王对魏人范睢说:“我想要亲自领受您的赐教已经很久了,只是近日急于处理义渠国的事情,我还要天天亲自向太后请安;此刻义渠国的事情终于已经处理完了,这才有机会亲自听取您的赐教。我私下深知自己很迷惑、不聪敏。” 秦王非常恭敬地为范睢表示宾主之礼仪,范唯推辞谦让。 这些日子以来看见范睢的人,没有一个脸色不流露出敬仰之情的。 秦王屏退左右,宫殿内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再无他人。 秦王跪身请求道:“先生您将用什么来贴教于我呢?” 范睢只是“是是”这样子回答了两声。 片刻之后,秦王又一次的请求赐教,范睢又说“是是”。 一连好几次都是这个样子。 秦昭王又上身直立更加恭敬地恳请道:“先生您难道不想赐教于我了吗?” 范唯拜谢说:“我并不敢如此。我曾听闻姜太公吕尚遇到周文王之前,只是一个渔夫而已。 当时他只是在渭河边垂钓而已,这两个人交情是如此疏浅。 后来吕尚一向文王进言就被封立为太师,与周文王一起乘车归去,这是因为吕尚的话已经深为文王认可。因此周文王果真因为重用了吕尚而立下了功业,最终统领天下,自己也成了天下的帝王。 假若让文王疏离吕尚,吕尚也不会向他进言,这样周朝也不会有天子的圣德了,周文王、周武王也成不了帝王之业。 如今他仅仅是一个客居秦国的人而已,与大王交情十分疏浅,但是我想要说的又都是匡正秦王您的朝廷政务的事。 他处于秦王与他的骨肉至亲之间,我原本打算言述我的愚笨的忠诚,但是又不清楚大王的想法怎样,因此秦王您问了我好几次我都未能回答。 “我并非有些害怕才不敢向您进言的,我很清楚我今天在大王您面前进言,也许明日就会被诛杀。但是我并不害怕被诛杀,只要大王您能听信并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即使是死我也不会害怕;即使是流放逃亡我也不会忧心;即使满身都长了癫子,成了披头散发的疯子,我也不会觉得耻辱。 即使是三皇、五帝、五霸这样的圣贤之人也终究会死亡;即使乌获这样富有力量的人,像孟贲、夏育这样勇敢的人也终究会死亡。 死,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是无法更改的必然趋势。能够稍稍对秦国有所增益,这是我最大的愿望,我还能担心什么呢? “忠义之臣伍子胥是躲在袋子里被人用车拉出昭关逃离出国的。” 他晚上的时候行路,白天的时候躲起来,到了菠水,就没有什么吃的了,他双膝脆地爬行,在吴市乞讨,最终吴国得以复兴,帮助吴王阎庐建立了霸主之业。 如果能让他像伍子胥一样进谏,即使被囚禁起来,到死都不能再见到大王,只要我的谋略能够得以实行,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当初纣王的叔叔箕子……楚国的接舆,漆身为癫,披散着头发伴装为癫狂,却始终不能对殿、楚有所裨益。 即使让他去真诚地遭受箕子、接舆的漆身为癫之苦,只要能够对您有所裨益,这就将是我最为荣耀的事情,他又又有什么觉得羞耻的呢? 他所忧息的只是…… 恐怕在我死之后,天下之人看着我因为向大王尽忠而身死,以至于天下之人都闭口裹足不愿来泰国! 大王您对上害怕太后的威严,对下又被奸诈臣子的谄媚之态所迷惑,居住在幽深的宫中,不能独立,脱离太保太傅之手,一生都糊糊涂涂,不能分辨奸邪…… 从大处来说将会使得国家社稷覆灭,从小处来说将会使您自己孤立、危险。 这……是他最为担心的。 而且,他自己觉得他自身的穷困、耻辱,死与逃亡,这些他都不会畏惧。 如果他死了……但是秦国得到了很好的整治,这比让我活着更有意义。 难道不是吗? 秦王挺直上身跪着说:“先生为何会说出这种话呢?秦国非常偏远,我……又比较愚钝缺乏才能,有幸先生您来到秦国,此乃天意让我劳烦先生赐教,以保存先王的功业。” “我能得到先生您的赐教,这是上天对先王的恩幸,不丢弃我。先生怎么能够这样说呢?从今以后事情无论大小,上至太后,下及大臣,希望先生您都能予以赐教,一定不要对我有什么怀疑。” 范睢于是又一次向秦王拜谢致礼,秦王也又一次地回拜。 范雎说道:“秦王您的国家,在北面有甘泉山、谷口,南面有泾水和渭水,右边有陇山和蜀这样的多山之地,左边是函谷关、陇阪。 有上千辆的战车,奋勇杀敌之兵上百万,凭借秦兵之骁勇,战车兵马之富足,用这些来抵挡诸侯,就好像是用韩国的猛犬追跛脚的兔子一样,霸主之业很容易就可以建立。 他仔仔细细地想了许久。 “如今秦王您反而闭国不敢对山东诸国发兵,这是因为和侯对秦国谋划不够忠诚,大王您也有失当之处。” 秦王说:“我愿意听听残究竟有何失当之处。” 范睢回答说:“大王您越过韩国和魏国去出兵攻打强大的齐国,这并非是什么妙计。发兵少的话不足以使齐国受到创伤,多的话就会伤害到秦国自己。我揣测大王您的计谋是少发兵,用尽韩国魏国所有的兵力,这是不合乎道义的。 如今就看出这两个盟国并不可靠,穿越他国去攻打齐国,可以么? 这真是…… 真是用计疏忽啊…… 以前齐国攻打楚国,战争取得了胜利,攻破敌军,杀了敌国的将领,又开辟了千里的国土,但是最后一寸的土地都没有得到,这难 道是因为齐国不想得到土地吗? 形势使得它不能得到而已。 其他诸侯国见齐军已经十分疲惫了,君主和臣子之间关系也不好,就发兵攻打齐国,结果国君受到了侮辱,军队也被攻破,天下人都羞耻嘲笑他。 