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同人] 怪谈宠物情人》 第1页 [bg同人] 《（聊斋同人）怪谈宠物情人》作者：三蔓子【完结】 【文案】 【吸血鬼】 他冷漠忠诚、博学锐利，带金丝边眼镜。 ——他是你的管家。 他皮肤苍白，手指修长，患有严重洁癖，拒绝肢体接触。 ——也只有你知道，他含住你血滴滴的指尖，裹在口中吮吸时那阴冷、癫狂而快乐的骯脏模样。 ——他是你的吸血鬼管家，也是你的宠物情人。 【性转·聊斋】 tips： 1.本文放在衍生的理由是里面会涉及到一些都市怪谈、志怪古籍的大杂烩，而且后面又性转聂小倩的au，所以标籤里带了聊斋。 2.个人xp大放送，雷萌自己判断，需要排雷的读者请绕道。 3.1v1。 内容标籤： 未来架空聊斋 忠犬 主角：姜明舸 雪祁 一句话简介：他依然认为自己是属于你的礼物 立意：真挚的爱情可以超越隔阂 ============================================ 第一卷 ~吸血鬼 第01章 01 *** 现在，是黄昏。 姜明舸坐在咖啡厅的落地窗旁。 西晒的日光正好笼罩了姜明舸和她的会客对象，好像能把人骨头缝里的油给蒸出来一样热。 但姜明舸懒洋洋的，像一团融化的柔软猫饼，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展开在日光下，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把玩自己的墨镜……看样子待会儿还能再翻个面。 坐在她对面的中年女人就没有这么闲适了，愁云惨雾、眼下乌青，一边伸手揉太阳穴，一边絮絮叨叨、语速极快地说着她家屋里头的倒霉事——先是上个月丈夫无故遭到公司解僱，这个月，一向好端端的儿子发烧反覆十多天不见好，她真是怀疑家里撞……撞邪了！ 焦躁的叙述终了，女人抬起眼睛，看向姜明舸。 坐在她对面的姜明舸微微晃了晃脑袋，蜜色的阳光自她的皮肤上滚落，使得她看起来双眸晶亮、面色红润，像一只健康而矫捷的狸花猫，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和好奇心。 ……不过，即使是狸花猫，她也是只花臂狸花猫。 她的右手小臂上有个面积不小的玫瑰纹身，沖淡了她身上那种柔软快活的气质，给人以不羁和洒脱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人总觉得那纹身上的一部分似乎会随着她唿吸的频率亮起、然后黯下。 这种有一点诡异的细节，让中年女人经不住有点头皮发麻，又在心里笃定——果然没找错人。 ——姜明舸，二十四岁，a市本地人，在a大攻读硕士学位。 不过，这只是表象而已。 女人经可靠熟人介绍，才找上了姜明舸，熟人信誓旦旦地表示：别看姜大师年轻，她可是有真本事的！别去庙里拜什么和尚道士了，你们家要是真撞了邪，姜大师一眼就看出来了！ 按照姜明舸姜大师自己的说法——整天和妖鬼啊怪物啊打交道，这不是极限运动是什么，死亡率可比那帮搞徒手攀登的人还高呢！ ……好、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而且这都什么时代了？真穿的一眼神叨叨，那才是江湖骗子呢，人家有真本事的不屑搞那一套。 姜明舸很有耐心，一直在听，是不是还从嘴里发出「真的么？然后呢？」的附和声音。 大夏天，女人脸色苍白，幽幽地问：「姜小姐，我这右眼从上个月就开始一直不停地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您给我出个主意吧，多少钱都行，我这是怎么了……」 姜明舸微微一笑，十分自信：「眼压过高吧。」 女人一呆：「……啊？」 她愣了一下，又问：「那我们家老二这个反覆发烧……」 姜明舸提醒她：「可能是肺炎，记得去做ct。」 女人：「…………」 画风从「家里遭了脏东西」转进医学频道，女人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姜明舸却已经单方面结束了会面，她站起身，意义不明地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带上墨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也，敬而远之。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神秘侧的超自然力量也轮不到他们敬不敬的，神秘侧事物就像ufo一样，什么都市怪谈裂口女，红白厕纸选哪个……大家都听说过，但是从来没人见过。 被介绍到姜明舸这里来的绝大多数人，都和今天这个女人一样，纯属封建迷信、忌讳就医，这种傻子的钱虽然很好骗……不过姜明舸不缺钱，也没兴趣败坏她外婆的名声。 ——她的外婆姜芳寻女士，生前是a市本地很有名望的神秘学大师，家传如此，姜明舸年纪轻轻就出来跳大神（？），也就很说得过去了。 而且姜明舸喜欢刺激。 早在第一次遭遇怪物的时候，姜明舸就发现自己兴奋得不正常。 克服身体上涌起的颤慄本能，在毫秒之间决定自己或者怪物的死活，这让姜明舸感受到挑战极限的感官刺激，这就好比玩魂系游戏，受苦、但是上瘾。 姜明舸感觉很愉快，像地鼠一样钻进小巷子里七拐八拐，进了家「袁记豆花店」，叫了牛肉豆花和冰甜酒。 即时通讯软体跳出新消息。 [甲方快乐狐]：姜姜，我把你上次让我查的咒印描下来放网上咯~ 第2页 [姜撞奶冰激凌]：好哦~吸狐狐胸脯毛~[可爱][可爱] [甲方快乐狐]：杰哥不要啊.gif 姜明舸回完消息，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右手小臂。 小臂的皮肤之上，是个红色的图案，尖刺锁链缠绕的盛放玫瑰，一片玫瑰花的花瓣凋落下来，扭曲成了怪异的形状，像是个被塞进吊笼里的囚犯在熬刑。 这当然不是她自己闲着没事去纹的身，这是三天之前，突然出现在她身上的「咒印」。 咒印，实质上是一种「关系的实体化」。 据说，在国外的某个地方，一些自诩「魔术师」的神秘人士会利用圣遗物来召唤歷史名人。召唤成功之后，召唤者的手背上就会留下咒印，以此来承载召唤者与被召唤者的契约关系，咒印消去之时，契约解除。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咒印就是合同。 文明社会的人类习惯把合同一式两份列印在纸上，神秘侧的鬼怪却习惯把合同纹在身上。契约咒印是双方达成一致合议的合同，诅咒咒印就是强迫买卖、且显失公平的合同了。 那么问题来了，姜明舸身上的这合同到底是什么？ 咒印出现的第一时间，姜明舸就把图案拍了个照，发给自己在美术方面相当有造诣的狐狸朋友。 「狐狸精」一词，在人类社会已经成了贬义。不过，它们实际上却是一群尤其喜欢写作、考研辅导和绘画，拥有着高级趣味，且喜欢住阁楼的动物。 姜明舸的好朋友甲方快乐狐在网上做自由插画师，以能正确理解甲方口中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是我想要的感觉」、「有没有五彩斑斓的黑」而出名。 发给它之后，它很快就辨认出缠绕在玫瑰上的尖刺锁链，是一种名叫「扯皮锁链」的中世纪刑具，作用是在鞭打农奴的同时，利用尖刺咬住囚犯皮肉扯下，非常残忍。 至于其他的线索，就暂时不知道了，毕竟术业有专攻，狐狸只擅长理解甲言甲语，不擅长神秘学符号。 回归咒印本身，这纹样是红色的，颜色却有明与暗的区别，尖刺锁链与吊笼像是艷红色的蔻丹指甲油一样，妍丽非常，似乎在随着她的唿吸明灭，那被束缚的玫瑰花与吊笼里的囚犯，颜色却暗沉沉的，像是干涸的血迹。 姜明舸的第一反应是：……骑缝章？ 她的咒印只有尖刺锁链和吊笼是亮起的，理论上来说，应该存在另一个咒印，只有玫瑰与囚徒是亮起来的，两相结合、严丝合缝，才算是一张完整的合同。 甲方快乐狐帮她在社交媒体上建了个职业为「纹身师」的新帐号，把纹样描下来发上去，权当海钓，聊胜于无。 查这种事情，没有三两天就能出结果的道理，姜明舸并不着急。 外头响起了闷雷，蜻蜓自低空飞过，没过一会儿，暴雨斜切过店招牌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碎蝴蝶。 姜明舸又叫了一碟炸豆腐圆子，用筷子一夹，豆腐圆子一分为二，露出滚烫烫、颤巍巍的半流体，蘸着海椒面慢慢吃。 夜幕落下，巨幅霓虹亮起，将雨幕染成时红时蓝的颜色，雨势见小，姜明舸撑伞，坐磁浮列车回家。 姜明舸住在城郊的一处别墅区，这是外婆留给她的遗产，入住率不高，周围一圈儿都没人住。独门独院，非常清净，很适合她这种经常在家里鼓捣奇怪东西的神秘学民科。 半小时后，姜明舸走过自家爬满葡萄藤的外墙，推开院门，动作却倏地停住—— 她突然对上了一双剧烈收缩的瞳孔！ 有陌生东西进来了！ 她身体上的反应绝对比思维更快，整个人已如豹子一样飞扑出去，顺势双蹬，毫不客气地往不速之客的胸口蹬了两脚，借着反作用力，呲熘一下拉远距离，警惕地盯着对方，双臂曲起，为肘击和格挡做准备。 对方晃了两下，倒了。 姜明舸：「…………」 什么鬼？我还没发力，你就倒下了？ 姜明舸没动，保持原本的姿势和距离，眯起眼睛观察对方。 这是一个浑身湿透的……长发西装男。 他已经失去意识了，没有穿西装外套，漆黑的衬衫完全吸饱了水，冷而沉重的贴在他的身躯上，近乎诚实的展示着他每一根肌肉的精悍线条与胸膛处剧烈的起伏。 黑色皮革束带严丝合缝的扣在他的大臂上，这是一种名叫「袖箍」的男士西装配件，但不知道为什么，姜明舸却觉得这东西在他身上，气质却更像拘束带。 血的气味混合着暴雨后的青草香一起钻进姜明舸的鼻子。 ……她刚刚蹬踹的那两脚是不可能见血的，除非肋骨断了。 姜明舸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这人拖进屋。 *** 进屋、声控开灯、把人拖到客厅地板上。 从玄关到客厅就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这傢伙受伤不轻，姜明舸从急救箱里翻出医用敷料，转身回去，顺手解开了他的黑衬衫。 他的身体简直就像一块被蹂躏过的破布一样，充满了破碎的伤口和鲜血。殷红血珠之下，他摸上去却像岩石与积雪一同铸就的雕塑，透出一种古怪而冷硬的苍白。 但他绝对不是岩石。 姜明舸只是用指尖轻轻扫过他的皮肤，他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就在瞬间紧缩起来，对外界的刺激敏感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第3页 ……他不是人。 姜明舸眯了眯眼。 这不可能是人，人的体表温度这么低的时候，大概率已经陷入失温状态，身体僵木，对外界的刺激绝对无法做出反应。 而且…… 姜明舸的视线停在他的腰腹间。 ——那里覆盖着明暗交错的锁链玫瑰，与她右手小臂上的那个咒印一模一样。 妍丽的玫瑰好似是直接从他的皮肤里扎根生长出来，随着他的唿吸而唿吸、颤抖而颤抖，与他精悍劲瘦、极富力量的窄腰形成了一种近乎脏淫的矛盾感。 啊……骑缝章。 姜明舸立刻就明白了，他就是咒印所连接的另一方。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 按照《猎魔人》的故事套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姜明舸应该趁他病要他命。 按照一般浪漫小说的故事套路，姜明舸应该对他身上的种种非人特徵视而不见，帮他处理伤口，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毫无陌生人进家门的警惕，一点儿心都不长的直接睡过去…… 姜明舸若有所思，手上动作却不停，熟练地打开医用敷料外包装，帮助他清创伤口、止血、包扎。 对方的身体苍白冰冷如积雪，姜明舸的手不断地与这积雪雕塑接触刺激着，逐渐失去了对冷热的判断，清创进行到最后，她的手指尖甚至产生了一种被他烫伤的错觉。 然后，她把他拖到了地下室里，在室内藏了六个内置运动检测的微型电子眼，从各个角度对准他。 姜明舸蹲在地上，仔细观察他的脸。 鼻樑挺直，唇线锋利，下颌线利落而冷硬，即便是在苦痛的昏迷之中，瞧着这张不近人情的脸，也很容易想像他平日的冷酷与决绝、不屈与讥诮。 姜明舸欣赏了三秒，伸出通红的指尖，顺手帮他抹掉了侧脸上沾的草屑。 随即，她起身，走出地下室，关门，足足上了三道锁。 ——她选择把对方囚禁起来，在暗中监视他、观察他。 第02章 02 *** 姜明舸家的地下室是特制的，六面整体钢筋混凝土浇筑、螺纹钢筋直径十四毫米以上、网状排列，整体下沉，通风网用的是最新的纳米材料，孔道细小，里面呈螺旋状附着她外婆生前留下的纹咒，用以防止逃脱。 ……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限制级电影里的场景，比如说《电锯惊魂》什么的。 姜明舸和外婆当然都不是什么变态杀人魔，这个地下室是有作用的。 做她们这一行的，时不时要接触奇奇怪怪的东西，譬如说，在她外婆还活着的时候，就曾经接到一个委託，委託人自述自家的猫一下雨会变长…… 猫会变长这事其实很正常，同时养过狗和猫的人就会发现，把狗抱起来，它是一个稳定的「一」型，但是把猫抱起来，它就会变成一个「n」。 但是，那个委託人家的猫，会在下雨的时候变成蛇型，差点没把主人家吓出个好歹来，还以为是自己野生菌吃多了中毒……后来求爷爷告奶奶，请姜老太太赶紧来收了这个神通。 外婆提着猫包就去了，用两根猫条顺利诱捕猫状神秘生物，关到地下室隔离，顺便观察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猫状神秘生物看起来正常得很，正常地在地下室跑酷、在猫抓板上狂抓狂挠、翘起一条腿把头埋进去舔舔……咳咳咳。 后来发现……这傢伙在下雨的时候会变长、变长、不停地变长……最后变成一条长着四只猫咪肉垫的细细小，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三角嘴里发出「喵喵」的快活声音。 雨停了，猫儿龙「啪叽」一声摔在地上，变成一滩委屈的猫饼，趴在地上喵喵叫，必须要三根猫条才起来！ 姜明舸：「…………」 外婆：「…………」 总之，神秘侧怪谈生物就是这样的，它们只是藏在世界暗面中的一颗颗星星，有会无差别杀人、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凶戾女鬼，也有猫儿龙这样憨吃憨睡只是在特定时候变化一下形态的傻猫…… 这个冰冷的类人生物身上，带着与姜明舸相连的神秘咒印，她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了什么而来…… 姜明舸一定要留下他，又不可能像浪漫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与这种不知底细的傢伙共处一室，所以她才要把他拖到地下室里暂时收容起来，等待后续一步的观察再做打算。 她仔仔细细地锁上三道锁，打了个哈欠，上楼换睡衣洗漱，洗了一半，突然想起今天没见猫儿龙。 姜明舸刷完牙，给自己扎了个丸子头，翻了个猫条出来，推门出去找猫儿龙。 猫儿龙缠在院子角落的一颗桂花树上，把自己缠成了个蝴蝶结。 姜明舸：「…………」 猫儿龙：(>owo<) 看见猫条，猫儿龙激动得在树上晃来晃去。 姜明舸：「…………」 姜明舸骂它：「傻猫！」 猫儿龙激动：「喵呜喵呜喵喵呜！」 姜明舸：「……你是说你看见那个傢伙翻进院墙，因为把自己打成死结了所以自己缠在树上下不来？」 猫儿龙：点头.jpg 姜明舸双手抱胸：「那你说说，他进来之后都做什么了？」 猫儿龙：「喵呜喵！」（要猫条！） 姜明舸狰狞地说：「我看你长得像猫条！」 第4页 猫儿龙：委屈巴巴.jpg 迫于姜小姐淫威，猫儿龙还是乖乖巧巧、阿巴阿巴地喵呜出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姜明舸双手抱胸，沉吟着说：「你是说他浑身是血的翻进来……敲了敲门？」 猫儿龙点头：「喵！」 姜明舸说：「然后没人开门，他也没闯空门进去，就跌在角落里一边淋雨一边等我回来？」 猫儿龙严肃点头：「喵！」 姜明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挺有礼貌的？」 猫儿龙也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努力抻长身体来舔猫条，顺便催促姜明舸帮它把死结打开。 姜明舸轻轻拍了拍它的猫头。 *** 电子眼内置运动检测元件，作为智能家居的一部分，与姜明舸的手机相连，无论何时，只要检测到地下室里的男人行动，就会推送消息给她，同时附带录像功能。 第二天一早，姜明舸打着哈欠起床，家里多了个不知道来歷的神秘类人生物，她倒是一点儿影响也没受，该睡睡该吃吃。 先进厨房，给猫儿龙开了个肉罐头，猫儿龙矜持地踱步进来，尾巴优雅地在空中滑过，它不变龙的时候，是一只皮毛蓬松、卖相极好的三花猫。 听见罐头被打开的声音，它的耳朵敏锐地抖了抖，然后一个猪突勐进！俯冲进来！吃出猪叫！ 姜明舸：「…………」 姜明舸没理它，开冰箱，烤吐司，把昨天才做好的香草冰激凌用刮刀抹在热脆脆的面包表面，冰激凌微融，奶油带着香草荚的黑色颗粒渗进面包组织，这东西就要趁现在吃—— 一口咬掉一大半，姜明舸学着猫儿龙的样子，惬意地坤长身体，坐在窗前一边吃早餐一边晒太阳，又给自己弄了两个冰激凌球，炸了一小份薯条，带回书房，把猫儿龙当抱枕一样塞进怀里勐rua，在监控光屏前面坐好。 监控光屏里，男人依然保持着昨夜姜明舸离去时的姿势，赤着半身，一动不动，唯有腰腹间的妍丽玫瑰以唿吸的频率明明灭灭。 地下室冷色的光源打在他的皮肤上，更令他的身躯呈现出一种阴冷的惨白色。现在的微型电子眼解析度极高，透过屏幕，姜明舸甚至能看清他脖颈皮肤下的青紫色脉络，给人以易碎的感觉。 但他绝不可能脆弱，他的身高目测在一米九上下，即便身体不曾紧绷，也能清楚地观察到浑身流畅如猎豹一样的肌肉线条，充满野性的悍力，他的右腿也绑着皮革束带，束着一柄短匕首。 而且，他看起来很年轻，看起来至多只是个青年男人。 当然……他不是人，拥有一副年轻的面孔和身体并不能说明什么。 姜明舸右手撸猫儿龙，盯着屏幕里的青年男人若有所思，她看见他腹部那朵鲜妍的锁链玫瑰，无意识伸出左手，轻轻抚上了自己右手小臂内侧那个同样的纹样。 指尖之下的触感，是自己的皮肤熟悉的温度。 这原本只是一个非常普通、不带任何目的的动作。 但是，光屏之内，青年浑身上下的每一条肌肉却忽然在这一刻紧缩了！ 在微型电子眼高解析度的帮助之下，姜明舸很清晰地看到他腰腹间的肌肉紧紧绷起，妍丽的玫瑰下青筋暴起，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充满了躁动而原始的冲动。 他忽然动了！ 他的动作敏捷到根本不像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样子，反手抽出那把束在他右腿侧的匕首，用力地划过自己的小腹！ 鲜血四溅！ 他的右手手背骤然暴起经络，手指紧紧地攥着刀柄，身上的每一根肌肉都在打颤，脸上却连一丁点表情都没有，像是极其擅长忍耐痛苦。 与此同时，姜明舸的小臂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简直就好像是自己也被划了一刀一样，疼得她手指直痉挛！她本来右手是在撸猫的，这一下没忍住，用力抓了一把，猫儿龙狐疑地「喵？」了一声，舔了舔爪子，坤长身体搭在桌子上，对着屏幕里的男人虚空挠了两下。 姜明舸有点震惊地去看监控光屏。 ……他们的感官连接在一起？这咒印居然还能有这种功能？！ 光屏之中，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是血色的，像是两滴干涸、变色的枯血。没有焦距，没有生机、一片死寂。 他缓缓、缓缓地偏头，用那双充满死气的猩红双眼，精准地捕捉到了隐蔽处的微型电子眼。瞳孔像猫一样渐渐收缩起来，透过屏幕，直勾勾地盯住了姜明舸。 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丁点表情。 平心而论，他绝对是姜明舸见过的最俊俏的男人。 但冷白的皮肤与西装却并未给他带来任何一点理性、禁慾的感觉，反倒让他看起来更矛盾割裂，像是一头阴森的大型野兽被强行塞进人类的躯壳里摺叠、挤压、折磨。 他面无表情，像是亘古不化的冰雪，但只是接收到他笔直而赤裸的视线，姜明舸就在瞬间明白了他所透露出的意思。 他在恐吓她……叫她不要再去触碰玫瑰咒印。 ——他会受到强烈的刺激。 第03章 03 *** 姜明舸的寒毛忽然一根一根地竖起。 一种奇异的酥麻从心脏顺着神经的树状结构，一路蔓延到头皮，她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憋闷、难受，好像咽喉被倏地扼紧，心脏却更加强烈地跳动起来，血流与心跳的声音如此清晰。 第5页 她坐在光屏前，杏眼圆睁、一动不动，好像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被冻结。她的双眼紧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里的男人，与他对视。 猫儿龙有点不安地扭动起来，口里发出喵喵的声音，像是在撒娇一样绵软。 姜明舸的嘴角却突然缓缓、缓缓地向上翘起。 她的双眸也好像在发亮，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了奇异的酡红，好像刚刚从充满热蒸汽的桑拿房里走出来，又好像一个羞涩的少女正在面对自己心仪男孩子的表白！ 她感觉……很兴奋，很愉悦，身体忍不住打了个颤、手脚却在诡异的发烫。 是的，兴奋。 克服身体本能的恐惧反应，挑衅他、探究他、征服他——一个极限运动的运动员，在碰到更高危的项目时，第一反应绝不是害怕！ 她的心里痒痒的，坏水咕嘟咕嘟地往出冒，忍不住想：如果我再摸摸，再摸摸，他会怎么样呢？总不至于把自己当成三文鱼腩给片了吧？啊哈哈哈哈。 ……啊，看他这幅应激的样子，说不定还真的会。 姜明舸冷静下来一点，眯起眼睛盯着他那一把劲腰看，脑内开始想像这里变成鱼鳍一样的一条条口子拿来唿吸…… 姜明舸：「…………」 姜明舸被自己的想像力弄得打了个寒战。 ……算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还是不要干了。 不过呢，咒印可以暂时不摸，其他事情还是要做的。 玫瑰咒印有感官共享的功能，这功能可实在了不得，要是连接的紧密，她身上的每一个反应都能传递给他，而他所受的每一处伤也都要她一起来承受的话，那她就倒霉大发了！因为他们两个人的体质不一样！ 那天，姜明舸摸过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像积雪一样冷、一样白，像岩石一样坚硬。 换句话说，假如他出门被车创了，那么大概率自己没事还把人家车的保险槓给废了，但是姜明舸这个人类脆皮，估计人就直接没了。 ……这是什么巫蛊扎小人。 她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牙疼，于是伸手给自己另一条胳膊上拧了好几下，想试试看对方会不会真的有反应，结果对方的脸上连一丁点表情都没有，根本看不出痛不痛。 姜明舸板着脸，摸摸自己被掐红的胳膊，又勾勾手，猫儿龙窸窸窣窣地凑近，一人一猫叽哩哇啦说了一气，猫儿龙严肃地点了点头，接受斥候任务！ *** 下午，暴雨。 迅疾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着桂花树与芭蕉叶，空气潮湿得杀气腾腾，远处的3dgg投影被暴雨模煳成一片氤氲光幕。 地下室里没有声音。 这样厚重的墙壁、完全下沉的，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外界的噪音，在这里，外部是寂静的，人体内部的声音会被无限的放大。 这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地下室里的青年男人换了个姿势，靠坐在墙角，六个电子眼中一下有五个都不能用了，好在电子眼解析度高，剩下的那一个也能清晰地观测到他的眼神。 那双猩红的瞳孔缓缓扩散，好似变成一片朦朦胧胧的血雾，里面既没有情绪、也没有生命，透出一种精神上的死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不动了。 姜明舸开猫条餵猫儿龙时，他一动不动。 猫儿龙把自己坤成长长一条，被姜明舸抓住一端，当战绳一样甩出波浪线的时候，他一动不动。 一只蚊子落在了他的鼻尖，他连眼皮都没撩起来一下。 他好像根本就不能算活物，只是一件家具、一件摆设，全然麻木，既没有喜怒、也不辨哀乐，只有胸膛轻轻地起伏、与偶尔眨动的双眼，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蚊子长长、尖尖的口器靠近了他的皮肤，准备叮入吸血……然后口器被崩断了。 姜明舸：「…………」 猫儿龙：「…………」 猫儿龙催促：「喵！」 姜明舸伸手弹了一下它的脑门：「好啦……去吧，记得要轻轻地哦，你家姜姜很怕痛的。」 猫儿龙歪了歪头，圆圆的猫瞳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 它的两条后腿在地上一蹬，顺势起飞，快活地在屋子里游来游去，四只长着肉垫的猫爪却做出狗刨的游泳姿势。 姜明舸对这一切见怪不怪，猫儿龙在她家养了十几年了，一下雨就这样。 在姜明舸小的时候，猫儿龙还只在下雨的时候才能越拉越长，但是在姜家住了几年之后，可能因为吃得太好，营养充足，它平时也能拉长身体，但是只有在下雨天才能飞起来。 猫儿龙快活地眯着眼睛，忽然长大了嘴巴，姜明舸眼疾手快，抓住它命运的后脖颈就给丢出门外了，刚一出去，它的三角嘴里就打了一个小小的雷……嗝。 ……龙会打雷也很正常吧。 幸好这个片区入住率确实低，姜明舸家周围这一圈儿都没人，公共道路上的安保电子眼也不会对准业主家的花园。 为了以防万一，姜明舸还特地薅来了甲方快乐狐七姥爷家的二叔叔的三表姐，一位幻术大师狐，给院子做了一下改造，骗过外头的人和安保监控设备，原理有点像在原本的花园上覆盖一层3d投影——还比购买真正的3d投影服务少了每年的维护费。 拜幻术大师狐所赐，猫儿龙才能快活地在小花园里游来游去。 第6页 它游了一会儿，呈波浪形进屋，又在屋子里游荡了一会儿，往负一层游，从地下室大门的那个投餵食物的小口钻了进去。 男人一动不动，依然对外界全无反应。 猫儿龙狗刨式游到他身边，好奇地凑近他。 猫儿龙：(>owo<) 男人：「…………」 猫儿龙：「喵？」 青年男人：「…………」 猫儿龙「噌」的一声，亮出粉红肉垫下的勾爪，寒光森森！ 青年男人：「…………」 它试探性地在青年苍白的胸膛上轻轻划拉了一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是从真的坚硬冰冷的岩石雕塑上划过一样。 姜明舸挑了下眉，在手机上操纵一番，猫儿龙脖子上带的项圈忽然小小的震动了一下——这是让它多划拉几下的意思。 猫儿龙：(>☆w☆<) 猫！抓！板！ 它「嗷！」的叫了一声，兴奋地扑上去就要一顿狂挠——要知道，猫儿龙虽然长得像猫，但是实际上与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藏在肉垫下的爪子也尖利得很，平时姜明舸根本不会给它准备猫抓板——因为都是一次性的。 实在爪子痒了，只能被姜明舸扔到花园里在地上刨坑玩——还得避开树木的根系。 这里！居然有！耐造的！猫抓板！ 猫儿龙盘踞在他的胸膛上，一顿狂挠，动作简直快得只能看到残影，在它这样的造作之下，他苍白的胸膛上还是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血痕，就像真正的猫咪在人类的皮肤上留下的那样。 男人：「…………」 他的眼睛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好似树懒一样迟缓，手上动作却非常敏捷，一把抓住猫儿龙，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猫儿龙「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变成了一条有点扁的拉面。 它的表情呆滞了片刻，阴暗地钻出地下室，委屈巴巴地狗刨回姜明舸身边，一头拱进她怀里。 姜明舸：「…………」 姜明舸一边狂笑一边抱住她的长条猫猫安慰了好一会儿。 猫儿龙激动：「喵喵喵喵呜呜喵！」 姜明舸把脸埋进它的胸脯毛，用力吸了一口，才说：「很好很好，我家猫儿龙就是最好的斥候！僚机！不要委屈啦，晚上加餐，好不好？」 猫儿龙兴奋地把自己扭成了麻花。 而姜明舸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想测试这种咒印带来的通感究竟有多强大，所以自己拧了自己一通，结果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这并不能说明他真的没感觉，因为他明显就是那种非常擅长忍耐痛苦的类型，自己给自己腹部来了一刀，居然都能面无表情。 所以，她就派出了猫儿龙，猫儿龙的爪子在他身上划过留下血痕的时候，姜明舸也的确没有任何感觉。 ——看来，通感的范围只在咒印。 也就是，她的小臂，与他的腰腹。 同样的伤口，伤在不同的位置，所造成的痛感是不相同的。 姜明舸健康矫捷如花豹，在格斗术上很有造诣，知道很多路子，同样是拳，连续五六拳砸在脑袋上，人也有可能行动自如，但是一拳砸在腰侧、肝脏部位，那很少有人能动得了。 这是因为，肝脏周围拥有非常密集的神经，同时，胸腔肋骨虽然把绝大多数重要器官都保护起来了，但肝脏有一部分是暴露在胸腔外的，重击一拳，会产生超越人体极限的疼痛，甚至能阻断大脑供血，使人晕厥、或者暂时性的瘫痪。 不同部位的皮肤被触碰的官能感觉自然也有差别。 小臂皮肤暴露在外，即便被抚摸触碰，多半也没什么感觉。 但腹部是不同的，这里的神经末梢显然更活跃，又处于社交禁区之内，对陌生刺激的反应更强烈、更紧张，也更……屈辱。 同样的咒印，不同的位置，这本身也代表了一种地位上的高下区分。 困兽。 ——他是一头困兽。 而姜明舸已经明白，困住他的，绝对不是六面混凝土的地下室，而是那个锁链玫瑰的咒印。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监控光屏。 ——除却小腹上那道新鲜的刀伤之外，他身上还爬着数道狰狞恶毒如蜈蚣缠枝一样的伤口。 昨天晚上，姜明舸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发现了，造成这种伤口的兇器，恰恰就是咒印上用来束缚玫瑰的尖刺锁链。 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他就是被锁链困住的玫瑰、是被吊笼囚禁的囚徒。 作为骑缝章的另一半，她则是锁链与囚笼本身。 姜明舸盯着屏幕里那苍□□壮的英俊青年。 冷白的皮肤让他有一种久不见阳光的阴森，但任何一个看见他的人，都绝对不会认为他是病态的，他的身躯如钢浇铁铸一样坚硬而稳定，每一根肌肉的线条中，都充满了恐怖的爆发力和精准的控制力。 姜明舸的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笑容。 ——像被冰壳包裹的岩浆糖果。 是什么味道的夹心呢？ 她还不知道，这要试过才知道。 ——是时候去见见他，开诚布公地交涉了。 第04章 04 *** 地下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姜明舸慢慢地走近自己的交涉对象，在距离他五步远的位置停下。 第7页 青年就靠坐在墙角，右腿曲起，左腿伸直，右手搭在右膝上，左手手掌压着那把他用来自伤的匕首，低垂着头，露出一截苍白的后脖颈，嵴柱骨自薄薄的皮肉里凸出形状，像是一截插入他身体的骨鞭，一节一节。 门被推开，发出堪称尖锐的声音，他却依然像是一块亘古不变的岩石，麻木而冷漠，一动不动。 姜明舸双手抱胸，斜睨着他。 猫儿龙跟在姜明舸身边游，口中发出「喵喵」的声音，以壮声势。 他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姜明舸顺手拉了把摺叠椅过来，坐在了他对面。 ——没错，其实她家的地下室里是有基本的生活设施的，床铺、沙发、桌椅一应俱全。 姜明舸和外婆又不是什么魔鬼，地下室原本的作用就是为了暂时的安置和观察，不是为了取乐。 有一次，外婆抓到了一只「物精」。 所谓「物久成精」，死的物件长长久久地放置于天地之中，或者是时间够久、或者是机缘巧合，产生超自然能量的异变，按照古籍中的古话来说，就是「成精」了。 那只物精的本体是一片盗版光碟。 自三十多年前，个人电脑和移动硬碟开始普及的时候，这种流行于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光碟影片就逐渐消亡了。外婆正是出生于那个时代的人，有时候也会给姜明舸讲讲古，说起她小时候流行的大头贴、诺基亚和租书店。 这一片盗版光碟就是那个留下来的老物件，要命的是，这碟片里的内容，是本世纪初着名的恐怖电影《咒怨》，它该不会异变出个喜欢钻人被窝的女鬼吧？！ 盗版碟被扔进地下室观测，最后发现……女鬼没有，小鬼有一只，还是浑身刷了白腻子，在屋子里熘来熘去的小鬼佐o俊雄。 那就是前年的事情，姜明舸看到这种东西，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外婆当然更不害怕了，抄起擀面杖，进去就揍那小鬼，一边揍一边骂：「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家里包饺子的面粉全让你给嚯嚯了！」 姜明舸：「…………」 小鬼：「…………」 这盗版碟大概是因为浸淫了太多租碟人的恐惧而逐渐形成的，也依靠这个获取力量。所以，对付这种以恐惧为食的怪物，最好的办法就是幽默去结构。 所以说，这地下室里不知道住过多少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姜明舸早都习惯家里有怪东西了。 她坐在摺叠椅上，开门见山：「说起来，还是你主动上门来找我的……就是为了这个咒印吧？」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腰腹间的玫瑰咒印。 对方一动不动。 姜明舸挑眉：「……你不理我？你主动往我院子里翻，现在居然不理我？」 他依然一动不动。 姜明舸决定刺激他一下。 她不怀好意地说：「这相当于是个奴隶咒印，对吧？我拥有了这个咒印，就拥有了你的控制权？」 「…………」 有那个一个瞬间，姜明舸听见了他的心脏紧紧收缩、然后重重跳动的声音！ 他的手指倏地忍不住痉挛了一下，淡青色的血管脉络缓缓、缓缓地从他手背凸出，然后蔓延到小臂，随后是大臂……每一根肌腱的隆起与收缩都连接着另外一条肌腱，使得他像是一个被按下开机键的机器，纠缠不清的筋脉与肌肉一点、一点地被激活。 不过，即使是机器，他也是那种许久没有被润滑、破败的机器。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用目光咬住姜明舸。因为肌肉的紧绷，他腰腹上的伤口绷裂，渗出甜腥艷丽的血珠，红与白的对比矛盾到近乎刺目。 她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然后忽然笑了，说：「原来你听得懂人话。」 他是有人性的，人性被隐藏在阴冷空洞的瞳孔之下。 姜明舸见过很多怪物，它们多半没办法忍耐自己破坏的本能——如果他真的是一只浑浑噩噩的野兽，那么在猫儿龙骚扰他的时候，他就应该直接动手弄死它。 她倒不担心猫儿龙，猫儿龙的技能全点在防御上了，就是被飞弹击中了估计它也能活蹦乱跳，所以姜明舸一般都拿它当橡皮绳（？）用。 但是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却在忍耐。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虽然连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但浑身的肌肉却突然收紧，像是在忍耐某种惩罚一样……虽然姜明舸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忍耐什么。 姜明舸用一种闲聊的语气说：「我的猫昨天挠了你，对不起啦，你痛不痛？我的猫爪子很利的。」 猫儿龙有点忸怩地喵喵叫了起来。 姜明舸接着说：「但是你身上又有很多伤，那天我用医用敷料简单处理了一下，这是咒印的反噬么？」 他冷冷地盯着她，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像是被激活了之后却没有输入指令的机器。 姜明舸也不在乎，她知道他在听。 她双手抱胸，懒洋洋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伤口的形状太明显了，咒印这东西本质上是种契约，纹样图案当然就代表契约内容，你来找我，是因为你不得不来找我……让我猜猜看，你身上的反噬，就是因为你没有及时来我身边，对不对？」 他的脸上全无表情，唿吸声却陡然变重了。 姜明舸问：「你不高兴？」 第8页 ……他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眼睑下的肌肉忽然抽动了一下。 姜明舸笑了笑，继续说：「我知道有人会付费当女人的狗，不过这是小众爱好，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这种事，你不高兴也很正常。不过，我有点疑惑，咒印本质是连接我们的关系，你不想要这种关系，为什么不直接对我动手？」 「——是不想，还是不能？」 「…………」 他的瞳孔缓缓收缩，压缩成一条猩红的竖线，像是大型掠食动物所拥有的竖瞳，漠然地盯着她，依然一个字也不肯说。 姜明舸面不改色地打量了他一番，笃定地说：「你不能。」 他对姜明舸的敏锐无动于衷，猩红的瞳孔扩散成一片空洞而冷漠的血雾，既不明亮、也不锐利，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麻木。 姜明舸若有所思地问：「我可以命令你做任何事？」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小臂上的玫瑰咒印，缠绕在玫瑰上的荆棘锁链随着她的唿吸节奏一亮一暗，她于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联繫，以及自己能做的事—— 这就像是刚出生的孩子，天然就知道如何游泳一样，是一种存在于本能之中的知识，此刻，他们面对面的相对，这种本能的联繫从内部浮现出来，令她在一瞬间明白了许多。 姜明舸试着激活咒印的力量，斟酌着说：「那我要来试试看了……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张了张口，说了两个字：「……雪祁。」 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嘶哑、低沉和干涩，像是一把生锈的断刃强行出鞘，又像直接被人在咽喉里塞了一把粗糙的砂砾，割得喉管满是细碎伤口。 姜明舸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居然真的可以……嗯，我是姜明舸。」 她看着手臂上的玫瑰咒印，不自觉地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好像一个得到新礼物的孩子，正在饶有兴趣地研究如何拆开礼物的包装盒。 雪祁冷冷地盯着她。 这种眼神……很熟悉，非常熟悉。 兴奋的、跃跃欲试的，又有点良心不安，迅速收拢面部表情所透露出的急躁的高兴或忐忑。 他见过这种眼神，这是……奴隶主的眼神。 在遇到姜明舸之前，他已经被玫瑰咒印诅咒了很久。 「平等、尊重、自由。」 人类喊着自己发明的口号，心中却永远隐藏着支配的欲望，在骤然得到做奴隶主机会的时候……他们就会露出这种眼神，然后一步步试探，从轻到重，让他跪下，让他帮他们排除异己、当杀人机器，被严酷的对待—— 他冷漠地观察、麻木地忍耐，甚至无法自己选择死亡——他的生命只是属于别人的财产。 他冷冷地瞧着自己面前这个甜蜜、快活的女孩子，像是一条被拴住脖子的恶犬，身上满是被人凌虐的伤痕，正在漠然而笃定地等待新的女主人对他抽下第一鞭。 第05章 05 *** 姜明舸抬眸，目光仿佛化作实质，一寸寸自他的躯体上抚过。 他一定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如雕塑般的肌肉寸寸缩紧，带着某种微妙的涨动与燥意，好似冰雪外壳之下有岩浆在流淌。 冷色的白让他看起来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他的咒印却艷丽到令人难以想像，那朵玫瑰随着他的唿吸而唿吸、颤抖而颤抖。这令姜明舸生出了些许错觉，好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玫瑰的根系深深地埋入他的血肉，无数触鬚都与他的神经紧紧地相连。 姜明舸可以想像，他的身体蕴含着多么峥嵘的劲力，拿他做什么都可以……做家具、做玩具、做工具。 有谁能拒绝手中拥有一个永远逆来顺受、捏圆搓扁的人么？ 姜明舸想，或许很少有人能真正拒绝。 「吸菸有害健康」这句宣传语之所以能传播全国，是因为吸菸的人实在太多了。做不到的事情才需要反反覆覆地去强调，能轻易做到的事情有什么好唿吁宣传的？ 「平等、尊重、自由。」 人的本性之中的确有恶念的。 否则的话，为什么有的父母就像是对待奴隶一样的控制自己的子女？为什么要没收家佣的护照和证件？为什么演艺圈会爆出让助理睡走廊睡厕所的新闻？ 得到了一点支配他人的权力，就立刻尝到甜头，审判、折磨、打压、跪式服务……人的本性之中的确存在恶的部分。 更何况…… 有谁能拒绝驯服一头阴森危险的野兽？ 有句古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句话放在现在的情况之下虽然不是很合适，但是却精准的描述出了人喜欢追求刺激的本质。 驯服一只温顺的小马、和驯服一匹能杀人的烈马比起来，当然是后者更刺激。 姜明舸的性格弱点也正在于此，她原本就是会因为危险而兴奋的傢伙。 但她停止对自己劣根性剖析的速度，就和她变脸的速度一样快。 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又变成了一滩融化的牛奶，从摺叠椅上下去一半，双腿顺势伸直，把自己坤成长长的猫条，那种如云朵儿一样松弛的气息，立刻随之而四散开来，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舒展着。 雪祁修长稳定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姜明舸问：「你不是人，对吧？」 第9页 雪祁默然良久，嘶哑地说：「吸血鬼。」 姜明舸挑了一下眉——是她没见过的东西。 姜明舸：「以人血为食？动物血行么？」 雪祁并没有回答，他的瞳孔又缓缓扩大，身上那种半坏不坏的机器感又重新占了上风，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根本什么也没看。 姜明舸一看他这样子，就有点忍不住想要戳戳他的开机键，于是故意说：「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么？」 但他没开机。 姜明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算了，我困了，你通过考察了，可以出来了，门我开着，你请自便。」 说着，她就好像对他完全失去了兴趣一样，风风火火、站起来转身就走，猫儿龙喵喵两声，游到了她肩膀上充当围脖，差点把她压成高低肩。 走了两步，她忽然又停下了，霍然回头，双手叉腰地瞧着他，干脆利落地发动咒印的力量，在他身上连下了三道命令。 「第一，不许伤害我。」 「第二，不许杀人，你的觅食对象要经过我的同意。」 「第三……」 她盯着他宛如破布一样的身躯，忽然抱怨起来：「我不知道摸咒印会让你产生感觉……你突然给自己来一刀，我都要痛死了！」 她顿了顿，说：「所以，第三，你可以不必再这样做。」 说完这三点，她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雪祁靠坐在墙角，佁然不动，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他却霍然抬头，好似直接被激活！他的目光忽然不受控制地、直勾勾地盯住了她，如果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到他如血线一样的竖瞳有点打颤。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从他昨天带着浑身的伤口，翻进这里的院墙的时候，他就发现事情远不止自己以前经歷过的那么简单。 ——好香。 淡的、潮湿的、带着冷意的蜂蜜味。 吸血鬼的五感灵敏，即便伤到快死了，他的五感依然比人类要强得多，暴雨过后那泥土的潮湿味被他嗅到，甚至潮湿得都有些杀气腾腾，还有植物的味道，青草、迷迭香、夜桂花、绿芭蕉。 但是，那种淡淡的蜂蜜气息还是一瞬间就攫住了他的身体，这味道滑过喉管、食道与胃袋时，他就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忽视的灼烧感。 这简直就像慢性中毒。 也许就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令他的飢饿感被刺激的味道，所以他才会那样躁动，咒印被抚摸的时候才会突然暴起，唯有痛苦才能令他……冷静。 但折磨还没有结束。 在她走进这间地下室的时候，那味道陡然加重，她的身上、她的髮丝、她瓷白色的皮肤底下，血液潺潺流过，渗出了如云朵儿般蓬松、柔软的香气，像是刚刚烤好的蜂蜜蛋糕，又像是日坠在枝头的果实被突然碾碎、丰饶甜蜜到了极致。 飢饿感就像是绞索一般勐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她每说一句话，缠绕在他脖颈上的绞索就收紧一圈，咽喉被可怕的渴欲攫住，被灼烧道喉管流血、干焦、充满肿胀的伤口，他的每一次吞咽都变成一场酷刑，他的肌肉紧缩到了一下下抽痛的地步—— ——即便他像是农奴一样几经转手，他也从未对任何一个持有者的血产生过这样深切的渴望！ 她和别人都不一样，味道甜蜜到惊人。 她以为他们的关系仅仅只是利用咒印的力量强迫他听话，他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但事到临头，他陡然发现，事情其实远不止这么简单。 奴隶必须在永恆的飢饿与忍耐中思念主人。 她走了，但她的味道却已完全裹住了他，像是某种拘束用的刑具，将他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都牢牢地锁住，用力的挤压，直到把他的灵魂和尊严全都挤压出来。 如果她允许他尝尝她的血——他或许会真的变成一只只会摇尾乞怜，祈求她恩赐的狗。 雪祁霍然睁眼，手腕一甩，匕首破空飞出，精准地击碎了那个唯一可以监控到这个角落的电子眼。 电子眼应声而碎，匕首「夺」的一声，深深嵌入墙壁，这声音却好似一条鞭子一样，重重地抽在了他的身上，使得他整个人都倒在地上痉挛起来，雪色的皮肤上泛起了不正常的酡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瞳孔既不明亮、也不锐利，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与躁意。 他慢慢地走出了地下室，走上一楼，精准地找到了客房里的独立浴室，打开莲蓬头，水从他头顶倾泻而下。 他一寸、一寸地清洗着自己，企图洗掉她包裹着他的味道，细緻到了极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从浴室走了出来。 然后，她的味道再次一层一层地在屋子里盪开。 这里是她的家，她一直生活在这里。 雪祁能闻到从沙发上传来的香气，他冷冷地盯着灰粉色的布艺沙发，脑内却无法抑制地开始復现，她躺在上面，身子像牛奶一样流下来，和那只傻了吧唧的猫妖怪一起在地毯上滚来滚去…… 她的气味也随之沁入了这些纺织结构的空隙之中，像是一个个的小花蕾，极其细微的绽裂，又织成了一张柔韧的珠网，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他的脸上依然全无表情，蔓延在玫瑰下的青色筋络却忽然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不正常地收缩、舒张着，令他十分痛苦——极度疲惫后的紧张总是格外令人难以忍受。 第10页 他的眉宇间依然凝结着不近人情的冷雪、瞳孔却亮起了阴惨惨的光，好似有无法遏制的破坏欲在燃烧！ *** 第二天早晨，姜明舸懒洋洋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迷迷煳煳地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又呲熘一下，把露出被子外头的半只脚缩了回去。 开着空调、盖着被子在屋子里睡觉，真是夏天最惬意的事情了。 她打了个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煳煳之中，一把抱住猫儿龙，眼睛都没睁开呢，就把头埋进猫猫的胸脯毛里，用力的吸了一口，被猫淑女用看变态的眼神给推开了。 懒洋洋地骚扰着猫儿龙，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家里多养了一只吸血鬼，顿感新鲜，呲熘一下跳下床，钻进浴室洗澡刷牙去了。 ……对了，他似乎还没有衣服，之前的那件黑衬衫上面沾的血啊泥啊的，被姜明舸直接给扔了，家里好像是有几件男人的衣服的，等她一会儿翻一翻。 姜明舸在莲蓬头下一边洗浴一边刷牙，思维转动地不是很快，有一搭没一搭的思考着。 ——咒印的事情她一定要弄清楚的，天底下没有无理由的馈赠。 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么，如果一件事对你只有利处没有弊处，那么大概率是专门针对你的杀猪盘。 姜明舸嘴里塞着牙刷，手上满是洗髮露，细緻地搓揉出带着桂花香气的泡沫，一层一层地往自己头髮里揉。 二十分钟后，她神清气爽地从浴室出来，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准备下楼去给自己沖杯蜂蜜牛奶来喝。 然后下楼。 ……干干净净。 沙发套被拆出来洗掉了，地毯也被拖到院子里沖洗了好几遍，散发出湿淋淋的洗涤剂的味道，在院子里的木地板上搁着，餐厅、桌椅、碗碟，全部闪闪发亮、一尘不染。 厨房的科技变色玻璃被启动，调到了极暗的颜色，阻隔了阳光，室内暗沉沉一片，雪祁就背对着她，站在阴影里。 他很高，身材修长，背肌紧实，漆黑的长头髮遮住了嵴柱，也遮住了大半苍白的皮肤。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又一种阴沉沉的压迫感在无限蔓延。 他垂着眼睛，修长的手指正捏着她平时用来喝牛奶的杯子，把它从流动水里拎出来，擦干净。 姜明舸：「…………」 姜明舸：「…………啊？」 ……她开始认真考虑这是不是个量身为她定制的杀猪盘了。 第06章 06 *** 你捡到一只吸血鬼。 你捡到一只冷酷英俊的吸血鬼。 你捡到一只冷酷英俊……但是冷脸吭哧吭哧干了一晚上家务的吸血鬼，他还自称是你的奴隶——好吧，他没有这么自称。 总而言之，这听起来难道不像杀猪盘么？ ……那么，如果遇到了这样疑似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该怎么样做呢？ ——不怎么样，先享受呗！ 于是，雪祁洗好最后一只杯子，转过身来的时候，就看见猫儿龙和姜明舸以同一个姿势一起蹲在（没有沙发套）的沙发上，眼中闪动着同样智慧的光芒，歪着头盯着他看。 雪祁：「……」 姜明舸：「……」 雪祁：「…………」 姜明舸：「…………」 姜明舸沖他笑了一下，面颊上盪开两个小小的酒窝。 吸血鬼青年的喉头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有细小的火花在皮肉上轻轻拧了他一下。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吸血鬼不是人类，他冷如岩石、也硬如岩石，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充满了可怕的爆发力。 说人话：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姜明舸：「…………？」 不过，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院子的阴影处，猫儿龙突然悽惨地尖叫起来，对他怒目而视，好像是自己的领地被入侵了一样。 小花园的阴影处，种着姜明舸为猫儿龙准备的猫薄荷，雪祁立在那里，垂着头盯着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秒，他缓缓地弯下腰，薅了一大把猫薄荷，五指用力，像是在碾压人的骨骼肌一样，把草叶与根茎一起碾出汁水来。他低下头，把青汁淋淋的手凑近，轻轻地嗅了一下。 ——猫薄荷，学名荆芥，具有强烈的辛香气味。 猫儿龙浑身的毛毛都炸开了，口中喵呜啊呜个不停，发出激动地喝骂声，要不是姜明舸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它，原住民猫猫就要立刻冲出去和新住民决斗了！ 即使做出了如此反常的举动，吸血鬼青年的脸上还是没有半分表情，甚至又薅了好几把猫薄荷，看都没看三角嘴骂出唾沫星子的猫儿龙一眼，兀自回地下室去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姜明舸：「…………」 幸亏他不是个人，行为逻辑和人类很像、但又有着微妙的差别，否则的话，标准结局就是「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猫儿龙被姜明舸摁着命运的后脖颈压在沙发里，眼里积蓄了委屈的泪花。 姜明舸：「…………」 姜明舸亲亲它：「没事啦，再种一波就行了，晚上开罐头好不好？」 猫儿龙把头扭到一边去，眼泪顺着毛茸茸的脸流下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明舸：「…………」 姜明舸只好找棉签帮它擦擦，以防留下以后擦不掉的泪痕，又从冰箱里翻出了珍藏的柚子冰激凌，挖了一个大大的球，推给猫儿龙。 第11页 猫儿龙的三角嘴张开，探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 姜明舸笑眯眯：「好不好吃哇？」 猫儿龙翻了个面，瘫在冰激凌球面前，舔舔舔，浑身的毛毛被酸的都抖了一下。 姜明舸给自己也挖了一个球。 细腻紧緻，没有一丁点冰渣，柚香高扬，酸甜与清香含在嘴里，带出一点温柔细緻的奶味，落在舌尖上便融化了，留下了最后一点点微涩柚子皮的味道。 姜明舸：（—w—） 猫儿龙：（—w—） 姜明舸的手机响了一下，有新消息进来。 姜明舸一看，是自己的卷王师姐谈楚发消息来，问她读书笔记做了没。 姜明舸：「…………」 这个师姐，不是指奇奇怪怪方面的师姐，是指姜明舸的研究生同门。 姜明舸在a大攻读法学硕士学位，谈楚是比她高一届，九月开学升三年级，正在申请博士。 像这样的专业，和大众眼中的科研狗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学校里唯一的实验室是司法鑑定实验室，绝大多数学生的日常活动都是窝在宿舍看文章写文章。 所以，学术成果什么的就完全是丰俭由人了。 谈楚要申请博士，三年硕士生涯必须有拿的出手的论文，整天学习认真得不得了，姜明舸却是条咸鱼，水出一篇能拿来毕业用的论文就好了。 这个暑假她日子充实的不得了……完全忘了开学还要参加读书会的事情。 放下手机，姜明舸抱着冰激凌碗，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长吁短嘆着上楼，写读书笔记去了。 傍晚下楼的时候，沙发上的灰粉沙发套已经被重新套起来了——今天天气很好，小花园里阳光充足，地毯因为厚重所以还没干，但是沙发套已经完全干了，充满了阳光新鲜而蓬松的味道。 雪祁不在。 这是咒印出现在她身上的第六天、也是她和雪祁见面的第三天，那种通过咒印相连的感觉她已经熟悉了，甚至隐隐约约地能够感知对方的位置。 他在地下室里。 ——在她出来之前，他就像冰冷的游魂一样，在一楼的客厅里盪了一圈，换好沙发座套，又在她出现之前消失了。 这让姜明舸有点幻视那种刚捡回家的不亲人流浪猫，只要出了笼子，会第一时间钻到床底下去，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的样子。 不过，她总觉得他那冰雪般的身子内部，似乎有什么微妙的躁意在涨动。 其实，答案也很好去思考，人一天需要吃三顿饭，吸血鬼呢？ 她不知道，姜明舸虽然养过很多乱七八糟的小怪物，但她的的确确是第一次饲养吸血鬼，猫猫祟祟地观察了两天之后，只得出了这傢伙大概有洁癖……至于他的进食频率，那她还真不知道。 但是，不知道也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昨天与他交涉之后，她非常强势地利用咒印的力量对他下了禁制——不许杀人，觅食对象必须经过她的同意。 他不会不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但他并不为所动，好像死物一样佁然不动，既不在乎别人的生命、也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姜明舸眯起了眼睛。 但是，既然禁制已经下了，那么食物就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问题是，现在似乎没有什么合适的觅食对象可以拿来无偿献血…… 姜明舸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她的手不算很大，手指纤长、皮肤瓷白，带着一点肉感，右手四指上有一点微妙的挫伤，是带指虎留下的痕迹。 她的血管不甚明显，但血液地自皮肤之下潺潺奔流，即便是冬天，她的手脚依然温暖有力，协调灵活，绝对没有一丁点地不健康。 半晌，她朝自己基本不会走进去的厨房走去。 *** 雪祁睁开双眼，两点阴沉沉的暗红在漆黑的地下室倏地亮起。 他依然保持着靠坐在墙角的姿势，瞳孔缓缓地缩紧。 吸血鬼的五感远超人类，他的嗅觉灵敏到甚至能从沙发布套中嗅出姜明舸皮肤上散发出的温暖蜂蜜的味道。 刚刚门外有人走过、在门口放下了什么东西，他当然不可能听不见、闻不见。 但他并没有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慢慢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门口。 门口放着一套干净的黑衣、一碗水和……一碟辣椒炒鸭血。 吸血鬼青年：「…………」 吸血鬼青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碟子还冒着热气的炒鸭血看。 吸血鬼以人血为食，那么动物血行不行呢？ 答案是可以，但是人血相当于开荤、动物血相当于素食——能吃，但是不能长期只摄入素食。 雪祁的身上总是缭绕着一种阴森的物感，即使姜明舸对他下了觅食禁制，他也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这不是一个能决定他生死的大问题。 这大概是因为他有自厌……甚至自毁的倾向，吸血鬼的皮肤坚硬，轻易不会受伤，他却随身携带着可以自伤的银匕，对自己下手更是连眼珠都没颤动一下。 所以，即使姜明舸打算活生生饿死他，他也绝对会一声不吭。 但……她像是养了只容易受惊的猫一样，把食物和水放在了他会出没的地方。 雪祁垂着头，盯着那盘子辣椒炒鸭血，久久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2页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俯下身子，端起了那盘辣椒炒鸭血。 辣椒的味道对于嗅觉与痛觉都很灵敏的吸血鬼来说不太舒服，但是，即使是这样刺激的味道，依然掩盖不住那丝丝缕缕、如云朵儿一样蓬松柔软的蜂蜜甜香。 她……切辣椒的时候切到手了，珍贵血珠的味道就这样留在了辣椒之上，令他在万分之一秒内就抓住。 雪祁面无表情地盯着盘子看，突然皱了一下眉，似乎有点难以忍受。 这…… 动物血对他来说属于素食。 姜明舸的血非常温暖、非常香甜，是他无法抗拒的蜂蜜味。 但是这二者结合起来…… ——你的饲主给你投餵了一盘蜂蜜辣椒炒青菜，并希望你吃掉它。 雪祁：「…………」 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今天早上，她和她的猫眼睛里一起闪过的那智慧的光芒。 第07章 07 *** 雪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根笔直的标枪。 但他动起来的时候，却很像那种因为吃多了桉树叶，时刻处于慢性中毒状态而行动迟缓的树獭。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慢慢地夹了一筷子炒鸭血，放入口中嚼动、吞咽，一口一口，动作慢但是稳，全然看不出他是在吃这么怪味的东西。 直到把最后一口吃干净，他的动作才停下。 姜明舸。 这名字似乎也随着他吃东西的动作，被他在唇舌之间反覆咀嚼与吞咽，滑过咽喉，便令咽喉浮起细微的瘙痒，这瘙痒像是羽毛一样轻，又像是某种侵入精神的异物，即使再温和，也令他浮起一片奇异的颤慄。 ——他不习惯被这样温和的对待。 *** 与此同时，姜明舸正站在厨房里。 她其实很少下厨，家里用的最多的厨具其实是空气炸锅……以及用来煮泡面很方便的小奶锅，炒菜当然也行，不过她不太喜欢被油烟沾了满身的感觉。 有的时候，她也会亲自下厨，比如说很在很好奇一只吸血鬼的食谱的时候。 她家附近比较偏僻，毕竟这里入住率不高，也就没有那种旺盛的烟火气，周围稀稀拉拉开着一些商铺饭店，但想找个卖炒鸭血的，那还真没有。 所以只能自己动手了。 谁知道，居然一不小心让菜刀在手指头上抹了一下。 伤口很小，也很浅，因为她缩手的速度很快，痛感接近于无，她随便翻了个创口贴给自己贴上，并没有十分在意。 把雪祁的饭做好之后，她又去客房里翻箱倒柜，翻出两件干净的男式衣物来，和饭一起放在了地下室的门口。 然后就是给自己做点吃的了。 她站在厨房里，余光却忽然扫到了一抹暗红色的光，她一扭头，就看见雪祁站在厨房外，眸光暗沉沉地盯着她……的手，一动不动。 他换上了她给他准备的衣服。 那是一件很贴身的男式运动速干t恤。 雪祁身躯傲人，衣服的尺码不大合适，紧紧地裹在他身上，令他的每一次唿吸、肌肉的每一次紧张与放松，都被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有点近乎放盪的诚实了。 但他看起来并不在意。 姜明舸身材高挑、长得又好，从小到大，那好的坏的桃花是一路不断的，她高中的时候也找过两个男朋友，不过，那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对「刺激」的追求。 但是，只是在可能会有教导主任出没的操场上接了个吻之后，她就对自己的男朋友飞速的失去了兴趣。 过家家一样的游戏而已，并没有什么意思。 之后，她就转而央求起外婆带着她见识更多了。 虽然如此，她的桃花也会源源不断地贴上来，其中不乏有爱泡健身房、练出一身腱子肉的，这一类的男人也爱穿贴身的t恤，暗搓搓地秀自己的身材，还要装出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 雪祁却真的不在乎。 以姜明舸的观察来说，他甚至有点讨厌自己的躯体，不肯用正眼仔细瞧自己的身体一眼。 姜明舸甚至很就能猜到，他之所以要穿上这件衣服，只是因为他想遮住腰腹部的荆棘玫瑰。 姜明舸瞪了他一眼，双手叉腰，怪罪他：「你走路怎么都不发出声音？是准备吓死我么？」 雪祁的目光缓缓自她手上挪开，慢慢上移，盯住了她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嘶哑地说：「你不害怕。」 姜明舸随手放下了菜刀，转过身来，靠在岛台上双手抱胸，忽然忍不住笑了，嗔怪一样说：「你这话说的……你又不会伤害我，我为什么要害怕？」 雪祁安静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忍不住痉挛了一下。 又来了，那种奇怪而温和的入侵感……又出现了。 这不是对他身体的入侵、不是对他精神的入侵，只是对他所习惯了的忍耐的入侵。 简而言之，他似乎更习惯被鞭子抽的感觉。 而她…… 明明已经得知了他是她的吸血鬼奴隶，明明已经为他牢牢扣上口枷，却还要用这种温柔的语气来说话。 她说话的时候，舌头顶了一下上颚，含着一包蜂蜜般粘稠的热气，又通过口齿之间轻轻地喘息被唿出来、吞进去，令他的手指忽然无法控制地收紧、痉挛了一下。 雪祁嘶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第13页 姜明舸一怔，忍不住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吸血鬼青年的表情依然全无变化， 她若有所思地说：「你想伤害我？」 雪祁冷冷地盯凝着她，下颌线稜角分明，透露出主人无法被任何事情所打动的铁石心肠。 姜明舸笑了一下，说：「不过，我的确很想知道，咒印的禁制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她突然朝雪祁走了一步。 雪祁依然冷冷地凝视着她，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弓起了背，这是大型掠食动物警惕起来的象徵。 姜明舸视若无睹，继续说：「我对你下的命令是『不准伤害我』，那么，什么叫伤害，你主观上要伤害我才是伤害？