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风球[港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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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十号风球[港校]》作者 ：与秣【完结】


    本书简介:


    拔萃女中、拔萃男中，向来被誉为港城神校，学生除了学术能力强，体育、音乐方面亦有所擅长。


    中五（高二）开学后，陆青葙发现女生都在谈论男校的插班生。


    好友八卦：「靳黎，185，肤白貌美大长腿，痞帅，会爆金币，体育擅长游泳、田径、篮球，乐器擅长小提琴、二胡……一口京片子让大家都在学『鹅』化音。」


    陆青葙：「哦。」


    想起那天台风登陆，天文台「挂」起最高级别的十号风球。她在尖沙嘴的一间冰室打工，接待了一位卷着烈风进来的小爷，讲电话时：


    「滚，你丫才逃窜，老子被扔到港城来了。」


    「回家？回哪个家，爷还有家？」


    「读男校，全是大老爷们，蚊子都是公的。」


    ……


    女生纷纷关注靳黎的ig帐号，他随手发张窗外风景，也有人分析他住哪栋大厦。


    学校向来鼓励学生正常社交，大家忙着社交时，陆青葙在默默兼职。她有刷不完的题，也有打不完的工。


    某个派对，有人问靳黎：「钟意什么样的女生？」


    靳黎懒散撩起眼皮：「啊，你们不知道？」


    众人：「知道什么？」


    靳黎：「爷有对象了，你们学校的。」


    众人：……


    面对好友疯狂求证，刚收工的陆青葙一脸淡定：


    配合演戏，收取酬劳而已。


    她，缺钱。


    几年后，三岁的小屁孩告诉靳黎：「舅舅，妈妈说你看看你，谈恋爱像什么样。」


    像什么样？刚求婚失败的男人，眯起眼睛想了想：


    像经歷了一场飓风。


    天文台挂起十号风球的级别。


    排雷：


    1.学校虽有原型，但私设较多，请勿对号入座。


    2.为贴合背景，文中会夹杂一点粤语、英语。


    3.+都市。


    内容标籤：天之骄子校园


    主角：陆青葙，靳黎


    一句话简介：【港校文】痞帅京爷x钝感港妹


    立意：男女同学携手共创辉煌。


    第一章 初遇


    陆青葙第一次遇见靳黎，是在2017年8月23日，那天强颱风正面吹袭港城。


    凌晨五点多 ，天文台「挂起」八号风球。


    这一信号意味着，学校停课、企业停工、港股停市，但，陆青葙暑假兼职的冰室照常营业。


    吃完早餐，表姨找出胶带准备贴窗户，防止颱风吹裂玻璃，见陆青葙背着个包要出门，不禁用粤语问：「你今日仲要返工？」（你今天还要上班？）


    陆青葙走向玄关换鞋子，漫不经心应一声：「系呀。」（是呀。）


    「咁出街小心啲喔。」（那出门小心点哦。）


    陆青相换好鞋子，回道：「知啦，我走先，姨姨拜拜。」


    刚开门，颱风信号升级为九号风球。


    户外风起云涌，暗灰色云层遍布天空，疾风灌满城市大街小巷，陆青葙不敢停留，趁着还没有下雨，快步走进旺角地铁站。


    从尖沙嘴地铁站出来，街上行人明显减少许多，陆青葙沿着商铺林立的街道前行。乌云翻涌，笼罩着这座城市森林，旁边珠宝店玻璃橱窗展示的精美黄金、翡翠首饰，在暗淡天色下，依然闪烁炫丽夺目的光彩。


    这里是九最繁华热闹的尖沙嘴，前方就是她打工的「宋记冰室」。


    在以前，冰室是卖冷饮的地方，慢慢的兼营小吃、茶点……发展成了茶餐厅。老字号冰室的客流量很大，像宋记冰室经营了三十多年，流水一直不错。


    如她所料，颱风天顾客很少，餐厅里有稀疏两三桌客人正在喝早茶，陆青葙去了更衣室换上餐厅黑色t恤工作服。


    9点10分，天文台挂起十号风球。


    十号风球，港城最高级别的飓风信号。


    有几人用完餐便迅速离开，只剩下三个说普通话的游客，看上去是一家三口，他们好像没经歷过颱风，十一二岁的女孩惊讶地说：「爸爸，十号风球是多大的颱风？」


    「得有十四级吧，我们赶紧吃完回酒店。」


    收银员接到老闆的电话，通知店铺暂停营业，把沙包放在门口挡水，等信号取消。


    陆青葙收到消息，便用普通话对三位用餐的客人说：「不好意思，颱风信号加强，餐厅暂时停业，请用完餐后离开，也不要在街上停留，尽快回安全地方。」


    中年女游客愣愣地看着她：「你的普通话不错。」


    陆青葙笑笑：「我父亲是内地的。」


    「怪不得。」打量这位长相水灵清秀的女孩，她又忍不住多问一句，「那你妈妈是本地人吗？」


    「对，但祖上也是内地的。」


    中年女游客愈加好奇：「你还是学生吧？读高几了？」


    「马上中五开学，也就是高二。」


    中年男人催：「快点走了，你调查人家户口呢。」


    送走三位游客，陆青葙顺便把门上写了「closed」的标示牌翻了过去。


    ……


    狂风夹杂暴雨，毫不留情地肆虐港城。


    沙包堆放完毕，门关上，大家闲下来，或站或坐地聊天、玩手机，只有陆青葙从背包里拿出平板电脑，认真刷英语阅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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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读神校的学生就是不一样，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学习。


    有人吐槽自家孩子也在上中学，但是不求上进，天天就记得打游戏，将来也不知道能考什么学校。


    陆青葙礼貌微笑着应付几声，她就读的拔萃女中，的确被称作港城神校，传闻只要进入拔萃女中，就相当于进入了港三大。


    但「神校」的称号，也是大家卷出来的。学校里几乎每个学生都会上补习班，有的人夸张到一个学期八门功课补七门，放学后不是在补习就是在补习的路上，并且大家不仅卷学术，也卷体育、音乐，连夏令营、社交也要卷，万物皆可卷。


    不光拔萃女中如此，同门的拔萃男中亦如此，乃至整个港城有所追求的学生，都快卷死了。


    陆青葙不敢放松，何况她现在，父亲早已去世，妈妈在英国「失联」，她寄住在表姨家，没有任何资本能懈怠。


    这也是她颱风天出来打工的原因。


    她的时薪不高，每小时五十二块，这个暑假虽然能挣一万多，但报两个补习班就没了。


    午饭时间，颱风登陆珠海，随着风势渐小雨势增大，老闆打来电话，让他们看情况营业。


    二楼飘出来的建筑挡了一部分雨，但之前风太大，玻璃门窗全是雨水。


    陆青葙拿着刮水器走向门口，顺手将「closed」的牌子翻过来，让「opening」展示给路人看。


    是在这一刻，一位个子很高的男生撑了把伞，在冰室门口停下脚步。他的视线先落在陆青葙脸上


    ，继而瞥了一眼营业牌子，随后收伞。


    英挺帅气的一个男生，穿着双运动鞋，白色袜子，深色运动五分裤被雨水打湿了一截，黑色的宽松t恤布料上写着：i don’t care。他的皮肤很白，嘴唇却很红，一眼看去气血充足，明朗又贵气。


    陆青葙注视他，见他似乎要进店，习惯性用粤语说：「欢迎光临。」


    男生朝陆青葙微微点头，正要进店，手机刚好响起。


    他站在门口一旁接通电话，尔后，流利的京片子脱口而出：「滚，你丫才逃窜，老子被扔到港城来了。」


    陆青葙：「……」


    京爷啊。


    由于爸爸曾在京读过四年大学，说话也会带些京腔，陆青葙听着这口京片子倍感亲切。


    玻璃上映出少年挺拔的背影，也映出陆青葙白净的脸庞。她没管顾，只觉得少年的声线偏冷，利落清冽，因此她清洁玻璃的动作特别慢，耳朵竖起来，在风声雨声中默然聆听京腔京调。


    电话另一端，林昊轩呲牙笑：「哈哈哈靳爷，你家老爷子真把你打发到那了？牛逼啊！哎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靳黎：「回家？回哪个家，爷还有家？」


    林昊轩：「甭管有家没家，你总会想我们吧，总会想我吧，什么时候回京？」


    靳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林昊轩：「不会回不来了吧，哈哈哈，你也有今天！那你等着啊，哥们儿有空就去看你。或者，要不然你顺便在那儿找个女朋友得了，也好让学校那些女生死心。我呀，正好趁虚而入……」


    靳黎冷声：「挂了。」


    「哎等会儿，你读哪所学校？」


    靳黎：「读个男校，全是大老爷们，蚊子都是公的。」


    「哈哈哈，男校！那不全是和尚？！哎哎哎，那儿有女校吗？」


    「你说呢？」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卧槽，林昊轩激动不已：「女校……全是姑娘啊……」


    「出息，挂了。」靳黎声音冷凉，「刮颱风呢，走半天才找到一家开门的餐厅。」


    挂掉电话，靳黎迈着大长腿提步走进冰室，陆青葙终于不再磨蹭，迅速把玻璃上的水清洁完毕。


    随着信号改成八号风球，冰室迎来不少食客，陆青葙像往常一样给他们介绍菜单、点单。有份菜品要呈上，陆青葙看了眼单子，是3号桌的客人。


    抬眼寻去，唇红肤白的少年坐于一隅，低头安静看手机，几绺碎发落于额前，气质更显隽逸。陆青葙端着那份黑椒牛肉意粉，轻轻放在他桌上。


    「黑椒牛肉意粉，请慢用。」


    也许是陆青葙的普通话刻意凹得字正腔圆，让他好奇抬眸，点过漆似的黑色瞳仁明亮有神注视于她，下一瞬却嘴角微勾，回覆：「okay，唔该。」（谢谢）


    他的发音腔调与本地人无异，英文加粤语的习惯搭配很接地气，像是在这儿生活过。


    陆青葙察觉自己有些刻板印象，没准人家是个粤语通，遂报以淡笑：「唔使客气。」（不用客气）


    客人越来越多，陆青葙忙着忙着，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稍闲下来，听见负责厅面的两个女同事在八卦：


    「头先嗰个靓仔真系好正。」


    「系呀系呀，正到爆。」


    「十几岁，卜卜脆。」


    ……


    第二章 再遇


    下午四点，陆青葙收工。


    回家的地铁上，陆青葙打开港城人常用的通讯软体whats，看见郭云杰发来的信息：【听日得唔得闲？】（明天有没有空）


    这款通讯软体有个功能，只要对方看过就会显示已读，陆青葙不得不回：【没空，要打工。】


    郭云杰切换普通话：【马上就开学了，你还有part-time job？】


    呵，她不光开学前有，开学后也有，她有没完没了、无穷无尽的part-time j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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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嗯。】


    郭云杰：【我本打算约你看展的。】


    陆青葙：【找别人吧。】


    郭云杰：【……】


    这位兄台暑假约过她好多次，然而她实在没什么时间和心情，都拒绝了。


    算算时差，英国此时正是早上，陆青葙顺手给妈妈发了条信息：【妈咪早晨，我好挂住你。】


    一如既往，没有回应，往上翻阅无数条，都显示未读。


    她的妈妈，怎么形容呢？是个恋爱脑式狠人。一年前把离婚获得的房子卖掉，跟着男朋友去了英国，对亲生女儿说抛下就抛下，半年前说不联繫就不联繫，只说给了表姨一笔生活费，让陆青葙安心住在表姨家，安心读书。


    起初，陆青葙心中有恨，现在只剩麻木。


    她从手机相册里找了一张狂风暴雨中的街景发到instagram，配文：【no mdle use。】


    不中用。


    ……


    回到家，温姨开始在厨房忙碌，陆青葙先去沖凉。


    披着微微湿润的头髮，陆青葙来到客厅，跟她同级，就读拔萃男中的表哥梁嘉明，闲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头也不抬地问陆青葙：「阿杰约你了？」


    陆青葙点头：「但我拒绝了，要打工。」


    梁嘉明笑。


    郭云杰是梁嘉明的同班同学，像他们这种单一性别的中学，学校是鼓励学生与异性正常交流的。拔萃男女中学同根同源，两校时常会一起合作举办活动，出色的人，自然更受对方学校同学的关注。


    去年底郭云杰认识陆青葙后，关注她的ig帐号，添加她whats，时不时聊几句。陆青葙没什么空闲与心情搞社交，跟大部分人的关系都很疏离。


    她很不解地问梁嘉明：「四五次了，他为什么还约我？我都说了没空了。」


    梁嘉明看着表妹，笑着反问：「你真的不知道？」


    「我理解不了。」


    虽说她在感情方面是迟钝一点，但又不傻，她这算是拒绝了吧，对方不应该放弃？


    温敏从厨房把做好的菜端出来，喊着：「食饭啦。」


    餐桌上摆好了丰盛可口的晚餐，8岁的梁嘉辰，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用粤语问妈妈：「妈咪呀，爹地几时返屋企？」（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温敏：「过几日就返嚟喇。」（过几天就回来了。）


    表姨温敏现在是全职太太，姨父梁信达出差美国半个月了，他在跨国公司做管理，月薪还算丰厚，有十个w，能供得起楼，养得起老婆和两个儿子。


    姨父也是拔萃毕业生，申请拔萃系比较有优势，所以特地把房子买在介于男拔与女拔之间的旺角，就是方便将来孩子上学。


    他们一家的日常融洽，陆青葙寄住在这儿一年，逐渐融入进来，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饭毕，陆青葙坐在小书桌前刷题，她的「房间」，是封闭式阳台改造成的，定制的柜子、床，有玻璃推拉门与布帘隔断客厅。


    睡觉时，把小床伸展开，关上推拉门，拉好门帘，床头有衣柜，床尾是书桌。


    起床后，把小床收缩好，拉开所有窗帘，客厅便变得宽敞明亮。


    表姨一家四口对她都挺好的，起初温敏打算让她住小儿子的房间，两兄弟住一间，但陆青葙觉得梁嘉明也大了，需要自己的私人。


    他们便把这个阳台房间改造好，梁嘉辰小朋友还羡慕地想跟她换房间，她没同意。因为她把阳台窗帘一拉开，玻璃外便是高楼林立，万家灯火，躺在床上看着这一派璀璨繁华，恍若置身梦境。


    两天后，陆青葙依旧早早起床。


    温敏把早餐做好，去敲大儿子的门：「快啲起身。」（快起床。）


    白色餐盘上，涂满黄油与蓝莓酱的吐司烤得金黄，旁边配的煎蛋、沙拉菜、牛油果摆得十分精緻，玻璃杯碗里的核桃红枣小米煳浓稠可口。


    陆青葙用完早餐，出门打工。


    收工的时候，餐厅接到个电话，有人订了外卖，送到附近的永泰大厦。


    港城不比内地有外卖小哥大军，由于外卖人工费太高，且到处有餐厅，外卖行业也没发展起来。像冰室都是餐厅员工去送餐，送一单到附近就要二三十块人工费。


    经理见陆青葙要下班，便让她顺便去送餐。


    陆青葙欣然同意，换好私服后，事先垫付了餐饮费和一半人工费，收钱时另一半人工费就归她跑腿所有。


    永泰大厦坐落在维港边，楼下是商业所用，楼上都是大平层豪宅，住的人非富即贵，元旦时维港绽放的烟花，他们在家里躺着就能欣赏到那漫天璀璨。


    陆青葙来到大厦居民电梯时，恰好有人开门出来，她顺便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那扇深灰色的大门打开，陆青葙惊讶住，开门的居然是颱风天进店的那位帅哥。


    靳黎今天穿着件白色t恤，也许是刚运动完沖了个凉，头髮还有些湿润，微分碎盖闲散垂在额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十分松弛的状态，脸容淡定地注视着她。


    陆青葙收住惊讶，下意识用普通话说：「你好，这是你点的外卖，一共176元港币。」


    他轻微点头，扯起唇角：「普通话这么标准，内地过来的？」


    陆青葙不确定他记不记得自己，礼貌应道：「算是。」


    门半开着，对话时陆青葙无意中扫了里面一眼，虽然只能看到室内一角，但能窥见里面装修奢华富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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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开一个黑色钱包，说道：「我现金不多，能不能扫码支付？」


    陆青葙还有亲戚在深市，她时不时会回深市，知道现在内地习惯扫码支付，大家出门带个手机就行，她自己也有註册帐号。


    「可以的。」她打开了手机，「微信还是支付宝？」


    「微信就行。」


    陆青葙打开手机计算器，嘀咕：「今天的汇率大概是0.83，176乘以0.83……」


    他轻声呵了呵：「没事儿，还要麻烦你收款，不用算汇率了。」


    「也行。」打工的这些日子，她不是没遇到过出手大方，会给小费的顾客，这不足为奇。


    陆青葙利索地打开微信二维码收款，靳黎的视线落在二维码正中央的头像和上方的名字上。


    头像是一张青葙草开花的照片，她的社交帐号头像也是这张，显示的名字是：青葙（**葙）。


    他收收眼神，没有多言，只发了176元人民币过来。


    陆青葙收到钱，下意识地说了句：「谢谢老闆。」


    那张清隽无方，线条流畅的脸微微一愣，似是没忍住，淡淡地笑了笑，旋即接过外卖包装袋，语调散漫：「谢了。」


    伴随大门轻轻关上，陆青葙转身离开，并在心中拨着小算盘，这一单外卖她挣得还蛮多的，可以奖励自己一杯泰国荔枝绿奶茶，或者一盒珍记饼房的蝴蝶酥。


    ……


    第三章 男校男神


    全港中小学开学前一晚。


    温敏把三个孩子的校服熨好，还说把梁嘉明的裤子改得修身了一些。


    男校夏季校服是白衬衫，西装裤，系上他们学校独有的条纹领带，好多男生都会改裤子，修裤脚，但女校的裙子则不能改短，不能在膝盖以上。


    陆青葙把校服裙子挂在衣柜外面，睡觉时，拉上窗帘，外面的繁华夜景消失不见。


    做梦梦到了小时候，场景是爸爸带年幼的她去游乐场玩，给她买了一个冰激凌，让她乖乖吃着，随后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她大声哭喊着寻找爸爸，歇斯底里……


    从梦中醒来，掀起窗帘一角，外面华灯依旧璀璨。陆青葙去了趟卫生间，再度躺下，有些睡不着。


    她的爸爸陆建山，90考上京城的名校，后来南下创业。在与港城公司的业务往来中，他结识了何丽诗女士，两个人迅速在一起，怀孕、结婚、生下她，后来还花了七百万全款在港城买了一套房。


    那时候爸爸的公司发展不错，但他有外遇，何丽诗为了维持婚姻，带着她去深市一起住。


    小学一至三年级，陆青葙是在深市读的，父母离，她跟着妈妈返回港城读书，重新学写繁体字，学到哭，一些字的笔画真多啊，年幼的她感觉自己永远写不到头。


    离婚后，何丽诗有房子、女儿、赡养费，陆建山有时候会过来看望女儿，两个大人关系藕断丝连。


    陆青葙老觉得他们没离婚，所以心态上没受什么影响。


    她的成绩很拔尖，在小学呈分试中分类band1学生（一共三个级别，band2次之，band3次次之），她有学琵琶，也跳过几年芭蕾，参加拔萃女中的面试，顺利被录取。


    但在念中一时，爸爸的公司被收购，不久他出车祸去世。再不久，何丽诗遇到了初恋男友，整个人像是中邪了一样，把房子卖了，随男友去了英国发展。


    想必她的事业根本没有发展起来，而是被那个男友骗光钱财了。她最后打给表姨的钱也不多，只有十万港币。陆青葙申请了学费全免，每个月领着两千左右的综援金，却也还有很多花钱的地方，十万块都撑不到上大学，全靠表姨家养着。


    总之，陆青葙的大小姐时光一去不復返。


    ……


    2017年9月1日，陆青葙穿着拔萃女中的白色蓝边校服裙子，黑色皮鞋配白色袜子，乘坐地铁去上学。


    车厢里，穿着各个学校校服的学生或站或坐，稍稍观察一下，陆青葙便发现女生大多穿着casetify studio的皮鞋，背着gregory的背包，包上多半会挂个小公仔，她挂的是kuromi。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套似乎成了港城女生的标配。


    地铁三站抵达佐敦，陆青葙下车，出了地铁站再走三百多米便是学校。


    校门口的路边停了不少送大小姐们上学的车，开车的可能是家长，也可能是家中司机，也有不少同学和陆青葙一样，坐公共运输上学。


    有老师在门口迎接学生顺便检查仪表，陆青葙跟老师说早上好，通过了检查。


    基本上，大家都会遵守各项规定，很少有人会头髮过肩不绑起来、改短校服、穿球鞋上下学等。何况升入中四之后，学校对高年级的女生放宽了许多，允许她们穿一定程度的高跟皮鞋，允许化淡妆，允许一定程度的烫染，老师亦不再称唿高年级女生为「girls」，而是称唿dies」……


    不过陆青葙还是习惯穿平跟皮鞋，走路方便。


    上学期某天，好友徐思雯穿了双小高跟皮鞋，鞋面擦得锃光瓦亮，看上去走路优雅不少。


    午饭碰面，徐思雯却跟陆青葙抱怨：「跟还是有点儿高了，穿起来走路好累，脚掌一直往前沖，挤得脚痛。」


    陆青葙同情地看她：「所以你为什么要穿高跟鞋？」


    「今天要见男神，想走在一起的时候，更有女人味。」


    「哪个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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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思雯的男神不要太多，她在课外时间最爱干的事，就是去八卦其他学校的男生。有男校的，也有男女混校的，有的是上补习班认识的，也有参加一些活动认识的，还有在ig上关注到的。


    徐思雯道：「一起上英语补习课的男神，跟我一样，是来自深市的插班生。」


    陆青葙吐槽：「我以为你是要去正儿八经约会。」


    徐思雯不服：「相当于约会好吧。」


    陆青葙来到教室，把书包里的课本、水杯等拿出来。


    学校每年级五个班，每班四十个人左右，每一年都要根据成绩重新分班，分进第一个班的学生是band1中的band1，拔萃中的拔萃，卷王中的卷王。


    陆青葙自中一起，从未掉出过第一个班。


    教室里大家纷纷讨论这个暑假做了些什么，夏令营去了哪儿。有去欧美的，有去日韩的，也有去内地的……聊得热火朝天。


    徐思雯在她们班教室门口探头探脑：「陆青葙，等下一起去礼堂吧。」


    路上，徐思雯叽喳说道：「这个暑假他们给我报的夏令营是去泰国，没什么意思，不过认识了几个外校的学生……你夏令营不是去日本了么，分享分享？」


    陆青葙沾了梁嘉明的光，表姨帮他们一起报名参加日本研学。去的地方挺多，但她幽幽道：「在日本的中央垃圾处理厂研究垃圾分类，有兴趣听吗？」


    徐思雯翻了个白眼。


    不久，大演奏厅里，不论是中一的小师妹，还是中六的大师姐，全都穿着干净洁白的校服，坐在座位上，聆听校长开学典礼讲话。


    散会后正常上课。


    很多课程，大家都在校外就卷会了，因此老师讲的内容十分浅显。英国语文课上，大肚腩且歇了顶的男性外籍老师还笑眯眯地问大家，这个暑假找男朋友了没。


    众女生呜唿一声，纷纷say no。


    老师继续笑眯眯，笃定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有找，期待你们以后分享出来。


    大家还是说noooo。


    老师点点头，一副我信你们就有鬼了的表情。


    学校里的男老师，都满足大龄、已婚、不帅这三项条件，正值青春期的女生，自然把目光投入外校帅哥男生。大家有没有男朋友不好说，但至少总会有外校的男性朋友。


    按部就班上了几天学后，陆青葙才发现不大对劲，女生好像都在讨论什么「锦鲤」。


    陆青葙每天累得跟狗似的，她趁刚开学，各方面不紧张，也没报补习班，三点多放了学，在学校参加完社团活动，便赶去一站之遥的冰室打工两个小时。打完工回家，继续学习。


    她天然自带屏障，对大家追求的流行事物，总是后知后觉。


    直到这周五，班里的女生又在说锦鲤，陆青葙终于按捺不住，问一旁的苏茜：「你们说的锦鲤究竟是什么啊？」


    苏茜道：「男拔的插班生靳黎啊，超级男神！」


    「有照片吗？」


    「没有正面的，只有钟乐怡的哥哥偷拍的背影，和一个打篮球的模煳影子。」


    钟家兄妹啊，陆青葙瞭然。


    第四班的钟乐怡，有个龙凤胎哥哥在拔萃男中，学校有什么新鲜人新鲜事，两人会互相分享。因此这对兄妹跟情报中心似的。


    苏茜继续说：「现在大家都在问靳黎的ig，但是他还没有註册，很多女生都在催她哥，让靳黎赶紧註册。」


    对于这位插班生，陆青葙心里有个怀疑，但不确定。


    午餐时间，徐思雯过来找陆青葙，一起去校外便利店买三明治。


    徐思雯跟钟乐怡一个班，得到的情报更多更详细，一路上念叨：「你知道男中的插班生吧，据说好帅，我们班女生都快疯了！」


    「他叫靳黎，来自京城，家里应该不是有钱就是有势，少爷范儿十足，关键是长得肤白貌美大长腿。他个子很高，应该有185往上，体育擅长游泳、田径、篮球，乐器擅长小提琴、二胡。」


    「还有，他说话京味儿十足，一口京片子很带劲，钟乐怡说她哥那个班的男生，说话都在刻意加『鹅』化音，也在学京骂。」


    陆青葙：「哦。」


    京片子……男校……185……肤白貌美大长腿……陆青葙感觉自己的猜想八成是事实，不由嘀咕：「大家都在学儿化音，不怕舌头打结？」


    「你管他们呢，估计他们也是图新鲜，毕竟中五了，很少有京城本地的插班生。」徐思雯继续津津乐道，「听说他是临时来插班的，好像还是某位大佬写的推荐信，当然他自身也足够优秀。」


    「很多社团都想招他进去，要是他能加入篮球队，不敢想像联赛的时候会有多好看。我们班女生都在等他註册ig，好follow他。」


    陆青葙看着她星星眼的模样，不禁泼冷水：「万一人家不发内容呢。」


    徐思雯很肯定地说：「发不发不重要，关键是能私信啊，万一他互关了呢？」


    也是，那祝大家幸福吧。


    ……


    第四章 淑女也疯狂


    站在便利店货架前，陆青葙拿了一份火腿鸡蛋三明治。


    徐思雯一边挑，一边念叨：「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搞掂。」


    「搞掂什么？」


    「男神的ig啊。」


    陆青葙无语。


    「钟乐怡的哥哥像块牛皮糖一样，男神肯定吃不消，说不定今天就註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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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更像块狗皮膏药。」陆青葙又拿了一瓶芦荟汁饮料，去收银台买单。


    「哈哈，确实。」徐思雯挑了一份芝士口味的三明治和一瓶咖啡饮料。


    午餐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可以在外面餐厅用餐，也可以带进学校，但不能在街上吃，二人拎着袋子回学校。


    徐思雯带着陆青葙去她们班的教室里坐，由于没有时间午睡，教室里比较热闹。吃着三明治，徐思雯问她放学后要去什么社团，陆青葙说今天要练排球，民乐社团也有活动，她还特地带了新买的琵琶指甲。


    忽然钟乐怡喊道：「男神有ig了。」


    哗啦一声，女生全都凑到了她身边。


    「叫咩名？我要fol！」


    「我也要follow。」


    「me too。」


    ……


    徐思雯激动地拿着手机过去，火速关注帐号，再把手机递到陆青葙跟前。


    「follow不？」


    陆青葙扫了一眼他的主界面，大约是註册时有重名的，于是他在「jinli」后面加了好几个「i」，头像是球场上投下的一个影子，拉得老长了。


    陆青葙对关注男神这种事有些无所谓，但她跟靳黎也算有两面之缘，便打开ig，搜索到他的帐号，点击「follow」。


    他发了一个帖，是他们学校的风景，什么也没写，只打了个句号，这个句号散发出一股子骄傲酷拽的气息。


    而他的粉丝数量，一直在上升，有人说刚才还几个，现在已经过百了……


    校园人气男神就是这样，对哪所学校的女生都很有吸引力，上一个人气男神也是如此，被发掘后，没几天粉丝就破千，只是后来伴随着爆出他有女朋友，很多人都下头，不再迷恋。


    同一时间，拔萃男校某间教室里。


    钟俊炜拿着手机喊着：「厉害了，才几分钟，涨了这么多粉丝。」


    他点开列表，再次嚷道：「果然，都是女拔的。」


    靳黎这几天快被钟俊炜烦死了，这厮一直在他耳边聒噪地劝註册帐号。


    问他：「不註册会怎么样？」


    「不註册的话我会被我的龙凤胎妹妹及她的同学烦死，你只要註册一下，就有那么多女粉丝关注你不好吗？顺便还能救我一命。」


    「看在我是你在男拔认识的第一个同学的份上，救条命啦。」


    「……」


    午饭时间他又念经般，用普通话、粤语、英语轮番上阵催，靳黎不堪其扰，不耐道：「你丫能消停点吗？」


    「能，註册ig帐号就消停。」


    靳黎被磨得没了脾气：「跟个碎催似的。」


    钟俊炜：「碎催？什么意思？」


    一旁的梁嘉明：「这题我会，替人跑腿奔走的意思。」


    钟俊炜：「我是为了love and peace，你註册帐号，周六我妹妹就帮我约个人。」


    很快，帐号註册成功，钟俊炜第一时间发给他妹妹钟乐怡。


    钟俊炜看着他的关注列表，嘟囔着：「真是厉害，连几个平时不怎么社交的女生都follow你了。」


    靳黎如笋节一般的手指操作屏幕，淡定道：「你再刷新看看？」


    钟俊炜嚷道：「别设置隐私呀，我还想看看有哪些女生fol你，也想看看你会fol哪些女生。」


    靳黎扫了一眼关注列表。


    一熘儿确实都是女生，看得人波澜不惊，正想退出时，一个有点儿眼熟的头像跳入视线。


    那是一张开花的青葙草照片，淡淡的紫色，帐号名为：chloe_luk。


    chloe，克洛伊，希腊语里是春天的植物，绿草、花朵的意思；luk，威妥玛拼音的「陆」姓。


    靳黎好奇点进去，她似乎不喜欢发帖，最近一张是颱风天发的街景，写着「no mdle use」。


    不中用。


    呵。


    钟俊炜问梁嘉明：「青葙表妹不是不玩社交么，暑假都约不出来，她居然也关注了靳黎。」


    梁嘉明解释：「她也不是完全不社交，只是暑假天天打工，没时间。」


    靳黎状似随口一问：「你也有妹妹在女拔？」


    梁嘉明：「有啊，远亲表妹。」


    钟俊炜说：「他表妹长得很正哦，学习也很厉害，就是很难约出街。」


    说到这儿，钟俊炜不怀好意喊了声：「阿杰，约她这件事你有经验。」


    郭云杰翻了个白眼，并朝他竖起中指。


    靳黎翻开一本书，头靠着椅子后的墙壁，书盖在脸上，打算眯几分钟。


    男校女校，有点儿意思。


    三点四十放学后，绝大部分的同学都不会离校，而是去参加各种社团活动。


    陆青葙先去管弦乐团练习，最近团里在练《江南》，粘上新指甲，弹起来似乎还不如老指甲好用。


    大概五点钟，她换了训练服，去排球场练球。她打的是自由人位置，一米六六的身高也还行。不过她的技术不是最好的，虽然想在校际运动会上为学校争光，但每次都轮不到她上场。


    有个师姐一米七五，算是比较高个儿的女生了，最近几年连续带领校排球队拿冠军。


    体育项目里，陆青葙也喜欢游泳。


    女校没有男生，女生不用在乎男生眼光，可以尽情地学习、运动，去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激发潜力。


    陆青葙喜欢这样的氛围。


    六点前，陆青葙换好校服、皮鞋，背着书包走出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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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上校服，就意味着代表了学校形象，因此不能在街上瞎游荡，更禁止去一些娱乐场所，要逛的话先回家换了衣服再逛。港城市民对学生的监护十分严格，有的人特别爱投诉，发现谁穿着校服逛公园，都可能会拍下来，投诉给学校。


    她今天不用打工，直接坐地铁回家。


    徐思雯在whats上跟她聊天，发了一张很有氛围感的男生照片。


    那是一个男生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身子朝椅子后仰，后脑勺抵着墙壁，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书，遮住了脸，只露出一截修长且白皙的脖子，喉结明显凸起，十分撩人。


    那修长的手指、脖子、喉结，遮住脸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帅气，何况他穿着白衬衫，繫着的领带，一看就是拔萃男校的学生。


    徐思雯：【帅翻了。】


    陆青葙：【谁？】


    徐思雯：【靳黎啊！ig上都评论疯了。】


    陆青葙刚才刷ig，并没有看到靳黎有发照片，便问：【刚发的？】


    徐思雯：【钟俊炜偷拍并发布的，他找到了涨粉的诀窍，发男神的照片能提高人气，放话说『男神低调，我来爆料』。】


    徐思雯：【才一会儿呢，他就涨了几十个粉。】


    陆青葙：【哦。】


    徐思雯：【不过他也不敢发他正面。】


    陆青葙微微无语，但这对龙凤胎，也算活跃了两校之间的氛围。


    过了一会儿，徐思雯又发来信息。


    徐思雯：【呃，已经删了，可能是正主要求的吧，但是，我估计他还是会时不时发发料，让女生解解馋……你关注不？】


    陆青葙懒得动手指，回道：【下次吧。】


    徐思雯：【明天有空吗？】


    陆青葙：【恐怕没空，我要去报补习班和打工。】


    回家后，原本想问梁嘉明，靳黎是不是跟他一个班，后来被别的事打岔，忘记了。


    翌日上午，陆青葙跟梁嘉明一起去报班。


    补习班课程一般是一个月一个月地买，每个月四节课，每节课一小时，价格一千二左右。她打算报三门课程，英语、数学和经济，挑的补习学校是之前经常去的，就在旺角，步行抵达。


    band1的学生真的太卷了，拔萃女校更卷，雅思考了7分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加之她对自己的要求也极高，英语考试成绩中，听力、阅读和写作，都要求拿到5**，所以成绩再好，也报补习班。而且大家一起卷补习，很多知识都在补习班学完了，老师上课时教的没这么深。如果你不去补习，那么你自然就落后他人。


    她打算明年考雅思，现在就要开始做一些准备与训练，一天都不能松懈。


    走在路上，梁嘉明接了个电话。


    梁嘉明平时跟陆青葙说话十分随意，普通话粤语夹在一起，一口港味，这次他在电话里，却仿佛在刻意地凹捲舌，凹儿化音。


    例如：


    「没事儿，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两个「儿」字竟然连得也还可以，让陆青葙乍舌。


    挂掉电话，他说：「有个内地插班生要过来。」


    陆青葙下意识地问：「不会就是那位锦鲤吧。」


    梁嘉明有些惊讶：「你知道他？」


    陆青葙：「能不知道么，全年级女生都疯了似的。」


    梁嘉明：「也是。」


    「你跟他同班？」陆青葙问。


    「坐我隔篱。」（坐我旁边）


    过了一会儿，梁嘉明又道：「昨天聊补习班的事，我说今天会过来报名，他也想来看看补习班情况。」


    陆青葙点点头，跟梁嘉明在补习学校所在的大厦楼下等，不一会儿，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路口走了过来。


    英挺高大的男生，仍然穿着颱风天那日的「i don’t care」黑色t恤，投过来的眼神，依旧清晰明亮。


    ……


    第五章 烈女怕缠郎


    靳黎出现时，陆青葙站在大厦外墙的阴凉处，问表哥：「钟俊炜是不是死缠烂打，让插班生同学註册的ig。」


    梁嘉明刷着手机，漫不经心回答：「差不多，靳黎还说了句俗语，我都没听过。」


    「什么俗语，形容什么的？」


    梁嘉明皱眉想了想：「形容女生被男的缠着的意思。」


    「烈女怕缠郎？」


    「对！」梁嘉明豁然开朗，「他还说钟俊炜像块狗皮膏药。」


    狗皮膏药……陆青葙笑，又问：「这些新鲜词彙你们听着是不是感觉很有意思，女生说你们都在学京腔。」


    「听起来舒服，但学起来难，听他骂人最有乐趣。」


    陆青葙忍不住发笑：「学语言嘛，最先学的都是粗口。」


    「可惜钟俊炜经常打断他，谦虚地问这句话什么意思……让他吃不消。」


    陆青葙忽然想起件事，继续问：「他是不是会粤语？」


    「会简单的，大多听得懂，他小时候也在港城上过两年学，他妈妈有港城身份证。」梁嘉明道，「有人打听他家境，他说自己家三代贫农。」


    陆青葙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


    「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啊！」


    「……」


    正聊着，梁嘉明忽然看着某个方向「嗨」了一声。


    抬眼看过去，明朗少年在人群里格外出挑，等他一步一步逐渐靠近，陆青葙思索要如何打招唿，他的嘴角率先小幅度一扯：「还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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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嘉明不由疑惑了：「你们认识？」


    「在她打工的餐厅吃过东西，见过两次。」


    没有想到他先认人，也是，虽然他看上去有点儿冷，实际上性格还挺清爽利落，大气从容。


    陆青葙点点头，不想太拘谨，便道：「我听他们说起男拔的插班生，猜测是你。」


    靳黎轻呵：「没有想到这儿的氛围是这样，还挺有意思。」


    他说的是男校女校的社交氛围么？陆青葙笑道：「以后会更有意思。」


    梁嘉明带表妹见过很多同学，头一回感觉自己显得有点多余，他有些受不了地插话：「走了走了，靳哥你不是要想了解这边的补习课程？今天可以好好问一下。」


    三人一起走进大厦电梯间，在电梯里，陆青葙不由问：「靳黎，你是打算参加dse考试吗？」


    参加有港城「高考」之称的dse考试，或港澳联考的ib考试，是分必修与选修科目的，一般在中四就要选好科目，因此很多学校中五起就不会接受插班生。


    「过来换换空气，读一年就走，不考dse。」


    「怪不得，这就说得通了。」陆青葙若有所思地说。


    他不解：「怎么就说得通了？」


    「你应该是京户，参加内地高考，是有户籍优势的。」


    他散漫道：「怎么就有优势了，我是个学渣，谢谢。」


    陆青葙：「哦，还好长得不像。」


    靳黎低眸看了她一眼，扯笑：「替我父母谢谢你。」


    陆青葙愣了愣：「谢我什么？」


    「谢谢你夸奖他们的外貌基因，让我不至于看起来像个傻逼。」


    梁嘉明乜斜着眼睛看他们，一副受不了的神情。


    电梯叮一声抵达补习学校所在楼层，三人沿着贴满了各种补习班海报的过道走进去。


    陆青葙打算补数学、英语和经济，梁嘉明打算补英语、数学、物理、化学。


    三人坐在一张小圆桌前，有个女工作人员送来小册子，说最近有优惠政策。陆青葙问靳黎：「你要不要上两节课尝尝鲜？」


    靳黎修长白皙的手指掀着宣传册，无所谓地道：「也行，那就随大流，补两门吧。」


    工作人员正惊嘆于他的外貌，现在听他的普通话这么流利，立即切换了港普，说道：「那么需不需要我介绍一下相关课程？请问你修哪几门课呢？」


    「不用，就报英语和经济。」


    陆青葙好奇地问：「你修了经济？」


    「啊，」漫不经心的嗓音说，「觉得新鲜，这在内地是没有的课程。」


    也是，公子哥儿干什么不是图新鲜好玩儿，看他那透着三分散漫，三分凉薄，还有四分玩世不恭的神情，陆青葙默默闭上了嘴巴，没再多问。


    他们买完课程，在街上闲逛。


    靳黎说：「你们带我报班，我请你们吃午饭吧。」


    陆青葙看了一眼表哥，梁嘉明耸着肩膀：「没所谓，他经常请大家吃东西。」


    找了一家餐厅坐下，陆青葙的正对面坐着靳黎，抬眼便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


    先前没有特别留意，只知道他长得好看，现在细细观察，内心更感嘆他这张脸像是老天爷的毕设作品，额头、眉骨、鼻樑、下颌的线条无不利落流畅，皮肤白净，红得自然的唇色让她真的很想问色号。


    尤其是那双眼睛，该如何形容呢？最初只觉得他的眼睛漂亮而迷人，并不敢细看，现在才发觉那是一双标准的丹凤眼，弧度自然流畅，眼尾微微外翘，漆黑的瞳孔上闪耀着夜空星子般的光。


    正出神地想着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靳黎双手撑在桌上，接听林昊轩发来的微信语音聊天：「在外边吃饭呢，有话赶紧说。」


    林昊轩在电话那端回道：「靳爷急什么啊，这不是关心你么？在和尚学校念了几天，感觉如何？是不是挺怀念有姑娘在的高中了？」


    靳黎轻笑，没有回应他，忽又像是故意，按了外音，对陆青葙使了个眼色，问：「你们女校哪些体育项目最牛逼？」


    陆青葙下意识接话：「排球、游泳、田径都不错。」


    「用粤语介绍。」


    陆青葙只得又用粤语重复一遍。


    林昊轩闻言：「哎我去，靳爷牛逼啊，这么快就跟女校的姑娘联谊了？真行啊，够速度。之前对学校女生爱搭不理，一进男校，马上就浪得飞起。」


    靳黎：「还想了解什么？」


    林昊轩：「女校的姑娘长得漂亮不，有港姐水平不？」


    靳黎：「无可奉告。」


    林昊轩：「行，真行，真牛逼，我这就告诉程知玫去。」


    一听到这个名字，靳黎英俊无匹的脸一秒速冻，声音冷凉地道：「挂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林昊轩赶紧说：「别别别，哥们儿开个玩笑，我错啦我错啦，有重要的事问你。」


    「说。」


    「你不是註册ig了么，名字是哪个？我关注一下你，我这会儿正在我爸的公司蹭外网呢。」


    「搜名字拼音，自己随便挑一个关注吧。」靳黎仿佛是懒得再与之废话，挂断了语音。


    陆青葙起初听着语音，不由发窘，后来看到靳黎的表情一变再变，从得意，到不耐，再到冰冷……想起颱风天那日，他也是这般冷冷地说「挂了」，这位小爷大概是不好惹的。还有那个程知玫，是他前任吗？还是他喜欢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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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小心翼翼把菜单推过去：「点餐吧，我们的都点好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菜单：「a套餐。」


    电话又响了起来，靳黎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容穗女士」，接通电话：「喂，妈。」


    容穗开门见山道：「儿子，明天晚上，去文华酒店参加李艾薇的生日派对。」


    靳黎声线干脆：「不去。」


    「我跟她不熟。」


    容穗严肃地道：「上个月不是见过一面了？人家都把邀请帖发到我这儿来了，你能不能懂个事？」


    「怎么说你李叔叔对你评价不错，你就算不给李艾薇面子，总得给李叔叔面子吧，他的宝贝千金十六岁生日，邀请的都是同龄人，你就算是代表妈妈送份礼物也得去。」


    「她是邀请您参加吧，劳驾您飞过来。」


    容穗不容否决地道：「礼物我让周鹏明天上午挑好了拿给你，就这么定了。」


    靳黎：「……」


    挂掉电话，靳黎看了眼屏幕，不耐地把手机搁在桌上。


    陆青葙在他打电话时，把餐点完。她感觉自己今天最大的收穫，应该就是数了数靳黎有多少种表情。


    梁嘉明说：「靳哥你好忙啊。」


    靳黎似乎有些疲惫，从心底沉出一口气：「一堆烦人精。」抬眼问陆青葙，「你帮我点餐了？」


    「嗯，a餐。」


    「谢谢。」


    看似随口一声，也能令人感受得到，他骨子里是极有教养的，陆青葙回道：「不用客气。」


    餐很快呈上，他们一边吃一边随意聊起学校的事，梁嘉明说好几个校队要招他入伙，问他打算加入哪个校队，靳黎说估计是篮球。


    陆青葙想起徐思雯曾希望他加入篮球校队，说到时候他比赛一定去看，看来徐思雯要梦想成真了……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


    靳黎敏锐的目光立即扫了过来：「有什么高见？」


    「啊没有没有。」陆青葙连忙摆手，假意咳了咳，脸上莫名发烫，「我呛了一下。」


    靳黎扬眉问：「你有加入校队？」


    「嗯，我是排球队的。」


    「打哪个位置？」


    「自由人，不过坐冷板凳居多。」


    「替补么？」


    「对。」


    仿佛被他俩屏蔽的梁嘉明岔开话题：「靳哥怎么不加入我们游泳队？我们队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靳黎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喜欢老光着膀子晾肉。」


    这次，陆青葙是真的呛到了。剧烈的咳嗽声让她整张脸泛起了红，她窘迫不堪地拿过水壶，喝了口水，一张白色餐巾随即纸递到她面前。


    「这么激动，」靳黎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擦擦。」


    ……


    第六章 塑料姐妹花


    好不容易把咳嗽止住，陆青葙脸上的红晕消失，在男神级别的男生面前丢脸，这还是头一遭，虽然这是别人的男神。


    梁嘉明问靳黎，下午有什么安排？靳黎闲散道：「瞎晃荡呗，你有什么好推荐？」


    「去游泳么？我暑期打工的游泳馆，水质还不错。」


    「也行。」靳黎抬眼看陆青葙，「你去吗？」


    陆青葙愣了一下，摇头：「我得去打工。」


    他斜额淡笑，疑惑地问：「你们都有打工？」


    陆青葙吃着餐盘里炖得酥软的牛腩，点头：「差不多，升入高年级后，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打工，有的人不差钱，当作体验生活。」


    他轻点着下巴：「行，赶明儿我也去找找工作，打打工。」


    陆青葙却在思索，要是这位公子爷去打工，估计随便去什么奶茶店，往那儿一站，就有很多人排队，长得好看的人，不管在哪里都很吃香。


    吃罢饭，陆青葙没有回家，背着包直接坐地铁去尖沙嘴，今天的工作时间从下午三点至晚上八点，一共五个小时。


    收工后，走出宋记冰室，城市森林一派灯火辉煌，街上行人或脚步匆匆，或悠然漫步。陆青葙穿梭在人群中，抵达地铁站。


    打开ig，发现帐号多了一个关注者。


    新关注者——靳黎，他同时更新了ig，是从家里拍的维港夜景，附言：还凑合。


    像是说，今晚的夜景还凑合；


    又好像是在说，今天过得还凑合。


    此时他的粉丝量已经破千，关注者大多是港城各中学的女生。评论区好不热闹，有人夸赞照片好看，有人求关注，有人猜测他的住处：【是永泰大厦么？】


    男神果然是男神，随便发张照片，也有人跟侦探似的。


    ……


    翌日，陆青葙像往常一样，上午在家里做了一些练习题，下午去打工。


    下周她会开始补习，时间安排在周三晚上，以及周六和周日的上午，学习日不再打工。


    星期一来到班里，便感觉氛围有些不对劲，拔萃女中人气很高的女生、班里的大小姐周恬欣似乎心情不好，身边有女生推测：「可能他们之前就认识吧，邀请去派对而已。」


    陆青葙跟周恬欣的关系并不亲密，不清楚她的感情，只认为她在吃什么醋，或是男朋友噼腿了。


    课间休息时间，周恬欣罕见地跟钟乐怡走在一起，似乎在聊什么，陆青葙纳闷，她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直到下午去上选修的视觉艺术课（美术课），徐思雯也有选修，八卦兮兮地坐在她旁边，像蛇吐信子一般：「看ig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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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怎么了？」


    「圣加的李艾薇昨天生日派对在中环文华酒店举行。」


    「so？」


    「她邀请了靳黎，一早把派对照片发在了ig，而周大小姐今天目前为止还没有发ig。」


    陆青葙恍然大悟，所以大小姐今天这么不开心！


    徐思雯继续八卦：「她让钟乐怡去打听消息，问问他们怎么认识的。」


    老师在台上讲雕塑技巧，陆青葙看着雕塑的脸，莫名想到靳黎。这样一个男神，成为圣加男女中学大小姐李艾薇生日派对的座上宾，的确容易引起轰动。


    而拔萃的大小姐周恬欣，她的一生宿敌，正是李艾薇。


    大家最喜欢看她俩在ig上斗了。


    各种斗。


    斗成绩、斗奖项、斗富，和斗男朋友……或者说追求者。


    两个人都出身优越，从幼儿园起就不对付，小学同校时也一山不容二虎。小学毕业后，周恬欣考进拔萃女中，李艾薇去了同样被称为神校的圣加男女中学。


    家庭教养让她们见面时互相称赞对方，背地里则翻白眼，是活生生的塑料姐妹花，在社交软体上也暗暗使劲儿：


    你发一条名流晚宴，我就甩一张秀场实况。


    你说与钢琴名家同台表演，我就写有幸参演这台舞剧。


    你秀收到的香水礼物，暗示是男生送的，我就马上亮出疑似情侣款的项鍊。


    你晒出研学在法国庄园学习酒类知识，我就上传在澳大利亚与野生动物亲密接触。


    ……


    女生都喜欢看这种热闹，当成开开眼界也无不可，因此这两年掐下来，大家都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其中一方发了内容，另一方很快也会不服输地发。


    放学后，陆青葙终于刷到了李艾薇发的生日派对照片。一共有九张，靳黎出现在其中五张照片的各个位置，还是那副拽拽又不耐烦的模样，像是在应付，不过，正式合影那张并不见靳黎，只有几个女生。


    而周恬欣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照片，像是在憋什么大招。


    周二一早，陆青葙拎着个大纸袋子，装着体育课要穿的运动服还有一套私服和运动鞋，背着书包，负重累累地去学校。


    刚进校门，徐思雯从身后喊她名字。


    「带私服了吗？」


    「带了。」


    昨晚睡觉前，这厮一个劲儿地约她放学去重庆大厦附近，说是馋珍妮曲奇，馋得快哭了。


    为了避免被人投诉穿校服游荡，她只能带上私服，打算去宋记冰室换衣服，再去重庆大厦附近。


    下午的体育课，大家围着操场跑圈。偏偏上午陆青葙来了例假，虽然她不怎么痛经，但第一天总会不舒服。


    这就导致她跑完圈，整个人啥也不想干，懒得再去搞运动，坐在一旁休息。


    同样休息的还有两个女生，陆青葙听她们说早上周恬欣发了条ig，是在私家车上，从中环过海时拍的照片，配文：阳光灿烂的一天。


    看上去心情不错，仿佛没受李艾薇生日派对的刺激。


    有人悄悄地说：「她们要是不针锋相对，那还真是没什么意思。」


    也有人说：「好像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男神为什么会认识李艾薇，圣加的同学也不清楚。」


    陆青葙隐隐知晓，靳黎会去参加派对，与他那天接到他母亲的电话有关。


    但她向来没有传播八卦的嗜好，便没加入这个话题。


    放学后，她带着徐思雯，来到打工的冰室，换好衣服，再去重庆大厦附近。


    重庆大厦因为王家卫的电影《重庆森林》而闻名，吸引很多人前来打卡。但这栋大厦如今是脏乱差的典型，一栋大厦分布许多便宜小旅馆和便宜小店，各个国家的背包客出入，非常难管理。一楼有水果店、小超市、换钞店之类，也有几家外国人开的特色餐厅，比如印度餐厅，陆青葙吃过一次，肠胃不适，再没来过。楼上除了旅馆，也有一些纹身店，以及，据说还有那种服务性质的店……


    今天徐思雯要买的曲奇，在重庆大厦旁边的大楼里。买完曲奇走出来，徐思雯说：「要不要进重庆大厦去吃点儿东西。」


    陆青葙坚决不去：「我无福消受。」


    想想从进去开始，里面各种国籍的成年男人就会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女生看，陆青葙便感觉浑身不适。


    徐思雯道：「我有点想去做个tatoo（纹身）。」


    「不是吧，现在？你妈不把你打死？」


    「等考完dse，上大学后再做，那时她也管不着我。」


    「那就等你上大学再过来了解。」


    正说话，徐思雯一把拉住了陆青葙的胳膊，「啊啊啊，男神！」徐思雯语无伦次地道，「还有你哥。」


    陆青葙抬眼看去，靳黎和表哥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衬衫西裤，他们学校独有的斜纹领带垂在胸前，迎面走过来，看起来像是要进重庆大厦。


    四人站在门口，好像要对峙一般，一旁还有几个壮实的印度人或斯里兰卡人拿着餐厅宣传单，用简单的粤语或普通话拉客。


    徐思雯见到自己的偶像，激动得力气全掐在陆青葙的胳膊上了，话都说不出来。


    梁嘉明看着表妹，眉心直皱：「你们也要进去？」


    「不去。」陆青葙否认。


    但徐思雯回过神后，反应超快：「是的是的，你们也要进里面吃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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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嘉明说：「靳哥想尝尝里面的印度菜，我陪他过来。」


    「要不，一起尝尝？」靳黎大方扬了扬下巴。


    这下，轮到陆青葙皱眉了。


    徐思雯兴奋道：「好啊好啊，你是靳黎对吗，我关注了你的ig，我叫徐思雯，ig帐号是……」


    「……」陆青葙本来就来例假不适，现在一进大厦便感觉气场不对，连带着小腹也抽起来。


    梁嘉明见表妹脸色怪怪的，说道：「只是来吃东西，不用觉得我们是来干坏事的吧。」


    「不是啦。」


    说了你也不懂。


    只是见他们的领带实在太显眼，陆青葙说道：「你俩能把领带取下来吗？等下要被人拍照了。」


    靳黎若有所思：「有这么夸张吗？」


    「一点儿也不夸张，明天有人反馈到你们校长办公室，你就知道了。」


    梁嘉明说：「算了，还是取下来安全点。」


    靳黎从善如流，把领带取下塞进书包，他早就知道这栋有名的大厦，但一直没进来过，现在熘达一圈，漫不经心地说：「还凑合，没传的那么离谱。」


    陆青葙道：「一楼确实还好，楼上劝你不要去。」


    俊朗的男生坏笑：「怕去了就不清白？」


    陆青葙无力地瞅他：「你这样的，一旦上了楼，清白就没了。」


    靳黎：「扯淡呢吧。」


    徐思雯忽然斜看过来，疑惑问：「你俩早就认识了？」


    陆青葙：「……」


    ……


    第七章 温柔


    重庆大厦一楼人来人往，许多游客前来打卡，他们四个中学生游走其间，稚嫩的面孔，免不了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最后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最显眼的靳黎身上。


    虽然他没系学校的标志性领带，他们不知道他是哪个学校的，奈何人长得太吸睛，一眼看去就是清冷高中校草。


    十六岁，卜卜脆，谁不想多看两眼。


    徐思雯斜视而来，朝陆青葙发出疑问，陆青葙只得淡定回应：「嗯，刚认识几天。」


    不能说她撒谎，他们确实上周六才算正式认识。


    徐思雯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靳黎没否认，她偷偷瞟一眼男神，再次惊艷于他这张脸，这身材，这气质……


    正发愣，靳黎锐利的眼神扫向她，心跳漏了一拍的徐思雯赶紧回头。心中啧啧不已，太好看了，在这种帅哥缺乏的地方，简直像久旱逢甘霖！


    她之前在深市就读，学校里发育好的高年级男生，也有不少皮肤好，个子高的帅哥。中二转到拔萃女校做插班生后，学校里没有男生也不要紧，她可以去积极挖掘外校的帅哥。结果发现外校的男生好看的出挑的太少，有的还很「样衰」。