这……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齐国讨伐楚国,却让韩国和魏国强大了。 这就是‘借式器给贼,送粮食给盗’啊! 秦王不如与较远的国家建立邦交,而攻打相近邻的国家。 哪怕只是得到一寸的土地也是秦王自己的土地,哪怕只是一尺的土地也是秦王自己打天创下来的土地。 “如今您舍弃这个而去攻打遥远的国家,不是很荒谬吗?” 并且…… 以往中山这个地方的土地有方圆五百里,唯有赵国一国霸占,功业建成,名声确立,利益相伴,天下诸侯没有谁能损害它! 如今韩国和魏国都处于诸侯国的中间地带,是整个天下的枢纽。秦王若是真心想要成为什么霸主的话,就必须对韩、魏这样的处于中间的枢纽之国友善,以此来对楚国和赵国构成威胁。 倘若赵国强大的话,楚国就会依附于秦国,如果楚国强大的话,赵国就会依附秦国,一旦楚国、赵国依附于我们秦国,齐国就会畏惧担心。 畏惧我们的话,对秦国就会很率微地说话,送来厚重的礼物以侍奉秦国。 到时齐国依附于我们的话,韩国和魏国也就没有实力了…… 秦王说:“我……其实我,原本想亲近魏国,但是魏国又是个经常发生变化的国家,我无法亲近它。如果想要亲近魏国的话,该怎么办啊?” 范十分为难地回答说:“对魏国十分岸微地说话,送去重金给它,不可以。割让国土贿赂它,也不行。应该发兵攻打它。” 因此泰国就发兵进攻魏国的邢丘之地,邢丘被攻破了,魏国就请求依附干泰国。 范睢对秦王说:“秦国与韩国的地理形势,就像相互交织的刺绣一样。 韩国对秦国来说就像树木上有了虫子,人的心腹出了问题一样。 “天下如果有什么变故的话,没有哪个国家能超过韩国对我们的祸害呢?大王您不如攻打收取韩国。” 秦王思索良久,起立站起来说:“我想要收取韩国,但是如果韩国不听从于我,那该拿它怎么办才好啊?” 范睢回答说:“发兵攻打韩国的荣阳,这样就会使得成睾的路不能通行;在北面把太行山的道路斩断,上党的军队也就过不来了。” 这样一个攻打荣阳的举动就会使韩国分成三段。 “魏国、韩国看到必然会灭亡,又怎么会不听顺于我们呢?一旦韩国听顺于我们了,霸王的功业就可以造就了!” 秦王十分高兴,又慢慢地坐下说:“嗯,很妙。” 搜索幻想小。说网3w点7wx点org阅读宴繁花最新章节 第178章 齐泰九年,南宋因为战败,只能在小小的域都站住了脚,天下皆属齐。我今年14,在这行宫中是如暄郡主。六年前,娘的女红在域都中可以说是“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她的绝活有三,可在指间以彩丝织成龙凤之锦是为“机绝”,能用针线在方帛之上绣出“秀美山川”是为“织绝”;又以纯布作罗丝轻幔是为“丝绝”。娘的女红比起三国时期的吴王赵夫人也不相上下。与此同时她的女红也让王宫贵族也惊叹。于是,娘被召进宫中。她拉着我的手走进了南宋的行宫。第一次走在这长长的回廊里,我惊叹着这皇宫是多么的美丽和宽广,从此我就要住在这里,正看着,身后传来一阵欢笑声,只见一位柔美清丽的娘娘拉着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朝这里走来,这小女孩一袭绿衣,俏丽的脸上带着稚嫩的微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她看到我,没有像别人的厌恶,竟然拉着我的手,一对明凉凉的大眼睛打量着我,对她身旁那位温婉和善的娘娘说:“母后,她好漂亮,我能跟她一起玩吗?”正如我第一次看她,也有莫名的好感,只想保护她。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在我进宫的当天,我被她的母后惠妃娘娘赐给她做了她的伴读。 不久我和她便熟悉了,她虽是金枝玉叶,但却从没娇贵傲慢,看不起人。她比我小八个月,在这满是莲花开始出生,当时湖中宛如碧玉,瑶池,瑶池,正如她,便在她名字中,有一瑶字。如瑶就如她的名字,犹如一块美玉,她如惠妃般清秀可人。看到如瑶,犹如水中莲,静如处子。 而我...... 在画中我可以把我的一切表现出来。但是,当我画出我第一幅画时给娘看,娘竟撕的粉碎,她让我不许再碰绘笔。可是,我偏对画情有独钟。但怕娘生气,每次画完就将画毁掉。如瑶每次都很可惜我毁掉的画。 她的父王爱她如掌上明珠,在众多的帝姬当中,最疼爱的便是她。而如瑶和她的母后多了这份宠爱使他们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别的妃子,帝姬,王爷对她们并不友好。 龙筝就这样留在了宫里。皇上对他的宠爱不低于任何一位皇子。 皇上的皇子中最大的是龙天,十岁了。第二个是龙昊,八岁,他们都是皇后所生。 自从龙筝来到宫里后,两位殿下都喜欢来亲近他,虽然龙筝对他们都冷冷地,不搭理他们,但两位殿下却都喜欢来找他。龙其是龙昊,最爱黏着他,缠着他了。 一天,龙筝甩开所有人来到偏僻地方的一棵树下,他飞身上树,站在树上向北方远远眺望,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筝哥哥,我知道你在树上,你让我上来好吗?” 树下传来龙昊雅嫩地呼叫声。 龙筝先好像没听见似的,仍然呆呆向远处眺望。