还是只要你客观上伤害到了我才算？假如我有人工荨麻疹，你碰我一下我就一条红痕，这算不算伤害？所以，你能碰我么？」 她一边说，一边继续朝雪祁走了一步。 雪祁猩红的瞳孔忽然又缩紧。 姜明舸自顾自地说：「而这个『不许伤害』，究竟是一种事前禁止呢？还是一种事后惩罚呢？你知不知道，在人类的法律里，没有事后处罚的法律条文，其实就是没有用的东西？」 她又走近了他一步。 这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那股蜂蜜与牛奶的甜香，被她的体温蒸到温热，从她跳动的血管中渗出、从她瓷白的皮肤底下渗出、从她……被割伤的手指处渗出，又变成了一种拘束带一样的刑具，紧紧地开始挤压他。 雪祁眼睑下的肌肉忽然抽动了一下，修长苍白的手忽然收紧，指骨好似要从皮肉中破出。 姜明舸继续说：「人类的自然语言没有强制作用，所以必须有事后的惩罚才能起到禁止作用，加上咒印的力量……我就很好奇，难不成我在你身上，可以做到『言出法随』？」 她又走近了一步，近得已经可以闻到对方身上那种冰雪岩石般的冷硬气息。 他的身上很干净，非常干净，漆黑的髮丝里带着一点桂花香气……这是放在一楼客房里的桂花洗髮露的味道。但是，这味道却又被他的体温凝出一点微妙的冷意，使得暖桂也变成了月桂，令人想到了八月夜桂花。 姜明舸仰头看他，鼻头忽然动了动、嗅了嗅，似乎在仔细的品尝这种新鲜的味道。 这动作却给了雪祁极大的刺激，「砰」的一声，他的嵴背撞上墙壁，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此刻不受控制地缩紧。 姜明舸身材算是高挑，可是，站在雪祁的面前，她整个人却都好似被他的影子沉沉的压着，如果此刻她在墙角、那么他的身子只要一覆盖上来，一定可以让她连一根头髮丝都没办法露出来，浑身上下全是他的味道。 可是，他居然被姜明舸逼退了。 姜明舸抬起头看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身上的奇异冷感之中，继续慢吞吞地说：「我猜咒印的力量多是一种事后……或者事中的惩罚，是不是？」 雪祁勐地昂起了头。 姜明舸自下往上看，就看见了他苍白的脖颈和滚动的喉头，明明她根本没有对他做任何事，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痛苦之色，连瞳孔也有点涣散。 姜明舸的声音像是嘆息一样传来：「你身上好多伤。」 雪祁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姜明舸垂着头去观察他。 这是她第二次距离他这样接近……第一次的时候，这傢伙直接被她两脚给踹晕了，她扒了他的衣服，就看到了他的身躯。 不过那一次，因为他身上血丝唿啦的，所以她没仔细看，如今仔细看一看，发现他仅仅是露出来的胳膊上，就有好几道伤疤……有刀伤，也有鞭痕，纵横交错，为这具大理石雕塑般的身躯上留下粗暴的痕迹。 姜明舸大发慈悲，退开了两步，又故作正经地问：「我很奇怪，你的身体似乎很坚硬，猫儿龙划你一爪子，都留不下伤痕，怎么会留下鞭伤？是谁留下的？」 雪祁的唿吸停顿了一瞬。 半晌，他嘶哑地回答：「你可以。」 姜明舸挑眉：「嗯？」 雪祁涣散的双眸似乎在慢慢凝聚，竖瞳收缩起来，又凝在了姜明舸的身上。 他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咒印的持有者，你可以伤我。」 姜明舸有点惊讶：「这些伤都是以前的咒印持有者弄的？」 雪祁的身子靠在墙上，脸上连一丁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姜明舸双手抱胸，斜眼看着他。 姜明舸故意说：「既然如此，我也想试一试，可以么？」 雪祁一动不动，似乎对她的话语完全无动于衷，但他猩红的瞳孔却如同受到刺激一样收缩了起来，那条细细的血线薄得像刀片。 当然不是他所经歷过的每一个主人从一开始就会残酷的对待他，但是，倘若一个人突然完完全全地支配了什么事物，在一次次地试探之下，很少有人能忍住底线，忍住那种……支配的快乐。 甚至于，他们的良心也不必受到谴责，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以人血为食的怪物。 姜明舸又一次走近了他，那种温暖、蓬松、甜香的味道又一次完全包裹了他，像是一条极为灵活的触手，自他的口舌中探入，深入咽喉，慢慢地搅动。 她伸出了手。 老实说，现在他已经很难去思考她究竟想在他身上做什么了，那种焦灼的渴欲把他变成了一锅在炉子上干熬了太久的汤，连嘴唇都好似哆嗦起来，亟待去捕猎，却又被他近乎自虐的压制下去。 第14页 他只是在等，他也只能在等。 在等她回归他认知里的常态，像是某种习得性无助，即便痛苦，也只习惯待在严酷的环境中，他不擅长应对任何温和的场面、他只擅长去忍耐……忍耐痛苦、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姜明舸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苍白的小臂皮肤。 然后，一点极细微、像是羽毛轻轻拂过的刺痛自他的皮肤神经上传来，她有点神气地说：「好啦，这样我也在你身上留下伤疤啦！」 雪祁怔了怔，低头看了自己的小臂一眼。 ——苍白的小臂上，留下了一个小小、浅浅的月牙痕迹，透出一点细微的红色。 她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指甲印。 第08章 08 *** 雪祁盯着那个指甲印，人似乎已经怔住了。 姜明舸还有点雀跃的样子，她伸出自己的手来回翻看，有点惊讶地说：「居然真的可以？」 他明明摸上去像是一块冷硬的岩石，但在她的手掌之下，又好像会化成某种柔软的物质，像是一块一直待在冰箱里的雪媚娘，捏一下就是一个手指印，好像她的任何一个举动都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而别人不行，在别人面前，他就是一块石头。 姜明舸忍不住又看他。 他低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胳膊，身体好像又已经凝结，连唿吸声都是在尽力压抑着的，冷、轻、淡。他的瞳孔似乎缩紧又扩散，睫毛也似乎轻轻地扇动了一下。 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对她来说就是一种诱惑。 玫瑰咒印的力量未免也太强大了，把他们两个人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又人为的划分出了极致的高下，让姜明舸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古罗马，做起了奴隶主。 而她漂亮英俊的僕从甚至没办法反抗一下。 她只要站在这里，对他来说就好像是非常特别的。 姜明舸似乎有点明白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了——诚然，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可是当这样一个人站在面前的时候，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告诉你……对他做任何事都不会有后果的。 更妙的是，他既脆弱又坚韧，能很轻易地留下伤口，但是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死，而且还拥有石头一样冷硬的性格，这种不近人情的性格本身就是在挑衅。 ……简直就像一种堕落的诱惑。 姜明舸忽然长长地嘆了一口气，说：「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诚实。」 雪祁一动不动……他又陷入那种奇妙的宕机状态里了。 姜明舸早习惯了他这种戳三下动一下的状态，继续自顾自地说：「这种秘密，你自己藏着不说就行了，干嘛非这么诚实的要告诉我？你就不怕我试着试着试上瘾了？」 雪祁依然不动。 姜明舸说：「我这个人不错，对吧？」 过了很久，雪祁才缓缓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说：「你不想使用咒印。」 姜明舸眉毛一挑，双手叉腰，冷笑着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雪祁不看她了，他又垂下了头，似乎是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个小月牙印比她本人更有吸引力。 姜明舸说：「所有的馈赠，都已经标好了价格……用咒印驱使你做事听起来好像的确不错的样子，不过，咒印的力量从哪里来呢？」 能量守恆定律，在超自然力量方面当然也适用。 就像那只咒怨物精，无法吸取恐惧的力量就会消亡一样，使用咒印当然也需要有力量来源。 姜明舸以前没见过这种咒印，但是这也很容易去思考，在她看来，这咒印本体就相当于一个单向传输的数据线，只是把两个人连接在了一起、起传输的作用，至于传输内容要耗费的能量——那就只能持有者自备咯。 姜明舸曾经见过一种奇异的怪物，外婆叫它「转运蝴蝶」。 它的外形也的确是一只蝴蝶，一只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蝴蝶，翅膀只由黑与白的线条编织勾勒而成。 被「转运蝴蝶」缠上的人，就可以利用它变成幸运儿。 「运气」在流量为王的时代尤为重要，有时候运气来了，即便只是在网上装疯卖傻，也会引来巨大的关注度。 被那只「转运蝴蝶」缠上的，恰恰好就是一个网络主播，每天被实时更新的数据裹挟，一旦数据下降，整个人就会陷入极端的焦虑之中，第一次转运带给了他甜头之后，他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这个「捷径」。 结果，他用的越多，就发现蝴蝶本体变得越小，黑色的线条开始多于白色的线条，直到最后变成一只纯黑色的蝴蝶，这只纯黑蝴蝶落在他鼻尖上闪动翅膀时，厄运就开始永无止境的降临。 ——原来，他每一次转的运气，都是在透支自己未来的好运，等到未来的好运全部被用完时，「转运蝴蝶」就变成了「厄运蝴蝶」，一直缠着他，等待他因为厄运死去的时候，蝴蝶也干枯死去了。 外婆在他用上瘾的时候提醒过他，但对方已经听不进去了。 所以，天底下绝对没有真正免费的午餐，姜明舸使用过咒印，虽然还没法完全确定咒印的力量取自何处，不过就是那几样咯，用多了估计没什么好处。 姜明舸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地笑容，说：「说起来，这该不会是你的策略吧？做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诱使咒印的持有者对你不停的下命令……唔，用的多了，持有者该不会被咒印给吸干了吧？」 第15页 雪祁霍然抬头！ 他的脖颈侧忽然暴起青筋，两只眼珠子却像浸了冰一样，扎人、刺骨、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来，死死地盯住了姜明舸！ 于是，姜明舸就也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咽喉被人攫住的感受，胸腔憋闷、舌根发麻、脸上隐隐约约好像泛起了热意，连手脚都在诡异的发烫。 这就是莫名其妙养了一只掠食动物的感觉么？她这算踩了一脚对方的尾巴么？ 在这种肾上腺素突然飙升的时候，她忍不住这样想到，甚至觉得有点快乐。 她想征服他，但不是用咒印这个已经存在的绳索，这会让她觉得这件事更有难度、更加有趣。 她有点忍不住笑了起来，斜着眼睛去看他，双手抱胸，扬了扬下巴，说：「有点心眼……这是好事，不然的话，以后咒印解除了，你这种傻乎乎的傢伙，出去说不定被人骗得找不着北。」 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怔住了。 头顶的灯忽然闪烁了两下，整个屋子里的灯全在一瞬间灭掉了，唯有一双猩红的竖瞳亮起，像是隐在黑暗森林中蛰伏的一只兽、一条蛇，正在嘶嘶吐信地观察误入其中的人类。 姜明舸的手机屏幕忽然在这个时候亮起来，照亮了他一半的面颊、和不断轻轻滚动的喉结，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他的人看起来虽然像铁铸的，但神经却脆弱得很！ 姜明舸有点满意他这反应，唇角很坏心地勾起来，明明心里已经美到要冒泡泡了，脸上却露出了若无其事地表情，还伸手拿起了手机，刷了一下刚刚的消息，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姜明舸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说：「我还以为，你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有什么震破电灯泡的能力呢，吓我一跳！结果是停电了。」 发消息的是别墅区业主群的工作人员，解释了一下停电的原因和预计的恢復时间。 雪祁猩红色的瞳孔盯着她看了很久，并不接话，却突然听不出情绪地说：「……你不想用我。」 姜明舸：「…………」 姜明舸一挑眉：「你想让我怎么用你？」 雪祁的眸光闪了两下，又不动了，陷入了那种令旁观者半懂不懂的奇怪宕机态。 姜明舸斜着眼睛瞅他，他直挺挺地站着，瞳孔又开始缓缓涣散，化作一片朦朦胧胧的雾气，也不知道是在看你、还是根本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想。 ……这种状态，就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那个着名的恐怖雕塑形象，必须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否则的话，就会在眨眼的一瞬间移动到你面前。 姜明舸：「…………」 姜明舸被自己的联想给吓到了，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沉吟着说：「嗯……说到用，现在我的确有点想用你……」 吸血鬼青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却依然立在原地没有动。 姜明舸沖他露出了一个小小、小小的笑容，继续说：「你看，业主群里说今天停电了……现在又是夏天，没电的话会很热的，对不对？」 吸血鬼青年的手指莫名其妙地痉挛了一下，目光又缓缓凝注——姜明舸已经看穿他了，当他注意力开始集中、精神开始变得警惕的时候，瞳孔就会收缩。 姜明舸刚刚才退开几步，留出了安全的社交距离，此时此刻，她却又朝他走近了一步，还伸出了手。 他的小臂肌肉忽然又缩紧，嵴背紧贴着墙面，警惕地盯着她。 姜明舸的手却虚晃了半圈，忽然转了个方向，一把拉开了冰箱门，从里头翻出两桶冰激凌来，然后不由分说，一下子塞进了雪祁的怀里。 雪祁：「…………」 姜明舸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你看，要停电一整天呢！冰箱里的东西都要化掉了，反正你身上那么冷，不如帮我的冰激凌保保温，怎么样？」 雪祁：「…………？」 雪祁缓缓低下头，盯着他怀里的冰激凌看。 他的身形又一次的凝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明舸总觉得他现在有点茫然。 她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叉着腰转身就走，潇潇洒洒、回屋睡觉去了。 第09章 09 *** 这一晚，姜明舸睡得不是很安稳，因为停电。 室内的冷气散尽之后，屋子里就开始变得闷热起来，姜明舸的体温本来就比正常体温稍微高一点，所以夏天很怕热。 非必要时，她夏天基本都是晚上出门活动，白天躲在空调房里，连一个指甲盖不肯漏到外面去。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也算一种夜行生物，不过是夏天限定版本夜行生物。 姜明舸和她的学姐谈楚，在她申请硕士的时候就认识了，也见过几次面，去年九月，她成功入学，和学姐刚一碰头，小麦色的谈楚就吓了一跳——一个暑假不见，这个新学妹怎么还越来越白了呢？ 对此，姜明舸回应以神秘的微笑。 总之，姜明舸怕热，夏天离不开空调，这大半夜的，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睡不着，干脆起来看看雪祁在干什么好了。 出乎意料的，雪祁就在院子里。 姜明舸坐在窗边，朝外头一望，就看见了他。 他就坐在院子角落里的那颗桂花树下。 第16页 八月末，她的这颗金桂树已经开了一点小花，像是星屑，隐在层层叠叠的翠绿色之中。 吸血鬼青年的半个身子都被月光浸没了，他的脸上依然全无表情，透露出一种不近人情的漠然。然而，他的双臂却依然保持着姜明舸离开时的姿势，抱着那两桶冰激凌。 ……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呆。 姜明舸单手托腮，悄悄咪咪地观察他。 而在院中，雪祁依然无知无觉地坐在桂树下，他微微垂下了头，盯着那两桶冰激凌看，很久都没有动，这让姜明舸怀疑他是想偷吃！ 吸血鬼会偷吃冰激凌么？ 他到底是肉食系动物还是杂食性动物呢？ 姜明舸的好奇心又被提起来了，把头凑到窗户旁边，猫猫祟祟地观察。 猫儿龙盘卧在枕头旁边，原本正在惬意地打着小唿噜，伸出舌头舔舔爪爪，迷迷煳煳一睁眼，就看到了猫猫祟祟的主人。 猫儿龙：（—w—）zzzzzz…… 猫儿龙：（owo）！ 猫儿龙蹭地一声跳下床奔过来，也凑到了窗户跟前，像是大鹅一样坤着脖子往外看，也来凑凑热闹，看看主人到底在看什么东西。 它看到了自己的天选猫抓板，甜腻腻地叫了两声。 姜明舸顺手把它搂进怀里。 三秒之后，因为热，她又把它给扔出去了。 猫儿龙委屈地抗议起来。 院子里，雪祁依然垂着头盯着冰激凌，时间久到姜明舸都开始坐立难安了。 ……到底要不要偷吃啊？你要吃就吃啊！ 又过了好一会儿，雪祁突然慢慢地站了起来，把冰激凌桶放在了室外地板上，自己进去了。 姜明舸：「……？」 几分钟之后，他抱了一床棉被出来。 姜明舸：「…………？」 雪祁垂着头，把冰激凌用棉被包起来，放一边去了，自己继续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旁。 ——棉被可以拿来保温，无论是保热还是保冷，以前外婆也跟姜明舸说过，在她小的时候，夏天有些在街上卖冰棍的嬢嬢没有冰柜，就会用棉被把冰棍包起来。 姜明舸曾经碰过他，他的身体冰冷，摸久了会觉得指尖刺痛，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到达零下，否则的话，他的身上应该会凝一层冷霜，就像冰箱冷冻层一样。 姜明舸：「…………」 这傢伙其实还挺有常识的？ 一阵夏夜里的晚风忽然自桂树的罅隙之间穿过，带起了一阵簌簌声，金色的花瓣向星光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雪祁正好在这时候抬起头来，他似乎对来自她的窥视非常敏感，目光精准地透过了玻璃，盯凝在了她的脸上。 与此同时，一片花瓣飘飘忽忽地落下，正好落在了他的鼻尖上，随着他唿吸的节奏轻微的颤动着。 姜明舸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张在网上很流传的萌宠照片——就是一片花瓣落在了一只仰起脸的小猫的鼻头上。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顶着他冷淡又意义不明的目光，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 雪祁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像是蝴蝶突然扇动了一下翅膀。 他别开了目光，缓缓伸出手，把鼻尖上的花瓣抹去了。 姜明舸的嘴角止不住上扬起来，心情很好地想要把这张照片分享给他……然后突然想起，啊，他好像没有手机。 ……明天可以把之前自己淘汰下来的旧手机给他安排上。 她这样想着，大大打了个哈欠，睡觉去了。 *** 事情似乎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变化的。 一种关系上的微妙改变，已经发生在了姜明舸与雪祁之间。虽然还是神出鬼没、且沉默寡言的，但是家里慢慢多出了这只吸血鬼的生活痕迹。 比如说，他似乎很喜欢桂花香，姜明舸某天晚上去二楼的阳台上准备吹风的时候，突然看到桂花树的树桠上坐着个人。 他依然穿着黑色的衣裳，一截苍白的小臂从树荫中漏出，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玉质的冷感，姜明舸出现在阳台上的一剎那，他的眼睛就倏地抬起，自树荫之中与她沉默的对视。 姜明舸忍不住吐槽：「你真的是猫么？怎么还有上树的习惯。」 雪祁的眸光隐在树影之中，似乎微妙地闪了闪，然后迅速跳下了树，落地无声，嵴背微微弓起，像是一只可以在空中调整重心的黑豹。 姜明舸：「…………」 第二天，姜明舸从客厅的沙发里薅出了几小袋还没晒干的桂花……桂花其实是一种味道浓烈的很有侵略性的花朵，雪祁弄得一楼和地下室里到处都是这股花香。 ……这是什么生活上的情趣么？ 姜明舸：狐疑.jpg 再比如说，他这个人似乎洁癖也很严重，每天晚上都会对整个一楼进行大清理，如果不是姜明舸拦着他，他大概甚至会每天把地毯洗一遍——那样的话，姜明舸就永远都没有干燥的地毯可以坐着打ps5了。 而且由于他是个夜行生物，似乎也不是很需要休息，每次干活都在半夜，又能完全不发出声音来。姜明舸每天早上起床下楼，看到干干净净的客厅，还有他那张永远冷冰冰硬邦邦的脸时，都会觉得心情很微妙。 ……冷、冷脸田螺姑娘？ 这令姜明舸还产生了一点对家务生活的参与感，雪祁把一楼清洁的那么好，姜明舸也不太好意思把二楼搞的乱糟糟的，这两天连叠被子的次数都变多了。 第17页 而且还燃起了一种做饭的兴趣。 结果，她正拎着菜刀摩拳擦掌地准备做饭，雪祁的声音忽然冷冷地从她背后传来。 「你在做什么？」 姜明舸扭头看着他，把菜刀拎在手上晃了晃，说：「做饭啊，你的和我的。」 雪祁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猩红瞳孔渐渐缩紧成一条细细的血线，冷冷地盯着她的左手。 ——她的左手食指上，创口贴已经没有在贴了，之前划开的血口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粉红痕迹。 姜明舸拎着菜刀，在他面前晃了晃，问：「你还要不要吃辣椒炒鸭血？」 雪祁苍白的脖颈侧爆出了几根青筋，腰腹上的肌肉似乎有点忍受不住地缩紧了一下。 姜明舸：「？」 雪祁：「…………」 雪祁沉默了好一会儿，嘶哑地说：「给我。」 姜明舸：「什么？」 雪祁：「菜刀。」 姜明舸眨了眨眼：「你还会做饭？」 雪祁闭上了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姜明舸充满狐疑地把菜刀递给他了。 雪祁握住了那把刀，没什么情绪地问她：「你想吃什么？」 姜明舸想了想，说：「番茄鱼片」。 雪祁：「……」 姜明舸：「……」 雪祁：「…………」 姜明舸：「…………我去买鱼！」 她跑走了。 二十分钟之后，她从附近的菜市场里买回了一条还在扑腾的活鱼，还有几个沙瓤番茄，把东西放在厨房檯面上之后，她也不打算走，揣着个手倚在厨房门口，就打算瞧瞧吸血鬼到底是怎么做饭的。 ——他们的味觉显然和人类的不一样，没有心理疾病的人类一般不会觉得生血好吃。 那么，既然如此，他能理解人类的烹调理念么？他对调料的运用又是怎么样的呢？如果他只对血的味道敏感的话，那么酱油和醋对他来说一样么？ 啊……不对，他不可能只对血的味道敏感，因为他貌似非常喜欢桂花的味道，而且还曾经薅过猫儿龙的猫薄荷。 姜明舸：陷入沉思.jpg 然后，她就看到雪祁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低头去掏手机，直接在社交平台上搜索了番茄鱼片的制作教程。 姜明舸：「…………」 姜明舸：「………………」 姜明舸干脆双手抱胸，就倚在了厨房门口，想看看他到底准备怎么做。 事实证明，他不会，但他的确可以现学。 在盯着视频教程时，他的嘴唇不自觉地抿了起来，这是他集中注意力的外在表现。他的手应该在之前都没有握过菜刀，但那只握刀的手干燥、稳定、对自己浑身力量的控制精准无比，即使是第一次握住菜刀，也没有丝毫新手的犹疑。 雪祁看完了视频，缓缓抬头，盯住了那条在水池里扑腾的鱼，他的瞳孔似乎在瞬间收缩成了刀片般锋利的细线，握刀的手背上，一条青紫色的筋络轻轻地跳动着，与他心脏收缩的频率相同。 刀背砸下，鱼在瞬间停止挣扎，他伸出手来，换了一把更尖的刀，抵在了鱼侧，划破鱼腹的动作没有丝毫阻凝，顺滑的就像是用烧热的刀去切开一块冷黄油。 姜明舸不清楚吸血鬼这种生物的新陈代谢，但雪祁显然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他的指甲修剪得短而圆，指骨的轮廓甚至流畅到有点像解剖刀，这把解剖刀很轻地摁在被沖洗干净血水的鱼肉上、剔骨、削肉，每个动作都像是机器一样，流畅、稳定、精密。 他的手臂本身也美丽得像是人工雕刻出来的、紧紧绷起的时候，肌肉流畅，劲力就在其中涌动，但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太过笨重。 不知道为什么，姜明舸看到他用刀快而流畅的将鱼身开膛破肚时，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或许这是因为他的瞳孔实在太不像人类的瞳孔，即使他的动作看起来精密、优雅，却仍然给人以一种掠食者处刑的感觉。 而他的食物是……人类。 此刻，他一丝不苟地处理完了食材，唿出了一口似乎带着冰雪的气息。 他的嘴唇颜色很淡，又很薄，这似乎也象徵着他的薄情，一点寒光自他口舌中一闪而过，好像只是一种人恍惚时产生的错觉。 姜明舸却清楚地看到，那是藏在他嘴里的两颗犬齿。 她的心脏忽然又一次紧紧收缩、然后重重跳动了一下，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驯服野兽的刺激感。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让他张开嘴，然后用手轻轻敲击他獠牙的冲动。 但现在不是时候，等到了那个时候，她一定已经享受验收成果的感觉了。 而驯兽最快乐的，当然是一步步靠近、试探着一步步给他的脖子上套上绳索的过程啦。 第10章 10 *** 番茄切块、锅底下油、爆香葱姜后，再下番茄。 「滋啦——」一声，浓郁的番茄酸香随着热烟被激出，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再把切好的菜扔进去同煮，最后再把薄薄的鱼片烫出微卷。 酸味是最能让人口齿生津、激起人食慾的一种气味。 满脑子都是「征服、探索」危险想法的姜明舸：「！！！」 姜明舸：(>owo<) 雪祁头也没回，在适当的时候收汁关火，把仍然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番茄鱼片转移进砂锅里，并不用任何防护措施，像是感觉不到烫一样，端着砂锅往出走。 第18页 姜明舸：(>^w^<) 姜明舸的口里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唿，钻进厨房给自己盛饭去了，然后又探出一个头来，窸窸窣窣、猫猫祟祟地观察雪祁。 雪祁把番茄鱼片放在桌子上，头也没抬，就准备要走。 姜明舸歪了歪头，问：「你不吃么？」 雪祁的动作缓缓停住，慢慢地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姜明舸说：「你们吸血鬼讲究以形补形么？你看，血是红的，番茄汤也是红的。」 雪祁：「…………」 姜明舸：「…………」 雪祁：「………………」 姜明舸：「………………」 姜明舸快活地笑开了：「啊哈哈哈，你怎么不笑？」 雪祁：「…………？」 雪祁眨了一下眼睛，瞳孔一动不动地盯凝着姜明舸。 她非常愉快，身体放松，眉眼弯起来，双颊处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盪出，让她看起来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像云朵一样蓬松又轻快，又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充满活力的花臂大狸花猫，正勾着尾巴尖尖晃过来、晃过去的。 她非常愉快，是因为……他给她做了一顿饭吃。 ……仅仅这么简单。 他的瞳孔忽然又收缩起来，似乎有点无法面对她一样，面无表情地别开了眼，一眼也不肯再看她了。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走进了一楼客房的浴室，关上了门，浴室的空间并不宽敞。 于是，她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那一种味道在瞬间就挤满了整个空间，雪祁脖颈上的青筋忽然重重地跳动了一下，，那种被激起的欲望在他身体里迅速蹿起，像是一鞭子抽在他身上一样，令他浑身的肌肉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的胸膛轻轻地、急促地起伏着，瞳孔缩成了细细的血线，他的目光甚至也变得沉重而笔直了。 他慢慢、慢慢地脱掉了裹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动作有点奇异的阻凝感。 他的目光也有种奇异的阻凝感，好像陷入了某种半身的酥麻之中无法挣脱一样，有点机械地转头，余光却正好扫到了挂在洗手池上方的镜子。 他的瞳孔突然在一瞬间又剧烈地收缩起来，目光迅速挪开。 ——他讨厌自己这幅躯体，他从来不肯多看他自己的身体一眼。 但是……她却会饶有兴趣地看他的身体。 雪祁对恶意非常敏感，他能立即判断出，那不是一种恶意的眼神，也没有跃跃欲试地想着要破坏，甚至是带着一种欣赏的意味。 这让雪祁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倒错感。 冷水从他的头顶倾泻下来，在瞬间将他的长髮打湿，那些藏在他髮丝里的，属于她的味道便在瞬间被激得更加馥郁，像是她那只修长、白瓷色的手在抚摸他。 他腰腹间的肌肉忽然忍不住缩紧了，有点一抽一抽的痛。 ……慾念原本就是共通的，「吃」的这种欲望原本就包含了许多事，雪祁厌恶自己的身躯、从来也没试图去弄懂过自己这种异于人类的食慾，所以，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这具身体的反应远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更激烈一点。 他慢慢垂下头，左手抬起，下意识地抚摸上了他右手小臂上的那个月牙痕迹。 ——吸血鬼的身体强悍，但来自主人的伤害却更深刻，他的身体会帮他记住这些感觉，久久不消。 那一点羽毛搔过一样的刺痛还留在他的皮肤底下轻轻挠动。 还有咒印。 她果然没有再碰过她小臂上的咒印，这个位置很日常，随时有可能不小心碰到，所以这两天，她会在右手小臂上带上冰袖，防止误触。 ……她不想伤害他。 她不想伤害他，她也不想让他去做什么事情，他只是帮她做了一顿饭而已，她看起来开心地就连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不一样，她和从前他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可是她却不知道，她慷慨地、温柔地对待的这个人，的的确确是一只不知感恩的野兽。他躲在浴室里，嗅着她的味道，已经在脑内模拟了无数次如何用犬齿锁紧她、划开她、吮咬她—— 她不知道，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雪祁忽然感觉一阵厌恶涌上心头，甚至想要立刻冲出去，握紧自己的匕首，用力划开自己这具让人噁心的躯体，压制这种让人噁心的冲动。 但她不许他自己伤害自己。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一寸一寸地清洗着自己。 第11章 11 *** 雪祁的学习能力一流……或者说，该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他接过姜明舸手上的菜刀时，姜明舸就知道他是第一次进厨房做饭，因为他握刀的手法是用来握匕首的。 但是，仅仅只是看了那个厨艺教程视频一遍，他就完全学会、精准復刻，甚至还復刻出了教程中那个厨师的习惯动作。 姜明舸：「…………」 姜明舸：o口o！！！ 这是认真的么？这种学习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么？那他是不是连猫儿龙的神态动作都可以模仿？ 彼时，猫儿龙正在地毯上快乐地转着圈，抓自己的尾巴玩儿，它和其他的猫猫狗狗不一样，体质特殊得很，其他猫狗有可能会抓不到自己的尾巴，从而在原地转圈半小时，但是它不一样，它可以选择把自己坤长一点，变成一条首尾相接的……猫猫虫。 第19页 想到雪祁模仿这个样子……姜明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在，对方真的有很严重的洁癖，这才刚刚做完饭，就受不了满身的番茄味道，钻进客房浴室洗澡去了，而且他洗澡很认真，经常在里面呆很久。 姜明舸耸肩：好叭。 她坐在餐桌旁，用勺子一勺一勺地把浓郁的番茄汤汁浇到米饭上，让每一粒米饭都被汤汁浸透，顶端放上一片黑鱼片，直接用勺子舀着吃！ 姜明舸：(—w—) 猫儿龙：(—w—) 姜明舸：「…………」 姜明舸很警惕地看着它：「你干什么蹲在我旁边摆出这种表情？」 猫儿龙矜持地长大了猫嘴，一言不发、眼睛bilngbiling好像星星。 姜明舸：「…………」 姜明舸只好分了它一小半的番茄鱼片，猫儿龙跳上餐桌，优雅地舔了舔爪子。 好吃！ 半个小时后，一人一猫幸福地躺在了地毯上，雪祁带着潮湿的长髮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张滩成同样形状的猫饼和人饼。 雪祁：「…………」 雪祁：「………………」 雪祁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瞳孔一缩一缩的盯着地毯，似乎是在思考今天半夜要不要把地毯再洗一遍。 姜明舸「噌」的一声警惕抬头，义正言辞地警告他：「不准再洗地毯了，我最近很注意的，都没坐在地毯上吃零食，它很干净！」 雪祁的咽喉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地「哼」，谁也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姜明舸不管，姜明舸不依不饶地问：「你在『哼』个什么劲儿？」 雪祁：「…………」 雪祁别开了视线，有点嘶哑地说：「没事。」 然后，他就又消失了。 说句人话，就是又和兔子一样蹿了。 他似乎不太喜欢和姜明舸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得益于姜明舸为他选择的穿衣风格，也得益于玫瑰咒印的连接，姜明舸能够微妙的感知到雪祁的情绪波动。 她总是感觉，他的皮肤之下藏着一股涨动的躁意，一直存在，像有什么钓丝残忍勾过他的根根神经，让他随时处在一种可疑的疲惫与痛苦之中。 这并不影响雪祁的行走坐卧，他刚刚在厨房忙活、现学烹饪的时候，精准的动作完全没有出错。 但是，姜明舸却有一种感觉，他与她共处一室时，那种可疑的疲惫总是在分外严重的折磨他，像是一种干熬。 姜明舸：「…………」 姜明舸眯起眼睛，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不过…… 她忽然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哎哟，番茄鱼片太下饭，一不小心晕碳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先睡一觉吧！ 观察能力细緻却又没心没肺的姜明舸小姐抱着猫儿龙就回屋睡觉去了。 从这一天开始，雪祁就非常自觉地接手了她的一日三餐，每天像是幽灵一样在固定的时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厨房里，家里有什么东西就用什么东西。 姜明舸早晨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 黄糖豆浆、油条、小笼包子。 姜明舸：o口o！！！ 姜明舸：(づ—w—)づ 猫儿龙：(>o△o<) 猫儿龙因为新住民的厚此薄彼彻底破防！ 新住民！他给姜姜做饭吃，却只会薅它的猫薄荷！ 猫儿龙愤怒地冲进了地下室……正好这时候又下了一场暴雨，它的身子在潮湿的空气里腾空而起，四只短爪爪疯狂狗刨，绕着雪祁连转十圈，三角嘴中喵呜啊呜嗷呜地吐出一连串难懂的话，控诉他的偏心……以及要求他以后要把猫饭一起准备起来！ 对此，雪祁连眼皮子都没撩起来看它一下，伸出手抓住它、把它扔出去了。 猫儿龙在地上连着翻滚了三圈，变成了一条七扭八歪的橡皮绳，东倒西歪地出来了，眼睛里还蓄满了眼泪。 姜明舸：「…………」 姜明舸笑得超大声。 猫儿龙悲愤欲绝地大喊大叫起来。 为了安抚它，姜明舸请它吃了两个草莓味道的冰激凌球，还抱着它亲了半天，被猫儿龙充满嫌弃地推开了。 第12章 12 *** 总而言之，姜明舸觉得雪祁很好用……简直是非常好用。 每天早晨，姜明舸起床下楼，都能闻见清洁与桂花的香气，有的时候，她起的稍早一点，蹲在楼梯口的时候，就能听见厨房里传来炖锅在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无论是什么菜色……只要他看一遍教学视频、只要教学视频没出错，那她的饭桌上就都能吃上一模一样的东西。 姜明舸：捧脸.jpg 学习能力强真好哇！ 十天半个月下来，姜明舸的脸看上去就圆润了一点，她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又十分豁达地笑了起来，叉着腰说：「管他呢！」 管他呢，这是幸福肥！ 而且，他好用的地方还不只是这里。 暑假期间，姜明舸不爱出门，又没有什么送上门来的事情做，她被雪祁养的非常惬意，整天懒懒散散，没事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ps5，猫儿龙在旁边给她当氛围组。 但是魂系受苦游戏是不好打的…… 姜明舸手一抖，大大的「死」字出现在屏幕上。 第20页 傻兮兮的猫儿龙哌唧哌唧拍起手来，给她鼓掌，把自己绑成一个蝴蝶结形状抖来抖去。 姜明舸：「…………」 姜明舸连死十几次，对猫儿龙怒目而视。 猫儿龙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喵？」 一只雪祁在此刻面无表情的路过。 姜明舸：「…………」 姜明舸的脑袋旁边突然亮起小灯泡！ 姜明舸：「雪祁！你在干嘛！」 雪祁：「…………」 雪祁倏地站定，缓缓回头看她，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姜明舸的脸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说起来……我记得你之前还问我为什么不想用你……对吧？」 雪祁：「…………」 雪祁不说话，等待她的下文，他一向是个非常沉默的人。 十分钟后，他木着脸坐在了地毯上，坐在姜明舸身边。 她身上的甜蜜味道又开始一层一层地裹进了他，令他的肌肉疲惫的紧张、难以忍受，而她就这么翘着腿办靠在靠枕上，手里把猫儿龙一会儿盘成个圈、一会儿打成个结，嘴上念念有词：「对！就是这样，揍死他！」 雪祁苍白修长的手捏着游戏手柄，连余光都没往她那里扫一下，但是在打卡关boss的空当里，他忽然伸手，捏死了一只想要飞到她身上吸血的蚊子。 然后把手缩回来，单手打怪，捏死蚊子的那只手去抽了张纸巾，慢慢地把自己擦干净。 姜明舸：(owo)？ 姜明舸：╮(￣▽￣)╭ 这傢伙真的蛮细心的嘛，连蚊子都知道要帮她捏掉。 姜明舸开始有点喜欢他待在身边的感觉了——这或许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试问，有这样一个英俊、沉默又能干的男人，像照顾公主一样照顾你，虽然说态度有点冷淡……但冷淡也没耽误他帮她捏蚊子呀。 姜明舸很感动，姜明舸决定再买点鸭血帮他补补！ 说到鸭血，姜明舸这些天观察雪祁，发现吸血鬼吸收能量的效率……或者说，他们对能量的利用率真的是高的不行，雪祁并不需要一日三餐、甚至一日一餐都不需要。 她好奇的时候问过他，雪祁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她，他们可以忍受飢饿，长达一月之久不进食。 姜明舸惊异：「一个月不进食，你还可以保持那种随时能跳到树上去的体力？」 彼时，雪祁正繫着围裙在厨房，他的手握住菜刀，一根手指抵在刀嵴上，垂着眼睛看案板上的菜，没什么语气地回答她：「可以。」 姜明舸：「…………」 这不是荷斯坦奶牛么！吃的草少，产的奶多。 姜明舸忍不住吐槽：「你有没有在资本家手底下干过？如果你们白天可以出门的话，我看资本家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开了，全都换成吸血鬼。」 雪祁的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很平静地说：「吸血鬼数量很少，把人转化成吸血鬼的仪式死亡率很高。」 姜明舸立刻就抓住了重点：「你以前是人？」 雪祁：「…………」 雪祁立刻闭上了嘴，不肯再说话了。 他身上秘密不少，但他不肯说，姜明舸也不在乎、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她并不急于一时去探索。 不过……既然打算再给他做顿饭以示感谢，那他的口味问题就必须要问清楚了，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辣椒炒鸭血的样子。 说干就干，姜明舸立刻就问他：「你要吃桂花炖鸭血么？还是猫薄荷炖鸭血？……嗯，猫薄荷可以炖么？」 ——他似乎对这两样东西，尤其是桂花，晒干了到处塞，搞的整个屋子里都是桂花的香气。 雪祁：「…………」 雪祁僵住了，有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盯着她。 第13章 13 *** 雪祁：「……」 姜明舸：「……」 雪祁：「…………」 姜明舸：「…………」 姜明舸忍受不了这种沉重的默然氛围了，咳咳两声，说：「我开个玩笑。」 雪祁：「…………」 雪祁的嘴唇紧紧地抿起，双瞳意义不明地盯着她看，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姜明舸被他盯得有点发毛，只好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那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调味嘛！」 雪祁默默无言地伸出手，又捏死了一只在她身边飞来飞去，企图吸血的蚊子。 ——在他们两个坐在一起的时候，他身上那种冰冷的温度越发衬托的她甜蜜又温暖，或许蚊子的口器也能看得出是谁更好吃一点，总是绕着她转。 他把头扭了回去，继续替她打boss，打完之后，迅速远离了她，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她坐在这里打游戏的时候，一定不会从她身边路过了。 姜明舸晃晃脑袋，抱着猫儿龙继续rua。 那种感觉又来了。 咒印所带来的共感恐怕不止覆盖着玫瑰的皮肤，他们之间还有另外一种极其微妙的连接，能令她隐隐约约地能感知到他的状态。 那种涨动的、痉挛的躁意又在他身上出现了，令他有点疲惫难耐，他离开之后，隐在黑暗里之时，如释重负般的吐出了一口气。 姜明舸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天晚上，雪祁随便给自己煮了一点鸭血吃。 就是水煮鸭血，没有什么别的，既没有放盐、也没有放其他调味料，他端着一盘鸭血面无表情地嚼动着，也丝毫没有什么吃到食物的享受感，好像在吃什么没滋没味的压缩饼干似得。 第21页 ——这东西对他来说，相当于水煮青菜，水煮青菜能有什么好吃的？ 但是姜明舸不知道，姜明舸还问他：「你不需要放点调料么？」 雪祁神色很平静地又吃掉一块，说：「不用。」 姜明舸若有所思：「所以吸血鬼吃不了辣？」 ……她还在纠结她的辣椒炒鸭血。 但辣椒炒鸭血的问题也并不在辣椒…… 雪祁在心里默默地腹诽了一句，说出口的语气却依然很平静：「吸血鬼的五感比人类敏锐很多。」 五感，包括味觉，所以他们的味觉和嗅觉也灵敏至极，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能从那盘辣椒炒鸭血中精准地闻到属于她的血的味道。 姜明舸笃定地说：「所以你的确吃不了辣。」 ——辣实际上是一种痛觉，按照雪祁的敏感程度，或许他吃那碟子东西的时候真的比常人难受很多？ 她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那天我看到你耳朵都有点红，原来是辣的。」 雪祁：「…………」 雪祁又闭上了嘴，继续吃他的白水煮鸭血，随便她怎么想。 然而，姜明舸这个时候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五感极其敏锐，人类放调味料的手法对他来说有点过于重了，他受不了那种刺激，所以才会直接吃白水煮鸭血。 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如此，他怎么会喜欢待在桂花树底下呢？又为什么会喜欢把干桂花塞到屋子的各个角落里呢？ 桂花是一种味道很浓烈、很具有侵略性的花，姜明舸学校里种着一排排三层楼高的丹桂树，开花的季节，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股过于馥郁的花香，如果站在树下的话，香气会重到让人的鼻子都有点不舒服。 而雪祁的嗅觉显然不知道比人类灵敏多少。 ——那他怎么会喜欢桂花的味道？还经常彻夜待在桂花树底下？他难道不觉得不舒服么？ ……除非，他是在用这种味道来掩盖另一种味道。 另一种……让他非常在意的味道。 姜明舸坐在餐桌的一侧，手上拿着勺子，但是不去喝她的蘑菇奶油浓汤。 雪祁坐在餐桌的另一侧，垂着头，慢慢地吃他的炒鸭血。 姜明舸单手托腮，若有所思。 雪祁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但无动于衷。 姜明舸忽然伸出了手，朝他探去，动作突兀、没有任何理由，雪祁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却突然伸手，勐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雪祁的手背上勐地暴起青筋，小臂上的肌肉也似乎一条一条的绷紧，掌心处好似传来「滋啦」一声，像是她的皮肤滚烫，岩浆正在她的皮肤底下流淌一样。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盯住了姜明舸。 姜明舸无辜地笑了一下，眨了眨眼，说：「你为什么不把头髮扎起来呢，这样子吃饭多不方便？」 ——她的手上正捏着一个发圈，发圈是刚刚才自她的马尾辫上取下来的。 雪祁怔了怔。 姜明舸说：「放手，你好冷。」 雪祁一根一根松开了自己的手指，他没有用力去捏她，但是她的皮肤上还是留下了一点红色的痕迹——不是被捏出来的，而是因为骤然接触低温的东西被刺激到了。 姜明舸又说：「把手伸出来。」 雪祁沉默了一下，慢慢把胳膊伸到了距离她近一点的地方。 手臂苍白、肌肉紧实，有两道刀伤横亘在上面，他的手也有一种玉质的冷感，皮肤看起来很脆弱的样子，能看见手背皮肤下青紫色的经络。 这是姜明舸第一次仔细观察他的手，她还伸手，用手指轻轻拎了他的手一下。 与她想像的不同，他的手上居然有茧，指腹并不柔软、有一层厚厚的茧，虎口处的皮肤也并不光洁，而是有一种树木纹理一般的皲裂，像是曾经无数次用粗糙的绳子在这里摩擦过所留下的。 ——这不该是他变成吸血鬼之后留下的，很难想像这样岩石一样坚硬的身躯会被什么东西磨出这样的痕迹，这是他还是人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姜明舸伸手，轻轻碰了碰他虎口处的茧。 雪祁稳定干燥的手指立刻忍不住痉挛了一下，他沉默地盯着她、沉默地伸出自己的手，任由她去观察、去体验，去轻轻地触碰，她捏了捏他指腹上的茧，他的手指立刻像是被细微火苗轻轻烫了一下一样。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别开了眼，不再看她。 而姜明舸把她的蝴蝶结髮圈挂在了他的手腕上，收回了手，又坐回了她自己的位置，喝掉半凉的奶油蘑菇甜汤。 雪祁一动不动地沉默了很久，久到姜明舸已经吃完了饭，自己把自己的碗扔进了洗碗机，还从厨房探出头来，说：「快点吃，吃完一起送进去洗啊。」 雪祁扫了一眼挂在自己手腕上的发圈，默然片刻，说：「待会儿我来收拾。」 姜明舸：「那行！」 她的态度很正常，拍拍手，转身上楼去了，直到坐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时，她才开始復盘，眯着眼睛啧啧了两声。 ——果然没错，她越靠近他，他身上那种躁意就越明显。 ——他要掩盖的，是她身上的味道。 姜明舸的鼻头动了动，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身上的味道她自己很熟悉，是她用惯了了的桃子沐浴露的味道。 第22页 但是，她当然不可能认为，雪祁是因为讨厌桃子沐浴露的味道才会显得那么躁动的。 他会躁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闻到了她的血的味道。 而不妙的是，第二天，姜明舸就因为月经而躺床上了。 第14章 14 *** 姜明舸板着脸，躺在床上，猫儿龙正盘成一团，窝在她的肚子上，企图做一只有温度的乖巧暖宝宝，两只粉红色的肉爪爪摁在她的肚子上，发出「喵喵」的乖巧叫声。 姜明舸：「…………」 姜明舸：「你好重……快下去……」 猫儿龙：「喵~~喵~~」 姜明舸：「…………」 姜明舸吐槽：「声音不要突然夹起来，我只是来月经，我不是要死了……去、去去去，帮我拿放在桌子上的布洛芬来……再去楼下卷一瓶矿泉水来。」 猫儿龙：「喵！」 猫儿龙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终于大发慈悲地从姜明舸独自上跳下去了，作为一只有灵智、能通过喵喵喵的语言与人交流的猫型小怪物，拿一板药对它来说当然构不成什么问题。 至于水……扒拉玻璃杯、倒水、带着一杯水平稳归来，这有点难为猫儿龙了，所以姜明舸让它去楼下直接卷一瓶矿泉水回来就好。 猫儿龙跳下床，几步蹿到了门口，坤长身体，伸出爪爪扒拉门把手，打开一条缝后，灵巧地钻了出去。两分钟后，它卷着矿泉水回来了，后脚一踢，门就被它关死了。 姜明舸半躺在床上，就着矿泉水吃了一粒布洛芬，然后又把自己重新塞回了被窝里。 月经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心情、激素、营养等等……姜明舸的身体很健康，但月经从小就并不太规律，十七八岁的时候去医院查过几次，都没调治好。 前年，外婆去世，她心情郁郁，自此更加紊乱，经常好几个月都不会来一次。 所以她干脆就把这事给忽略了。 结果没想到，在家里养了一只吸血鬼、这只吸血鬼似乎好像还对她的血很感兴趣的时候，就这么好死不死地赶上了。 姜明舸：「…………」 姜明舸把门和窗户关得死死的，窝在床上不下楼。 其实她也没有难受得很夸张，只是会觉得小腹坠痛，身上黏腻着不舒服、连带着精神也有点萎靡而已。她之所以不下楼，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身上的血味刺激到雪祁。 但谁知，雪祁的五感比她想像得还要更加敏锐一点，早在昨天半夜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先一步的感知到了她的不对劲。 甜蜜的……味道。 甜蜜的味道在变浓。 他每一天见完她之后，都要在浴室里泡很久，一寸一寸地洗掉沾在自己身上的味道，他的手指抚摸过这具令他自己感到厌恶的身体时，因为那味道的存在，他会产生一种幻觉一般的奇异感受，好像自己是在把这些味道给揉进身体里一样。 这令他更加产生了自厌的情绪。 于是，他反手把冷水换成了热水，温度开的很高，高到即使是人类的皮肤也会觉得滚烫的程度。他的皮肤是冰冷的，于是，倾泻而下的热水与他的皮肤接触的一瞬间，会发出「滋啦」一声，似乎象徵着一种奇异的酷刑、极端的刺激。 热水本应该鞭笞他的肉躯，锻造他的心灵。 但它不能，它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连他的感官都无法调动起来。 他的身体非常矛盾……矛盾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仅仅是她身上的那股味道，就能令他时刻处于疲惫的紧绷之中，但是，除此之外的其他东西，只要不是她所给予的，他就完全不会产生任何感觉，那只傻了吧唧的猫妖怪在他身上狂抓狂挠的时候，他是真的连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他并不喜欢自己这样。 他已经知晓她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并没有试图从他身上获得任何……她并没有奴役他、没有让他去替她解决仇敌、也没有虐待他去发泄怒火……什么都没有。 自第一次之后，她甚至都没有试图继续去使用过咒印。 咒印的确对持有者具有负面的作用，它会消耗持有者的生命力，雪祁并不是一块真的石头、不知苦痛。那天姜明舸的猜测其实非常的正确，他这幅冷冰冰硬邦邦的模样，与其说是他真实的性格，倒不如说是他为了引诱持有者接连不断的使用咒印、透支生命力，而故意做出的。 透支生命力这件事，其实持有者但凡多用用，就都能感觉到的，他以前的持有者们，发现这件事的不在少数。 但发现，和能控制住不用，是两码事。 完全的支配不仅可以改变被支配者的一切，同时也可以改变支配者的大脑，人有物化他人的本能，这种感觉会刺激并改变人的大脑，最终让他们上瘾。 在大约两百年之前，雪祁曾经落到过一个米商手中。 富商的生意做得很大，却离不开雪祁，雪祁会服从于咒印的力量，对胆敢与他为敌的其他商人下黑手，让他成为当地最大的势力。 他只服从于咒印的力量，如果富商试图省下咒印，他就会干脆理都不理。 富商对他的桀骜恨得要死，使出了各种虐待的手段，都无法令他屈服，在需要他的时候，还是只能选择发动咒印，透支自己的生命力。 第23页 后来，那米商身体衰败，明明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骨骼与肌肉却萎缩到好像是个老头子，那时候，雪祁依然瞧起来俊俏高大、苍白精壮，好整以暇地站在阴影中欣赏他的将死之相，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讥诮极了。 富商痛恨极了，也嫉妒极了，甚至想要命令他走到太阳底下去，直接死掉。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要把雪祁留给他的儿子继续效忠，他们家作恶太多，欠了太多的债，没有雪祁、他又死掉的话，这一家子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的独也视雪祁为家生奴僕……当然了，那个时候本来就有很多人为奴为婢，与现在这个时代是不一样的。 雪祁洞悉了富商的想法，在他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在他面前，像杀鸡一样，用尖刀割了他独生儿子的喉咙，兜头把富商泼得满脸满身全是血。 雪祁的瞳孔极其冰冷、极其恶意地盯着他充满血丝的浑浊老眼，一口叼住了他儿子的咽喉，把那个纨绔少爷所剩不多的血给全吃掉了，富商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呵呵」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直接因为脑袋里的血管爆掉，死了。 这是属于奴隶的报復。 他的报復心就是这么强烈，很多人看到他冰冷如石头般的外表和麻木的态度时，就会对他放松警惕……殊不知他只是在等待而已。 但她不同……她和所有他遇到过的人都不同，她所对他做过最过分的事情，也就是企图去煮什么桂花猫薄荷鸭血让他吃掉而已。 她如此不同，他却依然想要用自己的犬齿划开她的皮肤，吸吮她的血液，把她所有的颤慄全都揉到自己身体里去。 他会对他自己的渴欲产生这样强烈的负罪感。 吸血鬼是夜行动物，且并不需要多少睡眠。 雪祁白天一般也不怎么睡觉，他日常准备三餐、有时候姜明舸会让他帮忙去打卡关boss，偶尔一两次，她还试图让他帮她写读书报告……在雪祁与她沉默对视一分钟后，她会讪讪地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要求。 除此之外，他白天就都待在地下室里。 晚上，他会去检查一楼所有不干净的角落，彻底清洁，做完这一切后，他会待在味道浓郁的桂花树枝桠里，就那么一直到黎明。 但这一天晚上，他待在桂花树枝桠上，忽然勐地睁开了眼睛，极其迅速地朝姜明舸卧室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 血的味道似乎变得浓郁了一点……她也没拿刀，为什么手指会又割破？ 雪祁不太懂。 他不懂，但他又开始觉得难受了，桂花树可以长得很高大，姜明舸家里的这一棵大约两层楼那么高，雪祁卧在枝桠上，与她卧室阳台正好平齐，丝丝缕缕的味道就从她的窗户缝隙了传出来。 雪祁跳下了树，落地无声，又给自己薅了两把猫薄荷，用手碾碎，凑近鼻尖嗅闻，又躲回地下室，窝在角落里，试图睡着。 他甚至还给自己做了一个催眠，这是他从某一任持有者身上学来的秘术，那个人是个神秘学学者。 第二天早晨，当他从不安稳的睡眠中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浑身都好像出了一层汗一样，冰冷、黏腻却潮湿，肌肉中充满了躁动的渴望，连喉结都在止不住的滚动着，每动一次，就能感觉到吞咽岩浆般的灼热刺痛。 空气粘稠的像果冻，蜂蜜味的果冻。 雪祁喘气的声音沉重而凝滞，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似乎因为极度的疲惫与难耐而紧绷起来，嵴背不由自主地弓起，漆黑而贴身的衣服上，就勾勒出了他嵴骨的一点轮廓。 他双眼发直，瞳孔痛苦地紧缩起来，又有一瞬间闪过了可怕的凶戾，绑在他大腿上的秘银匕首勐地出鞘，然后用力的刺在了他自己的手臂上！ 血珠四溅。 他的理智也因此而寻回。 他勐地站起身来，保持着自己伤害自己的这手法，让持续不断的痛苦刺激他清醒，整个人动作极其快速地朝二楼去了。 ——不对，她流了很多血。 有什么东西，趁着他被催眠的时候袭击了她！ 第15章 15 *** 雪祁的动作非常快。 他的右手依然握着自己的匕首、匕首也依然埋在左臂的血肉之中，动作却如黑豹一样敏捷，转瞬就到了姜明舸的房门口。 一上二楼，整间屋子里都瀰漫着她甜蜜芬芳的味道，在这里行走时，他会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被裹起来了，好像有一双手在挤压他、用力的挤压他，要把他的肋骨一根根挤断，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挤压出来，灌入一种岩浆一样灼热的液体，令他的每一次唿吸都沉重的像是一种折磨。 ——吸血鬼生命极长、皮肤冷硬如花岗岩，却依然拥有人类所拥有的所有器官，并且需要唿吸。 雪祁面无表情地站在姜明舸门口，右手握住了匕首把，缓缓令匕首在他的血肉中搅动，带起了一阵尖锐的痛苦。 他的瞳孔忽地又紧紧缩起，然后一脚踢开了门。 姜明舸正在猫儿龙身上研究拓扑学。 姜明舸：「…………」 猫儿龙：「…………」 雪祁：「………………」 姜明舸大惊：「你受伤了？」 雪祁一动不动、目光冷而阴沉地盯着她看。 她还在继续变甜。 姜明舸的脸色不太好，那种红润活泼如猫咪一样的感觉已经从她身上褪去了，今天她脸色有点苍白、嘴唇的颜色也很浅淡，有点病恹恹的。 第24页 他一言不发地握住自己的匕首，继续搅动，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双眼不要发直、神志不要不清醒的状态里。 他一言不发地观察她。 她的身上穿着普通的t恤和短裤，露出牛奶般的小臂与小腿来，雪祁只瞧一眼，就能判断出她身上没有外伤——但她仍然在变得更甜蜜，就在此时、此刻。 新鲜桃子的外皮破损掉了，渗出了甜腻腻的果汁。 这无疑是一件弔诡的事情。 却也不至于非常弔诡，这个世界上既然存在着吸血鬼这种生物，就必然也存在着其他的鬼怪。 雪祁见过会吐媚珠的狐狸、也见过寄生于人身上的「人面疮」，那人面疮会动会睁眼，还需要餵食，如果不餵食，就会向内去吃，直到吃光宿主的血肉、一齐死去为止。1 这个世界是很危险的，她身上没有外伤，却在不停地散发血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雪祁站在原地，血一滴一滴顺着他苍白的胳膊流下来，落在地上。 姜明舸站了起来，试图靠近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并没有靠近，猫儿龙浑身的毛毛全都炸开了，整条猫都坤长——作为一条本体是橡皮绳的奇怪猫猫，它精通拓扑学与各种绳结的打法，是姜明舸斩妖除魔的重要帮手。 雪祁言简意赅：「脱。」 姜明舸：「…………」 姜明舸：「……你说什么？」 雪祁：「…………」 雪祁基本不和人交流，在和姜明舸住在一起之前，更是基本连女人都没有注意过……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这种话说出口，是需要解释的。 雪祁：「…………」 雪祁硬邦邦地开口：「你受伤了。」 姜明舸继续：「…………啊？」 雪祁的眉头皱了起来，眉宇之间好像凝结了一层冰霜一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还隐隐约约有一种凶戾的气息。 雪祁继续硬邦邦地说：「我闻到了血的味道，你受伤了，不是外伤，脱衣服，我检查。」 姜明舸：「…………」 猫儿龙：「…………」 姜明舸：「………………」 猫儿龙：「………………」 猫儿龙率先憋不住，忽然爆发出一阵诡异的喵笑声，自己在姜明舸怀里扭成了个麻花样，用自己的两只喵爪拍着自己的肚皮，毫不掩饰地大声嘲笑雪祁。 姜明舸：「……噗。」 雪祁依然冷冷地盯着她，但从他小臂上滴下来的血，却好像已经汇聚成了小小的一潭。 姜明舸说：「我没有受伤。」 雪祁不容辩驳地说：「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姜明舸：「…………」 姜明舸看了他一眼，说：「……难道你没和其他女人一起呆过？你的持有者里就连一个女人都没有么？」 雪祁没什么情绪地说：「没有，你是第一个。」 姜明舸：「…………」 姜明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古怪……她快速地扫了雪祁一眼，他站在距离自己不太远的距离之外，右手还是紧紧地握住了匕首的刀把，血顺着他左手小臂不停地往下流，流过他苍白的指节、从他的指尖落下。 他的脸上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有身体在记住这种自伤的痛苦，以使他自己保持冷静。 ……他果然受到了血味的刺激。 但是，他认为她被什么东西给伤到了，而他有义务保护她。 姜明舸的心忽然轻轻地动了一下……她突然觉得他有点傻乎乎的，有着一种「投桃报李」一样的赤子之心，她只是对他没有那么差罢了……要说真的有多温柔、多友好，似乎也说不上。 但是，他的身体就在一瞬间帮他做出了选择，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她。 姜明舸突然又有点无奈……无奈于这个人虽然长相英俊、但是居然从来都没和女孩子有过接触，他以前不是人么？当吸血鬼的时候没有可以理解，怎么当人的时候也没有？ 她只好清了清嗓子，说：「我没事，我没有受伤，这个是……女孩子每个月会来一次的月经，你知道么？」 雪祁：「…………」 雪祁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瞳孔微微缩了起来，似乎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毕竟不是个真野人……他虽然不是人，却生活在人类的阴影之中，还活了不知道多久，不会真的一无所知，他只是因为对这东西没什么具体的概念，无法在第一时间联想到而已。 于是，姜明舸就看到他身上慢慢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好像是身体的突然紧绷、又迸裂了伤口，又好像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尴尬忽然袭击了他，令他再也无法忍受姜明舸的目光，勐地把头偏向了一边。 他的头髮扎成了高高的马尾，露出耳后的苍白皮肤，于是，姜明舸就自然而然地看见了他耳后有一颗小小的痣，那片皮肤似乎有点诡异的发红…… 然后，他就消失了。 ……准确地来说，就是因为太尴尬而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姜明舸：「…………」 猫儿龙：「…………」 一人一猫面面相觑，猫儿龙浑身的毛毛又开始抖动，似乎快要忍不住笑了。 姜明舸：「……别笑了，快去把拖把卷过来，我要把地上的血拖干净。」 