    就算港校男生的校服基本上都是衬衫西裤配领带，有的男生还挺臭美，打扮得像个潮男、型男，但距离她心目中的校草标准相去甚远。


    现在看到靳黎，徐思雯再次认定：论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校草型帅哥，还得看我大内地。


    嗯嗯。


    陆青葙察觉自己的胳膊被徐思雯死死拽着，一眼便知，这妞儿看到靳黎便心神荡漾了，她只能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跟着表哥进了那家印度餐厅，结果一坐下来，小腹传来一阵不适，令陆青葙不由眉心蹙起。


    靳黎坐她对面，好笑道：「怎么，一进来就浑身不适？」


    陆青葙不方便透露自己生理期，郁闷不已，问道：「你怎么想来吃三哥的菜？」


    「没什么，」靳黎拿过菜单，散漫道，「昨晚重看《摔跤吧！爸爸》，对三哥家的脆球突然有点儿兴趣。」


    男生修长干净，宛如笋节的手指，再次看愣了徐思雯，她立即附和：「我也刚好想吃脆球，这里的乳酪脆米球还是可以的。」


    陆青葙瞥一眼徐思雯，哀嘆这个妞儿没救了，见风使舵第一名，她刚才明明说想吃咖喱鸡块……


    四人点了一些东西，食物很快陆续送上来。


    陆青葙例假刚来时，肠胃通常会不适，根本不敢尝三哥家流质、油腻的食物，只敢吃几片蒜蓉烤饼垫垫肚子，打算回家再吃温姨做的饭。


    靳黎好奇地问：「你只吃烤饼？不尝尝脆球？」


    「不吃了，你们吃吧。」


    他笑：「怕无福消受？」


    梁嘉明在一旁幽然补刀：「她以前来吃过一次，确实没福消受。」


    陆青葙瞪了一眼表哥：「那你多吃点吧。」


    他无所谓道：「我觉得烤鸡还不错。」


    徐思雯近距离观察男神吃饭的一举一动，想多打听一些八卦，问他：「你为什么会转校？」


    靳黎的回答得非常简单：「觉得无聊，过来看看。」


    「哦，那你感觉在男校怎么样？」


    「还好。」


    他的话语不多，礼貌中分明带着一些疏冷，陆青葙觉得他上次也没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徐思雯老盯着他，所以他不适。


    徐思雯自说自话地道：「我中二转过来的，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这里授课除了中国语文课，其他全是英语教学，我花了好大力气，慢慢才跟上来。」


    其实有个话多的人也不错，至少不会冷场，陆青葙见靳黎话很少，表哥又忙着刷手机，只好主动接徐思雯的话，避免尴尬。


    靳黎尝了个脆球，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陆青葙笑着问：「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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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皱了眉说：「麻麻地。」（一般般）


    徐思雯像发现了新大陆，惊讶道：「你会说粤语哦！」


    靳黎：「只会这一句。」


    然而徐思雯坚信男神太谦虚。


    ……


    吃完起身离开，梁嘉明还要跟靳黎去买东西，陆青葙便问表哥：「那你还回家吃饭吗？」


    他摇头：「不吃了，你回去说一声。」


    「ok。」


    靳黎突然奇怪地看向她：「你们住一起？」


    上次没有提及她住在表哥家的事，陆青葙便点头：「是的，我寄住在他家。」


    靳黎唇角微抿，表情凝了半秒，旋即恢復如常。在十字路口分开时，像是骨子里的教养使然，他对她们点点头：「路上小心，我们先走了。」


    望着靳黎英姿挺拔的背影，徐思雯站在路口花痴不断：「男神好温柔啊！」


    陆青葙想了想，这个人有时清冷，有时温柔，有时也不耐烦……


    人行道上红灯转绿，发出嘟嘟嘟的提示声音，陆青葙说快点走啦，徐思雯开始激情满满地追根究底。


    「老实交代，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熟悉到哪一步了？」


    「他follow你ig没有？」


    ……


    陆青葙忍着小腹的不适，试图给徐思雯降降温：「你别这么激动行不行，他跟我表哥一个班，上周六他们一起逛街，我刚好在，就认识了。」


    「你们还一起逛街？逛了多久？」


    陆青葙想了想：「三个多小时，一起吃了午餐，他请客。」


    「啊啊啊，怪不得你们看上去好熟悉，连点餐都那么有默契！」


    陆青葙无语道：「哪里有默契了！」


    徐思雯说：「你很热情地跟他介绍菜谱啊，还知道他不喜欢吃蒜蓉酱。」


    陆青葙怔了怔，上次一起吃饭，他说自己不喜欢吃大蒜……没想到自己记下了，刚才下意识地提醒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也许是因为在餐厅打工久了，犯起了职业病……


    「我做服务员久了，对顾客的喜忌记得清楚。」


    「那他是不是关注了你的ig？」


    陆青葙点头：「但这有什么奇怪？他关注这么多个。」


    「哪有这么多个，就六个人，估计你表哥也在里面，还有几个是他的同学，也就是说，你极有可能是他关注的第一个女生。」


    这种男神级别的人，ig帐号关注了多少人，有什么变动，她们都一清二楚。陆青葙真心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是不是就一直盯着他帐号？」


    「也不是一直，」徐思雯倒是诚实，「只是会稍稍看一眼，他关注的人太少了，几乎不动，我们班的女生都在猜他关注了哪些人，没有想到，你会在其中。」


    她说完，又打开靳黎的ig主页，说道：「你看，数字没变，还是六个。」


    陆青葙沉默下来，要是她知道靳黎还加了她微信，以及靳黎会跟她一起上两个补习班，她不得爆炸？


    她一知道，学校里的女生也都知道了……


    陆青葙决定把这件事瞒下来，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拎着装满衣服的大纸袋子，陆青葙朝她微微一笑：「今天你不也算正式认识他了？听日返学有得倾喇。」（明天上学有得聊了）


    徐思雯喜上眉梢：「也是，连周恬欣都还不认识他，我却吃了男神请的印度餐。」


    「但是，靳黎关注我的事保保密，我不想被议论。」


    徐思雯还是挺仗义的，不会乱传好友的八卦，她应着声，又像是要做交易：「不过他有什么动静，你得第一个让我知道。」


    「比如？」


    「他有了喜欢的女生，或者干脆有了女朋友。」


    提及此，陆青葙勐然想起上回他基友提了一个女生的名字，靳黎的脸就变了色……那人叫什么程知玫，不知道名字怎么写……


    程知玫，是他的绯闻女友？抑或是前女友？


    徐思雯见她眉头紧皱，问：「怎么了？」


    「没什么，快去坐地铁回家啦。」


    徐思雯所在的班没有这么卷，又有钟乐怡这样的八卦精，整个班的氛围都比较活跃。第二天一上学，徐思雯把遇到男神的事添油加醋一顿描述，班里几个女生羡慕无比，纷纷打听各种细节。


    只有钟乐怡淡定地道：「但他没follow你哦，人数没变。」


    徐思雯耸耸肩膀：「没所谓，但下次碰到，他认识我。」


    陆青葙今天没工夫去打听她们班的沸腾度，她今天的课都比较重要，放了学，还要参加游泳社团的活动。


    学校的游泳队很厉害，经常在各种比赛中拿奖，港城理工大学的人工智慧科技团队与学校进行合作，届时他们会过来採集相关数据，通过生物力学方法，提升她们的训练成绩。


    今天的社团活动，便是理工大学的团队成员过来做演讲展示，陆青葙去听了听，开开眼界。


    五点离开学校后，她直接坐地铁去旺角的补习班补数学，顺路在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八点多，累得跟狗似的，从补习班步行回到家里。


    温姨问她要不要吃东西，有煲汤，陆青葙喝了两碗淮山排骨汤，这才感觉恢復元气。


    悠闲坐着刷刷手机，准备再喝碗汤时，大小姐周恬欣突然发来信息：


    【你认识靳黎？】


    陆青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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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造访


    陆青葙没想到，大小姐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她跟周恬欣算点头之交，关系不算要好，但在一个班，总会有交流。


    看着她直白的发问，陆青葙只能回覆：【是认识，他跟我表哥一个班。】


    过了半小时，周恬欣回了一条：【听朝带cupcakes俾你，钟意咩口味？】（明早带纸杯蛋糕给你，喜欢什么口味？）


    陆青葙看着这条信息，哑然不已。


    周家的纸杯蛋糕，全班或者说全年级都有名，比知名饼房的蛋糕还要美味，据说是她家的菲佣阿姨烘焙的，配方保密。


    周家住在半山豪宅，她从小被菲佣带大，纸杯蛋糕自然也被周恬欣拿来做社交人情。比如，有求于人的时候，她一般会主动带纸杯蛋糕送给对方。


    现在，大小姐说要带纸杯蛋糕给她，抱着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陆青葙琢磨自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什么可露怯，便欣然回覆：【香草味。】


    次日上学，陆青葙买了份早餐，带去学校。


    周恬欣已经在教室，隔壁班的小跟班姐妹在她课桌边说话，见到陆青葙后，大小姐叫着她的英文名，打了声招唿：「chloe，早晨。」


    出于礼貌，陆青葙回应：「早晨。」


    坐下后，周恬欣主动拿着一个装纸杯蛋糕的盒子走过来，放在她桌上：「带俾你嘅cupcakes，有啲嘢想问你。」（带给你的纸杯蛋糕，有点事想问你。）


    陆青葙不大想说粤语，改成普通话：「啥事儿？」


    周恬欣听着她的北方腔调，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不过依旧耐着性子说：「你和靳黎熟悉到了什么程度？」


    提到「靳黎」这个名字，附近便有两个女生看了过来。


    这位兄台在她们年级实在太红了，这才几天，人人皆知……


    陆青葙朝大小姐笑笑，回道：「不算熟，他跟我表哥同班，偶然见过两次，吃过两次饭。」


    吃过两次饭，在周恬欣眼里已经很熟悉了。大小姐的风格就是有话直说，绝不内耗，她直截了当地开口：「能不能帮忙约他出来？以后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带你去中六的休息室，泡杯面之类的。」


    前半截，陆青葙毫不意外，后半截，陆青葙微微惊讶。


    在她们学校，中六的同学因为面临升大学压力，拥有其他年级没有的休息室，中午可以小憩，还可以在那儿泡面吃。周恬欣在学生会的人脉极广，认识许多给力的学姐，因此时不时也会去熘去休息室玩。


    陆青葙对休息不感兴趣，但是泡面对不少女生都有一定的诱惑力，除了能换换口味，还有个原因就是可以省钱。


    大家虽然都有零用钱，但并不是都够用。比如，温姨每周给陆青葙和梁嘉明五百块吃饭和零用。她比较节约，扣掉饭钱、交通费之类必需的开支，还能剩一些存起来，如果偶尔再吃个泡面，就能节约更多的钱。


    像她这么缺钱的人，精打细算是一种生存本能。


    不得不说，周恬欣在交涉方面还是很厉害的，能精准把中人的命门。


    陆青葙抬眼看向她：「约他出来，你有什么好安排？」


    周恬欣显然不打无准备之仗，她早就有了一系列方案，说道：「文化博物馆周末有印象派画展，你要是能把他约出来，我可以随时过去，我们在那里一起碰面。」


    这是个很完美的方案，看上去也显得高级，届时周恬欣拍拍照，发个九宫格，那不就跟李艾薇的生日派对九宫格打得有来有回了？


    至于靳黎，谁会在乎他们是不是很熟，他只要能出镜就行。


    只是，靳黎会不会像个工具人？


    陆青葙有点儿同情这位锦鲤哥，但转念一想，只是帮忙约而已，他去不去，选择在他……正常社交，他应该不会介意吧？加之她喜欢印象派的画，有点想去看展。


    打定主意不内耗，陆青葙决定揽下这桩活儿：「我可以试试。」


    周恬欣似乎很满意，抿着涂了淡淡红润唇膏的嘴唇，轻飘飘留下一句：「thank you。」


    陆青葙打开蛋糕盒子，里面有两个大纸杯蛋糕，可以当早餐，也可以做下午茶。


    有一说一，她们家的纸杯蛋糕真的美味，酥酥软软，香草味的她尤其喜欢。拿着咬了一口的蛋糕，朝周恬欣示意：「好味！」


    大小姐挑挑眉，带着跟班离开了教室。


    周恬欣对这件事非常上心，周五便问询情况。


    陆青葙说：「昨晚跟表哥打听了一下，明天下午他可能有空，我约成功的话，最晚明天上午会告诉你。」


    事实上她并没有问表哥，她的计划是明天上午一起补习时直接问。


    周恬欣点点头，随后又傲娇似的说：「其实我也可以通过别的男生结识他，但那些男生一言难尽，不如找你。」


    陆青葙微微一笑：「吃人家嘴短，我会尽量约的。」


    她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是总觉得，这位兄台不至于太无情。


    今天数学随堂小测了一次，题目还算容易。下午放学后，陆青葙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约兼职，四点多背着书包回到家。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香味儿钻进鼻子，温敏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汤煲到餐桌上。


    陆青葙关上门便问：「姨姨，有汤饮？」


    温敏回道：「系呀，青大蕉猪骨汤，明仔带咗个同学返嚟，一齐饮汤喇。」（明仔带了个同学回家，一起喝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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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嘉明时不时会带同学回家玩，他们家的氛围比较随和，因此陆青葙没有多想，走进屋，把书包搁在自己的小书桌上。


    正从书包里掏平板出来时，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房间走到客厅，陆青葙的余光扫一眼，感觉这道身影好熟悉，转头一看，居然是靳黎。


    陆青葙微微傻眼。


    靳黎扯起唇角：「你这表情，好像不大欢迎我。」


    谁说不欢迎了，她只是没有想到表哥会带他回家，而他会跟着表哥来玩。他不像是会随便去普通人家玩的人，但可能会大方地带上同学去他家的大平层看维港风景……陆青葙耐着性子回应：「欢迎光临，大少爷。」


    他嘁了一声：「真行，开嘲讽？」


    「没开，真心欢迎。」


    温敏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张罗四个孩子一起喝汤。


    大家坐在餐桌前，靳黎看着汤煲里一段段外面是青皮，里面是浅色状的东西，皱眉疑惑问：「这是？」


    温姨习惯用粤语道：「青大蕉猪骨汤。」


    「青大蕉是？」


    陆青葙翻译：「青皮芭蕉。」


    他像开了眼界似的，惊诧说：「青芭蕉也能煲汤？还没去皮！」


    温姨只好改用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解释：「能，吃的时候把皮去掉就可以了，喝这个汤很好的，祛湿通肠，最近大家湿气重，。」


    靳黎：「……」


    陆青葙憋了憋笑：「你要是喝不惯，就吃水果吧。」


    他散漫道：「那倒不用，我也不是没喝过奇奇怪怪的煲汤。」


    温姨很擅长煲这些传统的汤，帮大家舀到碗里的同时，还一一介绍汤里加了赤小豆、茯苓、芡实、薏米、蜜枣、陈皮等。


    这汤并没有奇怪的味道，反而有些清甜，靳黎也认可地称赞：「挺好喝的。」


    温姨笑容满面：「觉得好喝的话，下次有空再过来喝汤。」


    靳黎礼貌地回应：「好啊，谢谢阿姨。」


    喝完汤，两个男生坐在客厅沙发，一人一个手柄，对着大屏幕打游戏，梁嘉辰小朋友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陆青葙收拾了一下书包里的东西，打开平板电脑，做些英语练习。


    做着做着，察觉有影子走过来，侧头瞧去，靳黎站在不远的地方，表情仿佛困惑不解。


    「怎么了？」陆青葙问道。


    「这是你的房间？」


    「对啊，封闭阳台改造的，要参观吗？」她站起身，大方让他进来，「白天床收缩起来，这儿可以当阳台晾衣服。」


    「已经参观过了……」他靠近窗户向外望，平静的声音说，「视野开阔，风景还挺好。」


    「那当然，梁嘉辰要跟我换，我都没同意。」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座座高楼大厦如树木般林立，但陆青葙说：「夜景更好看，现在这个时间有些枯燥，还是你住的地方风景更好。」


    他轻呵：「看多了也就那样，要是有空，你下次可以去看看。」


    果然，他是个大气的人，会请朋友去他的住处。


    陆青葙点点头：「好啊。」


    温姨端了盘水果来客厅，招唿他吃水果，靳黎礼貌道：「我得回去了，谢谢温姨的汤，很好喝。」


    梁嘉明要送他去楼下，陆青葙想起约他的事，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抓着手机走向玄关，直白且大声地说：「靳黎你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话音刚落，几个人全都看向她，靳黎正在换鞋子，看过来的眼神与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


    陆青葙也呆住，她极少会这么激动，还是直唿其名地叫住这个男生，可是……来不及解释了，她说：「表哥我送他吧，我找他有点事。」


    ……


    第九章 「第一次约」


    虽然表妹今天怪怪的，但梁嘉明没有拒绝，把穿了一只的球鞋脱掉，让表妹去送靳黎。


    走到电梯口，气氛安静极了，陆青葙感觉自己像个小毛贼。


    靳黎撇头看她，嘴角挂了笑：「真有事？」


    她点头：「当然，真的有事。」


    「什么事？」


    电梯叮一声停下，打断他们的对话，门开后，里面还有两个中年女住户，陆青葙不方便说话，只好继续保持安静如鸡。


    偶然抬眼望向身侧的男生，他高大、明朗，像初夏的阳光，他的唇还是那样红，皮肤却白得仿佛要发光，两个女住户也似乎在打量他。


    陆青葙收回视线，突然意识到，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在靳黎看来，她是在约他去逛美术展。


    也不知他会不会多想。


    会不会觉得，她对他有意思！


    她好像想的有点多。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陆青葙小腿像灌了铅，压力开始增大，她无比担心他误会什么。


    在大楼门口，少年皱眉看着这个似乎在纠结什么的人，突然觉得好笑。


    「说吧，什么事？」他的嘴角扯了扯，「不会是要借钱吧。」


    陆青葙郁闷了：「当然不是！」


    她虽然穷，但不至于要问同学借钱。


    「哦，不是借钱啊，」少年神色疏淡，「那还挺麻烦。」


    「什么？」陆青葙不解极了。


    「借钱是最容易的事。」他吊儿郎当地回答。


    有钱人当然都这么说啦，陆青葙无力吐槽。


    「我不借钱，我就是想问问——」陆青葙深吸口气，豁出去了，「明天上完补习班，你有没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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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眉心蹙了蹙：「你有什么指教？」


    「文化博物馆有印象派的美术展，我想找人一起去看。」她说这话时，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偏移角度，不敢正视于他。


    靳黎：「……」


    「你不要有什么误会，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去，但我表哥明天下午要上补习班，我想找个同伴一起去。」她赶紧解释，「你要是没空或没兴趣，也没事的。」


    「哦，就这？」他轻飘飘地问。


    陆青葙心虚得很，抬眼小心地看他，再点点头。


    他却凝起眼神，缓缓发问：「不过，为什么是我呢？」


    陆青葙的脸开始发烫，努力找藉口：「就刚好碰到你了，顺便问一问你啊。」


    靳黎见她额头都冒出了虚汗，昔日无比淡定的人，此时却这般慌乱，他忽然松懈地笑，漫不经心像在嘲讽：「是挺碰巧的，明天也会碰巧一起上补习班。」


    确实，明天补习时才说会更加顺理成章，不会这么突兀。


    「万一明天问的时候，你有其他安排呢？」


    靳黎的表情很松驰：「也是，不早点儿约，我可能被别人约走了。」


    陆青葙：「……」


    「行吧，明天见。」


    他答应得很爽快，陆青葙却几乎是捂着脸进的电梯。这是她第一次约男生，手忙脚乱，语无伦次，拔萃大小姐的风范是一点儿也没有，要是徐思雯知道了，不知会怎么笑话她。


    唉，为了能泡一碗面，她也算豁出去了。


    丧丧地回到家，梁嘉明好奇地问表妹：「你找他有什么事？」


    陆青葙此时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人，有气无力地说道：「约他看展。」


    梁嘉明目瞪口呆，他那一向不单独跟男生出街，男生约她很难约的表妹，居然，破天荒，头一次，约一个男生看展。


    见表哥如此惊讶，陆青葙无语地道：「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是其他人。」


    「你们学校的女生？」


    陆青葙没有直接说是，但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写着「yes」，后来她不忘拜託表哥：「这件事你别告诉他，他还不知道明天有其他女生，我怕他拒绝。」


    她的社交生活挺透明，梁嘉明的哪个男同学想约她出街，她是同意还是拒绝，他都知道，此时他不禁摇头嘆息：「插班生的魅力太大，女生无法抵挡。」


    「你知道就好。」


    翌日上午，陆青葙背着书包，步行去补习班补习，靳黎踩点进教室，坐在陆青葙帮忙占的旁边桌位上。


    他一进来，就引起了很多同学的注意，不少女生都在观察他。


    这一堂补的是经济科目，陆青葙中四开始选修了经济，一些基础概念已经学得差不多，现在要补习一些细分类的点，比如今天补习老师在说成本计算、利润最大化等内容。


    陆青葙听得很认真，不时做笔记，偶尔扫一眼跟她隔了一条走道的靳黎同学，等等，这位兄台好像在打盹儿。


    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靳黎提了一下精神。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陆青葙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你是不是听不懂啊？一上课就打瞌睡。」


    靳黎声音也很懒，回道：「纯粹犯困。」


    「昨晚很晚睡？」


    他突然飙了一句粤语：「打机。」（打游戏）


    陆青葙无言以对。


    离开教室时，这位仁兄还在打哈欠……没有想到，靳黎上课时会是这样一副疏懒的神色，这令陆青葙感到意外。


    果然人不可貌相。


    也幸好他有这副好皮相，纵然懒散的模样，也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睛。倘若换个「样衰」的男生，如果她是授课老师，可能会想打人。


    安静地等电梯，突然有两个女生靠近，看着靳黎，扭扭捏捏的样子，陆青葙估摸，她俩一定是想问靳黎的ig。


    奈何此时的靳黎像是困劲儿过了，换了副高冷面孔，走进电梯，冷声：「赶紧跟上。」


    陆青葙顾不得替那两个女生尴尬，拔腿进了电梯。心中暗暗吁气，虽然目前为止，私下里相处时他都挺温和的，但实际上陆青葙不只一次看到过他冷脸，不免担忧，哪天要是惹到他了，他可能也会生她的气。


    比如，被他发现自己故意带他见周恬欣，介绍可能会给他带去麻烦的女生给他认识，把他当一个工具人……这样以为大少爷，他的自尊心受得了吗？


    想到这儿，陆青葙的后背，一层薄薄的虚汗透了出来。


    很危险啊！


    走出电梯，陆青葙默默祈祷靳黎不要发现自己在利用他。


    这位长腿的男生突然回头，皱眉：「干吗呢？磨磨蹭蹭的。」


    陆青葙顿住，郁闷道：「你走太快了。」


    腿那么长，还走那么快。


    他扯起嘴角，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不会让我走慢一点儿？」


    陆青葙心里怔了一下，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意气风发感扑面而来，可以让她原谅他时不时怼她。


    他们找了家餐厅吃午饭，买单时，陆青葙想各付各的，但他受不了地说：「我在你家喝了汤，还不能请你吃顿饭了？」


    陆青葙声音小小的：「当然不是。」


    她只是觉得，本来都要坑他了，再坑他一顿饭，也太说不过去了，她只想减轻一下心里的罪恶感。


    吃饭期间他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打算读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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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点头。


    「金融？」


    「对。」


    他突然发笑。


    「笑什么啊？」陆青葙不解。


    他还是那副散漫的性子，吊儿郎当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儿的学生，成绩好的要么读医，要么读商。」


    「因为这两个专业毕业出来收入比较高。」


    他点点头：「这倒是，大家都务实，打算考哪个大学？」


    「港大经管学院。」


    「不错。」


    既然聊到这个话题，陆青葙也问：「你呢？是不是要回去考清北？」


    「还不知道。」


    他的选择肯定很多，没准出国什么的，陆青葙又问：「那你想读什么专业？」


    「也不知道。」


    这位兄台好像还挺迷茫的？陆青葙不清楚他的喜好与擅长，只说道：「可以慢慢寻找。」


    ……


    吃完午饭，他们直接坐地铁去了博物馆的画展馆。


    这次陆青葙出钱买了不贵的门票，他看着上面的宣传语，疑惑问：「印象派画家莫奈，画睡莲的那个？」


    「是的！」陆青葙回道，「这次也有展出他的睡莲画作。」


    「行吧，接受一下艺术薰陶也不错。」他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


    一进展馆，陆青葙便感觉有些阴冷，她从背包里取了一件薄薄的开衫外套穿上。


    走了两步，又觉得有点儿热，只好又把外套取了下来。


    他看着她折腾外套，发出一声诡异的笑。


    陆青葙好脾气解释：「港城的室内冷气开得很足，外套得时常带着，穿不穿随自己啊，你笑什么？」


    「你这件外套，粤语口语怎么说来着？」


    陆青葙用粤语说：「冷衫。」


    他像个好奇的学生：「是因为冷了才穿，所以叫冷衫？」


    「不是，法语ine是毛线，所ine衫是羊毛衫、毛衣，不过移到粤语，就音译成了冷衫。」


    「原来如此。」他好像解开了一个巨大的谜团，嘴角依旧挂着笑，「真有意思。」


    陆青葙弄不懂这个人，他时神时鬼的，时而高冷，时而又有孩子气的一面。


    她问：「你不是会粤语吗？」


    「只会那么一丢丢，那天要不是见你努力把普通话说得那么标准，我也不会跟你说粤语。」


    提起那天的事，陆青葙尴尬极了，咬牙傲然说：「我的普通话本来就挺标准。」


    他轻声笑，像是懒得戳破她。


    陆青葙正想争辩争辩时，身后传来了周恬欣的声音：「chloe？」


    扭头看去，大小姐来得无比准时，一左一右还跟着两个跟班。见她扬了扬眉梢，陆青葙回过神来，慌乱地解释：「这是我朋友靳黎，男拔的插班生。」


    再匆匆扫一眼靳黎，说道：「这是我同班同学cindy周恬欣，还有陈怡、何佳佳。」


    周恬欣大方地打招唿：「你好，原来你就是靳黎，我有听她们提起过。」


    这种场合，靳黎表现得还算礼貌，没有甩冷脸。


    周恬欣又十分擅长社交，提议一起逛展。


    陆青葙心里有鬼，忐忑不安地担心靳黎发现猫腻，整个过程心不在焉。看展也好，合影也好，直至最后分开，都不在状况。隐隐觉得靳黎一定通过蛛丝马迹，看出了什么。


    她要坐地铁去尖沙嘴打工，靳黎跟她同一个站下车，两个人一路无言地上了地铁。


    站在车厢里，陆青葙抓着扶杆，与之面对面，他靠得有些近。少年低垂着眼眸看她时，视线有些凉意，薄荷一般的气息钻进她的鼻子。她却不敢抬头看他，同时第一次觉得，靳黎好高好大只，黑色的身影好像要把她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才听见他冷中带笑的声音：「就没什么想解释的？」


    陆青葙：「！」


    第十章 他生气了？


    在惊慌中抬眼，面前少年这张堪称绝品的脸上，并不见愠色，反而嘴角勾出了一丝笑，仿佛是要看她怎么掰扯。


    陆青葙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小丑，她嘴唇微张正欲开口，又担心他在诈自己，不死心地问：「解释什么？」


    「逛博物馆还带自拍杆？唔，准备得很充分。」他的腔调散漫极了。


    为了避免一些安全事故，很多博物馆都禁止带自拍杆。


    陆青葙狡辩道：「可能她们是要去逛别的地方才带的呢？再说我们是在门口用的自拍杆拍合影。」


    她说这话时，低垂眼眸，没敢看他。


    他好像是被气笑了，好整以暇道：「陆青葙，你说今天你的同班同学会不会发个九宫格？和李艾薇一样？」


    陆青葙沉默下来，他一定知道周恬欣和李艾薇的宿敌渊源，像钟俊炜这么爱八卦的男生，一定跟他讲过，怪不得他在博物馆的时候，表情就好像不大对劲，好像是要分辨她们究竟要做什么。


    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穿帮了，陆青葙心里幽幽嘆息，决定认怂，小声说了句：「sorry。」


    「我不要道歉，我要解释。」微凉的声音响起。


    陆青葙抬起头，皱眉看着他，但他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生气，嘴角挂着一缕笑，大概是觉得当面拆穿她很好笑？


    这不由令她感觉郁闷，阖了一下眼帘，这才老实说道：「周恬欣想认识你，拜託我约你出来。」


    「就没有什么条件？」他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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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觉得有条件？」陆青葙好奇极了。


    「你看上去跟她一点儿也不熟，会答应她总得谈个条件吧。」他推测道。


    显而易见，这个男生是聪明的，事到如今，陆青葙只好承认了：「如果我有需要的话，她可以带我去中六的休息室泡面。」


    「泡面！」靳黎一口气没缓过来，呵了下，继而好像陷入了失语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话，「一碗泡面，你就把我给卖了？」


    地铁刚好到站，他咬了咬牙，嘀咕：「我可真是便宜。」说罢提步走出车厢。


    陆青葙迅速跟上他的步伐，在他的身后说：「你别生气，要是你介意，我可以跟她说不发你照片的。」


    他好像是负气一般说：「我懒得生气。」


    陆青葙还是头一回跟京城小爷打交道，分不清他是在生气，还是没生气。


    站在转线上行的扶梯上，他站在前方，个子本来就高，还有台阶加持，陆青葙此刻只能仰望于他。


    「用不用跟她说不发你照片？」陆青葙悬着一颗心，再次问了一句。


    高大的男生回过头，睨向她：「你就这么爱吃泡面？」


    陆青葙收了收眼神，诚实地回道：「也不是爱吃，偶尔吃吃，换换口味，还能节约饭钱。」


    「……」眉眼俊美的男生盯着她，沉出口气，动动唇，没再出声。


    陆青葙不擅长撒谎与隐瞒，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再次用求饶的目光望着他：「那你还生我气吗？」


    「我懒得生气。」他也重复了一句。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啊？


    他没再吱声，陆青葙只好默默跟着他换乘地铁。


    偶尔瞟一眼靳黎，他唇色自然红，并没有板着个脸，只斜斜瞅过来，陆青葙低头别过眼神，觉得他应该挺大度的。


    后来在油麻地坐上去往尖沙嘴的地铁，两个人仍然站在车厢门边，没怎么说话，陆青葙悬着心，暗忖不用多久就到站了。


    「你喜欢看这样的乐子？」他忽地开口。


    「什么？」


    他无奈地说：「看她们掐。」


    陆青葙明白他的意思，回道：「就当成消遣……我只是个普通女生。」


    她确实是个寻常人，在ig上看周恬欣和李艾微掐来斗去，觉得是个乐子，此外也会因为她们晒出来的，是她无法企及的生活，心里会产生一些羡慕……


    靳黎略显无语：「我说为什么钟俊炜一直缠着我，让我告诉跟李艾薇是什么关系，就是你同学让他问的吧。」


    「可能是……」陆青葙乖乖回答，「你也许不大习惯这里的社交，不过男校女校的社交生活是这样的，大家没恶意。」


    他冷哼一声，反问：「我不习惯？」


    陆青葙疑惑地看他。


    「哪哪都消停不了。」他的语气带着点儿无奈与嫌弃。


    他的意思是，他之前在京城也是这样，会有女生因为他争风吃醋？想想也是，这么优质的男神级校草，某些遭遇应该是共通的。


    陆青葙在心里嘀咕，谁让你长这么帅，跟红颜祸水似的。


    她耐心解释：「其实大家只是在网上疯一点儿，现实生活中很正常，像周恬欣和李艾薇，她们遇到还要互相夸对方的。」


    靳黎没忍住笑出了声，又无语着摇了摇头。


    见他没再生气，陆青葙放下心来。


    到站后，他们往不同的出口走，道别时，靳黎大概确实没生气，声音很平静：「我先回家了，你去打工吧。」


    「好，拜拜。」


    ……


    走出地铁站，陆青葙微微吁气。


    刚才简直像经歷了一场生死劫，万一靳黎真的生气，那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哭着抱他大腿请求原谅之类的事，她也干不出来，最后大概率是失去他这个朋友？


    还好还好，他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


    以后，她再也不掺和这种事了。


    在餐厅打完工，陆青葙坐在地铁上刷了一下ig，果不其然，周恬欣的九宫格说安排就安排。


    配文很简单地写着：【nice day，影番几张相。】（照几张相）


    正中间放着他们几个人在博物馆外拍的合影，周恬欣站在个子高高的靳黎旁边，陆青葙在最边上。他的表情依旧疏离而冷淡，一副酷酷的神色，但人长得帅，这样更有氛围感，要是一直在微笑，反而不对劲了。


    很多人给这条动态点赞，评论区也有一些评论，但大都是沖靳黎去的，发几个表情之类。


    陆青葙翻完ig，指尖动了动，把自己出镜的两张照片保存下来。


    地铁很快抵达旺角站，陆青葙一走出车厢，电话就响了起来，徐思雯破了音：「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今天跟男神去看展了？还遇到周恬欣了？」


    陆青葙道：「理论上，是这么回事。」


    「要是非理论呢？」


    「非理论的话……」陆青葙思索一秒，决定自己揽了责任，「我坑了你男神，带他去见了周恬欣。」


    「天啊！」


    「你别到处乱说……」陆青葙嘱咐，「靳黎应该不喜欢这种社交。」


    「那他是不是有生你的气？」


    陆青葙想了想：「也没有发火，但心里肯定不愉快。」


    徐思雯说：「也是，有的人不喜欢把照片发网上，我听钟乐怡说，她哥偷拍了他的一些照片发到ig，基本上都被他要求删除了。还有上次李艾薇发的生日会照片，好像是隐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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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希望周恬欣至少等到明天再隐藏，好歹让大家都看到。」徐思雯喋喋不休，「我们围观群众嘛，才不在乎他是谁带过去的，就是想看她们两个人会如何打擂台。」


    陆青葙看着街道上的灯影幢幢，有些意兴阑珊，应付两句，挂掉了电话。


    睡觉时，徐思雯截了个图给她。


    那是李艾薇的主页，她把她的用户名：ivy_lee，后面加了好多个「e」，看上去跟靳黎的用户名，加好多个「i」一样。看上去有点儿暧昧，也像是无声地回应。


    徐思雯发了条信息说：【哈哈哈，这算不算回应？】


    唉，这些个事儿……


    这其实是一场闹剧，而唯一的「受害者」，只有靳黎。


    说来说去，自己也是太闲了，冲动了，她应该处理得更成熟的，譬如直接徵求靳黎意见，问他愿意不愿意跟周恬欣见面。


    陆青葙躺在床上，搓了一下脸，决定洗心革面，明天起不要再理会这些人与事，好好学习，好好打工。


    但她绝对没有想到，第二天的事情，就好像是一把迴旋镖，精准扎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报的英语补习班，是跟表哥、靳黎一起读的，早上她跟表哥一起去补习学校，一走进教室，却赫然发现，还有一位熟悉的男生坐在教室座位，回头朝他们打招唿。


    那就是曾经约了陆青葙数次，一次也没成功的郭云杰。


    梁嘉明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自然地打着招唿。郭云杰还叫着陆青葙的英文名，说：「chloe,早晨。」


    陆青葙傻了眼，瞪向梁嘉明，这位表哥耸了一下肩膀：「阿杰说想跟我们一起上补习班，难道你不欢迎？」


    这个补习班人人都能来，她谈不上欢迎不欢迎，只是下意识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


    同时心里觉得，昨天靳黎不愿意搞的社交，也终于轮到她了。


    正呆怔时，靳黎刚好走进教室，站在她身边，冷眼瞅她：「你戳这儿干吗呢？」


    陆青葙：「……」


    第十一章 干票大的


    靳黎说着，直接拉开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并朝陆青葙示意：「坐啊。」


    表哥和郭云杰都坐在附近，陆青葙低低地道：「我坐前面。」


    说罢穿过几排座位，挑了个靠前的位子。把书包里的平板、文具等拿出来，陆青葙决定不理会纷扰，专心上课。奈何身后坐的是昨天跟她一起上经济课的女生，拿着支笔，用笔帽那端戳了一下她的后背。


    陆青葙转过头，疑惑看她。


    女生用小小的声音问：「唔该，请问你知唔知佢嘅ig？」


    不用多言，她也知道女生问的是靳黎的ig帐号。陆青葙下意识瞟向最后排那位一脸疏离淡漠的男生，他察觉到她的视线，回看过来，两个人莫名对视了一眼。


    陆青葙迅速收回眼神，她昨晚已经决定不再掺合有关靳黎的事，便回道：「我唔知喔，不如你问佢喇。」


    昨天的补习课上他俩就挨着坐，她用自己的冷衫帮他占座，课后还一起走，她会不知道他的ig？女生完全不相信，但没强求。


    起初猜测二人的关系，现在觉得他们应该只是普通朋友，女生小心地回头看了靳黎一眼，暗暗决定通过别的途径获得。


    补习老师到来后，原本嘈杂的课堂归于安静。


    大家补习的目的都是为了考试拿高分，尤其是参加被称为港城高考的dse考试，英国语文这科想要拿到最高分「5**」不是件容易的事。


    它一共分成阅读、写作、聆听与综合能力、说话四项，分开考三次，每项单独计分，再根据占比计算总分。其中阅读、写作是一起考的，题目量很大，对学生词彙量的掌握要求也非常高。


    今天的课上，老师分析了今年dse英语科的阅读题，把考到的一些重点难点词彙、语句表达说得非常详细，还布置了一些作业。


    一个小时的补习时间过得飞快，下课后，陆青葙收拾物品进书包，不慎把水杯打落在地。


    虽然水杯不是玻璃的，没摔坏，但她没拧紧瓶盖，从吸管里倒了一些水出来，要命的是杯子的紫色烤漆也刮花了。


    陆青葙嘆着气，把杯子捡了起来，郭云杰走过来问：「没嘢嘛？」（没事吧）


    出于礼貌，她应了句：「没事，没摔坏。」


    这个水杯才用一个月，是kuromi图案的紫色水杯，她暑假刚买。她很喜欢kuromi，书包上也挂着它的公仔，明明是个反派角色，看起来坏坏的像个小恶魔，但实际上很可爱。


    陆青葙拿纸巾擦了一下水杯的外部，郭云杰仍然站在她旁边，小心问：「chloe，睇唔睇戏？」（看不看电影？）


    心爱的水杯刮花了，此刻陆青葙半分心情也没有。她抬起头，注视着这个戴了副眼镜，清瘦斯文的男生。


    拒绝人的邀约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她已经拒绝很多次了，他却韧性十足，现在还跟她一起上补习班。


    她深吸口气，回道：「我等下有事，下午还要打工，你找别人看吧，比如我表哥。」


    教室后方的梁嘉明见状，耸着肩膀，仿佛是在说：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郭云杰被拒后，像是习以为常了，也没纠缠，说道：「ok，唔咗住你。」（不妨碍你）


    她朝他点点头，没再多言，心里只心疼她的水杯，尔后背着包，径直从前门出去，没和他们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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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后方，靳黎靠着椅子背，看着那个身影沉默地离开教室，不由皱眉。


    梁嘉明问他下午有什么安排？


    靳黎扫向梁嘉明：「你下午不是还要补习吗？」


    「三点后就下课了，没事做了。」梁嘉明突然又夹了句粤语，「游水定系打ball？阿杰，一齐？」


    郭云杰被拒之后，表面豁达，实则心里备受打击，回答：「没所谓，都ok。」


    梁嘉明调侃：「被女神拒绝了，运动运动就没事了，你不是习惯了吗？」


    郭云杰睨向梁嘉明，粤语说得贼快，靳黎大概听懂了他是在嫌梁嘉明没在表妹面前帮他说好话，没准还说了他的坏话。


    靳黎不禁扯笑：「你没发现那姑娘一直跟你说普通话吗？你好歹也顺着她的喜好，说普通话吧。」


    经他提醒这个奇怪的点，郭云杰愣住：「系咁？」（是这样？）


    「试试不就知道了？」


    郭云杰摇摇头，理智尚存地说：「算罢，佢只不过唔钟意我啫。」（算了，她只是不喜欢我。）


    梁嘉明最近一直跟着靳黎混，嘴也变得欠欠的，拍着他肩膀：「恭喜你了兄弟，终于看清现实了。」


    话虽如此，郭云杰还是很烦躁，没了好脾气，背着包准备走。


    之前想打听靳黎ig的女生一直在坐在教室里没走，听着那几个男生玩笑，也听着靳黎纯正的京腔，心里啧啧不已，最后终于成功偷拍了一张他的侧影，发到自己的八卦群组。很快，有人认出他是拔萃男校的插班生，不出几分钟，ig帐号也搞到了手，女生不禁感嘆今天真是愉快的一天。


    但陆青葙的今天并不愉快。


    她回到家里吃完午饭，休息过后出门去打工。


    周日出门的人本来就多，进入9月中旬后，过来旅游的也特别多，陆青葙忙个不停，弄错了一位顾客的餐，虽然重新出餐并送了一杯奶茶后，对方没苛责什么，但她心情本就不好，现在因为工作失误更觉沮丧。


    晚上七点半，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陆青葙正好在门口附近，下意识说了句：「欢迎光临。」


    撇头看过去，她愣了一下。靳黎迤然走进来，听上去无比熟练地说：「你还没下班？」


    陆青葙回道：「快了。」


    她周末或假期如果每天打工五小时，一周能赚五百来块钱，也不算累，积少成多，还是很有「钱途」的。


    「你想吃点儿什么？」


    他翻着菜单，问道：「这里的煲仔饭好吃吗？」


    「我觉得还不错。」


    「推荐推荐？」


    陆青葙道：「黑椒牛肉或者蜜汁叉烧都可以。」


    他点着头：「那给我一份黑椒牛肉煲仔饭，一盅排骨炖汤，一杯冻柠茶。」他停了一下，「还要一个菠萝油打包带走。」


    陆青葙记起他几次点餐都有菠萝油，不禁问了句：「你很喜欢吃菠萝油？」


    「还行，带回去当宵夜。」


    「哦。」陆青葙公事公办帮他点好餐，再去忙自己的活儿。


    八点钟，陆青葙收工。


    她去更衣室换好衣服去洗手间时，遇到了一个同事阿姨，阿姨笑眯眯问她是不是认识那个靓仔。


    陆青葙说是。


    阿姨感嘆了句生得很靓，没再说什么，继续去工作。


    陆青葙走到厅面时，靳黎正好吃完，对她笑了笑：「下班了？」


    「嗯。」


    「走吧。」


    外面霓虹灯光闪烁，都市仍旧一派繁华与璀璨，陆青葙跟着这个高大的男生一起走在灯火阑珊中，起初她不解，他好像是特地等她一起走的，是不是有什么事。


    直到他好奇地问：「你在这儿打工，一个小时多少钱？」


    「很少，五十出头。」


    「还招人不。」


    陆青葙恍然大悟，这就是他要跟她一起走的原因？


    「你想来冰室打工？」


    「啊，」他皱眉，像是不服，「很奇怪？」


    「我们冰室不招打两个小时就走人的，都是招长期兼职的。」


    「就不能通融通融？」


    「我也做不了主，下次帮你问问。」看在他长得帅，吸引女顾客的份上，冰室的经理同意也未可知。


    快到地铁站时，他还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一直在打工，赚的钱是用来买花戴呢，还是存起来干票大的？」


    他的用词透着一股子夸张又接地气的诙谐，充满调侃意味，陆青葙呵呵直笑，答道：「干票大的。」


    「能透露透露不？万一这票大的有意思，没准我能入个股啥的。」


    她打工赚钱是真的有用处，她打算，如果dse考试结束后，何丽诗女士还没有联繫她，她就自己去英国寻找这位生物和法律意义上的母亲。


    陆青葙的笑容戛然收住：「不好意思，我想单干。」


    ……


    第十二章 为咗件衫


    不远处就是地铁口，他其实在前面那个路口就可以直走回家的，没有想到会送她过人行道。


    他是个骨子里很有教养的男生，顺便送到地铁口，也很合理。但陆青葙还是觉得他有些奇怪，他找她，也不像单单只是为了问打工的事。


    在地铁口，两人停下脚步，陆青葙犹疑地猜想，以及纠结要不要问个清楚时，他说：「你没事就行了，快回家吧，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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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愣了愣，呆呆望向他。


    「什么意思，我有事？」


    他扯起了笑：「啊，不然呢？下课时你连招唿也没打就走，脸都黑了，那小子听说你跟我们一起上课，自己摸过来的。」


    他仿佛在解释什么……陆青葙捋了一下个中逻辑，所以，靳黎以为郭云杰惹她生气，波及到他和表哥，连他们的气一起生，才没有打招唿就走？


    她惊讶地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没生他的气，更没生你们的气。」


    「没生气？」他冷笑，「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是因为水杯刮花了，很郁闷。」陆青葙只得诚恳解释。


    靳黎这张英俊的脸僵硬半秒，似是难以置信：「水杯刮花了，水杯刮花了你就……」


    他无语了。


    陆青葙知道这件事很小很小，可是……


    「你不懂啦，女生很容易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弄得心情不好。」陆青葙说，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情绪的突如其来，也许不是因为一个杯子，而是别的负面情绪一直积压着，最后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放上去，人就崩溃了。


    「反正没生你们的气，我也没事。」陆青葙看着他，发现他脸色有点儿难看，又像是晒干了沉默，她却觉得这种场景有点儿好笑，憋了憋笑意，「不过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睨过来。


    陆青葙顿了顿，谢谢他的细心热心、至纯至真……但她没好意思这么说，笑了笑：「谢谢你送我到地铁口，我下次帮你问问经理招不招临时工。」


    「这还差不多。」


    「那我进地铁了，拜拜。」


    靳黎跩跩地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


    没有想到，是个乌龙……


    他确实不大懂女生，觉得麻烦，换到了和尚学校，感觉世界都清静了，有时避免不了社交，但对心情的影响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要特地确认一下，也许是下午游泳时，听见梁嘉明说她父亲不在了，母亲失联了，但梁家爸妈跟社会福利署承诺过，会保障她的生活、学习……心里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


    现在看来，人家好着呢，精神内核稳定，还想打工赚钱干票大的，有空还是先同情同情自己得了。


    陆青葙走上地铁口的台阶，回看一眼。人潮汹涌中，鹤立鸡群的男生，清瘦又挺拔的身影，也会让人想起「玉树临风」这个词。


    坐在地铁里，陆青葙刷了一下ig，今天两个冤家大小姐都消停了，世界这么和平，反而没什么意思。


    去靳黎的主页扫了一眼，粉丝好像又噌噌上涨了不少……这个拥有天生吸粉体质的人。


    这一周，陆青葙的学习和生活平静如水，偶尔听徐思雯念叨八卦提提神。她念的最多的，还是靳黎这个男神。


    周四中午，她俩去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徐思雯说他最近在接受他们学校篮球队的训练和选拔，马上就要举行区校际联赛，篮球队这次发誓要夺回去年失落的冠军。


    港城很多老牌名校都非常注重体育，拔萃男中甚至还设有体育班，体育班的同学经常有很多比赛要打，因此享有一些特权，他们学校篮球队蝉联过数届冠军，但去年在决赛中不敌另一所学校。


    徐思雯说：「据说男神这次斗志昂扬，决定要入首发拿个冠军。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吗？」


    陆青葙吃着无聊的午餐，问：「想拿个冠军，还要为了什么？」


    徐思雯志得意满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是为了一件衣服。」


    陆青葙：「那件白色的体育服外套？」


    「bingo！」


    和女校一样，男校统一的体育服外套也是深蓝色的，后背印着白色大写加粗的「拔萃」二字，穿着它走出街可以用招摇过市来形容。


    但不同的是，男校还有一件白色的同款外套，那是只有得过冠军的人才有资格拥有的。穿上白色外套，特别拉风，格外招摇。而且在很多人看来，白色那件明显比深蓝色的要好看，能提亮人的神色，穿上它，再衰样都感觉变帅了。


    所以，靳黎同学就是为了这件衣服，才决定接受校篮球队的训练和选拔？


    为咗件衫，那他还挺有追求的。


    周六的经济补习课上，陆青葙照旧用自己的冷衫帮他占桌位，课后问他是不是这个原因去打球，他懒散回答：「是啊，总得找点儿事干，也得有个盼头。」


    陆青葙笑他：「你怎么像活了七八十岁的人？」


    这么老气横秋。


    「扯淡，爷年轻着呢。」


    「这样一来，你最好周六不要报补习班，一般周六会有很多比赛，学完这个月的课时，就转到其他时间吧。」陆青葙提醒，同时嘀咕，「慢慢的我也要打比赛。」


    港城只有周日是规定的公共休息日，只是学校一般周六选择放假，于是很多体育比赛都安排在周六。


    他问：「你想换到什么时间？」


    「还不知道，下次再看看。」


    「记得算上我的。」他散漫道，「要不然没人帮我占座儿。」


    陆青葙瞅他：「你就不能按时到吗？」


    「能啊，但这跟占座儿也不冲突吧，谁来得早，谁帮忙占个好座儿，不是顺手的事吗？」


    逻辑满分，陆青葙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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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离开时，靳黎提醒：「下午记得帮我问问打工的事。」


    陆青葙满口答应，经理听说是她朋友，大方说可以周末跟她一起过来帮手，但是人工不高。


    下班后反馈给靳黎，这厮过了许久才回覆：【好的谢谢，下回我挑个黄道吉日跟你去打工。】


    陆青葙看着这条信息，暗嘆不愧是少爷，下凡体验民间疾苦，也得挑个黄道吉日。


    周日的英语补习课，陆青葙没坐那么靠前了，下课后四人一起走。


    郭云杰好像变正常了，没再邀约，他说跟钟俊炜最近在社团学习拍片。陆青葙还跟他搭了几句话，说期待你们的作品。


    其实只要正常社交，不要动什么心思，陆青葙还是可以好好跟他往来的。


    ……


    国庆前这周，生活学习按部就班，大家好像集体陷入无聊，连爱斗的大小姐也没有斗，都成了佛系少女。


    却在这晚，靳黎破天荒发了一条动态，拍了自己泡的方便面，大概是想加个鸡蛋，但家里没鸡蛋，于是配文：no egg use。


    陆青葙躺在床上看到时，先是笑出声，接着感嘆这人的一语双关用得妙极了，表面上是说没鸡蛋用，同时可以翻译成内地网络很流行的粗话「没卵用」。


    但是好像这里的同学不知道这个梗，钟俊炜回復了一条：来条粉肠。


    下面的回覆全是用食物来保持队形的：


    来件蛋散。


    来嚿叉烧。


    来粒烧卖。


    ……


    这些食物，时常用来怼人，陆青葙笑得收不住，也回了条：来只番薯。


    只有位叫「linhaoxuan」的人打破队形：卧槽，给老子看饿了，靳爷接客不？


    靳黎回覆：滚。


    陆青葙看着这个，若有所思，念着拼音读了一下，记起他应该是上回跟靳黎通话的哥们儿，名字可能是林昊轩。她随手点进去看了看他的主页，他发的动态也只有两条，都是吐槽篮球比赛的。


    误触的关系，她给他点了个贊，但自己并不知情。


    这就导致第二天上学时，徐思雯问她：「linhaoxuan是谁？看起来是男神在京城的同学，你跟他很熟？」


    陆青葙奇怪地看她：「不认识啊。」


    「那你点赞？」


    「误触了吧，我去取消一下。」


    徐思雯：「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毕竟你跟男神走那么近。」


    「哪里近了？」


    「不知道，我直觉认为你和男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徐思雯八卦兮兮地说，「我记得你发过一条no mdle use的动态。」


    陆青葙讶住，无语道：「这句话出自《甄嬛传》皇后说三阿哥不中用的弹幕，玩梗而已……你不说我都忘了。」


    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陆青葙也没有想到，不久后自己会真的认识林昊轩。


    ……


    第十三章 钟意嘅男仔


    港城假期不调休，国庆节只放一天假。


    但今年的国庆节是周日，因此顺延放到2号，3号上课。


    然而4号是中秋，又放一天假。


    陆青葙在国庆节当天陪着温姨逛了好久的街，从这个商场逛到那个商场，逛得腿都酸了。温姨上次相中的包正好打七折，她买到手后兴奋不已，一个劲儿地说：「呢个手袋真系好抵。」（这个包包好划算）


    陆青葙则在心里计算这一万多块她要打多少个小时的工，温敏又对陆青葙说：「走，买靓衫俾你。」（给你买漂亮衣服去）


    可能因为她是女孩，而温敏生的是两个儿子，不好打扮，因此平时逛街看到漂亮的裙子、衣服，温敏都会买给她。


    但陆青葙说要不给我买双鞋子吧。


    温敏下意识问：「高跟鞋？」


    陆青葙：「运动鞋。」


    温敏却表示你现在可以穿高跟鞋了，试一试如何，说罢拿了两双高跟的给陆青葙，还说今年的圣诞舞会你会参加吧，不要像去年那样穿低跟，买双高一点儿的，衬得人的身材也好看一些。


    港城的男校通常会在圣诞节举办舞会，高年级（中四以上）的男生可以邀请自己熟悉或喜欢的女生去参加。


    去年就是郭云杰邀请的她参加，当时她压根儿不认识郭云杰。只是认识的女生都有人邀请，她不想落单，才拜託表哥找了个男生邀请。


    中学圣诞舞会非常受学生和家长重视，毕竟谁都希望自己或子女的中学生活留下美好的回忆。


    但当时陆青葙才中四，初次参加，没留下什么美好回忆，倒是看到几位中五、中六年级发育得特别好的女生，打扮得光鲜亮丽，自信大方，在舞会上闪闪发亮，心里特别羡慕她们。


    今年的舞会，她应该能比去年表现得更好一些。


    但是现在才10月份，距离圣诞节还有两个多月，准备高跟鞋是不是太早了些？


    温敏说一点也不早，还问她：「有没钟意咩男仔？」（有没喜欢什么男生？）


    陆青葙面色泛红，头摇个不停：「这个真没有。」


    温敏笑眯眯地说：「青青你生得咁靓，嗰啲男仔钟意你梗系好正常喇，但系我觉得你有自己钟意嘅style。」（青青你长得这么漂亮，那些男生喜欢你当然是很正常的啦，但是我觉得你有自己喜欢的类型。）


    「唔使怕丑，有嘅话就沟佢咯。」（不用害羞，有的话就撩他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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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窘得不行，心里直吐槽，我有那么多题要刷，那么多工要打，天天累得跟狗似的，哪有空想这些鬼东西，还要考大学呢！