可龙昊却一直在不停地呼喊着,声音都喊哑了,大有一直喊到龙筝理他才肯罢休的目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不知道我不喜欢有人打搅吗?” 龙筝飞身下树,冷冷地问道。 :“筝哥哥,我知道呀,可是我还是想来陪陪你,你下来带我也上树好不好?我也好想到树上去。” 迟疑了一会儿,龙筝拉着龙昊一飞身就上了树,并坐在一棵树上。 “筝哥哥,你的功夫好棒呀,一飞就飞上来了,以后我跟你练功夫吧?” “宫里不是有专门的高手师傅教你们功夫吗?你好好学不就行了。 “可我还是觉得你最棒,以后空的时候你还是教教我吧,好吗?” “不行,我不希望有人烦我。” “你不愿意呀。筝哥哥,你眼眶怎么红红的,你是不是在想叔王了?,你刚才很难过吧?”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知道我在这?”龙筝不屑一个六岁的孩子来同情他。 “我让父皇的暗影告诉我的。” “哼,他们真是无孔不入,真不愧是他的暗影。” “筝哥哥,你别怪他们,也别怪父皇,自从你来后,父皇对你的爱可超过我和皇兄了。” “我不需要他的爱,他不配。”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父皇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筝哥哥,我是真的好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玩,你别不理我,好吗?” “我说过了,我不想有人来烦我,你干嘛老缠着我不放呀?”龙筝不耐烦的语气让龙昊好委屈,眼泪夺眶而出。 “好了,哭什么哭,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远处隐隐传来太监宫女连续不断呼唤二殿下的声音。 “我们该回去了,他们在找你呢。”龙筝抱着龙昊飞身下树。 龙筝先送龙昊回他的宫殿,宫殿内心急如焚的皇后一见龙昊,忙紧紧抱着龙昊:“你到哪里去了?哀家真是急死了。” “对不起,让母后担心了,我跟筝哥哥在一棵树上待了一会儿,有筝哥哥在我身边,您放心,没事的。” “什么没事?筝小王爷,你虽然才来没多久,可到了宫里,就要服宫里管,你也知道内宫是哀家管的,家有家规,宫也有宫规,如果这次哀家不执行宫规,以后怎么还有威信可言,哀家还怎么统管六宫呢?” “那你要怎样执行宫规?” “责打二十大棒。” “好啊,那就来吧。” “小王爷,对不起了。”几个侍卫上来拉住龙筝就要走。 “不要,母后,很晚回来我也有份,您要执行宫规,责打筝哥哥,就连我一起打吧。”龙昊拼命拽住龙筝的手不放。 “你、你、你……。”皇后说不出话来。 “谁大胆敢责罚我的筝儿,放开筝儿。”听到暗影禀报急忙赶来的皇帝忙喝止住侍卫们放开龙筝:“你们好大的胆,竟敢连小王爷都要打。” 龙筝冷哼一声,对他的关心置之不理。 “皇上,不是臣妾有意跟小王爷过不去,这是宫里的规矩,他们回来晚了,您不是也很担心吗?我只是让他们别太晚回来了。” “只是回来晚了一会儿嘛,筝儿的功夫朕是清楚的,有他在昊儿身边,不会有什么事,筝儿,叔皇让身边的几个暗影到你身边保护你吧?” “我不需要,我的功夫是父王亲自传授的,你不是也很清楚我的功夫吗?我才不要那些无聊的人烦我,至于二殿下,你们以后让他别跟着我不就行了。”龙筝说完,转身就走。 皇上无奈地叹口气:“皇后,朕还有很多奏折未批,就不在你宫里了。”说完也转身走了。 只留下皇后幽怨哀婉的身影。 “母后,我明天还要找筝哥哥玩。”龙昊牵扯着她的衣裙。 “人家不喜欢跟你玩,你还自讨没趣去缠着他干什么。除了他,就找不到第二人陪你玩了吗?”皇后气不打一处来,把一腔怨气发泄到小小的龙昊身上。 第二天,龙筝没有看见缠人的龙昊的身影,龙天却闻讯急忙赶来了:“筝哥哥,我昨晚很早就睡了,又没人来叫醒我,今早一起来就听说你差点被母后责罚,我真是好着急,不过万幸被父皇制止住了,以后我会好好劝说母后,让她别跟你过不去。” “我是练武之人,不要说二十棒,再多几十棒也没关系。” “筝哥哥,我知道你武功高,父皇也挺护着你的,可你还是别跟母后顶着干,她毕竟是皇后。” “哼。”龙筝冷冷一笑:“不需大殿下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以后离我这个不懂宫里规矩的人远一些不就行了。” “筝哥哥,你别这么说,我是真心为你好才这么说的。” “用不着。” “我不明白我们明明是兄弟,你为什么却不喜欢我们兄弟来亲近你,还总嫌我们烦你了,这次我好心劝你,你又这个态度,你到底要我们怎么做才行呀?” “你只要不来烦我就行了。” “罢、罢、你不高兴我们,我们不来烦你便是了,告辞。”龙天叹息着走了。 龙天果然没再来找龙筝了,就连龙昊也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来找龙筝了。龙筝少了两兄弟的烦扰,先没觉得什么,可后来却也有点怅然若失,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奇怪,两兄弟是那个人的亲生儿子,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又一直生活在宫里这个大染缸里,将来两兄弟长大后肯定会像那个人一样,也会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情义二字与他们绝对无关,他干嘛要去想他们,尤其是那个爱缠着他的龙昊,他不知怎么回事总做梦梦见他,甩也甩不掉。 