第25页 猫儿龙得令，一边憋笑、一边悠哉悠哉地去卷拖把去了。 姜明舸盘腿坐在床上，顺手拉过了一只抱枕，把下巴搁在抱枕上，有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翻出手机，给雪祁发消息。 之前，姜明舸偷拍了一张雪祁的照片想要发给他，却想起他没有手机，之后，她就把自己的旧手机给了他，还帮他註册了即时通讯软体，里面的联繫人只有她一个人。 [姜撞奶冰激凌]：客厅里有医疗箱，你知道放在哪里的吧？ 没有回覆。 [姜撞奶冰激凌]：戳一戳 [姜撞奶冰激凌]：戳一戳 [姜撞奶冰激凌]：戳一戳 [请输入暱称]：知道。 [姜撞奶冰激凌]：痛不痛哦？下回不要这样了哦。 [请输入暱称]：我没事。 猫儿龙捲着拖把回来了，姜明舸下床去，先把自己的地拖干净，然后又躺会了自己的小床上，怀里抱着抱枕，手里捏着手机，百无聊赖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冷笑话。 [姜撞奶冰激凌]：雪祁，雪祁，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雪祁这时候正在给自己裹伤，左手横在身前，右手正在一圈一圈地给自己的手臂上裹伤绷带，还没裹完，就听见手机又响起来了。 吸血鬼没有手机综合徵，没有一来消息就停下手头的事情去查看的毛病……但是他的手机里只有一个联繫人。 所以，他还是点亮了屏幕去看了，瞧见姜明舸发的类似废话的闲聊之后……大约是不想让她再疯狂地戳一戳，他随便回復了几个字。 [请输入暱称]：什么。 [姜撞奶冰激凌]：我来月经，你流的血比我多，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祁：「…………」 雪祁把手机扔到一边儿去了。 想到这样的过程一个月要经歷一次，他已经开始感觉到烦躁了。 第16章 16 *** 感到烦躁，但没办法。 雪祁从前没有过女主人，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有一个女主人是这样的令人煎熬，她闻起来像是破了皮的桃子、像是流淌的蜂蜜。那味道时时刻刻都在用那双手臂爱抚着他，令他的肌肉一阵一阵地紧绷又放松，感到无法言喻的疲惫。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锅在炉子上□□熬太久的汤，连皮带骨，都变成了一团干熬的胶质，那味道缠上哪里，他的哪里就感到一阵一阵的发麻。 没有办法，他只好再去洗澡，但洗过澡出来，却只感觉更加疲惫。 他的疲惫同时也令他更加自厌。 平心而论，姜明舸对他真的很好。 没有打骂、没有侮辱、没有强制让他去做任何事……但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已快要控制不住这幅令人噁心的身体的反应，藏在暗处、亟待狩猎，而她还一无所知，依然每天都给他发那只傻猫的各种犯傻视频，视频里她自己还笑个不停。 她表现的越无忧无虑、越对他信任，就令他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罪恶感。 ……她一定已经发现了，最起码，她已经知道在自己身上流着血的时候不要靠近他。 但她依然表现的很乐天、很……信任他。 所以，他只能再次拔出匕首，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身上留下伤口，令自己保持冷静。 比起自我惩罚……这甚至更像是一种自我纾解了。 吸血鬼的身体恢復能力非常强，除却主人留下的伤痕以外，其他的伤口都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恢復，等到她恢復了之后，他也会恢復，身上只留下淡粉色的伤疤，她不会发现。 但即使难受至此，他也依然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人。 雪祁有赤子之心，他知道姜明舸对她好。 他也知道女人在月经期的日子并不太好过——这事儿他之前是不知道的，他和女人接触的次数很少，所以不曾注意过这种生活之中的细节。 但是，只要想一想姜明舸没什么血色的脸、和病恹恹的神情，他就立刻猜想到她不舒服。 雪祁坐在地下室的角落里，无视了姜明舸发来的奇怪猫儿龙小视频，垂着头在他的旧手机上搜索了「月经」二字，慢慢地看了起来。 早上闹完那个大乌龙之后，姜明舸又窝在小床上，她有点恹恹的，完了一会儿手机之后，就打了个哈欠，又睡了一会儿，等到中午的时候，手机的震动把她吵醒了。 她点亮手机屏幕，看到雪祁发来了消息。 [请输入暱称]：开门。 姜明舸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打开门。 门口空无一人，雪祁并不在。 这是当然的，他一向不肯距离她太近，现在更是要远离她。 但地上放着个大托盘，托盘里放着她的午饭。 主菜是她自己很喜欢的番茄小酥肉，酸甜开胃，即使是不太舒服的时候，只配着这个菜，她也能吃掉一大碗米饭。 雪祁做饭进步很快，一开始，他只是她拿来什么视频就做什么，随着姜明舸说「随便吃什么」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就无可无不可的自己在网上搜了一些视频去学习，还学到了荤素搭配的道理。 他用炝莲白来当素菜、又配了一小碟凉拌三丝，甚至还给姜明舸配了例汤——今天的例汤是，红糖酒酿小圆子。 ……之前他从来没有做过红糖酒酿小圆子的。 第26页 姜明舸盯着那碗例汤，眨了眨眼睛，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一般人在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心思一定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猫儿龙大叫一声，把她的心思直接给拉回来了。 姜明舸扭头：「……你突然在喊什么啊？」 猫儿龙：「…………」 猫儿龙看看地上的饭，确信没找到猫饭后，有点委屈巴巴地抬头看姜明舸，三角嘴里发出了喵呜喵呜的声音。 姜明舸眨眨眼，蹲下身，一边把饭拿起来，一边问猫儿龙：「你想吃么？番茄小酥肉，还有红糖酒酿小圆子哦！」 猫儿龙：(>☆w☆<)~ 猫儿龙：(>nwn<)~ 猫儿龙露出了舒心且开朗的笑容。 姜明舸也露出了舒心且开朗的笑容，骄傲地说：「不行哦，这是给我的，你不能吃。」 猫儿龙：「…………」 猫儿龙：「……？」 猫儿龙不可置信地瞪大圆熘熘的双眼盯着姜明舸，姜明舸愉快地哼着小曲儿，带着她的爱心午餐回屋，坐在小桌子旁，满面笑容地开始吃饭了。 猫儿龙：「喵呜！！！」 它愤怒地大叫一声，把自己团成一片甜甜圈，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非要姜明舸从头到尾、给它来个舒服的按摩，才肯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姜明舸嗷呜一口吃掉一勺小圆子。 他做菜真的很棒，酒酿微甜，红糖加的不是很多，连温度都控制的刚刚好，既不会太凉、也不会烫嘴，喝下去还暖乎乎的，让人觉得整个胃部都舒展了。 她发出了一声惬意的喟嘆。 所以说，干嘛要表现的这么好呢？现在她都有点捨不得去解除这个咒印了。 姜明舸单手托腮，又有点惆怅似得嘆了口气。 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还是雪祁发来的消息。 [请输入暱称]：吃完放门外，我一会儿过来收，不要开门。 姜明舸：捧脸.jpg [姜撞奶冰激凌]：扭捏.jpg 第17章 17 *** 姜明舸扭捏着，却一点儿也没少享受。 雪祁神情冷漠，不近人情，却一点儿也没少照顾人。 不但一点也没少，他还十分擅长照顾人。他的记忆力超群、精力十足，似乎无需多少睡眠，人又有严重的洁癖。 ——一般真正有洁癖的人，总会觉得别人打扫的都不干净，谢绝他人帮忙、喜欢自己动手。那种说自己有洁癖、却支使他人不停干活打扫的，那都是在故意折腾人，借题发挥，属于贱骨头。 雪祁显然不是个借题发挥的人，姜明舸也不是。 经过这一次的事件，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不少——最起码，姜明舸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当她满血復活、清清爽爽地出现在楼下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双手叉腰，十分神气地对着雪祁命令道：「脱！」 雪祁：「…………」 雪祁：「………………」 彼时，雪祁正在厨房，手上握着菜刀。 他倏地抬起头来，冷冷地、沉默地盯着姜明舸看，脸上绝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令人感到一种不近人情的压力，然而，只要仔细去看，却能发现，他耳后的那一小片皮肤又变红了，那颗小小的黑痣点在其中，竟然透出一点叫人喜欢的艷丽。 姜明舸理直气壮：「谁知道你有没有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划刀口子玩呢？快点，让我检查一下！」 雪祁的睫毛忽然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他紧紧抿着嘴唇，瞳孔又渐渐缩起，盯着姜明舸的眼睛中突然透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居然一言不发地放下了手里的菜刀，转身扭开水龙头，洗了个手。 擦干净手之后，他居然真的伸手抓住了衣服的下摆，往上一撩，将那件薄的像是他第二层皮肤的衣服干脆的脱掉了。 他苍白而强壮的身体，就这样精赤着露在姜明舸面前了，他的腰带很宽，勒住了一把劲腰，也遮住了大半个荆棘玫瑰的咒印，只余出一小部分的艷红花瓣，仍然在随着他的唿吸明明灭灭。 姜明舸愣了一下——她以为以雪祁害羞的个性，他会拒绝这个要求的。 但他一言不发地脱了衣服，用一种阴沉而晦涩的目光盯着她看，似乎真的想看看她打算做些什么。 既然…… 既然他都这样主动了，姜明舸在此刻退缩，那也就不是她的个性了！ 她上前一步，凑近了雪祁。 雪祁的肌肉忽然又收缩。 她垂着眸，好像在认认真真地观察他的身体。 那目光却好像又化为实质，流过哪一处，就令他的哪一处感受到难以言喻的躁动，他忽然有点后悔这样挑衅她……姜明舸看着年纪不大，做事有种天然的活力，但是她从来都不是很扭捏害羞的人。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好像都化作了一具铁石心肠的大理石雕塑。 姜明舸的鼻头动了动，像是在轻嗅他身上的气味——那是一种冰雪般疏离的气味，却带着清新的沐浴露味道和混杂着的金桂花的味道。 她说：「这一处是新的。」 她的手轻轻碰了碰雪祁的小臂，那里有一处淡粉色的伤疤。 雪祁的小臂上忽然无法控制一般地暴起了青筋，狰狞毕现。 第27页 姜明舸又说：「这一处也是新的。」 她的手又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右腰侧的皮肤，那里也有一处淡粉色的伤疤。 雪祁的腰腹立刻收紧到了一种令他感到抽痛的程度。 她像是伸出了两双手臂一样，一双是无形的手，带着那种甜蜜芬芳的味道，一刻不停地抚摸着他，另一双是她那双指甲修剪圆润、指腹柔软的手，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位置给予他强烈的刺激，不断地波动着他身体里绷紧的那根弦。 姜明舸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一种呢喃：「这一处也是新的……」 她的手又要拨动琴弦了。 雪祁忍无可忍，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嘶哑地说：「够了。」 姜明舸无辜地看着他。 当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时，年纪看上去就比她的实际年龄要更小一些，像一只可爱、充满活力的漂亮猫咪，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似乎随时都要兴奋地要喵喵叫起来，身子却被雪祁高大的影子完全淹没。 姜明舸眨了眨眼睛，忽然坏笑了起来，说：「你不是就期待我这样么？」 雪祁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她，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却慢慢地加重了力道——这并非是他控制不了的事情，他这是故意的。 姜明舸笃定地说：「你就是想试试，我到底有没有记住你身上所有伤疤的位置，才肯脱衣服给我看的。」 雪祁仍然不言语。 他一向不爱言语，瞳孔却又渐渐收缩。 姜明舸笑了，露出了面颊上的两个酒窝，雪祁比她高大很多，她只能踮起脚来，凑到他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但我都记得哦。」 耳朵对于人类来说，也是极其敏感的部位。 她温暖甜蜜的气息顺着他的耳朵轻轻吹过，好像陡然之间突破了某些决不允许被突破的距离一样，令他产生了一种极其可怕的被侵犯感，他身上的毛孔好像在一瞬间全都舒服的张开了。 雪祁勐地偏过了头。 姜明舸认认真真地说：「你身上哪一道疤在哪一个地方……我都知道，我全都记得。」 雪祁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起来，姜明舸有点好奇地去观察他的瞳孔，却看见他忽然闭起了眼睛……然后甩开了她的手。 ……不见了。 姜明舸：呆.jpg 雪祁不见了，他受不了这么近的距离，选择直接走了，而且走的很快，神出鬼没的。 结果就是，这一天中午，姜明舸的手腕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指印……也没有吃到雪祁做的饭——他冷酷地罢了工，完全不管肚皮空空的小姜同学，姜明舸只好点外卖吃……外卖又油又腻，她吃了几口，觉得一点儿也没有雪祁做的饭好吃。 [姜撞奶冰激凌]：突然罢工算什么啦！！！ [姜撞奶冰激凌]：猫猫哈气.jpg [姜撞奶冰激凌]：猫猫炸毛.jpg [姜撞奶冰激凌]：猫猫大哭.jpg [姜撞奶冰激凌]：戳一戳 她连戳了雪祁十几下。 雪祁不堪骚扰，终于回復。 [请输入暱称]：……你想吃什么？ [姜撞奶冰激凌]：随便！ [请输入暱称]：………… 雪祁默然。 他最后还是起身又去了厨房，给她炒了一份简单的蛋炒饭——他做得蛋炒饭也很好，是用鸡蛋液把每一粒冷米饭都浸泡裹透，然后再下锅去炒，炒出来的米饭粒粒金黄分明，出锅前再切一根黄瓜进去翻炒两下。 这样炒出来的米饭很香、也很清淡……虽然蛋炒饭这种东西用的油其实也不太少。 他冷着脸，把炒饭放在她桌上，一言不发地又转身要走。 姜明舸问：「雪祁，你不饿么？最近也没怎么吃东西呢？」 雪祁：「…………」 雪祁没理会她，直接走掉了。 饿，当然是饿的，令他飢饿的罪魁祸首……她不知道。 但事情的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会变得越来越虚弱。 雪祁眯了眯眼，猩红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细的血线，好似蛇类的冰冷竖瞳。再脱离开姜明舸的事情之后，他忽然又恢復了最初的那种奇异的兽性，阴冷而无情地去思索、去挑选自己的捕猎对象。 第18章 18 *** 雨夜，巨型霓虹被模煳成一片时蓝时红的光影。暴雨斜切过各式各样的招牌，砸落在地，将一种潮湿而清新的味道冲起，这是雨水的味道，将一切其他的味道都抹掉，连同着罪恶与鲜血也被沖的无隐无踪。 这样的夜晚，姜明舸自然在家里打游戏，死活也不肯出门的。 平时打ps5，她会在一楼客厅里玩，但是玩pc游戏的时候，自然就待在自己的卧室里咯……她一边吃冰棍、一边卡关，卡了半小时，很没耐心地把滑鼠往旁边一扔，想叫雪祁上来帮她。 手机拿到手里，才觉得这要求不合理。 雪祁很少上二楼来，通常情况下，他总是与二楼保持相当的距离，第一次上来是因为他误认为月经期的她流血受伤了，不得以而为之。 那一次他上来，刺穿了自己的手臂，不断地用匕首去搅动他自己受伤的血肉，以此来让自己保持清醒冷静。 那几天，他身上之所以多了那么多血口子，与她的味道一定脱不开关系。 对雪祁来说，小别墅的二楼就像是姜明舸邪恶的巢穴一样，到处都塞满了她的味道，像是蜘蛛精的盘丝洞，一进来就要免不得受折磨。 第28页 姜明舸不是雪祁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完全清楚他的念头，但他的想法其实也很好懂，只要看一看他的行动就知道了。 姜明舸：「…………」 姜明舸双手托腮，坐在椅子上，晃一晃她的两条腿。 最后还是抓起手机发消息。 [姜撞奶冰激凌]：我被游戏困到房间里了，要雪祁救我才出得去！ 没有回覆。 [姜撞奶冰激凌]：上来嘛~ 没有回覆。 [姜撞奶冰激凌]：戳一戳 她连着戳了十几下，夺命连环骚扰。 平时雪祁最受不了这个了……一旦她开始疯狂骚扰他，他最后都会沉默的妥协，姜明舸的脾气不免被养得越来越大。 但是今天不一样，雪祁居然还是没有回覆。 这不像他…… 姜明舸眯了眯眼睛，抱着猫儿龙，推门下楼去找他。 外面下着大雨，噼里啪啦，金桂落了一地，雪祁当然不可能倚在树桠上。 他也不在厨房……雪祁又不是家佣，哪有时时刻刻待在厨房里的道理？ 姜明舸抱着猫，往地下室走。 地下室和雪祁刚进来时候的地下室已经大不一样了。 姜明舸和雪祁确立了友好的关系后，那些高清电子眼就全部都撤掉了——观察一只怪物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偷窥与自己一起同居的人算个什么意思？太变态了，她才不干这种事。 除此之外，她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还扒拉着手机买了不少新东西给雪祁。现在地下室里的床铺换上了新的水洗棉被褥、放了个烟粉色的单人小沙发、还有个简易衣架，衣架上挂了两件雪祁的衣服——都是姜明舸买的。 姜明舸喜欢他穿紧而轻薄的t恤，出于自己的私心，暗搓搓地买了好几件，雪祁无可无不可地穿了，似乎并不在意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还有一个小桌子，也是姜明舸最近买的，桌子上放了个干桂花的香包。 这里渐渐已经有了人生活过的痕迹……雪祁生活过的痕迹。 但他不在这里，这里空荡荡的，桌子上的一角还放着他的手机，刚刚，他的手机一定就是在这里不停地震动，但是雪祁不在这里。 ……他出门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出门，在大雨夜里。 猫儿龙从她身后挤进了屋子里，雨天是它的主场，两条后腿在地上那么一蹬，它整条猫就轻而易举地漂浮了起来，身子坤得长长的，与长长的身子比起来，四条腿就显得格外的短，在空中划来划去地狗刨。 这个时候，它看上去就真的非常像是一条毛茸茸的小龙了。 猫儿龙矜持地绕着姜明舸转了个圈，尾巴优雅地翘起来晃了晃，口里「喵呜喵呜」地发表了一些重要的想法，表示自己可以闻到雪祁的味道。 ——大雨天可以沖淡既一切味道。 姜明舸雨天从外面淋湿回来之后，他的反应也明显没有平时那样难熬，显然是因为雨水把她身上的味道给沖淡了。 但是这原则对猫儿龙不适用，猫儿龙本来就是属于雨天的小怪物。平时它是没办法飞起来的，但在雨天，就能够毫无压力的在潮湿的空气里游来游去，它打个嗝，都能打出小小的雷嗝，同理，大雨虽然能沖淡气味，但对于猫儿龙来说，大雨就像是它的蜘蛛丝一样，只要有雨的地方，它的嗅觉就能顺着蜘蛛丝一路往上追溯……简直比狗鼻子还灵敏。 现在，它就在主动请缨，要把胆敢逃跑的新住民给抓回来！ 抓回来！抓回来！抓回来！ 姜明舸：「…………」 姜明舸抱住猫儿龙一顿狂rua，她心里似乎有一点矛盾。 但是她说服自己的速度，简直比猫儿龙舔一舔爪子还要更快……没过几秒，她就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说：「对……我只是很担心他去做什么……他不会是去觅食的吧？好，猫儿龙，我们去找雪祁吧！」 猫儿龙严肃地点了点头，狗刨着钻进了雪祁的简易衣架，嗅了嗅他衣服上的动作，尾巴朝左边晃一晃、又朝右边晃一晃，一抬腿，朝门外游出去。 姜明舸跟在它身后，顺手拿了伞，出门了。 *** 两个小时之后，雪祁浑身湿透，漆黑的长髮湿淋淋地贴在他的面颊、脖颈和背上，被雨水打湿过的头髮似乎更显得漆黑，阴沉沉的夜色之下，他苍白的皮肤也好像更加白得更加病态。 但他的姿态却显得很悠闲。 他现在在城郊灵山公园的一片树林里，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脚踩在另一个人的后脑勺上，那个人整张脸都被他踩进了泥泞的泥潭之中，咽喉中发出困兽一样的低吼。 雪祁垂眸盯着他，猩红色的瞳孔在黑夜里似乎亮起了诡异的幽光。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脚下这个不断挣扎的人，然后抬脚，用力踩在了他的嵴椎上碾压。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忽然响起，那个被他踩着的人口里发出了一声极其惨烈的嚎叫，却被雨声完全淹没，连一点点都没传出去。 这个人疯狂地挣扎起来……很难想像，一个人被踩断了嵴椎居然还能动的起来，但他不仅能动，还动得非常剧烈，他抬头，睁眼，一双猩红的眼睛亮了起来，瞳孔缩成细细一条线，犹如兽类，他穿着一件黑衬衫，脖颈处的皮肤露出来，居然与雪祁如出一辙的苍白。 第29页 ……原来他不是人，是雪祁的同类。 雪祁面无表情地伸手，拔出了他的秘银匕首，匕首出鞘的声音本来应该非常细小，但这这个被踩断了嵴椎的吸血鬼，却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勐地僵住，嘶声叫喊：「你要吃我？！你为什么不去吃人类？！！」 原来他们竟然还认识。 雪祁没有理会他，他俯下了身子，抓住了对方的后衣襟，用力一扯，就把他的黑衬衫整个撕扯了下来，露出了苍白的嵴背。 这吸血鬼比他要瘦的多，瘦到身体两侧的肋骨都根根分明，被踩断的嵴椎明显能看到正在艰难的癒合……目测他还需要五分钟才能恢復。 雪祁苍白的手摁住了他的后心，面无表情地寻找着他心脏的位置。 被踩断嵴椎的吸血鬼嘶声求饶：「我刚抓了个人类女人！她好吃，你去吃她！我让给你……我让给你……！」 不远处真的躺着个昏迷的人类年轻女性。 年轻女性在雪祁来之前就昏迷了，雪祁找到这只吸血鬼的时候，他正拖着这个年轻女性往山上走，山上有家温泉旅馆。 吸血鬼想吃人类，拖到林子里就咬了，并不需要去什么温泉旅馆。 这只吸血鬼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这是他的主人的要求。 他们本来就认识，因为他们同属于上一个主人，在上一个主人死后，束缚他们的咒印就在命运的驱使之下，分别归属了不同的人，雪祁伤痕累累地奔向了姜明舸，而这只吸血鬼……他属于上一任主人的儿子。 ——咒印的继承规则杂乱，可以因为血缘而继承，这血缘继承之中直系血亲与远亲的机率并没有什么区别；也可以因为其他的一些契机去继承，比如说：雪祁的某一任主人是前一任主人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只是因为咒印接触到了他的皮肤，在十数年后，咒印就光顾了他。 雪祁和这只吸血鬼的上一任主人叫傅骏生，是个商人，他儿子傅明孝是个脑袋空空的纨绔子弟，雪祁完全可以想像他叫他手底下的吸血鬼奴隶虏走一个人类女性是为了什么。 但是，这不重要，雪祁不关心。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那个差点就要惨遭毒手的女孩子，对她的血没有一丁点兴趣，也没有兴趣与他的「前同事」寒暄，他摸到了对方心脏所在的位置，提起了尖刀，毫不留情地剜下去！ 他的「前同事」像一条砧板上的鱼一样，哀嚎着、极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血的味道在蔓延。 这挣扎……这血腥，还有这大雨的潮湿，像是某种催化剂一样，极其精准地点燃了雪祁本能中的兴奋，他的瞳孔忽然缩得很紧，手臂死死用力、手臂上的肌肉条条地紧绷，死死地压制住猎物的挣扎。 尖刀刺进了他的心脏里……雪祁并不肯拔出匕首多刺一刀，因为他不想让血溅得到处都是。于是，他用力地搅动着自己的匕首，银质的尖刀被吸血鬼的血肉所包裹着，就像是硫酸一样，将他的心脏彻底搅烂、脱水、灼烧。 猎物哀嚎着挣扎，咽喉里冒出了一个个的血泡，连一句咒骂的话都说不出，他的瞳孔渐渐放大、挣扎地幅度渐渐变小，最后停止了动作。 雪祁面无表情，继续搅动匕首，直到确认匕首已经搅碎了他的心脏。 接下来，动作要快，因为吸血鬼死后不过多久，就会化为一片灰烬，据说，不是由人类转化而来的纯血吸血鬼在死后的灰烬堆中，会留下遗蜕，但是雪祁没见过那种纯血。 他一口咬住了死吸血鬼的脖颈，用力地吮吸着。 味道不够好，比起她的味道……差得太远了。 但是他依然在用力的吮吸，令同类的血液温暖他的胃袋，令同类消逝的生命力全部被他吸收，化作他自己的体力与耐力，他不肯放过一点营养，要把他全部都吃下去——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他自己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他并没有这么强的求生意志，即使要被饿死，也绝无二话。 但现在，他忽然莫名地不想死了，他杀死自己的同类，吸食自己同类的血液，为的就是能活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吸干了最后一口，扔下了同类的尸体，尸体很快化作了一堆灰烬，又被雨水所打湿，变成了泥土的一部分。 他的嘴角流下了两道血线，他的胸膛轻轻地、急促地起伏着。 而他的双眼在黑夜里亮着光，充满了与俊俏外表相反的割裂非人感。 「不……不要——！」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惨叫。 雪祁倏地转身，就看见那个被自己「前同事」抓来的女人已经醒了，她浑身湿透、神情惊恐……大半夜被掳到这样的荒郊野岭，身边还有个嘴边正在流血、眼睛阴惨惨地亮着猩红光芒的男人，不管是谁都会害怕的。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雪祁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在这一刻被冻结。 ——他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误会他而感到冰冷。 而是…… ——林外的小路上，姜明舸撑着伞，就站在哪里，静静地看着他。 第19章 19 *** 大雨果然冲掉了一切声音，也冲掉了一切的味道。 雪祁选择大雨天出来狩猎，就是因为暴雨夜可以掩盖很多事情，他于这方面是专家，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心得。 第30页 或许他的确是太饿了。 在吃到流动的的同类血液时，他有点兴奋得不成样子，耳膜一鼓一鼓地痛，他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是大鼓一样的响起，浑身的每一寸都因为进食而感到快乐。 ……即使这食物一点也不美味。 他的鼻腔里全是同类血液的味道，错失了雨水送来的、她的味道。 现在，她的味道被送来了。 新鲜的桃子被完全打湿，桃子表皮的细小绒毛上一定也全被湿气弄得软趴趴了。 雨夜这样的黑，雨夜的山林像是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阴湿兇手，没有一丝光亮。雪祁就站在林子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姜明舸。 她奶白色的皮肤在黑夜里白得好像要发光。 她的手指是白的，像是泼出去的牛奶；她的腿是白的，像是雪白的陶瓷，她的嘴唇却也发白……是、是在害怕他么？ ……或许她终于知道害怕了。 雪祁有点呆木木地想到。 她该害怕的，毕竟他那么想吃掉她。 他的脑内早已经模拟过了无数次，如何用獠牙轻而易举地划开她的咽喉，吮吸她香甜的血液。 用獠牙嵌进她的咽喉……不，那样做她会死，可以从别的地方取血。 从心口上取血，从她牛奶般的小臂上取血，从她的侧腰、耻骨往上一寸的地方取血，从她的大腿内侧取血……不，这样会很痛，那地方不见天日，被惩罚了会很痛的。 但是他有点无法控制自己会这么想，当她明明知道自己渴望鲜血，还要离他那么近的时候。 一开始，他想的是她死后放大的瞳孔和灰白的身体。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脑内的幻想就成了另外一种样子，她奶白色的身体会不会一边颤抖，一边却无法控制地抱紧他？ 雪祁一边无法控制地幻想，一边又深深厌恶着拥有这种兽性本能的自己。 她会害怕的。 ……她会害怕的。 如果她看到他是怎么狩猎、怎么样去吸血，那她一定不会在那样信任他，那样靠近他了。 ——他这样想到。 然后……事情真的发生了，她真的看到了。 她撑着伞，就一动不动地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黑伞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令雪祁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她有点发白的嘴唇，表露了她此刻的不安。 雪祁的心忽然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不愿意被她看到真实的一面，他不愿意让她害怕他。 但…… 那个从昏睡中醒来的女人，忽然挣扎着站起来了，她看到了姜明舸……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这很正常，孤山雨夜，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另外一个女孩子当然会比一个手里拿着刀、瞳孔猩红的男人要值得信任的多。 而且那女人太害怕了，害怕到语无伦次，她挣扎着克服了自己身上那种僵木的反应，朝姜明舸奔去，一边奔跑一边唿喊：「快跑……！」 姜明舸仍然一动不动，她在看雪祁。 雪祁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了他脸上。 他脸上的表情就突然有一瞬间的扭曲，猩红的瞳孔勐地收缩，嵴背弓起，像是某种受惊的动物一样，在这一刻无法面对、只想逃跑。 但他不能逃跑……他撑着一口气立在这里，既不解释、也不逃跑，双眼中有一刻又露出了那种晦暗而难以言喻的情绪，不知道在等什么。 那个女孩子踉跄着爬上了大路……姜明舸就站在山路上，也没有怎么看她，但在她经过的一瞬间，姜明舸忽然一个手刀就噼在了对方的后脖颈上。 手刀可以让人暂时昏倒，这并不是电影里夸张虚构的，只是需要技巧。 姜明舸恰恰就是个有技巧的人，虽然她没事的时候都是躲在家里打游戏的，但是千万不要忘了，她本身就经常和神秘侧的各种怪物打交道，中途碰见倒霉撞见的人类，那可不得搞点物理上的大记忆消失术嘛。 被掳来的女孩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姜明舸顺势一搂，就把她给托住了，只不过雨伞也掉了。 她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没好气地冲着雪祁喊：「愣着干什么啊！过来帮帮忙啊！」 雪祁被雨水淋得很沉重的睫毛忽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看姜明舸，慢慢地走过来，把那女孩扛起来了。 姜明舸板着脸说：「我们要避开电子眼！」 猫儿龙此刻正在假装是姜明舸的围脖，闻言，它也抬起了自己湿漉漉的小脑袋，严肃地说：「喵喵！」 雪祁垂头看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解释，嘶哑地说：「去山下，把她送走。」 姜明舸抬起雨伞，仰头看他：「送到哪里？」 大雨之下人很容易失温，把这女人扔到山上不管，基本上就等于放任她去死。雪祁其实根本还没开始考虑过怎么处理这个人，但一看姜明舸的做派，就知道她不是那种会冷血到让无辜的人在大雨里自生自灭的性格。 雪祁低下头看她，雨水顺着他的侧脸落下来，滑过他的脖颈，消失在了湿淋淋的衣襟之中。 他沉默了一下，语气有点僵硬、沙哑：「山下有24小时便利店，她不会死。」 他上山的时候扫了一眼，看到了。 他又沉默了一下，补充道：「你在远处等我，我不会被拍到。」 第31页 ——便利店干燥、温暖，没有失温风险，还有一个值班的女店员，唯一有问题的是，门口和店里一定都有监控用的电子眼，但这对雪祁来说不是问题，他能完美地躲开所有的电子监控设备，不让自己的身影留下。 之前，姜明舸在她的卧室里偷拍他的照片，他不是没感觉到，只是没躲开。 但他之前从来没解释过。 他又说：「纯血吸血鬼不会被镜子照出身影，我们这些人类转化的，没有继承这种缺陷，但对所有能留下身影的东西都很敏感。」 姜明舸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嘴唇微张，似乎还想说什么，又拿不准的样子。 ……她觉得雪祁在没话找话说。 就像那种惹了女孩子生气，又不太确定，自己有点心虚的男人，正在通过没话找话的闲聊，来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他有了心结。 姜明舸还是垮着脸，说：「先走吧，你快点下山把她安顿好吧。」 雪祁依然垂眸看着她，他默然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姜明舸说：「我们分开走，我骑了摩托。」 雪祁身体僵硬了一下，又好像没听见似得，扛着那个无辜女性消失了。 姜明舸去骑她的摩托。 如此折腾了一圈儿，等姜明舸回到家时，已经后半夜了。 推开门一看，屋子里的灯还没开，雪祁还没回来。 姜明舸站在门口，浑身湿哒哒的，玄关处汪了一小汪水。 猫儿龙矜持地从她的脖子上跳下来，围着她转了一圈，顺便还咬了一口自己的尾巴，用力地抖了抖，好像要甩干净自己身上的水。 ——作为一只在暴雨时刻才能腾飞起来的猫猫龙，它其实一点儿也不讨厌水，别的小猫咪洗澡都会很可怜的叫，它会兴奋地一头扎进澡盆里，也不讨厌自己的皮毛里吸饱了水。 所以它把姜明舸圈在中间狂甩头，就是为了犯一下贱。 姜明舸：「…………」 姜明舸伸手拎起了它，说：「好猫猫，快嗅嗅，雪祁去哪里了？」 猫儿龙像只大鹅一样伸长脖子，朝门外看。 姜明舸也回头，看见了雪祁站在院子门口，似乎一直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好像有点委屈的样子。 ……你在委屈个什么劲儿啊！ 她还觉得委屈呢！莫名其妙、什么也不说，就在大雨天跑出去了，手机也不带，要不是有猫儿龙，姜明舸根本就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结果她湿淋淋地跑过去，他也什么都不解释……拐弯抹角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又变成哑巴了，她现在浑身黏湿湿的难受，嘴唇都因为冷而发白了，他还委屈！委屈上了！ ……其实她看到了一些东西。 她居然都不知道他已经饿成这样子了！他什么都不说！ 她还以为他们相处愉快，逐渐敞开心扉了呢……结果，哼……结果。 想到这里，姜明舸也不由地生起气来，恶狠狠地瞪了雪祁一眼，大声地说：「你想在外面一直淋雨么？快回来！」 然后就气唿唿地跑回二楼，钻进浴室洗澡去了。 懒得管他。 二十分钟之后，她穿着睡衣小吊带，头髮湿哒哒的散发着洗髮露的香味，从浴室里出来了，随便擦了几下头髮之后，她背对着门，盘腿坐在床上，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消息进来。 ……并没有。 雪祁的聊天界面最后留着的还是她的夺命连环戳一戳，他完全没有打算解释什么的意思。 姜明舸：「…………」 姜明舸：垮起个猫猫批脸.jpg 这时候，她的门却突然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雪祁沉默地走了进来，沉默地立在了姜明舸身后，高大的影子打下来，把她全身都给淹在了里面。 姜明舸板着脸玩手机。 雪祁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沉默的氛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忽然有一块柔软的速干毛巾覆盖在了她的头上，姜明舸还没来得及反应，雪祁的手就覆盖在了毛巾上，以指腹轻轻揉弄，沉默地帮她擦头髮。 第20章 20 *** 他的指腹隔着一层柔软的吸水毛巾，陷进了她的髮丝里。 姜明舸的头髮并不算太长，放下来的时候，堪堪到上背部，她平时喜欢把头髮扎成高高的马尾，那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蓬蓬短短的动物尾巴，跟着风风火火的她甩来甩去。 她的头髮很柔软。 即使是隔着一层毛巾，他也能感觉的到——她的头髮就像是猫毛一样柔软。 有点像猫儿龙。 这倒并不是说，雪祁在没人看见的时候会对着猫儿龙狂撸，他没有那种变态的爱好。 但是他曾经把扒在自己身上骚扰的猫儿龙给抓起来扔出去过…… 身体会替他记住一切触感。 而此刻，这触感、这嗅觉，好像都在被无限的放大。 她就盘腿坐在那里，垂着头，似乎全然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一样，一动不动，她的髮丝被他的指腹揉出甜香的味道，透过毛巾的缝隙，变成细细的、缕缕的丝线似得，纠缠着要往他的指尖上爬，他的指尖微妙的有点发麻。 雪祁垂着眸，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很稳，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的头髮。 第32页 ——他的手一向都很稳。 在厨房，用手指抵住刀嵴剖开鱼腹时很稳；在山林，用手指寻找心脏位置、精准刺穿的时候也很稳。 姜明舸一直觉得，他的手会让她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冷白、修长，像是常年待在地底、苍白不见天日的玉石，好像完全没有欲望。 但他手背上的青筋迸起时，却会充满躁意地重重跳动，有一种兽性般的凶暴。 他的手更适合拿来做一些暴行……比如用尖刀去剜掉另一个人的心脏。 但他在帮她擦头髮，指腹揉在她的头皮上，力道即使在这时候，也有相当的控制力，不轻不重，舒服到姜明舸的上下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 猫儿龙警惕地抬头，发出细细地喵喵叫，似乎想要表达——它也很想要这样的服务！ 但是，新住民是个偏心的傢伙，他对姜姜那么好，对它却只知道偷吸它的猫薄荷、还有把它给扔出去。 猫儿龙：「…………」 猫儿龙：(>o^o<) 猫儿龙不是很开心、也不是很热衷，又把脑袋收回去了，暗搓搓地钻进了姜明舸的怀里，拱过来拱过去，还抬头挑衅似得看雪祁，似乎在说——我行你不行。 雪祁根本就没看它。 他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半遮掩住了红色的瞳孔，沖淡了他身上那股奇异的非人气息，他的头髮也是湿润，一缕一缕，像是漆亮的海浪一样，一绺头髮自他额上落下来，发尾搭在了姜明舸的肩膀上。 姜明舸只穿了一件小吊带，光裸的肩膀感觉到了一点湿意。 她终于把手机放下了，微微扭头，伸手捏住了他的发尾，揉弄了两下。 雪祁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姜明舸：「咳咳。」 雪祁：「…………」 姜明舸：「咳咳咳。」 雪祁：「…………」 姜明舸：「…………」 姜明舸眼睛一瞪：「你进来找我，结果自己一句话都不打算说？！」 雪祁：「…………」 雪祁的嘴唇动了动，沙哑地说：「我……」 姜明舸板着脸：「嗯，你，你怎么样？」 雪祁默然片刻，说：「我没有打算对她动手。」 姜明舸「噌」的一下扭过头去，仰着头盯着他，问：「你今天态度那么别扭，就是因为这个？」 她的眉毛扬起来，眼睛也瞪的很圆。 雪祁似乎有点受不了她的这种视线，把头别过去了。 姜明舸双手抱胸，语气不善：「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雪祁：「……什么？」 姜明舸说：「你嘴角有血，她身上又没伤，你一定已经吃过别的东西了……而且我眼神好得很！我看到你脚边有衣服和裤子了！」 ——吸血鬼死后会很快变成一堆灰烬，但是吸血鬼的衣服和裤子当然不会变，除非烧掉。 雪祁也没打算管，可是，即使有人报警，起码要能找到尸体吧？没有尸体，仅仅是一件被扯开的衬衫……那并不能说明什么。 在这个方面，雪祁做的轻车熟路、没有破绽。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姜明舸的确看到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脚边那件和地面的颜色融为一体的黑衬衫，她也一眼就看到了顺着他唇角往下流，被雨水立刻沖刷干净的血迹。一个人死了，总不会只有一件衬衫留下，她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他杀死吃掉的不是人类，那个人类女性是倒霉了才出现在那里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他。 她不怕他。 她信任他。 ……信任。 雪祁怔住了。 一瞬间，有一股奇异的热流似乎顺着他的身体在四处游走，并最终汇集到了他心脏的位置，让他的心脏忽然重重地收缩跳动，涨得厉害。 姜明舸却不放过他，她双手叉腰，显然很生气地样子，逼问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雪祁把头扭了回来，垂着眸看她。 他似乎仍然有些怔怔的，这让他看起来多了一点鲜活的人气，没有平时那样冷淡漠然。 姜明舸说：「你是不是……一直都饿着？却不告诉我。」 雪祁张了张嘴，沙哑地说：「我没事。」 姜明舸：「…………」 姜明舸瞪了他一眼：「我以为动物血是可以的！你怎么不告诉我！」 雪祁仍然说：「……我没事。」 姜明舸抓住他垂下来的那一绺头髮，用力扯了一下。 他的头乖顺地低下来，连嵴背都有点弯下来了。 姜明舸骂他：「饿死你算了！」 雪祁听不出情绪地说：「抱歉。」 姜明舸：「…………」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算了。 她也没有真的非常生气，于是就拉了拉他的头髮，语气放缓，说：「你太高了，仰着头和你说话好累，坐下来。」 他很高大的，高大到她的身形会完全被他给遮住。 雪祁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拒绝。 姜明舸眼睛又是一瞪。 雪祁：「…………」 这种时候拒绝她似乎不太好。 他坐下来，坐在了她身边，却克制着让自己不要碰到她。 姜明舸斜着眼睛看他——果然是感觉理亏了，所以今天的他看起来乖得不行。 第33页 她的唇角有点忍不住的翘起来了。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她还是起了谈兴，一只手撑着头，问他：「……所以，平时你饿的受不了的时候，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雪祁：「…………」 雪祁的身躯忽然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 怎么熬过去的，是靠幻想熬过去的……幻想着把她摁倒，用牙齿切开她温暖的皮肤，吮吸她的血液，再用手、用身体、用拥抱去镇压、安抚她的颤抖。 ……这太下流了。 第21章 21 *** 雪祁不动了。 他不仅不动了，甚至连瞳孔都已缓缓扩散成了一片迷迷濛蒙的血雾。 姜明舸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一晃。 雪祁没反应。 姜明舸：「…………」 其实之前，姜明舸就发现了。 雪祁看似冷酷少言，实际上大约并没有什么与人和平交流的经验，所以并不懂得如何转移话题、如何避重就轻，碰到他自己不想回答、或者无法回答的问题的时候，他就会直接选择宕机。 有点……可爱。 姜明舸的唇角忍不住勾起来，又伸手去拉他垂下来的那一缕头髮，雪祁一动不动地坐在她身边。 姜明舸轻轻拉一拉头髮。 雪祁没反应。 姜明舸用中等力气拉一拉头髮。 雪祁没反应。 姜明舸伸手重重拧了他胳膊一把。 雪祁缓缓眨了眨眼睛，瞳孔又慢慢地聚焦，安静地看着她。 他说：「没在想什么。」 姜明舸：「？」 雪祁欲盖弥彰地补充：「就那么熬。」 姜明舸反应过来了——他是在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 【平时你饿的受不了的时候，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姜明舸：「…………」 这慢十拍的聊天节奏！ 姜明舸也已经发现了，他的动作虽然很敏捷利落，但是平时说话和反应都不算很快，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是树獭转世，还是因为他觉得把力气放在这种日常的事情上没有必要，亦或者他只是单纯不知道怎么和人聊天，单纯就是反应慢罢了。 姜明舸被他逗笑了，捂着肚子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雪祁：「…………」 雪祁：「…………？」 雪祁慢慢偏过了头，垂眸盯着在床上扭来扭去狂笑不止的姜明舸，双眸中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不解的情绪。 猫儿龙也倒在了床上，跟着姜明舸一起扭来扭去，从三角嘴里发出喵喵的笑声——不过，因为它天赋异禀，所以很快就把自己拧成了一根麻花。 雪祁完全无视了他。 姜明舸问：「你今天吃的，是你的同类？」 雪祁缓缓点了下头，说：「是。」 姜明舸眨了眨眼：「这座城里有很多你的同类么？」 她之前还真的没见过吸血鬼，对他们的生态还真是有点好奇。 雪祁却缓缓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只认识那一个。」 姜明舸：「嗯？」 雪祁说：「我以前和他一起被上一个……人持有。」 姜明舸挑眉：「……同事？」 雪祁冷淡地说：「算吧。」 姜明舸问：「你的上一个持有者死了？」 雪祁没说话，嘴角却浮现出了一丝奇异的冷笑，这令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怕——不过他的表情一向都有点可怕的。 姜明舸不再询问，因为她已经看出，雪祁并不是很想回想起过去的日子。 这问题最终她肯定会弄清楚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有更为重要紧急的问题需要解决。 姜明舸问：「所以，下一次，你准备去哪里找食物呢？」 对，这才是现在最重要最紧急的事情。 她是人类，对其他吸血鬼的死活当然不是很关心，雪祁爱吃就吃，她无所谓。 但是吸血鬼又不是韭菜，割完一茬还有一茬、迎风就长不愁后续。 雪祁还只知道一个……这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节奏啊！ 雪祁：「…………」 雪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有点不太乐意回答这问题了。 但他还是张了张口，含煳地说：「之后再说。」 姜明舸：「…………」 姜明舸从床上跳起来，伸手在他身上拧了一下，又留下一个小小的月牙指甲印，雪祁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但身体却微妙的绷了绷。 ……他吃饱了，不可以想。 雪祁这样警告自己。 也正因为他今天吃饱了，所以才敢这个样子走到她的屋子里来。 姜明舸掐了掐他，又摸了摸他胳膊上的指甲印，今天他们的距离似乎又更进了一步，她连着掐了他两下，他都没有躲开。 姜明舸懒洋洋地说：「算了……看来还是要我想办法，谁叫我铁了心要养你呢。」 雪祁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他抬起眸瞧着她，说：「你不必……」 姜明舸摆了摆手，对他说：「我记得我利用咒印力量下的那道命令是——不许杀人，觅食对象要经过我的同意？」 雪祁闭上了嘴，点了一下头。 姜明舸说：「那就对了……既然我都说了这样的话，当然要为你打算起来了，其实，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后来我以为你吃动物血就可以了。」 第34页 雪祁盯着她看，问：「你想做什么？」 ——难道真的要为他挑选觅食对象？ 她要对同为人类的同类下手吗？ 这让雪祁觉得有点意外——或许这是因为他后来总在无意识之间把姜明舸当做需要保护、需要隐瞒的人。 但她其实不是。 如果她真的是个朝九晚五、非常普通的女孩子的话，那她不会因为看到了一件他脚边的衬衫就选择信任他，也不会那么果断地把那个惊慌的女人给弄晕。 ——她把那个女人弄晕的时候，雪祁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他们是共犯。 他和很多人都当过共犯，但是只有这一次，这感觉令他兴奋。 现在……她还要继续和他一起当共犯么？ 姜明舸的心里的确是这么考虑的，她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考虑的。 她其实并不觉得人类相较于其他的东西有多么的高贵、多么的不可亵渎。这和外婆的教育有关，外婆当年带着她去做事的时候，她们也曾见死不救过。 那次是一个身家丰厚的企业家，姓赵，家里是开酒厂的，在本地的商人圈子里有名有姓。这位赵总才刚五十，就把家里的生意放权给他儿子小赵总了。 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对于这种富一代来说，正值壮年，失去决策的权力，那简直比死了还让他们难受呢。 赵总当然不是清流，他是因为生病。 他身上长了个疮。 人面疮。 大的像成年人的拳头一样，就长在赵总的胸口上，平时看着像个肉瘤，但会突然睁开眼睛和嘴巴，还需要吃饭，如果不给它餵饭的话，它就会开始吃赵总的血肉，疼到让他想死。 但是，餵它吃饭也很可怕，据赵总自己讲，人面疮最开始只有一元硬币大小，就是因为餵饭，所以才会长这么大。 ——他不知道继续餵下去会出什么事。 他曾经去过很多好医院，去做外科手术，去除这个大疮。 但是，疮会自己回到他身上，像附骨之疽。 赵总辗转了很多人，找上了外婆。 外婆看到了人面疮之后，抬头就问赵总：「你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赵总打哈哈：「商场如战场，这个……成年人的事情，讲什么亏心不亏心？」 外婆一点也不客气，直截了当：「你有没有害死过人？」 赵总当然还是不肯说，外婆带着姜明舸抬脚就走，没有办法，赵总还是说了。 很符合糜烂富豪生活的故事，就是他喝醉了，和一个公司里新入职的小男生「你情我愿」的成了……过了一段时间，对方自杀了。 这赵总居然喜欢对男人下手……好吧，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件事，即便是从加害者口中说出来的，避重就轻的文法用的非常好，但是实际上发生了什么，明眼人一眼就能明白。 人面疮本来就是来索债的鬼怪所化的东西。 所以外婆没告诉他，只要一直餵人面疮吃贝母，就可以令它成痂脱落。不管赵总怎么声泪俱下的恳求，外婆都没松口，就说自己没本事、治不了。 没过两年，那个赵总就死了，据说死前形销骨立、瘦得不成人形。 报应不爽，姜明舸认为他活该。 现在也是一样的，姜明舸经常和奇奇怪怪的事物打交道，这种做了亏心事的人见的也不少，很可惜的是，想要让他们每个人都蹲大牢，那还真是不能够。 既然如此，那就随便找几个去吃两口咯……就当无偿献血，每个人都贡献个20，够雪祁吃好久了吧？ 姜明舸这么盘算着，刚好这天又看了蝙蝠侠……她觉得这个当城市义警的计划真是完美，摩拳擦掌，准备找个倒霉蛋先来试试怎么开刀！ 不过，雪祁虽然有可以避开监控电子眼的能力，她却没有，而且他的行动更快。 但是这种事，她是一定要深度参与的。 那似乎就只能……让雪祁背着她走……？ 对他来说应该也不难吧，他看起来力气很足的样子……而且，这是为了解决吃饭问题的大事，他必不可能在意！ 姜明舸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严肃且没有任何杂念的这样想到！ 第22章 22 *** 就在姜明舸思考着找谁来当第一个幸运观众的时候，她收到了自己的好朋友——甲方快乐狐发来的消息。 [甲方快乐狐]：姜姜~姜姜，我有个金主小姐姐最近好像遭了脏东西了，好可怕哦！你去帮忙看一哈嘛。 姜明舸最近沉迷雪祁，不是很想动。 [姜撞奶冰激凌]：………… [姜撞奶冰激凌]：你是狐狸精诶，甲方遭了脏东西你居然来找我。 [甲方快乐狐]：人家已经快十年没出过门了，嘤，害怕。 [甲方快乐狐]：弱小可怜无助.jpg [姜撞奶冰激凌]：………… [姜撞奶冰激凌]：好啦好啦，我去，你让她联繫我。 [甲方快乐狐]：好嘞！我把你的号码推给她咯。 [姜撞奶冰激凌]：1 甲方快乐狐的外表是一只通体赤红的大狐狸，身上油光水滑、像只红色的大列巴，皮毛丰厚、脖子上还爆出来一圈毛，尾巴尖尖的毛都是黑色的，据它自己说，是因为以前用尾巴蘸墨水画画次数多了，墨汁的颜色就渗进了尾巴，再也洗不干净了。 第35页 作为一个乙方，它看上去真的很容光焕发…… 据它自己说，它们这一支的狐狸，都有着高雅的爱好与趣味。在东晋时期，还有狐化作人形，找上当时的司空自荐，因狐狸一表人才、唇红齿白，又学问过人、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所以被司空当场就问：「你该不会是狐狸变得吧？」1 可见当时的狐狸就是以出众的学问而出名的。 甲方快乐狐爱画画，喜欢住阁楼，姜明舸每次去它家玩，看到一只狐狐翘着二郎腿，一只爪子摁电脑键盘，一只爪子抓着数位板的样子，都觉得……与时俱进。 它自己也说：「哎呀，有了电脑之后画画方便多了呀狐，数位板就可以模拟水墨效果了狐。姜姜你不知道，以前有个叫纪晓岚的人，非要我给他画三十幅荷花呢狐，荷花画完之后，人家的尾巴颜色就再也红不回来了狐。」 姜明舸：「…………」 姜明舸大惊：「铁齿铜牙纪晓岚？」 甲方快乐狐：「嗯？没有呀狐，他是人类呢，牙齿很脆弱哒！」 狐狐蹲坐在沙发上，抬起一条后腿，快速地挠挠自己丰厚的脖颈毛。 姜明舸继续大惊：「你到底活了多少岁啊？」 狐狐满不在乎地说：「三百多岁吧！」 姜明舸又好奇：「所以，纪晓岚给了你多少钱画荷花呢？」 狐狐说的超大声：「没给钱呀，吃了他的一顿酒菜！」2 姜明舸：「…………」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它叫「甲方快乐狐」吧。 狐狐一心钻研画技，简直连变人的障眼法也学不好，所以是个死宅，喜欢宅在家里不出门，每天出门取外卖的时候，就假装自己是只宠物狐，探出头用嘴巴叼着外卖进屋。 攒了一周的垃圾要丢掉的时候，才勉为其难地变个人。 这样一只狐，社恐又死宅，胆子还小得很，要不是因为姜明舸沉迷雪祁，她估计答应得还会更爽快一点。 它的金主小姐姐很快就来了电话。 金主小姐姐名叫李文敏，是个文字工作者，颇有成绩，用自己写稿赚来的钱买了房子，和狐狐也是因为对接自己出版封面的事情才认识的，后来成了网友。 这一次，她遇到的「脏东西」，就是发生在她新买的房子里的。 房子去年装修好，散了半年的味道，今年年初，她与男友一起住了进去。李文敏有每天晚上起夜上厕所的习惯，这个房子里发生的古怪事情，就是在半夜被她发现的。 最开始，是因为她半夜发现家里座钟的时间不对。 她本来想着第二天再调回来，没想到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时间居然是对的。 她以为是男友调回来的，结果男友说没有。 后来，奇怪的事情慢慢地就变多了，比如说明明关掉的煤气转头却仍然开着，明明是这样摆放的拖鞋居然换了个方向。 李文敏是写恐怖小说的，自己查过不少有关鬼怪的典故，也真的听人口述过一些奇异的事情，难免会往这方面去想。 但是，她的男友却觉得她疑神疑鬼，就是「写小说写傻了」。 可事情还是在不停地发生，李文敏想着找人来看一看，就通过甲方快乐狐找到了她。 姜明舸问她：「有没有在屋子里安监控看看呢？」 李文敏回答：「有，但是……监控莫名其妙地坏掉了，什么也没拍到」 姜明舸又问她：「有出去住过么？」 李文敏回答：「现在就住宾馆里。」 她最近在外地有个学习活动，所以不在家里住，说来也奇怪，她一出门，奇怪的事情就统统不见了。 姜明舸挑眉。 这不对劲。 一般来说，这种「房子里遭了脏东西」类的事情，要么这脏东西是从外面带回来缠着人的，要么就是这房子本身发生过什么事情，留下了什么东西。 但按照李文敏所说，她的房子是前年才封顶的，正正经经地新房子，最多也就留下一点装修工人磨洋工的痕迹，哪来得及发生什么事？ 但是这「脏东西」显然也不是缠着李文敏本人的，因为她出门之后，奇怪的事情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难道是缠着她男友的？ 可是，那也不对啊，她男友可没感觉到过任何问题。 姜明舸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见过的奇怪的事情，也有很大一部分都不是真正的怪物作祟，而是人在装神弄鬼。 就像妻子失踪立刻怀疑丈夫一样，姜明舸的怀疑对象也正好就是她的男友。 所以，她立刻就决定了怎么做。 她告诉李文敏，她这里有开过光、还具有神奇效果的紫水晶做镜头的隐形电子眼，可以避免被脏东西弄坏，说不准能拍到什么，问她愿不愿意布置在家里。 当然这话是骗人的，什么大师开光、黄水晶紫水晶的，是跟她朋友圈里搞塔罗牌的那帮人学的。 李文敏当然愿意。 姜明舸又老神在在地说，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告诉了别人，效果要打折扣的，要连男朋友也不告诉。 李文敏当然也答应了。 挂了电话之后，姜明舸又使唤起了最近自己非常沉迷的雪祁。 雪祁好啊，雪祁妙啊，雪祁能躲电子眼啊。 她让雪祁现在就去把电子眼装在李文敏家里——她家里现在只有她男友一个人，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有没有脏东西作祟。 第36页 雪祁趁着那男的下楼去便利店买东西的空挡，就摸进了那家的门。 没想到立刻就有了收穫。 这男的只是下楼买个可乐，走之前电脑就没关，正好显示的是聊天界面，雪祁进去之后，一眼就看见了他的聊天记录。 他沉默地扫了一眼，皱了下眉，掏出手机，拍给了姜明舸。 姜明舸坐在家里，收到消息，打开手机去看，看完，脸就沉了下去。 聊天记录很简单——李文敏的男友正在和他的狐朋狗友分享自己装鬼吓女朋友的心得！ 姜明舸：「…………」 果然是人为在装神弄鬼……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本来就在怀疑是李文敏男友搞鬼，但是想不通原因。 因为他们两个人并没有结婚，李文敏父母家人具在，和家人的关系也很好，即使他真的把她吓出个好歹来，也无法合法的占有她的财产。 所以……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姜明舸想不通。 但她也没有必要去想。 在有雪祁之前，她的办事策略一定是，先安装摄像头，把男友半夜装神弄鬼的证据告诉李文敏，交给她自己处理就好了。 但是，有了雪祁之后，她忽然很想试试当城市义警的感觉。 她立刻发消息：「雪祁，回家，不用管他了，电子眼也不用安装了。」 雪祁过去就是为了安电子眼的，结果现在姜明舸让他什么也不用干就回来。 但他完全没有生气，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问，只是发了个「嗯」给她。 然后他就立刻离开了李文敏的家，回到了姜明舸身边。 姜明舸正在快乐地把李文敏的男友标记为「无偿献血一号幸运观众」。 雪祁靠在门口，盯着她的手机备忘录，问：「你打算让我吃了他？」 姜明舸回头，反问：「你不愿意？」 雪祁：「…………」 雪祁冷冷地说：「他不爱洗澡。」 姜明舸：「…………」 姜明舸沉吟：「这好像的确是个问题……不过灵山公园那边好像有河诶，不如我们把他抓过去，让他自己洗自己，干净了再吃。」 雪祁：「…………」 雪祁没说话。 说到这个问题，姜明舸突然又起了好奇的心，问他：「说起来，对吸血鬼来说，不同的人血的味道会有区别么？」 雪祁慢慢地点了点头。 姜明舸又问：「那有没有可乐味的人？」 雪祁：「…………」 雪祁木着一张脸，坐在她身边，不动。 自从那天帮她擦完头髮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又更近了一步……亦或许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去苦捱、去干熬、去想入非非。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姜明舸挑眉：「没有么？」 雪祁动了动嘴唇，似乎不是很想说话，但最后却还是说：「往人类的血液里打气弹，人会死。」 换言之，没有人的血液里会出现那种气泡跳动的感觉。 姜明舸笑开了，说：「我是问你有没有类似的味道啊……唔，那煤气的可乐有么？」 雪祁垂着头看她，说：「没注意过。」 即使是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他也不会觉得烦，会认真回答她的话……只要她想知道。 结果，姜明舸的下一个问题就是：「那我闻起来是什么味道，好闻么？」 雪祁：「…………」 雪祁的身体忽然又开始紧绷，似乎想起了自己极其飢饿的时候，被她身上的味道所不住抚摸的感觉。 第23章 23 *** 即使是现在，他也正在受到那种甜蜜的折磨。 之前，雪祁不敢距离姜明舸太近，也不敢太过于注意她。他的触觉、嗅觉、味觉与神经，都好像被她牢牢地握在手心里，只是轻轻一动作，就能将他的神经如同琴弦一样的拨动起来。 他不是不想注意她。 他的身体已经在本能的注意她、记住她。 他害怕自己只是再靠近一点，再多想她一点，就会忍不住丢弃自己所有的尊严，跪倒在她脚下，去祈求更多的香甜。 现在，稍微好一点，因为他毕竟已经挺过了那饿得失了智的阶段。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好太多……毕竟他好像突然更喜欢自虐了。 坐在她身边，嗅着她身上美好的气味，细緻的感受着自己身体所发生的变化……有点痛苦、又有点满足。 这是他的秘密。 他并不打算告诉姜明舸。 但现在，她在问：「那我闻起来是什么味道呢？好闻么？」 她在这么问的时候，鼻头还轻轻地抽了抽，左右嗅了嗅，似乎在嗅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不过，她什么都没嗅出来，只闻到了自己温暖皮肤上散发出的沐浴露的味道，以及衣服上清洁的洗衣液味。 姜明舸盘腿坐在床上，仰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雪祁。 雪祁正垂着头、沉默地看着她，他的睫毛其实很长，因为体温的原因，姜明舸总是觉得，他的睫毛上要是结一层霜气，那才更加正常。 他的嘴唇一动不动，似乎在思索什么的样子，瞳孔又渐渐地缩成了一条细细的线。 姜明舸：歪头.jpg 姜明舸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第37页 雪祁不动。 姜明舸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一戳雪祁的胸口……嗯，又软又硬的感觉。 他还是不动，而且，姜明舸也没有戳动他。 姜明舸：「……又死机啦？醒醒，开机！」 雪祁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说：「你是……」 后面的话停住了，因为他俯下了身子。 他俯下了身子，朝姜明舸靠近。雪祁很高大，像这样子的时候，他的影子就完全把她淹没了，姜明舸坐在原地，，看着他慢慢靠近，把她整个都像是虚虚的拢在怀里一样。 她的鼻尖忍不住又嗅了嗅。 ……冰雪的味道。 还有金盏花洗髮露的味道。 ……他是非常爱干净的人呢。 姜明舸忍不住想——其实，雪祁是很适宜在夏天抱的吧。 嗯……就像冬瓜。 她记得她上大学第一年的时候，学校没给宿舍里安装空调，那个夏天大家都很难熬，就有人买了个大冬瓜，晚上抱在怀里睡。 姜明舸盯着他，有点自顾自地说：「明天想吃冬瓜排骨汤。」 雪祁没理会她。 他好像有点怔怔的，伸手抓起了她的一缕蓬松的头髮，凑上去嗅了嗅，然后哑声道：「桃子味的。」 姜明舸：「嗯？」 雪祁已经坐回去了，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姜明舸抬头看他的时候，就看到他的脖颈上暴起了一根青筋，紧绷绷的。 他别开了眼，露出了耳后的那颗小痣，含煳地说：「是桃子味的。」 姜明舸：「瞎说！我的洗髮水是桃子味的！我才不信你分不清这个！」 雪祁说：「明天吃冬瓜排骨汤，我知道了。」 姜明舸：「…………」 姜明舸从床上蹦起来打他：「不准转移话题。」 雪祁自顾自地说：「排骨，你要去买。」 ——他白天是不能出门的。 太阳是否能杀死吸血鬼呢？毕竟电影里都这么演，《夜访吸血鬼》中，吸血鬼群体对于杀害同类的吸血鬼的惩处手段，就是让他们被太阳处刑。 答案是可以，但需要时间。 雪祁可以短暂地暴露在太阳光下，撑着伞的话也可以走一段时间，阳光会逐渐灼烧他，但没有电影里演的那么夸张，一照阳光，立刻成了灰。 雪祁说，这是因为他不是纯血的原因，如果血统很纯正的话，阳光对他们的伤害会更强大。 