    不过这里对于中学生拍拖比较开放，不影响校纪学业的话拍拖就拍拖，没人管你，只是大家终究还是学生，又是女校学生，拍拖的概率太小了。


    逛到下午三点半，陆青葙把买的运动鞋、衣服，都让温姨带回家，自己则直接去了宋记冰室。


    她今天只打四个小时的工。


    然而假期内地游客巨多，几位服务员是四五十的阿姨辈，「普通话」说出来都是「煲冬瓜」，让一些人听不大懂，陆青葙间隙还要负责帮忙翻译。


    大约七点半，高峰期总算过去，靳黎便是在这个时间点，带着个约有180的男生走进来。两个男生的t恤一黑一白，挺拔高大，註定惹眼。


    陆青葙正好在给一桌客人点餐，一眼便看到了靳黎，与之视线相接，他们找了个空桌坐下，安静等陆青葙。


    她过去招待时，不等靳黎介绍，白t恤男生主动呵呵笑着说：「你就是拔萃女校的学生？靳爷说在这儿认识的第一个女生就是你。」


    陆青葙：「……」


    靳黎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林昊轩，你还真是自来熟啊。」


    他就是林昊轩！陆青葙微微惊讶，但想想又好像很正常，他在电话里、社交网络上，性格还挺一致。


    他的五官、个子比不上靳黎，不过也有点小帅，开朗爱笑，陆青葙礼貌地跟他打招唿：「你好啊，你放假过来旅游？」


    「我们那儿放八天假呢，特地过来看望一下我们的靳爷，安慰安慰他孤单的小心灵。」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靳黎催道，「赶紧点餐，人家在上班，以为都跟你一样闲出屁来。」


    陆青葙发现靳黎跩跩的性格，在林昊轩面前格外明显，怼人的态度也特别放松，可想而知两个人的交情非常好。


    点餐的时候，靳黎问：「你吃晚饭了？」


    陆青葙摇头，做餐饮服务的饭点要么是上班前，要么是下班后，她午饭吃得晚，上班前不饿，便没吃东西。


    「几点下班？」


    「八点。」


    「那我多点一份，你下班时一起吃吧，我们有事要拜託你。」


    陆青葙估计他们是要问些旅游方面的事，便说行。


    下班后，换好私服来到厅面，她点的那碗牛腩面刚端上来不久。


    吃面时，林昊轩道：「我以前也跟家人来过，但是今天逛了一圈儿发现以前都白来了。」


    他的京腔也非常丝滑，陆青葙笑着说：「今天有靳爷带你，当然不一样啦。」


    靳黎撇了她一眼：「扯淡，我也不熟，刚才在天星小轮那儿找体重秤没找到。」


    附近的天星游轮码头，有一台橘黄色的磅重机（体重秤），投个五元的港币进去，就会出一张卡，卡的正面有各种图案，称出来的体重数字印在卡的背面。不光游客爱来打卡，本地人也喜欢集卡。


    陆青葙问：「你们要集卡吗？」


    「我打算送给班里的女生。」


    「哦，那我吃完可以带你们过去，不远。」


    林昊轩嘿嘿道：「谢谢美女。」


    靳黎面无表情地说他：「油。」


    「哪里油了，实事求是而已。」


    想到上次带靳黎去看画展，惹他不愉快，陆青葙决定今天要拿出拔萃大小姐的范儿来好好接待，便问：「你要收集多少张？我帮你换硬币。」


    「那先换一百元。」


    陆青葙吃完面，便去收银台帮林昊轩换了二十个五元的硬币，再带着他们去找磅重机。


    虽是八点多，街上仍旧热闹非凡，入耳听见的大多是普通话。


    林昊轩的好奇心非常重，先是问陆青葙：「他们把港城称作石屎森林，什么意思？」


    靳黎一听眉心便皱，陆青葙笑着说：「粤语里石屎是混凝土的意思，也就是钢筋水泥森林。」


    「哦，那还确实挺石屎的。」


    靳黎估计是忍受了他一整天，几乎要受不了了：「丫能不能问点儿有素质的问题。」


    林昊轩：「能啊，我听说你们女校的学生都特别有素质，校服也各种各样，好奇你们的校服是旗袍吗？」


    陆青葙道：「不是，我们穿白裙，穿旗袍的女校有好几个，比如真光、协恩、英华等名校是穿蓝布旗袍的，走校服风。」


    「真有意思，怪不得靳爷乐不思京，都不想回去。」


    靳黎：「滚。」


    听他俩互怼很有意思，陆青葙提醒：「今晚维港九点有烟花秀，你们等下收了卡，刚好回去看烟花。」


    靳黎问道：「你不看？」


    「我看过好多次，想早点儿回去。」


    来到磅重机前，林昊轩把身上所有的五元硬币都投光了，得了二十多张卡，还嘀咕：「够分了吧。」


    陆青葙说他的人缘真好，靳黎冷哼：「他是中央空调。」


    林昊轩拿着那些卡，一张张看过，图案很多样，暖水瓶、哈巴狗、人力车都有，也有金色的卡。


    陆青葙说：「金卡比较少，抽到金卡需要一点欧气。」


    「是吗？那我这儿有三张金卡，欧气是不是还不错？」


    「应该算可以。」


    靳黎闻言，从钱包里拿了个硬币出来，站上称重台，转盘「咔咔」作响后停止，他投币，很快，一张「招财进宝」的金卡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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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昊轩目瞪口呆骂道：「卧槽，你这什么狗屎运。」


    靳黎扬眉：「老子是欧皇，不服来辩。」


    陆青葙说：「确实运气很好，我以前称过几次，都没掉过金卡。」


    他取了枚硬币递给陆青葙：「试试？」


    陆青葙接过硬币，站上去，掉落的是一张「钻石戒指」的白卡。


    「还好。」她说。


    靳黎把他的金卡给了她：「招财进宝，送给你吧。」


    陆青葙婉拒：「不用，只是张卡，你留着做个纪念。」


    他凝了凝神：「我更喜欢钻石，咱俩互换。」说罢抽走了她手里的白卡。


    只是一张卡，也没什么不能换的……然而坐在回家的地铁上，陆青葙看着那张闪着金光的招财进宝卡，想起来他的体重印在背面，看了眼： 66。


    陆青葙不禁发笑，他这人还挺六的。


    她的体重印在那张卡的背面，也不知道多少公斤。


    ……


    第十四章 靳爷的哥们儿


    由于国庆休息，他们的英语补习课调到了2号下午。


    陆青葙先去冰室打了四个小时的工，两点下班后先回家，吃了点东西，沖个凉，再去补习学校。


    步行去上课的路上，陆青葙告诉表哥：「靳黎的哥们儿放假过来玩，就跟他住在一起。」


    梁嘉明直点头：「他家的大平层豪宅，有两百多个平方，听说是他妈妈的产业。」


    陆青葙顺口问：「那他妈妈在这儿陪读吗？」


    「他妈妈在京城有工作，一个月来看他一两次，平时就他一个人在，但还有个助理兼职照顾他。」


    陆青葙若有所思地道：「少爷，绝对是少爷。」


    「梗系啦。」（当然是啦。）


    「你去过他家豪宅？」


    「没有，他跟我提过一次，但一直还没去。」


    陆青葙应声，又心生疑惑：「你跟他关系很好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梁嘉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他跟着靳黎久了，连嘴角也学会了扯笑：「他说我普通话还算标准，说话不费劲儿。」


    陆青葙冷呵：「平时让你跟我多说普通话，你还嫌弃，现在不得感谢我？」


    她催促道：「仲唔快啲请我食嘢。」（还不快点请我吃东西。）


    梁嘉明显然变痞了，开口便像在嘲讽人：「请你食叉烧定系番薯甜汤？」（请你吃叉烧还是番薯糖水？）


    「一杯冻柠七就好。」


    「是但啦。」（随便啦，无所谓。）


    在培训学校楼下，正好遇到靳黎跟林昊轩，四人碰了个面。


    他们上课时，林昊轩一个人在楼里转，还特地去谘询补习事宜，人家以为他是成绩差的插班生，要补习很多课程，热情四溢地介绍了诸多信息。


    下课后，他兴高采烈地说：「我发现这儿也挺卷啊，在学校不捲，卷课外补习。我们那儿是课上课外都卷，现在海淀家长鸡娃都出了名了。」


    郭云杰是个本地人，平时也不怎么关注内地的教育情况，听见后不解地问：「鸡娃是？」


    林昊轩解释：「就是形容给人打鸡血，从小给孩子安排很多学习和活动，让他们赢在起跑线上。」


    郭云杰惊讶地道：「你们都这样过来的？」


    「那倒不是，我跟靳爷小时候还没这么卷，都是玩儿闹过来的。」


    郭云杰下了楼便坐地铁回家，靳黎说想去金鱼街逛逛，随即看向这对表兄妹：「一起去？人多热闹，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被他这个碎嘴子烦。」


    林昊轩闻言毫不介意，反而立即柔软十足地往他身上贴：「死鬼，没良心的，才见多久你就嫌人家。」


    「滚滚滚。仆街。」


    「我才懒得仆。」


    「……」


    陆青葙听着他俩用京腔京调互怼，偶尔靳黎骂他时夹两句粤语搅和在一起，她嘴角的笑就没停过。


    在笑闹中，四人一起去了附近的金鱼街。


    金鱼街并不是单指一条街，而是通菜街和旺角道一带的几条街，这儿是花鸟宠物市场，也有很多卖金鱼的店，才俗称为金鱼街。


    透明的塑胶袋装了水，里面游着各式各样的小金鱼，一排排地挂在洞洞板上，成了街边一道风景，晚上各种颜色的灯打开，金鱼袋子里的水折射出漂亮的光彩，加之这里是电影《重庆森林》取景地，因此一直吸引很多游客过来打卡。


    五点多的太阳光芒被建筑物所遮挡，正适合闲逛，街上行人很多，途经一个饮料店时，陆青葙特地看了眼表哥，故意咳了一声。


    梁嘉明只得停下脚步，对他们说：「饮杯嘢先啦，我请。」（喝杯东西吧，我请）


    靳黎斜额瞅向这对兄妹：「你俩搞啥呢？怪里怪气的，不会放蒙汗药吧。」


    他说话就是这般吊儿郎当，又让人觉得诙谐幽默，陆青葙弯着眼睛道：「没放蒙汗药，梁嘉明欠我一杯冻柠七，他请大家一起喝，你们要喝什么？」


    「这还差不多，我也要杯冻柠七。」


    林昊轩按捺不住问：「所以冻柠七究竟是啥玩意儿？我看到n次了。」


    陆青葙解释：「就是冰块加柠檬加七喜，简称冻柠七。」


    林昊轩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说了句：「再见，打扰了。」


    他是个很有趣的人，玩谐音梗也玩得熘，后来看到那些金鱼便嚷着：「靳爷，好多锦鲤，好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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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懒得搭理他，陆青葙则问靳黎：「你要不要买几条金鱼？」


    他摇头：「买了放几天就死了。」


    陆青葙看着洞洞板上挂着的各色小金鱼，说道：「你少餵点儿鱼食，多换几次水，能活挺久的吧。」


    表哥跟林昊轩进了一家店，陆青葙跟在靳黎身后，忽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陆青葙看去——


    清隽的少年拿起手机，低头注意到屏幕上的「容穗女士」，皱了皱眉，蹙起的眉心像水纹一般转瞬即逝。


    他点击了绿色接听键，清朗的身影站在店门口，用平静的声音说：「喂，妈。」


    容穗：「在家还是在哪？」


    靳黎：「跟林昊轩在街上闲逛。」


    容穗：「我跟你沈叔叔已经抵达纽约，你姐跟她男朋友去机场接的我们。」


    靳黎的声音变凉：「知道了。」


    容穗：「那你后天中秋打算怎么过？让你请一天假回京陪你外公过节又不愿意。」


    靳黎漫声道：「一个破中秋，瞎凑合着过呗。」


    容穗：「能不能好好说话？」


    靳黎不得不收敛怨怼，礼貌却疏离地回道：「你们好好享受团聚，我买金鱼。」


    陆青葙听着他讲电话的语气从平静到冷凉，再到不耐烦……心里暗暗揪紧了一些，好像他每回跟他妈妈通话，都是这般，让人不得不猜测他们的亲子关系紧张。


    少年挂掉电话，视线落在正在发怔女生白净的脸上，眉毛微微挑起，扯了嘴角说：「偷听呢？」


    陆青葙脸上泛起一阵热，立即否认道：「没，没偷听，我在看金鱼。」


    他仿佛并不在意，进店后对林昊轩说：「中秋咱俩一块儿过节，想吃什么，哥带你去吃。」


    「卧槽，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他没买金鱼，但林昊轩看中了两条蝶尾金鱼，从店里出来时拎着个水袋子，兴致勃勃地说：「靳爷，这两条鱼你帮我照顾好，我让它们认你做干爹。」


    靳黎没好气道：「死了我不管埋啊。」


    他们走在前方，陆青葙抬眼看去，高高瘦瘦的人，仍旧穿着黑色t恤，肩膀薄而宽，锁骨十分平整，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挂了一条银链，吊坠是一钩弯月上坐着一只小兔子，都是银制的，她见过两次。


    她和林昊轩互关了ig，晚上睡觉时，林昊轩发了条动态，九宫格八张都是拍的游客视角照片，还有一张是在鱼缸里游泳的两条蝶尾鱼。


    文字跟饶口令似的：【这儿可真有意思，上回过来没觉得这儿有意思，有意思。】


    不一会儿，徐思雯就找她，把那张鱼缸照发给她：【这是男神的好基友？玻璃缸上的倒影，是男神吧。】


    【他住在男神家？男神家真大啊！】


    陆青葙真的服死了，服透了。


    这些花痴少女一个个都是福尔摩斯，她刚才却一点儿也没发现那个倒影。


    她本来想敷衍过去，但是手像是不听指挥，打字回覆：【是的，下午跟表哥一起，陪他们逛了金鱼街。】


    徐思雯：【我去！！！】


    ……


    「所以，你跟他的好基友也认识了？」第二天上课前，她们都要在大礼堂参加十五分钟早会，听校长或老师分享一些东西，徐思雯特地过来找她一起去，解答心中疑惑。


    陆青葙语气平淡地说：「是的，挺好玩的一个人，个子也很高，可能有180，口音也是京片子……你能想像得出来吧。」


    徐思雯张口欲言，又激动，又十分接受不了：「陆青葙，你不觉得你都打入内部了吗？以后有什么信息，主动八卦给我听行不行？」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男神呢，精神食粮啊，唉，说了估计你这样的学霸也理解不了。」


    陆青葙并不是不理解，她也喜欢看帅哥和看乐子，但是到了痴迷的程度，十句有八句不离男神，连人家的照片细节都能扒个透彻，她就不理解了。


    有些后悔跟徐思雯炫耀这件事，更担心将来有一天发现他们比她想像的还要熟悉……徐思雯会不会发烂渣。（发飙，暴走）


    哎……麻烦了。


    ……


    第十五章 暗戳戳


    明天放中秋假，上课时许多人都心不在焉。


    头髮堪忧的英语老师虽然是英国人，但对中国文化有研究，也会两句粤语。


    他在讲台上，用一口英腔说明天是中秋节，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中秋节源于古人对月亮的崇拜，很多地方都有拜祭月亮的习俗……


    说了一通，大家昏昏欲睡。


    忽然他又说：「不过以现在大家的习惯，什么节日都能过成情人节。」


    这话一下子引起大家兴趣，老师笑眯眯地说，要是你们有男朋友或者心动的男生，明天可以约了一起去「晒月光」。


    他特地用粤语说的「晒月光」，惹来课堂一片笑声。因为在粤语中，「晒月光」就是指年轻人晚上去户外约会。


    午餐时间，陆青葙独自出去速速吃完午饭后回来。一进教室，周恬欣叫住她：「chloe。」


    大小姐叫她时的嗓音略显甜美，陆青葙不禁愣了一下：「what’s up？」


    周恬欣的心情貌似不错，说道：「没嘢，请你食粒朱古力。」（没什么，请你吃巧克力。）


    也许大小姐只是单纯想分享她的巧克力吧，陆青葙接过一粒用金箔纸包好的巧克力，回了句「thank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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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利时产的榛子味巧克力，口感无比丝滑。


    下午的课，大家更加元神出窍，毫无兴致，一放学，不少人连社团活动都懒得参加，直接回家了。


    陆青葙没开熘，去乐器室取了自己的琵琶，和大家一起练习。


    管弦乐团的教导老师说今年的乐团比赛，会和男校一起联办，除了社团合演的曲目，大家也可以自由组队报名比赛。


    此话一出，大家其实没什么反应。


    先不说跟男校的同学熟悉不熟悉，自由组队的话，还得约时间、找地方一起练习，很麻烦，哪有直接在自己学校练习来得方便快捷。


    陆青葙也没放在心上，练习完曲子，就背着书包回家了。


    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烘焙的香味。


    温敏的厨艺非常好，尽管老公的公司也有发福利月饼，但她还是习惯每年自己烤一些，装进礼盒袋子里，送给家人、亲戚。


    今年的莲蓉蛋黄月饼一如既往，酥皮金黄，香气四溢，不过陆青葙不怎么吃这种月饼，象徵性尝一小块就差不多了。


    梁嘉明回来后，提起林昊轩今天午饭时间，在靳黎的带领下去学校参观了一圈。


    林昊轩第一次进男校，目之所及，全是男生，有初一还没开始发育的小萝蔔头，也有传说中高大威勐的高年级体育生，大家都穿着白色衬衫，深色西裤，繫着条纹领带。


    他不住地表示：「感觉真不赖。」随后没个正形地说，「靳爷，要不我过来陪你得了，跟着你混男校。」


    靳黎懒得搭理他。


    林昊轩又说：「现在申请插班是晚了点儿，但我回学校就向老师建议组团过来研学，带着哥几个一块儿来，大周、森哥他们，怎么样？」


    靳黎语调一贯散漫：「爱来不来，我能拦着你们？」


    内地学生组团来研学，这并不稀奇，他们这种名校，每年过来研学的内地学生有很多，有的中学甚至和他们结成了友好学校，学生可以互相去对方学校研学。


    陆青葙就曾接待过穗市某名校中学的一位女生，带着她一起上课、吃饭，参加活动，她们加了微信好友，至今她发了朋友圈，对方都会点个赞。


    靳黎的那些哥们儿，大概都跟林昊轩是一样的吧，想像一下靳黎接待他们时，几个京城小爷插科打诨，互相怼人的画面，还挺有意思。


    ……


    翌日，姨父一家四口要去和老人过中秋，并在那边吃午饭，本来叫陆青葙一起去，但她给自己安排了打工。


    温敏没有勉强，说晚上会做顿大餐，再一起庆祝中秋。


    今天冰室的客人照旧很多，陆青葙都快忙死了，她从上午十点，一直忙到两点钟才稍稍空闲下来。


    也是这个时间，陆青葙接到了靳黎的电话，他问：「是不是在冰室？」


    陆青葙应声说是，他又问：「几点下班？」


    「三点。」


    「要是三点前我还没到，下班后再等我一会儿。」


    挂了电话，陆青葙不知道他要过来做什么，猜测他想过来打工？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直到三点，人也还没过来，陆青葙换好衣服，坐在桌子边等待。


    十分钟后，靳黎过来了，手里提着一盒港城每逢中秋就被各种抢、各种炒的美心流心奶黄月饼。


    美心的这款月饼是出了名的抢手，两个月前推出第一批月饼券就瞬间售罄，开售时店门口大排长龙，指定刷信用卡大约两百出头一盒，后来能被黄牛炒到四五百一盒。


    靳黎把月饼袋子递过来：「送盒月饼给你们。」


    陆青葙微微惊讶：「你不吃吗？」


    他语气很淡：「家里还有，别人送的，不过我也不怎么吃月饼。」


    「但这款月饼不错。」


    「尝了，还行。」


    他很懂得人情世故，上次在梁家喝过奇怪的汤，现在就送盒月饼给他们。然而陆青葙凝神看着月饼盒，觉得自己应该回馈他一点儿什么。


    在他问「现在要走吗」的时候，陆青葙说：「你等等。」


    说罢直接去了后厨，在烘焙间跟烘焙师拿了两个菠萝油，找了个外卖的纸盒装好，拎出来才开单，再跟收银员结帐，打了员工折扣。


    靳黎坐在桌边看着她一头雾水。


    陆青葙付好钱，朝他笑了笑，把纸盒放在他面前：「请你们吃菠萝油吧。」


    他不由一乐。


    陆青葙诚恳道：「过节嘛，也不能白拿你的月饼，算是回礼吧。」


    「行吧，当宵夜，」他笑，「人家吃月饼，我吃菠萝油。」


    二人各自拎着东西离开冰室，路上他问：「你们这儿，中秋节一般怎么过？」


    陆青葙回道：「跟内地差不多的，也是一家人团聚，吃顿好的，晚上再出门熘达，赏赏月，有的人会去赏花灯，有的人就在街上逛。」


    说到这儿，问他：「你要跟林昊轩去赏花灯吗？维港公园那儿的花灯规模会比较大，你们过去也不远。」


    高大的男生耸耸肩：「正有这个想法，你们呢？」


    「我表姨他们可能会出门逛逛，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写，乖乖在家写作业。」


    「不赏月啊？」


    「赏啊，在我房间就能赏到。」


    他笑，却仿佛有些无力：「也是，你那房间视野开阔，还能赏月。」


    后来站在地铁车厢里咂摸他的话，陆青葙隐隐感觉他刚才好像不是那么纯粹地夸赞，当然也肯定不是嘲讽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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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那种若有似无、欲语还休的感觉是什么，她也咂摸不出来，便没再思索下去。


    把月饼带回来交给温姨，温姨有些惊喜，连声夸奖他很会做人，还吩咐梁嘉明有空多带他来家里喝汤。


    中秋节，万家团圆的日子，温姨做了一桌子菜，随后一家四口出门，难得家里如此安静，陆青葙坐在小书桌前，把作业写完。


    九点多，一轮明月来到了她的窗前。


    陆青葙沖完凉，披散着吹干的头髮，先是看了眼微信上的信息，在陆家亲戚群里露了个脸。


    后来打开whats，回復消息，下滑到「何丽诗女士」这一栏，点击进去，照旧发了条她可能永远不会看的信息：【妈咪，中秋快乐，食咗月饼未？】（吃月饼没？）


    发完便退了出来。


    推开窗，呆呆地抬头望着月亮好一会儿，蓦地想起一首不是那么合时宜的诗：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说是诗，其实是南宋流行于江南一带的民歌，这种佳节，应该说苏轼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才对。


    正出神时，温姨一家回来了，80多平米相对还算宽敞的屋子，由安静转为热闹。


    温姨催促儿子去沖凉，又问陆青葙吃了月饼没，陆青葙说没有，尝一尝就好。


    想了想，她先拿了个流心月饼，对着月亮拍了张照片。


    再咬了一口，浓香的奶黄，夹杂沙沙的咸蛋黄，瞬间征服人的味蕾。


    ……


    睡觉时，躺在床上刷ig，这个时间的ig可真热闹。


    李艾薇发了一张维港上空的明月，有点儿神奇，她定位的地点在永泰大厦，让人联想到靳黎就住那儿。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那栋大厦附近本来就有酒店和商业大厦。


    周恬欣的ig跟李艾薇的间隔了几分钟，但她没发月亮，而是发了一条金鱼街的夜景，暗戳戳地表示是前两天逛的，还说好多锦鲤，祝大家好运。


    两个人暗戳戳地斗着，一群人点赞评论。


    哎哎哎，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


    这两个女人斗到一定阶段，已臻化境，与涉及的一切人与事无关，甚至与她们最初的恩怨无关，而是生活的一部分。


    既然这么热闹，陆青葙也发了一条ig动态，选了刚才拿着月饼对准月亮拍的图片，配文：【好饼，好月。】


    她很少发动态，也很少评论点赞，所以发完她就关闭手机准备睡觉。但是十几分钟后，她没睡着，鬼使神差，又打开了ig，正好看到靳黎发的动态。


    那是张白瓷盘上放着的一个菠萝油照片，没有配文，只高冷地打了一个句号。


    林昊轩第一个评论：


    草。


    底下一群人保持队形：


    正。


    靓。


    叻。


    掂。


    ……


    第十六章 他在女校门口等


    星期五，大家的松驰感扑面而来。


    陆青葙和徐思雯都有参加美术社团，今天放学后，她们二人一起带中一年级刚入社的师妹玩水彩调色。


    港城的中学都是中一读到中六的，因此中五、中六年级的师姐看中一的师妹，就和看小朋友差不多，虽然有的人发育早，个子也挺高。


    有个戴眼镜的小师妹间隙问陆青葙选修课、dse考试的事。


    dse考试的选修课中四才开始选，除了四门必修（中语、数学、英语、通识），还可以自己选修几门课，比如物理、化学、生物、会计、经济、歷史、英国文学等。


    但是小师妹才中一啊……陆青葙不由想起自己读中一时，有位中六的师姐跟她们说先好好玩吧，别到了中六才觉得自己没玩过。


    于是她笑着说：「低form唔使急，你而家最紧要就系玩，玩尽佢。」（低年级不用这么着急，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玩，玩得尽兴。）


    小师妹乖乖应了一声。


    陆青葙心里吐了口气，这小孩，也太焦虑了吧，这么早就考虑高考的事了？名校是很卷，但大家也没从中一就开始卷，毕竟不用中考，都是高年级才捲起来的。


    像中六年级的师姐，现在基本上已经扎进了各种考试和补习里，一些不必要的社团活动也参加得少。她们那个楼层跟禁区似的，其他年级的都不敢轻易踏入。


    原本陆青葙这个学年不想参加美术社团的，但是徐思雯的美术技艺很不错，生拉硬拽，把她拽了进来。


    现在，她又点满了八卦天赋，跟陆青葙说：「我听说男神在上次的数学、物理、化学考试中，全都是满分。」


    「这么牛。」陆青葙回道，「不过这里的理科难度确实比内地要低一些，他的理科成绩应该很好吧。」


    徐思雯道：「我看不单单是好，据钟俊炜说他上课都不怎么听课的，老是睡觉，这也能考满分，估计是天才。」


    天才不天才，她不清楚，至少他看起来的确聪明，像个理科学霸。


    「还有，他不是要参加篮球队吗，现在已经在加入队伍训练了。」徐思雯充满了期待，「等他上场打比赛了，我要去追比赛。」


    陆青葙皱眉看她。


    「怎么啦，我追星也有问题？」


    「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陆青葙。


    她结束社团工作，回教室收拾东西准备离校，从储物柜里拿出设置了静音的手机，这才看见有一通未接来电和几条微信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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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击未接来电内容，居然是靳黎打来的，陆青葙惊讶地再点击微信，那三条信息全是靳黎发来的：


    【放学了？】


    【几点离校？】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


    最后一条发在二十分钟前，他居然在校门口等她？！陆青葙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瞪圆了。


    这么个妖孽跑到女校门口等她，先不论找她出于什么事，他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光站在那儿，估计也会成为明天的校园热议话题。不，晚上就会在社交软体上引起热议。


    陆青葙嚷着：「死火啦。」（完蛋了）


    同桌苏茜奇怪地问怎么了？


    她没解释，急匆匆地收拾好书包，抓着就往教室外面跑，一边下楼一边回了条「马上到」的信息。


    来到大楼前贴了小方砖块的广场，看向学校大门，还好，大门口看起来十分正常，这个时间点正是离校时间，除了她，还有好多女生往外面走。


    陆青葙跑到门口，猜测他应该是坐地铁来的，下意识往地铁口的方向看过去，然而并没有看到靳黎。


    再往另一边看去，这才发现在一根笔直的铁制路灯杆下，靳黎正跟林昊轩，两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那儿说话，无比惹人注目。


    其中靳黎穿着男校校服，领带都没扯，单肩挂着一个黑色书包，那张俊美逼人、线条流畅的侧脸在夕照之下，白得发光。


    一旁有几个女生经过，好奇地打量他们一眼，学校女生受淑女教育，实际上在男生面前一般都会收敛，并不会尖叫之类，即便想尖叫，也是在心里，然而陆青葙还是发现不远处有女生偷偷地拿着手机在拍照……


    她转身朝他们快步走去时，靳黎清亮的目光这才扫过来。


    见她脸色泛红，像是急出来的，又像是跑出来的，挺拔的男生习惯地扯起嘴角，用嘲讽的语气说：「还挺快，没跑断气儿啊？」


    陆青葙被这话噎了一下，无语道：「快没气儿了。」


    林昊轩乐呵呵：「哎这就是你们女校啊，真不错，出来的都是女生，还挺有模样，学校看上去也够气派，就是围墙太高了。」


    靳黎怼他：「围墙不高点儿，怎么拦你这样的採花大盗。」


    「什么採花大盗，老子是护花使者。」


    哎别贫了，陆青葙只想带着这两尊大佛快点儿离开。


    她疑惑不已：「你们怎么过来了？我下课后没看手机，去参加社团活动了。」


    林昊轩这回终于没贫，正经地说：「我明天回京，临别前想请你吃饭，顺便过来女校打个卡。」


    原来如此，陆青葙彻底放下心，提议道：「那要不我们先去地铁站吧，再商量去哪里吃饭。」


    去地铁站，势必要再经过校门口，陆青葙心里一个劲儿地祈祷不要遇到认识的同学，不要遇到认识的同学。


    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一边带着他们往地铁口走，一边大方跟他们介绍学校的基础设施，说跟男校是差不多的，有操场、游泳池之类。经过门口时，徐思雯正好和她们班的两个女生一起走出来。


    面面相觑中，徐思雯的嘴巴惊讶张开，想说什么话，又完全说不出来，另两个女生，有一个是钟乐怡，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靳黎的身上，表情无比愕然，似是都认出了他。


    钟乐怡的龙凤胎哥哥跟靳黎一个班，她简直是男神情报中心，奈何所有的消息都是听她哥传出来的，自己从未见过男神，此时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平时能说会道的人，不禁哑然无声。


    靳黎和林昊轩斜扫她们一眼，靳黎也认出了徐思雯，出于礼貌，点了一下头，但没有停下脚步，二人腿又长，直直往前行去。


    至于陆青葙，她的表情像吞了只苍蝇，拧着眉心跟徐思雯对了一眼，这才匆匆跟上他们的脚步。


    身后传来三个不同的声音：


    「chloe？」


    「男神？」


    「oh my god！」


    陆青葙感觉她和徐思雯友谊的小船，翻了。


    不用猜想，她也能想像得到身后那三个人会如何发扬八卦精神，讨论男神怎么过来了，他跟陆青葙很熟吗？另一个穿t恤的是谁？以及徐思雯会如何在手机里质问她。


    她想想就觉得头大。


    靳黎忽地回头，犹疑的眼神瞅过来：「刚才那个女生是不是上回一起在三哥家吃过饭？」


    陆青葙抬起眸，挤出笑容，佯装淡定地回答：「是的，还有一个女生是钟俊炜的龙凤胎妹妹，不知道你听过没。」


    靳黎低低嗯了一声：「听过。」


    ……


    现在是五点半，时间还早，林昊轩打算去尖沙嘴找家餐厅，他说：「我还请了你哥，他在游泳社团里忙活，估计现在也应该回家了。」


    陆青葙便说：「那要不我也先回家换衣服，穿校服不大方便。」


    林昊轩点头说行，又很好奇地问：「你们这儿的学校是真的有规定不能穿校服到处逛？」


    「是的，很多学校都规定不能穿校服游荡，由于每所学校的校服、校徽或领带都不一样，市民监督也比较严格，要是发现你干了什么坏事，会直接投诉到学校，听说有的学生穿校服逛了公园，都被投到了校长办公室。」


    林昊轩：「我去，这么严格，这不是人均朝阳群众？」


    朝阳群众被网友称为神一般的存在，陆青葙听过相关轶事，不由发笑：「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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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昊轩却上下打量身边的靳黎：「哎靳爷，那你繫着你们学校的小领带，刚才陪着我逛了这么久，还跑来了女校的校门口蹲点，这不是犯了游荡罪？」


    「啊，要举报我么？」靳黎冷声：「晚上你就没地方睡了。」


    林昊轩：「我哪儿敢啊，这不是替你担心么？」


    他们已经来到了地铁口，身边有好几个同校女生看过来，陆青葙提醒道：「要不，你还是把领带取了吧。」


    靳黎撇头看向陆青葙，轻声呵：「你这是怕我连累你呢？」


    陆青葙眼神诚恳地回望这个眉眼英俊得不行的男生，认真点头：「嗯。」


    靳黎：「……」


    他收收目光，无所谓一般地说：「行吧。」


    靳黎边走边扯领带，林昊轩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表情无比惊诧。这位哥们儿……


    而此时的陆青葙打开手机，看着徐思雯发来的问号，眉头紧皱，回了一条：「晚点再说。」


    ……


    第十七章 去了靳家豪宅


    他们三人乘坐地铁抵达旺角站，再步行一段路，来到表姨家的楼下。


    这栋大楼不是小区房，而是临街住宅楼。林昊轩看了看手机地图，说：「这儿离男校挺近的啊，你哥是走路上学？」


    「走路二十来分钟，有时候也坐巴士。」


    陆青葙问他们要不要先上楼坐会儿，靳黎说：「我们在楼下等就行。」


    「也好，待会儿见。」


    回到家中，梁嘉明穿了件t恤，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闲话一阵后，他比陆青葙先一步下楼。


    等陆青葙换好衣服，斜挎一个小包包走出电梯，他们正站在大楼外聊天。


    三个高瘦的少年站在那儿就是一道青春的风景线，惹得过路的人多看几眼，尤其是那个穿着白色衬衫，下摆扎进皮带中，束出劲瘦腰身的男生，他的脸跟雕塑一般。可惜他取了领带校徽，路人看不出他是哪个学校的男生。


    另外梁嘉明虽然不足180，但是178的身高，在港城来说很够用了，五官也端正，徐思雯都夸过他有点儿帅，学校里好像也有女生喜欢他来着。


    大家坐地铁去尖沙嘴，林昊轩边走边问你们想吃什么，表哥用粤语提议：「不如去打边炉啦。」


    林昊轩鹦鹉学舌：「打边炉？是啥？」


    陆青葙刚想回答火锅，被靳黎抢先一步：「就涮锅子。」


    林昊轩嘿嘿笑道：「得嘞，请你们铜锅涮肉去。」


    在一旁的陆青葙恍然大悟，原来老京城话叫涮锅子，他们好像确实挺喜欢涮羊肉什么的，想着想着，又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在一旁用手遮了遮，发出会心的微笑。


    靳黎撇头瞅她，忽地嘴角一扯：「高兴什么呢，不分享分享？」


    陆青葙笑着回答：「就觉得全国各地的语言挺有意思的。」


    林昊轩从女校过来的路上，都在细心观察自己猜测的事，此时按捺不住啧了一声，随即笑吟吟地问：「你的普通话说得挺好，听说你爸也在京读过大学？」


    陆青葙点头：「是啊。」


    「哪所大学？」


    「人大。」


    林昊轩惊讶了一声：「那很牛啊！还是90年代的大学生……哎你去过京城没？」


    陆青葙摇头：「没有。」


    林昊轩油嘴滑舌地说：「那不要紧，赶明儿去瞧瞧，再让靳爷带着你到人大转转。你要是去了，交通食宿靳爷一定负全责。」


    陆青葙以为靳黎听见这话，一定要怼林昊轩，比如说他事儿多，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之类，不料靳黎听完后，只低低嗯了一声：「行啊，这又不是什么事儿。」


    无比的语气，却一点儿也不敷衍，反而让陆青葙觉得靳黎是个很靠谱的人。


    林昊轩却有些石化，他张口结舌地看着靳黎：「靳、靳爷，你……」


    靳黎眼神扫向他，淡声：「我怎么了？」


    「没怎么，我们靳爷就是这么热情好客。」林昊轩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问道，「陆表妹，你去不？」


    听见陆表妹这个称唿，陆青葙不由皱眉，不过还是认真回答：「我确实想过，有机会的话，去那所大学看看，我爸在那儿读了四年大学，他很怀念大学生活，也很喜欢那座城市，跟我讲过许多趣事，比如大栅栏不念大栅栏，叫大什烂儿……」


    林昊轩嘴上说：「真不错……」


    然而心里只剩一个肯定的念头：他的哥们儿，对这姑娘，确实不一样。


    虽然他也不清楚这种不一样是哪种程度，可能连靳爷自己都没察觉，但对他而言，足够震惊了。


    唉，擦亮双眼，继续观察。


    在地铁里，有个座位，靳爷让陆青葙去坐，她没去，和他们一起站着。现在他们坐在一家火锅店，点的是鸳鸯火锅，靳爷在主动给她倒茶洗碗。


    虽然说这些行为都是很正常的礼貌行为，但是这位爷什么时候跟女生这么礼貌过了？


    他本着看笑话的心情，特地飞过来，结果发现这趟来得太他妈值了！


    鸳鸯锅一边是红油麻辣锅，一边是花胶鸡汤，亮黄色的鸡汤，看上去很美味。配菜有和牛、丸子、菇类等。


    在等汤沸腾的时候，三个男生在聊nba，陆青葙则拿着手机，搜了一些资料。


    林昊轩见状，好奇地问：「你们课后布置的作业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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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回道：「不但多，有的还很难。」


    「比如。」


    「英语作业通常都是写小论文。」她现在就在搜今天布置的小论文资料，打算周末写好。


    林昊轩咋舌道：「我听说你们高考的英语比雅思还难？」


    「是的，对比一下确实比雅思还难，比如作文的字数要求都要多一些。」


    「……」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林昊轩的话很多，问各种问题，在他的对照之下，靳黎反而显得有点儿冷。也不是高冷，而是他不说话时，自带矜贵冷感，但他也在礼貌倾听，偶尔搭一两句话。


    陆青葙早就习惯了，只是偶然抬头，还是会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冒上来的水汽，感嘆他这张脸实在养眼，吃了辣的东西，唇也更显得红，跟涂了口红似的。


    一个不慎被他抓住眼神，疑惑问：「怎么，太辣了？」


    陆青葙抿了抿唇，低头夹碗里的菜：「有点儿。」


    「那就吃白锅，估计你们吃不惯麻辣。」


    「还好……」


    离开餐厅正好八点，街上灯火通明，靳黎顺口说：「你们要不要上去坐会儿？」


    之前他已经邀请过，现在趁着大家一起更热闹，陆青葙便跟表哥一起去参观他们家的毫宅。


    林昊轩问：「你们之前没去过靳爷家里？」


    梁嘉明摇头。


    陆青葙先是跟着摇头，后来又愣了一下，说道：「不算去过。」


    林昊轩惊讶道：「什么意思？」


    「我之前给他送过外卖，但没进去过。」


    「嗐，这样啊……靳爷，你好意思叫人给你送外卖？」


    靳黎无语地回个眼神，仿佛懒得解释。


    陆青葙接过话：「一般是男同事送，那天我刚好下班，经理让我顺便送外卖，我当时也没想到是他点的。」


    「呵——」他突然笑，但勾着嘴角，又没再吱声，好像自己偷着乐。


    陆青葙觉得怪怪的，他在笑什么啊？他们之前不是已经打过照面了？


    林昊轩看着眉头直皱，摇摇脑袋往前走去。


    不久后，陆青葙穿着酒店式一次性拖鞋，走进靳家大平层，璀璨的灯一点亮，她和表哥便譁然开来。


    梁嘉明干脆用粤语嚷着：「哇，好犀利……」


    靳家用富丽堂皇，奢侈豪华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水晶吊灯，高档装修，奢侈品牌家具……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屋子十分空旷，一个客厅简直就和梁家房子那么大，还有那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正是水波荡漾、光影魅惑的维港。


    靳黎说：「你们随便坐吧，我看看有什么喝的。」


    这种豪宅，哪里能干坐着，梁嘉明在窗边拍照看风景，林昊轩带着陆青葙去看那两条蝶尾鱼，鱼缸就放在餐厅的一个水吧檯上。


    陆青葙逗了一下鱼，问道：「那你回京了，鱼留下来让靳黎养吗？」


    「对啊，都认他做干爹了，他不得好好养着。」


    靳黎拿了几罐碳酸饮料出来，不耐道：「先说好了，万一蹬腿儿了，我不负责。」


    林昊轩欠欠地道：「你别把它们吃了就行。」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在家里公共区域参观完毕，后来陆青葙坐在懒人沙发上看维港夜景，并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林昊轩凑过来，见靳黎不在客厅，忽道：「陆表妹，跟你说个事儿。」


    「？」陆青葙抬头望他。


    他嘿嘿笑了一声，蹲下来，语气不大正经地说道：「我们靳爷表面上看起来强大，实际上可脆弱了，就跟那游戏里的脆皮似的。」


    他脆弱？陆青葙不禁发笑，这点她倒是没看出来，不过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吧。


    「你要是有空，就多关心关心他。」


    「哦，好的。」陆青葙看着林昊轩，点了下头，仿佛接受了这份嘱託。


    她看着林昊轩，又说道：「你还挺关心他的，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好哥们儿。」


    林昊轩讶了讶，不是，这姑娘好像没理解他的意思。


    「我是他的哥们儿，但他也不能只有哥们儿……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的意思是，靳黎还需要其他朋友？他一个人被家里扔在这儿，确实挺孤单的，不过也交了挺多朋友。


    陆青葙呆呆回答：「嗯，我懂。」


    行吧，怎么看也不像真懂了……林昊轩默然，但他也没法点破，主要是他没吃准靳爷的意思。


    靳黎正好走出来，斜视着看他们：「你俩嘀咕什么呢？」


    林昊轩打着哈哈：「没什么，瞎聊呗。」


    回家的路上，陆青葙跟表哥谈论靳家豪宅时，徐思雯已经洗完澡躺好，就等着听她解释和八卦男神的事儿。


    按捺不住发信息：【姐妹，能不能速速抬瓜上来啊啊啊！！！】


    ……


    第十八章 摸头杀


    陆青葙看着手机里的信息, 不由皱眉。


    她还没想好如何应对这些女生的疑问，诚然一些事情当然是要说实话的，但又不想暴露过多信息。


    她看向梁嘉明，叫了声：「表哥, 你能不能别透露我去过靳黎家的豪宅了？」


    梁嘉明不解地抬起头：「惊嗰班女仔乱讲嘢？」（担心那些女生乱讲？）


    陆青葙点点头。


    梁嘉明回道：「得, 我都ok噶。」


    只是他也很好奇, 靳黎在女生那边真的这么出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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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回道：「我们学校也还好, 大部分同学都是安静地关注他的ig, 也有人根本不关心这些, 只是有的女生容易乱传八卦是非, 我不想添乱。」


    上次, 已经坑过他一次了。


    她至今感觉惭愧，当时也不够了解他，现在了解得多一些, 便越发觉得他这个人，对人赤诚坦荡，很值得结交。


    她给徐思雯回了条信息：【刚才在校门口的另一个男生就是靳黎的哥们儿, 他明天回京，过来女校打卡, 顺便请我和我表哥吃饭。】


    徐思雯：【啊啊啊，你们混得这么熟了！他也长得好帅啊！】


    陆青葙：【还行。】


    徐思雯：【刚才钟乐怡夺命连环call, 一直问我消息，我先復她消息。】


    陆青葙：【嗯, 我到家了, 沖凉做作业去。】


    直到睡觉前, 她才打开软体，看到徐思雯发的消息：【等周一上学了, 我要听details。】（细节）


    陆青葙缓了口气。


    危机暂时解除，不过她也确实有些累心。


    不免思索，她只是个游走在他边缘的人物，都觉得累心，靳黎作为当事人，天天被女生偷拍、围观，会不会觉得烦啊？还是习以为常了？


    她今天奔波来回，感觉好睏，但有一说一，靳家的豪宅真的奢华，这一套现在估值应有半个亿吧。唔，头皮又有些痒意，打算明早洗头髮……


    翌日，陆青葙披散着刚洗的头髮，去补习班补习经济课。


    林昊轩是十点多的飞机，靳黎去机场送他，可能不会赶过来补习了，但她还是习惯性地，用冷衫帮他占了个座位。


    上课时间到了，靳黎迟到几分钟。


    他把陆青葙的衣服递过来，坐下来，朝她淡笑，尔后，安静地睡大觉。


    本着认真负责的职业精神，一下课，补习老师，一个身材适中，系了领带，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过来了解这位迟到睡懒觉的同学，得知他压根儿没修这门课，还是新来的插班生，表示不能理解。


    靳黎吊儿郎当，却又礼貌说：「给您添麻烦了。」


    老师无言以对，把目光投向陆青葙，仿佛在求救。


    陆青葙解释：「sorry，老师，佢今朝起身送机，有啲攰。」（他今天早起去送机，有点儿累）


    老师只能笑笑，放弃对他的治疗，也放过自己。


    对于他报这门课程，陆青葙也很不理解，老师走后，他们还没离开教室，陆青葙对靳黎说：「我们上次买的课结束了，接下来我想把经济课调整到周四晚上，我周三补习数学。」


    他闲散地嗯了一声：「调呗，帮我一起报个名儿。」


    陆青葙惊讶说：「你还要报？你都不修经济这门课的。」


    「我听着有趣儿不行？」他拿着她的教材课本，信手翻了几页。


    「可是你现在一般下课后都有篮球训练吧，有时候也要打比赛，有这么多空闲时间？」


    「有比赛再说，训练也不会一直训练到晚上。」


    陆青葙呲着牙，理解不能地摇了摇头。


    他啧了一声：「你还挺嫌弃？还有，数学也要帮我一起报。」


    陆青葙提高音量：「数学也要报？！」


    「上课教的太容易了，万一我回去跟不上呢？有问题？」


    他的语气轻描又淡写，生生透着一股子装逼之王的调调，但实际上他的实力很强，拔萃男校的理科考试拿5**（7分），还是很有含金量的……


    突然想到他的时间安排这么满，会不会是不想一个人回到空旷的家里，瞬间，昨晚林昊轩交代她的话进入脑海，陆青葙温和道：「没有问题，那英语课还是周末？」


    「嗯。」他拿起书包站起身，「走吧，去吃饭，一大早就啃了口面包。」


    陆青葙一转身，便发现两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女生，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看到靳黎后，两人齐刷刷倏地往后一缩，还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


    陆青葙秒懂对方要干什么，果然，靳黎一到门口，那两个女生便鼓起勇气，递了个包装好的礼物盒子给他，头却没敢抬，一个女生用尽力气说：「sorry，我哋系你嘅fans来嘅。」说完这句，把那盒子往靳黎手里一塞，人便快速跑开了。


    啊这……这么快就来到了粉丝跟到补习教室，送他礼物的环节？


    陆青葙目瞪口呆，抬头看去，靳黎也许是被人塞过很多礼物了，习以为常，丝毫没有惊讶，他手里拿着那小盒子，回头撇了陆青葙一眼，把礼物递给她：「你帮我处理吧。」


    「我不要。」陆青葙郁闷了，「人家给你的礼物，你自己处理比较好。」


    让她处理，这不是为难她吗？万一里面有情书，她是看还是不看？想到这儿，果断不能帮他处理。


    靳黎迟滞一下，没勉强，自己捏着那份礼物去电梯间。


    不料那两个女生也在等电梯，靳黎扫视她们一眼，迈着长腿，朝她们直直走过去。俩小女生紧紧挨在一起，不断往后退，想要逃又无处逃，窘态百出。


    靳黎将礼物递迴去。


    这个英俊明朗，眉目如画的人对她们说道：「你们这个年纪，先好好读书吧，别整这些花样。」


    女生也许是有人作伴，要丢脸一块儿丢脸，也许是他说话十分善意，终于没再害怕，一把拿过盒子，一边跑向楼道一边说了声「sorry」。


    陆青葙在一旁安静地旁观这一幕，咋舌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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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来，她俩好像上次就在电梯间里互相怂恿对方去问他的ig来着，估计是靠自己的能力知道他ig了，就进一步送礼物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中学的女生，像是低年级的。


    走到大厦外，挺拔的男生侧头看她的表情有点儿奇怪。


    陆青葙：「怎么了？」


    他眉心微蹙，问道：「你在生气？」


    啥？陆青葙愣愣地摇头：「没有啊。」


    她犯得着生气吗？


    靳黎低吟一声：「行。」


    不是，怎么就行了……在他看来，她很容易生气吗？又没有冒犯到她。


    走了两步，他突然又回头，目光笔直注视着她，语调散漫不堪：「真不生气？」


    陆青葙不禁无语，他怎么老觉得她在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你应该经常被人送礼物送情书，这是很正常的事啦，也没影响到我。上次英语课上，还有人问我知不知道你的ig。」


    「哦，你给了？」


    「没有，我让她亲自问你比较好。」


    他的脸色忽地变沉了一些。


    陆青葙心里一顿，疑惑：「我说错了？」


    他没应声，陆青葙继续补充：「除了上次美术展的事，我都没再泄露你的信息，我也不会再坑你了。」


    听见她的语气诚恳极了，靳黎忽地呵出一声，垂眸好笑地道：「怎么突然开窍，不再坑我了？」


    翩翩少年的笑容灿若繁星，眼波流转、温和明亮的目光，嘴角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偏生这张脸还如此白净，唇红齿白，非常吸人眼球。


    陆青葙心里莫名发怔，也不敢与之对视，她别了一下眼神，一边前行，一边闪烁其辞：「本来上次我也想过对你不公平，但当时没想明白。」


    「哦，还有呢？」


    「还有？」陆青葙不知道他想听什么，诚实地说，「没有了。」


    「没有了？昨晚你跟林昊轩嘀咕的事呢？一看就不像有什么好事。」


    昨晚的事？


    陆青葙明显停顿了一下脚步。


    他抓住这一瞬间，趁势追击：「坦白从宽啊。」


    陆青葙感觉这人是不是昨晚起就在怀疑他俩在说他坏话？现在拐弯抹角的，把话题引到了这儿。


    见她踟蹰不定，高大的男生淡声道：「不说是吧？」


    「真的没什么，昨晚林昊轩跟我说你一个人在这儿，没朋友，又没亲人，让我多关心关心你。」


    男生一听，脸上表情就像看到了不喜欢吃的食物，眉头紧锁。陆青葙勐地发现自己还是说错了话，她应该说「让我有什么活动，叫上你一起参加」之类的，而不是堂而皇之说什么「关心」，太直白了，也让听的人尴尬与无措。


    她语无伦次起来：「我觉得林昊轩还是很关心你的，你有个这么好的哥们儿，应该很感动。」


    抬头一看，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仿佛是把那份不喜欢的食物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哎她在说什么，快收声吧。


    陆青葙彻底沉默下来，垂了一下头，像做错事的小孩。


    不久，耳边听见他说了一声：「扯淡呢吧。」


    他迈着长腿往前行，陆青葙迅速跟上他脚步，这次终于识相地闭了嘴。


    走了一段路后，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前方的男生突又回头看她，见她老实地跟着，面色平静，不由扯了个笑：「肚子饿吗？」


    陆青葙点头。


    「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林昊轩。」


    这位脆皮少爷吃饭很香，大概是真饿了。连着好几次都是他请客，陆青葙说：「等我出粮了，我请你吃饭吧。」


    他闻言而笑：「出粮……发工资是吧，有意思，打算请我吃什么？」


    「都可以，别太贵就行。」


    「好啊，那就麦当劳吧。」


    「ok。」


    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直晒，饭后陆青葙随靳黎在街上走了走，看见一家店里有港城特色的冰箱贴，便问靳黎：「你家的冰箱上要不要贴几个？」


    昨天参观他们家，发现冰箱上没贴任何东西。


    他无所谓地道：「你帮我挑几个吧。」


    「具体是几个？」陆青葙问道。


    「六个，六六大顺。」


    确实很熘，他的体重也是66kg，陆青葙偷偷笑着帮他挑。


    选的图案有港城叮叮车，有天星小轮，有观光巴士……挑好六个，又发现一个「旺角快富街」的冰箱贴，它并没有什么设计特色，白色底子，用红字和蓝字写着「旺角快富街」，还有旺角的英文名，一个图案没有，主要是有个好意头，快富快富，快点暴富。


    拿着它，笑眯眯给靳黎瞧：「你还要这个吗？寓意很好。」


    靳黎发笑：「我发现你是真喜欢这些暴富啊发财啊的东西……怎么看也是你比我更需要吧。」


    陆青葙回道：「温姨的冰箱都贴满了，你留着做个纪念嘛，送人也行，这条街你应该去过。」


    他的腔调闲散不已：「还有什么发财啊富贵的图案，一起买了得了。」


    「那没了，只有这个。」


    付好钱，靳黎把冰箱贴都装进了书包，掂量掂量：「我也是出息了，拎一堆冰箱贴回家。」


    话音刚落，他的微信聊天通话请求响起。


    靳黎看着手机，冷嗤一声，接通聊天请求。


    林昊轩刚下飞机，用骚气的声音问：「靳爷，想我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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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滚滚滚，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老子不搞基。」


    林昊轩：「哎我还挺想你的，不过我看你乐不思京，身边又有姑娘陪着，估计也不需要我们了。」


    「呵——」靳黎漫声，「别说，她还真就在旁边。」


    「卧槽！」那边的声音激动起来，「靳爷，你牛逼啊！我就跟那丘比特似的，记得你刚过去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在那儿找一姑娘，没想到啊没想到，靳爷，一下子就说中了。」


    「说中了？呵，你是不是自信心爆表了？你昨晚都把人家忽悠得说咱俩在搞暧昧了。」


    林昊轩：「哇靠，不是吧，我昨晚不是这么说的啊。」


    「你怎么说的？人家怎么会往这方面理解？」


    「我就说你看起来强大，实际上很脆弱，跟游戏里的脆皮似的，让她好好关心关心你。」


    靳黎脸上放松的表情一秒收敛：「林昊轩，老子是脆皮？」


    「不是，重点是这个吗？重点在后面那句。我这是助攻，助攻你懂不，游戏里握拳的那个。」


    「咸吃萝蔔淡操心，做你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去吧，滚蛋。」


    陆青葙在一旁，只能听见靳黎的话，京片子贼熘，听上去觉得莫名有爽感和喜感……只不过，她呆呆地望着脸上余怒未消的男生，小心说道：「我没说你俩在搞暧昧，我只是说你们是好哥们儿，他挺关心你的。」


    靳黎扯着嘴角说：「言外之意，不就是？」


    陆青葙认真回答：「不是，也有兄弟情的。」


    靳黎：「社会主义兄弟情是吧？」


    他的梗一个接一个，偏偏陆青葙也懂这些梗，听后憋不住地笑出声。


    不管是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借着这个由头骂一顿林昊轩，所以真真假假不重要，不过林昊轩也确实是他好兄弟。


    见她嘴角扬起，英俊的男生也忍俊不禁，两个正值青春好年华的男生女生，站在干净的街道边，在十月微凉的天气里，相顾而笑。


    望了他一眼，见他也在笑，陆青葙没好意思跟他对视，微微扭头看向旁边。


    将满十六岁的女孩，穿着浅色的短款上衣，卡其色工装裤，衣服和裤子之间若隐若现地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身体清瘦得很，但脸上的胶原蛋白饱满富有弹性，皮肤也白嫩。


    平时见她都是扎着马尾，现在她半长的头髮挂在耳后，几绺薄薄的刘海垂挂在额头，刘海下是那双带笑的清澈眼睛……


    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松泛，没有穿校服裙子时那么紧张，男生没忍住，多打量几眼。


