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生长》 第1章 凶光 http://.biquxs.info/

我经常晚上经过一片废墟,位于城市边缘,大概是夜里两点,或者更晚,但都是后半夜。 我不开车,也不打车,只用步行。 从我工作的地方到住的地方,最短的捷径就是穿过这片废墟。 深夜的废墟阴森而宁静,但我很喜欢。 嘈杂的城市令人心烦,单调的工作让人生厌,我唯独能在城市睡着的时候,在这个生人勿近的地方享受片刻宁静,体味那不知来自何处的幽香。 虽然有些光照不到的地方必须小心,让人不悦之外,我觉得这片废墟充满魅力。 夏天的虫鸣,冬日的飞雪,还有偶尔从废弃的大楼里鬼鬼祟祟冒出来的偷情男女,都透着野性,都透着与文明不同的别样风情。 我也有时会顺着没有扶手的楼梯爬上天台,去看看星星。 那只是在我心情好的时候。 来到这座城市已经三年多,一千多个日夜,但我依然只在城市的边缘徘徊,一面是繁华,一面是荒凉。 这大概就是一个农村孩子的悲哀。 我这一辈子,永远都住不进城市的心了。 我沿着公路慢慢地走着,昏黄的路灯在阴沉的夜空下苟延残喘,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天阴得厉害,能吞掉路灯幽弱的光。 要下雨了吧,我胸前的伤疤在隐隐作痛。 很奇怪,火烧出来的伤,却偏偏不喜欢水。 我无耐地笑。 人生就如同我老家里的那台破手扶拖拉机,刚刚出现的时候一尘不染,人人都爱护,生怕碰了磕了,但磕磕碰碰却总是难免。 等到身上的伤在年岁里积重难返,当光鲜不再的时候,人们就开始嫌弃它,甚至张三李四阿猫阿狗任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砸一锤。 直到伤痕累累,连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静候消亡轮回的时候…… 你以为一切都将结束。 但这才是痛苦的开端。 轮回,轮回是美好的吗? 你的现在不也在轮回之中,美好吗? 一阵风吹过,夹杂着一股骚气,将我拉回现实。 身旁的绿篱里窜出一条肥硕的橘猫,从我的脚边扑向马路对面。 就在快要隐没的时候,它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 昏黄的灯光下,我分明看到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闪着凶光。 我的毛孔不由自主地收缩,汗毛根根竖立,一丝凉意从脊背爬上了后脑。 狗东西,我朝它啐了一口,但随即便被自己逗笑。 明明是一只猫,明明是一只猫,哈哈哈。 我笑着抬脚,从绿篱上跨过,下了马路。 天似乎更阴沉了,依稀迸了个雨星子。 得快点走了,七月的雨,下起来很认真。 风似乎停了,周围安静的有些古怪。 前面的废墟里那幢摇摇欲坠的危楼如同一个比周围黑暗更加黝黑的怪兽。 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张牙舞爪。 衬着远处的微光露出丑陋的轮廓。 本就微弱的灯光在身后一点一点地退开。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幢大楼已经废弃了三年,以前是家很高档的会所,毁于一场大火,烧死了十几个女人。 都是年轻漂亮风骚奔放的女人。 红粉骷髅,红粉骷髅,当女人褪去那层妖娆的人皮真的烂成一堆白骨的时候,那样子…… 我忍不住打了个颤,努力让眼睛尽快适应这黑暗。 这一带从那以后一直都不太平。 因为烧死了太多人,又是城乡结合部,没有人愿意当接盘侠。 整个地皮就被撂下了。 但事还没有完。 先是一个男人半年后死在了危楼里。 被发现的时候尸体破坏严重,眼睛被人挖掉。 据说现场非常血腥。 那地方我去看过。 虽然已经历了几次雨水的洗刷,那里仍然能闻到一抹淡淡的血腥。 似乎还有一股臭哄哄的气味。 就像……猪下水扔在太阳底下腐烂变臭时那油腻腻的味道。 不能想了,我感到有些恶心,恶心到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大约又过了半年,一个女人死在楼下的空地上。 见到的人都说死得很香艳。 赤裸的身体仅套着一双齐臀的黑丝袜,性感的身材被摆出一副撩人的姿态。 鲜艳的红唇像是新画过的,在初升的阳光下还闪着钻石般绚丽的光彩。 但香艳不代表安详,她的眼珠同样被人挖掉。 至此,这个地方彻彻底底被毁掉了。 不论是谁,出于何种原因,犯下了这样的罪恶。 受伤最大的无疑是这片土地。 地开始日复一日的衰败,日复一日的荒凉。 但也意外地成了冒险者的乐园。 这座城市真的太无聊了,无聊到人可以不去敬畏生命。 时常有人深夜跑到这里练胆,也有人光天化日地在这里野战。 我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报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是在示威?还是在宣泄?又或者,仅仅只是刺激。 好在凶杀再没有继续。 可能只是报复性杀人,对那些无聊的人没什么兴趣。 想到这里我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脚步也慢了下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危楼跟前。 经过了大火洗礼的建筑早已找不见昔日的辉煌。 留给岁月的只有千疮百孔的狰狞模样。 那一个一个开敞的门洞和窗户里面,是让人局促不安的黑。 这里曾带给多少人快乐啊! 灵魂的,肉体的。 现在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那些人呢?现在恐怕请都请不来吧。 楼,你伤心不…… 我朝着深邃的门洞子里瞥了一眼,继续前行。 突然,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 像是女人娇喘却又不敢放声时那种压抑的鼻音。 又像是猫喘气时的丝丝声。 还有什么东西移动时的沙沙声。 声音离我不远,隐约就在五米外的破墙洞里。 我皱了皱眉头。 这个点了,还有人在这里干那事?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刚要走,不料脚踢在了一只易拉罐上。 咣当~ 空金属罐子的声响在此时格外响亮。 同时墙洞子里有了反应。 不是我预期的声音,而是一声低沉而短促的尖叫,而且…… 不是人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开始狂跳。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地方,应该静谧才正常。 任何响亮的声音都会把人吓上半死。 会是什么呢? 我的耳朵一向很灵,那后面一定藏着个什么东西。 我把头向那边贴了一下,想听得更真切。 那头却突然没有了声息。 我心里一下刺毛了。 虽然看不见,但我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盯上了我。 他妈的,真操蛋。 是猫吗?或者是只野狗。 这些畜牲就喜欢这样的夜,这样的边边角角。 如果真是,我非弄死它,敢吓老子。 我狠狠咽了口唾沫,向后退了小半步,从脚下摸起半截砖头。 洞里又发出几声沙沙的声响。 我使劲把砖头向墙后掷了过去。 噗,一声闷响,接着是一声凄厉的猫叫。 一小团黑影从墙后窜出,向远处逃去。 慌乱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一双眼睛,绿得瘆人的眼睛。 真晦气。 我拍了拍衣角的土,想着还是快点离开。 刚走了两步。 墙角又有声音传出。 声音很小,但真真切切。 “救救我……” 像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听起来年轻而虚弱。 又起风了,比之大了些。 “救救我……” 女孩的声音有些凄切。 我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脑筋在飞快地转着。 不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出现本不该出现的人,这其中就有问题。 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声音,直到我到了附近。 还有那只猫,那明显是只野猫,它为什么会在那里。 “救救我……” 女孩的声音更加微弱,带上了森森鬼气,或许她真的快死了。 我一咬牙,从右手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白剌剌的光穿透了黑暗,照在了残破的水泥墙上。 却照不进墙洞。 洞大概有窗户那么高,但不是窗户,只是一个不规则的圆洞。 所以不走近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我捏紧左手的裤兜,小心地向墙洞靠过去。 洞里的情景慢慢移进光圈。 里面脏乱不堪,有湿漉漉的尿迹,遍地的塑料袋,干掉的方便面渣和蹂扁的康碗。 有发皱的卫生纸,丢掉的运动鞋,甚至还有用过的避孕套。 在房间的正中,赫然倒爬着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 看不清长相,一头长发散落在地上,盖着她整个脑袋。 在靠近胸口的位置的地上,隐约还有一滩血。 女人在喘息,像是熟睡的人轻微的呼噜声。 这种声音我知道,人在将死时就像这样吃力地呼吸。 救,还是不救? 这一带手机没有信号,想救人要先把她弄出去。 可是…… 我害怕,我怕她的那些头发。 脸完全看不到,她会长着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有时候,不知道是最要命的。 外一,外一当我掀开头发,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呢。 贞子的脸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可是…… 一个年轻的生命——多么美好的时节,就这么凋谢吗? 既然选择了让我遇见,是不是已经沾上了因果? 女孩也许遇人不淑,被人骗到这后遇害。 何必疑神疑鬼。 那猫呢?猫怎么解释。 也或许只是碰巧来这里觅食。 时间来不及再犹豫,我下定决心,救。 我把手机找了个地方支好,从洞的豁口翻了进去。 感觉还是不对,但一时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对。 我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了女孩子身旁,抓住她的肩膀翻了过来。 手机却偏在这时掉到了地上,四周一片漆黑。 一瞬间,只有一瞬间,我几乎要晕厥。 因为在光线消失前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鬼脸。 死灰的脸色,错乱的尸斑,腥红的嘴里有一对带血的獠牙。 最可怕的是眼睛,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像两个黑洞,死死地盯住了我。 我一把推开那东西,拔腿就往外跑。 但只跑出两步腿上就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扑倒在地上。 没有声音,我静静地爬着,带着腿上剧烈的刺痛。 手机在身前方不远的地方,手电筒还亮着,但电光被压在手机底下,缩成了一条细线。 格格格。 那东西发出了一串难听的笑声。 “我死得好惨,死得好惨。”那东西边说边向我爬来。 是个又尖又细的女声,语速不快,但说得每个字都像铁锨划过路面,让人满身鸡皮疙瘩。 “你是谁?”我几乎本能地问。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索命的鬼啊~嘻嘻嘻。” 我感觉一只长着长指甲的手搭在了我的腿上。 “为什么要找上我。” “不是我找上你,是你自己送上门。” “呲唰”,”呲唰”,那东西离我越来越近。 我慢慢把手划向左面的裤兜。 突然,一束光亮从我身前射了出来。 不是向我,而是对着那东西。 那张惨白诡异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一尺的地方。 阴冷、恶毒,死灰无神的眼睛里充满恶意。 “你……你想怎么样?” 我感觉血气上涌,有些口齿不清。 “我被困在这里这三年了,想找个替死鬼而已。” 她说到这儿,又开始笑,却比哭还难听。 “我死得好惨……死得好惨~” 女鬼就在我面前一尺的地方一直这么碎碎地念叨。 长长的指甲在我的腿上不停摩挲,似乎是要伺机抓下。 我的大脑却在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后慢慢冷静了下来。 “你……是怎么死的?”我打断了她的声音。 “三年前这儿有场大火……” 我的心猛然一沉。 “烧了一天一夜~” 女鬼像是在回忆。 “那场火烧死了好多人。嘿嘿……” “就在这幢楼里。” 外面刮进了一股阴风。 “你知道火烧的滋味么?” “你见过被火烧死的人么?” 女鬼又笑了,光束在笑声中熄灭。 黑暗里蓦然闪了几个蓝色霹雳,还伴着响亮的滋滋声。 “你不该这样对我。”我说,“我本是来救你的。” “你不知道鬼是最会骗人的吗,格格格~” “被火烧死的人会流血吗?”我沉声问了一句。 女鬼一滞,似乎没有明白我的所指。 我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突然想通了。 是血,如果房子里真有我看到的那么一大滩血,应该会有很浓烈的血腥,但明显没有。 装神弄鬼,我想这应该是场恶作剧。 “女鬼”还在继续。 “嗯,咳,烧死当然不会流血,但我会在烧死你之前先放干你的血,等到烧熟的时候,再挖你的心,掏你的肝,一片一片把你的肉割下来吃掉……” 声音依然恐怖,但音调却略显滑稽。 “要蘸酱吗?”我说。 “咦~”背后的墙角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这爆脾气。” 随即我头上被重重踢了一脚,重击使耳朵开始“嗡嗡”作响。 “你他妈的找死。”,男人的声音里充满暴戾。 “你干嘛出声,我还没玩完呢。”女鬼不再捏着嗓子说话了,是个年轻的女孩,声音里还带着些嗲意。 “傻逼,你穿帮了~”男人说道。 “有吗?我觉得挺吓人的。” “你听这杂孙像是害怕的样子吗?” 男人的蹩脚的普通话里带着本地方言。 “操,还遇了个胆大的主。” 或许他觉得我应该跪地祈怜。 男人在我身前来回踱了几步,却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老头,你他妈这么晚跑不在家压老婆,跑这干嘛来了?” 老头,老头,世界对我就是这般残忍吗? “嘿嘿”,我苦笑。 这笑声无疑惹毛了男人。 “操”,又是一飞脚,这次踢到我的嘴角。 淡淡的咸味在嘴里蔓延。 “不会是个神经病吧?”,女孩的声音又变得尖而细。 “还笑不笑了你?”男人狠狠的问。 “不笑了,不笑了。”我把嘴里的血咽了下去。 男人显然对我的配合表示满意。 “就是嘛,懂事一点,你也少受些痛苦。”女孩说。 “别他妈的废话,你身上带钱了吗老头。”男人说。 打劫? “有一点。”我说。 “在哪?” “上衣口袋。” 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在我胸前摸索了几下,又探进我的外衣口袋。 “哇,这老家伙还挺有钱。” 身前不远的地方又亮了,正是之前照出那张鬼脸的亮光,是只微型的手电筒。 一双毛猩猩的大手和一双做了美甲的细手交错在一起,手里是刚从我口袋里掏走的钞票。 “能放我走了吗?”我说,“我的腿在流血,我需要包扎”。 我说着撑起身子,试探着起身。 “去你妈的,还敢跑?”手电光灭了,接着又挨了一脚,我一个趔趄躺倒在地上。 “你只是打劫,钱已经给你了,难道真的想杀人吗?”我问道。 “你不老实,老怂。”男人的声音又变得凶狠。 “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不老实的人吗?”男人嘿嘿冷笑了两声,笑声里带杀意。 “噌”,黑暗里响起铁器的声音。 “这儿两年前被人弄死过两个人知不知道?”男人像是自言自语。 “听过……是你做的?”我问。 “你说呢”,男人格格格地笑了,笑声有些瘆人。 “你也要这样对我?” “这就看你合不合作了。” “好吧”,我叹了口气,“我支付宝里还有些钱,这里没信号,等出去了我转给你。” “没信号吗?”黑暗里又是一亮,再次映出了那张鬼脸。 “快关掉。”男人叫了一声,亮光又一次熄灭。 “你耍老娘。”女人气急败坏地叫着扑了过来,之后伴随着“滋滋”的声音我的身子一阵酸麻。 应该是个防狼器,就是之前那一小团霹雳。 “你他妈傻了吗?让他看到我的脸怎么办?”,男人似乎推了女人一把。 女人有些沮丧,但好像有些怕男人,只是闷哼了一声。 “你个老家伙倒是狡滑的不行,你给我转支付宝上,转身就去报警是不是?” “你想多了。” “靠,还不承认”,男人佝偻着腰在地上摸了几下,抓起了一个什么东西,照我身上又是一下。 火辣辣的痛,胳膊上的皮肤像是被撕裂了,和之前腿上的一样。 我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打了,我这还有个东西,也给你。” 我说着从胳膊上抹下手表,摸着递给男人。 男人拿手电照了照手表。 “真的假的?” 他认出了欧米茄的商标。 “真的。” “呸,他妈的,我说什么,人就是个贱骨头,你不打他永远不老实。”男人把一口浓痰啐到了我的裤子上。 “快滚吧。”男人发话了。 我艰难的撑起身子,慢慢向有豁口的墙边挪动。 “怎么样,我说吧,他妈的,干这么一票比你出去卖强多了。”在我身后,男人向女人说着,我能脑补他眉飞色舞得意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头。 “你妈呀,要不是为了你,老娘能去卖?” 我放慢了脚步。 “得了吧,你就是个骚货,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男人放肆的笑,女人也跟着笑,笑声里充满了放纵。 我停下了脚步,摸了摸左手裤兜,然后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 “你,怎么还不快滚。”男人的话里带了些警惕。 “那个……我还有些钱,你们要不要?”我小心的问道。 “靠,你有这么好?”男人显然不信。 “是的”,我说,“我本就是个外乡人,来这座城市是为了看望一位老朋友,来还她的债,结果她死了。” “我孤身一人也无处可去,就在这座城市住了下来。” “一个人身上带太多现金并不安全,我就把这些钱藏在这幢楼里。” “但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时常半夜过来看看。恰巧今天碰到了你们。” “哦”,男人没有说话,似乎在判断我的话是否可信。 “你们看,我这样一个受了伤的糟老头子,敢骗你们吗?” “嘿嘿,恐怕你的钱也来路不正吧,要不怎么不存银行,鬼鬼祟祟跑到这藏钱。” “是的,我已经说了,我本就是在还债,钱对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用。” “那为什么要给我们。” 这是问题的关键。 “因为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你有资本和我们谈条件?” “是的,如果你不信我自然没有,但如果你信,我就有条件。” “哦,什么条件?” “你们拿到钱之后,不要再干这种傻事,也不要让女孩子再拿身体去换钱。” “还有呢?” “没有了。” “神经啊你。”女孩子插了一句。 “闭上你的臭嘴。”男人不耐烦地说。 他也许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像我这么奇怪的人,而且以后也绝不会遇到。 男人在犹豫,他还是难以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的条件有些讲不通。” “我曾经也有过一段感情,但那个人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也拿自己的身体去换钱给我,现在我有钱了,却失去了她,所以就当我在赎罪吧。” 我说得很动情,男人似乎有些相信了。 末了,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要是我们拿了钱却没达到你的条件呢?” “呵呵,有些约定只是笔良心账,谁又能说得清呢。” “那还等什么,走呗,你最好别耍花样我告诉你老头。” 男人动心了。 从豁口里出来,天依旧那么黑,雨意渐浓。 我一瘸一拐地在前面走着,男人和女孩默不作声跟在我身后。 拐过一条小径,从正堂的门厅里进去,要穿过一条幽深的走廊,才能到我要去的地方。 在走廊的入口,两个人踟蹰了起来。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走廊,即使在白天都会觉得阴森,更何况是漆黑的夜里。 在这个时候还想要进去的人,不是怀着巨大的欲望,便一定怀着巨大的悲哀。 “还走吗?”我问两人。 女孩不说话,男人也感觉有些焦燥。 “你走前面。”男人拿什么东西戳了我一下。 等我走过五米左右,两个人才跟了上来。 在叽叽咕咕说了几句什么之后,两个人打亮了手电。 单调的白光从的身后射来,在前面狭长的楼道里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走廊的尽头有一小段楼梯,通往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不是车库,而是比地上更窄更长更黑的通道,通道两边排布着没有窗的房间,就像以前人家的地下室。 通道的另一端是被封死的。 走在这样的通道里,你会感觉压抑、恐惧、窒息。 跟在我身后的两个人脚步越来越凌乱。 突然,男人喊了一句,“别拉我衣服。” “我没拉~”女人像是很冤屈,但听得出来她在颤抖。 “你不是喜欢这种感觉吗?现在怎么成了这怂样。” “因为我也觉得有人在拉我衣服。”女孩带着哭腔。 空气瞬间凝滞了。 这感觉…… 就对了。 男人依旧凶狠,但中气不足。 “老家伙,到了吗?” “到了。” 我往前又走了几步,推开通道中段的一扇门。 没错,这里有一扇门。 那场大火并没有波及到地下一层。 不仅这一间,地下所有的房子都有房门。 有的紧闭,有的虚掩。 但不论哪一种,都会让你对门的背后充满恐惧。 “啊呜”我推开门。 衰败的木门发出颓废的声音。 一只肉烂烂的老鼠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向着男人和女孩的方向窜去。 “啊~”女孩大叫着跺脚。 我也被狠狠吓了一跳。 不是女孩的叫声,而是老鼠的眼睛。 那圆丢丢贼兮兮的眼睛,居然瞪了我一下,眼睛里射出一道凶光。 眼睛,该死的眼睛。 房子里有一股浓烈的霉味,夹杂着一股热腾腾臭哄哄的味道。 跟在我身后的两个人有些受不了这味道。 女孩干呕了几声。 男人一边拿手电扫视房间,一边骂着。 “这他妈什么鬼地方。” “就是……”女孩也极没有耐性。 “老家伙,你的钱呢?”男人看着空空的房间问道。 “在这。”我站到墙角佝下腰,拉起了地上的木板,那下面有个暗室。 男人拿手电往下扰了扰,他并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你先下去”男人又从后面戳了我一下。 我顺着搭在洞口的木梯爬了下去。 没多久女孩下来了。 男人最后一个下来。 “我靠,这是什么味道?” 男人捂住了鼻子。 女孩也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看,我没骗你吧。”我感到男人又要发作,赶紧解释。 男人拿手电往里一照,瞬间安静了。 他看到了钱。 一大箱钱。 码在一只大旅行箱里。 箱子是打开的,整整一箱的百元钞,有很多还散落在地上。 “我靠,真的假的?” 男人和女孩几乎同时蹦到了箱子跟前。 也许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多现金。 人的贪婪就这么现实。 前一秒还在因为恐惧惶恐不安,后一秒就兴奋的忘乎所以。 甚至忘了一个我的存在。 我轻轻爬上了台阶,静静地看着两个高兴过头的人。 男人抱着箱子在往里翻,像是想把箱子挖通,从里面翻出更多的钱来。 女孩已经开始揽起地上散落的钞票。 “咦,这是什么?” 女孩翻到了什么东西,但似乎没有看清。 男人停止了动作,把手电光聚在了女孩手里。 “啊!” 女孩一声尖叫,手电筒掉到了地上。 他们终于看清了,捏在女孩手里那一把钞票中,有一只干瘪发黑的人手。 指端那五根尖长的指甲鲜红欲滴。 “嘿嘿”我轻声笑了。 “嘿嘿嘿”我又笑了。 男人惊慌失措地捡起地上的手电,向我照了过来。 “啊!” 女孩发出了一声更大的尖叫。 她的声音竟是如此性感,如此撩人。 “鬼啊~” 声音就像是从喉咙里卡出来的。 “你……你是谁?”男人哆哆嗦嗦地问。 “我?我不就是索命的鬼么”我咯咯的笑。 “老……老头,咱不玩了好不好。你把面具取了吧。”男人在讨饶。 “你过来取啊~”我说。 男人不说话了,我听到了牙齿打架的声音。 因为—— 根本就没有面具。 有什么面具会把人的脸变小, 会把人的鼻子拉成两个窟窿, 会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变成一团发面一样红兮兮的肉, 会把嘴唇变成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你,你是人是鬼?”,男人突然有些口齿不清,像是在流哈喇子。 我猜是极度的兴奋和惊恐勾起了他的毒瘾。 “我当然是人了,但……” “人有时候比鬼更可怕”我的声音低沉地让自己都害怕。 “你……您……这是怎么了?怎么……” “怎么这副怂样是不是,嘿嘿。” “不……不是那个意思……” “是与不是并没有关系,我已经不在乎了。” 确实如此,痛苦和折磨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肉体也好,灵魂也罢,再多的伤都只痛一次。 痛着痛着也就不痛了。 “三年前这里的那场大火……” “哦,原来您这伤是那场大火烧的。”女孩有些讨好的多嘴。 “不,那场火,是我放的。” 男人谄媚地随声附和,“烧得好,烧得好,这里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烧死这些王八蛋。”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他马上噤声。 一个人的好,或者不好,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又岂止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 “你,我,你,能不能,……我们,我们不要了。”女孩哆嗦了几下。 “不要什么啊?” “钱,钱我们不要了,求求你让开好吗?”我猜他们正盯着我身后的洞口——这间房子唯一出口。 “这个游戏不好玩吗?”我重重拉上了盖板。 “嘭”盖板发出响亮的声音,我猜此刻他们的心会猛然一沉。 我顺手捏开了灯。 一盏深红色的灯,照相馆暗房里用的那种。 就在他们的头顶。 灯亮的一瞬间,女孩紧紧抱住了男人。 和我想象中差不多,二十来岁的妖艳女孩,相貌猥琐的中年男人。 是什么让这样看起来并不相称的两个人,走到一起的呢? 金钱?欲望?还是别的什么? 郎才女貌,竹马青梅难道不好? 谁知道呢。 男人留着个很拉风的发型,长着横肉的脸上天生带着些坏相,但此时看起来有些走样。 他穿着件黑色短袖,胳膊上密布的青色纹身十分扎眼,一直延伸到了袖口里面。 女孩不知道是泪还是汗,已经把妆给弄花了,先前诡异的獠牙早已不见,只是眼睛里那两只深色美瞳还有些惨人。 “都别紧张了,可以放松一下,或者随便坐。嘿嘿。”我尽量把语气放得柔和。 两个人却又齐齐向后退了几步。 “我有这么吓人么?”我咆哮道。 女孩被吓得不轻,身子一软靠在了身后盖着东西的塑料布上。 塑料布缓缓滑到了地上,露出了盖在下面赤裸的女尸。 女孩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男人像被扎了一样向旁边跳开。 尸体已经放了好些日子了,我打算看着她慢慢腐烂,没想到几天时间没来又面目全非了。 “该死的老鼠,又来偷吃。”我嫌弃的说道。 啮齿类动物就像是黑暗的宠物,怎么都躲不开。 “大侠,英雄,我们无怨无仇,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保证,我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告诉第二个人,我保证……” 男人突然给我跪下了,声泪俱下,他很激动。 “她不就是第二个人吗?” 我看着瘫在地上的女孩。 “所以,人的承诺一点都不可信,呵呵” 想让人闭嘴,我的办法粗暴简单却最有效。 男人慌张的看向女孩,眼晴里多了一层东西。 女孩全然没有发现,缩在墙角盯着桌上的死尸瑟瑟发抖,好像生怕尸体会暴起。 “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你应该好好看看,以后这种机会可不多。” “以后……以后,你要放过我们对吗?”男人哈巴着。 “也许吧,我还没有想好,不如我们先来玩个游戏吧。”我提高了声音。 女孩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和男人齐齐看向我。 “你看,你的手里还有武器,你可以赌一赌,用这个打死我,然后你们俩带上钱出去。” “或者,打死你身边的女人,我放你出去。” “我们谁都杀过了人,我也就不怕你去告我了。”我对男人说。 “可……可以不选吗?”男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女孩。 “你跑题了。”,我说,“曾经有个男人不选,也在这里……”,我说,“我把他的眼睛掏出来了。” “还有一个……喏,就在这里了哦。”我指了指桌上的女尸。 “我选,我选。”,男人惊慌失措。 “但现在我想换位了,嘿嘿~”,我说。 “你”,我指着女孩,“该你选了。” 女孩低下了头,看着不远处地上的“武器”——那其实只是一根结实的木棍。 像是从茶几上卸下来的一条腿,一端倒戳着几根杂乱的铁钉。 这原本是男人拿在手上的东西,倒不失为一件另类的武器。 我猜那一会打倒我的就是这东西。 女孩慢慢的,慢慢的从地上捡起木棍。 突然,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弹了起来,举着木棍就向我冲来。 “去你妈的,老娘跟你……”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我便一脚将她踹飞,她重重摔回了原地。 “怎么样,这个老头还行吧。嘿嘿。”我对自己的表现比较满意。 女孩捂着肚子,那张鬼脸变得扭曲。 落地的时候,一只手机从她的口袋里摔了出来。 她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将手机抓过去捏在手里。 用颤抖的手快速在手机上按了几下。 但随即,她惶恐的看看我,又沮丧的看看男人。 “要报警吗?”我笑道,“早告诉过你们没有信号,这下信了吧。” 他们一定没考过几次试,不知道要屏蔽手机信号其实很容易。 “换人吧。”我说。 男人看着女孩,没有作声,但表情似乎不像之前那般慌乱。 他摸过木棍紧紧捏在了手里,蓄势待发。 我皱了皱眉,将左手放进了裤兜。 “啊!”男人大喝一声,从地上暴起,完全一副拼命的架势。 我的神经立马绷紧。 然后让我始料不及的是,他并没有扑向我。 而是一转身,向着女孩头上全力一击。 “嘣”,一声脆响,木棍断了。 女孩闷声向一旁倒了过去。 铁钉从她的脸上一直划到头皮,撕开了一条长而深的伤口。 我看了看跌落在地上的木棍,铁钉上还带着女孩的一块头皮和一缕青丝。 “啧啧啧,你真狠。”我向男人竖起了大拇指。 男人手里还捏着半截木棍,半晌,又像是很嫌弃一样把木棍重重丢在了地上。 他又跪了下来,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 “我按你说的做了,我也杀人了,我们一样了老哥。” “放过我吧,我给你磕头。” “心寒吗?”我转向女孩。 她并没有死。 她的皮肉向外翻着,血从脸上和头上汩汩地往外冒,巨大的伤口使那张脸显得更加恐怖。 身体也在本能的抽搐,只有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男人。 那是近乎致命的一击。 男人似乎被女人的眼神吓到了。 他又一次捡起了木棍…… “你要干嘛?”我问。 “还没死透,我再补一刀。”男人的眼睛开始发红。 “等等、等等”我顿了顿。 “我想采访一下你,现在,你觉得她哪儿最让你害怕。” “眼睛,眼睛,他妈的能把老子看毛。”男人吸着鼻涕,似乎很是亢奋。 bingo!完全正确。 看来不是我有病,每个人都害怕眼睛,该死的眼睛。 “那不如我们把这祸害挖出来吧。”我怂恿男人。 “啊?”,他有些犹豫。 “我的提议不好吗?”我有些失望。 “好,好,好,只是……我拿什么挖?”男人有些机械,也有些迷惘。 “手指吧,那感觉……咝,你试试。” 男人颤抖着将两根手指送到了女孩眼前。 “啊~”,他的手猛地抓了下去。 但他并没有得逞,我在最后的一刻制止了他,用一把精致的小刀。 我始终装在左手裤兜里的小刀。 男人如烂草包一样慢慢躺倒在地上,呼通呼通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我把小刀放回左面裤子的口袋,然后将头转向女孩。 “他死了。”我轻声说。 她向我眨了下眼睛。 “以后跟我吧。”我笑着说,“你也看到了,他是怎么对你的。” “只要你不嫌我丑,你看,我还有钱。呵呵呵~” 她的头扭了扭,似乎是想点头。 我看到她那双空洞的美瞳下面,燃起了一把火。 是求生的欲望吗? 抑或是贪婪的欲火。 “那我们干点什么吧。” 我伸手揭起了她的衣服。 她的腿细而长,身材匀称,比例适中。 腰里和脚踝上都有诱人的纹身。 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我再一次看了看女孩的脸。 看不出长相,但她的脸型很好。 发迹线的高低也合适。 鼻梁挺拔。 眼睛也很大。 应该是个美女吧。 女人顺从的扭动着身子迎合着我的手。 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她的动作依然透露着娴熟。 我问她,“你怕我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怕我什么呢?是我的长相吗?” 她摇头。 我想她确实不会怕。 她扮鬼吓人,不就是在找这感觉。 但她能扮的仅仅只有那张皮。 人永远扮不了,人皮里包裹的那颗心。 复杂、肮脏、多疑、善变。 不到巨大的利益面前,你永远不知道心有多脏。 不到生死攸关的选择面前,你永远不知道心有多独。 “那你爱我吗?”我问。 女孩坚毅的点头,甚至还对我挤出一丝笑意。 爱是什么? 是你在暗夜里看到的一缕曙光。 还是我在举起刀时的一念之仁。 一念,一念。 一念地狱,一念人间。 我就是那个穿行在地狱人间的孤魂野鬼。 有人害怕,有人可怜。却绝不会再有人爱。 连我这样的人你都爱,你真是个烂货。 嘿嘿,嘿嘿,哈哈哈。 女孩惶恐地看着我,像只毛毛虫一样向着墙角蠕动。 每个男人都可以骑你身上,你的每寸皮肤都浸透着别人的体液,你的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别人的体臭。 而你……居然还不知廉耻的想要爱我。 “你配吗?你配吗?” 我心烦意乱。 咆哮着撕扯她的衣服,撕扯她的头发,撕扯她的身体。 等我冷静下来的时候。 女孩已经不动了,一双空洞的眼睛更加黯淡。 解脱吧,我说。 其实你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早在你决定出卖自己的时候。 你就已经该死了。 一个连脸都不要的人,你就不该出现在有亮光的地方。 去地狱吧,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我累了,走吧。 这儿留到明天再收拾。 否则以后的若干漫漫长夜,我怎么熬过。 我捡起地上的手,安在了桌上的胴体上。 我俯身,抚摸她脸。 秀秀,你看,你都这样了,我依然对你不离不弃。 是不是比那些男人好多了? 是不是?嘿嘿嘿…… 从暗室出来,我已一身臭汗。 幽深漆黑的过道不知哪又吹来一阵阴风。 仿佛能沁进人的每个毛孔。 我使劲地忍,但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伸手不见五指,我打亮了那支手电,在幽暗的通道里前行。 背后有呜呜的风声,也或许…… 不是风声。 我的脚跟突然觉得沉重。 衣角有被拽住的感觉。 我停下脚步,理了理衣衫。 是你吗?我说。 长长的走廊里只有低沉的回声。 “恨我吗?恨就带我走吧。” 我们去喝孟婆汤,我们去过奈何桥,我们再堕轮回。 让胎盘把你洗净,我们竹马伴青梅,好吗? 只有风声。 那沉重的感觉也在慢慢变轻。 “婊子,你做了鬼都嫌弃我,婊子。” 我想流泪,却只有悲愤。 走吧。尘归尘,土归土,这就是我的命。 我继续前行。门外已是大雨滂沱。 (第一章完) 第2章 探视 http://.biquxs.info/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 我很难想象一个人能够把一场犯罪说得像讲鬼故事一样。 有些地方还有诗意的修饰和抒情。 看着对面这个烧得像青蛙一样的男人。 我的心有些痛。 关于任哲的鉴定一直没有定论。 他平和、安静、礼貌,举止中还透着些优雅。 看不到一丝暴徒的影子。 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三年间,他纵火烧死了嘉龙国际13名女子并将其中一名叫李毓秀的女孩藏尸,而后又相继杀害了其老板夫妇、社会无业人员和站街失足女青年。 手段都异常残忍,同时伴有严重的虐尸行为。 当然,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 犯罪经过叙述比较详细。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动机都很成熟。 但问题在于——这些都是假的。 嘉龙国际确实烧死过人,但是12个。 并没有一个叫作李毓秀的女孩。 那片废墟确实发生过三宗凶杀案,手段凶残。 但前两宗也不是已经跑路的老板夫妇。 至于社会无业人员和站街失足女青年——同样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所为。 在任哲所说的那间地下室的暗室里。 警察一无所获。 蒙尘的房间空空如也,墙壁和房梁上结满了蛛网。 没有女尸,没有钞票,也没有血迹。 只有呛人的空气,一些爬虫的尸体和一只肥硕的死老鼠。 鉴于他在叙述中有提及,警方还专门解剖了老鼠的尸体。 除了灭鼠强的残留,并没有什么发现。 所以,初步判断是,他患有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不论是创伤性再体验,还是激惹后狂暴,都与ptsd的症状比较相符。 他经历了大火重创,又经常从案发地点经过,很可能目击了全部凶案现场。 所以他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也就是说,他所谓的杀人,很可能都是自己的臆想。 也许他只是一只替罪羊。 也或者——不是。 因为他所说的三个人中,老板夫妇确已失踪。 诡异的是那个女孩李毓秀。 她是一年半前失踪的,在另外一个地方。 且失踪前一年半,她也从未离开过那个地方,证据充分。 对于这个结果任哲显然比我更吃惊。 我看得出他不是装的。 我把那个李毓秀的照片拿给他看。 他看着照片怔怔地发呆。 “是她吗?”我问。 他不说话,眼睛里复杂的神情告诉我,他所说的李毓秀就是这一个。 但那个李毓秀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认识任哲。 问题很简单,事情却很复杂。 任哲是自首的。 鉴于案情重大,所以他被暂时羁押在看守所。 我有充足的时间去看他,和他聊天。 起初他像是怕我,排斥我、躲避我。 在去过几次之后,他不再躲了。 恢复了他原有的平静,但我们依然无法交流。 直到他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认为这些人该死吗?” 我显然无法正面回答。 “那么你认为呢?”我反问。 “你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以你的智慧。”他讥讽我。 确实,不论真相如何,如果他对这些人还保留哪怕一分善意,他就不会想要或者真的杀死他们。 “每个人”,我说:“他既然存在于这个世上,那么我想,他就有存在的必要。这就是所谓的存在即是合理吧。” “我读过你的书。”他盯着我。 “所以,请收回你刚才的话。”他的目光闪烁甚至变得凌厉。 好吧,我承认,年轻时我的想法是有些偏激,但那并不排斥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你只是对社会的某一个群体感到憎恨,但你所憎恨的,整个社会也并不认同。只是你比较极端。”我说。 “那么你是相信人是我杀的?。” “信,为什么不信,你有充分的理由干出这样的事情。” “你了解我?” “做过一些调查。” “那么……我爸还好吗?” “不好。”我说,“你本该去看看再来自首。” “哼哼,不去了,这个样子会把他们吓死的。” “不去也好。把最美好的记忆留给他们吧。”,我说,“对了,你悄悄放下的钱我已经给了你妹,以一个好心人的名义。” “你知道……”,任哲吃惊地看着我,直视他的眼睛让人在白天也有些发怵。 “为什么不多放点呢?”,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的头慢慢耷拉了下去,“钱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为什么还要把那么多钱藏起来留给你自己。” “那些钱找到了?”他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没有,你说的那间暗室里连一毛钱都没有。” 任哲看起来有些沮丧,又有些害怕。 “我的感觉没错。”,他说,“我的背后确实有一个人,他让我害怕,比别人怕我更让我害怕,但我一直找不到他。” “只有,只有一次,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任哲好像打了个冷颤。 “就像……你的眼睛。”他盯着我的眼睛说。 “我的眼睛……哈哈哈,我可是出了名的电眼杀手。我的眼睛可是只会留情。” “会不会是幻觉。”我说。 “嘿嘿,你不是也知道了吗,钱没了,她也没了。现在看起来却像是我在撒谎。” “好吧,那么即使有这么一个人,你不觉得他是在帮你吗?” “不会,决不会,我怕他,怕他的眼睛,那决不是善意的。” “这是你自首的原因?” “算是吧。我这样一个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原本已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但我偏偏怕那个他,怕得要死。所以,我想到了这里,这里,他还会跟来吗?嘿嘿。” 我沉默。 他也沉默了。 过了片刻,他先开口。 “你想从我身上研究点什么呢?教授。”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跳了几下。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说。 “好吧。”他叹了口气,“我承认,我确实像鬼片里怨念沉重的阴魂。” “或许我可以为你超度。”我笑了。 他看着我,好像一点也不好笑。 “但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他的语气变得阴沉。 “你不是裁决者。”我说。 “你一定知道开膛手杰克吧。”他说,“你可以参照他来理解我。” 开膛手杰克是个臭名昭著的杀手,以杀害妓女后剖腹摘取她们的子宫闻名,且一直没有落网,曾在19世纪末的英国引起了极大社会恐慌。 “都说开膛手杰克也是个妓女,但我觉得他是个医生。上天给了女人生殖器官,是为了繁衍生息,不是拿来作交易的。但偏偏有太多女孩子,很小的年纪就开始懂得拿身体出来换她们需要的东西,你说这是不是病了?” “你认为这是病?” “不是吗?这是心病,是懒惰,是贪婪,是想不劳而获。” “看过古龙的小说吗?书上说杀人是这世上的第一份职业,卖淫排第二。”我说,“雌性动物具有拿性来换取生命所需的本能,人类并不是唯一。况且,有什么不好吗?绿色低碳环保。” 任哲像是第一次见我一样又把我看了一遍。 “你走吧”,他说。 “我只是开个玩笑。我觉得你有些激动,想缓解一下气氛。” 我笑道。 任哲那变型紧握的手慢慢从衣角滑了下来。 其实,任哲想传递给我的,无非是一种病态的杀妓行为。 这种现象在社会上会时有发生。在国内影响较大的是2004年的沈氏兄弟杀妓案。共杀害了11名失足女子,并将部分受害人的器官炒食。在国外,影响比较大的就是任哲所说的开膛手杰克。 其实,对于卖淫行为的不容,在某些宗教国家体现尤为突出。 在一些中东国家,妓女是会被官方处死的,而民间的虐杀行为更加普遍。 我并不认为这些人一定该死。 从某个角度说,那些被杀的女人,才是弱者。 她们游走在法律的边缘。 不受法律保护。 做着肮脏龌龊的工作。 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你以为真正肮脏的是这些人? 那你便错了。 是个女人都能做出这种事来。 有些女人凭这个升官。 有些女人凭这个显贵。 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很多时候,你一面鄙视着最下层的那些人。 一面又在追捧着做的高明些的那些人。 其实她们都在做着同样的事。 只是机遇不同、环境不同、对象不同罢了。 从看守所出来,我也反复在思考一个问题。 当社会肆虐所谓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等论调时;当整完形在直播平台搔首弄姿的女孩们炫富时;当美女帅哥凭一场真人秀赚上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人民币时,社会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当这种人越来越多时,那就不是人病了,而是社会病了。 对任哲的走访持续了很长时间,除了不间断的探望和谈话,期间我也在着力寻找与他相关的线索。 那场原先被认定为操作不当引发的火灾因为任哲的供述被全盘推翻。 但由于当时遇难者对于之前个人信息的刻意隐瞒,取证非常困难。 关于任哲杀人的案件还是没有定论。 但我的关注点并不完全在于此。 任哲的案例本身就具有典型性。 一个寒门出身的高考状元。 名校的毕业生。 在千比一的招录中胜出。 拥有令人羡慕的工作。 至今仍是小城励志的典范。 本来自带光环的人生。 却在六年前因为他的失踪而黯淡。 再次出现在人们视野的时候。 他已是个残缺不全的人了。 我注意到,他把自己叫鬼,叫东西,却从来不叫人。 或许正如他所说,他已经是个游走在人与鬼之间的孤魂了。 随着对他一点一点的了解,我想写点东西了,讲述他令人唏嘘的经历,祭奠他死去的灵魂。 第3章 初识 http://.biquxs.info/

这首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故事要从他毕业那年说起。 那年他23岁。 阳光,帅气,雄姿英发,朝气十足。 任何溢美之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过分。 1米83的净身高,幼年经历劳动锻造出的浑实肌肉,以及挂在嘴角的那一丝暖暖的微笑。 不知考官是否也被他的阳光打动。 但在那一场千里挑一的角逐里,他毫无悬念的胜出。 名校的背景和优异的成绩固然重要,我想更重要的是他专注的精神和处世的态度。 自信而不自满,谦虚却有风度。 这样的男生自然而然是女孩子们眼中的猎物。 甚至连阿姨级别的女同事,都想要把他介绍给她们待嫁闺中的女儿。 年轻的女孩轻扫娥眉,打扮装容。 年纪大的阿姨则会不自觉地泄露殷实的家底和美丽的独生女儿。 但他却是个太极高手,深谙人情事故。 任何大胆主动的追求都被他轻松化解。 一个又一个满怀热情的女孩带着无奈被冷却。 你们是否会以为这些也是任哲告诉我的? 并不是。 他对这些事情印象模糊。 甚至在我告诉他的时候他也两眼茫然。 因为他的全部感情,全集中在一个女孩子身上。 这个女孩就是李毓秀。 任哲工作的那一年,是他们相识的第三年。 我曾仔细端详过这个女孩的照片。 杏皮眼、棱鼻梁、鹅蛋脸,嘴唇微翘,眼角上扬,透着与年龄不相衬的性感和成熟。 尤其是眼睛。 不大,不美。 却最适合她的那张脸。 这本是两个不同框的人生。 一个是名校的高材生,一个是酒吧的跑堂妹。 一个曾被人仰望,一个则不断被骚扰。 一个在阳光下生长,一个在黑夜里游荡。 然而黑夜与白天就在黎明相逢了。 用一句最俗套却颠扑不破的话说。 一切都是命。 任哲从不睡懒觉,每个清晨,他都会迎着第一缕阳光,在太阳下奔跑。 他不去夜店,不懂网游,也没去过健身房。 但他享受着最自然、最健康的生活。 起床,晨跑,早餐,学习。 学习,午餐,午睡,学习。 学习,晚餐,学习,晚安。 单调而有意义,相信每个怀抱梦想的人都经历过这样的生活。 然而生活就在这样一个早上被打破。 那是中秋的一天清晨,黎明的天色要比夏至时暗上很多。 夜里刚刚下过一场雨。 空气里还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任哲和平常一样顺着学校边的河堤慢跑着。 这个时节城市尚未醒来。 但鸟儿已开始唱歌。 他听着熟悉的鸟鸣。 沿河堤慢慢跑着。 突然,前面的小弄里有女孩轻声的惊呼。 任哲循着声音跑了过去。 窄小的弄堂里,两个满身酒意的青年将一个女孩围在中间。 女孩留着齐肩的长发,略带疲惫的脸显得楚楚可怜。 但她并不懦弱,她摆出防备的姿势,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雨伞当作武器。 两个青年像是玩弄老鼠的猫,趁着女孩不注意,会时不时拿爪子拨弄一她的身体。 嘴里鼓捣着下流的话语。 得手后还会发出得意的狞笑。 两个人一前一后交替着动手,女孩有些自顾不暇。 “秀秀”,任哲突然站在巷口大声喊了一句,“你妈让我喊你回家。” 两个男人停下了动作,看了看巷口的任哲,然后像没事的人一样流里流气向着巷子的另一边走了,甚至还哼了几句歌。 女孩这才松懈了下来。 她站在弄堂里,向他报以青涩的微笑。 尔后又整理了一下衣服。 格子衬衣,修身的牛仔裤,紧紧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躯体。 任哲也向她报以微笑,又向前继续跑。 他一边跑,一边倾听着枝头的鸟叫。 天气已转凉了,但鸟鸣声依旧热烈。 不知何时,他才注意到,在鸟叫声中,还夹着一串钥匙的声音,就在他的身后。 他回头,接着就看到了一抹倩影。 正是刚刚的女孩。 她跟着他跑,已经跑出了好一段。 看到任哲停住脚步看着她。 女孩尴尬的笑。 娇媚但不扭捏。 “谢谢你救了我。”女孩迎着任哲的目光,像是有些不知所措,拿手将散乱的头发捋到了耳后。 纤长的手指,纤细的指尖,再往下是嫩白的手腕,上面纹了一排字母,好看,但花哨,也看不清楚。 任哲皱了皱眉头。 “我救你了吗?那对不起,刚刚认错了人。” 他说着打算回头。 但最后的一瞥,他看到女孩的眼和嘟起的嘴。 很美。 他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女孩原本暗淡下去的眼睛亮了。 青春的时光,懵懂的少年。 那一眼,如同一个幸福的闪电。 这个闪电恰好击中了女孩的双眼。 “那你怎么知道我叫秀秀。”女孩问了一句。 “我胡诌的。”任哲转身,继续前行,但脚步已然慢了下来。 “骗人。你刚才不是说你认错人了吗?怎么又成了胡诌,难不成那个人也叫秀秀?”女孩跟了上来。 任哲竟无言以对。 “好吧,就算我帮了你吧,以后晚上出门小心点,最好能穿长点。”任哲看了一眼她饱满的小腹和尚盖不住肚脐的衬衣,看似随意的一说。 “哦,知道了。”女孩脸一红,小声说了一句。 “好啦,保重吧,快去洗洗,再晚上课该迟到啦。” 任哲边说边走,她却还定定立在原地。 眼睛却有些红了。 “怎么了?”任哲又往回走了几步。 “没事”,女孩说着把头扭向一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光。 任哲突然心里软软的。 他不是没有单独和女孩相处过,也有女孩在他面前哭过。 但这一次,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酸。 “你……吃过早饭了吗?”任哲问。 女孩轻轻的摇头。 “那一起吧。” “嗯”,女孩萤萤泪光中露出一丝浅笑,她还有一对很好看的笑窝。 所有关于相爱的故事,都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美好到足以遮盖所有的不足。 否则又怎会有那么多人,为了几刻温存,为了几句誓言,便虽死不悔。 任哲和女孩一起在公寓门口吃过早餐,留了联系方式,便匆匆赶去上课了。 那一天,他上课有点走神。 李毓秀。 他心里不时闪过她的名字。 他本以为她只是一个不安分的大学女生。 在夜色里偷跑出去找点刺激,回来时不巧遇见了猎色的流氓。 但他猜错了。 早餐时不多的交谈,让他记住了这个和他一般大的女孩子。 她的父母早逝。 她从十六岁开始就外出独立养活自己。 她洗过盘子,发过传单,当过保姆,送过外卖。 现在在一家酒吧上班,夜班。 她就住在任哲遇见她的那条巷子里。 因为那里有租给学生的全市最便宜的房子。 我曾经问过很多人,他们恋爱的起因。 有些人能够明确告诉你,是外表或举动的吸引。 还有一部分人说不清。 另外还有比例很大的一类。 是怜悯。 尤其是女人。 他们会告诉你。 起初并没有觉得是爱。 打动他们内心的,是同情。 对方不幸的遭遇、贫苦的家庭、多灾多难的人生。 会让一个人在倾听的同时更易达到共鸣。 就像看宫斗剧一样,它就要让你心软、让你哭泣,让你不平。 这个时候,你的注意力就会被牵引,无暇分心。 但生活不是戏剧,除了观望你还需要响应。 你以为自己在拯救。 其实只是在还债。 当你深陷到其中的时候。 才发现你已然控管了他不幸的人生。 他的不幸于是变成了你的不幸。 你需要还感情的债、同情的债,这个过程很可能就是一生。 这是我能为任哲找到的最合理的理由。 否则他又怎会突然间放不下李毓秀。 感情的复杂就在于此,你说不清到底点在哪儿,反正心动就在那儿。 那天晚上,任哲给李毓秀发了条信息。 他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但就是想发。 想了好一会,反复删改了几次,他最终也只发了三个字。 “在干嘛?” 没有回应。 他有些不甘心。 一边看书一边等。 同宿舍的周大伟回来的比较晚。 看任哲在那盯着书发呆。 走到他身边拿手在他眼前扰了几下。 “别闹”,任哲懒得理他。 “又思春啦?”周大伟习惯性说了一句。 “放屁。”任哲笑着拍了他一把。 “你别说,这次我看是真的。” 躺在床上的张广亮接了一句,“一个晚上了一页都没翻,还一会劲的看手机,太反常了。” “哎,我说,张广亮,三年了我都没发现,你还有这偷窥癖。”,任哲道。 “那倒没,只是我觉得你今天在发情,替你留意了一下。你自己肯定没发现吧。”,张广亮道。 “夸张。”,周大伟说了一句,“人家任哲是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你以为是你张广亮,整天靠那些岛国片为生。” “大伟,咱可把话说清楚了,是谁没事老拿着u盘凑我电脑前面喊着多下点,多下点,完了还尽挑那胸大屁股大的拷。” “打住,打住。你那什么审美,只要是个资源就点,上次你给我拷的那些,有一个直接整得跟蔡文婷似的,害我裤子都脱了一半又倒提了起来。” “小蔡怎么着你了,那可是我的女神。” “张广亮,女神是用来供滴,有本事变成你的女人我才服你。” “小瞧我是不是,那咱们走着瞧。” “你看,暴露了吧张广亮,你可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连老师你都不放过。” “大伟,你敢笑话我?是不是你那阿姨这几天没来调教你皮痒了。” “我那才叫爱情,你不懂。”,周大伟说道。 “屁,任哲,你听听,这家伙太不要脸啊,把奸情能说成爱情。”,张广亮道。 此时任哲哪有心情和他们插科打诨。 他的心思全都在手机上了。 “这家伙真有情况了?”,周大伟道。 张广亮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任哲”,周大伟道,“是不是施茵?这两天上课我看她喜欢坐你旁边。” “还林诗茵呢,睡觉。”,任哲道。 其实这一晚他并没有睡好。 虽然早早爬上了床,但他总是睡不着,还有些莫名的烦燥。 酒吧他去过几次。 给他的总体印象并不太好。 而且他也听过,那些形形色色的酒吧,并不都是卖酒的。 李毓秀又上的是夜班。 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题把他折腾的翻来覆去,却也理不出个头绪。 他只好拧亮台灯翻开了书本。 读书,是此刻唯一能让他平静的办法。 台灯整整亮了一夜。 破晓的时候,手机响了。 李毓秀的信息回过来了。 “对不起,上班不让拿手机,刚下班。” 任哲盯着手机,带着红血丝的眼睛里有了笑意。 “吃完再去睡吧。”他回道。 起床,冲澡,出门,一气呵成。 任哲兴奋的像只没头的苍蝇。 李毓秀在公寓大门口的小店前面等他。 他出现的时候,她干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小米粥和包子,清淡而不腻。 李毓秀还是在问昨天的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随口就能叫出我的名字呢。” “我小的时候家里养过一条狼狗。” “有联系吗?” “狗的名字就叫秀秀。” 任哲爽朗的笑。 李毓秀看着他,金色的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熠熠生辉。 半晌,李毓秀才反应过来。 “你好坏~”她娇嗔。 任哲笑地更大声了。 他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问李毓秀。 但一见到李毓秀,他又觉得问她这些问题有点唐突。 李毓秀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疑问。 她主动跟他交待。 她上班的地方叫遇见。 是一家格调很高的酒吧。 这个任哲听同学说起过。 但听着名字,任哲觉得它还有弦外之音。 的确也是如此。 李毓秀说,格调高某种程度只能代表消费高。 把一些收入较低的群体挡在门外。 但至于人的素质,并不一定。 好在她只负责收银,并不经常受到骚扰。 不经常的意思是,偶尔也会,尤其是晚上。 但夜班工资要比白班高一些。 一般情况下,她有足够的经验应付那些蠢蠢欲动的心。 她总是笑靥如花面对每一个善意或怀揣恶意的眼睛。 李毓秀每天早上睡觉,中午起床,下午就窝在自己那个七八平米的小屋里,看书,或者干点别的。 下午五点半晚餐,晚上六点半上班。 李毓秀的坦诚的解释,让任哲心里很舒服。 出淤泥而不染,这是何其高贵的品质。 第4章 袁媛 http://.biquxs.info/

作别了李毓秀,任哲去上课。 虽然一夜未睡,但他精力充沛。 下午下课后,他还去打了一场篮球。 球场边依旧有那个身影。 今天是白色的连衣裙。 和她高挑的身材很搭。 如同一朵盛开的水仙花。 打球的时候,江左运球,任哲防守。 “看,又来看你了。”江左看了一眼水仙花。 “别瞎说”,任哲也向女生那看了一眼。 江左趁这个空当,一个漂亮的后仰三分。 篮球正中篮框。 “滑头”,任哲推了一把江左。 江左也和他们一个宿舍。 但他大一下学期就搬出去跟女朋友住。 “要不要打个赌。”,江左嬉笑着说。 “赌什么?”周大伟一听来了兴趣,立马凑了过来。 “赌那边那姑娘是来看你还是来看我。”,江左道。 “你快拉倒吧。就我们这被猪拱过的白菜,你以为人家姑娘看不出来。”周大伟说,“江左,不是我说,就你那走路的样,人家一看都知道你不是个雏。” “去你的周大伟,我这走首是雏的时候也这样咋啦。”,江左抗议道。 他走路有点八字步。 “哎我说任哲,咱能实诚点吗?你怎么装得跟个没事的人一样。又是哪儿撒的花种,长出这么朵花来。”周大伟说。 任哲苦笑,“这么多人就我和张广亮没女朋友,你们一堆情场老手倒反过了问我。” “得得得,别再拉我挡剑了成不,我已经够贱了我。”张广量抱怨道。 “你们看吧,这就是他的狡猾之处。四处撒网,还死赖着不收,让谁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其实呢谁都没机会,他就为了把网编大,再网更多的鱼。”周大伟道。 “占着茅坑不拉屎,浪费资源,典型的禽兽行为。”江左道。 “就是,浪费,如果换了我,我就一个一个的推倒,让她们叫やめて。”张广亮道。 “嘿,兄弟,岛国片后遗症又犯啦,说话归说话,能不能不做那猥琐样。你看那边有人看。”周大伟提醒道。 果然水仙花在盯着他们看。 “喂喂喂,看,旁边又来了一个。”张广亮叫道。 “靠,你小声点。”任哲赶紧阻止他。 因为他看到了李毓秀。 她刚好走过来,站到了水仙花旁边。 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那妞在冲咱们傻笑。”张广亮低声说,“这音量她们应该听不到。” “这是来看谁的?谁的?”江左把在场的人一个一个看了一遍。 任哲会心一笑。 “不会吧大哥,又是你?” “把又取掉。”任哲向李毓秀挥了下手。 “不玩了,人把自己当流川枫,其实只是个角田悟,太伤自尊了。”江左道。 “就是的,散了吧,这伤害简直是爆击乘12。”周大伟道。 时间本来也差不多了,周大伟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也就一哄而散。 出了球场,任哲直接向着李毓秀走去。 她站在原地,手微微插在牛仔裤里,看起来有点痞,也很随意。 没走出几步,原本站在李毓秀旁边的白衣女孩先向任哲奔了过来。 她扎着个马尾辫,衣服也很整齐。 清爽的淡妆恰到好处。 走过来时还卷起一阵花的香气。 看得出她是精心装扮过一番的,和李毓秀的随意有很强烈的对比。 女孩三两步便到了任哲跟前。 “任哲,好久不见。”,水仙花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嗨,袁媛。”,任哲恍然想起白衣女孩是谁。 还是一个月前,新生军训之后,学校组织过一次文艺晚会。 那几乎是艺术学院的汇报演出。 在那次晚会上袁媛有不俗的表现。 她歌声轻扬,漫舞蹁跹,还能弹得一手好吉它。 唯一的缺点是太艳。 任哲并不喜欢她舞台上的浓妆。 他也知道这只是偏见。 任哲和袁媛的交集只有短短几分钟。 那天袁媛在临上台前,盘好的头发突然散掉了。 她已经换好了服装,自己没有办法打理。 正好化妆师又去了别处。 几个一起的女孩倒腾了半天,却因为发卡不够弄了个一团糟。 眼见前台已经开始报幕了,袁媛急得直跺脚。 一旁的任哲看了半天看出点门道。 “要不我试试。” 几个女孩子让开。 任哲拿了一把回形针和燕尾夹又把散乱的头盘了回去。 虽然有些凌乱,却平添了几分妩媚。 夹头发的时候他靠的很近。 袁媛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她吐气如兰。 “不要乱动。” “你哪个学院的?” “恩,好了,快上台。” 台上乐声已经响起。 其她姑娘都已就绪。 袁媛却没有急于登台。 她向台阶上走了几步。 突然回过头来冲他一笑,“我叫袁媛。” 她的名声他早已听过很多遍。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但此时她的出现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看惯了她化妆的样子。 他差点认不出在球场边驻足几次的那个淡雅素颜就是袁媛。 愣了个神的功夫,身后传来周大伟他们起哄的声音。 任哲不好意思的回头看了一眼。 再回头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李毓秀一转眼不见了。 她刚才明明还站在那里的。 袁媛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她依然落落大方。 甚至比刚才更加自然。 “看了这么久都饿了,有没有人请吃晚饭?” “他”,身后几个人异口同声指着任哲。 袁媛莞尔一笑。 任哲只有接招的份。 五个人也不讲究,就在公寓门口的小饭馆找了个地方坐下。 任哲给李毓秀发了个信息。 “你去哪儿了?一起吃饭吧。” 这次李毓秀回的很快。 “不了,上班要迟到了。” 任哲一拿手机,气氛有些尴尬。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袁媛只是个陌生人。 好在江左叫来了他的女朋友。 两个女人有共同语言。 气氛才活泛了起来。 菜是最普通的家常菜。 袁媛一连吃了两碗米饭。 看着她的身材,江左的女朋友王珍珍羡慕不已。 张广亮说:“女神,我还以为你是不吃饭的。” “恰好相反”,袁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我饭量很好,而且从不挑食。” 末了她还幽默的加了一句,“很好养是不是。” 几个人又挤眉弄眼看着任哲。 就连王珍珍都含笑不语。 任哲有些哭笑不得。 这还哪跟哪啊。 吃过晚饭,江左和王珍珍要去自习。 张广亮和周大伟要去刀塔。 看着他们一副“我不带你”的样子。 袁媛会心一笑。 从饭馆出来,袁媛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去唱歌?我给你叫几美女。”袁媛嬉皮笑脸的说。 “你已经美得惊心动魄了,再叫个来我怕当场毙命。” “矫情”,袁媛嘴噘的老高,但这话让她很受用。 “那咱们去干嘛?” “走走吧,给你消消食。” 两个人沿着河堤缓缓前行。 “你怎么找到我的?”,任哲问。 “我有找你吗?你不是一直都在这儿么。” 轻风拂柳,月色朦胧。 “他们说你一直一个人?” “一个人?” “单身。” “你不是吗?” “不是的话我敢和你这样出现?。”袁媛幽幽的说,“我屁股后面可是有很多尾巴的。” “哦,我看看,在哪呢?”,任哲轻轻拉了下她的胳膊,袁媛顺势漂亮地转了个圈。 “讨厌。”,她背过身去,但掩饰不住声音里的愉悦。 “为什么不找一个呢?很多人说在大学不经历一场不计后果的恋爱,以后的人生可是会有遗憾。”,袁媛道。 “说实话,相比这种遗憾,我更怕恋爱带来的伤害。就像刘若英的后来里唱的: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你却早已不见,消失在人海。我觉得在学会爱与被爱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你不学又怎么会呢?”袁媛说,“恋爱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哦。” “看得出你很有研究。” “任哲,你是夸我还是骂我?”袁媛瞪了他一眼,连腮帮都鼓了起来,很可爱。 “别误会袁媛,我很赞同你的说法,但你知道,这方面我不并是个好学生,而且愚钝的很。” “你知道她们背后怎么说你么?”袁媛眨巴着眼看着任哲。 “什么?” “她们都管你叫毛坯子。”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 “去,你以为她们是在夸你?” “不是么?” “嘿嘿,告诉你吧,这句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你是块石头。到底能不能打磨成器,就要看是否经得起磨砺。” “哦,我懂了,你就是来当那块打磨石的是不是?” “我有那么古朴吗?”,袁媛轻拍了一下任哲,“为什么不能是工匠呢?” “工匠的精神是专注和精细,这可是一件既费工又费时的事。有时候效果可能还不咋滴。” “那要看面对的是一块顽石还是一块璞玉。顽石当然不咋滴,但如果真给磨出一块美玉来,那不就赚大了。” “呵呵,你这是投资的心态啊。” “感情不就是投资吗?以我心换你心。有哪个人会不求索取只愿付出?” “你很现实。” “是啊,二十郎当的姑娘,如果在恋爱这件事上还像十五六岁那样爱幻想,那就有问题了。” “但太直白并不一定好,有些时候可能还会把人吓跑。” “你觉得含蓄了好吗?扭扭捏捏矫揉造作半天,明明可以直说出来却非要用猜,制造出一大堆心理活动和废话,最终还不是那三个字:在一起。其实喜欢一个人哪用得着那么长时间。爱情就像我们中学时候的应用题。答案很简单,跟一加一等于二似的,但证明和验算很复杂。你是愿意一遍一遍去求解呢,还是用证明和验算确保正确呢?如果真有人被我的直白吓跑,那只能证明他没有和我在一起的福气,你说是不是?”袁媛看了任哲一眼,很有深意。 任哲也看着袁媛。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跑吧?”袁媛笑道。 “你都到了我不跑还能怎么着?”,任哲耸耸肩说道。 原来两个人一路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女生公寓区。 袁媛愣了一下。 “任哲,你很狡猾。” “哪有。” “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兜了个圈子?”,袁媛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神情。 “想多了吧。” “任哲~”,袁媛气得跺了跺脚,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 “那要不要上去喝杯咖啡?”,袁媛眼睛提溜了一下,装腔作势道。 “少来,演电影呢你。” “是啊,男主角送女孩子回去的时候,有想法的女孩子好像都会这样说一句。”,袁媛吐了下舌头。 “大姐,你这可是女生公寓。再说,”任哲向一楼的值班室看了一眼,“你去问问楼管阿姨同不同意。” 值班室里的胖女人正好对着窗户,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袁媛和任哲都笑了。 笑着笑着袁媛突然不笑了。 “古耐。” “古耐。” 袁媛头也不回的走进宿舍楼去。 第5章 蔡文婷 http://.biquxs.info/