一日,龙筝拿着□□,又如往常一样到经常练功的地方去练功,没走多远,见到很多宫女太监在急匆匆地来回奔跑,见到他也忘了象以往一样恭恭敬敬地鞠躬,唤他一声小王爷了。 :“你们跑什么?宫里发生了什么急事了吗?”他看到其中有一个是龙昊的贴身宫女翠玉,忙拦住她问。 “小王爷,是你呀,失礼了,二殿下病加重了,还不知能不能熬得过去。” “你说的是龙昊,他病了?” “是呀。都昏迷了好久了,太医都说如果二殿下再不醒来,就只有准备后事了。” “怎么会这么重?他患的是什么病?”龙筝大惊。 “二殿下患的是很重的风寒病,唉,说起来,小王爷,这还跟你有关呢。” “我,为什么?” “自从上回你们爬树玩得很晚回来后,皇后就不准二殿下去找你了,她派了很多侍卫守住二殿下,二殿下太想你了,就趁一天狂风大雨,众人都以为他睡熟了后,竟然偷偷爬出窗外去找你,可那天不管二殿下如何叫唤,你们都没人来为他开门,他淋了一夜雨,回来后就病,一直昏迷到现在,小王爷,不管你如何讨厌二殿下,也不应该在那么大雨的情况下不给他开门,让他进去呀。” “天下大雨。”龙筝想了想,突然想起有一天因雨下得很大,他吩咐殿外守卫的侍从早早回到房内,并让他们和殿内服侍的人都早早去休息了,说他用不着有人守卫,他自己看了一会儿书,也早早睡了,只是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龙昊雅嫩的唤着“筝哥哥”的声音和“嘭嘭嘭”的敲门声,他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因为前段时间他总是梦到龙昊来烦他的情景。何况天下那么大雨,龙昊也不可能深更半夜地来找他呀,唉,他怎么就没起身出去看一看呢。 龙筝忙施展轻劲向龙昊住的宫殿内飞去。 一到宫内,就听到皇后哭天唤地的泣哭声:“昊儿,你千万不要走呀,快醒过来吧,母后不能没有你呀。” “弟弟,你快醒过来吧。”龙天也不停地在唤着。 “太医,你们一定要救活二殿下,如果他有什么好歹,你们都别想活了。”皇上怒吼的声音也回荡在殿内。 龙筝冲进殿内。 “筝哥哥,你来了。”龙天先看到龙筝。 “二殿下怎么样了?” “都是你害得我儿变成这样的,你是替你父王报仇来的吗?就冲我来好了,干嘛要害我儿。”皇后一看到龙筝就失去理智,抓住龙筝又抓又打。 “皇后住手。”皇上忙上前抓起皇后,把她拉向一边。 “你心疼你的心肝宝贝了,在你心里,那个人的儿是你的宝贝,我的就不是。 “你疯了,天儿,把你母后带出去。” “我疯了,不错,我早就该疯了,早在我知道你的心自始至终都在那个人身上时我就疯了。 “闭嘴,朕看你这个皇后之位是不想再当了。”皇上大怒。 “父皇息怒。”龙天搀扶着皇后向外走去。 “筝儿,别把她的话当真,她只是因昊儿的病急火攻心了。” “不,她说得对,昊弟弟的病的确是被我害的,我想单独跟昊弟弟呆一会儿,好吗?” “好。”皇上命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唉,你怎么那么傻呀,明明被皇后禁了足,还不惜趁天降大雨,看守你的侍卫不注意偷还跑出来找我,我老嫌你烦,对你也不好,总弄得你哭,你干嘛还千方百计地偷跑来见我呀,现在弄得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你要有个好歹,我岂不成了害死你的凶手,所以你一定要醒来,不准继续昏下去了,听到没有。”龙筝拼命着摇着龙昊的身子。 “筝哥哥。”龙昊缓缓睁开双目:“你放心,我不会轻易走的,我可舍不得离开你。” “我对你又不好,你干嘛喜欢缠我,是脑子有毛病吗?龙筝见龙昊醒来,长松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你烦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这次等我病好了,你可千万别再烦我了。” “我要是还烦你呢?” “我还是会厚着脸皮死缠着你。” “我怎么就遇上了你。”龙筝无奈地叹口气。 龙昊被龙筝唤醒后,他就又天天缠着龙筝了,皇后不知是怕龙昊再有个好歹,还是真怕被皇上废了皇后之位,她也没再对龙昊禁足了。 农历九月九日,重阳节到了。 一大早,龙昊拉着龙天就来找龙筝:“筝哥哥,我们今天出宫去爬山。” “这个。”龙筝很犹豫。 “小弟,我就说筝哥哥会嫌我们烦他,不会乐意跟我们去的嘛,你偏硬拉我来找他同我们一起去,别烦他了,还是我们自己去吧。”龙天拉着龙昊就要走。 “筝哥哥,求你了,我们一起去吧。”龙昊不死心,回头拉着龙筝的手苦苦哀求。 “你们能随便出宫吗?”龙筝耐不住龙昊的苦苦哀求,问道。 “我们有出宫的令牌,是趁父皇不注意我偷偷拿的,放心,今天父皇和母后要举行百岁老人宴,我们早去早回,不会让他们发觉的。”龙昊忙解释,就怕龙筝不肯去。 龙筝点点头:“那走吧。” “好啊!皇兄,筝哥哥答应了,我们快走吧。”龙昊高兴得忙拉着龙天和龙筝就向外走。 