    最后他收住笑容，看了眼手机，已经两点多，三点钟她要打工。


    「走吧，去地铁站。」


    「哦，好。」


    这条线，他们一起走了许多次。


    在地铁车厢里，两个人也跟从前一样，没有去找座位，陆青葙一手抓着一根立杆，另一只手在刷ig，头低着，手指不断滑动屏幕，也许是刷到了好笑的内容，嘴角微弯。


    靳黎没看手机，垂眸时，视线就自然地落在她的身上。


    收收眼眸，他没说话，一旁有几个乘客，朝他多看了两眼，他懒得管顾。


    列车很快抵达尖沙嘴站，他们的出口各不相同。


    陆青葙提醒他：「你从那边出闸哦。」


    靳黎没急着过去，似笑非笑说：「不用我送你到冰室？」


    知道他在开玩笑，陆青葙像往常那样礼貌地回答：「不用，你不是很早就起床了？回去补个觉吧。」


    「你不困？」


    「我还好，周末温姨不会叫我们早起。」


    他点了点头，目光直直盯着她，静默须臾。


    忽地，他沉出一口气：「以后，要是有人跟你打听我的信息，你就告诉他们也没事。」


    「什么？」陆青葙睁大了双眼望向他，「你不怕受到打扰吗？」


    她都不好意思用「骚扰」这个词。


    英挺逼人的少年，嘴角勾勒出很淡的微笑：「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我不在乎，你不为难就行。」


    陆青葙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靳黎轻呵，伸手朝她脑袋上摸了一下，或者说，薅了一把她的头髮，随后嗓音漫不经心：「头髮乱得。」


    「快去上班吧。」


    陆青葙：「……」


    第十九章 他送的生日礼物


    在冰室的更衣室里, 陆青葙换了工服，扎好头髮，摸了一下刚才被他抓过的头顶。


    沉了沉气息，她还是第一次被男生这样薅头髮, 他是故意逗她玩, 还是有薅人头髮的习惯？


    陆青葙想不明白, 也没空去想, 走出更衣室, 外面多的是等着她去做的活儿。


    次日的英语补习课, 陆青葙和靳黎、表哥一起续报了下一期的课程, 更换了经济课的补习时间。


    郭云杰上完课便走了, 他原本就不在这家补习学校上课，现在决定回归到之前的补习学校。


    陆青葙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松一口气, 也没有遗憾，她只觉得郭云杰更专注自己的事，这是好事。


    周一, 徐思雯缠着陆青葙八卦更多细节，可惜陆青葙说没有什么细节值得八, 大家就是很普通很正常的人。


    徐思雯恨铁不成钢：「我觉得是你没有发现那些细节。」


    也许吧，她没有她们那几个热衷八卦女生的眼睛那么尖, 感情也没那么敏感和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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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思雯一针见血：「因为你不在乎，你要是在乎, 自然就会同样敏感和细腻。」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但感情迟钝一些也挺好, 不会被不必要的情绪左右心神。


    自这天后，徐思雯也归于沉寂, 说是被钟乐怡拉着跟男校的同学组队参加管弦乐比赛，周末也要和一班老友找地方练习曲目。


    最近活动确实很多，以前课业不紧张，她觉得还好，现在有点应接不暇。


    校排球队长成了一批新的队员，陆青葙现在连替补的自由人也不够格，被队里安排做后勤保障工作，以后打比赛，她要是有空，可以跟过去，收拾收拾东西，或者组织一下拉拉队。


    陆青葙不介意，校排球队可是拿连冠的，是女校响噹噹的一张名片，有比她技术更好的队员顶上，她与有荣焉。


    她是落选了，但靳黎成功通过男校篮球队选拔，成为新成员，这一消息让许多女生也感到兴奋，大家的春天，好像来了。


    他现在放学后要在篮球队参加很久的训练，于是到了补习班，便是睡大觉。


    陆青葙说：「你这样天天过来就只为睡个觉，回家睡不舒服吗？」


    他神色倦怠，语调懒散：「这你就不懂了，得有老师的声音陪着，才睡得香。」


    「老师听了估计会想打死你吧。」


    「啊，老师也只能想想，他应该打不过我。」


    陆青葙无奈摇头，感觉自己也是在咸吃萝蔔淡操心。


    只是偶尔看他睡觉的模样，身体懒散地趴在桌上，手臂往前伸，侧脸搁在手臂处，微分碎发垂在额头，平日里星子般的眼睛闭阖，纤长的睫毛轻颤，嫣红嘴唇微微翕动……


    妖孽似的，陆青葙只能感嘆，这人睡觉的时候，也好看得像一幅画。


    简直就像一个睡美人。


    如果他是童话里的男版睡美人，也许披荆斩棘的女版王子或骑士，也会为之着迷吧。


    这日，他又在睡觉，陆青葙忍不住多看了两秒，他的睡眼恰好睁开，精准捕捉到她的目光。


    陆青葙立刻收敛眼神，把注意力放在老师上，但是余光瞟到他似乎在轻笑。


    下课后，他神色吊儿郎当：「刚才偷看我睡觉啊？」


    陆青葙眉头皱得极紧，否认：「没偷看，我是看到你睡觉，在发愁。」


    「愁什么呢？」


    「愁为什么你上课老是睡觉，考试也考那么好。」


    他嗤笑：「谁说我老是睡觉了，我学习的时候你没看见。」


    「哦，我是没看见。」


    对方俊逸的眉梢扬起，语调有点儿玩味：「你想看？」


    陆青葙摇头：「我不想看。」


    他啧了一声，像是自尊受损了一般，抬手扯了一下她的马尾，陆青葙的脑袋自然往后仰，并且喊了一声疼。


    他却说：「小样儿。」


    二人走进电梯，再走出电梯，大厦外是一片煌煌的万家灯火，他像前几次一样，语气拽拽地对她说：「送你回家。」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习惯了帮他占座位，习惯了看他上课时的睡颜，也习惯了他晚上送自己回家。


    这种踏实恬淡的日子偷偷从指缝间熘走，转眼到了10月21日，星期六，陆青葙十六岁生日。


    去年陆青葙刚到梁家时，温敏来不及问她这些琐碎信息，所以她十五岁的生日没有人给她庆祝，今天温敏特地带着三个小孩去外面逛街、吃午餐，买了些东西，顺便拎了个生日蛋糕回来，晚上再吃蛋糕。


    陆青葙决定休息一天，她没去打工，但也没闲着，三点多去了附近的一家图书馆写作业。


    港城的图书馆有很多，除了中央图书馆，还有几十所公共图书馆分馆，以及一百多所社区图书馆，陆青葙有时候放学早，就会先去图书馆做作业。


    周六的图书馆里有很多学生，陆青葙找了位置坐下，把书包里的本子文具等拿出来，提笔构思一篇语文作文。


    话说语文的作文要拿高分，也需要一定的技巧训练，她打算中六才去报个作文补习班，进行专项训练。


    快写完时，收到靳黎发的信息：【没打工？】


    陆青葙：【没，今天休息一天。】


    靳黎：【在哪？】


    陆青葙：【附近图书馆。】


    靳黎：【发个定位，在那等我】


    看情形，他好像去了冰室找她，结果没找到，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写完作业后，陆青葙边等靳黎到来，边看一本人物传记。


    快六点了，图书馆里的人陆陆续续回家。


    靳黎这才拎着个kuromi的购物纸袋子走进来，高高的男生，拎着的袋子粉粉紫紫少女心爆棚，自然产生一些反差。


    他走过来，直接把袋子放在陆青葙面前，陆青葙的目光则全都落在印了kuromi的袋子上。


    怔愣中，男生居高临下看她，扯着嘴角，压低声音说：「送给你的。」


    陆青葙讶异地仰头，他温和地笑：「生日快乐。」


    果然……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她问。


    「你哥说的。」他顺势坐在旁边，「我刚好经过这家主题店，买了几样小玩意儿。」


    陆青葙讶道：「你还买了几样？」


    「不然呢，总不能送你一支笔，或者一个徽章吧，你不觉得太寒碜了吗？我拿得出手吗？」


    陆青葙轻笑，他这么个富贵公子爷，确实拿不出手。但是他居然知道她喜欢kuro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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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稀记起有一次他走在她身后，问了句：「你书包后边挂的啥玩意儿？像个小魔鬼。」


    陆青葙告诉他：「是kuromi，人家本体是只小白兔，只是戴的头套是恶魔。」


    他又蹙着眉问：「你们女生都爱这些玩意儿？」


    「差不多，我们小时候看它的动画片长大的。」


    当时随口的一句聊天，没想到他放在了心上。


    要不是在图书馆里不方便，她真想直接拆了礼物盒，看看里面有什么。


    陆青葙收拾着东西，看向靳黎：「你要不要一起去吃蛋糕？我姨父出差去国外了。」


    他耸了下肩膀：「也成，有日子没喝奇怪的汤了。」


    陆青葙憋了憋笑：「温姨也不会每次都煲奇怪的汤啦，大部分都是很常见的，我发信息跟她说一声你会过去。」


    他挂着笑意，视线却落在她面前看的那本人物传记上，皱了一下眉，伸手拿过去。


    「芒格的人物传记，还是英文版！」靳黎略微惊讶，「你真行啊，阅读英文版。」


    「还好。」他们除了语文用普通话，其他都是全英文教学，每年也要完成一些英文读物的阅读，通俗的文字看个大概意思，一般没有问题。


    「学习芒格投资？」


    陆青葙：「是看他的生平故事。」


    「跟他学习投资也没问题啊，反正你要学金融。」


    「……」


    半小时后，陆青葙背着书包，拎着礼物袋子，带着靳黎走进家门。


    屋子里，温敏在厨房忙活儿，靳黎和梁嘉明、梁嘉辰在玩游戏，陆青葙按捺不住从纸袋子里拿出精美的kuromi礼盒，打开，陆青葙目瞪口呆。


    天啊，好多周边！


    徽章、手鍊、小夜灯、手机壳、手机吊坠、挂件、雨伞……


    梁嘉辰游戏也不看了，跑过来激动地说道：「哇，好多嘢，好得意。」（好多东西，好可爱）


    陆青葙数了数，一共十六件，没有重复的。


    是因为她过十六岁生日，才送十六件吗？


    她将印了kuromi图案的粉紫色雨伞撑开，放在客厅，温姨恰好出来，瞟了一眼说道：「把遮好靓啊。」（这把伞好漂亮啊！）


    陆青葙弯着眼睛和嘴角：「系呀，我好钟意。」


    说这话时，靳黎坐在沙发处抬眼，见她高兴的模样，刚才在店里被人看怪物一般，现在全都值了。


    他不由轻呵。


    陆青葙回看他：「谢谢。」


    他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送的东西并不算贵重，但是每一个小物件她都很喜欢，拥有这些，像是拥有了一个宝藏。


    她小时候过生日也跟其他小朋友一样，是爱热闹的，慢慢的越来越低调，这两年连徐思雯要送她生日礼物，她也说不用送了，说句生日快乐就足够。


    没有想到表哥会跟靳黎说今天是她生日，更没有想到外表看上去有点儿冷有点儿酷的靳黎会在一个这么可爱的主题店里挑选这些玩意儿，如果那个时候她也在场，也许会更有趣。


    温姨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叫大家吃饭，陆青葙在大家的注视下许了个愿望，再吹灭蜡烛……


    十六岁生日，在充满温馨的氛围中结束，陆青葙送靳黎下楼，问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靳黎道：「我的生日不着急，到时候会通知你。」


    他是要办个热闹的生日派对吗？陆青葙便说：「那一定要告诉我。」


    他笑：「你还挺急切，放心，一定告诉你。」


    回到家，陆青葙继续看着那些小玩意儿，东摸西摸玩了一会儿，每一件都爱不释手。


    沖完凉后，陆青葙找到何丽诗女士的帐号，编辑了一条信息：【妈咪，今日我十六岁生日，我好开心。】


    发送过去后，她没想别的，退出来刷了一下手机。再后来拉开推拉门，打算去趟洗手间。


    当时已经十二点，洗手间不透明的玻璃门透出一些淡黄的灯光，里面传出的声音是温姨的。


    她似乎在跟人说话。


    陆青葙听了一耳朵，不禁愣住，温姨怎么好像是在跟妈妈说话？


    她似乎在责怪何丽诗，女儿十六岁生日也这么狠心，不跟她说句生日快乐。


    陆青葙在玻璃门外的身影被温敏发现，温敏停止了说话，叫了声：「青青？」


    很快，温敏打开洗手间的门，看着门外的陆青葙，脸色一时有些尴尬。


    陆青葙不由问：「姨姨，你啱啱喺同我妈咪讲电话咩？」（你刚刚在跟我妈妈讲电话吗？）


    温敏脸上的尴尬仿佛升了级，看了她一会儿，才摇头否认道：「唔系，我sent咗语音俾佢，佢都唔復我嘅。」（不是，我发了语音给她，她都不回復我的。）


    陆青葙低低地应了一声，表示她是这样的，失联嘛……


    从洗手间出来，陆青葙坐着看了会儿窗外的夜景。


    刚才她许的心愿十分简单，希望妈妈平安就好。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知道妈妈经歷了什么，是不是钱财被骗一空，然后留在英国打黑工，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她了……都不重要，人平安就行。等她考完dse，她真的会去英国寻找亲妈，找到妈妈后，也不想质问什么，她不过是想确认何丽诗女士活着与否。


    不想被负面情绪持续侵占脑海，她从手机里挑了三张kuromi的照片，发到ig上，配文：【3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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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微信收到条消息。


    靳黎：【还没睡？】


    陆青葙：【马上，躺着的。】


    靳黎：【还以为你不会在ig上晒了。】


    陆青葙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靳黎：【谢什么？】


    陆青葙：【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啊。】


    靳黎：【呵，这么乖，谢了好几遍。】


    互道晚安后，她盯着幽暗的天花板，思索了一会儿：


    真的谢谢你送的礼物，让我感觉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还可以去喜欢这些稚趣的东西，而不是考虑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同一时刻，高瘦的男生坐在落地窗边的那张懒人沙发上，看着窗外光影迷离的维港夜色，唇角轻抿。


    手机屏幕亮起，同母异父，从小一起吵到大的姐姐发来的信息：【还活着不？也不主动发个消息。】


    靳黎修长手指打字：【我好得很。】


    对方又回覆：【不用嘴硬，要是撑不住了，跟姐说，姐不会不管你。】


    靳黎冷嗤，没再回她。


    他确实，好得很。


    说不出原因，但就是觉得很好。


    看到她高兴，自己也高兴，看到她不高兴，便只想哄她高兴。


    ……


    第二十章 她不吃醋


    进入11月后, 港城的天气终于凉快了一点点，大家也从穿夏季校服逐渐改穿秋季校服。


    陆青葙在这个周日晚上把白色校服裙子收好，取出高年级的秋装两件套：深蓝色衬衣+深灰色及膝短裙，配上酒红色领带和蓝色袜子。再冷一点儿, 可穿一件深灰色套头毛衣, 再再冷一点儿, 还有件大衣外套, 也是灰色系。


    衬衫和袜子的蓝色饱和度偏浓, 有的人不喜欢, 然而大家齐刷刷地穿上, 站在一起, 又让人觉得名校的气势扑面而来，穿上这身校服就是牛。


    在地铁里，陆青葙看到低年级的师妹也换上了秋装, 她们的裙子略有不同，是灰色背心裙，使人看上去仿佛更乖巧一些。


    进校门时, 正好遇到上次在美术社团带过的中一小姑娘，她热情地叫着「师姐」, 陆青葙回了声：「早啊。」


    她提着个乐器盒，想必是周末有去参加乐器培训班。


    问她是不是要报名参加管弦乐团的比赛, 她说是，表演小提琴独奏。


    这类比赛, 高年级学生普遍不活跃, 大家一路比过来, 都有些疲劳，加之技艺好的都去外面参加比赛拿奖, 新鲜血液更能崭露头角。


    学校活动向来丰富多彩，最近这两天有女生开始讨论中学校际篮球联赛，这是每到秋冬季节最受学生关注的比赛。


    比赛分区分组，由于他们所在的九龙区有实力的名校最多，所以男高组的冠军含金量最高。还有的学校是较量多年的死对头，两校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一交锋，还能吸引到毕业的校友去观赛。


    比赛是在上周打响的，钟乐怡通过哥哥拿到了男校比赛的赛程安排，几个人摩拳擦掌准备去给靳黎应援。


    不过，男校的同学有自己的「应援队」。他们有整齐划一的动作和口号，有统一的领巾，有拿了各种体育比赛冠军获得的白色特权外套，应援起来，气势震天。


    然而这些多半是要打进决赛才能看到的热血画面，现在，陆青葙坐在补习班里，冷静地看着因为比赛和训练太累，趴在桌上睡大觉的那个谁，陷入沉思。


    对于他的行为，老师都已经放弃拯救了。下课后，陆青葙见他还没醒，也有学生和老师讨论问题，她便先安静地做作业。


    他醒过来时打着呵欠，疑惑地问：「都走啦？」


    ……无语。


    陆青葙问他：「你打什么位置？」


    靳黎睁了睁睏倦的眼睛：「中锋，进可攻，退可守。」尔后朝她扬眉，「过来给我加油不？」


    陆青葙收拾着东西，回答：「你比赛的时候，我要么在打工，要么跟着排球队跑，没有时间。」


    他轻飘飘冷哼一声：「别的比赛无所谓，决赛你总得来吧，到时会在大点儿的体育馆呢。」


    港城大大小小体育馆很多，绝大部分都对公众开放，看他那自信笃定的神采，决赛是一定会打进去的，冠军也是要拿下的。


    陆青葙笑着看他：「行啊，打进决赛我就去。」


    「你就请好吧。」


    话虽如此，陆青葙还是在这个周六，见到了靳黎打球的身姿风采。


    事实上，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上次徐思雯有在ig上发过靳黎等人比赛的照片。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帅是一种感觉，运球、投篮、盯防的瞬间，一眼就能看出人群中他的皮肤最白皙，侧脸线条最优越，人长得最帅。


    周六校排球队在某个小型体育馆比赛，主场不大，只有一个篮球场，中间拦下一道网，可以打羽毛球、排球，撤掉网便可以打篮球。


    她们比赛的时间是两点，陆青葙早上打了三个小时的工，下午一点结束工作，再赶到体育馆，给排球队打杂。


    今天她们的对手是圣加中学的女排，在场地边，陆青葙一眼便看到了周恬欣的宿敌李艾薇，圣加的大小姐。


    看到她，自然就想到周恬欣会不会来。果不其然，周恬欣的身影不一会儿也出现了。


    两个明争暗斗的大小姐一相逢，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女生不由小小地嘘了一声，开始暗中观察。


    不过她们好像还挺和谐，周恬欣经过时，跟李艾薇打了招唿，李艾薇也友好地点点头，二人聊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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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两个人的衣服品牌都是大家消费得起的，斗的关键点在包包上。两个人像是照镜子，能猜得到对方会在什么地方下工夫，于是一个挎了香奈儿，一个挎着迪奥，谁也没输谁。


    陆青葙没有时间去观察她俩有没有斗，她一直在场边协助教练和队友，分析对手的布阵。


    女校排球队的实力很强，圣加女排又不是传统强队，打完两局2：0后，陆青葙觉得胜负已分，便去了趟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陆青葙这才明白奇怪的点：李艾薇并不是排球队的，以前排球比赛也很少出现，她为什么会过来？是知道周恬欣会来，特地过来正面battle吗？可是谁要在自家球队大概率会输的情况下过来和死对头battle啊？而且周恬欣也出现得很诡异，她并不是热衷看这种无关紧要小组赛的人。


    细想一下，今天来看比赛的人还特别多，整个场馆都瀰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躁动。


    陆青葙觉得自己想太多了，然而洗净手回到场馆，看着人高马大，乌泱泱的一群穿篮球服的男生，以及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那个谁，登时就明白了。


    她们才不是为了这场排球比赛而来，都是来看靳黎比赛的。


    隔着一段距离，陆青葙默然看向靳黎，靳黎觉察到目光，回看过来，扯了个笑。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在这儿。


    恰在此时，排球赛以3：0结束，大家全都松懈下来。


    李艾薇带着个小姐妹，快步走向拔萃男中的队伍。她微笑着跟靳黎打招唿，又似乎跟那几个男生也比较熟悉，和对方有说有笑地聊天。


    此情此景，不得不令陆青葙感慨李艾薇也是个社交高手。怔忡之时，却收到靳黎递过来的一个略深的眼神。


    陆青葙：「……」


    她没管顾，回到自家排球队场地，帮忙收拾了一下。她不打算看男篮比赛，背好背包想回家吃点东西。


    然而周恬欣走了过来，叫着：「chloe，陪我去找靳黎吧。」


    陆青葙愣了愣：「你已经认识他了，为什么还要我去。」


    她微微一笑：「你跟他比较熟悉。」


    她不光跟靳黎熟悉，跟靳黎的哥们儿也熟悉的事早就传开了，周恬欣挑了挑眉眼：「走吧。」


    大小姐不由分说，拽着陆青葙的胳膊穿过场地，走向那几个高大的男生。


    陆青葙还是头一次以这种「不情愿」的方式，出现在靳黎面前。她别扭地望向他，发现他回看过来的眼神，似乎有点儿欣喜与期待，又有点小小的责怪。


    周恬欣无比主动对靳黎说：「好耐没见，特登嚟睇你哋比赛嘅，加油喔。」（好久不见，特地过来看你们比赛的，加油哦。）


    靳黎点头说谢谢，却对陆青葙漫声道：「你也是特地过来的？」


    陆青葙愣住，如实回答：「不是，我不知道你们也在这儿比赛。」


    果然，他嘁了一声：「没心没肺。」


    陆青葙：「……」


    「去那边坐吧，我们先热身。」


    「哦。」


    虽然他的语气并不冷，但能感觉到他好像有些怨念。是怪她没有说好听的话吗？


    在很多人的注视下，陆青葙安静地去了上面的观赛区，留下周恬欣在跟其他认识的队员聊天。


    不久，徐思雯和钟乐怡等人也过来了。


    看到陆青葙在这儿，徐思雯微微惊讶：「你也来应援？」


    「拜託，刚才我们排球队在打比赛，你只关注男校的比赛？」


    徐思雯吐吐舌头。


    她们这一群人聚在一起十分热闹，把陆青葙刚才的沉闷一扫而空。徐思雯就坐在她旁边，絮絮叨叨地说：


    「好帅啊，你看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


    「脸绝了！」


    「侧颜杀我！」


    陆青葙：「……」


    知道他长得帅，她又不是瞎子，但是相比之下，她似乎显得过分冷静，或者说冷淡。


    热身结束，几个男生走到场地边喝水时，陆青葙发觉靳黎抬头望了她这个方向一眼，下意识接了一下他的眼神。


    旋即，唇红齿白男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了一下，再转身看向场地，仰头喝水。


    他在笑什么啊？


    虽然不解，但不得不说，靳黎这个人实在太瞩目耀眼，走在人群里，身上自带光环，别人的视线想避都避不开。虽然她也有看别的男生打球，但大部分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打球时十分专注，脸上、脖子上汗涔涔的，他毫不在意地信手擦一把，再投入到比赛中，完全不像他平时上课那样吊儿郎当。


    这一瞬，陆青葙忽然觉得，跟他的皮囊相比，他的专注与认真更吸引她。


    她一直认为，补习对他而言要么太容易，他听了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比如数学，要么他不感兴趣，比如经济……所以他才睡大觉。


    ……


    这场比赛，他们的实力也碾压对手。中场休息时，李艾薇就坐在他们场边的上方，起身跟他们聊天，还叫了靳黎的名字，竖着大拇指说：「你好叻！」（你好厉害。）


    周恬欣见状翻了个白眼。


    然而陆青葙饿得肚子咕咕叫，没心情看这些戏，趁着人员走动，提前离场。


    她在家喝了几碗温姨煲的汤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然而发来信息的人似乎并不舒服。


    靳黎：【人呢？跑得比兔子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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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见你们赢定了，我提前走了。】


    靳黎：【你就没点儿耐心等我打完？】


    陆青葙：【我肚子饿，回来吃饭。】


    靳黎：【……】


    看着手机里的信息，满脸是汗的男生咬牙不已。


    第二天去补习英语。现在的补习课连梁嘉明也错开了，没跟他们一起上。


    靳黎来得挺早，只是看上去脸色不大好，陆青葙很自然地问：「你怎么了，没睡好？」


    他坐在椅子上瞥向她：「昨天真的是因为肚子饿走的？」


    「是啊，我上午去打工了，为了赶到体育馆参加活动，没吃午饭，就吃了个菠萝油。」


    靳黎的嘴角抿直，无奈地看着她。


    「怎么啦？」陆青葙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是怪我没留下来？可当时我真的好饿。」


    听见他说：「就因为这，没别的原因了？」


    「没有了。」


    靳黎冷呵一声。


    陆青葙虽然困惑，但他不高兴十分显然，只好耐着性子问：「要不然，还有什么原因？」


    他脸上写满了无语，看着她，语调玩味：「你说呢？」


    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僵持中，恰好老师过来上课，二人停止了闲聊。


    直到上完课，他们走出大厦，陆青葙见这位少爷的脾气似乎还没顺过来，只好又提起刚才没聊完的话题。


    「刚才你说，就没别的原因？我还能有什么原因？」


    他看着她，似乎放弃了，散漫地说道：「没什么。」


    说了也是白说。


    「那你好歹给我个提示吧。」


    提示？他放慢脚步，扯了下嘴角：「比如，你不好奇我跟李艾薇是怎么认识的，我和她的关系怎么样？」


    陆青葙心里掠过：就这？


    她摇摇头：「别人总有社交隐私，为什么要好奇。」


    靳黎啧了一声，深深的目光瞥向她，张了张口，最后彻底放弃：「算了，鸡同鸭讲。」


    陆青葙：「……」


    第二十一章 他的邀约


    毫无疑问, 他在生气。


    陆青葙顿了顿，抬眼看去，高瘦的少年，只穿着一件夏天的黑色t恤, 衣服领子上露出一截白净修长的脖子, 一根银色细链若隐若现。


    虽然没有弄懂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但陆青葙决定认怂。


    「那, 你跟李艾薇是怎么认识的？」陆青葙问道, 见他没反应, 赶紧补充, 「我其实挺想知道的。」


    前方的男生站定, 回头看过来，眼神略显幽怨之色：「怎么又想知道了？」


    因为脆皮少爷你在炸毛，我不得不给你顺毛……陆青葙腹诽。


    她呵道：「我大概知道上次你妈妈打电话给你, 让你去参加李艾薇的生日派对，其他的就不清楚了。」抬起清亮的眸子望着他，「以前就想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但没好意思。」


    「你还会不好意思？」他哼了一声，停了一会儿才说, 「8月份我妈把我送过来，我跟着她一起参加了李艾薇爸爸的私人晚宴, 见了李艾薇一面。但跟她不熟，更不了解。」


    「哦, 跟我想的差不多。」她望着那张逐渐回温的脸, 笑道, 「你不冷吗？只穿个t恤。」


    「凑合，有二十好几度呢, 11月了都。」


    「京城这个时候是不是要供暖了？」


    「差不多，听说下礼拜开始供暖。」


    他的毛好像终于顺好了，路上吐槽林昊轩昨晚拉着他打游戏到一点才睡，陆青葙便问：「你跟林昊轩是从小就认识的吗？」


    「小学五年级我转到他们班，后来一直同一个学校。」


    「怪不得这么要好。」


    嘶的一声：「谁跟他要好，狗皮膏药似的，贴上了就甩不掉。」


    陆青葙笑：「那你还挺多狗皮膏药。」


    「……」


    下午她要打工，先回去休息一下，靳黎把她送到大楼下才离开。


    陆青葙微微吁气，其实她一直没弄懂他为什么会生气，但隐隐约约觉得，他好像是嫌她不关心他？


    第二天上学，她才听徐思雯说：「你怎么提前走了啊？我都没发现你走了。」


    陆青葙解释自己肚子饿，回家吃饭去了。


    她惊讶地说：「你不知道，打完球后，男神在找你。」


    陆青葙愣住：「找我？」


    徐思雯严肃地点头：「就是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你，发现你没在原来的座位上，眼神疑惑了一下，还看了看别的地方，后来发现你确实不在，这才没再寻找。」


    陆青葙：「……」


    徐思雯描述得很朴实，可是这一瞬，陆青葙却仿佛能看见当时靳黎抬眼，目光期待地看向她之前坐的位置，没有看到她身影时，眼睛微微凝起，眉心若蹙，再向周边扫视几眼。确定她不在后，唇线抿得平直，收颌垂眸，再转向一旁的队友，若无其事跟他们说话。


    大概那时候，他确实有些失望，才把气留到了第二天。


    陆青葙顿觉沉郁，不知不觉，他们两个人走得很近很近了，忽又想起那晚林昊轩跟她说：「我是他的哥们儿，但他也不能只有哥们儿……」


    意思是，他还需要亲近的异性朋友？比如打比赛的时候，也希望有熟悉的异性朋友去支持他，给他加油打气。


    正想得出神，徐思雯睨着她，名侦探一般说：「你们的关系，非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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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回过神来，回答：「佢系我嘅friend来嘅。」（他是我的朋友。）


    去过他家，收过他送的生日礼物，也认识他的哥们儿，应该是朋友了吧。


    徐思雯诧异，just friend？刚想吐槽，便又听见她说：「他明年夏天就回京了，林昊轩说他会参加内地高考。」


    「那他转来这儿，图个什么啊？」


    「可能是换个环境吧。」陆青葙回道，但这个问题她也没问过，这个时间节点转过来，是挺奇怪的。


    徐思雯无力吐槽，没再理会这件事。


    上完下午的课后，陆青葙拿着手机，给靳黎发了条信息：【我昨天出粮了，可以请你吃麦当劳。】


    靳黎正好抓着书包准备去学校的露天篮球场训练，看到这条信息，扯起了笑，回覆：


    【行啊，就今天吧。】


    【我五点半训练结束，旺角地铁站碰面。】


    昨天一起打球的队友叶林豪从体育班那边过来，打了声招唿，问他：「有咩好料到啊靳哥？」（有什么好事啊？）


    靳黎回復完消息，散漫说：「有人请我食嘢。」（有人请吃东西。）


    「哇，边位女仔请啊，听者有份，预埋我啦。」（哪位女生请你，听者有份，算我一个啦。）


    靳黎朝他微微一笑，改用京腔：「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想得还挺美。」


    叶林豪继续调侃：「沟你嘅冚唪唥都系大小姐喔，拔萃嗰啲，定系圣加嗰啲？」（撩你的全部都是大小姐，是拔萃的大小姐，还是圣加的？）


    「差不多行了啊，上回比赛你连砸三次篮板都没中，不好好练习手劲儿，光耍嘴皮子了？」


    「……」


    叶林豪走着走着，突然改用普通话说：「下个月的圣诞舞会，准备邀请谁？现在就要考虑了喔。」


    「圣诞舞会？」靳黎看向他，「啥玩意儿。」


    叶林豪发现靳黎还不知道有这回事，解释了一通，又笑着继续用港普说：「这可是男校高年级的特权喔，不过只能邀请一位喔，建议你想想清楚再邀请……」


    靳黎：「……扯淡，我会跳舞？」


    「放心啦，有老师教的。」


    陆青葙站在约好的地铁站入口，远远儿地看见靳黎单肩搭着他的背包走过来，看到她的一瞬，笑了笑，步子加快了些。


    许是训练出了汗，他洗了一把脸，头髮还有一些湿，脸倒是更显白净了。


    二人就近找了一家麦当劳，点了些汉堡薯条和可乐，靳黎笑着说：「听过吗？」


    「什么？」


    「不久前内地的麦当劳公司改成金拱门了。」


    陆青葙听见这个词就笑：「看到热搜了。」


    「你是不是经常看微博什么的？什么你都知道。」


    「嗯，关注了一些有意思的博主，有时候也看小破站」


    靳黎轻声呵：「我说呢……你的网速够快的。」


    「……」


    见他表情、语气都跟平时无异，陆青葙心里的那份愧疚逐渐放下，她并不觉得靳黎会一直对她怨念，只是自己图个心安。


    吃完东西走出麦当劳，外面暮色降临，街边霓虹渐次点亮。


    回去的路上，二人闲聊几句后突然安静下来，陆青葙正想跟他吐槽今天回家要做古文翻译作业，却听见他不大自然地咳了一声。


    陆青葙下意识地抬眼。


    他撇头看过来，脸上表情有几分尴尬，让陆青葙觉得怪怪的。


    「问你个事儿。」


    「什么？」陆青葙莫名紧张。


    「听说男校圣诞节有舞会？」


    原来是这个，陆青葙松了一口气。


    话说她刚才紧张什么？


    「是的，每年都有，由男校发起，邀请一些女生去参加舞会。」


    「你参加过？」


    「嗯，都是高年级才能参加，去年我才有资格。」


    「跳了舞吗？」


    「跳了，但是效果不是太好，当时我们第一次参加的同学都好害羞，有的人就很大方，又会打扮，跳起来成为舞会的焦点。」


    陆青葙说完，忽然看他：「你才知道舞会的事？」


    「啊，下午刚听同学说起。这儿花样可真多。」


    陆青葙笑道：「单一性别的学校，会注重培养学生的社交能力，其实就是大家一起玩啦，也不用想得太高深。」


    「那……」他继续向她投去目光，「今年有人邀你做舞伴了吗？」


    「还没呢，太早了。」


    现在才11月初，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月，圣诞舞会对一些传统名校来说的确十分重视，一般12月中上旬才会落实，并且会启动预热宣传，都是学生自己组织筹划。现在又是网络时代，舞会前会拍宣传片，事后还会剪辑出舞会精华，发到社交媒体上。


    靳黎听罢，不由蹙了蹙眉：「这么隆重？」


    「差不多，就像内地也有很多学校有成人礼啊。」


    「也对。」


    两人同时静默下来。


    走了几步路，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陆青葙在漫不经心等待绿灯中，听见靳黎清晰地问：「要不，你今年做我的舞伴得了。」


    陆青葙心中一顿，继而听见绿灯通行时发出急促的叮叮声。


    他侧头看向她，眼睛里带着笑意，嘴角扬起：「怎么，还要考虑考虑？」


    身边过马路的人开始走动，陆青葙收起眼眸，迈着步子前行，边走边结巴着说：「不、不用……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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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爽快」答应完毕，陆青葙觉得这一刻的氛围，实在有点儿诡异。去年她让郭云杰邀请自己的时候，都觉得只是个社交活动，现在却没来由生出了一缕压力。


    做他的舞伴，确实有点压力，怕自己出糗，也怕丢他的脸。


    过完这条并不宽的马路，他又说：「我是不是还得说句谢谢？谢谢你接受邀请什么的。」


    陆青葙抬起头瞟了他一眼，他还是那副散漫的神色。


    她摇了摇头：「不用啊，我就是觉得好早。」


    「早吗？」


    「名额可就一位，不早点儿定好，不怕被抢了？」


    这句话让她坐在回家的电梯里，也没琢磨明白。


    不怕被抢了？是指他被别的女生抢？还是指她被别的男生抢？哎，可能靳黎只是随口一说，他说话不正经惯了。


    只是推门进屋时，温姨犹疑地盯着她的脸，开口道：「点解你块面红红哋，跑返嚟嘅？」（怎么你的脸红红的，跑回来的？）


    陆青葙：「……」


    第二十二章 揉了她的脸


    陆青葙在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原本她只是觉得一路走回来时, 自己的脸的确有点儿烫，也不至于那么夸张，然而被温姨一提醒，瞬间感觉连耳朵根子都在烧。


    光滑干净的镜子里, 正值青春少艾的女孩, 原本白嫩的双颊确实染成了绯红色, 她用手捧着水, 再次冰了冰, 慢慢的, 红晕才渐渐褪去。


    真没出息。


    只是答应靳黎做他舞伴而已, 至于这么害羞吗？这是正常的社交舞会, 就算不是靳黎，也会有别的男生邀请她，她本来也想参加, 并且好好表现的。


    她不算社交积极份子，但这是青春时期很重要的社交活动，她并不想错过。


    想到这儿, 陆青葙缓下来，也冷静了下来。


    温姨把晚餐做好, 陆青葙之前吃了薯条和大半个汉堡，晚上便喝了两碗排骨玉米汤, 剥了两个蒜蓉虾，还夹了些青菜。


    梁嘉明说他们上周考试的成绩, 靳黎的数理化又是满分, 一道题都没错。


    温敏不由称赞他聪明, 又问他补不补习？


    梁嘉明问表妹：「靳哥现在补习几科？」


    在听见他提及「靳黎」这个名字时，陆青葙就心跳莫名加快, 现在借着喝汤，淡声回答：「三科。」


    温敏搭话：「边三科？」（哪三科？）


    「经济、英语、数学。」


    梁嘉明讶异起来：「他还要补数学？」


    看着表哥惊奇的表情，陆青葙说：「他其实是去睡觉的，觉得有老师讲课比较好睡觉。」


    梁嘉明摇着头说：「佢有特异功能。」


    说起来，港城这边总喜欢把那些在某个领域出类拔萃的人视为有特异功能，比如学霸、体育成绩突出的人等，他们男校的体育班，干脆被称作特异功能班。


    陆青葙没理会这个说辞，吃了几根青菜，便离开餐桌去忙自己的事。


    在周三的数学补习课上，那个有特异功能的人没来，发信息说下午比完赛就回家了，不去补习了。


    陆青葙回了个「好的」。


    没想到补习老师见他缺席，下课后过来问情况。


    陆青葙如实相告，补习老师摇着头，开玩笑一般说：「他唔喺度训觉，我心都唔稳阵。」（他不在这儿睡觉，我都感觉不踏实。）


    陆青葙无言以对。


    老师又问他平时成绩怎么样？


    陆青葙说非常好，数学轻松拿7分。


    老师好像并不意外，毕竟那人一看就仿佛有理科学霸光环。但老师看着陆青葙，开口：「佢陪住你补习，都几有心喔。」（他陪你补习，也挺有心的。）


    陆青葙先是点头，后来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说道：「他不是陪我补习，是自己打发时间。」


    老师笑笑，没多言，被另一个学生叫去解决习题。


    陆青葙没有揪着这个点没放，只是觉得，连老师都习惯了他在上课时睡觉，所以她也习惯了他的存在，是人之常情吧。


    ……


    星期四，他也没来上经济补习课，发消息说有事。


    现在是比赛季，陆青葙本来就不认为他能坚持来上根本不听的补习课，脆皮少爷之前只是闲得发慌了，给自己找找乐子，现在有正事儿，自然就撇开了。


    陆青葙课后跟老师及几个同学讨论某个经济知识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咳。


    回头看去，靳黎穿着一身休闲装，出现在了面前。


    陆青葙诧异，连忙问他怎么没来上课？


    靳黎回道：「要陪家人，所以没来。」


    所以，他的妈妈过来看望他了？怪不得连着两天都没来。


    收拾书包离开教室，陆青葙问他：「那你怎么不陪你家人，现在这个时间点还跑过来。」


    他无所谓地怂着肩膀：「陪着她们逛了街，我提前走了，刚好经过这儿，就上来了。」


    他们？看样子来了不少家人。陆青葙情不自禁想，他的家庭或者说家族一定很庞大吧，大富大贵，人丁兴旺。


    正想着，靳黎皱眉看她：「干吗呢？突然不说话。」


    陆青葙笑笑：「我在想，你这个周期这么忙，又要打比赛，补习的课可以往后延，老师刚才也说了，可以后面再补。」


    他的脸色有些奇怪，反问：「我是来补课的？」


    他一直直看过来，陆青葙便觉得莫名心慌，怔了怔，回答：「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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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扬了个笑，陆青葙又说：「是来睡觉的。」


    靳黎的笑容转瞬即逝，负气一般道：「你管我来干吗呢？我爱来就来。」


    「好吧。」唉，少爷的脾气一上来，陆青葙只得默默接受。


    走了两步，他又吊儿郎当说：「陪我去吃点儿东西吧，刚才饭吃到一半，被我妈和我姐轮番挤兑……」


    「从小到大都这么过来的，我容易么我。」


    陆青葙听着他的吐槽，总算捋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无语地说：「你太不容易了。」


    去的是一家很普通的茶餐厅。


    他点了碗肉丝面，陆青葙也有些饿，点了份云吞。


    聊着聊着，他突然提到打工的事：「帮我安排个时间打工呗，明天是周五，明天晚上怎么样，打工两小时。」


    她都以为他把打工的事抛到脑后了，陆青葙惊讶看他：「你真要打工？」


    「啊，就打两个小时的工。」他夹着一筷子面条，语调漫不经心，「明天球队训练可以早一些结束，周六下午才有比赛。」


    陆青葙皱眉道：「你还有这么多比赛，何必急着打工，以后再慢慢找时间打呗。」


    他抬眼看过来：「有人陪你打工，你还挺嫌弃。」


    陆青葙却腹诽，他确定不是给她找麻烦？他完全没有在餐厅打工的经验，而港城的点餐有很多说法都和内地不一样。


    不过，他早晚都要麻烦她这一遭，早点儿把工打完，她也不用挂在心里，便道：「我跟经理联繫一下，明天午饭时间给你回復。」


    放学后，陆青葙跟他在学校附近的地铁站里碰面，路上给他科普一些点餐基础常识，比如：


    「走青是指不要葱和香菜，走冰是不要冰。」


    「冻柠茶记作c0t，c是cold，0是谐音柠，t是tea。」


    「靓仔是白饭，靓女是白粥，鬼佬肉是咕噜肉……」


    虽然一些知识，他在平时去餐厅时也有接触，但依然听得眉头直皱：「啥玩意儿，这么多妖魔鬼怪？」


    「实在不行，你就记下客人说的话，不速记也行，保证内厨和收银能懂就好，不懂的及时问我。」


    他还是摇头：「怪不得刚才他们听说我要来打工，全都觉得笑话。」


    由于他刷脸刷得勤，餐厅经理，还有几个四五十岁的服务员，都认识他了，得知他来做临时工，还很高兴。经理翻出件冰室的黑色工作服给他，让他换上。


    此时已近六点，餐厅的食客越来越多，靳黎虽然是个新人，但陆青葙发现他也挺敬业的，还聪明地专挑游客进行服务。


    他人长得太好看，说话又京腔京调，那些游客也好奇地逮着他聊天。


    有人问他是在做兼职吗？


    他的回答一贯散漫：「对啊，勤工俭学，家里穷，要打工赚生活费呢。」


    他这样一个大少爷来打工赚生活费？陆青葙在一旁拼命忍了才没有吐槽他。


    偏偏那些人信以为真，说：「寒门出贵子，你以后肯定大有前途。」


    陆青葙抽空朝靳黎投去鄙视的眼神，被他接住，还挑了一下眉，神气极了。


    她偶尔帮帮他，也勉强应付得了。正忙着给顾客点餐时，进来了几个喧譁男生，起初陆青葙没有在意，直到转身看到表哥和钟俊炜，她不由目瞪口呆。


    他们居然组团过来看少爷打工！


    来了四个男生，都是他们班的，靳黎睨向他们：「你们是来砸场子的吧。」


    几个人嬉皮笑脸地回答：


    「梗系俾surport你啦。」（当然是来给你支持的啦。）


    「我哋系来撑你嘅。」 （我们是来撑你的。）


    靳黎没什么好脸色：「少废话，赶紧点餐。」


    看他们脸上藏着的坏笑，陆青葙觉得他们就是来为难他的。


    果不其然，点餐时：


    「我要一嗰摆尾，一嗰生春，一杯甩色。」（给我一份鱼片粥，一个太阳蛋，一杯柠檬水。）


    「俾我份细蓉，走青，一杯爆辘。」（给我一份云吞面，不要葱和香菜，一杯冻柠檬水。）


    「我要份牛腩饭，唔该扣底、多色。」（我要一份牛腩饭，麻烦给我减少份量，浇多点汁。）


    ……


    陆青葙感觉靳黎都快要揍他们了，他咬着后槽牙，抿紧了唇，看着他们，最后点着头：「ok，a餐，b餐，c餐……」


    陆青葙：「……」


    钟俊炜笑道：「喂喂喂，呢啲服务态度系唔得嘅。」（这样的服务态度是不行的。）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靳黎：「再废话让你们尝尝拳头的滋味，得唔得。」


    陆青葙无奈地走过去，重新问他们要吃什么。


    靳黎：「理他们呢，把他们惯的，就abcd套餐。」


    餐厅里的氛围倒是不错，几个服务员又都是中年人，看着这些青葱少年，有无限的包容，有人还笑着说：「啲后生仔真系几好玩喔，有乐趣。」（这些年轻人真好玩，真有意思。）


    至于吃什么套餐，他们也没意见，随意吃了点儿就嘻嘻哈哈地走了，经理还给他们打了个学生餐的折扣。


    「总算送走了那帮神，」靳黎摇头说，「一个个都欠揍得很。」


    陆青葙拧着眉心瞅他，心中吐槽：其实你才是神，我只想送走你。


    ……


    八点多钟，二人走出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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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通明中，他问要不要去吃东西，陆青葙打着呵欠：「不吃了，我只想回家睡觉，跟你一起打工特别累。」


    靳黎拉长了声音：「嘿，你还真嫌弃我啊？」


    陆青葙停下脚步，抬起头，认真点头。


    「是的。」


    他啧了一声，张口欲言，最后没说话，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反了你了。」


    除了轻微的疼痛感，陆青葙更多的是呆怔：他在干吗？居然掐她的脸。


    在路灯的照映下，高大的男生凝起带笑的双眸，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茫然的眼睛，还有不解的小表情，一时轻笑，忽然却心下一沉，像是忍不住了，改为双手并用，捧着她的双颊搓了搓。


    「还挺好玩的，像搓面团儿。」


    陆青葙：「……」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可他一脸淡定，把她送到了地铁口，还像往常一样嘱咐：「路上小心点。」


    陆青葙懵懵地回家，懵懵地洗澡，懵懵地睡觉。


    最后翻来覆去，没睡着，打开手机，搜索：【男生揉女生的脸，是什么意思？】


    ……


    第二十三章 醋意


    陆青葙用的是内地的搜寻引擎, 点击搜索，跳出来一堆信息。在细细翻阅好几个连结后，她进行了信息整合，总结出——


    男生揉女生的脸, 原因可能是：


    一、男生觉得女生很可爱, 表达自己的好感。


    二、男生跟女生友好互动, 加深彼此感情。


    三、男生很调皮, 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四、男生想占女生便宜。


    陆青葙首先把第二点排除了, 当时他听见她说嫌弃, 先掐了她脸, 后来改成揉脸, 所以不是互动，是他单方面的行为。


    第一点好像也不对，「表达自己的好感」？陆青葙皱紧了眉头, 好像不是。


    第三点很有可能，记得他在揉完她的脸后，还说了句「还挺好玩的, 像搓面团儿」。


    至于第四点，陆青葙眼前一黑。


    反正不可能是第四点。


    综上, 他就是调皮开个玩笑，才揉她脸的。


    陆青葙放下手机, 搓了下自己的脸颊，大概她的脸, 揉起来手感还挺好的？


    小时候她是挺可爱, 很多阿姨看到她都会揉她的脸, 还有她爸爸也会。可那是小时候，长大了没有人再揉她脸了。


    何况靳黎不是她亲人, 是个同龄人，还是个同龄男生。


    都不知道怎么睡着的，第二天温敏煎了鸡蛋饼，煮了八宝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牛奶，催促三个孩子赶紧起床吃早餐。


    坐在餐桌前，陆青葙看着表弟的脸颊还有点儿小肉，忽然想起自己看到可爱的小朋友，也会想揉他们的脸。


    所以这是一种人类天性吧。


    看到可爱的小动物，都想挼一挼。


    她不想再思索这个问题，只是有些后悔，当时她实在太懵圈了，表现得很不自然，在他松手后，她都没有说话。后来走了几步就到地铁口，他嘱咐路上小心时，她也是呆呆地点头。


    在靳黎眼里，她一定像只呆头鹅。


    唉，应该有些反应的，比如义正辞严地拒绝他揉脸，或者揉回去？


    不对不对，不是揉回去，是礼貌笑笑，缓解尴尬才是王道。


    唉，话说回来，为什么一大早要这么内耗……她以前从来不会有这么多内心活动的。


    温敏看着陆青葙，疑惑地问：「青青未训够啊？」（青青没睡饱吗？）


    陆青葙醒过神，摇头道：「睡够了。」


    梁嘉明则问：「今天有什么活动？」


    陆青葙：「上午去图书馆，下午要做社区义工。」


    港城很多人都热衷做义工，学生也会加入，何况她现在领了港府的综援金，虽然不是全额，但也有两千出头，便想做些义工回报社会。


    上次在线上报名了义工协会组织的一个活动，前几天收到邮件，通知她今天下午参加活动。做完义工，会领到义工协会发放的证书，证明你参加了哪次义工活动，服务了几个小时，证书可能是纸质的也可能是电子版本的，以后写简歷什么的，都能用得上。


    今天的义工活动，是帮助社区老人解决智慧型手机的问题，她负责谘询、联络工作。


    天气还不错，太阳时不时钻进云层里，气温很舒适。下午一点半，陆青葙来到指定的某个人口密集的老社区，附近有很多公屋，老人特别多。


    陆青葙披着义工的绶带，十分忙碌，时不时有人拿个手机过来问各种各样的问题。


    有的老人是手机硬体出了问题，比如这会儿有个老人拿着台摔坏了屏保的手机过来，喊着「菇凉」，问能不能免费贴个膜。


    义工团队里有人负责贴膜，陆青葙见老人走路不大方便，拄着根拐杖，便搀着他去了贴膜哥那儿。


    负责贴膜的义工小哥戴了副眼镜，好像是位大学生，他看了一眼陆青葙，又看了第二眼，陆青葙正觉得奇怪，他问：「你系唔系女拔嘅？」（你是不是拔萃女中的？）


    陆青葙愣住，用普通话说：「是的。」


    他笑笑，也用普通话说：「参加了游泳社团？」


    陆青葙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上次去你们学校做游泳数据分析的活动，好像见过你。」


    他一提，陆青葙隐约想起对方来，问道：「你是理工大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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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工小哥点头应声，说道：「等下再聊。」


    随后接过老人的手机，看手机型号，再找合适的屏保膜。


    今天大家都很忙，陆青葙回到自己的岗位，教另一位老人清理垃圾，释放内存。


    五点半的时候，活动已经到了结束的时间，但还是有零零散散的老人过来问询。


    靳黎他们也在附近不远的体育馆打比赛，他发来消息：【比赛赢了，你们收工了没？】


    陆青葙：【还要再磨一会儿才走。】


    靳黎：【那我找你去。】


    明明是要收工的，结果老人越来越多了是怎么回事？贴膜小哥准备的膜都贴光了，便过来帮忙解决一些别的问题，间隙跟陆青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陆青葙得知他叫陈祺，是大三学生。


    聊了聊学业上的事，陈祺问陆青葙打算考哪所大学，陆青葙如实地说港大。


    他说很不错，又问：「dse选修科除了经济，还有哪门？」


    陆青葙摇头，表示还没有想好。


    他说：「想要拿满分，最好是选择答案比较明确的科目，比如物理、化学、生物。」


    这是经验之谈，陆青葙表示明白。


    打完球后，靳黎把篮球服换成了休闲服，过来时，正好看到他俩有说有笑地地收拾东西准备撤离。陈祺拿着手机，对陆青葙说关注一下她的ig，陆青葙欣然地把帐号展示给他看。


    靠得这么近……高大英俊的男生心中冷哼，眼睛微眯地注视着。


    见她完全没发现自己，哼声加重，走过去，不耐地道：「干吗呢？都没看到我。」


    陆青葙侧头看向靳黎，微微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老半天了，也不知你注意力放在哪儿。」


    他的视线看向陈祺，而陈祺的视线也在他身上，陆青葙保持礼貌地给他俩做介绍。


    陈祺年长他们几岁，笑着问靳黎：「刚才chloe说在附近打球的朋友就是你？」


    「啊，」靳黎有点儿拽，「刚打完一场比赛。」


    陈祺点着头，没再接话，而是对陆青葙说：「我有事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做义工。」


    「好，师兄拜拜。」


    陈祺一离开，靳黎便啧了一声：「他是你们学校的毕业生？」


    陆青葙无言地看着他：「当然不是啊，我们学校一直是女校。」


    「不是你叫什么师兄？」


    「就是一个称唿，叫学长师兄都差不多的，人家在读大学呢，也不能叫人家陈生吧。」


    他哼道：「我告诉你，差多了，师出同门才能叫师兄。」


    陆青葙实在不懂哪里又惹到这位脆皮少爷了，耐着性子说：「好好好，下次遇到叫他学长。」


    「看出来了，你还挺期待下次？」


    陆青葙受不了地道：「你要是继续阴阳怪气的，我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靳黎看着她，张了张口，妥协一般道：「行吧，不扯淡。」


    「刚刚你俩在聊啥呢，看上去说话很投机。」


    「没聊什么，他问我dse选修哪两科，除了经济科，他建议我选门理科，因为答案比较明确。」


    听到这儿，靳黎的语调变得认真了些：「那你理科哪门成绩最优异？」


    「化学。」


    「那就选化学呗。」


    陆青葙微笑着点头：「嗯，我可能会选化学。」


    靳黎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地问：「化学对你来说，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陆青葙听得心头忽跳，睁大双眼看向这个男生，纳闷：「你为什么这样问？」


    「直觉。」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陆青葙抿了抿唇：「我爸就是化学系毕业的。」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你提起化学的时候，脸上有种骄傲的神色，看来是家学渊源。」


    陆青葙心里顿沉，不得不承认，靳黎这个人，虽然很多时候说话都不靠谱，但实际上十分细心，也很敏锐。


    他们一起进了地铁，这个时间地铁里人有一点点多，他们就站在车门不远处，像从前很多次一样，面对面对站立。


    男生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微翘的鼻子，还有眼皮阖下时纤长的眼睫，沉了沉气息，他低声：「你也不问问我球打得怎么样了。」


    陆青葙抬眸，看着这个好像是在撒娇的高大男生，疑惑：「你不是说赢了吗？」


    「是赢了，但是赢得艰不艰难，是大比分毫无悬念，还是打得异常胶着，有区别的好吗？」


    陆青葙深吸口气，耐心问：「那赢得艰难吗？」


    他的语气散漫不堪：「一般般。」


    又被忽悠了！陆青葙服死了这个人，哼了一声，头扭向一边：「不理你了，老是忽悠我。」


    「嘿——」靳黎拉长了小小的声音，「我特地过来找你呢，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刚刚打球还抽筋儿了，你也不关心关心我的筋儿抽回去了没。」


    他说话的语言、腔调总是很逗，陆青葙眼神无语地扫过去：「筋还能抽回去？」


    「能啊，恢復原样不就抽回去了？你以为是哪咤抽三太子的筋儿呢，那确实没法儿再抽回去。」


    陆青葙完全招架不住，憋不住笑了出来：「你好像在讲相声。」


    「呵，那差得有点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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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铁轰鸣声、播报站点的声音，还有乘客发出的声音杂糅在一起，两张青春的面孔笑脸相对，微妙的气氛瞬间如同清晨林间的雾，随着晨风瀰漫四散。


    这个男生有张清隽的脸，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陆青葙收起眼眸，偏了一下脑袋。


    她试图避开他与之正面相对，也避开与之视线相交。


    不料一偏头，旁边站着的是一对很年轻，打扮很潮的小情侣，正依偎着你侬我侬。两个人的身子贴得极紧，娇小的女生把头抵在男生的胸前，圈住男生的腰；男生则一手摸她的头髮，一手抚她的脸，二人说着只有彼此才能听得懂的「情侣加密」语言。