送下了袁媛,任哲看了看时间。 还不到九点。 任哲打了个车去了遇见。 此刻是那里最热闹的时候。 李毓秀正忙的晕晕道道。 恍然间就看到了任哲出现在门口。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又黯淡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紧张。 “我为什么不能来。”任哲笑道。 “她呢?”,李毓秀低着头问道。 “回去了,你要是想她我便叫她来。” “滚蛋。”,李毓秀咕叨了一句,却显然放开了许多。 “那你的小伙伴呢?” “李毓秀,难道来看你也要组个团?” “你是专程来看我?” “你以为呢。” “那……我请你喝杯酒吧。” “不会。” 最后李毓秀替任哲要了一杯可乐。 期间不断有人结账。 他便不打扰她了。 独自找了个能看到她的地方坐下。 对于这种地方,他并不适应。 他觉得空气里充满了不安份的躁动。 但李毓秀似乎已经习惯。 她干着她自己的工作,有条不紊。 一有闲暇,她就抬头看他一眼,浅浅一笑。 两个人虽然说不上话。 但这一眼,胜过千言。 相比酒吧里的红男绿女。 李毓秀打扮得中规中矩。 黑色的小西装,淡淡的眼影和唇彩。 她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扎在头顶。 专注的时候嘴角微翘。 任哲暗暗将她和袁媛作了一个对比。 袁媛的美在眼睛,尤其笑的时候,两只眼睛弯成一个上弦月,那样子特别萌。 但睁开的时候,乌黑的眼珠又很有灵气,配在她那张瘦长的脸上平添出几分英气。 而李毓秀美在鼻子和嘴。 她的鼻梁挺拔,鼻锤微微卷起,两片嘴唇薄而小,但微微上翘。 加上特别正的鹅蛋脸,便有种说不出的妩媚。 一个人坐到了十一点,任哲起身离开。 李毓秀还在忙得团团转。 “每天都如此吗?”,任哲问。 “嗯。大概过了两点就好多了。你要走了吗?” “我总不能抱着一杯可乐喝一个通宵吧。那边小哥看了我好半天了都。” 李毓秀抿嘴笑,笑意里有些报歉。 “那就先回吧,注意安全。” “嗯”,任哲说着向外走。 “任哲”,身后李毓秀喊了一声。 他转过身。 “明天一起吃早点。”,李毓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嗯”,任哲痛快的答应。 第二天早上,任哲晨跑完后,提前跑到公交站台去等李毓秀。 接上了李毓秀,他们去吃牛肉拉面。 早上的凉意渐浓,一碗热乎乎的牛肉拉面再加一点红辣椒酱是这个季节的标配。 饥肠辘辘的李毓秀没几下便吃掉了一碗面。 还端起碗喝了半碗牛肉汤。 放下碗的时候,她的嘴角沾着些汤渍。 “头伸过来”,任哲伸手拿纸巾去帮她擦。 李毓秀乖的就像一只猫咪,支在那任由任哲帮她擦。 “任哲。”,一个声音从身旁传来,李毓秀像是做了什么错事,吓得赶紧坐好。 “蔡老师早。” 任哲倒不惊慌,缓缓站起身来。 这时李毓秀方才抬头去看身边的人。 一个戴眼睛的女生,最鲜明的特点是皮肤白皙。 她个子不高,但身材姣好。 “带女朋友来吃东西啊。”蔡文婷面无表情的说。 “哦,呵呵。”任哲打了个哈哈,啥也没说。 “江左昨天跟我说,有个艺术学院的姑娘在追你,就是她吗?”,蔡文婷瞟了一眼李毓秀。 “呵呵”,任哲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毓秀也看着他。 任哲心里暗骂江左这个大嘴巴。 “看气质,不像。”蔡文婷眼睛挺毒。 嘴巴更毒。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杀伤力巨大。 李毓秀有些难堪,慢慢把头低了下来。 “那您也不像个老师呀。”,任哲笑道。 蔡文婷脸色一变,刚想发作,任哲又接着说。 “前几天还有个其他院的师弟打听你电话来着,还问你是不是今年新入校的学生。” 蔡文婷脸一红。 一脸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小屁孩。”,蔡文婷轻声说了一句,能听得出任哲的话让她很受用,但她还是没有表情。 “好了,你们吃吧,我走啦。”蔡文婷说着就出了门。 目送蔡文婷出去,任哲看了看李毓秀。 她想表现的自然些,但还是能看出心情不好。 “蔡老师这人就是挑剔些,心直口快,人挺好的。”任哲解释道。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李毓秀突然就背起包往外走。 任哲赶紧追了出去。 “李毓秀”,任哲边走边拉住她。 “任哲,你放开我,我没事。” “没事你干嘛跑。” “我有点累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忙你的去吧。” 李毓秀稍稍用力,挣开了任哲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 “别这样,你看有人看呢。” 李毓秀抬头往四下一看。 果然蔡文婷在不远的地方向他们这边望。 李毓秀顿时安静了下来。 “任哲”,李毓秀说,“你过来。” 任哲向前跨了一小步。 李毓秀的手从他的臂弯穿过,轻轻搂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走吧。”,她淡淡的说。 等到走出了很远,李毓秀放开了任哲。 “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挺没面子?” 任哲不知道李毓秀这话是从何说起。 “我看得出我并不太受欢迎……我没读过书,也不像个学生,更加谈不上有气质。”李毓秀背过身说,“我皮肤没有她们好,手比她们粗糙,衣服……也是地摊货。” 李毓秀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抠着衣角的钮扣。 其实她的手很好看,手指就像是剥掉皮的葱白。 “昨天那女孩,很好看,身材也好。连我都忍不住想多看她几眼。” “哦”,任哲并不清楚李毓秀想表达什么意思。 “好了,快去上课吧,我也要去睡觉了。”,李毓秀转过身,冲着任哲勉强的一笑。 逞强者未必强,示弱者也未必弱。 李毓秀略带自卑的话语、哀怨的眼神更让任哲有种冲动。 他突然想抱抱她,抚摸她的头发。 他隐隐有个愿望:命运亏欠她的,他想补偿给她。 然而李毓秀从那天以后,却再没有回过任哲一条信息或接过一个电话。 她甚至会有意的避开他。 倒是蔡文婷。 自从那天撞见任哲和李毓秀之后。 约着他们宿舍几个吃过两顿饭。 蔡文婷是他们的师姐,比他们高几届。 读完硕士后留校,由于还没拿到博士学位,不能代专业课。 就给本科生当班主任兼思修教师。 她娇小,白皙,外表乖巧文静,但骨子里却热情泼辣。 大二的时候,院里排了一个话剧。 借鉴的是大话西游的创意。 蔡文婷扮演被臭猴子勾引的牛大嫂。 当她说到“你昨晚陪着人家看星星的时候,还叫人家小甜甜。”那句经典台词的时候。 演猴子的张广亮突然卡壳了。 事后回忆起来,张广亮说:“那样子,太美了,简直风骚刻骨。我一秒内便完成了一次性冲动的全过程。” 从那以后张广亮便成了蔡文婷众多追随者中的一个。 当然作为学生,他并不敢太直白,大多数时候只是意淫一下罢了。 真的到了现实中,他胆子比谁都小。 比如一起吃饭。 他会坐的离蔡文婷很远。 还会不时刻意随意说一些妙语连珠或者高深莫测的话。 蔡文婷是什么人。 她当然不会不知道张广亮的心思。 但她也并不打算说破。 有时候说到高兴的时候,她会对着张广亮说一句,“小屁孩”。 一句在别人看来随口说出的话。 能让张广亮兴奋好久。 第6章 生病 http://.biquxs.info/

袁媛从那一次被任哲送回去后。 热情淡了很多。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的身后尾巴很多。 没有谁都一样能过。 但她会时不时给任哲发个信息。 有的是手机上转发的祝福。 有的是她自己编的问候。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二个多月。 转眼已是冬至。 因为一直没有下雪,流感在这座城市肆虐。 先是周大伟,而后是张广亮。 任哲因为身体素质好一些。 多扛了几天,最终也和他们一样躺倒。 吃药根本无济于事。 三个人组了个团去离学校不远的医院打点滴。 在医院的输液大厅里,他们遇见了袁媛。 她并不比他们好。 其实几天以前她就给任哲发了个信息。 “我生病了。” “赶快去医院看看吧。”任哲这样回了一句。 那边再没有回音。 却不料此时碰到了一起。 “好些了吗?”任哲问。 “哼哼,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袁媛并没有回答他,却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显然她并没有好些。 她头上绷着个发带,里面包着退烧贴。 没有化妆,但嘴唇红得厉害。 眼睛里有红血丝,还时不时咳嗽几声,带着气管里的咝咝声。 因为不停地流鼻涕,她手里随时都拿着纸巾。 输液的时候,袁媛坐在了任哲身旁。 “啧啧啧”,张广亮说,“还能更恶心点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秀恩爱,死得快。” “滚蛋”,袁媛笑骂道,“我倒是想,你问人家任哲愿意吗?”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美人在侧,死便死矣。” “任哲,你就是嘴上劲大。”袁媛斜了他一眼。 护士扎针的时候,袁媛有些害怕。 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你晕针?”,任哲问。 “别说话。” 袁媛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任哲的手。 有些发烫,有些潮湿,但弯曲的手指纤瘦颀长。 任哲看着那慢慢扎入的针头,紧紧捏住了袁媛的手。 出血、回血,牛皮带“嘭”的一声被解开。 任哲这才慢慢放松了袁媛的手。 但她依然闭着眼睛,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看着她被捏得发白的指节,任哲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些东西。 关于袁媛的。 有好的,有不好的。 “大伟。” 任哲的思绪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 “哦,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到晚上才回来吗?”,周大伟轻声说了一句。 进来的女人是杨霖,任哲他们见过好几次。 她是周大伟的女朋友——也或许叫情人更合适。 杨霖是个记者。 三十有余,四十不足。 具体的年龄周大伟没说过。 杨霖是个有夫之妇。 所以张广亮常说周大伟那是奸情。 但周大伟并不以为然。 和杨霖的感情持续了有两年多,看得出他很投入。 杨霖留着沙宣头,穿着职业装,看起来精明强干。 她向众人点头问好后,直接坐到了周大伟身边。 “本来下午还有一个采访,我心里着急,就先回来了。那段以后再去。”她的声音很轻柔,很好听。 “我看你是想我了吧。”周大伟小声说,但大家都听得见。 杨霖脸一红,悄悄朝任哲他们看了一眼。 “啊,轻点。”周大伟大叫了一声,杨霖坏笑着瞪了他一眼。 “女朋友?”袁媛悄悄对到任哲耳边问。 “嗯”,任哲小声答应。 “口味真重。” 任哲突然抬头看了袁媛一眼。 她立刻缄口。 但过了片刻,她又问道:“你不会也……”。 任哲看着她满含深意的眼睛,刚想说话。 袁媛的手机响了。 她极不情愿的放开任哲的手,从包里掏出手机。 她看了一眼号码,直接压掉。 几秒后,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 袁媛还是没接,这次她按成了静音。 那边似乎是个锲而不舍的人。 袁媛挂得快他打得快。 一连打了很多遍。 最后袁媛直接关机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有病。”她不屑的说道。 “你的尾巴吗?”,任哲打趣道。 “是之一”,袁媛补充了一句,“人真是奇怪,有些人哭着喊着只为一个让他证明自己的机会,有些人你把一整颗心都捧给他他还嫌腥。” “那就证明是你表错了情啊。”,任哲无辜的说道。 “哎任哲,我就想问你,我到底哪点不好?我改还不行吗?” “你哪点都好,perfect。” “你那为什么跟个木鱼似的。” “你也别整的跟琵琶精似的。一开始就这么赤裸裸的,这剧情再发展下去就该抢了。” “任哲,你一定听过我的事,对吧?”袁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任哲。 “袁媛,你哪来这么大自信。”任哲看似随意的说。 他当然听过袁媛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艺术学院向来是美女云集的地方。 吸引着全校不知多少男生的目光。 哪个男儿心中没有过一个充满才情的姑娘。 艺术学院的女生自然也是众多男生夜谈的对象。 内容不外乎是那些才子佳人,胧月晓风。 但袁媛不同。 她很出众,也很特别。 因为她的身上牵扯着一条人命。 那时有个男生,狂热的追求袁媛。 为了讨她喜欢无所不用其极。 但袁媛并不喜欢那个男生,甚至可能还有些讨厌。 男生一直紧追不放,到最后听说到了性骚扰的地步。 为此袁媛还报过警,但效果并不明显。 之后的一天晚上,那个男生突然坠楼了。 从他自己的宿舍里掉了下来,当场死亡。 警察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他同宿舍的一个男生神色慌张。 不在场的说辞也很牵强。 通过进一步调查发现,他在撒谎。 于是警方对他采取了措施。 很快,男生供认,当天死者喝了酒,回到宿舍后和他发生了冲突,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死者因为喝了酒重心不稳又动作较大,一失足从没关的窗户里掉了下去。 这个供述和警方的结论一致。 但死者家属不依不饶,认定了这是谋杀。 案子翻来覆去闹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终男生因过失致人死亡被判了十一年。 这里面本看似没有袁媛什么事。 但在校园里流传着一个版本。 就是关于两个人为何起了冲突。 传言说,死者对袁媛的死缠烂打,激起了袁媛强烈的反抗的欲望。 你既然这么想得到我,我偏偏不给你。 我给你身边的人。 说某年某月某日,袁媛把被判刑的男生约去开了房。 还拍了照。 然后在无意间被死者看见。 死者恼羞成怒,当场打了被判刑的男生。 之后就一直冲突不断。 直到坠楼。 这件事是大一下学期发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但至今依然有很多人记得。 任哲看着袁媛的眼睛。 他无法将眼前这个热情奔放的女孩子和那件事关联在一起。 袁媛这样问,他又该怎么说? “算了”,袁媛把头转了过去,“你不说我也知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 她突然变得难得一见的冷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但是任哲,有些事以讹传讹,真相并不是你所听到的那样。” “我知道你很无奈,过去就过去吧。”,任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问题不是我过不去,而是大家过不去。”,袁媛叹了口气,“都快两年了,人们还是会提起。” “那是因为你本身比较受关注吧。” “那不叫关注,那叫是非。” “任哲”,袁媛说,“能不能认真点告诉我,如果是你,能接受像我这样有故事的女生吗?” “如果只有这个故事,我想并没什么。” “去你的,我就知道,你肯定把我想成袁金莲了。” “哈哈哈,你真会自谦。” 这时输液大厅门口的塑料帘“吧嗒”响了一下。 进来一个头发很长,穿着很嘻哈,长相清秀的男生。 一进门,他便警惕的向任哲他们看了一遍。 男生走到了袁媛跟前。 弯下腰,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支撑着他前倾的身体。 “为什么不接电话?”,男生急吼吼的说。 “朱世宇,你是我的谁?我有义务接你电话吗?”袁媛窝了他一眼。 朱世宇看了任哲一眼。 “媛媛……” “我的名字叫袁~媛,二声,注意你的发音。”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现在都病成这样了,就别再闹了行不。”,男生拿手拨弄了一下垂下的头发,露出了耳朵上一只很别致的耳钉。 任哲突然想到,那耳钉,袁媛的耳朵上也有一只。 任哲转头向袁媛的耳朵上看了一眼,确实是一对。 袁哲心里突然有点隐约的失落。 袁媛的余光也看到了任哲的动作。 她的脸红了。 “朱世宇,我再说一遍,我真没有生你气,你走你的,我过我的,我们互不相干,别再撵着我了好吗?算我求你。”,袁媛有气无力的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想怎样?” 她的后半句微微大点声,好像是说给任哲听的。 “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男生有点不相信。 “我也没让你来不是。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你就别管了,先跟我回去,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别在这丢人现眼。”,朱世宇又看了一眼任哲。 “拜托你走快点,别拉上我。”,袁媛说的大声,也很坚决。 大厅里的人都看向他们。 看得朱世宇浑身不自在。 “好,那就把话说清楚,我在老地方等你。” 朱世宇突然俯身拿起袁媛的手机,也不等袁媛说什么,便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什么情况?”,这边张广亮正在迷糊,睁开眼问了一句。 “睡你的觉”,任哲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肯定觉得我越乱了是不是?”,袁媛苦笑着说。 “还好,不过我觉得那男生挺帅。”,任哲弱弱说了一句。 “开始我也这样觉得。” “那现在呢?” “后来我发现他就是个任性的大宝宝,他妈的大宝宝。本山大叔说得对,年轻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很多时候都会钟情于外表,却败给了品行。”,袁媛说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以为一眼看出了答案,但不幸验算时候出了错,所以答案只好改了。” “那么他并不是你的尾巴,而是男友。”,任哲说道。 “前男友,分开已经有三四个月了。”,袁媛道。 “哦,这么长时间呢。”,任哲故意提高了音调。 袁媛觉察到任哲的态度,脸又是一红。 袁媛是个漂亮的女生。 她正经历着女人最美的一段时光,她很清楚这样的日子一去便不会往返了——现在懂这道理的女人似乎越来越多。 所以她想要精致的过好每一天。 被呵护被滋润被人捧在手掌心里。 她有这资本。 其实她交往过很多男人。 有的才华横溢,有的事业有成,有的优雅浪漫,有的玉树临风——能和她交往的男人,也必然有一些资本。 事业有成、满腹经纶的男人总是无暇分心全身心的照顾她讨好她。 优雅浪漫、玉树临风的男人也总会三心二意,并不懂得珍惜。 那就找暖男吧,找那种能够一心一意鞍前马后伺候着的男人。 可又觉得过于平庸。 所以诚如袁媛这样的女生,一面在不停地寻觅,一面也会戏谑的感叹:好男人都死哪去了。 三四个月对她而言确实是一个相当漫长的空窗期。 那一方面源于朱世宇。 袁媛原本觉得他是很难得的。 长得帅,学习成绩好,性格合拍,又懂得体贴人。 但随着交往深入,她发现他对他妈强烈依赖,言听计从。 而他妈也乐于包办他的所有事情。 打飞的送饭,发快递洗衣服这种事情尚属正常。 袁媛最崩溃的是他妈竟然还会给朱世宇搓澡。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朱世宇家里让他去英国留学。 他问袁媛的意思。 其实袁媛早就想去英国进修。 但她那时偏偏赌了一口气。 她给朱世宇出了个难题。 英国,她是不会去。 如果朱世宇想去,那就分手。 朱世宇为此跟家里折腾了一个假期。 绝食,失踪,私奔…… 袁媛心里满满的感动。 她以为这就是爱情的胜利。 但一到九月,朱世宇没放一个屁就乖乖背上包飞去了英国。 她为此好一阵难过。 另一方面就是任哲。 她原本以为打动一个男生,只需要一个与众不同的眼神。 却没料到这个男生根本无动于衷。 非但无动于衷,简直是视而不见。 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得到。 谁没有这样的情结。 第一次和任哲打交道有些操之过急。 袁媛看出他对他根本没有兴趣。 于是她又转变思路,文火慢炖。 这一炖就是几个月。 就如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喜欢吃青菜一样。 几个月下来,没有爱情的滋润,袁媛觉得一个人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但今天,再一次见到任哲。 她的心又怦怦乱跳。 她问了一遍自己的心。 她对他,真的动了心。 从医院分别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杨霖开车把他们挨个送下。 然后和周大伟消失在了滚滚车流中。 回到宿舍任哲收到了袁媛的短信: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任哲很快回道:愿你早日逮到你的蜘蛛侠。 一夜无话。 第7章 电灯泡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张广亮请了假,任哲照常上课。 周大伟一夜未归,一大早也哈欠连天的出现在了教室。 “又去见你的阿姨了吧。”,江左因为在外面住,没有被传染,此刻生龙活虎。 “哦”,周大伟也不隐瞒,“好久没见,折腾了一晚上,纵欲过度了。” “靠,周大伟你个瓜娃就吹吧。就你那胡萝卜丁,还纵欲过度。我也就不揭穿你了,以后含蓄点。” “你懂什么,这叫英雄器短,人家喜欢的是咱这气概。” 任哲还是没好利索,头一直昏昏沉沉的。 这时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晚上借我几个小时呗。” 是袁媛发来的。 “手机要回来了?” “可不。快说,晚上借我几个小时行不?。” “干嘛?”,任哲回道。 “你就说借还是不借?” “不借,谁知道你会不会干什么逼良为娼的事。”,任哲说。 可等到下午下课后,袁媛还是等在了他的教室门口。 “你是有多嫌弃呀?”袁媛两只胳膊抱在胸前靠着墙说。 任哲看到她挤在胸口的那一对傲人的双乳,若有所思。 “穿这么单不冷么?”任哲问。 “心里热火啊。” “到底什么事,非得拉上我。” “好事,有个闺蜜请吃饭,给你个机会去蹭个饭。”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不去。” “好吧,好吧,是我求你陪我去吃饭好不好?”袁媛翁声翁气的说。 “理由。” “我闺蜜经常和一些大叔出去吃饭,每次都拉上我。那些大叔……你懂得。” “是要我去当电灯泡吗?” “是要把他们变成电灯泡。” “这么为难为什么要去呢?” “她认识的那些人,总是有些本事的。多认识几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呢。” “你倒是很耿直。” “在你面前不想装,真心的。” “嗯,敬你是条汉子。” “能加个‘女’吗?” “好了,女汉子,冲你这坦诚可以去一次,但下不为例。” “再说啦。”,袁媛嬉笑着说。 “去哪?” “遇见~” 遇见。 是否还记得金秋清晨的那次遇见。 一晃已经好多天。 两个人说笑着出发。 袁媛开着一辆银色的马自达。 二十一世纪的最初几年正值汽车开始进入普通中国家庭。 有一辆马自达在那个年代对于大学生而言也是一件相当拉风的事。 虽然有辆车,但袁媛的技术似乎真不咋滴。 到了地方几次泊车都停不进去。 袁媛看着任哲无助的傻笑。 任哲一摊手,他没学过驾照。 两个人正大眼瞪着小眼。 袁媛那边车门被拉开了。 “起开。” 一个一身红皮衣,染着黄色短发的女孩站在车门外。 袁媛乖乖下车。 那女孩坐到车上,也不跟任哲打招呼,也不系安全带。 捣了几次档杆,左左右右打了几把方向盘。 终于把车挤进了车位。 下车的时候,她冲任哲动了动嘴唇,抛了个媚眼。 袁媛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好啦,白露,人家可不吃你那一套。” “哦?任哲是吧。我听袁媛说过你。” “你好。”,任哲说着伸出手去。 白露胳膊一动,看似要去握任哲的手,却突然一转向把手伸进了衣兜。 她慢悠悠的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衔在嘴里,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个漂亮的zippo。 “唰~”,一团蓝色的火焰升起,她把头向前伸,将烟对到了火上。 她像个十足的烟鬼,把烟猛猛吸了一口,嘴角里喷出了一股浓重的白,动作华丽而夸张。 任哲侧目看着袁媛笑了笑。 袁媛轻推了白露一把,瞅了她一眼。 上前一步挽住任哲悬在空中的胳膊。 “走吧,别理她。” “嘁~”,身后白露表示抗议。 一进门,暖风轻漾,人来人往。 袁媛愉快的心情也在轻轻荡漾。 她挽着任哲时任哲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慢慢进入了状态。 袁媛偷偷看了一眼任哲。 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事实上此时任哲心里有些矛盾。 他想见李毓秀。 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现在袁媛给他创造了一个机会。 他又怕李毓秀看到他和袁媛。 但隐隐约约,他又想李毓秀看到他和袁媛。 任哲在复杂的情绪里转了几个弯。 却没有在吧台看到李毓秀。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她应该已经上班了。 “你在看什么?”,袁媛问。 还没等任哲回答,那边已经有人站起来招手。 “滑头”,袁媛作势要踢后面赶来的白露。 等着他们的是两个中年男人。 一个瘦而高,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乱瞟。 一个胖而矮,头上是严重的地中海。 看到袁媛还带了个男伴。 两个男人眼睛里不约而同闪过一丝不悦。 落座之后,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胖子是房地产老板。 高个是银行一个网点的主任。 任哲感觉很不自在。 这明摆着是个二对二的晚餐。 两个男人又像是发情的公牛。 一言一行极具攻击性。 胖子边吃边讲述他的发家史。 吹得嘴角挂满了白沫。 连白露都看得放下了餐具。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停地比划。 一会翘起腿,一会伸长胳膊。 时而赞美两位女士。 时而恭维身旁的高个。 但对于任哲,他几乎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高个倒是比胖子低调很多。 但他也决不是个吃素的家伙。 他会一边吃一边悄悄盯着任哲看上半天。 然后冷不丁的瞅准机会问一句。 “兄弟在哪高就?” “哦,我还在念书。”,任哲觉得他有些明知故问。 但他接下去说:“我看你有二十了吧。” “嗯”,任哲不明就里。 “曹总二十岁那会是不是已经发家了?”高个转头问。 胖子经他这么一提示,丢下吹了一半的牛又从二十岁开始吹了。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公司已经做大了,凌志都换了两台,请人家吃一顿饭几千块,你不要以为那时候的几千块,那家伙……” 胖子说着提了提袖子,好让手腕上的芝柏表露出来。 袁媛不停地看任哲,她觉得任哲可能有些挂不住。 但她发现任哲正盯着门口发呆。 她顺着任哲的目光看去。 进门的地方站着个女孩子。 她也以相同的目光看着任哲。 袁媛当然不会记得李毓秀。 但李毓秀却牢牢记着袁媛。 她也病了,刚刚输完液体过来,连晚饭都没吃。 或许是冥冥之中有种牵扯。 她进门就在人堆里一眼看到了他。 而他,也正看着她。 她从心底溢出甜蜜。 但就在看到袁媛的那一瞬间。 甜蜜突然就变成了苦涩。 袁媛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也并不动声色。 她将身体向任哲挪了挪。 抱住了任哲的胳膊。 把头轻轻靠在了任哲肩上。 对面两个男人顿时又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白露只告诉他们会来一个大美女。 谁知道还带了个尾巴。 不仅如此,她还要当着他们秀恩爱。 胖子刚想发作,高个使了个眼色。 “来来来,喝酒,喝酒。” 所有人都举起了杯。 袁媛只浅浅泯了一口。 “我不能喝了,任哲,你替我喝。” 袁媛将酒杯温柔地送到任哲面前。 杯上,还有她留下的唇印。 任哲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没有拒绝。 就着袁媛扬起的酒杯把酒一口气喝干了。 这时那边突然咣当一声。 任哲应声看去。 李毓秀捂着肚子摔倒在地上。 他再也坐不住了。 推开靠在身上的袁媛,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在李毓秀身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 他便已冲到了她的身前。 他俯下身抱住她。 她的面色腊黄,身体也软绵绵的。 嘴唇不知是被冻了还是因为生病。 呈现出一种很不正常的紫色。 “李毓秀,你怎么了?” 李毓秀捂着肚子咬着牙,却把头扭到了一边。 但看得出她很痛苦。 任哲想都没想,抱起李毓秀就往外走。 李毓秀好像吃了一惊,想要从任哲怀里挣脱。 但任哲的两只胳膊箍的很紧。 她根本挣不脱。 也或许,是她从心底不想挣脱。 这边袁媛也呆住了。 她背过身定定看着任哲出门。 直到听到背后白露叫了一句:“什么情况这是?” 她方才如梦初醒。 袁媛调整了一下神情,悠悠地转过身。 两个男人都是个中高手。 早就洞悉了整件事情。 但看破不说破,而且这样的插曲,对他们而言可能会带来更加理想的结果。 果然,袁媛那张若无其事的漂亮脸并不能掩盖她深心里的难过和失落。 喝完饭喝了会酒。 袁媛又主动提出去唱歌。 这样的安排正中两个男人的下怀。 何乐而不为。 第8章 火苗 http://.biquxs.info/

这边任哲抱着李毓秀出了门。 却迟迟打不到车。 他隐隐约约记得离这不远有家医院。 索性就抱着李毓秀向医院走。 大冷的天,任哲竟然走得满身大汗。 李毓秀这会安静了下来。 她躺在任哲怀里。 盯着这个硬朗的男孩。 霓虹灯的灯光有些刺眼。 她只能看清他的轮廓。 但她还是瞪大眼睛看着他。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 诊断结论是李毓秀下午输的液体里有一味药不合适。 引起了胃部的痉挛。 加上她重感冒又没有吃东西。 加剧了胃的负担,引起了疼痛。 医生又开了一组专门治胃疼的液体。 坐在急诊病房的床上。 李毓秀一边输着液体,一边慢慢喝着米粥。 粥是任哲喂给她的。 热乎乎的粥顺着食道慢慢流进她的胃里。 暖到了她的心里。 她喝着喝着胃就不疼了。 喝着喝着泪就流了下来。 几年里她遇到的多是骚扰的男人。 却并没有一个人拿真心待她。 这多半是因为她的职业和身份。 她所能接触到的男人。 多是在名利场里混迹。 都是只想偷不想要的主。 对于这些她早已看开。 却还是忍不住伤怀。 她也曾动过情。 曾迫切的想把自己交给某人。 但某人却在最终得手后杳无音讯。 看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男孩。 她觉得有些心痛。 看得出他率性而坦诚。 但相形而言,她又是否能配得上这份感情? “你这又是何必呢?”李毓秀小声说道。 “什么?”,任哲抬头看她,他并没有听清。 李毓秀赶忙擦掉挂在脸颊上的泪珠。 “谢谢你”,她说。 输完液体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城市这在个时候依然嚣动不息。 出了医院,任哲拦了辆车。 “我送你回去吧。”,任哲打开车门说。 李毓秀没有拒绝。 她的内心让她无法拒绝。 对这个年纪的女孩而言。 最美妙的事,就是你中意的那个人。 你发现,他也真心地眷念着你。 而此刻,能靠在他温暖的臂弯。 纵然再有什么磨难,也觉得无憾了。 李毓秀的房子在任哲遇到她的那条巷子底。 巷子环境非常糟糕。 逼仄的巷道,坑坑洼洼的路面,排布两边的摊点和成人用品店,以及一股子难闻的下水味。 任哲从没有进来过,也不知道这里面原来是这番天地,他轻轻皱了皱眉头。 李毓秀似乎看出任哲的心思。 “这里是脏了点,但房租便宜。”,她轻声说。 她的房子在一个等着城中村拆迁的小院。 房主在等待拆迁的时候还不忘挣点小钱。 他将房子改成了那种筒子楼。 分成一个一个小间租给附近大学的学生。 好在李毓秀的小屋还算不错。 虽然小得除了能放下一张床,再没有整块的地方。 但屋子干净、整齐,还有洗衣粉的清香。 即便如此,还是很冷。 那种彩钢搭出来的房子根本不能抵御北方的寒冬。 李毓秀一进门就扭开了放在床边的一台小太阳。 但屋里还是像冰窖一样,甚至感觉比外面还冷。 李毓秀按下了电水壶的开关。 脱了鞋躺进了被窝。 床上是温暖的。 一到冬天,她一直都开着电热毯。 看着李毓秀精神好了许多,任哲松了一口气,却又突然觉得有些局促。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竟然连椅子都没有一把。 脱去外套,他披着两只手竟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李毓秀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坐这”,她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床沿,又把小太阳往后让了让。 “嗯~不坐了,我该回去了。”,任哲有些不好意思。 “哦,那个女孩还在等你呢。”,李毓秀瞬间眼神就变得黯淡。 “也不是,我回宿舍,宿舍。”,任哲没敢看李毓秀。 “那就喝点开水再走吧……天怪冷的。” 任哲看着默不作声的电水壶,那里面的冰疙瘩估计还没消。 “哦。”,他往手上哈了一口气,没有拒绝下去。 李毓秀的床柔软而暖和。 任哲绷紧了身体跨在床边。 片刻,小太阳的热度把腿烤得暖暖的。 但手还是冷。 任哲不自觉地又把两只手搓了搓。 旁边的房子突然传来了电视机的广告声。 大的就像是坐在电视机跟前。 “房子不隔音”,李毓秀有些难为情的解释道。 电视机的声音让任哲不再像刚才那么拘谨。 李毓秀也自然了很多。 “把手伸进来。”,李毓秀小声说。 “啊?”,任哲还是迟钝。 李毓秀索性从被子里伸出手,把任哲的手拉进了被窝。 一股暖流自掌心传来。 李毓秀的手还没放开,那边电视的声音突然停了。 空气说不出的安静。 两个人四目相对,有些羞涩,却没有避开。 恰在此时,旁边房子里传出了几声异样的声音。 李毓秀的脸唰的红了。 任哲仔细一听。 那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呻吟声。 肆意而放纵。 任哲心里像是有团火苗突然被点着。 身体也有了反应。 他反手抓住了李毓秀的手。 她的手比他更烫。 “你上来吧”,她像是呓语。 任哲欺身往前,李毓秀顺势向后抑了抑。 柔和的灯光下,她的唇微微上翘。 嘴唇早已不见了那会病态的黑紫,而是透着水亮的粉色。 正对着他,她因为紧张而变得急促的鼻息让他觉得脸上的汗毛痒痒,心也痒痒。 他的喉咙动了一下,嘴慢慢贴近她的唇。 李毓秀的眼微微闭了起来。 睫毛在紧张的颤动。 就在这时,手机却突然响了。 任哲从来没有觉得他的铃声有如此震撼。 但这时却吓得心里一惊。 他几乎从床上蹦了起来。 慌慌张张摸出手机一看。 是袁媛。 他犹豫了一下,挂掉了电话。 “是谁啊?”,李毓秀意兴阑珊。 “哦,是袁媛。” “刚才的那个女孩?” “嗯” “那你去吧。” “都这会了,应该……” 任哲话没说完,手机又响了。 “接吧”李毓秀说着扭过头去。 任哲看了看李毓秀,压下了接听键。 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怎么了?”,任哲脱口而出。 “任哲,你快来,我怕。” “你先别哭,到底怎么了?” “那两个男人不是人,他们,他们……” “你们在哪?”,任哲一听问题有些严重。 “京湖饭店,1912。”,那边好像是白露在说话。 “要不要报警?” “你先过来,快点。”,袁媛有些凄切。 挂掉电话,任哲看了看李毓秀。 她依然撇着头不看他。 “袁媛那边好像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快去吧。”,李毓秀声音平静。 任哲理了理衣服,穿上外套。 他来不及解释了,也解释不清。 看着任哲出门。 李毓秀盯着门看了半天。 她的眼神变得冷峻。 第9章 难受 http://.biquxs.info/

出了门,任哲踏着冬天的寒潮走在凌晨的街头。 刚刚深入骨髓的炽热还未褪去。 连天也觉得不那么冷了。 京湖饭店。 富丽堂皇,又一个高大上的地方。 起码消费很高。 任哲站在1912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白露开的门。 她的精神有些萎靡。 是套房,但房间里一片狼藉。 枕头、被子、摆设、饮料都掉在地毯上。 整个房间充斥着浓烈的酒精气味。 袁媛只穿着一套紧身的内衣。 光着脚软软的靠在里间一张大床边上。 看到任哲,她的眼睛有些迷离,泪水又止不住掉了下来。 “你……还好吗?”任哲蹲在他跟前轻轻地说。 “我,还行,你怎么才来。” 任哲发现了一个问题。 袁媛还醉着。 “来,我扶你坐床上。” 任哲抓住袁媛的两只胳膊往上提。 “谁要你管了,刚才你死哪去了?” 袁媛把身子往下沉,刚刚提起了些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任哲向后看,白露靠在门边两手抱在胸前看着他们。 “你别指望我,她碰都不让我碰。” “白露,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袁媛语无伦次的说。 白露悻悻的耸了下肩,走去了外间。 “任哲~”,袁媛抱在任哲的腿上,“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任哲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嗯,你就不是个东西。”,袁媛嘻嘻的笑。 “你要是个东西就不能扔下自己的女人让人糟蹋。” 袁媛说完又哭又笑。 “你先起来好吗?” 任哲又一次去拉袁媛。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不想刺激到她。 这次袁媛趁势站了起来。 但不知是否刻意。 她一下没站稳,直接将任哲压在了床上。 任哲还没来得及抽身。 她火热的唇便压在了他的嘴上。 她的嘴里带着酒精的醇香。 连同牙齿,舌头上也是。 她压在任哲身上,如同一个霸道的男人。 两只胳膊抱紧他的脖子。 全然没有了刚才软弱无力的样子。 任哲伸出胳膊搂住她。 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抬起头。 袁媛媚眼如丝。 便是心如磐石也能化成绕指柔。 “难受。”,她呵出的气息让人沉醉。 任哲又何尝不难受。 其实我也不相信有柳下惠那样的男人。 美人在怀而岿然不动的。 我觉得要么是心理,要么是生理出现了极大问题。 这个与爱无关,就是一种本能。 袁媛的手在任哲身上游走。 她摸到了他外衣的拉链。 “吱”的一声,外衣应声而落。 她像只泥鳅一样滑进了他的怀里。 隔着单薄的毛衫,袁媛紧紧贴着任哲。 她那件内衣薄得就像没穿一样。 要命的是,她没有戴胸罩。 胸前两只**像小兔一样在任哲怀里乱窜。 “你……”,任哲刚想说话。 袁媛又在他嘴上啄了一下。 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样。 配着让人心旌不定的果香。 她的眼神此刻无比清澈。 任哲能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 她的手慢慢下滑。 滑过了任哲的小腹。 动作自然而娴熟。 任哲却突然像是被电打了一样。 推开袁媛仰面躺到了一边。 “你怎么了?”,袁媛爬过来枕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她的头发自然的垂在一边,丝柔而妩媚。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初恋。” 我认为任哲绝对能算得上是一个撒谎高手。 在那样的情境里他的谎言也能够信手拈来。 他确实想到了什么。 但并不是什么初恋。 而是关于袁媛的传言。 为什么说少男少女的第一次弥足珍贵。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的时候。 想得比较多。 总要有些顾忌。 不敢或不愿在自己认为不合适的人身旁迈出那一步。 “哦,初恋?比我还美吗?”,袁媛的手还是不安分的乱动。 但任哲已然萎靡了下去。 “你呀,就是臭美。” 任哲说着起身。 “我去给你倒点水。” “不要”,袁媛像个淘气的孩子,抱着任哲的腰不撒手。 “听话”,任哲轻抚了一下袁媛的头发。 袁媛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他。 任哲从茶盘里拿了只茶杯,给袁媛倒了一杯水。 袁媛接过茶杯,却并不去喝。 “怎么不喝?”任哲这次坐的有点远。 袁媛盯了他半天。 “噗嗤”一声笑了。 “你就是个呆瓜。” “怎么了?” “酒店的茶杯你都敢用来喝水。” “不然呢?”,任哲一本正经的说。 “好吧,我承认,我被你的天真打败了。”袁媛做了个可爱的表情。 任哲很少住酒店,自然不知道个中原因。 “那你到底喝还是不喝。” “喝,把那瓶矿泉水给我。” 任哲又拿了瓶矿泉水。 “你喂我”,经历了刚才的缠绵,袁媛有些得寸进尺。 “美得你,自己喝。”,任哲说着就把矿泉水丢到了床上。 “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疼人。”,袁媛嘟着嘴说。 “好啦,不开玩笑了好不?我看你清醒了,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媛刚才还笑逐颜开的脸上又阴云密布。 任哲离开后她们四个一起到京湖饭店唱歌。 矮胖子和瘦高个一进去就不停劝酒。 袁媛没唱几首歌就醉的不行了。 开始她并没有在意。 以为是因为任哲中途离开心情不好的缘故。 躲在厕所里坐了半天。 出去后两个男人又要灌酒,让白露挡掉了好多杯。 后来白露上了趟厕所出来。 袁媛和瘦高个都已不见。 白露是什么人,立马察觉到情况不对。 再三逼问胖子。 胖子先是不说。 他并不知道白露有回酒的习惯,所以并没有醉。 后来看到白露声色俱厉,哪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胖子胆怯了,这才说了出来。 瘦高个带着袁媛上了19楼。 那里是他们事先开好的房间。 等白露领着胖子打开房间的时候。 瘦高个已经连哄带犟,把袁媛的衣服都脱掉了。 白露当即扬言要报警。 两个男人当场讨饶。 趁着白露给袁媛穿衣服的当口。 胖子扔下了两万块钱和瘦高个迅速逃遁。 一场罪恶被及时化解。 但袁媛因为春光外泄十分恼火。 这才打电话给任哲。 “你打算怎么办?”,任哲问袁媛。 “还能怎么办?人都跑了。”白露在外间说道。 袁媛低着头默不作声。 “算了”,老半天袁媛说,“他也没把我怎么样。” 三个人在房间一直呆到了天亮。 任哲洗了把脸要去上课。 袁媛心情有点低落不想去上课。 白露陪着她去逛街。 临别的时候,袁媛拉着任哲的手说:“下课早点来找我。” 任哲应了一声便匆匆走了。 袁媛也不确定他算不算是答应。 一路上,白露不停的数落袁媛。 她好像看的更透彻一点。 白露说:“男人,别让他看到你身上的污点。” 袁媛也有些沮丧。 但回想一下,当时克制不住的想打电话给他。 又有什么办法。 第10章 美色 http://.biquxs.info/

任哲坐上公交车没多久。 李毓秀发来了一条短信。 “一夜未眠” 他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赶紧回了一句。 “我已上课,中午一起吃饭。” 中午下课,任哲打电话给李毓秀。 铃声刚响她就接上。 “想吃点什么?” “随便” “去哪吃?” “你说。” 两个人最终约了去吃包子。 一见面,李毓秀就一眼不眨地盯着任哲。 她的面色好了很多。 但精神有些不济,大概是一夜没睡的缘故。 “一夜风流看起来就是不一样呵。”她先开口说。 “哪有?”,任哲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 “你看,肯定心里有鬼,脸都红了。” “脸红是精神焕发的表现。” “呵呵,那是自然,夜夜新郎换我也会精神焕发。” “只有昨夜行不行,哪来的夜夜一说。” “哈,承认了吧。”李毓秀说的有些落寞。 任哲赶紧闭嘴。 这种时候和女孩子较这真是很危险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吃了一顿饭,一句话也没说。 刚从饭馆出来,袁媛的电话就打来了。 “任哲,我转到步行街了,你来不来。” 任哲看了一眼李毓秀。 她望着别处,却站在身旁并没有走开。 “不去了。你心情好些了吗?”,后一句是说给李毓秀听的。 “还行,那我就和白露吃了啊。你中午抓紧休息一会。” 挂了电话,旁边李毓秀冷哼了一声。 “不打扰你了,人家让你抓紧时间休息。”,李毓秀看了他一眼,讪讪说道。 “今天去上班吗?”,任哲问。 “不去了,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再休息一天。” “那下午一起看电影吧。” “你忙你的吧。身后还有人等着呢。” 李毓秀这话说的任哲也不由心里一凛。 送李毓秀回去,任哲并没有进去。 他突然在想。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也会陷入这种无聊的三角风波。 难道真应了张爱玲的那句话: 也许每一个男子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世上的女子风情万种,各不相同。 世上的美色前赴后继,源源不尽。 到底哪个比哪个更好,谁又能说得清。 与其乱花渐欲迷人眼,望断浮云。 倒不如守着一颗本心。 静待那个合适的人。 这个道理他很早就懂。 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此情此景,却还是有些难以自持。 袁媛热情、大胆而坦诚。 但他排斥她的黑历史。 相比而言李毓秀单纯很多。 除了有些敏感。 更重要的是,任哲对李毓秀似乎怀着一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这能不能成为一个理由? 下午刚下课,袁媛的电话准时打进来。 “想吃火锅~”,她的声音有些嗲。 “对不起,袁媛,还有些事情没做完。你自己吃吧。” 任哲觉得他拒绝的很直接。 “来吧来吧。有惊喜哦。” “真不来了。谢谢。” “那算了,你不来我找别人陪我吃。” 袁媛听起来有些生气。 但任哲已挂掉了电话。 他很反感她的那句话。 你不来我就找别人。 这是威胁还是炫耀。 在乎你的人,你这样只能让他心伤。 不在乎你的人,你这样只会伤害自己。 接完电话,任哲径直去了李毓秀的房子上。 虽然中午李毓秀并没有应允。 但此时她却已打扮的整整齐齐的在等他。 女人啊,总是口是心非。 任哲带着李毓秀出了门。 他在前,她在后。 过马路的时候,李毓秀拉了一下任哲。 任哲一停,她自然的抱住了他的胳膊,再也没松开。 两个人简单在万达广场下面肯德基吃了点,就去看电影了。 电影散场时间尚早。 李毓秀想去逛逛商场。 任哲也乐意陪在一边。 李毓秀的逛,也就仅仅是逛。 只看不买。 商场的店员似乎也见惯了这样的女孩。 只需要看一眼她的装扮,便不加理睬。 这样倒也乐得清静。 在商场逛了一圈,刚要出门。 前面突然闪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袁媛。 她手里大包小包提了许多东西。 衣服换了。 是一条直拖到地的卡其色毛裙。 配上一双高跟鞋,很显身材。 任哲先看到了袁媛。 她的身旁还是白露。 白露冷酷的造型看起来倒和袁媛像是一对璧人。 袁媛正背过身边倒着走。 边走边向白露说着什么。 下一秒。 白露停下了脚步。 定定看着几米之外的任哲和李毓秀。 李毓秀并没有认出袁媛。 依然抱着任哲的胳膊一脸甜蜜。 袁媛则在白露异样的目光里转身。 她手里的一堆袋子应该会掉到地上。 袁媛要么会上来甩他一个嘴巴,要么会迅速跑开。 任哲有些尴尬,他这样幻想。 然而袁媛却什么都没做。 她站在原地,眼睛狠狠的盯着任哲。 “又一个人渣”,白露不屑的瞪了任哲一眼。 话音刚落,袁媛的眼里沁出眼泪。 她一眼就认出了李毓秀。 李毓秀却像是后知后觉。 这时方才有了反应。 她此刻小鸟依人,又往任哲怀里靠了靠,把他的胳膊抓得更紧。 “任哲”,袁媛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先开口了。 “你很聪明”,袁媛说,“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是吧。” “昨天晚上你那样对我,现在就能牵着别人逛街。” “你不是有事情没做完吗?亏我还在心心念念的等你。” “我玩不过你,我认输。你好好玩吧。” 袁媛说着要转身,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向任哲和李毓秀走了几步。 “这是给你的。” 她从一堆袋子里挑出一个手提袋。 也不管任哲的反应,往他手里一塞。 “你可以留下,也可以扔了。” “就当是谢谢你陪了我一夜。” 袁媛说着话便转身快步离开。 白露小跑着去撵她。 任哲的脑袋有些短路。 直到李毓秀抓着他胳膊的手把他给捏痛。 两个人再没有了逛街的雅兴。 各怀心思的把李毓秀送回到房子。 到了门外。 任哲说了声“晚安”。 转身想要离开。 李毓秀却一把拉住了他。 “你进来。” 任哲跟着李毓秀进了屋。 她没有开灯。 黑暗里任哲听到几下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一把冰冷的手牵住了他的手。 李毓秀手抓着他的手慢慢地移动。 最终落在了一个地方。 他感觉到了体温犹存的肌肤。 “啪”,任哲手里的袋子掉到了地上。 李毓秀牵引着他的手继续游走。 慢慢划过小腹。 任哲再也克制不住。 他一把拉过李毓秀。 吻她的嘴,蹂躏她的每一寸肌肤。 李毓秀像只赤裸的乳鸽。 在他的怀里不停扭动。 喉咙里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那夜一直没有开灯。 任哲的生命里第一次和一个女人交融。 但似乎还是不能浇灭深心里的那团烈火。 最后,任哲精疲力尽的睡着了。 李毓秀并没有睡意。 她依偎在他的怀抱里。 过了一会,她又用手仔仔细细摸了一遍他的脸。 方才转过身,用后背贴着他的肉,心满意足的睡去。 或许是因为一夜奋战。 第二天任哲居然没能按时起来。 他一觉睡到了上午10点。 这也是他第一次翘课。 美色啊! 到底是什么味道。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任哲睁开眼睛的时候。 就看到李毓秀正在凝神盯着他。 任哲冲她咧嘴一笑。 李毓秀羞得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任哲抱住她一翻身,将她放在了身上。 “哎呀,不要。”,李毓秀挣扎了一下。 李毓秀趴在任哲的身上。 用脸贴着他的胸膛。 “我和她,谁好?”,李毓秀突兀的问道。 “嗯?”,任哲有些不知所谓。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哪有……”,任哲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李毓秀真觉得他和袁媛有什么。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那她为什么那么说。” 对于这个问题任哲很难解释。 “好了,逗你呢。”,李毓秀在任哲嘴上啄了一口。 “你放心好啦,我不会让你负责哒。” 李毓秀说着起身,披了一条薄薄的毛巾,背过身看向窗外。 稀松的日影里,她的身体略显单薄。 从毛巾里滑出来的那条左手的手臂上。 是一句英文的连体字刺青。 gratitudeisthesignofnoblesouls。 (感恩是高贵的品格)。 “做我的女朋友吧。”任哲说。 “什么?”,李毓秀转过身问道。 “做我的女朋友吧。”,任哲又说了一遍。 “你不怕你别的女朋友吃醋吗?”,李毓秀脸上有了笑意。 “如果有的话,我不怕。”,任哲也笑了。 这就是任哲和李毓秀恋爱的过程。 他们从相识到恋爱用了大约四个月。 四个月,差不多是一个胚胎发育成胎儿的时间,也差不多是一颗花苞长成果实的时间。 可爱情的这颗果实啊,到底是苦是甜,谁又能说得清其中的滋味。 我常想,感情的事情,真的说不清。 两个年轻的人,用很短的时间,就要度定那个陪伴自己一生的人。 有些人看似草率,却无比忠贞。 有些人看似情坚,却又隐患重重。 作为任哲和李毓秀。 在那个时候。 他们的的确确是让人羡慕的一对。 人说女为悦己者容。 你仔细看。 开始恋爱的女孩子,不管在哪个方面,都有一个比较明显的转变。 李毓秀开始关注化妆品,开始关注衣服和包包。 打扮出来的她其实本质并没有改变。 但就像是山地里外的野百合放进了室内。 那时整个屋子都是她的春天。 第11章 自杀 http://.biquxs.info/

相处了几个月后,就连平常一双贼眼只会盯着电脑的张广亮也说,“我怎么觉得李毓秀越来越漂亮了。” 越来越漂亮不止李毓秀。 袁媛也变得更加时尚更加美丽。 仿佛在任哲这经历了一次小小的挫折。 反而挫出了她自信和勇气。 她的着装更加大胆前卫。 走到哪里都会成亮点。 人说漂亮的女人一般不太缺钱。 她的车也换了。 换成了一辆奥迪。 这在普通大学生中并不多见。 任哲和袁媛有时也会相遇。 但她会将他当路人一样甩在身后。 这时任哲会皱着眉头多看她一眼。 他也觉得他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二年开春,任哲和李毓秀住到了一起。 这是任哲大三的下学期。 任哲在科教城租了一套公寓。 三室一厅的房子。 除了任哲和李毓秀。 江左和王珍珍占了一间。 周大伟占了一间。 杨霖不去的时候。 张广亮也会赖在周大伟那一起玩游戏。 几对年轻人平常各忙各的。 每逢节假日也会聚在一起吃饭、出去游玩。 日子倒也过得轻松愉快。 为了能和任哲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李毓秀做出了牺牲。 她把工作调到了白班。 同时换掉了手机号。 工资是低了些,但图个心安。 为了生活不打折扣。 任哲找了一份家教的兼职。 钱不多,但欲望也不强。 用李毓秀的话说就是:“够用了。” 端午过后是李毓秀的生日。 任哲请了周大伟他们一起吃饭,给李毓秀过生日。 吃饭的时候,李毓秀的脖子上多了一只小小的玉石吊坠。 那是任哲送给李毓秀的生日礼物。 还是她自己选的。 周大伟最先看到。 “我靠,李毓秀,你这么小个东西怎么拴了这么粗条绳子。” 杨霖轻轻往周大伟脸上扇了一下。 “就你观察最仔细,往哪看呢?” 当时天气已经渐暖。 李毓秀只穿了一件单衫。 “我错了,我错了。”,周大伟举手投降。 看到李毓秀细长白晰的脖子中间那个小小的挂件,任哲既好笑,又愧疚。 那是一块小得不能再小的玉雕,几百块钱。 即便如此,李毓秀还是编了个粗绳小心翼翼地挂在脖子上。 那感觉,就像手臂粗的铁链上拴着只小泰迪犬。 任哲暗暗许愿,一定要给李毓秀更好的生活。 对此李毓秀倒毫不在意。 她整晚都在咧着嘴傻笑。 笑得大家伙都有些莫名其妙。 “我觉得你的笑声很好。”张广亮边吃边眯着眼说。 “打住~”,任哲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那小心思太污。” “对了广亮,你的女神这几天在干嘛,好像好长时间都没和我们活动过了。” “谁知道呢,打电话也不接。”,张广亮边吃边说。 “我怎么听院办的人说蔡老师请假回老家了。说家里有事。” “哦”,张广亮若有所思的哼了一声。 之后他出去了一会。 吃过晚饭,从饭店出来。 张广亮悄悄把任哲拉到了一边。 “老大,陪哥们去个地方好吗?” “去哪?” “三0三医院。” “怎么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我就是想去看个人。” 任哲本来还想陪李毓秀去逛街。 但张广亮这么恳切又这么神秘。 必然有非让他去的理由。 任哲让李毓秀先跟着江左他们回了家。 跟张广亮打了个车去了三0三医院。 医院在城的另一边。 任哲实在搞不清张广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到了三0三医院。 张广亮带着任哲三绕两绕绕到了医院的妇科病房。 看样子他来过。 到了一个病房门前,张广亮猫着腰向里看了一眼。 然后背过身,从包里掏出一捧花来。 “你干嘛?”,任哲吓了一跳。 大半夜的,跑医院看病人拿束红色的满天星。 “到底是谁啊?”,任哲问道。 张广亮冲任哲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一会进去看眼色行事,记住哦,不论我说什么都顺着我说。” 说完张广亮转身,轻轻推开了门。 这是一个双人的病房。 靠门的床上并没有人。 两张床中间拉着一条帘子。 帘子的那边背过身睡着一个人。 女人。 昏暗的床头灯孤单的亮着。 笼罩着床上那个孤单的身影。 “嗯,嗯嗯”,张广亮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了。 嗓子里发出一连串响声。 床上的人迟疑了一下,慢慢回头。 蔡文婷。 四目相对,任哲和蔡文婷同时一窒。 “蔡老师~好”,张广亮挺直了身板,把花捧在了胸前。 “张广亮,怎么是你们”,蔡文婷有些吃力的撑起上身,“坐,坐下说。” 张广亮赶紧把花放到枕边的柜子上,架住蔡文婷的胳膊扶了她一把。 “任哲的亲戚在这住院,我陪他过来看望。”,张广亮捋着指头说,“没成想在这能碰到您。” 任哲汗颜。 张广亮这个谎撒的堪比冷笑话。 首先这就不是遇到,而是找到。 还有大半夜凭空冒出来那个住院的亲戚。 更让人背后冷飕飕的。 任哲只能像傻瓜一样随声附和。 蔡文婷倒也没说什么。 他们坐下之后她也不说话。 只是拿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他们身上来回扫了几遍。 之后她叹了口气。 三个人扯了一会班上的事和学业的问题。 “任哲,能帮我去倒杯水吗?”,蔡文婷突然说。 任哲看了看窗台上的暖瓶,拿起杯子走了出去。 任哲在走廊里停了一小会。 回来的时候,蔡文婷还是一脸平静。 但张广亮却似乎在强压着不可名状的激动。 从医院出来,张广亮一路默不作声。 任哲知道有些事他不该问。 路过楼下小卖部的时候。 张广亮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就折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拎着两瓶烧酒。 “我想回宿舍。”,张广亮说。 “你得了吧,这会几点了,你不嫌麻烦人家阿姨还懒得开门。”,任哲说着直接一把将张广亮拉进了楼门。 那一夜,几个人什么都没说,陪着张广亮喝完了两瓶烧酒。 张广亮从第一杯开始就醉了。 日子一晃到了九月。 大四开学的第一天晚上江左和王珍珍请客。 还是老几位。 任哲带着李毓秀,周大伟和张广亮。 任哲大三的时候已经修完了所有课程。 只等着这一学期的实习。 这着实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 王珍珍惆怅的对着江左说,“同样是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你看看人家任哲,美人在侧,挥斥方遒,再看看你自己,哎江左,你老实说你邓论到底过了没?” “王珍珍,能不能别挑拨我们兄弟的革命感情。任哲前两年憋着劲学习的时候是谁往我鸡蛋灌饼里死命加蛋,我的劲用哪儿了你不清楚?” “臭流氓。”,王珍珍笑着拍了江左一把。 “再说了,你就不能拿我和别人比吗?非找个任哲。你问问张广亮这孙子,他有没有挂课。” 张广亮心不在焉,似乎没有听见。 周大伟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 “想啥呢?” “你们说,蔡文婷是不是胖了很多。”,张广亮神秘的说。 “哎哟,我求你了大哥。四年了你怎么没有一点长进。你瞧瞧你这德行。我要是你,恐怕和蔡文婷娃都有你这么高了。” “去你妈的周大伟,你这张嘴天生就要杨霖扇着才老实。” 当所有人都等着看张广亮和周大伟互掐的时候。 张广亮却没了声音,一句话不说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任哲,你实习的事定了没?”,江左问道。 “定了,曹教授推荐去了一个部委的下属单位。” “老曹偏心,这明摆着是往部委推的节奏。说,是不是有什么暗箱操作。”,周大伟酸溜溜的说。 “你怎么不说潜规则,人家任哲成绩在那放着,再说老曹,谁不知道他是个老实人。”,王珍珍说。 “那可不一定。”,一直在吃菜的张广亮闷气腾腾说了一声。 吃罢饭出来已经很迟,却在路口遇到了蔡文婷。 她一个人在压马路。 经过张广亮之前的提醒,大家都发现她有些臃肿。 九月的天气尚且热得很。 但她却穿了一件宽大的卫衣。 “蔡老师,张广亮刚还念叨你呢,这么巧就在这碰上了。”周大伟说着把张广亮往前推了推。 “少胡说。”张广亮边说边贼兮兮的瞄了蔡文婷一眼。 “张广亮,常感师恩有什么不对吗?你怎么感觉心有点虚。”,周大伟趁火打劫。 他们平时本就开惯了这种玩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如果按平时,蔡文婷会轻轻骂了一句,“小屁孩。” 但那天她只淡淡的笑着。 众人站在街口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半天。 眼见时间已经不早。 蔡文婷向众人告别。 临别时,她出人意料的给了每个人一个拥抱。 尽管有些别扭,但很真挚。 半夜三点,任哲接到了张广亮的电话。 蔡文婷自杀了。 任哲立马叫醒周大伟和江左他们赶到了医院。 张广亮浑身是血。 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席地而坐。 他的脸上写满沮丧,眼睛里却充满渴望。 那是对生命的敬畏。 对生的渴望。 张广亮就那么木讷的坐着,也问不出个什么头绪。 任哲短暂的调整了一下心情。 给几个人做了个分工。 江左负责通知家属。 周大伟负责看着张广亮。 王珍珍负责想办法替蔡文婷请假。 李毓秀负责办各项手续。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蔡文婷要自杀。 更不知道为什么张广亮会在现场。 任哲说,事情没有弄清楚前,谁都不许声张和轻举妄动。 蔡文婷的抢救持续了近10个小时。 期间她的父母从外地赶到。 中午一点过一点,手术做完了。 蔡文婷被救下了。 张广亮呆滞的布满血丝的双眼这才闭上。 闭了好久。 之后医生向家属通报了病情。 大家这才知道蔡文婷干了什么。 经医生一说。 众人听得胆战心惊。 虽然自杀的原因尚不清楚。 但看来蔡文婷性子刚烈。 她选择了一种最惨烈的死法。 切腹。 她这么做的原因并不能完全肯定。 可能与肚子里四个月大的胎儿有关。 第12章 反常 http://.biquxs.info/

一听到胎儿,蔡文婷的父母差点没晕过去。 稳定了一下心情,两位老人齐齐扑向角落里的张广亮。 一顿拳打脚踢后,老人被拉开。 这时医生发话了。 还听不听?不幸中还有一个好消息。 那一刀避开了子宫,胎儿并没有受到伤害。 医生明显会错了意,无意中补了一刀。 蔡文婷看似文弱的母亲推开众人,又结结实实灌了张广亮一个大嘴巴。 江左不乐意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犯错的肯定不是张广亮。 之前不说,一来是两位老人毕竟年岁已高,经不起这样的重创,二是大家都在伤心处,有点过激的行为也情有可原。 但张广亮这个愣头青,却硬是死憋着不吭气。 好像真要把这个锅背到底。 “叔叔阿姨,你们认识这个人么?” “不认识小江,我们怎么会认识这种害人的东西。”,因为是江左通知了他们,感情上要亲近一些。 “不认识你们干嘛打人家?” “他把婷婷害成这样,我打他?我还要报警抓他呢,谁知道婷婷是不是他害的。” “阿姨,您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您是哪只眼睛看到他害您女儿了?您大街上被撞倒扶您的那个就是凶手吗?” “你的意思他不是。” “来,我郑重的告诉您。这位张广亮同学。他也是您女儿班上的学生。是他第一个发现这件事并把蔡老师送到医院。” “不可能,那我问你小江,如果他跟我女儿没有关系,那他大半夜不睡觉跑我女儿那干嘛?” 蔡妈妈看样子思维还很灵活。 “这个……这个……”,江左竟然无言以对。 “我来说吧阿姨。”,任哲站了出来,“昨晚我们聚餐回来遇到了蔡老师。当时已经很晚,并且她看起来有些反常,我们就留了个心眼。因为其他人都有女朋友不方便,所以就请我们这位同学张广亮去看看蔡老师到底怎么了……当然方式可能有不对,但我们的动机确实很单纯,就是想关心老师。您看,事实证明我们的预感是对的。” “好在现在蔡老师脱离了危险。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而是照顾好病人。等她康复了,事情不就都水落石出了嘛。” “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蔡爸爸叹了口气,“这次真的谢谢你们,如果事情弄清真的与这个小伙子无关,我和她妈妈必然会向小伙子当面请罪。” 李毓秀出去给张广亮买了一套衣服换上。 张广亮将带血的衣服装进了袋子提在手上。 “把衣服扔了吧广亮。”,江左说,“现在人没事了,把衣服扔了图个吉利。” 张广亮犹豫了一下,将袋子丢进了垃圾箱。 那天晚上,张广亮跟周大伟挤在一张床上。 半夜的时候,张广亮抱住了周大伟。 他说他害怕。 蔡文婷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后出院回家。 学校那边,开了个假证明,请了一个学期的长期。 任哲他们去经常跑去聊天。 就怕蔡文婷再有什么想不开。 张广亮更是有事没事一直往那跑。 倒是蔡文婷,好像死了一次突然就看开了。 能吃能睡,对肚子里的胎儿也十分宝贝。 眼看着肚子一天一天变大。 蔡妈妈满面愁容的盯着忙前忙后的张广亮。 虽然蔡文婷说了孩子和他无关。 但蔡妈妈总觉得可疑。 既然没有什么关系,这傻小子为什么要围在蔡文婷身边。 还屁颠屁颠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告诉她。 蔡文婷和张广亮都保持着缄默,她也不敢问。 只能挨声叹气的为不久就要到来的临盆做着准备。 任哲按计划去了那家事业单位。 工作并非人们传言的那样。 一张报纸,一杯清水。 反而是异常忙碌。 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值得一提的是,李毓秀在这期间拿到了一个自考的专科文凭。 李毓秀拿回证书的时候。 任哲感觉比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那会还要高兴。 毕竟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对李毓秀这样毫无基础的人而言。 这的确非常难得。 拿到了文凭的她还是选择在那家酒吧上班。 只是不做服务生了。 她学的是会计,做了酒吧的财务。 任哲笑她是山里的牦牛,只认一顶帐篷。 “那又怎样,我这是专一。”李毓秀嬉皮笑脸的说。 对于李毓秀,任哲并没有什么苛求。 日子一晃到了年尾。 临近年关,李毓秀替任哲给家里老人孩子买好了衣服,办了些年货。 她要跟着任哲回家过年。 这是任哲提出的。 去年他就想带她回家。 但她内心经过了激烈的斗争最终还是没敢去。 李毓秀已经很久不知道过年是啥滋味了。 团圆的时候对她而言意味着更多的孤寂和冷清。 她的家里倒还有一个表叔。 但并不怎么来往。 任哲也仅在他们相识之初见过一面。 去年当他欢欢喜喜过完年回来。 看到她一个人冷锅冷灶的时候。 他就决定,下一年绝不让她独自守着年岁。 过了腊月二十七,东西都收拾停当。 李毓秀却又突然去不了了。 过年的时候店里要正常营业。 和李毓秀轮班的姑娘却突然生病。 回家过年的事就这么黄了。 任哲又陪了李毓秀两天。 到腊月二十九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在家里好歹待过了初三。 正月初四任哲就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年还没过完。 任哲想着还能陪李毓秀过几天年。 从火车站出来天已擦黑,任哲给李毓秀打了个电话。 电话通着,却没有人接。 他又去了她工作的酒吧。 她请了假。 任哲又匆匆回家。 她也不在家里。 会去哪儿呢?任哲来之前没有告诉李毓秀。 他想给她个惊喜。 但此刻她却让他惊慌。 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什么朋友。 也没有一个人逛街的习惯。 想到年前传闻的河对岸发生的奸杀案。 任哲一遍一遍的打她的电话,在房子里一圈一圈地转,身上急出了一身冷汗。 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一个座机号打来电话,电话那头的李毓秀在医院。 任哲火急火燎的跑到医院。 李毓秀浑身是伤。 但所幸都是些皮外伤。 她被人打劫了,时间差不多就在任哲出站前后。 手机和钱都被抢了,歹徒试图非礼,遭到了她的强烈反抗。 他们最终没有得逞,却留下了她这满身的伤。 在医院经过简单的包扎,任哲说要报警。 但李毓秀想要回家。 “人没事就好,不报了。”她说。 任哲抝不过她,只好跟着她悻悻的回家。 那一夜,她非常反常。 老是发呆,也不爱说话,很早就睡了。 她一直背着身,但任哲知道她没睡着。 隔了一天,任哲陪着李毓秀云买手机、办卡、补号。 李毓秀心情一直不好。 任哲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她说得那么简单。 他也不说,憋在心里。 两个人的关系有些微妙。 正月初十是西方的情人节。 那几年这个节日被年轻人炒得很热。 以前任哲从来不屑这些舶来却走样的文化。 但这一次,他破例买了一束玫瑰花。 他知道李毓秀也喜欢这个调调。 只是她惜钱,不让他买。 纠结了几天,任哲决定把这件事翻篇。 不论发生了什么,李毓秀都是受伤害的那一个。 对待一颗受过伤的心,他应该做的不是冷漠,而是温暖。 他去了酒吧等李毓秀下班。 又带她去吃了牛排。 李毓秀放开了些。 晚餐后他们沿着小路慢慢前行。 路边的金叶榆上点缀上了花花绿绿的灯带。 路过小广场的时候,远处一个男孩在地上点着蜡烛,在向一个女孩表白。 李毓秀看的有些发呆。 任哲趁机一把将她揽进怀抱,变魔术一样从衣服里抽出一捧鲜花。 “秀秀,开心快乐!” 李毓秀看着任哲变出的花,先是一愣,接着又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任哲低头一看。 或许是因为衣服太紧。 一束花不见一个花朵。 花捧里只有一片葱茏的枝叶。 任哲有些尴尬,李毓秀却显得前所未有的愉快。 她还在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有你真好。”她猛然踮起脚抱住了任哲的脖子,狠狠吻在了任哲的唇上。 场面甜美而俗套。 但我们不都是这样吗? 万家灯火,饮食男女。 谁能免得了这俗套。 踏着旖旎的灯光回到家里已经十一点多了。 家里一个人都不在。 除了张广亮,其他人初七八就已陆续回来。 长到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 或许心都早已不在家里。 李毓秀下厨房给任哲煮汤圆。 正月十五以前路上都是卖汤圆的小摊。 他们顺路买了点。 汤圆还没煮好。 周大伟的电话进来了。 “你小子一来就不见鬼面……”,任哲接起电话悠闲地说。 电话那头周大伟打断了任哲的话。 “任哲,出事了。” 他的声音低沉,并不像是开玩笑。 “怎么了?”,任哲赶紧问。 “你先过来。我把地址发给你。” 挂掉电话,任哲起身拿了外套便往外走。 李毓秀不放心,关掉火也跟了出去。 第13章 奸情 http://.biquxs.info/