一到宫外,龙昊就兴冲冲地提议:“我们今天好不容易出来去登山,一定要去登最高的山,可别只登一座小山。” “登最高的山峰,你受得了吗?可别登到半山就受不了了。”龙天的话让龙昊好不服气:“皇兄,你可别小瞧了我,平时我练武可比你厉害,我就怕你受不了,打了退堂鼓。筝哥哥武功高,到时只有我们两个登上山顶,你呀,就只在半山腰下喘气休息吧。” “我才不会呢?再高的山我也会登上去的,我们走着瞧。” “好啊!我们今天都要登上最高峰,谁登不上谁是小狗。你们看,山下好多人在放纸鹞,各式各样的纸鹞在天上飞得真好看,我们从山上下来后也放纸鹞好不好?” “小弟,真有你的,能爬上山,再从山上下来就够不错的了,你还有精力放纸鹞。”龙天大笑。 “就有,别看我人小,我平时练功可不赖,不是我吹,我上山下山如走平地,下来我就要放纸鹞。” “你现在就吹吧。”龙天摇摇头。 “你别不相信,等会儿下了山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筝哥哥,我们快走吧。” 经过不停的攀爬,他们终于爬上了最高峰的山顶处。 龙筝一点都不累,还是那么轻松,可两兄弟却累得够戗,尤其是龙天,上气不接下气,喘个不停。 “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这山峰不愧是最高峰,真高啊!我本以为练了一身好武功,爬山应该不当回事,可爬上来后竟然累得不行,你看皇兄,他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筝哥哥,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累呢?你真行呀。” “平时还不是要经常练才行,你们只是在宫内学了点武功就以为做什么都不难了,爬个山还不算是最累的呢,最累最苦的你们还没经历过。你们才多大,又一直在皇宫里,以后还有更多艰苦的事你们经历了才知道有多难。” “你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你一个小王爷身边还不是有很多人服侍着,很多侍卫守护着,干嘛说得自己好像经历了很多苦难似的。龙天对龙筝总是教训人的口气很看不惯。 “好了,今天乘兴登山,说什么苦难做什么,那不很扫兴吗?你们快朝天上看,我怎么感觉天离我们好近,就好像在头顶上似的,天上云彩的形状也好好看呀。你们说它的形状是什么样的,我们每个人都说一下。我先说,我觉得它就象一个人,矗立在中央,两只庞大的双手分别抓着的是两座高大的山峰。” “站在山顶往下看,真是众览俯山小呀。”龙天感叹不已。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下山了,不然回去晚了,母后又要以宫规训我们了。”龙天提醒大家别在山上待的太久。 下山也不轻松,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龙天和龙昊都累得不行:“不行了,都说上山累,没想到下山更累。”他们一屁股坐到一块大石上就不想起来。 “大家这是平时没有经常爬山的缘故,何况这座山峰又是最高的山峰,你们当然累了,大家歇一会吧。” “筝哥哥,真佩服你,你就像走平地一样,一点都没事。可我现在是又累又又饿又渴。” “你们坚持一下,再往下走不到多远,就有一处瀑布,那里的山泉可清了,我们到了那里喝点水,清洗一下就好了。” 歇了好大一会,在龙筝的鼓劲下,两兄弟又撑起身向下行进。 果然没走多远,便听到有水流声。 “哎呀,真的有瀑布呢,这瀑布好长呀。”龙昊高兴地手舞足蹈,身上的疲累立马消失不见了。 “是啊,好长的瀑布,真应了古人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呀。” “水真清凉呀,好舒服呀。筝哥哥,你怎么不来洗呀?你拿一根木棍把它削尖了做什么?”一来到山泉处就脱下衣服扑入水中的龙昊向龙筝大叫。 “你们两兄弟洗吧,我拿它去扎几条鱼去,你们不是饿了吗?” “筝哥哥,等等,我不洗了,我看你扎鱼去。”龙昊忙上岸穿好衣服就奔跑着向龙筝追去。 第179章 “是啊,我不配,我不配呀。我对不起风皇兄,当初我昏了头,为了这个该死的皇位,我害了自己最爱的人,父皇的圣旨我又没办法违抗,我承受着伤害他的悔恨,承受着无法将自己心爱的人返回京城的痛苦,除了看着这张画像日夜忏悔,日夜思念,我什么也做不了,他的确是我害死的,我是伤害他,杀死他的罪魁祸首呀。风啊,我对不起你呀。”皇上扑到画像上大声痛哭。 “好了,别哭了,你可别忘了自己还是个皇上,哭声召来太监、宫女、侍卫们来可要丢了你的尊贵的面子,我可是犯了冒犯之罪,罪无可恕呀!”龙筝对皇上的忏悔和痛苦一点也同情不起来。 “筝儿,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你永远也无法原谅我。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求你答天我留在宫里,别急着回转边关,好吗?” 龙筝欲要拒绝,可他想起了父王临终时肯求他一定回到宫里,一定要听皇上的话,犹豫着点了点头:“我答天你,留在宫里。可你别妄想我会原谅你,我会认你。” “好,只要你答天留下来就好。”她离去时满手都是血,不过她却没感觉,只因为她在想:我,凌云照影终于有出头之日了!