    陆青葙不由尴尬愣住，抿紧了唇回过头，视线落在他的休闲外套上。


    忽而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陆青葙下意识抬头，靳黎那双漂亮的眼睛，眸子跟点过漆似的，只是他的目光比先前变得灼然了些，像是黑夜里燃烧的火光。


    但下一秒，该男生欠兮兮地说：「怎么不转头看了？」


    这一瞬，陆青葙真的想狠狠揍他一顿。


    ……


    第二十四章 他的青梅


    靳黎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扶杆, 站在陆青葙面前，个子高高，唇红肤白，眼睛里闪烁的光芒, 和嘴角的笑意一样, 遮挡不住。


    陆青葙收起眼眸, 心里希望快快到站。


    荃湾线通车时间是1982年, 年龄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大, 此时地铁语音播报「太子站到了」, 下一站就是旺角, 陆青葙松快了心情。


    列车又行了一段, 即将抵达旺角时，陆青葙听见面前这位「太子爷」问明天有什么安排？


    陆青葙平淡地回答：「补习，打工。」


    他像是没了脾气：「打工啊, 你还真是雷打不动。」


    「嗯，跟你打球一样。」


    列车恰好到站，靳黎弯起唇角：「行吧, 明天见。」


    陆青葙扯了扯肩膀书包的带子，微笑回应：「明天见, 拜拜。」


    车厢内粤语播报「请勿靠近车门」时，俊逸的少年站在原地望向外面, 那个扎着马尾的清瘦身影逐渐消失在人潮中，急促的「嘟嘟」声响起, 车门关闭, 将他们隔开在两个空间。少年轻笑, 毫不在意这短暂的分别。


    新的一天很快到来，陆青葙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帮他占位, 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他偷懒睡觉。


    下课后过了几分钟，他才醒过来，离开教室时，这厮还特得意地说：「睡饱了真舒坦。」


    陆青葙睨着他，忍不住开口：「使唔使咁串呀。」（要不要这么嚣张呀。）


    靳黎很难得用粤语回：「串又点呀？」（嚣张又如何？）


    陆青葙疑惑地说：「你的粤语其实挺正的，怎么不多说说？」


    他笑：「怼人的时候利索不起来，你都不知道男校那帮仆街有多衰。我不用京片子压压他们的嚣张气焰，我怎么混得下去。」


    陆青葙捂着嘴笑，从他打工那天，钟俊炜他们特地去为难他，就能看出端倪。


    不过么，他可是京里来的小爷，肯定能压得住那帮「poor guy」，而且怎么看也是他的气焰正盛，一帮子人都压不住他吧。


    两人走在街上，陆青葙要回家，靳黎则坐地铁回去，快要分道扬镳时，林昊轩发起了语音聊天。


    靳黎看着屏幕上林昊轩的名字，嘀咕道：「又来了个仆街。」


    接通后直接问：「干吗呢？」


    林昊轩：「靳爷，吃了没？」


    「刚下补习课。」


    「哎哟，是跟陆表妹一起上的？」


    「啊，她就在旁边。」


    陆青葙闻言，皱起了眉。


    林昊轩说：「让我跟她打声招唿呗。」


    靳黎按了外音，于是陆青葙听见林昊轩笑嘻嘻地说：「表妹中午好啊，还没吃饭呢？跟着靳爷混，他居然让你饿肚子，真有他的。」


    陆青葙哭笑不得地说：「我正要回家吃。」


    「带上靳爷一块儿去吃不？」


    陆青葙：「他也要回家。」


    靳黎不耐烦地取消了外音：「找我没要紧事就挂了，一天天的瞎哔哔。」


    「别别别，真有要紧事。」


    「说。」


    当时他们走到了分道的路口，陆青葙笑着和正在怼人的靳黎挥手说拜拜，靳黎点了点头，抽空回应：「路上小心。」


    陆青葙背着书包离开后，靳黎听见手机里的话语，笑容渐渐收住：「确定吗？」


    林昊轩道：「应该是，我打听过了，她肯定在名单里。」


    「靳爷，我没跟她透露你的消息，都不知道他们文科班怎么突然就组织了一拨人要过去研学交流，我们理科这边提的建议，老师鸟都没鸟。」


    靳黎的声音有些低：「嗯，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来我们学校。」


    林昊轩道：「具体去哪所学校，暂时没透露。我就提前跟你说一声，万一她突然去你学校找你，你也有个心理准备。」


    「嗯。」


    林昊轩换了话题，嘿嘿笑道：「跟表妹进展得怎么样了？」


    靳黎冷嗤：「扯淡吧你。」


    「怎么就扯淡了，她是不是刚走？你怎么不送她。」


    「大白天，又不是晚上。」


    「哦，那就是晚上包送咯，真行，牛逼啊。」林昊轩笑道。


    靳黎受不了地回道：「晚上顺路送送怎么了，你别扯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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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没扯犊子，哎还有，我跟大周他们提过你在那边的情况，他们表示元旦想过去。」


    「元旦？」靳黎思索道，「这边的圣诞假期还挺长的，连着元旦一块儿放，我不确定会不会离港，到时再说。」


    「那行吧。」


    ……


    周二，陆青葙站在教室外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的三根旗杆发呆。


    正中间最高的是国旗，两边是区旗和校旗。微凉的秋风中，旗帜随风摆动。


    突然想起靳黎说他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孩子，不禁发笑，京城人好像很喜欢说自己是xxxx长大的孩子。


    苏茜突然靠拢过来问：「喺度睇咩？」


    陆青葙回过神：「没什么，发个呆。」


    「你很少发呆的哦。」


    「偶尔发一发。」


    又来了个女生，透露明天有交流团过来。


    大家的反应都十分平淡，她们学校时不时就有各种交流团、研学团过来，甚至男校跟女校的学生也会时不时去对方学校上上课，互相交流。


    该女生说：「好似系京城啲名校哦，听讲话系高二文科班。」（好像是京城的名校，听说是高二文科班。）


    很少有京城名校的交流团过来，粤区的学校倒是真的多，台湾的中学也来过。


    这种活动实在是太司空见惯了，她们没当回事。


    周三，交流团的人上午抵港，吃了午饭便来了她们学校。师生一行有十来位，先是参观了学校的各种设施场所，再坐在一起和接待的老师交流。


    快放学的时候，老师突然进来说京城某附中名校的学生来研学，明天会跟着上一天课，要从班里找几个buddy。（伙伴）


    陆青葙之前已经做过某个同学的buddy了，大概知道是些什么流程，这次便没有报名。


    第二天上午，她去选修课教室上经济课，进来了几个拔萃的女生，带着几个穿着宽大校服的女生和男生，大家找位置坐下，一起上课。


    可能是觉得他们的长相、说话，都挺不一样，加上有两个男生，大家还是会偷偷地瞟他们。


    是在不经意之间，陆青葙听见坐在一旁的张婉仪叫了声她的buddy「程知玫」，登时，陆青葙心头忽跳。


    这名字……可能是同音吧。


    但陆青葙还是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叫「程知玫」的女生。她的头髮扎起，没留刘海，鼻樑有点儿高，眼睛内双，嘴唇很薄，似乎挺能说会道。


    在陆青葙看向她时，她也下意识地回看过来，目光看上去有些凌厉，让陆青葙莫名憷了一下，她只好尴尬地微笑，以示礼貌。


    老师在讲课时，陆青葙不禁思索，这所附中，正是靳黎转学前就读的附中，偏偏这个女生叫程知玫。


    她应该就是靳黎一听见林昊轩念她的名字，脸就拉长的女生？


    那么她是靳黎的前女友？爱慕者？追求过被拒绝的对象？还是什么？


    一些猜想充斥在她的脑海，陆青葙尽量不去想，而是集中注意力听课，但还是免不了走了神。


    中午吃饭时，陆青葙独自去外面买了饭，在学校一楼的一个休闲区用餐，这儿有几张小桌子，中午有不少同学会在这里吃饭。


    吃到一半，张婉仪带着她的buddy程知玫走了过来，跟陆青葙打了声招唿。


    张婉仪介绍说：「chloe，这是我buddy，你刚刚见过了，她叫程知玫。」


    陆青葙好奇地问：「是陈，还是程。」


    程知玫笑着说：「难得啊，还能分清前鼻音和后鼻音。」


    陆青葙轻呵：「还行。」


    她大方地再次自我介绍：「我叫程知玫，方程的程，知识的知，玫瑰的玫。」


    「……」


    聊了几句，陆青葙问：「你们这次只交流我们学校吗？」


    「明天还要去拔萃男校。」程知玫说，「我们对这种男校女校的模式还挺感兴趣的，这次交流团也是我努力向老师游说，才得以成行的。」


    张婉仪道：「你好厉害。」


    程知玫神色骄傲：「主要是男校还有个认识的同学，刚转过去的，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看到他。」


    听见这句话，陆青葙心里一顿，好像有什么重重的铁块之类的东西给压在了她的心脏上，令她一时有些缓不过劲儿。


    她的饭已经吃完，便说：「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事已至此，很明显，她便是那个让靳黎听到名字就变脸的女生。


    她这次来研学，毋庸置疑，就是专门冲着靳黎来的吧。


    那靳黎知不知道？


    还有，靳黎看到她了，会有什么反应？


    是挺高兴的？还是也会变脸？


    她突然感觉自己心情很沉重，整个下午的课和社团活动，她都心不在焉。琢磨着要不晚上补习的时候，跟靳黎提一提？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就算他生气，提前知道了总比明天才知道的要好。


    但是参加完社团活动回到教室，陆青葙却听见张婉仪一脸兴奋地对同学说：「超级大料啊，我buddy说她跟靳黎是，两家大人很熟，他们二人的感情也很好，我buddy亲口说的。」


    陆青葙：「……」


    瞬间，陆青葙感觉自己不能多管闲事了。


    青梅竹马的关系，理所当然感情很好。程知玫为了竹马，千里迢迢过来看望他，大概也是一种感情好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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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人家早就主动联繫上了。


    也许靳黎还挺期待的。


    陆青葙打开手机，收到靳黎发来的微信，说是有比赛，晚上不去补习了。


    爱来不来。


    她负气地哼了一声。


    陆青葙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态切切实实受到了影响。


    说到底，本来就不应该让这位脆皮少爷报这些补习班，她应该离他远点儿的，他的事也不要管。


    陆青葙上完补习班，回到家里，总觉得心里好像憋藏了一把火。


    算算日期，好像是例假要来了。


    翌日是周五，陆青葙的社团活动很快结束，离校时有些早，她便在社区图书馆做完了作业才回家。


    吃饭时，表哥说：「靳黎在京城的同学来我们学校了，听说昨天去了你们学校？」


    陆青葙点点头，之前决定不理会他的事，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他有遇到他的同学吗？」


    「有啊，几个同学有男生也有女生，特地来班里找他。」


    「那他挺高兴的？」陆青葙咽下一根青菜，继续问。


    「他骂了句：操！」


    陆青葙：「……」


    第二十五章 「陆青葙, 你给我站住」


    梁嘉明模仿靳黎那散漫又利落的腔调，竟然也有七八成相像，听得陆青葙不禁发笑。


    但温敏听了直皱眉，提醒：「唔好讲啲粗口啊。」（不要说这些粗口。）


    梁嘉明这才收敛了一下, 梁嘉辰在一旁不解地问：「妈咪呀, 系咩粗口。」


    温敏笑了笑：「细佬仔唔好问, 等你大嗰阵就知啦。」（小孩子不要问, 等你大了就知道了。）


    「哦。」


    陆青葙则问表哥：「他们在你们学校上了课吗？找buddy了吗？」


    「没上课, 只是参观, 后来请了几个学生去会议室交流, 靳黎有陪同。」


    他是两校共同的学生, 陪同再正常不过，陆青葙轻描淡写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不过我看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梁嘉明补充。


    「怎么说呢？」


    「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陆青葙滞了滞。


    青梅驾到, 能不心事重重吗？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不可言说的事，但至少，他俩不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睡觉的时候, 陆青葙刷了一下手机，百无聊赖中, 徐思雯发来消息说，明天上午十点钟男校有比赛。


    此时联赛进入了淘汰赛环节, 而明天男校的对手也是老牌传统名校，实力强劲, 必然会是一场精彩的比赛, 她问明天要不要一起过去给男神加油打气……


    陆青葙回了条明天再说, 她感觉又累又困，眼睛好像要睁不开了, 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吃完早餐后去洗手间，果然，例假来了。


    怪不得这几天的情绪这么难受控制，都是激素紊乱给闹的。


    此时她的状态还不错，心情平和，便背着书包，去了图书馆温习功课、刷题。


    中途休息时，再次收到徐思雯发来的信息，问她去不去体育馆。


    陆青葙回復自己在图书馆。


    徐思雯没有说服她过去，但她自己刷着刷着，眼前却浮现她生日那天，靳黎拎着一袋子kuromi的周边，款款向她走来的画面。


    关键是，他怎么还能在她脑海说话：「打重要比赛呢，你怎么都不过来给我加油。」


    蹙蹙眉，陆青葙感觉这厮简直成精了。


    若干分钟后，抵御不了良心的折磨，她收起了平板、书本等物品，背着书包去了体育馆。


    今天的体育馆，果然比之前打弱队要热闹得多，陆青葙远远地便看见人群中白得明显，帅得突出的那个人。


    他们队所在的场地上方，坐的人也格外多一些，除了他们学校的男生，还有外校的女生。


    陆青葙走向观众区，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安静地坐下来。


    徐思雯发现后，趁着还没比赛，过来把她拉到了热闹的区域。


    「不是说不来？」


    「突然就想来了。」


    「今天比赛有些紧张哦。」


    ……


    看向下方不远处的靳黎，他原本正在跟队友说话，突然好像有感应似的，抬眼望过来，视线精准地与陆青葙相撞，旋即嘴角流露出很浅很浅的笑意。


    这一无声的互动，令陆青葙心脏缩了缩。她收收眼神，却发现一旁的徐思雯呲着牙看过来：「我怎么觉得男神好像特别关注你。」


    陆青葙尴尬道：「没有啦，可能是觉得我这人不怎么看球赛的，也过来了，有些惊讶吧。」


    徐思雯似信非信，刚要说话时，从入口走来了五六个人，陆青葙一眼便认出，他们是他附中的同学。走在最前边的，正是程知玫，她也是一行人里，最热情地挥手跟靳黎打招唿的那位。


    靳黎神色稍愣，朝他们那一行人点点头，说了些什么，但她听不清。


    徐思雯这时候碰了一下陆青葙的胳膊，凑过来小声说：「那个挥手的女生，是靳黎的青梅。」


    「嗯，我知道。」陆青葙不带一丝情绪。


    「但我还听说，她跟靳黎好像有不清不楚的牵扯。」


    陆青葙：「……什么意思。」


    「昨天他们不是去了男校吗？我下午放学后，听钟俊炜说，那个女生跟靳黎单独聊了很久的天，看上去就有些暧昧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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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陆青葙没有什么反应，徐思雯继续开发自己的脑洞：「所以我在怀疑，你说有没有可能，男神在原来的学校跟她发生过感情纠葛，然后受了情伤，然后就远走天涯，转到了男校，开始疗愈情伤……」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在写小说啊？」


    徐思雯却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合理吗？然后靳黎一走，女生发现自己喜欢他，就追过来了……」


    她说罢还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我觉得这样很符合逻辑。」


    却听得陆青葙一阵郁闷，她今天的激素本来很平稳的，心情也很淡定，被她描述的东西弄得心烦意乱。


    她咽了咽，像是不愿意相信地说：「可是，靳黎不是这么脆弱的人，他怎么可能追求女生失败，就远走天涯。」


    但脑海里却一闪而过当时林昊轩跟她说的话，说靳爷看起来强大，实际上很脆弱，需要的不仅仅是哥们儿，也需要别的朋友，特指异性朋友。


    想到这，陆青葙的表情逐渐凝固，


    一声哨响中，徐思雯耸着肩膀说：「我只是猜测。」


    陆青葙怔愣地看着场上的两支队伍，场面果然激烈，刚开场就在抢篮板。不久后，她的目光从靳黎身上，转向站在场边的程知玫身上。


    毫无疑问，程知玫的紧张与激动，全都是因为靳黎而产生。


    只不过，靳黎打比赛的时候非常专注，根本不会因为别的事情而分神，他的眼睛里只有球，这大概也是很多人都觉得他非常迷人的原因吧。


    一小节比赛结束，有两分钟短暂的休息时间，那几个附中的同学走到场边，跟靳黎告别，随后几人一起离开了体育馆。


    徐思雯说道：「他们是来加油和辞行的啊，看来他们的感情也挺不错……唉也是，反正男神还会回原校去，男神终究是属于她们的。」


    陆青葙：「……」


    她坐在座位上，坚持把比赛看完。虽然打得有些艰难，但最终拔萃男校以八分的优势赢下。


    结束时，有不少同学都在祝贺他们，陆青葙终于看到了上次徐思雯说的，靳黎在人群中搜寻她的目光。


    跟她想像的一样，他在转身走向场边时，下意识地看过来，当时这一块区域有人员流动，他的眼睛一向清润有光，在人潮中扫视而过，最终锁定到她时，略带焦急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笑容随之粲然，像清风吹动清澈干净的湖心，圈圈涟漪荡漾开去。


    他们的教练在集合收队，准备离场，徐思雯加的后援会有很多花样，她们甚至还搞了个比赛打卡的册子，每次有过去看比赛的话，比完赛就让队员签名，看上去无比专业。


    说心里话，有时陆青葙也挺羡慕徐思雯的，可以率性而为，毫无顾虑。


    她没凑这些热闹，背着包回家吃饭、打工。


    晚上七点多，餐厅顾客较少，陆青葙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有个同事笑着对她说：「哥哥仔嚟咗，喺度搵你。」（小哥哥来了，在找你）


    陆青葙来到厅面，靳黎正坐在桌前，笑着对她说：「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她像问询其他顾客一样问他：「你点好餐了吗？」


    「点好了。」


    陆青葙：「那就好。」


    大概是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下班后，两个人一起走出冰室，一时都没说话，陆青葙感觉氛围好像更奇怪了。


    经过一家珠宝店的橱窗，灯光照明下，陈列的翡翠、钻石等珠宝首饰熠熠生辉，陆青葙无心打量这些华丽的东西，沉闷地前行，身后的人懒散开口：「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陆青葙收住脚步，回头看他。从前都是他迈着长腿走在她前方，今天她心里在琢磨怎么跟他开口说事，不知不觉脚步就快了些。


    他没好气地道：「你很赶时间？」


    陆青葙摇头否认：「没有啊，不赶时间。」


    「肚子饿不？」


    「不饿。」


    他吸了口气，再沉出来，仿佛充满无奈地说：「老觉得你在疏远我。」


    陆青葙一怔，她还没开口呢，他怎么就未卜先知了？


    靳黎撇头看着她：「真有这个打算？」


    不是，这人是不是太敏锐了些？陆青葙好像是个贼，还没开始作案，就先被他抓住了。


    陆青葙心里定了定，说道：「我是在想，这期的补习课明天就结束，要不下一期你别报了。」


    小心抬眼看他反应，靳黎面色虽然平静，但是眼神明显变得凌厉了些，扫向陆青葙，令她心头一跳。


    「为什么？」利落而低淡的声音问。


    明明他没有发火，但就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迫近。面对他质问的目光，陆青葙支吾：「我就是觉得你最近比赛挺多的，也挺累的，先打完比赛再说吧。」


    彼时他们站在一盏路灯下，橘黄色的光落在二人身上，一边是珠宝橱窗，一边是铁制围栏，身旁有行人往来，路上有车辆驶过。


    靳黎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白净的脸庞在路灯下散发淡淡柔光。陆青葙则抬头瞥见他的神色稍凝，也很无语，赶紧垂了眼眸，将视线看向一旁的马路。


    「你是为了我考虑？」男生的声线仿佛变得冷冽了些。


    「嗯。」陆青葙点点头。


    冷冷的一声呵：「你是为了自己考虑吧……就这么不待见我？」


    陆青葙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快要被他打成一个结，解释说：「没有不待见，不是说了是因为比赛吗？下个月打完决赛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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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继续冷笑：「真这么想？而不是什么疏远我的缓兵之计？」


    不得不说，这个人目光太毒辣，能看穿人心。


    陆青葙的确不想跟他走这么近……


    这些日子，实在太近了，再近下去，事情仿佛就要失控。


    保持一定的距离，很有必要。


    她一时哑语，违心地点头，眼睛却不敢看他，只好四处乱瞟：「就是这么想的。」


    他见此情形，冷嗤着啧了一声：「你煳弄鬼呢。」


    跟他说话，註定讨不到便宜，反而会被他抽丝剥茧，把她藏着的心思细节都扒得一层不剩。


    陆青葙倔强起来，决定蛮横一些：「没煳弄你，反正我不会跟你一起报班的。」


    说罢迈步向前走，手还扯了一下背包带子。


    身后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喝道：「陆青葙，你给我站住！」


    突然被叫全名，陆青葙吓得背后一僵。


    「你长能耐了是吧。」


    ……


    第二十六章 「不然, 我怎么能遇到你」


    她背着的书包，还别着他送的kuromi徽章和挂件，说话却是如此不留情，气得他不得不厉声喝止。


    陆青葙怯怯地抬头, 见靳黎面带愠色, 眉心还微微拧起, 她一时阻滞, 停在那儿, 没有说话。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啊？我去上课碍着你什么事了？」


    他是真的有被气到, 平时上课他只睡他的觉, 偶尔也会听听课, 从来不会打扰她，顶多让她帮忙占个座儿，那不是顺手的事吗？


    着实想不明白, 这个人上午才去看了他打比赛，晚上就变怪。


    「你没碍着我事，我是为了你好。」陆青葙低着头, 小声说道。


    「扯淡，你知道什么是为了我好吗？」他目光不挪地看着她, 心里直嗤，连脸都不敢抬一下, 心里藏着什么鬼。


    陆青葙心里郁闷极了，思索良久, 憋出句：「可是你报了课又不听课, 最近还没空上课, 纯粹就是浪费钱，就算有钱, 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她现在穷得要死，他这种有钱人是不会理解的吧。


    但这也是心里的大实话。


    靳黎脱口而出：「你以为我喜欢浪费？我一个从小就被教育勤俭节约的孩子……」


    「那你是为了什么？」陆青葙不解极了，抬头睁着眼睛看他，「为了睡觉？」


    「我是——」靳黎吐了两个字，面前女孩目不转睛注视着他，清澈又疑惑的眼神，让他不得不停顿下来。


    啧，看得出来，她是完全不懂，并且真真切切想听他说个正经理由。他无法抑制地嘆息一声，尔后皱眉咬牙，换回了散漫的腔调：「啊，为了睡觉。」


    陆青葙不禁无语。


    「我就是为了睡觉不行？」语气虽无赖，但眼睛依旧直盯着她。


    陆青葙被他深深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不敢再与之对视，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出牌都不按常理，跟她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想到这点，心里不由莫名黯然，脑袋低垂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以对。


    看见她脸色突然沉了下去，靳黎无奈极了，心软道：「行行行，这一期先不报名，等打完球再说。」


    又像是不大放心，确认式地说：「打完球你总得让我补习了吧，我尽量好好上课，但那些老师讲课确实让人犯困，这也不能怨我。」


    吊儿郎当的话语，让陆青葙绷着的脸突然展露出笑容。她点点头，仿佛是为自己争取到了缓冲期，舒了口气，反而解释：「我又没让你不补习。」


    「嘿——」靳黎拖长了尾音，「刚才是谁说不让我报班的？」


    「我是说不跟你一起报班。」


    言外之意，你可以自己报班，报别的班，别跟着我就行。


    靳黎唇线抿紧，已然气得不想说话。


    陆青葙感觉再刺激他，他就要动怒了，赶紧道：「那等你打完比赛再报班嘛……我得回家了。」


    靳黎低声嘀咕：「没心没肺。」


    他把她送到地铁口，二人像往常一样道别。


    看着那道身影走进地铁口，消失在视线内，清朗的少年从心底沉出气息。转过身，前方是人潮人海，灯色迷离，他行走在繁华的街头，形单影只。


    花钱报他根本不感兴趣的课，或者是老师讲的内容是他早就会的课，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想靠近她的，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想要靠近她，只是凭本能地一步一步走近。


    靠近之后，他还想……


    手机响了起来，林昊轩在那头咋唿：「卧槽，靳爷，程知玫还去了你们学校啊？」


    靳黎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们在拔萃女校上了一天的课，又去了你们学校参观，还看了你打球……」


    靳黎听见这句话，突然心里掠过一丝犹疑，但很快被林昊轩打断：「我听说是程知玫游说老师组织这次交流的，她果然就是沖你去的，不是我说，哥们儿心里可不理解了。」


    他连珠带炮地发话，靳黎刚才一闪而过的犹疑被打断，不耐道：「说重点。」


    「我想说，你们俩之间是不是真有什么？」


    「没有，不可能会有。」


    「那……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听他们的还是听我的？」靳黎说道，「他们要是再问，你就说我在这儿找了个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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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林昊轩乍舌，「真的假的？」


    「假的。」


    林昊轩：「……」


    刚才被气得，现在又被吵得，一天天的没个安生日子。


    「那靳爷，你能跟我说说么，你和程知玫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昊轩好奇地问，「你是因为她被弄去港城的吗？」


    他是真的好奇，作为多年好基友，他只知道程知玫一直喜欢靳黎，但靳黎一向不怎么搭理女生，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他怕麻烦，平时只跟男生一起混，对从小就认识的程知玫，也保持一定距离。


    几个月前的暑假，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听闻靳黎跟他父亲吵了一架，然后他父亲就把他转到了港城。


    开学后，林昊轩隐约听说，程知玫曾表示是她不好，靳黎才会转学的。


    所以，这俩人一定是有发生什么吧。


    靳黎不耐烦道：「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这不是关心关心你吗？」


    他说道：「我会过来，是因为我想来，不是因为任何人。她把责任揽身上，是她闲得发慌想多了。下回你要遇着了她，就说我在这儿有对象了，我他妈过得好得很，奉劝她别成天想些不着调的事儿。」


    林昊轩听着，应声道：「行嘞。不过靳爷，还有一个问题。」


    「有屁快放。」


    「你对象，有没有可能是陆表妹？」


    「滚。」


    「嘿嘿，加油了您内。」


    烦透了。靳黎收起手机，看着街上匆匆而过的人群，一直往前走，回到了家里。


    林昊轩买的两条蝶尾鱼还在鱼缸里游来游去，小时候他也养过金鱼，不是被玩死了，就是在他不停投餵鱼食下，撑死了。


    现在两条蝶尾鱼活得好好的，是那天听陆青葙随口说勤换水，少餵食，他不知不觉就照着做了。


    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真是够乖啊。


    心中自嘲，却还是乖乖端着鱼缸去换水。


    片刻后，靳黎坐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上，看着维港的夜景，想起刚才林昊轩提起的那个点，决定好好捋捋。


    ……


    翌日，陆青葙去上英语补习课。


    这是本期最后一堂课，不确定靳黎会不会过来，但她还是帮他占了个座位。


    刚坐下不久，那人懒洋洋地走了过来，还她占座课本的时候，还扬了扬眉：「早啊。」


    陆青葙接过他的这声招唿，回了句：「早。」


    他顺势坐在她右边的座位，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支了下颌向她看去。陆青葙正拿着平板，用触控笔点着，几绺碎发遮着秀气的侧脸，但她专注自己的事，没回看他。


    这一如既往只搞学习的模样……这姑娘的状态真是太稳了，或者说太钝了，完全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靳黎鼻腔发出小小的冷哼声，顺便翻了个白眼儿。


    许是他的目光明朗又直接，还有些怪异，让陆青葙有些不适，回看他：「怎么了？」


    靳黎的调子一贯散漫：「没什么。」


    上课时，老师发现睡觉多于听课的靳黎同学，今天全程都在听课，虽然也能察觉到他有走神，但至少没睡觉，还时不时看看旁边的女生，老师笑眯眯，心情非常愉悦。


    下课后，陆青葙收拾东西去交下一期的课程费用，靳黎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跟随。


    陆青葙受不了地瞅他：「你要是困就睡觉，刚才不睡觉我反而不习惯。」


    靳黎回怼：「我睡觉你说我浪费钱，我听课你又说不习惯。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陆青葙无言，心里只在默默盘算，下一期她能回归到独自一个人认真上课，无人相扰的时光，感觉松了好大一口气，所以他爱怼什么，就由他去吧。


    这间补习学校，也有其他校友在上课，有个跟陆青葙稍稍熟悉的女生刚好也在交费，不禁好奇地问：「你们一起报课？」


    陆青葙这次的回答格外有底气：「他不报补习班。」


    虽然但是，该同学在心里默想，那你们也走得很近喔。年级里有传言，说男神跟陆青葙很亲近，一起补习，一起打工，还经常一起吃饭……


    但是徐思雯一直否认他们的关系，说只是好朋友。可能确实是好朋友，毕竟陆青葙也没那条件和男神拍拖。


    付好下期补课费用，陆青葙没有管顾该同学的内心活动，直接带着靳黎离开。


    听见他说：「去吃饭。」


    陆青葙愣了一下：「你要去吃饭吗？」


    靳黎沉沉吁气：「我是说，你跟我，一起去吃饭。」


    「可我想回家吃。」


    啧的一声传来，他仿佛不耐烦了：「我不想一个人吃饭，你要眼睁睁看着我饿死？」


    行吧行吧，脆皮大少爷。


    反正接下来他都不会出现，就当是「散伙饭」了。


    陆青葙抿了个笑：「那走吧，你想吃什么？」


    「……」


    吃饭的过程，她专注面前的煎鱼，小心地挑出为数不多的刺，他却心不在焉。


    最终他草草吃完饭，忍不住开口：「附中的几个同学去了你们学校，上了一天的课？」


    陆青葙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


    「你做了他们当中谁的buddy吗？」


    「没有，我之前做过别的交流学生的buddy，这次让其他同学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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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挺高风亮节。」


    陆青葙奇怪地说：「也没那么高尚，何况报名也大概率不会再给我。」


    「程知玫，认识吗？她也在交流学生里。」靳黎直视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的微表情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陆青葙回看靳黎，眨了一下眼睛，最后点头：「只是打了招唿，不算太认识。」


    但是明显感觉自己听见这个名字，好像就会不自然，她看向靳黎，干脆主动地问：「你跟她是不是很熟悉？」


    靳黎心里冷嗤，果然有问题。


    「我爸跟她爸曾一起共过事，我们小时候就认识，高中才同校，并不算熟悉。」


    「哦。」


    那么说成是青梅竹马，也是说得通的。


    应完这声，却莫名安静下来，陆青葙只好继续吃最后一口饭，用食物来遮饰这一瞬的尴尬。


    但是坐她对面的男生，没打算一直让她这么静默下去：「她就没跟你们说点儿什么？比如毁我清誉的话。」


    这人说话一向这么不正经，陆青葙摇头三连：


    「没有。」


    「我吃好了。」


    「可以走了。」


    ……


    餐厅离梁家所住的大厦不远，靳黎顺道送她过去。


    清隽的少年感觉有些挫败，问半天，一点儿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走到大厦楼下，他终于停下脚步，面对面，直白问：「你就不好奇我跟她的关系究竟如何？」


    从刚才起，他就一个劲儿想聊程知玫，陆青葙不知道他的意图，只如实回答：「她说你们是青梅竹马。」


    「还有呢？」


    「没了，就这些。我觉得你俩确实挺熟的，看比赛的时候有看到你们互动。」


    「所以，」英挺的人嘴角挂起了笑，「你昨天对我发火，是在吃醋？」


    陆青葙登时顿住，立即否认：「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那你脸红什么？」


    陆青葙的脸虽然有点发烫，但她还是咬牙：「没有的事，我是走路热得。」


    「你觉得我会信？」


    「你爱信不信。」但是骤然之间，陆青葙不知从何而来一股子念头，抬头看着他，「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你是不是因为她转到这儿来的。」


    这个问题无比尖锐，让散漫惯的男生都不免顿了一下。


    不同于林昊轩，他可以敷衍。面对这双清澈的眼睛，他终于沉声回答：「她算是导火索。」


    陆青葙：「……」


    「她的性子有点儿极端，因为我拒绝了她的表白，她便告状到了我爸那儿，我爸以为我先招惹的她，训了我一顿。争吵中我提出转校，他索性把我转到了这儿。」


    陆青葙压根儿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故事。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没有一种是正确的。


    「那你，还挺委屈的。」陆青葙呆呆地说。


    「委屈？」他冷冷嗤道，「我不觉得。」


    陆青葙抬眸，面前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人，丝毫不避，直勾勾地回看向她，眉眼带笑。


    「不然，我怎么能，」他轻呵，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嗓音低哑——


    「遇到你。」


    ……


    第二十七章 「牵手」


    这一刻, 陆青葙心跳定格，如同一座石化的雕像。


    他却状似无谓地嘴角勾笑，手在她头髮上薅了薅，扯唇说：


    「赶紧回家休息吧, 下午不是还要打工？」


    陆青葙一直僵着, 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却已经提步前行, 洒脱地挥了一下手, 留下一个颀长挺拔的背影：「篮球决赛见。」


    少年没有再回头, 径直沿着干净的街道前行, 最终消失在拐角处。走了几步, 修长的手指併拢，他无奈摸着自己的后颈脖子，眉间微拧。


    怎么看, 她也不像是开了窍的样子……唉。


    整整一个下午，陆青葙也没有琢磨明白他说那句话的真正意图。


    「不然，我怎么能遇到你」, 明明是平淡的语气，这几个字凑在一起, 后劲儿却那么大。


    他们第一次遇见，正是在这间冰室。


    那天刮颱风, 他卷了一身烈风而来，站在门口跟林昊轩打电话, 她贪恋听他的京腔, 干活也漫不经心。


    没有想到, 后来他们会这么熟悉，连带着电话那头的林昊轩也认识了。陆青葙看着冰室玻璃门外, 仿佛那个身影还在悄然站立。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太奇妙。


    只是接下来，陆青葙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陆青葙的学习和生活，回到了从前。她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补习、打工……每天过得繁忙而充实，偶尔会跟何丽诗女士发条无关痛痒的信息，从来不会指望她回復。


    也会刷刷ig，看看大小姐们又在斗什么，是晒家人买的新款包包，还是秀最近结识了什么知名人物。


    有一天听见班里的同学在讨论，教她们会计科的missu（刘老师），上周末去「相睇」（相亲），相的对象居然是拔萃男校的一位老师。


    大家私下说：「真有趣，两校是要联姻了吗？」


    陆青葙听着这些趣事乐事，也陆续听说他们校队过五关斩六将，杀进了八强、四强、半决赛……


    那日后，她没再跟他联繫过，自然也不会知道那个人偶尔会盯着她的帐号郁闷，惊嘆于她说晾就晾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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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不见面，也不问问他球赛打得怎么样了，就不怕进不了决赛吗？


    「没良心。」


    此时已经进入12月，港城的天气变得凉爽了许多，穿件衬衫或t恤，再配一件不厚的外套，刚刚好。


    她一直挺嚮往四季分明的地方，曾经逛街看到巴宝莉的风衣，便想过等自己长大了，她要挑个秋冬时节，去一个有金黄银杏落叶的城市，套上风衣穿梭在大街小巷。


    12月学校的活动格外多。


    管弦乐团的比赛如期进行，陆青葙混在乐团里表演了一个合奏，徐思雯等人的男女合奏，效果不错，拿了个奖，没有辜负这些日子的排练。有个周末她在街上好像看到了徐思雯跟郭云杰一起走，估摸他们为了合奏的事时常在一起排练。


    合唱团也有活动，他们两校的合唱团一向是拔尖的，男女混合组成的合唱团，还经常在国外比赛中拿金奖。


    然而这些活动，靳黎都没有参与。他的时间都拿去打球了，他的ig动态也没有更新过，只有别的同学发发他比赛的照片，他依旧是鹤立鸡群、木秀于林，在队伍中闪闪发亮。


    陆青葙当然清楚他哪怕什么也不做，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人的注意，但也有时候，会觉得他未免像个登徒浪子。


    摸了她的头，揉了她的脸，说了句含煳不清的话，挥挥手就走了。


    但是这段静默的时间，陆青葙也想明白了。


    他大概确实喜欢跟她一起混日子，像林昊轩说的那样，他有男性哥们儿，也需要异性好友，他一定把她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异性好友。


    陆青葙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解释，甚至设想过，如果他明年回到附中，她的生活亦会像现在这样，波澜不惊。


    但也不能算完全波澜不惊，还有个失联的亲妈让她牵挂着。


    陆青葙一直有种感觉，温姨跟何丽诗女士是有联络的。这种感觉在她生日那天非常强烈，但当时温姨否认了，她也不好寻根究底。


    周五，表哥在房间里跟讨论明天决赛应援的事。温姨在沖凉，她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忽然电话响了起来，陆青葙无意中看了一眼，是来自英国的一个陌生号码。


    陆青葙的直觉，在这一瞬达到顶端。


    她自作主张，接通了这个电话。在沉默中，听见了电话里传来的熟悉声音：「阿敏，系我。」


    陆青葙下意识地叫了声：「妈咪。」


    对方怔了一下，随后挂掉了电话。


    果然，她们表姐妹有联繫。


    等温敏沖完凉，陆青葙十分平静地把手机拿给她：「姨姨，啱啱我妈咪call咗你。」（刚刚我妈打了你电话。）


    温敏脸上的惊讶无以復加，她看着陆青葙，一时说不出话。


    最后干脆一把拉过她的手，把她带进房间：「有啲嘢想同你讲。」（有点事要跟你说）


    温敏确实有跟何丽诗保持联繫，但都是对方打过来，用的还是公用电话。陆青葙生日那天，她正好在洗手间，接到了何丽诗的电话。


    何丽诗的钱财被男友骗完之后，签证也到了期，觉得没脸回港，于是留在了曼彻斯特的一家中国餐馆打黑工。


    这个原因，跟陆青葙猜想的一样，但她还是不解，为什么不愿意联繫她。还每次和温姨联繫都用公用电话，是怕他们去找她吗？


    温敏嘆了一口气，表示一切信息都是听她一个人说的，是真是假未可知。


    陆青葙拜託温姨劝说妈妈打电话给她。


    温敏点点头。


    其实她一直在劝，但劝不动。


    只能先瞒着陆青葙。


    可是现在，瞒不了了。


    陆青葙没睡好，一边觉得妈妈还活着，放了一点点心，另一边又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回来真的有那么丢脸吗？不过是重新开始而已。有手有脚，可以努力工作赚钱养活自己的，她也可以努力学习，拿全额奖学金，兼职打工……


    也许大人的想法终究不同吧。


    翌日上午九点多，她去冰室打工。下午三点多回到家里，表哥早早就带着他的白色运动服去了学校集合做应援。


    她在家休整了一下，六点钟吃了些东西才出发。


    刚下楼，便收到靳黎的信息：【记得过来看比赛。】


    陆青葙轻笑，回覆：【正在赶来的路上。】


    今晚是区中学篮球联赛最重头的决赛，男高组的决赛双方又是死对头中的死对头，拔萃vs仁英，都是男校，都是传统名校，都是冠军的有力竞争者，去年拔萃憾负于仁英，今年誓要一雪前耻夺回冠军，而仁英也势必想要成功卫冕。


    这使得当晚到场观看比赛的人特别多，除了学生，也有一些社会人员，现场氛围十分热烈。


    陆青葙抵达大体育馆时，比赛人员还没到场，四周已经坐了许多观众，其中有一个方阵的成员整整齐齐地穿着象徵冠军荣誉的白色运动服，脖子上挂着红黑图案的领巾，脸上印着「拔萃」，那便男校的最强冠军拉拉队。


    还挺中二热血的，陆青葙笑笑，在他们这个方阵的旁边不远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片刻后，篮球队员陆续进场，一个个跟男模队似的。陆青葙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穿着篮球服，套了件深色外套的靳黎。


    英姿清发，风采卓然的人走过来，忽然明亮的视线扫向她，两人对视一眼，嘴角不约而同露出很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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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时隔三周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明明也才三周，却觉得他好像愈发俊逸出尘，也不是知道是不是她今晚戴了什么滤镜。


    陆青葙坐在凳子上，打算独自安静地欣赏这场激烈的比赛。


    他可是誓要拿到那件衣服的，陆青葙想像一下，到时他穿着白色外套，后背写着招摇过市的深蓝色「拔萃」二字，整个人会有多臭美。


    还没比赛，氛围就拉满。拉拉队已经在整活，统一地鼓着有节奏的拍子，再用粤语喊着「拔萃、拔萃」。


    比赛的过程也非常胶着，两个队实力不相上下，比分咬得很紧，作为团队核心人物，靳黎的一举一动，也牵动着无数观众的心。


    在比赛还剩下几分钟的时候，陆青葙的电话不合时宜响了起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英国号码，陆青葙心里一揪。


    她接通电话，听见了熟悉的温柔的声音：「bb，系妈咪。」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轰鸣，陆青葙听不见妈妈在说什么，她顾不得看球，转身从旁边的过道出去，来到二楼主场外。


    「妈咪，我好挂住你。」


    「妈咪，你点解唔復我讯息。」（你为什么不回復我信息。）


    「妈咪，你系唔系打算掟咗我。」（你是不是打算扔下我。）


    面对她的质问，何丽诗只有沉默。


    陆青葙本来没打算哭的，只是委屈的眼泪自然而然落下，她吸了吸鼻子，改用普通话继续质问：「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


    在抽噎中聊了几句后，陆青葙听见电话里的人说：「照顾好自己，唔使担心妈咪，妈咪喺度等bb考返钟意嘅大学。」（不用担心妈妈，妈妈在等你考上喜欢的大学。）


    意思是还是不肯回来吗？


    对方说完便无情地挂掉电话，陆青葙擦净眼泪，心情沮丧地回到场馆内，此时观众区已经全体起立，拉拉队吼声震天地喊着：「拔萃、拔萃。」


    人群不断向拔萃男校的场地那边靠拢，也有些失落的人开始离场。陆青葙挤在人群中，发现靳黎抬头望上来，在这片区域焦急地搜寻，找到她的一瞬，展颜一笑。陆青葙刚止住的眼泪，莫名又盈满，她顾不得擦眼角，先朝他点头，微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


    体育馆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场馆外几盏路灯映照着离开的人，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陆青葙走在外面，看着手机里的号码沉了沉气息。还是用的公共电话，让她想联繫，都找不到人。


    何丽诗女士，不过是听了温姨的话，才勉为其难打这个电话。刚才她说了一通她在那边过得挺好，不用担心的话，目的不过是稳住女儿的情绪，接下来，只怕是到女儿考上大学之前，这位女士都不会联繫女儿了。


    陆青葙对着浓浓的夜色轻嘆，知道妈妈还活着，就行了。曼彻斯特打黑工的人那么多，自己的妈妈不过是其中一员。


    等她考上大学了，也成年了，她一定会去英国，把妈妈带回来。


    翌日上午的补习课，靳黎还没报课，所以没来。但下课时，他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陆青葙微微惊讶。


    他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至于么，看到我惊讶什么。」


    陆青葙沉吟：「你睡饱了？」


    「凑合，昨晚庆祝到很晚，人又累，回去后直接洗澡睡觉了。」


    走在路上，他问：「你是不是很早就走了？颁奖时，也没看到你。」


    「嗯，当时有些晚，我就回家了。」


    「是不是还哭了？」他笑，「这么激动啊。」


    「你看错了，我没哭。」陆青葙否认道，再抿唇看他，「领到你的靓衫了？」


    他扯起嘴角：「怎么着也得等明天上学再领吧。」


    随后还用肘部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是不是那件衣服穿上去，人也会更帅一些？」


    陆青葙忍不住笑出了声：「能把你嘚瑟死。」


    他眸光清亮地看过来：「为了这件衣服，我辛苦拼搏了一个多月呢，你夸夸我怎么了？」


    陆青葙抬眼看他，含着笑意说：「是更帅一些，你穿上的话帅惨了！」


    「听你夸一句可真不容易，把我晾了这么久，都不见你发个信息问候一下。」他的语气充满埋怨。


    这人像个还没长大爱撒娇的小孩。


    185+的小孩。


    呵。


    两个人都还不饿，靳黎说先去逛逛再吃饭，便打算去附近的一个商场，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陆青葙起初还担心，隔了这么些天没联繫，再见面会不会怪怪的，现在发现并不会，和从前一样，没有一丝丝改变。


    他问要不要喝奶茶。


    陆青葙说不喝，等下就吃饭了，眼睛却下意识地找奶茶铺，尔后，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反应极迅速地一把扯着靳黎的衣袖，冲进了旁边的一个药店。


    她的动作利落干脆，直直拽着靳黎的外套袖子，把他带到了里面更深一些拐角的地方站着，一旁是几个顾客在挑药妆，身后的货架上全是奶粉。


    靳黎疑惑地低头看她：「你见到鬼了？」


    「不是！」陆青葙有些急，「我看到徐思雯和郭云杰了。」


    他神情微愣，随后不屑道：「他们会吃了你？」


    「他们在拖手仔。」陆青葙用普通话直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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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玩意儿？」


    「拖手仔。」陆青葙改用粤语又说了一遍。


    见他脸上还是充满困惑，她第三次不耐烦地说：「牵手。」


    说罢倾身探头，露出眼睛看向店门口，正好看到徐思雯跟郭云杰牵着手经过，丝毫没有看店内一眼。


    陆青葙咬紧了嘴唇，要死啊，她是有多迟钝，居然没有发现他俩在拍拖。怪不得最近徐思雯都不找她八卦了，也怪不得上次打完工远远地看到他们并肩走在街上，才不是为了合奏排练，而是在约会！她实在太单纯了！


    她在心里吐槽不停，耳边只听见靳黎应了一声：「哦。」


    他低头看向这姑娘纤细白净的手，比他抓篮球的手小多了。


    呵。


    下一瞬，男生将那只自然弯曲的小手轻轻抓住，握在手心。


    陆青葙：「！」


    ……


    第二十八章 他哄


    陆青葙还在惊讶于徐思雯一声不响就干了票大的, 冷不丁手心被捏住。


    耳边是他玩味的笑：「这样？」


    低头看下去，一只劲瘦的大手正握着她的手，男生体脂率低的缘故，稍一用力, 手背青色血管与凸起的筋脉便清晰可见。不同于女生手的轻柔、绵软, 他的手很重, 也很硬, 也许是前段时间练球练太狠了, 还有点儿粗糙, 微微刮刺着她的皮肤。


    陆青葙初时傻眼, 下一秒反应很快地甩掉了他的手, 郁闷道：「你干吗？」


    「你说的，」他笑，扬了扬眉, 「我不过是执行而已。」


    所以，他把她的解释，当成了指令？


    如果说他以前摸她的头, 揉她的脸，她还有些懵, 不知道他的意图，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应对, 这些日子，她已经想明白了, 认为适合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 所以这一刻她的反应是有点儿生气。


    生气的点就在于：我把你当好哥们儿, 你却趁机占我便宜。


    陆青葙眉头皱得紧极了，实在忍不住, 朝他身上捶了一拳。


    吃痛的男生啧了一声，在她想要挥第二拳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旁的药店工作人员从他俩冲进来时，就有注意到这两个看起来是学生模样的人，这会儿见情况不对，有个男店员笑眯眯地制止道：「唔好打交。」（不要打架）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靳黎的手松开，陆青葙又羞又气，忍不住还是揍了他一拳。随即在店员和顾客眼里带笑的注视中，满脸绯红地低头走出药店。


    她没理后边紧紧跟随的靳黎，朝徐思雯走的另一个方向前进。


    身后的人语调吊儿郎当：「哎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算我误会你的意思行了吧。」


    陆青葙气唿唿的，仍旧没理他。


    前方有人拉着一辆拖车，车上装满了纸箱货物，后边还有人在扶着摇摇欲坠的纸箱，顺便推车，他们正要从马路边拐上步行街道。


    陆青葙滞了一下。


    「小心。」靳黎大长腿快步上前，捏着她胳膊，顺势把她拉开。


    带着她贴近墙边站住，看着拖车缓慢从眼前经过，捏着她胳膊的手这才放开。


    二人安静下来，仿佛是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他侧头看她：「还生气不？」


    本来他不说还好，被打断一下，她也没这么生气了，一提起来，心头的无名火便又蹿了上来。


    陆青葙偏头朝一旁哼了一声。


    他的语气虽然挑笑，但声音有些低：「就这么介意啊？」


    「等圣诞舞会的时候，你不得打死我？」


    陆青葙：「……」


    琢磨了一下，小声回道：「那又不一样。」


    他嘆了一口气：「行吧，不一样，舞会前我都不招惹你了，成不？」


    见她闷声不吭，气鼓鼓地跟只河豚似的，靳黎只好转移话题：「刚刚被你揍了两拳，疼着呢，这几天我全身肌肉就没有不疼的。」


    「谁让你为了件衣服。」她嘀咕。


    「也不单是为了件衣服，主要还是想赢，拿冠军。」他语调平静，毫不掩饰地说，「当然，衣服也很重要，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陆青葙抬眼看他，少年傲然的神情略显疏狂，眼睛里的光芒自信、张扬又笃定。


    她便懂了，他的闪闪发光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即便换副皮囊，以他的心性也一定会闪耀全场，拿下冠军，成为mvp。


    不过还是别换了，这副皮囊实在好看，她本不是颜狗，多看几眼，都快要原谅他了。


    垂垂眼眸，听见他问：「肚子饿不？」


    生气也不耽误她饿，陆青葙点点头。


    「那我们找吃的去。」


    走在两侧都是高楼林立的街道上，有阴凉的风吹过来，沉默一阵后，他问：「你之前不知道你那好朋友找了对象？」


    「不知道，以前在街上看到过他们，但我没多想。」


    「你能多想就怪了。」他无奈看她一眼，「她还没跟你说，是不是也算塑料姐妹？」


    「可能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毕竟公开了，是要请吃出pool饭的。」陆青葙回道。


    「啥玩意儿？什么饭？」


    「出pool饭。」陆青葙反应过来，他应该没听过这个说法。


    于是解释：「pool不是池塘的意思么，在我们这儿，脱单叫做『出pool』，因为他们把单身的人形容都在一个泥沼大池子里，脱单就是走出了这个泥沼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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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pool之后，两个人就要请身边的朋友吃『出pool饭』。」陆青葙帮好友解释，「徐思雯可能是还没想好，才没公开。」


    靳黎恍然大悟：「我说呢，老听见有人说什么出pool，请吃出pool饭，我没在意过。」


    他突然又扯着笑：「在我们那儿，也有个词，你听过吗？」


    「什么？」


    「上岸。」


    陆青葙皱眉：「上岸不是形容考上公务员吗？」


    「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哦，也是。」


    因为这个话题，转移了不少注意力，陆青葙的心情算是平復下来。


    只是走着走着，听见他在一旁沉了沉气息，并且小声嘀咕：「把你哄好可真不容易，我还没哄过女孩呢。」


    陆青葙闻言，心脏缩了缩，但她决定装没听见……


    ……


    打完今天的工，陆青葙坐地铁回旺角。


    地铁里大部分乘客是周日出来放松逛街的，也有人跟她一样面色疲惫。可是妈妈已经联络上了，她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减轻了许多。


    她刷着社交软体，看到许多篮球比赛的返图，保存了几张自己认为拍得好的，打算留做纪念。


    翌日周一，陆青葙乖乖去上学。


    靳黎在这天领到了他为之奋战的白色体育服外套，试穿后被钟俊炜拍了张背影，发到ig上，引起很多粉丝的评论。


    陆青葙刷到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也没删。


    按捺不住在微信上问靳黎：【钟俊炜发了张背影，还没删哦。】


    靳黎很快回：【看起来怎么样。】


    陆青葙：【背影杀手。】


    靳黎：【那你就是说我脸丑呗。】


    陆青葙：【哦，那个背影是你啊。】


    靳黎：【……】


    她躺在床上发笑，刚才又没说是他的背影，他认领得还挺快。


    没多久，背影照删除，但是陆青葙保存了一份。


    几日后，男校的圣诞舞会预热活动正式开启。


    这天吃完午饭回来时，正好遇到徐思雯跟她们班的一个同学。虽然像往常一样，一起回学校，但陆青葙不由自主观察着她，总觉得她不大一样。


    大概是拍拖的人，真的会容光焕发？


    也可能没什么不一样，是陆青葙想多了。


    徐思雯说：「马上要舞会了，今天会有舞蹈培训，你会去上吗？」


    陆青葙点头：「去。」


    「你的舞伴是？」


    陆青葙十分自然地说：「靳黎。」


    徐思雯一点儿也不意外，还略显夸张地说：「果然是他。」


    陆青葙反问：「你的呢？」


    这一秒，陆青葙分明察觉到徐思雯脸上微表情的不自然，像在掩饰着什么：「还没确定，但肯定会参加的。」


    「哦，哪个学校的舞会。」陆青葙也不想戳破好友。


    「应该是男拔。」


    呵，瞒得这么紧……陆青葙抿了唇，故意道：「我表哥还没有舞伴，要不让他邀请你吧。」


    徐思雯立即拒绝：「不用，我自己搞掂。」


    「看来是心里有人了。」


    瞥她一眼，徐思雯脸色明显转红，讪讪道：「没有。」


    「哦。」陆青葙忍着笑意，「那到时候再说。」


    「……」


    关于社交舞蹈课，陆青葙早就上过，学的是华尔兹，会基础舞步，但去年她初次参加舞会，发现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样。


    虽然说有人邀请才能参加，实际上没人邀请，也是可以去围观看热闹，甚至还有已经毕业的同学混进去。


    当天偌大的演奏厅人山人海，女生都打扮得非常漂亮，偏向成熟，裙子都是礼服或者小礼服。然而大家更喜欢随意地聊天、认识朋友、拍照。真正到了跳双人舞的时候，一部分人只观看，在大厅中央跳的人里，有的是临时结对，不免非常拘谨，肢体僵硬。不过也有人表现很亮眼，比如领舞的那几对，还有本来就像是情侣或者正在暧昧的人，跳舞会比较默契。


    陆青葙有跳芭蕾的底子，也比去年长大了一岁，感觉自己今年应该不会那么紧张和僵硬了，但因为舞伴是靳黎，无形中压力也增大了一些。


    主要是舞伴太耀眼了，她要是表现得不好，一定会被无限放大。


    所以下了课，她乖乖去舞蹈室。


    经过一间活动室，有低年级的几个女孩也在练舞，跳的好像是hiphop舞蹈，应该是为圣诞之前学校的mini bazzar活动表演做排练。


    今天来学习华尔兹的人不算多，一来，一些同学并不会参加，二来，不少同学会简单的box step，觉得能用就行，不求精良。


    陆青葙和徐思雯身处其间，跟着老师练习升降、摆盪等动作要领。


    同一时刻，男校舞蹈室内。


    靳黎的京片子格外突出：「卧槽，这也太复杂了。」


    「你不好好学，表妹的脚不得被你踩爆？」钟俊炜坏笑地说。


    有人附和：「系呀，唔好call白车啦。」（是啊，不要叫救护车啦。）


    一群男生哈哈大笑。


    靳黎：「扯淡，少来忽悠，我打听过，不上场也是可以的。」


    梁嘉明却一脸认真地说：「但是我表妹很重视啊。」


    「什么？」


    梁嘉明继续忽悠：「我妈已经在给她挑礼服了。」


    靳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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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这几天过得还算平顺，没有什么大的烦恼。