周大伟在一家情侣酒店。 任哲和李毓秀赶到的时候,他只穿了一件内裤。 鼻青脸肿的窝在大浴缸里抽烟。 房间里凌乱不堪。 任哲恍然又记起了袁媛被欺负的那晚。 “发生了什么?” “我们被抓住了。”,周大伟狠狠吸了一口烟。 不见杨霖,任哲已猜出个七七八八。 “杨霖呢?” “被她男人牵走了。” “你伤的重不重?” “还行,就是耳朵一直响……怕是穿孔了。” “那她呢?” “她护着我的时候头上挨了一棍,后来我被围着打,也顾不上她。” 周大伟突然一个激灵。 也不管穿没穿衣服,就从浴缸里蹦了出来。 一把抱住了李毓秀的胳膊。 “手机,手机。” 李毓秀赶紧掏出递给他。 “你打,我跟你说号码。” “打给谁?” “杨霖。” “怎么说?” “就说是她同事,啊不,你瞧我这猪脑子。你就说是她表妹,哎呀,也不行。” “关键是要干什么?”,任哲看着语无伦次的周大伟说。 “我就想知道她还好吗?你把手机放到免提。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李毓秀略微思考了一下。 按着周大伟给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 “喂”,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好,麻烦找一下杨霖女士。” “你是谁?” “我是快递公司,想跟杨女士确认一下,她年前邮的那只琉璃盏有不有破损?” 年前的时候周大伟买了两只琉璃盏,一只放在他的房子,另一只被杨霖拿回了家。 杨霖应该会懂她的意思。 电话那边男人骂了一声直接挂掉了电话。 李毓秀二话没说又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李毓秀就对着电话说到,“你这人怎么没有一点礼貌。人……” “你好。”,电话那边换了一个女声。 是杨霖。 “杨霖女士,由于春节放假,我们没能及时联系到您,由此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抱歉。现在想请问一下您,您的那只琉璃盏是否完好。” 李毓秀说得像模像样,连声音都像是售后的语调。 电话那边顿了顿,然后说。 “还好,虽然有的地方被刮了一下,但总体还好。” “那您是否需要将东西换掉?如果需要我们可以上门退换。” “不用了,谢谢。”,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疲惫。 挂了电话,任哲拍了一把周大伟。 “不要担心,你也听到了,人还好。” 周大伟呆呆的点了下头,又忽然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我他妈这都干的是什么事啊。” 和周大伟一起回到家里。 李毓秀把煮了一半的汤圆做好给他们吃。 周大伟只喝了点汤就回屋了。 看着周大伟落寞的身影。 李毓秀问任哲。 你说他们是真爱吗? “你觉得呢?”,任哲反问。 “我也说不清,说是真爱吧,总感觉怪怪的。说不是真爱吧,两个人好像又都很认真。” “那你的立场是什么呢?” “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老是偷偷摸摸,出了今天这样的事也是意料之中。因为周大伟是你的朋友,也许你会觉得他和杨霖的交往并无不妥,但如果换位思考,如果你的朋友是杨霖的老公,或者干脆杨霖就是你老婆。恐怕你们就不会安之若素了。” “所以,今天这件事里,其实都是受害者。这种时候已经没有爱与不爱的事了,而是欺骗,是辱没,伤害到的是尊严。” “你说得倒好听。那时候也没见你对袁媛手软,哼。”,李毓秀撅着嘴瞪了任哲一眼。 任哲汗颜,“我伤害谁了吗?” “没有吗?” “有吗?” “任哲,我告诉你,你跟袁媛那事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创伤。你可别再刺激我。” “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你们男人就这样,眼睛盯锅里的,手还要抱紧碗里的。可是啊,一不小心,别人的没惦记着,自己的却变成了别人的美味佳肴,你可要小心点哦。”,李毓秀说着阴险的笑。 “那你除了我还会给别人吃吗?”,任哲眨巴着眼向李毓秀问道。 李毓秀突然就敛住了笑。 “不会,我这辈子都只做你的女人。” 任哲一把将李毓秀揽进了怀里。 他说,“这便已足够。” 半天,李毓秀抬头问任哲。 “你说周大伟和杨霖还有可能吗?” “今天算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想一个懂得取舍的人,应该知道是时候放手。” 很明显杨霖并不是一个懂得取舍的人。 第二天一早她便出现在了周大伟身边。 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周大伟说她身上有淤青。 她神情疲惫,但心情似乎很放松。 任哲觉得那是一种秘密被揭穿以后的释然。 杨霖的老公于东任哲是见过的。 他和杨霖在同一家传媒。 是夜班编辑。 很多时候一忙就是一整晚。 放杨霖一个人独守空房。 杨霖又正是不甘寂寞的年纪。 晚上睡不着就在qq上聊天。 一来二去就和周大伟聊到了床上。 周大伟刚和杨霖搞到一起的时候。 宿舍几个人还跟着周大伟去过一次杨霖家。 当然是晚上。 于东去上班的时候。 在杨霖家的书柜里。 任哲看到过一把很精致的尼泊尔军刀。 刀开过刃,非常锋利。 想到卧室里粘在一起的两个人。 再看看墙上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于东。 任哲觉得有些冷。 那时候他就有种预感。 于东那斯文的外表下,藏着的并不是一颗斯文的心。 杨霖对他们其实真的不错。 大方,也很热心。 但任哲还是觉得她并不是好女人。 甚至有些不知廉耻。 就像这一次。 当杨霖若无其事的诉说整个经过的时候。 他看到了周大伟的义愤。 看到了李毓秀的关切。 也感到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他知道周大伟此刻深溺其中。 劝诫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 任哲找了个借口去忙别的。 或许同为女人。 李毓秀就显得对这件事很上心。 她仔细听完了杨霖诉说的全过程。 到了晚上又把杨霖说的学说给任哲听。 “我觉得杨霖真的好勇敢。”,李毓秀说。 “哦?” “原来他们被抓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李毓秀道。 对于这个任哲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们刚好上不久就被抓到过一次。那次对方只有她老公一个人,也没有动手。” “她老公看着挺秀气一个人。”,任哲说。 “啥呀,杨霖说那个于东有暴力倾向,只是平时看不出来。” “不会吧,那为什么第一次没有动手?” “可能是觉得一个人有点势单吧,周大伟那身架在那放着。硬动手肯定吃亏。” “我看不像。没有几个男人在这种事情面前还能克制得住的。” “这就是于东的厉害之处。他还真就克制住了,而且还关起门给他们时间穿衣服。临了他也只对杨霖丢下了一句话。说这是你的第一次。” 任哲的眼皮突然跳了几下。 “那这次呢?”,任哲问,“这次他有没有说什么?” “有啊,杨霖说到家里剩两个人的时候他就没再动手,也就只说了一句话,说这是你的第二次。” 任哲猛然想起了一个笑话。 “你是不是也想到了?”,李毓秀笑着说。 “嗯”,任哲点点头,却没有笑。 这个笑话说,有一对夫妻结婚十多年从来不吵架。 别人就问丈夫,说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丈夫就讲了一个故事。 说新媳妇刚娶进门的时候。 家里的狗冲着她吼。 她平静的对着狗说:这是你的第一次。 过了一会,狗又冲新媳妇吼。 她对着狗说:这是你的第二次。 又过了一会,狗再次冲新媳妇吼。 她直接拿了把刀把狗杀了。 丈夫见媳妇杀了狗。 冲着新媳妇吼道:你神经病啊! 新媳妇看着丈夫平静的说:这是你的第一次。 这个笑话不止任哲和李毓秀听过。 杨霖周大伟江左王珍珍他们也都听过。 但并没有人在意。 用杨霖的话说,于东要真有那本事。 她也不会是今天这样。 第14章 手表 http://.biquxs.info/

二月的最后一天,张广亮打来电话。 蔡文婷的孩子出生了。 “是,是个女孩,六斤三两,母子平,平安。” 张广亮在电话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众人急忙赶到医院。 蔡爸爸蔡妈妈忙着照顾蔡文婷。 张广亮把一个小小的婴儿从蔡文婷身边的小床上抱过来给大家看。 任哲他们每个人往孩子的襁褓里压了一个红包。 “长命百岁。” “健康平安。” “聪明可爱。” 每个人都送给孩子一句祝福。 抱着那个像小老头一样皱巴巴的孩子。 任哲第一次觉得,生命,厚重而实在。 蔡文婷做的是剖腹产。 因为之前的伤口不能承压。 所以肚子只好再次被拉开。 此刻她静静地躺着,看着那个属于自己的小生命在众人的怀抱里流转。 她突然就哭了起来。 张广亮急了,把孩子交给蔡妈妈,快速转到了蔡文婷枕边。 “不是答应过不哭的吗?怎么说话不算数。” “一会医生来了看到你哭肯定又要骂我。” “刚王医生说要先给孩子味一顿奶粉,你把奶粉放哪里了?……” 张广亮不停的说,多是废话,动作像是在哄个孩子。 若是别的场合,大家恐怕都笑开了。 但此时没有人笑。 任哲看到张广亮和蔡文婷的手。 紧紧的握在一起。 他第一次觉得,他们真的很配。 过完年就是紧张的就业季。 如果那一纸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承载着理想。 那么现在,一纸录用的文件就是未来。 在工作的事情上任哲早有打算。 早在那一月的时候他就投出了简历。 四月的时候得到了答复。 整个五月紧张而残酷。 笔试、面试,一轮又一轮的选拔和审查。 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 他稳稳当当的笑到了最后。 接到录用通知的那天他请了一顿大餐。 开了几瓶好酒。 请的人除了江左和王珍珍,周大伟和杨霖,还有曹教授和几位要好的老师。 张广亮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 席间师生把酒言欢,共话未来。 酒意微醺的时候,曹教授开始追忆他的光辉岁月。 说到后来,不知怎么话锋一转,抓着任哲的手就不撒开。 曹教授说任哲去工作其实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怀抱一直都对他敞开,诸如此类。 李毓秀越听越觉得不对。 照曹教授的意思,他是很愿意任哲做他的研究生,也就是说,任哲是完全可以被保送研究生,而且这个资格在大三他修完全部课程时就已经优先获得。 本来李毓秀也觉得,以任哲的成绩,他应该去读研的。 只是当时考研没有考上。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任哲是自己放弃了保研的机会。 她想起去年的年底,任哲装模作样的拉着她复习备考。 想起她给他对答案时他紧张的神情。 想起他说他没考上时挫败的模样。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她竟然陪他一起痛哭,还小心翼翼的安慰。 “骗子”,李毓秀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这次她真的生气了。 那天饭吃到很晚。 吃完饭,任哲和李毓秀又把曹教授他们一个一个送回到家。 刚进家门,李毓秀就一口咬在了任哲的胳膊上。 她是真咬。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任哲痛的直呲牙。 “说,为什么要骗我。” “骗什么?” “装,使劲装,任哲,你现在学会骗我了是不是。” “哎,哎,轻点。” 她又掐住了他。 “别掐,我说。你有没有觉得蔡文婷的那个小家伙越长越可爱?” “嗯,是可爱,那又怎样?” “我也想要一个。” 任哲借着酒意有些油腔滑调。 “那你也去学张广亮在床头伺候着,没准大人娃娃都成你的。” “难道就不能和你生一个吗?” “跟猪生都不跟你生。” “那我还得去给你找个白雪公猪。” 李毓秀哈哈大笑了起来。 任哲几句话说得她的气早已消了一半。 “也就三年时间,出来了不是有更多机会吗?” “本来也没打算做学术,还不如早点赚钱养家。” “没追求。” “美人已经到手,还要什么追求。我现在就好好赚钱把你包养起来,让你貌美如花。”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送你个东西吧。”,李毓秀眼睛闪扑闪的看着任哲。 “把包给我。” 任哲照做。 李毓秀接过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刚拿到手上,手一滑盒子掉到了地上。 李毓秀吓了一跳,赶紧蹲到地上,捡起盒子心痛的拍了拍。 任哲也凑了上来。 “幸好没摔坏”,李毓秀从盒子里掏出一块手表,塞进任哲手里。 任哲拿过手表一看。 欧米茄。 “真的假的?”任哲还是有些不认真。 李毓秀彻底疯了。 她翻过身将任哲扑倒在床上,又咬又掐。 这一咬一下勾起了任哲的欲火。 任哲一个翻身将李毓秀压在了身下。 她使劲拍打,却并不躲闪。 两个人的纠缠最终在李毓秀的一阵娇喘后结束。 “你爱我吗?”李毓秀此刻小鸟依人,她捧着任哲的脸问他。 “一个男人眼巴巴的盼着跟你生小猪,你说他爱你吗?”任哲认真的说。 “滑头,但你还是没说,你从来都没说过。”李毓秀嘟起了嘴。 “爱又不是挂在嘴上的。” “可是我想听,你说嘛。” “好吧,我爱你。” “不行,没有感情,再来一次。” “好,那就再来一次”,任哲说着又把他毓秀压在了身下。 “你坏。”李毓秀笑道。 任哲突然不动了。 李毓秀看他。 他手里拿着那块表。 “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嘛。” “告诉我吧。”任哲挠了挠李毓秀的痒痒肉。 李毓秀扭着身子笑。 “喜欢吗?”她问。 “嗯。” “喜欢就好,非要问多少钱干嘛。” “说说嘛。”任哲不依不饶。 “五万多一点吧。” 任哲猛的坐了起来。 “多少?” “怎么啦,瞧你这表情,喏,盒子里有小票。” 任哲打开盒子拿出小票。 五万三千六。 那是任哲100个月的生活费。 “你买这么贵的东西干嘛?” 任哲想不到,平常连贵点的口红都舍不得让他买的李毓秀。 会送这么贵的东西给他。 李毓秀轻轻地起身,从身后抱着他的脖子。 把脸靠在他的背上。 “他们说,手表是男人的面子。你马上要有体面的工作了,我想要我的男人有面子。” “傻瓜,我是靠能力工作,又是不去炫富。” “那也不行,我要把你富养,免得被那些有钱的小富婆祸祸。” “不会的,不会。”任哲鼻子突然一酸。 他知道李毓秀发自深心里的自卑。 更知道以李毓秀的收入要买这么一块表意味着什么。 “你就是我的小富婆,就是我的面子。”他转过身把李毓秀紧紧抱在怀中。 “好啊,我养你啊。”李毓秀开心的笑。 任哲看着她胳膊上的那串华丽丽的纹身。 gratitudeisthesignofnoblesouls。 (感恩是高贵的品格) 第15章 行凶 http://.biquxs.info/

李毓秀的担忧并非没有缘由。 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 经常会有女生发信息给任哲。 任哲自己并不在意。 但李毓秀在意。 她常常半夜趁着任哲睡着翻看他的手机。 揣测着短信上女孩子们字里行间似有似无的爱意。 这还只是含蓄的。 更有如袁媛那样简单粗暴的。 有且不仅只有一个。 但无论是婉约还是粗暴。 女孩们的目的在李毓秀的眼里都显而易见。 虽然有时候她自己也在问自己。 任哲到底有什么让她不放心的。 她反复审视她们的感情。 他忠诚、干净。 没有任何感情的污点。 甚至在她之前没有任何情感经历。 这一点让她特别满意。 但她还是不放心。 他动不动就笑,就像初见她时那样讨厌的笑。 李毓秀既甜蜜,又心慌。 他的举止源自良好的自身修养。 也就是说,大多数时候,他的笑,纯属礼貌。 但在别人眼里是怎么的感觉呢。 那直击心底的感觉让李毓秀念念不忘。 那么恐怕别人也会有这般心动。 好在任哲眼里只有她。 他看她时目光还是那般清澈。 不带一丝杂念。 任哲的表现让李毓秀觉得欣慰。 但也并不完全。 她在酒吧见过太多坚定的男男女女在各种各样迅猛的攻势下沦陷。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她深信这句话。 前提是必须要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 但这两样东西,在现在的女孩子看来稀松平常。 就像他们的二人世界边缘。 一直徘徊着的那个人。 其实如果你仔细留意,很多恋爱的两个人身边,都会有这么一个人。 她不急不燥,不温不火,不远不近。 但始终就在他身边。 他忙碌的时候,她是一旁那个默默递上咖啡的小跟班。 他得意的时候,她是一旁那个颔首浅笑的好伙伴。 他难过的时候,她是一旁那个轻声安慰的知心人。 总之,他的大多数时间里,都有她。 你会觉得他只在晚上有那么一会属于你。 其他时候,他都是属于她的。 虽然刚刚参加工作。 但任哲得心应手。 较高的专业素养和踏踏实实一年的实践经验。 让他从工作伊始就表现出了难得的沉稳和老练。 他在几桩案子里的出色表现。 得到了高层的青眼。 他因此进入了核心的团队。 也获得了数额一笔可观的奖金。 因为他暂时还不能拿年薪。 所以那一笔奖金确实很可观。 拿到奖金后,他给张广亮打了个电话约他出来。 两个男人约去露天的烧烤摊上喝酒撸串。 被放出来后,张广亮又胖了一圈。 没有任哲想象中那么颓废。 他衣帽齐整,面色从容。 戴着个墨镜,吹着小口哨。 甚至还喷了香水。 很像是后来唱了《江南style》火起来的那个韩国胖子。 任谁都看不出来。 他是个毕业在即惨遭学校开除,又差点踉跄入狱的倒霉蛋子。 “患难见真情啊,兄弟。”这是张广亮看见任哲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同时给了任哲一个结实的熊抱。 拥抱很有力度。 勒得任哲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松手松手,我又不是小蔡。” “小蔡怎么了,小蔡兄弟我也是这么抱的,她就很喜欢。” 张广亮说着就笑了,笑的满面春风。 “在一起了?” “那是必须。” 两个人说着坐定。 服务生过来点了酒菜。 “小蔡,还有孩子,都还好吧?”任哲问道。 “好好好,现在是自由身了,一天能吃能睡,没事还撒个娇,被我宠得跟萌宝一般大了。”张广亮说。 萌宝是蔡文婷的女儿。 “那她把工作辞了是真的?” “嗯,我让她辞的,与其不开心的守着,倒不如放手来得洒脱。” 任哲发现此时的张广亮,全然没有了从前窝在宿舍***时的卑微。 他的浑身都散发着随意和洒脱。 短短的几个月,一个心爱的女人,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 竟然会让一个男人有这么大的转变。 任哲也觉得暗自吃惊。 “怎么,干嘛这么看着我。是不是你也发现哥们我其实是枚美男子。”张广亮就着瓶子咂了一口刚送来的啤酒说。 “我靠,有人这么说吗?” “我的小蔡啊。她说我只是帅得不明显,但耐看,越看越帅。” “你就吹吧你。不过真的为你高兴。上天给你关了一扇门,却也打开了一扇窗。虽然经历了很多波折,但你最终抱得美人归了。” “谢谢了兄弟,冲你这话,来,走一个。” 张广亮说完,拿酒瓶在任哲手中的瓶子上碰了一下,仰起头咕嘟咕嘟渴干了一瓶啤酒。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任哲问。 “结婚。去他妈的生活,去他妈的工作,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结了婚再说。” 张广亮的豪情让任哲觉得羡慕。 但作为旁观者,他比张广亮清醒。 “这个主意不错。”,任哲附和着说,“你要结婚,那我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靠,任哲,不要这么直白好不好。那就礼金,作为兄弟,不是我说,你可得给我涨光,得大大包个红包来。对了,得双份,你看,你和李毓秀,我和蔡文婷……那这么说得四份。” “张广亮,你这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啊。” “咱哥们不说那小气话行不。大不了到你和李毓秀那啥的时候,我再给你包个大的还回去。” “那多大才算大?” “怎么着也得个一万八千吧。咱可提前说好,不能在红包里打欠条。” “去你的。我是那样的人吗?不放心?不放心现在就给你兑现”,任哲笑道往桌上拍了一张卡。 “消磁了吧。”张广亮拿起卡仔细端详了一下又扔回桌上。 “不要别后悔”,任哲作势要把卡装回去。 “有戏?”张广亮一把将卡抢了过去。 “里面有八万块钱。就当我预支给你和小蔡的礼金。”任哲表情变得严肃。 张广亮犹豫了一下,似乎没有听清。 “你有这么好?”,他顿了几秒,试探性的问。 任哲点头。 “很荣幸在你遇上困难的时候我又恰好能帮上一把。” 张广亮仰起头张大了嘴巴,喉咙上上下下滚动了几下。 他知道任哲的妹妹还在读中学。 父母在农田地里一年到头也刨不出几个钱来。 家里也正是用钱的时候。 半晌,他把头低了下来,脸冲着地面狠狠甩了几下。 “我会还你的。” “不光要还,还要快,我可是要等钱买房的哦。” 张广亮没说话,抓起肉串撸了起来。 直到消灭了面前所有的烤串,他才抬起头来。 “老曹,老曹……好些了吗?”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还好,但那条腿,没有保住。”,任哲喝了一口啤酒。 张广亮用头在桌上撞的咣咣响。 任哲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灯光。 那是五月末一个相似的晚上。 当那所校园里的大多数毕业生都吃着散伙饭叙着同窗情的时候。 张广亮杀人了。 被杀的是德高望重的曹文轩教授。 虽然因为抢救及时曹教授捡回了一条命。 但大家都看得出张广亮是抱着必杀的心思去的。 张广亮是在行凶的过程中被几个保安制服。 这才保全了曹教授。 但曹教授被扎在身上的几刀刀刀致命。 尤其是大腿上的一刀竟贯穿而出,齐齐切断了大血管和神经。 这最终导致了曹教授一条腿被截肢。 被抓后的张广亮慷慨从容,大义凛然。 似乎是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他思路清楚,情绪正常,没有一丝一毫杀人后的不安和恐慌。 至于杀人的动机,是因为曹教授挂了他的课。 张广亮如是说。 但任哲知道并不是。 那个根植于心底的原因。 恐怕只有几个当事人最清楚。 任哲能猜到几分,却也不甚了然。 曹教授是鼎鼎大名的学术权威。 所以这件事在当时造成了很大轰动。 警方也相当重视。 张广亮被媒体描述成一个欺师灭祖、良知丧尽的畜牲。 连他的父母也多次在媒体面前替他求情下话,认错悔罪。 就在所有的言论一边倒的时候。 曹教授复苏了。 醒来后被告知失去了一条腿。 他叹息了一声。 开口第一句话,却是问他的这名学生怎么样了。 身边的人告诉了他张广亮的情况。 他让人找来纸笔。 颤抖着写下了一纸谅解书。 决意不再追究此事。 后来在曹教授的奔走下。 张广亮的犯罪行为又由故意杀人变成了故意伤害。 由故意伤害变成了误伤。 最终消散于象征性的赔偿。 但学校因为事件性质恶劣。 给了张广亮开除学籍的处分。 那时距任哲请曹教授吃饭仅仅过去了几天。 离毕业还有整整一个月。 曹教授为他做的张广亮有所耳闻。 但他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 没有人像任哲讲述的这样清楚。 他也没给过别人讲述的机会把这些事讲出来。 现在听任哲这么一说。 张广亮越听越木然。 他一言不发的坐了好久。 突然冲着天嘶吼了一声。 惹得旁边的人都侧目观望。 但张广亮全然不理会别人的目光。 他从椅子上滑到地下。 “噗通”一声双跪到了地上。 面朝着东方嘭嘭嘭磕了三个头。 看着张广亮有些幼稚也有些江湖味道的举动。 任哲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忍住。 张广亮坐回到椅子上,抹了一把头上的土,说道:“我们两清了。” 两清了。 是什么两清了? 任哲曾听好事的人说过。 蔡文婷当初之所以能够留校。 与曹文轩有着密切的关系。 那么蔡文婷的孩子、她的自杀是否也都与曹文轩有关? 否则张广亮为什么会冒着大不韪动了杀机。 他这样做是蔡文婷授意还是单纯的自我行为? 对于旁人,这些疑问恐怕永远都无法解开。 虽然校园里依然还会流传着关于这件事的流言蜚语。 各种版本。 但毫无疑问。 张广亮不是坏人,他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是个很好的同学和伙伴。 蔡文婷也不是坏人,她是个敬业的老师。 曹文轩更不是。 他是诲人不倦的教授,满腹经纶的学者,宽厚仁慈的长辈,充满爱心的邻家大叔。 任哲不愿去揣测想关于曹教授和蔡文婷的恩恩怨怨。 他觉得不论他们是否真的有什么瓜葛。 都不影响他们在他心中的形象。 这也是第一次,正和邪,好和坏,善与罪,在他的心里如此模糊。 人性的复杂和多面。 并不像小时候看过的抗日体裁电影或者武侠小说。 英雄和坏人那么的棱角分明。 一个人的举动,能够影响谁取悦谁得罪谁伤害谁,其实根本就说不清道不明。 他想到了袁媛,想到了杨霖,也想到了李毓秀。 一个人的好或是坏,都只是一个相对论。 主要取决于你对谁做了什么。 所以人说盖棺定论盖棺定论。 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时候,最好不要对一个你不了解的人妄加评论和指责。 这是一种公德。 我经常能听到社会上的一种论调。 当某个名人爆出了丑闻或者倒了什么霉的时候。 一下子就会冒出若干平常看起来毫不想干的人去声讨他、指责他。 还有一些人会说出,其实某某某人早该如此,都是报应之类的话来。 当然不排除有人为了出名故意去蹭热度。 但这些人。 我认为起码是站在道德的田地里,播着龌龊的种子。 很多情况下我是不屑去理会那些心术不正的伪君子。 但有时着实让人生气。 一个人的好与坏。 又岂是一句话,一件事能够断定。 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因为执意要和蔡文婷在一起。 张广亮和家里关系很僵。 对于他的父母而言。 杀人或许是一时冲动。 要和蔡文婷在一起也年少无知。 但他的父母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自己的儿子还没结婚就有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 他们停掉了张广亮的生活费,想迫使张广亮服软。 张广亮也因为没有拿到毕业证找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加上蔡文婷生完孩子后开销陡然增大。 其实两个人就靠着蔡文婷不多的一点积蓄和蔡家父母的接济勉强度日。 任哲的八万块钱不多。 但恰似雪中送炭。 张广亮用这笔钱在数码城接手了一个小柜台。 卖一些电脑周边产品。 那时的pc产业迅猛发展。 经营了几个月,张广亮居然站稳了脚跟。 他很快便还掉了任哲给他的钱。 又租了几截柜台,雇了几个人。 当起了小老板。 第16章 云裳 http://.biquxs.info/

相比张广亮,周大伟的事业反而曲折一些。 他家里本身就是做生意的,家底殷实。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抱着创业的梦想。 大学一毕业,从家里拿了一笔钱和一个老乡开了一家广告公司。 不到半年就倒闭了。 周大伟不敢跟家里说。 又从杨霖那借了些钱。 鬼迷心窍的想从期货上补回亏空。 一个月又赔得分文不剩。 他越发心急了。 找江左借了些钱跑去云南赌石。 还是赔了。 赔得连回来的车票都是让任哲买的。 这下王珍珍不干了。 江左和王珍珍本就是老乡。 毕业后双双考回家乡当了公务员。 借给周大伟的那笔钱数额不小。 原本打算用来结婚买房。 周大伟借钱的时候只说是短期周转。 后来赔了也就不能按期归还。 王珍珍要了几次周大伟一直敷衍推脱。 女孩子沉不住气给几个要好的朋友打了一遍电话倾诉了一番。 大家才知道周大伟栽大了。 恰好彼时张广亮把钱还了回来。 任哲又添了几万替周大伟还给了江左。 又动员张广亮挤出了十万。 张广亮开始并不愿意给周大伟补皮裤。 他们的关系原本最好。 但他最潦倒的时候曾向周大伟张过嘴。 周大伟非但没有借钱给他。 反而玩起了消失。 这让张广亮对周大伟非常反感。 但碍于任哲的面子。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分担。 任哲又给杨霖打了电话。 杨霖第二天给周大伟凑来了十五万。 这样三个人一共替周大伟担掉了四十万。 剩下不多些江左和王珍珍也就忍了个肚子痛。 这本来是很好的一件事,有情有义。 但周大伟并不领情。 甚至为此恼羞成怒。 一次喝醉酒打电话把所有人骂了个遍。 报怨江左王珍珍气量小。 还跟杨霖动了手。 这件事闹得大家很不愉快。 尤其是李毓秀。 任哲当初借钱给张广亮拿的是奖金。 并没有告诉李毓秀。 后来垫钱也隐瞒了张广亮还回来的那一笔。 现在被周大伟这么一闹真相大白。 李毓秀突然知道任哲还有这么多钱没有跟自己说过。 就觉得是任哲骗了她。 难过的两天没吃饭。 而任哲就却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周大伟做的的确过份了。 他并不想骗李毓秀。 只是眼看朋友有难,忍不住就想帮朋友一把。 但又不知道这钱到底是不是会有借有还。 所以才不敢告诉李毓秀。 现在帮了别人,却被反咬了一口。 看着李毓秀闷闷不乐又不说。 他也开始怀疑,周大伟的这个忙,他是否是帮错了。 好在周大伟态度转变很快。 没几天他挨个找到几个人主动承认错误。 还专程去江左家赔礼道歉,态度诚恳。 大家也就不再计较。 事情慢慢被淡去。 但有些事,却像受过的伤,在生活里留下了痕迹。 比如在钱的问题上。 李毓秀显然不再像从前一样信任任哲。 她开始把钱管得紧了。 任哲工作满一年的时候。 他们把租的公寓换到了离任哲单位不远的地方。 任哲如期结束了见习期。 开始拿年薪。 虽然薪水高了不少。 但这座城市的房价似乎涨得更加着急。 他们离买房还差了一大截。 对此李毓秀也很知足。 与很多漂在这座城市最底层的年轻人相比。 他们的生活还算不错。 任哲平常工作很忙,应酬也很多。 应酬在工作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甚至很多时候,应酬本身就是工作。 交际也算是任哲的自带的技能。 工作时他一丝不拘。 应酬时他又市侩老练。 他没有农村出来的孩子身上的那种羞涩。 反而像是一个长年混迹于上流社会的政治掮客。 他的圆滑和世故有时候连李毓秀都很吃惊。 与人交往时他的分寸和尺度恰到好处。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表达什么意思达到什么预期。 他在说话前就在心里条分缕析。 任哲曾带李毓秀去参加过一次聚会。 为了那次宴会李毓秀还精心装扮了一番。 她抖出了她最贵的一身行头。 但搭在一起有种怪怪的感觉。 她问任哲这样搭好不好看。 “不穿最好看。”他抿嘴笑着。 其实任哲并没有骗她。 在他眼里,她年轻、有活力。 这不就是一个女人最昂贵的财富吗? 反正他是这样认为。 于是,她像是灰姑娘一样牵着他的手出现在了那里。 但很不幸,她却没能成舞会的主角。 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每个女人都是自己眼中的白雪公主。 除了王子,还要有一些小矮人围着。 但往往现实是——你仅仅只是那些小矮人。 酒会上,任哲展现出了长袖善舞的一面。 不论是业界精英,还是社会名媛,似乎都喜欢这个初出茅庐的青年。 他们亲切的和任哲交流。 谈一些工作的问题。 也寒暄生活的琐事。 当然,他们也会礼貌的多看李毓秀一眼。 李毓秀有些懊恼。 平日里她也是酒客们眼中的亮点。 但此刻却有些平庸的有些窝囊。 人们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滑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然后把目光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 云裳。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很美的意境,很美的人。 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某位大佬的孙女。 她也是任哲的同事。 但地位决非任哲能够企及。 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人生从出生就被设定。 优越的成长环境,最好的教育,优质的资源。 众星捧月的感觉。 她不知道什么是羡慕,什么是渴望。 该她有的她有,不该她有的她也有。 她对金钱没有概念,但对权力有种深自骨子里的深刻理解。 好在她并不骄纵。 她比任哲大一轮,还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政治婚姻。 但没有经历过任何岁月磨砺的脸蛋。 以及饱满纤长的身材。 使她如花季少女般娇嫩。 李毓秀讨厌她偏扎着垂在锁骨上的那一丛头发。 黑亮,粗壮。 就像《阿拉丁神灯》里的茉莉公主。 更让李毓秀受不了的,是她对待任哲的态度。 从容而平和,看似随意却很认真。 但李毓秀分明能从她的眼里,看出一团火。 犹如热情的沙漠,渴望一条本不属于她的小爱河。 这是女人的直觉。 而且似乎能得到印证。 云裳对她的态度跟其他的人截然不同。 她同任哲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盯着她。 那表情,看似闲庭信步,却实是步步紧逼。 看似亲切的目光里面。 还有一层复杂的东西。 李毓秀形容不出来。 轻蔑?不屑? 反正落在她的身上就如针刺般难受。 她的话倒还平和。 只是她称呼李毓秀为任哲的“小女朋友”。 李毓秀更生气了。 女朋友就是女朋友,为什么要加个“小”呢? 她狠狠掐了一下任哲。 在云裳面前,李毓秀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气场”。 你站在她的面前,会不自觉的觉得气闷、紧张。 你说话时会变得小心翼翼。 每到说完一句话或作出一个举动。 都会回想一下是否得当。 甚至会和她暗暗的做一个对比。 但往往对比的结果。 令自己并不满意。 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但剧烈时会让人窒息。 云裳一直和任哲聊天。 丝毫没有走开的意思。 他们说的多是工作的事情。 李毓秀听不懂也插不上话。 这令她更加难堪。 趁着去洗手间的空当。 她悄悄溜了出来。 周围的空气顿时就清凉了下来。 这是个私人的宅邸。 园林、雕塑、泳池一应俱全。 掩映在富丽堂皇的宅邸四周。 豪华程度令人咋舌。 李毓秀沿着小径参观了一圈。 在泳池边碰到了一个人。 女人。 时尚、性感、漂亮的女人。 说是女人,其实充其量只能算个女孩。 女孩是李毓秀上自考时候的同学,叫赵欣悦。 她比李毓秀小一些,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 之前浅浅打过几次交道,并没有深交。 此刻的赵欣悦和上课的时候不太一样。 她化了很浓的妆,眼睛比平常大了不少。 人也漂亮了很多。 她的穿着并不像参加宴会的人一样郑重。 非常夸张。 短小露背的吊带将她的后背暴露的一览无余。 饱满的胸部像是不堪吊带的束缚。 多半被挤在吊带外面,高傲的仰着头。 紧身裤将她原本丰满的臀部拖得更加浑圆。 三角区域勒出来的耻骨形状在腹股沟之间若隐若现。 如果不是女孩叫出了她的名字。 李毓秀根本认不出她来。 “赵欣悦?” 李毓秀有些意外。 “啊,真是你啊。”,赵欣悦拉着李毓秀的胳膊高兴的蹦了起来。 “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赵欣悦说,“你怎么来的?” “我跟着男朋友来的。”,李毓秀回头向门里看了一眼。 “你呢?”李毓秀问,“你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吗?” “我才没那么无聊。”,赵欣悦说,“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啦。” “哦,这是你家啊。”,李毓秀羡慕不已。 “啊~哈哈哈”,赵欣悦笑了几下,没有说话。 “你男朋友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放着这么大个美女不管,很危险的哦。”,赵欣悦压低声音神秘的说,“这里的人,都好色的。” “他在里面和人聊天呢。”,李毓秀说,“这里的人?色吗?我怎么不觉得。” 在李毓秀看来,来这个宴会的人,非富即贵,言行举止稳重得体,男宾温文而雅,女宾风姿绰约。 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赵欣悦说:“你别被表面现象迷惑,我告诉你,越是上流的人,心里越下流。普通人想不出的不敢玩的,他们都敢。” “你指的是什么啊?”,李毓秀问道。 但一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突然记起有人说过赵欣悦是个野模。 加上现在这身穿着。 她立刻明白了赵欣悦刚才的话指的是什么。 李毓秀为了刚才的冒失有些不悦。 但赵欣悦却全然不觉。 “哎哟我的傻姐姐,你以为这些人来这里交头接耳是在干些什么勾当?跟你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不要这么说。我男朋友也在里面。” “啊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说你男朋友。” 赵欣悦自知失言,呻了下舌头。 “好了,我要进去了,一起吗?” 李毓秀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赵欣悦穿成这样一个人在外面徘徊。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说是她家时她不自然的笑。 所以她方才这么一说。 没想到赵欣悦也像是赌气一样。 “进去就进去。你不让我去我偏去。” 赵欣悦这么说着,却并没有看李毓秀,好像是在跟空气说话。 第17章 赵欣悦 http://.biquxs.info/

回到宴会上的时候。 任哲和云裳身边又多了好多人。 谈论的还是李毓秀听不懂也不感冒的事情。 见李毓秀和一个娇艳的女孩子进来。 任哲诧异的向她看了看。 云裳也顺着任哲的目光看向李毓秀。 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消失了有一会的压力又顺着后背慢慢爬了上来。 李毓秀轻轻地走到了任哲身旁。 赵欣悦也跟了过来。 “这就是你男朋友啊。”,赵欣悦盯着任哲,眼波流转。 她说起话来声音很大,没有一点顾忌。 本来扎着堆聊天的人都停了下来。 齐齐看了过来。 李毓秀这时体会到了当焦点的感觉。 但这感觉一点都不好。 她突然不知所措,脸“唰”的就红了。 直到赵欣悦拿手肘锄了她一下。 “你男朋友还蛮帅。”赵欣悦声音还是很大。 李毓秀怯怯看了众人一眼,赶紧拉了一把赵欣悦。 “你能不能小声点。” “哦,我并不觉得啊。” 赵欣悦这时就像个孩子一样,居然卖起了萌来。 “哦,又来了个小朋友。”云裳笑着说。 “你的朋友?”,任哲看着李毓秀说。 李毓秀不敢看任哲,捧着杯果汁装着喝。 听到任哲这话赶紧点了点头。 “帅哥,我是她的同学,你可以叫我小悦悦。”赵欣悦冲任哲挤眉弄眼的说。 李毓秀刚喝了半口果汁,听到赵欣悦这话,一口气没上来,嘴里的果汁没忍住喷了出来。 有些溅到了云裳的裤子上。 纵然云裳的修养再好,也还是盯着裤角看了半天,终于还是皱起了眉头。 “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云裳扔下众人,放下酒杯就走了出去。 李毓秀有些窘迫了。 她无助的看着任哲。 任哲温柔的瞪了她一眼。 “活该,你看她那嘚瑟的样子。” 一旁赵欣悦幸灾乐祸的说。 李毓秀恨恨的看了赵欣悦一眼。 赵欣悦冲她讪笑,眼睛却时不时向着任哲乱瞟。 “你有没有发现刚才那个女人看你男朋友眼神不对。” 赵欣悦这次声音倒是很小。 她凑在李毓秀耳边说。 “别瞎说,云小姐是他的上司”,李毓秀圆辩道。 “女人的直觉很准的,信不信由你。”赵欣悦拿过一块蛋糕,边吃边说道。 “那你觉得我男朋友对她怎样?”李毓秀忍不住问道。 “他倒看不出什么”,赵欣悦说道:“不过这种事……很难讲。你没看那女的穿的戴的,一顺的顶级名牌,你看到她那块表了吗?百达翡丽。还有那耳坠……对了,还有脖子上那块玉,绝对价值不斐。” 赵欣悦说着有意无意看了几眼李毓秀脖子上的那一小疙瘩玉。 “小赵,你过来。” 就在这时,有人叫赵欣悦。 李毓秀抬头看去。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在大厅的另一边向赵欣悦挥了一下手。 赵欣悦收敛了笑容,很不情愿的看了李毓秀一眼。 “以后记得联系我哦。” 说完她就走去了男人那边。 恰好这时云裳也进来了。 一袭长裙。 短短十几分钟,她竟然换了一身衣服。 可李毓秀记得她那会曾称赞房子漂亮。 可见这儿并不是她家。 那么她是如何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换掉衣服的呢? 难道她的衣服都随身带着? 李毓秀还在胡思乱想,云裳已到了身旁。 从李毓秀身边过去,云裳又回头仔细看了一眼李毓秀。 李毓秀本就想等云裳过去了再偷偷看看她。 这么四目相对。 她的眼睛突然就远处安放。 而云裳却撇嘴笑了笑。 一种压倒性的微笑。 李毓秀只好把目光往远处拉。 她看到那个男人正和赵欣悦向这边走来。 “云裳小姐风情万种。换了身衣服便感觉迥然不同。” “贾大爷这张嘴也是风情万种,不管说什么,总能让人高兴。”云裳说着看了一眼男人身边的赵欣悦,显然她对这个女孩映象并不佳。 “这也是贾大爷的女儿?”云裳问道。 “干女儿,干女儿。”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你呀,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精力旺盛。”云裳的话中有话。 “您也知道,我这人就这点小爱好。男人嘛,没点爱好生活难免太单调。” “那就祝你老当益壮,老而弥坚。” 云裳说着作势把手中的酒杯向贾大爷的酒杯碰了一下。 却并不碰到他的杯子。 “放心,一直很坚挺。而且我发现这些天早上比较厉害。” 贾大爷说着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 两个人像是在说黑话。 说得旁边的人都一愣一愣。 贾大爷转身看到赵欣悦不满的嘟着嘴。 把她往前一推。 “还不快问人,真没规矩。” 赵欣悦也是个鬼灵精,本就心中不悦。 被贾大爷一推更加逆烦。 突然眼珠一转,就冲着云裳来了一句。 “阿姨好。” 云裳顿时一滞。 贾大爷却脸色大变。 他干咳了几声。 “那个……那个,社会上混出来的孩子没家教,开玩笑,开玩笑。” “哦”云裳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 一个女人,你可以说她没见识,可以说她没本事。 甚至可以说她胖。 但一定不要说她老。 赵欣悦是女人,也见多了女人,自然很清楚女人软肋在哪里。 “看来是岁月不饶人啊。”她叹了口气,突然转身问任哲:“我像个阿姨吗?” “那要看怎么理解,其实贾总就巴不得叫您奶奶呢。” “油嘴滑舌。”,云裳笑着瞪了任哲一眼。 “就是,就是。”贾大爷脸上表情古怪,像笑更像是哭。 不知何时,他光亮的额头上居然蒙了一层细汗。 “老贾。手底下的人,不论是谁,都要守规矩。要是都把老板弄得难堪,就算是只金凤凰,养着有什么用?”云裳并不看贾大爷,看着虚空这么说。 末了,她的眼睛又在李毓秀身上扫了一圈。 “走啦,该休息了。” “小董已经准备好了。”任哲说。 送云裳上了车。 任哲也拉着李毓秀出来了。 “走走吧。”,他带了点酒。 李毓秀挽着任哲的胳膊。 “你们那个女人真是的,什么话都说。你看她跟那个贾大爷说话,那么露骨,没羞没臊的。” “你以为他们在说荦段子?” “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秘密。”,任哲神秘的一笑。 “任哲,你变了。你瞧瞧在云裳面前时你那样。正因为身边有你和贾大爷这样的人,你看她那高傲的样,好像人都得怕她一样。” 任哲苦笑。 “你怎么了,我说她你不高兴是不是?”李毓秀有些恼。 任哲的眉头紧锁了一下,又舒展开,方才开口。 但他并没有接李毓秀的话茬。 “那个叫小赵的女孩真是你同学?” “算是吧,一起上过几堂课,她不说我根本认不出她。怎么了?” “那姑娘可能有点麻烦。” “不会吧,你们公司那女人气量这么小?还要打击报复不成?” “云裳肯定不会再理会。但贾伯年不一定。” “那能把她怎么着,现在可法制社会,他还能杀人灭口不成。” “那倒不会。你是不是知道那女孩是干嘛的?” “我也刚才知道。原先听说她是个不入流的模特,没想到什么事情都做。” “那我想贾伯年肯定不会轻饶她。” “至于吗任哲。我发现你现在怎么变得神神叨叨。凭什么?就凭她耿直叫了云裳一声阿姨?我也觉得她像阿姨,有问题吗?我可不怕她。” “我相信你不怕,小赵也不怕。”任哲苦笑道,“问题是贾伯年怕她。云裳一个不高兴,贾伯年的一条财路就会被断掉。贾伯年这人你不了解,他是个黑白通吃的狠角色。” “行了,别说了,赵欣悦又不是我的谁,爱怎么着怎么着,关我什么事。”,李毓秀有些生气。 她很少和他争吵。 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心里一直觉得气不顺。 她恼任哲,为什么要把她傻乎乎的带去。 也气云裳,她气场那么强,还那么高傲。 还气自己,云裳又不是她的谁,干嘛在她面前低眉顺眼。 最生气的还是赵欣悦。 她忘不掉她看自己脖子里那块玉时夸张的表情。 她的紧紧捏了捏掌心里的那一小块玉。 那是她在刚离开宴会时从脖子上扯下来的。 她觉得酒会上云裳也在看她的那块玉。 目光里充满了嫌弃。 最要命的其实是云裳脖子上挂的那块玉。 她偷偷看过好几次。 那温润的光泽让她眩晕。 而人脸一样的造型也如同怪兽一样咧着嘴笑她。 两个人不再说话,走了一段,来了辆出租车,两个人坐上车直接回了家。 回到家里洗了个澡,李毓秀这才平静了下来。 她回想了一下今天的事。 贾伯年在这座城市算是鼎鼎有名。 连李毓秀也听过他的故事。 他确实是混混出身。 八九十年代倒钢材发家。 讲故事的人说他心狠手辣。 之前看到本尊李毓秀并没有觉得。 但任哲的那些话让她还是对赵欣悦有些放心不下。 上了床,她主动钻进了任哲怀里。 “你说赵欣悦不会有事吧。” 任哲本来在看书,听她这么一说,放下手里的书,静静看着她。 片刻,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吧。” “问谁?” “贾伯年。” “合适吗?” “也没啥。” 任哲给贾伯年拨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贾伯年的笑声就传了出来。 “到啦老弟?” “恩,您没喝醉吧贾大爷。” “有点,老啦,酒量不行啦。” “那会还有人说您老当宜壮呢。”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啦,对了,那会真的谢谢老弟你帮哥哥解围。不过话说云裳她再没说什么吧。” “没有,没有。她心情挺好,还夸您待客周到。” “那就好那就好,这丫头脾气大,心好。我跟她老子干的时候就知道,想来她也不会为这么点小事生气。对了兄弟,明天哥哥有个好东西亲自给老弟你送来。” “您要是把我当兄弟就别来。” “哦,哈哈哈,老弟真是爽快,有前途。以后有什么事就张嘴,咱都是自己人。” “嗨,我能有个啥事,就想问问老哥,那会说错话那女孩,还在您那么?” “嘿,还真让那丫头说中了。” “哦,她说什么?” “她说她跟你夫人是同学,你会来找她。” “那您没把她怎么样吧。” “看在你老弟的面子上我没为难她。就小小教训了一下下啦。” “那我向您求个情,小女孩不懂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她一马。” “小女孩?啊~哈哈哈。好,既然你老弟开口,我就不再留她,就全当还你老弟的人情了。” 挂掉电话,任哲和李毓秀面面相觑。 任哲虽然那么跟李毓秀说,但他也不确定贾伯年是否会因为那句话对赵欣悦做什么,仅仅只是根据平时听到的推测。 李毓秀也从旁听出,贾伯年果真不是什么善茬。 果然没一会,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了李毓秀手机上。 是赵欣悦。 她在医院,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但还是坚持着要谢谢任哲。 好像那边有人逼着她说。 李毓秀动了怜悯之心。 拉着任哲到了医院。 赵欣悦被打得脸都变了形。 李毓秀汗颜。 这就是贾伯年口中“小小的教训了一下”? “他怎么对你了?”李毓秀问。 “他就是个变态。”,赵欣悦恨恨的说。 从医院回来这一晚,李毓秀一直没有睡着。 像今天这种因为说错一句话而被暴打的事。 她从前只在电视里见过。 在她的概念里,能发生这样事情的,不是深宫大内,就是黑社会。 但这样的事,居然真就在她身边,在她们这样的老百姓身边发生。 可见并不是编剧们杜撰出来的。 看着身边安然入睡的任哲。 李毓秀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的如意郎君,应该是玉树临风,嫉恶如仇。 但今天她看到的却是他的另一面。 他溜须拍马技艺高超,不显山露水。 他面对恶人曲意逢迎,狼狈为奸。 但他也没有随波逐流,还救了赵欣悦。 真的好复杂。 李毓秀想的头痛,她不停的翻身。 其实任哲也没有睡着。 云裳的背景他多少是清楚的。 但一直没有概念。 平时不论工作还是应酬。 她都是众人追捧的那一个。 从来没有发生过被人冒犯的事。 若是工作中有人出了问题。 云裳倒是会大发雌威。 但顶格也就是把人给炒了。 决不会危及到人身安全。 直到这一次。 当权力催生出一种叫作暴力的生产力的时候。 他突然嗅到了一种气味。 它的名字叫作危险。 其实云裳对于任哲而言。 又与对别人有所不同。 她对他的嬉笑怒骂。 就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 高兴了就笑逐颜开。 生气了也是各种别扭。 有时她还会使些小性子。 摆摆领导的架子。 但总体她是偏袒着他的。 但正因为如此,任哲才更加忧虑。 有个不恰当的比喻。 她就像一件重器。 你离她越近,就会变得越强大。 但同时也越危险。 这大概就是权力。 第18章 交换 http://.biquxs.info/

从那次宴会之后。 李毓秀很少再跟着任哲参加这种聚会了。 有云裳的场合未必会有任哲。 但有任哲的场合必然会有云裳。 对此任哲也觉得有些亏欠李毓秀。 工作一如继往的各种忙。 加上出差、应酬。 他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屈指可数。 所以只要一有时间。 他就会亲自下厨。 她不大会作饭,但任哲会。 尤其是他手揉出来的拉面。 还有带着他家乡风味的各种小炒。 是李毓秀的最爱。 她会一边吃,一边眯着眼睛夸奖他。 说如果失业了,他也一定是个好厨子。 看李毓秀坐在对面。 像孩子一样大口的吃饭。 任哲很享受这个过程。 闲暇之余能做好吃的给心爱的女人吃。 体味如酱汤般浓郁的温馨。 这种感觉不似工作的成就感。 却比成就感更加真实。 然而在大多数时间里,他的餐桌对面,坐的是云裳。 对于很多男人而言,她比世上任何一道佳肴都更有味道。 前提是,你得有机会和她坐在同一张桌上。 任哲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们职位不同、部门不同,职级更不同。 但云裳却偏要把机会给他。 她特意将他要到了自己麾下。 而且是直接对她负责。 但作为组织安排他无法拒绝。 事实上也无须拒绝。 云裳并没有像李毓秀所担忧的那样有什么不良企图。 至少表面上没有。 她对任哲的所有要求都是出于工作合于情理。 工作的时候,她是不苟言笑的上司。 宴会的时候,她坐上首,他坐桌尾。 有时四目相对,她会赧然一笑。 她的酒量很好,有些时候还会为任哲挡酒。 因为任哲酒量并不好。 唯一的问题来自出差。 女上司和男下属一起出去。 本就会给人无限遐想。 虽然大多数时候还会有别的人同行。 但尴尬总是在所难免。 尤其到了晚上云裳叫任哲去她的房间说事。 隔壁安保部的人就一脸贼相的看着任哲。 好像他是去做贼一样。 对此云裳根本是无视。 在这方面她似乎从来都没有为任哲考虑过。 而且有时候,她会穿着睡衣见任哲。 很多人觉得这是艳福。 但任哲却觉得是种委屈。 他和云裳不是朋友。 而是上司和下属。 所以这种略显随意的举动。 把这种上下级的关系演变得像是主仆。 除了任哲,其实高层也比较在意这种事。 其它的女性管理者近身带在身边的都是女职员。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避嫌。 据说老总专门为此跟云裳谈过。 但她并不以为然。 最后只好作罢。 只是还有一个人。 是万万罢不了的。 那就是李毓秀。 那些年聊天软件大行其道。 视频通讯也不再新鲜。 每次任哲出去。 李毓秀就阴着脸不高兴。 到晚上的时候。 她会给任哲发qq。 让他打开电脑视频。 她的小心思任哲当然清楚。 这个办法显然很笨。 首先云裳并不是能被任哲藏在房间的女人。 其次若是真有什么。 难道不能打开视频前收拾掉? 即便如此。 任哲还是会尽量照做。 他知道她捏着一颗小心脏一个人在家。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安的心稍稍平静。 才能让她安然睡去。 说到安然入睡。 自从搬到现在这所公寓。 李毓秀一到夜里就会觉得惊悸。 他们住在21楼。 虽然是个顶楼。 但无论位置还是档次都尚可以。 小区的安保也很健全。 但她就是觉得不安。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她认为是因为任哲晚上不在家。 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还不适应。 但后来熟悉了之后,这种感觉并没有消减。 她还会觉得害怕。 因为是租来的房子,之前的情况并不清楚。 会不会是有什么脏东西。 她又跑去庙里求来了一道符挂在门口。 但依然没有效果。 再到后来。 她发现即使任哲在家,她也会心神不安。 但任哲就没有丝毫不适。 会不会是身体出发什么问题? 她去医院做了个体检。 身体也没有问题。 这就奇怪了。 李毓秀开始重视这个问题。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找来找去,她发现是因为这间公寓太静。 潜意识告诉她有什么不对。 但她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 她从没有见过同在一层楼的其他邻居。 这其实本不算什么问题。 但每到任哲不在,尤其到了夜里,她一个人下电梯。 看着空空的楼洞,就会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李毓秀有些怕,更多的是好奇。 在这个房价这么高的地方。 怎么还会有空房子? 后来她有意找住得久些的邻居聊天。 但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情况。 直到有一次一个老保安偶然告诉她。 她周围的几件房子。 都属于同一个人。 就是他们的房东。 想起那个架着副眼镜,满面病容的中年男人。 李毓秀有些纳闷。 他有那么有钱吗? 看起来也就普普通通。 事情总算查清了。 也并没有什么诡异的。 但心情并没有轻松。 李毓秀甚至觉得这所公寓还没有她以前巷子里的小房子住的舒心。 她独自去找过几次房子。 不是房子不合适就是价格太高。 总的感觉还是没这个好。 “算了,忍一忍吧,反正也就是暂住。等到存够了首付,就可以有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李毓秀这样对自己说。 说归说,办法还是得想。 比如任哲去出差的时候。 她就拉赵欣悦来作伴。 赵欣悦从那次宴会之后。 把李毓秀认得很亲。 三天两头找李毓秀吃饭逛街。 李毓秀本来不喜欢她。 但因为那次她当众怼了云裳就突然有了好感。 女人的恩怨观念都很清晰。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到后来关系好了。 她就管任哲叫哥,把李毓秀叫姐。 但任哲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小姑娘。 “她的社会经历太复杂,不要走得太近。” 任哲这么警告李毓秀,但被李毓秀当了耳旁风。 任哲出差的时候,她就留赵欣悦在家过夜。 赵欣悦本就是浮萍一样的人。 自然乐意在李毓秀家里住。 不仅如此。 她还特别喜欢和李毓秀挤一个被窝。 任哲知道了这件事把李毓秀狠狠说了一顿。 他不准赵欣悦睡在他们的床上。 李毓秀问为什么。 任哲说:脏。 后来赵欣悦晚上来陪李毓秀的时候。 李毓秀不好说。 只好早早收拾好了客房。 晚上睡觉的时候。 赵欣悦又跳进了李毓秀的被窝。 “那个,悦悦……今晚你睡客房好不好。”李毓秀不好意思的说。 “不嘛,我要抱着你睡。”赵欣悦做了个色迷迷的表情。 “别闹,我是认真的。” “凭什么?给个理由先。” “嗯……那个……你哥他不让你跟我睡。” 李毓秀突然想不出个合理的理由,只好实话实说。 “哦,我懂了……”,赵欣悦提溜着眼珠说,“他吃醋了是不是?” “呵呵。”,李毓秀只能呵呵。 赵欣悦不闹了。 乖乖去了客房。 过了一会。 客房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赵欣悦就是个人精。 任哲什么意思不说她都猜得到。 她比李毓秀有着更加透彻的领悟。 李毓秀还在担心这会不会伤了她的自尊心。 但第二天她却没事的人一样。 还是该干嘛干嘛,没心没肺。 对于赵欣悦。 李毓秀之所以没有听任哲的。 她也有自己的理由。 赵欣悦虽然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 但她的家庭条件非常差。 爹妈都是混社会的。 爸爸三天两头进监狱。 妈妈隔三差五玩失踪。 生活全靠拿着一份退休金的奶奶。 能平安长大已实属不易了。 这方面赵欣悦和李毓秀有着相似的经历。 李毓秀自然更能理解赵欣悦的处境。 她觉得任哲不懂。 当一个女孩子只有身体这样一件可以抓在手上的工具时。 她已别无选择。 况且赵欣悦这姑娘也挺义气。 又是那种草花子脾气。 但凡身上有点钱。 她就能全花出去。 身边的人全都可以一起花。 但主要还是没有。 任哲当然不清楚李毓秀和赵欣悦的事。 虽然他不喜欢赵欣悦。 但似乎这个女孩和李毓秀在一起也算无害。 时间一长,他也就习惯了,对她们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确实很忙。 不仅是工作的事。 还有朋友的事。 周大伟从那一次事件后一度有些一蹶不振。 整天无所事事,也不出门。 杨霖曾悄悄找过任哲好几次。 看得出她是真心想要周大伟好。 毕竟是一个宿舍睡出来的感情。 任哲也无法坐视不理。 于是他找人情拉关系,前后帮周大伟要了几个小项目。 虽说小,但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周大伟也算争气。 做完几个项目积累了一些资金。 同时积累起来的还有他垮掉的信心。 机遇这东西。 赶顺了就接踵而至。 恰好在这时候。 公司有一个比较大的项目正好落到了他所在的部门。 他想帮周大伟拿下这个项目。 一旦项目落地利润十分可观。 如果做成。 周大伟一步便能翻身。 更重要的是,这个项目不需要再经过高层会议。 只需要云裳点头即可。 任哲觉得这算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而且他有信心。 让云裳把这个项目放心的交给他。 他帮着周大伟做好所有的准备。 仔细核对了各个要素。 只剩向云裳开口。 求人的事情。 有时候你别以为就是开口说几句话那么简单。 这里面有着太多的学问。 高高在上的人。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听你长篇大论。 你必须严格掌握好说话的时间和分寸。 即使像云裳赏识任哲这样也不例外。 几句话,你就要把要表达的所有东西。 以一种最合适的形式传递给决策的人。 既要有亮点,也要有预期。 要条理清晰,要简洁明了。 还有很关键的一条。 你必须要选一个合适的时间。 一般而言,人在放松、共鸣的状态下。 会更容易认同别人的观点。 任哲就是在等这样一个时间。 八月的一天,阴、无风。 那天如同其它时间一样普通。 但云裳却破例在午宴时喝了酒。 宴后,她想出去走走。 她并没有让他离开,所以他默默跟在身后。 饭店不远处有个公园,绿意盎然,曲径通幽。 她沿着小径慢慢深入,步履里透出难得一见的慵懒。 “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她突然不走了,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就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从我进公司算起来,已经一年多了。”任哲答道。 “那么你对我了解多少?” “优秀的领导,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和超强的工作能力。”任哲说。 “anythingelse?” “气场比较强,但很有爱心。” “没有了?” …… 任哲当然知道此情此景,她想听些什么。 但有些话,他不能说。 “我知道你对付女人一向有一套。看来对我也一样。”云裳的声音有些幽怨。 “你误会了,我对你的感情和别人不一样。” “哦?” “我一直把你当师傅,你教给了我很多东西。” “呵呵,你还能更俗一点吗任哲。”云裳笑道。 任哲看着她,没有作声。 她笑过几声,又恢复了原样,恍惚却也冷漠。 半晌,她抬头看着他说:“我不是女人?” “怎么会,你是白富美,让人不敢亲近的美。” 任哲说的是实话。 他知道云裳的美让很多男人心动,但却只敢在心里意淫。 “你也不敢吗?”云裳冷笑。 第19章 表白 http://.biquxs.info/