不过，即使他可以短暂行走在阳光下，姜明舸也捨不得让他出门，他的皮肤冷白如玉，这样的皮肤如果被灼伤、留下烧伤的痕迹，会让人很心疼的。 买菜的事情就是姜明舸全包。 姜明舸于是说：「好……我明天早上去买新鲜的，真是的，又要早起……不对，你不要转移话题！」 雪祁又缓缓地眨了眨眼。 姜明舸当然不是桃子味的，只不过她在他眼里就真的很像一只桃子……尤其是在破了皮的时候，感觉丰沛的汁水都要从里面渗出来了。 她是很美好的味道，像是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烤得蓬蓬松松、热热乎乎、甜香无限的小蛋糕。 他不愿意说，也不是很会撒谎，所以只能继续生硬地转移话题：「吃不吃冰激凌。」 姜明舸：「…………」 姜明舸：「……吃，要柚子口味的。」 雪祁：「嗯。」 他转身下楼，帮她去拿冰激凌吃。 *** 第二天，姜明舸白天出去买排骨、蹲在厨房里看雪祁做菜、美美喝了两碗冬瓜排骨汤。 晚上，姜明舸就指挥着雪祁，准备把李文敏那发神经的男友给无偿一下。 雪祁显然也很清楚她的打算，到了晚上，就打算自己出门去。 不过，当他被姜明舸拦在门口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或许可能……也没有那么清楚她的打算。 姜明舸双手叉腰：「你就打算这么自己去？」 雪祁：「…………」 雪祁不明所以：「……嗯。」 姜明舸：「不行，我要监督你！」 雪祁：「…………」 雪祁：「…………？」 他似乎暂时没有理解她在说什么。 不过，这也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姜明舸已经扑过来了。 姜明舸：e==(づo▽o)づ 雪祁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没动。 姜明舸的确是个像狸花猫一样敏捷非凡的女孩子，不过，她毕竟是个纯种人类，动作瞒不过雪祁，行动也很难说能快过身体经过增幅的吸血鬼。 但是，雪祁站在原地没动。 姜明舸扑过来……然后硬生生地停在他面前了，冷笑着说：「你怎么不躲开，等什么呢？」 雪祁：「…………」 姜明舸：「…………」 雪祁：「…………」 姜明舸：「…………」 雪祁又别开了眼，他的手甚至都伸出来了一点点，又没什么表情地缩回去了。 雪祁说：「你要和我一起去？」 姜明舸：「嗯呢。」 雪祁垂眸，重新看她。 姜明舸就站在他的影子里。 显然，她并不是突发奇想这么决定的，她早就决定和他一块儿去了，连衣服都换好了。 黑色的小吊带、黑色的短裤，或许是为了方便行走、或许是单纯出于帅气上的考虑，她穿了一双单皮的短靴，腰间挂着腰包来放手机，一只手搭在腰包的带子上。 第38页 但他只看到了……一片白。 她的皮肤真白，瓷器一样，却不比瓷器那样冰冷，她是暖的，甚至有点火热的。 他的身体是很冰冷的。 姜明舸碰过他，她的手碰到哪里，他的哪里就像是被灼伤了一样，连血肉里都有火星在跳跃，说不上是痛苦还是喜欢。 现在，她的皮肤裸露的这样多……她要做什么呢？她想做什么呢？ 或许他根本也没有那么排斥身体上的接触，甚至是有点喜欢的，否则的话，他刚刚看到她扑过来，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站在原地根本不想躲的。 他垂着眸，等着她发话。 姜明舸双手叉腰，无比神气的说：「好啦，你蹲下，你得背着我，是不是？」 雪祁的睫毛颤了一下。 他深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她面前半跪下来，垂下头，让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攀上他的嵴背。 攀上他的嵴背，用她真正的那双手去抚摸他的……皮肉。 他的身体忽然又忍不住地绷紧了。 第24章 24 *** 他似乎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因为他时常都在想这件事。 但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之后，他才发现，他的准备并不够、他的想像也并不细緻。 姜明舸趴在了他的背上，她的双手从后面环上来，在他脖颈上虚虚套了个圈儿，像是甜蜜而炙热的项圈，正在试探性的要套上来。 她要套上来之前，还要睁着她那双又明亮、又快活的眼睛，说：「那我要来咯？」 雪祁没有回答，他垂着头，额前的碎发也落下来，长长的睫毛遮掩了他一半的眼睛，但另一半看上去迷迷濛蒙、好似他的瞳孔又无法抑制的失焦、一副半坏不坏的样子。 他经常这个样子。 但是，姜明舸知道他很坚韧。 他不会坏掉的。 明明不会坏，却总是做出一副快被弄坏的样子，明明看起来很强大、很精壮，但是皮肤却这样冷白、这样容易被她……灼伤。 这是会让人起坏心的。 很难说姜明舸最近这么沉迷雪祁，是不是因为他身上那种矛盾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味。 姜明舸：(づo▽o)づ 姜明舸趴在了他的背上，用手环住他的脖颈，用腿环住他的侧腰，还做出了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在他背上蹭一蹭、扭一扭，好像是在调整自己的姿势。 他腰侧的肌肉立刻绷的像是石头一样的坚硬。 姜明舸嘴角带着坏笑，语气却显得又严肃、又纯洁：「你有没有背过人？要像这样子，用手撑住我的腿哦……」 她还翻出手机，就保持着趴在他背上的姿势，把手机里的视频给他看——是那种霸道背着自己心爱的、淋湿的小白花往回走的视频。 雪祁半跪在地上，垂着头盯着那个视频看，一言不发。 姜明舸戳戳他：「不准死机，快点激活！」 雪祁慢吞吞地伸出了一只手，点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姜明舸：「？」 做什么呢？ 他点开属性，翻到了下载时间，目光钉在上面，不动。 ——上周。 所以，她并不是突发奇想才要他背起来的，起码在上周，她就这样想过了……是么？ 姜明舸「哼」了一声，迅速地把自己的手机收好了，假装自己还没被揭穿的样子，问：「所以，你学会了么？」 雪祁默然半晌，点了点头。 他的嵴背立刻被紧紧贴住，像是炙热的岩浆、又像是甜蜜的负担，好像「滋啦」一声去烫他的背，又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在一寸寸捏过他的嵴骨。 她的气息也顺着他的后脖颈喷洒了下来，只那一下，他已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好像都因为舒服而张开了。 他本来早已做好了要被她抚摸的准备，可谁知，仅仅只是她的气息摸了他一下，他就感到了头皮发麻。 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被人抱过么？ 不……这是因为，他的皮肤在渴望被拥抱，虽然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他自己似乎也从不在意这样的事情，但是身体会在意。 身体会诚实地在意。 身体也会诚实地去展现。 她的双腿也再次绞住了他的侧腰。 她在绞…… 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有点痛苦的神色，姜明舸却好像根本没看到似得，她看起来乖乎乎地趴在他的背上，侧着头，去仔细观察他耳后的那一颗小痣。 精巧浑圆的小痣。 他生得的确很好，脆弱与强悍平衡的这样好，浑身是伤疤、但耳朵后面居然会长一颗精緻的小痣。 姜明舸莫名觉得他的长相和他的身体令她有一种格外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有什么词彙可以形容，但却又形容不出来。 是什么呢？她思索着。 思索却也不妨碍她晃了晃腿，神气地说：「出发！」 雪祁的身子也晃了晃，似乎是在强行稳定心神，然后，他就像是离弦之箭一样，沖了出去。 姜明舸：「！！！」 姜明舸：「哇哦！」 这简直就像是武侠小说里写的轻功……什么梯云纵、细胸巧翻云之类的！ 姜明舸甚至听到了只有骑摩托车的时候才能听见的尖锐风声！ 但是他比摩托更冰冷。 第39页 比摩托更冰冷，却比摩托更鲜活，她紧紧地贴着他，用自己的胸腹、大腿和手臂来感受他身上所发生的每一个变化，他在动起来的时候，当然会运用到自己的肌肉，她几乎能感受到他每一次的紧绷与放松，她的手臂擦过他的脖颈时，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皮肤上起了一片细小的疙瘩。 除了身体冰冷和素质强悍之外，他所有的反应都很像人。 是比摩托更冰冷的骑具，却也能产生这么丰富、这么微妙的反应。 姜明舸想，其实沉迷雪祁也很正常，如果甲方快乐狐看到雪祁，一定会「嘤嘤」尖叫着要雪祁来给它当人体模特的吧！ 至于为什么是「嘤嘤」尖叫，那是因为狐狸就是这么叫的。 甲方快乐狐活了三百多年，给歷史书里的人物当过冤种乙方，但由于太过沉迷当乙方，至今也没法很长时间地伪装人类。 可是她有点不太愿意让狐狐见到雪祁呢……雪祁在她面前脱衣服都不是很干脆的样子，大约是不愿意去当狐狐的人体模特的。 她这样想到。 然后又说：「啊！雪祁，跑过了！」 雪祁：「……没有，还在前面。」 姜明舸：「不是，是你跑过我特别喜欢的冰激凌店了。」 雪祁：「…………」 雪祁转身，往回跑酷。 现在是半夜，路上没什么人了，冰激凌店的店员准备打烊。 姜明舸冲过去：「我要草莓抹茶双球！！！！」 雪祁：「…………」 店员：「…………」 店员给她打了一个。 姜明舸和雪祁并排坐在长椅上，吃掉冰激凌。 吃不完，问雪祁能不能帮忙处理。 雪祁和她沉默对视。 姜明舸讪讪：「那我坚持吃完……原来你完全不是杂食型？」 雪祁：「……我是。」 姜明舸：「嗯？」 雪祁：「动物血是素食，我可以吃素。」 姜明舸：「人只吃素会营养不均衡的，啊……所以那时候你……」 果然是营养不均衡了吧。 不过，即使如此，他吃得还是很少，姜明舸以前腹诽他是荷斯坦奶牛，现在仍然这么想。 吃完冰激凌，嘬掉手指上的一点融化的奶油，重新出发！ 这下轮到雪祁吃饭了。 姜明舸是良好市民，当然不可能直接要了李文敏男友的命，只不过是要他无偿献献血。 李文敏的男友是个慷慨的好人。 他果然无偿献了点血，就是感觉他身体不太好，献完血之后腿软得和面条一样。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雪祁也学着他装神弄鬼的样子，对着他也搞了把大的。 姜明舸没出面，她一出面，那就不是装神弄鬼了。 无偿献血嘛，要考虑捐献人的健康问题，所以姜明舸严格规定了用量，就是20，雪祁也很听话——他也分得清一顿饱和顿顿饱。 总之，她已经决定了，这男的不是喜欢装神弄鬼么？那就来玩儿呗，大家一起装神弄鬼，玩他三个月再说！ 什么？你说你不想玩？ 我的客户好像也不想玩呢，怎么你就拉着她一块儿玩呢？ 鸣金！收兵！ 一人一鬼（？）满意地走了。 *** 由于那男的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所以也没心情再玩装神弄鬼的那一套了，李文敏回家之后就发现，那些奇怪的事情都绝迹了。 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请姜明舸来看了看，姜明舸也没跟她多废话，就把她男友的聊天记录转给她看了。 这一下，还有什么不清楚呢？李文敏十分愤怒，与男友大吵一架，这男人前一天晚上刚被雪祁拉出去无偿了一番，第二天腿都是软的，李文敏和他吵架，也没有很大的反应、更没力气恼羞成怒，就被利落地扫地出门了。 李文敏给姜明舸付了谘询费，金额并不低。 姜明舸十分感动，并和雪祁一起再次造访了李文敏的男友，这次半夜把他扔到灵山公园去了，好悬没给这傢伙整崩溃。 他也的确快崩溃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不敬鬼神所以被奇怪的东西给缠上了，也开始寻找大师帮他解围……不得不说，这圈子真的很小，他居然也找到姜明舸头上来了。 姜明舸：「…………」 姜明舸笑纳！ 收了一大笔钱，老神在在地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顺便再套一套他当时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那么整败李文敏的。 结果，原因不仅简单，而且弱智。 就是看不惯。 他的工作不顺利，李文敏却节节高升、春风得意，他感觉很嫉妒，适逢狐朋狗友给他出主意，就想出了这么个损招。 有什么用么？没有用，泄愤而已。 乍一听觉得很离谱，仔细想想却又不离谱。有很多男人都是这样的，看不惯自己的伴侣比自己有更高的成就，所以就会做出很多不理智且无用的事情。 姜明舸对此无话可说。 反正，这两个人也已经分手了，姜明舸两头赚，一件事拿了两份收益，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她收了钱，就没再让雪祁去无偿过他了……毕竟这傢伙身体素质看上去实在不咋地。 雪祁无可无不可，他其实本身吃的也不多，吸血鬼的身体对能量的运用效率比人类高很多很多。 第40页 生活似乎进入了一种平静而没有波澜的日常之中。 姜明舸每天早晨下楼，桌子上都会摆好今天的早餐……不过大多数时候，她起的并不是很早，早餐会凉掉，这时候，雪祁就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食物推给猫儿龙。 猫儿龙：(>owo<) 给……给喵的么？！ 猫儿龙很兴奋、很幸福。 几天之后，它就发现不对劲了……为什么姜姜早起的时候，酥脆小油条和黄糖黑芝麻豆浆就没有它的份了呢？ 猫儿龙把自己盘成了一个首尾衔接的毛茸茸甜甜圈，陷入了沉思之中。 它很快就得出了自己是备胎垃圾桶的结论。 猫儿龙：「…………」 猫儿龙：「………………」 猫儿龙：垮起个猫猫批脸.jpg 猫儿龙生气了，连宝贝姜姜都不想理会。 姜明舸：「宝贝猫猫，来，啊~~~」 猫儿龙：「…………」 猫儿龙长大了嘴巴：「喵~~~~」 一人一猫和好如初，亲热得和一个人似得，蹭在一起贴贴。 雪祁从旁边飘过去。 姜明舸：「啊！雪祁，我买了新衣服给你穿！」 她最近沉迷于打扮雪祁。 雪祁对穿衣服根本没什么挑剔的，由于白天不出门，所以他目力所及之内的人基本上就只有姜明舸一个人，也没有什么自己的穿衣风格，基本上就是姜明舸给什么、他就穿什么。 最开始的那两套贴身的速干衣t恤，他一直在换洗着穿。 姜明舸也很喜欢这样，她看着这样的雪祁，总是想入非非的觉得，他自己的手如果从里面伸进去，覆在胸口的话，衣服上绷出来的指节的形状，一定很好看。 这样想着的时候，姜明舸就故作严肃地捧了捧脸。 猫儿龙学着她的样子，伸出两只短小的爪爪揉了揉自己的脸。 但最近，她发现雪祁穿衬衫很好看，尤其是那种用垂感很足的衣料做成的黑衬衫，配西装裤和尖头皮鞋。 然后，扣子要解开几颗，露出他苍白如玉的皮肤，和隐隐约约的伤疤。 姜明舸：捧脸.jpg 她的手上比划比划，说：「要把手插进裤兜里……嗯、嗯……然后领口再开大一点！」 雪祁：「…………」 雪祁：「………………」 雪祁面无表情地站着，她说什么就怎么动，看不出有什么不乐意来。 不过，领口这件事却也不是姜明舸非要这么要求。 雪祁身形太高大了，买西装裤都很难买到合适的尺寸，衬衫就更是如此了……他胸口的那三粒扣子不是扣不上，是扣上了很可能会崩开……所以干脆不扣。 但他自己不是很喜欢这么穿——做饭不方便。 他还是更喜欢穿贴身的运动t恤。 衬衫只有姜明舸想欣赏一下的时候才穿——他不出门，没有什么给路人欣赏的需求。 ……他也不喜欢被别人看到身体，只有她看的时候，他才会品出一些喜欢的味道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姜明舸过的太舒服了，整个人都看起来和瘫在地上的猫儿龙更像了，让人很想rua两把。 雪祁也展现出了一定的个人爱好，他开始不再像是一具被玩的半坏不坏的机器了。 他喜欢看书，什么都看，姜明舸家里有许多外婆生前留下的杂志报刊，他都翻过了，姜明舸初中的时候看的那些言情小说，什么《总裁你别怕》、《落跑甜心》之类的，他也全都翻过了。 姜明舸：「…………」 姜明舸尖叫着收走了自己的黑歷史，然后把《法与一般国家理论》、《论自由》、《维根斯坦的拨火棍》，这类让她读的很痛苦的专业书籍分给他看。 这下好多了，他读书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姜明舸松了口气，又开始企图让他帮忙写读书笔记，因为她很快就要开学了。 不过，在开学之前，发生了另外一个意外。 ——她受伤了，流了很多血。 那天，雪祁早上在门口目送她出门，中午她在甲方快乐狐家里玩，下午，狐狐的亲戚媚术大师狐却紧急发来求救……她被人抓住了，那个人要抢它的媚珠！ 媚珠，是狐狸精们都可以在体内凝结出的一种奇异物品……其实和「物精」的概念有点像，就是凝结着超自然力量的一种物品，只不过一般的物精是自然的、没有规律的出现，但狐狐们的珠却是它们有意识修炼的结果。 就比如甲方快乐狐，它也能从自己的尖嘴里吐出珠，但它的珠是一颗凝结着百年画力的学习之珠，如果人吃了可能当场开悟，秒变美术大师。 还有做考研辅导的好为人师狐，它的珠就更纯洁了，人要是拿到吃掉，考不考得上研暂且不论，考研名师什么的肯定能当一当。 毫无疑问的好东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狐狐们生活的都很低调，但是媚术大师狐不能低调，它的人形是个大美女！ 姜明舸只好承担起了救火队员的任务，冲过去解救了媚术大师狐——她冲到定位地点的时候，那只同属赤狐家族的大红狐狸已经被五花大绑了。 抓它的也是个有点本事的人，知道怎么从人群里辨别出狐狸精，还知道怎么才能强迫狐狸吐出媚珠。 ——他直接在狐狐面前烤肉，烤完了就自己吃，把媚术大师狐馋的直流口水，媚珠就「嗒叭」一声掉下来了。 第41页 姜明舸：「…………」 姜明舸：「………………」 你当什么媚术大师啊！看你这淳朴样，回家烤鱼去得了啊！ 总之，姜明舸来的及时，从包包里掏出指虎，往手指头上一带。 对方也不惧怕，手往裤兜里一掏，掏出把蝴蝶刀来。 那还等什么呢？直接开打！ 蝴蝶刀属于短匕首类，本身从格斗上来讲，武器短就意味着能延伸的距离短，如果对手手里拿着一根长的警棍，短匕首的劣势是很大的。 ——不要小瞧警棍，警棍虽然是钝器，但是一棍子下去，对人造成的疼痛非常之大，很少有人能捱过几棍而还能坚持忍痛的，如果几棍子下去人都痛得站不起来，那匕首再锋利又能怎么样呢？ 但是，姜明舸是带指虎的。 她相当于在打拳击，比起手握利器的对手，就显得劣势很大。 而这个手里拿蝴蝶刀的，大约是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无害，所以放松警惕、并不紧张，也没想过，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哪里有自信赤手空拳来对上刀子。 他有点本事，让姜明舸的腿被蝴蝶刀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但是最后，他还是被姜明舸一脚给踹翻了。 媚术大师狐的口里发出「嘤！嘤！！」的声音，尾巴高高地翘起来，「啪」的一声打在地上，给姜明舸加油打气。 揍得姜明舸手都累了，她气不打一处来，用恶狠狠上去踢了一脚：「玩刀是吧！我让你玩！」 然后又踢了两脚，把这流里流气的男的揍得和死狗一样。 鸣金！收兵！ 姜明舸转身给媚术大师狐解绳子。 大红狐狸虽然人称媚术大师，但是只淳朴好狐，嘤嘤嘤嘤叫了几声，绕着姜明舸急切地转了好几圈，说：「要不要上医院啊，嘤嘤嘤。」 姜明舸的腿被蝴蝶刀划伤了，伤的不深，没什么大碍，但是伤口看上去很狰狞的样子。 姜明舸拍拍它的流泪狐狐头，说：「没事，我回去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 流泪狐狐：「真的么？嘤嘤嘤。」 姜明舸没忍住，rua了一把大红狐狸油光水滑的皮毛一把，感觉手感相当不错。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姜明舸骑着摩托回家，沉思了一路。 所以，这一天晚上，姜明舸一推开门回去，立刻就软了腿，一下子就扑进了雪祁的怀里，委屈地说：「出门……被人打了……」 她的小腿白如瓷器，软如云朵，鲜血已干涸大半，但还是有一串血珠，正顺着她光洁的小腿往下滑。 雪祁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一瞬间硬得像石头一样，好像整个人都在这一刻被她死死地挤压住，连灵魂都要被榨出来！ 姜明舸不硬，姜明舸还很软和，她在雪祁怀里扭了扭。 她捂着头说：「啊呀，血流多了，头好晕，一不小心摔过来了，雪祁不会介意吧？」 第25章 25 *** 姜明舸就倒在他怀里。 她的故意的、有预谋的, 早就想好要这么做的。她一进门，就行动自然、目标精准，一边做作地喊着「啊呀头好晕~~」, 一边「啪叽」一声就摔到他怀里了。 雪祁有能力去躲, 但他没躲。 雪祁可以推开她, 但他没推。 事实上，当姜明舸扑进屋子里来的那一刻, 他整个人的大脑就好像「嗡」的一声炸开了一样，一片空白。几乎是一瞬间, 他浑身上下就全被裹住了。 被她所散发出来的致命甜蜜所裹住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紧、缩成了一条仿佛都在颤抖的血线, 好像在一瞬间受遍了天底下所有的酷刑, 亟待逃跑！ 可是，他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 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揽住了她。 他们早已经不是刚认识时候的生疏了。 刚认识的时候，他最讨厌肢体接触, 即使是一小片皮肤的相接, 也能让他产生极不舒服的、被侵略一样的感觉。那感觉令他觉得失掉对自己的控制权。 但现在，他背过她、她抱过他。 他背着她的时候，或许因为过于的心猿意马，他强行收敛思绪，转移注意力似得估算着她的身高和体重。 她是十分健康的女孩子，他虽然经常装作不看她的样子, 但实际上对她身上的每一寸都看得很清楚了。 腿、腰、胸、腹、脖颈、脚趾—— 他无法控制地幻想着从每一处下手。 用手去揉她, 他的指腹上有茧, 很厚的茧, 虎口有被反覆磨过的痕迹，留下皲裂的皮肤, 他其实很想用这样的一只手去揉她……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对他很有兴趣。 那……这样也有兴趣么？ 雪祁偶尔会为自己这样邪恶的想法而充满负罪感，但下一次他又被她身上的味道引诱时，似乎连负罪感都变成了勃发的情绪本身，让他身上一处又一处地被点起火苗。 现在，他整个人也都被点燃了。 他的怀里就拥着火！ 他没有抱过她，但他已经想抱她很久了，所以一旦有机会时，他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已经张开手，把她拥住了。 雪祁勐地昂起了头，咽喉中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声音，好像一只野兽，被重重地抽下了一鞭子！ 他整个人也好像被抽了一鞭子似得，浑身肌肉都紧张到了极点，手指痉挛、腰腹紧绷到抽痛、咽喉不断地滚动着，好像连嵴背上都渗出了一层冷汗，痛得厉害。 第42页 可手持鞭子的人是他自己抱住的！ 他明知道她要折磨他，要用鞭子来抽打他，可是是他自己要迎上去被她折磨的！ 他的思维在抗拒，可是他的本能在用力。 「滋啦——」 他们的皮肤相接触的时候，好像发出了这样可怕的声音。 两个人的身体同时生出了剧烈地反应，好像这拥抱令他们同时被烫伤一样。 他们的差异毕竟这样的大。 他太冰冷，而她太炙热；他太坚硬，而她太柔软。 「滋啦——」 她的血滴在了他的脸上，好像要灼烧他一样。 等到雪祁反应过来的时候，姜明舸已经不在他怀里了。 不……应该说……是他把她摆弄成了别的样子。 在姜明舸的视角中，事情似乎更简单一些。 她进来了，她扑上去了，她被抱住了。 雪祁昂起了头、雪祁用力抓住了她，雪祁的瞳孔又像坏掉一样地散大，仿佛他已完全失去了自我的意志。 然后，他的表情忽然就变得很冷静。 他冷静地把她抱到了沙发上。 姜明舸顿时来劲，坐在沙发上伸长腿，好像一条长条猫猫，正在尽力地舒展着自己。 他眼神涣散、却伸手就抓住了这只长条猫猫的腿。 血就顺着她的腿一滴滴地流下来。 雪祁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了。 他盯着那颗血珠……圆润的、可爱的血珠。它滑过她的皮肤，于是他的目光好像也化作了实质，滑过她的皮肤；它顺着她的小腿滴落，好像变得沉重了，于是，他的目光也就突然变得晦涩而沉重，充满了不可说的……兽性。 他猩红的瞳孔在发直。 姜明舸的嵴背就陷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雪祁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捏着她的脚踝，双眼发直，死死地盯着她小腿上的血珠，一路顺着下滑。 她的腿上勐地蹿起了一阵颤慄的感觉，好像是一只蜈蚣正在顺着她的腿在爬，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姜明舸腰窝一软，差点跌在沙发里，脸红得不成样子，忽然张开嘴巴，唿出了一口气。 像是一口氤氲的、发颤的气。 无形之中，她的身体上也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雪祁总是这样，当她凑上来的时候，他总会表现的像是被挤压、被榨取了一样，紧张而疲惫，又带着一点格外勾人的缠眷……姜明舸发现了，她全都发现了，所以她才要坏心眼的、用自己受伤地一条腿来勾一勾雪祁。 她觉得他的反应真是新鲜又有趣。 但现在，她知道他为什么那样了，因为她自己也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被鞭子抽的感觉。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太过笔直而沉重、太过充满兽性。 姜明舸不是没见过这样可怕的眼神，雪祁第一次见她，用匕首来捍卫自己时，表情就是这样的。 但他们当时隔着一个屏幕。 现在他的手握着她的脚，明明他的手是冰冷干燥的，可是姜明舸就是觉得自己的足心在发烫！ 她伸出了另一只脚，踩在了他另一边的肩膀上，用力地往下压，好像要他俯首的意思。 他不动，他似乎又陷入了那种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微妙境地之中，紧紧地捏着她的脚，像是在捏着一只草莓味的冰激凌。 他双眼发直，凑近了她的伤口，鼻尖突然嗅了嗅，像一只小狗。 不知道为什么，这动作极大的刺激到了姜明舸，她的腰一下子就没有力气了，歪倒在了沙发里。 但她的腿好像还是挺有力气的，那只自由的腿绷直了，一点一点地研磨着他的肩头。 姜明舸拉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委屈地说：「你再放着我不管，我的血都要流干了！」 其实哪有那么严重，她的伤口看起来虽然很长，但是划得很浅层。 雪祁身子勐地一颤，好似突然有一瞬间的清明，想要挣扎着离开她。 姜明舸屈膝，用自己那只受伤的腿去蹭他的脸。 雪祁的脖颈侧一根、一根地爆出青筋。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发出了沉重的唿吸声，又扑通一声跌回泥沼里去了。 他颤抖着凑近了她的伤口，然后……重重地舔了一下。 姜明舸又歪倒在沙发上了，抱着抱枕、咬着牙齿，就那么看着半跪在她腿边的那个人。 那个人好像已经完全陷入了奇妙的境地里，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帮她清理伤口上纵横的血了。姜明舸能看到，他的咽喉在滚动，他的耳根在发红，他整个人都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幸福和沉迷，连肌肉都在打颤、隐隐约约地发抖。 她见过他吸别人的血，不是很像这样。 那个时候，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吃潲水饭，姜明舸想到他说不同的人血液是不同的味道……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挑了不太合适的东西给他吃。 可现在，他完全不是那个样子的。 他像是一只猫在吸猫薄荷！真的那种！吸得浑身一个哆嗦、好像每一根寒毛都竖起来了、好像每一颗毛孔都完全舒张开了……她从来没见过雪祁这么快乐的时候！ 她的腿上传来了一点钝钝的痛、濡湿的刺……还有升腾而起的欢喜和得意。 是的，得意。 第43页 她感觉很得意，因为她终于撕开了雪祁的面具。 她老早就想这么做了，雪祁像是一颗包裹着冰雪外壳的夹心糖果，时不时渗出一点糖液，姜明舸一直在好奇地围着他转，时不时上来舔一舔糖液，也偶尔会被他冰冷的外壳给扎疼手。 她好想看看他更里面的一层！ 现在，她看到了。 她看到雪祁更里面的一层了……而且他好像比她想像地要更沉迷她。 这也让她觉得飘飘然。 姜明舸轻轻地唿唤他：「……雪祁。」 雪祁茫然地抬起头，看她。 他好像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一样，汗津津的，好像有什么又冷又热的逆流正在没有规律地折磨他，让他有点不自觉地在轻轻抽搐。 他的鼻尖上沾着一点血……她的血。 他的唇角也沾着一点血，点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红艷艷的，像一颗艷痣，他微微地张开了口，唿出了一口冰冷的气，似乎有点茫然地盯着她，又恬不知耻地探出一点舌头来，把那颗血珠给吃掉了。 然后，他还想要继续。 他好像很飢饿的样子，亦或者是因为吃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所以不愿意放手。 他又垂下了头，凑近了她的伤口——干干净净的伤口。 姜明舸柔声说：「好雪祁，不准再这样对我了，我的脚踝被你抓的好冷。」 雪祁不动，他陷入了半身的酥麻之中，根本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姜明舸又说：「你再欺负我，我就要把你绑起来了！」 雪祁依然不动，他有点恍恍惚惚地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顺着她的伤口一寸寸抚摸下来，摸出一点血，又凑过去，吃掉。 姜明舸「噗嗤」一声就笑了。 她发现雪祁其实不像他看起来那样具有侵略性……有的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神会有点过于直白的险恶，但是几乎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习惯的克制和忍耐。 忍耐已经成为了他流淌在血液中的本能，他甚至有点喜欢这种自虐的感觉。 所以，他现在也是在忍耐吧，他幻想中要对她做的事情让他自己觉得厌恶，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地採用这样卑微的姿态来吃她的血。 其实她本来是做好了预案才敢和他这么玩儿的，但现在看来，他骨子里其实是很乖顺的人。 但姜明舸还是说：「猫儿龙！」 一直躲在旁边观察人类玩奇怪游戏的猫儿龙呲熘一声就蹿了出来，在瞬间变成了一条毛茸茸的橡皮绳，把雪祁的脖颈一套，勐地向后拉扯，雪祁不查，被拽着往后拖了两步，跪在地上， 猫儿龙不只是长得像橡皮绳，它是真的可以当橡皮绳来用的——还是精通绳艺与拓扑学的橡皮绳。 它变化姿势，熟练地把他双手朝后拉，套成一个「8」字圈，好像一个手铐一样，把他双手拷在身后。 他还有点怔怔的，似乎还未完全从刚才的事情里走出来，任由猫儿龙拖动摆弄。 此刻，他跪在地上，双手被缚在身后，髮丝凌乱、双目涣散，如果忽略猫儿龙从他背后探出的那个「想要夸夸」的猫猫表情的话，真的很像是……犯了罪的奴隶。 第26章 26 *** 那张冰雪般的外壳好像已完全被融化, 令雪祁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得，湿淋淋的。 脖颈之上，有什么东西在缠着他绕、收紧、像是拉一条狗一样地向后拉, 他茫然地被拖动、挣扎, 然后跪倒、被缚、血脉贲张、连目光都涣散不轻、抖个不停。 你要问雪祁这个时候在想什么？ ……他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被快乐给淹没了而已。 鲜血被他的唇舌所卷过，轻盈得好像是某种蛋糕顶端洒下来的洁白糖霜, 他品到了一点甜，带着她的温度。 他是背过她、也抱过她的, 她知道她的温度。 她在用自己的体温来暖着这血……暖着他的……食物。 这认知极大地刺激到了雪祁, 他的理智上应该知道这不是真的, 但他此刻却已没有了理智，本能完全占据了上风, 于是，他立刻就感到了一阵恐怖的快乐顺着他的嵴背蹿起来, 像是一股逆流、一条长鞭, 一段火焰。 还像一双手——这双手在腰窝的地方重重一捏，然后顺着他的嵴骨、一下一下地捏揉。 他已感觉什么东西要被从皮肉里揉出来了，他感觉自己像条公狗、毫无尊严、就地狼狈不堪。 他……一直很害怕这样。 雪祁并不是纯血吸血鬼，他是从人类被转化过去的，在人类的文学作品之中，这一过程被叫做「初拥」, 旎绮而又充满了暧昧的幻想。 但实际并不是的, 这个过程很可怕。 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流干的感觉真的很可怕, 冷得吓人, 他不停地抽搐着，躺在原地等死, 他那个时候很想拥有一件暖的东西，因为他的四肢都已经因为太冷而让他自己感知不到了。 简直就好像变成了人彘。 这感觉太可怕了。 但他永远也不可能重新暖起来了，他永远也不能去吃别的东西了。 在他还是人的时候，其实他对食物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吃什么都行，只要能补充体力。 但当他变成怪物之后，他却永远也不可能再去尝一尝人类的事物了。 他被扔进了一只注满冰水的大瓮，连头都没进去了，吸血鬼的血被注入了他的体内，那时候，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把他扔在冰水里了。 第44页 他快烧起来了。 吸血鬼的血就像岩浆一样，一个人的身体被注入岩浆是什么感觉，那他就是什么感觉，他浑身的皮、骨、肉，都要被烧成灰烬了，他好像感觉到了一个个的血泡凸起、又骤然破裂，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好像轻轻一搓就从身体上掉下来了，露出里面猩红的组织。 这太可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恐怖的灼热慢慢消退，从他的四肢上收缩回来，舔过他的胸腹，凝成小小一团厉火，最终凝在了他的咽喉处，像是什么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异物，永恆地燃烧、烧烂他的咽喉再恢復。 唯有鲜血可以令它暂时平息。 人类饿到极致的时候，也会感觉自己烧起来，不过是胃部在烧。 这是具象化的食慾。 他永远都要成为这种食慾的奴隶了！ 所以，雪祁一直都很害怕自己失控，在见到姜明舸之后，他就更害怕了。 很简单，这是他辗转多年来唯一想要珍惜的人。 他厌恶自己、也恐惧自己，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生着野兽，他就像是一个与野兽共享身体的人，害怕对方会夺走控制权，去……伤害她，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不过，在遇到她之前的很多年，他就已经在恐惧的驱使下习惯于压抑自己了，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所以，其实他并没有做出什么非常失控的事情，只不过现在他自己还不知道。 现在，他喘得厉害，整个人湿淋淋的跪倒在地，他今天穿的不是衬衫，是最开始姜明舸给他找的那一件贴身的运动t恤。 这衣服已经完全被浸湿了，原本，漆黑而轻薄的面料裹着他的身躯，就已经足够令人浮想联翩了，此时此刻，衣料好像变得更加沉重了，他的唇角还留有一点水渍，这是因为他刚才用舌头去舔舐粘在他自己唇角的血珠所导致的。 湿淋淋的他、还有唇角的血渍。 这令姜明舸想到了暴雨夜那天。 那天，他去捕猎了，他猎到的是另外一只怪物，他的同类。 但那个时候，他的表情和现在却是不一样的，他好像再喝什么没有味道的蛋白粉一样，是面无表情的。 现在，他抖得就好像是被榨出了灵魂一样。 姜明舸坐在沙发上。 这时候，她也已经从那种过度的兴奋中缓过来了，但脸上还是红红的，眼角有点湿润，怀里紧紧抱着抱枕，在沙发上小幅度地扭了扭，手上用力地连抱枕都要被绞死了。 她故作镇定地翘起了二郎腿，右腿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又渗出了一点血。 雪祁直勾勾的目光立刻就盯住了她的腿。 姜明舸：「…………」 姜明舸心中得意地冒泡泡，却故意做出一副板着脸的模样，说：「有这么好吃么？」 她伸出手，抹掉了腿上的血，放在自己口中，轻轻地嘬了一下。 ……铁锈味。 ……毫无疑问的铁锈味。 姜明舸立刻把手指拿出来，还有一点血渍留着。 雪祁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直勾勾地盯着她。 姜明舸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就显得相当神气，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来，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她朝雪祁勾了勾手。 雪祁神情恍惚，却急切地凑了过来。 姜明舸欲盖弥彰地说：「你嘴角沾上东西啦……不要动哦，我帮你擦干净！」 她的手指轻轻、轻轻地蹭了一下雪祁的嘴唇。 他的嘴唇在抖，好像是在嗫嚅，冰冷的气息从他的唇舌里被唿出，卷到了她的手指上，让她轻轻地缩涩了一下……但她似乎很沉迷于这种新奇的感觉，手指顺着他的唇蹭过去。 有点……软，像是在蹭碾淡色的蔷薇花瓣。 花瓣之间，却藏着毒蛇。 雪祁毫不犹豫，一口就叼住了她的手指，他不知道此刻到底有没有恢復理智，但他一定是想要报復的—— 报復她，令他露出如此丑态。 报復她，令她也同样狼狈好了。 他的獠牙化作尖利的短匕，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的手指，就好像那种医院里用来取血的三角针，极尖锐、连痛苦都是尖锐的。姜明舸吃了一痛，立刻就想把手指缩回来，他的牙却在此刻嵌住了她。 钉住了她，令她的动作倏地停住。 他跪在地上，双手反缚，含住了她血滴滴的手指。 他垂着眼眸，像是在舔冰激凌一样，用唇舌施加一种情趣般的痛苦给她。 而他看上去那么……割裂。 他明明看上去那么干净，皮肤那样冷白、髮丝那样洁净。 但此时此刻，他身上却突然好像多了一种阴湿黏腻的肉感，轻薄的衣服贴在他身上，他的喉头每滚动一下，衣服下的肌肉就颤动一下，他的双臂都被束缚在身后，但小臂之上的每一根青筋都在此刻不受控制地重重收缩。 猫儿龙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姜明舸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胸口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雪祁骤然停住，好像浑身关节的每一个齿轮都生锈了一样，极其僵硬、极其呆怔地慢慢抬起了头……抬头的时候还没放开她的手指。 姜明舸伸出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醒醒！」 雪祁扩散如血雾般的迷濛双眸缓缓收缩，如梦初醒。 第45页 姜明舸委屈：「你把我的手指都咬破了！」 雪祁仍未完全回神，但下意识地张开了嘴，松了劲，姜明舸「呲熘」一下，迅速地把自己的手指收了回来。 手指有点刺痛、有点红肿。 猫儿龙勐地往后一扯，雪祁跌在了地上，侧着身子半蜷，像是一个刚刚溺水被捞上来的人，不住地喘息着。 姜明舸趁机离他远了一点。 她发现自己的确小看了她的血对于他的吸引力，如果再不停止的话，她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一些超出她控制范围的事情。 她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对猫儿龙说：「好猫猫，你把他拖到浴室里去，放水洗个澡嘛。」 猫儿龙严肃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然后身体再一次坤长，把整个上半身都探出去，用两只短小的前爪在地上拼命扒拉，把沉重的雪祁给拖走了。 姜明舸：「…………」 姜明舸觉得有点对不起它…… 但她现在是不能再靠近雪祁了，雪祁现在还没恢復理智，还是一只只想着吃饭的狼狗，听话，但没那么听话……知道不能太伤害她，却失去了廉耻之心。 她赶紧转身上楼，给自己处理伤口。 洗澡是不洗的，用干净的湿毛巾擦一擦好了，然后再用绷带裹一裹，伤口很细，也很浅，大约明后天就能结痂了吧。 处理完之后，猫儿龙也回来了，累出了一身虚汗，从油光水滑的漂亮大猫猫变成了一张潦草的猫地毯，瘫在地上可怜巴巴地喵喵叫起来。 姜明舸赶紧去安慰猫猫。 安慰完猫猫，她就想雪祁现在怎么样了。 于是发消息戳一戳他。 雪祁没回。 姜明舸有点心虚，没敢继续狂轰乱炸。 第二天再说嘛——她这样想到。 第二天，她在早上九点十分自然地醒来，洗漱结束，下楼准备吃早餐——往常的这个时候，雪祁已经把早餐放在桌子上了。 结果今天……桌子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但是地上有东西——金枪鱼猫饭。 猫儿龙：(—w—） 猫儿龙：(>owo<)！！ 猫儿龙猪突勐进，冲过去吃！ 是……是给喵的！是给喵的猫饭！ 姜明舸：「…………」 姜明舸：「………………」 姜明舸呆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豪华猫饭，在看一眼空荡荡的餐桌。 ……雪祁生气了。 雪祁生气了！雪祁罢工了！雪祁不仅罢工，还只给猫儿龙吃饭、不给她吃！！ 啊啊啊！ 第27章 27 *** 姜明舸：「…………」 猫儿龙：「哼哧哼哧！」 姜明舸：「………………」 猫儿龙：「哼哧哼哧哼哧！」 姜明舸：「不准在我面前吃得这么大声！」 猫儿龙的脸完全怼进了饭盆里, 从喉咙里发出快乐的猪叫声，它贱兮兮地抬起眼，很慢很慢地朝姜明舸眨了眨眼, 长长的尾巴优雅地从这头扫到那头、又从那头扫到这头, 在姜明舸的小腿上来回地蹭动着, 似乎在撒娇的样子。 然后……它继续一头拱进了饭盆，吃得更大声了！ 姜明舸：「你就是故意的！」 猫儿龙：「哼哧喵哼哧喵！」 姜明舸：「…………」 姜明舸双手一抱, 饿着肚子，气唿唿地转身走了。 进厨房, 开冰箱, 搜寻食物。 自从雪祁接管厨房之后, 她除了往冰箱里添东西以外，都很少过来搜寻食物了…… 冷冻层里有一包冻得硬邦邦的吐司片, 姜明舸把它拿出来。 猫儿龙蹭着它的饭盆过来了，蹲在厨房门口继续吃——这个贱它是非犯不可的。 猫饭很香——那当然啦, 雪祁做的饭哪有不香的道理。 吐司片冷冰冰, 硬邦邦。 其实，吐司冷冻是为了防止面团老化的正常保存手段，拿出来放在吐司机里烤一下，表皮脆脆、内里柔软，和刚烤出来的面包都没什么区别。 可是，这对比就很强烈啊, 猫儿龙有香香的热饭可以吃, 她就只能吃冷冰冰的吐司。 姜明舸悲从心来, 板着脸烤吐司、板着脸吃吐司, 板着脸摸了摸猫儿龙的头……对方「噌」的一声抬起头来，吃的脸上都沾上了金枪鱼泥, 姜明舸的脸就板不下去了，噗嗤一声笑了。 猫儿龙扭捏地叫：「喵喵！」 姜明舸中气十足地叫：「喵喵！」 她很快把自己调理好了，吃完早饭，就打算去找雪祁，好好地顺一顺他的毛！ 今天一个早晨，雪祁都没有出现。 这个时候，他应该待在地下室里。 姜明舸偶尔也会去地下室找他，最开始，他在地下室里都是靠坐在墙角处发呆，谁也不理会，好像是个没开机的机器人一样。 后来，他就稍微放开了一点，知道自己找事情做，给自己打发时间，姜明舸家的书柜在二楼，但是一楼放着很多以前外婆收拾起来的报刊杂志，他就自己翻着看……姜明舸上次过来骚扰他，正好就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在翻那本《总裁你别怕》。 那天，逝去的回忆忽然殴打了姜明舸。 姜明舸的脸在瞬间涨红了，尖叫着冲过去，把书抽走了。 雪祁当时的表情很奇怪。 第46页 那个时候，姜明舸以为他是在心里默默嘲笑自己……当然啦，看这种书好像的确有点值得嘲笑，她很羞耻地走掉了，又为了证明自己其实也看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书，就把自己的那些专业书籍扒拉扒拉，分给雪祁看了。 但是现在，她突然福至心灵，发现事情并不是那样子的！ 他那个奇怪的表情，并不是在嘲笑她。 他的身体似乎紧绷了一瞬，整个人僵硬了一下，一动不动，连手指都僵住了，无法紧紧地捏着书本。 还有，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因为她太羞耻了，所以即使注意到了，也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这反应明明就和昨天他舔她小腿上的血之前差不多…… 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很羞耻很激动，所以血液变得更美味了么？ 姜明舸揉揉脸，又嗅了嗅自己。 除了沐浴露的桃子味，什么都闻不到。 腿上的伤也好好的裹起来了，她自己反正是已经闻不到血的味道了。 可是，她是她，雪祁是雪祁。 她闻不到，可雪祁却闻得到，他是非常敏感的人……他一定是在生气自己昨天晚上非要逼他失控。 他害怕伤害她呢…… 这么想着，她的脸上又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外头又下起了雨，今年是个多雨的夏天。 猫儿龙吃饱喝足，十分惬意，打了个小小的雷嗝，翻着肚皮躺在饭盆旁边，四只爪爪都在快乐地扒拉，慢慢慢慢地，它的身体离开了地面，浮在了半空之中。 猫儿龙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猫儿龙：(—w—) 它努力地坤长自己的小短腿，试图做出仰泳的姿态。 但它似乎只能把自己的身体坤成长长一条，却没办法连带着腿一起坤长，过于短小的爪爪无法胜任仰泳的工作，它又慢慢地往下掉。 猫儿龙不服输，四只爪爪都刨出了残影。 姜明舸还在笑，心情显然变好了不少，顺手托住了它，看见它的鬍子上沾了一点金枪鱼泥，她顺手抽了一张帮它擦干净。 猫儿龙眨眨眼，嘴里发出感激的喵喵声。 姜明舸沖它超温柔地笑了笑，然后……手一松。 猫儿龙「啪叽」一声掉地上了。 猫儿龙：（>o△o<） 姜明舸：「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超大声，走了。 猫儿龙：「…………」 猫儿龙盘成了一团，爪爪在空中虚空索敌，嚯哈嚯哈地打了两拳。 姜明舸沖回屋，翻出了自己几百年不用的香水，朝身上勐喷了好几下，用力嗅了嗅，直到觉得这味道应该能把伤口渗出来的血的味道给完全盖住，她才满意。 就是味道有点太重了，她感觉鼻子不太舒服。 姜明舸抽抽鼻子，悄咪咪地下楼，悄咪咪地摸到地下室的门。 她的动作是很轻很轻的，但是，雪祁的五感又是何其敏锐？ 他就坐在屋子里的沙发上，手里捏着本书，面无表情地盯着看。 但是实际上，在楼梯口她的声音响起来之前，他手里的书就已经很久都没有翻动过了。 他只是机械地摆出了这个动作而已，就像他从前坐在墙角处发呆一样。 楼梯口有声音响起，像猫咪的肉垫落在地上一样轻巧。 雪祁倏地抬头，目光盯住了门口，脸上却仍然没有一丁点的表情。 姜明舸下楼，靠近，她身上的味道当然就顺着门的缝隙钻进来了，好像一条条蜿蜒的小蛇，嘶嘶嘶地靠近他、就要上来纠缠。 雪祁突然皱了一下眉。 ……她身上那股蜂蜜的甜香味当然还在，但被什么香过头的东西给遮掩的四不像。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盘恐怖的蜂蜜辣椒炒青菜。 她走到门口了，似乎准备推门进来。 雪祁就在这一瞬间动了，动得非常快。 他在一瞬间就把书倒扣在桌面上了，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已经不在原地了。 姜明舸「吱呀」一声推门进来。 里面是亮的。 地下室里没有窗户，无法吸纳自然的光源进来，即使是白天，也常年开灯，顶灯很亮，后来雪祁住在这里之后，姜明舸还去安装了一圈灯带，增加了更柔和的灯。 此刻，就是灯带亮着。 雪祁在……睡觉。 他背对着姜明舸，侧躺在床上，漆黑的长头髮散落下来，溅在枕头上。 姜明舸：「啊！」 她第一次看到他睡觉。 姜明舸轻轻地叫了一声：「雪祁。」 对方没有丝毫的反应。 她于是凑近了去看他。 雪祁的双眸阖着，佁然不动。 他的睫毛其实是很长的，扇下来的时候，会令人联想到蝴蝶的翅膀，这双眼睛其实生得很好看，但过于挺直的鼻樑与利落的下颌线却又沖淡了双眼的绮丽，让他看上去冷漠极了。 而且，他的双瞳是属于野兽的竖瞳。 姜明舸很喜欢。 雪祁是由极其强烈的黑与白构成的，他白得苍而惨、冷得硬而远，髮丝又太漆黑，明明生得很高大精壮，但是因为这种极致的黑与白的对比，让他有时候看起来很像是从水底钻出来的、阴湿的男鬼。 她喜欢他的眼睛，很艷丽，垂下眼睛的时候，她能看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眷。 第47页 姜明舸：「……白雪公主。」 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白雪公主啦——白得像雪、黑的像檀木、红的像血，虽然不是嘴唇红。 她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又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耳后露出来的那颗浑圆的小痣。 耳后是很敏感的地方，而雪祁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更加敏感。 他的唿吸声忽然就颤了一下，好像被人玩弄了。 可是，即使是被玩弄，也是他所允许的，他就躺在这里装睡，即便她伸手触碰了他，也没有躲开……或者叫她滚。 他是很喜欢被她抚摸的。 姜明舸伸手撩起了他的衣服下摆，看见了一条正在新鲜癒合的伤口。 果然…… 他昨天晚上吸了她的血之后，回来就用匕首给自己又来了两下。 姜明舸气闷地说：「你再这样，我就要没收你的刀！」 雪祁依然闭着眼，好像真的睡着了，一动不动。 姜明舸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腰侧的伤口，问：「你痛不痛呀……？」 他的小腹上骤然迸起了青筋，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姜明舸有点得意地笑了，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我知道你醒着，不准不理我！」 雪祁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翻过身来，抿着嘴唇，冷冷地盯着她，一言不发，一副等着她先开口解释的样子。 果然，他生气了。 可是，他一看就是一副很好哄的表情啊。 第28章 28 *** 雪祁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他双手合十, 放在胸前，十分端庄地平躺在姜明舸面前——如果不是他的双眸是睁开的、他的胸膛还在均匀地起伏唿吸着，他现在这幅样子……一定很适合躺棺材。 ……啊, 吸血鬼躺棺材, 感觉十分合适。 此时此刻, 雪祁正冷冰冰地瞪着姜明舸。 她就蹲在他的床边儿，双手搭在床沿上, 下巴搁在手上，仰着头看他, 这样子, 她的眼尾看起来就有点下垂了, 显得既无辜、又有点心虚，又轻又软的。 昨天晚上, 她被取了血。 在小腿上、在手指上。 说实话，雪祁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 立刻就能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 她用她的小腿去蹭他的脸, 血就顺着她的腿往下滴，伤口是平滑的，她的皮肤是瓷白的，可是，伤口周围，她的皮肤有一点发红、发烫。 他就让那一点皮肤变得更红、更烫……也更痛。 ……用舌头。 浸透她的伤口, 让伤口一遍一遍地被舔舐, 让她的嘴巴微微张开, 唿吸在唇齿之间一来一回, 乖得很。 他那时候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但是事后却回忆的这样清楚……他能回忆起她皮肤的触感、她有点缩涩的腿、还有绷起的脚背与被他咬穿的手指。 他吮着她手指的时候, 她似乎很大声地倒吸了一口气……应该很痛吧。 ……活该！ 雪祁这样恨恨地想到。 她是在信任他不会下手么？还是单纯只是好奇他会对她的血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以雪祁对她的了解来说……大概是后者。 她就像一只破坏力惊人的猫咪，眼睛滚圆、舔着爪子，四处扒拉令她感到好奇的东西。 ……她大概是对他很好奇的。 对他的身体好奇、对他的过去好奇、对他冷漠的时候好奇、也对他失控的样子好奇。 ……小坏蛋。 此时此刻，这小坏蛋就在他床边，有点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拉一拉他的手指，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好，于是就伸手轻轻地拉了拉他垂下来的一缕髮丝。 雪祁抿着唇，冷冷地盯着她，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姜明舸乖巧地说：「雪祁，我帮你处理伤口好不好。」 这种时候，破冰话题一定不能是「雪祁，我中午想吃xxx」……她又不是那种读不懂氛围的傻x直男，没话找话到要使唤对方……这种话说了对方一定会更生气的！ 她的目光还放在他的腰侧。 腰侧的皮肉实际上很敏感的，拧一下腰侧、一定比拧一下胳膊要疼的多。 但是，他用匕首在这里自虐……就在昨天晚上。 姜明舸都几乎能想到那是什么情景。 他是个负罪感很深的人，也是个自我厌恶很深的人……不如说，正是因为他在深深地自我厌恶，所以才会产生那么大的负罪感。 他想抱她，但他会因为想抱她而感到讥讽，认为自己不配。 他被她身上的味道所吸引，也会因此而产生深深地负罪感。 他认为自己是个很坏的人。 但在姜明舸看来，他根本不坏。 雪祁是很温柔的人呢……她生理期的时候，他会顶着那种气味的诱惑，把她的午饭放在门口；他背着她的时候，也会因为错过了冰激凌店而走回头路。 这是咒印的功劳么？绝对不是的。 姜明舸能看得出雪祁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利用咒印令他屈服，那么，他也会用同样的方法去对待她。 他会带上桀骜不驯的面具，诱使她一次又一次地使用咒印，直到榨干她的生命力，他固然会再换一个主人，但那又如何呢？起码在此刻，他认为自己完成了。 第48页 姜明舸没有用咒印，姜明舸更有耐心、也更柔软一点，所以他也露出了自己更柔软的一面……只对着她露出。 雪祁是很温柔的人，也是习惯忍耐的人，他是捨不得伤害自己的，所以昨天即使失去了理智，也没有做更过分的事情。 他还为此又伤害了自己。 姜明舸有点心疼，盯着他腰侧的伤口看，雪祁冷冷地瞧着她，并没有开口，沉默地伸出手，把她撩起来的衣服下摆又放回去了。 姜明舸：「好不好嘛~~」 姜明舸：撒娇.jpg 雪祁：「不好。」 姜明舸：「…………」 冷冰冰、硬邦邦的。 姜明舸下意识地就想说：那你渴不渴、饿不饿嘛……然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暴雷话题！ 可是！中国人在闹完矛盾破冰的时候，一般都是问「吃了没」「吃不吃」的啊！ ……可恶的吸血鬼。 姜明舸只好放弃「顾左右而言他」式的认错方式，老老实实地说：「对不起嘛……我错了。」 雪祁冷冷地盯着她。 姜明舸觉得他会问她错哪儿了。 但他没有。 雪祁一动不动，连眨眼的频率都很低的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忽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盯着天花板，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不该离我这么近。」 姜明舸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然后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他的床沿上，超级果断地说：「不要。」 雪祁：「…………」 雪祁的目光又冷冷地凝注在了她的身上，他的目光锐利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匕首一样、薄而利。 但是，姜明舸已经很习惯顶着这样的目光了。 他刚刚出现的时候，本来就喜欢用这样的目光去看她……像是要把她喝退一样。 ……就和现在的目的一样。 姜明舸撇了撇嘴，伸出手，歪歪头，拨弄了几下自己的头髮，又忍不住沖他笑了笑，说：「可是，我要是不理你了，你会伤心的啊。」 雪祁一怔。 她就像是个吃到糖果的小姑娘一样，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不会么？」 答案是会。 ……他就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 明明很喜欢被她抚摸的感觉，却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来抚摸他。 明明很享受被她依赖的感觉，所以才逐步接管了她的生活，但却整天都冷着一张脸，神出鬼没，即便她就在这里，也会把她推开，说什么「你不该离我这么近」。 雪祁默然，雪祁只好承认她说得对。 姜明舸说：「我去拿医疗箱，你就躺在此地，不要走动哦！」 说着，她就呲熘一声钻出门去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雪祁果然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姜明舸：我就知道.jpg 姜明舸又坐在了他身边，轻轻地撩开了他的t恤下摆，他的身体随着这动作又紧缩了一瞬，但忍着没有动作。 姜明舸垂下眸，帮他清理伤口。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好清理的，他的身体癒合能力强，她知道他对自己下手从来就没轻过，但过了一夜之后，伤口癒合大半，只有表层还留着痕迹。 所以，姜明舸其实就是不停地在摸摸他而已。 雪祁：「…………」 雪祁：「………………」 雪祁紧紧地闭着嘴，板着一张死人脸，一动不动。 姜明舸：「你就是仗着自己恢復的快所以为所欲为！」 雪祁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姜明舸突然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你来，伤口不会癒合。」 姜明舸一愣：「什么？」 雪祁定定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的身体会记住你。」 姜明舸脸上一红：「真……真的么？」 雪祁：「…………」 姜明舸：「…………」 雪祁：「………………」 姜明舸嘆了口气。 她轻轻地捏了一下他腰侧的皮肉，好像很苦恼地说：「可是，我捨不得啊。」 雪祁怔住。 这明明只是一句非常普通的话，言情小说里常有、生活中也并不少见，但雪祁却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这样说。 姜明舸的声音软乎乎地传来：「雪祁这么好，我才捨不得伤害你呢。」 雪祁依然如坠梦中。 他有点怔怔地重复：「……我，这么好？」 姜明舸笑了，说：「当然啦，我就觉得你最好，别人都比不上你好。」 雪祁垂下的手忽然紧紧地攥住了床单。 ——明明是一句又轻又软的话，却像是一条鞭子一样，重重地抽在了他的身上，令他浑身都生出了一种剧烈的反应。 姜明舸又开始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才从那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之中走了出来，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才沙哑地、故作冷淡地说：「我不好，我要是真的好，昨天就不会那样对你。」 姜明舸又小小地拧了一下他的腰侧，说：「昨晚是我故意的啦！哈哈哈，傻瓜。」 雪祁：「…………」 姜明舸：「…………」 雪祁的双眼又开始发射死亡射线——不过是情感很复杂的那一种。 姜明舸老老实实地垂着头。 第49页 雪祁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一切言语都化成了一声嘆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以后不要再……那个样子了。」 姜明舸点点头，答应得很干脆：「好。」 雪祁：「…………」 雪祁盯着她。 因为这傢伙的表情分明在说：我错了，下次还敢！ 第29章 29 *** 姜明舸一直都是这样的。 打从第一次见面时, 她就是这样了，快快活活地来、开开心心地走，一副游刃有余、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样子, 由着她的心意, 给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定了性。 然后, 他就真的顺着她定好的性这么一路走过来了。 她很娇小的。 雪祁这样认为。 ——但其实，姜明舸在女孩子之中一点也不显娇小, 她净身高一六八，穿上鞋子就一米七了, 又因为格斗和锻鍊而显得格外修长有力。 可是, 雪祁太高大了, 所以他的影子能完全把她淹没，让她连一根头髮丝都不露出来。 所以他觉得姜明舸很娇小。 可是, 她很有主意，她会把她想做的事情都给做到。 而他是……顺着她的那个人。 不是故意顺着的, 他只是不知不觉地就顺着她安排好的道路走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是被安排的那一个。 但这令他感到很……舒服，因为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安排过自己，他只能被别人安排，这么长的时间下来, 他已经形成了这样的惯性。 所以, 他实际上是管不了她的, 即使她乖乖地认了错, 看上去像是一只犯了错、耳朵变成飞机耳、浑身毛毛都在抖的大猫咪，他也完全拿她没有办法。 他只好冷冷地看她。 姜明舸说：「雪祁, 说话嘛。」 雪祁的嘴巴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姜明舸又推了推他。 雪祁依然不肯说话。 姜明舸就开始抓着他的头髮，开始编小辫子玩——看起来，如果雪祁打定主意不理她，那她就打算把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耗在这里，不给雪祁搞一个满头小脏辫不罢休！ 雪祁冷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十分端庄地躺在床上，直到他的第三条小辫子开始编的时候，才张了张口，说：「怪物很危险。」 姜明舸手上停下了动作，斜眼看他，说：「雪祁也很危险么？」 雪祁猩红的瞳孔钉死了她，慢慢、慢慢地收缩着，说：「……你不会想知道。」 她真的很信任他。 可是……她不知道他的幻想有多么的骯脏。 她不知道，他昨天才刚刚品尝过她的血，今天，身体就已经开始不满足了，其实他一点都不饿，但是他就是这样的贪婪。他甚至不满足于从她的小腿上取血，想要试试更加……令他兴奋的地方。 脖颈、心口、还有大腿。 他想看她害怕的样子，或者更兴奋的样子。 她的身体如果在发抖、在发烫、在涌起不知名的可怕逆流，血一定会更甜的。 的确如此，雪祁有过体会。 所以，传说中的吸血鬼伯爵们才会如此热衷于酷刑么？比如说着名的「穿刺公」弗拉德三世。 但「穿刺公」本人到底是不是雪祁的同类呢？那他也不知道，他也没活这么久，弗拉德三世生在中世纪，雪祁顶多活了两百来岁而已，他出生在港口城市，「吸血鬼」这种怪物其实是随着远洋大货船进来的。 所以，雪祁对他这个物种（？）都没什么详细的了解，毕竟他都不是原产地出来的……而且被制造出来的当天，就被打上荆棘玫瑰的烙印了。 只是长久的异类生活，让他也累积了一点别人用不上的秘密知识。 比如说，人类在激动的时候，味道会变得更浓郁一点。 当然了，浓郁并不等于好吃，像姜明舸这样的浓郁起来才美味呢，至于那个男的（他管李文敏的前男友叫那男的），本来闻起来就像潲水，一紧张一激动，就像是大夏天发酵了三天的潲水了。 雪祁当时：「…………」 雪祁当时还冷冰冰地对那男的说：「别紧张。」 那男的：「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啊！」 他被雪祁掐晕了。 雪祁继续：「…………」 所以，吸血鬼也不好当啊。 可能也正因为潲水饭实在是太难吃了，所以他吃过之后闻到姜明舸身上的味道，才会那么激动。 姜明舸拉了拉他的小辫子，把他重新拉回到了此时、此刻的这个场景之中。 姜明舸不满：「想什么呢？神游天外。」 雪祁：「…………」 雪祁问：「中午想吃什么？」 既然两个人已经重归于好了，他接管起来的事情，当然要接着接管。 而且，昨天晚上，他发现一件很细微的小事。 ——她出门喝了葡萄果汁。 她吃起来从蜂蜜蛋糕变成了葡萄味的蜂蜜蛋糕，虽然说，这葡萄味淡的不成样子，要细细品尝才能尝出。 但他恰恰好，真的很细緻的品尝过了。 这让他觉得把她入口的食物都接管起来，变成了一件很私密，很……刺激的事情。 姜明舸歪歪头、眨眨眼：「不生气了？」 第50页 雪祁面无表情地说：「我取了你的血，我生什么气。」 姜明舸说：「那我是什么味道的！香不香啊！」 她立刻就来劲了！ 本来，她就很好奇这个问题的嘛，眼看雪祁不生气了，她立刻就开始从顺毛撸的状态变成了逆毛撸。 雪祁：「…………」 雪祁冷冷地看她。 姜明舸乖乖地低下头，玩儿自己的手指头。 但她的眼睛却朝他瞟了过来，嘴角还向上勾一勾，颊边又出现了她标志性的那一双小酒窝。 雪祁：「…………」 雪祁觉得她现在这个眼神有点贱兮兮的，很像……对，就是很像猫儿龙，像猫儿龙暴雨时跑出去游泳，回来之后把他圈在中间、用力抖水的样子。 猫儿龙是水生生物（？），雪祁和它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知道，它其实一点都不讨厌皮毛沾水的状态，之所以要狂抖自己，把水全甩他身上，就是因为这个贱它非要犯！ 这个时候的姜明舸就和猫儿龙很像。 这就是宠物类主么…… 但是话又说回来，似乎、好像……她也是他的主人。 雪祁：「…………」 雪祁不觉得他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姜明舸又拉了拉他的小辫子，催促道：「我是什么味道嘛？我好好奇啊！快告诉我！」 雪祁：「…………」 雪祁紧紧地闭着嘴。 姜明舸眯起了眼：「难道你已经忘掉了？」 雪祁缓缓地眨了眨眼，又缓缓地点了点头——非常的没有诚意。 他不是很想和姜明舸交流这件事，他会觉得很……羞耻。 姜明舸嘆了口气，说：「既然忘掉了，那也没办法。」 雪祁偷偷松了口气。 姜明舸立刻又不怀好意地说：「那你要不要再闻闻，再闻闻？说不定就想起来了呢！」 一边说，一边还朝雪祁这里拱。 雪祁：「…………」 雪祁冷着一张脸，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了。 姜明舸：「？」 雪祁一边出门，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香水味。」 姜明舸：「…………」 姜明舸不满地说：「你敷衍我！」 她跟着雪祁一起出门去了，准备继续缠着他玩。 但是雪祁似乎很清楚她的打算，所以直接就躲进了厨房，面色很阴沉地拿起了菜刀，大有一种姜明舸再过来挠他就剁她爪子的架势。 不过，他是为了给姜明舸做好吃的。 ……她正饿着呢。 她昨天填饱了他的肚子，今天他却因为生气让她饿着，仔细想想，雪祁觉得很愧疚。 姜明舸从厨房外探头出来观察雪祁，快乐地挠了两下厨房门。 雪祁干活，利落认真。 雪祁做饭，超级好吃。 他翻出了半包吐司——早上姜明舸吃了两片之后忘记放回去了。 没关系，直接拿来用。用牙籤在吐司上疯狂戳洞，浸透蛋奶液，然后在锅里用黄油煎到略带焦黄，出锅时在表面撒上一层白砂糖，利落一翻面！ 锅里发出了美妙的滋啦滋啦声。 一份带着焦糖脆壳的法式吐司就做好了。 这其实是一种剩饭的智慧，就和中国人会把吃不完的馒头裹上蛋液下锅炸一个道理。 而且做起来很快，味道很美妙，适合拿来投餵嗷嗷待哺的小姜。 小姜果然超级开心，端走盘子就去吃了，再也不缠着他问「我香不香、香不香」了。 接下来就慢慢做吧。 这一天的中午，姜明舸的午饭就非常丰盛了。 脆脆酸酸甜甜的糖醋里嵴、看起来很简单其实调料很有心机的黄油柚子醋煎杏鲍菇、冰冰甜甜的蜂蜜番茄冰沙、还有用红酸汤来烫的黑鱼片！ 全都是她超喜欢的！ 姜明舸：(*^▽^*) 姜明舸：e==(づo▽o)づ 雪祁铁面无私地躲开了扑上来的姜明舸。 猫儿龙比姜明舸还开心得多，大概是因为早上雪祁的区别对待，让它觉得自己现在在雪祁这里翻身做主人了，所以这顿饭毫无疑问是给它的！ 而且放桌上了耶，这是让它上桌吃饭的意思！ 猫儿龙满意地直乐：「喵喵！喵喵！喵喵喵喵！」（雪祁！雪祁！大大滴好！） 它傲然跳上餐桌。 然后被雪祁提起来扔下去了。 猫儿龙：「…………？」 猫儿龙不死心，继续跳上餐桌。 然后又被雪祁提起来扔下去了。 猫儿龙：「…………」 猫儿龙：「………………」 猫儿龙终于明白，这桌菜没它的份！！ 猫儿龙：怒髮冲冠.jpg 它愤怒地尖叫起来，对着雪祁一顿狂挠……结果并没有留下一丁点伤痕。 可恶！石头人！ 第30章 30 *** 猫儿龙呜呜咽咽、委屈异常, 冲着雪祁一顿呲牙。 雪祁面无表情、面不改色、目不斜视，伸手又把它扔出去了。 之所以是目不斜视的，是因为他就坐在桌子对面, 双手抱胸, 看姜明舸吃饭。 她的嘴唇是很柔软的。 ……一定很柔软的吧, 其实他没有碰过。 一点蜂蜜番茄沙冰的汁水滴在了她的嘴唇上，然后, 她的舌头轻轻探出，一舔一卷, 清理地干干净净, 让嘴唇上只留下一道模煳的令人遐思无限的水渍。 第51页 她沖雪祁笑了一下。 雪祁的腰腹就突然抽紧了一下。 他陡然之间发现, 其实，即使是在他食慾满饱的时候, 姜明舸的一举一动仍然能令他生出一种极不明智的激动。 ……他这幅身体就极不明智，这是野兽的躯体、是怪物的躯体, 唯独不是一个人的躯体。 以前, 他极其厌恶。 现在，他却对自己的身体生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因为……她在欣赏。 她抚摸他的皮肉时，毫无疑问是欣赏与爱惜的。 雪祁身子有点僵硬，忽然别开了目光，不肯再看姜明舸了。 猫儿龙：「…………」 猫儿龙慢吞吞地爬回来。 猫儿龙看看雪祁、看看姜明舸, 再看看雪祁、再看看姜明舸, 似乎明白了什么深奥的内幕, 露出了一种「宇宙猫猫」的奇怪表情, 半懂不懂，高深莫测。 它又慢吞吞地走了。 过了一会, 它叼了只被玩的缺胳膊少腿的大蜈蚣，丢在雪祁的身上。 雪祁：「…………」 姜明舸：「…………」 雪祁：「………………」 姜明舸：吓飞.jpg 姜明舸差点吓炸毛！ 要说猫儿龙还真是只有良心的喵，知道自家姜姜害怕大虫子，所以没往姜明舸身上扔，泄愤都只冲着雪祁去泄！ 新住民！新住民！大大滴坏！ 雪祁：「…………」 洁·雪祁·癖：「…………」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把蜈蚣的碎片扔进垃圾桶，然后钻进浴室洗澡去了。 姜明舸又不害怕了，发出了快活而大声的笑，猫儿龙凑上来要和她亲亲贴贴，因为刚刚用嘴叼过大蜈蚣而被残忍拒绝。 猫儿龙：「喵……呜……」 雪祁去洗了个澡，目的是为了压住刚刚他看着姜明舸嘴唇时，生出的那种不知名的奇异激动。 一个正常的人类在此刻应当是气血涌动、血管舒张的，雪祁也感到自己的气血在涌动，但他似乎并不能用冷水去沖洗——他的体温本来就是冷的，冷水只能让他感觉怡然。 他不是很想要怡然。 于是，他拧开了热水，用热水去烫自己。 但似乎也没什么很大的效果，因为洗澡水的温度被固定在了41度，41度的水并不会让他觉得很痛苦。 他垂着头，盯着看了很久，最后草草洗过，把自己弄干净，穿上衣服，躲回地下室了。 姜明舸：「？」 不是不生气了吗？ 她嗷呜一下，吃掉一口黑鱼片。 吃完饭之后，她就上楼去看书赶作业了——她快开学了，学姐谈楚又发了一次消息，问她读书笔记做的怎么样了。 姜明舸：「…………」 现在就写！ 下午，吃了汉堡，不是在外面买的那种，是家里自己做的。 做汉堡其实一点也不难，因为中间的汉堡肉是直接买的半成品、煎一下就能吃，西红柿和生菜就不必说了，酸黄瓜也是买来的，值得一提的是，灵魂的汉堡面包，是雪祁自己烤的。 她嘬干净了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因为牛肉肉饼真的很多汁。 雪祁已经恢復了正常的样子，不避着她。 姜明舸问：「我身上的香水味好不好闻？」 雪祁：「…………」 因为他今天说她是香水味的么？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出「好闻」两个字，但他大概并不习惯说违心的话，所以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姜明舸左右嗅了嗅。 她香水喷的很重，就是为了掩盖伤口所散发出的血腥味，不想再刺激到雪祁，所以故意挑了一瓶自己没用过的香水，是很浓的女香，味道都有点沖鼻子。 香水是以前追她的一个男生送的。姜明舸又漂亮、又快活，其实有很多人追求过的。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就有点讨厌这个香水了，因为她喷的太重了，鼻腔里全是那股味道，连她最喜欢的番茄冰沙，都感觉没有之前好吃了。 看起来雪祁也不喜欢，而且他的五感比人类要灵敏好多呢……是不是会闻到更加浓郁的味道？鼻腔会不会感觉不舒服啊？ 大概只有猫儿龙不嫌弃了，还上赶着要用叼过蜈蚣的嘴巴和她亲亲贴贴…… 大……大可不必！还是嫌弃一下吧！ 她双手托腮，说：「雪祁也不喜欢？」 雪祁：「…………」 高大的吸血鬼别开了目光，含煳地说：「……没有。」 姜明舸「噗嗤」一声笑了，说：「你一点都不会撒谎，你知不知道？」 雪祁闭上了嘴。 姜明舸说：「你一撒谎，就不敢看我。」 雪祁心想：……不是的。 他不是一撒谎就不敢看她，而是，他一觉得羞耻、一觉得无法面对她的时候就不敢看她了。 以前，他面对其他主人的时候，撒起谎来根本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香水的味道很讨厌，他不喜欢，因为遮住了她身上原本的味道。 这样的话，他实在说不出来。 雪祁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眸光闪了一下，仍然闭着嘴不肯说话。 姜明舸却没有要继续为难他的意思。 她的嘴角忽然忍不住勾起来，说：「雪祁，看我。」 第52页 雪祁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又开始觉得有点羞耻了，但还是很听话地乖乖抬眸，面无表情地把目光重新凝回她的身上。 姜明舸凑近了他。 下一秒，他的鼻樑上就架上了一副金丝边眼镜。 雪祁看到了，他没有躲开。 姜明舸喜欢打扮他，他也并不讨厌被他打扮，这也是打扮里的一环。 她很兴奋的样子，饶着雪祁转了好几圈，又把他拉起来，推着他去镜子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的确很喜欢这么干，每次打扮完他之后，都是这个流程。 雪祁洞悉了她的想法，却并不自觉主动，好像完全没这个意识似得，等着她来拉起他、推着他走。 雪祁是可以照镜子的。 在最开始的吸血鬼传说之中，吸血鬼是无法不经过主人同意而进屋、也无法被镜子照出身影。不过，大约是因为雪祁不是纯血的原因，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镜子立刻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塞满了。 雪祁抬眸，就立刻看到了自己。 西装裤、垂质的黑衬衫，扣子从第四颗开始系，露出了苍白的胸膛，一道淡色的伤疤自他的右胸往上，被衣裳遮得若隐若现。 他的头髮高高束成马尾，鼻樑上架着金丝边的眼镜。 老实说，他的身形太过高大，其实与金丝边眼镜这种代表着理性与禁慾的单品不是很搭…… 但是他的气质是很奇妙的。 他虽然长得苍白精壮，但或许是因为过于苍白，那种像是玉质的冷色反而让他呈现出了一种无机质的雕塑感，像是无心无情，像是完全不了解人类的爱恨和欲望，甚至会让人觉得，用人类的爱恨与欲望去对待他，是一种亵渎。 所以，他的身上才会有那么多伤疤吧。 其实，人类是有施虐欲的，这是人性的幽微之处，碰到一个完美的雕塑，就会想着去摔碎他。 大约，那些人都是想看雪祁血淋淋颤抖的模样吧。 姜明舸无法说她自己是个圣人，因为她本身就很坏心眼。 她也想破坏雪祁，让他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但是……她也很珍惜他。 雪祁果然怔住了。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在看。 镜子里的自己……带上了眼镜。 镜片之下，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很浅淡、很漂亮，是阳光的颜色，也是……人类的瞳孔。 ……不是竖瞳，不是猩红。 他现在看上去……更像一个人类了。 姜明舸仰着头看他，双颊边又盪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 「喜欢么？」她说，「我特地找狐狸做的哦，给你的礼物。」 ——是找幻术大师狐做的，之前，幻术大师狐就帮她家改造过院子，可以让猫儿龙自由自在地在院子里漂浮游泳而不吓到邻居。 眼镜也是一样的，虽然说，雪祁的眼睛可以通过美瞳来遮掩，但问题是他的眼睛是有光的，在暗的地方，就会看起来有一种无机质的、冷冰冰的暗红光，她也不知道美瞳到底能不能遮住光。 狐狸一家人真是太博学了！ 雪祁张了张嘴，迟疑地道：「你……」 姜明舸打断了他，她知道这个时候，雪祁又会开始下意识地拒绝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接受好意的。 姜明舸立刻说：「伪装了就可以出门啦！雪祁，晚上陪我出门玩嘛，我们去挑香水，挑你喜欢的香水，好不好？」 不好，雪祁在心里想。 ……什么样的香水都比不上你的味道。 但是，他没有这样说。 他深深、深深地望了姜明舸一眼，沙哑地说：「好。」 第31章 31 *** 其实, 雪祁并不是一直窝在家里的。 他也会在晚上出门——让姜明舸的印象非常深刻，他为了觅食跑到很远之外的灵山公园上去了。 后来，他也带着姜明舸晚上一起出门——去找李文敏的男友无偿一下。 不过, 这些都是必要的出门, 非必要时, 他就一直窝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了，姜明舸出门去玩, 他待在家里；姜明舸出门工作，他待在家里；姜明舸即将要去上学……他估计还是会一直呆在家里。 这让姜明舸觉得他有点像是古装剧里被关在后宫的妃子了…… 一米九、精壮高大的妃子。 姜明舸：「…………」 姜明舸：「………………」 姜明舸晃晃头, 把这个奇怪的联想从自己脑袋里扔出去。 不过, 她发觉雪祁的确有一种想把自己圈起来的本能。 其实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雪祁刚出现的时候，连翻看书籍的爱好都没有, 没事的时候，就只是一直靠坐在墙角, 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干什么，看起来有一种半坏不坏的机器感。 后来，他才逐渐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 姜明舸就明白了，他最开始就是把自己圈在自己那具躯壳之中的，等到在这个地方呆的熟了，有安全感了, 他才慢慢、慢慢地放大了自己的探索范围。 ……现在, 他的安全感范围就是她的家, 他自己不会主动向外踏出一步去探索, 就像猫咪躲进了能令自己安心的纸箱子里一样。 姜明舸：捧脸.jpg 怎么办！这样想就觉得他好可爱！ 第53页 所以她想把雪祁带出门去，单纯为了玩。 ……那他会不会应激呢？像真正的猫咪一样。 姜明舸：歪头.jpg 猫儿龙：歪头.jpg 一人一猫一起蹲在沙发上, 以同样的表情和姿势盯着雪祁看。 雪祁：「…………」 雪祁：「………………」 雪祁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边飘过去了，完全不理会她，钻进厨房，把吃剩下的碗筷都放进洗碗机。 *** 要出门，当然得等到天黑才能出。 但是，问题就来了，现在是夏天，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这个时间点，很多商铺已经关门了。 就算想要逛超市，超市都马上要闭店了，姜明舸想和雪祁一起进超市里去，买一点明天要吃的菜都没法子……好吧，大晚上的，本来菜就不能买，经过一整天的挑挑捡捡，十分不新鲜。 早上也不行，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买菜是姜明舸一个人的活儿。 那要去干什么呢？她下午说，要一起去挑香水，只不过就是一个邀请他一起出门的由头而已。 商场九点半就要关门了。 那去哪里好呢？ 游乐场！ 姜明舸买了两张夜场的全价票——冷知识，虽然用学生证可以买半价票，但是研究生学生证并不在此列。 她换了好几套衣服，兴沖沖地跑到雪祁面前转圈圈，问他哪一套最好看。 直男·雪祁：「…………」 雪祁怎么知道！雪祁在她穿着小裙子跑过来的时候大脑已经开始发昏了！ 所以，姜明舸就看到他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耳后莫名其妙地有点发红，咽喉处意义不明地滚动了一下，艰难地说：「都好看……」 姜明舸：「…………」 姜明舸：「哼！」 她嫌弃地走掉了。 当然，也不是真嫌弃。 「都好看」这句话之所以被女孩子嫌弃，是因为说的人一般都有一种敷衍的态度。觉得女孩子只要随便哄两句就好了，一点不认真、完全没态度。 可是，假如说的人真的很认真呢？ 雪祁真的很认真，她一带着漂亮的衣服出现，他的瞳孔里就好像塞满了她，什么别的都看不见了。 姜明舸相当享受这样的目光，或许有点小虚荣吧……可是，这个世界上谁不虚荣呢？谁能不享受这种全心全意的目光呢？ 她一边嫌弃地走掉了，一边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双眸亮晶晶的。 然后，她换下一套漂亮衣服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雪祁在翻手机。 姜明舸：「这套好看么？」 雪祁：「好看，显得你腿很长，皮肤很白。」 姜明舸：「…………」 姜明舸一言不发，板着脸夺过了他的手机，检查。 ……他刚才在翻小绿薯。 小绿薯是一个以年轻女性为主要群体的社交app，以分享—评论的互动模式为主。 雪祁的手机界面停留在一个穿搭女博主的评论界面，里面充满了各种夸夸。 姜明舸：「…………」 他居然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上搜寻引擎去搜什么「怎么夸女生穿衣好看」，而是直接来到了正确答案库！ ……好吧，雪祁是真的很聪明。 但是，他不太适合说这种话……他还是一言不发，被她逗得抿着嘴唇、别开眼不肯看她的时候更有趣一点！ 姜明舸板着脸，把雪祁的手机抓在自己的手里，双手抱胸，仰着下巴，盯着他看。 雪祁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不自然地别开了眼，因为他的头髮是高高扎起的，所以这动作就又让他露出了耳后那一小片发红的皮肤，还有那颗浑圆的小痣。 姜明舸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最后，她穿了件小吊带，下半身穿了短的毛边牛仔裤，脖子上挂了装饰有蝴蝶元素的choker，突出的就是一个潮人范儿！ 不过，最后，她还是把蝴蝶元素的choker给去掉了，原因是猫儿龙尖叫着撒泼打滚，在地上拼命抓，一定要跟来一起出门约会！ 它不要被丢下！！ 然后就缠到姜明舸脖子上来了，死活不下去。 姜明舸：「…………」 姜明舸：「………………」 姜明舸有点为难：「可以带猫进去么……可是我都没有给你买过猫包！」 猫儿龙：悽厉尖叫.gif 姜明舸：「而且能过地铁安检么？」 现在的地铁都是磁浮列车，非常方便快捷，游乐场因为占地面积大，一般都开在比较偏的地方，巧了，姜明舸的家也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他们刚好在城市的对角线方向。 所以坐地铁比骑摩托要方便很多。 但是猫儿龙…… 猫儿龙：悽厉尖叫.gif 姜明舸：「……好吧。」 她还是决定屈服，猫儿龙不仅是她的爱宠而已，她们还是非常亲密的伙伴，昨天，猫儿龙才使出了大劲儿，帮她处理倒在地上的沉重雪祁。今天她就丢下猫猫出门约会，的确太畜生了！ 然后，两个人的约会就变成了两人一猫的约会。 而且姜明舸居然比雪祁更吸睛！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 姜明舸固然是很漂亮的，但是雪祁长得很高啊——试想一下，一个一米九的、身材精壮的男人，看上去能一拳打死老虎，但是穿的是垂感的黑衬衫、光滑冰冷，带的是金丝边眼镜，理性禁慾……而且还留长髮！ 第54页 这很显然要在第一时间吸引人的注意吧！ 本来，姜明舸也是本着炫耀雪祁去的……而且她也很想看雪祁被游乐场里的npc缠住的时候会不会露出一点无措的表情。 结果是她自己更吸睛…… 原因是猫儿龙…… 猫儿龙抻成一长条，挂在姜明舸脖子上，打了个结——就是姜明舸小时候会带的小兔子围巾那种结。 猫儿龙来家里很多年了，它记得姜明舸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所以，在过地铁安检的时候，安检口的工作人员就很惊奇地看着姜明舸。 姜明舸：「……这是围脖！」 猫儿龙非常配合地装死，保持着吐出半截舌头的痴呆表情一动不动。 工作人员：「……大夏天带围脖么？」 姜明舸：「是不是很潮？」 工作人员：「……潮。」 这就是潮人么，反季节穿衣也不嫌热。 而且那条围脖真的看起来做的好逼真啊……四只爪爪的肉垫看起来都粉嘟嘟的。 进游乐场的检票口时，工作人员也盯着猫儿龙。 姜明舸：「…………」 姜明舸：「潮不潮？」 工作人员：「这个猫围脖做的好精緻哦！而且这种刚嘎完蛋的小表情做的好真！在哪里买的啊？」 姜明舸面不改色：「在某宝上面搜关键词『嘎蛋猫围脖』就可以啦，卖家很多的，随便买。」 工作人员：「哦哦！」 姜明舸：「不谢！」 雪祁：「…………」 雪祁斜眼看她。 姜明舸镇定自若。 ……她张口就胡说八道的本事果然很强。 猫儿龙伸长短短的四肢，像是在舒展身体。 然后，它趁人不注意，迅速变化形态，从「嘎蛋猫围脖」变成「嘎蛋猫雷锋帽」。 雷锋帽的左右两侧是有两扇护耳的，猫儿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知识，居然把这个特点展现的非常好——它用它的两条前爪来充当护耳！ 姜明舸：「…………」 脑袋……好沉啊…… 大约是因为她这造型实在是太潮流前线了，所以，一进了游乐场，就有很多人过来找她合影集邮了。 第32章 32 *** 姜明舸合影, 猫儿龙暗搓搓地变化着微妙的表情，看起来很是鬼迷日眼。 姜明舸自己是看不到的，她现在整个脑袋都被捂得发懵, 而且她觉得猫儿龙最近好像又吃胖了点……不然怎么会这么沉呢？ 脖子……不堪负重…… 脑袋……有点发懵…… 雪祁伸手抓住了猫儿龙。 猫儿龙差一点就要发出悽厉的尖叫声了,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连表情都没变，保持着那副鬼迷日眼的表情, 被雪祁塞进了一个纸袋子。 纸袋子原本是用来装游乐场纪念公仔的，姜明舸有收集公仔的习惯, 一进来就买了, 雪祁很自然地就帮她拎着了。 猫儿龙：「喵~~~」 猫儿龙跌进去地时候发出了十分销魂的声音。 然后把头探出来了。 姜明舸正好在这个时候揉着脖子低头看了它一眼。 它立刻就摆出了嘎蛋吐舌的表情, 鬼迷日眼。 姜明舸：「…………」 姜明舸：「………………」 总之，姜明舸的脖子终于解放了, 就是扎好的头发现在看起来有点乱糟糟的，各种碎发乱飞, 头顶上一簇呆毛立起, 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雪祁看了她一眼。 姜明舸：「嗯？怎么了？」 雪祁：「头髮。」 ——他其实有点强迫症，喜欢把一切都打理到齐整。 姜明舸眨眨眼：「我看不到呢。」 雪祁：「…………」 姜明舸露出了不满意的表情。 雪祁抿了抿唇：「……我来。」 姜明舸又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他的身子俯了下来，路灯之下，像是有一片乌云笼住了她。 姜明舸深吸了一口气，他身上的味道瞬间就把她给包裹了。 雪祁看起来是非常有侵略性的人，这与他的性格无关——一个这样高大的人, 无论站在那里, 都会有一种沉压压的侵略感铺面而来的。 但是, 他身上的味道却连一点侵略性都没有。 是洗衣液的味道。 是洗髮露的味道。 是清洁干净的味道, 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香，清清淡淡的, 被他冰冷的体温又熏成了一种疏离的冷香，好像随时要散掉，但又让她感觉很熟悉、很安心。 姜明舸踮起脚尖，嗅嗅他的脖颈侧。 他的身体被这举动弄得僵了一下，姜明舸清晰的看到，他脖颈侧的青筋又无法控制似的迸起。 就很令人遐想…… 明明味道这样冷淡，长相也这样冷淡，可是，姜明舸却总是觉得，他的身体非常热情，热情到……一个轻轻的举动，就能撩拨得他激动不已。 她又抬眸，看雪祁的眼睛。 雪祁的鼻樑上架着那具金丝边的眼镜，是她特地拜託幻术大师狐制作的，远离和她家的院子差不多，就很像3d投影，在原本的景象之上投上一层令人无法看透的假象。 但是，假象也并非不真，博学的狐狸比最好的特效大师都要更棒，镜片上覆盖的那一层幻术，只会改变雪祁的瞳色，不会令他的眼神僵硬、或者无法自由转动什么的。 第55页 他的眼睛现在看起来是淡琥珀色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黑了的原因，还是说这幅眼镜的幻术变化效果十分细緻，总之，他的眼睛现在看起来居然暗沉沉的。 不像阳光了，像一块流转的墨玉。 他一言不发地垂眸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猫儿龙窝在纸袋子里，纸袋子放在雪祁的脚边，它的头还保持着僵硬不动的样子，因为他们现在站在路边，来来往往有很多行人。 所以它只好用眼睛动。 猫儿龙：(→w→) 猫儿龙：(←w←) 猫儿龙看看姜明舸、看看雪祁，再看看姜明舸、再看看雪祁，差点把自己看成对眼。 沉浸在奇妙氛围中的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它的小表情。 雪祁很短促地说：「背过去。」 他这是对姜明舸说话。 姜明舸乖乖地背过身去了。 她背过身，低下头。她的马尾高高的扎着，她的头髮却没有雪祁那么长，马尾无法遮住后脖颈。于是，雪祁的目光就钉在了她的后脖颈上。 瓷白色的，颈骨微微透出皮肉，一路顺着向下走，没入她的小吊带里。 她被弄得很热，脖颈上有小小的汗珠，身体散发出热气。 雪祁伸手，解下了她的发绳，又以五指做梳，把自己的手指插入了她的髮丝之间。 他立刻就发现了姜明舸的变化。 她的手捏住了裤子下摆的毛边，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唿出了一口气。 雪祁面无表情、事无巨细地观察。 他又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后脖颈上，拇指顺着她的颈骨慢慢往下揉了揉。 姜明舸张开了口，唿出了氤氲而焦躁的气息。 雪祁的表情依然很冷淡。 他就是这个地方最性感，明明在做很亲密的举动，但是表情却冷淡得好像随时准备把人推开一样。 他插入她发间的那只手也轻轻地揉了揉，顺着她的头皮擦过。 姜明舸几乎在立刻就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发麻。 他的手好冷……而她好热。 这样强烈的温度对比，让她觉得好难受，但又不只是难受。 雪祁垂着眸，慢条斯理地用五指帮她梳头髮，他自己也是长发，而且习惯于自己打理自己，只是扎个马尾这样的小事，当然难不倒万能的雪祁。 他给姜明舸抓了一个丸子头……就是有点慢吞吞的。 等到他帮姜明舸打理好的时候，她脸上的酡红已经延伸到脖颈了。 姜明舸揉揉脸，什么话也没说。 雪祁扫了一眼她脸上的晕红，垂下眸，别开眼，也什么都没说。 姜明舸：「去鬼屋吧！」 雪祁沙哑地说：「好。」 两个人就往鬼屋走了。 那个游乐场能没有鬼屋呢？ 不过，一般游乐场里的鬼屋做的也并不吓人——吓人是有风险的，像是那种世界知名的鬼屋，据说都要签什么协议才能进去。 像他们进的这个鬼屋，就是很不吓人的那种，基本上走的就是那种灯光阴森森的路子，然后再把里面的空间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屋子，方便工作人员在一扇扇门前突然蹦出来吓你一下。 然后就没了，就这样，走全程下来也就三分钟。 姜明舸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自己要不要装作被吓到，然后蹦到雪祁怀里去……但是她好像没有什么演戏的天赋，试着叫了一下，被自己做作到了。 雪祁：「…………」 姜明舸：「…………」 雪祁：「………………」 姜明舸：「………………」 雪祁不确定地问：「……害怕么？」 姜明舸：「……没有。」 她还是觉得有点太做作了，下次！下次再说吧！ 两人一猫推开下一扇门。 门里的工作人员毫无诚意地扑出来了一下——为了保证工作人员和游客双方的安全，这种鬼屋里，工作人员是不会一直乱窜的。他们大都是站在固定的位置去吓人，也不会与客人产生任何身体接触……大概是怕客人吓急眼了下手揍他们。 姜明舸和雪祁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心情毫无波动。 猫儿龙：「！！！」 猫儿龙却吓得浑身毛毛都炸开了，喉咙里发出悽厉的喵喵叫，把自己缩紧袋子里瑟瑟发抖去了。 姜明舸：「…………」 原来你在害怕么！！！ 工作人员：「？？？」 哪里来的猫叫？ 因为灯光太暗了，工作人员没看到猫儿龙，突然听到一声猫叫，给他自己整的都很害怕。 接下来的三分钟，猫儿龙都把自己盘成了一个雪白长毛大馒头，完全不肯抬头看，等姜明舸从鬼屋出来、把它捞出来的时候，发现它甚至连耳朵都变成了飞机耳，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姜明舸：「…………」 姜明舸：「………………」 等等，你是怪物啊！你可是古籍里都记载过的大妖怪猫猫龙啊，为什么会被吓成这样啊！ 姜明舸只好拉着雪祁找了个角落里的椅子坐着，把猫儿龙抱出来放在腿上。 ……有点硬。 ……居然被吓到僵硬了，直挺挺地躺着，四只爪爪全抬起来，感觉像是举起双手在投降，面条宽的眼泪掉下来。 第56页 姜明舸真的已经要忍不住狂笑了，双手按着猫儿龙开始按摩抚摸，直到她感觉自己手都要摸秃噜皮了，猫猫才软成了一滩，缩到她怀里嘤嘤哭泣。 姜明舸：「…………」 姜明舸：「好好好不哭不哭，乖猫猫……噗……哈哈哈……你真的……哈哈哈哈。」 猫儿龙：「喵喵嘤~喵喵嘤~」 姜明舸：「看！大人的游戏你玩不了吧？下次还要不要死皮赖脸跟出来啦？」 猫儿龙：「…………」 猫儿龙：「喵！」（要！） 绝对要！ 姜姜是它的！才不要被新住民抢走呢！ 它「嗷」的一声拱进姜明舸怀里，在她怀里上蹭蹭下蹭蹭，还扭头挑衅似地看着雪祁，又开始露出了一种贱兮兮的表情和眼神。 我可以蹭蹭姜姜，你才不行！哼！ 雪祁：「…………」 雪祁：「………………」 雪祁伸手，把猫儿龙从姜明舸怀里拽出来扔纸袋子里了。 第33章 33 *** 游乐场夜场是下午五点钟开始入场, 晚上十一点结束，姜明舸和雪祁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八点半了, 等到了游乐场, 时间已经逼近十点钟。 他们本来也没办法在游乐场里玩很久。 不过, 姜明舸本来也不是很在乎玩不玩的，所以动作慢吞吞的, 一点也不在意会浪费时间。 雪祁就更不在乎了。 姜明舸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两只胳膊都搭在靠背上, 两条腿交叠着, 惬意地伸长, 路灯打下来，拉长了她的影子。 雪祁侧过头, 安静地看着她。 一只蚊子在空中嗡嗡盘旋着，似乎已经要落到姜明舸的身上。 雪祁的眼睛一眨不眨, 连余光都没往别处去瞟, 却忽然伸出了手一捏。 嗡嗡的声音立即消失了。 姜明舸抱怨：「我跟你坐在一起，蚊子都来找我，不去找你。」 她想到了她刚认识雪祁的时候。 那时候，他就像死了一样，躺在她家的地下室里，一动不动, 没有丝毫反应, 一只蚊子盘旋而来, 落在他的脖颈上, 他连眼珠子都没眨动一下。 然后，那只蚊子的口器就被雪祁的皮肤给崩断了。 雪祁垂着眸, 没在看姜明舸，而是从放在脚边的纸袋子里掏出纸巾，细緻地擦干净自己捏过蚊子的那两根手指。 姜明舸拉拉他的衣角。 雪祁缓缓地眨了眨眼。 姜明舸：「蚊子学聪明了呢……它们是不是以为你是一块石头啊？」 雪祁侧头看她。 她也正仰着头看他，双眸亮晶晶的。 夏天的夜晚并不凉爽，地面晒了一天，此刻即便光脚走上去，也有一种暖烘烘的感觉。 她也是暖烘烘的，脸上还余有一点奇异的晕红，身体散发出蒸腾的热气，把她的味道蒸到温热，送到他的鼻腔下面。 他并不饿。 昨天晚上，他才吃到了她的血，像是吃到了一顿美味的小点心。 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正在被抚摸……被她的味道缠住，即使是这样被她微笑着盯着看的时候，他的心底也依然泛起了一种暖融融的感觉，紧一阵又松一阵。 雪祁张了张嘴，语气有点听不出情绪：「我可以坐远一点。」 姜明舸睁圆了眼睛：「才不要！」 她这样说着，还朝雪祁坐近了一些，说：「不要，我好热，雪祁身上好凉快。」 是的，他身上真的很凉快，在家里空调房还不觉得，一出来之后，蒸腾的热空气里，他好像一只冰块大玩具一样，就坐在她身边，散发出丝丝的凉气。 其实，刚才走在人群中的时候，距离雪祁很近的人都感觉到这股凉气了，他们之中有的人还回头看了几眼，以为他随身携带了什么能冒出冷气的可携式小风扇。 姜明舸：<(￣︶￣)> 怎么样，羡慕吧！想要吧！喜欢吧！ 我的！ 雪祁是她的大玩具！ 她说：「好热啊……」 说着，用手扇扇风，暗示性的朝雪祁挤了挤眼睛。 雪祁：「…………」 雪祁从纸袋子里翻出纪念品纸扇，打开，面无表情地帮她扇扇风。 姜明舸：「…………」 雪祁……是个木头啊…… 她懒洋洋地瘫在长椅上，开始为难他：「可是，这样做扇出来的都是热风。」 雪祁斜眼看她，意思是：那你说怎么办？ 姜明舸捏着嗓子，超级做作：「啊呀中暑了要晕倒了~~」 一边说一边往雪祁怀里扑！ 雪祁没动。 姜明舸扑了一半，又冷笑着说：「你等什么呢？」 还没等雪祁来得及尴尬，姜明舸继续扑！ 雪祁：「…………」 雪祁坐在原地，被她抱住，没有拿扇子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扶了她的腰一把。 她的小吊带是短款，露腰。 于是，雪祁的手掌就立刻触碰到了她的腰窝。 他在这一瞬间似乎不知道在想什么，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手指在她的腰窝上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 姜明舸的腰立刻软了，往雪祁怀里一歪，头埋在他胸膛上，发出了一声细细的「嗯……」。 雪祁的手僵住。 姜明舸：「……坏蛋。」 雪祁的瞳孔似乎在瞬间缩紧了一下。 第57页 姜明舸在这个时候把头抬起来，正好看到雪祁的喉结突然上下滚动了一下。 姜明舸评价：「不太清白。」 雪祁：「…………」 雪祁没说话，他根本连看都没看姜明舸一眼。 事实上，他这个时候正盯着自己脚边的猫儿龙看。 猫儿龙又从袋子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来，因为是晚上，猫猫需要收集更多的光线入眼，所以瞳孔圆圆的。 雪祁死死盯着它。 猫儿龙：「…………」 猫儿龙似乎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在袋子里歪歪头，抬起一条后腿，挠一挠脖颈下，放下，舔舔爪子，继续歪头，和雪祁对视。 雪祁：「……还热么？」 猫儿龙：「……喵？」 猫儿龙不是很懂为什么要问它这个。 姜明舸的声音细细的：「还有点哦……雪祁帮我扇扇子好不好？」 雪祁那只僵硬的手还是覆在姜明舸的腰窝上，虚虚的，似乎不敢越雷池半步。 可是，他要是真的不想越雷池半步，为什么手还一定要搭在这个地方，不肯移开呢？ 雪祁沙哑地说：「……好。」 他安静地打开了扇子，一下一下，帮她扇一扇。 猫儿龙：「…………」 原来不是和它在说话啊。 猫儿龙：哈气.jpg 姜明舸眯起了眼，在雪祁胸口上蹭一蹭。 雪祁扇扇子的手立刻僵硬了，感觉胸口有个毛茸茸的脑袋拱来拱去，好像要去贴着他，感受他此刻心跳的速度。 如果她真的要把耳朵贴在他心口去听的话，他一定会生起一种被窥私的羞耻感的。 姜明舸故作无事发生地说：「怎么了？你累了么？」 雪祁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你休息吧。」 他继续扇扇子。 姜明舸的嘴角就悄悄、悄悄地翘起来，似乎有点得意的样子。 她就这样抱住了雪祁，在夏夜里。 有蚊子嗡嗡嗡地在她身边盘旋，雪祁捏死了蚊子。 有热气不断地从她身上蒸腾出来，她蹭一蹭雪祁冰凉的皮肤。 有行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大多数人都是在笑着的，头上带着游乐场的周边头饰，有猫耳发箍、还有小恶魔发箍。 有人的手上捏着冰激凌甜筒。 姜明舸：「雪祁，雪祁，我要吃冰激凌~」 雪祁垂眸看她。 他说：「我去买，便利店在前面。」 姜明舸：「好哦~」 她心安理得地坐在原地，等雪祁跑腿回来。 雪祁去买了甜筒冰激凌回来，是草莓和抹茶双旋的——上一次，他们晚上一起出门的时候，姜明舸就特地去买了这两个口味的冰激凌球，所以，他知道她喜欢这两个口味。 他还知道她喜欢柚子口味的意式冰激凌，不喜欢开心果口味的，因为开心果太甜。 但他不一样，雪祁想。 他们的口味很不一样，他就喜欢甜的。 他喜欢最甜的……而她就是最甜的。 ……他只希望姜明舸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 雪祁又坐在了她身边，端端正正地坐着，端端正正地把冰激凌递给她，然后就不动了。 他又开始盯着猫儿龙了，好像再等着什么一样。 但是，姜明舸的目光立刻就被冰激凌所吸引了，她恶狠狠地舔了一口，发出一声惬意舒心的声音，然后就专心对付冰激凌去了。 雪祁垂下了眸，面无表情的，完全看不出他有点失望。 猫儿龙：「？」 猫儿龙歪了歪头，表示困惑。 姜明舸：「啊！」 雪祁倏地抬头看向她，结果就发现冰激凌已经化的不成样子了，奶浆流下来，流到了她的手上，又差点滴到她光裸的腿上，她看起来相当狼狈，双腿岔开大口吃，三口吃完，连嘴角都沾到了冰激凌奶浆。 她不太开心地和雪祁说：「他们家的奶浆倒进机器里，根本就没冻够时间！」 那家店人很是不少，奶浆倒进冰激凌机，可能三四分钟之后就拿出来开始打了，雪祁去的不巧，正好就买到了很容易化掉的冰激凌。 姜明舸不高兴地说：「这家冰激凌店，不行！」 雪祁没搭腔。 他已经从纸袋子里拿出了湿巾，表情很冷淡地凑了过去，轻轻地擦掉了她唇边的一点奶浆，然后，就要打算一根根地擦去她手指上沾到的奶浆。 姜明舸的脸上又浮出了那两个娇人的酒窝。 在雪祁身边的时候，她就总是忍不住露出这种又得意、又快活的笑容，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像个公主。 都怪雪祁，有点太细緻地在照顾她了。 雪祁没抬眸，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他垂着眸，很认真地擦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 她右手的食指被他擦过，然后，他就看到了她的指腹上有一点伤痕，是被利齿咬穿的伤痕。 这是他……昨天咬过的那根手指。 他就是裹着她的这一根手指，咬穿、吮吸、裹舔的。 他的动作立刻就僵硬了。 姜明舸：「嗯？」 怎么不动了呢？ 她垂下眼睛，看到了自己的食指，明白了。 姜明舸：「你看，红肿了哦。」 雪祁沉默地盯着她的手指看。 第58页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俯下身去，轻轻地在她的手指上吹了吹，沙哑地问：「……还痛么？」 第34章 34 *** 冰凉凉的气息拂到了姜明舸的手指上, 让她感觉有点酥酥麻麻的。 其实，手指上受的伤是不容易好的，手指上被蚊子叮了, 都会比其他地方更疼, 又痛又痒的。 今天, 她的手指就一直都有一种痛痒的感觉传来，尤其是右手嘛, 还经常用到，每次去碰什么东西, 那种慢吞吞升腾起来的肿痛感就让她回想到昨天。 昨天, 他的气息一开始也是这样子的, 冰凉凉地拂在她的手指上。 但是和今天不一样，昨天他是一只克制的野兽, 虽然克制，但也是野兽, 确定了底线之后, 就在底线上作乱。 今天，他却是小心翼翼的……甚至有点纯真。 雪祁是有点纯真的呢……明明他自己说他活过两百多岁。 姜明舸的心泛起一阵暖涨涨的感觉。 雪祁垂着眸，小心地看着她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没有强烈的食慾在涌动，他只是安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噗通——」 她撒娇一样地说：「还痛哦, 痛死了。」 然后立刻又补充：「可是不怪雪祁, 是我自己给你的, 不准道歉。」 于是, 含在雪祁嘴里的那句「抱歉」就没能说出口。 姜明舸又说：「其实，降降温的话应该就不会这么痛了。」 雪祁抬眸看了她一眼。 姜明舸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雪祁无声地嘆了一口气, 伸手，握住了姜明舸的手。 他的身高就摆在这里，手当然不会小，只是这样一握，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握住她，像是握住了一块新鲜出炉、刚刚烤好的棉花糖。 这块刚烤好的棉花糖挠了挠他的手心。 雪祁的小臂上克制地迸起了一条青筋。 姜明舸似乎有点心疼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在心疼什么，伸出自己的左手，顺着他暴起的青筋摸了摸，他这里好像格外敏感的样子，只是揉一揉，他浑身就都冷硬得像是石头一样了。 石头人别开了眼睛，握着她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而且握得很轻，并不重，姜明舸得以不停地挠挠他的手心，让那种奇异的瘙痒顺着手心流遍他的全身。 姜明舸说：「你还知道怎么哄小孩子。」 雪祁：「嗯？」 姜明舸：「什么吹一吹就不痛了，我小时候，外婆就是这么哄我的。」 雪祁默然良久，才听不出情绪地说：「我记得……我母亲以前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姜明舸歪着头看他。 雪祁当然有父母啦，他只是摸起来像石头，又不是真的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她说：「小时候，我生病了，外婆还会做鸡蛋羹和米布丁给我吃。」 雪祁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其实是记得的。 他活的太久、作为人而活的时间又太短，这段时间的记忆七零八落、只有片段留了下来，好像也只有童年让他印象深刻。 然而，印象深刻的童年也并不怎么美好，两百多年前的社会和现在并不一样，穷困、多病少医、缺食少穿才是常态，他不太记得自己生病的时候是怎么样了，他只记得他的母亲病得一脸蜡黄，最后一命呜唿了。 今天的夜色真好。 他不是很想提起这个，他想让姜明舸开开心心的。 姜明舸盯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 雪祁的嘴唇又抿成了一条直线。 上回说过……他不是很擅长在她面前撒谎，一旦心虚，就很容易露出这样的表情。 姜明舸：眯眼.jpg 雪祁：别开眼.jpg 姜明舸说：「也是哦，人的记忆好像很难连续的记清楚很早的事情……像我，才二十多岁呢，十几年前的事情就只记得片段了，雪祁都两百多了，是个老头子了。」 雪祁：「…………」 雪祁：「嗯。」 姜明舸又跳起来，揉揉雪祁的脑袋，把他的头髮全都搞乱了，说：「不过你可不许健忘到把我的事情也忘了，听到没有！」 雪祁一动不动，就任由她搞乱自己。 他抬起眼眸，安静地看着姜明舸，说：「嗯。」 不会忘了她的。 他想，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夏夜的。 *** 约会过后，姜明舸马上就要开学了。 开学前的最后一周，她开始疯狂赶读书笔记，一边赶一边觉得自己很像那种因为玩疯了而没写暑假作业的小学生。 但是，她面临的问题显然比小学生要更大一点，因为小学生可以抄作业，抄了也不会有什么后果。可是，她开学第一周要开读书讨论会！ 啊啊啊！！ 光是想一想就头皮发麻。 再次反思自己当初为什么想不开要去读研。 她和雪祁窝在了一起。 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更好的应付读书讨论会……毕竟雪祁也读了她的那几本书，可以事先演练一下。 而且他读的还很好！想法也不错。 所以，他的确很聪明呢…… 就这么昏天黑地的搞了一周，九月到了，姜明舸拎着书包，去学校上课。 很多人印象里的研究生都是实验狗，管导师叫「老闆」，整天窝在实验室里昏天黑地，经常连寒暑假都没有——这大概也算「自愿加班」的一种吧。 第59页 不过，像姜明舸这种法科的学生，日子就过得舒服多了，她们学校唯一的实验室就是司法鑑定实验室，这和她一个学理论的根本没关系。她的生活和大学的时候其实根本没区别，就是上课。 还有就是关心论文的事情了——她的毕业要求里，是需要在刊物上发表一篇小论文的。这个事情说好搞也好搞，说不好搞也不好搞，主要看个人对自己的要求了。 比如姜明舸，她自觉不要去考博，以后也没打算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所以只需要写一篇平平无奇的论文，发表在平平无奇的刊物上就可以了。 但是她的学霸师姐谈楚就不一样了，她是有更高的追求的！但是呢，要发好的刊物，光是等待版面的时间，就有可能超过一年，而且版面费很贵，即使你的文章写的很好很好，但是还是要交高额的版面费。 属实是跪着交钱了。 有的时候，姜明舸也会感嘆一两句学术环境的畸形。 但是，她的感触肯定没有老师和谈楚学姐那么深刻。 上了一天课，姜明舸走出教学楼，就被谈楚给抓住了。 谈楚：「姜姜！姜姜！」 姜明舸一扭头，就看见了个高挑的牛仔服美女，扎着两条蝎子辫——这个髮型让她看起来很像是打格斗的，姜明舸记得有个很有名的综合格斗女运动员就是这髮型。 是了，谈楚其实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学霸，最起码不像那种刻板印象里的乖乖女学霸。 谈楚走过来，一把就抓住了姜明舸：「要去哪里！」 姜明舸：「……回家啊。」 谈楚狐疑地眯起眼：「你以前开学第一天都是要和我约饭的，怎么现在回家这么积极？」 那当然是因为雪祁做饭最好吃！ 姜明舸：「没什么，学姐你今天有课么？」 谈楚：「没有。」 谈楚：「但我和老师约了一起吃饭！老师让我来抓你。」 姜明舸：「…………」 救命啊我现在心好虚不想见老师啊！ 但是无果，还是被抓走了，抓去学校附近的川菜馆里吃个便饭。 姜明舸见缝插针地和雪祁发消息：「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了。」 [请输入暱称]：好。 [姜撞奶冰激凌]：好可怜，独守空闺，等我回来~~ [请输入暱称]：………… 谈楚就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姜明舸对着手机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谈楚：「姜姜是不是谈恋爱了？」 姜明舸：「没有哇！」 谈楚：狐疑眯眼.jpg 两个人等了没一会儿，老师就来了。 姜明舸和谈楚的导师姓季，今年四十岁上下，身材高大，长相与帅毫无关系，但是很注意自己的穿搭——还很喜欢搞一些暗搓搓的国风穿搭，比如说他有一条祥云纹样的领带…… 季老师的网名叫「可乐爸爸」，姜明舸刚认识他的时候问过他可乐是谁——她以为可乐会是老师的孩子。 结果老师说可乐是他养的猫。 姜明舸：「…………」 后来，季老师还邀请了他所有的学生一起去他家里撸可乐，可乐是只英国短毛猫，看到一堆学生之后，非常熟练地往地上一瘫任撸，非常有那种猫咖打工人的范儿了。 姜明舸就知道可乐一定没少接待学生…… 所以，季老师其实是个非常平易近人的老师，他甚至会和自己定指标，认为自己每周都应该和学生一起吃顿饭，与学生交流感情，在饭桌上也不push学生。 当然啦，这些饭都是他请的客。 姜明舸很喜欢季老师！ 谈楚也很喜欢季老师！ 季老师来了之后，就看到了姜明舸胳膊上套的单只冰袖，问：「这是最近的时尚流行么？」 套单只冰袖是因为姜明舸要遮掩一下自己手臂上的锁链玫瑰咒印。 姜明舸：「是啊，怎么样，是不是很潮？」 季老师欣赏不了。 但季老师还是很捧场地说：「潮。」 然后话题就一路往时尚的方向去了。 谈楚也很来劲，说自己假期的时候纹了个身。说着，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短袖，纹身就在胳膊上，很小一个，她伸出手来，给姜明舸和季老师展示。 纹身是……锁链玫瑰。 姜明舸：！！！ 她之前刚刚得到咒印的时候，为了寻找线索，甲方快乐狐帮她在社交平台上搞了个新帐号，职业填的是「纹身师」，然后把咒印纹样给描上去了，看看能不能海钓。 两个月过去，姜明舸都快把这个事情忘掉了！ 谁知道，真的有纹身师过来盗图，还当成原创设计给谈楚纹在身上了！ 姜明舸：「…………」 这也太巧了吧。 第35章 35 *** 姜明舸感觉有点紧张。 和季老师分别之后, 她拉住了谈楚学姐，问她最近有没有感觉身边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谈楚仔细地想了想：「论文的字数一个月没变多算么？」 姜明舸：「……不算。」 谈楚：「最近吃很多但是没胖算么？」 姜明舸：「……你来劲了是吧！」 因为吃多了雪祁做的饭、脸圆了一圈的小姜生气地说道。 谈楚：「哈哈哈哈哈哈。」 第60页 谈楚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姜明舸：「没事……算了。」 谈楚并不知道姜明舸个小神棍，也不知道她靠什么赚钱……姜明舸也不觉得这时候给她讲什么吸血鬼的故事是个好主意——或许谈楚会认为她想转行当编剧呢？ 想让她去洗纹身也不好开口……没有合适的理由, 怎么能让她同意去洗纹身呢？洗纹身可是很痛苦的！她总不能cos一把封建老殭尸, 说什么好女孩从不纹身的屁话吧？ 那样估计谈楚真的会以为她被殭尸附身, 然后要帮她物理驱魔了…… 姜明舸：呆.jpg 谈楚和她走过两条街之后就要分头了，谈楚往学校的方向走, 姜明舸朝家的方向走——她家就在本市，所以不住在学校宿舍里。 她想了想, 还是给雪祁发了消息, 给了定位, 要他带着猫儿龙来学校附近找她。 她想盯梢一下，确认学姐周围没有异常情况。 雪祁很快就到。 今天他也带上了姜明舸送的金丝边眼镜, 这样的眼镜与贴身t恤并不太搭配，所以他穿的仍然是黑色垂感衬衫, 手里拎了猫包, 猫包里塞着一坨猫儿龙。 因为猫儿龙以前没表现出喜欢出门，所以以前她都没买过这种，上次它死皮赖脸地跟去游乐场之后，姜明舸就立刻下单买了个透明猫包。 据说很多猫的胆子非常小，带出门会应激，这样的透明猫包对它们来说是不友好的。 但是, 猫儿龙这种社牛猫猫自然不在这个行列里。 不过它似乎有点晕车……啊不, 晕雪祁。 所以, 等姜明舸接过猫包的时候, 里面塞着一坨七荤八素的蚊香眼猫猫…… 姜明舸赶紧把它拿出来。 猫儿龙：「喵……呕……」 它干呕起来。 姜明舸：「…………」 雪祁：「…………」 姜明舸：「………………」 雪祁有点不知所措：「我……」 姜明舸一边顺毛撸猫儿龙，一边顺毛撸雪祁：「算啦……它都没坐过摩托呢, 不怪你。」 但是它是可以在天上飞的呀！ 一只能腾飞起来的猫妖怪居然会因为被背着跑酷而晕雪祁……是因为雪祁身上没有什么减震装置么？ ……可是她被雪祁背着的时候就没有觉得晕啊，也没有觉得落地的时候非常的震。 姜明舸又撸了一会儿猫猫，总算让它恢復过来了，猫儿龙瘫在姜明舸的大腿上，成了一只失去梦想的潦草猫地毯。 雪祁坐在了她身边。 姜明舸就把发生在谈楚身上的事情如此这般的讲了一下。 「所以，」姜明舸说，「我打算去盯梢一下，看看她身边有没有异常。」 如果没发现异常的话，那就暂时先不管了，毕竟一个纹身而已。 雪祁无可无不可。 在雪祁捕猎同类的那天之后，姜明舸曾经问过他，这个城市里还有没有他的同类。 答案是：他也不知道。 他只认识被自己吃掉的那个倒霉鬼一个人，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咒印持有者和被咒印束缚的人，他从来没有感知到。 姜明舸就又问他，那，身为被咒印束缚的吸血鬼，他能感知到其他的咒印持有者么？ 答案是不行，他只能感知到自己的主人。不过，同为吸血鬼，他能认出自己的同类。 这就足够了。 姜明舸把他叫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看看谈楚周围有没有吸血鬼出没的气息。 雪祁说：「我来盯，你回去休息。」 姜明舸不同意。 学姐毕竟是她自己的学姐，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喜欢把事情丢给别人做的类型。 千万不要忘了，她选择接班外婆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她是个好奇心非常旺盛的人。 虽然最近因为沉迷雪祁而没空去理别的……但是事情都送上门来了，哪有不去亲自探究一番的道理呢？ 雪祁默然。 他是不可能说服姜明舸的，只能同意。 姜明舸背起书包，两个人一起往学校的方向走，这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校门封闭，不好通行。 姜明舸本来也不想走门口——现在进门要登记的，雪祁怎么登记，没法登记。 所以两个人打算翻墙。 学校也并不是被围墙给拦起来的，区分校园内外的是排铁栅栏，并不太高，上面也没有缠铁丝网什么的。 这种高度，姜明舸这种从小上蹿下跳的傢伙，闭着眼都能翻过去。 但是，雪祁已经在她面前半跪下来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铁栅栏的高度，脸上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露出，冷冷淡淡地在她面前半跪下来，也没有一丁点的犹豫，好像他本来就是应该这样做。 姜明舸扑到他背上，用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亲昵地说：「雪祁最好了！」 猫儿龙呲熘一声跳到姜明舸背上：「喵喵喵喵喵！」（姜姜最好了！） 雪祁：「…………」 雪祁利落地翻过了铁栅栏，像一只大猫一样，落地无声、身躯稳定。 此时此刻，学校里已经没有人在路上行走了。 他们这所学校，建校有很多个年头了，研究生所专属的校区就是老校区，建筑物老旧，管理办法也很老旧——十一点之后，宿舍楼不允许出入。 第61页 他们暗搓搓地翻进学校，走过无人的道路，夏日的晚蝉在规律的一声声叫着，法国梧桐树已经有了很多年的歷史，树干粗壮。 宿舍楼前，三层楼高的丹桂树枝繁叶茂，有一簇簇的、星星点点的丹桂点缀其中，晚香随之而来，随着被地面蒸热的夏夜晚风四溢而去，包裹住每一个走过它的人。 姜明舸扬起了头，看着黢黑的树荫。 雪祁偏过了头，她在树荫之下抬头看风景，而他在无声地看着她。 月光从树叶的罅隙之间穿过，落在了她的身上。 姜明舸扭过了头，双眸比今夜的星子更明亮。 她说：「你看，这棵丹桂是不是很漂亮？」 雪祁根本就没有再看丹桂树。 他只是垂眸看着她，张了张嘴，说：「嗯。」 姜明舸抽了抽鼻子。 桂花是一种味道非常有侵略性、非常浓郁的花，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闻到，这棵丹桂长了很多年，枝繁叶茂，此时此刻站在树下，味道浓郁到让她都有一点难受。 姜明舸说：「雪祁喜欢桂花呢！」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会钻到桂花树上去呆着呢，躲在树荫里，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啊……仔细回想一下，那样的雪祁真的很萌呢！ 不过……他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那样过了。 是因为安全感提升了么？姜明舸瞧着他，这样想到。 雪祁抬起头，去看那棵挺拔的丹桂。 他说：「不喜欢。」 姜明舸：「嗯？」 雪祁说：「……我不喜欢桂花。」 他不喜欢桂花，也不喜欢猫薄荷。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更不喜欢……对她身上的气味着迷的滋味。 现在……他却好像已经渐渐在放弃了。 明知道自己很龌龊，整天想一些不能被她知道的事情，但好像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宽容他了，现在，他已经不想再躲开她了。 ——就这样，近一点，也很好，只需要……守好底线就行了。 姜明舸似乎有点困惑。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忽然有人从阴影中一闪而过！ 那人的速度非常的快，似乎是想从外层爬上二楼的阳台，姜明舸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了，而在她反应的这极短的时间之内，雪祁已经扑了出去！ 那个人影似乎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截他，从咽喉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叫，和雪祁打做一团！ 猫儿龙浑身的毛毛全炸开了，背弓成了一个「n」型。 姜明舸立刻就把手伸进包包里，带上了她的雷切木指虎。 雷切木，就是雷击木，民间认为，雷击木因为是天雷所噼，具有天外的力量，所以有镇邪避鬼的作用。 这是真的，不过，这个「镇邪避鬼」并不和一般人想的那样，是怪物看到雷切木之后立刻就感到畏惧、避开走了，而是，雷切木可以无视一切屏障，真实地伤害到怪物。 就比如说以前那个咒怨物精，以恐惧为力量来源，形态更像鬼魂。 鬼魂，好像一般只能听说鬼害人，没听过人能揍鬼的。 但是有了雷切木，就真的可以做到人揍鬼，这就像以前古人说的桃木可以杀鬼，一样的道理——不过桃木的作用其实是虚构的。 不过，雷必须是天雷才行，人工噼出来的不行。 她带上了指虎。 但是——似乎已经并没有她和猫儿龙出场的余地了，雪祁已经一只脚踩在那个人的头上了。 姜明舸：「…………」 我还没看清，你都已经打完了！ ……好叭。 她走过去查看，雪祁的脚用力在对方的后脑上碾了一下，冷冷地说：「我的同类。」 居然还真是！这城市里居然还真的有雪祁的同类！ 姜明舸说：「好，让他抬起头来吧，我看看。」 雪祁抬起脚。 被他胖揍一顿的吸血鬼立刻像兔子一样想蹿掉。 雪祁眼皮子都没眨动一下，一脚踩住了他后心，又把他踩趴下了。 姜明舸双手抱胸：「喂，抬头。」 那个兔子吸血鬼抬起头来。 ……他居然看起来年纪很小的样子，好像才十七八岁，唇红齿白，面皮也不跟雪祁一样白到发冷，反而是那种干干净净的白，鼻头上沾了一点泥巴，还真的有点像兔子……鼻头抽动了一下。 姜明舸：「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兔子吸血鬼：「……路、路过！」 姜明舸毫不犹豫：「雪祁，他给你加餐好了。」 雪祁也毫不犹豫，立刻就抽出了匕首。 兔子吸血鬼：「！！！」 兔子吸血鬼剧烈地抖了一下，小声尖叫：「等等……我说，我说实话！」 雪祁的脚已经再去找他后心的位置了——猎物说的话，他根本连听都不听。 姜明舸懒洋洋：「那你说。」 雪祁这才收了动作。 兔子吸血鬼捡回一条命，松了口气…… 他吞吞吐吐，但是显然即将出口的话让他觉得难以启齿。 眼看着姜明舸眼睛一瞪，似乎快要失去耐心，他赶紧说：「我想给自己换个新主人……过来先观察一下嘛……」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自己后心冰冷。 好像有某人的视线化作实质性的冰锥，冷冷、冷冷地要刺透他的心脏。 第62页 第36章 36 *** 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兔子吸血鬼名叫柏十九, 据他自己所言，他变成吸血鬼还没到两年，是十八岁高考结束之后去山里旅游, 被人一闷棍打晕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 就…… 姜明舸：「……就变成吸血鬼了？」 柏十九怪声怪气地说：「看你说的，哪有那么容易！」 他说, 那个时候，他晕晕乎乎的, 看到了一个类似于血液透析的装置, 以为自己要被割肾卖血了, 结果……他被人丢进了一只大瓮里，大瓮里放满了冰块与冰水, 他以为自己要被冻死，迷迷煳煳的时候, 装置启动了。 他全身的血都被换了一遍。 等到再有意识的时候, 就已经开始害怕太阳了，还多了一个自称是他「主人」的傢伙。 姜明舸：「……为什么你们全都在当奴隶啊。」 现在，她一共见到了三只吸血鬼，全都被咒印所束缚……难道吸血鬼这种生物不是和小说影视里写的那样，是高贵的吸血伯爵么？为什么他们全都在当奴隶啊！ 柏十九：「啊……你不知道么……劳驾，松松脚, 球球了。」 ——雪祁还一只脚踩着他。 不过, 现在的柏十九对于雪祁来说, 不仅是「猎物」、还是想抢姜明舸的「猎物」, 他能对这傢伙有个好脸才怪了。 所以他面无表情的，既没有说好, 也没有说不好，但是脚下的力道加大了。 柏十九：「…………」 柏十九放弃挣扎，滩成了一张兔子饼，保持着这个姿势，用地面撑着下巴，解释说：「用『爱洛斯僕从』的血转化来的吸血鬼，会从出生时就被『爱洛斯咒印』所束缚啊。」 姜明舸：「『爱洛斯咒印』，就是这个神秘学符号的名字……？」 她取下冰袖，露出小臂上的咒印。 柏十九说：「是啊。」 然后，他就讲起了古——当然，作为一个极年轻的吸血鬼，这古也是他听别人说来的，不保真。 据说，在中世纪时，有位元帅吉尔斯，战争结束后沉迷于鍊金术，寄希望于借血而点金的秘术，杀害了超过三百名儿童，他的城堡之中有很多房间的墙壁与地板，都被鲜血一层一层的溢满，变成了无法清洗干净的黯黑色，堪称人间地狱。 能出现在这种讲古场面之中，这位大约是个隐藏的吸血鬼吧——或者说，他是战争结束之后才异变的，因为那时候，他已经龟缩在自己的城堡中不出门了。 总而言之，他的城堡之中充满了鲜血、酷刑与被折磨致死的灵魂，有一位名叫爱洛斯的僕从被带上刑架之后苦苦熬刑三天，都没有死亡，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见到了元帅，并对他发出了诅咒。 ——在我死后，你血为仆，永生不灭。 诅咒之力应验了。 元帅的身体之上出现了代表诅咒的咒印，而诅咒的持有者，随即落在了一名旁观这一切的奴隶身上。 元帅不愿受辱，走到阳光下自裁了。 但是，这时候，诅咒已经扩散了，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所有人，身上都出现了象徵诅咒的锁链玫瑰咒印。 而以他们的血作为养料，去转化来的新吸血鬼，会在「出生」的时候，就立即变成「爱洛斯的僕从」，持有者是原奴隶的持有者。 随着地理大发现的进行，随着远洋航船沟通世界的过程，这个诅咒被扩散到了全世界的范围之内……至于为什么姜明舸见到的吸血鬼全是奴隶，那也很简单，人的贪慾呗。 这样强大、无需休息、对主人百依百顺的奴隶，谁不想多拥有几个呢？制造他们的需求是强大的，只要有人的贪慾在，诅咒就会延绵不绝的缠绕着吉尔斯元帅的每一滴血，永生不灭。 柏十九就是这种贪慾之下诞生的牺牲品。 他的本名其实不叫柏十九……这年头不会有人真的这么用数字起名的。 他真名叫柏君谦，柏十九是他的外号（他自己说，这么取是因为十九看起来很难除掉），而在转化了之后，他被束缚着没办法回家找家人，他的父母以为他已经死了，心灰意冷之下，他连自己的本名都不愿意再提。 如果不是因为雪祁踩他踩得越来越重了，他才不想说出来！ 「大哥！大哥！别踩了我要唿吸不上来了，我没说谎真的没说谎，我身份证就在兜里呢你看……还没过期呢还可以接着用呢如果我爸妈还没给我开死亡证明的话呜呜……」 柏十九似乎一紧张就喜欢说一大堆废话。 姜明舸问：「那你这些歷史又是从哪里听来的？看样子，你认得别的『爱洛斯僕从』嘛。」 柏十九说：「从倪雯姐那里听来的，你认识她吧。」 姜明舸：「我怎么可能认识……嗯？等等，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姜明舸打开手机，网上一搜。 倪雯——新晋影视小花，00后，影、视、歌三栖艺人。 ——以极其艷丽的长相与极其冰冷的气质出名，被某着名导演称为「气质在圈里是独一份的」。 姜明舸：「…………」 姜明舸：「………………」 姜明舸：「？？？」 柏十九：「是咯，又不用睡觉而且脸还能保持不垮，能在圈里混到五十岁，而且还不用分红给她一毛钱，更不可能红了就要解约，得来的钱还全是白的不用洗——这才是吸血鬼奴隶的收益最大化用法……我们老闆是这么说的。」 第63页 姜明舸继续：「？？？」 这么与时俱进的么…… 她再翻一下倪雯的经纪公司简介——金荣娱乐股份有限公司，老闆：金荣。 姜明舸：「他就是持有者？」 她指了指手机上金荣的照片。 柏十九点了点头。 姜明舸又问：「可是，你们不是害怕太阳么？倪雯难道白天从来不上工？」 柏十九：「老闆有天狗血。」 天狗食日——天狗血天克太阳光。 姜明舸眯了眯眼：「所以，你是来给自己物色新主人的？」 柏十九点点头。 姜明舸冷笑：「你不老实，雪祁，加……」 柏十九赶紧打断她：「别加餐了！我说我说……其实……」 其实，他是个星探来着。 柏十九其实长得也很好，白净秀气，身材修长，虽然他被雪祁踩成了一张兔子饼，但是从他的五官就不难看出，他笑起来一定显得又羞涩、又纯情。 所以，金荣当时一闷棍打晕他，其实是为了制造一个不会累的爱豆偶像的。 不过……即使变成了吸血鬼，有了强大的学习能力，柏十九也没办法唱歌跳舞，死学学不会。 柏十九沉默了一下，说：「其实不是学不会。」 学会了，他就要上电视了，那样父母就会知道他还活着。 他不是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活着，他清楚倪雯身上发生的事情。 