    周末补习这天，下课后老师在教室跟几个同学讨论问题，陆青葙在整理刚才上课的内容和相关笔记。


    靳黎坐在一旁，支着下颌，安静地看她。


    察觉他的目光，陆青葙回看过来，笑了笑：「我马上就好了。」


    「不急。」他拖着腔调说。


    后来又像是忍不住，问道：「你的裙子什么颜色？」


    「什么？」陆青葙不解地看他。


    「舞会裙子。」


    「还不知道啊，还没开始挑。」


    还有半个月呢，温姨会帮她准备，在这件事上，温姨比她还热衷。


    果然……靳黎冷哼一声，这帮孙子，一个个尽忽悠他。


    听表哥说他是个舞盲，见他十分紧张这次舞会，收拾好书包离开时，陆青葙对他说：「其实也不用看得太重，都是学生自己办的，不过女生喜欢打扮嘛，自然会穿得稍稍隆重一点。男生的校服本来就是西服，很少有人会穿燕尾服，而且要是不熟悉舞步的话，随便跳个四方舞步也ok，领舞的那几对跳得好看就行。」


    「听你的意思，是让我应付？」


    陆青葙虽然想好好表现，然而也得顾虑到他，便道：「嗯，要是觉得为难，不上场也是可以的。」


    「扯淡，我第一次参加舞会，怎么能随便打发了。」他的视线扫向她脸上，犹疑地问，「还是你并不在乎，打算敷衍了事？」


    陆青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谁让你是个舞盲……


    不想刺激他的自尊心，她耐着性子回道：「我是为了你考虑，怕你第一次参加舞会紧张。」


    他冷声：「不用，你好好练你的舞步。还有——」


    什么？


    「你就等着惊艷全场吧。」


    「……」


    没有弄明白靳黎的心思和想法，她当然会好好练习自己的舞步，但他能短时间内突飞勐进？陆青葙表示怀疑，觉得他在夸海口。


    几日后，舞步还没有练得有多好，放学回到家，温姨先将一件裸色仙女礼服裙子摆到了她的面前。


    陆青葙不禁乍舌：「这也太漂亮了吧！」


    连梁嘉辰小朋友也说：「哇，好靓！」


    面料一看就知道很高档，做工更是精緻，薄纱上面还有珠绣，亮晶晶的像满天星光，裙子下摆收起来并不蓬松，但实际上很宽，用来跳舞刚刚好，她简直能想像到穿在身上，在跳舞时转圈时有多飘逸和华美。


    再一看礼服盒子上的logo，更惊讶了。


    这个一线奢侈品牌的裙子是她能消费得起的吗？到时她穿上这身去舞会，那些识货的大小姐会有多瞠目结舌。


    温敏却说，没花多少钱，正好遇到打折，就买了下来，你以后参加活动也可以穿。随后不由分说把陆青葙推进了房间，让她试穿礼服。


    只有梁嘉明向妈妈挑了一下眉，轻描淡写地问：「靳黎送的？」


    温敏点点头。


    ……


    第二十九章 风骚靳爷


    陆青葙看着穿衣镜子里的自己：


    抹胸窄吊带的款式, 吊带也做了一些设计，整体仙气十足。少女平整的锁骨与修长的脖颈完美呈现，裙摆下露出一小截纤细的小腿。


    她的白皙皮肤随了爸爸，长相则综合了父母的优点, 眼睛大, 鼻子翘, 小时候就是人见人爱的孩子。父母离婚后, 爸爸因为心疼她,时常从深市过来看望她, 而妈妈从她小时候就喊她bb, 大了也没改过口……


    只是这条裙子终究太仙太漂亮, 也太高级，怎么看都不像是温姨说的什么打折款。


    结合那天靳黎让她等着惊艷全场，她的心里有个疑问, 但又觉得问太清楚，反而不知如何应对。


    温敏在外面问换好没，陆青葙回了一声。


    推门而入, 温敏捂着心口，赞嘆之声不断地发出。她过来帮陆青葙整理了一个裙子, 然后说，到时候要化妆, 烫一下头髮，项鍊耳环髮饰也不能少, 还有鞋子, 可以搭一双浅金色的高跟鞋……一定能美翻全场。


    陆青葙点头微笑, 觉得姨姨这么热衷，更像是圆她自己的一个梦。因为温姨读中学时没参加过舞会, 善良如她，就希望女孩子能打扮得美美的去舞会，吸引众人的注意。


    那件礼服挂在温姨的卧室，翌日陆青葙继续上学、补习。


    只是这天，周恬欣神秘兮兮地告诉陆青葙，说她们跟男校学生会商议过，今年的舞会打算办得隆重一些，不再像去年那么随意，因此届时会有正规的开场领舞表演，十对表演者中预了她和靳黎的份。


    陆青葙一听就拒绝：「不行不行，他是个舞盲，不会跳舞。」


    周恬欣翻了个白眼儿，表示：「人家现在正在学，还特地请了私教，况且他也同意了。」


    陆青葙愣住：「靳黎还请了私教？」


    「进步很大的，不要小看人。」周恬欣一脸愉悦地说，「到时候我也会领舞表演。」


    「你的舞伴是谁？」


    「篮球队的叶林豪。」周恬欣神色骄傲，还瞥了陆青葙一眼，「你别丢我们女拔的脸，对我来说，只要靳黎的舞伴不是李艾薇，不论是谁，我都撑她。」


    陆青葙不禁发窘：「李艾薇也会参加吗？那么她的舞伴是？」


    周恬欣精緻的脸一沉：「学生会副主席。」


    噫，有得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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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陆青葙这两天都被周大小姐拉着去做针对性的领舞表演训练，参加领舞的成员要么是学姐，要么是同级中很出风头的女生。她们都非常热情，这些人有的和舞伴正在暧昧，打算发展发展，也有周恬欣这种社交达人，不会怯场，能在表演时做到自然大方。


    但陆青葙无比担心，她虽然能确保自己记住舞步动作不出错，可是靳黎怎么办？他终究刚学。还有两人跳起来不协调怎么办？


    学姐提议他们私下练一练，练多了就协调了。


    私下练啊？悬。


    周六去上补习课的时候，提及此事，靳黎散漫道：「步子我还在学，你要是不放心，咱俩私下练练也不是不行。」


    陆青葙犹疑：「你真的进步飞速？」


    「掌握技巧后也不难，打篮球也有步法的。」


    「那不一样吧。」


    「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步法？」他忽然挑眉，「要不今天去我家练习？」


    看到他这吊儿郎当的笑容与眉眼，本来就担心私下练习会出事的陆青葙，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冷笑道：「还有一周，你就记好步法吧，到时候别踩我脚。」


    他淡声：「也好，顺便现场考验咱俩是不是有默契的一对儿。」


    谁跟你一对儿了。


    陆青葙鄙夷。


    然而此时的男校正在经歷一场危机。


    一个死对头男校，也有举办圣诞舞会，他们亦有预热宣传活动。


    昨天晚上，男校拍的舞会宣传微电影发布在学生会官方帐号，陆青葙也有去看。电影一共四分多钟的时长，是个男生与女生相遇，互生爱慕，最后男生邀请女生去圣诞舞会的故事。


    女主角由钟俊炜的妹妹钟乐怡扮演，男主角是个男拔学生。


    故事怎么评价呢，完整但有些平淡，不过学生的作品能做到这份上，已经非常厉害了。


    然而今天上午，死对头男校也上传了一条微电影，他们的故事、人设、表演、摄影，全方位吊打男拔。


    吃午饭时，陆青葙不禁说：「他们的微电影确实拍得很好，我们班的女生也在夸。」


    社交软体上基本上都对他们的微电影一片夸赞，还有一些网友说今年他们的舞会要打败男拔了。


    钟俊炜大约不服气，气唿唿地在ig上发了张竖中指的表情包。


    不过两个学校在体育、学术、才艺等方面，一直斗得不可开交，老传统习俗了。


    作为插班生的靳黎好像无所谓，点了个小火锅，悠闲自得地吃着，还说他们的牛肉丸真不错，又嘀咕已经十二月了，还这么热，不是超强级别的冷空气都吹不过来。


    陆青葙不禁抬眸问靳黎：「你不在意他们舞会的风头盖过你们吗？」


    「我在意又能怎么着，马上都要舞会了，也不可能再拍一条，就指望舞会当天更精彩吧。」


    陆青葙点点头：「也对。」


    星期一，学校举办了mini bazzar。


    每年圣诞前夕都会有一次小集市活动，校友可以回母校看看，学校也会组织大家在礼堂听听报告，还会展示一些近年来取得的成果。比如今年的荣誉室，又新添了一些奖盃，包括女排卫冕联赛冠军的奖盃。


    今天陆青葙有些忙，除了上课，还有很多功课要做。


    后来她忙里偷闲，在主楼下方的台阶上，和大家席地而坐，观看广场上小型的露天才艺表演，其中就有上次几个中三学妹排练的hiphop舞蹈。


    看着学妹们欢快活泼的身影，一种奇妙的感觉袭上陆青葙的心头，她感觉自己确实长大了。去年起就不再被校长和老师称为girl，而是称dy，也成为可以参加christmas ball的高年级师姐。接下来，她还要作为受邀舞伴，在舞会上进行领舞表演。


    她似乎，也可以做个理想中dy，也似乎，想去尝试更多未知的人生经歷……


    但这些畅想，绝对不包括放学之后跟着靳黎混，被他坑。


    大概是五点钟，陆青葙练完舞回到教室，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收到了靳黎的信息。


    靳黎：【上次你不是陪朋友买过一种曲奇？在重庆大厦附近。】


    陆青葙：【珍妮曲奇？】


    靳黎：【嗯，能陪我去买不？】


    这也要陪吗？那地方很容易找。


    可是想想人家开了这个口，如果拒绝了，没准儿又要挨他一顿「骂」，她简直能想像得到他会怎么用京片子一顿输出。


    于是欣然答应。


    她想的是，买完曲奇就可以回家，不逛街，不游荡，所以懒得回去换衣服，直接跟靳黎在地铁站碰面。


    问他怎么想吃珍妮曲奇了，他不像是爱吃这些玩意儿的人。


    靳黎无奈道：「哪是我，是我姐馋，让我带回去，她放圣诞假会从美国直接回京。」


    他舞会第二天就飞回京跟家人团聚，陆青葙便点点头：「那先买好吧，免得到时候忘记。」


    买完曲奇经过重庆大厦的时候，靳黎望了里面一眼，突然停下脚步说：「再跟我进去买点儿别的。」


    「买什么？」


    「咖喱。」


    里面有南亚的小超市，那里的咖喱确实不大一样，估计他也要带回家……但陆青葙看了眼身上穿的校服，说道：「要不下次吧，衣服都没换。」


    然而他已经迈步进去，还催道：「买完就走，不耽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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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奈，陆青葙抱着侥倖心理，跟随他的步伐，走进大厦。


    重庆大厦乱归乱，但也是阿sir重点关注对象，时常有很多阿sir巡逻。被整改后，还安装了很多摄像头，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靳黎边走边说：「上边是不是有很多文身工作室，下回有空去逛逛不？」


    陆青葙讶异看他：「你要文身？」


    他耸着肩膀：「不一定，主要是想去看看。」


    「你就算要文身，也至少去个好点儿的工作室吧。」陆青葙无力吐槽，「这里都是小作坊，出了事怎么办。」


    「不文身好吧，听说楼上有很多猎奇的小店，你不想去逛逛？」


    「我不想，谢谢。」


    「跟我逛呢？也不想？」


    「不想。」「嘿——」


    他还没嘿完，陆青葙抬眼看到了教自己会计科的刘老师，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旁边正好是去向二楼的小楼梯，她想也不想，快步上楼，避开老师的视线。


    靳黎不明所以，跟着她上楼梯。


    「你又看到谁了？」


    「教我会计科的老师，之前跟你们学校的那位老师相亲，现在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逛。」


    没想到他们感情发展得不错，都跑来这里逛街了。


    「我怎么没看到。」靳黎有点好奇，又问她，「你还认识我们学校的老师？」


    「以前过去交流时见过。」


    他笑了笑，不大正经地说：「他们都是大龄未婚青年了，有婚恋自由，你有什么可难为情？」


    陆青葙受不了捶了他一拳：「你看看我们身上穿着什么？」


    「哟，忘了。」但他还是蛮不在乎，「我们又不是来干坏事的，遇到就遇到了呗。」


    陆青葙气不打一处来：「懒得跟你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猫在二楼楼梯口旁边的扶手处，小心翼翼看向一楼，思索等下走出大厦，怎么走才是捷径，冷不丁却对上了正欲上楼的刘老师的眼神。


    陆青葙整个人僵住，迅速躲开时，听见刘老师严肃又疑惑地叫了一声：「chloe？」


    「……」


    现在，两个人站在楼梯口，乖乖接受各自学校老师的质问。


    因为靳黎风头太盛，两个老师都认识他，他们看一眼高大帅气的靳黎，再看一眼脸颊发烫面色尴尬的陆青葙。


    陆青葙乖乖叫了声：「missu。」


    刘老师平时上课就比较严厉，看着陆青葙，不禁皱眉问：「你喺度做咩？点解未换咗件衫？」（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没有换衣服？）


    陆青葙无言以对，靳黎在一旁嬉笑：「老师您别怪她，是我把她带来的。」


    面对老师质疑的目光，陆青葙捂了一下脸，尔后乖乖道歉：「sorry，我即刻返屋企。」（我马上回家）


    另一个男老师倒是蛮温和的，对靳黎说：「唔好佗衰佢啦，哎，速速离开呢度。」（不要连累她啦，赶紧离开这里。）


    虽然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她就是觉得好丢脸，走出大厦后没理人。偏偏听见这厮一如既往地扯笑：「这有什么啊，我们也没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虽然遇到在约会的老师，是有点儿尴尬，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嘛，话说回来，最近怎么老能遇到拍拖的熟人？」


    陆青葙瞪了他一眼：「不理你了！」


    「别不理啊，还有舞会呢。」


    「不参加了。」她气气地道。


    「呵，生这么大气。」


    他却觉得这件事还挺有意思，嘴角的笑没停下来过。


    直到晚上给她发信息，问她还生气不，她过了很久才回復个右哼哼的表情包，以及第二天中午问她吃饭了没，她还是只发右哼哼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平时循规蹈矩的姑娘生了大气。


    事实上，陆青葙也没生多大气，就是觉得穿校服在重庆大厦游荡+遇到在拍拖的老师+陪着逛的是男校的男神，三重buff叠加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上完课，刘老师私下里找她，用词很斟酌地说她平时是个乖学生，即便有社交活动，也要注意一下，不要穿校服逛街，也不适合去重庆大厦逛，那里人员混杂……还让她放心，说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陆青葙一一允诺，但还是免不了感到心情郁闷。昨天她还充满希望地说要dy，结果……唉，她果然就不适合立什么g，也不适合去畅想什么未来，只适合过好当下每一天。


    大概这几天因为舞会的事，还是飘了吧，也有过一些不应有的幻想。


    被老师提醒提醒也好。


    陆青葙打算收收心。


    然而在离开学校时，看到靳黎发来的信息：【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陆青葙呆住。


    校门外，他仍然站在之前的电线铁桿边，挺拔清俊的少年，像有感应一般，忽然回头，朝她投过来一束明朗带笑的目光。


    「你怎么过来了？」陆青葙抬头问。不同于他第一次来学校门口等她，这次她淡定了许多。


    见她这么平静，高大的男生冷笑：「原来没在生气啊？那我还挺紧张。」


    陆青葙咬牙：「谁说我没生气了，我很生气。」


    「哦，那要怎么样才不生气？」


    陆青葙没吭声。


    她并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只是最近对靳黎使的小性子，好像是有些多。


    「说说看，怎么才能让你消消气，让你打一顿？」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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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无语：「我又不是暴力狂。」


    「那我总得做点儿什么吧，不然我怎么能确认你没生气了？」


    陆青葙只觉得这人好烦啊，至于吗？再三提及生气的事，只会让人更生气。


    然而快进地铁口时，陆青葙忽然想起个事，不由停下脚步，抿着笑看他：「真的可以提要求？」


    靳黎扬眉，肯定地道：「啊，说说看，只要我能做到的。」


    「那你跳个《gentleman》吧。」


    「啥玩意儿？」


    在地铁里，靳黎看完某韩国歌手大热的歌舞《gentleman》，以及一些素人仿跳的片段，他呲了呲牙，眉心拧成一团：「你爱看这玩意儿？」


    「不是我爱看，是想看你跳。」


    靳黎：「……」


    练舞时，有学姐刷到相关《gentleman》舞蹈小视频，然后说长得帅的男生跳这个很好玩，陆青葙在那一瞬，想像过，如果是靳黎来跳，会是什么样儿……应该挺勾人的。


    但是说完「想看你跳」，陆青葙便感觉不大对劲，赶紧找补：「不是，我是说——」


    「想看我跳是吧。」他衔着笑，扯了嘴角，「行，下回学了拍个小视频给你，让你看个够。」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地铁大厅里，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陆青葙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


    「想看就想看，说出来用得着这么害羞？」他盯着这张已然涨红的脸，「我还怕你不想看呢。」


    好像彻底说不清了。


    他催促：「赶紧坐地铁回家去，下回跳给你看就是了。」


    「……」


    唉，这糟糕的舞会季，快点儿过去吧。


    她以为靳黎只是随口说说，不想他不但自己跳，还拉上同学一起跳，还剪辑成片，作为第二支圣诞舞会的宣传视频发布出来。


    视频一上传至社交网站，关注者譁然一片。


    靳黎跳这一段，也是大家最爱模仿的一段，出现了大概十秒。他戴了个口罩，穿着白衬衫，下摆被皮带扎进西裤中，束出劲瘦的腰。身姿高挺，脸即便被遮了大半，也遮不住帅气的氛围。他理所当然地居于c位，左右各有两个男生伴舞。


    平时看惯了他打球时矫健的身影，没有想到他跳起来并不僵硬，要命的是，有个动作是手摸着脖颈脑袋向后仰，男生如笋节般的手抚着修长的脖子，微微后仰时，正好露出那颗凸起的喉结，诱人无比……


    女生真的都疯了。


    连班里平时不怎么关心这些的同学，也凑在一起嗷嗷叫。


    不用去搜索，也能知道网上会有人评论说这条影片一出，秒杀了对家。


    陆青葙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他居然，会这么干。


    他居然，愿意为了哄她哄到这个程度。


    她一直以为，他顶多私下跳了，拍个几秒的小视频发给她一个人看，甚至这件事更大的可能是不了了之。


    可是他没有敷衍，还藉机回击了对家学校。


    连林昊轩看了之后也受不了，发信息给他：【卧槽靳爷，你跳得也太风骚了！】


    靳黎回覆：【老子的舞会，当然要万众瞩目。】


    林昊轩把聊天截图发给陆青葙：【嘿嘿，表妹加油！】


    陆青葙定定地看着截图，咬紧了唇。


    心中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一些事情，好像，避不开了。


    ……


    第三十章 少年的心跳


    这条视频以压倒性的姿势, 夺得舞会宣传的胜利，自然，也让插班生同学在评论里喜提：


    拔萃第一鸭


    拔萃第一牛郎


    拔萃第一舞男


    拔萃第一男模


    拔萃第一男公关


    ……


    群情兴奋，陆青葙却笑不出来, 回到家里问表哥, 梁嘉明说是靳黎提议并拍摄的。


    「主动提议的？」陆青葙疑惑地问。


    梁嘉明道：「也不算太主动, 钟俊炜他们拍的微电影不是仆街了吗, 一直不服气, 问靳哥有没有什么办法弥补一下损失, 他就说一起拍个短视频震撼一下大家吧。」


    原来是这样, 陆青葙捂脸, 他的应变能力真的很强，一箭双鵰。


    因为是仿舞类短视频，不用花太多的心思, 大家学了几个主要动作，做好分镜，很快就拍完了。


    只是看着这些「荣誉称号」, 陆青葙心中五味杂陈。


    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发了一个脸红流汗的表情给靳黎。


    他回覆：【什么意思？】


    陆青葙：【没什么。】


    靳黎：【为了哄你, 我连脸都不要了，你倒脸红了。】


    陆青葙：【你不是有戴口罩嘛。】


    戴的是个白色大口罩, 遮得挺严实。


    靳黎：【戴上口罩认识我的人就看不出是我了？】


    【林昊轩那个仆街把视频都传遍了，连路过的狗都被他逼着看。】


    这人说话实在太逗, 陆青葙忍不住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包。


    靳黎：【能让你发个笑的表情, 真不容易。】


    陆青葙沉默。


    靳黎：【后天记得来我们学校彩排。】


    陆青葙：【知道了。】


    彩排时间正好是周六, 舞会前一天。


    此时也是他们的圣诞假期第一天，陆青葙来过男校几次, 对这儿并不算陌生，她和表哥一起步行过去。表哥虽然不领舞，但要去舞会现场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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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聊及他们这次对舞会的态度很认真，很动真格儿，不像去年那么敷衍。梁嘉明说：「这一届的学生会成员都比较有想法，执行力也很强。」


    问表哥：「那你的舞伴是谁？」


    「一个男女混校的女生。」


    「怎么认识的？」


    「在游泳馆打工时认识的。」


    「叫什么名字？」


    「rachel。」


    好吧，表哥连中文名都不肯说，一定有情况，陆青葙开玩笑：「是不是要请我们吃出pool饭了？」


    梁嘉明冷哼：「出咩pool啫，我睇你先请仲差唔多？」（脱什么单啊，我看你先请还差不多。）


    陆青葙低道：「你想多了。」


    身后传来一阵清咳，二人回头，靳黎轻蔑的眼神丢过来：「怎么走这么慢。」


    三人一起抵达演奏厅。


    正面的一小方舞台上，摆了两棵圣诞树，舞台下方的墙壁与窗户上，有几个同学在忙着挂小彩灯，二楼的走廊有同学在调试灯光，还有同学在后台调音响。


    陆青葙一眼便看到周恬欣与李艾薇，带着各自舞伴，站在那里聊得似乎很投机。


    这两人一向如此，不知道她俩爱恨纠葛的，基本上都会认为她们是一个圈子里的闺蜜好友。


    看到陆青葙的一瞬，周恬欣朝她挥手，叫着她的英文名，让她过去。


    陆青葙随靳黎一同加入他们的聊天阵营。


    因为打球，叶林豪跟靳黎比较熟悉，但他并不认识陆青葙，之前比赛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她，因此一直想知道靳黎的舞伴究竟长什么样。


    现在看到他俩的第一眼，叶林豪直截了当说了句：「哇，你哋好合衬。」


    靳黎平时的衣服风格都是黑白灰，今天里面穿了白衬衫，外面套着个黑色挡风外套。


    而为了方便练舞，今天陆青葙穿的是深色背心裙，里面也是一件白衬衫，刚才走路觉得有些热，便把外套给脱了挂在手上。


    这使得看上去，二人像是黑白配情侣装。


    陆青葙闻言，下意识跟靳黎对视了一眼，见他眼睛里像点亮了星光，含着富有深意的笑，回看过来，她赶紧敛起眼神，低低头。


    李艾薇立即接话：「梗系合衬过你啦。」（当然是比你合衬啦。）


    这话瞬间让叶林豪舞伴周恬欣的脸上一闪而过一丝不悦，但是她保持风度，笑道看向她的舞伴：「也都合衬过佢。」（也比他合衬。）


    陆青葙感觉她俩今天不高低打个架，都没法收场。


    等了一会儿，十对领舞人员到齐。


    两校都是学生高度自治，舞会也是学生自己主办，老师顶多打打辅助。今天过来彩排的，有男校的一位舞蹈老师，由她来安排领舞表演时的走位。


    她还笑着说难得今年打算办隆重一点，我看你们的质素也很好，到时候打扮漂亮点儿，一定好看。


    于是周恬欣问李艾薇：「你的礼服系咩颜色？唔好撞色。」


    李艾薇：「白色。」


    周恬欣：「right，我黑色。」


    老师先让他们并排执手入场，再站在固定的位置上起舞。


    陆青葙站在队伍中间，左边是靳黎。播放入场音乐时，看见前面一组人已经牵起了手，陆青葙把手伸向靳黎，但没敢看他。


    只清晰地听见身侧的男生轻轻地呵了一声，随即右手轻轻抓着她的几根左手手指，带着她前行。


    他的手指带着几分暖意，不再像之前那么粗糙，想来是这些天没碰篮球，养得柔和了一些。


    陆青葙努力地保持淡定，站在固定的位置上，隔了有一米，与之面对面。舞蹈音乐前奏响起，老师继续指挥大家这时候要开始互相行礼，男生微微鞠躬，行绅士礼，女生行的是屈膝礼。


    陆青葙屈完膝起身的一瞬，目光恰好对上他明亮温柔的眼睛，心里一扯，还没开始跳，红晕开始爬上脸颊，手心也一片温热。


    他再度笑：「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


    陆青葙憋红着脸，感觉他是真的镇定，不禁为自己接下来会不会踩他脚而担心。


    她听着音乐节拍，数着自己的舞步，一步一步朝他走去，随后被他执起手，高悬至头顶。陆青葙绕着他走了一圈，八个拍刚好八步，再回到原点……


    她的心一直揪着，回忆着这些日子熟记的步子与走位，生怕自己跳错，因此没有精力去在意靳黎是什么眼神与表情。


    老师把握整体节奏不断地点头，说配合得很不错，又说男生普遍有些僵硬与紧张，让大家自然一点，放松一点。


    几个在忙着装彩灯、调灯光的男生也停下手里的活儿，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彩排。


    陆青葙跳着跳着，终于缓了下来，感觉不再那么紧张。靳黎对舞步的熟练程度超过她的想像，可想而知他真的下了不少工夫。


    只是老师说大家围成圆形的时候，里面太空了，不如加进两个人在中心跳。


    中心这个位置，也就是c位。


    然而就是因为周恬欣和李艾薇谁都想做c位，谁也干不过谁，所以才选择空出来。现在老师一提，其余女生都面面相觑。


    忽然周恬欣提议：「不如这个位让靳黎和chloe来吧。」


    李艾薇也微笑：「ok，我没意见。」


    只要不是对方，是谁都没所谓。


    于是陆青葙一脸懵然地被拱进了c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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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位置太显眼了，她并不想做显眼包。但是面前的靳黎不屑地笑：「你还挺介意？」


    陆青葙咬牙：「怕你紧张，踩我的脚。」


    「说话讲点儿道理，刚才是谁差点儿出错，碰我脚了？」


    「那是你幅度太大了。」


    最开始也不光是她一个人出错，有好几个人都有出错，但是练了几次后，效果越来越好，大家也越来越熟练，越发有默契。


    指导老师不断地点头，只是单独指出：「c位的那两个人，不要隔太远，靠近一些。」


    那是个牵手伸展开，女生顺势转圈转到男生怀里，并背对着男生的姿势。


    已经很近很近了……陆青葙在心里吐槽。


    身后的男生扶着她手臂，听见指令靠近了半尺。


    男生滚烫的唿吸自然喷到了她的脖子上，陆青葙心脏迅速缩紧了一些。


    只能暗示自己，到时候她的裙子转起圈来很漂亮，大家一定都被她的裙子吸引住。


    中间休息时，几个女生凑在一起。


    大家都在聊礼服裙子之类的话题，有个学姐说：「觉不觉得我们的裙子颜色都不统一，视觉效果太杂乱？」


    有人提议：「不如统一佩戴手腕花吧。」


    这个建议获得大家一致认同，于是决定彩排结束后，去买手腕花。


    后来还有人说，要不要拍个换装的视频，今天先拍便装，明天到齐后再拍个变装，剪辑到一起。


    几个女生全都笑着说好啊好啊。


    男生也凑在一起，什么都聊，就是没聊跳舞的事，突然听见女生发出一阵欢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靳黎瞥眼看去，他的舞伴笑容甜美地正优雅点头。


    他不由啧了一声，收回眼神。


    刚才稍稍靠近一些，她都能吓得背部僵直，怎么跟女生在一起就那么轻松。


    彩排与练习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多，大家中途只吃了三明治等东西果腹，各自都有信心明天一定不会出错，这才结束，离开。


    几个女生约着去买手腕花，陆青葙同行。


    在路口分开后，走了几步，陆青葙收到靳黎的信息：【待会儿可别跟她们扯头花。】


    陆青葙不由发笑，他是担心周恬欣跟李艾薇发生争执吗？


    其实也还好，两个人都是善良的，只是因为二者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同样的家境，同样的成绩，同样的才艺，美貌程度也差不多……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王不见王，谁都想做独一无二，谁也不想照镜子。


    陆青葙指尖敲字：【不扯头花，我们只买手腕花。】


    靳黎：【那玩意儿不是新娘戴的？】


    陆青葙郁闷了，回道：【是装饰物啦，谁也没规定只能新娘戴啊！】


    靳黎：【行吧，明儿见。】


    这个人，就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煳涂，故意来气人。


    手腕花都好漂亮，最后大家挑了一款浅粉和浅白色系的，有几片绿色叶子搭着，浅色丝带系在手腕上，完美。


    晚上睡觉时，陆青葙许久没有这样兴奋过，有些难以入眠。侧身躺着，掀起窗帘一角，窗外的万家灯火半明半灭，街灯一直明亮，整座城市仍旧富有活力。


    要是爸爸还在世，妈妈也在身边就好了，他们看到自己在舞会上闪闪发光的模样，一定会很骄傲很自豪的！


    翌日上午，陆青葙淡定地做了些作业，写了半篇小论文。


    午睡起来后才开始忙。


    温敏用捲髮棒帮陆青葙捯饬头髮，再帮她化妆，搭配佩戴的各种首饰。


    陆青葙没有打耳洞，因此买了一对耳夹，但她说夹得耳朵不舒服。


    温敏劝她适应适应就好了，没有耳环，全身都像少了点儿什么。


    至于梁嘉明，他慢条斯理，四点多钟吃完点心才去沖凉，再吹头髮，喷髮胶，自己搞髮型。


    陆青葙编好头髮后，也吃了些东西。


    在温姨的帮忙下，她换好礼服，戴齐首饰，穿上鞋子，再繫紧手腕花……陆青葙还没看到自己什么样，她的姨姨已经快要哭了。


    温敏捂着心口一个劲儿地说：「好靓，今晚你一定是最漂亮的！」


    陆青葙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确实，称得上光彩照人，跟她平时素面朝天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走到外面客厅时，小弟弟一直看着表姐，说道：「妈咪，姐姐好靓，好似仙女喔。」


    梁嘉明也换好了西装，从卧室里走出来，看着表妹，点了点头：「还不错啊。」


    温敏打量儿子，问他不戴领结吗？


    梁嘉明无所谓地说戴什么领结，也不表演，不用这么正式。


    还说：「女仔靓啲咪得咯。」（女生漂亮点不就行了？）


    温敏摇摇头，只能对儿子表示无语。


    他们要坐姨父的车去学校，但是姨父的公司今天才放假，他们便在家里等了一会儿。


    冬日里天黑得早，外面暮色已降，姨父才打电话说在楼下了。


    开车至学校门口很快，抵达时，可以看到不少人都朝学校里面行去，也有不少男生在门口等待。


    人群之中，有个身穿高级面料、剪裁贴身的黑色西服，白色衬衫上系了领结，身姿颀长挺拔、面容清隽矜贵的男生，站在门口的路边，就着路灯浅橘色的光，看到一辆银灰色车子停下，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位穿着裸粉色高级礼服裙子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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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姿态雍容的女孩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理了一下裙子，抬眸，视线落在他身上，尔后嫣然一笑。


    少年稳健有力跳动的心，在这一瞬漏了半拍。


    ……


    第三十一章 舞会


    一眼万年。


    少年的脑海中跳出这个词。


    当初在橱窗看到这条裙子时, 他想像过她穿上会很好看，然而当她穿上它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他还是觉得当时的想像太单薄了。


    比她纤细的锁骨，修长的脖颈, 如嫩藕般的手臂, 以及瘦得一手就能揽住的腰肢还要单薄。


    他视线不移一寸地直盯着她这张明媚的脸, 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身上的珠宝首饰闪烁着细碎的光, 令平时素淡的少女更加耀眼夺目, 但他觉得, 没有这些东西装点, 她也能牢牢攫住他的目光。


    他一直以为她对舞会、对跟他一起领舞的态度, 不像自己那么重视，甚至可有可无。但这一刻，他完全否定了这一可笑的想法。


    她很看重。


    她的眼睛里, 也有期待。


    梁嘉明走下车，手里拿着表妹落在车里的一条巴宝莉经典格纹披肩。其实披肩是温敏的，为了她的舞会, 温敏还掏出了压箱底的珠宝首饰。


    见到京城少爷西装革履走过来，梁嘉明心领神会地把披肩递给了他。


    靳黎接过披肩, 问道：「冷不？」


    陆青葙笑笑：「还好。」


    最近没有冷空气，天天出太阳, 此时夜里温度也有二十二度，等下跳起来会更热。


    「先披上吧。」他绅士十足, 帮她披上披肩。


    「谢谢。」又问表哥：「你的舞伴来了吗？」


    「还在路上, 我在这里等她, 你们先进去吧。」


    是以，陆青葙跟随靳黎一起, 先行一步。


    刚转身朝门口前进，身旁俊雅的男生像是为了表示绅士风度，曲起肘部，示意她挽住自己的胳膊。


    陆青葙微愣。


    「确定不挽着我走？穿高跟鞋不怕摔跤？」


    陆青葙郁闷地挽住他，嘀咕：「鞋子又不高。」


    她脚上穿的是一双很适合跳舞的高跟鞋，跟度适中，才不是那种恨天高。


    他笑：「那我也怕你把脚崴了，待会儿我可不想好不容易盛装出席，结果只能跟舞伴看着别人跳。」


    「那你可以临时找个舞伴啊，一定很多人排队想要跟你跳舞。」


    「我谢谢你的提议，但我没这嗜好，我还就只看上你了。」


    这个男生身着正装十分英挺，但说出来的话总是痞里痞气、荒诞不经，她早都习惯了，不会刻意往心里去，可是在今晚浓郁的夜色中，她挽着他慢行，而前方会有一场盛大的舞会等待他们的氛围里……陆青葙难免感觉不一样。


    她稍稍侧头抬眸，看了一眼这个玉树临风的男生，好奇问道：「靳黎，你这身西服是什么品牌？」


    男生嗓音低淡：「没在意，觉得合适就买了。」


    这也能不在意……真不愧是少爷。


    「穿起来很合身。」


    「凑合着吧，反正就是几块布料。」


    陆青葙隐约知道身上这条礼服裙子是他送的，但现在挑明很剎风景，不由借着他的西装说事：「一看就不是凡品，你这个少爷，下了血本吧。」


    「那可不，存了十几年的压岁钱呢，卡上好像就剩几块钱了，买个菠萝油都不够。」


    陆青葙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用手遮了遮。听他继续扯淡：「估计以后也要跟你去打工赚生活费。」


    「但我们冰室不招临时工，你上次已经体验过了。」


    「那就做长工呗。」


    「你这话听上去就像是旧社会给地主干活。」


    「也差不了多少。」


    逐步靠近演奏厅，里面的喧譁之声从窗户溢出来，前方有人不断进入，后面也有人不断接近。


    今晚这个演奏厅，该不会承受不了这份喧嚣吧。


    陆青葙不免心生忧虑。


    从幽暗的室外，一走进明亮的室内，便有无数双眼睛落在他们二人身上，譁然声传来。


    「哇，好靓啊……」几乎有很多人同时说出这句话。


    陆青葙心脏缩紧，无形的压力增大，她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这一刻却无法抑制地感觉到紧张，挽着靳黎胳膊的手，也迅速松开。


    不远处的李艾薇打量着陆青葙的礼服，眉心拧起，走到死对头周恬欣旁边，罕见地结巴了一下：「ch、christian dior？」


    周恬欣接过她的疑问：「嗯，好似系今年的春夏款？」


    二人再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出声：「oh my god！」


    她们俩盛妆打扮，一个像白天鹅，一个像黑天鹅，自信飞扬，但礼服并没有这么高档。在看到陆青葙的一瞬间，像是被震惊到了，但又不得不承认，今晚的她，跟平时素颜的样子判若两人，美得像是童话中的仙子。何况春夏系列主打的就是浪漫与梦幻主题，礼服搭上她本来就很优越的颜值、皮肤，总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李艾薇继续观察：「佢嘅系armani？」（他的西装是阿玛尼？）


    周恬欣点头：「应该系，好正。」


    李艾薇瘪瘪唇：「够正也够靓。」


    两个人同时说着粤语朝他们走去：


    「chloe你好靓啊。」


    「快啲嚟影相。」（快来照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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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圣诞舞会，照旧人山人海，但明显比去年还热闹。


    女生基本上都打扮得非常漂亮，化了妆，穿着小礼服，有吊带的、抹胸的、一字肩的……平时校服在身，素面朝天，一副乖学生模样，认真打扮起来，一个个都成熟了许多，各有各的美。


    至于男生，有穿西服的，也有只穿个白衬衫的，今晚是平安夜，也有人戴着圣诞帽，还有人背了书包，像是刚放学赶过来……纷纷感嘆「美女如云」。


    在这种环境下，女生无暇顾及舞伴是不是没打扮好，老娘美最重要。


    社交氛围热火朝天，陆青葙也被她们拉着去拍照，拍视频，还有好几个男生来问她的ig，跟她合影……陆青葙一一礼貌地回应。


    站在不远处的靳黎，看着手机里发来的信息，不由蹙起眉无奈嘆息，这么急，唉……


    抬眼看向人群中笑容灿烂的姑娘，他走过去，抓过了陆青葙的手，沉声道：「得去做表演准备了。」


    「哦。」虽然但是……「你捏疼我了。」


    用这么大力！


    他把她抓到候场区，这才松了手：「都要开场秀了，你还聊得挺起劲儿。」


    「社交不都是这样，你刚才也有好多女生跟你合影啊。」


    她的手腕花也快被他扯掉了，陆青葙低头松开丝带，打算重新绑紧，但是单手打结不方便，靳黎不耐似的，拿过了她的手腕花。


    看着他这双骨节分明、宛如玉笋般的手如此灵活，陆青葙嘿嘿一笑：「你还挺会系蝴蝶结的。」


    靳黎：「扯淡。」


    「我可没给别人系过。」


    陆青葙：「……」


    系好蝴蝶结，他的手顺势握住了她的几根手指，把她带到了候场队伍中，一时没松开。


    此时距离表演入场还有几分钟，别的表演者虽然也有牵手的，但人家好像是一对。陆青葙甩了甩，试图甩开，回应她的是更用力的握紧，但最后又像是放弃了，松开了手。


    陆青葙感觉他有些奇怪，力量对峙中，似乎能感应到他其实是想抓紧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两个人都没说话，一种暧昧迷离的氛围骤然在空气里蔓延。


    陆青葙的脸不由自主发烫，像是为了避开什么，她别过脸去看其他人群，尔后在人潮中发现了徐思雯。此时她正与郭云杰二人牵着手，两个好友一对视，互相瞪大双眼。


    忽然麦克风唿了唿，音响传来主办方发表的一段话，提示他们马上就要上场表演。


    她的手再次被被他抓住，握紧，带着她与其他成员排成一队。


    他的视线却落在她脸上，散漫笑着问：「脸怎么这么红？」


    陆青葙咬牙说：「那是腮红！」


    「刚刚打上去的？」


    「……」陆青葙好想打死面前这个男生。


    组织者迅速将场地清空，中央留下一个宽敞的舞池。陆青葙心跳变快了一些，不由自主抚了一下心口，做了个深唿吸，回想了一遍接下来的舞步动作。


    入场前奏响起，靳黎牵着陆青葙的手，缓缓跟随前面那队进入舞池，耳边立即响起了一阵热烈掌声。


    站在昨天的位置上，陆青葙与英俊挺拔的男生面对面，互相行礼。抬眼处，是他缱绻的眼神与温和的笑，陆青葙随着音乐声，朝他伸手。温热的手指与微凉的手指相握、举高，她穿着本场最高级的礼服裙子，绕着他走了八步，再回到原点。


    极简单的步子，但动作整齐划一，男生西装革履，身材挺直高大，女生则打扮得美丽动人，仅仅是刚走几步，无数赞美的声音便响在耳畔。


    陆青葙知道大家的少女心迭起，她也非常骄傲自己能领舞，穿着漂亮而合身的裙子，舞伴又是全场最帅气的那个男生，这像是完成了少女幻想的一个梦。


    她在认真想下一个舞步的同时，亦能明显感觉到靳黎与昨天不同，也许昨天他还是漫不经心的，正式表演时，他的神色十分专注，确切地说，专注在她身上。男生深深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她在左边，他的视线便向左，她在右边，他的视线便向右。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挑起，眼眸像藏着万千星光，陆青葙偶然抬眸看他，都像要被这幽邃的目光吸进去……更何况，他还有张俊美无匹的脸。


    陆青葙只敢看半秒，便迅速挪开眼神。


    随着舞步翩跹，陆青葙和靳黎自然走进了舞池最中心，成为全场的焦点。


    她的手被靳黎轻轻握着，拉开、转圈，裙摆像一朵花瓣飘飞，再自然地落入他的怀抱。跳芭蕾的功底，使得她的身体十分轻盈。这一次，两人不再像不熟的人，挨得近了一些，靳黎微微低头，脸颊靠近她的耳畔，她便能感受到他发沉的唿吸，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裸露的白嫩皮肤上，泛起一阵温热。


    在全场哇哇声不停中，下一步她转过身，与之面对面，一手提起裙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而他的一只手在自己背后，另一只手按在她纤软的腰背处，带动她绕圈。虽然身体没有贴着，隔了一定空间，却能感受到他的怀抱在热烈发烫，没有多余的慾念，仅有少年纯粹的气息翻涌。


    阵型与舞步不断变换中，c位消失，伴随曲子结尾，他们的表演亦结束，舞伴互相行礼，收束全场。


    人群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掌声与欢唿，仿佛要掀翻演奏大厅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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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们并没有离场，按照安排，接下来是自由的舞蹈时间。


    陆青葙听见面前的男生带着笑意问：「能再邀请你跳支舞吗？」


    她忍不住扑哧，好扯，他们本来就约好了要跳的。


    不过陆青葙还是配合地点点头，这一次他们跳的是很正常的华尔兹舞步，不是刚才的花式表演，同时涌进来很多舞者，使得舞池显得狭小拥挤。


    灯光相应调暗，几束幽蓝色的打光从二楼照下来，舞池顿时多了几分妖魅。


    在光影交错的拥挤舞池里，耳边是混乱嘈杂的声音，陆青葙横伸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舞步轻缓。他垂眸看向她，十分直接地说：「刚刚你很漂亮，跳得也很棒。」


    陆青葙骄傲地道：「我知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他发笑。


    这人真的很欠揍！陆青葙受不了，轻踹了一下他的皮鞋边边。


    男生呲牙瞅她。


    她乖乖道：「哦不好意思，不小心走错步子了。」


    面对她的乖张，他只撇了下嘴角：「待会儿我要是不小心，估计你承受不起。」


    对她而言，最紧张的时刻已经过去，便松懈下来看着他，称赞道：「你刚刚也很棒。」


    男生不由心下一沉，继而盯着她清澈的双眸，扯着笑：「你这是真心夸呢，还是嘲讽？」


    「谁嘲讽你了，就夸你也不行啊？」


    「那你是谁都夸呢，还是只夸我一个？」


    陆青葙不解：「别的舞伴我又没合作过，怎么夸？」


    「你还想找别的舞伴？」搭在她腰际的手稍一用力，陆青葙便自然向他贴近了一点点。


    她不由睨了睨他，见他散漫地笑，可收起笑容的一瞬，眼神又有些黯然。


    让人觉得他仿佛藏了什么心事。


    「我可只有你这一位舞伴。」他低低地道。


    陆青葙想回应点儿什么，下意识地开口：「我也只有你一位舞伴。」


    这不是很正常的话语么，他俩又没约其他舞伴。可是男生突然沉默，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低声说：「哦，好。」


    让人觉得，这话像是有什么别的深层次含义，陆青葙的脸莫名发烫。


    她移动舞步，不再看他，只看向一旁其他跳舞的人。


    见她脸颊绯红，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笑着说：「等下别跳了，休息休息去外面吹吹风，你的脸烫得都能摊饼了。」


    「……」就不能用个优雅好听一些的形容嘛，陆青葙毫不留情，用力掐了他的胳膊。


    「疼。」他的声音好像在撒娇，「你对我也不温柔点儿。」


    陆青葙懒得搭理他，他却毫不掩饰直勾勾盯看她的脸：「不过脸红红的，也很漂亮。」


    舞池实在拥挤，受到刚才表演的感染，大家都很活跃。陆青葙都没有看到表哥跟他舞伴在哪里，也没看到徐思雯。


    他们跳着跳着来到了舞池边缘，最终停下步子，离开舞池。


    陆青葙的手机在靳黎身上，披肩被一个同学保管着，去取披肩时，靳黎抓着她手腕穿过拥挤的人潮，取好披肩，二人走到外面。


    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了，空气也不新鲜。


    一到室外，清新空气拂面而来，墙边、树下、角落，有若干男女在聊天、呢喃，似乎还有人在拥抱？她没敢去细看。


    在一棵树下，他问：「凉快一些了吗？」


    陆青葙点头。


    他帮她披上披肩：「别着凉了。」


    「哦，谢谢。」


    「光说谢谢就够了？」


    「那还要说什么。」


    「不拥抱一下？」他语气不大正经。


    陆青葙才懒得理他，但他仿佛并不意外她的反应，没提这事，漫声问：「这个假期打算干什么？」


    「做功课、打工，另外要去深市看望爷爷。」


    深市还有她的爷爷和二叔。


    靳黎点点头，沉默片刻，呵了一声：「我明天回京，过完元旦会回来。」


    「哦。」


    又是一阵静默。


    陆青葙觉得他仿佛在道别，语气包含一丝离别的愁绪。


    所以他刚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时不时黯然吗？


    陆青葙觉得今晚这人着实奇怪，为什么明明是这么高大的一个男生，一旦低落起来，就会给人一种要碎了的感觉，让人不禁想要给他一个拥抱，安抚一下他。


    于是在风吹过树梢，树叶发出细微声响中，又一次听见他问：「真不打算拥抱一下？」


    陆青葙抬起头看他，认真道：「那，算是离别送行的拥抱。」


    他笑，点头。


    陆青葙靠近，伸出手臂，浅浅地抱着他的胳膊，两个人身体隔开一定距离，她踮了脚，仰着头，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拍了下他的背。


    男生的身体比她体温要高，如同盛夏骄阳，炽热而滚烫。


    明明没有贴紧，也能感受到他鲜活有力的心跳。


    他单手绕过她的肩膀，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耳际发出沉沉的唿吸，似乎夹杂了几分怅然。


    两人一直没说话，他的怀抱像个漩涡，陆青葙感觉自己快要受不了控制，被吸引得沉浸其间，最终才奋力离开。


    抬头望着这个人，听他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谢谢。」


    「这也不用谢吧……只是一个社交上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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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再说话，只眸光颇深地注视着她，淡笑说：「我会回来的，你乖乖在这儿等我。」


    「哦，好。」对话好像越发诡异了，陆青葙收起眼眸。


    看着她好不容易凉快下来，却再度泛红的脸颊，他不禁轻声呵笑：「可我不大放心，要给你盖个章。」


    什么？陆青葙盯着他微微翕动的嘴唇，脑海一闪而过一个画面，惊得眼睛睁大，身体僵直，甚至都不敢唿吸。可又倏地觉得自己想多了，想哪去了。


    暗淡的光里，清隽的少年漫不经心轻勾唇角，一只手扶着她纤细的胳膊，另一只手的拇指指腹覆在她的唇瓣上，手印盖章似的轻轻一按。


    夜风微凉，少年的指腹染上嫣红唇色。


    明明力道略轻，却仿佛重重地按在了她脆弱的心脏上。


    ……


    第三十二章 「雇你做我对象」


    指腹离开唇的一剎, 陆青葙僵直的身体轻微颤动。


    呆呆注视着这个有些放浪的人，他朝她轻浅一笑。靳黎平时笑起来都是漫不经心的，今晚有太多太多无奈的画面了，眼神收起的瞬间, 脸色依旧黯淡。


    陆青葙来不及问询他今晚怎么了,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转过身, 接电话：


    「嗯, 晚上的飞机吗？」


    「让他拿好我行李, 开到校门口接我。」


    挂掉电话, 陆青葙问道：「你今晚就要走了吗？」


    他勉强笑了笑：「家人临时找了朋友的私人飞机, 让我同行回京。」


    「这么急？」


    「他们不放心我明天一个人坐飞机。」


    陆青葙哦了一声：「有人随行是更方便一些。」


    「你要继续去舞会玩, 还是顺便送你回家？」他看了看四周。


    陆青葙说：「我姨父会来接我和表哥。」


    「也好，舞会还很热闹，先去玩吧, 我送你过去。」


    陆青葙一时弄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儿，捋捋时间线, 在校园的路上都是正常的，是从两个人进入大厅分开一段时间, 各自社交后，他抓着自己去候场, 就变得有些不一样。


    说的那些话，那种口吻, 那种眼神……还有好多细节……都让陆青葙觉得他今晚一定有心事, 也许就是在她忙着社交时, 家人说了什么吧。听说他跟父母的关系都不大好，父母也离异了。


    走了两步, 陆青葙手腕上的花又松开了，她拿在手里想绑紧的时候，他说：「要不送我？算是我人生第一次参加舞会的纪念。」


    「哦，行，送给你吧。」她直接递给他。


    这是她自己买的，送给他，手腕花换礼服裙……他真的好「蚀底」（亏）。


    「谢谢，还挺漂亮。」他低道。几步路便抵达，陆青葙站在台阶上，他在台阶下，目光缱绻地看着她：「进去好好玩吧，玩得开心。假期结束我就回来了。」


    「嗯，一路平安。」


    陆青葙转身朝里面走，行了两步，她不放心地停下脚步回头望。


    高瘦的男生已经把西服外套取了下来，随意抓在手里，上身只穿着衬衫和。马甲十分修身，显得他的腰部越发纤细。


    然而浓郁的夜色里，那道颀长的背影略显颓然，不復刚才在舞会表演时的志得意满，反而像个失意之人。


    这就是林昊轩说的，他其实很脆弱的意思吗？


    此时舞会结束了舞曲，大家在随意地聊天、拍照、加联繫方式……陆青葙意兴阑珊，没有靳黎在，连舞会也似乎变得和去年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她也玩了挺久，认识了几个外校的女生，还有一个低一届的师妹对她「表白」，说「我好钟意你，希望明年我也能像你一样」。


    而此时的校门口，靳黎站在之前等陆青葙的地方，等周助理来接自己。


    一小时前，进演奏厅后，他身旁漂亮的姑娘被大家蜂拥着，要求一起合影、拍视频，而他百无聊，偶尔瞟她一眼，见她笑容明澈，看得出来是真的很高兴。


    只是没多久，他的手机在不断弹出消息。


    在他们家的三人小群里，靳志成说：【靳黎，这次放假回来，直接转学回京。】


    容穗：【当初让他去就去，现在让他回就回，你倒是很会安排。】


    靳志成：【我是为了他好，安排他过去是让他知道天高地厚，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的儿子我不安排谁安排？】


    容穗：【少来这套，你不安排，我自然也会安排。】


    容穗女士一婚生下女儿容漾，二婚嫁给靳志成生下靳黎，不想二人后来还是成天争吵不停，离婚后为了儿子，建了个群，继续在群里吵。


    靳黎看着这对离异夫妇跟小学鸡一般，打字：【行啦，都别吵吵了，圣诞假期后我得回港，转学时间再定。】


    他以前在父母吵架时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向来懒得搭理，现在像是在成熟地劝架，让这对夫妻感到惊讶。


    靳志成回覆：【那就过年假期再回来，刚好过完年就开学，今年2月中旬才过年，你们的集训估计3月就开始了，你班主任一直劝我早点儿把你叫回来。】


    转来前他就知道要转回去，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快得来不及做心理准备。


    在人群里望向那个纤瘦的身影，人虽然瘦得像是一只手就能把她提起来，但她的精神内核实在太稳了，太踏实了，连带着他整个中学期间悬浮不定的心思也跟着她落了地，开始思索自己的学业、将来。最后决定回京参加全国物理大赛的层层选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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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确实，很喜欢跟她待在一起。


    也想为她多停留一些时间。


    刚才嚣张地跟她说了那么多，还耍流氓式求拥抱，其实她应该不懂吧，她在这种事上，钝得不行。


    即便懂了，也八成给不了一个好的回应。


    呵……钝也有钝的好。


    站在路边，少年看着手里的这朵手腕花，轻轻地抛了抛。


    假期到来，同学们都又闲又忙，各种聚会、逛街、看秀看展看戏……


    陆青葙只有忙。


    舞会的余韵一直在社交网络上蔓延，她在学习、打工之余，收集了好多照片，但发的不多，不过有发和那几个女生一起变装秀的短视频。


    大家一起玩，还挺有趣的。


    徐思雯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当时陆青葙回到舞会后不见她人影，假期她要和陪读的妈妈回深市，就跟消失了似的，不找她八卦了。


    陆青葙也去深市看望爷爷和二叔一家。


    她爷爷已经七十多，身体毛病不断，血压一直很高，常年带着降压药在身边。


    陆青葙在二叔家吃了餐午饭，听爷爷念叨她妈妈在英国联繫上没有。陆青葙说联繫上了，妈妈在英国做生意赔了钱，在工作养活自己……她隐去了打黑工的事。


    爷爷不免嘆气说：「好端端的去什么英国，现在回来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陆青葙尴尬笑笑。


    她当天下午就要过关回港，二婶婶让她到时候回来吃年夜饭，住两晚再返港。


    其实他们家没有多余的房间，三室两厅，爷爷、二叔二婶、堂弟，刚好三间。


    陆青葙满口答应：「会回来吃年夜饭。」


    早早吃了年夜饭，再返港。


    2017-2018年跨年夜，很多人去维港看零点的烟花。


    陆青葙打完工累得只想睡觉，回到家里，沖完凉，便躺在了床上。


    但也没马上就睡着，还是熬到了零点，收到靳黎发来的消息：【新年快乐。】


    陆青葙情不自禁弯着嘴角，打字：【天天开心。】


    靳黎：【恭喜发财。】


    陆青葙：【财源广进。】


    靳黎：【心想事成。】


    陆青葙：【好事成双。】


    两个人好像要没完没了下去，陆青葙倏然想起老电影《甜蜜蜜》里，张曼玉演的女主和黎明演的男主也这样说过，最后女主以一句「友谊万岁」结束了接龙。


    陆青葙凝凝神，打了四个字：【友谊万岁。】


    点击发送。


    位于京城三环内的一套四合院里，外面寒风冷冽，室内暖意融融。


    靳黎站在廊下，盯着屏幕上的四个字许久，指尖微触，他仿佛并不意外，却又还是不服气，凝滞片刻后回了一条：【地久天长。】


    陆青葙收到这条信息，沉出口气，没有再回復。


    看了眼窗外熟悉的夜景，灯光旖旎中，仿佛能听见维港烟花绽放的声音。


    她一直觉得那个男生带给她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少女华丽又浪漫的梦，五光十色，光怪陆离，是如此的不真实。