任哲突然觉得之前的话有些不合适。 云裳对他,有很多与别人不同的表现。 他们的关系,也是女同事们最八卦的话题。 如果说周围还有谁能亲近这个女王范十足的女人。 那必定是女同事口中的“任公公”了。 想到这个梗,任哲也忍不住笑了。 他这一笑,云裳却显得有些气恼。 她原本就有些红晕的脸,变得更红了。 “任哲”,她说,“你就像个泥鳅一样滑溜。” 泥鳅?任哲有些懵。 云裳瞪了任哲一眼,轻轻起身。 “今天是我生日,任哲。”她小声说。 一瞬间,任哲恍然觉得那神情,像极了李毓秀。 他万万没想到,强大如云裳的女人,也会有这娇弱怜人的一面。 “生日快乐,云裳。”任哲认真的说。 “礼物呢?拿来。”云裳向她摊开了手掌。 颀长的手指,干净、白嫩。 不着任何修饰的指甲呈现出健康饱满的粉白。 “没有准备”,任哲尴尬的抻了抻脖子。 “那就现在去准备吧”,云裳挽住了任哲的胳膊往前走。 “我可以给你个提示。” 云裳拉任哲去的是商场。 他曾在商场给李毓秀买过一件礼物。 一件现在已经羞于提起,也有好久不见李毓秀带过的东西。 云裳要他送给她的礼物,赫然和李毓秀从脖子上扯下的那个小物件十分相似。 就是那么小小的一块玉疙瘩。 任哲竟无法拒绝云裳这个心愿。 他买给了她。 她当场选了一条粗粗的红绳,将小玉件串了起来。 “给我戴上。”她把挂件递给任哲,转过身闭上眼。 留给他一个俏丽的背影。 几个店员一脸懵逼。 她们搞不懂,一个举手投足处处显露着华贵的女人。 卸下身上那条名贵的项链。 只为让一个男人给她挂上一个廉价的挂件。 这两人到底是要闹哪样。 人是多么奇妙啊。 你羡慕着他的山,殊不知他却在羡慕你的水。 商场里来来往往更是聚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云裳全然不顾这些。 她在等。 她一直在等。 最终任哲还是给她戴了起来。 云裳转过身张开双臂,给了任哲一个友好的拥抱。 有人拍手,有人起哄,有人喊着。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云裳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任哲则有些窘迫。 他不可能去向别人解释。 却也不忍丢下云裳转身离开。 他只好牵起云裳的手,向众人礼貌的致谢。 然后挤出人群离开。 从商场里出来,任哲有些气恼。 刚才的情形即使沉着如他也会觉得难堪。 更何况云裳还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理一理,有点乱。”任哲借机挣开了云裳的手。 他想制造一个幽默的语境。 却发现并不合时宜。 云裳停住脚步。 好像做好了准备要看他怎么接着演这出独角戏。 任哲放弃了。 他知道聪明如她。 就像一只捕猎的狮子。 她潜伏、忍耐、不断地调整姿态。 只为了那致命的一击。 没有把握她不会出手。 一旦出手必定致命。 他决定换个话题。 “云裳”,任哲说,“谢谢你对我的青睐。” “我知道今天有酒精的作用,但你并没有醉。” “所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好啊,你问吧”,云裳媚眼如黛。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是不是想说你改还不行嘛。”云裳有些幽默。 “我是认真的。” “嗯……好吧,我喜欢你帅。” “还有呢?”这并不是任哲想要的答案。 “没有了。” “再想想,一定还有。” “你是不是想让我说,我喜欢你对李毓秀的专一之类的。”云裳聪明的有些直白。 “难道没有吗?” “有,但那又怎样。” “你看,你喜欢的是专一的我,如果现在我离开李毓秀,转而和你在一起,是不是就不是专一的我了。” “so?” “有些东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不如我们各自安好,保持现状,难道不好吗?” “远观那么好,你和她又何必在一起。”云裳一字一句的说。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是她没我漂亮,还是我比她优秀。” “感情的世界里没有优秀,只有合适。” “什么是合适?” “理解、信任以及默契。” “我们没有吗?” 任哲又被问住了。 理解、信任和默契,这不正是他们长期共事的基础吗? “任哲”,云裳说,“我知道,我比你大很多,这是我们之间的不合适。” “但你和李毓秀的就合适吗?我从来不相信感情会有先来后到。既然你们还未结婚,我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任哲没有应合。 云裳的感情迸发的大胆而直白。 任哲只能避其锋芒。 “先走吧。”任哲说。 等回到单位的时候,云裳又恢复了她的冷艳。 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任哲苦笑着摇头,只希望这一茬被快点翻过。 但云裳可不这么想。 过了几天。 他们去金融中心和外商洽谈。 开完会,离晚宴的时间尚早。 云裳主动提出出去走走。 在那条著名的江边。 她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 也放开了束在一起的发髻。 在河畔的金风里。 自由的呼吸。 紧张工作了几个星期。 取得的效果远远好于预期。 云裳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独自沿着河岸向前走着。 任哲在几步之外的地方跟着。 司机小周开着车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了一段,云裳停了下来,转过头等任哲。 任哲赶紧跟了上去。 “怎么,跟我走一起很丢脸吗?拉开那么远。” 任哲憨憨一笑。 云裳微微仰起头看了看任哲。 “年轻真好。”她由衷的说了一句。 “说得好像你有多老。”,任哲还是笑。 “反正不年轻啦,你看你都不愿意和我走一起。” “那是你走得快。我都跟不上。” “你就贫吧你。”云裳爽朗的笑。 “还有件事想向您汇报。” 任哲瞅准机会说。 “什么?” “就上次给咱们那项目,能不能考虑给我朋友。” “你朋友做啥的?” “他就做相关的产业。” “资质那些呢?” “都没问题。我已经核实过了。” “那为什么要给他呢?给个理由。” 任哲把周大伟的事略掉了不能为外人道的简要跟云裳说了一遍。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了任哲。”,云裳说,“我的意思是……给我个让我答应你的理由。” 一说到工作,云裳就变得非常凝重。 她盯着任哲,睫毛轻轻的颤抖。 任哲倒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从来都没有在云裳面前张过嘴。 原本以为云裳也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所以没有一点准备。 好在云裳并没有僵持下去。 “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她说。 晚宴结束后回到房间。 任哲有些微醉。 谁说老外不劝酒。 劝酒的时候,他们比本地人还溜。 如果不是云裳打圆场。 最后被扶上床的就不是云裳而是他了。 云裳前半场喝的是红酒。 喝到后来又跟老外拼起了白酒。 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 她喝得身体发软。 任哲和安保好不容易把她弄到了床上,堰高了枕头,这才出来。 李毓秀已经发了好几个信息要求视频。 他这时才赶紧打开电脑登了qq。 视频那边李毓秀穿着一身睡裙坐的端端正正。 没睡一直在等着他。 视频甫一接通她就劈头盖脸一通逼问。 为什么这么晚不接视频。 为什么喝成这样。 诸多问题。 任哲陪着笑脸给她一一解答。 这时她的脸上方才多云转睛。 好不容易安哄好了李毓秀。 就在要挂视频的时候。 敲门声响起。 任哲以为是服务生或者安保部的人。 直接打开了门。 门外却站着一个女人。 穿着整齐,却光着脚的女人。 云裳醉眼迷离的看了一眼开门的任哲。 “来我房间。” 她甩下一句话就走了。 任哲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多点了。 有些犹豫。 云裳像是有预感。 在快要进房门的时候又回头补了一句。 “是关于那项目的事,快点。”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醉意。 任哲只好先回到房里关视频。 视频那头李毓秀听得清楚。 她刚刚平静的脸又变得阴沉。 “这么晚了他叫你去干嘛?” “不知道,应该是有事情说吧。” “应该?还是习惯?任哲,我一个人这样在家整夜整夜的等你,你就在那边逍遥快活是不是?” 李毓秀的脸色十分难看。 任哲还想解释,但李毓秀说着已挂掉了视频。 任哲再发的时候她已经把他加进了黑名单。 他打电话过去,手机也关了机。 任哲只好整理了一下心情,先去了云裳的房间。 云裳的房门虚掩着。 任哲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应声。 他立了半分钟又敲了一次。 还是没有回音。 正当他打算就此溜之大吉的时候。 房门打开了。 云裳围着条浴巾湿哒哒的出现在门口。 任哲大窘。 他还在酝酿着该说点什么。 云裳把身子一侧。 “进来吧。”她说。 客厅里笔记本亮着。 打开的是个涉及工作的文档。 任哲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老大,这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能等明天?” 任哲大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脑补了一个画面。 隔壁负责安保的人,此刻肯定爬在墙边竖着耳朵听。 云裳显然不会去想这些。 “这是关于那个项目的报告。你自己来写。” 她说完便又进了浴室。 浴室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任哲坐在电脑前面。 思路却无法集中。 一方面是因为那间雕花玻璃隔开的浴室里。 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还有那哗哗的水流的声音。 此刻竟也有一种说不清的魅惑。 另一方面是因为失去联系的李毓秀。 她也让他觉得不安,不知她此刻又在干什么。 任哲从冰箱里提出一瓶水。 囫囵的灌下了多半瓶。 这才开始变得冷静。 他换了个方向,背对着浴室。 开始看那个已经成形的报告。 报告正是关于那个项目。 但上面已然有一个现成的乙方。 这个乙方任哲其实很熟悉。 正是贾伯年旗下的一家公司。 其他的内容都不需要改。 能改的只有公司的名字。 想到贾伯年这个人。 任哲有些犹豫。 云裳不怕他并不代表他任哲能从贾伯年手里抢生意。 虽然这个项目的规模还不足以触怒贾伯年。 但绝对会让他很不开心。 那么后果呢? 听说贾伯年这个人气量很小。 但总不至于睚眦必报。 况且他还有很多大单。 也未必会放在心上罢。 任哲的脑袋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弯。 他必须评估好这个项目的风险和回报。 不知何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任哲还在盯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却发现窗帘已伴着细微的电流声慢慢合了起来。 接着有一把手,轻轻捏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指尖有些冰凉。 手指在他的脖颈上稍一停留。 就顺着他的脖子慢慢下滑。 “嘿嘿。”任哲觉得有些痒,把身子往前探了一下,趁机躲开了那只手。 但另一只胳膊已搭上了他的肩膀。 云裳从后面抱住了任哲。 她把头轻轻放在了他的肩上。 用脸慢慢摩挲着他的脸。 “改好了吗?”,她小声问。 “还没。”,任哲没有动,“这个项目您已经许给贾伯年了吗?” “嗯” “那再给我会不会打了他的脸。” “哼,”云裳不屑的哼了一声,“他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你就放心去做吧。” “那我替我朋友谢谢你,云裳。” “就这么完了?” “不然呢?” “一点诚意都没有。” “要不……”,任哲从云裳的臂弯里抽出了身,转向云裳正襟危坐。 “等款下来我让他给你一半。”,他认真的说。 “哈哈哈,”云裳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才不要,你要你就留着花吧。”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云裳说着欺身抬起一条腿迈上了沙发。 本就岌岌可危的浴袍顺势滑下。 她的身体一览无余的暴露在他的面前。 她的眼神变得更加迷离。 “抱我。”云裳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说。 任哲有些犹豫。 他的身体在云裳暴露给他的那一刻就起了变化。 但心里还是有重重顾虑。 从云裳表露出自己内心的那一刻起。 其实任哲就预感她还会做什么。 却并没有想到是在这种时候。 男欢女爱,对他,对云裳都已不是陌生的话题。 云裳单身,他也尚未结婚。 从道德上说即便发生了什么也或许可以。 这不是一个有关爱情的问题。 但是涉及忠诚。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 如果李毓秀干了这样的事让他知道。 他是否能原谅她。 云裳却并没有给他转念的时间。 她并不似袁媛或是李毓秀。 先引导他去做什么。 而是直奔主题。 她挺直发烫的身躯。 两只膝盖在沙发上亦步亦趋。 任哲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不许动。” 云裳不让任哲动,自己却还在动。 任哲想看她。 却不知眼睛该往哪儿放。 “云裳。”他盯着墙壁说。 “你在我心里近乎完美。” “哦”,云裳停下了动作,疑惑的看着任哲。 “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这么觉得,你是女神,真正的女神,可望而不可及。” 云裳的脸上有了笑意。 “我幻想过和你在一起,和你发生点什么。” 云裳咬了咬嘴唇说:“那你为什么还呆在那里。” “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有准备。” “这种事情,感情到了自然会发生,还需要什么准备?” 云裳说着忽然声音小了,有些娇羞的扭过头去。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内心的波动。 云裳说着从脸到脖子竟然红了一圈。 “云裳,”任哲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发。 她的发质柔顺光滑,散发着丝丝香气。 云裳的身体柔软了下来。 她俯下身抱住了任哲,把头枕在了他的胸前。 任哲的手轻轻在她赤裸的背后轻抚。 云裳“咯咯”的笑。 “痒。”她嗲嗲的说。 “给我点时间。我不想对不起任何人。” “你是指你的小女朋友?” “恩。”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 云裳抬起头在任哲的下颌上浅浅一吻。 他感觉到了她的心跳。 扑腾、扑腾、扑腾。 从云裳的房间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任哲的内裤上已经湿了一片。 他顾不上洗澡,赶紧给李毓秀打了个电话。 那头还是机关。 任哲有些担心,也有些沮丧。 他狠狠闪了自己一个耳光。 对着云裳撒谎时她那幸福的小表情还历历在目。 他今天的一句谎言,不知在以后又要用多少个谎来圆。 他拧开喷头,在浴室洗了很久。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的缘故。 他总觉得身上濡染上了云裳的香味。 就如同脑海里她那美丽的胴体。 怎么洗都挥散不去。 第20章 初涉 http://.biquxs.info/

正当任哲在内心里挣扎不安的时候。 李毓秀在喝酒。 之前她一生气挂掉了任哲的视频。 把手机也关了机。 但任哲那边的情况还一直悬在心里。 过了一会。 她忍不住还是打开了手机。 一条信息都没有。 她又登了qq。 也没有留言。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她有些心急。 毕竟任哲是和云裳在一起。 她拿过手机按了任哲的号。 刚要拨出去。 进来了一个电话。 是赵欣悦打来的。 电话那头赵欣悦玩得正嗨。 “哥今天回来吗?”赵欣悦喊着说,她的那边特别吵。 李毓秀不用猜都知道她在夜店里。 “不回来。你要来吗?”李毓秀问。 “嗯嗯,好几天都没见过你,人家想你啦。”赵欣悦说。 “那就早点来,注意安全。” “哦哦,早点可能来不了。这边精彩节目才刚刚开始。况且旁边还有一堆帅哥,让人挪不开步。” “你在哪儿呢?”,李毓秀问。 “离你那不远,皇家七号,来不来?” 李毓秀在遇见干了那么多年,对这种地方早就生厌。 “不去,你要来就早点,太晚我可不给你开门。” “看把你吓得,难道有鬼?” 赵欣悦说着挂了电话。 但李毓秀心头却猛然一紧。 大半晚上一个人在家。 本就觉得冷清。 赵欣悦的那句“难道有鬼”,本没有鬼也让人心里发虚。 李毓秀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七八九月的天气,本就燥热难耐。 怎么会打颤? 李毓秀环视了一下四周。 阳台的窗没有关。 外面有风吹进来。 等等,好像还有一股檀香的香味。 这个时间,怎么会…… 是蚊香吗?李毓秀有些不安。 还是先把窗户关上。 她走向窗户,拉开纱窗。 李毓秀轻轻一按,纱窗自己卷了起来。 “啪”,纱窗巨大的声响又把李毓秀吓了一跳。 她赶紧伸出胳膊,想将伸在外面的窗扇拉回来。 “啪”,一滴水落在了李毓秀的手背上。 这次是几乎不可闻的细微声音。 但在李毓秀却觉得声如洪钟。 因为那是一滴红色的水。 如同血一样的红。 李毓秀像触电一样将手抽了回来。 同时下意识的向窗外的天空看。 “啊!”李毓秀吓得大叫了一声。 她看到在窗外靠近吊顶的位置。 赫然漂浮着一张鬼脸。 红红的脸,空洞的眼。 随着风来回摆动。 李毓秀的心跳突然加速。 她有一种拉开门往外跑的冲动。 她一边向门口的位置退,一边低头看着那滴滴在手背上的血。 那滴血顺着她的走动。 已经在手背上拉成了一横。 李毓秀定睛一看。 虽然颜色鲜艳。 但血色好像没那么浓。 她又朝窗外看了一眼。 鬼脸还在不停的摆动。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李毓秀定了定神,猫着腰又向前走了几步。 这时她方才看清。 所谓鬼脸,不过只是一个小鬼面具。 由一根绳子牵着,从楼顶垂了下来。 随着风在不停的摆动。 面具不知为什么是湿的。 正“吧嗒吧嗒”往下滴水。 窗台上也滴了好些。 而那滴在她手上的东西。 只是面具上渗下来的颜料罢了。 李毓秀心里暗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把这种东西弄到了天台上。 大晚上的出来做怪吓人。 李毓秀冲过去迅速关上窗。 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一次吓得不轻。 她不敢把那东西拿掉。 但心里又老是惴惴不安。 尽管知道那只是个面具。 还是忍不住时时时时的往那看。 十多分钟后,李毓秀受不了了。 她拿起手机和钥匙,逃一样的出了门。 一直到坐上了出租车。 李毓秀才拿出手机给赵欣悦打通了电话。 “我快到了,你出来接我。” 这时已是晚上一点多。 赵欣悦显然比李毓秀开心很多。 她在皇家七号门口等着李毓秀。 李毓秀下车的时候。 她从副驾驶室伸进了头。 “给你,不用找了。” 赵欣悦扔给司机一张一百的人民币。 “去去去”,李毓秀一把刨开了赵欣悦。 在司机鄙夷的眼神里拿回了找的钱。 “你就不能省着点吗?”,李毓秀在带愠色,“还有,这裙子也太短了,让人吃了豆腐怎么办。” “ok啦,只要有钱就行。”赵欣悦满不在乎的说。 李毓秀有些犹豫了。 这姑娘太野,还不知道里面等着些什么人。 但想起那张鬼气森森的面具。 李毓秀还是跟着赵欣悦走了进去。 这里比遇见夸张许多。 嘈杂、劲爆,人头攒动。 李毓秀在像赵欣悦这般大的时候进过一次。 当时并不觉得有现在这么反感。 灯光让人晕眩。 声音大到说话都得喊着。 年龄倒是不俱大小。 老的小的全都有。 赵欣悦领着李毓秀到了她的座位。 那是一组三面的大沙发。 里面横七竖八坐了至少有十来个人。 都是年轻的男人和赵欣悦这样的女孩。 各占一半。 李毓秀就在沙发最外首坐了下来。 赵欣悦在她身旁坐下,递给她一听啤酒。 除了赵欣悦,在座的跟本没人理她。 这倒让李毓秀觉得自在了很多。 蹦d的时候,赵欣悦把李毓秀也拉了起来。 李毓秀也不扭捏,就跟着赵欣悦一起跳。 一群红男绿女就跟着爆闪灯挤在一起乱舞。 玩到了晚上两点多。 场子里的人慢慢变得稀疏。 “我们也回吧。”李毓秀对赵欣悦说。 “刚小叶说今天有场子。要不我带你去看看?”赵欣悦在一杯酒里丢了一片泡腾片一样的东西。 药片在酒里翻滚了几下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雪碧一样的气泡。 赵欣悦也不让李毓秀。 端起酒杯摇了摇一饮而尽。 “你干嘛?”李毓秀觉得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忙去抢赵欣悦的杯子。 但赵欣悦已经喝了下去。 喝完她还把杯底向李毓秀亮了亮。 顽皮的笑道:“困了,提提神。” “你没事吧你。” “不是你想的那种东西啦。”赵欣悦往李毓秀的脸上“梆”的亲了一口。 说话间,一个男轻帅气的男孩走了过来。 “悦悦,去不去?” “有没有好处?老娘可是为你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赵欣悦看起来已经开始兴奋。 “有有有,每人800的工资,你的姐妹都算上。” “小叶,这次不许诳我,要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上次不是你自己输大了嘛。把工资都提前给你了。”男孩提着嗓子说。 “要你管,老娘能挣来。”赵欣悦牛气的瞪了小叶一眼。 “那个男孩对你挺好。”李毓秀说道。 “没钱就只能人好了呗。”赵欣悦不以为然的说。 “你不会真的带我去那个什么场子吧。这都三点了。” “那算啥,好戏才刚开始。”赵欣悦说罢拉走李毓秀的手上往出走。 最后上了门口的电梯。 电梯一直通到了大厦的顶层。 小叶和几个男的在前面领路。 后面走着赵欣悦她们。 左左右右迂回穿过了几道门。 眼前是个敞亮的大厅。 站在门口,李毓秀向里望了望。 一堆一堆的很多人,还没有开始。 “这里好冷。”她对赵欣悦说。 “一会你就不觉得冷了。”赵欣悦神秘的笑道。 这是李毓秀第一次进赌场。 从她在电玩城玩过的老虎机,到像轮盘和赌桌。 一切都让她觉得新鲜。 赵欣悦告诉她。 她们到这里来,主要是来客串的。 你可以客串赌客。 也可以客串赌客带来的人。 只要是女人,到了明天一早散场,都能领到800块钱的工资。 当然你也可以去赌。 只要你的口袋够鼓。 李毓秀就这样在皇家七号顶楼的赌场转了一晚上。 她原本觉得自己会瞌睡。 但事实告诉她完全不会。 看着那一箱一箱的人民币兑换成筹码。 再看着那一堆一堆筹码从一个人手中落入另一人手中。 李毓秀也紧张的出了一层细汗。 她这时方才知道了这里的空调为什么要开这么冷。 金钱的游戏,只会让人狂热不已,对任何人都不例外。 当然,还不止金钱。 赌场四周有一些带着钥匙的小包间。 李毓秀转着的时候就手推开了一间。 他看到了四条赤裸的大腿纠缠在一起。 她打开门的时候,甚至还有一只手在毛茸茸的腿上挠了几下。 在男人的淫笑和女人的怒骂声里。 李毓秀赶紧关上了门。 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跑到赌桌边。 赵欣悦抿嘴笑而不语。 “你这丫头,怎么不告诉我……” “谁知道你好奇心这么强。” 赵欣悦整晚都围在赌桌旁哪都不去。 她此刻手里攥着只筹码。 李毓秀依稀记得这只筹码面值很大。 “哪来的?”李毓秀还是很好奇。 赵欣悦没说话。 恰好此时刚刚包间里的那个女人转到了身旁。 她的手里也捏着一只筹码。 比赵欣悦的面值小些。 李毓秀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那女人,又看了看赵欣悦。 “嘿嘿嘿,想啥呢你。”赵欣悦看出了她的眼神。 “我的是小叶给的。” 李毓秀看了看小叶。 他其实也就是某人手底下的一个马仔。 此刻小叶正在另一个赌台前玩着。 “你怎么不去那边?”李毓秀问赵欣悦。 “那边没意思。” 第21章 十点半 http://.biquxs.info/

李毓秀有些不解。 小叶的那个台子上,明显赌注要比这边大很多。 “不懂了吧。”赵欣悦露出得意的神色。 她像个老师傅一样悄悄对在李毓秀耳边说。 “看到那个鸠摩智了吗?” “鸠摩智?” “就天龙八部里那个。” 李毓秀这才反应过来。 那张台上坐在小叶身边的那个男人头发自然卷。 有些像黄日华版《天龙八部》里的那个鸠摩智。 “那是个铜匠。他们现在正在联手洗那个人。” 赵欣悦的术语说得李毓秀似懂非懂。 她听出来,大概的意思就是几个人合伙整那一个。 “这不是出老千吗?” “是啊,那又怎么样?” “难道那个鸠摩智就发现不了吗?” “也许知道,也许就是个二楞,谁知道呢。到了这地方,心一个比一个狠。你想着合起伙把人搞垮,人还想凭一已之力把你们一网打尽呢。我就知道有一次,一个家伙把一个场子都洗了。” “那这些人又能饶?” “心里肯定不舒服。你像那次,突然就有人反水,搞得跟演电视一样,枪都掏出来了。后来不知道谁悄悄报了警,让警察给一窝端了。” “啊?这么凶险你们还玩?” “富贵险中求嘛。何况大多数时候,其实挺安全。你没看门口有人搜身么。别看这些人恶。他们也挑人,遇到更恶的或是不能惹的,他们也躲。” “可还是骗局啊,你都知道别人就不知道?玩的人就心甘情愿的往下跳?” “那有啥,我们都是些小角色,身上有多少钱让人惦记。他们作弊也专挑那些大的搞好不好。你既没钱又没胆,充其量混跟在里面混个小钱,人家鸟都不鸟你啦。” 赵欣悦说着瞅准机会把筹码压了桌上写着闲的一面。 李毓秀还没搞清怎么玩,那边骰子一开宝官说了句什么就有人把同样的两个筹码推到了赵欣悦面前。 “啊噢,”赵欣悦欢呼雀跃。 她拿过筹码分了一个给李毓秀。 “看吧,多简单。” 赵欣悦说着像只小雀一样飞去了别的赌台。 过了一会。 她又嘟着嘴折了回来。 站在李毓秀身边不说话。 眼睛却盯着李毓秀手里的那枚筹码。 “输啦。”李毓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 “那这个还是还给你罢。” 赵欣悦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给你的我怎么能再要回来。” 她说着眼睛提溜个转。 “要不你也来一把,赢了分我,输了也就算啦。” “我都不会……” “刚玩的人手气都好得很。你随便。就这个吧。” 赵欣悦把李毓秀按到一张桌前坐下。 又快速拿了李毓秀的筹码去换了十枚面值小些的筹码。 然后回到李毓秀身边。 “这个呢叫十点半。数字不变,从1到10,jqk还有大小王算半点。” “怎么玩?” “你先坐下,我在后面给你看。” 台对面坐着庄家。 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李毓秀有点紧张。 “你不要看他眼睛。”,赵欣悦小声说。 筹码放定,庄家开始洗牌发牌。 桌子不大,像一般的麻将桌。 除了庄家桌子上包括李毓秀还坐着三个人。 四个人各占了一个边。 庄家先是给四个人各自发了一张牌。 然后从下家开始叫牌。 玩家先是看自已的底牌。 选择要或者不要。 第一个玩家看了看牌,说了声“过”。 第二个玩家又丢了两个筹码,说“要。” 庄家又给他派了一张明牌。 是张9。 第二个玩家沮丧的扔掉了牌。 李毓秀看到他的底牌是张2。 “看到了吧,2加9是11,超过了10点半,这叫胀死。” “那就是10点半最好?” “也不是,还有一种牌形叫五龙。就是发到第五张牌的时候,牌面加起来不超过10点半。这种最厉害了,比十点半大。” “那要是几个人都是五龙呢?那就比点数,点数小的赢。” 李毓秀拿的是张a。 赵欣悦也拿了两个筹码往桌上一拍道:“要。” 庄家又派出了一张9。 “好了好了。”赵欣悦说道。 这次轮到庄家了。 他丢了两个筹码,给自已派了张k。 紧接着又丢了两个筹码,派出一张8。 庄家开始按着牌盘算起来。 “第一家一张就不要,最多是张大10,第二张已爆,庄家的底牌可能是张a,也可能是张半点。如果是张a,他可能不要,如果是张花牌,他就比我们的明面还小,所以他还会要。” 赵欣悦在一旁小声给李毓秀解释道。 果然庄家沉思了片刻,丢下筹码又翻开了一张牌。 一张小3。 随着牌翻开,庄家向后仰了一下,好像害怕纸牌跟来。 末了他泄气的扣掉了牌。 现在只剩下了两家。 亮牌。 第一个玩家果然是个大10。 但赵欣悦高兴的将桌面上的筹码一把揽了过来。 “点数一样大,我们牌多赢。”她边动边向李毓秀解释。 玩的时间总是短暂,一晃到了早上七点。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这时李毓秀面前已经堆了一小堆筹码。 连同她身后都围上了看客。 这一晚她红得出奇。 也许就像赵欣悦说的。 第一次玩的人手气特别红。 到最后这一桌再没有别的玩家了。 庄家把扑克往桌上一扔,表示散场。 筹码兑成了现金,居然也有四万多。 李毓秀把钱拿在手里,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突然想起家里窗外还有那么一个吓人的东西。 “快走,悦悦。” “去哪?” “先回家。” 赵欣悦此刻也哈欠连天。 但她并不急着走。 直到那个帅哥小叶把薄薄一沓钱塞到她的手里。 她才懒洋洋的上了电梯。 “赢了也发工资?”李毓秀问道。 “要不然呢?赢了是本事。这个地方,你越没钱人就越看不起,赢的都是大爷。你越赢他们对你笑的越灿烂,工资也越高。” “还有这么一说?” “哎哟我的傻姐姐,都是玩的人心。他对你好,你下次才能再来,总有失手的时候吧。” 赵欣悦说着就瞌睡了,刚坐上出租车倒头就睡。 李毓秀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方面是赢了钱。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钱可以来得这么容易。 而不用每天钉钉板板的上班。 苦盼着发工资的那天。 回到家里。 李毓秀先打开门探着头向阳台看了一眼。 那东西挂在窗户上沿。 此刻没有风,面具吊在那一动不动。 现在看来也没那么恐惧。 但经过了昨晚的折腾。 李毓秀还是不敢碰那东西。 赵欣悦看了一眼,拿了只拖把探出窗外一下就把那东西挑了下来。 她还拿在手里看了看。 “咦,快扔掉。”李毓秀站在她身后说。 “还挺好玩。”赵欣悦把面具翻来覆去看了看便扔进了垃圾筒,直接回客房睡觉去了。 李毓秀赶紧梳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匆匆去上班了。 上班的路上接到了任哲的电话。 电话那头任哲小心翼翼的讨好她。 生怕她还在生气。 但李毓秀却一点也没生气。 真的不生气。 任哲这边好不容易挨到天亮。 想给李毓秀打个电话。 又怕太早打给李毓秀李毓秀觉得他是心虚。 一直等到陪着云裳吃完早餐才把电话打出去。 他原以为李毓秀要么会拒接要么会数落他半天。 但他的想法落空了。 电话那头李毓秀平静的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任哲有点纳闷。 是李毓秀的表现太反常。 还是他的反应过了头? 正当任哲惴惴不安的时候。 云裳要动身了。 任哲也就不再想了。 随着云裳去了另一座城市。 上飞机前他给周大伟打了个电话。 让周大伟抓紧时间准备项目投标的文书。 周大伟其实一直苦盼着任哲的回信。 知道项目拿下了他在电话里千恩万谢好不感激。 但任哲突然觉得失落。 社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介质。 这才短短一年多。 曾经那种单纯的同学情谊就变成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低三下四。 这是人的转变还是社会的规律? 云裳今天神采奕奕。 任哲觉得经过了昨晚的事,她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明明是个大美人,但他却自认无福,也消受不起。 那感觉竟然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从另一座城市回来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情了。 一下飞机,任哲就见到了周大伟。 他特地租了辆豪车跑来接机。 “有点夸张了哥们。”任哲朝后面小周跟着的空车看了一眼。 “应该的,应该的。要是能抱住云总这条腿,我天天接都愿意。” 云裳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任哲。 嘴角轻轻一撇。 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把云裳送回家,周大伟拉着任哲去吃饭。 “不叫上你的杨霖吗?”,任哲问周大伟。 “嗨,别提了,她老公这几天又不知哪根筋抽着了,看得紧,出不来。” 在任哲家楼下找了家馆子两个人坐了下来。 时间也差不多快下班了。 任哲给李毓秀打电话叫她过来一起吃饭。 她不来,说是赵欣悦已经约好了晚上一起去逛街。 任哲有些郁闷的挂了电话。 周大伟笑道:“女人都这样。” “也不是,我觉得她最近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说不清,就是一种直觉。” “不会在外面有人了吧。” “去你的,你以为人都像你家……” 任哲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嘿嘿,没事,我和杨霖本来就是比较独特的存在。” “大伟,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知道你想说啥。可是都这么多年了,哪能说分开就分开呢。” “如果真的分不开,那就想办法堂堂正正的在一起。一直这么偷偷摸摸总不是个办法。” “跟你说句实话。我和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个话题。人有时候挺奇怪的你发现了没?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也就是玩玩而已。但越玩越上瘾,越玩越分不开。偷情这种事,比光明正大在一起来得刺激。要是真领了证,结了婚,一天被老人孩子绊着,恐怕最后也会过成她和于东那样。” “那你们就这么耗下去?杨霖在婚内,有丈夫。她什么时候玩腻了回归了日子照旧。但你也总该为自已和家里考虑考虑。” “顺其自然吧,不是还小嘛。” “怕等你老了来不及。” “你和李毓秀都没动静,我着什么急。” “你怎么知道没动静了。最迟翻过年,等我按揭套房子就向她求婚。” “说起来你们也厉害,家里帮不上,自已也能奋斗的在这安家了。等做完这一单,兄弟再给你帮凑两个,挣取今年就把她娶回来。” “你别帮凑我,我自己有打算。有了钱先把江左和张广亮他们的还了。还有杨霖,她前后给了你几次,那么多钱恐怕不是她一个人的。” “知道啦老大。只要等做完,谁的都还……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贾伯年的人?” 任哲心里一凛,“怎么了?” “招标公告出来我去报名,在那碰到一个人,他问我认不认识贾伯年,问了好几遍。”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我说我真不认识,完了他就走掉了。” 和周大伟吃完饭回到家,李毓秀还没回来。 任哲一看八点多,就给云裳打了个电话。 “今天倒是稀奇,这会给我打电话。有事吗?”云裳问。 “那项目的事您跟贾伯年说了吗?” “说了啊,我让他别参与了,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什么,我就是确认一下。” 挂掉电话,任哲陷入了沉思。 既然云裳已经叫停了贾伯年,那周大伟遇到的那个人为什么要那么问。 关键周大伟不知道内情,所以根本没有注意那个人的身份。 会是工作人员,还是贾伯年的人? 那么一问又有什么动机? 本来似乎无关紧要的一个细节,就因为贾伯年这个人,让任哲想了很多,但也理不出个头绪。 直到李毓秀进门,任哲还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李毓秀放下手里的东西,从身后抱住了任哲的脖子。 “怎么了?”她轻声说。 “没事。”任哲这才舒展开紧锁的眉头。 “怎么这么晚了?”,任哲问。 “我们去步行街了。给你买了几件衣服,来,看看合适不合适。” 李毓秀说着从手提袋里掏出几件男士衣服。 “这么好?” “你以为呢。”李毓秀卷了卷鼻子。 任哲顺手接过衣服一看。 一应的名牌。 很贵的那种。 “你买这么贵的东西干嘛?”任哲有点生气。 李毓秀一愣,她感觉到任哲语气生硬。 她也顿时来了脾气。 “是啊,我买这么贵东西干嘛?还不是为了把你打扮好去跟你的云裳谈情说爱。” 她终于还是提到了这一茬。 任哲莫名觉得心安,这才是她应该有的姿态。 “我和云裳只是同事。”任哲把语气放软。 谁知李毓秀却来了劲。 “同事?你见过哪个男同事和女同事整天满世界的转。一起吃一起住。白天也就算了,大晚上的也混在一个房间。你们的同事关系也太和谐了吧。” “那只是偶尔。工作的事情,晚上干不也正常?” “谁知道你是工作还是干?” “李毓秀,你在怀疑我的人品。” “你自己心里清楚。” 任哲翻了几下白眼,再没吭声。 这种事,和女人永远扯不清。 聪明的男人都会择机住嘴。 任哲觉得,只要李毓秀不把事情憋心里能说出来。 就说明问题已经不大。 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其实李毓秀有什么错。 她从来都很舍得为他花钱。 但自己却对自己小气得很。 看着她全身上下一身打折货。 任哲心里一酸,就想抱一抱她。 谁知任哲还没近身,就被李毓秀一把攉开。 她把新买的几件衣服绕成一团丢进了手提袋,气哼哼的径自进了卧室。 还没等打开灯,李毓秀突然大叫了一声。 “啊!” 任哲赶紧跑进卧室。 “怎么了?”他一边开灯一边说。 “眼睛”,李毓秀靠在墙边揪着身子。 眼睛看着窗外,怀里紧紧抱着手提袋。 “什么眼睛?”,任哲顺着李毓秀的目光向窗外看。 黑乎乎的并没有什么。 “刚刚我进门的时候,看到窗户外面有一双眼睛。”李毓秀说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任哲向窗边走过去。 窗外空空如也。 “幻觉吧。”任哲说着推开窗户。 除了风声别无他物。 他想来也不可能有什么的。 这里可是二十一楼,有谁能站在窗外。 但李毓秀还是明显紧张。 “你再看看上面。” 任哲将上半身挺出窗外,抬头向上看了看。 “啊”,任哲叫了一声。 “怎么了?”李毓秀说着向他扑了过来,她担心他有什么闪失。 任哲抽身进来关上窗户,嬉皮笑脸的说:“没怎么,就是想叫。” “大半夜你发什么神经。”李毓秀轻轻拍了他一下。 “你说呢。”任哲趁势抱起李毓秀色迷迷的看着她。 李毓秀的心软了,娇羞的低下了头。 第22章 怀疑 http://.biquxs.info/

因为任哲的关系。 周大伟很顺利的拿下了那个项目。 尽量他的公司从体量到能力,都只能算勉强。 但云裳说可以,别人也就不好再挑剔。 事实上任哲对项目也盯得很紧。 毕竟云裳站台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不想她因此被人诟病。 那段时间周大伟跟打了鸡血一样。 根本停不下来。 看到周大伟尽心尽力,任哲悬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了下来。 又过了几天是国庆长假。 正好云裳要出国探亲。 任哲便想带李毓秀回趟家。 他们在一起三年了,他其实早该让父母见见她。 但之前总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有成行。 再不能拖了,任哲想,这次回去,一定要把买房和结婚的事情提上议事日程。 他早几天就跟李毓秀商量过了回家的事。 但李毓秀一直不置可否。 她对去他家的兴趣已经远没有之前强烈。 这让任哲有些恼怒。 其实李毓秀也不高兴。 过去的一段时间。 云裳经常会在半夜给任哲打电话或是发短信。 任哲的表现也不似过去那么坦然。 他以前不管打电话还是回短信,从来都不防她。 但自从那次出差回来后,他接云裳的电话时总是背过她。 有时候收到短信他回完就立马删掉。 李毓秀偷偷调出话单,也确实是云裳的号码。 对于这一点任哲并不否认。 李毓秀问他时他倒也坦白。 两个字:秘密。 公司本来就有很多商业机密。 以他在公司的发展势头,能接触到的机密自然越来越多。 这么解释也无可厚非。 可李毓秀还是总觉得有些蹊跷。 没有把柄,但直觉告诉她,云裳和任哲之间,谈的并不全是工作。 战争爆发于九月的最后一天。 任哲下午送云裳上了飞机便直接回了家。 他打电话给李毓秀想让她也早点请假。 好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再去给爸妈和妹妹买点东西。 电话里李毓秀还是犹豫不决。 一会要搞决算一会又说没人换班。 为了回家的事两个人之前就已经磨过几次牙。 这会李毓秀的态度一下子引爆了任哲。 他压掉电话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出门直接去了火车站。 到了车站才发现身份证没拿。 只得再折回家。 节前的交通有些拥挤。 一来一去耗去了三四个小时。 进了小区已经是晚上了。 李毓秀从压了电话也一直再没给他打。 虽然是负气,但任哲还是牵挂她。 这会她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任哲想着不由抬头想看看自家的灯是否亮着。 这一抬头,把他吓了一跳。 家里的灯的确亮着。 但是在卧室位置的飘窗外。 竟然立着一个人。 任哲头皮猛地一紧。 他停住脚步,又仔细看了看。 那儿确实立着一个人。 此刻面像着他家的卧室,一动不动。 任哲突然想起那次李毓秀说起。 在卧室的窗外看到的那双眼睛。 李毓秀一定在家里。 任哲顾不上多想,夹起包一路小跑上了电梯。 从电梯出来,任哲顿了一下,突然踮起脚尖放慢了脚步。 因为没有声音,楼梯间的声控灯并没有亮。 电梯关上的一瞬间,四周一片漆黑。 任哲轻轻摸出钥匙,摸索着像门口走去。 空气有些安静,他也屏住呼吸。 就在他将要把钥匙投进锁孔的时候。 “支~吾”,任哲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类似老旧的木门发出的声音。 可这里哪来的木门? 任哲赶紧跺了下脚,踩亮了声控灯。 灯亮的一瞬间,他感到有个影子,从楼梯口窜了下去。 他没敢动,静静的听。 没有声音。 任哲向前走了几步,从楼梯口看了下去。 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眼花了? 还是先进门吧。 任哲打开门的时候,李毓秀正在换衣服。 旁边站着那个他并不待见的赵欣悦。 赵欣悦看到突然出现的任哲有些露怯。 任哲则瞪了赵欣悦一眼没有说话。 他还顾不上理会赵欣悦。 此刻悬在他心头的,是卧室飘窗外的那个人影。 任哲快速走进卧室。 卧室的窗帘不知何时拉上了一边。 任哲走过去,伸手。 “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惊恐的眼睛。 长在一张俊俏年轻的脸上。 那张脸此刻正贴着玻璃,在浓重的夜色里瑟瑟发抖。 窗户并没有关严。 那人一只手勾在窗框上,另一只手撑着窗边的水泥墙。 李毓秀和赵欣悦也跟着任哲进了卧室。 看到这个场景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 任哲看了一眼她俩欲言又止,伸手打开了窗。 “下来。”他冷冷的说。 年轻人抖搂着从窗外爬了进来。 “怎么回事?”任哲看向李毓秀。 “怎么回事?”李毓秀看向赵欣悦。 “怎么回事?”赵欣悦又望着年轻人。 年轻人偷偷看了一眼任哲,向赵欣悦靠了靠。 这才指着赵欣悦无辜的说道:“你问她吧。” “姐”,赵欣悦拉了下李毓秀,“你过来我跟你说个话呗。” “你就在这说。”李毓秀似乎知道了什么。 “我回来拿衣服,小叶非要跟上来。我拗不过他就让他跟来了。谁知屁股还没坐稳就听见了开门声。我一紧张就让小叶藏起来。谁知,谁知这愣头藏这了啊。” “赵欣悦,你把话讲清楚,你要行得正做得端你让他藏啥?”李毓秀有些生气,她看了任哲一眼,冲着赵欣悦说。 “我,我开始还以为是哥回来了。你不是说……”,赵欣悦嘴皮慢慢的说。 “好了,不要解释,你们都给我出去。”李毓秀指着门外发起了脾气。 “哦,”赵欣悦嘟囔着嘴拉了一下小叶,小叶反应了过来,跟着赵欣悦往外走。 “等等”,任哲突然说,“把钥匙放下。” 赵欣悦从手腕上抹下一个黑皮筋,皮筋上拴着一把钥匙,正是李毓秀家门上的。 赵欣悦把钥匙塞到李毓秀手里。 拉着小叶逃一般的出去了。 “你这么晚要去哪?”任哲阴沉着脸问道。 “要你管。”李毓秀也没好气。 “你看你一天到晚招惹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偷鸡摸狗的。” “那是她不是我。” “她为什么有家里的钥匙?” “这个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给她。” 任哲看了看凌乱的床,心里越发生气。 “可是你已经给了。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很危险。” “我知道你现在越来越看我不顺眼,也用不着这么说。危险不危险我心里有数。” 李毓秀说着解开刚刚穿好的外套,脱下来抱在怀里。 任哲肯定,她刚刚是要出去。 关于那个年轻人小叶的事应该是如赵欣悦所说。 跟李毓秀没有多大关系。 令任哲心惊的是,现在的年轻人胆子未免太大,这么高的地方,他直接就敢爬出去。 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十一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看你的架势不是打算一个人走吗?” “我们都别赌气。这么长时间了,就是丑媳妇也该见爹妈了吧。好好跟我回去,让我爸妈看看你,我们再把买房结婚的事跟他们合计合计。” 李毓秀的神情这才松了下来。 “我不是不想跟你去,你也清楚,一过节就是店里的旺季,这个时候出去老板也不乐意。我下午又跟老板说了一次,准了我三天。” “三天就三天吧,总比没有的好。我们今晚就走,在火车上睡,明天一睁眼就到了。这样就能在家多呆一天。” 李毓秀犹豫了一下,“那行,你等等我收拾下东西。” “恩,你先取个干净的床单出来,我把这床单换下来洗洗。”任哲看着皱皱巴巴的床单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李毓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她拿出一套洗好的床单。 任哲麻利的换上,然后抱着退下来的床单去了卫生间。 李毓秀拉开衣柜,取出皮箱,又从衣柜里挑了几件衣服,一件一件折好放进皮箱。 就在此时任哲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一下。 进来了一条信息。 李毓秀叫了一声任哲,卫生间里传来了水声,他并没有听见。 她拿过手机打开一看。 是首诗。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信息来自云裳。 李毓秀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 任哲刚把床单塞进洗衣机出来。 就见一只手机向他飞来。 任哲自然反应不过来。 手机在他臂上重重一弹,远远掉在了地上。 “你干嘛?” “自己看。” 任哲拿起手机,屏幕还亮着。 任哲皱了皱眉头。 “什么意思?告诉我她什么意思。”李毓秀怒气冲冲的说。 看来已经瞒不住了。 一段时间以来云裳不管是打电话还是发信息,都越来越显得随意。 但这随意,却恰是刻意。 她貌似无视李毓秀的存在。 但无论打电话还是发信息,都像是掐好了她在的时间,正中要害。 任哲的表白堪比至尊宝的谎言。 对云裳而言无比甜蜜,但对任哲而言,又不知是否会追悔莫及。 这就是女人,任哲苦笑了一声说。 你爱她的时候,会觉得她的那点伎俩挺可爱。 如若不然,那就是生活无穷无尽的隐患。 这也是男人,我对任哲说。 何必要自寻烦恼。 为什么就不能对云裳坦诚一些? 理直气壮的拒绝? “换了你不一定会做得更好。”,任哲说。 “何止是不会,如果换作是我,恐怕早都上了。” 我笑着说。 我还是那句话。 在我的哲学里,坐怀不乱基本等同于道貌岸然。 “我觉得你有点装。”我实话实说,“难道你真的就没有想过要和李毓秀分开和云裳在一起?” “想过。”任哲坦然。 其实在云裳的问题上,任哲不止想过。 而且在那段时间里想了很多。 她的美自不必说。 他曾见过多少豪门的男儿为了折桂使尽浑身解数只为一亲芳泽。 到头来一无所获。 而她独独钟情于他。 单凭这份偏爱也足以令他感动。 世间的男子,有几个不爱美人。 当然,不只是因为她的美。 还有她的出身、她的财富、她的人脉。 拿出其中的任意一条。 都足以让那个得到她的男人踏上通往成功的捷径。 这对渴望成功的任哲无疑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这是好的一面。 退一步说。 云裳也并不完美。 女神同样有很多缺点。 隐匿在闪耀的光芒之下性格上的缺陷。 她的心思多疑,性格多变,性情孤傲,还有着非常强烈的占有欲。 她的智商高得惊人,但情商其实很低。 也许对于她而言,情商这种东西就像鸡的翅膀蛇的眼睛,平常也不怎么用,久而久之便退化了。 虽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 但任哲心里清楚。 她一旦对什么动了心,便会不择手段的去达成。 她不会换位思考,更不会为别人考虑。 那即是说,如果她看上你。 她要的结果必然是你爱上她。 她有这个能力。 所以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 云裳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一道选择题。 而是一道送分题。 他都没有理由拒绝云裳,我认为也大可不必。 任哲轻轻合上手机。 走到沙发前坐下。 “秀秀,你也过来坐吧。”任哲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看着任哲郑重的样子,李毓秀迟疑了一下,她原以为这种事情,他会死不承认,她已经想好了要和她闹,要发泄掉一段时间里积聚在心中的怨气。 但没想到,他表现的如此平静,连一点发泄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李毓秀走上前去,背过身坐了下去,“行,你说吧。” 任哲开始从周大伟的项目说起…… 第23章 虐杀 http://.biquxs.info/

周大伟刚坐到杨霖车的后座上拉上车门。 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看起来是有人想得紧了。”杨霖转过身说道。 “除了你,我的生活里还有不同性别的人吗?”,周大伟揉了揉鼻子说道:“你就不能把空调关小点吗?车里太热了,这才几月的天气。” 他说着降下了车窗。 “你干什么,快打起来。”杨霖突然紧张的说。 “怎么了?”周大伟也有些紧张。 杨霖不由分说,打起了车窗,又向四周看了看。 浓重的夜色,穿行不息的车流,行色匆匆的路人。 “大伟,我今天老觉得哪里不对。”杨霖惴惴不安的说。 “哦?有什么感觉吗?” “说不清,但总觉得双眼睛在偷偷盯着我。” 出于职业习惯,杨霖对有些事非常敏感。 “那就先走吧。看看有没有车跟来。”周大伟说着把身子往后仰了仰,尽量让自己的坐姿更低些。 “好吧。”杨霖发动了汽车加速向前。 周大伟透过车窗向后张望。 车开了很长一段。 杨霖问:“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啊,一切正常。” “哦,那或许是我太敏感了。”杨霖歇了气,车速慢了下来。 “那我们走吧。”周大伟从身后轻轻拍了拍杨霖的肩。 “先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杨霖将车停在了路边,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你今晚回来吗?”杨霖问? “哦,那我就不等你了。明天来的时候给我提个豆浆。” “恩,知道了,哎呀知道了,你烦不烦。” 杨霖没好气的挂了电话。 电话是打给于东的。 虽然杨霖有些看不起他。 但每次和周大伟幽会前还是会确认一下他在哪。 再窝囊的男人也是男人。 再强的女人也是女人。 因为已经被抓到过两次,逼得于东放了狠话。 杨霖在周大伟面前虽然表现的我行我素。 但在心底里,还是有些害怕。 “走吧。他在单位。” 她将车调了个头,向周大伟的公寓开去。 刚刚因为怀疑有人跟踪,她故意往相反的方向开。 此时已经开出了很远。 回去的路要经过中心街区,又被堵了一会。 到周大伟公寓楼下已近晚上十二点。 周大伟先下车。 杨霖刻意车把车停了很远,才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到了单元的防盗门前,周大伟还锄在那儿开门。 “怎么了?”杨霖问。 “好像是锁坏了,密码和钥匙都不起作用。”周大伟疑惑的说。 “那别人怎么进出?”杨霖有些不悦。 “要不我随便按个门铃试试?” “算了,都这会了,别进去了。” 杨霖说着便往回走。 周大伟只好跟了过来。 “那就去开房吧。”周大伟说道。 “算了,今天太不顺,我还是早点回去吧。” 杨霖其实心里有些烦乱,她甩了一下头发,回头看到周大伟失望的停了下来。 这段时间周大伟挺忙,她也不知为什么总是不安。 所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来。 这次好不容易等了个于东加班的机会。 又这么不欢而散。 杨霖有些抱歉的看着周大伟。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大伟,会有机会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大伟拉过杨霖的手,将她拥在怀里。 “等我赚到了钱,我们就在一起。” 杨霖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啄。 “跟我来。”,她拉起他的手向自己的车走去。 车子又一次开动。 这次并没有走远。 距离周大伟家小区不远有一个小的湿地公园。 平时夜里希有人至。 杨霖将车开进了公园,停在乔叶茂密的湖边。 车灯一关,四周一片漆黑。 没有路灯,没有月光。 只有只有风打叶片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杨霖静默了片刻,拔掉钥匙下了车。 突然一股妖风灌进了车厢。 周大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杨霖对面前看不见的黑暗也极不舒服,她迅速拉开后排的车门坐了进来。 杨霖坐进来的一瞬间,顶灯亮了,周大伟眼睛一花,突然有点恍惚。 他看到杨霖娇美的脸蛋突然干枯,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 周大伟吓了一跳,本能的缩到了另一边。 “你干嘛大伟?”杨霖关上车门,再转过脸的时候顶灯已经熄灭。 周大伟有些害怕,又不敢直说,只好硬撑着道:“你,你的脸。” “妆花了吗?”杨霖在黑暗里说,“刚下车外面刮起一层灰,迷得人流眼泪。” “现在好了吗?”周大伟说。 “嗯,你摸。” 杨霖准确的抓住了周大伟的胳膊。 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脸上。 有泪痕,也不知道是刚才被风迷了眼还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红色的。 好在她的脸还充满弹性,带着体温。 周大伟的心放下了半截。 他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从她的脸上滑向她的脖子。 又从脖子往下滑。 杨霖的身体在他的指尖下乱颤。 “我好想你。”周大伟说。 “我也是……”杨霖话还没有说完,周大伟就堵上了她的嘴。 外面又起了一阵风,风吹着车开始有规律的晃动。 不一会,风止了,车也不动了。 杨霖在周大伟的怀里停住了喘息。 “我得走了。”她摸到中控台上的裤子,拿过来提在手里。 “嘭” 就在这时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 紧接着车门好像被很大的力气拉开。 车外突然伸进了一只手。 抓在了杨霖的腿上。 将她猛得往车外拉。 周大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杨霖连人带着手里还没有穿上的衣服,已被完完全全拉到了车外。 “啊!”,杨霖本能的发出一声尖叫。 在这幽黑的夜里格外突兀。 就在杨霖发出叫声的同时,车门又被一股大力拍上。 什么情况,要不要下去? 周大伟的心狂跳不已。 就在他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 车外出现了一束亮光。 不大,但很亮。 灯光似乎来自一个人的头项。 像是矿灯。 杨霖赤裸着下身匍匐在地上。 亮光就像舞台剧里的聚光灯,刚好罩在她周身一圈。 除了杨霖,周大伟什么都看不见。 看着杨霖狼狈的样子。 周大伟终于鼓起勇气拉下车门。 一拉,推不动。 他又快速转向另一边。 还是推不开。 周大伟无措的看向窗外。 那个人依然隐没在黑暗中。 但是灯光在缓慢的向杨霖移动。 杨霖也真切的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 她用手肘撑着地向身后挪动。 灯光进一步,她就挪一步。 但没挪几下,她就开始吃力起来。 她举起一只胳膊挡住眼睛。 想看看藏在那灯光后面的。 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灯光太亮,四周太黑,刺得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她不动了。 那人也不动了。 “你要干什么?”杨霖厉声问。 “哼”那人没有回应,却冷哼了一声。 晃然间,杨霖觉得那一声冷哼。 那种不屑的语调和中气不足的感觉。 像极了一个人。 她的老公于东。 “你要干什么?”,杨霖又问了一遍,她不太确定,但最后还是加了两个字:“于东。” 那人听到于东的名字。 又冷哼了两声,依旧没有出声。 但矿灯的光线里,慢慢出现了一样东西。 古朴的刀身,尖利的刀刃,弓起的刀背。 那是一把尼泊尔军刀。 对于杨霖而言再熟悉不过。 她几乎每天都会看到它好几遍。 那时候的它作为一件艺术品被摆放在她家的书柜。 她曾经觉得它好看,很有霸气。 但此刻,它摇身一变。 成了一件大杀器,分分钟能要命的杀器。 杨霖觉得嘴里有些苦涩,那只尼泊尔军刀也变得丑陋无比。 “于东,你躲在这里暗算算什么本事。”,杨霖突然像是很生气,“你倒是出来啊,看看老娘怕不怕你。” 刀慢慢的垂下。 “你就是这样,胆小、懦弱、阴暗、龌龊,我是出轨了,是给你戴绿帽子了,那又怎样。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告诉你。从你带那个混蛋进门你借口离开的那天起,你就应该接受这样的结局。” 杨霖前一秒还声色俱厉的说着,但下一秒突然脚尖点地,使尽全力向旁边窜了出去。 但黑暗里几乎同时寒光一闪。 杨霖重重摔在了几米开外的地上。 灯光又一次向她移了过去。 杨霖恨恨的爬在地上,一只胳膊搭在腿了。 她五官扭曲,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在她白花花的腿上,此刻多了一道巨大丑陋的伤口。 血从指缝间溢出,不住的往外流。 看到杨霖成了这样,周大伟突然不再害怕了。 他像发了疯一样击打着玻璃。 用拳砸拿脚踹。 车子晃动着发出“砰砰”的响声。 但玻璃纹丝不动。 声音吸引了黑暗里那个人。 灯光一转,打在了车窗上,照映着周大伟焦急的脸和暴躁的身影。 但仅仅数秒,那个人又对周大伟失去了兴趣。 他一回头,又把灯光打回到原地。 地上有一滩血和一条拖拽的痕迹。 灯光顺着拖痕一路向前。 杨霖在几米外的地上挣扎前行,她的手伸过头顶,离她的手几步远的地方。 是她的手机。 “哼哼哼”,那个人走到手机前面,一抬脚,那边的湖面“咕咚”响了一声,他又发出一串得意的闷哼。 杨霖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 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车上,周大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慌乱的摸了摸口袋。 没有。 看看车座。 没有。 他又爬下,在前座下面不停摸索。 还是没有。 该死,手机去了哪里? 就在周大伟还在找手机的时候。 那个人走到杨霖身边。 拉住杨霖的那条伤腿,开始将杨霖往车跟前拽。 杨霖的另一条腿不停地踢在他身上,他毫不在意。 拉到车窗前大约三四米的地方。 那人扔下杨霖。 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贴着玻璃向里张望。 周大伟还在找手机。 听到车窗的响声一个激灵抬起头。 玻璃有些偏光。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道玻璃四目相对。 周大伟清楚的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阴冷、无趣、充满恶毒的眼睛。 周大伟像是遭遇了重击,猛得向后弹开。 那人似乎对周大伟的表现表示满意。 他捏着拳做了一个手势。 然后转身向杨霖走去。 这次他没有迟疑。 走过去拉住杨霖的头发旋即亮出了刀刃。 “啊~”,一下。 “啊~”,两下。 前几刀杨霖在凄厉的惨叫。 之后声音越来越小。 到了后来,再没有了叫声。 只有刀砍在砧板上时那种咔咔的声音。 周大伟靠在窗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的那一幕。 黑的夜,白的光,红的血。 周大伟的耳朵嗡嗡作响。 如同在看一幕残暴的黑白电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车门从外面被人打开。 一块一块的东西被扔了进来。 周大伟则像一个失去了操控的提线木偶。 呆呆的没有一点反应。 东西扔完了,车门还没有关。 那个人说话了。 平常的声音,亢奋的语调。 “你喜欢她,那就全给你,全给你。一块都不留。” 说完他又重重的关上了车门。 一阵风吹过,带起了一片血腥。 第24章 疯了 http://.biquxs.info/

任哲从沙发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已经晚上两点,连夜回家的计划是泡汤了。 只能明天趁早。 李毓秀的精神却饱满的很。 她的眼睛里还带着疑惑。 “你舍得这份工作?” “舍不得。可是我更舍不得你。”他从身后抱住了李毓秀。 “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我也希望是最后一个。我一直认为,一个人能够成功,最重要的一点是专注。如果对于爱人,对于家庭都不专心,有再好的条件又能怎么样。” 任哲没有撒谎。 李毓秀和云裳根本不能相比。 云裳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穿的,她用的,她拥有的。 有的李毓秀听都没有听过。 没有他任哲,云裳照样被人宠被人爱被人仰望着。 但失去他,李毓秀又将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受苦的人就该被别人比下去,就该被生活折磨? 从另一方面说。 和云裳在一起。 不管他多么刻苦多么努力,干出多大成绩。 到头来别人只会来这么一句。 “他是某某某的男人,某某某的女婿。” 他将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这对任哲来说是痛苦的。 所以他做出了抉择。 就是要和李毓秀在一起。 这很可能会使云裳恼火。 可能会使他失掉工作。 管他呢。 不逼自己一把,谁知道还有多大潜力。 如果真的待不下云就辞职吧。 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为难自己。”李毓秀抱住任哲的手,叹息了一声说,“若是你真心对我,我也不要你为难,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她要是真逼得紧,你就说已经和我分了,大不了我以后少给你打电话发信息……只要你心里有我。” “你这是要我出卖色相的节奏啊。”,任哲突然笑道。 但李毓秀没笑。 “我也知道你舍不得这工作,能不丢就不丢,就算我能为你做的牺牲吧。”李毓秀又叹了口气。 “睡吧,明天还要回家去。”她最后说。 天刚刚擦亮的时候。 一阵急促的电话响起。 任哲看了眼手机。 是公司的号码。 他接起来一听,那边乱糟糟的。 “怎么了?”,晚上睡得迟,任哲嗓子有些沙哑。 “不好了,出事了。” “别着急,慢慢说。” “那个项目的工头,你那个朋友周大伟,他疯了。” “你说什么?”任哲以为周大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那边又重复了一遍。 “他疯了。警方不知怎么找到了公司。” 听到警察,任哲这才觉察到问题严重,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赶到的时候周大伟已经在警察局。 虽然离开案发地已有一段时间。 但他还没保持着原状。 他头发蓬乱,神情呆滞。 布满血丝的眼睛鼓鼓的瞪着虚空。 一夜之间,他极尽颓废,脸上竟也长了一层青色的胡须。 “大伟。”任哲试着叫他。 没有反应,任哲又叫了一声,还是如此。 “别叫了。”旁边一个留着三胖头的男子转过脸说,“他受了很严重的刺激,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任哲转头看那男子时。 他正在捧着个康碗,吹着热气呼啦呼啦的吃。 任哲看了看浑身血污的周大伟,又看了看那男子。 男子也不看他,只是边吃边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五点钟被人从热被窝里抽出来,再干几个小时力气活,现在也会和我一样。” 任哲只好耐着性子等他吃完。 一直等到男子扬起康碗喝完最后一口汤。 放下康碗又掏出一根烟点上。 他这时才开口。 “你是他的什么人?” “同学,朋友。你呢?” 男子没有穿制服,任哲不知道他是不是警察。 “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李成刚。”男子吐了口烟说道。 “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们凌晨五点钟的时候接到晨练的人报警,说东湖公园湖边停着一辆可疑suv,车周围有大量血迹,有个男人坐在车里,但睁着眼一动不动。群众不敢上前,于是报了警。我们赶到的时候。你朋友,喏,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坐在车的后排,怀里抱着一堆尸块。” 这时李成刚发现康碗的底上还剩着几块牛肉,拿小叉拨出来送到嘴里。 看着他入味的嚼着,任哲有些反胃。 “你别介意,习惯了。”,李成刚很直率。 “那你们怎么找到了公司?” “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他的手机,但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你们公司的名片。所以就先联系了你们。对了,现在死者已经可以初步确定,叫杨霖。这个人你也认识吧。” 任哲点点头。 “那么希望你能够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把你了解的情况尽可能告诉我们。” “我会配合的。”任哲说,“但能不能先安排我的朋友去接受治疗,他现在这个样子很让人担心。” “嗯,我会安排的。你先去那边的房间做个笔录,一会我过来找你。” “嗯”,任哲走到周大伟身边。 他想拍拍他安慰他。 但周大伟满身血渍,任哲的手最终没有搭上他的肩。 虽然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任哲的脑中,突然闪现出一把弯刀,弓着背的弯刀。 做了整整一个早上的笔录。 从警察局出来已是中午。 外面艳阳高照,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任哲的心里莫名涌上一阵恶意。 他妈的,好好的一个假期。 下午他和李毓秀去了趟医院。 周大伟虽然在接受治疗,但被隔离。 他的家人也已经赶到。 所有人都挤在周大伟的病房外。 表情尴尬,又很怪异。 他和杨霖的事自然已经不能称为秘密。 家里的亲戚一方面心痛自家的人,一方面又觉得丢脸。 所以都只好沉默不语。 期间任哲去问了医生周大伟的情况。 医生说情况并不乐观。 他是真的被吓傻了。 在医院呆到了四五点。 张广亮也来了。 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杨霖的老公于东死了。 警察早上去他家,房门是开着的,进去后就看到于东躺在客厅的血泊里,早已断了气。 在他身边发现了一把已经卷了刃的尼泊尔军刀。 他是拿这把军刀割的腕。 警方怀疑这把刀也是杀害并肢解杨霖的凶器。 在于东的衣服和鞋子上,都提取到了杨霖的血迹。 这更证明于东是杀害杨霖的最大嫌疑。 这些事早上李成刚并没有跟任哲说过。 或许是出于保密的需要。 但即便警方不说。 谁都会往这儿想。 从两年前那次情人节起,任哲就总觉得有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不禁令人唏嘘。 周大伟的变故还影响到了一件事。 就是那宗项目。 刚刚有了点眉目就因为周大伟出事而被叫停。 然后蹊跷的易主。 落到了贾伯年旗下另一家公司手中。 关于这件事任哲再没有过问,也没有心思过问。 云裳休假回来也没有再提。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一件惨绝人寰的情杀案。 一桩半途而废的小生意。 就这这个金秋里轰然迸发,又悄悄落幕。 生活还在继续。 感情的仇杀从没有赢家。 但生意上的博弈有。 出了这样的事。 最后受益的成了贾伯年。 之前任哲从未仔细看过这个年过半百,待人和善却又恶名在外的男人。 但自从周大伟出事后,任哲又将他所知道的疑点回想了一遍。 虽然警方对于案件早已下了定论:于东杀了杨霖,然后畏罪自杀。 但任哲却总觉得这件事还有隐情。 警方一直没有找到杨霖的手机。 而被踢入湖中的手机,居然是周大伟的。 落了锁的车门。 失灵的单元门。 这些都可谓疑点重重。 还有于东怎么能够准确的跟到湖边的树林里完成杀人。 那时候的民用定位技术可没有后来那么先进,而杨霖和周大伟的行迹本身就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凭于东一人之力,怎么可能设这么大一个局? 除非有人帮他。 杀人不是捉奸,谁会愿意帮于东呢? 任哲想来想去,找不到一个比贾伯年更合理的人。 况且贾有这个能力。 第25章 恻隐 http://.biquxs.info/

杨霖死后大概一个多月,任哲再一次见到了贾伯年。 不知是否因为杨霖的缘故。 任哲看着这个皮肤黝黑,相貌老实的男人。 竟生出了一些敌意。 陌生人之间的感觉,有时就像一面镜子。 你看不惯一个人,讨厌一个人时。 他大致也这样看你。 十一月的时候,贾伯年的一个工程出生了事故死了几个工人。 企业因为安全生产事故要被停产。 他跑来找云裳。 希望云裳出面摆平这件事。 云裳本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但在云裳的办公室,贾伯年耍起了赖皮。 他先是痛苦流涕,哭诉自己这些年是如何不容易。 见云裳没有反应又开始忆苦思甜,追溯他跟着她姥爷、她爸爸那会的光辉岁月。 最后云裳心软了。 带着任哲亲自去给他跑,把问题给消化了。 为了感谢云裳。 贾伯年送了一件古董给她。 是一枚铜鉴,据说是唐朝的,年代久远。但铜鉴保存完好,背面是瑞兽葡萄纹,正面质地银亮可鉴。 他也送了一样东西给任哲。 是一瓶女士用的香水。 任哲也搞不清楚他干嘛要送他这么一件东西。 因为不是什么高档的稀缺货。 任哲也就没有拒绝。 回家就给了李毓秀。 不得不说贾伯年对女人很有研究。 李毓秀拿过那瓶香水高兴得不得了。 她喷了一点在身上。 有一抹淡雅的清香。 香味很别致,也很独特。 后调非常持久。 十二月的时候任哲跟着云裳去了趟国外。 走了欧洲几个国家。 前后用了近一个月。 从那次表白后,云裳的感情再没有那么炽烈。 她又变回了那个优雅从容的大家闺秀。 再没有对任哲提过一点非分的要求。 但每到一处,她还是要任哲陪着她去那些浪漫的地标走走。 比如在那个著名诗人笔下广为流传的地方。 她情不自禁拉住任哲的手,轻声道, “在你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虽然云裳装作毫不在意,任哲知道她是在等。 因为他发现她会偷看,会偷听。 有一次早餐的时候她让他回去拿东西。 回来时她正在翻他的手机。 她看得太入迷。 以至于当发现任哲站在身边颔首看她。 她吓得突然扔掉了手机。 拿一只柔夷轻轻拍打着胸脯,红着脸说了一句:“吓死了我。” 然后一个上午她都像个偷吃被发现的孩子一样委屈。 还向任哲解释说:“我手机没电了,只是想用下你的手机而已。” 其实她是高兴。 因为在任哲的手机上。 没有一条李毓秀的电话或短信。 这倒不是任哲删掉的。 说来也怪。 这次出来李毓秀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 她倒是真沉得住气。 从国外回来的那天刚好是圣诞节。 任哲约张广亮一起吃饭。 他下午回来就提前打了电话给李毓秀。 但三个人在饭店等了一个钟头她还迟迟不来。 “我们先吃吧。”,任哲有点恼火。 “急什么急,再等一会。”,蔡文婷抖搂着一岁多大的萌宝。 老话说吃了谁家米就和谁长得像。 看着那张和张广亮神似的圆嘟嘟红扑扑的小脸。 任哲感慨万千。 毕业不到两年时间。 好多事已然物是人非。 “周大伟回去了吗?” 任哲出国的时候他还在接受治疗,他的家人打算带他回去。 “没有,他现在时好时坏,一会清楚一会又迷糊。但一说到回去,他就死活不乐意。” “这里有他留恋的人呢。” “是啊。他家人都回去了,留了一个姨在这照顾他。他这姨一个月给我打了8次电话,每一次都是因为大伟不见了,还都是大半夜。前几次我和她去找,周大伟就在那湖边上。后来明知道他就在那,他姨还是打给我。大晚上的,她一个女人去那儿也怪害怕。” “他去干嘛?” “谁知道呢。每一次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像喝醉酒一样坐着或躺着,问他他什么也说不清,咿咿呀呀的。” 这边正说着话,李毓秀电话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 李毓秀披着头发,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不会吧李毓秀,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香艳。”张广亮见了李毓秀一向都口无遮拦。 任哲也侧目看着李毓秀。 她的确有些变化。 眉毛刮得整整齐齐,又用很黑的眉笔描成了箭眉;眼睛上打了淡淡的银色眼影,使鼻梁显得更挺;睫毛上厚厚一层睫毛膏把眼睛衬得又圆又大,细密的粉底上面一张红红的小嘴泛着水亮的色泽。 她坐下的时候顺手将头发捋到耳后。 露出一对手镯大小的银耳环。 她的打扮很轻易的吸引了邻坐男人目光。 却让任哲浑身不自在。 李毓秀倒不以为然,她含着笑看了看张广亮和蔡文婷。 “怎么了,是更漂亮了呢还是更精神了。” “是更妖精了。”张广亮说。 “去,你别听他胡说。”蔡文婷现在平和的不像以前那个人了,她对着李毓秀说,“是更自信了。女人嘛,就该把自己收拾得美美的。” “美不是艳。”任哲阴着脸说。 李毓秀也感觉到了任哲的不悦。 她拉着任哲的胳膊摇了几下说:“好啦,以后注意,先吃饭好不好。” 一顿饭吃的没有滋味。 吃完饭任哲和张广亮去看周大伟。 没让李毓秀和蔡文婷跟去。 周大伟租住在一家专科医院旁边的一个破旧的小区里。 任哲跟着张广亮穿过一条低矮的过道,爬了七层楼,方才到了周大伟的房子门口。 敲了敲房门,张广亮弯下腰手撑着膝大口喘着气,“周大伟这孙子,这么远的地,他大半夜能走着去那湖边,身体真他妈好。” 门开了,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女人把他们让进了屋,女人和周大伟有几分像,看样子是亲姨。 “大伟,你同学来看你。”女人边走边朝屋里喊。 房子非常窄,周大伟的屋在最里面。 还没走到门前,刚刚还半掩着的门突然“嘭”的一声关了起来。 “这孩子。”女人抓住门把手一转,门又被慢慢打开。 屋里一片漆黑,还隐隐散发出一阵一阵的臭味。 “大伟”,任哲站在门口向里看,什么都看不见。 “灯在哪儿?”任哲说着伸手去摸开关。 张广亮赶紧拦着他,“别开。” “怎么了。” “他怕亮。” 任哲突然一阵心酸。 他往里移了移,尽量让眼睛适应黑暗。 衬着窗外的灯光,任哲看到了周大伟。 曾经那个率性而为的男生,如今在墙角的床上缩成一团,虽然看不清,但能感觉到他的眼光里充满恐惧。 从周大伟的房间退出来。 任哲看着他的姨。 “他白天也是这样吗?” “我也不知道,很多时候他都关着门。” “那他怎么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把饭搁这”,周大伟的姨指着他房间里靠门的一张桌。 “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任哲说。 “谁说不是呢,这小崽犟着不回,他老头那边又有生意要照顾,只好让我在这先看着。这儿条件不好,但离医院近,他一犯病立马能送进去,但往后的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哟。” “时间太短了,他需要慢慢恢复,会好起来的。”,张广亮安慰道。 “我们家那边有小孩受了刺激的,几十年了都不见好,哎,老天保佑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大伟的门又是“嘭”的一声。 “不说了,不说了,你看他又生气了。” 从周大伟那出来,任哲和张广亮都没有说话。 周大伟家有钱。 其实本可以给他更好的照料。 但商人重利。 就这么把孩子草草交待在这里。 “我有个想法。”任哲说。 第26章 收留 http://.biquxs.info/