金荣获得了第一个爱洛斯僕从之后，就开始让他手下的那个僕从为他转化新的僕从，倪雯就是第一个受害者。 金荣本身是一家小经纪公司的老总，得到第一个爱洛斯僕从的时候，公司已经半死不活了，他是个赌性非常大的人，居然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来赚钱。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转化本身死亡率很高，毕竟转化相当于全身换血，身体素质不好……或者仅仅运气不够好，都会让人直接死在转化过程中。 所以，在获得倪雯之前，他其实已经间接杀死过好几个人了。 打破了「不能杀人」的底线，他的心逐渐变成了恶魔。 于是，在倪雯被培养出来时，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他让自己的第一个爱洛斯僕从去杀死了倪雯的父母，并且伪装成了野兽袭击的意外。 倪雯把自己的经歷含煳的告诉了柏十九，以此来警告，所以柏十九死撑着假装自己是个笨蛋，就为了不走到「投放市场」的那一步。 当然了，这年头，唱歌跳舞演戏全不会还可以大把吸金的艺人不是没有，相反还非常多呢……只不过，金荣把人转化为「爱洛斯僕从」，是打着要长长久久当摇钱树的目的的，并不是为了当三年一用的消耗品——这样太亏了。 所以，柏十九这一年多真的受了非常多的折磨。 但最后，他撑着了，金荣果然对他失去了耐心，转而让他承担「星探」的职责。 星探，就是挖掘长得非常漂亮、身体素质又好的年轻人。 长得不够好，没法大火。 身体素质不好，容易在转化的时候直接死掉。 姜明舸眯着眼睛，危险地说：「你看上了我们学校的人？」 柏十九：「哪有！我才刚开始当星探我都知道要去找艺术生……你们研究生看上去都是一副头髮很少的样子！当吸血鬼也治不了秃头的！」 姜明舸：「…………」 柏十九：「我是真的趁着空当来物色新主人啦……」 姜明舸：「你能感知到咒印的持有者？」 柏十九：「不能，可是我看到咒印了。」 姜明舸：「那是纹身，别看了。」 柏十九：「但你是的吧。」 姜明舸双手抱胸，十分傲娇：「嗯哼。」 柏十九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了有点羞涩的笑容，说：「好姐姐，你要我吧，我帮你把金荣的钱全都弄到手，好不好？」 姜明舸：「……哈？」 柏十九很知道自己该讨好谁：「你把他养的这么好，这么嚣张，你人一定不错，好姐姐，你要我吧！他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他不能做的我也都可以……啊疼疼疼……不要踩我，姐姐救我！」 姜明舸：「…………」 雪祁面无表情地盯着柏十九。 现在，他是真的起了强烈的杀心了。 第37章 37 *** 柏十九——大概还是因为年纪太小, 所以虽然懂得自己应该讨好谁，但是读氛围的能力却差了一点。 所以，当他趴在地上、仰着头冲着姜明舸露出讨好的笑容时, 雪祁面无表情地一脚踩住了他的后脑勺, 把他的头踩进泥土里。 姜明舸完全无视了雪祁的暴行, 并没有什么要谴责他的意思。 她双手抱胸，意味深长地说：「所以, 『爱洛斯僕从』的持有权是可以转移的？」 她没怎么和雪祁聊过这件事——因为让他回忆自己之前的那些持有者，等于是让他自揭伤疤, 她认为自己还没有急迫到要做那种事的时候。 但是, 关于咒印的流转问题, 他的确提过——他的上一个主人是本市的一个蛮有名的商人，叫傅骏生。那天暴雨夜的时候, 他吃掉的那个同类，当时与他同属傅骏生手下。 雪祁被姜明舸接收, 而那个倒霉的「前同事」, 好像是被傅骏生的纨绔儿子接收。 至于雪祁在傅骏生手下，都听从命令干了什么事情，她并不想知道，因为那是傅骏生的错误，而不是雪祁的错误。 第64页 傅骏生……姜明舸还真的见过，很多商人都很迷信, 姜芳寻女士和傅骏生是老相识, 姜明舸上初中的时候, 外婆带她去吃过傅骏生家里的喜宴——傅骏生的儿子结婚。 还握过手。 ……难道就因为那么久远之前的接触么？ 雪祁说, 咒印的传播有的时候是非常随机的。 现在，听柏十九讲了古, 姜明舸大概有点明白了。 「爱洛斯的诅咒」本身是为了诅咒元帅吉尔斯的血脉而产生的，那么，它对咒印持有的规则就绝不可能太严苛——严苛的规则一旦没有达成，又该如何呢？ 所以，咒印的持有和转移就处于一种相当随机的状态之中——只要能继续奴役这帮吸血鬼，奴隶主是谁又无所谓。 不过……听柏十九所言，似乎咒印的转移还大有细节可以深挖。 柏十九说：「那你先答应做我的新主人！」 姜明舸：「…………」 姜明舸：「加餐……」 柏十九立刻滑跪：「对不起我错了。」 雪祁颇有点遗憾似地冷笑了一声。 柏十九说：「只要把旧主的血抹在你的咒印上就好了。」 姜明舸挑眉：「就这么简单？」 柏十九：「啊……忘了说，旧主得死。」 姜明舸淡淡地说：「我有底线。」 她的底线是什么，不用说出来，想必两年之前还生活在正常人类社会中的柏十九能够明白。 柏十九笑了笑，露出了森白的獠牙。 他有点殷勤、又有点羞涩地说：「有我呢，还有倪雯姐姐。」 金荣杀死了倪雯的父母，倪雯不可能不恨。 她已经不是人，怪物没有法治，只有同态復仇。 而且，不管金荣是不行的。 如果今天，姜明舸碰到另外一个咒印的持有者，他和自己一样，就是正常的生活，不利用「爱洛斯僕从」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话，那么她一定不会起一丁点夺走咒印的念头的。 但是金荣不一样。 金荣的心已经堕落成了魔鬼，他做这些事情，是为了敛财。 敛财听起来不是什么很合格的大反派目标，但是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姜明舸势必要阻止他继续「造星」，那么，他们之间就有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有了无法调和的矛盾的时候该怎么做呢？ ……先下手为强咯。 姜明舸双手抱胸，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问：「我并不敢完全信任你。」 雪祁倏地抬眸，沉默地看着姜明舸。 柏十九也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说：「我能借你的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么？」 姜明舸眯了眯眼，说：「可以。」 她要拿出手机，雪祁伸手，把她的手摁住了。 「用我的。」他说，声音似乎有点涩然。 姜明舸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那让他起来吧。」 雪祁眯了眯眼，把脚移开了。 柏十九立刻就跳起来，捂着心口，余惊未了的样子。 姜明舸把雪祁的手机递给了他。 雪祁冷冷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姜明舸悄咪咪地凑近了他，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 雪祁没有扭回头看她，他的嘴唇抿了抿，沉默着没有说话。 柏十九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输入了一个电话号码，拨号，然后开公放。 忙音响起，三声之后，电话接通。 「喂，你好。」 疲惫的中年女声响起。 没有人回应，只有柏十九的唿吸在响。 电话对面也没有声音响起，沉默塞满了整个听筒，还有她的唿吸。 柏十九的唿吸声忽然开始发抖，又尽力去压制住他的情绪。 「……谦谦？」 柏十九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起来，他用力地挂断了电话，表情快要收不住一样，别开脸把手机还给了姜明舸。 手机屏幕又亮起来，刚刚那个电话号码居然又拨回来了。 柏十九的眼眶立刻又红了。 他没有接，开了静音功能，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才平復下去，说：「……如果我换个新主人，起码能回家一趟吧。」 不跟现在一样，吓得完全不敢和家人联繫。 姜明舸说：「我知道了。」 ——柏十九之所以要打那个电话，是为了取信于她。 柏十九的眼睛倏地亮起，有点殷切地看着姜明舸。 姜明舸说：「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看看，对了，十八岁是吧，那你高中毕业了……高考成绩多少啊？」 柏十九一呆：「……怎么问这个啊！」 姜明舸无情地说：「不记得了就加餐了。」 柏十九立刻低头：「高考538，普普通通过了一类线，学过小号，高中在管乐队当过小号手……劳驾，手机再用一下。」 姜明舸把手机递给他。 他老老实实地找了个公众号，上面有他们学校管乐队当时的宣传照，「柏君谦」就站在右手的第一位。 姜明舸一看，发布时间是三年前。 她递给雪祁检查，雪祁仔细看了一遍，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好，这下，疑虑基本可以打消。 姜明舸放走了柏十九，并和他含煳的约定了时间——柏十九还要回去找倪雯，互通有无。 第65页 *** 插曲由谈楚而起，又由柏十九而终，巧合之下，姜明舸居然真的摸到了一点与咒印相关的内幕。 放走柏十九之后，谈楚也没必要再盯梢了，他们就打算回家了。 地铁列车已经停了，她背着猫包，趴在雪祁背上，让雪祁带她回家。 他们和柏十九遭遇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十一点半了，双方又互相试探、说了很久的话，回到家都已经快一点了。 姜明舸迷迷煳煳，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地打，明明是雪祁带着她跑酷，但是她已经没有了兴奋的感觉，到家得时候，她都已经快睡着了。 雪祁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姜明舸：「唿……」 她的唿吸轻轻软软的。 他别回了头，背着她上了二楼，进了她的房间，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姜明舸半睡半醒的，感觉到雪祁正在摆弄她——先去开空调，然后返回来，半跪在地上，帮她换下鞋子，把两条腿也推上了床，拉过软乎乎的夏凉被，裹在她的身上。 姜明舸：「雪祁……」 雪祁抬眸：「嗯？」 姜明舸：「想吃冰激凌……」 雪祁伸手，用拇指轻轻揉过她的额角，帮她整理了一下额边的碎发：「明天。」 姜明舸：「不要嘛……」 雪祁没动，他知道姜明舸在说傻话，她现在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根本做坐不起来，吃什么冰激凌呢？ 但是，他也没有走掉。 他坐在了姜明舸的床沿上，在黑暗之中看着她。 他已经摘下了她送的那副眼镜，于是，一种猩红色的暗光在黑暗之中，有如余火的火星，似乎随着他的唿吸在一亮一暗，他的瞳孔因为要在夜晚捕捉更多的光线，而从线状开始，慢慢地扩散了。 他一动不动地垂眸看着她。 突然之间，他就发现了很多她身上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妥帖。 于是，雪祁又微微俯下身去，解开了她的头髮，小心地歇下了她的耳钉。 姜明舸迷迷煳煳：「雪祁，好热……」 雪祁哑声说：「空调开了，一会儿就好了。」 姜明舸说：「不要，雪祁来贴贴嘛……」 就像那天晚上在游乐场里那样子。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沙哑地说：「你现在躺着，我没法抱你。」 姜明舸这个时候思维倒是蛮敏捷的，翻了半个身，嘟嘟囔囔：「来躺一会儿嘛。」 声音娇嘟嘟的。 雪祁的喉结一滚。 他忽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等到空调凉起来，我就走。」 姜明舸：「好~~~」 他躺在了她的身边，僵硬的却像一块真正的石头。 姜明舸懒洋洋地翻了半个身，钻进他怀里。 雪祁的身躯顿时变得更硬，浑身的肌肉都在此刻收紧了，好像连自己的两只胳膊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放置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胳膊才拥住了她，轻轻、轻轻地把她收入怀中。 姜明舸的唿吸轻而匀称，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张了张口，沉默了好久，才说：「不要他，好不好。」 姜明舸好像真的睡着了，她一进了雪祁的怀抱，就很安心、很舒服地放任自己的思维散掉了。 雪祁的胸膛忽然剧烈地起伏了两下，自言自语似得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拿到，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第38章 38 *** 姜明舸在他怀里, 轻轻地扭动了一下。 雪祁过于高大，姜明舸缩在他怀里，就显得十分娇小, 她的头就贴在他的胸膛上, 这样轻轻一动, 一缕头髮轻轻擦过他的心口，带起了一点细不可闻的瘙痒。 但这却让他的唿吸声突然变得痛苦了几分。 ……明明是这样细微的感觉。 可是, 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原本就敏感的五感似乎被无限放大, 让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都变成了一种甜蜜的折磨, 让他好似在熬刑一样，苦不堪言, 却又舌根发麻。 比如说此刻。 他用双臂拥抱她。 她用甜味裹住他，紧紧地裹着, 像是生出了几十条触手一样, 裹着他的腰、抚摸他的腿、扼住他的喉，令他产生了强烈的反应和欲望，久久无法消去。 这并不是简单的食慾。 想要被她抚摸……这不能归结于食慾。 她的髮丝在他心口上瘙过，带起的那种痒意，好像丝丝缕缕地在入侵他的皮肉、他的心口，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冲动, 想要让她用自己的手, 慢慢地去揉他的心口, 把那些浓烈的、不甘的情绪全都揉出来。 他很不高兴。 柏十九出现的时候, 他就开始不高兴了。 柏十九胆敢在他面前向姜明舸自荐，这就令他更不高兴。 ……他当时真的已经想好了怎么样把他弄死了。 雪祁并不是什么善茬。 别看他在姜明舸面前表现的又温柔又细心, 把她的生活完全接管起来，就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管家一样——她就是他的豪门。 但是，他的本性决不能称得上是很好。 即使他的本性真的很好，但经过两百多年的驯化与服从，他其实非常习惯于用极端的方法去解决问题。 第66页 比如说他报復那个米商。 比如说他杀死和自己无冤无仇的同类。 再多弄死一个柏十九，他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其实，他已经很克制了。 他自从到了姜明舸这里之后，虽然嘴上什么话都没有说过，但是他一直都不想让她发现他的真面目。 杀死同类的那一天，他被她看到了。 那时候，他的确感受到了一种深入骨髓般的寒冷，就像很多年之前，他从人类变成怪物的那一天，血几乎流干时的感觉。 但她没有怪他。 所以，他在心里，默默地把她的底线往低压了一步——他最好不要伤害人类，但是，杀死怪物是可以的。 今天，他却又看到了姜明舸的另一面，所以，他把她的底线又往下压了一步——对她来说，善恶最重要，反而是什么公力救济、私力救济的区分不是很重要。 如果她想接受金荣的产业和财产……他可以去做，完全不需要什么柏十九。 他不想让她有别的僕从。 ……非常不想，非常排斥。 或许，他已经的确把这里当成是家了，也的确对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占有欲。 他不希望别人和她也有这样的关系。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即使他心里再不平衡、再嫉妒，他都连一句话都没对她说过，或许，他仍然极不习惯表达自己的内心，这会让他产生一种赤条条的耻辱感觉。 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他才能自言自语地这样说道。 姜明舸的侧脸在他心口上蹭了蹭，亲昵的像只小猫。 雪祁在这时候又感觉到一种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一样的快感，他垂下眸，看着自己怀里那颗有点毛茸茸的脑袋。 空调的制冷效率是很快的，现在，冷气已经充满了这间屋子。 他应该走了。 但他没动，似乎已经忘掉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姜明舸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侧腰上。 雪祁侧腰的肌肉忽然紧缩，反应来的又快又激烈，好像有点抽痛，但随即又被她的手抚平。 她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搭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让他觉得有点不满足。 右侧腰，正好是前一阵子，他取了她的血之后，因为过于愧疚而用秘银匕首划出伤痕的地方，那时候，姜明舸撩起了他的衣服下摆，用自己的手摸摸他伤痕周围的皮肤。 那时候，他们亲密的有点令他害怕。 之后，她就再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了。 但是……雪祁的身体却记住了那样的感觉，这其实令他更加烦躁。 此时此刻，他就忽然回想了那种感觉，腰侧本身就是很敏感的地方，她的手带来的刺激顺着皮肉往上，也顺着肌骨往下，令他……羞耻。 雪祁没动，他的唿吸声听起来有点痛苦，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姜明舸的手隔着衣服，捏了捏他的侧腰。 雪祁沙哑地说：「你装睡。」 姜明舸「呜」的一声，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说：「如果我不装睡的话，雪祁都不肯跟我说话的。」 不肯和她说真话。 明明她那时候已经觉得他十分震惊了。 柏十九当着雪祁的面做出宣言「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雪祁只有杀心，却并不疑有他，根本想都没想过她会接收新住民。 雪祁是很信任她的。 他对这里感到安心，也对她感到安心，所以没有想过她会考虑这件事。 但是，她居然真的考虑了。 或许是因为咒印的连接，或许是因为她就是很沉迷雪祁，所以对他身上发生的变化很是敏锐。 在她开始考虑柏十九是不是在说谎的时候，就说明她在认真地开始评估要不要收下他了。 当时，雪祁倏地看她，似乎有点茫然，好像在说：我做的不好么？ 然后，他的双眸又立刻垂下去了，没有在看她，没有拒绝、没有发言，嘴唇紧紧地抿住。 但直到他们一起回到家，他都连一个字都没说过。 他只是做了一些……反常的事情。 比如，他平时不会在她的房间里多停留的，即使他们已经在夏夜的游乐场中拥抱过了。 是因为拥抱也是欲盖弥彰的拥抱吧。 她用了一个自己很热的名头要求他来抱她，而他同意了。 谁都知道，姜明舸要雪祁抱她是因为她想要被抱住，而雪祁同意，也是因为他渴望抱她……和热不热的，根本就没有关系。 但他似乎很容易感到羞耻，所以需要欲盖弥彰的理由。 而且，他似乎有自己的顾虑。 有的时候，姜明舸会觉得他非常别扭，明明占有欲那么强烈，喜欢把她的事情全部接管起来，事无巨细地照顾她，但是又什么都不肯说，好像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是非常正常的，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一样。 是因为……他害怕自己再咬一次她么？ 其实那也没什么，他其实没有那么容易失去理智，而且，即使是他真的完全被诱惑控制的时候，表现的也完全不可怕，甚至还有一点可爱。 但他自己似乎很纠结这件事。 姜明舸其实也很享受这种隔着一层纱的感觉，有种温温吞吞的刺激感，但是，如果能打破的话，那就更好了。 第67页 今天，她表现出想要接纳柏十九，却也不是要为了刺激雪祁……的确是因为她觉得金荣是个很大的祸害，亟待解决而已。 可是……没想到雪祁的反应这样的强烈。 他以前都不怎么进她的房间的，好像她的房间是什么盘丝洞一样，但是今天，他不仅把她送回了房间，不仅乖乖地躺下陪她睡觉，还赖着不肯走耶！ 姜明舸：捧脸.jpg 好喜欢！ 好兴奋！ 雪祁好傲娇哦……真的很像大猫猫。 当然不是她家的大猫猫……猫儿龙的个性感觉更像一条狗…… 姜明舸蹭了蹭他，轻轻问：「雪祁不高兴么？因为柏十九的事情？」 雪祁沉默了一下，硬邦邦地说：「没有。」 姜明舸悄悄咪咪地伸出手，又在他腰侧拧了一下，小小声说：「骗人，你刚才明明说，我要什么都帮我拿到手，不用别人的。」 雪祁的嘴唇又抿了起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沙哑地说：「……你装睡骗我。」 姜明舸「噌」的一下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说：「不装睡怎么能听见雪祁说真心话呢……雪祁真讨厌，都不肯理我的。」 雪祁：「…………」 雪祁：「……我什么时候不肯理你。」 姜明舸：「不管，你就告诉我，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我要什么都肯帮我做。」 雪祁冷冷地说：「我比他好。」 姜明舸歪歪头：「嗯？」 雪祁一板一眼地说：「他太年轻，不知道怎么做坏事，你想要金荣的身家，我可以做的更好，他没用。」 姜明舸笑了：「谁说我想要金荣的身家？」 雪祁又说：「你觉得他那个人有大问题，想弄死他，我也可以做的更好，保证没有任何人能发现。」 姜明舸不想在这时候提起金荣——主要是那傢伙长得实在很丑，还有一种常年熬夜不睡觉才能搞出来的超萎靡气息，明明网上写着他才四十多，但实际看起来连皮都松弛得往下掉。 她猜测这可能是多次使用咒印的后遗症。 姜明舸说：「不提他了嘛，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雪祁。」 雪祁眯了眯眼，声音有点低沉：「你说。」 姜明舸抿了抿嘴，整个人都扒在了雪祁身上，故作轻松、实则紧张地说：「我要雪祁亲亲我，答应不答应啊？」 第39章 39 *** 姜明舸已经做好了雪祁会拒绝她的准备。 毕竟, 他是一个非常害羞的人。 见过他外表的人，大概很难把他和「害羞」两个字联繫在一起吧。 苍白精壮、头髮漆长，高高的扎成马尾束在身后, 衣服对他来说好像是一种束缚, 他的肌肉在衣服之下, 每时每刻都在涌动着可怕的生命力，而他的表情…… 他的表情, 却好像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 这样一个冷漠的人，只想让人远离。 但他其实非常害羞。 姜明舸喜欢这样抓着他玩, 是否也有这个原因呢？ 明明看上去这么冷漠, 其实心底里却是个热情的人, 明明本身这样热情，却又无时无刻不再散发着冰雪的味道。 她搂住雪祁的脖子, 双手看着好像很放松的样子……唯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舌尖有点发麻, 心跳也在加速。 雪祁的瞳孔有一瞬间因为惊讶而扩张, 而下一个瞬间，又骤然紧缩，兽瞳在黑夜里亮着幽微的猩红，紧紧地、死死地盯着她，他当然已经摘下了眼镜，所以那双眼睛并没有那么容易传递情感。 所以, 姜明舸就真的产生了一种被兽类盯住的错觉。 他的身体也在这一瞬间僵硬了, 姜明舸和他拥抱在一起, 于是, 她的皮肤就感知到一点微妙的紧张，与一点微妙的蓄势待发。 ——他果然是喜欢的吧。 ——他果然是喜欢自己提出这种要求的吧。 而且, 他果然是想要吻她的吧。 但是，他大概还是会拒绝她的。 姜明舸如此想到。 她已经想到了他会忽然别开眼睛，好像无法面对她似得，然后再用他那种非常糟糕的转移话题技巧让她早点睡觉，最后，像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逃出她的房间。 这就是雪祁的一贯做法……嗯，也很可爱呢。 因为雪祁真的很可爱，所以她就经常都想要这样子吓一吓雪祁。 而且他的拒绝显然也并不真心。 当你确认一个人绝不会离开你的时候，他的拒绝、他的抵抗反应……都好像成为了一种令人趣味盎然的游戏，姜明舸乐此不疲地游戏着，即使暂时被推开，也绝不会生气。 ……她似乎越来越觉得咒印是个好东西了，虽然她没用过，但是，咒印的确帮助了她很多，不是么？ 雪祁暗沉沉地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 姜明舸眨了眨眼睛。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雪祁已经俯下了身子，用力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姜明舸：「！！」 姜明舸陡然睁大了双眼，双手不自觉地发紧，紧紧地勾着雪祁的后脖颈。 有什么冰凉而又柔软的东西，贴在了她的嘴唇上。 雪祁……吻了她。 雪祁居然吻了她！ 她有点不可置信，而对方依然冷冰冰的，那句「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好像将他自己完全置于取乐工具的位置上，只要她能为此感到快乐，那他什么都会做……好像他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块无悲无喜的石头一样，有什么的感受，完全不重要。 第68页 好狡猾的人！ ……明明他自己也想的要命！ 姜明舸有点不受控制地在雪祁的怀里颤抖起来……而这个狡猾的男人呢？他在这时候突然又稳如磐石了，在下定决心做一件事之后，他浑身所有的犹疑与软弱全都消失了，变得好像是一个暴君。 姜明舸闭上了眼睛。 ……然后，雪祁的嘴唇又离开了她。 浅浅的，像是蜻蜓点水，点过之后，只留下了一点微妙的触感，他就随之离开了。 姜明舸：「…………」 姜明舸：「………………」 姜明舸只好又睁开了眼睛，严肃地与雪祁对视。 雪祁……雪祁别开了眼睛，仔细一看，他的耳后似乎又有点发红了。 姜明舸：「…………」 姜明舸：「………………」 谁准你在这时候害羞的啊啊啊！！！ 可恶的傢伙，一开始装的那么铁石心肠，简直让姜明舸觉得他要做点什么，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变回那个害羞的、不肯直视她的雪祁了。 但是！现在和刚才已经不一样了！ 他已经亲过姜明舸了。 如果他在还没亲的时候逃走，姜明舸就会暂时放过他，等下一次再发起冲锋的号角。 可是他已经亲过了，那就由不得他继续害羞下去了！姜明舸才不会放过他呢！ 姜明舸不高兴地说：「你没有亲过别人么？」 雪祁浑身都好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酥麻感觉中。 他刚才亲了姜明舸之后，就只觉得自己在发热。 真奇怪，冰冷的吸血鬼也会身体发热么？他在感到自己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往外吞吐着蒸热的气时，整个人是变得更热了一些还是更冷了一些呢？ 他的脑子里这样乱糟糟的想到。 ……这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吧，他太过于兴奋，又太过于害羞，以至于强行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宁愿去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愿意想一想下一步要怎么做。 但是，他的注意力却又这样脆弱的紧绷着，像是一根弦一样，拨弄琴弦的，正是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的感知非常的敏锐，不知道是在享受、还是在忍受着她与他相贴的皮肤的细微磨蹭。 听到她十分不满的话语之后，雪祁难得怔了一怔，才不明就里地开口：「……没有。」 声音嘶哑得要命。 姜明舸：「…………」 这样的声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干了什么好事呢，结果倒好，只是这样蜻蜓点水的一吻，就让他这样的激动。 雪祁……好纯情啊。 姜明舸觉得自己像是诱拐纯情男高的怪姐姐。 可是，雪祁也不是纯情男高。 他活的时间比她多多了，他见过这人世间更多的黑暗面、也曾用自己的身体与内心记住了这些黑暗面，他原本应该要被完全染成黑色的，可是、可是—— 他却拥有一颗纯白的心。 一颗又害羞、又生涩的心。 好矛盾哦…… 姜明舸被这种矛盾感刺激的浑身一阵一阵的发麻，连眼角也不受控制的发红，有点湿漉漉地看着他，居然看起来还有点可怜的样子。 雪祁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抱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不确定地伸出了手指，轻轻地帮她擦掉了眼角沁出的那一点眼泪。 「……对不起。」 他沙哑的说。 她是被他吓到了吧。 ……她这个人是这样的，永远都活力四射的，玩弄他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小猫伸出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对着路过的小虫子一顿扒拉，不扒拉到死不放手。 但是，她也同样不清楚他到底有多想要她。 她不知道，所以她就可以很随便地玩……他可以确定，在她说出要他亲吻她的要求的时候，一定以为他会拒绝。 他会别开她的目光，僵硬地逃走，又会在第二天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为她准备好早上的早餐。 盯着她狡黠而滚圆的眼睛时，他就知道她是这样预设的。 老实说……预设的并没有错。 他听见这要求之后，果真十分惊讶，惊讶过后，激动与恐惧像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一样同时涌起，让他想要摁住她不让她逃跑，也让他想要跳起来自己先跑。 可是——可是，他的心里立刻又涌起了一股暴虐的冲动。 如果不按照她心中所想的一样做事呢？ 如果真的亲吻了她，她是会害怕？还是会开心呢？ 雪祁冷静又冲动，选取了一点微小的报復手段，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对待了她，终于令她的眼眶红红的，好像哭了一样。 可是……雪祁却没有感觉到报復的快乐。 同往常一样的，只要她露出了稍微一点不对劲的样子，他就不知所措了起来，同时心里涌起了一阵愧疚的感觉，认为自己不应该这样对待她。 他的确是第一次亲吻别人……是不是，弄的她很不舒服？ 雪祁有点不知所措地道歉了。 姜明舸嘟嘟囔囔：「果然……」 果然如此，不然的话，大晚上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拥抱着躺在一张小床上……结果就这么就算亲亲贴贴过了么？根本不能够的！ 雪祁！你可是活了二百多岁的老妖怪啊，怎么可以一点经验都没有呢！ 第69页 明明男人活了三十年就会开始觉得自己可以指点一切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呢！ 但是……算了……这么清新可人的雪祁还是不要被污染的好。 她要好好教导雪祁！ 姜明舸：握拳.jpg 姜明舸抬起头来，看着雪祁略显茫然的脸，舔了舔嘴唇，总觉得那种冰雪的味道还残留在自己的嘴唇上，这令她有点快乐地眯了眯眼。 姜明舸说：「不准道歉！」 雪祁：「…………」 雪祁的双眼暗沉沉的，语气却有点涩然：「……我让你不舒服。」 姜明舸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小声说：「哪有……我舒服得很，就是有点……」 她的声音充满暗示性地低了下去，浑沦过去了几个字，大约这是故意的，连雪祁这样的好听觉都没听清楚。 雪祁凑近了她，说：「嗯？什么？」 姜明舸说：「就是有点不够舒服呀……」 她如此这般地说到，扬起了头，主动吻住了雪祁。 第40章 40 *** 雪祁的瞳孔在瞬间缩紧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 他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下一个瞬间，他就完全被那种柔软、温暖而甜蜜的触感与气息所俘获了。 好……奇妙。 刚刚的那个吻，那个由他自己所主导的、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其实他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因为他太紧张了。 他只是突然想要报復她一下, 看看事情如果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后, 她会露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但他同时也不想吓到她——其实姜明舸本身是那种很皮实的女孩子，胆子大、好奇心强、身体健康到随时随地想要上蹿下跳。但是雪祁就是很不理性的把她当成了个玻璃做的漂亮姑娘……是他的玻璃姑娘。 所以, 他总是很小心、很珍惜的对待她。 她玩弄他的时候，他总是忍耐。 他想要小小的报復她一下的时候, 却这样紧张, 生怕他们之间再出现什么无法弥合的误会, 所以，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在进行的时候, 他的注意力其实根本就没有放在触感上。 他在注意她的反应。 现在……他却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唇齿之间的触感上，好像第一次亲吻。 好……奇妙。 她搂住了他的脖颈。 好……奇妙。 她尝起来像蔷薇花瓣。 好……奇妙。 他在唿吸着她的唿吸, 颤抖着她的颤抖。 这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亲密举动, 在此之前，他不理解人类为什么会热衷于用这样唇齿相依的举动来表达亲密。 他曾经也不理解拥抱，但直到抱了她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病了，换上了一种名为皮肤飢渴症的绝症，只有与她的皮肤紧紧贴合的时候, 才会感到满足。 此时此刻, 他也已理解了亲吻的妙处。 她在啜饮—— 啜饮他的唿吸, 他的颤抖和他兴奋的血液。 她在舔舐—— 舔舐他的伤口, 他的牙齿和他湿漉漉的心灵。 她所经过的，正是那一种怦怦然的生命, 而她要撕碎的，也正是那怦怦然的生命。1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活吞了一条温暖的小蛇。 她是不是咬了他一口呢？是不是用自己的毒液注入了他的身躯呢？否则，他为什么会感觉到自己的舌根在如此强烈的发麻呢？ 雪祁的瞳孔似乎都已因为这过于强烈的刺激而扩散，变换出了一种仿佛坏掉了一样的神情。 姜明舸委屈巴巴，百忙之中还抽出空来，伸出了自己的手，恶狠狠地冲着他的腰侧用力一拧。 她咬着对方的下唇，含含煳煳、气急败坏地控诉：「你怎么可以不理我！」 委屈得好像连眼泪都要滚下来了。 雪祁骤然惊醒，从这他无力掌控的恐怖酥麻之中清醒过来，姜明舸黏着他—— 她黏着他。 虽然说，姜明舸并不认同女孩子要在交往中保持矜持的这种社交规则，但是……她都主动吻他了，可是他却像块石头一样，完全宕机了！ 姜明舸：！！！ 怎么可以这样啊！！！ 姜明舸也是不容人拒绝的女孩子啊，这种时候要是被拒绝，那该有多么的让人难过羞耻啊？她的脸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红，眼角也不由自主地红了，沁出了一点羞愤的眼泪来，愈发努力又兇狠地对待雪祁。 她黏着他，用自己的手和脚黏着他，她的双手紧紧地抱着雪祁，一条腿也蹬上来了，发誓要把自己变成一只八爪鱼，非得把他缠死不可。 雪祁的身上是很冷的，他苍白的皮肤透出玉质的颜色，好像结了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 姜明舸的大腿立刻就感到针扎一样的冷感。 ……她更委屈了。 她委屈地拧着他，伸手去捶打他，主要的攻击武器嘴巴也不停下来，一边气急败坏地骂着这块冷硬的石头，一边试图撬开他，从裂口处把他完全征服—— 雪祁忽然动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恢復了战斗力，而当他回復战斗力的时候，这场短兵相接的决战就分出了胜负。 姜明舸的身体素质是很好的——在人类的群体中是这样的。 但是，雪祁比她高出二十公分，他的身体冷如磐石、也硬如磐石，如果吸血鬼去参加体检的话，他们的肌肉密度一定会令所有的医生和科学家惊奇！ 第70页 而雪祁是这其中的佼佼者，他的身体像古希腊雕塑一样完美。 雪祁暴起的一瞬间，就无情地镇压了姜明舸所有的踢打拧摔，然后，姜明舸的眼睛就突然睁大了。 她忽然说不出话来了，连含含煳煳的声音也无法发出，像是被堵上了什么铁胡桃一样，连眼泪都顺着眼角留了下来，打湿了她的耳根，没入了她的髮丝之中，只留下了一条湿润的泪痕。 她的双手正紧紧抱着雪祁，攀在了他的嵴背之上。 过了三分钟，她的脸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得很可爱。 过了五分钟，她的脖颈上有蔓延的晚霞。 过了十分钟，她好像连指尖都是红色的，这时候她漂亮的手指就不像是笋尖了。 姜明舸积蓄起了力量，用膝盖用力地撞了雪祁一下。 雪祁根本就没反应，他有点沉迷了。 姜明舸：「…………」 姜明舸：qaq 放开我呀！！！要被亲死了！！！啊！！我要成为新世纪第一个被亲死的人了么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姜明舸在心里吶喊，开始后悔自己招惹了这样难搞的雪祁。 纯情吸血鬼最难搞了！！！ 她一边流眼泪，一边沉迷与和雪祁亲亲贴贴，一边还在心里大骂雪祁白活了两百多年。 十五分钟，终于唿吸顺畅了。 姜明舸：「唿……唿……唿……！」 姜明舸像是刚跑完一千五百米一样，惊魂未定地大力唿吸，整个人瘫在雪祁怀里，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只手扶在自己的胸口上。 ……和他亲吻就好像一口气吃了十个薄荷糖一样，凉到连唿吸都疼了。 雪祁却不知道看起来比她好多少倍，他眯着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她的味道留在了他的嘴唇上。 好甜。 于是乎，雪祁也终于体会到了一种非常奇妙的自我虐待的感觉，他的犬齿獠牙三过而不入，没有划开她的嘴唇，也没有尝到她的一滴血，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记住在了这里，能够清楚地感知到潺潺流动和鲜血……和她温暖甜蜜的唿吸。 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但是，另一种满足感却油然生出，这种满足感来自于姜明舸的反应本身，他看到她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了她流下了泪水，也看到了她浑身都红得像是从锅里被捞出来的虾子。 他果然是个坏蛋，会从她的反馈中获得最纯粹的快乐。 很罕见的，雪祁并没有为此来责备自己，因为他战胜了那种对血的渴望，从今天开始，他已经明白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食慾，不会再担心自己会因为失控而伤害到她了。 ……天知道，他到底做了多少噩梦，梦到自己把她压倒，用獠牙嵌入她的脖颈。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他不会，所以他很高兴，连同那种自虐般的克制，也好像成为了另外一种游戏。 雪祁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甜味被舌头捲入口中，他眯起了眼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盯住了姜明舸的嘴唇。 她的嘴唇看起来红艷艷的。 雪祁的喉结又不太清白地滚动了一下。 姜明舸：「！！！」 姜明舸反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十分警惕地盯着雪祁。 雪祁：「…………」 雪祁迟疑地说：「……你不喜欢么？」 姜明舸：「…………」 这让她怎么回答好呢！ 喜欢，那是肯定喜欢的，现在她感觉自己的心里都在不停地冒泡泡，快乐地想在床上打滚。 雪祁是这么喜欢她的呢…… 她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雪祁对她的沉迷姿态，他那么专注、那么认真地吻她，又几乎是在瞬间就陷入了那种美妙的感觉之中，不肯从中走出……就是比较考验肺活量。 唔……雪祁的肺活量看起来也比人类要强大很多，真可恶。 姜明舸在心里骂了他一句，但表情却显得美滋滋的，自己很喜欢、很沉迷的男人也同样的沉迷于自己，几乎无条件的服从她所有的要求，这令她飘飘然起来，如果她也长着一条尾巴的话，此刻一定翘得高高的。 不过，亲吻雪祁是有代价的呢……哪有人受得了一次吃十颗薄荷糖啊！ 这薄荷糖还会攻击她！ 姜明舸沉默。 雪祁也沉默着。 在这种沉默之中，他的神情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他正处于兴奋与高兴之中，现在……现在他看起来有点不安了，那种茫然的、不知所措的感觉又充满了他的全身，令他看起来有点迷人的焦虑。 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姜明舸轻轻地拧了一下腰，好像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一样。 雪祁垂头看着她，神情复杂，又有点想要逃避开了。 姜明舸又把头缩进了他怀里，伸手抱住了他，雪祁回以同样的拥抱。 姜明舸悄悄地说：「雪祁真的好会学习哦。」 雪祁垂下头，说：「嗯？」 姜明舸的脸红红的，忍笑说道：「一下子就学会怎么亲了……那，那学其他的应该也很快吧。」 但是会不会很凉啊？ 她有点严肃地想到。 第41章 41 *** 雪祁垂着眸, 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就像是某种大型掠食动物，正在极其认真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第71页 他开了口, 声音像是被浸湿了一样, 又低、又哑, 令姜明舸的嵴椎从下至上，好像被揉过了一样, 蹿起了一阵细微的酥麻适感。 雪祁问：「……学什么其他的？」 姜明舸：「…………」 她的脸依然很红，眼睛却狐疑地眯起来, 充满挑剔、上下打量着, 似乎要用自己的火眼金睛来好好审判审判他, 看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究竟清不清白呢？ 他的神色如常, 看起来略显冷淡。 姜明舸很喜欢他这种表情，尤为喜欢他一面带着冷淡的表情, 一面却又显得很热情的样子。 或许……这种表情正是雪祁的面具吧。 他在面对虐待与折磨的时候, 一定总是带着这幅表情，冷淡的、漠不关心的、冷如磐石的。 这已经是他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以至于……与他的本性融为了一体，再也没有面具与本我之间的区别。 所以，在面对另外一种残酷的肉刑的时候，他也一样会带着这样漠不关心的表情, 被她撩拨到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在打颤。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越是露出这种冷淡的表情, 越是让人想要把这种表情打破。 比方说现在, 姜明舸就有点抑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她的腰细微地拧了拧, 被雪祁发觉，伸手一摁, 摁住了她。 姜明舸：「摁我做什么？伸个懒腰也要你管么？」 雪祁：「…………」 雪祁莫名其妙地被她骂了一通，抿起了嘴唇，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的意思在里面，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生气。 姜明舸继续细品。 其实也不用细品，因为他的确已经兴奋起来了，在姜明舸那严苛而洞察一切的目光之下，他浑身的每一寸都像是石头一样坚硬。 好容易兴奋呢，雪祁。 雪祁是个坏傢伙，看上去那么冷淡、那么心如铁石的样子，却只是亲一下就能兴奋成这样。 姜明舸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现在的时间毫无疑问已经很晚了，从学校回家的那一会儿，她的确已经困到不行，哈欠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可是现在，怀里抱着她的雪祁大玩具的时候，好奇心与使坏的心眼却一股脑儿地往上涌，令她兴奋地双眼都发亮了，只想顺着这颗漂亮的冰雪糖果一路啃过去，看看里面究竟会流出什么样的夹心馅料。 姜明舸笑了起来，磨磨蹭蹭、充满暗示性地说：「雪祁不知道要学什么么？」 雪祁的胸膛忽然又剧烈地起伏了起来，姜明舸就趴在他的胸膛上，感觉像是海浪在甜蜜的波动。 她伸手，戳戳他的胸膛。 雪祁伸手，把她的手抓住，收入他自己的手掌心里。 这个举动……从前他大概是不会做的。 从前，他的动作都是极有分寸的，即使姜明舸想要，也只能暗示性的、磨磨蹭蹭的、顾左右而言他的实现自己的目的。 现在，雪祁变得更主动了。 似乎……刚才的那个吻改变了许多，包括他们之间的关系。 雪祁说：「你要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虽然他还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从属工具的位置上——这让姜明舸觉得他的心态非常有趣，值得探索一番。 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么？说实话，他身上总是有一种很美妙的负罪感，在她面前总是表现的像是一个生来就有原罪的人。 不过，姜明舸总觉得，此时此刻，他说这样的话，似乎不是因为以上的这个原因，她总觉得，雪祁对她所暗示的事情已经明了。 于是，她立刻就回应道：「那我现在教你！」 雪祁……雪祁僵住了。 姜明舸慢慢、慢慢地舔了舔嘴唇。 雪祁僵得更厉害了。 姜明舸凑过去，在他脖颈侧啄了一下，还模仿啄木鸟的声音，发出了「哒」的一声，以此来调侃雪祁是块木头。 木头的脖颈侧霎时就红透了。 ……他果然知道姜明舸要「教」他什么了。 姜明舸嘲笑他：「呵！男人！」 雪祁：「…………」 雪祁的喉头可疑地动了动，然后慢慢、慢慢地放开了她。 姜明舸似笑非笑：「嗯？」 雪祁声音嘶哑：「……早点睡。」 然后，雪祁落荒而逃了……还不忘帮姜明舸关上了门。 姜明舸：「…………」 姜明舸：「………………」 姜明舸捂着肚子，忽然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翻滚了足足两圈才停下来。 停下来之后，姜明舸侧躺着，蜷在被子里，伸手抓了一个抱枕放在怀里rua来rua去，忍不住偷笑起来。 好吧，本来以为他会在她提出「亲亲我」的要求之后就落荒而逃，没想到他居然突然支棱了一下。 结果，虽然支棱了一下，但没有完全支棱，该出现的预定场面最后还是出现了……雪祁，不行呀，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这样也很好，糖果就是要慢慢舔、慢慢吃才好吃嘛，她还期待着下一回更进一步呢。 这一次就先放过他好啦！ 姜明舸如此想到，十分满足地舔舔嘴唇，抱着抱枕睡着了，在梦里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卧室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了，一条奇妙的黑影从门的缝隙之中钻进来，随即抬起一只后爪，灵活且熟稔地把门重新关上，自己慢悠悠地找到自己的窝，盘起来准备睡觉。 第72页 姜明舸：「嘿嘿……哈哈……」 猫儿龙：「……？？」 盘起来的猫儿龙抬起了上半身，观察着床上的姜姜。 姜明舸：「嘻……」 猫儿龙：「…………」 原来是姜姜在傻笑。 猫儿龙不感兴趣地把头缩回去，重新盘起来，两只前爪好好地趴在地上，安安心心地睡觉了。 *** 另一面，雪祁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态说睡就睡了……而且他本身就是夜行生物，晚上不睡觉的！ 他当然知道姜明舸在暗示什么的。 她的腰在轻轻拧动的时候，就带动着他的身体也自下而上的蹿起了一种奇异的快乐，细微但不容忽视；她的吻落在他的脖颈上时，那种酥麻的感觉让他体会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被侵犯感。 他这个人……似乎一直以来，都给自己划定了安全的界限。 在过去，他极其厌恶别人触碰他的身体，一下也不行，他不习惯和别人走的很近，不喜欢别人和他突破安全距离。 他觉得厌恶。 其实，过去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很极端的事情，令他产生这样极端的情绪，他只是单纯的……没有过。 童年已经过去太久，连记忆都已经模煳，只留下了几个依稀的片段供他回忆，在他的回忆可以连成片的年纪里，他就是独自一人的，从未与别人有过亲密的关系。 他曾无法想像与别人手贴手、心贴心，皮肤与皮肤相贴的感觉。 ……这令他觉得被侵犯。 但现在，他已经尝到了这样的感觉，或许他很早开始，就期待着姜明舸用自己的那双手一寸一寸地揉过他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停下来适应适应。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如果不是柏十九突然出现，给了他极大的危机感，恐怕他今天也不会冲动地去吻她。 亲吻的感觉也太好太好，美妙到令他沉迷。 他依然觉得自己应该停下来适应适应。 他好像天生就是很慢热的人，社交的安全距离被打破之后，他必须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完全接纳、适应，否则的话，每一次的亲吻都会让他过于兴奋、过于毛骨悚然。 但她似乎还想要更近一步…… 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呢？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雪祁只是没有经验，他不是傻，他也见过在别人身上发生的这种事。 那时候，他只觉得那是两条肉虫在蠕动，他漠不关心……甚至还有点噁心。 但现在……他真的对姜明舸的身体产生了更深的好奇。 想看她的小吊带，想看她的小吊带从肩部滑落下来的弧度，还有她的锁骨——有的时候，他会觉得那很像是一汪小小的池塘，在夜色下盛满了月光，银灿灿的一汪水，等待他去啜饮。 还有……有的时候，他会幻想自己在她大腿上取血，最开始他以为这是食慾，现在却发现并不是，而是一种食慾与爱欲混合起来的、极其微妙、又略显暴戾的情绪。 他想蜕下她——她也是这样想的吧？ 人类的身体之美从未被他放在心上过，但是他的好奇心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令他辗转反侧，鼻尖上沁出汗水，焦灼但又甜蜜、疲惫却又兴奋。 他想，但是又因为暂时无法承受那么多而跑开了。 她……会不会生气呢？ 明明他已经将她抱在怀里了，却又推开她，自己落荒而逃了。 姜明舸是非常骄傲的女孩子……她会不会因此而生气呢？ 雪祁突然这样想到，甚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重新回到她的房间里，对她说——那就教我吧，现在就来。 但他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他想：明天早上，该做点什么好吃的来投餵她好呢？ 第42章 42 *** 第二天早晨, 姜明舸起床的时候，雪祁已经绑上围裙，站在厨房里了。 ——其实, 一般姜明舸起床的时候, 早饭已经热气腾腾地放在桌上了, 但是今天姜明舸居然醒得格外的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太兴奋了, 不是很能睡得着。 总而言之，她看起来像是什么吸了薄荷精气的妖怪一样, 双颊红润、双眸闪亮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把窝在角落里睡得唿噜唿噜的猫儿龙给吓得一个激灵。 姜明舸：跳.jpg 她把自己的床当蹦床一样在上面连着跳了五六下。 猫儿龙：「…………」 猫儿龙：「…………？」 ……嗷？ 怎么了呢这是？ 总觉得, 昨天晚上去院子里扑蝴蝶玩儿的那段时间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智慧的猫儿龙两只爪爪端庄地曲在身前，一动不动地趴在窝里, 只有眼睛在随着姜明舸的动作上上下下地在动……没几下，它就把自己搞成了斗鸡眼。 活力小姜停止了针对床垫的质量检测运动, 朝这边看了一眼, 吓了一跳：「噫！你怎么了？」 猫儿龙：「喵~~~~」 活力小姜活力满满地从床上跳下来，冲过来rua了一把猫猫，然后兴沖沖地冲进卫生间洗漱去了，整个人跟救火队员似得，动作快得不行，五分钟之后, 就穿戴整齐, 冲出房间了。 猫儿龙：「喵~~~？」 不要和它玩一会儿么？ 猫儿龙又陷入了智慧的沉思之中。 第73页 姜明舸快乐地下楼, 就看到了穿着围裙背对着她, 站在厨房里的雪祁。 小南瓜被挖空，南瓜泥与牛奶、奶油、鸡蛋还有糖浆一起倒回挖空的南瓜里, 在烤箱里烤出熔岩流心的南瓜牛奶布丁。 黄油在锅里融化，冒出带着奶香的气泡，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厚的面包片用桂花米酒和鸡蛋所制成的米酒版蛋奶液浸透了一夜，到了该下锅去煎的时候，雪祁在吐司表面撒上了一层红糖砂，入锅既化，变成一层脆脆的焦糖外壳。 平底锅坐在炉子上，倒油，煎两个速冻的杭州小笼包，虽然不是生煎，但只是这样子做，就已经很美味了。 豆浆打好，加了一小撮米和一小撮杏仁，这样子打出来的豆浆会具有非常浓厚的杏仁风味，坚果和米都会提供油脂，可以令口感更顺滑，味道更香。 这些当然已经足够把姜明舸餵得饱饱的了，可是雪祁今天似乎也有点十分不理智的成分在，他并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还想给姜明舸再炒个雪里蕻肉丝吃。 姜明舸像只猫一样，垫着脚走路，悄悄咪咪地走到了他身后。 雪祁动作顿了一顿，说：「马上就好，等一等我。」 姜明舸伸手，从后面搂住了雪祁的劲腰。 啊~~~~ 腰好细呢。 姜明舸十分幸福地这样想着。 雪祁的腰在一瞬间紧绷起来，姜明舸在他身后蹭蹭贴贴抱紧了，还把自己贴在他背上……她总觉得这个场面，在电视剧里也经常见到，不过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做的时候有点怪怪的呢？ 啊……是因为雪祁太高大了吧。 这种场面原本都是妻子在厨房做饭，丈夫从后面抱住，这样的话，妻子就可以顺势往后一缩，整个人就在丈夫怀里了。 可是他们……她现在看上去像是一只扒住雪祁不肯放手的八爪鱼——还是小号的。 姜明舸：「…………」 姜明舸蹭了蹭他，又踮起脚来，拨开了雪祁垂在脖颈侧的马尾，精准地找到了他脖颈上的那个小小的红色痕迹。 很好找，因为他的皮肤很白，一点红色就像是一点红梅一样，显眼极了。 是她留下的呢…… 她昨天晚上为了让他更加羞耻，所以故意用力吮吸了一下。 姜明舸有点自得，于是伸手摸了摸那个小小的痕迹。 雪祁拿着菜刀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却依然没有回头，故作冷静似得。 姜明舸趴在他背上，给雪祁的早饭事业制造更大的困难。 雪祁：「…………」 雪祁抿了抿唇，难得外露出了一点无奈的情绪。 姜明舸摸摸他的红痕，再摸摸他的红痕，雪祁的身体在她的动作之下微妙的紧绷着，有一种蓄势待发的生命力在涌动，他似乎被弄得有点难受，但他不拒绝。 雪祁永远不拒绝——他从来就没有拒绝过她。 但姜明舸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非常正确舒服的相处方法。 不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么——如果你在和一个人交往的时候，感觉百分之百都是惬意舒适，完全没有半点需要磨合的地方，那就说明这是对方在无底线的迁就你。 姜明舸想到了这句话，所以她故意说：「要不要拿遮瑕遮起来呢？」 雪祁：「…………」 雪祁的声音有点硬邦邦的：「为什么要遮起来？」 姜明舸笑：「那不是害怕被别人看到么？」 雪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来：「你害怕被谁看到？」 姜明舸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雪祁扭过身来，垂眸盯着姜明舸，冷冷地说：「柏十九？」 姜明舸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吃醋了咩？」 她拉拉雪祁的手指，勾上去晃了晃。 雪祁于是立刻就明白她是故意的了。 ……昨天她也是故意的，她总是这样，故意用一些很坏心眼的手段，来让他屈服。 但是……那也并不是完全坏心眼的手段，她明明有捷径可以走，却偏偏要高调宣布自己不会那样做，然后伸出爪子来，时不时地就挠挠他，戳戳他，用这种他也会喜欢的方法来诱导他屈服。 她是想要说：她很珍惜他的，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事的。 不过，虽然雪祁很清楚这件事，他的脸上仍然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挑了一下眉毛，用冷淡的口气说：「没有。」 姜明舸：「真的么？」 雪祁冷冷地说：「等以后他来了，你最好不要这样在厨房这样抱着我。」 姜明舸：「…………」 姜明舸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在吃醋。」 雪祁瞟了她一眼，无可无不可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意思。 姜明舸噗嗤一声笑了，又拉拉他的手，捧着脸说：「雪祁好可爱……」 这种露出一点小个性的时候最可爱。 雪祁：「…………」 雪祁挑了一下眉，有点惊讶似得看了她一眼。 他这样的人能和「可爱」两个字扯上关系吗……她总是喜欢这样子胡说八道，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令他产生一种奇异的倒错感觉。 明明是她最可爱，眼睛亮亮说瞎话的时候最可爱。 雪祁默默地这样想着，但是并没有说出来。 但他的确很在意柏十九的事情……虽然昨天因为这个小子，令他们的关系突飞勐进，可是，雪祁并没有丁点的感谢柏十九，反而越发觉得这小子很碍眼。 第74页 他可不想让他们这样亲亲抱抱在一起的样子被别人看到！ 雪祁转过了身，雪里蕻肉丝也不打算炒了，把南瓜布丁、桂花酒酿厚吐司、豆浆和生煎小包子端出去，姜明舸从他怀里跳出来，也帮帮忙，端着猫儿龙的金枪鱼猫饭出来。 ——所以说雪祁真的是心软的好人呀，猫儿龙闹了几次之后，他就真的开始顺便兼职做猫儿龙的饭了。 ……其实雪祁只是嫌弃那只傻了吧唧的猫有点太吵了而已。 雪祁一边往外头走，一边不经意似得问她：「那个小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姜明舸：「那小子……柏十九么？」 雪祁：「哼。」 姜明舸：「…………」 突然傲娇起来了！ 她感觉很新鲜，还伸手拉了拉雪祁的长马尾，雪祁垂下头，没有反抗她的爪子，乖乖的。 姜明舸：「不知道呢……不过你放心好啦，我只喜欢雪祁一个人的！」 雪祁：「…………」 雪祁：「我没有说……算了。」 他看上去对很直球的语言非常没有抵抗力。 姜明舸：「喜欢雪祁。」 雪祁的神情有点不自然。 姜明舸：「雪祁昨天好热情……」 雪祁的耳根子红了一点。 姜明舸：「还很会用舌头。」 雪祁勐地偏过了头，又不肯看她了，耳后的皮肤红了一大片，衬得那颗浑圆的小痣更加精緻可爱。 姜明舸：「哈哈哈哈哈哈。」 雪祁：「……又作弄我。」 姜明舸双手托腮：「因为你这样子很可爱嘛。」 雪祁：「…………」 她说的「可爱」，原来等同于「窘迫」么？ 喜欢看他窘迫的样子……真是个坏姑娘。 雪祁把一块厚吐司塞进她嘴里，面无表情地说：「快吃东西。」 姜明舸：「唔！」 姜明舸：嚼嚼嚼.jpg 猫儿龙：嚼嚼嚼.jpg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窜下来的猫儿龙把头怼在饭盆里疯狂大嚼。 姜明舸开始吃布丁——南瓜布丁好像是昨天晚上就做好的，在冰箱里冻了一夜，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她舀了一勺，把颤巍巍的布丁送进嘴巴抿一抿，然后突然说：「我想要天狗血。」 雪祁：「什么？」 姜明舸的眼睛亮亮的，甜蜜地说：「我才不想要柏十九……我想要金荣的天狗血的嘛，这样的话，雪祁白天也可以和我一起出门约会啦。」 第43章 43 ***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 从来就没有不好听的。 雪祁垂下了眸，抿着嘴唇，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窘迫中走出, 她这样说话的时候, 他长长的睫毛就不受控制似的颤了一下, 像是一只蝴蝶在扇动翅膀。 而他的心，也似乎扇动了一下。 ……他有点受不了她这种眼神了。 就是这种……好像一心一意、全然为他着想的眼神, 甜蜜亲热到了极致，她的话语也好像化作了一汪蒸腾着热气的温泉, 将他严丝合缝的包裹了起来, 滑过他的皮肤, 渗入他的肌肉，令他产生了一种……快要融化的错觉。 ……真可怕的感觉。 姜明舸从以前到现在, 说话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刚刚认识她的时候, 雪祁充满了警惕, 拒人于千里之外，完全不信任她。 后来，他一直都在抵抗这种温暖感觉带给他的侵蚀，虽然抵抗得很辛苦，但他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完全相信，他到底有什么能值得她对他这么好呢？ 可是……昨晚好像改变了许多。 吻之所以可怕, 就在于那不仅仅只是一个吻而已。 那是一种……安全距离被打破的象徵。 他的感情汹涌而出, 澎湃得如同海浪, 他的胸膛也如海浪般起伏, 在吻她的时候，他甚至动情到把她的手摁在了他的胸膛上, 好像要她去扒开看一看——一定要扒开看一看，看看他的心脏到底是怎么样为她而跳动的。 这种感情上的变化，令他无法再不把她说的话不当真了。 她在为他着想……雪祁想。 就……当做是真的吧，就算她真的对柏十九产生了同情之心，要拯救他于水火之中，他也会假装这件事不存在的……只要柏十九不跑到他跟前碍眼。 雪祁抿了抿唇，说：「好。」 姜明舸的脸上绽出了相当可爱的笑容。 她凑过来戳戳他：「不许吃醋了哦。」 雪祁平静地说：「不要让他住进家里来。」 姜明舸：「啊？谁？」 雪祁斜眼瞧了她一眼。 姜明舸：「……都说了我对柏十九没兴趣啦！」 雪祁：「嗯。」 ……一副我相信，你不要解释的模样。 姜明舸：「…………」 你突然在这里贤惠什么啊！ 姜明舸摸摸雪祁的胳膊：「他看起来胳膊没有雪祁有力。」 雪祁不大明白：「……你要胳膊有力做什么？」 姜明舸：「看招！」 她忽然大叫一声，一下子撩起了雪祁的上衣下摆，露出了他苍白紧实的腰腹。 雪祁：「…………」 雪祁佁然不动，目光慢慢、慢慢地低下去，没有再看自己的腰腹，只是在看她半覆在他腰侧伤疤的那只手上。 第75页 玫瑰的咒印就在他的下腹部，雪祁以前很讨厌那个东西，没有上衣、直直露出咒印时，他会觉得非常耻辱。 但现在，他却很平静，因为咒印持有者是姜明舸。 这是他们关系的具象化，玫瑰既生长在他的下腹，也生长在她的小臂上。 他就保持着这个衣服被掀起来的样子坐着，安然不动，对她一切出人意料的举动照单全收，也根本不觉得她吃着吃着饭突然跑过来脱男人衣服有什么不对的。 姜明舸说：「他的腰看起来也没有雪祁有力呢……」 雪祁：「…………」 雪祁：「………………」 雪祁耳朵根子有点微妙的发红……他好像终于意识到，她为什么这么在意「有力」这件事了。 姜明舸不怀好意，伸出手指，似乎想要戳一戳他腹部的玫瑰。 雪祁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把她的手掌完全攥进自己的手心里了。 姜明舸小小尖叫一声：「啊~~被雪祁抓住了，我好柔弱啊~~」 雪祁：「…………」 雪祁：「……你最近在看什么电视剧么？」 那种「强取豪夺」类型的电视剧什么的。 姜明舸「鹅鹅鹅」的笑了起来，神秘极了，并不肯为他解惑，而是干脆地跳进了他怀里。 雪祁接住了她，还把她往自己怀里又摁了摁。 ……所以说，界限这种东西，一旦被打破了，就什么也不是了。 