    而她每天睁开眼睛要面对的，又是如此真实而疲惫的生活。


    ……


    两千多公里外，有两个男生在小院里放小烟花，一个喊着：「靳爷，真不来放几朵？好歹2018年了。」


    林昊轩则抬头看向靳黎，打断道：「哎哎哎，有点儿眼力见，他在跟他对象发信息呢。」


    周景垣：「明白了，就是那个表妹？」


    靳黎扫了他俩一眼，也不知这俩人怎么就这么爱来他外公的四合院里放烟花，偏偏老人也不怕被吵醒，还留他们过夜。


    他没好气道：「放完烟花自己打个地铺吧。」


    「有床啊，打什么地铺。」


    「不跟我说说表妹的事儿？」


    林昊轩则关心地问：「你真要提前转学回来？哎那表妹怎么办？」


    靳黎没理他俩，进了厢房睡觉，随他们折腾。


    2号上学后，大家都处在假期综合徵中，回不过神来。


    陆青葙终于在中午去吃饭时遇到了徐思雯，冷静喊了她一声，徐思雯吓得一惊。


    陆青葙受不了地说：「见到我跟见到了鬼似的，我会吃了你？」


    徐思雯摇头嗫嚅：「当然不是。」


    「但你真不想跟我坦白坦白？」她笑，「说吧，什么时候请吃出pool饭？还是你压根儿没打算请我？」


    陆青葙说完，发现自己说话的风格真是越来越像那个谁了。


    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徐思雯有些尴尬地道：「还没到时候。」


    「哦行，那就慢慢发展，阿杰这个人还是挺好的。」


    徐思雯犹疑地问：「你不介意？」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我只是去年舞会请他邀请我，正常社交，并没有什么牵连。」


    徐思雯缓下来，反问：「那你跟男神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在猜。」


    陆青葙道：「我们是好朋友。」


    唉，好朋友……


    其实，自从发完「友谊万岁，地久天长」后，靳黎没了动静。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之前他说的话都像在立g，让人怀疑他可能不回来了。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气，就算没有生气，怎么看也不会高兴。


    直到放学回到家里，梁嘉明拎了个「京八件」的礼盒进屋，陆青葙便知道，他回港了，只是不想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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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明知故问一般，问表哥：「靳黎送的点心？他回学校了？」


    「嗯，昨晚到的，今天请了半天假，下午去的学校。」


    陆青葙应了一声，还好，可能是没空理她。


    说起来，他们之前也不是每天都会联繫，为什么这次格外在意。


    陆青葙舒缓气息，觉得是自己扰乱了心神。


    上了几天课后，周末有补习。


    陆青葙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来，只是照旧帮他占了个座位。坐在课桌前，她心不在焉。忽然那个熟悉的身影，仿佛带了一丝北方的冰雪气息，坐在她旁边。


    扭头看去，陆青葙怔了一怔。


    他睨过来：「什么表情，这才几天，不认识了？」


    得，那种熟悉的味儿回来了。


    陆青葙看着他的脑袋，若有所思：「你剪头髮了。」


    「观察得挺仔细啊，是把我原来的形象都刻进了脑海吧。」


    「不是，主要是剪得太短了，像换了个人。」


    靳黎：「扯淡，你直接说我髮型丑得了，拐弯抹角。」


    陆青葙憋笑：「我是想说，还挺精神的。」


    「行吧。」他像从前一样散漫，「还会大喘气儿了，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他们上的是英语补习课，靳黎破天荒地认真听课，还做了笔记，课后甚至拿过她的笔记翻了翻：「要记的词彙也忒多了。」


    「没办法，dse英语科想考高分，就是这么难。」


    他翻着她字迹工整的笔记，忽地嘀咕：「也不知道发个信息问我回来了没有，就不怕我不回来了？」


    他都盖章了，怎么能没有契约精神不回来……陆青葙从来没有想过这点，闷声道：「那你也没发。」


    「我那两天忙着奔波，你就不能主动主动？这样还怎么友谊万岁，我看一岁都过不去。」他的神色充满怨气。


    陆青葙听见靳黎主动提起「友谊」二字，感觉他像是接受了这个说辞，抬眸看他残留的怨念，不知怎的，心中有些宽慰，却又夹杂酸涩……好像，还有一丝不甘。


    几种滋味交织在一起，陆青葙沉默下来。


    笔记递了过来，他侧头看向她，说道：「走吧，跟我找吃的去，飢肠辘辘了都。」


    他们还像从前一样，行为习惯，言语风格，并没有什么改变。


    让她悬着的心，逐渐放下来。


    只是不知不觉，她在周末被靳黎叫出去看电影，逛展的频率高了起来，陆青葙有次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不跟男生去看电影。」


    「嫌他们吵。」


    「那我也会吵你。」


    他啧的一声：「是你要友谊万岁的，怎么，不培养培养友谊，就能万岁了？你跟你的塑料姐妹好朋友不看电影不逛展？」


    「那又不一样。」她低语。


    「怎么就不一样了？」


    他垂眸看着面前这个人，试图从她的眼睛和表情里看出一点点端倪。然而她遇到为难的问题，就是这般默不作声，眼神收敛，让人难辨真伪。


    男生眸光沉沉，想起钟俊炜这个仆街曾说，她从来不和男生单独出街，男生也约不动她……可是，不知不觉，原来他们已经单独在一起那么多次，数都数不清了啊。


    见他突然无奈嘆气，陆青葙只好说：「我说不过你。」


    「那就听我的。」


    陆青葙只有认怂的份。


    反正是友谊……


    就在她以为会保持这样的节奏很久很久，久到他夏天转学离开时，2月初的一个晚上，上完补习班，他送她回家的路上，突然问：「你打工的时薪多少啊？」


    「52。」他不是知道么？


    「那么我周末雇你两天，给你算工资，行不？」


    陆青葙不解：「你要做什么？」


    他很淡地笑着：「雇你做我对象，帮我应付个人。」


    陆青葙不由傻住，但很快下意识地开口：「是程知玫？！」


    ……


    第三十三章 「公开」


    程知玫周六会来港城, 虽然她自称放寒假跟着家人过来玩，但是也联繫了在这里研学时结识的同学，包括女校的张婉仪，还有男校钟俊炜。张婉仪是她当时的buddy, 但钟俊炜是怎么回事？


    二人站在街边的一家奶茶饮料店排队, 陆青葙不由好奇：「她跟钟俊炜也很熟？」


    「并不熟, 只是当初留了ig, 钟俊炜这个仆街平时在社交上, 又上蹿下跳的, 非常热衷爆料, 程知玫自然就格外关注他, 还跟他加了好友。」


    靳黎说这话时十分平淡：「她挺费心思的。」


    陆青葙喃喃道：「她……是不是还是为了你才接近钟俊炜的？」


    靳黎侧头看着她，眼神含了几分无奈：「你说呢？」


    关于程知玫，她的家境好, 也有很多骄傲，上次听林昊轩抖落靳黎在这儿有了对象，死活都不相信, 直接问靳黎，靳黎便给予肯定的回覆。


    靳黎沉了一口气：「我的本意是让她死心, 别再来烦我，但这对她好像又是一种新的刺激, 后来她暗地里找钟俊炜打听，得到相反的答案……」


    陆青葙有些同情地道：「所以她这次是想亲自求证？甚至想亲自见见这个捏造的对象？」


    他沉默地注视着她。


    陆青葙回看靳黎：「那我有些理解了, 这样死缠烂打, 是挺闹心的。」


    靳黎接过店员递过来的两杯饮料, 把她的那杯拿给她，不知出于什么想法, 改了主意：「算了，这种事，不应该把你牵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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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没接话，吸了一口饮料，好像想起了什么：「那她是不是也看到了我们舞会的照片和视频？」


    不用他回答，陆青葙也能想像得到，她肯定是看到了，而且看到了很多。


    当时他们两个人都太耀眼，被许多人拍了照片，发在ig上，还有男校剪辑出来的舞会总结视频，也有他们表演时的身影。


    陆青葙自己都去翻过评论，有很多评论都盛赞c位的两个人很养眼，很合衬。她也曾在看到这些评论时，偷偷地乐过。


    如果是程知玫看到，大概会有千般滋味在心头吧，骄傲如她，一定要亲眼见见才行。


    唉，这位大少爷还挺可怜的，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要被纠缠，被人从京城飞两千多公里，也要飞过来继续缠着。


    她望向这个眉眼俊美的男生，爽朗地道：「好啊，我到时候跟你去见她，不过不用算什么时薪，咱俩这么熟了，帮个小忙而已。」


    他神色稍愣，大概是没有料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依旧说：「刚刚不是说算了吗，免得把你牵扯进去。」


    陆青葙连连摇头，十分理智地分析：「那你是想要雇个别的演员吗？你觉得她会信吗？她认识我，也一定见过我们舞会的照片视频，肯定会相信我就是你的对象。」


    说这话时，陆青葙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的表情十分自然，却看得这个高大的男生面容凝了凝，收起眼神说：「到时候再说吧，也许她并没有打算见你。」


    陆青葙此时却伸起一根食指，神情笃定地摇晃着：「no，就算她不想见，你也最好让她无意中见见，让她彻底死心，不好再缠着你。」


    她见过程知玫，虽然不是很了解，但看得出来她有些傲气，也有些执着，在感情或许容易走进死胡同。


    提起这个计划，陆青葙反而有几分兴奋，却看得身侧的男生不是滋味，他走了两步，收起嘴角，低低地问：「你不怕给自己招来麻烦吗？」


    「这有什么麻烦，她离我那么遥远，她一走，我跟身边的人解释一下不就行了？」陆青葙说道，「何况其实大家都很忙的好吗？看八卦嗑cp都是一时热闹，谁天天盯着你俩，看你俩是不是真情侣，是不是在演戏。重要的是她不要再缠着你就好。」


    在这一瞬，从她清澈的眼睛里，靳黎看懂了，她真的只是出于想帮忙的心理。


    反而衬得他，不够洒脱。


    男生在这一瞬释怀，轻笑：「那我好好捋一捋。」


    提起这件事是在周四晚上。


    周六是钟俊炜和钟乐怡这对龙凤胎的生日，兄妹二人又一向喜欢热闹，请了一班男生女生去嗨，靳黎也在其中。


    上午补习时，他问陆青葙有没有受邀请。


    陆青葙摇头，她跟钟乐怡关系并不算很要好，只是因为徐思雯，偶尔会说说话。


    是以，他们在一家开放式的娱乐场所打撞球、唱k，陆青葙在冰室里默默打工。


    最近内地放了寒假，也有人早早地放了春节假，游客比平时又多了许多，陆青葙一如既往地穿梭在桌位之间。


    靳黎不大喜欢跟着这些人闹腾，奈何钟俊炜再三邀请，他只能过来。


    有几个女生在舞会上就想跟他交流，结果他舞会跳到一半，就熘走了。现在他们一起吃东西，几个人瞎聊。


    聊着聊着，聊起了一些八卦，钟乐怡便问靳黎：「我哋都好想知，你钟意咩类型嘅女仔嘞？」（我们都好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靳黎心中冷笑，像是总算有人问起了这个问题，平时懒得搭理这类问题的男生，此时摆出一副懒散模样，撩起眼皮：「啊，你们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


    「知道什么？」


    「知咩啊？」


    「系咪有料爆先！」（是不是要爆料啊？）


    疏懒的少年扯了个笑，神气十足：「爷有对象了，你们学校的。」


    众人目瞪口呆，包括徐思雯在内，纷纷问是不是陆青葙。


    此时的陆青葙还在努力地端盘子，根本无暇管顾手机发来的信息。


    一直到她下班，收拾好东西，拿着手机查阅。


    徐思雯一扫之前的「冷落」，在几个社交软体上留言，疯狂求证：


    【啊啊啊啊啊，你跟男神真的在一起了？】


    【男神都亲口承认了。】


    【快回个信息啊！】


    看着这些信息，陆青葙一脸淡定，这傢伙，简直是用消息轰炸她。


    刚出店门口，靳黎也恰好走过来，像是要来接她下班似的，没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


    陆青葙暂时没回復徐思雯，问他：「你们的派对结束了？」


    「早就结束了，我刚从家里过来。」


    「哦。」陆青葙抿了下唇，他真的像是来接她下班的，于是边走边问，「你是不是在聚会上跟他们说了事？」


    「嗯。」他很肯定地回答。


    这是他们商定好的，以程知玫的个性，肯定会追问钟俊炜等人，不刨根究底，她可能不会相信。


    虽然早就知道，但是这一刻，陆青葙还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好像有些怪怪的。


    她用笑来遮掩了一下尴尬：「程知玫约你明天见面吗？」


    「对，她现在和家人住在酒店。」


    「那明天，我跟你一起见她。」


    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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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又同时安静下来。


    挺奇怪，明明知道是演戏，最开始她也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尴尬，这会儿氛围却让人有些羞怯。偏偏不知道靳黎怎么回事，同样静默，没了言语，平时他都很能侃的……


    两人在璀璨的夜景中，走到了地铁口。


    他站在平时习惯性站的地方，对她说：「明天见。」


    陆青葙扬笑：「明天见。」


    在地铁里，她才给徐思雯回覆信息：【嗯，是的。】


    徐思雯：【天啊，我就知道，你俩一定能成！我要听具体的情况。】


    陆青葙不禁皱眉，胡诌了几句敷衍过去。揣摸着得过了这个风头，才好跟她说实情。


    比如非常酷地告诉她：


    「配合演戏，收取酬劳而已。」


    「我，缺钱。」


    「赚钱嘛，不寒碜。」


    也许说自己收取了酬劳，这样更有说服力吧，毕竟她是真的缺钱……虽然她拒绝靳黎的酬劳。


    ……


    再次见到程知玫是在他们上完补习课之后，他们像平时一样走，程知玫就站在大厦外的街边，看着他们时，脸色倒是正常的，跟陆青葙想的有些差距。


    她以为程知玫会气愤或者悲伤的，只是在程知玫凌厉的眼神看向自己时，陆青葙不由怔了一怔。


    再淡定地跟她打招唿：「你好，程知玫。」


    她瞥了陆青葙一眼，注视着靳黎：「上完课了？」


    靳黎低低嗯了一声。


    「我妈也来了，想叫你一起吃个饭。」


    靳黎回道：「没空，跟阿姨说声谢谢。」


    「这有什么，你带上她呗。」程知玫说。


    「不用了。」靳黎说道。


    「也行，那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你们再陪我逛逛街。」程知玫利落地说。


    陆青葙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程知玫是那种非常强势的人，不料她在这里的表现，是非常顺从的，而且似乎认可了她的存在。想必她之前追求靳黎，也是这样，一直在哄着他？


    跟她想像的确实有差距……陆青葙不由抬眸看了眼靳黎。


    他回看过来，笑了笑，点了下头，仿佛是让她放心一般。


    「那咱俩当回导游，陪吃陪玩吧。」


    陆青葙：「好啊。」


    整个下午，他们三个人都在一块儿。


    吃饭的时候，靳黎给陆青葙夹了菜，他们之前就一起吃过无数次饭，他也曾给她夹过菜，所以两个人的表现都像是已经谈了很久的恋爱，有很多默契，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陆青葙觉得程知玫看不出端倪。


    程知玫表现得落落大方，没有发什么小脾气，逛街的时候，还挽着陆青葙的手胳膊一起亲密无间地走。


    这种热情，也让陆青葙感觉她接受了靳黎有了对象这一事实。


    他们去逛了珠宝店，程知玫说想买条手鍊，陆青葙陪在一旁当参谋，她突然问：「靳黎有没有送过你礼物啊？」


    陆青葙微笑：「送过很多。」


    真的很多，kuromi的周边，一下子就送了十六件呢。她在心里发笑。


    「送过最贵的是什么？」


    陆青葙停了停：「一条裙子。」


    靳黎投过来了一束疑惑的目光，陆青葙回看向他，不能说破，两个人只能用眼神来交流，她表示自己知道那条裙子是他送的了。


    程知玫道：「那靳黎你现在不送她什么吗？」


    陆青葙赶紧拒绝：「不用不用，他之前为了送礼物，已经破产了，而且手鍊什么的也送过了，今天没带。」


    她发现自己真是有个坏毛病，说谎的时候就不自然，现在扯起这个谎，都感觉脸在发烫。


    靳黎却在这一瞬笑了起来：「确实已经破产了，平时出去吃饭，都要靠她付钱，我现在靠对象养活。」


    说这话时，他眼里带笑，脸上没有丝毫不妥，甚至有几分骄傲，天生的撒谎高手……陆青葙只能尴尬地解释：「也没付几次。」


    ……


    陪着程知玫的时光过得很快，他们把她送回酒店，二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陆青葙说：「她跟我想的不一样。」


    「很温顺是吧？」他问。


    「嗯。」


    「也有另一面，你没看到。」


    「也许吧，不过人的性格也不是完全单一的……」


    他哼了一声，没再提她，而是问：「你知道那条裙子是我送的？」


    陆青葙无奈地瞅他：「你说呢？」


    他没说话，只是随意地耸着肩膀：「你穿起来好看就行，送你回去。」


    陆青葙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她只要等着再过一段时间，稳定了，就可以吐露真相，也或者不吐露真相，直接说分手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却没有想到周一放学时间，程知玫过来找她，说自己坐地铁刚好经过，过来瞧瞧自己研学过的地方。


    陆青葙并没有多想，陪着她一起走。


    路上，她一扫昨天的温和顺从，对陆青葙的态度非常奇怪，也不是盛气凌人，也不是挑衅，而是很无所谓地说：「老实说，我不在乎靳黎跟你在这儿谈恋爱，反正他过年就回京，然后就不来了，跟你这么遥远的异地恋，我实在不看好。」


    陆青葙的关注点，在他转学的事情上，不解地问：「他不是要高三才转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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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知玫不由惊讶：「你不知道他马上要转回去？」


    「他没说。」陆青葙心里有些震惊，靳黎半个字也没提。


    「那他对你还瞒得挺紧的。」程知玫还是无所谓，「行吧，可能他也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等你们放假，他就回家过年，过完年我们一开学，他就会回附中。」


    「这是他爸爸，也就是我靳叔叔说的，不可能有假。」


    陆青葙：「……」


    第三十四章 520


    地铁上, 轰鸣声、播报声，还有乘客说话的声音，陆青葙都没有听进去。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找到靳黎的头像。忘了是哪天, 他把头像换成了鱼缸养着两条蝶尾鱼的照片。


    这也使得他换了头像, 顺便把这张照片发朋友圈晒一晒时, 林昊轩调侃：【靳爷, 你把干儿子当头像, 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靳黎：【现在对你不好吗？】


    陆青葙在他的聊天界面打了一行问询的字, 停下来想了想, 又把这行字给删除了。


    刚才程知玫虽然有些不屑，还有点儿嘲弄，但她丝毫没有在意, 满脑子都是，靳黎居然要提前回京了？那他为什么不说啊。


    也许他的确没想好要怎么说。


    忽又想起舞会那天，他奇怪地求拥抱时, 说不怕他不回来了？也许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提前转回去了吧。


    她当时都没有多关心地问几句……


    地铁抵达旺角, 陆青葙背着书包直接回了家。


    有些事，还是想当面问, 或者说等他开口，可是下周就放春节假了, 他是打算离开前才说吗？


    港城中小学没有寒假的概念, 一般在过年那几天放几天假, 陆青葙翻了一下校歷，学校的春节假从2月14日放到2月20日, 2月15日就是除夕了。


    问了下表哥，他们学校放假时间也一样，这也就意味着，他留在这儿的时间还有八天……


    这两天，陆青葙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


    班里同学都知道他俩公开的事，周恬欣甚至开玩笑说赶紧请吃出pool饭，陆青葙有口难言。


    偏偏这时候的靳黎像变了个人。


    平时上补习课，他要么睡觉，要么支着下颌侧头看她，陆青葙有次受不了，问他干吗老盯着她那边看，他吊儿郎当地说：「看看好学生是怎么认真上课的，学习学习。」


    「那你看别人吧，别人也很认真。」


    「我跟别人又不熟。」


    最近他上课特别认真，积极回答老师提问，也会拿问题去为难老师，还向陆青葙要走了上课的笔记，拿着去复印了一份……种种举动，简直就像是脱胎换骨了。


    周四的数学补习课上，陆青葙听着听着课，感觉到了他投过来的目光，于是回看过去。


    他的视线虽然是在她身上，但也不仅仅盯着她，更像是在侧头沉思。


    见她回看，诡异地笑笑，收回视线。


    陆青葙纳闷至极，下课后觉得他应该要说说离开的事了吧，然而这傢伙只说：「程知玫昨天回京了，我交代她以后不要再打扰你，ig上也不要，她答应了。」


    陆青葙说：「她应该不会打扰，要是打扰了，我再拉黑就行。」


    「嗯，那就好。」


    说完这话，二人沉默不语地走在夜色里的街道上，陆青葙按捺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可能除夕。」


    「这么晚，不提前一两天吗？」


    「提前干吗呀，回家也无聊。」


    看他疏懒的神色，跟从前没有什么不同，陆青葙在心里嘀咕，他是真的不想提啊……是打算回去之后才轻描淡写地在ig上发一条，「转回来了，别惦记我」之类的话吗？


    有一说一，还真符合他一贯散漫的性子。


    就在陆青葙都已经「爱咋咋的」之时，周六那日，她在冰室打完工，像是踩着点过来，笑着问：「去不去吹吹海风？」


    陆青葙心里顿了顿，他是终于打算开口了吗？


    他们走到星光大道，扶在栏杆上，近处是水波荡漾的维多利亚港，对岸是中环大厦的璀璨霓虹，灯光落在水面，闪着细碎的钻石银光。


    身后的游人交织穿梭，陆青葙望了身侧的男生一眼，笑着问：「怎么想着要来吹海风了？」


    他闲散地道：「没怎么，想起来还没有跟你来吹过海风。」


    陆青葙回想一遍，好像还真是没一起吹过风。


    「我记得你想考的大学是港大？」他问。


    「嗯，港大的经管学院全球排名很靠前。」


    靳黎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就在对面的岛上。」


    陆青葙点点头：「你去逛过没？」


    「上回林昊轩过来的时候，跟他去逛了逛。」说到这儿，他忽然抿起嘴角看她，「可惜我不能跟你读同一所大学了。」


    陆青葙沉吟：「你应该是读清北吧。」


    「啊，极有可能是前者。」他低道，「做个理工男。」


    陆青葙不由用手遮了遮嘴巴，笑着说：「那不是挺好的。」


    「是有这个方向……但在那之前，我得提前回学校，去参加物理竞赛的集训。」


    这点信息，是程知玫没有提的，她抬眸注视这个张扬又自信的男生，听见他说：「要先备赛，想去参加下半年的全国高中物理竞赛。怎么说我物理学科成绩也是出类拔萃的，不能浪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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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知道他理科成绩很厉害，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提前回去，是因为物理竞赛。


    这当然是很好很好的，陆青葙狠狠点头，甚至激动地鼓起了掌：「哇，你好棒啊！」


    「用粤语来说，你好叻！」


    「别啊，先别捧杀。」他打断，笑吟吟说，「等我拿个金牌，你再鼓掌不迟。」


    他并非对物理研究有非常浓厚的兴趣，也不是非去不可，只是，总想干点儿什么，证明自己可以做到一些事。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感觉自己好像是一粒飘荡在空中的浮尘，找不到落脚的大地，或者像一根漂泊在茫茫大海上的浮木，接触不到陆地的边缘。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虽然就这么混吃等死，也不是不行。靳家也好，容家也好，底子厚，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干。


    然后，因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他被打发到了这里，他也无所谓。


    是在那个颱风天，他遇到了这位沉稳、踏实，像大地一样让人安定的女孩。


    他去补习班混日子，她会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帮他占好座位，他在她打工时间来冰室，她会在这儿勤快地干着活儿。唯一一次落空，是她生日那天，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给她送了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听见她高兴地说「好钟意」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她也是个小孩。


    维港的风吹过来有些冷意，陆青葙问：「那你什么时候回京？还是除夕吗？」


    靳黎眉眼温柔地看着她，点点头。


    「是还要在这儿处理一些事吗？总觉得有些晚了。」


    他却笑：「是因为想去坐一次摩天轮。」


    陆青葙犹疑：「摩天轮？」


    「除夕前一天，你也放假了，我跟你，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


    看见他嘴角的笑意，还有眼睛里的温柔，陆青葙愣了愣，呆呆问道：「你以前没坐过？」


    「是没跟你一起坐过。」


    这算是他离开前的小小心愿吗？


    陆青葙点头，大方道：「好啊，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我也好多年没坐过了。」


    这天正好是2月14日，情人节。


    吃早餐的时候，温姨问她有什么打算，梁嘉明直接抢答：「靳黎肯定约咗佢。」


    温敏：「哇，好嘢喔。」（好样的。）


    陆青葙不以为意，也没解释，梁嘉明甚至还不知道靳黎回了京就不会回来读书了。靳黎这人好像真的打算悄摸摸地离开，她只好帮着隐瞒……


    她在家写了作业，午后收拾一番才出门。


    靳黎特地来旺角地铁站等她，再随她一起坐地铁去往摩天轮所在的公园。


    街上原本没有她想像中的浪漫，但是抵达公园后，陆青葙才发现这儿很有氛围。公园正在举办嘉年华，除了大人带着小孩，也有组队来玩的朋友，有情侣在逛，还有女生抱着男生送的玫瑰花拍照。


    他们先去随意地玩了些小项目，钓小黄鸭、套圈圈……靳黎买了好多游戏币，赢了些公仔，都给了她，装满了整个包包，他又带她去坐飞椅，吓得她尖叫不断。


    他坐在一旁十分淡定：「这点儿速度和高度，你也怕？」


    「我是激动好吧！」


    「没看出来。」


    直到下午六点多，他们离开嘉年华，去找了吃的，夜幕降临才去排队买摩天轮的票。


    结果晚上坐摩天轮看夜景的人特别多，排队买票花了二十多分钟，再排队坐摩天轮。


    长龙拥挤又喧譁，靳黎拿着包厢的票，站在队伍中跟她面对面，没有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笑。


    陆青葙抬眸回看他时，他才问：「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她抿着唇说：「比打工还累。」


    「嘚瑟。」明朗的少年扯笑，「待会儿坐在包厢里，躺着都没人管你。」


    「那怎么能躺，当然要好好地欣赏夜景。」


    总算轮到他们了，坐进包厢里，空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包厢缓移动、上升，升至高一些的位置后，一侧是夜色里平静的海面，远处的高楼、水面上的游轮灯光与海水交相辉映，另一侧是中环数栋摩天大楼，灯景绚丽耀眼。


    陆青葙拿着手机，靠在窗边开始拍风景。靳黎也拍，只是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拍她。


    她便说：「我们合影吧。」


    之前在下面玩的时候，玩得太刺激，都没合过影。


    现在即将升至60米最高处时，两个人终于同框。


    繁华璀璨，不过是他们的背景。


    摩天轮一共可以转三圈，第一圈用他的手机拍，第二轮则用她的手机拍，第三圈时，两个人默契地不拍照了，安静地开始单纯欣赏风景，或者，欣赏人。


    陆青葙眺望海港对面，再收回视线，问他：「明天几点的飞机？」


    「十二点。」


    「我去送你吧。」


    他却说：「你不是要回深市吃年夜饭？」


    「不吃也没什么。」


    「真傻，过年怎么能不和家人吃年夜饭，何况我坐一个长辈的私人飞机回京，到时候直接跟他们走。」


    「哦，」陆青葙点点头，「也好，那么我去跟爷爷、二叔家吃年夜饭。」


    「当晚还会回来？」


    「嗯。」


    「那到时再联繫。」


    「好。」


    陆青葙默默地想，现在通讯发达，想联繫一个人，随时可以联繫。何况少年远行是为了理想，自然不惧分别。等他们都长大了，如果还有联繫，见面也是很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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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惜别的话，他像从前一样，坚持把她送到了大楼下。


    道完别，这一次，他没有再说「明天见」，而是笑着说：「下次见。」


    她笑：「下次见。」


    走进大楼大厅，陆青葙忽地止住脚步，回头看向刚才停留的地方，对上靳黎那双漂亮、迷人又缱绻的眼睛。


    两个人相视一笑，他仿佛是满意了似的，没有说话，只是垂眸转身，挥了挥手。


    片刻，少年颀长挺拔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繁华尽头。


    蓦然，陆青葙的心间突然泛起一阵酸涩，两颗泪珠簌地滚落。


    ……


    回到家里，将那一背包的公仔倒在了沙发上，表弟哇哇喊叫。


    陆青葙笑着对他说：「靳黎哥哥赢嘅公仔，你钟意边个就拣边个。」（靳黎哥哥赢的公仔，你喜欢哪个就挑哪个。）


    「真系？」梁嘉辰高兴道，「可唔可以整多几只？」（真的吗？可不可以多要几只？）


    「得，整晒都得。」（可以，全部拿走都行。）


    看着小朋友一个劲儿地说「好得意」，陆青葙沉了沉心情，深吸口气，进了浴室沖凉。


    翌日，除夕。


    上午九点，她坐地铁去了罗湖，过关，再坐地铁去二叔家，直到晚上才回来。


    进屋后却发现不大对，餐桌边的酒柜上，摆放着一个很眼熟的玻璃鱼缸。


    陆青葙喃喃道：「这不是靳黎养着的那两条鱼吗？」


    表哥走出来，耸着肩膀说：「他让我带回来的，说是转学回去了，鱼没人养，这个任务交给表妹你了。」


    陆青葙：「啊？」


    「你知道他要转学了？」


    「知道。」


    「居然不透露给我。」梁嘉明有点儿责怪。


    「是他不让我说的。」


    梁嘉明摇着头，又进了房间。


    陆青葙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准备取睡衣去沖凉时，表哥拿着一个红包递过来。


    「什么？」


    「靳黎给你的劳动报酬，说耽误了你两天，也算压岁钱。」


    陆青葙讶异：「不是说了不收报酬吗？」


    「谁知道你们呢？」梁嘉明递过红包就走，无语地说，「竟然可以扮拍拖，我真系佩服。」


    陆青葙接过红包，疑惑怎么是两天？难道见程知玫算一天，昨天也算一天？大概是了，她昨天其实是要打工的。


    她一天打5个小时的工，两天是10小时，时薪52，那么报酬就是……


    陆青葙愣了一下，迅速翻出红包里的港币，一张五百元，一张二十元。


    520！


    ……


    第三十五章 「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 总是在不经意间，触动她的情绪。


    虽然数字敏感，但算起来却又的确不偏不倚，正好是520, 让她找不出破绽。


    陆青葙沉沉气息, 放下衣物, 拿过手机给靳黎发信息：【收到你的红包了, 谢谢老闆。】


    靳黎：【呵, 记得照顾好那两条鱼。】


    陆青葙：【知道了老闆, 你吃完年夜饭了？】


    靳黎：【早吃完了, 被家人按着看春晚呢。】


    陆青葙：【那你慢慢看, 我去沖凉了。】


    大约是在零点的时候，陆青葙还没有睡着，再次收到他发来的一条复制的庆祝过年长信息。


    陆青葙回復了一条很简短的：【新春大吉！】


    不久, 收到一条：【等有空了，我再回去看你们。】


    陆青葙：【好啊。】


    靳黎：【顺便去看看那两条鱼，尝尝温姨奇怪的汤。】


    陆青葙捂嘴笑。


    几个小时前, 两千多公里外的一套别墅房子里，客厅的大电视屏幕里在播放热闹喜庆的春晚, 靳志成跟他的现任妻子在说话，靳黎懒散坐在沙发上回復手机信息, 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在一旁玩。


    忽然小孩走过来，叫着：「哥哥, 陪我玩。」


    「哥没空。」


    「陪我玩一会儿嘛。」靳黎收起手机, 摸了下他的头：「乖, 听话。」


    随即起身说：「爸，我回我外公那儿了。」


    靳志成愣了愣：「我送你。」


    「也行。」


    靳志成开着车, 望了一眼儿子。发觉他回来后，真的像变了个人，不再像从前那样没耐心，不搭理人，对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很嫌弃……他说话做事，都变得格外沉稳。


    虽然仍然没打算住他这边，也没住他妈妈那边，不过这种巨大变化，已经很令人震惊。


    靳志成咳了一咳：「听说你在男校那边，书读得挺顺利，还带着大家拿了篮球赛的冠军。」


    「嗯，发挥一般。」


    「回来好好备赛，高考随便你考什么专业都行，你自己喜欢就好。」


    「唔。」


    这似乎是父子俩近年来最和谐的一次交流。


    靳黎看向车窗外，这是京城宽阔笔直的长安街，这儿的马路不像港城那么狭窄，车道很多，两侧建筑物也更疏阔，高矮错落有致。


    只是这一刻，他突然想念那座城市。


    想念那座城市的某个人。


    那个对他说友谊万岁的人。


    陆青葙的春节假放到正月初五，由于妈妈是独生女，没有亲兄弟姐妹，外公外婆也已经离世，因此她都不用去拜年，每天在家里吃吃喝喝，偶尔出门走走，跟着他们一起看电影、逛街，再去去图书馆，时间一下子就消耗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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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之后，一切都好像归于正常，又似乎一切都有了变化。


    陆青葙也说不清这种奇怪的感觉源自何处，最后只能归结于过了一个年，就仿佛真的长大了一岁，心理生理都有变化。


    男神离开的消息传到女校，有人不在乎，有人很在乎。


    徐思雯跑过来问陆青葙，求证此事。


    陆青葙平淡地点头。


    「他怎么提前回去了啊，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陆青葙笑道：「我就正常上学啊，他不是本来就要回去上学的吗？」


    「我是说，」徐思雯加重语气，「那你俩现在算是异地恋？异地恋很辛苦的！」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陆青葙脸上的微笑反而漾开：「我们就偶尔有空才联繫，我觉得没什么。」


    「所以你俩根本就没在拍拖？」


    陆青葙含煳道：「不要在意这些，别说拍不拍的，学习最重要，你也别问这么清楚，就当作我有个自己的小秘密不方便透露吧，就像我也没问你跟阿杰怎么样了啊。」


    「我们分了啊。」徐思雯道，「你要是问，我又不会不告诉你，我只是以为你对我们的事不感兴趣。」


    啊这，陆青葙目瞪口呆：「你们拍拖都这么随意的吗？」


    「我们本来也还不算正式情侣，过年时，我们对一些问题持有不同意见，后来彼此都觉得做朋友更合适。然后我过年期间又结识了一个帅哥，在深市上学……」


    陆青葙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儿，无言以对。


    她果然，有时就挺羡慕徐思雯。


    ……


    陆青葙适应了几天上学的日子，也在努力地适应晚上去上补习课的时候，没有靳黎在补习班，更没有他送自己回家。


    可是好像有点适应不了，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短短的路程也显得无比漫长，她只好加快脚步跑回家。


    最后她决定，以后把经济课程调到周六去上。周六上午补习两门，下午继续去打工。


    但打工好像也不平静，宋记冰室里，靳黎爱吃的菠萝油，厨房的烘焙师依旧把它们烤得金黄、喷香，只是不会再有那样一个英姿清发的少年过来对着她笑，说我送你去地铁站吧。


    陆青葙坚信这是一时的不适，自己能很快就能习惯。却没有想到，在周日的英语补习课上，她仿佛被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中了心脏。


    她平时在学校的英语笔记跟补习的英语笔记是分开的。


    靳黎之前特地要走了她的笔记，说去复印。结果一直到情人节坐摩天轮那天才归还给她，笔记装在一个小袋子里，陆青葙没翻，直接塞进书包。


    今天上英语课时，她把原笔记本和临时笔记本都一起带上，准备把那几页誊抄到原笔记本上。


    从书包里翻出来，笔记本的扉页好像夹了什么东西，格外鼓一些，陆青葙下意识打开，随后怔住。


    那是一张一百元的港币叠成的爱心，用半个指甲大小的双面胶黏在纸上，防止它掉落。


    爱心下方，是几行隽逸的黑色字迹，写着：


    给陆小财迷：


    这一百块是我亲手赚的，作为爱心鼓励赠予你。


    祝你早发大财，干票大的！


    靳黎


    2018.2.11


    陆青葙先是笑，笑着笑着鼻子泛起了一阵酸，眼睛也好像进了一层雾。


    那天他跟着她去冰室打了两个小时多一点儿的工，他是个新手，又是来体验打工的，经理就在他们下班时，直接给他发了一百块。


    当时他还特别得意，拿着那一百块钱走在夜晚的街上，用修长的手指掸了掸钞票，说：「我要听听钱响。」


    陆青葙不住地摇着脑袋：「这么嘚瑟，你也不怕被风吹走了。」


    他侧头问陆青葙：「你说这一百块血汗钱，怎么花比较好呢？」


    「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啊。」


    他思索：「我想用这一百块，干点儿有特殊意义的事。」


    现在，他说的有特殊意义的事，就是送给她。


    陆青葙轻轻地吸着鼻子笑，笑着笑着，有一颗眼泪突然滚落，砸在他好看的黑色字迹上。


    她赶紧拂去眼泪，翻出纸巾，先吸干了那滴眼泪，泪痕处的纸迅速起了褶皱。


    陆青葙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合上本子，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


    回来时，坐在旁边的一个女生看着她，问道：「你没嘢嘛。」（你没事吧。）


    陆青葙笑笑，摇头：「没嘢。」


    真的没事。


    她只是，突然有点儿想那个人。


    那个嘴上对什么都无所谓，不在乎，漫不经心，偶尔也荒诞不经，实际上十分敏锐，很会共情，对她无比细心体贴的人。


    如果他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用那种散漫的腔调说：「干吗呀，还感动得掉金豆豆啦，我好不容易赚的血汗钱呢，还不能让我做点儿有特殊意义的事了？」


    下课后，陆青葙还没走，老师走过来问靳黎怎么没来。


    陆青葙说他转学回京了。


    老师一脸遗憾，说他虽然爱睡觉，但人很聪明，后来的几节课也有认真听讲。


    那个时候认真听讲，大概是知道自己要离开，所以格外珍惜吧。


    可惜，她总是后知后觉。


    回家的路上，陆青葙给靳黎发信息：【上完英语补习课了，你还会折爱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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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很快回：【对着视频学了好半天呢。】


    陆青葙笑：【那你还挺心灵手巧的。】


    靳黎：【你能换个词？】


    陆青葙：【换什么词？我觉得这个词就挺好。】


    靳黎：【手艺精湛，技艺高超，能工巧匠，手法大帝……】


    陆青葙：【手法大帝不是指打游戏操作嘛。】


    靳黎：【那也比心灵手巧强。】


    被他一逗，之前压在心里的情绪，逐渐释怀。


    他像是炎炎夏日里的一阵凉风，清爽宜人。


    可惜那阵风吹到了两千多公里之外。


    他们的联繫不算多，靳黎开学之后，他们学校对手机管得严，他又要补上学期落下的各种课程，还要参加物理集训，也变得特别忙碌。


    不过有个周末，陆青葙打完工，在地铁里收到他的问好，聊了几句，他说很充实，倍儿有精神，还笑着说，毕竟有金牌在前方钓着自己。


    时值春暖花开的三月，嗑过陆青葙与靳黎cp的人，已经纷纷认为他俩be。春意盎然万物復甦中，青春躁动的大家把目光转向了别的男神。


    陆青葙依旧奔波在学校、家里、补习班和宋记冰室，每天过得充实、忙碌。偶尔会收到靳黎发来考试的成绩单，再让她把自己考试的成绩发给他瞧瞧，或者发发那两条鱼。


    也有的时候，靳黎会跟梁嘉明视频，跟温姨、梁嘉辰热情地打声招唿，再跟陆青葙说句嗨。他的ig没有再更新过，像很多曾经的男神一样，靳黎这个人物，逐渐归于沉寂。而此时的女孩们，也在新的男神ig下面花痴。


    时间在指缝间悄然熘走，不知不觉已是明澈浪漫的五月天，陆青葙穿着干净的校服裙子，站在走廊发呆，大小姐周恬欣走过来对她说：「呢排有心事？不如介绍个男仔俾你啦？」（最近有心事啊？介绍个男生给你？）


    这个男生是外校的，舞会上有注意到她，但当时觉得她有舞伴，不好打扰。


    陆青葙笑笑，婉拒：「不用了，让他关注我ig就好。」


    周恬欣：「甩拖有咩啫，下一位更合衬。」（分手有什么啊，下一位更合拍。）


    无奈之下，陆青葙再三说自己没事，只是想好好读书，也没心情去搞社交。周恬欣闻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摇头轻巧离开。


    看了眼校园里青翠的大树，片片叶子正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陆青葙在初夏的风里微微一笑。


    之前不是拍拖，现在也不是甩拖。


    她只是，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在他离开之后。


    ……


    第三十六章 她来京了


    陆青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可能很早很早，只是她从来没有去想过，或者说，不敢深想。


    他一离开, 心里那道闸门便开始松动, 直到那天看到英语笔记本, 滔滔洪流无法抑制地沖开那道门, 在心中荒野肆意奔走。


    陆青葙不得不承认, 自己喜欢上了他。


    可是即便如此, 日子也要照常过, 学要继续上, 工也是要打的，还有补习、社团活动……陆青葙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调适了一下情绪后，她发觉悄悄地喜欢一个人, 有个寄托在遥远的北方，好像也挺好的。


    毕竟思来想去，她还是想先去寻找妈妈, 找到她，心才能安定下来思考别的。


    妈妈依旧很少打电话给她, 也很少打给温敏。春节通过一次话，她像是不想多聊, 简单说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让人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后来差不多是一个月来一次电话, 有时候只打给温姨, 由温姨代为转答平安的消息,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6月。


    此时树上的蝉鸣声越来越闹，天气越发炎热。


    学姐的dse考试在这个月开始放榜, 学校喜提状元两名，校长在晨会上分享这个好消息，高兴得嘴角都咧到了后脑勺。


    港城dse考试从2012年首次开考以来，每年状元数量少的仅五六个，多的十一二个，分配在各大名校。而拿下状元头衔，学校专业随便挑不说，还能直接获得大学的最高奖学金、学费全免、各种资源倾斜，还有不少状元会与培训学校合作，出售笔记、出书谈经验。


    陆青葙何止心动，简直大写特写的心动。


    倘若她也能夺得状元，未来风不风光先不谈，起码不用担心什么学费问题。


    但眼下先不去幻想明年的事，她这会儿要参加期末考试。


    还好的是，她的期末考试成绩依旧名列前茅，顺利留在第一个班，并且到时会集体搬到毕业班楼层。曾经她觉得那儿是禁区，如今自己即将成为禁区中的一员。


    下学期，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休息室里泡面吃了。


    当初把靳黎「卖」了的情景还歷歷在目，结果后来她一次也没去泡过面。


    呵。


    给靳黎发了自己考试成绩的信息，那厮轻松甩了数学、物理、化学都满分的成绩过来。


    陆青葙咬牙：【我化学也是满分。】


    靳黎：【要不，做做我们学校的化学试卷？】


    陆青葙：【好啊。】


    他把试卷扫描发过来，陆青葙列印，做完之后返过去，他扫了一眼，很快回覆：【还不错，大概能拿90分吧。】


    陆青葙恨。


    却不得不承认，内地高考试卷的难度真的比港城的高出许多，英语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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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回覆：【我英语5**！】


    靳黎：【牛逼！】


    ……


    7月暑假伊始，陆青葙仍旧去冰室打暑假工。按照计划，她打完这两个月的暑假工，开学之后便停止打工，一心一意冲刺dse。


    她能把自己的人生安排得妥妥噹噹，不让何丽诗操一点儿心，但不代表何丽诗不让她操心。


    是在这个晚上，她做了个噩梦，梦到了妈妈。妈妈身材瘦削，住在一间狭窄逼仄，光线阴暗的屋子里，坐在床上朝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虚声喊着「bb，妈咪好挂住你」。


    她几乎是吓得惊醒，心脏跳动剧烈。


    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钟，窗外的天空中，夜色正沉，城市街灯也仿佛如风中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妈妈的帐号已经没有使用了，她发再多信息也没用，却很想跟人说说话，于是下意识地翻到靳黎的帐号，几天前，他们聊过一次天，他已经通过了物理比赛的选拔，获得全国大赛的初赛报名资格。


    在对话框里输入「做了个噩梦」，自然，陆青葙没有发送出去，很快把它删除了，默认在心里发送了过去。


    看着这个界面，慢慢地跳动的心平静下来。


    要是现在跟他发信息，他起床看到，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追问她做什么梦了，再安慰「梦都是相反的」之类的话，也许还会给她发个视频，让她看看他外公院子里养着的几只雀儿。他还说本地人不念「雀儿」，而是念「巧儿」……


    翌日早上，她一脸睏倦地起床，温敏正端着煎好刷满蛋液的吐司上桌。


    「姨姨早晨。」她打着哈欠，直接拐弯进了洗手间。


    吃早餐时，温敏看了眼陆青葙，问她是不是很晚才睡。


    陆青葙只好假装是。


    梁嘉明笑着说：「昨晚跟靳黎聊到很晚啊？」


    陆青葙皱起了眉，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温姨，妈妈最近没有联繫她。


    温敏摇头，表示上次联繫是在6月初，估计这几天就会联繫了吧。于是陆青葙和温姨说，如果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便转告妈妈打个电话给她。


    ……


    陆青葙像去年暑假一样，吃完早餐后出门去打工，下午回来。


    晚上吃饭时，姨父问两个孩子暑假想去哪里研学。


    很多同学都在谘询与安排暑假研学活动的事，陆青葙凝了一下神，说道：「我有点儿想去英国。」


    温姨有些犹豫地看着她：「英国不错，但你过去，不仅仅是为了研学吧。」


    陆青葙没有隐瞒，她想去英国，除了去几所知名的大学转转，也想顺便再去一趟曼彻斯特，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妈妈的线索。昨晚那个梦，果然还是让她很在意。


    梁信达没有表态说行或不行，继续问儿子。


    梁嘉明先看了眼表妹，提醒她：「但是靳黎邀请我们去京城游学，你不记得了？。」


    陆青葙愣了一下，低声道：「记得。」


    现在去港校学生去京城研学也非常盛行，很多旅行社、研习社也有做类似的线路安排，6月份靳黎就有提这件事，还跟陆青葙说：「到时候带你去你爸的母校转转。」


    当时她也欣然同意了。


    现在要变卦，的确不厚道。


    梁嘉明不解地说：「你要是不去，那他得有多失望。」


    陆青葙沉默下来，她当然也考虑过，可是妈妈的事一直挂在心间，她不想总是寝食难安。


    研学这件事，温敏让他们先不要着急，等何丽诗联繫了再说。


    几天后，何丽诗终于打了电话给她。


    当时她正在冰室打工，在里间跟妈妈通了个话。陆青葙说梦到过她的事，何丽诗像从前一样安慰，说她没事，只是有些忙，又有时差，也不好打扰女儿学习。


    何丽诗听温敏说她结识了京城的同学，同学邀请她和梁嘉明去玩，便让她先放心去玩，等她考完dse，再去英国不迟。


    陆青葙愣住，惊讶又惊喜地问妈妈真的可以考完试就去找她吗？


    何丽诗十分肯定地说当然是，还说自己跟人合租公寓，打工的餐厅也是中国餐厅，没有她梦到的那样差……


    挂掉电话，陆青葙心情轻松下来。


    电话里的妈妈说话的声音很正常，并不像什么虚弱的人。


    还有一年，等她考完试，考上好的大学，拿到奖学金，想必妈妈回来也更轻松一些，随便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就好。


    再熬几年，她就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一定可以找到月薪高的体面工作。


    是以，陆青葙最终决定7月底去京城游学。


    那天下午五点多，陆青葙给靳黎发消息：【我们一行五人，决定7月26日出发，8月1日回港。】


    同行的人除了她和梁嘉明，还有两个男校的学生邓希和李梓灿，钟俊炜得知后，又缠着黏着，挤破脑袋也要参加，还说四个男生刚好住两间房，也好分摊房费啦。


    巧的是，这四个男生，也就是那天靳黎打工，一起跑过去刁难他的。


    他们没有报团，主要是报团得一直跟着团走，行程安排特别不自由，靳黎说他那边有人安排好了，他们只要飞过去就好。


    信息发过去时，靳黎正跟林昊轩、周景垣打球，六点多离开时，才看到消息，回覆：【行啊，到时发我航班。】


    林昊轩抱着个篮球，见他嘴角的笑，不禁调侃：「卧槽靳爷笑成这傻样，表妹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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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啊了一声：「他们五个人会一起过来。」


    「卧槽什么时候！」说话的是周景垣，「那个表妹也会过来？」


    林昊轩：「那肯定来啊，她要是不来，靳黎乐个什么劲儿。」


    「哎哎哎，要搞好接待工作啊，怎么着也要有排面，夹道欢迎什么的。」


    靳黎扫了一眼周景垣：「那就拜託你去找几个群演。」


    「不用，就咱们几个去机场热烈欢迎，叫上森哥，三四个人，弄出三四十个人的阵仗。」


    靳黎说：「真扯淡，他能起得来吗？一天睡二十四个小时都不够。」


    三人边走边聊，周景垣无比期待：「我主要是想见见传说中的表妹，看看她有什么广大神通，能把靳爷改造成这样。」


    靳黎：「滚。」


    ……


    7月26日，陆青葙收拾好行李，由姨父开车送去机场。半道上先去了冰室，取走两个菠萝油。


    在机场与另三个男生会合。


    钟俊炜嚷着：「好期待啊好期待！」


    陆青葙皱皱眉，只感觉这次旅行，吵嚷应该是少不了的。


    他们五个人都是未成年，虽然说都有远行的经歷，但是送行的家长还是不放心，交代了机场工作人员，让航班司乘人员特别照顾他们。


    陆青葙在手机关机前，给靳黎发了条微信：【我们登机了。】


    靳黎很快回：【到时见。】


    飞机滑行、爬升、飞行、下降、着陆……


    一路平安。


    然后大家一出机舱，被一股热浪袭击。此时正是酷暑三伏，一年里最热的时节。


    在摆渡车上，钟俊炜用粤语嚷嚷：「好鬼热啊……」


    几个乘客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五个学生模样的人，有人按捺不住问：「你们都是过来游学的中学生？」


    陆青葙点头。


    「怎么没有报团啊？」


    陆青葙笑笑：「有人接应。」


    那人打量着陆青葙：「哎你的普通话很不错。」


    钟俊炜像个担当，特地模仿港普口音回答：「我们滴普通话一直都是杰么好滴啦。」


    惹得周围的乘客都在笑。


    这一刻陆青葙又觉得把他带上，也许是一件挺好的事，一路上有多少乐子可以看。


    在转盘上取好行李，几人一起走向出口。


    出口处，林昊轩远远地一边挥手，一边喊着：「表妹！」


    陆青葙看去，林昊轩真的够了，特地拿了张硬纸，用彩色笔写着大写的：wee，表妹！


    太夸张了！


    让人真的哭笑不得。


    陆青葙走过去时，林昊轩还在那挥手。


    而他的旁边，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现，让陆青葙怔了怔。他还是习惯性地穿着黑色t恤，皮肤白皙，面容清隽，直直向她投过来一束明亮、带笑的目光。


    瞬间，陆青葙的心莫名其妙就好像被什么给扯了一下，她抬眸，对上他清澈的眼睛，却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很快别开眼神。


    在人来人往中推着行李箱走向他们，连步子也有些发沉，陆青葙走到了最后面。


    几个男生一见面，全都在热情地打招唿，还有一个男生从来没见过，想必也是靳黎的好哥们儿。


    陆青葙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在做介绍，那道黑色身影特地走到她跟前，目光灼然地看着她。


    继而听见他轻轻的一声笑，声音略低：「来啦。」


    陆青葙望向他，抿抿唇：「嗯。」


    说起来就很奇妙，明明也就五个月没见，模样也没有变化，却总感觉好像变了许多。


    也许变的不是人，而是她的心情。


    在那之前，她从不敢去思索自己喜不喜欢这个男生，而现在，她知道自己喜欢这个男生。


    用喜欢的心情去看一个人，大概，就是会不一样吧。


    虽然她根本不敢像他那样明目张胆地直视……


    「路上还顺利吗？」他问。


    「挺顺利的。」陆青葙想起了什么，递过随身拿手里的一个袋子，「我给你带了菠萝油。」


    唇红齿白的男生弯了嘴角：「你还给我带了这个？」


    「嗯，但我不知道有没有压坏，应该没有。」


    「压坏了也没事，能吃就行。」他看着她，笑着说道。


    周景垣跟那几个男生一一认识，林昊轩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示意他看。


    周景垣目瞪口呆，心里默默发出一声：卧槽！


    他的眼神，拉丝了都！


    ……


    第三十七章 靳家少爷


    摁住心里给他俩按头的冲动, 周景垣故意咳了一声，走到二人面前，笑嘻嘻地说：「靳爷，不介绍介绍表妹？」


    陆青葙看向这个平头男生, 发现他的眼睛笑起来成了一条缝。


    靳黎：「你不是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她不知道我名字啊。」


    「哦, 那又不重要。」


    周景垣：「哎哎哎,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靳黎对陆青葙说：「他叫周景垣, 留级生, 大我们一岁, 我们都叫他大周。」


    「什么留级生, 我那是小学因伤留级一年, 不得已而为之。」


    陆青葙不由好奇地问：「你受伤了？」


    「嗯，出了点儿小车祸。」


    钟俊炜要拍vlog，一直拿着自拍杆, 一会儿自说自话，一会儿让他们出镜挥个手。一行人嘻嘻哈哈地去停车场，有两辆车, 两个司机原本在聊天，看到他们后, 很和善地打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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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俊炜吸了口凉气，说道：「你真系少爷来嘅哦, 屋企司机都有好几位。」（你真是少爷来的哦，家里司机都有好几位。）


    靳黎无语：「扯淡, 一个是我爸派的, 一个是我妈派的, 他们的司机跟我无关。」


    当时得知儿子要接待远道而来的同学，靳志成和容穗较劲儿似的, 各自派了一辆车过来接他们。


    陆青葙隐约知道靳黎的妈妈很有经商头脑，很会赚钱，而他爸爸是公职人员，但靳家爷爷也是开公司的，老人去世后，他爸爸继承了丰厚的遗产，不过一举一动也要合规，所以推测司机是靳父让家里安排的。


    在车辆分配上，林昊轩陪着三个男生坐一辆，陆青葙、靳黎、表哥和大周坐一辆。她坐在副驾驶座，后排是三个男生。车子启动后，首都的风景不断从眼前掠过，她跟表哥不时感嘆这儿跟港城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整座城市疏阔、明朗、大气，大概靳黎有这种气质，也和城市底蕴息息相关。