“不行。”李毓秀大声说,“你忘了周大伟那时候炒期货赌石头的事了?他本来胆子就大,现在又疯了。你把这么个疯子弄到身边日子还怎么过。” “那咱们一起租房子的时候不也相安无事吗?” “那不一样,他那时候是个正常人,现在这样子,任哲,我光看见就会被吓死的。” “那就让他先住一段时间吧,看到他现在的生活状况,我真的很担心。等他恢复一下我就劝他回家。” “你倒是好心,人家张广亮怎么没这么想?你现在同情别人,我们不如意的时候谁同情过我们?” 李毓秀还是不同意。 她合着衣钻进了被窝。 不听任哲说也不让任哲碰。 半夜的时候,她隐约感觉有人勒她的脖子。 她一个激灵翻起身打开灯。 任哲果然不有睡着,他拿手挡着刺眼的灯光眯着眼看她。 “你干什么?”李毓秀叫到。 “喜欢吗?”任哲看着她的脖子道。 李毓秀一低头。 她的脖子里竟然挂着一条铂金的项链。 项链中间有两只海豚头尾相对摆成个心形。 拱卫着中间一颗璀璨的钻石。 “你好讨厌,黑咕隆咚给人戴项链。就不能等明天吗?”李毓秀用食指轻轻抚摸着钻石,眼睛里也沾上了钻石的光辉。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等不到明天。”任哲笑道。 项链是在免税店买的。 下午的时候心情不好没有说。 回来和李毓秀为了收留周大伟的事又没有说。 睡到半夜突然想到了这一茬,便赶紧找出来给李毓秀戴上。 没想到把李毓秀倒吓了一跳。 “说吧,迫不及待有什么企图。”李毓秀两眼脉脉含情。 分开快一个月,还能有什么企图。 两个人缠绵了好久。 李毓秀心满意足的背过身缩进任哲的怀里。 半晌,她说道:“你若是真的放心不下周大伟,就让他来吧。但如果他有什么不轨的行为,我决不多留他一刻。” “嗯”,任哲点点头,“秀秀,人不是自然界里最凶猛最强大的生物,但为什么能够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就是因为我们团结,我们协作,我们不抛弃也不放弃。” “大道理我都懂啦。只要你想,我会尽量支持你。你不后悔就行。” 李毓秀声音有点钝,不一会便睡着了。 任哲其实挺怀念大学的时光。 那时候大家在一起,一个康碗轮着吃,一根烟屁股轮着抽。 集体的生活不仅让人愉快,更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怀。 任哲就是想让周大伟不要再待在一个自闭的环境里。 他想这样或许对他的病有好处。 第三天,周大伟带着他的姨住进了任哲家里。 因为任哲家是两卧。 所以她和周大伟住一间。 任哲还特意给他们换了张高低床。 李毓秀虽然同意,却还是觉得别扭。 一整天她都阴着脸。 周大伟的姨也很有眼色。 她看出李毓秀不高兴,所以也不去招惹她。 有什么她都跟任哲说。 “姨,你们就放心住下,都是自己人,以后有个照应。白天我和秀秀都上班,你就照顾好大伟,晚上我们都回来在家吃。” 周大伟的姨这儿自然是千恩万谢。 刚搬过来的时候。 周大伟还是怕光,不愿意见人。 整天窝在床上不出门。 所以每天晚上任哲回来,不论多晚,都会去那屋看看周大伟,碰上他醒的时候,还会跟他聊会天,说说以前的事。 渐渐的,周大伟开始不再怕光。 后来又能坐到桌上吃饭。 到两个月的时候,甚至可以跟着他的姨去散步。 为了防止他睡到半夜再出去。 任哲每晚睡前会把门保险上。 有几次周大伟急得在房子里乱窜。 但终究没有出去。 正当任哲在为周大伟的进步感到欣慰的时候。 出事了。 那时已将近年关。 家家户户都忙着备年货过年。 一天傍晚吃过饭,周大伟的姨照例带他去楼下兜风。 路上遇到一个男人,提着两只猪腿往家里走。 走到周大伟跟前的时候。 周大伟突然两眼闪着异芒。 一下子就发了疯。 他抓住男人又踢又咬,隔了一会儿又哭又笑。 她姨力气小,根本拉不开。 男人被周大伟打得半死,又吓得半死。 直到路过的邻居报了警。 带到警察局一问。 周大伟很快被证明是个精神病。 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这下邻居们不答应了。 放着这么个人在身边。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威胁到别人的安全。 邻居们联合起来向任哲施加压力。 要求把周大伟送去精神病院。 任哲只好苦苦哀求,不断陈情。 他甚至向邻居们写下了保证。 不再放周大伟出门。 邻居们这才松了口。 处理完了赔偿的事情回到家已是第二天傍晚。 李毓秀很不高兴。 当初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 而且现在不只证明人身安全没有保障。 就连经济也会蒙受损失。 任哲有些精疲力尽,周大伟让他嘴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李毓秀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闷闷不乐的出了门,说是去找赵欣悦出去散心。 去吧,去吧。 只要现在不提这一茬,她大可以去散心。 送李毓秀出了门。 任哲走进周大伟的房间。 他的姨正在卫生间给他洗衣服,房间里只剩周大伟一人。 任哲走过去挨着周大伟坐下。 “大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这样执着又有什么用。” 周大伟低着头不出声。 “你今天受的刺激我懂。我知道你心里还念念不忘。所以我并不怪你。” 周大伟还是不出声。 “杨霖她已经死了。死了就不能复生。” “没死,没死,没死。”周大伟低着头一遍一遍说道。 “没死她在哪呢?你告诉我。” 周大伟猛的抬起头,指着窗外说,“那儿。” 任哲吓了一跳,忙向窗外看去。 周大伟指着的地方,周大伟指着的地方。 竟然真有一双眼睛。 任哲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赶紧起身。 再看时,那双眼睛已经消失不见。 有那么一瞬间,任哲怀疑会不会是幻觉。 但他立即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的身体健康,心理素质也很强。 不可能出现幻视或幻听的现象。 他慢慢向窗户移过去。 小心的向外张望。 什么都没有。 他又看了看远在两米开外隔壁的飘窗。 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 任哲长出了一口气。 又坐回到周大伟身旁。 “大伟,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爷们的男人,敢于面对,敢做敢当。既然事情已经成了这样,能不能拿出点男人的气概,有什么兄弟和你一起抗。” “谢谢你任哲。” 周大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任哲说。 “啊,你记得我了?”任哲喜出望外。 “谢谢你广亮,谢谢你江左,谢谢你杨霖。”周大伟把他认识的人都谢了一遍也没有停止。 任哲丧气的垂下了头。 安顿好周大伟睡下。 任哲走到客厅。 周大伟的姨正在晾衣服。 “阿姨~”,任哲道。 “什么事,你说小任。”周大伟的姨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说。 “你住进来的这些天,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哦,哦,邻居们并没有说过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环境。”任哲不知道该怎么说。 “环境很好啊,又没人,又安静。” 没人,安静? 任哲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周大伟的阿姨接着说,“不过,好像卫生有点问题。刚搬来的时候我打扫衣柜,在里面发现了好几只死老鼠。吃的溜圆,也不知是哪里跑进来的。” “死老鼠?让我看看。” “早扔出去啦。”周大伟的姨笑道,“当时都臭了,我扔出去使劲往衣柜里喷香水才压住了那味。” “带我去看看”,任哲说。 周大伟的姨把手往衣服上擦了两下,带着任哲又进了周大伟的屋。 她拉开衣柜,里面塞了几个包袱。 她将包袱取出来搁在地上,指着衣柜低下的一角说,“喏,就那儿了。” 衣柜里此刻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出来。 任哲拿手敲了敲,也没有什么发现。 “怎么了小任?”周大伟的姨问。 “没事,没事。”任哲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27章 变故 http://.biquxs.info/

李毓秀一直到了晚上两点多才进门。 是那女子赵欣悦和朋友送来的。 她一个人这么晚其实不敢回家。 进门脱了衣服,李毓秀也不说话,一声不吭钻进了被窝。 她的身上残留着一股浓烈的烟味,也不知是去了哪,但任哲没有说。 背过身一动不动的睡了半天。 任哲以为她睡着了。 翻身去给她盖被子。 这才发现她大睁着双眼在流泪。 枕头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秀秀,你怎么了。”任哲扶着她的肩。 李毓秀一翻身抱住了任哲,突然就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李毓秀把脸压在他的胸膛上,撇着小嘴说:“心里难受。” “是因为周大伟?” 李毓秀摇摇头,又点点头。 “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李毓秀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会好的,会好的。”任哲边说边轻拍着她的背。 “明年我们就买房。周大伟那时也该好了。好了我们就把他撵出去。好不好。” “啊~”李毓秀哭得更伤心了。 这时李毓秀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进来了一条短信。 李毓秀赶紧拿起手机,微微背过任哲打开。 任哲还是瞄到了短信的内容。 赵欣悦发来的,写道:“姐,你还好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任哲沉下脸问道。 这一问李毓秀又哭开了。 “我被公司炒了。”她伤心的说。 “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要我了。”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没事,不去就不去了,你就先安心在家呆着,我养得起你。” 李毓秀招起头看看任哲,梨花带雨。 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滴。 “任哲,老公,我哪都不去了,我就在家乖乖等你。” 李毓秀在年前丢掉了工作。 这对任哲来说其实不失为一件好事。 过去每到年节,她都因为工作无暇分身。 所以每个假期都草草划过。 现在赋闲在家,至少能一起回家好好过个年了。 老家那边,只知道他有个交往了几年的女朋友,还从没有见过长什么样呢。 至于工资,那就更用不着担心。 任哲的工资是她的几十倍。 也不差那点钱。 腊月二十七,送周大伟和他姨上了火车。 任哲带了李毓秀去买东西。 车票已经买好。 就等着公司放假。 路上任哲接到了云裳的电话。 让他赶快去她家一趟。 声音焦灼而又急切。 任哲安顿李毓秀回了家。 便匆匆忙忙赶到了云裳家。 虽然和云裳关系密切。 但任哲也很少去她家。 因为她家门第幽深,禁卫森严。 云裳平常是尽量避免旁人去她家的。 经过了一道仔细的安检。 又由里面的人领着,任哲方才进入了那座大院。 进到宅子里面,云裳一个人坐在有些凌乱的房子中间。 她的神情里写满了落寞,美丽的双眼充满憔悴。 看到任哲进来。 云裳没有起身。 她向他挥挥手,示意他过去。 任哲看了看四周,再没有别人,便走过去坐到了云裳身边的沙发上。 “家里有些乱,也没人收拾了。”云裳挤出了一丝牵强的笑意。 “你的状态也不太好。”任哲直言。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云裳黯然说道。 “多久?”,任哲皱了皱眉。 “或者三五个月,或许三五年,也或者……” “发生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有机会我再慢慢跟你说。” “好吧。”任哲也不多问。 云裳这么说,一定是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任哲”,云裳盯着他说,“你爱我吗?” 任哲轻轻的点了下头。 “我要你说出口。” “爱”,任哲觉得闪了下舌头。 云裳贴身靠近任哲,用脸在他的脸上贴了贴。 “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动了心的男人。不管你是不是骗我。我都只愿意相信你。也只有你了。”云裳在他的耳边说。 她说着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然后她迅速抽掉了手,又坐回到原先的姿态。 “哲,这里是我全部的身家,我把它交给你,现在都是你的了。若是你真的爱我,就请为了我们的将来考虑,等着我的消息;若是你不爱我,就当是我为自己犯下的错买单吧。” 云裳说着眼圈一红,两行清泪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任哲心里一抽,突然觉得心酸。 “我会等你的消息。”任哲道。 云裳一下子忍不住了,她猛的扑到了任哲怀里,紧紧抱着他,流着泪吻他的嘴。 任哲也抱住了云裳,默默感受着她嘴里苦涩的滋味。 第二天公司正式放假。 还没离开公司,一条爆炸性的消息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云裳被有关部门带走了。 她在外逃的过程中在机场被拦截了下来。 这个消息对任哲而言不啻为一个晴天霹雳。 云裳昨天给他的是一个u盘。 他并没敢看。 因为云裳三言两语没有说清楚来龙去脉,所以他也在观望事态的发展。 现在看来没有贸然使用u盘是个正确的选择。 否则以现在的侦破技术,很难不被查到。 消息传来没多久。 公司方面又通知,要求任哲过年期间不得外出。 随时准备协助调查。 在同事们兴灾乐祸又异样的目光中任哲强自镇定。 但心里着实有些惊惶。 晚上八点,他心神不宁的回到家,李毓秀不知又上哪去了。 他打她的电话也没人接。 任哲一屁股陷在沙发里,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抽了半天,任哲突然想到个事,心里一惊,烟头掉到了裤腿上,转眼烧出了一个洞。 让任哲一惊的不是别的,正是茶几上的烟盒。 他没有烟瘾,所以家里平时都不放烟。 这时李毓秀不在,茶几上却凭空多出个烟盒。 烟灰缸里还有抽完的烟头。 最诡异的在于。 其中一根烟头上,此刻还正冒着烟。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李毓秀。 “你在哪呢?”任哲问道。 “上次看了个外套,赵欣悦说你妈穿着指定好,我和她过来买,结果门又关了。” “你啥时候出去的?” “不大一会,一个多小时吧。” “嗯,早点回来。” 压掉电话,任哲觉得后背凉凉的。 一个多小时,即使之前有人抽过烟,烟灰缸里的烟头也不可能燃上一个多小时。 那会是谁呢? 任哲拿起烟盒看了一眼。 烟是平常的牌子。 市面上都能买得到。 等等。 任哲隐隐在烟盒上。 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把鼻子又往前凑了凑。 是贾伯年送给他的那瓶香水的味道。 任哲站起身快步走到卧室。 在李毓秀梳妆盒里翻了起来。 盒子里整整齐齐,但并没有那瓶香水。 他又跑到洗手间。 找到了。 那瓶香水被放在盥洗台上,没有盖,瓶盖安静的躺在一旁。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其它的都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那根正在燃烧的烟头。 他来之前不久,房间里一定进来过什么人。 任哲定定的立着。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 他转身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就是感觉到压抑。 好像冥冥中有个什么东西,在和他玩捉迷藏。 而此刻,或许它正在窥探着自己。 任哲的目光在空气里划过。 最后落到了一样东西。 镜子。 如果说现在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恐惧。 那就是这面镜子。 看着镜子里那个疑神疑鬼的自己。 任哲又一次感觉到压抑。 他慢慢把头偏过去伸向镜子,用一侧耳朵贴着镜面,屏住了呼吸。 他感到了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 他好像听到镜子里也有一个心跳。 噗通,噗通。 第28章 托付 http://.biquxs.info/

突然,不知哪传来“噗通”一声,接着又是一声尖叫。 “啊!” 任哲赶紧向后退了一步。 接头他听到大口的喘息。 声音来自另一间卧室。 “谁?”,任哲厉声喊了一句,边喊边向卧室走去。 灯被打开的同时,任哲看到了一张扭曲的脸。 周大伟的脸因痛苦而变得扭曲。 任哲打开灯的时候。 他正在抱着一条腿大口的喘着气。 “大伟,怎么是你?”任哲十分诧异。 周大伟认出了任哲,这才放松了戒备。 “你怎么进来的大伟?” 周大伟只是抱着腿猛搓,却不说话。 “你刚刚怎么了大伟?” “痛,痛。”周大伟说着看了眼上铺。 平时为防止他半夜偷跑出去。 都是睡上铺他姨睡下铺。 从刚才的声音判断,他应该是从上铺摔了下来,碰到了腿。 可是他明明已经回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任哲不甘心,又问了一遍:“大伟,你怎么进来的?” 周大伟又不说话了。 任哲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 “饿不饿?”任哲说。 周大伟使劲的点头。 任哲从冰箱里取了面包和水给他。 周大伟一把抓过去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你刚才叫什么呢?”,任哲不甘心,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床下有人。”,周大伟憋满了食物的嘴里含糊不清,但这四个字说得清清楚楚。 “什么?”任哲头皮一紧。 “床下有人。”周大伟又含混了一句。 这句话把任哲吓得不轻。 他猛的低头掀开床单。 靠。一紧张居然相信了个疯子的话。 这种全包的床哪来的床下。 任哲暗自骂了一句。 也不管周大伟在身后呜呜的还在说什么。 又走回到客厅坐下。 既然家里有个人。 那么点着的烟头就能解释。 香烟或许是李毓秀买的吧。 但又一个问题来了。 周大伟不是回家了吗? 还是任哲亲自送他和他的姨上了火车的。 那他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最关键的是。 他没有钥匙,是怎么进来的? 任哲给周大伟的姨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她显然也正在着急。 “这孩子,走了一站的时候他还在,到下一站他就不见了,老天保佑,原来他是回去了。这就好,这就好。那我先回趟家,麻烦你先照顾他。我很快就回来。” 挂掉电话,任哲暗骂了一句:好个屁。 现在他们都把周大伟当个累赘,狠不得甩得远远的。 关于周大伟怎么进来的事任哲也懒得想了。 等李毓秀回来再问吧。 发了会呆的功夫,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一阵紧过一阵。 任哲从猫眼向外一看。 门上立着两个男人。 “有事吗?”任哲隔着门问。 “哦,我们是物业的,楼下住房反映水管漏水,我们来看一看。” 任哲打开了门。 两个男人在卫生间和厨房转了一圈。 看了任哲几眼,打着哈哈便往外走。 “哦,你家没问题,我们再去看看别家。”一个男人笑着说道。 任哲将他们送到门口。 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不会跑的。” 两个男人一楞,“啊,哈哈,再见。” 又过了一会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李毓秀回来了。 看任哲呆呆的做在沙发里。 “你吃了没。”她说,“我买了面,做面条给你吃。” “哦”,任哲有口无心的应了一句。 “咦,今天怎么还抽上烟了?”李毓秀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烟盒。 “这个不是你的吗?”任哲说。 “你这人可笑不可笑,我买烟干什么?” “你闻闻,这烟盒上是不是你的味道。” 李毓秀拿起烟盒对到鼻子上嗅了嗅。 “不对啊。”她放下烟盒快步走进卧室。 “你是在找那瓶香水吗?” “嗯” “在洗手间呢。” “不可能,我记得真真的,出去的时候我明明放进梳妆盒里的。咦,还真在这,盖子怎么也没盖。” 任哲在脑子里又把事情转了一遍。 香烟的事或许可以归究于凭空出现的周大伟。 但周大伟的凭空出现就难以理解了。 “大伟”,任哲叫了一声,把李毓秀吓了一跳。 “你大半夜的鬼叫啥。”李毓秀刚刚开口,周大伟幽幽的就从客房里闪了出来。 李毓秀吓得钻到了任哲的怀里。 “他不是回家了吗?” “你问他吧,鬼知道他怎么回来了。” “那你怎么又把他带家里来了。我们明天就要回了。” “我回家的时候他就在。”任哲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不可能。” “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 “那他怎么进来的?” “只有一种可能。你走的时候门没锁。” “你是认真的吗?”李毓秀蹙着眉,看起来有些疑惑。 “要不然呢。” 任哲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冲着周大伟道:“大伟,来,抽烟。” 周大伟看了看任哲手中的烟,“不要,臭。” 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 周大伟向来讨厌烟味,上大学的时候就是如此,一点都没变。 烟并不是周大伟带来的,更不可能是他点着的。 那么周大伟那句“床下有人”就不一定是胡说了。 “你再带什么人来过吗?”任哲转头问李毓秀。 “没有啊,上次把赵欣悦他们撵跑就再没有陌生人进来过。周大伟,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吗?”李毓秀试着问。 周大伟指了指任哲。 “任哲”,李毓秀大叫到,“还说周大伟不是你带来的,你制造了这么多紧张空气,你有没有意思。” “好吧,我承认是我的不对,谁知道周大伟这家伙这么傻了还会出卖人。”任哲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我也知道你想他好,但不至于一直带在身边啊。对了,他的姨呢?” “走了。” “任哲,我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周大伟不是小孩子,况且他还有自己的家人,你这么做算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明天就要回去,你要是带他就别带我了。” 李毓秀说着气呼呼的进厨房做饭去了。 只剩下任哲和呆呆的周大伟。 任哲又一次陷入沉思。 吃饭的时候,任哲说,“也许我会出去几天。” “不回去过年了吗?” “不回去了。”任哲给周大伟夹了些菜放进碗里,没敢看李毓秀。 “哦。” 她只是哦了一声。 任哲有些不甘心。 “你不问我去做什么吗?” “该告诉我的你自然会说。”李毓秀咬了下筷子,也没有看任哲。 “是云裳。云裳出事了,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 任哲将云裳的事隐去u盘跟李毓秀说了一遍。 “会牵扯到你吗?”李毓秀问。 “应该不会,但肯定会要我协助调查。” “你会帮她对吗?” “嗯。” 李毓秀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的神色。 “我不在这几天,照顾好大伟好吗?我很快就会回来。” 李毓秀犹豫了一点,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最后浅浅的点头。 任哲轻轻伸出手握了握李毓秀的手。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任哲接到公司的电话。 让他去一个地方协助调查。 任哲临走时又给李毓秀交待了一翻。 叮嘱她照顾好周大伟。 “放心吧。”她这次爽快的说。 大年初二,雪。 在某地的一个隐秘的地方。 任哲见到了云裳。 “过年好。”她本来很憔悴,但一见任哲眼睛却又亮了,强装着无所谓的样子。 “过年好。”任哲在别人的“陪同”下走进了一间经过特殊处理的房间。 “今天可是女婿拜岳父的时间哦。你看你就来了。”云裳故作幽默的说。 “是啊,来的好仓促,也没什么准备。”任哲说道。 “哈哈哈。”云裳笑了起来,“任哲,我就喜欢你这种明明不想还理直气壮的感觉。” “这些天一直在这儿?”任哲问。 “恩。” “吃住还好吗?” “条件很好啊,就是睡眠不足。你看,都有黑眼圈了。” 云裳说着看了旁边的那个人一眼。 往任哲的身前靠了靠,拉住了任哲的手,把眼对着她的脸。 她的眼袋的确大了不少,但还不至于有黑眼圈。 “现在知道熬夜的危害了吧大姐。”,任哲讪讪的说,“那时候不知道是谁天天在屁股后面赶着我们加班熬夜呢。” “我说任哲,你个没良心的。我那时候最偏心的就是你了,喝酒都亲自给你代。” “那还不是为了吃完饭我能去干活。” 云裳又笑了起来。 就这样,两个人在那个白雪飘飞的早晨。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小半天。 见任哲是云裳提出来的。 这个时候任哲知道的事情也已经基本交待的差不多。 为了云裳能够进一步配合。 有关方面同意了云裳的要求。 对于整件事来说,任哲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虾米。 而他们真正的目标,连云裳也不够格。 而是她的整个家族。 第29章 烧纸 http://.biquxs.info/

任哲是正月初五的早上回来的。 此时他心里还是充满隐忧。 从目前的情况看,云裳交给他的东西那些人显然还不知情。 但以后呢。 一旦被发现了,那他必将牵涉其中。 好在云裳还算自如。 她可能早有打算,否则也没有那么泰然。 但她拉着他的手时,在他掌心重重划下的那个“j”,又是什么意思? 是交,把东西上交?急,为什么事着急?见,见某人?局,骗局?又或者是贾,贾伯年? 任哲更倾向于第一或第四。 那云裳到底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呢? 路过街头的报亭。 任哲停住了脚步。 已经有小报爆出了云裳父亲接受调查的消息。 任哲买了一份。 粗略的看了一下。 小报将云家三代扒了个底朝天。 从发迹到腾达,从姻亲到亲信。 有些事言之凿凿,确实如任哲知道的那样。 任哲不免有些佩服这些小报记者。 比起那种睁着眼说瞎话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拿了报纸没多停留,迅速回到了家。 打开门就闻到一股臭味。 夹杂着剩饭的馊味,人的体臭味,还有排泄物的味道。 周大伟像个脏孩子一样坐在客厅里撕书。 书柜里的书已经被他毁掉了十之七八。 看着满地狼藉,任哲火冒三丈。 当即拿起手机打给了李毓秀。 又是没人接。 任哲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收拾了一下屋子。 收拾到厨房的时候任哲惊呆了。 满满的一锅米饭已经长出了绿毛。 因为时间太长,米饭已经锈在了锅上。 米饭的中间深深的被掏了几个窝。 看着周大伟衣服上干掉的饭粒。 任哲心里又一次窜出了一股无名的火。 “大伟,你天天都吃这个?” 或许是语气狠了,周大伟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呆呆的看着任哲,不知如何是好。 “她几天没回来了?”任哲调整了一下语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 周大伟开始扳着指着数。他蜷了五个指头,又放开了一个,然后又蜷住,竟在这件事情纠结了起来。 但任哲早已不关心那个了。 李毓秀已经四五天没有回家了。 他又打了一遍电话,依然没有人接。 任哲收拾完屋子,又给周大伟洗了个澡已是中午,他倒掉剩饭洗了锅,下去买了些菜,给周大伟做了顿好的。 吃饭的时候,周大伟高兴的直拍手。 看着周大伟狼吞虎咽的吃,任哲却没有一点胃口。 “大伟”,任哲叹了口气说,“不管别人把你怎么样,你就是我的兄弟。” 周大伟突然一窒,低头的头不动了。 动作持续了半分钟。 任哲感到有些不对,赶忙扳直他的肩。 周大伟一口菜憋在喉咙里,满脸通红。 任哲重重在他背上拍了几下,他咳出了一块西兰花,呛得泪流满面。 正在这时李毓秀推门进来了。 看到一桌子的菜,李毓秀“哇”了一声:“好香啊!” “滚出去。”任哲背着身说。 “你凶什么。”李毓秀也提高了嗓门。 “我再说一遍,你从哪来,就滚回哪去。”任哲还是没转身。 “任哲,你什么意思,我在外面担惊受怕好几天,一进门你就是这态度?” 任哲转过身,这么冷的天,李毓秀居然只在打底裤上套了个短裙,妆也画得很浓。 “你这是担惊受怕的样子吗?”任哲反问。 李毓秀脸一红,但嘴上依然强硬,“怎么了,难道我要让每个人都看到我过得不好吗任哲,过年呢,我不该打扮吗?” “没说不让你打扮,但你不能只考虑你自己,我走时跟你怎么的?你是怎么做的?大伟吃了几天发霉的米饭你知道吗?你要过年他就不过吗?” “任哲”,李毓秀指着周大伟,“你从没对我这么凶,现在为了这么个神经病你竟然骂我,那你跟他过吧。” 周大伟像是知道李毓秀在说他,吓得扔下筷子就往桌底下躲。 “他怎么了?他也是人,他曾经跟我一个床上住,一个桌上听课,一张台子上吃饭。现在他家人不管,我管了有错?” “你只顾着他,听过我的解释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一进门就冲我吼,我怎么着你了任哲?你做的决定我从没有反对过,难道你不知道吗?” 李毓秀越说越伤心,说着说着就哭了,说完这句她就要往外走。 任哲突然心里一拧。 是啊,哪怕不高兴,她也还是接纳了周大伟。 为什么就不能听她解释呢。 任哲抢先一步堵到了门口。 但嘴上并不服软。 “那你就说吧,说出来给我听,你为什么几天都不回家,你去了哪。” “我现在不想说了,你让开。”李毓秀推开任哲要往外走。 任哲一错身将她从腰里抱起来走回屋里,“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将她丢在了沙发上。 李毓秀这会儿不再挣扎了。 “让我说可以,先给我道歉。” “道什么歉?”任哲装傻充楞。 “你对我说粗话。” “哪一句。” “滚。” “好,是我不对”,任哲向着李毓秀欠了欠身,“现在可以说了吧。” 李毓秀看了看任哲,又看了看周大伟。 这才开口。 那天任哲一大早心事重重的出了门。 李毓秀也无心睡眠,早早起来买菜煮饭,还帮周大伟洗了换下来的脏衣服。 一天无事。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李毓秀开始觉得有些心慌。 任哲的考虑还是不周全。 周大伟就算是疯了也是个男人。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并不合适。 更何况他心智又不健全。 再三思忖,李毓秀给赵欣悦打了个电话,把她叫过来作伴。 赵欣悦欣然答应,早早就来了。 晚上和李毓秀睡一个屋。 睡到晚上三四点,李毓秀起来起夜。 迷迷糊糊看到客厅的窗前站着个人。 她起先以为是周大伟,并没有在意。 从卫生间出来又看了一眼。 这一眼没把她的魂吓飞。 客厅窗前的那个“人”,居然头悬在了房梁上,两脚离地几寸远,还在来回摆动。 “啊~”李毓秀大叫。 赵欣悦光着脚跑了出来。 打开灯。 窗前却什么都不见。 李毓秀又赶紧打开周大伟的房间。 他还在睡梦里磨牙。 赵欣悦胆子大,跑到窗前研究了半天。 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但那一晚李毓秀再没有睡。 第二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九,李毓秀去买了糕点和纸钱。 按照她家乡的习俗,这一天是要给祖先烧纸的,让先人收到钱也能过个富裕年。 傍晚的时候,她提着东西带着赵欣悦去小区前面的空地上烧纸。 旁边有个老太太也在烧纸。 她把纸钱分成了好几堆。 边烧边在嘴里念叨,“不要抢,不要争,谁都有。” “啊哦”,赵欣悦看着老太太做了个发抖的动作。 “奶奶,你干嘛把这个……分成这么多。” “当然要分开,不分开怎么知道谁是谁的。”,老太太说,“你看,这一堆是我那死鬼老汉的,这一堆是我爹我妈的,这一堆是我哥哥的,这一堆是给先人的,这一堆是给那些孤魂野鬼的。” “你还要管着孤魂野鬼啊。”赵欣吐了吐舌头说。 “管,怎么能不管呢。”老太太拿了根树枝拨了拨燃烧的纸钱,“这孤魂野鬼生前就可怜,死了要是再没人过问啊,它就会出来作祟害人。所以烧纸这事啊,供的是死人,保的是活人。” “奶奶,你好迷信,说的人头皮发麻呢。”,赵欣悦说。 “你们还年轻,不懂。”,老人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李毓秀和赵欣悦,跳动的火光映在她的老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有些事啊,也不是迷信,等你活到我这岁数的时候,或许就知道啦。” “听起来好像您经历过似的。”赵欣悦说。 “我倒是真没见过,那是因为我一直敬鬼神。但听到的可就多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听到的都不可信。是吧姐。”赵欣悦好像跟老太太扛上了,想要拉上李毓秀。 李毓秀蹲在一旁默默的烧纸,什么也没说。 “不可信?娃娃,远的不说,就说这小区,前两年闹鬼闹的特别凶,不是一家,连着的好几家呢。请道士做法用仪器检测都没用,后来都把房子贱卖掉跑了,这总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编出来的事吧。” “啊,还有这事?是哪家是哪家?你快指给我看看。”赵欣悦有些兴奋。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伸手向对面楼上一指。 赵欣悦不出声了。 李毓秀正在埋头献贡品,突然眼睛没来由的跳了跳。 她抬头看向老太太。 老人的手指正赫然指向她的家屋子的位置。 第30章 瞳 http://.biquxs.info/

两个人一言不发回到家里。 李毓秀还在回想刚刚老太太的话。 “后来听说是被一个卖棺材的人一齐给买走了。做那活的人阴气重,对那些魑魅魍魉也不怎么害怕。” 李毓秀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个神秘的房东。 戴着副金丝眼镜,满面病容。 她好像从来没问过他是干嘛的。 现在知道了他的职业,回过头去想,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会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还有四周空着房子,也似乎能证明老太太所言非虚。 “啊~”赵欣悦突然大叫了一声,“我知道了。” 李毓秀心里一惊,拍了赵欣悦一把。 “这个时候能不能不要大呼小叫,吓死了人。” “姐,姐”,赵欣悦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点背了。” “你能不能小声点。”李毓秀急了,向周大伟的屋里看了一眼,把赵欣悦拉进了卧室,“这个时候你提那事干嘛,人心里本来就膈应。” “我心里也老不爽。那老太婆说的,让人一进屋就一身鸡皮疙瘩,多的能掉地上。但你想了没姐,如果真是她说的那样,就不是的问题,我就说一个人怎么会那么点背一直输,原来是这屋里有鬼。你想你整天都跟鬼住一屋,身上阴气那么重,运气怎么会好呢?” “你能不能别再提那个字了。一句一句说得人瘆得慌。” “哎呀,我也觉得好难过,不行不行,我得走了,不然今晚指定失眠。” 赵欣悦说着就去提包,李毓秀一把把包夺了下来。 “悦悦,你走了我怎么办?”李毓秀脑海里又闪出昨晚挂在房梁上的那个人影。 “那我们就一起走吧。去找小叶,他那儿人多,阳气旺。” “不去,我可答应过你哥再不出去了。” “那咋办?” “先别自己吓自己了,住这么长时间都没事,这不屋里还有个男人嘛。”李毓秀自我安慰。 “别,那个周大伟,我看见他更害怕。”赵欣悦鼓着嘴说。 李毓秀白了她一眼。 “要不”,赵欣悦眼珠子一转,“我叫小叶过来吧,他胆子大,也很men。我们晚上抱个团,团结就是力量。” “要是他肯来,你们抱对我都没意见,就怕耽误他挣钱。” “没事,他现在关心的是人生大事,挣钱这种小事放一放他不会介意。” 小叶果然不会介意,赵欣悦电话压掉没多久,他就屁颠屁颠的跑了来。 还带了大包的零食和水果。 吃过晚饭。 周大伟早早回了房间。 三个人在客厅打了会扑克,转眼到了十一二点。 李毓秀两只眼皮就开始打架。 毕竟前一晚没睡好,她支撑不住了。 有赵欣悦和小叶在,也没什么好怕。 她就留下一对年轻人在客厅打情骂俏,安心回卧室去睡了。 李毓秀一进卧室。 小叶就不规矩了,开始对赵欣悦动手动脚。 赵欣悦也是正有此意,半推半就的就和小叶搞在了一起。 做到了一半,赵欣悦突然“哎哟”一声。 “怎么了?”小叶问。 “有人偷看。”赵欣悦躲到了小叶怀里。 小叶一扭头,周大伟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脑袋,一双乌黑溜亮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去去去。”小叶露着几分凶相,朝周大伟走了过去。 周大伟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小叶走到他的房门前。 “咣”的一声拉上了门。 “把灯关了吧。”赵欣悦羞涩的说。 小叶跑过去关了灯,折回到赵欣悦身边。 刚要欺身上去,赵欣悦又叫了一声。 小叶有点不悦,“又怎么了?” “我的美瞳掉了,哎你别动,找到了。” 赵欣悦别说别起身,抱歉的说,“你等等,我先戴上美瞳。” 她摸着黑,向洗手间走去。 “啪”,她按亮了盥洗台上的灯。 白剌剌的光有些刺眼。 赵欣悦小心翼翼的拿水冲了一下美瞳,轻轻放在左手指尖,弯下腰凑到镜子前,用右手撑开眼。 镜子里出现了一只白多黑少的眼珠。 赵欣悦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只眼。 泛青的眼白带着些血丝。 褐色的瞳孔直直的立着。 突出的眼球像鼓鼓的,像是要爆裂。 她赶紧将美瞳放进了眼睛。 闭上双眼适应了两三秒。 她又睁开了眼。 镜子里映出了她的那双大眼睛。 美瞳的作用很明显。 其原理就是在普通的隐形眼睛上加一层黑边。 人戴上之后会盖掉一部分眼白,使黑眼珠显得更加饱满。 可是这也太他妈饱满了吧,赵欣悦心想。 镜子里她的一双眼全是黑的,看不到一点眼白。 赵欣悦又往镜子跟前凑了凑。 她看着那双眼,那双眼看着她。 对望了几秒。 赵欣悦“啊”的一声大叫。 因为,因为,因为她发现,镜子里的,根本就不是她的眼睛。 而且,似乎,大概,也不是人的眼睛。 赵欣悦被吓得不轻。 幸好随即小叶便跑了过了。 “怎么了?”小叶紧张的问。 “眼睛,眼睛,我被一双眼睛看了。”赵欣悦语无伦次的说。 小叶转头看看四周,跑过去打开了所有的灯。 李毓秀也被吵醒了。 趿拉着拖鞋跑了出来。 只有周大伟屋里没有动静。 看到两人衣衫不整,李毓秀把头别向一边说道。 “先穿上衣服再说。” 小叶赶紧拿来了赵欣悦的衣服给她披上。 “姐,我好害怕。”赵欣悦弱弱的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毓秀也有些害怕。 “我刚刚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双眼睛。” 这句话本来有语病,谁都会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睛。 但此刻李毓秀却很清楚赵欣悦想要表达的意思。 有一双眼睛在镜子里。 “在哪?”小叶似乎有些不信。 “那儿”赵欣悦不敢将手伸过去,远远的向镜子指了指。 小叶走到镜子跟前仔细看了看,又拿指节把镜子敲了敲。 并没有什么异常。 小叶把赵欣悦扶回到沙发,李毓秀给她倒了杯水。 赵欣悦还是惊魂未定,水杯在她的手里抖出了一圈圈的波纹。 “现在怎么办?”小叶看了看时间,不到十二点。 “我们走。”李毓秀毫不犹豫。 “去哪?”小叶问。 “哪儿人多我们就去哪。” “嗯嗯嗯”,赵欣悦不住的点头。 “那个人怎么办?”小叶扬起下巴,对着周大伟的屋。 “你们等会,我给他蒸点饭。” 出门的时候,赵欣悦指着周大伟的屋问道:“他一个人不怕吗?”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怕是什么。”李毓秀说着打上了保险。 听完李毓秀的话,任哲蹙起了眉。 即便周大伟神识不全。 李毓秀也不应该将他一个人锁在家里。 这是其一。 还有一点,他在判断李毓秀是否会说谎来逃避责任。 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他老是觉得李毓秀的话不太可信。 最近的怪事是有点多。 而且有些还是他亲身经历的。 所以他对李毓秀的话又不得不信。 收拾了碗筷。 任哲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 而后拿出白天在报亭买的报纸仔细看了起来。 报上多次提到了贾伯年。 算起来从云裳姥爷的那一辈起,他就是个忠实的马仔。 此外任哲还注意到一点。 这一次云家出了这么大事,贾伯年居然能置身事外,没有受到一点牵连。 他是怎么独善其身的呢? 还是说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想了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 只好换个思路,任哲这时想到了u盘。 他找出u盘,穿上外衣,趁着夜色出了门。 第31章 宝库 http://.biquxs.info/

在小区不远找了一家网吧。 在周围兜了一圈,确定没有尾巴。 他这才放心的走了进去。 网吧的计算机都有一键盘还原。 如果不是十分有心,比用自己的电脑更安全。 插好u盘,任哲有些忐忑。 传言云氏家族悉心经营多年,富可敌国。 却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钱。 而今打开这个宝库的钥匙,就握在自己手里面。 手指轻轻一点,文件夹打开了。 只有一张照片。 任哲不免有些失望。 难道是云裳在耍弄他? 不会。 她当时那么郑重,又心事重重,决不会是戏弄。 任哲耐着性子仔细看了一遍照片。 是张自拍照。 照片里,云裳春风满面。 她站在广场上,笑妍如花。 一手拿着手机,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搓出了一个小小的心形。 在她的身后,是那栋巍峨的中央银行大楼。 没毛病啊。 任哲看了看照片右下角的时间。 是两千零四年的三月十四号。 这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任哲不知道。 那时候的他还没毕业,正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发奋图强呢。 那么云裳在干嘛呢? 任哲又看了一遍。 并没有什么特别。 天气晴朗,煦日和风。 时间还在早上,银行楼顶的大钟刚刚指向九点一刻。 云裳穿着一件黑色英伦风格的风衣。 衣领微畅。 突然,任哲看到了一样东西。 他怕自己认错,又把照片放大了一点。 果然是。 在云裳若隐若现的脖颈间。 挂着一个小小的物件。 那东西。 竟然是任哲送给云裳的那一小块玉石吊坠。 任哲顷刻间明白了。 云裳拍照片的时间,不是春天,而是在秋天。 中央银行,只是在说明一个地点。 银行钟楼上的时间,应该是一组编号。 而照片右下角的日期,一定是密码一类的东西。 保险柜。 在银行里能被够藏东西的地方,只有保险柜。 任哲迅速关机下线离开了网吧。 回到家李毓秀正坐在客厅里等他。 周大伟远远爬在餐桌上昏昏欲睡。 家里所有的灯都大开着。 见任哲进门,李毓秀紧绷的神情一松,埋怨了一句:“这么晚你上哪儿去了?” “心情不太好,出去走了走。” “你现在这样每天心事重重,家里又是这个样子,我害怕。”李毓秀小声说。 “没事,有我呢。” “有你我当然不怕了,可是你不在的时候,这屋子,我已经没有勇气住下去了。”李毓秀说着幽幽的看着任哲。 任哲将李毓秀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 “再忍几天,等过完年,我们就买房。我估摸着手里的钱付个首付是够了。” 李毓秀在任哲怀里抖了一下,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睡吧。”任哲累了一天,心里又惦记着云裳照片的事,早早上了床,没多久便睡着了。 李毓秀坐在床前,看了一会熟睡的任哲,眼神慢慢变得凌厉。 也不知睡到几点。 任哲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 突然他隐隐约约感觉床前站着个人。 就在他头的位置。 他想努力睁开眼睛。 却怎么也睁不开。 但耳朵却很管用。 “任哲~任哲~”他听到那个人在叫他。 是个女人尖细的声音。 声音忽远忽近。 任哲想拿手去揉一揉眼睛。 却发现身子根本不能动。 他使劲甩了甩头,嘴里还发出“咿呀”的声音。 好不容易睁开眼。 屋里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觉得有一张脸在慢慢靠近,靠近。 带着一丝阴冷。 突然,眼前一亮。 一道仿佛来自地下的幽绿的光。 映着一张女人惨白的脸。 就对在他的面前。 女人的头发很长。 身上穿着姑娘出嫁时穿的那么一身红装。 女人的眼里都是眼白。 嘴唇却如血一般鲜艳的红。 最诡异的是她的两个脸蛋。 染着两块腮红。 就像纸活店里的纸人。 任哲一声惊叫,从床上一骨碌坐了起来按开了床头的台灯。 原来是个梦。 他看了看李毓秀。 她睁开眼,对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又半合上眼,从她的鼻息听,她正处在深度睡眠。 “秀秀。”任哲摇了一下李毓秀。 “嗯”,她拌了下嘴,闷哼了一声。 “秀秀。”任哲又叫了一声。 李毓秀睁开眼,这一次是正常的懵懂。 “怎么了老公。” “没事,你起夜不?” 李毓秀没说话又睡了过去。 但任哲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都说疑心生暗鬼。 他一向不信鬼神。 但这一桩桩一件件可疑的灵异事件。 却在一点点撼动着他的信仰和观点。 他在怀疑,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招惹了这么些东西。 那晚任哲卧室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任哲吃过早饭,黑着眼圈去了中央银行。 以前因为工作上的关系,他时常出入那里。 所以不用问也知道银行的保险库在哪里。 保险库的编号是一组六位的数字。 如果任哲没有猜错,这组数字刚好与照片里钟楼上的时间相吻合。 九点一刻三十秒,091530。 在偌大的保险库里足足转了一圈,任哲停在了一个保险柜前面。 看着面前的保险柜,任哲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大柜,和家里的防盗门差不多大。 柜门上既有插钥匙的锁孔,又有老式保险柜上对机械码的转盘,还有电子密码键盘和指纹录入。 但自己手只却只有一组密码。 现在仅凭这个,又是否能打开? 先不管了,试一试再说。 任哲伸手在#上点了一下,按亮了键盘。 他忐忑不安的在键盘上按下了20040314,动作很慢。 然后,他隐约听到一阵低压电流嗡嗡的声音。 “啪”的一声,锁竟然开了。 这么简单?任哲难以置信。 一伸手拉开了门。 门开的一瞬间,里面的感应灯亮了。 然后,一个杂物间呈现在他的面前。 各种各样的盒子,有的精致,有的古朴,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长,有的方,就这样乱七八糟的堆在这个十平米左右的空间里。 任哲迈开步走了进去,门在身上应声合上。 柔和的灯光给那些盒子蒙上了一层金光。 仿佛连灯都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任哲捡了一个小的盒子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躺着一只六眼天珠。 放下,又打开一个卷轴,是一幅名家水墨。 还有小的盒子里有宣德炉,玉如意之类的东西。 再往里有些大箱子,但压在下面并不好取,任哲只好强忍着好奇心没有去动。 有钱人的世界任哲不懂。 但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宝库。 不知为什么,任哲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个“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的杜十娘。 和她的那只百宝箱。 转念一想,那自己又是谁,是那个害佳人怒沉珍宝的李甲吗? 兀自嘲笑了一番,忽然看到靠门的位置一个盒子里有红光隐约闪了一下。 任哲探下身拿起那只盒子仔细打量了番,打开一看,这个东西他见过。 正是贾伯年送给云裳的那只铜鉴。 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一团黄色的绸面里。 绸子里面,有一个红色的光点隔着绸面有规律的跳动着。 任哲撕破绸面,在一财棉絮里,取出了一个一次性打火机里发火器一样的东西,他刚刚看到的红光,就是来自这东西。 许是没有藏好,那东西闪亮的一头,恬好露在了外头。 不然平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任哲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个追踪器之类的物件。 他微微沉思。 云裳在他掌心划下的那个j,也有可能是个“鉴”。 是不是她也有所察觉呢?还是说这仅仅只是个巧合。 不管怎样,这决不是什么好东西。 决不能继续留着。 任哲把那物件扔到地上,重重踩了一脚。 抬脚,低头,任哲看了看脚下的那堆碎片。 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这就是一个gps接收器。 他又将盒子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 然后把铜鉴装进盒子,将盒子放归原位。 出门的时候,任哲将保险库的门拉开了一点,确定外面没有什么动静的时候。 身子一闪,从保险库出来,快速关上了门。 第32章 诀别 http://.biquxs.info/

行至广场的时候,街边的小摊上有卖平安符的。 他顺手买了四个。 回到家里给周大伟身上装了一个,自己贴身带了一个,给李毓秀给了一个,还有一个塞进了裤兜。 “还有一个留给谁呢?”李毓秀多嘴问了一句。 “云裳。”任哲说完也不解释。 和李毓秀的不高兴相比,他现在更担心云裳处境。 上午发现的东西证明了一点。 云裳早已被人盯上了。 而这个人十之八九就是贾伯年。 在尚不清楚云裳对于贾伯年的态度之前。 他必须想办法尽快把这个发现传递给云裳。 但任哲除了公事,再没有任何借口能够接触到被隔离起来的云裳。 只有等上班了。 说来也怪,从买了护身符回来,家里太平无事。 前晌还异常活跃的鬼鬼怪怪,突然间就消声匿迹了。 难道那些鬼只是过年的时候回来探亲? 或者根本就是心理作用。 在家里熬了几天,好不容易捱过了正月十五。 上班的第一天,任哲找了个理由提出要见云裳。 有一个项目启动在即,但相关数据的那份秘件只有云裳那有。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高层无法拒绝。 转了几个圈协调若干部门。 终于拿到了通行证。 然而还未动身。 那边电话打给了高层。 云裳已经在前一天被人接走,但去了哪里,那边保密。 任哲心里暗暗一惊。 以云裳在里面急于见他的态度。 如果真的获得自由,那应该会先联系他的。 但一天过去了,没有她的任何音信。 这样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再就是她依然被控制着。 任哲被这种暗箱操作搞得很不爽。 在公司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一般虚度了一天光景。 下了班正常回家,还没走到小区,手机响了。 是云裳的号码。 他接通了手机。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晚上八点来云裳家。” “你是谁?” “晚上八点到云裳家,有好戏看。” 任哲想要再问,那边已挂了电话。 压掉电话,任哲心里一沉。 如果这是云裳的意思,她为何要别人打电话给他。 如果不是云裳的意思。 那她的电话为什么在别人手里,而那人又为何要他去云裳家。 去,还是不去。 这很有可能是个鸿门宴,去了,说不定会有危险。 但不去…… 云裳现在的处境并不明朗。 基本可以断定她还在别人的控制之中。 不去对云裳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那人用云裳的手机打给他。 本身就在传递一个信息。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了七点,任哲不再犹豫,打了辆车直奔云裳家里。 她的家比他上一次去时更显凌乱。 甚至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到处可见被人翻动搜查的痕迹。 沙发上背对门坐着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 看不清嘴脸,只能看见他嘴里叼着根雪茄,雪茄上冒着丝丝青烟。 任哲也不怵他,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 是一个推着平头的男人,左面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来啦?”男人见任哲落座咧开嘴朝他一笑。 一排被烟熏得发黑的黄牙中间镶着一颗金牙。 “云裳呢?”这人一看就不像好人,任哲懒得跟他废话。 “你一定是他的那个姘头吧。”,金牙一声怪笑,脸上的刀疤被挤到了耳边,也像是在丑陋的笑。 “云裳她人呢?”任哲厌恶这样虚伪的笑,沉声说道。 “急什么?该让你见的时候自然就会见到,这会她正忙着呢,嘿嘿嘿。” 听金牙的口气,似乎还有弦外之音,但可以肯定云裳是在这幢宅子里。 “她在哪?快说”,任哲按捺不住了。 他从沙发里跳了起来,牵住了金牙的衣襟。 金牙似乎心情很好,也不与任哲计较。 “你这小杂毛也是命好,这福贵人家养出来的女人,啧啧啧,细皮白肉的,怎么就让你遇到。”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任哲竭嘶底里吼了一声,把金牙压在了身下。 但下一秒,他又无耐的松开金牙站了起来,只有眼睛愤恨的看着他。 金牙的手里悄无声息的多了一把手枪。 这把手枪此刻就顶在任哲的腋下。 “狂啊,怎么不狂了?”金牙站起身抖了下衣服,伸出一只手在任哲脸上挑衅一般拍了两下。 任哲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瞪着他。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楼上响起了脚步声。 “带他上来吧。”楼上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 “哦,来了”,金牙赶紧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小心和恭敬。 说完他拿枪在任哲身上锄了一下,又指了指二楼。 拾阶而上,任哲的脚步有些沉重。 楼上的声音正是贾伯年。 他在云裳家的楼上做什么呢? 以他的品行和云裳现在的处境。 任哲心里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让他和云裳又情何以堪。 金牙紧紧跟在他身后,见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又捅了一下他的腰。 任哲只好硬着头皮往上走。 二楼的一间卧室大开。 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人。 戴着墨镜,却能感觉到他们嚣张和不屑的眼神。 贾伯年赤裸着上身大腹便便的坐在窗边懒散的抽烟。 卧室中间那张古色古香的红木床上躺着一个人,从头到脚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蜷缩成一团。 见任哲走了进来,贾伯年干笑了一声。 任哲向他看去,他依旧是那张淳朴老实的脸。 “兄弟,来,过来坐。”贾伯年笑着说。 任哲站在门口没有动,他此刻最关心的,是被子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个人。 任哲又仔细向床上看了一眼。 散乱的被套,褶皱的床单,还有散落在床四周女人的内衣。 这几乎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但现实却在眼前。 “云裳?”,任哲轻声叫了一句。 被子里的人猛得一抖,将被子包裹得更严。 “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贾伯年哈哈大笑着说,“你来得太快,没来得及收拾,让你小老弟见笑了。” 任哲移了几步走到床前,慢慢蹲了下来,伸手去拉被子。 一拉,没拉开。 被子里的人死死拽着被子。 “云裳,我知道是你,让我看看你吧。”,任哲叹了口气。 “就是,又不是没见过,装什么逼。”,贾伯年突然恨恨来了一句。 任哲又一次伸手去拉被角。 这次被子里的人攥着裤子的手松开了。 任哲慢慢拉开了一角。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娇艳动人的脸。 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一张悲痛欲绝的脸。 被子里的云裳咬着嘴唇紧闭双眼,但泪水却止不住的从眼角里溢出来。 她泪流满面。 嘴角的淤青诉说着她曾经的遭遇。 身体还在轻轻的颤抖。 任哲的心弦好像突然被暴烈的一击,感觉有些上不来气,头开始嗡嗡作响。 他赶紧用一条腿点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以致于不倒下去。 手指微微卷曲,任哲用指背轻轻摩挲着云裳的脸,擦去她沾在脸上的泪水。 但她的泪水越擦越多,刚刚擦掉,更多的泪水就开始满溢。 她紧闭着双眼,始终没有看任哲一眼。 “好了好了,别再装模作样了,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还给老子整这一出。” 贾伯年失去了耐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任哲又在云裳脸上轻抚了一下,也站了起来。 “长话短说吧兄弟。你也是个聪明人,老哥我不跟你兜圈子。这丫头是不是有些东西放在你那里?”贾伯年开门见山。 “她放在我那的东西很多,不知道贾大爷指的又是哪一件?”任哲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平静的说。 “看看看,又跟我装了是不是。”贾伯年也不生气,两手一摊,做出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金牙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任哲身后。 贾伯年一开口,他便狠狠踹了任哲一脚。 任哲一个趔趄倒在床边。 他起身的时候。 看到云裳睁开了眼。 任哲转过头瞪了贾伯年一眼。 贾伯年没有动,笑兮兮的看着金牙。 金牙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又要欺身上前。 “好了,刀疤。你总得给人家一点回忆的时间。”,贾伯年又冲任哲笑着道,“现在想起来了吗兄弟?” “他什么都不知道。”云裳厉声说道。 “哈哈哈,现在了还要护着这小白脸。云裳,你把你贾大爷当什么人了?我骗人的时候你还在你爹的裤档里呢。” 贾伯年的话有些下流,惹得刀疤几个人一阵淫笑。 “这么跟你说吧兄弟”,贾伯年不理会云裳,在任哲肩上拍了一把道:“从云家抄没的家产里,少了一些东西,比如你见过的那个铜鉴。不过我老早留了个心眼,在那放铜鉴的盒子里装了一个追踪器。不幸的是,当我打开追踪器的时候,却收不到任何消息。” “起初我还以为被奸商给骗了,大为恼火,为此还失手做掉了一个人,但是前几天……” 贾伯年突然一顿,提高了嗓门。 “追踪器突然有了信号,但时间太短,我还没来得及定位又销声匿迹了。” “你……一定知道其中的原因吧。”贾伯年眯起眼打量了任哲一眼。 “为什么断定是我呢?”任哲问道。 “是啊,为什么是你呢。云家得势多年,手里的奇珍异宝那么多,我也万万想不到会甘心旁落他人之手。” “但我将有关联的人都排摸了一遍,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得到那些东西。这是他云家的老毛病了,嘿嘿,他们总是不信自己人,却白白便宜了外人。你说这样的人该死不该死?” “贾伯年”,云裳大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你只是我们家的一条狗而已,谁和你是自己人了。” 贾伯年冷笑了一声,突然一把掀开了云裳的被子。 他的速度很快,力道很大,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个慵懒的老头。 云裳赤条条的身体上一丝不挂。 任哲一惊,想要上前,却被身后一双钳子一样的大手瞬间制住。 云裳也是一惊,还没来得及动,却已被贾伯年扯住头发提了起来。 “贱货”,贾伯年说着抬手一个耳光,结结实实打在了云裳脸上,接着云裳便像一个充气娃娃一样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连你老子都要敬我三分,你却从小到大对我吆五喝六。若不是看在乔西的份上,我早就该把你给j了。” “那恭喜老大今天终于达成心愿啊。”刀疤谄媚的笑道。 “哼”,贾伯年冷哼了一声,“当年乔白羽瞎了眼,我为他当牛做马他看不见,硬是把乔西许给了云笑天,如果当年他选了我,也不会落得今天这被扒坟的地步。” “姥爷当年要是把妈妈许给你才是真的瞎了眼。”,云裳爬在地上啐了一口,吐掉了嘴里的残血。 说话的当口,任哲身子一缩又一抽,从那一双大手里挣脱了出来,向着云裳扑了过去。 边走边脱下衣服将云裳的身体遮住。 云裳像是自嘲一样看看自己的身体,又看看任哲。 “贾大爷”,任哲将云裳挡在身后,“你在社会上也是有头有脸。要地位有地位,要金钱有金钱。难道一定要因为一段陈年的恩怨,去觊觎别人家的东西吗?” “呸”,贾伯年勃然大怒,“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老子。我惦记别人家的东西了吗?我惦记了吗?娃娃,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老大,跟他们废什么话,干脆动手吧。”刀疤凑上前提醒了一句。 贾伯年没有说话,却背过了身去。 这便算是默许。 刀疤将手枪在手指上绕了一圈,麻利的装进口袋里。 又变戏法一样摸出了一把短刀。 “嘿嘿,我其实更喜欢用刀,这东西使着过瘾。”刀疤向着任哲和云裳走了两步,狞笑着说道。 任哲两眼盯着那把刀,刀上的寒光一闪一闪。 这时有一只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低头一看,云裳轻扬着脸,正双目含情的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她柔声问道。 任哲冲她一笑,摇了摇头。 云裳也对他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把你牵扯了进来,对不起。” 任哲又摇了摇头。 “等一下”,云裳突然喝止了刀疤。 刀疤一愣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贾伯年。 贾伯年也转了过来。 “贾伯年,收起你的那一套。我知道我家是着了你的道,但你若硬来,我保证那些东西你永远也找不到。” “哦?这么说你是打算告诉我东西在哪了。” “呵呵,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那我怎么才能让你的心情好呢?姑奶奶。” “放他走。” “嗯~no,张无忌他妈说漂亮女人的话都不可靠。我把这小白脸放跑了你食言了再找这小子恐怕不好找。”贾伯年咂着嘴说道。 任哲也看着云裳。 “我来,就做好了准备不走。”他叹息道。 云裳还没说话,贾伯年倒先开口。 “哟,看不出还是个情种,很好,很好。” 贾伯年说音未落,突然从刀疤腰间掏出了手枪。 对在了任哲的脑袋上。 “那我倒要看看你是要他,还是要你的金银财宝。” “哼哼,哼哼哼。”云裳笑了。 “老贾,你在道上混了这么久,没玩过轮盘赌吗?你自己也说,女人的话不可信,那假如我把东西给了他,偏偏知道那些东西下落的是他呢?我们可以赌一赌,试试你敢不敢开枪。” 贾伯年犹豫了,他将眼珠转了三转,举枪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但仅仅过了片刻,他的嘴角绽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刚刚放下的枪又举了起来。 黑洞洞的枪口又一次对准了任哲。 “你说的对,女人是喜欢说谎。”贾伯年嘶嘶的笑着,笑声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但你不该去和一个赌鬼打赌。” “丫头,现在就是检验你对他的真心的时候了。”贾伯年对云裳一字一句的说,“要钱,还是要命?” “怕吗?”,云裳突然脉脉含情的看着任哲。 “还好。”任哲的目光迎着她。 “我一直在等。” “我知道。” “现在怕是等不到了。那就愿我们各自安好。” 说完这句话,云裳拉起任哲的手,放在她的脸上摩挲了几下,又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唇上,在手背上留下了一个带着体温的吻。 而后她转过头,对贾伯年说道:“老贾,你听好,这个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人知道那些东西在哪。你不必拿任何人来威胁我,我也不会受任何人威胁。” 空气静默了两秒,云裳突然就站起身,向着窗户奔去。 “拦住她。”贾伯年声嘶力竭的喊道。 任哲一个机灵,也慌忙伸手去拉。 但他只抓到了从她身上滑下他衣服的一角。 “哗啦。”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人的心也碎了。 “嘭”,自由落体的声音。 金牙快速窜到窗前向下看去。 “老大,头朝地,死啦。” 贾伯年愣了几秒,叫嚷道:“晦气,晦气,真他妈的晦气。走走走,我要去洗澡。” “那这人呢?”金牙问道。 “留着收尸吧。”贾伯年的声音已经远去。 任哲拿起手里的衣服抱在怀里。 一步一步从宅子里走了出去。 来到窗前的空地上。 云裳孤零零的爬在那里。 她生的时候不带一丝,走的时候也不带一缕。 任哲在她的身边蹲了下去,张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地上留下了一片水滴。 天空打了一声雷。 大地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第33章 不速之客 http://.biquxs.info/