雪祁从前也不是没抱过她、没背过她，但是，那都需要欲盖弥彰的理由，理由之上，姜明舸能看得出来，他在期待他们能贴得更紧，能用皮肤与皮肤去磨蹭……但他从来不肯直接表现。 他整个人都是欲盖弥彰的。 但是，昨晚的吻过后，他看起来像是自暴自弃了，既然想抱她，那直接抱就是了。 姜明舸若有所思地盯着雪祁的表情看，这样猜测着他的想法。 今天，姜明舸没有课，所以不用去学校。 昨晚她太兴奋，做梦都梦到雪祁抱着她不停地喘，早上起的又太早，所以吃完早饭之后，她窝在雪祁怀里，非常理直气壮地说：「困了。」 然后打了个哈欠。 雪祁说：「上楼睡一会儿。」 姜明舸：「好呀。」 然后安然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雪祁看起来也没有任何要她下来自己走的意思，他的一只手从她的双膝下穿过，另一只手撑着她的背，毫不费力地把她抱起来往楼上走。姜明舸一把就搂住了他的脖颈，两只脚还不老实地晃来晃去，把一只拖鞋给晃出去了，差点打在猫儿龙头上。 姜明舸：「啊，拖鞋。」 雪祁：「没事，让猫儿龙叼上来。」 猫儿龙大惊：「……喵？！」 姜明舸：「……雪祁，学坏了哦。」 如果是一个月之前，他一定会说「没事，我待会儿帮你拿。」 雪祁没有说话，嘴角似乎向上翘了……一个像素点。 ……他心情蛮好的。 猫儿龙被这笑容切实地刺激到了，喵呜乱叫着奔上来，口中发出了奇妙的喵哩哇喵的声音，听得姜明舸咯咯直笑，悄悄对雪祁说：「它骂你是狗。」 雪祁：「…………」 雪祁有点困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搞不太清楚她是不是在夹带什么私货…… 姜明舸板着脸，问：「你是不是在想，我到底能不能听懂猫儿龙说话。」 雪祁：「…………」 雪祁有点老实地点了点头。 姜明舸笑了起来，说：「凑近一点，我告诉你呀。」 雪祁的头微微歪了歪，凑近了姜明舸。 姜明舸也凑上去。 她的唿吸就洒在了他耳边，令他又回忆起了昨晚……回忆起了那种极度亲密之下而产生的可怕的被侵略感，这让他的手又紧了紧。 然后，他的耳朵就被咬了一口。 她像是咬蛋糕一样，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又小小、轻轻地笑道：「傻瓜，不告诉你。」 她甜甜蜜蜜地抱住他，在他脖颈侧蹭了蹭。 猫儿龙板着一张三角嘴，尾随着两个人，口里还在发出难懂的骂人话。 雪祁砰的一声，把姜明舸的卧室门关死了，把猫儿龙的叫骂声关在外面。 姜明舸笑了，说：「关门这么大声，你想做什么呀？」 雪祁的瞳孔收缩着，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没说话。 过了半晌，他才轻轻把她放在床上了，语气晦涩：「……我走了。」 然后慢吞吞地转身。 姜明舸：「别走嘛……」 她伸手拉了拉雪祁的衣角。 雪祁立刻就停了下来，垂头盯着她的手看。 姜明舸：「让我抱一会儿！来嘛来嘛。」 雪祁慢慢地点了点头，坐在了床沿上，准备上来陪她睡一会儿。 姜明舸得寸进尺：「穿着上衣不好抱的。」 雪祁：「…………」 雪祁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利落地把上衣脱掉，露出一身皮肉来。 他早就发现她喜欢这个了。 姜明舸欢唿一声，扑进他怀里。 接下来，这一天他们没在谈论与柏十九有关的任何话题。姜明舸在雪祁怀里美美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醒来的时候，发现雪祁也在睡，他闭着眼睛。 第76页 ——雪祁是标准的夜行生物，晚上无需睡眠。 在通常的吸血鬼传说中，吸血鬼是一种白天睡觉——且睡在棺材里的生物。 在此之前，姜明舸只见过一次雪祁白天睡觉……就是她惹雪祁生胖气那次，他侧躺着背对她，漆黑柔软的长髮像瀑布一样落下。 不过，那次是他在装睡生闷气。 所以，现在这才算第一次么？ 而且是女友视角…… 姜明舸又有点兴奋起来，就这么仰着头观察他。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观察他——静态观察他。 他的睫毛正随着他轻而浅的唿吸轻轻颤动，嘴唇透出浅淡的粉色，平时，他在窘迫或者无奈的时候，总喜欢抿着嘴唇，但现在，他的嘴唇微张，清洁而冰凉的气息从他的唇齿之间唿出。 像薄荷一样。 而且，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观察，他的皮肤依然显得冷冽、清洁，没有半分油脂气。 姜明舸像个变态一样，凑近他脖颈吻了吻。 姜明舸：o(*////▽////*)q 雪祁就在这时候睁眼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姜明舸睁着两只灯泡一样的圆熘熘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 雪祁：「…………」 雪祁：「………………」 平时都是他用这种表情在盯着她看的，这样骤然一反过来，他才发觉自己平时直勾勾盯着她的样子应该……挺变态的吧。 雪祁：「……怎么了？」 姜明舸仰起头：「亲一下。」 雪祁凑近了她，顺从地含住了她的嘴唇。 第44章 44 *** 小小的亲了一下, 今天雪祁看起来没昨天那么激动，没有摁着姜明舸不肯放手。 姜明舸推了推他的胸膛，他就很克制地放开了她。 但是, 这种黏黏煳煳的氛围一旦出现, 却似乎非常难以终结。 姜明舸的嘴唇艷艷润润的, 双眸看起来也充满了幸福的氤氲，她抱着雪祁的腰不肯放开, 雪祁也抱着她，好像很着迷似得, 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嵴背。 过了一会儿, 姜明舸又仰着头, 娇嘟嘟地说：「再亲一下。」 雪祁的唇角似乎微妙而自得地勾了起来，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连声音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完全浸透了一样，透出一种又湿又哑的性感来。 于是, 这亲亲贴贴就没完没了了, 屋子里安静得很，只有两个人吻来吻去的声音，姜明舸不厌其烦、隔一会儿就要说一次「再亲一下」，雪祁也不厌其烦，每一次都认认真真地回答「好」。 直到姜明舸说：「雪祁好过分。」 雪祁：「……？」 雪祁不明所以：「……我哪里做的不好？」 他不明所以，所以就虚心求教, 脾气好的不得了。 姜明舸开始小作了起来：「都是我在要求雪祁……唔, 雪祁对我就没有想法么？」 她又笑了起来, 充满暗示性地给雪祁挤了挤眼睛。 雪祁安静地眨了眨眼睛, 安静地盯着她，目光从她的眼睛一路滑到她的嘴唇上。 他沙哑地说：「亲我。」 ……很上道嘛！ 姜明舸：捧脸.jpg 原来雪祁完全不是木头, 他之前只是装作什么都不明白而已。 姜明舸的嘴巴里似乎滑过了一句评价，但是过于含煳，连雪祁都没听明白。 雪祁：「……什么？」 姜明舸：「坏东西！」 她扑上去，含住雪祁的嘴唇，继续黏黏煳煳……啊，好喜欢黏黏煳煳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垃圾时间」吧。 窗帘紧闭、在大好的白天里窝在房间里，既不学习也不娱乐，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垃圾话，时间就从唇齿之间被吞下去了、被舔过去了，好像无所事事地被浪费掉了。 可是，她的心却觉得被填满了。 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再怎么样，也感觉不到是在浪费。 她这样理直气壮地想到，对雪祁说：「今天我们都不出门了，好不好。」 雪祁说：「好。」 姜明舸又说：「我要把你关在我的房间里！」 雪祁说：「好。」 姜明舸伸出两只爪子，捧住雪祁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理取闹：「喂！说点别的嘛。」 雪祁：「…………」 雪祁：「…………关着我吧。」 姜明舸：「嗯？」 雪祁伸手，把她整个人都完全裹在了自己怀里，说：「你想把我关在哪里都好。」 姜明舸：「…………」 姜明舸没说话，但是雪祁却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忽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浑身打了一个颤，腰窝处一下就软了，像是一块糯米糍一样，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姜明舸虚弱地说：「……你这傢伙，真的好懂。」 ……好懂这种，人类幽微黑暗的癖好。 可恶，被完全拿捏了！ 姜明舸：o(*////▽////*)q 于是乎，这两个人就真的一整个白天都没从屋子里钻出来，姜明舸郎心似铁，完全无视了猫儿龙在外面叫骂挠门的声音。 他们接吻接了很多次。 姜明舸窝在雪祁怀里，从枕头底下摸出她的游戏机玩儿，雪祁双手环抱着她，低头看她打游戏，就算人菜瘾大的姜姜小姐卡关连续死，也能非常完美地做一个沉默的观众。 第77页 观棋不语、观棋不语嘛。 然后姜明舸拉过他，要求他替自己通关。 姜明舸吃了两个酥皮夹心饼干，雪祁替她用手指抹去了嘴角的饼干屑。 在面对姜明舸时，雪祁的话会比平时多一些。 他们聊起了天。 雪祁其实没有什么过去，他还身为人时候的记忆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自己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只有从人转化为怪物的记忆格外清晰。 「是私仇报復。」他这样向姜明舸解释到。 雪祁出生在港口城市，那个城市也是最早和海外国家通航的城市，吸血鬼这种外来的怪物就是通过远洋航船进入这座城市的。 他还是人的时候，城市里就有人在豢养「爱洛斯之仆」了，雪祁的父母去世的早，他被养父收养，他的养父是个武师。 养父收养他的契机是……养父的亲儿子死了，被当做吸血鬼的小点心给吃了。 当然，他身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养父养他就是为了培养復仇工具这样中二的剧情，只不过是因为他得知真相后，想要报答养父的养育恩情，于是自己决定要狩猎那只「爱洛斯之仆」而已。 狩猎成功，但那个咒印持有者不只有一只，就像金荣一样，他在制造更多的僕从。 雪祁以人类的身体，能杀掉一只吸血鬼，但并不能应对更多吸血鬼的报復，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后面的事情，他就没有再说了。 他的人类生涯被漫长的时光切割成了模煳的一块块，只是捡起什么、就捧给姜明舸看什么。 他的奴隶生涯就更不用提了，他并不想提起，也并不想要说出来，弄得她不开心……更不想以此来获得她的同情。 其实……他是很想要她的同情与爱惜的。 但是，她的眼睛一落在他身上的那些伤疤上时，爱惜的感情就像是雨水一般从她的双眸中充溢出来，好似淋得他浑身都湿透了。 他满足得无以復加，握着她的手，一寸寸地抚摸过那些伤痕……这样的感觉，已经让他觉得灵魂都在发抖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什么以她的感情为生的贪婪怪物，他的心思太幽微，令他无法坦诚地说出来。 雪祁没有什么过去好讲的，姜明舸却有很多。 她给雪祁讲她的家庭——原来，她的父母也很早就去世了，她是外婆抚养长大的。 他们之间原来有这样的共同点。 几年之前，她的外婆也去世了。 提到父母，姜明舸似乎没有多大的感觉，因为那个时候她的年纪还很小，但是外婆的去世却令她的印象十分深刻，讲着讲着，她就哽咽起来。 雪祁沉默地垂眸看着她抹眼泪，轻轻地凑过去，把她的眼泪舔吃进嘴里，又把她收进怀里，姜明舸提起了伤心事，也不肯收着，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把眼睛哭得红红的之后，雪祁非常自觉主动地用自己的手掌来帮她消肿。 原来，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伤心事。 其实姜明舸平时也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事……她觉得没有必要。 伤心是一个人的事情，快乐才是两个人的事情，姜明舸其实很讨厌那种把伤口袒露出来等待对方安慰的感觉……很多时候，人的共情来自于相似的境地。 没有相似的境地，很难理解，而她也不想要别人出于良好家教所表演出来的共情。 但在雪祁面前，她却可以说，她好像完完全全地信任着他。 于是，她又搂住了给自己揉眼睛的雪祁，瓮声瓮气地说：「……永远不许离开我。」 雪祁的手没有停顿，他的回答也没有停顿。 他说：「不会。」 姜明舸立刻就想到了咒印。 他们原本就是被咒印所连接起来的紧密关系，永永远远也不会分开的，因为雪祁本身就缺乏反抗她的资格。 她想了想，却说：「……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开咒印的。」 雪祁并不在乎。 他又俯下身子来，亲了亲她，低哑地说：「不用，这样很好。」 姜明舸抱住了他。 *** 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有个正式的告白才宣布着关系的改变，在姜明舸与雪祁这里并不成立。 雪祁没有说「做我女朋友吧」——他也不知道现代人要怎么告白。 姜明舸也没说什么。 可是，他们两个交换了数个亲吻，又一遍一遍地互相说喜欢，早已经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了。 姜明舸在家窝了三天——正好是周末和没有课的周一，等到周二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她看上去容光焕发，走路都带风。 谈楚学姐狐疑：「……你是狐狸精么？」 姜明舸痴呆：「……啊？」 谈楚客观地评价道：「看起来吸了很多阳气的样子。」 姜明舸嘿嘿怪笑：「是吸了很多阴气，薄荷味的哦~」 谈楚痴呆：「……啊？」 姜明舸的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并不肯为自己的学姐解惑，而是大喊一声：「食堂好难吃啊！」 谈楚：「……上个学期你还说这家砂锅好吃，口味是不是刁得也太快了！」 结果姜明舸又开始嘿嘿怪笑了。 谈楚：「…………」 什么啊，果然谈恋爱了吧，看这傻样。 而且看样子谈的还是个「人夫」，说不定每天都给她投餵好吃的呢。 第78页 看着姜明舸圆了一圈儿的脸，谈楚学姐如此深沉的想着，顺便思考一下如果姜姜和她的人夫男友进展顺利的话，到这学期末，能不能让她吃到学妹夫做的饭…… 看她这样子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不过，吸了很多阴气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第45章 45 *** 姜明舸与雪祁捅开了那层关系的窗户纸之后, 就愈发的黏煳了起来——本来，在他们的关系将明未明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已经够黏煳了。 这下关系明了, 越发肆无忌惮, 有时候坐在一楼的客厅里, 就开始旁若无人……啊不，旁若无猫地亲亲贴贴起来, 蜜里调油，恩爱得不得了。 猫儿龙见了, 尖叫一声, 转过身去, 表示真是没眼看啊没眼看。 不过，以猫儿龙那么爱黏着姜明舸的个性, 居然没有对雪祁独占姜明舸产生什么激烈的反应…… 姜明舸：狐疑.jpg 姜明舸一脸严肃地盯着憨吃酣睡的猫儿龙，暗搓搓地怀疑猫儿龙不爱她了……双手还抱紧了雪祁的胳膊, 拿来当冰凉版本的抱枕来用。 此时, 猫儿龙正在和自己的尾巴展开追逐战。 ——大约是因为把身体抻长之后抓住尾巴实在太容易了，所以它故意提高了游戏的难度，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拉长成一根猫猫面条。 姜明舸：盯.jpg 雪祁：盯.jpg 猫儿龙：盯.jpg 姜明舸在盯猫儿龙，雪祁在盯姜明舸，猫儿龙在盯……一只蟑螂？！ 姜明舸小小地、安静地炸了一下毛。 她生怕最害怕的东西就是昆虫……小时候，她的同学们都很喜欢漂亮的大独角仙, 唯有她一看见就跳起来逃跑, 因为她的反应实在是太激烈, 所以班上有调皮的男孩子捉毛毛虫往她的文具盒里放。 小小姜果然被吓得尖叫一声, 哭着跑出了教室，然后…… 然后, 她抓了条菜花蛇来，追着那个男孩子跑，直到把菜花蛇扔他身上、把他吓得狂哭不止，两条腿和面条一样软、跌在地上起不来才扬长而去。 怕虫不等于怕蛇嘛…… 她这个怕虫子的毛病一直没治好，不过，她现在有足够的安全感，可以只是小小炸毛，而不是跳起来就逃跑。 猫儿龙会帮她处理的！ 雪祁也会帮她处理的！ 姜明舸安然不动，在心里给猫儿龙加加油，于情感上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猫儿龙是一只猫型小怪物，许多生活习性与猫都很相似，比如说……在看到蟑螂的时候，它的好奇心会瞬间迸发到最强，然后开始反覆玩虫子，抓住放走抓住放走，直到把虫子玩儿死…… 今天，它也这样玩儿了。 姜明舸感到没眼看，于是继续和雪祁窝在一起看电影——那种美式大片！ 美式大片的特点就是莫名其妙地，会出现男主角与女主角的床笫戏份，而且大概率很野。 很难说姜明舸是不是故意挑这种片子来看的。 至于雪祁……他大概对电影并没有什么了解，所以他也不知道坐在这里即将发生尴尬的事情，他现在只是很享受而已。 他很享受和姜明舸窝在一起的感觉。 但是……姜明舸预计出现的场面却并没有出现，因为在此之前，两个人的电影中间突然钻进了第三只毛茸茸的东西……而且它非常亲热，一扑上沙发，就意图用自己刚刚咬过蟑螂的嘴去亲姜明舸的嘴。 姜明舸：「…………」 姜明舸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大喊：「雪祁！护驾~护驾~！」 雪祁：「…………」 雪祁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抓住了猫儿龙命运的后脖颈，毫不留情地把它扔出去，姜明舸一下子就跳进了他怀里，惊魂未定的样子，雪祁从善如流（学得倒是很快），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腰，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嵴背。 雪祁低低地安抚她：「没事了。」 姜明舸：「嘤。」 她又不分场合地点地小作了一下。 猫儿龙：「…………」 猫儿龙：痴呆.jpg 猫儿龙被雪祁一把甩出去，像一根扭曲的义大利面一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抬起头来的时候，感觉脑子还七荤八素的呢，先看看它的姜姜、再看看不顺眼的新住民……似乎有什么它不大理解的事情发生了，一时之间，它的表情像是宇宙猫猫，十分的高深莫测。 过了大约半分钟，雪祁开始亲姜明舸了。 猫儿龙：「……嗷？」 猫儿龙发出了痴呆的声音。 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 有什么在它理解范围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姜姜不让它亲亲，却让不顺眼的新住民亲亲！！ 猫儿龙：「嗷！！」 猫儿龙尖叫起来，整个猫都被刺激成了「n」型，浑身上下所有的毛毛都炸开了，眼见雪祁还含着姜姜不放，它的口里便发出了一种哀哀的叫声，心碎极了。 雪祁：「…………」 姜明舸：「…………」 姜明舸艰难地推开了雪祁，扭头一看，猫儿龙带着两条面条宽的眼泪，又一次凑了过来，似乎想要确认它自己在姜姜心中的地位，拱着身子，要用三角嘴亲她。 姜明舸：「…………」 虽然知道猫儿龙伤了心，但是这刚玩儿过蟑螂的嘴她是真的没办法…… 第79页 姜明舸伸出双手，捧住了猫儿龙的脸，郎心似铁地把它推开了。 猫儿龙：「…………」 猫儿龙的耳朵耷拉下去，眼泪，流了出来，一瘸一拐地转身，往角落去了。 等等……为什么是一瘸一拐？ ……因为猫儿龙突然曲起了一条前腿，开始用三条腿走路了。 姜明舸：「…………」 姜明舸：「………………」 好吧，她基本上明白了。 其实有的时候心情好，且没有发现猫儿龙在这之前有过用嘴玩儿脏东西的行为的时候，她也会亲亲猫儿龙的。 所以，猫儿龙大概以为……她亲它和她亲雪祁，是同一个性质的东西，雪祁是家里的新住民，也是她的新宠物……么？ 结果被区别对待了之后才发现它和雪祁的定位不一样………… 好消息，她的猫不是不爱她了，其实还是很爱的。 坏消息，但是她的猫好像真的有点憨…… ……而且还破大防了。 三条腿走路固然是它做作的在表演，但是这个一瘸一拐的背影、还有耷拉下来的耳朵和尾巴，实在是看起来很可怜…… 姜明舸弱弱：「猫猫……」 猫儿龙「噌」的一声扭过头来，嘴里发出了细细的嘤嘤声。 姜明舸：「不是因为你不可爱所以不亲你哦，是因为你没刷牙。」 猫儿龙：「…………」 姜明舸：「雪祁！刷牙！」 雪祁：「…………」 雪祁抿着唇看了她一眼，发现姜明舸正沖他挤眼睛。 雪祁：「…………」 雪祁无声地嘆了口气，转身去卫生间拿出牙刷，真的在猫儿龙面前表演起了刷牙。 姜明舸：「哇呜~薄荷味呢，真好闻。」 然后凑上去亲了一口他的唇角。 猫儿龙：「喵！喵喵喵喵！」 姜明舸把它抱起来举高高：「猫猫也可以么？真可爱！」 然后把猫儿龙拖进浴室清洁牙齿和嘴巴去了……因为有了雪祁的刺激，今天的猫儿龙格外的乖巧，张大嘴巴任由姜明舸动作。 洗好之后，她满面笑容地亲了猫儿龙一口。 猫儿龙的尾巴愉快地摆动起来，两只耳朵「噌」的一下又竖起来了。 雪祁……真好用呢。 姜明舸美滋滋地想到。 但是，当晚，猫儿龙企图睡在她和雪祁中间的时候，她就不这么想了。 在雪祁抱她的时候，猫儿龙同时扒住了她的肩膀，在雪祁和她说话的时候，猫儿龙也用两只前爪扒拉扒拉她，口里发出喵唿喵唿的声音……幸好雪祁亲她的时候，猫儿龙没有突发奇想地凑上来「加入这个家」，不然姜明舸肯定无法忍受。 但是，她虽然可以忍受猫儿龙一直在他们之间捣乱，雪祁却显然忍受不了。 雪祁果断抓起猫儿龙，在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抻长它的身体，把它打成了一个混乱的毛线球扔了出去——这大概是因为他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让猫儿龙整个晚上都沉迷拓扑学，不要过来挠门！ 猫儿龙尖叫一声，被扔了出去。 姜明舸：「…………」 姜明舸：「………………」 姜明舸说：「坏蛋。」 但是，她自己却偷偷笑了起来，窝在雪祁怀里安然不动，并没有要拯救猫儿龙的意思。 ……只不过是第二天，带着猫儿龙出门玩，以此来向它赔罪而已。 而且出门玩的时间还是白天，出门玩的地点还是宠物公园。 宠物公园的草坪上，猫猫狗狗都在奔跑玩儿球，阳光洒下来，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不远处还有狗狗游泳池，柯基犬的四个短爪在疯狂狗刨，腿很长的阿拉斯加却可以用脚在里面走来走去……猫儿龙蹲在泳池旁边看热闹，时不时发出了憨笑的声音。 姜明舸：「…………」 很好，它看起来很愉快，完全忘掉了昨晚的不愉快。 ——愉快的原因大概是雪祁出不来，这个时间只有它一只喵独占姜姜吧。 宠物憨憨的，固然有缺点，但是优点也十分明显——它不记仇哇。 姜明舸感到十分满意。 但是，很快，姜明舸就不太满意了。 因为她遇到了不速之客。 ——在她把猫儿龙装进猫包准备带走的时候，一辆黑轿车忽然停在了她的面前，驾驶座上，一个眼袋与法令纹都很重、皮肉松弛的男人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是姜小姐么？我是金荣娱乐的总裁金荣，您好，我司的星探与您联繫过，方便现在聊一聊么？」 第46章 46 *** 金荣, 金荣娱乐有限责任公司的老闆，创造性的开发出了吸血鬼牛马新用法的神人——虽然以他的公司规模，很难称他为资本家, 但是那股敲骨吸髓的作风, 已经有「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 敢于践踏人世间一切规则」的味道了。 此时此刻，金荣就站在姜明舸身前。 姜明舸的净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左右, 她今天穿了双鞋底高度大约两厘米的运动鞋……但是目光可以和金荣平齐。 她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人深深的眼袋。 在网络人物百科上，金荣的年龄是四十二岁, 姜明舸的导师季老师与他是同龄人, 然而, 季老师声如洪钟，在饭店里给她和学姐讲起相声的时候, 整个饭店的人都不说话、注意力被吸取过来。 第80页 可是，金荣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被妖怪给吸干了精气一样, 皮松肉吊, 双眼浑浊，活脱脱一副熬了十年夜的模样……要说他立刻会猝死在她面前，姜明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是频繁使用咒印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咒印会熬干人的身子。 可是，他自己难道不知道么？ 雪祁也说过，自己以前的主人们很多都是死于咒印的负面效果。 姜明舸其实有点无法理解这些人——既然如此, 那就不要用就好了啊, 竭泽而渔, 何必呢？ 雪祁听了她的感想之后, 垂着眸看了她很久，然后忽然凑上来亲了亲她, 低哑地说：「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姜明舸就有点得意地笑了起来，她虽然得意，却还有点做作地说：「哪有，我就是普通人，是雪祁喜欢我才这样哄我的……」 理论上来说，她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路径依赖」……不过，她并没有见过过这样的人。从前，她知道外婆处理过一只「转运蝴蝶」，她也从外婆的口中知道了那个依赖「转运蝴蝶」的人的下场，但是，她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外婆害怕吓到她，就没带她去。 很多年后，外婆离开了她，她也见到了更多的人。 善良的人，丑恶的人，没有救的人。 金荣就是「没有救的人」。 姜明舸扫了一眼车窗。 车窗上贴着黑色的车窗膜，让她看不见车子里的情况，不过，作为一个特长是格斗的人，姜明舸的动态视力并不是盖的，刚才，就在金荣开门下车的一瞬间，她就已经看见了坐在车子里的柏十九。 老闆下车、不动如山……不愧是他。 不过这也不能怪柏十九没有眼力见，因为他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 在第一次会见之后，姜明舸其实在雪祁的陪同下，与柏十九见了好几次面，商议后续到底怎么去制裁金荣，毕竟，金荣是个娱乐公司的老总，常年在飞机上飞来飞去，来无影去无踪的。 柏十九与他也不常见面——毕竟，金荣的摇钱树是另一个爱洛斯僕从，那个叫倪雯的女明星。 不过，只有在一种时候，金荣与柏十九会见面——那就是他物色到合适的「练习生」的时候。 毕竟，把人类转化成吸血鬼的仪式相当复杂、也相当麻烦，如果人成功转化了，那就要处理她的家人朋友、如果人没有成功转化、死在中途了，家人朋友是不用处理了，但是现成就有一句尸体要处理…… 这么麻烦的事情，光是回本都很困难了——必须得是非常值得的「商品」才行啊。 所以，柏十九挑好的人选，金荣一定会亲自掌眼，才能实施下一步的计划。 这就是把金荣钓出来的好时机。 柏十九提出这主意的时候，一直在看姜明舸……至于他自己，则被雪祁冰冷如刀的眼神一刀一刀地剜，感觉寒毛都竖起来了，声音也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对此，雪祁冷静地开口：「我去。」 柏十九弱弱：「……他只培养女星。」 雪祁：「…………」 雪祁冷冰冰地盯着柏十九，意思是：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柏十九：「……他怕男星塌方太快。」 这是真的。 娱乐业的内幕就是这样的，男星比女星更容易崛起，但是同样的，陨落的速度也像流星一样快，一不小心就塌方了，相反，女星则可以保持更久的花期。 女性的情绪更稳定、更能控制自己。 咒印的使用也是有区别的，比如说，「现在去给我杀了谁」，这种一次性命令，所消耗的能量就是一次性的，但反过来说，「不准和女人搞到一起去」，这种命令，就是一种长时间的消耗——被命令的对象每一次起了那种冲动，咒印每一次弹压下勃发的欲望，都需要消耗生命能量。 假如金荣找了个泰迪犬，那只是为了让对方管好下半身，说不定就能让他足足老十岁了……柏十九和倪雯肯定会活活笑死的。 额……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原因。 另一个问题则是：雪祁没有过去。 雪祁就像是个凭空蹦出来的人，虽然他长得足够英俊，但把他的照片交上去之后，金荣稍微一查，就能查出雪祁身上有古怪，他有了防备，就不好对付了。 所以，姜明舸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仅长得可爱漂亮，更妙的是……她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还省了金荣后续的处理难度。 而且，金荣是个外地人，金荣娱乐的註册地并不在本市，他也不在本市活动。 做过生意的人就能知道，商圈其实是很封闭排外的，一个外地人想打入本地的商圈十分困难……更何况金荣还根本没打算去打，所以，他更无从得知姜明舸和她外婆姜芳寻女士在本地流传的名声了。 柏十九拿出了单反，开始给姜明舸拍照。 他还说：「放心我p图技术很好的，绝对能让金荣来见你一面的！」 姜明舸眼睛一瞪：「……你怎么说话呢！我还要你p么？」 柏十九：「哈哈……哈哈哈，好姐姐，能不能让我哥别这么盯着我了，我害怕。」 姜明舸扭头：「雪祁~~~」 雪祁抬眸，又冷冷地盯着姜明舸看，瞳孔收缩成了一线，刀锋般锐利。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第81页 他并不认为姜明舸是弱者，但却不愿意让她暴露在危险面前……哪怕是一根头髮丝。 但问题是，他拗不过姜明舸。 她是个意志很坚定的人，虽然她可爱漂亮、像是一块又甜又软的小蛋糕，但她所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包括雪祁。 所以，最后，雪祁还是勉强同意了。 姜明舸宽慰他：「这也没什么呀，金荣要转化我，肯定要带小柏，那就肯定是在晚上咯，我们形影不离，到时候你就扑出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但是，令姜明舸没想到的是……金荣居然是白天出现的。 他还邀请姜明舸上车，一起去喝杯咖啡，聊一聊签约到金荣娱乐的事情。 姜明舸眉毛一挑：「好呀。」 她爽快地就答应了。 没有雪祁在身边护航，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人形恶魔独处的要求。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才认识雪祁多久呢？ 在没有认识雪祁的日子里，难道她就没有面对过危险么？拜託，她可是以武德充沛而着称的！ 雪祁把她当玻璃人一样呵护着，她会觉得非常开心，美得心里直冒泡泡，这是她所爱的人也同样爱她的证明，这份爱充溢了她的全身，令她感到幸福、愉快、满是活力。 但是，她本身又不是玻璃人，没有雪祁，她也同样是她，完全可以自己处理问题。 所以，她干干脆脆地拉开了车门，做到了副驾驶上，还扭头和柏十九打招唿：「啊呀，柏哥，你也在呢。」 柏哥：「啊……哈哈，是呢。」 金荣不疑有他，上车发动。 车子倒是没有一路往偏僻的地方去——金荣大概也没打算第一时间就动手作案，他是为了找摇钱树、不是为了批量制造吸血鬼好玩儿的，所以，一开始的「面试」环节，还是很正常的。 不过，金荣的公司不设在本市，他也不欲找人多的咖啡店，所以，车子径直开往了他在本市的住所别墅之内。 姜明舸抱着猫儿龙就进去了，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金荣进门，把百叶窗全都拉上，这样，西斜的日光就不会照在客厅里了。 他坐下来。 柏十九这时候突然又变得非常有眼力见了——他去厨房沖了两杯咖啡来给他们喝。 不过姜明舸没喝。 金荣：「姜明舸姜小姐是么？为什么想要和我们公司签约呢？」 姜明舸露出应对面试的得体微笑和官样回答：「我从小就对表演非常感兴趣，对舞台也有一种很深的嚮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bb，bb。 金荣：「姜小姐对表演有兴趣，为什么没有参加艺考呢？」 姜明舸：「家里人不让。」 金荣：「那姜小姐唱歌怎么样？」 姜明舸：「不怎么样吧……好像。」 金荣：「…………」 姜明舸：羞涩.jpg 姜明舸：「不过，我对舞台表演的另外一个分支非常有兴趣，平时也都在练的。」 金荣：「你说。」 姜明舸大声：「艾斯爱慕！」 金荣：「…………？」 金荣一时没有理解……不过，他理不理解也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就在姜明舸出声的那一刻，她怀里抱着的猫儿龙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金荣，身体抻成一根毛茸茸的坚韧橡皮绳，在瞬间把金荣五花大绑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姜明舸也出手了，她的速度绝对比金荣反应过来的速度要更加敏锐，几乎是在瞬间，就把一个……额，口球，塞进了金荣的嘴巴里，把两边的皮带牢牢扣在了金荣的后脑上。 大禁言术，发动！ 第47章 47 *** 三分钟之前, 金荣志在必得，认为自己绝对不可能有危险。 他的身边有柏十九——年轻的吸血鬼，与他貌合神离, 唯有用咒印的力量才能使唤得动, 可是, 只要有了咒印的力量，这肌肉密度与力量都远超人类的吸血怪物, 就是他最好的帮手！ 他简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会翻车的可能性。 可是，三分钟之后, 形势已经完全被逆转了。 他的反应并不算快, 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 没能做出敏锐的反应，直到听见脑后清晰的「嗒咔」一声, 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而此刻, 他的双手已经被束缚在了身后……金荣几乎用尽全力, 乱踢乱打，用膝盖去顶姜明舸的肚子，却没能成功，姜明舸立刻退开。 金荣惊恐地「唔！」了一声，慌不择路，站起来就要跑, 正好碰倒了桌上的杂物筐……里面的一把水果刀就这么飞了出去, 姜明舸身子一侧, 水果刀在她的小腿上留下一道浅色血痕, 掉在地上了。 金荣激动地「呜呜」叫了起来！ 他的口中，已经不可能再发出完整的句子了, 因为仅仅是这片刻时间，他的下颚就开始发酸了，口水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玫瑰咒印」发动的媒介就是「语言」！ 这是个秘密，金荣一直都在保守这个秘密，因为柏十九和倪雯都恨他入骨！ ——这秘密想要保守，也并不是很困难，金荣有时会直接口述命令，有时会把命令利用录音设备录下来，然后在需要的时候静音播放，几种方法混淆着来，谁也找不出规律的。 第82页 所以，柏十九并不知道这规律。 但是，姜明舸是知道的，这是雪祁告诉她的。 ——雪祁活了两百多年，他所经歷过的绝大多数主人，都不曾拥有过录音设备，他在暗中窥视、评估、观察，并且还曾经利用过这规律，弄死过自己其中好几任主人。 而且，既然已经绝对要对付金荣这个咒印持有者，姜明舸当然会继续深入了解咒印的特性。 不过，她倒是没有用自己的咒印去做试验。 一方面，她不想浪费自己的生命能量，也完全信任雪祁，雪祁是非常聪明且善于观察的。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其实无论她下达什么样的命令，雪祁都不会拒绝她的，她根本无从去判断到底是咒印在作祟、还是他本人的乖顺天性在作祟。 哎，男朋友太听话，有的时候也是一种烦恼哇~嘻嘻~~ 总而言之，大禁言术，成功！ 柏十九的反应也很快，几乎是瞬间，他就挡在了金荣的面前，笑眯眯：「金总，不是要和小姜姐姐喝杯咖啡好好聊么？你跑什么呀？」 金荣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柏十九背叛了他，和这个叫姜明舸的女人串通起来，一起给他下了个套！ 而他居然这么容易就中招了，简直就好像个儿戏一样。 可是，话又说回来，金荣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厉害人物么？ 他只不过是个依靠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靠着没有底线、没有道德而发迹的商人罢了。 没有道德、没有底线是什么很厉害的事情么？ 说穿了，现代社会，无论怎么样，大家都是坐在牌桌上玩游戏的，而金荣呢，他赢，只是因为他靠的是掀桌子这种盘外招而已，大家都没有见过这种盘外招，一时被唬住了，可不就是他赢么。 遇到个也会使盘外招的，立刻扑街。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隐藏到最后出场的，不一定是具有强大魅力的反派人物，也有可能是金荣这样的小人。 此时此刻，金荣的嘴巴里塞着个硬邦邦的球，身上却被一只奇形怪状的猫条给死死缠住，这猫条看来也十分精通艾斯爱慕……捆绑手法其专业无比，为了防止他被缚在背后的手绞松绳子，它口里喵呜大叫一声，一口咬在了……金荣的两根大拇指上。 金荣：「唔……！！」 好痛啊！痛得他一下子眼冒金星！ 这是什么东西啊！！ 他惊恐的想。 猫怎么会变成橡皮绳，还是只会全自动捆绑的橡皮绳，伸缩自如，力气还奇大无比，他只要一试着挣扎，就觉得身上的猫条在瞬间收紧，压得他的骨骼都在咯咯作响！ 猫儿龙得意洋洋地翘了一下尾巴，抬起一只前爪，与姜明舸虚空击掌，表示配合良好，胜利在手~~ 姜明舸：隔空击掌.jpg 柏十九也抬起了手掌，想要和她击掌。 姜明舸缩回了手、板起了脸：「不许半路开香槟，干正事先。」 柏十九：「……击个掌都算半路开香槟么？」 金荣倒在地上，忽然一脚朝花瓶踹过去，想要踹碎花瓶，发出巨大响声，引来邻居。 哈哈，这怎么可能呢？ 生活在现代城市里的人，真的会因为隔壁家碎了个花瓶，就多管闲事的么？ 而且，柏十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倒下的花瓶，没让花瓶摔碎。 姜明舸温柔地说：「金总，脚滑了么？」 金荣：「唔！唔！」 姜明舸继续温柔：「你安静一点啊，不要让我们难办。」 金荣：「唔！唔！！」 姜明舸伸手，把他的下巴卸下来了，直接脱臼。 金荣眼前一黑，那一个瞬间，他痛到直接失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姜明舸还是那副表情：「所以，你现在知道，要安静一点了么？」 金荣张着脱臼的嘴巴，惊恐地点了点头。 ——下巴脱臼，会很大程度的影响发声，至此，金荣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当然是很想解释、很想交涉的。 但是，接下来，姜明舸与柏十九就彻底无视了他——并且也没有什么要欣赏他丑态的想法，他们两个窸窸窣窣地商量了一番，翻出了刚刚掉在地上的水果刀，在金荣的咒印覆盖皮肤上用力划了一刀，鲜血落在了姜明舸的小臂上。 这时候，金荣才看到，她冰袖下面的皮肤上那个忽明忽灭的玫瑰锁链咒印。 金荣的心一寸寸地掉进了谷底。 天黑了下来，姜明舸给雪祁打了电话。 雪祁赶来的速度非常快，他几乎是撂下电话就赶了过来。 看的出来他真的很着急，因为姜明舸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身上还繫着围裙——还是姜明舸出于恶趣味，给他买的红白条纹蝴蝶结蕾丝花边围裙。 柏十九：「！！」 柏十九：=口=！！ 柏十九被这个样子的雪祁吓了一跳……原来，雪祁和小姜姐姐在家是这么玩儿的么…… 啊，看起来好贤惠的样子……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当时说要「不是破坏这个家而是加入这个家」的时候，雪祁大概是真的非常想杀了他…… 柏十九：冷汗.jpg 柏十九弱弱地和雪祁打招唿：「雪……雪祁哥……」 第83页 雪祁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事实上，他一进来，目光就立刻紧紧地黏在了姜明舸的身上，脸上依然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看上去一如他的日常风格——冷酷无情，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他一言不发，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姜明舸一遍，猩红竖瞳缓缓缩紧，阴沉地盯着她小腿上那一条细细的血痕。 姜明舸：「啊~是水果刀划的，没事啦。」 雪祁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金荣，说：「刀给我，我处理。」 姜明舸乖乖把水果刀递给了雪祁。 柏十九说：「我还没给倪雯姐姐说，她手机现在打不通。」 雪祁又冷冷地扫了柏十九一眼，柏十九脖子一缩，乖巧的像只鹌鹑。 雪祁又说：「我先送你回去。」 这句话是对姜明舸说的。 姜明舸乖乖地说：「好哦。」 她朝雪祁伸出了手。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姜明舸应该管的事情了。 她是有底线的人，不会践踏自己的底线，同样的，她也不希望雪祁去做超出底线的事情。 金荣，冤有头债有主，是留给倪雯和柏十九的，柏十九还好，他的父母亲人还都在世，但是，倪雯的父母却已经死去了。 姜明舸同样也不是圣母，不会讲什么「仇恨无用」的大道理，并不想要阻止倪雯。 现在，金荣的生命力已经越来越弱了。 姜明舸的咒印抹上了金荣的血，就好像是预定了他的咒印归属一样，他们之间有了一种奇妙的联繫，等到金荣咽气的时候，他的咒印就归她了，而倪雯和柏十九也不必随机落在人品未知的其他人手上了。 倪雯耶！ 是个大美女！ 姜明舸：大家都是我的翅膀.jpg 至于倪雯和柏十九怎么报仇……嗯，这个雪祁会给予一定的技术指导。 他毕竟活的时间够长，观察的时间够长，而且也曾成功钻过咒印的空子。他把姜明舸送回家之后，就又自己出去了，就是去找柏十九的。 姜明舸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待雪祁回家，就像一个新婚的妻子正在等待她的丈夫一样。 以往，都是雪祁在等着她回家呢…… 她的怀里抱着抱枕，这样想到。 两点钟，雪祁推开了门，垂着眸进来了。 姜明舸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你回来啦！」 雪祁抬眸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明舸歪歪头：「生气啦？」 雪祁一边脱外套，一边慢吞吞地回答：「……没有。」 姜明舸：「骗人，你一定生气了。」 雪祁：「…………」 姜明舸：「气我自己行动么？」 雪祁的嘴唇抿了起来，把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雪祁被说中心事的时候，嘴唇就会像这样子抿起来。 他当然是气姜明舸自己行动。 当时，光是答应要用她的照片引金荣出来，他都是很勉强才答应的。 金荣固然只是一个身体孱弱的人类，但雪祁与这种人类打交道打了两百多年，很清楚这种人的狡诈、无耻和无底线。 他固然知道她是很厉害的人，近身格斗的造诣很高，曾经单枪匹马地去把媚术大师狐给救出来，但是……关心则乱。 他们说好要一起去对付金荣的，她却这样子冲上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呢？万一……金荣还有其他的后招呢？万一金荣提前命令了柏十九呢？ 他有些后怕，面上却依然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像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能打动他一样。 姜明舸软乎乎地说：「对不起嘛……让雪祁担心了……」 雪祁：「…………」 好吧，这个世界上能打动他的人或事真的很少，但是她就窝在自己面前的沙发上，那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张了张口，哑声道：「……不要道歉。」 姜明舸眨眨眼：「你原谅我了？」 雪祁嘶哑地说：「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姜明舸大声说：「不行，你必须生气！不许原谅我！」 雪祁：「…………」 雪祁：「…………？」 姜明舸忽然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裹在她身上的那条薄薄的被子自然而然就掉下来了，露出了她的身体……和她的围裙。 是「他的围裙」。 红白条纹、蕾丝花边、大蝴蝶结。 她只穿了他的围裙……至少从正面看是这样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绕着自己垂下来的一缕头髮玩儿，双颊看上去红扑扑、艷润艷润的，嘴里吐出了危险的话语。 「不行哦，雪祁不能这么快原谅我，雪祁现在一定很生气，因为我擅自行动让你担心了，所以，雪祁决定要做点什么，让我记住。」 她的双眼亮得惊人，尾音上扬，跃跃欲试地说：「pu~ni~sh~~」 第48章 48 *** 雪祁简直做梦都想像不到这样美好的事会发生在自己眼前。 姜明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眼睛里好像含着一汪水——春水。 就在刚刚，她整个人还紧紧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来看着他, 用微妙的语气问他是不是在生气。 他……当然生气了。 但他或许是很自卑的人。 第84页 他很自卑, 认为自己得到现在的幸福生活——得到姜明舸这样的女孩子, 本来就是非常幸运、非常梦幻的事情，他太自卑, 所以他的不配得感时刻都在折磨着他。 最近，姜明舸总是窝在他怀里睡觉, 这么熟稔、这么理所当然, 好像他们已经亲密多年。 她柔软得像云、甜蜜得像糖果, 他抱着她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 然而，在强烈的幸福之下, 他的心却又总是悬着的, 总是悲观的。 ——他总会想到未来有一天，她不要他了的场景。 或许，自卑的人就是这样的，即使在最幸福的时刻，会失去一切的阴影也永远不会远去。 所以，他是这样的珍惜姜明舸, 几乎无条件的满足她想要的一切, 几乎是疯魔一样地保护她, 不肯让危险伤害到她……哪怕是一根头髮丝。 这种心态上的变化, 正是姜明舸吻了他之后所发生的。 她的吻让他乱掉了。 现在，她要让他乱得更厉害了。 她就这样充满活力的从被子下面跳出来了, 脖颈上套着围裙的那个圈儿，腰肢上繫着围裙的腰带，细细的一条，勒在她纤秾合度、富有肉感的身体上。 雪祁对这条围裙很熟悉，因为他的确已经系过很多次了。 从前，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原来围裙是一种这样邪恶的东西。 为什么它只有一条那么细的绑带？穿在她身上的时候，好像轻轻一拨弄，就能让一切都失去原本应有的作用。 为什么它从正面看其实遮挡的还挺严丝合缝？如果这是一条正常的裙子……如果它有一片一模一样的布料同样也缝合在后面，那么此刻他看见她，一定只会觉得她又漂亮、又可爱。 可是……不是。 因为这是一条围裙，所以他在看见她这样穿的第一眼时，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就都已绷紧，整个人硬的好像是一块石头似得，一种极其强烈的……说不上是欣喜还是痛苦的情绪直冲头顶，令他的舌根都在此刻剧烈地发麻，简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一种细微的内部反应，雪祁是非常内敛的人，他虽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但从外部却不太容易看得出来。 于是乎，从姜明舸的视角去看，就只看到雪祁的瞳孔好像大型猫科动物受到惊吓一般，瞳孔勐地一缩，然后就不动了。 ……好像直接吓宕机了。 不过……他的衣服一如既往的很诚实。 他今天穿了件很轻薄的贴身运动t恤，于是，姜明舸就立刻看到了他紧紧绷起的肌肉、看到了他手臂和脖颈上一根一根暴起的青筋，看到了他的喉结忽然控制不住似得动了一下。 而他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 他的脸上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奇妙的红晕却从他的耳根处开始蔓延。 ——不是衣服诚实，而是雪祁的身体诚实啊。 姜明舸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看上去又得意、又神气。 她和雪祁当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雪祁是自卑的，是冷冽的，他永远也不会提出自己要求，只会满足她的要求。 但姜明舸一点都不自卑，她漂亮可爱，父母虽然去世的早，但是却被外婆千恩万宠的长大。她并不是从未碰过壁的人，她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长大——真的从小到大都没有被拒绝过的人，反而会拥有一颗非常脆弱的心。 那种自信就好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一样，一扎就破了。 姜明舸不是那样的，她从小是受到正确的爱里长大的。 她大胆、率真，喜欢什么就去追求什么，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充盈着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并且毫不犹豫地要把自己过多的爱赠予出去。 匮乏的雪祁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被吸引了。 很难说爱情为什么产生，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私密记事，它起源于缺陷、起源于渴望，起源于并不太伟大的那些私慾，不值得去赞颂。 但是，无论因何而起，它都很美妙。 现在，姜明舸的舌尖里就含着爱情。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两只赤足踩在地板上，初秋的晚上，天气并不冷，她的脚底暖洋洋的，心里也暖洋洋的，连带着舌尖也好像暖洋洋的，好像尝到了甜味。 她走到了雪祁跟前。 雪祁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有点呆呆地看着她，像是连灵魂都这样被她一步步踩碎、全然纠缠在了她的身上，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好像是一具只会快乐的躯壳而已。 这句躯壳是高大的，是冷而洁净的。 姜明舸仰头看他，小小声地说：「雪祁，我舌尖好甜，你也尝一尝嘛。」 说着，她就掂起了脚尖，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 她这样做的时候，心里还乱糟糟地想：我真是个慷慨的人呢~ 她这样想着，又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她向雪祁索吻，又把她所偷走的、他的灵魂随着自己的唿吸，一起渡给了他。 雪祁忽然活了过来。 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好像都颤抖了起来，他的瞳孔也缩得如同一条血线一样，血线锋利，雪祁却有如坠入了一场茫茫的美梦之中，只依靠着本能，用自己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腰窝，又像是被烫到一样，脸上露出了有点痛苦的表情。 人有的时候会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的。 第85页 好像能感知到每一个毛孔的收缩与舒张、感知到每一根寒毛的竖立，感官好像在突然之间，被放大了很多很多倍，这既是敏锐的天分，却又是一种折磨……一种，痛苦又甜蜜的折磨。 雪祁原本是个很麻木的人……他是来到姜明舸身边，才逐渐被激活的。 现在，他却已经被激发的太过，连肌肉都在打颤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实际上是以姜明舸为主导的，雪祁一直都沉默的被她引导着，一步一步。 他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也很想要这一天……老实说，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冷漠。 他其实相当热情。 拥抱的时候也是，亲吻的时候也是，他恋恋不捨，每一次她窝在他怀里睡过去的时候，他就在想，他一直都在想。 他在想，但他又很愧疚、很痛恨自己的脏淫。 所以，他从来不做任何在她允许范围之外的事情，甚至有时还想要逃跑。 但归根结底，他在虔诚地等待着她的许可，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却又不想承认自己做好准备，他觉得会有这一天，却又忐忑……万一她突然就不想要他了呢？ 事实证明，他其实没有做好准备，否则，怎么会像个呆瓜一样，只是看到这样的她，就呆住一动不动了呢？ 有一种论调是，女孩子会更喜欢坏男孩。 但是姜明舸喜欢乖巧的呆子。 她的心里暖洋洋的，口里甜蜜蜜的，亲了他一口之后，还很是做作地说：「哎呀，我的心跳的很快呢……雪祁来摸一摸……」 然后就试图牵着他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 雪祁勐地惊醒过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好像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样——他平时其实真的很规矩的，虽然和姜明舸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但是行动之间一直都很克制。 现在，姜明舸好像是在说：允许你做所有的事情。 所有的……他所想过的所有的事，抱住她，亲吻她、噬咬她，在最能引发人疼痛的大腿上取血……用獠牙——是她自己说的，不许原谅她，他要生气一点，要……惩罚她。 她难道不知道，他的卑劣本性么？ 他的脖颈上繫着绳索，绳索的另一端在她的手上，他心甘情愿地捧上绳索，她怎么可以这样放心呢？她明明见过……明明见过他失控时的样子。 他自己没在那时候照镜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但一定不是很好的样子。 她见过了，她还被他用獠牙取血了，居然还敢这样说。 真是个……坏姑娘。 雪祁用力地抱住了她，一时之间，他好像已经想不起任何事，身上的感官虽然全部被调动了起来，但他却只能感知到她……她长长地「嗯——」了一声，皮肤这样温暖……他感知不到其他了。 他听不到屋外的风，只能听见她甜蜜的唿吸。 他闻不到桂花飘香，只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他的感官已经完全被她绑架。 她被他横抱起来，大笑着晃动两只赤足，把头搁在他肩上，说：「雪祁的表情看起来好可怕——」 他充耳不闻。 过了一会儿，她又笑着滚到了床上，语气甜腻腻的：「怎么可以把我扔下来！啊……坏蛋！干嘛！噗哈哈哈……嗯……」 第49章 49 *** 她的嘴上叫着「坏蛋」, 手却不老实地拉着他的腰带。 她的腰身轻轻地拧了一下，雪祁的手已经摁在了她的腰窝上。 姜明舸反手，摁住了他的手。 冰雪一样的男人抬起了他的眼眸, 死死地盯住了她。这时候, 他的眼睛看起来一点也不淡漠、一旦也不冷酷, 猩红竖瞳因为兴奋而紧紧缩起，好像有什么浓稠的、暴戾的慾念在里面游走流动, 顺带着浇了她满身，令她也因为兴奋而发着抖。 他嘶哑地说：「你千万不要告诉我, 现在你要我走开。」 姜明舸眨了眨眼。 她说：「才不要……但是, 你不许解我的围裙腰带。」 雪祁的目光缓缓下移, 盯住了她温暖而充满肉感的腰肢，上头繫着一根细细的系带, 在腰窝处交汇，绑成了一个一拉就开的蝴蝶结。 她的腰窝看起来能盛上一碗蜂蜜酒。 雪祁一字一句地说：「那就不解。」 他用力地摁住了姜明舸。 *** 猫儿龙回家的时候, 已经凌晨四点了。 姜明舸被雪祁送回家的时候, 猫儿龙坚守岗位、缠在金荣身上，还大声地和姜明舸打了招唿，表示姜姜先走叭，猫猫我啊，保证完成任务！ 雪祁弄到天狗血、说走就走的时候，猫儿龙坚守岗位, 缠在金荣身上, 顺便那个叫倪雯的漂亮大姐姐还捏了捏它的爪爪、帮它剪了指甲。 猫儿龙好生享受了一番, 倪雯对它说：「接下来有我们就够了。」 这时候, 金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手机、录音笔等电子设施已经全部被搜刮完毕, 舌根麻痹的要命，只会流口水。 他还活着，是因为雪祁的要求。 ——金荣如果在刚见过姜明舸之后就莫名其妙死了，那么毫无问题会给姜明舸带来麻烦，雪祁认为自己有义务帮她解决所有的麻烦。 之后，猫儿龙见自己的事情已完了，而且它有点想念属于姜姜的亲亲和摸摸，就嗷呜一声，从金荣身上跳下来，快活地小跑着回家了。 第86页 回家，踢踢门。 无人回应。 猫儿龙：「…………嗷？」 姜姜，睡觉了呀~ 它自觉地从半片开着的窗户上钻进了家门，就看见沙发前面的地上丢着姜姜的夏凉被。 猫儿龙：「…………嗷？」 姜姜，真不小心呀！ 猫儿龙这样想着，迈着小步子优雅地走过去，一口叼住了夏凉被，把夏凉被全拖上了沙发，团成一团后，在旁边满意地绕行。 想到明天早上姜姜起来，会怎么样夸奖它，它就觉得非常开心，非常骄傲！ 小跑着上楼，发现楼梯上扔着新住民的上衣。 猫儿龙：「…………嗷？」 新住民，真不讲究呀！ ……有点讨厌。 猫儿龙两爪一踹，并不打算替讨厌的新住民收拾，抬脚就踩上了新住民的衣服。 它是从外面回来的，路上钻了很多灌木、跑了很多小林子，爪爪上脏得很，这样一踩，雪祁的黑衣服上就多了两个喵喵爪，猫儿龙扭头一看，觉得满意得很。 它继续跑上楼。 「好冰……嗯、雪祁……」 姜姜的声音从卧室门里穿出来。 猫儿龙：「…………嗷？」 姜姜，原来还没睡呀！ ……不过，什么好冰？ 她在背着自己吃冰激凌喵？ 和新住民有什么关系？姜姜在和新住民一起偷吃冰激凌喵？ 猫儿龙：「…………呜。」 虽然很悲伤，但是不得不承认，姜姜真的很喜欢新住民…… 猫儿龙有点好奇地凑近了卧室门，越靠近门，它越觉得声音不对劲，姜姜……姜姜吃冰激凌这么开心的么？都哭了呢……还有新住民，为什么吃冰激凌会吃出有点痛苦的声音呢？ 奇奇怪怪，奇奇怪怪。 猫儿龙直立起身子，亮出勾爪，企图开始挠门。 啊……不对，指甲被漂亮的倪雯姐姐剪掉了呢…… 门里的新住民又发出了一声感觉有点痛苦的闷哼，姜姜也在同一时间发出同样难以忍受似的可怜声音。 猫儿龙：「…………嗷？」 算了……背着它偷吃就背着它偷吃叭，这次就饶了他们！毕竟，姜姜是它最喜欢的人。 猫儿龙老成地这样想到，甩甩尾巴，跑去猫窝房里，挑选了一只自己喜欢的猫窝，安安心心地睡觉了。 *** 今夜的天气原本不大好，前半夜的时候，夜黑风高，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兇险的事情会发生的夜晚。 后半夜的时候，乌云却悄悄地散去了。 月亮露了出来，月光从窗口上撒了进来，从姜明舸房间的窗口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院子里那颗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雪祁躺在床上，有点出神地望着那棵桂花树。 姜明舸裹着被子缩在他怀里。 雪祁垂头看她——现在，她看上去像是一块毛巾卷……嗯，蜂蜜馅料的毛巾卷。 他的心此刻还在砰砰直跳。 没有办法不砰砰直跳的，他简直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在她的唇舌之下，他好像整个人都已经完全化掉了，成了一锅被熬得太干、太浓稠的胶质，浑身都在咕嘟咕嘟地冒泡，只依靠着本能在行动。 他好像是咬了她的，咬在脖颈侧，一边吃她、一边吃她。 她不甘示弱，扑过来也嗷呜咬了他……好多口，现在，他身上几乎到处都是血痕，但这是他受过最快乐的伤。 后来，她伸手抹了他腰腹之间的玫瑰咒印，一边抚摸他的咒印，一边抚摸她自己小臂上的咒印，口里不断地叫唤着他的名字。 「雪祁……雪祁呀……」 他几乎立刻就觉得浑身的肌肉在打颤了。 想起这件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忍不住绷紧了。 他有点食髓知味，他之前就知道和她拥抱的感觉是这样的好……现在却知道，原来他还远远没有知道拥抱能有多好。 此时此刻，他已又忍不住抱住她了……可惜他的小姜现在是只小姜毛巾卷，只露出一双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雪祁伸手拽了拽她的被子。 他喜欢的是和她皮肤相贴的感觉。 姜明舸从被子里探出三个白生生的手指尖儿，又把被子抓了回来。 「雪祁身上好冷。」她瓮声瓮气地说。 顺便夸张地打了个冷战。 的确是很奇妙的感觉……因为真的很冰……感官却被放大了一百倍一样，仔仔细细地感觉着，这种奇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可怕了。 所以她有点太失态了tat 好……好丢人…… 她丢了人，就想在其他地方找回一点场子。 于是乎，在她的粘人吸血鬼男友想要凑上来和她贴贴的时候，她就这样坏心眼的推开他，严肃地拒绝了他。 雪祁愣了一下，哑声道：「……好。」 他倒是没做出什么过大的表情动作，但姜明舸一看他，就觉得他身上笼罩着一股失望的感觉，好像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姜明舸：「…………嗷！」 雪祁：「…………嗯？」 姜明舸扑过来抱住他。 雪祁的眼睛亮起来，双手立刻就拥住了她，有点微妙地挺起了胸膛，和她相蹭蹭。 嘴上的话却显得很克制：「不是说冷么？」 第87页 姜明舸亲了他一口：「可是更想和雪祁贴贴啊。」 雪祁的唇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就显得没有那么冷硬了，甚至看起来有点羞涩。 不过……盯着一张冷淡如冰雪的脸去做这种事，真的很让人受不了。 或许，这也是她刚才很失态的原因……？ 啊啊啊啊不想了！把记忆清除！抹杀！忍杀！ 但是……嘿嘿、嘿嘿嘿…… 姜明舸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双颊绯红一片。 雪祁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看，人好像已经痴了。 如果按照一些古典小说的说法，雪祁这个人的确是有点痴意在的，他的过往经歷太复杂，但这种复杂却偏偏让他养成了如此纯粹的感情。 姜明舸感觉自己心里软软的。 她凑上去，轻轻含了一下雪祁的嘴唇，问：「想什么呢？」 雪祁的声音有点低哑：「想你。」 姜明舸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都这样那样过了，现在我就在你怀里呢，还要想我么？」 雪祁没有说话……他其实不擅长与人交谈，更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告诉她自己此刻的感觉。 所以，他只是握着她的手，摁在了自己的心口上，让自己砰砰直跳的心代替自己言明感情。 姜明舸的手却很坏地往旁边挪一挪，捏一捏、揉一揉。 姜明舸沉思着说：「嗯……我发现了一件事。」 雪祁：「…………什么？」 姜明舸严肃地说：「肌肉不用力的时候是软的。」 雪祁：「…………嗯。」 姜明舸：「哈哈哈哈哈哈。」 她有点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眼见雪祁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耳根子变得越来越红，她终于凑上前去，在他的心口上落下了一吻。 ……像是烙印一样。 他的手指有点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牢笼所完全控制起来一样。 第50章 50 *** 雪祁颇有点食髓知味的感觉在, 两个人在洒满月光的卧室里贴贴，姜明舸只是亲了亲他的心口，他居然立刻又开始兴奋了起来。 姜明舸的眼睛瞪大了一点, 看上去又无辜、又惊讶。 雪祁的喉结可疑地滚动了一下。 他有点欲盖弥彰地别开了眼睛。 姜明舸：「好凉……」 她扭了一下腰肢, 似乎在有点仔细地体会那种冷硬的感觉……真奇怪, 冷硬两个字用来形容雪祁很合适，用来形容雪祁的……也很合适, 可是这样一形容，总让人心里觉得有点发痒。 雪祁的咽喉里又发出一声有点痛苦的闷哼。 