凌云琳卉和轻诺你们都等着瞧吧!我定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后位! 一上午过去了,选秀才开始一丢丢,还有众秀女没见过呢。夜潇菲返回虚晴宫,沐了一次浴,一上午的阳光甚足,夜潇菲汗流不止啊。 午膳为鹌子水晶脍、白芨猪肝汤、鲍鱼燕窝粥、奉天鹅、红虬脯、宫保野兔和百合酥。所幸的是虚朝没有筷不过三之说,夜潇菲可慢慢的吃着。 那些秀女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大多富贵家千金都是叫侍女去买吃的,贫苦家的就只能吃宫中提供的温水菜。 凌云丞相府 “照影,参见父亲、姨娘。”照影提前回府,请安。 “嗯。照影啊,你今年都十六,我都未给你起小字闺名啊。这是父亲的疏忽。若不是你姨娘提起,父亲我啊。。。”凌云浩宇有些惭愧。 “父亲,照影有您的疼爱就行了,何须什么小字闺名?”照影柔柔一说。 “我也去,我还从没扎过鱼呢,鱼滑遛遛的,不是那么好扎吧。这木棍能行吗?如果有箭和标枪就好了。”龙天也忙上岸穿上衣服边大叫。 泉水清清的,好几条鱼清晰可见,欢快地在水中游着,龙筝把裤角卷起,走到水中央举起削尖的木棍猛一下向水中的鱼扎去,真是一扎一个稳,不一会儿,就扎起好几条鱼来。 “哎呀!皇兄,你看筝哥哥好厉害呀。”龙昊一边捡起龙筝丢到岸边的死鱼一边连夸龙筝。 “筝哥哥,你让我也来扎一条。”龙天接过龙筝递过来的木棍也照龙筝的样子向水中游着的鱼扎去:“哎呀。”鱼没扎着,自己倒脚一滑,扑通向水中扑去。 “你没事吧?”龙筝忙扶起龙天。 “没事,就是鱼没扎着,你怎么就一扎一个稳呀?” “扎鱼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刚开始扎鱼的时候也是一条都扎不着。” “你没事就扎鱼玩呀?可真有你的。” “我学会扎鱼可不是为了好玩。” “那为什么?” “别问了。我扎的那几条鱼也够了,我们上去烤来吃吧。” “糟糕,没想着带火,那怎么烤呀?” “没关系,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山上捡点干树枝来。” 很快龙筝就抱了一大捆干树枝下来。 他蹲下身先用两根干树枝互相磨擦,磨擦了一会儿,树枝上就冒烟了,一会儿,树枝起火了。 “火燃起来了,筝哥哥,你好厉害呀,什么都会。”龙昊高兴得忙把鱼递过来。 “这有什么厉害的,很早的祖先就会用这个钻木取火呀。”龙筝接过鱼挂在那根削尖的木棍上,烤了起来。 “扎鱼呀,钻木取火呀都是经常在野外行走的人才会去做这些的,你堂堂小王爷怎么也会做这些?按理说一个身份尊贵的小王爷不应该会这些呀?”龙天好不疑惑。 “是啊。你身边不是有下人丫环吗?怎么会自己弄这些?平时你只要练好武功,学好兵法,读好书不就行了吗?”龙昊也好奇怪。 “好了,鱼烤好了,你们刚才不是都说饿得很吗?来,快吃吧,吃饱了我们要赶快回去,你们看,太阳都下山了。”龙筝避而不答。 吃过了烤好的鱼,喝了点清泉水,大家又精力十倍地往山脚下走去。一辆马车被一队卫士护卫着向皇宫进发。 马车被护送到了皇宫。 “小王爷,到了,下车吧。” 车帘掀开,马车上走下一个十二岁的如花似玉的小男孩。 太监把他带到一处宫殿,周围有许多侍卫守护着,他们躬身:“小王爷,请进。” 小男孩走进宫殿内,他看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穿着一身黄色龙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好似在入神地看着一幅挂在墙上的画。 “筝儿,过来,到叔皇身边来,让叔皇好好看看你。”男人转过身,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小男孩没有向前,他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向下一躬:“龙筝叩见叔皇。” “筝儿不必拘礼,快快起来。”皇上急步向前,想要搀扶起龙筝。龙筝迅速站起,身子却向旁一闪,躲过皇上搀扶的双手:“谢叔皇。” “筝儿,风是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那你该明白我就是你的…。” “你永远是我的叔皇。”龙筝急忙打断皇上的话。 “你在怪我,怨我,听到边关传来风皇兄死的消息,我也是如雷轰顶,伤心欲绝呀。”皇上神情忧伤地转过身望着墙上画像。画像上一个五官酷似龙筝的二十岁左右的美丽男子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笑得倾国倾城,。 “你还会为他伤心,他的死难道不是你害的吗?你为了当上这个皇上,引诱他,逼得他被永远放逐到边关,不得回转京城,才害得他战死疆场,你现在还好意思说伤心,你配吗?你还好意思看他的画像,装作很思念他的样子,你只能骗我那个痴情的父王,可惜他不在了,你还想再骗我吗?”龙筝好似忘记面前的是皇上,是他该尊敬的叔皇,愤怒地控诉着。 “那可不行,照影你可是被君上看中了,丞相之女怎么没有小字闺名呢?我呢刚刚也在族史上看到你们这一辈的小字闺名,我和你父亲都认为‘芳岺’是不错的小字闺名,你觉得如何?”