失魂落魂的在雨中走了好久。 任哲到了家里。 头发、衣服都被雨打透。 站在门前,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拿出钥匙,打开门。 家里一片漆黑。 他伸手去开灯,按了一下,没有反应。 又回过头看了一下楼洞。 楼洞里的声控灯也是黑的。 停电了吗?他竟然没有发现。 关上门,黑暗分外寂静。 在那幽密的黑暗里,却有一点红光在一闪,一闪。 忽明,忽暗。 任哲的反应有些迟钝,等到身体适应了黑暗,他方才发现这异常。 他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失灵的鼻子起了作用,他嗅到了空气中的烟味。 “你是谁?”任哲沉声问道。 “任哲吧。”黑暗里一个男人反问道。 任哲搞不清对方的底细,并没有应声。 “呵呵呵,你别怕,我是来取东西的。”,见任哲不出声,黑暗里笑着说。 “什么东西?” “也没啥,半包烟,上次来时忘在你家的。” “你很抠门,半包烟都记这么久。”任哲没有笑。 “没办法,工资太低,花钱总是要算计。” “你有随便进别人家的本事,还会在乎那点钱?” “你说的那是贼,但恰好我是个抓贼的。” 任哲的眼睛一亮,“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好”,那边掐灭了烟头,“看不见,就非郑重介绍一下,我是市警局重案组的李成刚,我们见过。” 任哲按亮了手机。 微弱的蓝光里,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随意的斜跨在沙发上,目光却炯炯有神。 果然是李成刚。 “李警官,这么晚私闯民宅,不知道有何贵干。” “听你的语气还是那么的不友善。”,李成刚笑道:“不要叫私闯民宅那么难听,我只是不请自来。” 任哲哪有心情和他说笑,他把外衣扔到了沙发上,冷冷的说道:“看来我得换门锁了,以免你这样隔三差五的不请自来。” “没用啦,我能打开这城市三分之二的防盗门。” “言归正传吧李警官。我的心情并不好,没有心思和你开玩笑。” “哦,据我所知你可是去会老情人了,心情怎么会不好?” “你……”,任哲开了口,却没有继续。 李成刚会错了意,“放心吧,你的女朋友不在家里。” “我知道。否则你也不会坐在这里。” 任哲知道一停电李毓秀决计不会在屋里呆下去。 “大伟呢?”任哲突然问。 “那傻子还在屋里闷头大睡呢。” 任哲的心放了下来。 “说正事吧。”,李成钢收起了那幅油油不息的腔调,“杨霖出事后有个女人去看过周大伟你知道吗?” “不知道。”,任哲也没兴趣知道。 “那个女人是于东的情人。” “哦?”,这个消息有些让人震惊。 “很吃惊吗?其实我经手的大部分情杀案,夫妻两个都在外面有人,却因为各种原因在一个屋檐下同床异梦。”,李成刚顿了顿又说,“我后来找过那个女人。她告诉我杀死杨霖的另有其人。” “你一定不会听信一个人的片面之词。” “当然,有充分的证据显示在杨霖的遇害时间于东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但她因为家庭的原因并不愿意主动指证。” “那你觉得会是谁干的呢?”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重点。”,李成刚“吧嗒”一声又点了一支烟,“我怀疑是贾伯年。” 听到这个名字,任哲心里又引燃了一团无名的火。 李成刚继续说,“实不相瞒,我跟进贾伯年已经有些年头了。近些年他的手下更是聚集了一帮亡命之徒,胆大妄为,什么事都干。但这人很狡猾,每每犯事,总有人替他背锅认罪,加上他强大的背景,就连我们也对他束手无策。” “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我想你大概也有所了解,他的保护伞,就是你的顶头上司,那位鼎鼎大名的云大小姐。” “嘿嘿”,黑暗里任哲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云裳已经死了,别再想打她的主意。” “什么?”,李成刚直接从沙发上纵身而起,又慢慢坐了下去,“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任哲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悲哀。 李成刚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怎么可能?她身边可是有我们的人在保护。” “保护?还是谋杀?我从始至终没有见到你们的人。” “即使没有我们的人,她在自己家,还有贾……你是说,是贾伯年杀了她?” “你觉得呢?” 李成刚手里的烟头半天没有动,捂出了一股呛人的二手烟。 “哈哈哈”,李成刚突然笑道,“看来这只疯狗真的按捺不住了。那么这次云家出事,也一定是他背后搞的鬼了。” “可笑吗?那就请你出去笑吧。”任哲冷冷的说。 “哦,对不起,有些失态了。”李成刚抱歉的说,“你一定听过一句话吧,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现在连主子都咬,是不是够疯狂?” “你似乎也很恨他。” 李成刚没有说话,却狠狠吸了一口烟,红亮的烟头在他的嘴边以可见的速度移动,发出“咝咝”的声音。 “我当警察,就是为了能消灭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任哲能感受到他的决心。 除了仇恨,还有什么能左右他的初衷。 “想报仇吗?”任哲问。 “想”,李成刚答。 “那我们想个办法联手杀了他。”任哲的声音冰冷的连自己都觉得害怕。 “一开始我也这么想,但现在我不能。” “为什么?” “我是个警察,不是杀手,我要做的是让坏人接受法律的惩罚。” “好啊,贾伯年刚刚就在我的面前逼死了云裳,你去抓他呀。我可以指证。走啊。”,任哲有些激动。 “先冷静一下好吗?”黑暗里李成刚碰了碰任哲的手,递给他一根烟。 点火,深吸,苦涩的滋味。 “我知道那种失去朋友的感觉。”李成刚说。 “所以我也知道此刻你心里的痛苦和折磨。但越是这样,就越需要冷静,否则你很容易犯下更大的错。” “那么你告诉我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贾伯年像发了疯一样在找一些东西,应该是云裳给你的那些东西。” 任哲心下一惊,差点就问出一句“你怎么知道。” 但他并未支声。 李成钢像是知道他心下的疑虑,主动交待,“我跟踪了你。” 任哲无语。 “我跟踪你总好过那些人跟踪你吧。至少我没有打那些东西的主意。” 话说出来,李成刚可能又觉得表达有些词不达意。 “沙沙沙”,黑暗里传来他挠头的声音。 “我的意思是说……” “你不用说了,我懂你的意思。”任哲打断了李成刚的话。 “要不怎么说是高材生呢,能拿那么高工资。” “你还调查我?” “我总得知道合作伙伴可不可靠吧。”李成刚憨厚的笑道。 “时间不早了,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你可能得做出点牺牲。” “别说废话。” “你用云裳留下的那些东西将他诱出来,一定要是他本人,约到一个我们设定的地方。然后激怒他,让他绑架你。再由我从背后记录整个过程。” “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任哲直接击碎了他的如意算盘,“首先他没有那么傻往你的圈套里钻,其次,我也信不着你。” “为什么?我可是警察。” “你自己不也说了,云裳身边也有你们的人,结果呢?” 李成刚不说话了,他并不知道云裳家里发生了什么。 “这还只是一个构想,不是正要和你商量么。”李成刚懦懦的说。 “好了,我累了,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吧。” 任哲是在送客。 李成刚意犹未尽,但还是悻悻的起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任哲突然问道,“上一次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还没走,你藏在哪里?” “床下啊。” “周大伟那一间?” “是啊。” “你是不是还爬过窗?” “你以为我是特步啊,放着好好的门不进爬那么高干嘛?” 任哲沉默了一下。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麻烦你下去的时候合上保险闸。” “啊,哈哈哈。”李成刚笑着出了门。 第34章 试探 http://.biquxs.info/

不一会,来电了。 任哲看看时间,十一点多了,李毓秀还没回来,他也无心去问她。 躺上床没有一点睡意,他又开始琢磨。 李成刚已经承认他就是那个不速之客,那就再没有什么好隐藏。 那么他看到的窗外的那双眼,又会是谁? 除了李成刚,还有谁会对他感兴趣? 不论那个人是谁,怀着什么目的,此刻的任哲却已然对那个人失去了兴趣。 他的脑子里总是闪过云裳的模样。 每闪一次,心就揪着痛一下。 他对云裳感情复杂,但总归都是善意与感念。 眼看着她枉死在自己面前,却没能帮她一把,他于心不安。 所以这个仇,他一定会报。 怎么报?是玉石俱焚鱼死网破,还是奇谋诡计曲线救国? 不论是哪一种,恐怕都需要一个引子。 或者一个诱饵。 当下最合适的诱饵,连李成刚都知道是他任哲。 一眼未合躺了一夜。 破晓的时候李毓秀回来了。 睡眼惺松。 “你这会从哪来的?”任哲盯着她问。 “赵欣悦那儿。” “夜不归宿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哎呀,知道啦,昨晚不是停电了嘛,你又不回来,我只好去了她家。哎哟,我好困,再睡会。” 李毓秀脱掉外衣就上了床,不一会发出轻轻的酣睡声。 任哲打断了刚刚涌上来的睡意,起身下床。 出了卧室就看到周大伟呆呆的站在客厅里。 “大伟”,任哲叫了一声。 周大伟一个激灵,抬头看了眼任哲。 他的精神同样不好,眼睛也红彤彤的。 “不睡觉怎么站在这里?”任哲走过去理了理他褶皱的睡衣。 “饿。”周大伟嘟囔着嘴说。 “你先坐下,我给你取吃的。” 任哲转身进洗手间仔细把手洗了一遍,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切片,又在微波炉里打了一袋牛奶盛给周大伟。 “晚上,有人。”周大伟边吃边说。 “在哪?”任哲坐到了他身边。 “那儿。”周大伟拿着面包的手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我知道。”任哲叹了口气。 周大伟不说话了,低头吃着面包。 “大伟。过几天我可能要送你回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只希望你能快快好起来。” 周大伟突然抬头看了一眼任哲。 脸上全是面包的碎屑。 任哲伸手拨拉掉他脸上的面包屑,黯然说道:“谁的心里都有无法言说的伤,怎又能不纠结。但过去的终究会过去,想要不悲伤,便要学会遗忘。挺好,挺好。” 穿戴整齐,任哲提上公文包迈出了门。 经过了一夜春雨,门外此刻已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只是那心底的隐瞒,何时才能消散。 到了公司,任哲先将自己在办公室关了两个小时。 然后出去走了一圈,和每一个同事微笑致意,握手寒暄。 云裳的司机小周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神神秘秘的凑到跟前把任哲拉到了一边。 “你还有心情在这说笑?” “怎么了?” “云总出事了。” “……” “她昨天晚上死啦。” “你是怎么知道的?”任哲一脸震惊的问。 “一个朋友跟我说的,但千真万确。” “你朋友还说啥了。” “说是畏罪自杀。有一批古董和字画一直不肯交待,逼得狠了直接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 “哼”,任哲冷笑了一声,“那岂不是人财两空。” “就是啊,那么如花似玉个女人,说没就没了……还有那些古玩字画,能入云家眼的东西,恐怕不是稀世珍宝也是价值连城,就这么找不见了,也不知道最终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咦,周师傅,你怎么骂人呢你。”任哲瞪了小周一眼。 “又没说你。”小周回了任哲一眼,突然像是觉察到了什么。 “差点忘了,你老兄还跟云裳一腿呢。”,小周眯着眼盯着任哲,眼神里不怀好意。 “死者为大,别胡说。”任哲义正言辞的说。 “屁,人都死了还怕什么。可惜呀,你让人家白白玩了这么久,也没给你留下点什么。”小周吊儿郎当的说。 “你怎么知道没留给我?” “你要是能得上她一件半件东西,现在还有心思在这上班,怕是早就脚底抹油了吧。” “嘿嘿”,任哲神秘的一笑,华丽丽的转身走了出去。 他只拿了一件外衣。 身后办公室的门大敞着,一阵轻风拂过,把桌上的一页白纸吹翻,纸面上依稀能看到两个大字:辞呈。 从公司出来,任哲去了一趟中央银行。 回到家里,李毓秀又不见了踪影。 这尚在任哲的意料之中。 但周大伟也不见了,这就有些出乎意料。 任哲给李毓秀打了个电话,没接。 片刻她回了过来。 “在哪呢?”任哲问。 “在家啊。”李毓秀答。 “我也在家。” 那头沉默了片刻,李毓秀说道:“我下来买点菜,一会就回来。” 压掉电话,任哲心里有些凄凉。 过去他要么出差,要么中午就在单位。 几乎没有回过家。 所以李毓秀顺其自然的以为他现在不会在家。 一张口就对他撒了谎。 她以前不是这样。 那现在到底怎么了? 是他给她的关心不够,还是说有什么难言之隐。 也或许是好事吧。 任哲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紧锁的眉头慢慢的舒展。 现在他觉得释然——不论什么事,都等这件事过去再说。 李毓秀没多久就匆匆忙忙的回到了家。 手里提着一袋烂菜叶。 任哲看着那一堆被人择剩的菜叶终于爆发。 “周大伟呢?”任哲怒气冲冲的说。 “不在吗?”李毓秀把头探进周大伟房里看了一下,“我早上……我刚出去的时候还在呀。” “那我问你他人呢?” …… “李毓秀,你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干些什么?” “先别说这个了,我们去找大伟吧。”李毓秀焦急的说。 “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你自始至终一点都没有关心过他,过年的时候你能把他一个人锁家里一周,现在却在这跟我演戏。” “不要说了,我们先去找人好吗?”李毓秀哀求道。 “不去,今天你不跟我说清楚我哪都不会去。”任哲气呼呼的往沙发上一坐,“说,你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别激动成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改还不行吗?”李毓秀在服软。 “我就是太惯着你了,才会让你这么有恃无恐。你看看现在围在你身边的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什么人,再看看你自己,还是不是当初那个人。”任哲根本不管她。 “任哲,你今天是怎么了,大中午的回家就是为了跟我吵架吗?你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凶过我?”李毓秀还像是在克制。 “哼”,任哲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中午不会回来是不是?你以为我傻是不是,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哪个正常女人会像你这么画得跟个鬼一样,哪个正经女人会白天黑夜不着家,你不是去鬼混是去干嘛?” 李毓秀脸一红,终于有些恼羞成怒。 她横眉冷对,咬牙切齿来了一句。 “你这是在找茬。” “找茬怎么了?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养家,回到家没口热汤热茶也就罢了,却还要四处找你担惊受怕。你李毓秀是有多大能耐啊。人家云裳大家闺秀尚且不断打拼,你什么都算不上却当起了寄生虫……” “你够了任哲。”,李毓秀打断了他的话。 “哼哼”,她冷笑了一声,“我算是听出来了。你这么急匆匆的回来,不就是想跟我摊牌吗?”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任哲也不看她,“我已经对你一忍再忍,只是你自己心里没二数。这难道怪我吗?” “说吧,你想说什么,干脆点。”李毓秀眼睛连同眉毛一片通红。 “分手吧。”任哲面无表情的说。 “终于说出来了是吧。你早就已经开始嫌弃了是吧。是啊,我算什么东西,我要文化没文化,要身家没身家,长得也不如她……现在还成了寄生虫,这样的我,怎么能配得上一个事业蒸蒸日上的任哲呢。呵呵。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准备,你信吗?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和人家比,但我还是侥幸的想赖着你。因为我总是抱着幻想,我把我的希望都寄予了你。” 李毓秀也是一忍再忍,终是没有忍住,一时间声泪俱下。 她边说边看了一眼任哲,任哲仰面坐在沙发上,却始终没看过她。 李毓秀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把眼角向上翻了翻,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样无谓的哭泣。 但眼睛还是不争气。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在沉默的空气里相持了一会。 还是李毓秀先沉不住气。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卧室。 不一会从里面拉出了一只旅行箱。 她慢慢地拉出来放在门边。 又转身进了卫生间收拾了几样东西。 期间她偷偷看了任哲好几次。 他就那么若无其事的半仰着,没有任何表示。 东西收拾好了,李毓秀轻轻坐到了任哲身边。 “我也不知道现在该去哪里。但我会走,会离开你。我哪怕死在外面,也不要你厌倦。”她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 末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在任哲的手里。 “这里面是我们这几年存下来打算买房子的钱,现在还给你。我不是寄生虫。” 说完李毓秀也不犹豫,站起身拉上旅行箱就往门外走去。 “等等。”,任哲坐直了身体。 “这里面能有多少钱?一套首付?呵呵,我不稀罕了。对我这东西现在可有可无,但你没有一技之长,又赚不来钱,卡你就自己留着吧。” 任哲也不看李毓秀,直接把卡扔给了她。 卡片掉到了地上。 李毓秀弯下腰,从地上捡起来擦了擦。 “那么就谢谢你了。”她叹息说。 “不客气,就当是给你这几年的青春补偿吧。” 任哲话还没有说完,李毓秀已经关上了门,门外传来高跟鞋踢踏踢踏的声音。 每一脚,都像是踩在任哲的心上。 站在窗前一直目送李毓秀落寞的身影走出小区。 任哲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李警官,能不能来我家一趟,我想同你谈谈。” ………… 第35章 算计 http://.biquxs.info/

就在任哲打电话的时候,城市的另一边。 贾伯年四平八稳的躺在一张太师椅上假寐。 刀疤脸门神一样站着在他的旁边。 正对着刀疤脸,一个男人弓着身子一脸讨好的在对刀疤说着什么。 一边说,一边偷偷拿眼睛瞄着正在给贾伯年捏腿的一个年轻女孩的腰间。 女孩的身子起起伏伏,腰间摆动的如同三月里的柳枝。 “你是说他辞职了?”刀疤竖着眼问道。 “是啊,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古怪,云裳既是他的姘头又是他的靠山,换了别人怎么也要难过上一会吧。但他居然跟没事的人一样,丝毫都看不出来。” 说话的正是云裳的司机小周。 “不止看不出难受,他最后那一笑,简直是有些幸灾乐祸。我看那孙子就是欠揍。” “别净跟我扯那没用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辞职的?”刀疤问道。 “听说中午他的门一直开着,也不见人。下午一上班就有人在他办公桌上发现了辞职信。我因为在贾大爷场子上多玩了一会,下午去得晚了。一听说就赶紧跑过来向您报告。” “那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量他也飞不掉,不打紧。”刀疤道,“还算你机灵……先出去吧。” 小周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贾伯年这时方才慢慢的睁开了眼。 “您觉得东西真的在他手上吗?”刀疤恭声问道。 “那只追踪器发出信号的时候,云裳还在咱们手里。她身边的人除了他,还有谁能接触到那些东西。本来我也不确定,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应该是他无疑了。”贾伯年道。 “这女人真他妈疯了。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说给就一件不剩全给了?” “哼哼,那是你还不了解女人。她们比男人更毒辣、更绝情、更贪婪,却绝对比男人更痴情。” “哦”,刀疤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转瞬又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把他给弄回来。” “急什么!”,贾伯年拉长了声音,“这次不能再操之过急了。知道这些东西下落的现在至多不会超过三个人,已经死了一个云裳,如果再贸然弄死了这个人,那恐怕我们都该面壁思过了。” “那总不能让这小子跑了吧。” “跑不了,嘿嘿,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 刀疤看了看贾伯年,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刀疤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贾伯年和那年轻的女孩两个人。 “小赵。”贾伯年叫了一声。 那女孩停下手上的活站了起来。 赫然竟是李毓秀的朋友赵欣悦。 “那件事你去办吧。”贾伯年道。 “好。”赵欣悦说。 李成刚站在窗台上踮起脚在窗帘后面摸弄了半天。 “看看,怎么样?” “视角很好。”任哲的声音从卧室里传了出来。 李成刚一纵身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不料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走进卧室,任哲正盯着一台小型的监视器。 监视器上画面被分成四栏。 镜头分别对准客厅、两个卧室和卫生间。 “你确定他会来?”,李成刚点了一支烟。 “不知道。就当是赌一把吧。” “若是他不来怎么办?” “那就是我的事了,与你无关。” “你看看你这人,怎么这么见外,都是一个战壕里的人了,还分什么你我。” “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你放心,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会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啊呸,你瞧我这乌鸦嘴,百无禁忌,百无禁忌。”李成刚刚认真的说了半句,后半句又恢复了他吊儿郎当的姿态。 任哲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因为他从李成刚刚才的眼神里捕捉到一种东西,那东西叫做坚毅。 这便已经足够。 “不过我想提醒你。”李成刚故作高深的说,“你所面对的并不是一般的犯罪分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以身涉险,还是应该智取,智取。” “你已经在让我以身涉险了你不知道?”任哲怼了他一句。 “所以我建议还是让我埋伏在四周见机行事的好。” “就你这身手我真信不着你,万一到时候对峙起来我成了人质,你一枪打偏把我给崩了我找谁去说理。你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吧。” 李成刚老脸一红,嘴里鼓囊着:“马有失手,人有失蹄,不就没站稳嘛。” “现在我怀疑你连心理素质都有问题。” 李成刚接连犯错,瞪着牛眼不敢接茬了。 任哲却转过身拍拍他的肩,说了一句。 谢谢你! 李成刚走后,任哲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 外面天色也渐渐擦黑。 不知道李毓秀现在在干嘛。 她是否还拖着行李还站在车流滚滚的街边? 是否还为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伤心流泪? 还有周大伟,他现在又在哪里? 李成刚已经答应去找他,但他盼望周大伟能够远离,越远越好。 就是不知道他身上的几件单衣,能否抵挡这二月的春寒。 他一面想着,一面又向周大伟的屋看了一眼。 突然,任哲隐隐感觉周大伟的屋里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他挺身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 任哲木然的摇了摇头。 听说快死的人容易见鬼。 现在的怪事越来越多是否也在印证着这一点。 任哲打开灯又坐回沙发上。 他不再胡思乱想了,而是拿出手机翻了一遍,找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手机拿在手里,上面有一个名字:贾虎年。 没错,这人正是贾伯年的胞弟。 贾虎年这个人,比起贾伯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论心计、论狠毒都和贾伯年不相伯仲。 真正的伯仲。 但他却偏偏是贾伯年的死敌。 他们俩兄弟的梁子似乎很早就结下了。 传言在他们都还没有发迹的时候。 一个老娘两个人轮换着养。 有一次贾伯年把老娘送去交给贾虎年的时候,贾虎年发现老娘一条腿折了。 贾虎年问怎么折了,贾伯年说是去的路上摔的。 贾虎年也没有作声,就带着老娘去看病。 到了再把老娘送到贾伯年家的时候,原先的伤腿治好了,但另一条腿又折了。 贾虎年也说是路上摔的。 两个人的狠毒由此可见一斑。 后来两个人都发迹了,各有各的靠山。 因为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时常还会冤家路窄。 但偏偏两个人还又谁都惹不起谁。 明争暗斗了好多年,始终难分高下。 电话通了,那边分明是个娇滴滴的女声,但语气生硬。 “你找谁?” “我找贾总。” “什么事?” “我手上有几样宝贝,想问问贾总是否感兴趣。” “哦?”,电话换到了一个男人手里,“什么宝贝?” “云裳的藏品。” “那丫头不是死了吗?” “东西没死。” “哦,这样啊!那我有兴趣。你可以来找我,一会我让人把地址发给你。” 挂了电话,任哲打开门,从楼道的配电箱里拎出一包东西。 他快速从中选了一样,又拉好包将东西放了进去。 刚进门,手机便来了一条短信。 任哲拿上外衣走了出去。 第36章 欲擒 http://.biquxs.info/

见到贾虎年的时候,他正在吃东西。 他和他的哥哥一样也是一脸忠厚。 只是他看人的时候喜欢揪着眼拿眼角看你。 他的晚餐很阔气。 一张西式的长餐桌上摆满了菜品,却只坐了他一个人。 贾虎年一面扒拉着饭,一面和气的让任哲坐到了桌子的另一端。 不得不说,现在的枭雄都在与时俱进。 起码表面的文章都做的很足。 “一起吃吧。”贾虎年边吃边说,吃得一头细汗。 他漂亮的女秘书很快给任哲铺上了台布。 任哲也不拒绝。 拿起碗筷便吃了起来。 吃完饭,换了张桌子,泡了杯茶。 贾虎年方才切入正题。 “小朋友,可否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任哲从兜里摸出一个手件放在桌上,往贾虎年跟前一推。 贾虎年拿起来一看,是块寿黄的宝玺。 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老方,你进来看看。” 一个古色古韵,带着眼镜的老头立马走了进来。 一看就是玩古董的,因为他自己就像是一件古董。 老方小心得拿过玉玺把玩了起来。 他先将玉玺放在手上掂了掂,又在手里翻了个个。 然后才转到字面。 慢慢拿手指在印面上擦了擦。 突然两眼放光,又似不敢相信一样将眼镜扶了一下。 他认出了印章上篆书的“朗吟珍赏”四个字。 指尖不停颤抖了起来。 “我还以为这东西……只有那儿才有。”老方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连贾虎年也板直了身子,但他并没有老方那般激动。 他斜着眼问了老方一句:“很值钱?” 老方这时方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 他把东西依依不舍的放在桌上。 凑到贾虎年跟前耳语了几句。 贾虎年一张阴晴不定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又慢慢灰暗了下去。 老方说完就走了出去。 贾虎年没有说话,拿起茶盏浅饮了一口。 “你这东西,拿回去吧。” “哦,是赝品吗?” “不是,不止不是赝品,而且是珍宝。” “那为什么要我拿回去。” “很简单,这东西我买不起。” “您还没问价呢,又怎么知道买不起?” “看来你是着急要出手?” “呵呵,也不瞒您,我身后跟着个催命的鬼,现在不是我出不出手的问题,而是要不要命的问题。” “那为什么要找上我。” “很简单,因为他惹不起您。” “哈哈哈”,贾虎年放肆的大笑,“你这话我爱听,开个价吧。” “五十万。” “不后悔?” “后悔有用吗?” “好,我给你现金。” 贾虎年一拍手,那个艳丽的女人便出现在了门口。 “去拿五十万现金给他。” 女人转身离开。 贾虎年愉快的往沙发上一靠。 “你是叫任哲吧。” “嗯。” “你很聪明。” “过奖了。” “不用跟我客气,我喜欢聪明人。现在你老板倒了,有没有想过未来?” “保命要紧。” “那不如过来跟我干,我保你平安。” “这个主意不错,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哦,呵呵呵,年轻人,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保命要紧呢,嘿嘿。” “我手里还有几件东西,等我把东西卖一卖再看吧。” “还有东西?你指的是云裳那丫头的东西?” “是啊,还能有啥呢。” “那不如都卖给我吧。” “那也要您能看得上才行。这样吧,我明天再拿一件过来您看看。” “好,一言为定。” 从贾虎年家里出来,任哲提着个透明的塑料袋。 袋子任哲出门的时候特意问贾虎年的漂亮女秘书要的。 里面一沓沓红色的人民币清晰可见。 任哲就这么提着袋子走在大街上。 有眼尖的过路人看到了他手里提的东西。 “快看,那人提了一袋子钞票。” “你傻逼啊,要是真的能那么提?八成是假币或者道具,说不定还是冥币呢。快走,躲着点。” 路人快步从任哲身边擦肩而过,走了一段,又回过头来看了任哲一眼。 ——那个提着一袋子钱的男人走得像散步一样悠闲。 看来果然不是真钱。 那为什么在相隔不远的地方,还有人在偷偷跟着他呢? 任哲就这样提着钱大摇大摆的在街上兜了一圈。 才慢悠悠的回到家里。 回家后他也不开灯,就将钱往桌子上一扔,便回屋去睡。 如果他猜得没错,已经会有人将他去找贾虎年的消息带到贾伯年身边。 第二天上午,任哲又拿了一件东西去了贾虎年那儿。 这次是一枚铜鉴,背面是瑞兽葡萄纹,正面质地银亮可鉴。 正是不久前贾伯年送给云裳的那一件。 这一件卖得更是便宜,只要了贾虎年五万。 贾虎年乐的嘴角都开了花。 这哪是卖啊,简直就是白捡。 更令他得意的是这东西的来历。 听到这东西是他老大费尽心思淘来孝敬云裳的东西时。 贾虎年闪着异芒,瞳孔慢慢的收缩,眼神里透出丝丝凶猛的神色。 对任何能打击贾伯年的气焰的东西,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说到这里,我算是有些明白任哲想要做什么了。 贾伯年固然阴险,惯于在人背后下黑手,但他有他自己的弱点。 道上混的人不光贪财,还好争口气。 任哲就是要兵行险着,去挖一挖他贾伯年的护心油。 毫无疑问贾伯年已将云裳的那些宝贝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是绝不会与他人分享。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但任哲偏偏又把一个人安顿到了他的枕边。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最忌讳的死对头。 要命的是,在他饥肠辘辘盯着那块肥肉垂涎欲滴的时候,任哲却像残羹剩饭一样把肥肉扔给了贾虎年。 贾虎年不光吃了肥肉,还拍着肚子冲贾伯年放了个臭屁。 任哲现在等的,就是贾虎年的那个屁。 不出意外,这个屁将彻底激怒贾伯年。 为了能够亲手撕了他,以贾伯年的性格,必定会亲自出马。 他需要做的就是等,等贾伯年来找他。 任哲原本的计划是等三天。 如果三天内贾伯年不来找他。 他就要改变计划。 但贾伯年不知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还是怕他再将宝贝交给贾虎年。 居然第二天就出了马。 那一天是个应该被记住的日子。 中午的时候还和往常一样。 任哲从贾虎年那回来,也无心吃午饭。 本想洗个澡,却发现停了水。 百无聊赖,就在家里转了一圈。 他突然觉得家里有些乱。 索性动手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 在李毓秀的梳妆台里,他找到了一件织了一半的围巾。 针角有些凌乱,但情意细细密密。 他突然鼻子一酸,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围巾,居然坐在了李毓秀的梳妆台前发起了呆。 坐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饿了。 他只好再次穿上衣服出去。 下午变了天,呼呼的刮了一阵沙尘暴。 空气里肉眼可见的浮尘和呛人的味道让人有些莫名的烦躁。 吃完饭任哲也不想回家,在饭馆里要了几瓶啤酒一直坐到了天黑。 从他记事开始,从来没有把这么多整段的时间用来发呆。 若是从前,只要稍有懈怠,脑子里那个挥着翅膀的小人就会站出来。 鼓励他强迫他快点振作起来。 这么多年,或许那个小小的人儿也累了罢。 从云裳横死在他的面前。 那个小人就没有再出现。 现在盘亘于他心底的,只有想要杀人的恶念。 凭心而论,或许他有更好的选择。 他可以将东西交给李成刚,断了贾伯年的念想。 这样应该可以自保,但他会觉得对不起云裳。 她活着的时候他敷衍她,虚与委蛇。 但她死了,他却真心想为她做点什么。 她算不上他的恋人,最多只能算知己。 士为知己者死。 这应该叫作气节吧。 晚饭的时候,饭馆里的人越来越多。 任哲识趣的从饭馆出来,带着三分酒气回到了家里。 第37章 故纵 http://.biquxs.info/

一开门,客厅的灯亮着。 家里进来过人。 会是谁呢? 李毓秀还是李成刚? 任哲向后退了一步,余光看了看窗帘后边。 “你是在找这个吗大哥?” 一堆电子设备从卧室里扔了出来。 一个女孩从卧室里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怎么是你?”,任哲有些吃惊,刚刚上涌的酒气变成了一身冷汗。 “为什么不能是我?”赵欣悦调皮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 “李毓秀呢?”,看到赵欣悦,任哲想李毓秀也应该在家里。 “为什么看到我就一定要提到她?我一个人来不是更好么?”赵欣悦眼波流转,吃吃的笑。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没心思跟你闹。”,任哲并不打算和她继续说笑。 “好吧”,赵欣悦叹息了一声,将一张照片扔到了桌上。 任哲拿地照片一看,照片上,李毓秀被反缚着双手坐在一张椅子上,嘴也被人用胶布封上。 “这算什么?绑架吗?”任哲心里一惊,又赶紧定了定神,“我还记得她说你是她的好朋友呢。好朋友就是这样?” “男朋友尚且靠不住,好朋友又算得了什么。”赵欣陪反唇相讥。 “划重点吧,我不想听废话。” “那我可直说了,你一定要挺住哦。”,赵欣悦调皮的说,“从去年九月至今,你的这位女朋友李毓秀小姐,已经累计拿了我们公司超过五百万的高利贷。所以我这次来呢,并不是绑架,只是逼债。” “你不是在说笑吧,她做了什么?会欠你们这么多钱。” “赌博啊。你一定没像她那么玩过吧,很刺激哦。” 任哲又看了一眼照片。 一段时间以来李毓秀的确很神秘,也和这个赵欣悦走的很近。 “好吧,你说她赌博我信,我也知道一定会输。但是难道你们傻吗?会借给她这么多钱。” “我靠,你听不懂人话?都说了是高利贷高利贷了。她输的当然没有那么多了,只是还不上,就只能滚啊滚,一不小心就滚成这么多了。就这公司还给打了个折呢。” “哼哼”,任哲冷笑了一声,“公司?野模公司吗?” 赵欣悦脸一红,骂道:“放你妈的乌拉屁。老子是出来混的,不是什么野模。” “那你的老板应该是贾伯年了吧。” “我老板是谁关你屁事,你应该多想想怎么给她凑钱。” “你只要钱是吗?” “哼。” “这个简单,你可以把她放了,我分分钟一个电话就让人给你把钱送来。” “哈哈哈,你不会又想把我的宝贝贱卖给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吧。”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声音未落,贾伯年腆着肚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是那个门神一样的刀疤脸。 “呵呵”,任哲笑道,“今天这沙尘暴刮的,怎么净刮来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兄弟,就是有点让你失望,你的东西一点都没派上用场。” “谈不上,我也本就没有指望。” 贾伯年迈着八字步走过去,远远坐到了任哲对面的沙发上。 “我还真是有些小瞧你了。” “过奖了。我本就是个小人物。” “别误会兄弟,没说你是大人物,但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云裳会给你一座宝库,这他妈太匪夷所思了。” “想不通吗?那我告诉你啊。吃不完的东西,哪怕是扔了,也不能喂狗,尤其是那种反咬主子的狗。云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任哲话音未落,突然眼前一花,刀疤的身影已鬼魅的出现在身前。 然后他觉得胃上被一记重击,痛得两眼发黑。 任哲弯下腰,嘴里不住地吐着酸水。 “我一向很佩服那种不怕死的人,因为我自己怕死,而且怕的要命。”贾伯年不笑了,任哲听到了他凝重的声音。 “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像你这样的马屁精,居然会是块硬骨头。” “不好意思,也让你失望了。”任哲痛得扭动着身体,但嘴上依然不服软。 “嘿嘿,好说,现在我对你也不报什么期望了。” “那还费什么话?” “废话了吗?能动手的事,我一向不喜欢动嘴。” 贾伯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桌上的照片。 “就凭这个女人?”任哲说着把照片向贾伯年一推,“你把我想的也太伟大了。” “那么多好东西,我不管拿出一幅画,还是一方寿山石,都足以俘获大把年轻貌美的女人。” “那么贾大爷,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女人把这些东西交出来吗?” “不会。”贾伯年认真的说。 “那你觉得用她来威胁我有用吗?” “我也只是试一试,又没说一定要管什么用。”贾伯年转头看了看赵欣悦。 “那还留着那个女人干嘛?不如杀了她吧。”,他的声音立刻变得冷峻。 “我是没什么意见。只希望你别这么对我。”,任哲往沙发上一躺说道。 “那不会,你现在是我的金蟾。我只会把你请回去,好好供起来,让你把那些东西一件一件的吐出来。” “那你不如把我也杀了吧。想让我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你做梦。” “那咱们走着瞧啊。” “好啊。反正横竖都是个死,我死也不能爽了你不是。” “哈哈哈,兄弟,你就是个煮熟鸭子——嘴硬。” “都这光景了,难道还要我向你摇尾乞怜不成。” “那倒不必,我只是个生意人,杀人这种事没意思,最好还是能和平解决的好。” “这话我爱听。”任哲露出了微笑。 “看来你有打算?” “你放人,我替她还钱。” “那不行。你为凑钱转眼又把我的宝贝贱卖给贾虎年那孙子,我这老脸岂不会丢尽。” “那依你的意思呢?” “不如我们来交换吧。你拿出几件东西,把你女朋友换回去。” “贾大爷果然是个精明人,那些物件,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我随便挑一样,恐怕都不止500万了。” “呵呵,那要看主动权在谁的手里。就像你能把那铜鉴5万卖给别人一样。” “如果换在以前,你哪怕是让我多拿几件去换我也无怨,但现在李毓秀已经让你这位赵欣悦带成个烂赌鬼,说实话她不值那么多钱,换回来也是个败家的玩意了。”,任哲蹙着眉微一沉思,“两件,最多两件。” “好吧,两件就两件,但是得由我来选。”贾伯年最后说。 “好吧。”,任哲站起身退了几步到门口打开了门。 贾伯年双手抱拳撑在了下巴上,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 任哲从配电箱里拿出那包,又关上门走了进来。 他将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将包面向两边一剥。 几件精致的小物件呈现在了贾伯年面前。 贾伯年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包里有玉器、有金银器,居然就这样被任哲囫囵杂乱的堆放在一起。 “你这简直是暴殄天物。”,贾伯年非常火大,他向一旁的刀疤使了个眼色。 刀疤会意,纵身上前,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就按在了包上面。 “你干嘛?”任哲紧张的问道。 “哼哼哼”,刀疤没有说话,呲着嘴冷哼了两声,露出那只黄灿灿的金牙。 没有给任哲反应的机会,他一把将包扯了过去。 不知为何,这时周大伟的屋里突然响动了一下,好像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你这是明抢啊。”,任哲着急的叫道。 贾伯年不理会任哲,而是疑惑的向赵欣悦看了一眼,“屋里还有人?你过去看一下。” 赵欣悦点点头,向周大伟屋里走去。 刀疤将包送到了贾伯年面前,眼睛却一直盯着任哲。 “啧啧啧,你看看,把这好东西糟蹋的。” 贾伯年一边说着,一边感叹,一边把手伸进包里。 突然他摸到了一个东西,既不是金银,也不是玉器瓷器,而是像胶带一样的东西。 第38章 交锋 http://.biquxs.info/

贾伯年把东西抓在手里往上一提,却没有提出来。 “这是什么?”,他将脸凑了过去。 “嘭”,一声巨响,连天花板上的吊灯都颤动了起来。 金牙只觉得一股巨力将他向后推开,两耳轰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他的身子狠狠撞到了墙上又一屁股跌落下来,两只眼睛直冒金星。 赵欣悦在屋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刚走出门,就听见一声巨响,同时各种碎片也一齐向她飞来,她赶紧拿胳膊挡了一下脸。 放下胳膊,就看到贾伯年仰面朝天软软的搭在沙发上,脸上已是血肉模糊,刀疤呆呆的坐在地上发懵。 而任哲,他正在向自己走来。 “你要干嘛?”,赵欣悦厉声叫道,此刻已看不见一丝片刻前的嚣张与顽劣。 “李毓秀在哪?”,任哲停在了离她不到两尺的地方冷冷问道,他的眼睛已经发红,脸上也有刚刚爆炸留下的擦伤。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赵欣悦就像个吓坏的孩子,连连摇头。 任哲木然回首,朝着刀疤走去。 刚挪了一步,突然觉得肋间冰凉,接着一阵刺痛。 赵欣悦手里捏着一把钛金的匕首,此刻正在任哲肋间。 任哲咬咬牙转回头,赵欣悦如烫了一般立马松开了匕首。 诚如贾伯年不信他会出手一样,他也不信赵欣悦这样的女孩子会出手。 但他们都错了。 任哲把手探到肋间,握紧匕首,猛得向外一抽。 一股血箭飙出,溅在了赵欣悦的衣服上。 痛得他连吸了几口气,握着匕首的手心里沁出泠汗。 任哲将匕首指向赵欣悦,往前推了三分,她一下子哭开了,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滴。 “不要杀我”,赵欣悦惊恐万分的说,全然不似片刻前痛下杀手的那个人。 匕首没有动,但另一只手突然抡圆,对着赵欣悦脖颈间重重一击。 赵欣悦像个软面条一样倒了下去。 他还是放了她一马。 对于年轻的生命,善良的人,哪个不爱惜。 任哲转过身,一步一步向着贾伯年走去。 每动一下,肋间的痛便收紧一下。 刀疤依旧那么呆呆的坐在墙边,耳朵和鼻子里沁出了淡淡的血色。 虽然爆炸装置只有六个大雷鸣的威力。 但近距离爆破产生的冲击波足够他喝一壶的。 贾伯年就没那么幸运了。 任哲按下遥控器时他的头几乎要埋进包里。 所以他算是承受了爆炸的全部威力。 但是他没死,好像仅仅是昏迷。 走近了能看到他呼气时从嘴里吐出的血沫。 任哲艰难的偎上沙发,放下匕首,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成刚的电话。 铃声刚响了一下,还没放到耳边,却突生变故。 倚在墙边的刀疤突然双目瞪圆,从地上暴起,向着沙发上的任哲猛的一扑。 任哲瞬间被他压在了身下,刚刚受伤的地方被压的火辣辣的痛,痛得让人几乎窒息。 刀疤两只粗大的手掐住了任哲的脖子,那力道证明他刚刚的姿态只是佯装出来的。 任哲想反抗,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只有双手还在空气里不停的扑娑。 慌乱中,他手里摸到了刚刚扔在桌上的那只匕首。 他抓起匕首,就向刀疤的背后招呼过去。 怎料那刀疤也不是吃素的。 他的余光逮到了任哲的小动作。 突然捏拳就向任哲的伤处重重的一下。 任哲痛得收紧了身体,哪里还能使出半分力气。 刀疤反手将匕首夺过去。 冲着任哲的脑袋便刺了下去。 任哲头一偏,匕首在沙发上刺出一个大洞。 任哲也趁着刀疤将重心压在手上的空当。 屈膝一个甸子将刀疤向上送了出去。 刀疤从沙发上跌落下去,在地上打了滚迅速站了起来。 任哲赶紧翻身下地,发现匕首还插在沙发上,提起来握在了手里。 刀疤看了一眼任哲,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从腰里摸出一把枪来对准了任哲。 “来啊。”,刀疤像金刚一样拿另一只手擂着胸脯,像是以此宣示自己的强悍。 “开枪啊,打死我你什么都得不到。”任哲边说边向后退。 他是想退到周大伟的屋里,这样即使刀疤手里有枪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 “哼哼”,刀疤笑了,“你他妈搞错了行情。想要你东西的不是我。” “既然你舍不得,那就给你,给你,全给你。”,刀疤顺手捡起那些宝贝的碎片,尽数砸向任哲。 任哲不停躲闪,肋下却痛得厉害,一不留神还是被一块瓷器碎片砸中了额头,暗红的血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但他的脚步没有停,再有几步,他只要一闪,就能闪进周大伟那屋。 “站住。”刀疤一声断喝,“咔嚓”一下拉开了枪栓。 他看着五大三粗,却一点也不笨。 两个人隔着五六米僵持了半分钟。 就在这时沙发上出发了一串吃力的咳嗽声。 刀疤凶横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但他并不分心,只是叫了一声,“老大,你醒啦!” 沙发上又破锣一样咳嗽了几声,才开口说道:“他妈的,痛。” “你先忍一忍老大,等我杀了这杂碎再来伺候您。”刀疤瞪着任哲道。 “操,杀杀杀。老子什么都不要了……就要他狗命。” 刀疤用舌头舔了一下上嘴唇,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咯咯”声。 他轻蔑的最后看了一眼任哲,向前迈了半步,慢慢闭起了一只眼睛。 就这么交待了吗? 任哲一紧张,脑子里“嗡”的一声。 “啪,啪啪。” 刀疤一口气开了三枪,声音比任哲想象中要小一些。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身前突然一个身影闪了过来将他一挡,他就向一旁倒了过去。 猛然回头,却见周大伟站在他原先的位置,胸口上已经殷红一片。 但周大伟并没有倒下。 他怒目圆睁,目视前方,手里提着一把菜刀,快步向刀疤走去。 刀疤似是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又“啪啪啪”接连打光了剩下几颗子弹。 周大伟的身体就像一包烂了的棉絮,子弹打在上面只有沉闷的“噗噗”声。 他鼓着腮帮,紧紧闭着嘴,将脸憋得紫红,好像是提着嘴里的那一口气。 但他的脚步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等走到刀疤面前的时候,他将手中的刀高高举起,但人却慢慢软了下去。 “我操,吓死老子了。”,刀疤长出了一口气,随后目露凶光,狠狠踢了周大伟两脚,俯下身去夺周大伟手里的刀。 使出全身力气掰了几下,却没掰开周大伟的手。 刀疤气急败坏的一脚踩在了周大伟手上。 刚要再抬脚,背后贾伯年突然声嘶力竭大叫一声,“小心……” 刀疤猛一哆嗦,想要起身,但一切都晚了。 一把钛金的匕首,赫然从刀疤的脖子上插了进去,深及刀柄。 刀疤十指成爪,想要抓住任哲,但任哲早已向后退开了几步。 只几秒,刀疤两眼便如死鱼般凸出,轰然向后倒去,双脚抽搐了几下,死了。 一旁的贾伯年把一幕看得真真切切。 不知是为刀疤扼腕,还是对自己的处境担忧,他蠕动着身躯惊呼了一声。 但此刻任哲并没有时间理会他。 他俯身抱住了周大伟,他的身子在慢慢变凉。 “大伟。”任哲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周大伟想努力挣大眼,但他虚弱的连眼睛都挣不开。 “任哲,对不起……我骗了你。” “没关系的大伟。” “知道吗?我装疯卖傻……我回来……一开始是想杀了你。” …… “我怨你害死了杨霖,我怨你毁了我的人生。” …… “我装神弄鬼吓你,我准备东西杀你。你肯定不知道吧。嘿嘿”,周大伟说着咳了一口血。 “但你却没有放弃我。你给一个疯子洗澡,给一个疯子做饭,还会安慰这个疯子。我的心软了任哲。” “是啊,你又有什么错呢?怪只能我自己不好。”周大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我一直都盼着你能好,像从前一样……”,任哲抱着周大伟逐渐冰冷的躯体,知道他已然活不下去。 “来世吧兄弟。”,周大伟坚持着说完了这句,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哲,你扶我起来。” 任哲扶起了他颤抖的身体。 周大伟慢慢举起一直握在手上的菜刀。 向着刀疤的尸体砍了下去。 “咔,咔,咔。” 一刀,两刀,三刀。 每一刀都软弱无力。 终于,在砍下一刀后,周大伟的手再没有举起。 “杨霖……杨霖……”,他的声音微弱了下去。 第39章 送命 http://.biquxs.info/

任哲轻轻放下周大伟,拿起他手中的菜刀,绕过他的尸体向着贾伯年走了过去。 贾伯年看他目光中闪着浓浓的杀气,吓得忙向后缩去,满脸的污血配上惊惧的表情分外诡异。 却无奈身子痛的厉害,动一动都使他痛得喘气。 任哲走到贾伯年跟前,也不顾肋下的伤痛,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提了起来。 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冷静,冷静。”,贾伯年小心的说,生怕再有什么激怒任哲。 他一面说着,一面用余光偷偷的看了一眼赵欣悦。 赵欣悦依旧躺在地上长眠不醒。 贾伯年暗骂了一句,眼珠子一转,讪讪笑了起来。 “任哲,算你赢了。但那又怎样。你此刻图了痛快,那就一辈子都别想再见李毓秀了。” “她在哪?” “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我手中的刀。” 任哲刀锋一错,刀刃滑向了贾伯年的耳朵。 贾伯年耳根一凉,一片耳朵已掉在了地上。 “息怒息怒息怒息怒。”贾伯年心里烧着一团恶心,但嘴上却变乖了。 “我来时已经吩咐了看着她的兄弟,不见我的面,谁都不能放了她。你说这事咋整兄弟。” “你的意思呢?” “我带你去找她。你用我把她换回来。” “行”,任哲或许有些心急,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贾伯年的s600就停在楼下不远的地方。 把贾伯年提进驾驶室,任哲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贾伯年虽然伤得不轻,但开车还是没有问题。 他发动了汽车,老老实实的把车一路开到了西郊一片废弃的厂房。 西郊,夜色幽深,废弃的厂房里暗影涌动。 贾伯年将车开到了厂房附近。 “到了”,他停下车,识趣的说了一句。 “打电话,让他们把人带出来。我要在外面交换。” “这……恐怕不太好吧。”贾伯年面露为难之色。 “快点”,任哲似乎没有一点耐性。 刀,又架在了贾伯年的脖子上。 “轻点,轻点,我打总行了吧。”贾伯年嘟囔道。 他边说边吃力的把手伸进衣兜,拿出手机拨了个号。 “把人带到门前路上来。” 不一会,厂房的大门洞开,几辆fj屁股上冒着黑烟从破旧的大门里窜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约定好的,那些车开到门前的马路上一字排开,将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任哲目测了一下那些车的距离,也就200来米。 不知道贾伯年脑袋里打的什么主意。 还没及任哲细想,一字排开的fj同时打开了车顶的远光。 晃的人睁不开眼。 任哲抬手遮住眼睛,心里冷笑了一声。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老板现在的德行,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思摆这排场。 尘土飞扬中,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簇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灯光中。 看不清长相,只能隐约的看到轮廓很像李毓秀。 “让李毓秀接电话,我要确认。” 贾伯年又将电话拨通,吩咐了一句递给了任哲。 任哲看到一个男人将手机交给女孩。 “任哲,是你吗?”,李毓秀比他想象中更平静。 任哲没有说话,又将手机还给贾伯年。 “告诉你的手下,放她过来。” “这不合规矩。” “去你妈的规矩。”,任哲爆了句粗口,握紧拳头,一拳打在了贾伯年光秃秃的脑门上。 对付贾伯年这样的人,只有以暴制暴。 但这一次,这一招失效了。 贾伯年挨了任哲一拳,反而被打出了些血性。 他终于不再委曲求全,露出了本应该有的狰狞之色。 “你杀了我吧,反正你也走不脱。但我以我的名誉保证,我的人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贾伯年咬牙切齿的说。 说完他突然仰天大笑了,反倒把任哲吓了一跳。 比这更让任哲恐惧的是,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也堵了一排车封住了退路。 当背后车灯同时亮起的时候。 任哲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 他还是太嫩了。 贾伯年在不知不觉之间,又搬回了一局。 “现在可以谈条件了吧。”,贾伯年居高临下的说。 “还有什么好谈?”,任哲惨淡一笑,现在不论将贾伯年怎样,他都已无法安然脱身,更别提李毓秀了。 “那可不一定。”,贾伯年对任哲此刻的心思了然于胸。 “如果你能放了我,我以我的人格保证,你和你的女人都能全身而退。” “起码我保证今晚绝不会为难你。”贾伯年又补充了一句。 “你有这么好?”,任哲一声冷笑。 “我现在恨不能亲手杀了你,但是,我不是还在你手上吗?所以我只能妥协。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保命比什么都重要,我绝不会拿性命来赌气。” 贾伯年这一席话,倒像是肺腑之语。 任哲有些动容,生的机会面前,有谁会想死? “看到前面那个路口了吗?”,贾伯年挥手一指。 果然在距离他们不到100米的地方有一个路口,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那条路蜿蜿曲曲,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黑暗里。 “那个路口并没有堵住,你可以带上你的女人从那出去。” 但前提是,你必须在到那个路口之前放我下车。” 贾伯年的语气不容质疑。 这个条件任谁都会心动,问题在于怎么实现。 “很简单,让我的人放她过来,我迎着她把车往前开。车和人同时到达那个路口,我下车,她上车,你直接从路口把车开走。”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那条路上没有埋伏?” “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你放了我,至少今天,我保证你安全离开。”,贾伯年信誓旦旦。 任哲开始犹豫。 贾伯年开出的条件很有诱惑力。 但他依旧忧心重重。 即使在这样的条件下,贾伯年似乎依然心思缜密,甚至能反过来给他做上一局。 那他是否又会信守诺言真的放他们离开。 任哲开始怀疑,从一开始,贾伯年将车停在这里,现在看来都不仅仅是随意。 那么那条路,到底是通向哪里?是人间,还是地狱。 “怎么样?想好了吗?”贾伯年开始失去耐心。 “那就这样吧。”任哲面沉如水。 贾伯年又打了一个电话,灯光里李毓秀单薄的身影隐约被人推了一把。 她像个奔赴刑场的人一样踽踽前行,亦步亦趋,步履蹒跚。 看得出她的腿并不清爽,或许受了伤,此刻她一定举步维艰。 贾伯年挂掉电话,不动声色的发动了汽车。 车也开始以怠速缓缓移动。 任哲的神经又开始紧绷,他现在只担心一点。 那个在灯光里移动的看不清的身影,千万别被调包。 人和车就这样慢慢的靠近。 车窗外有些安静。 隔着茶色的车膜,路两旁影影绰绰。 任哲索性将玻璃降了下去。 二月夜晚的空气仍旧凛冽。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任哲终于看清来人。 是李毓秀的脸,几天不见,她瘦了一圈,两只眼睛里是深深的疲倦。 此刻她正迎着车头走来,丝丝细风打着欢将她的头发吹乱,也将任哲的心吹乱。 任哲有些心痛,怔怔看着那个萧索的人儿有些出神。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变故陡生。 贾伯年突然手肘向任哲迅猛一击,任哲手中的刀应声落地。 失去了制衡的贾伯年身形瞬间伸展,再不似片刻前那畏畏缩缩的模样。 倏忽之间,他打亮大灯,手指快速连点换档拨片,重重踩了一脚油门,狠不能将脚伸进油箱。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发动机顿时发出了巨大的嘶鸣。 s600瞬间完成了从萌宠向怪兽的转变。 风驰电掣的向着李毓秀冲去。 “快闪开。”任哲大喊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 距离太近,李毓秀即便料到,也已然无法避开。 她如手电筒下的鹌鹑一样呆呆立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前方。 透过灯光,她好像突然看到任哲冲她一笑。 如当年初见时那样青涩,又如他们定情时那般含蓄,还像是缠绵时那样温柔。 啊,原来都是一样的笑,只是散开成了万种风情。 李毓秀闭上了眼,静待那一刻的来临。 然而车却在最后的一瞬间,擦着她的衣袂,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冲向了旁边。 在未撞上路牙石前,又向另一边逆转,绕出了一条s线,加速向着堵在路上的一排车飚去。 李毓秀感到车带起的风刮痛了她的脸,随后的一声巨响拨痛了她的心弦。 世界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凄凉。 她慢慢睁开眼,就看到接二连三的人向她狂奔而来,又狂奔而去,再没有人理会她是谁,要到哪去。 她听到有人在大声的叫嚷,有人在不停的咒骂。 后来她又听到了警笛,还有救护车的声音。 但她都已不再关心。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笑容,挥之不去。 …… 第40章 还有一个人 http://.biquxs.info/

三月初春的某个早晨。 窗外露华已凝,杨柳的条条丝缕中依稀可见嫩绿的枝芽随风轻舞。 阳光温柔的探进窗来,又慢慢爬上了洁白的床单。 床头一侧的柜子上放着一个果篮。 篮子里的香蕉有些发黑有些萎靡,看起来已放了有几日了。 另一侧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型的监测仪器,仪器上的绿色波纹伴随仪器的嘀嘀声有规律的跳动。 床头墙上固定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透明管子,管子另一头的氧气罩此刻正罩子任哲的鼻子上。 李毓秀觉得有些气闷,轻轻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春日里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芬芳便扑面而来。 她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任哲睁着眼睛。 他的眸子依然那么明亮,那么平静。 或许是睡了五六天的缘故,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看不出一点病态。 两只眼睛反而比平常更神采奕奕。 “你醒啦~”,李毓秀轻声问了一句,就觉得鼻子一酸,两眼又开始不争气。 任哲慢慢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指头微微一曲。 李毓秀赶紧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温暖,干燥。 任哲也紧紧将李毓秀的手抓在手里。 十指相扣,胜却千言万语。 那个晚上,任哲在最后的关头将方向盘抢了过去,改变了车的运行轨迹。 贾伯年惊怒之下赶紧收车,但任哲死死抱住了他的腿,又将提档的拨片拨到了最大。 他最后看了一眼李毓秀,在和贾伯年的缠斗中,加速向那帮乌合之众冲了过去…… 剧烈的碰撞使贾伯年当场死亡。 任哲却因为身子被贾伯年一挡卸去了许多力,反而提住了他的一口气。 但也奄奄一息。 贾伯年手下的一群暴徒见贾当场扑街,恨不能将任哲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四周响起了警笛。 还记得任哲之前打给李成刚的那通电话吗? 响了一声刀疤便突然暴起。 但电话并没有挂。 李成刚在电话里听得清清楚楚。 至于警察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刻方才出现。 任哲笑了笑说,很多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子吗? 我想也是。 两帮正在打架的人,你很难说清楚谁该为此承担责任。 但一等到彼此分出胜负,伤害和受伤害的一目了然,那将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但不管怎么,任哲还是要谢谢李成刚。 若不是他在最后一刻出现。 既使贾伯年的手下什么都不做,他也必然会在不断失血中一点一点耗尽生命。 生命——最经不起时间的折腾。 “哦,差点忘了。”李毓秀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医生说你醒来了让我跟他说一声。” 她说着放开任哲的手,起身向门外走去。 任哲又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烟灰色的毛衣下摆短小,刚刚能包住她的细腰,但领口很大,松松垮垮的搭在两边肩上,露出脖颈间大片雪白的皮肤。 头发不知何时烫成了酒红色的大波浪。 紧身的牛仔裤将丰满的臀部分成了片成了两半,在行走之间左右摇摆,一颤一颤。 任哲的目光跟随李毓秀到了门口,就看见李成刚推门进来。 “你来啦。”李毓秀对李成刚低声说了一句,便走了出去。 李成刚点头示意,快步走了进来。 “看起来还不错啊!”,李成刚脸上带着笑意。 任哲盯着他看了片刻,从脸上把氧气罩扯到了一边。 “没死成。”,他也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人的运气一般都不会太差。” “算不上好人,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罢。” “遇上你也算他贾伯年倒霉。他这人能发达,干的多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知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却没成想在你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奇怪吗?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和力量。” “可不是,贾伯年要是知道你拿来炸他的只是几个炮仗,怕是要气得在冰棺里再吐几口老血。” “他的尸体还放着?”任哲问道。 “案子还没有结,自然要先放着。不过那个赵欣悦,还有几个核心的成员都招了,定成绑架再没什么跑漏。贾伯年一死树倒猢狲散,手底下的人都撒着欢的相互咬,我们还顺带着审出了另外几件大案,黑社会性质团伙基本可以确定。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李成刚话锋一转,表情也肃穆了起来。 “我的事?你们不都知道吗?”,任哲惨淡一笑。 “窝藏云裳的东西,还私自损毁和买卖,这已经触犯到法律了。不过你有客观的原因和立功表现,应该会酌情的。” “对了”,李成刚说,“中央银行的东西我们已经起出来了。谢谢你的配合,我打报告的时候会说清楚。” 任哲笑了笑。 “还有一件事”,李成刚皱了皱眉头,“赵欣悦说到绑架的原因一口咬定就是暴力催债。还有相关的证据表明李毓秀确实赌得很凶。你给她的那张银行卡,我替你查了一下,确定是一张空卡。” “哦,我知道。”任哲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的说。 “还有……”,李成刚刚要开口,门被推开,李毓秀引着医生走了进来。 医生仔细询问了一番症状,又看了看监视器,表示再没有什么大碍。 “周大伟呢?”,任哲忽然问道。 “我们做完尸检的第二天他的家人就把尸体火化了。第三天他们便回去了。走的时候没有带骨灰,听说在公墓买了块墓地埋掉了。” 任哲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说起周大伟,这家伙也是条汉子。你不是让我去找他吗?哪找得到啊,其实他一直就在你们家隔壁。” 任哲静静的听。 “你这家伙租房子也不打听打听。你知道你的邻居都是些什么吗?” “什么?”,李毓秀插了句嘴。 “你的邻居都是些鬼。”,李成刚干笑了两声。 他并不知道任哲家里发生的怪事,只觉得说了几俏皮话,但这话却让李毓秀顿时头皮发麻。 当然李成刚并不是那个意思。 他接着说:“我们在周大伟那屋的衣柜里发现了一道暗门,连着你们背后的那家。那房子没有住人,也是你房东的。” 这一点李毓秀听那烧纸的老婆子说过。 “那房子非常古怪,我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全是棺材。”李成刚说着做了个奇怪的姿势,仿佛当时并不愉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最诡异的是,他那套房子居然设置的跟我们的审讯室一样。你洗手间前面的那面大镜子,其实是一块单向透视的玻璃。” 李毓秀听到这,想了到房东那腊黄病态的脸和他的职业,有些不寒而栗。 “那么紧张干嘛,我还没说完呢。”李成刚斜了李毓秀一眼,表情却缓和了下来。 “你的第一直觉一定觉得有人在装神弄鬼吧,反正我当时这么想。我们马上控制了你那个房东——他对外宣称他是个神棍,还做着卖棺材的生意。” 李成刚又看了一眼李毓秀渐渐发硬的身体。 “但并不是,不说你肯定想不到,他其实还是个当官的,只是在外地。他平日里捞了不少钱,不敢存银行也不敢放家里。于是就在这买了一套房把钱搬了进去。” “放进去了,又觉得家里长时间没人会招贼惦记。左思右想,又想出一条‘妙计’——干坏事的人嘛,都心里有鬼,所以特别迷信。他买了几口棺材,半夜偷偷抬进来,想把钱放进棺材里,也图个官和财的寓意。” “谁知道抬棺材的时候惊扰到了邻居,人家出来看的时候他又装神弄鬼把人吓了一通。这下好了,歪打正着,演化成了一宗灵异事件。他又借此添油加醋渲染了一番,没几天,邻居们呆不住了,他便用了一些个手段贱价把房子一齐买了过来。” “万事俱备,但他反而觉得更加不安。万一遇上胆大的怎么办呢?思来想去,他就打算将这房子租出去一间,也好有人替他变相的守着这些东西,但前提是要做点准备……” “然后你们两个倒霉蛋就出现了。他多次隔着那层透视玻璃观察过你们两个,也趁你们不在潜进你们屋里翻过东西。这老家伙,我觉得有些神经病和偷窥癖。” 李毓秀听着脸一红默不作声。 但任哲此刻却突然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房东能够隔着玻璃偷窥,还能潜入家里。 那么,他在21楼窗外看到的那双眼睛,也绝不是房东。 还会是谁呢? 第41章 逃离(一) http://.biquxs.info/

李成刚当然不知道任哲和李毓秀在想什么,他继续说道:“不知道周大伟是怎么发现了那个暗门。但从现场的情形来看,他已出入不止一次。那些棺材里的钱上也有他的指纹,但他分文未动。” 这就能够解释周大伟为什么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李毓秀和房东都会将门保险,他出不去,就在两套房子里来去徘徊。 他将菜刀带在身边,是否是想着伺机动手? 那么他要杀的,到底是谁? 从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不难看出,这个人一定不是任哲。 任哲想起李成刚曾经说过,杀死杨霖的很有可能另有其人,如果周大伟没疯,他大概也听见了。 一定是刀疤不经意间的某些举动或是话语,让站在单向玻璃背后的周大伟断定他就是杀害杨霖的凶手,所以才有他垂死挣扎砍下的那几刀。 任哲不敢想了,所有的事情都环环相扣,偏是那么凑巧。 命运有时候就像是洗手间大镜子背后的那双眼睛,不管后面站着的是那个变态的房东,还是装疯的大伟,都令人后怕。 对于上天而言,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像是楚门的世界。 看似漫不经心,却处处充满了设计和陷阱。 不是人给你的,而是命运。 头顶三尺有神明。 “我什么时候能够出院。”,任哲突然问医生。 两天以后,任哲坐着轮椅上被张广亮推出了医院。 以前的房子肯定是不能再住了。 “住我家吧兄弟。”张广亮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说道。 任哲反手拍了拍他攥紧的手,笑着摇头。 李毓秀默默的跟在身后。 大难过后,他们已无家可归。 更凄惨的是,她已经败光了他所有的钱。 任哲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她提钱的事。 他对她,依旧灿烂的笑着。 但这笑比哭更让她觉得难受。 尤其是当她知道他偷偷向张广亮借钱的时候。 李毓秀不敢想象他是怎么开的口。 那是一种人设轰然崩塌的感觉。 他平和的外表下面有着一颗何其孤傲的内心。 他的生活一向内敛从容且有度。 现在他却要为了她的错误买单,低下他高傲倔强的头。 那是一种多么耻辱的感受。 不明就里的张广亮满面惊恐的悄悄来问李毓秀。 李毓秀只是低头垂泪。 她该怎么说?又能说什么? 难道告诉张广亮是她李毓秀不学好,把自己的男人逼到了这样的境地? 她唯有沉默不语。 任哲只问张广亮借了两万。 张广亮只好背过任哲又给了李毓秀一张十万的银行卡。 租房的问题上,任哲固执的坚持将房子租在了一处远离城市中心的棚户区里——这里房租便宜。 他的骨骼多处粉碎,内脏的损伤更是无估量。 如果不出意外,他将在这间破旧的房子里休养半年以上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他不会有任何收入。 这将是何其潦倒难捱的一段时间。 十年一觉,又回到了原点。 固然继续奋力向前,却如同逆水行舟,被不断的往后推,直到回到往昔岁月。 从医院出来,张广亮开着车慢慢的在喧闹的街头穿行。 任哲始终盯着窗外默默无语。 他曾向往着在那一座座高楼广厦之间安身立命,打出一片天地。 但命运却在这十字路口像这台车一样,将他拖曳着远离。 沿途的风景没有一处是属于他的。 留给他的,只有淡淡的哀伤和回忆。 不知还能不能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车驶过市区,穿过一片如火如荼的工地,最终在一栋的红砖小楼前停了下来。 砖墙上红色的斑驳印迹和墨绿色的青苔,都像是极力诉说着小楼的破败。 楼的一侧,那个白灰刷出来的大圆圈里,画着一个丑陋的“拆”。 张广亮把任哲抱下车放上轮椅,绕楼转了一圈,皱着眉说道:“不成,这他妈是个危楼。” “没那么严重,那不还有人住嘛。”,任哲笑着扬起下巴,指向一个刚从门洞子里出来的老头。 那老头实在太老,老到已经直不起腰,他背着手,屁股后面吊着个马扎。 老头或许是在黑暗里呆得时间太长,一走出门洞,就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眯着眼睛呆呆立了老半天。 他的眼睛深陷,就在他睁开眼的一瞬间,张广亮突然打了个寒战。 他那双浑浊昏花的老眼,叽里咕噜转得就像个贼。 他警惕的盯着面前的几个人,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仿佛在他面前的几个人,会突然闯进家去,抢走他那台老掉牙的电视机。 “大爷……”,任哲礼貌的叫了一句。 老头看了任哲一眼,一撅屁股,翻着白眼向一旁的墙根挪去,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他根本不理任哲。 任哲无奈的笑着耸了耸肩道:“这个年纪的人难免有一些怪脾气。” 房子是李成刚找的。 他说这时他妈的安全的就像他那间獭兔房一样。 李成刚再三叮嘱他这段时间要尽量少出门。 一方面贾伯年根深叶茂,谁知道还有没有余孽没有消灭。 另一方面任哲还是带罪之身,被有心人看到他也不好交待。 任哲尊重每一个对他怀着善意的人。 他认为这里也不错。 张广亮抱着任哲穿过一长段幽深的走廊,在一间房子前停了下来。 “这楼起码有四十年。”,他说。 多少年已经无关紧要,任哲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李毓秀在房间里摸索了半天,打了开一盏昏黄的灯泡。 “他妈的这里不闹鬼我都觉得稀奇。” 这是张广亮最后一句话。 整个三月,北方的天气如同便秘一般。 淅淅沥沥下了几场小雨。 直到三月的尾巴,老天才仿佛知道了自己的威力。 三月二十五,瓢泼大雨。 那天甚至打了雷。 天空里尽是一惊一乍的霹雳。 任哲这次租在这栋楼的三楼。 这幢楼一共只有六层。 除了刚来时看到的那个老头。 他没有见过楼里的任何一个人。 ——大多数时间里,他都一个人坐着轮椅。 任哲其实很享受这个过程。 心爱的人,平淡的生活,不再为了生计而奔波。 如果你仔细回味,你也会羡慕这样的生活。 唯一的问题来自李毓秀。 这样的日子,她一刻度都不能忍受。 任哲整天坐着轮椅,在窗前听雨。 而她,却在为了一日三餐而焦虑。 她怀念赵欣悦欣曾带她去的地方。 那里有一掷千金的男人,有毫无顾忌的博弈。 那样的生活,仿佛更精彩,更刺激。 傍晚十分,天气已经逐渐暗淡了下去。 李毓秀极不情愿的做了一顿饭。 西红柿鸡蛋面条。 她甚至忘了在面条里放鸡蛋。 天色有些昏暗,李毓秀打开了电灯。 昏黄的灯泡在疾风骤雨的屋子里微笑。 任哲一面吃着,一面夸赞着李毓秀的厨艺。 然而她,却已毫不在意。 吃完饭,任哲回了卧室,李毓秀一个人在厨房洗碗。 “笃,笃,笃。”防盗门发出细密的响声。 “谁啊”,李毓秀应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她又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人。 李毓秀走到门前,想要开门。 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把眼睛慢慢的凑上了门镜。 她想透过猫眼,看看是谁在敲门。 她的眼睛慢慢的凑近,再凑近。 楼道里静寂无声。 李毓秀把眼睛对着猫眼看了一眼。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刚刚想放弃,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楼道里的灯亮了。 然后她在猫眼里,看到了一只诡异的眼睛。 第42章 逃离(二) http://.biquxs.info/