姜明舸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故意问：「怎么啦？」 雪祁用力抱紧了她, 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 似乎在祈求着什么。 柔弱小姜呜咽一声，柔弱地说：「好凉的, 要温一温才可以用……」 她似乎总能一本正经地说出非常不正经的话，好像就是想要仔细观察他被刺激得极其不自然时的样子……好像这很有趣似得。 此时此刻, 当然也一样。 雪祁有点无法控制自己, 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手指也忍不住蜷缩着，连瞳孔都已经缩起来了。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要、要怎么温？」 小姜笑了起来，慢吞吞地说：「让我来帮你……」 *** 猫儿龙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了。 它从自己的龙猫猫窝里钻出来，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连爪爪都开了一次花, 甩着尾巴打算吃早饭去。 ——新住民虽然喜欢和它抢夺姜姜, 但是看在他识相地给自己做好吃猫饭的事情, 它就不计较啦！ 猫儿龙矜持地下楼。 楼下空无一人。 厨房里没人，桌子旁没人, 桌子上没人饭，桌子下也没猫饭。 猫儿龙：呆.jpg ……怎么回事呢？ 猫儿龙歪着头，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过了一会儿，它喵喵叫了两声，飞身上楼，凑到了姜姜的卧室跟前，鼻子皱了皱、嗅了嗅。 还在屋子里呢…… 原住民，原住民和姜姜一起偷吃冰激凌，居然一起偷吃到了早上呢…… 猫儿龙蹲在了姜姜门口，瞳孔散大，歪着头、舔了舔自己的爪爪。 ——哼！本喵倒要看看，你们究竟什么时候才出来！ *** 此时此刻，姜明舸睡得正香。 她真的要累死了！ 吸血鬼，哼，可恶的吸血鬼。 为什么体力会这么好！ 讲道理，姜明舸也是非常健康、热爱运动的人，跑个全马虽然拿不了什么好名气，但也能坚持下来，从来没有人能让她在体力方面败下阵来，从来没有人！ 但雪祁不是人呀。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冰雪糖果，外表冰冷、内藏岩浆，咬一口，又冷又烈，还很野呢…… 唔，就是体力太好了，他作弊！ 所以，在第二次接受了雪祁的邀请之后，没过多久，她就缴械投降，又踢又闹，还嗷呜一口咬在了雪祁的侧脖颈上，吃了一口吸血鬼。 雪祁无动于衷……好吧，也不是无动于衷，他的瞳孔看起来好像燃起了火一样，兴奋得无以復加。 第88页 最后，她卧倒在雪祁怀里的时候，简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榨取出来了，她的眼睛睁不开，思维却依然兴奋着，她阖着眼睛，听见雪祁去拉上窗帘的声音，又感觉到他重新回到了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嵴背，有种奇异的安抚感觉。 莫名其妙的，姜明舸觉得这场面很像是某种电视剧里会出现的…… 于是，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微弱地说什么，因为声音太小，连雪祁都没听见。 雪祁凑近了她，说：「……嗯？」 姜明舸气若游丝：「害……害死我的人是……是……是……」 头一歪，装死。 雪祁：「…………」 雪祁：「………………」 姜明舸半睁开眼睛，不满意地说：「你一点都不配合！」 姜明舸：「你要抱着我哭，说『姜姜你不能死哇~~』这样子。」 雪祁：「……你最近又看了什么电视剧？」 姜明舸：「听清楚没有呀？」 雪祁：「…………清楚。」 姜明舸：「害死我的人是……是……是……他……居然是……他……」 头一歪，继续装死，这种电视剧的精髓就是临死前说一堆废话，但是就是不讲明白到底是谁害了人。 雪祁：「…………」 雪祁：「………………」 雪祁……雪祁演不出来！ 他垂下头去看自己怀里的女孩子。 她的皮肤像白瓷一样，此时此刻，她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双颊红扑扑的，嘴唇艷润润的，她的眉宇之间充满了疲惫，可是唇角却挂着快活的笑容。 他让她快活了吧。 他想一想她刚刚的反应，认为自己应该还是有很好的取悦到她的。 当然……他也很快活。 她的每一个反应都让他快活得要命，好像连灵魂都要被完全挤压出来。 现在，他觉得很幸福。 姜明舸正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睛，不满地说：「雪……唔！」 雪祁俯下来，吻上了她。 姜明舸于是闭上了眼睛，享受着他的吻。 一吻终了，雪祁慢腾腾地抬起了头，又低哑地问：「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姜明舸朝他撒娇：「饿死啦……要吃雪祁做的饭！」 雪祁于是就说：「好，想吃什么？」 姜明舸继续撒娇：「什么都好~~~随便嘛~~」 随便，真是一个讨人厌的答案。 但雪祁当然不觉得这答案讨厌啦，他现在浑身幸福的都冒泡泡，整个人都沉迷在姜姜牌蜂蜜蛋糕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会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呢？ 于是，他立刻就起床了——只套了条裤子，因为他的上衣昨天被姜明舸扔在楼梯口了。 出门之前，他还帮姜明舸捻了捻被子，认认真真、十分严谨地把她裹成了个被子卷，低声说：「我很快就回来。」 姜明舸的声音甜得都有点发腻：「好~~~」 雪祁的唇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他顺手打开门……正好就对上了猫儿龙的睿智表情。 猫儿龙端庄地坐在门口，仰着头盯着雪祁看……雪祁似乎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若有所思的智慧情绪。 雪祁：「…………」 猫儿龙：「…………」 雪祁：「…………」 猫儿龙：「…………」 猫儿龙绕过雪祁，想钻进屋子去偷窥姜姜。 雪祁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伸手就把它捞出来了，然后反手关上门。 猫儿龙不满地喵喵叫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不许让我见姜姜！ 而且，新住民身上好多乱七八糟的伤痕哦……他和姜姜为了抢冰激凌打起来了么？ 打得好！ 姜姜打得好！ 喵和姜姜一起吃冰激凌的时候就没有打起来~~姜姜果然更爱喵~~~ 它感觉自己胜利了。 于是，雪祁就看到猫儿龙忽然变了一副嘴脸，用一种趾高气昂的表情对着他，尖利地喵喵讥笑着，尾巴一晃一晃，然后又抬抬下巴，用眼神往楼下瞟，大声喵喵着命令低等新住民奴隶快点去为两位主人制作！喵！钦此！ 雪祁：「…………」 ……傻猫。 他果断无视了猫儿龙，下楼去给姜明舸做饭了。 折腾了这么久，她其实应该很饿了吧。 早饭不费什么事儿，雪祁的动作很快，虽然昨晚没顾得上泡豆子，但是豆浆机可以直接用没处理的豆子打豆浆——只是口感会硬一些，把渣过滤掉就好了。 随便炸了个油条，再炸个油饼，配上咸鸭蛋和清爽小菜就很好吃了，最后弄个水煎包——冷冻半成品，要自己包的话，估计嗷嗷待哺的小姜要饿死了。 为了防止姜明舸吃起来麻烦，他把油条和油饼切成了小块，豆浆晾到不烫口，灌进杯子里，插上吸管。 然后端起饭就要走。 猫儿龙：「…………」 猫儿龙蹭蹭他的腿，意思是：喵的呢？ 雪祁很敷衍地开了个罐头给它。 猫儿龙：「…………」 猫儿龙盯着罐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从吃惯了大厨雪祁的饭之后，猫儿龙觉得从前它最喜欢的罐罐都不香了。 第89页 敷衍！ 猫儿龙：生胖气.jpg 雪祁：无视.jpg 雪祁无情地跨过生胖气的猫儿龙，上楼去了。 猫儿龙不情不愿地把头埋进了罐罐里，不情不愿地吃出了猪叫声。 楼上的姜姜大小姐则裹着被子、七扭八歪地窝在靠枕上，做作地张大嘴巴：「啊~~~~~~~」 雪祁餵了她一个生煎包，又把豆浆的吸管凑到了她嘴边。 姜明舸：o(*////▽////*)q 姜明舸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公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幸好她还保留着一些理智，强撑着疲惫去浴室洗了个脸、刷了个牙，这才窝回床上，向雪祁伸出了手，撒娇：「雪祁，抱~~」 雪祁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 他从善如流，躺在了姜明舸身边，把她收入了自己的怀抱。 姜明舸发出一声长长的、快慰的喟嘆，嘴里嘟囔着：「夏天雪祁最好了……好凉快哦……」 虽然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但是天气还很炎热。 姜明舸很快就唿唿大睡了。 雪祁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夏天他最好，那么冬天呢……？ 冬天……她会不会不让他抱了呢？ 第51章 51 *** 秋意渐渐深重了。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落在小花园里，金桂树的叶子被打落，湿哒哒地落在地面上, 期间夹杂着最后的小花。 猫儿龙的两条后腿一蹬, 腾空而起, 欢快狗刨~~ 玩了一身水回来。 然后猪突勐进！把姜姜圈在中间！疯狂抖抖！ 手里拿着热巧克力、被甩了一身水的姜明舸：「…………」 姜明舸立刻露出狰狞地表情：「这个贱你不犯不行是不是！」 猫儿龙：「喵~~~~」 猫儿龙发出柔弱而无辜的喵喵声。 雪祁从旁边路过…… 姜明舸：「阿嚏！」 雪祁的头「唰」的一下就转过来了。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说：「感冒了么？」 姜明舸抽抽鼻子：「没有吧……大概。」 雪祁的眉头皱得有点深, 他看了一眼猫儿龙，完全无视了猫的示威叫声, 把它扔了出去。 姜明舸：「想吃栗子奶油蛋糕！」 秋天, 就是吃栗子奶油蛋糕的时候啊！ 雪祁一如往常般的回答：「好。」 姜明舸：「我们可以一起动手做。」 雪祁的唇角忍不住朝上翘了翘, 温柔地说：「好。」 于是，下午就是香香甜甜的蛋糕时间！ 理论上来说, 雪祁做蛋糕不需要用电动打蛋器，只需用手, 也轻轻松松。 但是, 姜明舸家里的傢伙事儿还挺齐全的，她自己不怎么动手，东西倒是都喜欢买最好的……雪祁又不是没有脑子，而且手动打发蛋白显然也没什么让姜明舸喜欢的地方…… 她喜欢他的手指，一只手握着刀柄、一根手指抵着刀嵴时的模样。 每次他切菜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不自觉地斜过来……斜过来……再斜过来。 她还喜欢他挽起袖子露出的一截小臂。 其实, 吸血鬼体温冰冷, 并不像人类一样核心体温是37度, 需要冬暖夏凉……他不需要随着季节的变化更换衣物, 但是姜明舸很喜欢他换装，还给他买了一些柔软的高领毛衣。 他穿上之后, 她的眼睛就睁得圆圆的，显然被取悦到了。 姜明舸是这样对他说的：「现在的你，看起来……有点软乎乎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唔，是这样么？ 看不出来，但他喜欢。 她更喜欢他挽起毛衣袖口，露出一截苍白小臂的模样。 雪祁微妙地看穿了她的喜好，于是，毛衣天天不离身。 戚风蛋糕煳从高处倒入烤盘，两个人守在烤箱前，逐渐闻到蛋糕的香甜味道……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不要问为什么烤个蛋糕能从下午烤到晚上，情侣黏黏煳煳起来是没有任何下限的！ 猫儿龙一开始看到他们又开始贴贴蹭蹭还会炸毛，现在已经完全见怪不怪了。 哼，新住民又把自己的嘴唇贴在姜姜的嘴唇上了。 这么喜欢亲亲，喵比你成熟稳重多了！ 猫儿龙嫌弃地走开了。 蛋糕烤好，涂上特制的栗子奶油，猫儿龙又嫌弃地回来了，催促着喵喵叫。 柏十九的口中也发出了催促的声音。 雪祁：「…………」 雪祁的目光平平地挪到了柏十九脸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三分钟。 柏十九：「…………」 柏十九慢慢、慢慢地低下了头，十分乖巧，声如蚊蚋般解释：「小姜姐姐叫我来的……」 雪祁平静地说：「你又不能吃。」 柏十九：「我带回去给我爸妈吃……」 雪祁：盯.jpg 柏十九：乖巧低头.jpg 姜明舸嘴里叼着小叉子从厨房出来了，说：「啊……我叫他来的嘛，反正我们也吃不完。」 这个「我们」指的是她和猫儿龙，雪祁虽然可以烤非常好吃的蛋糕，但自己没办法亲自尝一尝。 大晚上的，叫谈楚学姐出来显然不合适，所以只能叫柏十九来咯。 顺带一提，柏十九现在在他自己家住。 两个月前，秋天刚刚开始的时候，金荣十分自信地想为自己的吸血鬼偶像军团中再增一员……然后他本人就无了。 第90页 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姜明舸并不是很清楚，她离开的时候，只是做好了接受金荣咒印的准备，至于金荣的下场如何……她决定交给柏十九与倪雯去处理。 金荣并不是死在那天晚上的。 雪祁回来之后，他们两个人就开始沉迷贴贴，并没有再多关注这件事。 贴贴了三天……也是在三天之后，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咒印与柏十九产生了微妙的联繫。 打开手机，翻一下本地新闻。 金荣投水自杀了，尸体第二天被捞上来，经过调查，的确是自杀。 ——为什么是自杀呢？ 姜明舸还以为会是什么被野兽啃死之类的…… 她去问雪祁到底指导了些什么，雪祁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有点逃避似得别开了眼睛…… 姜明舸：狐疑.jpg 姜明舸凑近他。 雪祁为了逃避问题，主动凑过来，吻住了她，用一种她喜欢的方法。 好舒服……算了，就放过他吧。 要允许男朋友保留自己的小秘密！ ……雪祁大概不是很想让她看到他冷血的一面吧。 真是的，明明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雪祁也用那副面孔恐吓过她的呀，现在却完全不肯露出来了。 不过……真可爱。 雪祁真可爱。 金荣死去，柏十九和倪雯总算自由了——姜明舸对他们没有任何要求，除了不许吃人之外。 天狗血她也分了。 倪雯本来就喝过天狗血，身体经过了一定的进化，可以自由行走在阳光下。 天狗血，她分给了柏十九和雪祁。 雪祁大概是做吸血鬼的时间太久，对阳光的厌恶深入骨髓，即使吃了天狗血，也不是很愿意在白天出门，这让姜明舸觉得他像是一只躲在纸箱里的小黑喵，只有晚上才会探出爪爪。 柏十九回家，和父母团聚，选择继续上学，他明年要参加社会高考。 倪雯的亲人都死了，她没有亲人可以团聚。 她选择继续在混，因为她其实真的蛮喜欢演戏的。 至于食物的问题…… 倪雯表示，娱乐圈里的烂人真是遍地都是。 柏十九很羡慕，说姐姐你分我两个稳定献血源吧，社会高考补习班里想找到烂人还挺麻烦的，有时候真是饿的受不了啊！ 雪祁：「哼。」 所以，本市的义警吸血鬼从一名增加到了三名，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姜明舸还在寻找解除咒印的方法。 其实，只要不用，这东西除了需要穿冰袖遮一遮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影响，但姜明舸认为，既然自己说过要解除，至少不能消极怠工。 柏十九和倪雯积极寻找线索。 雪祁也挺积极的……不过他不是为了自己。 雪祁本质上是个很自卑的人，这种自卑来自于他这么多年并不美好的经歷，所以，在拥有了姜明舸之后，他就对姜明舸产生了一种近乎病态的执念。 他甚至都想要咒印永远待在她身上，这样，他们之间就永远有着极为亲密的连接了。 但是……架不住柏十九和倪雯横插两脚啊。 他对姜明舸有多喜欢，他就对他们之间有人插足（？）有多不爽，想要尽快把这两人都赶走。 不过，这大概也是未来的事情了。 *** 冬天很快到了。 桂树的枝头光秃秃。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今天早上晨起的时候，屋外一片亮白，蓬松的雪可以吸收声音，所以今天的小院子有种别样的寂静感觉。 猫儿龙的一只爪爪陷入了雪里，发出了「咯吱」一声。 雪却有点太厚，短腿猫猫脚下一滑，整只喵就一跤跌进雪里了，它发出「喵嗷！」的一声，飞快地爬起来熘回了屋子里，只在雪上留下了一团跌过跤的丢脸痕迹。 屋子里热得很。 所以，猫儿龙身上沾的雪一下子就化掉了，让蓬松的猫儿龙变成了一只湿哒哒的小猫……不过，它似乎觉得这很惬意。 楼上，姜明舸也很惬意。 室内的地暖开得非常足，把整间屋子都弄得暖融融的。 姜明舸躺在床上，一把抱住了试图下楼做饭的雪祁。 即使这样子抱了一晚上，雪祁的体表温度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依然凉丝丝的。 她睡得迷迷煳煳的，仅凭本能抱住雪祁，面颊红扑扑，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舔了雪祁的腰窝一口。 啊~~凉丝丝~~ 雪祁的腰腹就在她的手臂之下瞬间绷紧了。 姜明舸把侧脸贴在他的嵴背上，小猫一样蹭一蹭：「雪祁……不准走，热嘛……」 雪祁的喉结又很不清白地滚动了一下。 他当然不得不从，回身抱住了他的小姜。 小姜重新和他贴贴在一起，发出一声快慰的喟嘆。 雪祁问：「不要吃早饭么？」 小姜神志不清：「唔……早饭是雪祁……要吃雪祁……」 雪祁的瞳孔有点危险的缩紧，听不出情绪地吻：「要怎么吃？」 小姜嘻嘻笑着，搂住了他的脖颈。 雪祁的手也抱紧了她。 ——看来，他夏天的担忧是多余的。 就算是冬天，他们也可以很快乐地贴贴。 第二卷 ~性转·聂小倩 第91页 第52章 01 *** 群山冷月。 一席青色衣袂自衰败的树林中一闪而过, 仿佛带起了一声清脆的「叮咛」，好似是平安锁下坠的铃铛发出的声音，惊落几片将坠未坠的树叶, 飘飘然而落。 「喵！！」 山林之中, 一只猫条矫捷地飞过。 ……等等, 猫条？ 不错，的确是猫条。 那是一只相当古怪的小猫, 雪白干净，瞳孔圆圆——在夜晚的时候, 猫咪会因为需要让更多的光线入眼睛, 而从竖瞳变成圆瞳。 此猫娇憨, 四肢短短，但身子却有点长。 此刻, 它正站在一棵树下，若有所思地盯着树上的秋栗子。 秋栗子已经成熟, 布满尖刺的外皮已经裂开, 露出里面饱满的果实来，其实，地上已经掉落了不少，但是猫这种动物……你懂得嘛，它们的心思很难猜，想犯的贱永远也不会少。 书生背着书篓, 手上用一根木棍充当探山的工具, 拨开了草丛, 瞧见了一眨不眨地盯着秋栗子的小猫。 他怔了怔, 精神似乎有点紧张。 小猫却毫不在意他，鬍子一抖一抖、爪爪一下一下地开花, 口里发出奇怪的低吼声，像是把枝头最高处的秋栗子当成了自己的敌人。 书生瞧了它许久，忍不住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小乖乖？」 猫：「…………」 书生：「乖乖，嘬嘬嘬，来大哥哥这边，大哥哥请你吃肉干。」 他从背篓里拿出了自己的干粮。 猫：「…………」 ……只想要挂在枝头的秋栗子么？ 猫是会爬树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但问题是，大部分猫只会上树，爬到高处，很多都不知道怎么下来。 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大约，或许，这猫上树之后他没能力救下来。 不过这猫看起来好像不是打算要上树，它是打算要跳起来…… 书生饶有兴趣地等着它失败。 小猫的嘴里发出「喵呜！」一声大叫，然后……抻长了身体！ 字面意义上的抻长了身体！简直就像是街口面摊上被拉长的面条一样，从短短一个「一」型，变成了长长一条「——」……短短的四肢还在疯狂扒拉着树干，继续变长…… 书生：「…………」 书生：「…………？？？」 书生：=口=！！！ 救命！猫妖怪啊！！ 书生吓了一大跳，差点跳起来就要逃走。 ……但是这猫妖怪还有点娇憨可爱是怎么回事呢？ 他躲在树后，没忍住探出头来继续观察。 猫妖怪变得和这棵树一样长了……这场面真是让人看得脑袋痛。 它显然是一条肌肉不太发达的猫妖怪，身子长长且软软，只用两条短小的后腿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然后又尽力伸出短小的两条前爪，试图抓住那个栗子刺球。 ……有点憨。 但是……还挺可爱的。 肉垫接近了栗子…… 就差一点了！ 加油哇！ 千钧一髮之际，树叶中忽然钻出来一只白生生的手，屈指一弹，栗子刺球便突然从两只肉垫的空隙之间飞了出去，直奔书生所在之地！ 书生吓了一跳，头勐地一缩。 栗子刺球落在他面前的树下。 再一瞧，两只手已经拨开了树叶，一张笑意盈盈的脸突然出现。 即使在这样的冷月之下，她的皮肤依然像是牛奶、白瓷一样的白皙可人，她的双眸晶亮、面色红润，轻轻晃了晃脑袋，像是一只真正的狸花猫一样，又松弛、又快活、又矫捷。 ……是个女孩子。 不……这才是猫妖怪吧。 书生还未说话，她已开了口，声音又脆又亮：「你是什么人？」 显然是对着书生说的，因为她一双圆眼睛已经瞧过来了。 书生怔了一怔，突然端端正正地朝她作了一揖，正要自爆姓名，那狸猫少女却打了个哈欠，打断他道：「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还不生一堆火呢？」 在山林里过夜，当然要生起篝火、驱逐野兽了。 书生却笑道：「前头有寺庙，小生打算前去借宿一晚……」 狸猫少女挑了一下眉，忽然笑了起来，说：「你不准去。」 书生怔了一怔，不由地问：「……为什么？」 狸猫少女忽然跳了起来，抱着她的短腿猫条就跑了，只有风送来她的回答：「因为里面有鬼，会吃男人的心肝~~」 *** 狸猫少女姓姜名明舸，乃是本地有名的驱鬼大师姜芳寻唯一的外孙女儿，寻常女子十五六岁就许了人家，姜明舸却不然，她年方二十，不急不躁，她外祖母也不管她。 有道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姜芳寻只道是把自己吃饭的傢伙事儿都传给外孙女儿，何愁以后穿衣吃饭呢？ 既然不愁，又何必自寻烦恼，找什么婆家、寻什么俗事？ 因此，姜明舸一人一猫走天下，见人撩人，见鬼打鬼，走到哪里，都能闹得哪个地方鸡犬不宁，堪称人间一大祸害。 不过，姜大师倒也不担心，因为她的外孙女儿实乃好手，手中又有猫条……啊不，猫儿龙相伴左右，猫儿龙乃是古籍中记载的大妖怪，当成牛皮绳来用真是无往而不利…… 此时此刻，她就站在一间寺庙之前。 第92页 这是一座破败的庙宇。 残垣断壁之内，有前后两进屋子，许是长久荒无人烟所致，院内杂草丛生，前院的正殿中，藻井早已不復往日华美，供奉的佛像也木心泥胎，金身不在，几个破蒲团散落在地上，露出里头的旧稻草来。 后院倒是更好一些，柴房灶房齐备，还有几间从前供香客们小住的厢房，姜明舸饶有兴趣、一件一件推开检查，直到推开东厢的最后一间屋子，她的动作顿住了。 屋子里有人。 有……男人。 这是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身着劲装，手脚处扎紧，此人身形高大，他的衣裳裹得很紧，于是便能让人很清楚的看到他唿吸之间肌肉勃发、腰身劲瘦。 他就靠坐在屋子的角落里，双手抱剑，面容冰冷，听见门口的声音后，目光冷冷地转了过来，冷淡地凝在了姜明舸的身上。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行走江湖的武师。 可是，他的面容、他衣襟处露出的一小节脖颈、还有他抱剑的手，却都透露出一种古怪而冷硬的苍白，让人联想不到活人，倒像是……死人的颜色。 ——这间兰若寺，鬼气森森，姜明舸本以为进来之后，会遇到什么诱惑女鬼。 结果……诱惑女鬼没有，诱惑男鬼好像有一个，而且看起来，他好像也不是很会搞诱惑。 此时此刻，他只是斜着眼睛，冷淡地瞟了姜明舸一眼，随即收回了眼睛，冷冷地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出去。」 姜明舸「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自己却站在门内，完全没有一丁点要出去的意思。 男人抬眸，目光锋利，像是磨尖了的雪粒。 姜明舸说：「这就是我该来的地方！」 男人挑眉，似乎有点讥诮地道：「哦？」 姜明舸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我是诱惑女鬼，我要来吃男人的心肝！」 猫儿龙「喵」的一声大叫起来，以壮声势。 第53章 02 *** 男人：「…………」 姜明舸沖他笑了一下, 双颊盪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这让她的年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 男人双手抱剑，冷冷地盯着姜明舸。 门外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像是闷闷的雷, 紧接着, 雨开始下，淅淅沥沥落成一片雨幕。 门年久失修, 骨架虽然完好，可上头贴的油纸却早就破得不成样子, 无法起到阻隔水汽的作用, 于是乎, 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似乎还带着一点草木的腥气。 姜明舸道：「你看, 外面下雨了。」 男人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依然冷冷地盯着她。 姜明舸怀抱着她的小猫, 用脸蹭一蹭小猫的肚皮, 道：「所以，我要在这里躲雨。」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大剌剌地坐了下来，双手抱胸，抬高下巴，有点骄傲、有点挑衅地斜眼看那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冷笑了一声, 笑声中有讥诮之意, 他不再多言, 收回目光, 闭上眼睛，好似是要闭目养神了。 姜明舸开始给自己这边扒拉干稻草, 一路收集，还对他说：「劳驾让让。」 男人：「…………」 男人侧身让开。 姜明舸收集了一大堆干稻草，心满意足地躺了上去。 男人继续闭目养神。 姜明舸突然跳起来：「看招！」 男人双目骤然睁开，目光锋利如刀，手已摁在了剑柄之上。 姜明舸朝屋子的另一端丢出一个团好的小绣球。 猫儿龙「喵！」的兴奋尖叫，追着小绣球扑过去！ 跳跃！捕获！抓回来给姜姜！快乐地喵喵叫！摇头晃脑地要求夸夸！ 姜明舸：「宝宝真棒~~~」 她又把绣球丢出去，猫儿龙一跃而起，追着绣球在屋子里开始拆家……好吧，这屋子也没什么好拆的，顶多是稻草猫叫满天飞。 男人：「…………」 姜明舸又沖他露出了带着酒窝的可爱笑容。 男人的嘴抿成了一条线。 他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似乎在玩弄他，这种感觉很强烈……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他冷冷地、无动于衷地别开了头。 姜明舸和猫儿龙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猫儿龙被稻草绊倒之后姜明舸爆发出的大笑。 「喵喵喵喵喵喵！」 这是猫儿龙趴在稻草堆里打滚、摆出吐舌头痴呆脸时发出的愉快猫叫。 墙角的蜘蛛网被绣球砸了下来。 房樑上的灰尘因为猫儿龙蹿上蹿下而被飘得满屋子都是。 猫儿龙开始试图从男人身上跳过去…… 男人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这没有逃出姜明舸的眼睛。 但他最后选择了忍耐。 他靠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 他似乎并没有觉得猫儿龙有什么威胁。 但是，也正因为他的疏忽，让猫儿龙有了可乘之机，古籍中所记载的大妖怪动作起来时，快到让任何人、任何鬼怪都没有可乘之机，几乎在瞬间，飞跃男人上空的猫猫就变成猫型牛皮绳，自主精通捆绑术，歘的一下，就如附骨之疽一样缠绕在了男人身上。 变故就是发生在这一瞬的。 这男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几乎是瞬间，他双目爆睁，然而此时已经晚了，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大臂处衣物全撑起来了，鼓鼓胀胀，似乎是在用力抵抗。 第93页 可上古大妖·猫儿龙的能耐显然更大一些……它得意地摇头晃脑，身子牢牢缠在这男人身上，四只爪爪都忍不住开了花，圆圆的眼睛朝姜明舸挤了挤。 姜明舸也沖它挤了挤眼睛。 家乡的人都觉得姜明舸武德充沛，乃是降妖除魔的大名家，实际上，外婆曾经非常严肃地教导过她——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阴，阴不了就跑，跑不了就爆外婆大名震慑之！ 额，天师二代连降妖除魔都这么注意方式方法。 姜明舸深以为然，所以总是被妖怪们破口大骂：「阴间！实在是太阴间了！」 姜明舸：<(￣︶￣)> 她当然一眼就看出这男人有问题了，不过大晚上的，屋子里舒舒服服的，突然打起来算怎么一回事呢？那当然是能阴则阴咯~ 此时，男人已完全被猫儿龙控制住，跪在地上，双手被缚在身后，头髮凌乱，额角爆出青筋，双目冷冷地盯着姜明舸，嘴唇却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姜明舸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然后，她顶着他的杀人视线，慢条斯理地解开了他的衣襟，把手从里面塞了进去，覆盖在了他的心口之上。 男人的瞳孔蓦地收缩，好似受惊的猫一样，震惊地盯着姜明舸。 姜明舸说：「心没有在跳，你果然不是人。」 第54章 03 *** 一只手, 挑开了他的衣襟，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他的心口之上，带来了一种极其陌生的触感, 好像有「滋啦」一声, 自他们皮肤接触的地方发出, 那人的手心滚烫，烫到男人咬紧了牙关, 好像有一声无法忍受似的闷哼从他的咽喉里泄露出来。 她的手依然摁在他的心口上，她的人若有所思地说：「你果然不是人。」 他的确不是人, 人如何能闻到阳气的滋味呢？他是一只死在兰若寺附近, 阴差阳错之下魂魄不散的鬼。 此刻, 他双手被缚，绑在身后, 这莫名其妙的猫妖怪力气非常之大，甚至让他跪倒在地, 使得他像是个被俘虏的男奴……或者囚犯什么的, 这令他觉得羞耻异常，牙关紧咬。 他的剑自然也掉落在地。 姜明舸的手从他的衣襟中钻出来，伸手去查看他的佩剑。 剑分文剑武剑，文剑主要是文士佩戴，多半轻巧华美，做装饰之用, 武剑更重些, 剑嵴更厚, 也更朴实无华。 「锵」的一声, 佩剑出鞘，剑气砭人肌骨。 青白剑身之上, 姜明舸瞧见了一行小字。 「聂……雪祁，你叫雪祁？」 她这样问道。 男人冷冷地瞧着她，一言不发。 他的确叫雪祁，死于去年，或许是因为没什么做鬼的经验，所以才这样简单的就被俘虏。 姜明舸又接着搜他，从他的身上搜出了锥子和金子。 颠一颠，分量还不轻。 姜明舸：「……嚯，还是个有钱鬼呢。」 雪祁的目光忽然盯住了那金子，忽然讥诮地冷哼了一声。 姜明舸挑眉：「你哼什么？」 雪祁缓缓道：「这金子你用不起。」 姜明舸挑眉：「哦？」 雪祁冷冷道：「你没有命用它！」 姜明舸双手抱胸，就这样瞧着他。 毫无疑问，这是个非常漂亮的男人……不，男鬼。 他的皮肤是冷色的，透出古怪的苍白坚硬来，看上去像是玉石与冰雪一同雕就的雕塑一样。 他的鼻樑挺直，唇线锋利，下颌利落冷硬，即使双手背缚、跪倒在地，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他的神情，与其说是骄傲不屈，倒不如说是…… 姜明舸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了个灰布包来，当着雪祁的面打开，里头是一柄莹白如玉的小剑。 她居高临下地瞧着他，说：「这是可以驱鬼杀妖的宝器。」 雪祁闻言，抬起头来，漆星般的眼睛盯住了她手中的剑，眼中渐渐浮出一种古怪的情绪来，似喜似悲，却并不是恐惧，半晌，才面无表情道：「要杀就杀，啰嗦什么。」 姜明舸若有所思地说：「果然，你想死。」 雪祁霍然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姜明舸嘆了一口气，歪头看他，道：「你都死过一次了，居然还想死么？」 雪祁冷冷道：「与你无关。」 姜明舸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刚刚还在挑衅我来杀你呢，现在却说与我无关，口是心非。」 不错，从刚刚他被猫儿龙束缚住，意识到这个贪玩的抱猫少女，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捉鬼奇人后，他似乎就已经放弃挣扎了，跪在地上，对她的一切行为都冷眼旁观，又出言讥讽挑衅，好似要激怒姜明舸给他个了断什么的。 这是一种很江湖习性的做法……他生前应该是个跑江湖的。 只看他精壮有力的身躯，也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是，他身上同时又有很矛盾的地方在。 姜明舸有点古怪地问他：「……难道你真的觉得『啰嗦什么』这种话能激怒别人么？」 雪祁面无表情，如雕塑一般，连瞳孔也散大了，似乎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 姜明舸蹲下来戳戳他：「再骂两句新鲜的听听？」 雪祁：「…………」 雪祁皱起了眉，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第94页 姜明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到底该怎么处置这只长相堪称艷丽的男鬼。 雪祁反倒不在乎了。 他一动不动地跪着，头偏向一边，瞳孔似乎渐渐扩散，有一种奇异的麻木，他的衣裳原本是裹得很好的，此刻却因为姜明舸先前的动作而被拉乱了些，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皮肤，仔细去看，还能看到他的心口被烫得有点微红的景象。 他居然被活人碰出一下，就会被烫到。 这是阳气不足的体现。 阳气，顾名思义，活人的身上才会有。 但死人会渴望。 鬼怪鬼怪，鬼与怪虽然总是并列，但实质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老而不死则为妖，妖，即为草木动物常年累月吸收日月精华，不死不腐而化，因此本就寿数很长的树木、乌龟等物容易成妖，而寿数短的东西想要成妖，则需要有特殊的契机。 鬼则是人死后精魂留恋世间、不愿转世投胎而化。 人为万物之灵长，鬼与怪，都渴望着人身上的东西，死人渴望活人的阳气，鬼怪渴望活人的心肝，唯有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存在……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世上需要降妖除魔之人的原因。 所以，姜明舸一开始瞧见雪祁时，觉得他应该在盘算着如何吸自己的阳气。 志怪故事里倒是有很多这样的故事，不过，大都是女鬼引诱男书生的故事，引诱的方法也实在简单的很，就是变成个超级大美人突然夜半闯进来表示我想和你睏觉……然后就真的睏觉了！ 不过这是因为这些故事都是男书生写的…… 真实的吸取阳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其实很简单，就是吸血。 血乃气之本。 她盯着雪祁，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从来没吸过人血？」 雪祁皱眉：「……什么……唔！」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姜明舸已经吻上来了！ 真的就是吻，她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思考什么，就凑过来，含住了他的嘴唇。 像是含住了一块冰。 凉丝丝的，没有什么气味，浅淡地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雪祁的瞳孔骤然紧缩！ 有那么一个瞬间，男鬼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嘴巴里滑入了一条小蛇……一条灵巧的、温暖的蛇，轻轻地勾住了他。 然后，他就被那种完全温暖、完全甜蜜的感觉所俘获了。 是……阳气。 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然后在给他渡阳气。 其实，雪祁根本就没有吸过阳气。 这是因为，其实他根本就没死多久。 一个月前，他因为意外而身亡在兰若寺附近，同行之人可怜他横死，于是将他尸骨收敛，裹了草蓆，入土为安，却不知道他浑浑噩噩地又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他只觉得冷。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知道自己已成了鬼，却不知道如何当一只鬼，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冷、越来越虚弱……直到这抱着猫的少女闯入时，他才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在让她滚出去的时候，她身上的甜香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他被她所束缚、压制着跪在地上的时候，她身上的味道却好像在充满旎绮意味的挤压他、榨取他，令他简直狼狈地像是没有理智的野兽一样，身体当即就产生了强烈而可耻的反应。 然后，她就看穿了他的羞耻，然后吻住了他。 他的咽喉忍不住上下滚动起来，舌头渴望地裹住了她渡入的血，迅速吞入腹中，顿时，一种自死后就一直折磨着他的空虚感消失得无隐无踪，只剩下了快乐——一种把他从脚底直淹头顶的快乐感觉产生了。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雪祁瞳孔散大，双目失焦，像是一条从水里捞出来的鱼一样，湿淋淋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简直连手指都蜷缩起来。 姜明舸勾了勾手。 猫儿龙四只粉红色的爪爪在空气中拨弄了一下，然后丝绸般顺滑地离开了这个被第一次吸食阳气的快乐感所俘获的初生男鬼。 他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姜明舸的舌尖有一点痛。 她小小声地「嘶」了一下，然后心情很好地问他：「吃饱了么？」 说着，她伸出手，又在雪祁的心口轻轻压了一下。 「呃……！」 雪祁像是失声一样，从咽喉里发出一声被刺激的晦暗不清的闷哼。 姜明舸：「……有这么夸张么？」 不过，她确定这傢伙是真的没吸食过人血了，因为他实在是太青涩了。 青涩到都不知道她在干嘛，甚至，当他第一次咽下她的血珠时，姜明舸感觉到了他的无措……那种、那种被超量的满足所直接淹没所带来的茫然无措感。 此时此刻，他甚至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即使没有猫儿龙的压制，也提不起一丝一毫地力气反抗、逃走……或者干脆和她大打出手。 姜明舸盘腿坐在原地，好心地等待他缓过来。 半晌，他的瞳孔才慢慢地聚焦起来。 「为……为什么……？」 他这样嘶哑地问道。 姜明舸说：「我觉得一只鬼还会想死真的很奇怪，所以想把你救回来看看。」 ——如果没有姜明舸刚刚给他吃一点血，他恐怕过不了三天就会灰飞烟灭。 第95页 人死了还可以去投胎，鬼魂灰飞烟灭了，就是不在了，永永远远地湮灭了。 雪祁半晌不言。 姜明舸继续说：「死人能变成鬼，说明是有很强的执念未销……你连人血都没吃过，一看就没死多久，这时候执念本该十分深重，你却有求死之心……这是为什么呢？」 雪祁默然半晌，道：「这与你无关。」 姜明舸眨眨眼：「可是，我刚刚救了你呢。」 雪祁：「…………」 雪祁僵硬地说：「……我没有求你救我。」 姜明舸：「…………」 雪祁：「…………」 姜明舸：「………………」 雪祁：「………………」 雪祁受不了她的视线了，默默地别开了眼。 姜明舸噗嗤一声笑开了：「噗，是不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了？」 雪祁：「…………」 雪祁突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道：「这里有别人，你走吧，不走会有生命危险。」 姜明舸：「哦，就是给你那块金子的鬼怪么？」 雪祁的目光倏地一下转回来。 姜明舸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个住在荒郊野岭的男鬼，要这么多金子做什么？除非这金子有什么别的用处……」 雪祁的身体僵住。 姜明舸开始撒娇：「雪祁~说嘛~说嘛~」 雪祁……雪祁的耳根子红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缕天光撒入了屋子。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天已经亮起。 雪祁抬头瞧了一眼，嘴唇抿得更紧，鬼害怕白天，白天时，一般他们都会回到埋骨之地沉睡，以此来保存力量。 他立刻起身。 姜明舸拉住了他。 雪祁的眸光闪动，站定，回头，垂下眸看着她。 她其实比他要娇小很久……如果他活着的时候见到她，大约会觉得她是需要武人来护送回家的小妹妹吧。 姜明舸说：「你要走了么？」 雪祁嘶哑地说：「嗯。」 姜明舸掂起了脚尖，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含了一下，道：「好，晚上我们继续约会哦~」 说着，她的人竟然已经跃出了窗外，先他一步，走得瞧不见了。 第55章 04 *** 姜明舸风风火火, 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她像是一只精力过于旺盛的狸花猫，从门口窜进来, 噼里啪啦一顿拆屋, 然后神清气爽, 留下一地狼藉，从窗口上再蹿出去。 最后留下一句「晚上我们继续约会！」 不……最好别来了。 雪祁皱眉盯着窗户……窗户被她弄出一个大洞来。 半晌, 他消失了。 天光大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阳光穿过了树叶的罅隙, 在地上落下了点点光斑, 地上的落叶层层堆叠, 表面的依然湿润，底下的却不知道已落下多久, 脱水、干瘪，变成脆薄的枯叶, 人踩在上面, 能听到「咯吱」的声音。 鸟儿的鸣叫自枝桠的暗处传出，每一天都是。 山林似乎永远如此寂静，喧闹的寂静着。 夜幕又渐渐降临了，天空变成了黛色，日月轮转，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则。 今夜, 兰若寺内没有旅人踏足。 雪祁神色冷漠, 似乎并不意外。 *** 三天后, 一队护镖的镖师从这山野小路上经过。 山路崎岖、蜿蜒如羊肠, 不如大路平坦，行走镖车也不方便, 然则，许多时候，护镖的镖师们总是需要掩人耳目的，护送的东西太要紧，就没法子走大路，怕被人盯上。 在山野破庙中暂歇一晚，也实属寻常。 不过，今日，这里却没有山野破庙，而是一栋依山傍水的清幽别苑。 天色不好，阴云密布，还升起了浓雾，看样子要下暴雨了——这也很正常，山中的天气总是瞬息万变的。 这对镖师当然要找地方避雨。 于是，就这样进了「兰若山庄」。 庄内主人是个唤作「树夫人」的女子，手下的婢女们个个仙姿绝色，这「树夫人」隐居此处，见有人上门来要躲雨，也不拒绝，就令婢女们将人引了进来，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又叫了舞乐来助兴。 一片仙音雅乐，主客尽欢。 后院。 雪祁慢慢解了衣裳，露出了苍白精壮的身体。 这是一具相当完美的身躯，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多余的赘肉，线条流畅、肌肉贲张，腰身虽然细，却充满了劲力。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身上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许多是陈年的旧伤，又有一些新鲜的伤口，横亘在他的背上和胸前。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旧伤多是刀剑伤，新伤却是鞭伤。 他的脸上连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看上去冷漠极了，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鞭伤一样。 他慢慢地脱去了自己的衣裳，走近了浴桶里。 门外有人扣扣轻敲，小小声：「雪祁~~我来找你约会啦~~」 雪祁：「…………」 雪祁没出声。 然后就听「吱呀」一声，窗户开了一条缝。 雪祁冷冷道：「不准进来。」 那人顿了一下，说：「好叭。」 然后就钻进来了。 是姜明舸，头上顶着一只厚重的猫咪帽子——样式很像以前雪祁行走江湖时，在漠河以北见过的那种狗皮帽，有着大大的护耳，唯一不同的是，她这帽子的护耳上还有粉红色的肉垫……是那只猫妖怪的爪子啊！ 第96页 姜明舸还一把把帽子揪下来，若无其事地说：「热死我了！」 雪祁：「…………」 雪祁抬眸，冷冷地盯着她。 姜明舸瞧见了雪祁在干什么：「……诶？鬼也要洗澡么？」 雪祁：「…………」 雪祁冷冷道：「鬼不能洗澡么？」 姜明舸：「…………」 姜明舸被问住了。 说实话，她的确不了解鬼是怎么生活的，不过现在想来，鬼是活人死后变成的，且还留有活着时候的记忆和习惯……那么，死了之后，也只是在「吃饭」的口味上有所改变，生活习惯当然一如往昔啦。 不过说起来，一般走江湖的男人好像都没有这种频繁的沐浴需求…… 之所以知道雪祁的沐浴需求是「频繁」，是因为那天她亲吻雪祁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新鲜的皂角味。 姜明舸撑着头，说：「雪祁有点洁癖呢。」 雪祁：「…………」 雪祁背对着她，长发散落下来，湿哒哒地贴在了他的背上，他有点微妙地把身体往下沉了一沉，冷冷道：「你还不走？」 姜明舸：「嗯？我为什么要走呢？」 猫儿龙缠在她手上，发出了细细的喵喵声，以示附和。 雪祁：「…………」 雪祁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讥讽她「你很喜欢看男人怎么洗澡？」，但是，作为一个基本不说脏话的鬼……这种话他也是说不出来的。 况且，她明显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问也没用。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靠在浴桶里。 姜明舸坐在桌子旁边，一只手撑着头，说：「你身上好多伤，是『树夫人』做的么？」 雪祁依然没有回头。 他的回答也十分简单：「与你无关。」 姜明舸说：「我就在树夫人的屋子里呢，怎么可以说与我无关呢？」 雪祁冷冷道：「你既知道，还不快走？」 姜明舸道：「可是我说过要回来找你约会的呀！」 雪祁：「…………」 雪祁一时没说出话来。 而且，那天，她说的是，「今晚再来找你约会」。 所以，其实她已经失约了……还说这种话。 屋外忽然有人敲门。 「聂雪祁，你在屋子里做什么？」 有人尖声道。 雪祁霍然睁眼，冷冷道：「滚。」 那人在屋外尖笑道：「我怎么好像闻见了人的香味呀……聂雪祁，你是不是在屋子里私藏了小娘子，没把心肝挖出来上供给姥姥啊？」 说着，那人居然就要推门进来。 雪祁瞳孔骤然收缩，对着姜明舸低声道：「过来！」 而姜明舸的反应比他还要更快，雪祁还没说话的时候，她就朝这方向已扑了过来，毫不犹豫地跳进了一人高的大浴桶之内，她的猫咪也是激灵的，呲熘一声，就躲进了床底下。 姜明舸把自己藏在了雪祁的怀里。 姜明舸并不算矮小，但雪祁身形高大，实际上只是沉默地立在身边，也会有一种冷而沉重的压迫感俯冲下来，姜明舸只需要身子一缩，就立刻躲进了他怀抱里，连一根头髮丝都不会暴露出来。 如果她真的是一只狸花猫的话，那她一定很擅长寻找可以躲藏的阴影角落。 在门外的不速之客推门进来之前，她就悄悄咪咪地把身子缩进水里，整个人缩得小小的，依偎在了雪祁的怀里。 啊……好冷！ 水好冷！ 可恶的雪祁，居然用冷水洗澡么？真不是人！ 啊，他好像的确不是人呢…… 鬼的身体是冰冷的，他摸上去是冷的，唿吸也是冷的，姜明舸依偎在他怀里，感觉他的胸膛和怀抱简直比这洗澡水还要更冷。 她轻轻地抖了一下，像只兔子一样，鼻头抽了抽。 然后，把自己的侧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雪祁：「！！！」 雪祁搭的手指立刻就紧紧的攥住了浴桶的边缘，此刻，如果在他身后的话，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的背肌在一瞬间骤然紧绷，连带着大臂和小臂也绷紧了，肌肉的线条被水汽所打湿，湿淋淋的、又无比清晰。 她……她在做什么！ 但这好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身上的确有气味，而且她身上的阳气其实味道非常甜美，稍一外泄，就会被人发觉，躲在水里可以很好的隔绝味道。 但这似乎有点太超过了……依偎着他什么的…… 雪祁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他慢慢、慢慢地垂下了眸，就看到了她柔软又蓬松的头髮，还没有被水汽打湿，就这样融融地贴着他，髮丝搔过，令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瘙痒从皮肉下渗透进来……甚至令他的筋骨都开始忍不住打颤。 ……原来，人死了之后，身体也并不会变得那样麻木。 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自己比活着的时候要更加敏感。 雪祁突然长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气息发抖。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小厮打扮的男鬼走了进来。 从姜明舸的视角当然是看不到这男人的，所以他不清楚男人长得什么样子，倘若她能瞧见的话，一定要锐评一番，直言此人连小厮都不配当。 只因这人生得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三角眼、扫帚眉、外凸嘴、蒜头鼻，真是要多丑有多丑——要知道，高门大户里，小厮都是要近前伺候少爷老爷们的，人都是喜美不喜丑的，放个这么丑的傢伙在身边，谁受得了呢？ 第97页 假如那天，姜明舸闯入兰若寺，见到的不是雪祁，而是此鬼的话，那他就算马上没阳气要光速去世，姜明舸也不可能大发善心给他渡阳气的！ 雪祁显然也很不待见这丑鬼，连头也没回，直接呵斥：「滚出去。」 那丑鬼尖笑道：「聂雪祁，你真以为你是什么大少爷不成？你千万莫要忘了，这里是姥姥的屋子，你和我不过都是供姥姥驱使的鬼奴而已……」 雪祁闭上了嘴，显然不想与他在嘴上争风。 ……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姜明舸在他心口上轻轻地一拱一拱的，腰也拧了一下，这不拧还好，一拧，自然就意识到了他身体上发生的一些微妙变化。 ……他们贴的太紧了。 这让雪祁当即生出了极大的羞耻心，耳根红得不成样子，他侧过了头，姜明舸就看到了他耳后有一颗浑圆的小痣。 ……这个人长得好色啊。 姜明舸若有所思，开着小差，瞧见雪祁看她，她还冲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小酒窝又从双颊上盪了出来。 她还真是……放松。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出门闯荡江湖，降几个妖、除几个鬼，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她自己处理不了的东西了。 可事实却是，这世上的确有更可怕的东西…… 雪祁却只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懂。 他伸出手，抚在了姜明舸的头顶上，将她往下压一压，半张脸都躲进了水底下。 那丑鬼喃喃道：「奇怪……明明闻见了点……」 雪祁依然背对着丑鬼，两只胳膊搭在了浴桶上，贲张的背肌显露出来，带着一种无声的危险，黑豹一般。 他冷冷地道：「滚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声音好似出鞘的刀！ 丑鬼的身子果然在一瞬间僵硬了，气焰也不再嚣张，看来，他原本以为自己抓住了雪祁的小辫子。 就此退去，却也不甘心，便咬牙切齿道：「你杀了我一次，难不成在姥姥的地盘，还想杀我第二次？」 雪祁淡淡地说：「你可以试试。」 丑鬼的声音顿时就像是被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那一双三角眼中闪过仇恨的凶光，却又十分畏惧雪祁……最终，他还是放下了一句狠话：「聂雪祁，我们走着瞧！」 然后，就要狼狈而逃。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变故发生了。 一只蜘蛛落在了地上。 蜘蛛落在地上，原本没有什么，但问题是，它落在了猫儿龙的眼前，而猫儿龙的习性……是只猫。 猫儿龙嗷得一声扑出来抓住了蜘蛛，摁在爪爪底下，似乎是再思考怎么玩弄。 丑鬼惊了一跳，瞧见猫儿龙，怒骂：「死猫……」 猫儿龙抬头一看……被丑鬼的丑给吓到了，浑身毛毛炸起来，喵呜尖叫了一声，跳起来变成猫猫牛皮绳……直接把丑鬼吊在房樑上了。 丑鬼就成了吊死鬼，还是脖子直接被绞断的那一种。 ……他果然又死了一次，连喊叫都没喊叫出来，就变成了一抔灰尘，光速去世了。 猫儿龙：「……喵。」 猫儿龙无辜地喵喵叫起来，把自己柔软丝滑地缠到了房樑上，然后因为扬起来的灰尘喵咳喵咳。 这是树夫人的屋子。 如丑鬼刚刚所言，无论雪祁和那丑鬼生前有过什么样的纠葛，死后，他们都是树夫人的奴僕。 奴僕之间，怎可互杀？ 但是，此刻的雪祁，却完全没有心思善后处置。 因为姜明舸突然咬了他一口。 她一直依偎在雪祁怀里，一直盯着雪祁的胸膛看，鬼使神差的，她张开了嘴巴，咬了一口雪祁…… 第56章 05 *** 「唔……」 雪祁的咽喉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猫儿龙被房樑上的灰尘给呛得直咳嗽, 「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一张摊平的猫饼，它细细地喵喵叫着, 委屈巴巴地抬起头来, 看见雪祁的背肌紧紧地绷出…… 他的两条胳膊原本是搭在浴桶的边缘的, 这是一个相当放松、相当惬意的姿势才对。 但是此刻，他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浴桶边缘, 指节发红，手背上青筋迸出, 肌肉好像在不停地打颤。 「你……」 他的咽喉里只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个字, 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发出了一种略带痛苦的闷哼。 姜明舸磨了磨牙，终于放过了他, 抬起了头，用自己的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雪祁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好像劫后余生一样。 姜明舸的腰肢却又轻轻地拧动了一下。 雪祁立刻伸手, 摁住了她的腰，哑声道：「不……不许动……」 姜明舸睁大了无辜的双眼：「为什么呀？」 雪祁咬着牙，不肯说话了。 姜明舸有点瞭然似的笑了起来，道：「哎呀……原来男鬼也有那种冲动……」 雪祁：「…………」 毕竟被女孩子紧紧抱住贴贴蹭蹭了啊。 而且，她还是亲吻过他的女孩子。 在他自己都懒得关心自己的死活，想着干脆就这样灰飞烟灭算了的时候, 她走过来, 吻住他, 给他渡了一口甜蜜的阳气。 她为什么还要来呢？ 今晚……她不该来的。 或者说, 她本来就不该跑来和一只鬼约会，他们认识在了错误的时间。 第98页 姜明舸搂着他的脖子, 打了个喷嚏，嘟嘟囔囔说：「你的洗澡水真冷。」 雪祁一动不动。 半晌，他才说：「你该走了。」 姜明舸睁大了眼睛：「你刚刚和女孩子一起洗完澡，就要赶女孩子走？」 雪祁：「…………」 姜明舸：「你是不是人！」 雪祁：「……不是。」 姜明舸：「…………」 好叭，的确不是。 姜明舸板着脸，眼神中带着谴责的意味。 雪祁忽然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他只道：「现在你知道了，这里不只有我一个。」 姜明舸道：「姥姥就是树夫人？」 雪祁道：「不错。」 姜明舸又道：「树夫人……树夫人，这名字听着可真古怪，她难不成是一株千年古树？物老成精，说的便是她吧。」 雪祁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权做默认。 姜明舸道：「那天你身上那金子……」 雪祁道：「那是树夫人的枝干，若来人受不得诱惑，收下金子，夜半会被掏出心肝。」 姜明舸：「怪不得你说，我没命花。」 雪祁没有说话。 姜明舸侧目瞧他。 平心而论，雪祁真是生了一张非常英俊的面容。 鼻樑高挺、薄唇无情，一双眼睛好似漆星，身躯之上又好似结着远山的积雪，亘古不化。 可是，姜明舸凑近他的时候，才知道让积雪融化是一件多么有趣、多么令人欢喜的事情。 姜明舸说：「你这个人……」 雪祁被她搂着，完全不看她一眼，好像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一样。 可是，他的一只手却压在水里，压在她的腰窝上，完全不肯放开，使得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严丝合缝，使得姜明舸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发生的任何一点变化。 雪祁真是个欲盖弥彰的傢伙。 姜明舸笑道：「你这人，明明就是不想叫我被掏去心肝，却非要恶言恶语，真讨厌，就不能说点有趣好听的话么？」 雪祁冷冷道：「没有，请。」 姜明舸冷笑：「请什么请，你还抱着我不肯松手呢！」 雪祁：「…………」 雪祁的喉结不太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半晌，他忽然说：「今天有一队镖师送上门来，树夫人才设下这障眼法。」 姜明舸笑道：「我说呢，昨天还是破庙，今天怎地就是个山庄了。」 雪祁嘶哑地道：「我斗不过她，你也斗不过她，她的能耐大得很，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姜明舸道：「那队镖师……」 雪祁冷漠地打断了她：「你救不了他们，保全自己，不要乱逞强。」 姜明舸笑了：「你在关心我么？」 雪祁：「…………」 雪祁只问：「你走不走？」 姜明舸干脆地说：「不走。」 雪祁：「好！」 姜明舸：「好？」 雪祁的目光忽然冷冷地凝注在了她的身上，缓缓道：「你救了我，我记着你，今日既然你一定要送死，好……我陪你一起去。」 姜明舸怔了怔。 此刻，这一直都显得阴冷而沉默的男鬼好像总算有了几分江湖义气，干脆极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因为没见过虎，不知道死亡临近的滋味到底有多么可怕。 雪祁已经死过一次了，他非常明白「死」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都没眨一下，唿吸都没变一下，说完那话后，他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由分说，就把姜明舸从冰冷的洗澡水里给抱了出来。 猫儿龙：「！！！」 猫儿龙：突然兴奋.jpg 猫儿龙：眼睛瞪的像铜玲.jpg 他的身子如雾一般散去，再出现时，身上已披上了一件衣裳。 猫儿龙：「…………」 猫儿龙失去了兴趣，把头别回去了，继续保持滩成猫饼的样子。 雪祁又给姜明舸寻了件干净的衣裳，让她换上。 姜明舸：「好！」 然后缩在床上看了看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嗔道：「不许你看我。」 说着，她就钻进了床帐子里面。 雪祁：「…………」 雪祁别开了眼，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姜明舸从床帐子里钻了出来，已经换上了新衣服。 雪祁道：「你预备怎么去救那队镖师？」 姜明舸却嘻嘻笑道：「我没有打算要救他们啊。」 雪祁：「…………」 雪祁眯了眯眼。 姜明舸道：「我那天不是说，晚上来找你约会嘛，结果失了约……你猜我去干嘛了？」 雪祁说：「你去干什么都和我没关系。」 姜明舸：「…………」 姜明舸：盯.jpg 雪祁：「…………」 雪祁：「……你去干嘛了？」 姜明舸：「告家长。」 雪祁：「…………嗯？」 姜明舸：「遇事不决就告家长，这有什么奇怪的么？」 雪祁：「…………」 *** 姜明舸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任何一个出门闯荡的年轻人，估计都要被家里三令五申，遇事不决，一定要大声喊出靠山的名字……不，或许只有姜明舸的外祖母会这么做吧。 第99页 所以，姜明舸一点儿没觉得告家长有什么丢人的地方，今天那队镖师，说白了，就是她的师兄弟姐妹们……还有外婆亲临。 姜家的名声不小，本事更不小，所以，姜明舸才敢放放心心地来找雪祁约会。 而事情当然也不出她所料。 木妖「姥姥」，掏取人心、伤天害理，命数已尽。 兰若寺内众妖鬼悉数被抓，助纣为虐的当场格杀，被迫有苦衷的，则当即超度，投胎去吧。 只有一只鬼没有去投胎。 *** 一年后 姜园是一座很大的院子，竹坞曲水、曲径通幽，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之后，便是一座月洞门，再穿月洞门、过满芳溪，就到了座一正两厢的院子，院子里栽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秋天，香风吹过，捲起星星点点的金桂，带来馥郁的芬芳，落在树下。 树下有座小小的坟，墓碑无字，上头挂着一串金桂、几朵野菊所编就的花环。 正房里却是昏暗的。 床幔一层一层的放下，第一层是葱绿色，上头有双绣花卉的纹样。第二层是银红的，沖淡了浓郁的绿，令拔步床内充满茜色的美梦。 姜明舸正在做美梦。 她窝在一人的怀里，缩一缩、拱一拱，鼻子轻轻抽动一下，似乎在闻什么味道，等到那股冰雪与皂角混合起来的味道笼罩住她的时候，她又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死死地扒住了这个人，趴在他的胸膛上睡觉。 这个人伸出了苍白的双臂，轻轻搂住了她。 姜明舸缩涩了一下，口中喃喃地说：「雪祁……好冰……」 雪祁：「…………」 雪祁又把手抬起来了，他的目光四处巡梭着，抓起被子往她身上裹，然后紧紧抱住了被裹成被子卷的她，咽喉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嘆。 床帐子被抓起了一条缝。 雪祁斜眼去看。 一条毛茸茸的牛皮绳……啊不，猫儿龙钻了进来，想要三个人一起把日子过好。 啊不，是一人一妖一鬼。 男鬼伸出了一根手指，在猫儿龙的小脑袋上揉了揉。 猫儿龙发出了细细的咪咪叫。 男鬼眼疾手快，立刻抓住了它命运的后脖颈，手上动作迅捷流畅，一下子就把它从拔步床上扔出去了。 猫儿龙：「！！！」 猫儿龙转着圈飞出去。 猫儿龙：「喵！！！」 猫儿龙尖叫起来。 谁能想到，一年前他还在被这只大妖怪束缚着跪下来，动也不能动呢…… 一年以前，猫儿龙在他心中的评价，已经从「大妖怪」变成了「傻了吧唧的猫妖怪」了。 雪祁安然不动地躺着，怀中抱着姜明舸，低头看她。 她睡得双颊红扑扑的。 他的心里骤然激发了一种珍爱而宠溺的感觉，搂着她的那只手忍不住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 姜明舸忽然一下子睁开了眼，扑上来，「啾」地亲了他一口。 雪祁的动作连一点儿都没停下来，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翻身过来，垂下了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和一年前相比，他好像已经完全明白应该怎么样对付姜明舸了。 姜明舸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嗯———」 「雪祁好坏……雪祁学坏了……」 她这样子控诉道。 在等待姜明舸换气的间隙，雪祁挑了挑眉毛，声音有点冷淡地说：「你喜欢我这样。」 姜明舸：「…………」 姜明舸：「………………」 姜明舸兴奋得脸都有点红了，扑上去就抱住了雪祁，咬着他的耳朵控诉：「不准一直勾引我！坏雪祁……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