轻诺笑道。 “漃漻薵蓼,蔓草芳苓。甚好甚好啊,芳岺谢过父亲、姨娘。”照影连忙感谢,然后回到照影阁。 “哼,还芳岺?明明就是莲,莲的花语就是得不到的爱。那个死贱人安的什么心?”照影无比气愤的说道。 “我看它像一根大树,有一个人正躺在它的下面悠闲的读着书。”龙天看了半天道。 “筝哥哥,你看呢?” “我看它像是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身后好似有成千上万的士兵跟着他向前冲。” “你们再往山下看,下面的房子、树林和田地都变小了,人根本看不到。”刚走到城门口,早就守候在城门口的御领侍卫统领吴大人率领着一队侍卫军急忙上前:“两位皇子殿下,小王爷,你们一整天到哪儿去了?陛下和皇后可着急了,在宫内等着呢,你们快随末将护送回宫吧。 “什么,父皇和母后知道了,他们不是去举行百叟宴了吗?他们怎会知道的?”龙昊先尖叫起来。 “皇上以百岁老人时间待长了身体会受不了提前罢了宴席,其实他是想今晚重阳佳节同两位殿下和小王爷一起举行家宴,谁知你们没待在宫殿内,宫里也到处找不到人,才急忙命我们出宫来找,你们说皇上能不知道吗?” “唉,他们怎么就提前罢了宴席呢?我还说回来早点,他们就不知道了呢。” 他们被士兵们护送进了太极殿,等候着急的皇上和皇后忙迎了过来。 “天哪!我的两位小殿下,你们这都到哪儿去了,怎么弄成这幅狼狈样?”皇后看到两位皇儿衣服都撕破了,脸上还有伤痕,又急又气。 “筝儿,你没事吧?”皇上则立即走到龙筝身边关切地问道。 龙筝也不回答,他侧过身去,对皇上不理不睬。 “我们今天去爬山了。” “爬的是哪座山,怎么爬个山也会弄得这么惨?”皇后继续追问。 “最高的哪座山峰。”龙天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 “什么?你们才多大呀!在没有侍卫的保护下,竟然偷偷去爬这里最高的山峰,如果不小心摔到崖下怎么办。”皇后尖叫:“皇上您看,小王爷没来之前,他们哪有胆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这次你可不能不管。” “皇后,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你怎么能只怪罪筝儿呢?天儿,昊儿你们说是谁提议去的?” “父皇,是我提议的。”龙昊马上承认。 “你看,跟筝儿无关嘛。昊儿,这次是你的错,下去后跟我抄‘孙子兵法’二十遍。” “这么多呀,可不可以减少一些?” “不行。” “好吧,我认罚,只要你们不怪筝哥哥就行。” “兵法明天再抄,今天是重阳佳节,时辰还不晚,我们就举行一个家宴吧。” “没我的事了,我请告退。” “筝儿,你不也是我们家中的一员吗?怎么能说没你的事呢?留下来,家宴不能没有你的参加呀。” “从父王待罪离宫的那一天,我们就不敢说自己是皇家的一员了,这个宴会我没资格参加,告退。”龙筝冷冷地说罢不待皇上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筝儿。”皇上唤了一声便颓丧地瘫在坐位上。 “父皇,筝哥哥说叔王待罪离宫,难道叔王曾经犯过什么很大的罪,所以才离开皇宫一直待在边关,直到死都没回来吗?” “天儿,这事是你们小孩子该问的吗?”皇后忙厉声喝止龙天。 “对不起,父皇,我今天爬山太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还要赶着抄写‘孙子兵法’呢。”龙昊一见龙筝走了,也不想再参加什么家宴了。 “走吧,都走吧。” “孩儿告退。龙天和龙昊退了出去。 “皇上,孩子的话你您别在意,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呀。” “皇后,你也走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所有的人都退出去后,殿内传来皇上伤心欲绝的痛哭声。快过年了,宫里也到处喜气洋洋的。龙筝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一早拿起又准备到老地方练武去了。 “筝哥哥。”龙筝刚走到一棵大树旁,就被一个小宫女拉到树后。 “你是哪宫的宫女?快说。”龙筝一个转身,就将小宫女身子反压到树上,手也被他扭到身后。 “哎呀,好疼,筝哥哥快放手,是我呀,我是你昊弟弟呀。” “什么?”龙筝将小宫女的手放开,将她的脸转过来,仔细一看:“你怎么扮成女的?” “我不这么装扮,恐怕宫殿门都出不来,就被他们逮回去了。你不知道上次爬山后父皇罚我抄‘孙子兵法’外,母后又将我禁足了。” “那你不乖乖地待在宫殿内,还跑出来做什么?” “我趁着快过年了,父皇母后这一阵都很忙,我请翠玉帮忙,给我化了这个妆,才跑出来的。我又想出宫去玩了,我刚才去找了皇兄,他上次爬了一次山后,也很想再出宫去玩,可惜他这一阵被父皇命令要他帮着处理过年的事项,所以他不能出去,他恐怕还在那顿足捶胸呢。” “你还想再出宫去,你不怕再被罚吗?” “我才不怕呢。筝哥哥,求你陪我去玩吧,反正父皇又不会罚你。” “哼,我倒不是怕他罚我,好吧,我陪你去玩。” “筝哥哥,不好意思,你也要像我一样装扮成女的才行,我已让翠玉在你房里候着了,走吧。” 