那是一只昏黄干涩的眼睛。 李毓秀甚至能看到眼角一坨红色的肉。 但就是这样一只毫不应景的眼睛里,却放着干涸的锐利的光芒。 李毓秀将耳朵贴在门上,门背后好像有有粗重的喘息。 “你是谁?”,李毓秀隔着门问题。 “怎么了?”,任哲在里屋问道。 “啊呜”,不知哪里的门也答道。 “我是你的邻居啊~”,一个声音喃喃道。 李毓秀感到那声音不是来自门那边,而是来自身边。 就在她的跟前,低沉到犹如呵气。 好像是脚底下沉闷的呼唤,也像是身子跟前细语的呢喃。 但那声音全然并不浪漫。 那是一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 好像铁锹划过地面。 你可曾听过电视里老巫婆的声音。 吃人的那种。 那声音,像极了那种。 尖刻而诡异。 “我是你的邻居~” 李毓秀打了个冷战。 她没有开门,而是飞也似的奔到了任哲身边。 “有个什么东西敲门。”她低声说道。 她并没有说是人。 任哲其实也听到了刚才那声凄厉的尖叫。 他将轮椅轻轻摇了过去,李毓秀紧跟在他的身后。 之前的事可以归结为有人装神弄鬼。 那现在的问题又是什么? 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还有什么人,阴魂不散的又跟到了这里。 任哲在门前沉默了片刻,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他握住了门把手。 “任哲~”,身后李毓秀大叫了一声,任哲吓了一跳。 “你要干嘛?”李毓秀向后退了一步,嘴皮有些发干。 “让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鬼。”,任哲说着推开了门。 外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任哲朝对面的门口看了一眼,寂静无声。 不知道对面房子的猫眼里面,是否会有一双眼睛。 “别太紧张了。”,任哲关上门说,“或许只是有人在恶作剧。” 李毓秀没有说话,默默的又回到厨房里洗碗去了。 任哲又回到窗前,透过浓密的雨滴,视角慢慢的伸向了楼前的那一片空地。 那里也许很久都没有人打理。 草长的又高又密。 现在这样泡在雨里,远远看去就像是洪荒时代的沼泽地。 不知为何那片地上此时升腾起了一片雾气,氤氲的薄雾在黑暗里将它渲染的更加诡异。 这里虽然远离市中心,但还在市里,本不该如此荒凉。 那为何李成刚要替他将房子找在这里。 除了房租便宜是否还有其他的原因? 还有,搬到这里已有几天,他每天都这样坐在窗前,但看到过的邻居寥寥无几。 这些邻居也基本上是些老头老太太。 似乎这座小楼,和那些老人一样,已经慢慢被岁月和人们遗弃。 呵呵,竟然混到了要和一帮老人一起蜗居的境地。 任哲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要笑一笑,因为笑着,你才有继续面对的勇气。 窗外起了一阵风,刮进了几滴雨。 任哲一滴一滴擦掉手背上的雨滴,感到了一丝凉意,想喊李毓秀来关窗。 一转头,李毓秀竟然不见了。 “秀秀~”,任哲叫了一声,没有回音。 “秀秀~”,他将轮椅摇到了卧室门口又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声,但黑暗中有个东西动了一下。 任哲赶紧打开灯,就见李毓秀窝在床上瑟瑟发抖。 “怎么了?”,任哲把轮椅摇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她张了张嘴,睁大惊恐不定的眼睛,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时任哲方才注意到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一定又是什么东西吓到她了。 任哲移到了厨房,决定先把水龙头关掉。 一进房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扑面而来。 任哲心里一凛,眼睛死死盯在了水龙头上。 那只高颈的水龙头如同一个巨大的血管。 大量鲜红的血液从里面喷薄而出。 的确,是喷,不是滴漏,也不是流淌。 这么多的鲜血不禁让人在惊慌失措的一瞬间还会联想到一个问题——在从地下爬上来的水管那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血落到洗菜盆里,又飞溅起来,落在窗上,落在桌上,落在地上,整个厨房犹如一个杀生现场。 任哲赶紧冲过去关掉了水龙头。 水龙头像是不甘心一样又哒哒哒的滴了几滴死血。 偏在这时头顶那灯又突然“滋滋”响了几声。 任哲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还没挪出厨房,屋里的灯便一齐熄灭。 那是一种让人绝望的黑。 四周的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人在看不见的时候耳朵往往更加灵敏。 任哲想要捕捉空气里的哪怕一点点动静。 但仿佛那些声音也像是怕黑,缩到了黑暗的最深处去了。 “秀秀~”,任哲小声叫了一声,轻轻转动轮子,向卧室移了过去。 黑暗里,他听到李毓秀紊乱的鼻息。 他觉得她一定在瞪大眼睛看着他。 “不要怕,不要怕。我就过来了。”,任哲像对孩子一样哄着她。 还没挪到门口,就听李毓秀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啊~” 接着卧室里冲出一个人影,将任哲撞倒在地上。 没有丝毫停留向防盗门冲去。 任哲听到了几下指甲挠门的声音,然后门被猛然拉开,黝黑的楼道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赤脚踩在积水的水泥地上的声音。 “piapiapia……” 门一大开,外面忽然灌进了一阵冷风,还夹杂着“呜呜”的风声。 房子里立刻鬼气森森。 任哲被猛力撞了一下,刚刚结痂的伤口似乎又被崩裂。 痛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又被刚刚的阴风一吹,突然就觉得那风冷的尽往骨头里钻。 他咬着牙摸到了床前,想撑着床站起来。 还没用力,就看到了窗外飘着的那东西。 一身白色的长袍上,长长的头发包裹着一张绿色的鬼脸,死灰色的嘴角还挂着一段三寸长鲜艳艳的舌尖。 任哲的脑袋“轰”的响了一声。 张广亮真他妈是个乌鸦嘴。 竟让他一语成谶。 任哲也顾不上多想,顺起手里摸到的一件东西,就向着那鬼脸砸去。 “砰”,窗上的玻璃碎了一地,那只鬼却在玻璃碎裂的同时向上飘去,隐遁在茫茫的夜色里。 任哲长舒了一口气。 他在床上摸索了一会,从枕头底下翻出了手机。 这才想起,刚刚扔出去的可能是李毓秀的一只高跟鞋。 李毓秀。 任哲心里又是一惊。 她刚刚一定也是被这东西吓坏了,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 可是这么大的雨,她光着脚,又能跑去哪里。 任哲艰难的站起身,从衣柜里找出一双拐——那本是一段时间以后才会用到的东西。 他架起拐试了试,可以走,就是脚点着地的时候还是有些痛。 管不了那么多了,唯今之计,是先找到李毓秀,让她平静下来,其它的事过了今晚再说。 任哲还在这样想着,楼道里又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和第一次听到的那声一模一样。 现在门开着,那声音真真切切,经过楼道的放大,仿佛就在跟前,像是女人的嘶吼,又像是婴儿在嚎叫。 李毓秀,李毓秀。 任哲搓掉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念着她的名字,打亮手机走出门去。 这栋楼真的太老太旧。 楼道里还有从楼板上渗下来的水滴。 让人感觉不像是走在楼道,倒像是在一个狭小的涵洞里。 任哲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下去。 楼梯太窄,木拐每一次点地,都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他的身后,也会响起那么一声。 任哲身上凉飕飕的,他不敢往身后看,怕突然一转身,鼻子碰到一张阴毒的脸,或者一双直勾勾的眼。 只有硬着头皮往下走。 稍一走快,他就会痛的倒吸上几口冷气。 但他的脚步并没有慢下来,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他不能忍受的是不知道李毓秀去了哪里。 忍着痛下了四层。 任哲突然心头一紧,一股酥麻从背后爬上了头皮。 他住的是三楼,怎么一不留神下了四层? 第43章 引路的灯 http://.biquxs.info/

幸好走到了头,再没有继续向下的楼梯。 否则任哲非得当场疯掉不可。 他收住脚步定定神,四下看了看。 是那种老房子固有的地下室。 沉闷、晦暗,虽然只比地面矮了半层,但与地上迥然不同,而且密不透风。 置身其中,仿佛此刻外面的疾风骤雨都与这儿无关。 空气里隐隐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似乎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腐烂。 正对着楼梯的那一间铁门大开,再往里是更加深邃的黑暗。 在那间地下室的正中间,当地摆着两只长条凳,凳子上居然堂而皇之的放着一口鲜红的棺材。 棺材上诡异的花纹像是催命的符咒。 而棺材里——他不确定,但总觉得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在喘着气。 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地方,某些东西能勾起人那种来自深心里的不安。 任哲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捏紧了手中的木拐。 不到一个小时,诡异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但此时还未到午夜,离天亮遥遥无期。 假如棺材里还有什么东西,那么他必须在打扰到它之前离开。 他将紧绷的身体慢慢放低,往后退了半步,打算悄无声息的原路折返。 但转身的一瞬间,手机微弱的光线从棺材下方掠了过去。 他突然看到了一堆东西。 定睛一看,是李毓秀。 她赤着足倒在棺材的阴影里,似乎是晕了过去。 任哲一咬牙,将手机叼在了嘴里,空出两只手抓牢木拐,硬着头皮向棺材走去。 “吱呀~”,他好像又听到了一声木门打开的声音。 他紧张的看了看棺材顶,纹丝未动。 他继续向前。 不知哪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小心的尽量远得绕过棺材,在李毓秀身边停了下来。 李毓秀真的是被吓坏了,她的脸到了此刻还保留着昏厥前的惨白。 “秀秀,”他半蹲在地上叫了她一声。 她没有动。 他把手机放平,俯下身将她的头放在怀里,一只手掐在了她的人中。 空气停滞了十来秒,没有一丝声音。 然后她的眼角微微颤动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任哲有些欣喜,他看着她,想要说句暖心的话。 谁知道李毓秀眼睛睁到一半,突然睁圆,惊恐的看了一眼任哲,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什么情况?任哲有些搞不清。 先想办法救出去再说,他抱定主意。 但想拉她起来,却使不上一点劲。 任哲的嘴有些发干。 很明显他是无法独力带她离开这里。 但出去叫人,他又不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就在这两难的时候,楼道里发出了第三声凄厉的尖叫。 这一次。 那叫声离得更近。 仿佛就在他的身后。 本能的猛一转身,头顶上方悬着一只尖瘦的下巴,往上是一张皱皱巴巴的脸和一双空洞洞的眼。 任哲腿一软吓得匐倒在地上。 那鬼却也像是被任哲吓狠了。 “鬼啊~”,鬼大叫了一声就朝外跑。 是个老女人的声音。 看到那只“鬼”想跑又跑不快的笨拙步伐和佝偻的身影。 任哲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可是,为什么是个女人的声音? 被那鬼这么一吓,任哲反倒不紧张了。 人怕鬼,鬼未必不怕人。 况且那一只到底是人是鬼还不一定。 任哲看了一眼红棺材,轻轻把李毓秀放在了地上。 架起拐尾随着那“鬼”往外走。 上了一楼——这次确定是一楼。 左手边的房门开着。 屋里有光散发出来,忽明忽暗。 “咯吱~”,这次是铁门沉重的声音,但粗听起来还像是闹鬼的木门。 几天前刚搬来时见过的那老头背着身子跪在旧桌子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碎碎念叨着什么。 枯瘦的身影如同茶几上那支随风摇曳的烛心一样摇摆不定。 “大爷~”,外面刮进一阵风,任哲有些冷,声音有些发抖。 老头惊恐的转身,一看有人站在当地,吓得魂不附体。 “您是大爷,求求你,别吃我……”老人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怀里,瑟瑟的说。 果然是刚才那个老女人的声音。 “大娘?!,你搞错了,我是你的邻居,前几天刚搬来。” 老人犹豫了一下,慢慢抬头看了眼任哲,眼神开始变得复杂。 “我就知道会闹出幺蛾子。你先去把脸洗了吧。”老人叹息了一声…… 第二天上午,一楼老人家。 雨还在下。 那个叫田细娥的女人给任哲和李毓秀各泡了一杯茶。 然后走到他们对面,把身子深陷到那张比她还老的沙发里,向他们讲述了昨夜窗外那只“鬼”的来历…… 这栋楼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是毛纺厂的职工家属楼。 厂子是计划经济的产物,那在个年代里焕发着勃勃生机。 后来在开放的浪潮里,厂子的效益日渐低迷,最后也如同时期的许多大厂一样倒闭,被清算拍卖出去。 田细娥十几岁就招工进入了毛纺厂当了工人。 但因为她长得不像女人,所以直到快四十岁才结婚。 结婚的时候,这栋楼就是她的新房。 她的男人陈长喜也是厂里的职工,标准的老实人。 在她之前死了老婆,是个二婚。 他不嫌田细娥丑,田细娥也不嫌弃他是个鳏夫。 两个人相亲相爱的过了十年光阴。 九十年代中,厂子里已经发不出工资。 陈长喜便也学着别人一样南下淘金。 他人老实,又不善交际,所以折腾了一两年还是赚少赔多。 好在他还有一把子勇力,见商场上混不下去,又往北走收起了山货。 到了九六年,他积累了一些资本。 忽然有一天,他去银行取出了所有的钱,揣着钱回来告诉田细娥,他要做一笔大生意。 早上走的时候他告诉她,他当晚就能回来。 “把灯开的亮亮的,等着我的好消息。” 那晚她把家里的灯都打开,抱着儿子两眼未合等了一夜。 但他却没有回来。 第二天、第三天……第七天。 没有一点消息。 田细娥慌了神,找到了厂里。 厂里又报了案。 警察侦察了三个多月,在山区的河边找到了他装钱的包和三根发黑腐烂的断指。 指头是陈长喜的,但死不见尸。 就这样他和同行的人一起消失,从此人间蒸发。 身边的人都说他被人害了,但田细娥觉得他活着。 三根指头能说明什么问题? 从那天起,每个晚上,她都将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等着他突然有一天,一推门进来。 灯一亮就亮了十年。 突然有一天,到了晚上灯亮不起来了。 一连持续了好多天。 平常少言寡语的田细娥怒了。 这十年间她下了岗,下岗的时候已经五十多岁,她就跑去刷厕所,扫大街。 她能够忍受所有的疾苦,就是忍受不了两件事。 一个是她四十岁时才生下的那个秋瓜蛋儿子不上进。 另一个就是晚上断电。 但这样的事情一再的发生,似乎有意在挑战她的底线。 原来,时间过了千禧年,城市化的脚步开始加速。 一线的城市里开发商都攒着劲跑马圈地。 毛纺厂家属院的那片地,当然也被人看中。 但在拆迁的过程中,田细娥和几个大半辈子住在这个家属院里的老人,却死活不同意。 田细娥是要给失踪的男人留一盏回家的引路灯。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原因。 但就一条,不论对方开出多么诱人的价格,只有两个字:不搬,油盐不进。 价格在跳跃式的上涨。 没有诱惑到老人,却有人动了心。 彼时田秀娥的秋瓜蛋儿子已经成年,读完高中考了个技校,混了两年便走上了社会。 或许是因为家里没有男人管教,这秋瓜长大后全然不像老实的父母,在社会上行走了几年交了些狐朋狗友渐渐变得五毒俱全。 看着儿子变成了混蛋模样,田秀娥叹着气越发想念陈长喜。 也就越不答应搬迁。 开发商威逼利诱拉了一年锯没有丝毫起色。 一拍脑袋打起了她儿子的主意。 一段日子里他突然变乖了。 哪儿都不去。 就守在田细娥身前极尽人事。 当妈的哪能不知道儿子动的什么心思。 但他不说,她也就不说。 直到有一天,秋瓜蛋装不住了,露出了凶狠的面目,将眼一翻逼着妈妈去办过户。 田细娥当然死都不会答应。 秋瓜蛋看威逼无望,恼羞成怒,临走甩下一句狠话:那我就等着你死。 养儿三十年,就换来儿子这么一句话。 田细娥也是伤透了心。 但让她始料不及的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从儿子摔门而出的那天起,这栋楼里就开始闹鬼。 他是毛纺厂的子弟,对厂里发生的那些恩怨情仇诡异事件自小便耳闻目濡。 谁跟谁有仇,谁最怕什么,他清清楚楚。 就如同打蛇的时候专挑着七寸。 被钱蒙了眼的瓜蛋也是祭出了杀着。 老了的人本就心脏不好,他却缺德的专往人心脏上敲。 直到一天夜里六楼上一个老头被他活活吓死。 儿女觉察到诡异报了案。 他这才感到了问题的严重,夹着尾巴逃去了另一座城市。 这件事情本该在这里打住。 但经此一役,却激出了开发商的灵感。 你老了我骂不得你动不得你,但吓人总不犯法吧。 这只是个道德问题。 利益面前,道德又值几毛钱——这是我现在经常听到挂在年轻人嘴角边的一句话。 第44章 良心能值几毛钱 http://.biquxs.info/

关于道德和良心,插播一段真人真事。 我读中学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同学,属于学生里混社会的那种,在学生中好勇斗狠,欺软怕硬。 连同老师都怵他三分。 有一次上课,老师有感世风日下,即兴发了几句感慨,说现在的人都不讲良心。 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了他的神经,他突然就大声来了一句:“良心能值几毛钱?” 这句话当时令人印象很深。 老师说人心能用钱来衡量吗? 他说人心根本就不值钱。 气得老师说了一句“竖子不可教也!” 他听不懂,也还不上嘴,感觉自己吃了亏。 某天下了晚自习后找了几个混混把老师堵在小巷子里套了一通麻袋。 当然这只是听说。 后来他辍学去当兵,到我上大学的时候他复员了。 回到老家继续耀武扬威欺男霸女。 再后来突然有一天,就传来他被杀的消息。 这个消息本身当然并不令人意外。 但细节却让人毛骨悚然。 因为他的尸体在郊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有段时间。 尸身保存完整,但胸膛被撕开。 心脏被什么东西齐根咬断——他的心丢了。 那案子到现在都还没有破。 当时家里人无奈只好请道士捏了个面做的心,装到腔子里和人一起埋了。 一时间社会上流言四起。 有人说他的心是被犯罪团伙切去倒卖了器官。 也有人说是被野狗叼去吃掉了。 我和他上学的时候并没有太多交集。 所以也就当个故事听了,并没太在意。 但就在他头七的那天晚上,我在另一座城市。 他居然闯进了我的梦里——我那时正在经历着一段恋爱的滋养,心理健康阳光,很少做梦,尤其不会做恶梦。 但那天他却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我梦里。 那个梦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站在一张黑白照片里,低着头在找什么。 一股无形的巨力把极不情愿的我不断的向他吸,就像镜头在慢慢放大。 拉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幽幽的抬起灰暗的脸,捧着一颗白色的心,空空的眼角向上瞪了我一眼,突然开口问道:“这心能值几毛钱?” 那夜我从梦中惊醒,且有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他居然被自己说中,——他那颗心的的确确没值几毛钱。 关于这件诡异的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人说过,因为梦见死人开口是一件极不吉利的事情。 但对于这个因果——起码我认为是因果,我感触良多。 人啊,很多事情,你可以不信,但千万别不知敬畏。 还是那句话,头顶三尺有神明。 言归正传吧。 无良的开发商不知从哪里找了些神汉恶棍。 继续着田细娥秋瓜蛋儿子未尽的事业。 有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坟地里,有人半夜回来明明看着楼就在眼前却怎么走都走不进去。 怪异的声音、恐怖的鬼脸、自己会摇摆的躺椅。 看着不断走高的楼价,这些人明的暗的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田细娥老胳膊老腿被他们折腾的身心俱疲。 料想自己也不知道哪天受不了这气,一蹬腿就躺过去。 索性就早早给自己打了口棺材,放在地下室里。 等不来陈长贵,这栋破楼便是她的归宿。 李成刚原先是她们这一片的片警,老头老太太们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找他,他也从不推脱。 一来二去建立了很深厚的关系。 前些天李成刚找上门说有个朋友要暂时安顿在这里。 恰好有个老头要去外地哄孙子,回来也得一年半载,就把他的房子租给了李成刚。 谁成想李成刚这二货却没跟任哲他们提这里“闹鬼”的事。 昨天晚上田细娥隐隐约约看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上了楼。 就知道那些人又来使坏。 她家在一楼,自然而然承担着放哨的职责。 电话上通知完老邻居。 她突然想到新住进来的小两口。 好心跑上去想提醒一句。 谁知叫了几声也不开门。 想到现在年轻人戒备心太强,只好放弃先回了家里。 不一会家里断了电,她倒也习以为常。 刚从抽屉里找出蜡烛点上,就听见楼道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此时她也心虚,并不敢出去。 又过了一会,她隔着门又听到木头点地的声音,一步一步到了地下室。 她有些心急。 那些坏胚子们平常只在楼上面动手脚,很少去地下室。 这次不知道他们又会闹什么幺蛾子。 着急她的寿房还放在那里,她又怕他们把那东西给毁了。 心里兀自挣扎了一番,她拿了擀面杖点着脚摸黑到了地下室里。 然后就看到有个人窝在她的寿房旁,背对着她怀里还抱着个女人。 田细娥也是个善良的人,虽然害怕但看到有人受伤,心想着上去帮上一把。 刚刚走近,那人一转脸,却是一张血盆大口,嘴角边还挂着血滴……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已清楚,再不赘述。 李毓秀现在能够理解出现在窗前的那张鬼脸,却搞不懂为什么水管里会流出那么多鲜血。 “是虹吸吧。”,任哲问田细娥。 老人不知所云——她并没有听过这个词。 但任哲已经想到,让水龙头喷血并不是一件难事。 那些家伙只需要在楼顶或是什么高的地方放上一盆血,然后用一根管子连到自来水管上。 不管楼上谁家打开自来水管,水流形成的负压都会将血抽进水管再从水龙头里排出去。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原理,而且用不了多少血。 “那叫声呢?”,任哲突然想到了楼道里出现过三次的尖叫。 田细娥眯着眼,“那只不过是一只猫。” “你们难道连猫叫春的声音都没听过吗?”,她又看了李毓秀一眼。 李毓秀脸一红低下了头。 “可这只猫叫声也未免太大,真有些吓人。”,任哲说。 “那或许是因为她孤单了太久。”,田细娥把目光移向窗外,呆呆的看着雨中的那片荒地。 从田细娥家出来,李毓秀紧紧的挽住任哲。 “真不敢想,在这种环境下她这么多年怎么一个人过。” “你也觉得这儿很糟。”任哲问道。 “嗯”,李毓秀默默的点头。 “或许她并不这么觉得。”任哲边上楼梯边吃力的说,“这里有她的家,有她的邻居,有她几十年的喜怒哀乐,有她几十年的记忆。最关键的是,这里还有她心里的寄托。她一直在等她的男人,这应该是她能坚持下去的最大的勇气。” “是啊,好可惜。一个女人一生大多数的时间,就这么一个人捱过去。” 李毓秀突然停住脚步,盯着任哲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也不见了,你会去找我?还是像她这样等下去?” 任哲看了她一眼,她咬着嘴唇,似乎说这话要耗费她很大的勇气。 “我选c”,任哲沉默了一下,笑着说道。 “c是什么?”,李毓秀追问道。 “不告诉你。”,任哲神秘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李毓秀的脸变红,又渐渐阴沉了下去。 其实任哲的答案是:我既不会找你,更不会等你,因为我绝不会弄丢了你。 但李毓秀的答案是:我既不会去找,也不会等下去。 女人啊,其实你不该有此一问,从他生死之间决定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你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他把你已经镌刻在了灵魂里。 第45章 疑心 http://.biquxs.info/

任哲的身体底子不错,恢复的也很快,等到楼前那棵树上梨花凋落的时候,他已经能够不借助任何工具缓慢行走。 他几乎没下过楼,楼上楼下几个老头老太太偶尔会进来串串门。 田细娥来家里最勤,有时候带点野菜,有时候带几个野蘑菇,都是前面那片草地上采的。 那块地荒败之后,竟意外成了周围老人们的伊甸园。 只需猫着腰在齐膝高的野草丛里翻上个把小时,晚饭时就能吃到新鲜的苦苦菜和野蘑菇。 李毓秀有时也会在露水塌去的时候跟着一起去挖野菜,任哲让她去的。 他站在窗前看着她。 她的身材又比从前曼妙了些。 面庞也更显清癯。 自从搬到这里,她便一直闷闷不乐。 话比从前少了很多,人也变得有些慵懒。 除了洗衣做饭,大多数时间里她不是躺在床上看一天电子书,就是干脆一个人发呆。 任哲从前一直觉得愧疚,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陪她。 现在有时间了,却又觉得原来无事可做的二人世界,并不似想象中那般浪漫,甚至还有些索然无味。 当然,这些并不影响李毓秀在任哲心中的美。 清瘦使她原本俏丽的脸蛋更加棱角分明,又平添了几分妩媚。 慵懒的体态则让她在举手投足间更具有女人味。 晚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 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五月底,雨水逐渐稀疏,天气热了起来,任哲也换上了单衫。 有一天买菜回来,李毓秀神情有些古怪。 她有些心神不宁,也没有立即去做饭,而是站在窗帘背后向外看了半天,才在任哲疑惑的眼神中转过身来,一字一句说道:“有人跟踪我”。 “看清是什么人了吗?”,任哲也有些莫名的紧张。 “一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穿着件深蓝色的夹克,文质彬彬。他从我出门后不久就跟上了我,一直跟到我进了楼洞。” “文质彬彬?” “嗯,我买菜的时候他离得很近,从我身前走过去,我多看了他几眼,长得很秀气,也不像坏人。” “那或许是个想留你电话的人吧。”,任哲缓和了一下气氛。 “绝不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并不是你说的那样。”,李毓秀有些脸红。 那会是谁呢?任哲心里暗自想着,他的身边似乎没有一个李毓秀不认识的文质彬彬的人。 李毓秀一向敏感,她能说出来,就表示她已经确定是被人跟踪。 “不要胡思乱想了,该来的人,总会现身。”,任哲捧起李毓秀的脸,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今天我来做饭吧,你先放松放松。” “哦”,李毓秀虽然嘴上答应,但仍旧眉头紧凝。 她想到了一件事。 大概一周以前,任哲的手机半夜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手机上有四个字:伴君入梦! 但发信息的是个死人——云裳。 当时任哲已经睡着,李毓秀猫在被窝里看电子书。 看到短信李毓秀先是一惊,而后又开始困惑。 心里突然烧起了一把无名的火。 她看了看身边熟睡的任哲,悄悄删掉信息把手机放回原处,慢慢在黑暗里陷入了沉思。 隔了一天,还是在半夜,同样的时间,手机上又来了一条信息。 这次只有两个字:想你! 李毓秀不淡定了。 她的愤怒和不安远远超过了恐惧。 她又删了信息,将手机放回去。 打开灯叫醒任哲。 “你说云裳到底死了没?”。李毓秀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任哲一听这话,迷迷糊糊的眼睛突然变得凌厉,不见了半分睡意。 “三更半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任哲有点生气。 “那我问你。”,你毓秀也不回答,自说自话道,“如果云裳没有死,你会不会去找她?” “会”,任哲气呼呼的背过身去。 “你再说一遍。”,李毓秀心猛得一沉。 “会”,任哲又说了一遍便再不也不出声。 李毓秀的脸色开始发白,她再没有问,默默关掉了灯。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几天时间,但现在李毓秀却不由自主把那个跟踪他的男人和这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她隐隐觉得,任哲还有什么事没有跟她说。 第二天李毓秀有些不高兴,也不想去买菜,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 任哲心想她可能对昨天的事还心有芥蒂,也不勉强她,拿了点零钱说去买菜,慢悠悠的走出门去。 等任哲出了门,李毓秀才反应过来,他大病初愈,并不适合走那么远的路。 她简单打扮了一下,匆匆忙忙跟了出去。 外面已不见了任哲的身影。 李毓秀有些不安,她加快了脚步,总算在前面一个拐弯处看到了任哲。 他正在跟一个男人说话。 那人穿着件深蓝色的夹克,戴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李毓秀犹豫了一下,朝任哲走了过去,她觉得那男人和昨天跟踪她的那个人很像,就想看看他的脸。 但她失望了。 那人戴着口罩,将脸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总盯着地面的眼睛。 看到李毓秀过来,男人对任哲说了句什么,便快步离开,那样子,好像李毓秀会突然撵过来。 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李毓秀,似乎真的想看看她有没有跟来。 李毓秀走到任哲身边,一脸不悦的道:“你怎么走那么快?” “我没想到你会跟来。”,任哲笑了笑说。 李毓秀觉得任哲笑的有点心虚,又问道:“那人是谁?” “不认识,一个问路的。”,任哲边走边说。 哼,问路的?你知道这里的路?李毓秀心里暗自想到,但没有说出来。 在心里憋了一天,晚上吃过晚饭,李毓秀开始发难。 “我最近看了一本书。” “哦”任哲正在看书,捧着书把头侧了侧。 李毓秀天天都在看小说,很喜欢言情和重生。 “书上说有一对恋人相爱至深,有一次旅行途中遭遇了抢劫,男生为了保护女生被歹徒杀害。若干年后女孩子结婚生子,却始终忘不了男孩,后来她请了个引灵师把男孩的鬼魂招来,才知道当年杀害他的是现在的丈夫……” “哦”,任哲汗颜,听这个烂俗的剧情很像是盗版的《人鬼情未了》。 “如果你是女孩,你会怎么办?”,李毓秀一脸淡然。 任哲突然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女人的有些假设其实毫无道理,她考验的不是你的智商,而是你的忍耐。 “我会选择和男孩站在一起。” 任哲觉得李毓秀会把她自己比作男孩,但他想得太简单。 “哼哼,你果然忘不掉云裳。”,李毓秀冷笑了一句。 这和云裳又有什么联系?任哲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云裳到底死了吗?”李毓秀又冷冷的问出那个问题。 “别闹了好吗?”,任哲也不客气。 “怎么?不敢说是吗?”,李毓秀突然提高了嗓门,声音有些尖利。 任哲搞不懂她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这么生气。 他放下书,盯着李毓秀,“我再说一遍,云裳死了,死在我的面前。“鬼才相信你的话,任哲,不要把我当傻瓜,你能骗李成刚,能骗警察,但你骗不了我。云裳那样的女人,会舍得自杀?” “嘴上积点德吧,让逝者安息。”,任哲的眼皮没有来由的跳了几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哼哼,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任哲,从你上班你就一直跟我装,以前装纯情,说你和云裳没关系,我信了你;后来又跟我装可怜,好,我伺候着你。但你也别当我是傻瓜好吧。” 听李毓秀这话,任哲越发摸不着头脑,有些迷惘。 他断定李毓秀肯定经历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的说出这番话来,可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还装?”,李毓秀看了眼任哲,像是觉得任哲的表情有些恶心。 她突然低下头打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摔在床上。 是任哲的护照和某国的签证。 这些东西很久都不用,连同任哲都不清楚放在哪里。 第46章 陷害 http://.biquxs.info/

李毓秀不说话,又跑去客厅拿来包,在包里翻了几下,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 护照、签证、银行卡,貌似是要跑的节奏,但是任哲不是她。 “好,那么任哲,现在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护照和签证从卧室的衣柜跑到了客厅的茶几下面,为什么你的银行卡上突然多出了十万块钱。” 又闹鬼了,但这次肯定不是个只会吓人的鬼。 如果真如李毓秀所说,东西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这或许不足为奇怪。 但卡上凭空多出的钱,这才是关键的问题。 谁会突发善心打钱给他呢? 张广亮吗?他至少会跟他说一声。 李成刚吗?他自己都是个穷光蛋。 李毓秀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云裳。 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秀秀,我不明白你想要说什么?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觉得云裳没死吗?”,任哲将语气缓和了下来。 李毓秀余怒未消,还是绷着张脸。 “那你先告诉我,今天路上见到的那个男人到底跟你说什么?” “那的的确确是个问路的人。”,任哲苦笑了一声。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李毓秀干脆背过身,摆出一副不配合的尊容。 “好了,不管什么事,等你气消了再说吧。”,任哲突然觉得脑子里有些混乱,他不明白生活里哪来这么多看不见的人。 看着李毓秀孤单而倔强的背影,他走过去轻轻坐到她身边,想哄哄她。 但李毓秀并不领情。 她一把推开任哲,说道:“把你的手拿开,少碰我。” 她说着站起身,拿了张薄被走出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任哲竖起耳朵,外面没有一点声音。 或许李毓秀也正在竖着耳朵听他的动静。 两个人隔着一张门僵持了起来,屋里变得十分安静。 任哲又把几件关联的事在脑袋里过了一遍。 虽然尚不清楚对方是谁,但其用心显而易见。 那就是要挑拨他和李毓秀的关系。 但他们花上这么大代价,甚至真金白银的不惜拿出十万块钱,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任哲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跟李成刚说说。 让李成刚去查一查,是谁往他的卡上打了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任哲开始迷糊起来。 甚至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悬崖,他和李毓秀就站在悬崖边上。 李毓秀背对着他。 他喊了一声秀秀。 李毓秀缓缓转身对着他。 她散乱的长发中,包裹的不是她的脸。 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竖着的眼睛,没有瞳仁。 任哲吓了一跳,他一哆嗦,从崖上掉了下去。 下面是一片海。 海里有许多巨大的金鱼,睁着鼓鼓的大眼睛。 他想去摸摸金鱼,刚游到跟前,金鱼张开了嘴,露出了锋利丑陋的细牙。 他拼命像岸上游,恍然间却看到岸上一片火海。 火里冒着浓烟,他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一阵紧过一阵的咳嗽过后任哲睁开了眼,他突然感到,房子里到处是烟。 他觉得不真实,又摇了摇头。 烟的气味更大了,其中还夹杂着塑料点燃时的味道,但看不见火光。 浓烟是从门缝里灌进来的。 “秀秀”,任哲心里一紧,从床上弹了起来。 空气一被搅动,烟打着漩往人的鼻子里、眼睛里钻。 呛得人眼泪漱漱的往外流。 任哲捂着鼻子冲过去打开窗户,把头伸出窗外大口的吸气。 等到吸足了,他猛的憋了一口气,又潜回了浓烟里。 浓烟里能见度很低,他依稀看到了门的把手,不及细看便一把抓了下去。 “滋”,任哲赶紧将手缩了回来,手上已扯掉了一块皮。 仔细一看,门把手被火烧得通红。 任哲咬了咬牙,脱下衣服包在手上,这次他不敢再冒失,快速拉动把手转了下去,然后猛的往怀里一拉。 门开了,一道火舌扑面而来。 任哲没有任何防备,被卷起的火焰燎到了头发。 他此刻哪里顾得上这些,往后退了一步,又继续向前。 “秀秀”,任哲大叫了一声。 没人回应。 客厅、厨房早已被火连成了一片。 根本看不清里房间里边的情形。 任哲用衣服捂着鼻子,又猫着身朝里走了几步。 炙热的火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皮肤。 窗帘在烧,四周墙上的壁纸在烧,柜子也在烧。 沙发烧得最厉害。 腾起的火焰直冲房梁,幻化出各种狰狞的形状。 眼睛早已经睁不开了,任哲匍匐在地上,又向客厅里窜出了几米。伸手去摸那些可能是李毓秀身体的东西。 可惜什么都摸不到。 地板已经变得越来越烫,再不出去,他被人发现的时候,一定会变成一只烤熟的羔羊。 任哲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在火光中看到铁门紧闭,李毓秀八成是没有出去。 任哲看不见,摸不到,心里一急,竟忘了提住口中那一口气,张嘴又喊了一句:“秀秀”。 一张嘴的功夫,一口浓烟窜到了嘴里。 嗓子像被蜜蜂蛰了一样难受。 任哲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越咳嗽越出不来气。 头开始变得沉重,大脑也跟着迷糊了起来。 他像个喝醉了酒的人一样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慢慢倒在了火海里…… “如果那天能被烧死就好了”,任哲讲到这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叹息,“那我至少可以带着对这世界的无限眷念离去。” “像只烤全羊一样?”,我笑道。 “呵呵,不一定。你绝对想不到,那一次我并没有被烧伤。” “哦”,我也叹了口气。 “非但没有烧伤,简直是完好无损。因为在关键时刻有人将我救起。” “这是明摆着的事。” “不,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猜猜是谁救了我?”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任哲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抬起头瞅了我一眼,神秘的问道:“不会是你吧?” “哈哈哈,被你猜到了,当然是我。”,我将右手搭上左肩,轻轻的揉了揉,“我是你的盖世英雄,在你有难的时候会驾着七色云彩来救你,你不知道吗?” “这个笑话很冷。”,任哲将手握在了一起,两只拇指一上一下绕了几圈。 “你并不知道是谁救了你。”,我也敛住笑容说道。 “嗯”,任哲点了点头。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躺在田细娥家的床上。 床前站着李成刚。 “又是死里逃生啊。”,李成刚道,“我虽然不信邪,但还是想带你去讲个迷信,你一定是被什么强大的怨灵附身了,不然怎么能这么倒霉。” 任哲哪有心思和李成刚说笑。 他张开嘴,努力了一番,叫了三个字:“李毓秀……”。 他的嗓子像是被烟熏坏了,说话时带着一大片阴影,但还好能听得清。 “哦,她比你好,又没被火烧……消防刚刚把火灭了,正在和田奶奶抢救你家的东西。” 李成刚说着点了一支烟,刚吸了一口,任哲一通猛烈的咳嗽。 “sorry,sorry,你瞧我这猪脑子。你现在肯定不能闻烟味。”,李成刚说着用两个指头把烟头掐灭,剩下的又装进了兜里。 原来她当时并不在屋里,任哲长舒了一口气。 “谁救了我?” “哦,如果当时我在场,肯定是会的……嘿嘿。”李成刚拍了拍新衣服上的灰,那衣服比他的脸都干净,“说实话我们也想知道是谁。” 任哲有些疑惑。 “你楼上没人住,五楼的张大爷最先闻到你家蹿出去的烟,吓得连滚带爬下了一楼找田奶奶。正巧你家李毓秀也在,赶忙跑上去看,防盗门已经烧得打不开。只好报了火警。火警赶到用了一个小时才把火灭了,这时我也来了。走进门一看,哪还有你的影子。李毓秀一下子哭开了,我也心想这下完了,就去床上看看能不能扒拉出你几颗舍利子。没想到走到床前无意往下一看,你小子居然躺在楼后面的空地上。” “再没别人?” “没,就你一个人,李毓秀一看你在楼下,还以为你跳楼了,连推带搡跑下去,在你身上研究了半天,发现你面色红润,呼吸均匀。这才喜笑颜开。” “哼哼,居然还有人会救我。”任哲苦笑了起来。 “啊~对了,我知道是谁了。”,李成刚一拍脑袋神秘的说。 “谁?”,任哲也紧张了起来。 “**,做好事从不留名,只写在日记中。” “滚”,任哲也笑了起来。 这时田细娥踮着双小脚走了进来,怀里抱着着破破烂烂。 身后是李毓秀,红着眼睛,满面愁容,怀里也抱着几样东西。 “哎,火太大了,没留下几件像样的。”,田细娥撅着嘴说。 “人没事就好了田奶奶。”,李成刚看了眼李毓秀,宽心道。 “也是,人没了再多东西也是枉然,是不是小李?”,田细娥冲李毓秀说道。 李毓秀不说话,走到床前把怀里的东西往床上一摔,一屁股坐了下来。 任哲陡然头大如斗。 不说他也明白她为什么这副表情。 她扔到床上那堆东西里,掉出了一件毛衣。 正是很久以前袁媛送给他的那件。 现在正完好无损的躺在那里。 睹物思人,自己买的东西都被烧了,别人送的却还在,李毓秀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任哲也不去触她的霉头,轻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冲田细娥讷然一笑道:“没想到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请您联系一下房东,他的损失我会赔给他的。” “不打紧不打紧。”,田细娥摆摆手说,“已经联系过了,老头说都是些破家什,烧了就烧了,你给他把墙刷一刷,再添几件家具,能住人就成。” 任哲没想到老人们竟然这么好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这事交给我吧。”,李成刚主动请缨,“我认识不少搞装修卖家具的,保证价格合理童叟无欺。” “那我们这几天就先住宾馆吧。”,任哲说着看了李毓秀一眼,她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沉默了片刻。 任哲对李成刚说:“能查到是谁放的火吗?” 李成刚摇了摇头,“火一烧什么都没了,查起来很难。” “那就再帮我个忙吧。”,任哲说。 “查一查最近是什么人在我的银行卡里打了一笔钱。” 听到这话,李毓秀不安的把他看了一眼。 “哦,这个简单,这就去给你办。”,李成刚说着就准备走了。 “别走别走。”,田细娥两手孱着些面白从厨房走了出来,“在家吃过饭再走吧,昨天采的野蘑菇多,不吃掉就放坏了。” 李成刚回过头讪讪笑着抿了下嘴巴,好像就是在等田奶奶这话,他说:“好啊。” 中午的时候,香喷喷的野蘑菇烩面片出锅了。 “不是我吹,我做的这饭是出了名的香,小李在这当片警的时候,老来我家蹭饭,别的不要,就缠着我做这个。”,田细娥无不自豪的说。 李成刚脸一红,边呼啦呼啦的吃着,边冲着田细娥挤眉弄眼。 任哲尝了一口,带着点土味,但味道很新鲜。 李毓秀舀了少半碗,似乎没什么味口,挑在筷子尖上吃得很慢。 不一会功夫,一盆面片被吃得精光。 任哲吃了一碗多些,李毓秀和田细娥吃了小半碗,李成刚把剩下的都扒拉进碗里,他差不多已经吃了四五碗了。 吃得头上大汗淋漓。 其他人早就放下了碗筷,就这么看着李成刚一个人吃。 任哲心想,等吃完饭让李毓秀把东西收拾收拾,他们也该走了,不远处有个连锁酒店,应该价格比较便宜…… 想着想着,他有些闷热,身上一个劲的出汗。 看着李成刚大口的吃面,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继而肚子也有些痛。 好像要拉肚子。 他赶紧站起身来,从桌上拿了点纸往卫生间走。 还没走几步突然又觉得眼花缭乱,口水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脚下一软,眼睛突然上翻,一头栽倒在地上。 恍惚间他听到李成刚喊了一句:饭里有毒。 第47章 远去(一) http://.biquxs.info/

任哲又做梦了。 这次是一个很长的梦。 但像是连续剧一样,并不完整。 梦里有他童年的小桥,有现在钢筋的森林。 有善意的微笑,也有怨恨的怼骂。 有老实的父母,也有严厉的老师。 有熟悉的面孔,也有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还有云裳。 但唯独没有李毓秀。 他寻遍梦境,却找不到她的任何痕迹。 他问每一个遇到的人。 忽而有人说她死了。 又忽而有人说她走了。 任哲急得满身大汗。 他拿手不断的擦,可掉下来的却是鱼鳞一样的血块。 他像绿巨人一样扩开胸膛大吼了一声,慢慢苏醒了过来。 确切的说是耳朵先醒了过来。 他的眼睛还未睁开,便听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对话。 男的是张广亮,女的是李毓秀,两个人此刻正围着一张报告单。 “这个字念什么?”李毓秀问张广亮。 “xun,就是你们吃的野蘑菇,毒蕈碱样中毒。”张广亮解释道。 “可那天大家都吃了,为什么其他人没事,唯独他……”,李毓秀的声音里有些难以置信。 “这就不得而知了,对了,你不是说那个李成刚把剩下的带回去化验了吗?有没有消息。” 李毓秀没有说话,任哲猜她可能在摇头。 半晌,李毓秀突然问道:“你说他这病能好吗?” 张广亮半天不开口,任哲有些着急,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睑似乎并不受他控制,他没有成功。 接着就听见张广亮说道:“医生说过了今天生命再不会有太大危险,但不排除迟发性神经病变的可能性。” “会变成什么样?”。李毓秀有些紧张。 “不知道,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可能会,我是说可能,肌肉萎缩甚至瘫痪。” 李毓秀默然。 “你也别太难过”,张广亮换了个尽量轻松的语气,“他能在两周时间里挺过来,说明身体素质很不错。我们这些人,就数他身体最棒,说不定一醒来就又活蹦乱跳了。” 张广亮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已经躺了两周了吗?”,任哲在心里问自己。 他想看一看现在到底是黑夜还是白天,看一看李毓秀那张一定是楚楚可怜的脸。 但他就是睁不开眼,仿佛入了一个梦魇。 身体软绵绵的,就像是陷在云里雾里,使不出一点力气。 越是这样,他越心急。 他的意念在身体里游走,他想要抓住哪怕一点可以由自己控制的东西。 努力了半天一无所获,那个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没有一点知觉。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左手的指尖突然传来丝丝冰凉。 原来在他尝试扭动身体的时候,一只手碰到了床的护栏上。 但就这一丝丝的冰凉,突然让他燃起了强烈的希望。 任哲将全部意念集中在这只手上,那冰凉的感觉慢慢变得明显。 他的大脑给手指发出了一个信号:握住。 那五根手指延时了好久,才极不情愿的向掌心弯曲。 最终无力的并拢在手心里。 抬胳膊。 任哲又发出了一个信号。 胳膊却像灌了几百吨铅一样沉重,根本举不起一分。 挪一挪。 他只好转变了思路。 这次胳膊像是超重机的吊臂,晃晃悠悠向身体挪了过去,刚好搭在了大腿外侧。 他蜷起拇指和食指,使出全力在腿上掐了下去。 大腿隐隐约约传来了一种钝麻的感觉。若有若无。 任哲此时其实更希望的是一种痛,哪怕痛的大叫才好。 但那钝麻的感觉,也在那一下之后渐渐隐去。 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氧气通过水封时发出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或许是刚才在平心静气的时候李毓秀和张广亮又出去了。 任哲缓了片刻,又一次不甘心的挪动了左手。 这次的目标是他的脸。 他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这条手臂上,以增强手臂的存在感。 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弯曲小臂,直到他感觉手指碰到了像是眼皮的东西才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指压在眼皮上,轻轻的拉起。 这一刻他心里充满了恐惧。 他怕睁开眼睛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 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一点。 他突然感觉眼里洒进了一丝光线。 原本模糊成一片,但慢慢变得清晰。 那是夜灯发出的幽暗单调的光线。 但此刻胜过世上任何一种绚丽夺目的灯光。 任哲心里一喜,手指就滑了下去。 然后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的眼皮,也竟随着手指慢慢耷拉了下去,只给眼睛留了一条细小的缝。 透过这个缝,他看到李毓秀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推着一只折叠的椅子,在正对着他病床的墙边拉开成一张小床,又从柜子里取出毛巾被,身子一矮,轻轻的蜷缩在这张小床上。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站起身,将他的被子从头到脚掖了一遍,盯着窗外发了会呆,才又躺了回去。 过了一会,墙角传来她细密的呼吸声。 任哲并没有睡,他的身体不能动,大脑却比平常更加清醒。 接二连三的阴谋事件已经愈演愈烈。 虽然他尚不清楚这些事件背后有几个人,又是些谁。 但毫无疑问都是针对着他的。 现在最有可能的是两方面的人。 一个是贾伯年的同党,他们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还有一个就是贾虎年。 表面上看他似乎没有理由要除掉任哲。 但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任哲在想,打到他卡里的那十万块钱,很有可能是贾虎年的所为。 不要忘了他曾在任哲那里占了大便宜。 他打十万给任哲,并没有什么损失。 但为什么会扯到云裳?又和护照扯上了关系? 李毓秀又是从何推断云裳没有死的呢? 这些都是悬而未决的东西。 如果他的判断不错,对方是想给李毓秀制造一种假象——云裳并没有死,而是瞒天过海去了国外。任哲因为一些原因要留下来,等到时机成熟再去国外和云裳会合。 这件事听起来有些荒诞。 但从李毓秀的行事来看,她确实上当了。 可是挑拨他和李毓秀的关系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他们想故技重施绑架李毓秀吗? 或许他们认为任哲手里还有一些云裳的东西。 一定这么想,否则任哲没有什么能使他们这么感兴趣。 任哲心里泛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现在他半死不活成了这样,那李毓秀对于那些人而言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他们随时都可以对她下手,以她为筹码要挟任哲。 只要他在她身边一天,她便时时有这种危险。 除非…… 任哲心里突然像是被蛰了一下。 他刚刚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竟然又想自己堕落而去。 听老人说自杀是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老人还说,你的身体发肤都是父母给的,你有什么权利终结自己。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走吗? 这个样子能走到哪去? 哪儿又会给一个瘫痪的人一片生存的天地。 任哲心里这么翻来覆去纠结了一夜,再睡着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 第48章 远去(二) http://.biquxs.info/

又在医院像个植物一样生长了一周。 一周后,医生查房时在任哲身上做了几个小测试,又拿笔灯在任哲的瞳孔上照了半天,将电筒一关装进上衣口袋,回头对李毓秀说,“可以让病人下床试着走两步。” 任哲将眼睛睁开了一个缝——他只能睁这么大,两片眼睑已经严重下垂。 他看到医生转身走了出去,而李毓秀正盯着他的脸,他想冲她笑一笑。 一咧嘴,顺着嘴角流出了一汪口水。 李毓秀皱了皱眉,抽出桌上的纸巾要给他擦掉。 纸巾刚送到任哲面前,他却将脖子一弯,扭向另一边。 就连他那半开不阖的眼,也紧紧闭了起来。 李毓秀细微的表情变化使任哲的心里蓦然腾起了一抹悲哀,伴着凉凉的心痛。 以他现在的情况,即使卑微的活下去,康复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这个医生早已断言。 久病床前,有对人性最大的考验。 这个问题他一直不敢去想,也不愿面对。 但现实终会越来越近,直到摆在面前。 他算是废了,彻底的废了。 但李毓秀没有。 她还年轻,依然貌美,她的生活还有无限可能。 但他,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任哲” 他听到李毓秀轻声的叫他。 他收起思绪,转过头睁开了眼。 “刚才医生的话你听到了没?”,李预习脸上带着牵强的微笑,“我们下床试不试好吗?” 任哲点点头。 李毓秀赶紧放下了病床一侧的扶手,把一双新拖鞋放到了床前。 “来,我扶你起来。”,李毓秀将床板摇起了一些,抱着任哲的上半身使劲一拉,他便松松垮垮坐了起来。 “你坐好了啊。”,李毓秀又抓住他的两条腿往外拉,将他整个人慢慢挪到了床边,又俯下身去,将拖鞋给他穿好。 抬起头来的时候,李毓秀的脸红有些腓红——她其实并没有多大力气。 “好了,现在抱着我的脖子,慢慢的站起来。”,李毓秀说着背过身半蹲下来,双手扶膝挺直上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她将衣袖拉得很高,超过了手肘,露出了那排刺青。 任哲慢慢将双臂前抻,搭在了李毓秀肩上,她温暖的手立即握在了他的手臂上,将他的身体向她的方向一拉,同时双腿用力蹬地。 借着李毓秀的力,任哲慢慢绷直了身体,一寸一寸从床上站了起来。 “能站得住吗?”,等任哲完全站到了地上,李毓秀扁过头问。 “别动。”,任哲嘴里含混不清。 李毓秀不动了。 任哲慢慢将手臂弯曲,将双臂交织在一起,从身后抱住了李毓秀。 他的头轻轻的垂下,脸贴在了她的肩上,尔后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 “松开吧。”,他发出一串鼻音。 李毓秀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将身子往前探出了小半步。 任哲的双臂从李毓秀身上滑下,定定的立在那里。 “太好了。”,李毓秀旋即转过身来,看到任哲没有歪过去,不禁喜上眉梢。 但任哲却在此时心里一惊。 他的一条胳膊正在不由自主向小腹伸去,肩膀也像是抽住了一样变得一高一低,两只手上的手指弯得像鹤嘴锄一样,将拇指包裹在掌心。 他一紧张,迈出一条腿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走出去,全身都像是抽在了一起。 他的脑海里划过了一个镜头——春晚上带两个徒弟行骗的赵本山。 他现在走路的姿势,就是那样,但一点都不搞笑。 李毓秀在一旁看得清楚,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任哲又羞又恼,他咬了咬牙,试着去迈另一条腿。 但那条腿却像是在关节上打了个螺丝,怎么迈也迈不出去。 任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那条迈不开的腿狠狠锤了几下,李毓秀一看急了,上去拉开他说道,“你干嘛。” 任哲低着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含混了一句:“出院吧。” 出院那天正好是六一。 医院旁边的附小彩旗飘飘,广播里放着轻快的歌曲。 任哲突然有些想家,二十年前他过第一个儿童节的时候,妈卖了一桶鸡蛋,给他买了一本《格林童话全集》。 那本书现在还完好的放在家中的柜子里,可是人呢…… 任哲又回到了那栋闹鬼的楼里。 房间刚粉刷完不久,还残留着一些刺鼻的气味。 李毓秀把任哲扶到上床,这时门外响起“咣咣”的敲门声。 打开门,田细娥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门口,一双枯枝一样的干手无处安放。 “听说你们来了,我老婆子就赶紧来看看。”,她说着朝里面探了探身。 “进来吧田奶奶。”,李毓秀面无表情,身子一错,把田细娥让了进来。 田细娥像是有些怕,走到卧室门口就停住了,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任哲,突然就一吸鼻子,哭出了声来。 “都怨我,都怨我,要不是我贪小便宜采什么野蘑菇,也不至于把孩子害成这样。” 老了的人容易留鼻涕,一哭鼻涕就下来了。 任哲看着田细娥伸出手掌在鼻子上抹了一下,从身边抽出张纸递给了她。 “饭很好吃。”,任哲嗡嗡的说,“如果可以,再做一次吧。” 田细娥吓了一跳,转过头手足无措的看着李毓秀。 李毓秀看着任哲,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天可以吗?”,任哲说。 “想吃就给你做。”,李毓秀突然柔声道。 其实关于中毒的事,李成刚已经跟任哲说过,剩下的饭里根本没有毒,毒药的成份在他的碗里。 他记得当时几只碗摞在一起,饭还是他盛的。 他给所有人都盛好饭,才给自己盛了一碗。 这中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为什么中毒的偏偏就是他呢? 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当然现在已没有必要再去想了。 当他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他想,也许挥手之间,所有的一切,留恋的或痛恨的,希望的或厌倦的,都终将过去。 隔日上午,曦光微露,李毓秀便提了只篮子下了楼找田细娥去采蘑菇。 倒不是她勤快,天还没亮的时候田细娥就来敲了三次门了。 人老了瞌睡就少,心里有点什么事越是睡不着。 她昨天答应给任哲再做一顿蘑菇烩面片的。 而且她拍着胸脯保证,这次绝不会有毒。 等到楼道的动静消失的时候,任哲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 几天里,他生出了一些力,开始能够操控身体。 但身体却定格在了那种呆板的病态——像是中风后的病人,但比那更加严重。 走路的时候一条腿拖地,每走一步,四肢便会不和谐的摆动;手指更加弯曲,哪怕拿起一支笔都要大费一番周章。 他一步一步走进卫生间,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肩膀一高一低,脖子偏向一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还有眼睛,无力的眼睑半开半闭,就像一个梦游的人。 他用两手夹着手巾放进洗脸盆里摆湿,在脸上认真的擦了一遍,连同脖子和耳朵后面。 咬开牙膏盖子吃了些在嘴里,夹起牙刷刷了半天,把嘴伸到水龙头上漱了口,又小小喝了几口。 昨夜那些药让他口渴,嘴里还发苦,但他不敢多喝。 头发还有些乱,他只能拿手指勾一勾。 回到卧室,他整理了一下,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只手表一件毛衣。 手表是当初李毓秀送给他的那只。 毛衣则是上次火灾过后李毓秀抢救出来的袁媛送给他的那件。 这倒不是对袁媛念念不忘,只是他听说这个时节那边还有些冷。 戴手表和穿毛衣花去了他二十分钟。 之后他从李毓秀的包里偷了五百块钱。 一切准备就绪——这就是一切。 他站在窗前,最后看了李毓秀一眼。 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但他捱不过这几天。 从他开始在李毓秀眼前抽着嘴角流口水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活就像是在数时间。 别了,李毓秀,若是有缘,下辈子再见。 第49章 吕钟(一) http://.biquxs.info/

时间还不到十一点,李毓秀拖着田细娥回到了家。 “你这娃,咋恁心急,那边还有一片,你今天不去采,保管明天就没了。”,田细娥边走边说。 李毓秀在她前面进了门,手里提着篮子,她没回答田细娥的话,只是呆呆的立着。 “怎么了?”,田细娥绕到李毓秀的身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他走了……”,李毓秀眼睛一红,突然流出了两行清泪。 “啊?”,田细娥一愣,转身向卧室走去。 卧室收拾得整整齐齐。 “不要急,不要急。”,田细娥突然觉得血压有点高,像是安慰李毓秀,又像是安慰自己。 “对了,打手机,打他的手机。”,她说着颤颤巍巍从兜里摸出她的小灵通。 “别打了,手机在那里。”,李毓秀其实早就看到了手机。 手机放在新买的电视柜上,任哲的药,被包成一包扔进了电视柜下面的垃圾筒里。 “这孩子,他这腿脚又不方便,你说他能走哪去?……肯定走不远,我们现在下去找,一定能找得到。”田细娥说着也不管李毓秀,一个人跨出门去。 李毓秀手一松,篮子掉在了地上,从里面蹦出了几个茁壮的蘑菇。 她一脚踢开了篮子,走了两步坐到了沙发上,把头深深的埋进了怀里…… 就在李毓秀黯然神伤的时候,任哲已经打了辆车到了火车站。 车停在站前的广场上,任哲吃力的将外衣口袋拉开了一点,说了一句:“找钱。” 司机会意,小心翼翼从一卷一百里抽了一张。 车费是17块9,司机找了他83,又将找给他的钱和原先的钱卷在了一起,塞进了他的口袋,又像不放心一样拍了拍。 平凡的好人。 任哲想冲他笑笑,但看样子司机有点被他的表情吓到。 他赶紧推开车门下了车。 广场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走卒贩夫包罗众生之相。 但即使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任哲的出现也轻而易举的吸引了周围异样的目光。 他如同后来的美剧行尸走肉里的丧尸,艰难而夸张的踽踽前行,但每一个脚印,又都沉重而坚定。 人们想不通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不在家里躺着,却要独自来这里,难道还想要远行? 当然他们不会问,只会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然后为某一次聊天志异留下一点谈资。 任哲从广场穿过,在售票大厅里以同样的方式买了一张向西的火车票。 他看了看表,离发车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对一般人而言这是一段充足的时间,但对于现在的他——自身变慢的同时时间就会变快——这是一个相对论。 任哲挪动着这个和他不能保持一致的躯壳晃晃悠悠到了一个卖馒头的小摊前面。 摊主一看是个残疾,白了他一眼。 “十个。”,任哲指着蒸笼里的馒头说。 摊主没有动,露出了警惕的眼神。 任哲用一只手拉开了口袋,“钱,在这里。” 摊主向他兜里瞄了一眼,立马换上了一张笑脸,“看你的样子是要去坐车吧。路远了光吃馒头可不行,你看我这还有豆沙包子、扣肉合叶,要不样样来几个,路上换着吃。” 任哲摇了摇头,那摊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又变得无精打采,伸手捻了个塑料袋从蒸笼里数着馒头装了起来。 “一个三块,一共三十。” 他说完把塑料袋往任哲手上一挂,就要将手伸进任哲的口袋。 任哲看了看他的玻璃柜子,上面贴着红字:馒头2.5元。 想要跟他理论,偏偏一着急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伸过一把黑黢黢的手来,压在了摊主粗短的手腕上。 摊主一惊,急忙将手抽开,未及看那人便脱口而出,“你干嘛?” 任哲也身子侧过去一看。 一个脏兮兮的老头正眯着眼冲他笑,趁着摊主不注意,还向他眨了眨眼。 “那你又要干嘛?”,老头拉开架势,指了指任哲,“他是我表弟。” 摊主满腹狐疑的看了看二人,“他……你表弟买了馒头,正让我掏钱呢。” “哦,这样啊。多少钱?我来给吧。”,老头故意把头探到贴着价格的玻璃前面。 “三、三块钱一个,买了十个。”,摊主道。 老头把手伸进裤裆挼了半天,从里面掏出一把零钱,抓在手里一张一张捋展。 “哎哟,少了2块钱。便宜点呗”,老头叫道。 “他么连个馒头都吃不起,穷逼。”,摊主鄙夷的瞅了老头一眼,“你表弟兜里不是有钱吗?” “哦哦,差点忘了。”,老头一拍脑门,用两根脏手指从任哲口袋里夹出张一百的钞票递给摊主。 摊主将钞票接过去捏在手里,瞪了老头一眼,顺手从钱箱里给了老头找了钱。 “咦,你这豆包看着也不错,多少钱一个?”,老头指着橱窗里的豆沙包。 “八块”。 “你直接抢好了。”,老头非常不满,“那肉包子多少钱?” “也是八块。”摊主吹胡子瞪眼。 “肉的为什么和素的一个价呢?肯定是臭肉吧。”,老头说着就要去拿。 “别~”,摊主见识过他那只脏手,赶紧伸手阻拦,但还是慢了半拍。 老头已经把一个肉包子拿在了手里。 “不让看吗?”,老头一瞧摊主那姿势,看似也是上了气,把包子往蒸笼里一扔,“谁稀罕”。 摊子低头一看,只见那白白嫩嫩的发面馒头上四个黑黑的指头印,顿时怒心攻心,“这包子你要是不要?” “不要不要,我就是随口一问。我们已经买了这么多馒头,多了吃不掉。”,老头尴尬的笑笑,“快找钱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经老头提醒,摊主忽然想起手里还捏着一百块钱,嘴角一抽,阴险的冷笑了一声。 “不要?哼哼,你知不知道城头的老鸦有多横?” “咳,咳,怎么还上气了,开个玩笑。”,老头又抓起那个灰头土脸的包子,还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这下可以找钱了吧。馒头三十包子八块,一共三十八呗。” 老头话说的挺快,账算得也溜,但落在摊主眼里简直就像个小丑,摊主不屑的瞅了老头一眼,那样子仿佛在说:“老子还用你教?” 摊主果然又搓了搓手里的钱,正欲将手伸进钱箱给老头找钱,老头却突然大叫了一声,“等等,等等。” 摊主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我表弟这还有零钱。”,他说着把任哲一转,将屁股对着摊主,堂而皇之从任哲屁股兜里摸出个皱皱巴巴的十块钱。 “啊,够了,够了。”,老头把一把碎钱递给摊主,摊主数了一遍后扔进了钱箱,又将一百块钱还给了老头。 “走吧,表弟。”,老头一把搀住任哲,“再不走就赶不上八楼的二路汽车了。” 任哲临走看了摊主一眼,他正巧也看着他,脸上还带着一丝胜利的喜悦。 被老头架着从广场一口气走到检票口,老头才松开了手。 “来,分钱。”,老头将那包子咬在嘴里,两手一摊。 一手是之前小贩找给他的七十,一手是任哲那一百块钱。 他将七十塞给任哲,那一百则装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看吧,我还是很公正的吧,每人一百。”,老头拍了拍他的馒头,从嘴里取出包子,一脸猥琐的对任哲说。 “骗子。”,任哲说完也不理老头,径自朝前走,准备进站。 “咦,我说你这人,怎么还恩将仇报呢。”,老头三两口啃完包子,跟着任哲走了过来。 任哲说不利索,索性也不和老头啰嗦,刚才他冷眼旁观,老头的骗术其实并不高明,他就是在制造混乱。 说白了小贩虽然可恶,老头却更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在利用人性。 第50章 吕钟 (二) http://.biquxs.info/