一辆赶着四匹马的马车飞驰到了宫门口,守候宫门的侍卫上前检查,掀开车帘,见是两个小宫女:“你们是谁?要出宫去做什么?有出宫的令牌吗?这次马车的马怎么多了两匹?” “我们是御膳房采卖的宫女,要出宫去买今天吃的菜食,这是令牌,因为快过年了,御膳房赶着要买多一些菜食,快点回来,故这次多派了两匹马给我们。” 侍卫们认真地查看了后便放行了。 马车驰到了城门外一片大森林处。 “好了,筝哥哥,我早在车上准备好了换的衣服和弓箭,我们换好衣服出去打猎吧。” 龙昊很快脱下女装换好了衣服。 “筝哥哥,快换呀,你怎么半天没动呀?” “你先下去,我再换。” “我们都是男子,我都不怕你看,你干嘛还像女的不好意思呀?好吧,我先下去等你。” 一会儿,龙筝就换好衣服下了车。 龙昊让小太监取了两匹马下来:“小马子,你赶着马车先回城里的‘云龙客栈’去等着我们,我和筝哥哥打完猎后就到那里找你去。” “二殿下,你们今天可不能太晚了,可要快点回来,别耽搁了回宫的时间。” “知道了,你把马车放到客栈后,自己到城里吃点东西,玩一玩,给,接着。”龙昊从怀里取出一小包顺手递给小马子。 “谢二殿下。” “筝哥哥,上马吧。” 两人骑上马向森林深处驰去。 “筝哥哥,你看,那里有一只小兔,你别跟我争,我来射它。”龙昊拿起一支箭搭在弓上,张开弓就准备向那只可怜的小兔射去。 正在这时,一只母兔来到小兔身边,小兔马上挨向母兔,用头亲热地拱着母兔的身体。 “别射它。”龙筝忙上前挡在龙昊前面。 “为什么?” “别把这对母子分开。” 母兔和小兔听到他们的声音,抬起头看到了他们,惊恐地撒开四蹄,向远处飞快地逃跑了。 他们又骑了一会儿。 “筝哥哥,你看那里有一只小鹿,这次你可别再拦我了。”龙昊又准备搭弓射箭向那只小鹿射去。 一只母鹿出现在小鹿身后,小鹿欢快地向它跑去。母鹿笑看着小鹿向它跑来,突然它看到了前方龙昊那支正举着欲射向它们的箭,惊恐地尖叫起来,带着小鹿就向远处拚命奔逃。 “筝哥哥,你看我的箭快还是它们的蹄子快。”龙昊刚欲张弓向它们射去,却没想到龙筝又挡在了他的前面:“别射它们。” “筝哥哥,我们这可是来打猎的,你怎么屡次三翻地阻止我射那些猎物呢?你这是为什么呀?” “别问为什么,反正你不可以射它们就是了。” “这也不能射,那也不能射,我看我们今天别想打到什么猎物了,算了,你说不射就不射吧,我们今天就当来这儿玩的,其实在这大森林处边骑马边悠闲地欣赏周围的风景也挺不错的,再听一听小鸟‘叽叽喳喳’动听的声音,真是不错的享受哇。筝哥哥,你说是不是呀?筝哥哥,你怎么脸色苍白?是哪里不舒服?今天我真不该让你陪我来打猎,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回去让太医来跟你看看。” “我没事,我很好。”龙筝摇摇头。 “你真的没事?反正今天也打不到猎物,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今天你好不容易出宫打猎,如果现在就回去,岂不是扫你的兴,走吧,我们再向前走走。” 他们骑马又继续向大森林处走去。没走一会儿,龙筝突然勒住马匹,向周围侧耳细听。 “筝哥哥怎么不走了?你也想静下来倾听倾听美妙的小鸟叫声吧。”龙昊笑问道。 “昊弟,你的武功是不是很不错,射箭也射得很准呀?” “是呀,筝哥哥,不是我自夸,我练得真的很不错,平时好几个大内高手与我对打都被我打趴在地,射箭嘛也都每次百射百中。” “那很好,这次就让我见识你的本领。” “我的猎物总被你拦住不让射,我还怎么让你见识我的本领呀?唉呀,筝哥哥,我不是埋怨你的意思。”龙昊怕龙筝以为自己在怪他,忙多加了一句。 “射小兔子和小鹿不算什么本领,真正的本领是:昊弟,我们身后有刺客。” “什么?筝哥哥,你不是说笑故意逗我吧?”龙昊欲回头察看是否真有刺客。 “别回头,快低下头别抬起来只顾往前跑。” 突然嗖嗖几声,有几支箭从他们身后呼呼飞过,险些射中他们飞跑的马。 龙筝在疾驰中往弓上搭上三支箭一转头呼就向身后越追越近的刺客射去,唉呀。传来几声惨叫。 “筝哥哥好厉害,我也要射。”龙昊回过头也射去一支箭,很可惜,没能听到惨听声,却有一支箭呼一声射到了他的头上。“哎呀。”龙昊吓得尖叫一声,头一缩,忙转过头去。 “你别再回头,只顾向前跑就是了。”龙筝向他大叫。 嗖嗖,龙筝又回过头向身后射去。几声惨叫又响起来了。 身后也不断有箭向他们射来。 “哎呀。”龙昊的马被箭射中了,马摔倒在地,马上的龙昊也一起被掀翻倒地。 “昊弟。”龙筝忙一跃身跳下马,上前扶起龙昊拉着他就拚命地向前飞奔。 奔到一棵大树下,一纵身,龙筝带着龙昊就飞上了树:“昊弟,你躲到我身后,别动。” 刺客也施展轻功向他们那棵树上飞来。 嗖、嗖、嗖,龙筝搭上三支箭向他们射去。 几个刺客又几声惨叫被射了下去。 刺客人数实在不少,又有刺客向他们扑来。 龙筝摸向身后箭带,糟了,带里的箭已被他射完。 “筝哥哥,我这里有,我只射了一支。”龙昊忙取下箭带。 龙筝接过箭带背在身后,又搭上三去箭向他们扑来的刺客射去,箭无虚发,一射一个准,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箭射完了,刺客只剩下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