任哲心想:小贩就一平头百姓,一时贪婪充其量多占十块钱便宜,这老头却反过来坑了他一百,小贩未免有点可怜。 “你懂个屁。”,老头像抓虱子一样把手伸进胳肢窝乱摸,任哲怀疑他身上那东西肯定很多。 “正因为他只是贪小便宜,你哥我才对他略施小惩让他改过自省。真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哼哼……” 老头冷笑一声,将手从衣服里抽出,手里多了张身份证和车票。 骗子也敢拿身份证? 任哲突然有点好奇,想瞧一瞧老头尊姓大名。 “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嘛……想看你就说,我又不是不让你看。”,老头凑了上来,把身份证往任哲眼前一亮。 任哲有些奇怪,这老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低头一看,那身份证比老头干净不了多少,上面的照片比真人还难看,名字上写着吕钟,出生是1942年。 过了检票口,老头依然缠在任哲身边。 “你去哪儿?”,老头问道。 任哲没说话,心里想着:“你不是挺能耐吗?你猜啊?” “那我就猜了啊,你要往西走,西边最远的那个地方。” 任哲突然停住了脚步,又仔细看了一眼吕钟,这老头有些不简单。 “你是什么人?”,任哲一字一句的说,说完他又觉得这话问得有点多余。 坏人会告诉你他是坏人吗? “我是你的贵人。”吕钟神秘一笑,“不瞒你说,哥哥我云游四海,最善长命相之术,我观你面色发黄,双目无神,鼻头暗红,竖纹丛生,就知道——你快要发啦兄弟。” 靠,任哲心里暗骂了一句,他虽然不懂什么命相面相麻衣相之类的东西,但用屁股都想得出面色发黄、双目无神绝不会是什么好的预兆。 他再不想听这老头满嘴放炮了,正巧看到前面不远站着个警察,咬了咬牙加快脚步向那警察走了过去,他料定老头不敢跟来。 果然吕钟在他身后停住了脚步。 “seeyoter~”,他冒了句蹩脚的英语一溜烟蹿进人群找不见了。 任哲松了口气。这脏老头乍一看脏兮兮,一接触浑身上下还透着股子邪气,他现在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跟这种人再多呆上一会,分分钟都有当场毙命的可能性。 时间差不多了,他挪到了靠近进站口的地方,椅子上已经挤满了人。 不知为什么,一到长途车站这种地方,人们压根就记不起传统美德,反而时时处处显露着淡漠或警惕的神色。 任哲也没个坐的地方,只好将身子靠在墙上,从袋子里夹出个馒头来吃。 李毓秀应该已经发现他不见了吧。她是不是会发了疯一样到处找他?手机是他故意放下的,他就是要让她断了牵挂。 再过两天一夜,他们便会天各一方,然后生出一条新的人生轨迹。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那只是对她。 她会在岁月里一点一点将他淡忘,会在某个时候和那个他相遇。 然而他,却必须要将她牢记,因为他必定会陷入更深的孤寂,再不会有人将她代替。 车站的广播响了,该上车了,蹒跚着跨过通道,跨过扶梯,站在绿皮车厢前,任哲又向进站口看了一眼,默默爬上了车。 刚刚落座,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就在对面坐了下来。 任哲一看,吕钟正瞪着一对乌溜溜贼兮兮的眼珠子得意的看着他。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老弟。”,吕钟不计前嫌,大喇喇的说。 他的脸洗过了,手也比之前白净了很多,最夸张的是,不多一会功夫他居然还换了套衣服。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片刻前他还是一脸穷酸乞丐相,衣服一换,又感觉像个奸商——走街窜巷收破烂的那种。 不会这么巧吧?任哲感觉刚刚他的出现是有预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吕钟爬在小桌子上暧昧的说,“我是不是有点飘忽不定的感觉。” 任哲想了想点点头。 “对嘛,所谓高人,就这感觉。”,吕钟开始自我陶醉,高傲的仰了仰头,两鼻窟窿又长又密的鼻毛向任哲表示问候。 “你这衣服……”,任哲只好把视线下移,看着吕钟的大花裤衩和土豪金的背心,心想这衣服又指不定是从哪骗来的。 “你小子别老把我当骗子行不行,真是狗咬吕洞宾。我这衣服是用那一百块钱买的。” “那不还是骗来的。”,任哲腹诽道。 吕钟气得吹胡子瞪眼。 但过了不一会,吕钟又活套了起来。 “我那会跟你说的话你听懂了没?” “哪句?” “你要发了啊。” “吼吼。”,任哲苦笑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还是别笑了吧,挺吓人的。”,因为是始发站,两个人旁边都再没坐人,吕钟脱了鞋将一只脚踩在了座位上。 车厢里顿时弥漫着一股酸爽的味道。 吕钟仿佛还不太过瘾,伸出一根手指使劲在脚指头缝里抠了几下,又对在鼻子上闻了闻。 任哲虽然身子硬了,嗅觉反而更加灵敏,看到吕钟这一连串动作,配上散布在空气里的汗脚味,刚才吃下去的馒头在胃里翻腾。 “看得出你现在很不如意,但是没关系,不要因为现在的一时低迷而气馁兄弟,美好的生活其实在不远处的拐角等你。”,吕钟开始熬毒鸡汤,话里有股传销的味道。 “……据我推算,用不了多久,你会得到一笔财富,重回人生的巅峰。”,传销的味道更加浓郁。 “我需要做什么呢?”,任哲问。 “等”,吕钟一扫那猥琐的样子,一脸郑重。 “你呢?” “陪你等。” 任哲心里全是黑线,吕钟的话他算是听明白了。 吕钟不知从哪看出他这个半条命会发财,所以打算抢占先机靠上他。 但回头一想也不对,这个借口太牵强。 能不能发财未知,现实是任哲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别人避之唯恐不及,而他却主动靠上来。 这家伙接近他一定有目的。 他的脑子里又出现了同学的那张慢慢抬起的鬼脸,“这颗心值多少钱?”。 除了倒卖人体器官,任哲再也找不出自己能被别人算计的理由了。 “想啥呢你”,吕钟打断了任哲的思绪,“看不出你都跟个木头一样了心理活动还挺丰富的。我给你的第一印象就那么差?非要把我想成个坏人才甘心是吧。”,吕钟抗议。 任哲决定再不理他,吕钟这种江湖骗子,最擅长察言观色,你跟他说的越多,就暴露的越多,也就越危险。 所以不管他再说什么做什么,任哲就抱定主意无视他,管他怀着什么目的。 火车开动的时候,任哲爬在了桌子上开始假寐,装着装着真睡着了,迷迷糊糊睡了很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 对面的吕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那女人长相清丽,隐隐和云裳有几分相像。 任哲盯着她发了会呆,换来了那女人一通白眼,他赶紧把头埋进怀里,掏出个馒头吃完,又爬在桌上打起盹来。 第51章 吕钟(三) http://.biquxs.info/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醒来,天蒙蒙亮,口中有些干渴,绷直发硬的身子找了找感觉,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任哲四下看看,火车依然摇摇晃晃的在山岳间穿行,乘客大多倒头酣睡。 趁着没人任哲赶紧上了趟卫生间,出来站在洗手台前,左右看了看,打开水龙头把头伸过去灌了几口凉水,然后才开始往脸上撩水洗脸。 变形的手捧不住水,动作又不协调,洒了一些在外面。这时就听脚下传来了“哎呀呀”的声音,洗脸台下伸出一只手,接着是一张讨厌的脸。 吕钟睡眼惺忪却满面怒容,“他么的人刚梦见搂了个妹子就被人家吐了一脸口水……,你赔我妹子。” “赔不起”,任哲关掉水龙头往回走,心想这老骗子怎么跑到了这里。 吕钟也不睡了,从洗脸台下钻出来,拍了拍衣服跟了过来。 回到座位上时,对面那女人也醒了,正在给宝宝喂奶,看到吕钟冲他笑了笑要起来让座,吕钟赶紧摆摆手,挤在任哲旁边坐了下来。 任哲和身旁的人大感不满,这家伙自己献了殷勤,反过来欺负别人。 任哲又狠狠瞪了吕钟一眼,却发现这家伙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女人的胸,他甚至还听到了吕钟咽口水的声音。 女人也觉察到吕钟异样的眼神,窝了吕钟一眼,赶紧把身子向里转了转,脸色倏地变得通红。 吕钟有些不好意思,打了个哈欠对任哲说:“表弟你饿不饿?” 又来了。 “我不是你表弟”,任哲觉得有些丢脸,这人身上现在有几个标签,分别是乞丐、骗子和色鬼,虽然暂时看起来无害,但绝不能让他再像个猪皮膘一样粘在身边。 吕钟悻悻的起身离开了座位,不一会功夫,就听他远远喊道:“让一下,让一下。”,走近一看,原来端着两筒泡面。 任哲也是饿了,闻着泡面的味道想流口水。 吕钟很仗义的放了一筒在任哲面前,自己抱了一筒倒撅着屁股坐下呼啦呼啦吃了起来。 任哲忍了忍,从桌上拿过袋子,取了个馒头闷声吃着。 吕钟没几口便吃完了一筒,仰起脖子连汤都喝了个干净,一转身却见任哲那筒还原封未动,抿了下嘴唇有点疑惑,“你咋不吃呢?” 任哲没说话。 “吃不到是不是?吃不到你早说呗。来,我来喂你。”,吕钟说着端过面碗用叉子在里面搅了几下,高高挑起一束面。 “张嘴。”吕钟像哄孩子一样把碗对到了任哲嘴边。 任哲却将头向旁边一拧。 “你干嘛?”,吕钟声音里带着些恼火。 “我怕有毒。”,任哲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被四周的人听见。 大家都警觉的抬起头来看着吕钟。 “这娃……”,吕钟虚笑了两声,“你不吃我可就吃了。” 没有人回应,几双眼睛还在盯着他。 吕钟将手缩回到自己跟前,装模作样的把面又抖了几下,却迟迟不下嘴。停了三五秒,就见他喉咙滚动,嘴一张,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哎哟,我好像也吃不下了。”,吕钟圆辨道,“那你要不吃就倒了吧。” 说着站起身抱着两只面碗走向了垃圾筒。 周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那女人小声问任哲:“他是你什么人?”。 “不认识。”,任哲实话实说。 女人刚想说什么,却见吕钟又走了回来,便噤口不言,将婴儿往怀里紧了紧。 吕钟坐到座上也不说话,抱着膀子瞅了一圈,见大家都当怪物一样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侧目看着窗外表示视而不见。 不过坐了一会,他就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再度开溜。 看着吕钟裤裆里蹿了猪毛的那样,任哲心中更添了几分隐忧。 以他的经验,像吕钟这种草根一样的人,别说一筒泡面,你就是给他头猪他也能吃得完,只吃一筒泡面就把饱嗝打得跟放屁一样,怎么可能。 除非真被他言中,给他的那筒面里还加了什么东西,所以吕钟才不肯吃。可是能加什么呢?毒药、毒品还是蒙汗药?吕钟到底怀揣着什么目的? 他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只要吕钟还在他身边,他便如同砧板上的肉,不论吕钟对他报有什么目的都毫无反抗之力,最好的办法是提前下车,甩了这个人。 火车一路向西,中午的时候穿过乌鞘岭,下午四点左右停在了一个小站,停靠5分钟。 吕钟去上厕所没有回来,任哲觉得机会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在上上下下的人流里淌过,从另一截车厢的出口下了车。 这时汽笛声再次响起,任哲没有着急出站,他等着车门关上,火车慢慢启动,又从那扇车窗看到吕钟的身影,这才安下了心。 出了车站,沿马路走着。 任哲之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在这下车,是因为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甚至还有几个熟人。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西部小城。 没有大城市那般繁华,却多了几分宁静。 窄窄的街道上人不多,反而透出了几分祥和。 在六月的骄阳下,散发出了一种老照片的颜色。 任哲感到了一丝发自深心的亲切,虽然只来过一次,但却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想到家,他突然想起了妈妈。 出院后他只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因为说不利索,也并没有多说。 都是妈妈电话那边唠唠叨叨。 那天妈妈说了很多,从张家的猫说到了李家的狗,没完没了。 任哲就那么拿着电话一直听着。 他知道自己将要失去的,是哪怕那么渺小的生活…… 前边路上停着一辆红色出租车。 任哲收起思绪招了招手。 车便开了过来。 “去哪师傅?”,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问。 “焉支乡灵石村,知道不?”,任哲欠着身问。 “知道知道,我正好去那,不过你得一等,我还要拉个客人。”,司机说。 “成”,任哲道。 “那就上车吧,他也估计快来了。”,司机熄了火说道。 任哲打开司机身后车门慢慢坐了进去,司机点了只烟悠闲的抽着。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你去灵石那么远的旮旯干么去?” “我上学的时候在那支过教,认识了几位老乡,顺路过来看看他们。”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任哲没有说话。 看样子他并不信。 等到司机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有人提着一包东西拉开副驾驶室的门坐了进来,转过头将东西往任哲身旁座上一塞,冲着任哲说道:“嗨,又见面了。” 任哲大惊。 竟然是吕钟,熟悉的声音,阴魂不散的嘴脸。 明明看着他坐在火车上离开,怎么一转眼又出现在这里? 他的鼻子此刻红得出奇,鼻子上的黑头颗颗饱满,一眼看去就像脸中间镶着只草莓。 “你……没走吗?” “那个我走了,这个我还在啊。”吕钟嬉皮笑脸的说。 他一开口,车里全是酒气。 任哲还发现,他的衣服又换了,这次是件中规中矩的格子衬衣。 任哲的头有些大了,如果之前说吕钟有些古怪还说得过去,但此刻,这古怪就变成了诡异。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说了嘛,我是你的贵人。你旁边有吃的,刚在商店买的,有毒,你别吃。开车吧师傅,咱们去灵石村。” 吕钟一口气说完转过身去,不一会前座上响起了呼噜声。 任哲打开那包东西,除了酒,全是吃的,鸡腿卤蛋方便面饼干什么都有。他也不客气,挑了一个最大个的鸡腿,扯开包装吃了起来。 既然躲不掉,就先享受着吧。 第52章 山祸(一) http://.biquxs.info/

说起西部,在很多人的概念里,可能要么是层峦叠翠的巴蜀之地,要么是沟深壑立的茶马古道,或者是白雪皑皑的连绵不绝的山脉,再或者又是一望无垠戈壁大漠。 然而任哲现在所处的并不是这些地方。 他的本意要去一个极西的地方,那里遥远而神秘,是文明古国绵延五千年神话里神的居所。 就像是大象临终时会踏上安息地一样,任哲也想给自己选这样一个地方。 死和生同样圣洁,既然选择不了生,那就选择最向往的死。 然而吕钟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当他沿着丝绸之路去探寻自己的埋骨地的时候,却因为这个陌生的男人滞留在了途中。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很奇特。这是河西走廊的一片很小的区域,这里地处高原,但南面是山,西面是戈壁,北面是草原,东面则是沙漠。再往前走,还有红色油彩一样的丹霞地貌。这里就是一个神州地形的缩影和合集。 曾经几何时,他意气风发、风尘仆仆的来到过这里,给高原山区的孩子们传授知识,讲外面的世界。 然后,他也在震撼中受教。 或许是人穷志短,或许是蒙昧无知,但怎么说呢,贫穷的地方精神反而富足。 贫瘠的土壤滋养着小小的欲望,就像东边沙漠里的一种叫作梭梭的野生植物。 只要给我点雨露,我便回报你碧树莹花。 灵石村离县城70多公里,在焉支山区。从县城出发,要坐两个多小时车,穿过一段国道,到了饮马河再驶过一段崎岖的山路,然后下车,步行半小时左右才能到达这个三十来户人家的小山村。 任哲第一次到灵石村时,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夏天。 当他拖着周大伟慵懒的身子出现在村里那所破旧完小的时候,学校校长兼唯一的老师牛根宝的儿子牛文学刚好一巴掌将一个皮厚瓤红的大西瓜拍成两半。 看着嘴皮子干巴巴的两个人,牛根宝将两半西瓜各插了一双筷子推到了他俩面前。 周大伟正被晒得嗓子冒烟,端起一半西瓜也不客气便吃了起来。 任哲倒留了个心眼,看着牛根宝那个半大小子两眼盯着西瓜咽口水,便把另一半推到了牛文学面前。 牛文学看了看他爸,没有接,也不说话,牛根宝扶了扶他那副腿上缠满黑胶布的眼镜,又把西瓜推到任哲跟前,抿了抿嘴说:“他不吃,要吃的话还有哩。” 任哲也是渴了,没再多想便把另外一半西瓜吃完了。 牛文学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休息了一会牛根宝欢天喜地的领着他们去和娃娃们见面,回来的时候就见牛文学一个人倒撅着屁股在墙旮旯里啃瓜皮。 见任哲和周大伟一言不发看着他,十来岁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拿袖子抹了下嘴,傻笑着说:“瓜皮真好吃。” 后来他们才知道,山里不种西瓜,只有小贩开着三轮拖拉机走家串户的叫卖。因为当地的西瓜还没到上市的时节,加上又在山里,所以西瓜价格还有些高。牛根宝也是破例拿粮食换了一个给儿子尝鲜,却不料被任哲和周大伟给吃掉了。 对于这件事任哲和周大伟都感到愧疚,周大伟为此还偷偷进了一趟城,买回来一大袋水果。本来想补偿牛文学,却被牛根宝分给了村里的娃娃。牛文学只分到了一根香蕉,但他捧着吃了一个下午…… 山里娃老实,你问他们:“你放羊是为了什么?” 他们真会回答:“挣钱。” “挣了钱干嘛?” “娶媳妇。” “娶媳妇干嘛?” “生娃。” “生了娃干嘛?” “放羊。” ………… 这是一个老梗,却真实存在。 他们也知道山的那边还有人、有海,有诗和远方。 但他们还是带着深自骨髓的故土情结。 当初,任哲觉得这种东西是落后,是愚昧,是自甘堕落,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境遇的改变,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认识还是有些肤浅。 其实在山民走不出大山的背后,除了因循守旧的本份外,还有化不开的乡情和守土的责任。 这些年很多外出务工的人开始回乡创业,难道是资源禀赋变好了,还是区位优势发挥了? 其实都不是。 是人们的意识觉醒了。 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 家即是国,国即是家。 很多漂泊在外的游子在陌生的环境里奋力打拼,无论贫穷富贵,到最后总会想到落叶归根。 面对贫穷,我们应该做的是改变,而非逃离。 故国的秋,才是你梦里的那片天。 整理了一下思绪,任哲才发现车已经上了高速。 这时天开始变得阴沉。 六月的天…… 沿着高速走了有半个钟头,前面反向车道上突然出现了闪着警灯的警车,出租车慢了下来缓缓驶过。 任哲透过车窗向外看去。 对面车道上一辆崭新的卡宴不知以多高的车速撞上了防护栏,严重变形的车头打了个转冲着来路,前排两个车门大开。 车后不远的防护栏上软软的挂着一个年轻女人,女人仰面朝上腰肢支在防护栏上,五体倒垂摆出一个献祭的姿势,很有一种神秘的仪式感;黄色的长头发盖在脸上,看不见长相;蓝白条相间的齐p连体裙和黑色的丝袜使这具丰满的身体透着丝丝诡异的诱惑。 对,诡异的诱惑。 现场看不见一滴血,但身体只剩下了一条腿,另一条腿连同丝袜一起被齐根切断,落在了不远处的反向车道上。 那是一条浑圆结实的大腿,像是服装店里假人的残肢却更加性感,但此时,却让人避之不及,出租车小心翼翼地绕了个弯,从断腿旁开过,任哲清楚地看到,那条腿的一端还套着一只红色的高跟鞋,而另一端——似乎是以巨力从屁股上剥离,带着白花花的完整关节。 出租车司机也多看了两眼,转过头咽了口唾沫骂了一句:“真他妈晦气。”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伸出一只手在操作台上猛拍了两下,操作台中央的那个太阳能的金色小**又咿咿呀呀转了起来,出租车司机这才欣慰的叹了口气。 任哲又看了眼那辆车,挂着本地的牌照,还是个炸弹号,看起来车主应该是个有钱人。 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吕钟也在盯着窗外。他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的样子,若有所思。看不出一点醉态,也不像之前那样猥琐。 “这个地方叫红果子井”,司机有口无心的说,“这几年一直不太平。说来也怪,这里每年都要撞死一两个人,听说不是当官的就是有钱人。看来这儿的神仙也仇官仇富呢。” “哼哼,那可未必。”,吕钟冷笑一声,“神仙又不是愤青,说话做事不带脑子。” “你跟我较劲没用,事实就是这样”,司机一脸不屑,“刚才这个我不清楚,但去年和前年的几起车祸,都是在这附近。前年撞死了一车当官的,去年撞死了一个修路的和一个开矿的全家,不是大官就是巨有钱,这总不是我编的吧。” 吕钟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凝重的沉默。 任哲坐在后座也心事重重。 车祸其实是人祸,有时候只因为一点小小的疏失,一条鲜活的生命便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凋谢,这是何其沉重的代价?所以哪怕是任哲这样被生死纠缠的人,遇见了也难免有些心塞。 大约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车子开到了饮马河边停了下来。 司机熄火下车,跑到河岸边观望了一下,向车上二人挥了挥手,示意让任哲和吕钟下车。 吕钟走下车,任哲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来到河边。 “对不住了二位,河里水位太高车会淹死在河里。我只能送爷们到这儿了。” 任哲看着河面,饮马河里奔涌的河水将那条本就千疮百孔的漫水路面一分为二,两端竟隔了十来米远。当地财力有限,不要说给一个30多户人家的村庄架桥,就是能修出这样一条通村道路已属不易,所以到了雨季,灵台村的村民过河时会向河的下游走几百米,那儿水流相对平缓,有一条横跨河两岸的钢索,摸着钢索徒步下河就能到达河的对岸,这是进出的唯一办法。 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任哲有些着急,车过不去意味着前面十多公里的山路也要走着去,以他现在的身体,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吕钟倒是不急,他取了一包花生米抓出一把嚼在嘴里,又递给了出租车司机,看样子他们还挺熟悉。一丝阴谋的味道又爬上了任哲的后脑。事出反常必有妖,吕钟一路随他而来,好像是吃定了他,现在又显得和出租车司机如此暧昧,他究竟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我要过河。”,任哲对吕钟说,他其实是在试探吕钟,如果吕钟还执意坚持跟他一起过河,那么他便不再往前走,就在这等其他人来。 没想到吕钟对他的话并没有多大反应,甚至摊开一只手掌做了个“悉听尊便”的手势。 任哲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免犯难了。 他现在走路都费劲,想要摸着钢索过河保不齐就变成庙里的泥菩萨了。 但既然话说出来了,身后还有两个人四只眼看着,硬着头皮也得装下去。 任哲蹒跚着向下游走去,吕钟果然没跟过来。走了好久,任哲终于看到了钢索,钢索的这头固定在河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另一端隐没在对岸的芦草里。 任哲先将身体靠在钢索上压了压确定没问题,才把两只胳膊抬起将钢索夹在腋窝里,让整个人挂在钢索上,然后顺着钢索慢慢走下河去。 饮马河是典型的季节性河流,河里的水是身后冷龙岭上刚刚消融的雪水,冰冷刺骨。刚刚下河,任哲便被河水激得全身打颤,他咬着牙往慢慢往前移,河水没过他的脚面,也慢慢的往上移。起先水的力量还如同一只轻柔的手,但越往河中心走,水的冲击力就越大,等到河水没过腰身的时候,人已经站不稳了。河水的最深处大概没到了齐胸的位置,这个时候任哲已如一件挂在风中的衣服一样飘了起来,好在他死死的夹着钢索,还能勉强向前移动。 在水里扑腾了小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湿哒哒的上了岸,空气的温度比河水高出很多,所以并不觉得冷,他只是觉得累。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在上岸的瞬间被冰冷的河水抽走了一样。 任哲一上岸便倒在了苇草丛边的空地上,仰面朝天大口的喘着气。天色又暗了些,他看了看表,已快接近六点。 现在对于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任哲有些后悔,这山里他并不熟悉,这要是走着去,按他的身体走到就该是后半夜了,但是不去的话,只能在这河边过夜,总不能再顺着钢索爬回去吧。 任哲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眼前的天空里突然挤进了一颗人头,这把任哲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还是那个熟悉的鼻子,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吕钟眯着眼想说什么,还未开口先是一个酒嗝,熏得任哲只想当场晕过去。 “你咋才来咧?磨磨蹭蹭的害得我都喝醉了。”,吕钟无耻的笑道。 任哲一转头,只见他手里提溜着一瓶白酒已经所剩不多,而他的衣服还是干干净净不见一点水份。 “你怎么……”,这是任哲最关心的问题,他一边说着一边找那个出租车司机。 “别看啦,司机早回去啦,除了我这会没有人愿意陪你。” “怎么过来?”,任哲这时方才把一句话说完。 “我啊,biu~的一声就过来啦!”,吕钟说着伸手虚空画了一条抛物线。” 任哲不再说话,白了他一眼表示鄙视,吕钟看在眼里也不计较,不知从哪摸出包方便面丢给任哲。 “快吃吧,吃完了还得赶路。”吕钟不说笑了,靠在一块石头上望着山里又大大闷了一口酒。 “你确定你跟我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任哲一次说不了这么多字,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现在更加确信吕钟能读到他的心思。 果然默念完后吕钟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吃完方便面,任哲从地上坐了起来,把塑料袋和料包塞进了兜里,不乱扔垃圾是他多年养成的好习惯。 “走吧。”,吕钟拍着屁股看了看任哲,又抬头看看天色,报怨道:“希望明天日出的时候能到。” 两个人一左一右在山路上前行。 接近夏至,天黑的极晚,虽然是阴天,但走走停停一直走到晚上九点多,天色才真正黑了下来,这时路还尚未走到三分之一,但已入山,路开始变得崎岖起来。 一路上任哲始终和吕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为他心里没底。 等到天色完全变黑的时候,四周也跟着变得一片漆黑。山路上静得能听见路边溪流淙淙的水声、两个人的脚步声和粗细不均的呼吸声。 任哲不敢贸然前行了,山路盘山而建,很多拐弯的地方一边便是悬崖,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下去。他停下脚步踟蹰了起来。黑暗里走在身前的吕钟叹了一口气,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从身上摸出了一只小小的狼眼手电打亮前方的路。 “果然早有准备,连家什都带齐了。”,任哲心想。 黑暗里吕钟又气呼呼哼了一声,直接把手电摔在任哲手里。 “狗咬吕洞宾,我又不是看不见。”,吕钟说完便负气一样独自向前走去,走出几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阴阳怪气笑了起来,笑完又放慢脚步等任哲上前方才又并肩走了起来。 这人时时处处都透着古怪,像是无害但又过于神秘,任哲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约莫又走了十多分钟,拐了一个弯出了一条喇叭口,前边有一块大的谷地,但草深林密,黑暗里那些挺拔的嶙峋怪石和高大的乔木影影绰绰,使这片山谷显得有些诡异。 刚进谷地平地里便起了一阵妖风,吹得任哲还未干透的衣服贴着身体极不舒服。他突然觉得有些阴冷,就这自己还套着毛衣,他想看看走在一旁只穿了一件短袖的吕钟。 目光刚刚触及,就看到吕钟正在向他扑来。 按捺不住了,终于要行动了。 惊得任哲一个机灵,却在一瞬间不知所措,呆呆立在原地。 吕钟扑到任哲身边,一手抢过他手中的狼眼手电直接关掉,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呵呵,原形毕露了。”,吕钟劲大的出奇,任哲虽然无法反抗,但却忍不住想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时突然想笑。或许是是心里的那个猜测得到应验了吧。 但随即,他的脑海里听到了一个声音,吕钟的声音。 他在他脑子里说:“笑个屁,不要出声。” 僵持了几秒,没有等来吕钟下一步的动作,却等来了一抹光亮。 任哲心里百感交集。 在这荒山野岭偏是吕钟动手的时候能出现一丝光亮,是否老天也觉得他命不该绝?任哲感到吕钟又冷笑了一声。接着一辆车从喇叭口缓缓开了过来。吕钟拉着任哲向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山脚。 车慢慢的走着,似乎是辆好车,在颠簸不平的乱石中也能走得四平八稳。车头的灯光柔和,淡淡的绿光一点都不刺眼,驾驶室内的顶灯亮着,能看到开车的是个女人,染着一头金黄的头发,穿着蓝白条相间的短袖…… 第53章 山祸(二) http://.biquxs.info/

任哲怵然,这开车的女人竟然和白天在路上见到的那个死得不能再死的女人穿的一模一样,而此时的女人,也决然不像个活着的人。 这时车又近了很多,再看车牌,是那辆炸弹号的卡宴没错。 任哲感到头皮阵阵发麻,如果不是吕钟此刻捂着他的嘴,他恐怕是要叫出声的。 车从他们身边缓缓驶过,没有发动机的轰鸣,就像是悬浮在空中,女人呆滞的双目平视前方,好像也看不见他们。 更加诡异的是,在车经过后任哲才发现,在车后竟然跟着一条硕大无比的狐狸,狐狸全身火红不带一丝杂毛,比人还要大上一圈。 这么大个家伙从身边经过,任哲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心脏在腔子里狂乱的撞击,人却只能压抑着瞪大两只眼目送它经过。 等到车和狐狸又往前走了七八米,吕钟才如释重负一般将捂在任哲脸上的大手拿开。 任哲或许是太过紧张,盯着狐狸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那边已经走过的狐狸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看向任哲,两眼发出幽幽的绿光,连同车里的女人也一起回头死气沉沉的盯着任哲。 这次连吕钟都被惊到了,他一个箭步挺到了任哲身前张开双臂挡住了任哲的身体。 狐狸双目里的绿光更盛,亮的像两团燃烧不息的鬼火,大约亮了几秒后,绿光又慢慢变得柔和,最后狐狸摆了摆头,两团绿光渐渐熄灭,它方才赶着车淌过小溪向远处走去。 此时任哲已是满头大汗,他伸手拍了拍吕钟,吕钟似乎还有些疑惑,被任哲一拍吓了一跳,转过身摆了个防卫的姿势。 “谢谢你”,任哲小声的说。 “哦”,吕钟还陷在坏人的角色里无法自拔,任哲一声“谢谢”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小意西啦。”,吕钟又变得不正经了,他打开狼眼手电,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经过刚刚的一幕,任哲对吕钟的看法有了180度的转变。 危急时刻方显本色,现在任哲更倾向于吕钟是个世外高人了。 “刚刚我们看到的是真的吗?”,任哲在心里问。 “啊?”,吕钟明显还是不在状态,但任哲不像吕钟,能看透别人的心思,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这个……”,吕钟语气游移不定,似乎在权衡该怎么说。 过了一会,他方才开口道:“我们刚刚遇到的这种情形是精怪摄人。你也看到了,是只狐狸精。” “可是白天明明有警察在现场处理,它们怎么能把人弄到这里?” “白天看到的或许只是障眼法,像这种得道的精灵,弄出些障眼法很容易。” “那它们把人弄到这里是什么目的?” “化形,就是俗话说的变成人。它们要用那张人皮。” “不是说变就变吗?还要用人皮?” “电影看多了吧,你以为是x战警里的魔形女吗?想要变成人,总得有个模子吧。” 任哲更加疑惑。 “那可以变成别的什么吗?” “理论上说是可以的,但凡能成精的东西,自身本就带着比较强烈的灵气,你听过狐狸精听过白骨精总没听过桌子精凳子精鸡精吧,有哪个精灵拼了几百年的道行会为了变成一个更低级的东西呢?人是万物灵长,能幻化成人是每个妖精的梦想,跟你们现在想做个有钱人一样一样。” “照你这么说,那人岂不是更容易成精?” “是啊,没毛病,人精你没听过吗?” 吕钟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任哲分不出他说的哪句是假哪句是真。但刚才的一幕确实把他培育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观捅了一个大大的窟窿。倒是吕钟看起来对这些事并没有那么吃惊,而且还能够提前觉察,任哲越觉得吕钟不简单了。 “你也是同道中人吧?”,任哲小心翼翼的这么想。 “什么叫同道中人,你的意思我不是人呗?”,吕钟对任哲的心理活动嗤之以鼻,“我要是妖精,第一个就吃了你。”,他吓唬说。 任哲咽了口唾沫,那只狐狸比动物园里的黑熊还大,吃个人应该毫不费力。 他想到片刻前狐狸明明发现了自己,但不知为何却又漠然离去,难道它是怕吕钟? “咳咳”,吕钟干咳了两声,“这个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它肯定不是怕我,山里的东西,性子野又没见识,我就是再厉害不亮出点本事它也是不会怕我的。所以我也不想惹事,使了点小手段等着它过去,谁知道还是心急了些让它给发现了。至于它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就不得而知了,但这应该不是它的风格。” “那它的风格应该是什么样的?” “吃了你。” “不开玩笑。” “不是玩笑。中华五千年的历史,搜神志异卷帙浩繁,但多是故老相传,真正亲历不以讹传讹的凤毛麟角,经历了又能回来讲故事的更是少之又少。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本身能够见到这些东西的概率极小,而且还需在特定的环境,但凡让这些东西察觉到了,能生还的概率更小,所以我很严肃的告诉你,它看到了你而又没有动你,并不代表你就安全了,若没有其它什么原因,那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理由了……” 吕钟一口气说了三四个成语,让身后的任哲觉得这个老骗子顿时身形高大了不少,背影也变得伟岸。但他不知道的是,黑暗里吕钟的神色已变得肃穆。 “什么理由?” 吕钟像是没有感觉到任哲的心声,自顾自的向前走,他当然知道任哲的疑问,但让他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任哲:因为它看出你是个将死之人。 人在神识不全或大病缠身的时候总会看到一些异像,过去全部归咎于迷信,但现在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这种现象与磁场和脑电波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任哲能够看到那只狐狸,与他现在身体的状况有关,而吕钟在狐狸经过时从背后捂住他的口鼻,也是类似的原理。 “那么到底是你厉害还是那东西厉害。”,任哲当然不知道吕钟的心思,吕钟完全一副点评嘉宾的姿态,让任哲心里不免要对比一番。 “嘿嘿”,吕钟冷笑一声,“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是执法者它是公民,你说谁厉害?” 任哲瞥了一眼吕钟,他的这个比喻十分暧昧,执法者和公民?任哲心里暗想到了那些年红遍报端网络的城管和小贩,那真是——搅动社会神经的一对存在。 “我说……”,吕钟像是很无语的样子,“你的心理咋恁阴暗。城管、拆迁这些问题的根源是法制不健全,并不说明执法者的素质和能力。但于我们,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我们的律法是一部大法,自带修正保持公平,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违背,包括人。所以我作为执法者,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制裁不守规矩的各类东西。” 任哲此时已经彻底沦陷成了小白,吕钟的话云里雾里要放在平时人能直接把他送精神病院,但任哲却有点相信,只是他不知道吕钟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什么,“法”又指什么,如果可以给他一本概论,他倒是很愿意去读一读的。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既然所谓的“他们”也有法可依,而吕钟又是执法者,那么他为什么对这种妖怪害人的事熟视无睹甚至躲躲闪闪呢? “幼稚!天理昭昭,万物守道,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你看到的善就一定是善?恶一定是恶?很多事情,绝非你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妖精想要得道,就要受到更加严苛的限制,如果没有其它因素的影响,是决计不会罔顾人命的。” “但你也听到了,这一带一直不太平,连续几年车祸不断,连老百姓都觉得邪乎,你敢说一定与刚才的妖怪无关?如果世界真那么和谐美满,要你这所谓的“执法者”又有何用?”,任哲算是看出来了,吕钟虽然有些本事,但毕竟是人,与那种超自然力量还是实力相差悬殊,所以他高深莫测找了一大堆托词,总结起来就两字——吹牛逼。 这一次吕钟读到了他的心思却没有生气,他迈着碎步佝偻起身子,脚下的石子被鞋子研磨出一阵杂乱的摩擦声,正如他此刻的心绪。 其实任哲的话一语中的,早在红果子井的时候吕钟就觉得那起车祸来得蹊跷,女人一条腿被生生撕扯下来抛了老远,但现场却不见一滴血,出现这种情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断肢的时候女人已经死了,而且不是刚刚死亡。至于死亡的时间其实也很好推断,从女尸裸露的皮肤还没有形成尸斑可以看出不会超过半个小时,以车的损毁程度大概能判断车速。车应该开着定速巡航,而女人应该就是死在从饮马河到红果子井一段。加上刚才碰到的狐狸赶尸,吕钟已经基本确定这是一起妖怪害人的事件。 让吕钟为难的是,妖怪害人也分不同情况,一种是顺其自然,就是天道已经设定好了女人应该死在这,成为狐狸化形的模具,而狐狸也感应到了上天的安排,准时到这儿来“取货”——这一类就像是生老病死瓜熟蒂落一样无可厚非;而另一类就是孽畜胆大妄为,自作主张攫取人命——这一类就像是果子还没有成熟,嘴馋的孩子迫不及待一棍子敲下来偷吃,这当然是无知的表现,因为不光这颗果子并不好吃,弄不好还要被大人拉过去揍上一顿。这顿揍,对于包括妖在内的很多东西而言叫作天谴,或者叫劫,这个挨揍的过程便是渡劫。渡过了,然后大人心一软念及都是自己的孩子,大手一挥饶恕了,兴许打一棒子还会给颗枣;失败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所以像这种偷吃禁果的事再牛掰的妖都会三思而后动,一般并不会让人太操心。 听出租车司机的描述这一带经常有人车祸殒命,频率有点高,听起来并不像自然事件。如果真的是妖怪所为,它们要那么多人皮干什么?须知每个妖都只有一次化形的机会。难不成这片风水太好妖精组团得道?如若不然,那便是妖怪有组织犯罪了。吕钟的难处就在于,他虽嘴上跟任哲说山里的妖纯属野生不识体统,但心底里清楚,那狐狸冲着他们暗送秋波时早已将他看了个通透,就如他看人家是一样的,况且这是人家的地盘,即便自己真有日天的本事,也抵不住对方妖多势众,再强的高手也架不住群殴啊!所以他由此断定那火狐狸决非是给他面子才挥一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这其中必有隐情,要命的是他真不知道隐情是什么。若真是顺其自然的事,就算让他提点礼物登门道贺又何尝不可;但若真是妖怪作孽,那他还须做好除魔卫道的准备呢。这可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第54章 山祸(三) http://.biquxs.info/

为免节外生枝,吕钟加快了脚步,身后挂着个拖油瓶,不管做什么都会碍手碍脚,有什么事先等把任哲安全送到再说。走了半晌,回头看时,却不见了任哲。吕钟心头一惊,别人倒霉八辈子就是血霉了,你这都几世了,命运还是这么差,当初到底造了多大的孽啊。 吕钟赶紧调转回头,顺着来路寻找,终于在路底下的溪流边看见了任哲。原来任哲下午吃了包干方便面,又走了大半夜,口渴得要命,想要叫住吕钟下到溪边喝点水,但吕钟行色匆匆压根没听到他的声音,他只好独自下到溪边去喝水。 即使六月,夜晚的溪水还是有点冰凉,吕钟把手电打向任哲的时候,他刚好笨拙的把一捧水放到嘴边吸进嘴里。 没有记忆中那样清冽甘甜,反而又苦又涩,还隐隐约约夹杂着一股腥臭味。 “这水……”,任哲说着向溪流指了指,“不对。” 吕钟走下山路来到溪边,也舀了一捧水用舌头舔了舔,确实有问题。 “不要喝了,先赶路吧。”,吕钟说罢拉起任哲上了路。 一路无话,到了灵石村已是半夜,当空挂着一轮上弦月。以前的村子里半夜要是来了生人,家家户户的狗会吠个不停,但此时村子竟安静出奇,仿佛连那畜牲也和一路上那夏日里的小虫一样昏昏睡去。 站在牛根宝家街门前叩了半天门,牛根宝才在堂屋里应了一声:“谁~”,语气里似乎带着些不安。 任哲刚想开口,却听吕钟大声答道:“吕钟。”屋子里便没再说话,院里正堂上那盏5瓦的电灯泡亮了起来。看来牛根宝认识吕钟。 随即那扇没有上漆的破旧木门大开,牛根宝便出现在了门口。 “哎呀呀,老哥哥,真是你呀,快进来快进来。”,牛根宝说着看了一眼任哲,一错身将门前的地方让了出来,显然没有认出他来。 “看看这是谁?”,吕钟含着笑没有动,拿眼神指了指身旁的任哲。 牛根宝扶了扶他的破眼镜,半晌方才开口,“任哲?”,他有些难以置信,“你……咋成这样了?” 任哲腼腆的一笑没有说话,说也说不出来。牛根宝倒也不纠缠,将二人迎进了屋里,又将老婆子叫起来生火做饭,吃的是当地人最拿手的炒搓鱼。 没什么菜,拌了些当地产的红辣椒面子,一顿饭吃下来,任哲已是满身大汗,不过这一身汗出得,将这一路惊悸也逼出身外,任哲到这时心里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你俩怎么会走到一起呢?”,牛根宝等到他们吃完,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咳咳,碰巧就走到一起了。”,吕钟道。 “那敢情好,几年前也是小任他们刚走,你就来了,看起来你们还挺有缘的。”,牛根宝笑道。 任哲瞪了吕钟一眼,这叫有缘?怎么看这老家伙都像是有预谋。 吕钟也回了任哲一个白眼。 “牛老师,这次来好像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水不对了,村子也不对了。”,吕钟放下碗筷给牛根宝装了根烟,自己也点起了一支。 “谁说不是呢”,牛根宝点着烟拿两支瘦长的指头夹在手里狠狠吸了一口,“自打前年山里发现了铜矿,就哪都不对了。水变苦了,山更贫了,人也变坏了。” “哦?”,任哲和吕钟对望了一眼。这时一旁的牛大婶插话道:“以前的山泉水多甘甜,可自打有了这铜矿,水就变得又苦又涩,还有股怪味,牲口吃了都打颤呢。没办法,村民们只好去山外面拉水吃。天热的时候得来回两趟。” “水变臭了倒还有办法,可是人变臭了就着实没办法了。”,牛根宝接过话道,“这几年村子里去矿上打工的人挺多,外面来的人也不少,眼盼着村里人兜里有了钱,本以为我们这穷山沟从此就能跨越发展了,可谁知日子却越过越穷。” “赌上啦?”,吕钟一点也不惊奇。 “嗯,先是矿上赌博成风,后来又传染到村子里,最后连社会上的人也掺和了进来,把一个好好的村子搞得乌烟瘴气。到现在赌博的、传销的、诈骗的、拉皮条的、养女人的偷汉子的村子里都有,就差吸d了。这一年村子里好些发了家的人又倒灶了,债主天天上门,家家夜夜闭户,你看连村子里的狗都见怪不怪不叫唤了。” 牛根宝说着叹了口气,见任哲低头冥思,便岔开了话题,“小任这身体可惜了了,怎么几年不见造成这样了?” “食物中毒”,任哲风清云淡的说。 “那还有得治吗?”,牛根宝痛惜的说,“多好的一条小伙……对了,和你一起来的周大伟呢?那孩子调皮,可是心好,我还记得他老撵着树栋子问放羊和娶媳妇的事呢。” 树栋子是村里的二傻子,身边发育成熟但脑子不发育的傻子对媳妇有一种特殊的执念,周大伟当年答应树栋子给他邮一套裸体挂历,最后不知道邮开了没。想到周大伟,任哲有些神伤,最后轻轻说了一句:“他死了。” 死者为大,山里人听到人死了,多半不会再多问,牛根宝又叹了会气,把话题转移到了吕钟身上。 “吕先生是神医,当年秀英血崩幸好有他在身旁才保住两条命,为何不让吕先生给瞧一瞧呢?” “啊?”,吕钟也像是在沉思,听牛根宝提到他,才一副敛神收思的样子。任哲也看向吕钟,他倒不知道吕钟还能给人治病,但真若牛根宝所说,他在这地方能止得住大出血,怕是有两下子,要知道大出血这种事即便在医疗条件具备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把人救下。 “治当然是得治,但他的情况有点特殊,能不能治得好得看运气。”,吕钟又摆出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在牛根宝眼里俨然是妙手回春,但落在任哲眼里怎么看都还是像江湖骗子。 ………… 翌日,牛根宝起了个大早,带着任哲和吕钟去找村里的老羊倌宝大爷。村里的完小两年前就没有学生了,牛根宝很久都没起过这么早,但今天必须早起。他要赶在宝大爷把羊赶进山前找到老汉。 “吕大夫”给小任开出的第一剂药方便是跟着羊倌宝大爷去放羊。用他的话说是苦其筋骨,把体内的毒素排一排。任哲对吕钟的话将信将疑,但对于放羊的事却十分上心。想了一夜,他觉得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他就是个废人,走到哪都一样,但也决不能在牛根宝家混吃等死,所以吕钟的这个安排有他的合理之处,虽然干不了别的,跟着羊群应该不成问题,好歹能凭自己的劳动混口饭吃,况且宝大爷日渐老迈,早就想找个人来作伴。 走到山坳的时候还能看到“三星”,宝大爷就已经准备出门了。夏日夜短,老汉又睡不着,便早早把羊赶了出来。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羊也是一个道理,这几年山里早不见了狼,夜晚放羊也很安全,所以在日头大的岁月里,放羊人喜欢夜里把羊放出去。 老羊倌长着一张黝黑的脸而又沟壑深重的脸,却长了一双鹰隼般的眼。在蒙蒙亮的天色里,他也能准确分辨出来人是谁。 让任哲咋舌的是,老汉能一眼认出连牛根宝都认不出的他。他不只认出了任哲,也认得吕钟。 山里人脾气直,牛根宝不客套,跟宝大爷三两句就说明了任哲和吕钟的来意。 “好的很么。我老汉最稀罕和后生一搭里拉谎了。”山里人烟稀少,牧羊人一辈子独自一人游走在大山,心思单纯且对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光拉谎可不行,你还得管着他们吃喝。”,牛根宝说道。 “就是不知道工钱生产队里咋算。”,宝大爷说着看了眼牛宝根。 “不要工钱,能给口吃的就行。”,吕钟说的贱兮兮,跟来逃荒似的。 “那没问题,现在政策好,吃饭管饱。”,老羊倌满脸褶子挤在一起,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说话间便跟随宝大爷赶着羊进了山,走了好一段,天色才渐渐放亮,南北走向的山在谷里看不到初升的太阳,所以要比谷外暗一些。一大群羊走走停停,边吃边走,所以速度并不快。宝大爷从褡裢里摸出一个馍馍分给任哲和吕钟,人也边走边吃,半个馍馍算是打发了一顿早饭。等到太阳从山隙间露头的时候,羊群已经蹭上了山坡,人也跟到了山坡。 看着西面山上那片巨大的阴影越缩越小,到最后太阳的光辉洒在身上,任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酣畅,禁不住想面对着空灵的大山大喊几声,这种感觉在他家乡的低山丘陵上是断然没有的。 他举目远眺,酝酿着情绪,但还未及张口,那一声呐喊又被生生的憋了回去。 远处,视线的尽头,满目疮痍。 一片巨大的裸露山壁犹如大山的疮疤分外难看,而在几年前,任哲记得,那里还是一片茂密的松涛。当年几乎是在同样的位置,任哲和周大伟躺在山坡上,看着那一片整整齐齐成行成距的松树,还以为是有人拉着皮尺栽上去的,但牛文学说那是一片原始森林,不免心里感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此刻,那片松林早已觅不到往昔的痕迹,只有青灰色的岩石刀劈斧琢一般盘踞在那里。 任哲伸手指了指那里,吕钟会意,戳了一把宝大爷,“光头强啥时候闯你这来了?” 宝大爷一脸懵逼,哪知道光头强是谁。 吕钟原以为说了句俏皮话,到头来自讨无趣,只好换个频道:“那么大片树林咋整没了呢?” “哦,你说那”,宝大爷也远远望着那片山,“前年就塌了,一整片山连着林子滑下来,掉进河里,把河都堰塞了,后来不知怎么河又开了,把树和石头都冲到下面去了。” 宝大爷一脸平静,这个年纪的人似乎说起什么都已波澜不惊。 “不能啊!”,吕钟说,“山上又不下暴雨,也没听到你这有什么大地震,那么大片山怎么会滑下来呢?” “虽说不是地震,却也差不多,山里天天放炮,早把山震散架了,加上上边又拦河修了座水电站,山的负担太重了。”宝大爷伸手从褡裢里取出一片手指大小、裁切整齐的废报纸,又拿出一个磨掉漆的八宝粥罐子,扣开盖子从里面捏出一小撮旱烟丝,捻了几下平铺在纸上,熟稔的卷了个烟卷,伸出舌头在烟卷边上舔了一下,一支莫合烟做成了。 “来一根?”,宝大爷将烟递给了任哲,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人的心境,此一时彼一时,任哲一直讨厌烟味,更别说这种燃烧起来还像有股脚臭味在里面的廉价莫合烟了,但此时,他却鬼使神差的想抽一根,于是并没有拒绝。 用防风打火机把烟点燃,半张着嘴夹着风吸进了小半口,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顺着气管扑进了肺里,那是一种烧心的感觉,和高度酒一样浓烈。 任哲被呛得面红耳赤,弯腰咳嗽了几声,直起身子回味的时候却又觉得舒坦,那是一种摧残过后的欢愉,他又吸一口…… 吕钟也卷起了一根,又和老羊倌吞云吐雾的聊起了天。 “这羊羔子最远能走多远?” “那说不定,草肥的时候就在附近打着转吃,到了冬天草干了没味道,羊就会往深山里跑,从雪底下拱出没来得及干掉的青草。” “你进过深山吗?” “年轻的时候跟人到藏龙沟淘过几年金子,哦,就是现在开矿的那个地方,后来岁数大了就老老实实给生产队里放羊,说起来有十多年没进去过了。” “金子?铜矿那还有金子?”,吕钟一听金子两眼放光。 没文化真可怕。 任哲心里又将他暗暗鄙视了一番,惹得吕钟回头瞅了他一眼。 “我们那时候就在河里淘,金子也不多,混个饿不死的意思,铜矿是怎么个事我就不知道了。”,老人一五一十的说。 “那你进山有没有遇见过什么野兽或者稀奇古怪的事呢?讲给爷们长长见识。” “那可多了去。”,老羊倌一提起当年的经历,整个人都开始容光焕发,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这山里规矩你知道不知道?” “听说挺多,你指哪一个。” “就拿进山前嘴里要衔个干粪蛋子这事来说。现在人不兴这一套了,可要是放以前,你进山的时候不衔个粪蛋子,根本不让你进山。” 任哲想起来了,他和周大伟那时要进山玩的时候也有人说过这规矩,周大伟淘气,别人只说要衔个干粪蛋,并没说是什么粪,山口子上遍地羊粪蛋蛋他不要,非要给任哲整个驴粪蛋子。找了一圈终于在路上瞧见一堆驴粪,他拿了一颗最大的非要喂给任哲,任哲说你让我吃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自己先来一颗我就服你。周大伟作势要塞进嘴里,嘴巴张了老大,但粪蛋蛋只伸到牙齿之间便不再进去。谁料任哲出其不意在他下巴上一托——周大伟其实也没在意,干驴粪蛋子嘛,咬一下又能怎么着。可谁知那驴粪蛋子是外焦里嫩,那驴可能还有点拉稀…… 第55章 山祸(四) http://.biquxs.info/

想到周大伟,任哲心里一热,又很快凉了下去。 宝大爷还在说。 “进山衔粪蛋,主要是为了掩盖生人的人气,山里的大仙们都不喜欢生人。” 任哲觉得这和前一晚吕钟捂着自己口鼻是一个道理。 “我们当年进山前是一定会守着这个规矩,走了几个月一直相安无事。但也有人嫌脏,不愿意真的去衔,所以后来就出了事。” “那时候进山的路没开,也没啥交通工具,进出就靠两条腿,要走到藏龙沟得两天两夜。” 宝大爷当年还是青壮年劳力,七八个人背着干粮带着工具逆流而上,其间穿过一片原始森林,翻过冷龙岭,才能到达藏龙沟。虽然路途艰难,但那时候已经经历了声势浩大的打狼运动,狼、熊、豹等猛兽都销声匿迹,最多也就能碰到头独狼,荒山老林里行路的人不再害怕与猛兽遭遇,这在当时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人也敢在晚上赶夜路。 一天晚上,一队人趁着夜色穿过树林。那天夜枭叫得分外欢实,听得人心里瘆得慌。 在林子里穿行了几个小时,突然隐隐听见不远处有“嘤嘤”的哭声传来。山里人都或多或少听过些深山老林里的鬼故事,听真切后众人决定不去理会继续向前走。又走了多半个时辰,那哭声一直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凄切不绝于耳。 突然有人发现,走了半天只是绕着那哭声画了个圆,此刻又回到了原点。众人又走了半天,还是回到了原点。莫不是遇到鬼打墙了。胆小的建议就在原地里休息,等到天亮再走,反正赶了大半夜路,也不急于这一时。 可有人不这么想,这哭声听了半天也没什么危害,关键这声音像是个年轻女人,还若有若无透出几分柔情。听得几个老光棍心里痒痒,抑制不住内心的骚动要去瞧个究竟。 胆小的本来就怕事,被几个胆大的一怂恿,也不敢留在原地了,跟着胆大的奔着哭声就过去了。 月光下,百十米外的空地上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山神庙。哭声就是从这庙里传出来的。 “这庙建得不合规矩,山神庙一般都是建在阳气充沛的山上,哪有修在这阴翳林子里的。这不跟孙悟空变得那座庙后面棒棒一样嘛。”,宝大爷抽完一根烟,直接拿两只长满老茧的手指捻灭。 “我们当时拿的都是老式手电,装两节2号干电池的那种,照不远,也不亮。当时没人敢进那庙门,就一齐拿手电往里照。你猜我们看到了啥?” “嘿,这老头还会卖关子,快说。”,吕钟拔高了声调。 在那个小庙的泥胎下,蜷着身坐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唇红齿白,长得很是俊俏。 看清了对方,这边的光棍们两眼放光,眼睛如刀子一样在对方身上剜了几下,却还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因为那女娃怀里,抱着一头苍狼。那狼秒表巨硕,皮毛锃亮,只是闭着眼睛,狼头耷拉在女娃怀里,看情形不是死了就是受了很重的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又能确定那只巨狼会不会暴起,而这女娃更加离奇,抱着一头狼满腹悲伤,好像是自己的亲人一样。看着这一幕平日里仅仅听过鬼故事的众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就这么呆在庙门前一动也不动的立了很长时间。 “过了好一会,女娃不哭了,把狼头轻轻从怀里挪开,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大家伙都吓了一跳,集体往后跑。谁知那女娃伸手往人堆里一指,说你过来。”,宝大爷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我也没搞清是不是指我,一愣神的功夫,回头见那些家伙已经退到了身后老远,再回头时,那指头不就指着我嘛。我硬着头皮往前挪了几步,眼睛还盯着女娃脚下的那只狼。” “那女娃一点也不认生,朝我跟前走了几步,说你帮我个忙。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听老人说荒山野岭有人喊你名不能随便答应,不知道这个话能不能接口。那女娃也不等我答应,就命令说,你去帮我捡些木柴来,要结修木(音,作者也没有搞懂含义)。我转身想拉两个人一起去捡松树枝。一看身后哪还有一个人影。我一边骂这些个人不仗义,一边也想找机会逃跑,可谁知还是鬼打墙,怎么跑都跑不出去,只好乖乖去捡木柴。” “等到庙门口的松木堆成一大堆的时候,那女娃说好了。她把狼从庙里抱了出来放在地上,对着狼拜了几拜,伸出手指将狼的肚子划开。” “手指?”,任哲问道。 “少见多怪。”,吕钟趁机把片断前的恩怨来了个了断。 “嗯”,老羊倌确定以及肯定,“那女娃的指尖好像无比锋利,放在狼的肚子上轻轻往下一划狼的肚子便被剖开,但并不似羊一样肠子下水往外流,就好像人衣服上的拉链一样。她将一只小手对着剌开的地方比划了一下,猛然一握,手中便像变魔术一样多了一块会发光的石头。” 宝大爷时隔多年,想到这里仍然啧啧称奇。 “然后那女娃胳膊向上一挥,狼的尸体就软绵绵的像被绳子吊起,慢慢向那堆松枝上方移了过去。同时松枝不知怎么点着了,滴着松油噼里啪啦烧了起来,越烧越大,最后把那具狼尸包裹在里面,不一会就烧成了灰。那女娃望着灰烬发了会呆,抹掉两行眼泪,说你走吧。我虽说被吓到了,可脑子没坏,一听这话就想赶紧跑,怕她又反悔了。还没走出三步,就听她在身后叫道,回来……” “我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但还是却照着她的话做了。回过头的时候,那女娃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我背后,月光里看着她白白的脸,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谁知她并没有害我的意思,只是在背上拍了我一把,对在我耳朵边说了一句话:你们这些人里有个鬼。” “我心说不可能啊,都乡里乡亲的,大家都熟的共产共衣了,怎么会有鬼?我还想追问,但那女娃却突然不见了。这时我就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还有只手把我的脸拍的啪啪响,我一睁眼,见自己躺在别人怀里,再放眼望那庙时,哪有半点刚才的痕迹。” “大家伙见我醒来,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原来刚刚把手电打进庙里的时候我便突然晕了过去,那女娃和狼只不过是做的一个梦,庙里除了泥塑什么过都没有。可一想也不对啊,那哭声大家分明都听见了,为什么只有我看见那女娃了呢?” 老羊倌入定一般沉思了片刻,仿佛到了此时他依然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但我还是留了个心眼,毕竟这夜黑风高的,要是真如那女娃所说,身边有只鬼,估计也是要害人的。我没有将女娃的事说出来,只跟着众人往前走,大家都不愿在这地方多呆。又走了一圈,还是走不出去,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没力气再走了,只好又回到庙跟前。” “赶了一夜的路,心情又紧张,嗓子就像抽了十袋旱烟一样干得难受,恰好在这时有人在庙后面发现了一口深井,大家就想打点水来喝,可是井上没有绳子和水桶,大家伙大眼瞪小眼,都准备忍一忍到了天亮再说。偏偏有个吴老六是个犟瓜皮,非要拉毛头下井去给大伙打水。” “毛头是个刚刚成年的小伙子,血气方刚,有得一把子蛮力,却是个直肠子,没一点心眼,听吴老六要拉他去给大家打水,也乐意的很。” “那井口子不大,人叉开腿蹬着井壁便能上下,于是他们商量让毛头先下到井底打水,吴老六攀在他的头顶接到钢笼,再传给上面的人。说话间毛头提了钢笼(铁制的水桶)就下了井,吴老六身子一矮将两条腿探进了井中。我因为始终惦记着那女娃说过的话,眼睛一直在各人身上打量。就在他双臂撑着井口准备隐没进去的一刹那,月亮打在他的身上,在井口照出一个影子,我恍然间看到,那影子里,在他的背上——仿佛,好像,依稀多出个人头。” “那头发又稀又长贴在头上,毛哄哄的,看不清长相,只觉得一看过去,脊背就发凉。“毛头”,尽管怕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大叫了一声。” 这或许已是一个普通人在惊吓之余最勇敢的举动——很多时候,人们两眼望着身边有人受委屈被欺凌,却宁愿选择冷眼旁观,谁敢说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所有人都看向我,吴老六也停下了动作,和人头一起阴恻恻的盯着我。吴老六还好,那双死鱼眼本就饱鼓鼓的,平日里看得习惯也不觉得怎样;但那人头好像咬牙切齿,让人害怕。” “我往人堆里靠了靠,对着井口喊道,毛头,出门时候你老娘跟你说的话你记得不?井里毛头翁声翁气说了声记得,就听井中窸窸窣窣的响声,井下的毛头开始将吴老六往上顶。吴老六无奈,错开身子放了毛头上来。” “胆小鬼,吴老六气呼呼的报怨了一声,从毛头手里夺过钢笼,也不叫别人,猫着身子独自下了井。” “毛头他娘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这么听话?”,吕钟好奇的问。 “也没啥,是句老话,叫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毕竟是去淘金子的,再老实的人,提防的心总要有。” 老羊倌突然站起身,把手笼成个喇叭口,冲远处跑在最前面的头羊喊了一声:“得儿~求”,眼看就要脱离视力范围的老羝羊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把头埋井草里开始往回收割,宝大爷这才又坐回到地上。 “过了半袋烟的功夫,吴老六嘴里叼着钢笼艰难的从井里爬了出来,我再看时,他的影子里却啥都没有。看着他那热心样,我心想会不会是刚才眼花错怪了他……但在分水给大家喝的时候,我又看到他嘴角上翘很诡异的笑了一下,索性忍着口渴没有喝。” “喝完水还是没人敢进庙,就在庙门前铺了毡子三三两两缓下了。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一躺下就犯困。我迷迷糊糊刚要睡,突听井里传来咕咚咕咚的水声。借着月光一看大家伙都在,尤其那个吴老六,仰面朝天身子直挺两腿大叉,睡得跟个木犁一样。我一个激灵,两眼紧紧盯着那井台。” “井里像是掉了只活鸡,水声扑腾了几下便听不见了。就在我要忍不住起身看个究竟的时候,井里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井台子上,干枝桠一样,像个大鸡爪子。尔后井口冒出个人头,正是吴老六背上那颗。人头慢慢升上井台,下边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佝偻着身子,裹着件皂色的长袍,袍子早已烂成了一条一条,耷拉在地上黑乎乎的一片。” “那团人影轻飘飘下了井台,冲着我们移了过来。我心里又惊又怕,这深山老林的,即使逃跑我也肯定也跑不过他,心里就念叨着这天怎么还不亮,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我们遇到鬼打墙的时候已经大半夜了,这兜兜转转半晚上,那月亮怎么还在半空呢?” “这时那团鬼影已经靠近了最近的一个人,他猫下腰,在那人脸上闻了闻。这时我方才看清了那东西的脸:尖尖的下巴,鹰钩鼻,两个眼窝深陷,眼窝子里没有眼睛,只有两团墨一样的雾气。又长又稀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死灰色的脸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脸,也有可能是骨头。” “那东西挨个对着人的脸欠下身子,像是在吹气,又像是在吐气,看不出什么异常,睡觉的还是照睡,只是打鼾的声音小了些。会不会是在吸阳气?我也不确定,但心里抱定了主意,等轮到了我的时候,我就紧紧闭着眼睛,憋着不出气。果然那东西吸完了别人就来到我跟前。我闭着眼憋着气,也不知道他会干嘛。只感到身旁的空气冷了一些,接着听到一阵轻微的咝咝声,然后一片寂静。” “大约过了半分钟,没有一点动静,我想睁开眼看一下,却突然觉得那凉气又转到了另一边。他还没走,可能只是在盯着我看。又僵持了有半分钟,我渐渐憋不住了,这时额头又掉了粘粘一滴水,我感觉那张鬼脸又贴近了我的脸,我嘴边的汗毛已经能感觉到它呼出的冷气。” “就在这时我的脖子里突然传来一股刺骨的冰冷,就像三九天里一个刚从外面来的人突然将手伸进了你的热被窝。冻得我再也憋不住了,大大吸了一口冷气。” “本来这下小命就不保了,可谁知这一口气吸得,好像从那鬼嘴里吸出个什么东西,直接吸进了肺子里。那感觉……咝。”,老羊倌又换了一副陶醉的模样,像是那感觉很值得回味。 “这一破功,我也就不再装了,赶紧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只鬼脸一脸错愕贴在我面前。我一睁眼,反倒把它给吓了一跳,捂住嘴一个纵步跳了三尺远,又回头惊恐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向着树林子里……逃掉了……逃掉了……” 任哲想不到这老羊倌见了鬼还有这么一通骚操作,突然想起《大话西游》里好像也有这么一段,只不过那位让唐三藏爆雷了,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心里笑了几声。 老羊倌继续说道:“那鬼一走,天突然放亮了。我胆子也大了起来,赶忙爬起身来叫醒他们,唯独叫不起那吴老六,手搭在身子上一摸,人都已经死僵了。” “死了人便再不能去淘金了,大家伙抬着吴老六的尸体回了村。说来也怪,回去后这些人前后都大病了一场,身子再也恢复不过来。只有我,嘿嘿……我老婆那时一天光盼着天黑呢,小任没结婚,不说了,不说了……嘿嘿嘿。”,宝大爷摆了摆手,又挤了一脸褶子。 “谁用谁知道呗”,吕钟啾了一眼老羊倌,猥琐的笑道。 “后来我寻思啊,那时候遇到鬼打墙,吴老六让那只鬼上了身,就是进山不讲规矩,不衔粪蛋子,随地大小便,这些可都是要不得的。” “行啦老汉,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吕钟忖手道,“那年应该是个羊年吧。” “你咋知道?” “你这一辈子就和羊有缘了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这里面大道理挺多,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将那鬼截胡却不是你有本事,而是那姑娘临走时在你背上拍的那一下。鬼一走天就亮了,包括那鬼打墙,都说明当时你们是在一个结界里,所以不可能下雨,掉在你脸上的那滴水,八成是鬼身上掉的,当时对那么近说不定就是它的口水……这东西挺厉害,要搁普通人还不给你整毁容了,你不光没事,还能倒吸了它的阴气,这个不科学,所以我怀疑那姑娘一定在你背上留了个手印一类克鬼的东西,才让你有了现在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幸福生活。” 吕钟一边在那大肆渲染迷信,一边叫嚣着“这不科学”,任哲也是醉了,转念又想到那姑娘,便在心里问道:“那姑娘又是什么呢?” 吕钟顿了顿道:“不好说,也许是只狼,也许……是只羊,他不是和羊有缘嘛。” 地上平地刮起一阵风,卷了几片汗颜的树叶,任哲一脸黑线,深感现在的动画片对吕钟这类大爷荼毒太深。 羊爱上狼?好像还有这么一首歌吧,又或者是灰太狼与美羊羊…… “那是狼爱上羊啊~爱的疯狂,他们一起流浪到远方……” “打住,什么乱七八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