    车子抵达一家酒店，当时靳黎说，包括机酒在内的所有开销都可以由他爸妈来承担，几个人赶紧推拒，所以酒店是他们自己订的。


    入住安顿好，已是下午六点。酒店大堂里，有个中年男人在等他们，靳黎过去叫了声：「张叔叔。」


    他是靳家这边派来给他们接风的，引着大家去了酒店的一个包厢。


    安排好入座，张叔叔说道：「靳黎的父亲工作忙，不能亲自过来给大家接风，大家都是同龄人，就随便一些吧。」


    他说话客客气气的，布好菜就离开了包厢。


    这排面，陆青葙和几个男生都用惊讶的眼神看向靳黎。


    靳黎皱眉：「看我干什么，难道你们希望有个大人陪着你们一起吃？那多不在自在。」


    林昊轩则打着圆场说：「嗐，小场面小场面，明天他妈妈还要再请大家吃一顿大餐呢，不过他妈妈这会儿也不在国内，估计还跟今天这顿饭一样，会派人来安排。」


    靳黎拿起了筷子，说道：「别扯了，赶紧吃吧。」


    梁嘉明见状，也拿着筷用粤语说：「起筷啦，你哋都知佢系少爷来嘅嘛。」


    也是，明明知道，怎么还要大惊小怪。


    大概是知道和亲见眼到，是有区别的吧。


    陆青葙笑笑，跟着拿起筷子。


    吃饭期间，周景垣笑嘻嘻说：「听你们说粤语还真有意思……你们也有口头禅之类的吧。」


    「有啊，比如，」钟俊炜切换粤语，「我丢。」


    邓希受不了：「仆街啦你，讲啲好嘢得唔得。」（说点好听的行不行）


    林昊轩插嘴道：「其实我研究过，『我丢』跟『卧槽』是差不多的……」


    虽然说陆青葙知道很多人都把这句口头禅挂嘴上，不具备真实意义，但是在这里听见他们聊这个，还是忍不住笑着抚额。


    不过有一说一，没有大人陪同，氛围确实就会这么欢乐。


    靳黎戴着一次性手套，用面皮卷了片烤鸭，递给坐他旁边的陆青葙：「别搭理他们，尝尝这儿的烤鸭吧。」


    「哦，谢谢。」陆青葙也戴上手套，接过来，蘸了点儿酱。


    味道还不错。


    李梓灿没有钟俊炜那么咋唿，他认真问：「我听说这里的豆汁很有名气，明天早上能带我们去喝吗？」


    林昊轩：「豆汁儿是吧。」


    「嗯，豆汁鹅。」


    京味儿和港味儿互相碰撞在一起，自带天然笑点，陆青葙停下筷子笑得不行。


    靳黎撇头看她，问道：「你也要尝尝那玩意儿？」


    陆青葙：「嗯，我爸跟我说过其实不好喝，但我也想尝尝。」


    「这容易，明早我带你们去吃。」


    翌日，去了一家连锁早餐店。


    靳黎点了烧饼夹肉、牛肉饼、焦圈之类的早点后，又对服务员说：「再来三碗豆汁儿。」


    服务员讶了讶，看向他身后的几个一脸好奇的年轻面孔，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点头：「好嘞。」


    陆青葙等人都觉得事情不妙，等三碗豆汁放在餐盘里，端到餐桌上，大家闻着这酸臭味儿，纷纷表示超出想像。


    陆青葙和表哥拿了小碗分了一些，大家全都看着豆汁，视死如归。


    梁嘉明不由说道：「饮啖先啦，就当系饮癍痧啦。」（先喝口尝尝吧，就当是喝癍痧凉茶。）


    有人皱眉：「癍痧我钟意，呢个味就好特别。」（我喜欢喝癍痧，这个味道好特别。）


    靳黎摇头：「不是你们说要喝的吗？不喝怎么能算来过首都？」


    李梓灿捏着鼻子，身先士卒喝了一口，差点儿吐出来，拼命吞下去，其他人全都笑着问：「系唔系好正？」


    他强忍着竖起大拇指：「够正，够犀利！」


    陆青葙做了下心理活动，端起碗也抿了一口，这酸爽……她只感觉自己好像喝了一口泔水，滋味实在难以接受。想吐出来，可是说好了不能吐，还没下咽，喉咙就好像在进行生理性反抗，好不容易吞下去，胃也好像在抗议。


    靳黎见她的脸部表情，笑着拧了纯净水的瓶盖子，递给她：「你这个叫什么，」尔后停顿一下，切换粤语，「七情上面。」（脸上表情丰富）


    陆青葙漱了口，搓了一下脸，这才感觉好一些。


    顺了顺喉咙说：「这个味道太奇怪了……」随后笑道，「不过你没把粤语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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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扯淡，我是懒得说。」


    「你说粤语还挺好听的。」陆青葙抿唇。


    他嘴角一扯：「赶紧把豆汁儿喝完，昨天说好了不浪费。」


    几个男生全都在积极做思想斗争，互相调侃，称对方为勇士。一旁的食客也有游客，听他们聊天，见他们的反应，还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在热闹中，靳黎见她迟迟不动，改口说：「要不别喝了。」


    「不，我会喝完的！」陆青葙庆幸自己只装了一小碗，后来忍着巨大的反胃，捏着鼻子一口气干完。


    再喝水漱口，表示下次再也不尝了。


    ……


    靳黎白天要去上课参加集训，靳爸让人找了专门做研学的旅行社，这几天有导游白天带他们参观。靳黎上完课，才与他们会合，晚上还有林昊轩等人一起陪着吃吃饭，或者坐车去兜风，逛街。


    他们逛了故宫等主要景点，去了清北，还去国家重点实验室参观并交流……


    这两天正好是最热的时候，整座城市闷得像一个巨大蒸笼，一行人每每回到有冷气的地方，嚷着冷气才是再生父母。


    这天靳黎带他们一起去逛胡同，逛着逛着，说上我外公家坐坐吧。于是把一行人带到了他外公的四合院，他自己也住在这儿。


    那是套完整的两进式四合院，有倒座、垂花门、正厅、左右厢房，中间小院子种了石榴，廊子下挂着几个鸟笼，之前陆青葙已经在视频里见过那几只雀儿。


    靳黎的外公看到这么多年轻孩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林昊轩在这儿也跟在自己家一样，热情地帮忙切西瓜。


    表哥跟人嘀咕这套二环边的四合院市值多少钱，有人说差不多要上亿吧。


    靳黎道：「90年代买的了，现在也不可能出手，老人住着舒坦。」


    老人还搬出一些老物件给大家瞧，什么鼻烟壶、银元、瓷器、玉器、金石印章……大家哇然：「都是古董啊！」


    七旬老人笑笑，说道：「古董这行水太深，一不小心买了赝品追悔不及，我也不玩，但这些物件都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保真儿。」


    陆青葙看着一把给小孩手上挂的小锁，问道：「爷爷，这把富贵锁应该是一对的吧。」


    「哟闺女好眼光，这锁是有一对，小时候给靳黎玩着玩着，不知道丢在哪儿了。」


    陆青葙简直能想像得到，靳黎从小就是玩着这些真老古董长大的。


    也怪不得林昊轩叫他靳爷，人家是真少爷！


    老人热情留大家吃饭，不过他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只在院子里玩了一小时，这才离开。


    连着奔波四天，大家累得跟狗似的，今天行程比较自由，靳黎也终于不去上课，跟陆青葙说：「带你去人大逛逛吧。」


    这个安排是早就计划好的，他们安排高校游的时候，特地把人大摘了出来，靳黎当时还说：「我以前说过亲自带你去逛，当然要说到做到。」


    吃完早餐，陆青葙和靳黎出发去人大，其他几个男生跟导游去爬长城。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二人抵达学校大门，有个年轻男性带着辆自行车在门口等，靳黎过去搭话，那人还看了眼陆青葙，点点头：「来啦。」


    靳黎应声，接过自行车后道谢。


    「没事儿，用完了跟我说一声，我过来取。」


    陆青葙奇怪地问：「你借他的自行车？」


    「嗯，我同学的邻居。」


    「可是，」陆青葙不由诧异地说，「我可以扫共享单车啊。」


    靳黎冷哼：「共享单车有后座？你都多少年没骑自行车了？」


    陆青葙认真回想：「可能有七八年了吧。」


    「让你单独骑一辆，我还得管着你的安危。」他拍了拍座垫，坐上去后长腿点着地，说道，「上车吧。」


    陆青葙乖乖地侧身坐在后座，手抓着他的单肩式背包。


    他们在宽阔的校园大道上慢慢前行，靳黎虽然来过这儿，但也不是很熟悉，于是拿着张校园地图，每到一处建筑，都跟她一起慢慢地了解。


    陆青葙特地把爸爸在这里拍过的照片都扫描了下来，奈何二十多年前的校园风景，除了有的建筑还能找到，有的已经变了模样。


    靳黎耐心十足地分辨这些照片在的位置，一张一张地对应，尽量让她也在同样的地方打卡拍照。


    打完卡，再去另一处地方。


    校园里有的建筑十分古朴，掩映在高大的绿树中，看上去富有文化底蕴，仿佛浸染了书香气息。有的建筑又很崭新，是近年来新建的。


    明德广场上有许多鸽子，暑期过来游学的人特别多，有的人还在餵鸽子。


    靳黎停下车，问她：「餵不餵鸽子？」


    「你有鸽粮吗？」


    「有啊。」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塑料密封袋装的鸽子粮，递给她。


    没有想到，他连这个都准备了。陆青葙接过鸽子粮，跟他一起餵了餵鸽子。


    后来骑行在路上，陆青葙感到脸上好像有一滴雨，不由说道：「下雨了。」


    骑车载着他的人低声嗯：「找个地方避雨吧。」


    雨开始密密匝匝落下，前方不远处，正好有一栋古意十足的楼，楼前的几株小叶紫薇开得正艷。


    他们把车推进楼里的走廊下，雨幕中，小叶紫薇枝条被雨砸得轻轻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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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雨憋了几天，估计得下好一阵。」靳黎说。


    「嗯，下下来就凉快了，这几天太热了。」陆青葙回应。


    「肚子饿不？」


    陆青葙摇头：「才十二点呢，何况都是你在骑车。」


    他撇头看她：「哟，觉得我辛苦啊？」


    雨声滴答中，陆青葙回看他一眼，见他黑色t恤上，有几处被雨滴晕染开，笑着用粤语说道：「辛苦晒。」（辛苦你了）


    他故作腔调，却笑意难掩：「嗯，还有点儿良心。」


    两个人突然安静下来，静静地站在一起，身体相隔只有半步远，陆青葙察觉氛围的微妙变化，不好意思再看他，再次望向无边的雨幕。


    听见他嗓音低淡：「怎么不说话了？」


    这种气氛，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大脑都感觉要当机了。


    陆青葙半晌才回答：「我赏雨呢。」


    他小小地呵了一声，灼然的视线盯向她的侧脸，尔后低道：「自欺欺人。」


    陆青葙：「……」


    第三十八章 约定


    耳畔只有雨声滴答, 察觉那道深深的目光移开之后，陆青葙才敢小心抬眼望向身边的男生。


    侧脸的线条仍然优越，如雕塑一般，皮肤好像比先前还要白皙, 那双漂亮的眼睛原本平视前方, 感知到她的视线后, 用余光瞟过来。


    陆青葙像只小毛贼, 迅速收敛眼眸, 还偏移了一下脑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几个月不见, 他好像成熟、内敛了一些, 不似从前那么张扬和散漫，至少跟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收敛了许多。


    只是那种为了目标而专注、认真的特质依旧没变, 当初他为了一件衣服拼命训练球技，现在为了竞赛金牌，也在积极参加物理特训。


    这种人, 将来不管做什么，都会很容易成功。


    不得不说, 这次过来，对他的了解增加了许多。比如直面他优渥得超出她想像的家境, 也有探寻到他成长的轨迹，知道他有对在他小时候就吵得不可开交, 五年级分崩离析, 各寻新欢后至今还在较劲的父母；也知道他青春叛逆期跟父母的关系势同水火, 谁也不跟，先是跟着爷爷过, 爷爷去世后跟外公过。


    他把这些经歷，在大家时不时的好奇问询中，平淡地说出，不带一丝隐瞒，因为他就是这般坦荡赤诚的人，活得像一缕阳光。


    是在此时，他整个人在她心中，完整而立体，越发炽热耀眼。


    不像她，还有一些事，她自己都不清楚，他更无从探知。


    这种差异感，伴随而来的是感觉上的不可捉摸，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却隐隐认为，好像离他更远了。


    垂垂眼眸，陆青葙笑了一声：「你之前在男校的校服，带回来了吗？」


    「啊，当然。」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骄傲，「怎么说也是我拼了老命才得到的，除了那件外套，其他的校服、领带之类的都带回来了。」


    「男校的校服领带很珍贵，我姨父毕业好多年了，有时候还会系那条领带。」


    「是吗？那我得好好珍藏。」


    「嗯。」


    嗯完这一声，又迎来了沉默。


    在沉默中听见他嘆了一口气，陆青葙犹疑地看过，佯装无事地问：「怎么嘆气？」


    他扬了扬眉，目光直视着她：「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我还挺高兴的。」


    「高兴什么？」


    「来逛我爸以前读过的大学，感觉好像离他更近了一些，也更了解了他一些。」陆青葙说，「他是90年代从小镇考上的大学，以前学费都是免费的，还有生活补贴。他读大学时，大部分同学都过得很简朴，他最爱干的事，就是周末和同学骑着辆破旧的自行车，大街小巷到处乱窜。」


    靳黎道：「我刚才不也骑着自行车带你乱窜。」


    「所以我很高兴啊。」陆青葙弯着眼睛看他，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流露喜悦的光，「我以前想的是，等我大学毕业以后，能赚钱了，再过来旅行，来爸爸读过书的地方看看。没有想到，提前了这么多年。」


    清朗的男生听着，先是轻笑，回看她时，眼神逐渐变得幽邃。


    「其实，」他嗓音低沉，「等你读大学，也可以过来做交换生，有更多的时间，慢慢熟悉、了解这座城市。」


    他神色变得漫不经心，像是回到了从前没事就调侃她的状态，说道：「这里也有名牌大学名牌专业院系，不比其他地方差，你不过来瞧瞧？」


    陆青葙语气认真：「但我还没想好大学的安排。」


    何况还有妈妈的事要解决，她现在真的给不了肯定的回答。


    他点着头：「也是，眼下都还没高考，哪里能规划大学之后的事。」然而话锋一转，他拖腔带调，像开玩笑一般问，「不过这里有我，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


    陆青葙一时滞住，看见他坦荡的笑容，眉眼里充满自信，她小小的心脏不由自主缩了缩。


    「我……」陆青葙感觉自己的唿吸有些受阻。


    她不是个能随便给出承诺的人，一些承诺说出口了，她就会死心眼儿地去执行，除了单纯地喜欢着他这件事，别的事，涉及到很多现实的问题……都不是现在的她能轻松解决的，不像面前这个男生，能无所顾忌……


    说来说去，她还是太年轻太弱小了。


    正想说「会考虑」的时候，男生忽然呵声，却又像是为了安慰她，抬手把她的刘海薅了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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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淋到雨了？头髮都黏到一起了。」他语调变得平静，收手之后，才安慰一般说，「不用感到为难，只是随口问问，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陆青葙：「……」


    是了，如果说当下最充足的是什么，可能就是时间了。


    她点点头。


    确实要慢慢考虑。


    他看着她的脸，沉出口气息，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瘦了。」


    陆青葙道：「没瘦，体重还是一样。」


    「哦，还是47？」


    陆青葙顿住，忽然想起了那张体重卡片，他不但有看，还把她的体重记下来，一直记得？


    他总是这样，不经意的小细节让人觉得感动，她抿了抿唇，低语道：「差不多。」


    他却仿佛在嘆息，小声嘀咕：「多吃点儿，细胳膊细腿儿的。」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在说话，大雨在他们的闲聊中逐渐变疏变小，最后停了下来。


    夏天的雨来得急，走得也快，高瘦的男生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去，车轮碾过积水的潮湿路面，留下一道水痕。


    陆青葙跟在他身后，望着这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心里长吁一口气。


    他一如既往地回头示意：「坐上来吧。」


    经过大雨洗礼，空气中的闷热散去，有凉风吹来，雨后的校园仿佛更显清新。


    他们先去吃饭，饭后继续在校园里熘达，一直逛到四点多，才离开。


    爬长城的那几个男生，被雨淋到，却一个个地说刺激。二人回到酒店时，他们已经沖凉完毕。


    陆青葙回房间休整了一下，再随他们一起去吃晚饭。此时导游安排的行程已经结束，明天还有一天，靳黎问大家的安排。


    有人说逛街买些东西，有人说可以再逛逛景点，也有人说无所谓，爬长城累死了，想明天晚一些起床。


    于是次日的安排比较轻松休闲，大家起得很晚，打算去恭王府转一圈，再逛街买些手信。


    今天靳黎有课，林昊轩陪着他们逛。


    闲逛中，林昊轩私下里欠兮兮地问：「表妹，靳爷的生日，你送的什么礼物？」


    「生日？什么时候？」陆青葙惊讶住。


    「就你们来的第二天，7月27日，我当时也给忘了，事后才想起来。」林昊轩见她毫不知情，只好说，「不过靳爷不兴过生日，不知道也没啥。」


    陆青葙却想起自己过生日时，曾问过他生日是哪天，他说到时候一定会让她知道。


    也许那时候他想的是留在港城一起庆祝吧，只是没想到提前回来了，那天也确实一起吃了他妈妈安排的大餐。


    陆青葙买了一副菩提子做的手串，晚上在酒店大堂，特地把手串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他。


    他有些意外：「这是？」


    「手串，我不知道那天是你生日，算是迟到的生日礼物。」


    「林昊轩说的？」


    「是的。」


    靳黎闻言，嘴角勾了笑，接过盒子：「什么手串，我倒要好好瞧瞧。」


    也没什么特别的，非常普通和常见的款式，菩提子也不贵，但他笑眯眯地戴在左手手腕：「真不赖，大小刚刚好。」


    而此时的陆青葙，却被他劲瘦的手腕，修长白净、骨节分明、自然弯曲的手给看呆。


    心里不禁啧啧出声，为什么他的手这么好看，戴上手串，好像又多了几分沉稳。


    「你喜欢就好。」陆青葙喃喃道，「我得上去了。」


    「嗯，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们去机场。」


    去机场送行的人只有靳黎和林昊轩，下车后，靳黎帮陆青葙推着行李箱，大家办理託运行李，再去安检口。


    靳黎不便在安检口挡住其他乘客，便在离了有几米远的地方，对他们说：「行吧，就送到这儿了，下回我去看你们。」


    林昊轩也说：「还有我还有我。」


    几个人纷纷道谢、道别。


    陆青葙对靳黎说：「那我们去安检了。」


    「嗯，一路平安。」


    陆青葙跟在男生身后排队安检，下意识地回头看靳黎，发现他还站在原处，眼神明明带笑，却免不了夹杂了几分失落。


    蓦然想起当初他离开的那个晚上，她回头看他时的那种酸涩心情，陆青葙的心忽地一动，没再多想，直接迈开脚步，朝他走去。


    他微微惊讶，疑惑地问：「怎么了，还有事？」


    陆青葙抬头望着他，一时没开口，林昊轩见状说道：「那什么，我去转转。」


    她笑了笑，脑海在组织语言。


    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大概从明年3月起，就会开始dse考试。」


    他点头：「我知道。」


    dse考试不像内地高考那样集中考，它的战线拉得特别长，通常3月中旬考英语口语，3月底或4月初开始笔试，必修科目与所有的选修科目固定时间，轮到自己的科目考试时间，再去考场，光笔试就要考一个月。


    陆青葙说道：「我开学后会全力冲刺报考的几项考试，暂时停止打工了。」


    他脸色略显欣慰：「这是应该的，你要是还想打工，我都不答应。」


    听着他的话，陆青葙微微笑：「考完试，5月份我们就参加一些毕业活动，你们高考是6月，等你高考结束……」她咽了咽，发现自己的唿吸变得急促，「你有什么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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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盯看着她略微紧张的脸庞，直截了当地说：「考完后，我当然会去找你。」


    声线干脆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陆青葙抿紧了唇，重重点头：「那我在那儿等你。」


    「好，约定好了。」


    说完这个约定，陆青葙再次直直地抬眸望向这个男生，笑着松了口气，停了半晌才说：「我得去安检了。」


    「去吧。」


    明明说了告别，明明应了声，步子却像被黏上了胶水，走不动似的。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像是有默契地相视一笑，直到身后的表哥叫了声：「走了。」


    她才对他说：「我走了，拜拜。」


    靳黎郑重道：「到时见。」


    这次陆青葙没有再回头，扯了一下书包带子，大步走向安检口。


    林昊轩在一旁远远儿地看着，见她走了，他还站在原地，不由走过来，笑吟吟地说：「靳爷，人已经走了呢。」


    靳黎扫了他一眼，没出声。


    「刚刚聊什么呢，我还以为会有个拥抱什么的。」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姑娘这一走，得有好几个月你才能看到她吧，没事，你还有我呢。」林昊轩嘴欠地说，「想要拥抱吗，哥们儿的怀抱也很温暖。」


    靳黎实在受不了，抬腿去踹林昊轩屁股，被他训练有素一般躲开。


    「靳爷，这就粗暴了啊，你喜欢她哪些点呢？不跟哥们儿说说？」


    靳黎不耐道：「跟你聊，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了，哥们儿怎么说也被你嘲讽为妇女之友，女孩儿的心思我最懂了，明儿你有什么感情烦难，比如生气了，吵架了，跟我说说，哥们儿包给你分析得明明白白。」


    「扯淡。」


    「行吧，我不说了，让你回味一下。」


    坐在车里，男生的视线落在她送的菩提手串上。


    喜欢她什么？


    答案自然是全部。


    单独摘出某一个方面，他都喜欢，组合放在一起，他也喜欢。


    17岁的年纪喜欢一个人也许很青涩，但他并不认为就该深埋心里，他也没打算埋着。


    只是顾虑到她，不想让她为难，不得不收着。


    在校园里躲雨那天，隐隐觉得她好像有些疏离，明明挨得这么近，却仿佛要离他越来越远。


    这种直觉，从来不会欺骗人。


    他猜测过，是因为他太过优渥的家境，让她产生了疏远吗？


    可这女孩的心性是强大的，骨子里也是骄傲的，不会因为自己没有钱而敏感自卑，也不会因为别人有钱而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那么这种疏离感，大概就是源自于她理性的判断，觉得他们不可能吧。


    有些失落，思索或许再过一年，等考完试，慢慢再做打算也不迟。可是在看到她回头的一瞬，阴云被风吹散，天空霎时明晰。


    从她那双带着几分不舍的眼睛里，他看到了答案。


    然而——


    即便她没有回头，


    他也还是，


    好喜欢。


    ……


    第三十九章 「想表妹啦？」


    离开京城这日, 天空万里无云。


    飞机逐渐攀升，陆青葙看了眼窗外，地面的建筑、自然风景等在视野里越来越小，她微微扬笑, 心中默念, 下次再见。


    这次来京游学, 像是完成了一桩多年心愿。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 但总觉得一定还会来。


    顺利抵达港城后, 陆青葙在家休整了一天, 准备第二天去打工。


    下班时, 收到徐思雯的信息：【啊啊啊, 还能看到男神限时返场！激动！】


    陆青葙：【在哪看？】


    徐思雯：【钟俊炜的ig。】


    随后吐槽她：【你拍了那么多照片，怎么也不分享分享？怕大家看出来你俩的猫腻？】


    陆青葙有在朋友圈和ig上分享游学动态，只是没发人物的照片。


    她回覆：【我整理一下再发个露脸的合辑。】


    她先去看钟俊炜的ig, 钟俊炜这个人，虽然有时候挺招人烦，但他是热情的, 又喜欢搞摄影，这次剪出来的vlog质量非常不错, 把照片、视频等物料传到网站上后，很多人点赞, 评论区也有人说竟然还能看到男神出现……


    呵呵，看起来好像是限时返场。


    徐思雯好奇地问询情况：【所以你俩在谈异地恋？】


    陆青葙：【没有, 要冲dse, 没空想这些。】


    徐思雯：【也是, 马上就升中六了，感觉青春一去不復返。】


    陆青葙微微沉思, 打字：【别人不好说，你的青春应该很持久。】


    徐思雯发了个斜眼的表情包：【我怎么觉得你在内涵我。】


    当然不是，是真心话。


    徐思雯的家庭美满幸福，性格随性自由，这种人通常心态非常好，能一直很年轻。


    那会儿刚升中一没多久，陆青葙的父亲出车祸去世，她「自闭」过一段间。女校绝大部分的学生都是从拔萃女小学直升上来的，很多同学早就互相认识并熟悉，只有小部分人是她这样的外校生。而她那段时间性格不是很开朗，在很多人的眼里，她身上的标籤是「会读书」「挺白」「内向」，跟所有人的关系都比较淡。


    不过这没什么，这种顶级中学，大家的平均素质比较高，她也会参加社团活动，也在积极融入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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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中二，徐思雯插班进来，偶然认识后，得知陆青葙也有深市生活、学习的经歷，她跟找到了老乡似的，时不时来教室找她玩，二人渐渐地熟络起来。


    ……


    晚上，陆青葙整理了一些合影，把它们发在朋友圈。


    林昊轩很快点了个贊，评论：【差评啊，我给你俩拍的合影怎么不发？】


    陆青葙真是佩服，有几张合影是林昊轩撺掇他俩一起拍的，他拍完后发给她，顺便洋洋得意地自夸了一下他的拍照技术。


    她准备不回林昊轩，但很快靳黎回復他：【发也不发你拍的。】


    林昊轩：【你俩私下拍过很多？】


    靳黎：【啊，也就几千张吧。】


    林昊轩：【吹牛可真不上税。】


    陆青葙感觉自己的动态下，都快变成这两个幼稚鬼的聊天界面了。


    最后二人聊着聊着，演变成林昊轩被刺激得发了九张他们游学的照片，正居中的一张就是她跟靳黎在街上的合影。


    当时拍照，林昊轩一个劲儿地让他俩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于是照片里的两人，陆青葙靠前一点，靳黎在她后面，她遮住了他一部分身体。


    在交流间隙，林昊轩抓拍了好多张，有几张是拍照前靳黎笑着看向她，她不好意思地捂了嘴，二人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林昊轩配文：【最近工作：接待港校同胞。】


    陆青葙跟林昊轩的共同好友除了靳黎，还有程知玫。只是她发的动态有分组，没让程知玫看。不过林昊轩的动态下，程知玫点了个贊。


    程知玫从来没有跟她私下交流过，也没有问她是不是来京了，两个人在微信上相安无事。偶尔陆青葙想起那天程知玫找她时说的那番话，她的语气充满着自信与笃定，说并不看好他们……


    虽然当时只是做戏，陆青葙没往心里去，但也许，一旦想跨过那道坎，就不得不考虑这些问题。


    现在先不想，暂时搁置。


    不久，林昊轩截了个图发给陆青葙。


    陆青葙一看就傻眼，很多人在他发的九宫格下点赞，还有很多人评论：


    【中间那张很有夫妻相啊！】


    【那眼神一看就不清白。】


    【哎哎哎不说点儿什么？@靳黎】


    ……


    陆青葙哭笑不得，她发现不管是港校还是京校，大家都是差不多的，都爱凑热闹。


    林昊轩大言不惭地和陆青葙说：【别看靳爷搁那儿装冷酷不回应，实际上一定在偷着乐呢，都不知道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几圈。】


    见她还没回復，又说：【怎么你也不回我？】


    陆青葙原本真的想装死，见状只好回覆：【我明天还要去打工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林昊轩：【我不管啊，将来我要坐主桌。】


    陆青葙：【……】


    不知道他们学校的同学会怎么看，反正她远在两千多公里外，也看不到。


    看不到，就当不存在。


    她还是很能调节心态的。


    何况打工真的很累……她现在最想的，就是毕业后如果还打工，不再出卖体力，而是出卖脑力，去做私人家教。如果她考的分数很理想，如果还能中个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还是有很多家长愿意请他们做私教的，时薪也高。


    转眼到了打工的最后一天，陆青葙下班后，换上自己的衣服，经理给她结算了这个月的工资，还笑着对她说了一通好好读书，考个理想大学的话，最后才说：「得闲返嚟饮茶。」（有空回来喝茶。）


    陆青葙应着声，一一道别熟悉的同事，在祝福声中，背着背包，离开了宋记冰室。


    2018年9月，陆青葙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抵达学校，她正式升到中六，成为一名准毕业生，成为其他低年级师妹眼里的「大师姐」。


    大家的感觉都很不赖，好像看谁都能用之前师姐看她们的眼神去俯视众生了。


    然而看到校园里新鲜的中一小师妹的面孔，除了觉得她们一个个「好稚气」，还很羡慕她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玩。


    有时候听她们新兴人类说话，也会觉得，怎么好像听不懂那些黑话了？有一回陆青葙刷到过一个刚入学的中一小师妹的vlog，她打了个标籤 ，写着「newifu」，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是「new life」。


    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然已经老了。


    有意思的是，这个学期大小姐周恬欣转学去了英国，准备从英国参加那边的升学考试，直接就读英国的大学。从那边直接考，更容易申请一些。


    但没有想到，她的死对头李艾薇也转了过去，两人在同一所学校……


    这件事，让大家纷纷打趣说她们缘分太深，老天冥冥中自有安排，不过这两个人身处异国他乡，好像还蛮友好的？


    陆青葙没有精力去打听这些八卦，她现在报了很多课程的补习班，除了英语、数学、经济，也有化学、会计，以及语文的作文和文言文特训。


    她和所有毕业班学生一样，奔波在学校、家中、补习班的三点一线中。


    而两千多公里外的靳黎，9月份参加了竞赛的初赛、复赛，10月去外地参加决赛。


    陆青葙偶尔会收到他的消息，更多的时候，两个人各忙各的，就像个老朋友，偶尔才聊一两句。


    10月底的一天，陆青葙跟徐思雯在休息室里泡面吃，她问：「男神跟你有联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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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啊，偶尔会联繫。」


    「你生日有送礼物？」


    「有。」


    「送了什么？」


    「kuromi的周边。」


    她说得十分轻描淡写，实际情况是，17岁的生日，他托表哥去挑了17件kuromi的周边送给她。两个男生，一个在店里开视频通话，展示有些什么玩意儿，一个在两千多公里外，对着手机，指示着要哪件哪件。


    徐思雯没有多问，只是有些头疼地说：「这次报名，我也报了七科，现在又觉得报多了。」


    虽然考试是4+2，四门必修，两门选修，但这是最低条件，考生也可以报4+3，甚至4+4，到时录取时，根据报考专业情况，优先算高分的科目。


    陆青葙安慰道：「就当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吧。」


    徐思雯嘀咕着只能这样了。


    陆青葙忽然又道：「对了，靳黎前几天参加全国物理竞赛的决赛，拿了金牌。」


    徐思雯咬着泡面，目瞪口呆：「这么牛逼！」


    「他说一般，没什么特别，每一届全国都有一百多个人拿金牌呢……」


    徐思雯啧了一声：「他倒是蛮不在乎，但我听说拿这种全国大赛金牌的，大学随便挑。」


    「嗯，他说想去清大。他还获得了国家集训队资格。」


    「牛逼牛逼！不愧是男神！」


    告诉她拿到金牌的那天，靳黎跟她通话，语气确实十分平淡，觉得没有什么可骄傲的。这个男生总是给人一种漫不经心却轻松拿捏的感觉，陆青葙由衷感到佩服。


    在忙碌中，大家迎来了12月的圣诞舞会季。


    今年的圣诞舞会，陆青葙被徐思雯拉去了另外一所男校，不过她没有再穿得像去年那般高奢，只穿了件黑色的小礼服裙子，化了淡妆，捯饬了一下头髮。


    靳黎看她返场的照片，笑着问：「没有去跳舞吗？」


    陆青葙：「没，我只是去凑个热闹，没有找舞伴。」


    「舞会不跳舞，多没参与感。」


    「主要是徐思雯在补习班认识了一个毕业生，她叫上我一起去玩，认识一些人。」


    他轻呵：「也是，估计你跟别人也跳不出我那样的效果。」


    陆青葙跟着笑了笑，转移话题：「我听说这届男拔的舞会，大家不是很满意，可能是去年太惊艷了。」


    「去年有我，有我俩，能不惊艷么？」


    陆青葙终于受不了，吐槽他：「我有没有说过，你还挺自恋的。」


    「注意措词准确，那叫客观，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闲扯了几句，他问：「最近是不是天天学到凌晨一点钟？」


    陆青葙道：「也没有那么夸张，十二点之前就要睡觉的。」


    「我听你表哥说他会熬到凌晨一点。」


    「那是他，我不会那么晚。」


    他闻言，语气散漫：「像我这样的人是体会不到熬夜k书的滋味了，毕竟我保送。」


    陆青葙：「嘚瑟，我倒想看看你去参加高考，能考多少分。」


    「我的精力都花在比赛上了，当然不能跟正常备考的同学比，不过我也报了名，到时候看看能考多少分。」


    ……


    在维港零点的烟花声中，迎来了2019年。


    时间过得真的太快了，快到陆青葙都觉得不够用。


    她的状态一直都很稳定，像大地一样稳定，但也偶尔会为了学习抓抓狂。


    过年的时候跟妈妈通了一次话，没聊几句就挂了，她也没在意，都习惯了。


    3月份，陆青葙参加英语科的口语考试。


    口语考试分为个人演讲和分组交流，他们那组抽到的交流题是与港城旅游发展相关的话题，这些都在平时的训练上已经训练过，陆青葙觉得没什么难度。


    同一时间，靳黎随集训队奔赴美国参加一个物理大赛，并摘得金牌。


    再不久，陆青葙来到某间中学，进入由体育馆布置成的考场，参加dse考试的第一场笔试。


    此时是4月初，京港两城都刚好下过一场小雨，空气中漂浮着花朵、树叶的清香。


    高大帅气的男生，穿着他们学校宽大的黑白配色校服外套，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修长手指支着下颌，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对着的是一排青翠的香樟树，树木散发的香味随风飘到鼻下。


    林昊轩忽然凑过来，嘿嘿笑着问：「靳爷，发什么呆呢？想表妹啦？想她就发消息啊。」


    靳黎回头瞥他一眼：「懒得搭理你，人家今天开始高考。」


    「这么快！听说他们的高考得考一个月呢，表妹考完会过来不？」


    靳黎只是淡淡地说：「我过去。」


    「哦，懂了，传下去，靳爷高考结束后，要为爱奔波。」


    旁边的男生听见后，一起起闹，靳黎一脸淡定地瞅他们：「瞎起什么哄，你们也保送了啊？」


    众人：「……」


    第四十章 「有个喜欢的男生」


    考完最后一科那天, 陆青葙站在红绿灯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维持秩序巡逻的阿sir穿着蓝色警服，一直留意她，最后见她还不过马路，按捺不住过来问没事吧, 陆青葙笑着说没事。


    她只是觉得这种感受很奇怪, 她以为考完了会很轻松, 结果心情并不轻松, 反而有些焦虑, 还有一些很淡很淡, 不知从何而来的愁绪。


    总之, 她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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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背着包, 乖乖回到家里，温姨已经做好了饭菜，问她考得怎么样, 她说还ok。事实上这几科考试她的手感都很好，状态也很不错。


    梁嘉明还有一科没考，这几天仍然还在冲刺。陆青葙还挺羡慕表哥的, 保持在那种满满的斗志状态之中。


    靳黎下了晚自习，发信息问：【考完了？】


    陆青葙：【嗯。】


    靳黎：【先好好休息呗】


    陆青葙：【正躺着。】


    靳黎：【要不来京熘达？】


    陆青葙：【5月份学校时不时有活动, 还要参加毕业典礼，谢师宴之类的, 我还想看看有没有家教机会。】


    靳黎：【行，等我考完再过去。】


    ……


    这个周末, 陆青葙回深市给爸爸扫了一下墓。清明节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 迟是迟了一点, 但孝心还是要有的。


    她买了束黄白菊，在爸爸墓前说了好多话, 包括最近的情况，还告诉他，去年去过他母校了，拍了许多照片……最后希望他保佑自己考试成绩能达到理想中的分数，成功劝说妈妈回来，接下来的大学都顺顺利利……


    念叨一通，看着碑上已经有些模煳的照片，陆青葙笑着说：「好像许的愿有些多，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管得过来。」


    见天色阴云密布，好像又要下一场雨，陆青葙这才起身：「爸爸我先走了，下次再过来看你。」


    本来还想跟爸爸说说自己有喜欢一个男生，但又觉得还没有到时候，于是在心里默念等有眉目了再说吧。


    刚出墓园，雨就下了起来，她打了辆车去二叔家吃午饭。


    后来还跟二婶一起逛了趟超市，带了些零食、糕点、厨房调料、茶包之类的东西返港。


    负重累累地拎着一大袋东西回到家，温姨帮忙收拾了一下，拆了包牛肉干，说这个好吃。


    在家闲了两天，回学校跟老师反馈了一下考试情况，后来再和大家一起商量毕业典礼的一些表演排练等事宜。看着校园里师妹们青春洋溢的面孔，大家纷纷感嘆自己仿佛光速老去了。


    陆青葙来不及感嘆，她闲不下来，开始去寻找私教机会。


    dse成绩还没出，她便整理了平时的成绩作为档案，挂在一个中介处。然而没有什么用，最后还是温姨帮她找到了社区附近的一户人家，辅导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小女孩。


    小学五年级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非常重要，连同六年级上学期、六年级下学期的成绩一起，计入小学呈分试成绩中，而呈分试总成绩，会决定学生是属于哪一个等级的学生，派位哪一类学区，属于band1的学生，才更好申请band1名校。


    这个小女孩叫罗芷彤，她妈妈说她成绩估计在band1末尾，想打好基础，稳住band1。


    陆青葙有了活干，感觉总算踏实了下来。


    现在的小女孩发育都好快，思想也早熟，陆青葙辅导她学习之余，还会听她讲讲班里趣事，听说他们班里已经有人在拍拖了。


    陆青葙想想自己的五六年级，好像也有这样的情况？但她没注意。


    于是她不禁逗罗芷彤：「你系咪有咗钟意嘅男仔嘞？」（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男生？）


    罗芷彤一边写作业，一边点头：「系都有一个嘅，但系呢个秘密唔好话俾我妈咪知。」（是有一个，但是这个秘密不要告诉我妈妈了。）


    现在的小朋友这么坦白的吗？陆青葙微微咋舌，不过答应保密。


    小女孩说那个男生有好多女生喜欢，但他最喜欢的是隔壁班的女生……说完又问陆青葙，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陆青葙一时滞住，感觉自己即将满18岁，却在一个还没满11岁的小女孩面前流露害羞神色，真是没出息。


    咬牙点头：「有。」


    有个喜欢的男生，即便隔得很远，那种喜欢的感觉，也没有减淡。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有喜欢的男生，虽然对方是个小女孩。


    罗芷彤好奇心起来了，不住地追问他长什么样，是哪所学校的？


    陆青葙：「好靓仔，男拔嘅。」


    罗芷彤又继续问他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


    吸引她的地方？可多了，从长相到身材，到学习运动能力，到说话的声音腔调……所有所有，都深深地吸引着她。


    只是，陆青葙感觉自己完全被小女孩拿捏住，便提醒：「我系计时收费喔。」


    罗芷彤：「哦。」


    虽然小女孩古灵精怪，但是陆青葙发现辅导五年级的小孩子还是挺轻松的，于是干脆做了个针对期末考试的辅导计划，不光辅导她，还错开教另一个小女孩。


    两份私教补习，收入还是很不错的，也不累。


    ……


    5月下旬的一天，陆青葙最后一次穿着白色校服裙，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她和大家一起套上毕业学士服，在礼堂接受校长颁发的毕业证书和奖学金，从此正式告别中学生涯。


    再不久，两千多公里外，那个帅气的男生和其他同学一起，进入考点参加高考。


    大家的高中分别画上圆满的句号，但一些青春故事，又仿佛才刚刚开始。


    6月28日，陆青葙身着浅蓝色的裙子，扎了马尾，跟表哥一起去机场接靳黎、林昊轩和周景垣。


    站在偌大的机场，陆青葙的心情，其实有些复杂。


    靳黎他们的高考成绩出来得很快，不像港城这边，通常要到7月中旬才能放榜。他的成绩非常棒，虽然总分不是状元，但是满分300的理综，他的分数高达292分，简直就是个理科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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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到成绩那天，他还特臭美地给发了截图给她，说：【还凑合吧？】


    偏偏那天，陆青葙刚好知道妈妈的一些消息，心里五味杂陈地回復他：【恭喜恭喜，太棒了！】


    他开玩笑说：【带着这成绩去见你，不丢人。】


    陆青葙：【欢迎欢迎。】


    靳黎：【可惜我妈的临时身份证到期了忘了续，我只能用港澳通行证，先在那儿待几天，7月等你成绩出来了，再过去。】


    思绪纷纷之时，梁嘉明走过来问：「还没到吗？」


    陆青葙看着手机：「发信息说已经到了，在取行李。」


    四周人来人往，在喧嚣声里，陆青葙见到了阔别近一年的那个男生。


    少年还是那么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在人群中高大英挺的他率先看到他们，而一旁的林昊轩则大喊了一声：「表妹！」


    估计林昊轩再多喊几次，陆青葙都要叫他一声「表哥」了。


    这会儿他又问：「表妹，想我们了不。」


    陆青葙笑着回答：「欢迎来港。」


    这才把视线转移到靳黎身上，抬眼看他，面容一如既往的清隽好看，她笑笑，收收眼眸。


    「先走吧，」靳黎说，「我让周助理开了辆七座的车过来。」


    车里氛围十分热闹，大多是林昊轩在说话，聊高考的事，又问他们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梁嘉明说：「一般是7月中旬。」


    「也太慢了吧，你们不急吗？」


    「急啊，但这里不像内地那么快。」


    陆青葙想起件事，说：「不好意思哦林昊轩，那两条金鱼死掉了。」


    是在今年春天，金鱼被梁嘉辰带回家的小朋友捉出来玩，就挂掉了。


    林昊轩：「嗐，没事儿，它们活了这么久，也够本了。」但是他又很好奇地问，「是两条一起挂的吗？」


    「嗯，反正是同一天。」


    「那更好了，我们班的女生说，双死算he。」


    梁嘉明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happy ending。只挂一条才是be。」


    靳黎也很无语：「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昊轩嘿嘿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女生看小说看影视剧，都觉得，男女主角挂了一个算be，两个一起挂算he。」


    周景垣也搭话：「有人甚至还觉得，单相思算be，双相思即便没在一起，没找对象也算he。」


    靳黎冷声：「既然是双相思，又没找对象，为什么不在一起？」


    林昊轩：「那原因可多了，各种各样现实的无奈呗，你啊，不看这些玩意儿，不了解。」


    默默听着这番话，单独坐在副驾驶座的陆青葙沉沉气息。


    他们回到了大平层，林昊轩面对着维港，说道：「7月1日有烟花秀，我啊就是冲着这个过来的。」


    休整过后，大家一起找了家餐厅吃晚饭。


    分别时，靳黎对陆青葙说：「我这两天带他们四处转转，周景垣没来过，什么都觉得新鲜。天气太热，你别跟着暴晒。等7月1日晚上，再过来看烟花。」


    察觉得出来，他在一些事情的节奏上是缓慢的，像个能细水长流过日子的人，这让陆青葙少了很多心理负担。


    陆青葙点点头。


    回家的地铁上，梁嘉明好奇地问：「那天我爸跟你说了什么？你后来哭得那么伤心？」


    陆青葙看着表哥，抿唇：「表哥你能不能先别问，我也还不确定，等我下个月去英国找到她，就知道了。」


    梁嘉明只好说：「ok，先不打听，尊重隐私。」


    其实，从过年打完那通电话起，何丽诗便没有再联络过温敏，温敏为了稳住她的情绪，不得不骗她说有联繫，让她好好考试。


    后来，姨父的公司刚好派他去英国曼彻斯特出差，他顺便去寻找过何丽诗，只是因为行程太赶，人并没有找到。但他听中国餐馆的一些人说，何丽诗没在那儿打过工。梁信达无奈，只好去了趟警局，结果显示，她的护照是bno护照，还在有效期内。


    也就是说，何丽诗之前跟女儿说的一切，什么护照到期，什么打黑工，都在说谎。


    陆青葙不懂妈妈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她现在只想等出了成绩，就去英国，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人，为什么要说谎。


    睡觉时，陆青葙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


    靳黎的信息正好发过来，他拍了张维港的夜景给她，说道：【等烟花盛开时，会更漂亮。】


    陆青葙舒缓一口气：【嗯！】


    ……


    第四十一章 烟花易逝


    烟花从来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可又因太过美丽，而让人欣赏喜欢、恋恋不捨。


    陆青葙也喜欢看烟花，亦在某个时刻，憧憬过很多跟烟花一样美好的东西, 如金银珠宝、锦绣华服、浪漫爱情……


    很多东西很难拥有, 但不妨碍人们心之嚮往。


    在看烟花之前, 靳黎先带着他们到处玩, 跟男校的男生聚会, 陆青葙在给已经放暑假的小朋友补习。


    罗芷彤小朋友实在古灵精怪, 那天告诉陆青葙, 她不喜欢那个男生了。陆青葙忍着笑意, 问她为什么呢？她说那个男生撞了她一下，没有道歉。


    哎哎哎，小学生的爱情就跟飓风一样, 来得快，去得也快。


    有空的时候，她也会被靳黎叫出去吃饭, 看大家嘻嘻哈哈，听他们几个京里小爷一起扯淡, 也听京港两方少年语言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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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次吃饭，她忍不住说：「靳黎, 我觉得你所有的粤语里，仆街说得最出神入化。」


    毕竟在粤语里, 万物可仆街, 意思也只能在具体语境中体会, 不可言传。


    然后得到他无语的眼神，以及他还夹了块烧腊至她碗里：「食叉烧啦你。」


    林昊轩笑着问：「表妹, 他跟你说过这俩字吗？」


    陆青葙回想一遍：「没有。」


    「嘿嘿，靳爷区别对待。」


    靳黎：「。」


    陆青葙：「……」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到了7月1日，回归纪念日。晚饭后，陆青葙跟随表哥一起去靳黎家看烟花。


    烟花于晚上8点准时绽放，持续一个钟头。


    五个人在屋子里，随意地闲扯、聊天、玩游戏。快放烟花时，陆青葙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却发现客厅里只剩下靳黎一个人。


    陆青葙不由奇怪地问：「他们呢？在房间里吗？」


    「下楼去了，说是想在海边看烟花。」靳黎回道。


    陆青葙哦了一声，干干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他们分明是故意离开的，目的是为了制造一个让他们独处的空间。


    室内氛围在这一瞬沉寂下来，她有些无所适从。


    靳黎撇头看她一眼：「想喝什么？」


    其实之前已经喝过饮料了，但这会儿总得做点儿什么事，避免一定的尴尬。她便说：「都行。」


    靳黎转身去了厨房，忽地看了看冰箱上的冰箱贴，打开冰箱门，拿出两罐柠檬味七喜，信步过来，递了一罐给她。


    陆青葙接过饮料时，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指，激起一阵生物电，她心里微微触动，却佯装无事地说了声谢谢，拿走了饮料。


    饮料拿在她手里没打开，借着去落地窗边掩饰尴尬，双颊却开始不可受控地发烫，陆青葙对自己有些无语。


    若有似无地听见一旁站着的高大男生轻微嘆息，继而又听见他拉开拉环时噗的一声。


    「给。」他把打开的饮料递给了她。


    陆青葙呆呆地握住，又呆呆见他拿走自己手里的那一罐，继续噗一声打开，自然地站在她身边，喝了两口。


    八点整，绚丽的烟花朵朵绽放在维港夜空，陆青葙哇地不住赞嘆起来。


    她看过很多次维港的烟花，但从来没有在这儿欣赏过。大朵大朵的烟花仿佛离得更近，触手可及。


    陆青葙说着「好漂亮」时，与之对视一眼，这才发现他的眼神比先前更幽深，令她不敢直视太久，迅速回头，继续看烟花。


    耳畔忽地听见他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


    「什么？」陆青葙正好喝了口汽水，骤然打了个嗝，她不好意思笑了笑，扭头把那股刺激的味道压下去。


    他摇摇头，没有继续聊下去，也没再站在她身边，而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把喝完的易拉罐放在茶几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青葙的汽水只喝了一半，她坐在茶几与落地玻璃窗之间的那张懒人沙发上，转身伸手，也把她的那罐汽水放在茶几上，再转身继续看烟花。


    这几朵烟花应该很漂亮吧，她却心不在焉，还能明显察觉到，在两步之远的身后，那个男生灼灼目光，在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和侧脸。


    什么叫如芒刺背，她现在是真切体会到了。


    「就这么害怕跟我单独在一块儿？」男生偏低的嗓音又响起。


    陆青葙没回头看他，身子前倾，仿佛要抱着自己的膝盖，最后她声音很轻地说：「我没有。」


    要是真的害怕，她早就走了，才不会留下来赏烟花。


    「不害怕怎么我一跟你说话，你就噤若寒蝉，吓得跟只小兔子似的？」


    维港夜空的烟花依旧一朵一朵地绽放，听见他的质疑，陆青葙垂垂眼睫，没吱声。


    明明烟花在空中炸开时发出了巨大声响，室内却一地沉默。


    听见他沉沉地发出一声唿吸，无奈地叫了声她的全名：「陆青葙——」


    被叫的人背后僵直了许多。


    「你知道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他嗓音略低，捏瘪了空的易拉罐，投进一旁的垃圾桶。


    陆青葙当然知道，知道他是为何而来、为谁而来，也记得自己当初在首都机场是出于什么心思才跟他说的那番话，跟他做出的约定，只是事情超出她的想像……她现在好像，负担不起这个约定了。


    抱歉，她好像要失约了。


    咬咬唇，眼泪在这一瞬蓦地冲出眼眶。


    吸吸鼻子，侧转脑袋并用手拂掉眼泪，回过头时，那个男生已经蹲在了她面前，眉心皱紧地看着她，突然一笑，笑得却掩饰不了内心的黯然。


    他手里拿着餐巾纸帮她擦了擦眼泪，动作十分轻，像是怕擦疼了她。


    「怎么还哭鼻子？你表哥要是回来，以为我欺负了你，不得往死里揍我？」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她的难过，陆青葙先是笑，笑着笑着却眼泪却流得更多，彻底扭向一边不让他看。


    男生不知所措，嘆着气，扔了那团纸巾，又扯过来几张新的，递给她，让她自己擦。


    他没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不知为何哭泣的女孩。


    蓦然想起林昊轩的话，他也许，的确不懂女生，更不懂她。他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更怕说错了。


    陆青葙把眼泪清理干净，转过身，他还蹲在她的面前没有离开，只是眼神温柔又无奈，唇角干抿着，静静地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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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像一直都是属于那种有什么都说得很清的人，只是这一次，她实在无法吐露实情。一些事，她说不出口。


    「靳黎，」陆青葙鼓起勇气，叫了他一声。


    瞥见他眼睛明亮有神地看过来，陆青葙心里压了块几千磅的大石头，她用粤语说，「我唔想拍拖。」（我不想恋爱。）


    这一刻，男生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星子般的光倏地暗淡下去……


    男生阖了阖眼睛，唇角淡抿，仿佛是毫不意外这个回答。


    他很快抬眸，笑着点头：「嗯，知道。」


    不是，你不知道。


    看着他努力装作淡定的脸，失望的神色却怎么藏都藏不住，陆青葙心脏像有无数只手在捏着，她根本控制不住，一边落泪一边带着哭腔的普通话重复：「我还不想拍拖。」


    她现在拍不起拖，谈不起恋爱。


    「啊，」男生明显凸起的喉结滚动，沉声用粤语回，「收到。」


    陆青葙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看见他还朝自己笑了笑，顷刻，说不清是自己想扑到他怀里哭一场，还是不忍看到他强装镇定却难掩失落，总之，她含混不清地讲了声「对不起」，落音时，她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


    男生身体明显一顿，尔后才一手扶着她胳膊，另一只戴着她送的手串的手摸着她的脑袋。


    两人静默良久，他才说：「真傻，这种事，用得着道什么歉？」


    「不想拍，那咱就不拍啊。」他把趴肩上的人挪到面前，手指帮她轻轻擦了下眼泪，声音低沉却温和，「我觉得咱俩这样也挺好的。」


    「你不要告诉我，你除了不想拍拖，连我也不想联繫不想见。」他直直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这双湿漉漉的眼睛里，看出一些真相。可是除了难过与悲伤，他什么也没发现。


    陆青葙不想这样被他盯着，借着抽纸巾，避开了这道眼神。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可是，她得去把那个女人带回来。


    她的妈妈，何丽诗女士，实在不能算一位称职的母亲。曾犯煳涂轻信了一个男人，跟着那个男人卖了房子去英国做投资，却被引诱着吸食了不该吸食的东西，成瘾之后不得不受那个男人的控制，钱财丢了一大半。


    摆脱那个男人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敢联繫女儿，更不敢回来，怕影响女儿的声誉。她曾去了戒瘾中心，可惜今年初再次復吸，身体大病了一场，如今整个人精神恍惚，枯瘦如柴。


    这些信息，是在昨天，梁信达收到英国警局那边发过来的调查报告后，陆青葙才得知的。


    她真的恨她。


    恨她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可是再恨，她也要先把她带回来再说。


    ……


    外面绚烂多姿的烟花已经停止绽放，陆青葙亦停止哭泣，她去了趟洗手间，洗净了脸，稳定好情绪，才走出来。


    客厅里，靳黎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眸光深深地看着她，陆青葙在他的视线里收好自己的背包，这才平静地说：「我得走了。」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她低声道。


    靳黎：「……」


    他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坚持把她送下了楼，又送去了地铁站，尽管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交流。氛围如同死一般沉寂，只有路灯照着二人的影子在不断前行。


    在地铁口分离时，陆青葙终于抬头，微笑着对靳黎说：「就送到这里吧，我要进站了，你快回去吧。」


    靳黎点点头：「我明天再找你。」


    「我明天，」灯光虚浮中，陆青葙不敢看他的眼睛，咽了咽，「可能没空。」


    英挺的男生像是听懂了什么，点点头，只道：「到时再说。」


    她转身进站，一次也没有回头。


    哪怕知道身后的那个男生一直看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她也只是咬紧了唇，没再回头。


    赤诚坦荡的少年，应去追逐属于他的风与自由，不应被她拽进这泥犁地狱。


    ……


    有人避而不见，一切繁华与喧嚣都变得索然无味。


    虽然他仍然带着他们去玩，有男校的同学过来找他们，他也很热情地招待，可是林昊轩就是感觉靳爷变得不一样了。


    那晚和大周回来时，正好在楼下遇到靳黎，林昊轩兴奋地问：「靳爷，什么情况？」


    他只神色恍然地看了林昊轩一眼，平淡地说：「想多了，无事发生。」说罢朝前走。


    清瘦的身影在灯光之下，却有着说不出的孤寂与萧索。


    仔细想想，不会be了吧？


    唉，怎么会这样？


    林昊轩摸不着头脑。


    在这种不安躁动，却又略带沉重的气氛里，他们该返京了。7月4日，三个男生收拾了行李，坐车去机场，只有梁嘉明送行。


    车内气氛实在让人不喜欢，林昊轩按捺不住问：「表妹怎么没来？」


    「一早背着包出门了，说要去深市看爷爷。」梁嘉明也一头雾水。


    最近家里的空气也好像漂浮着什么难言之隐，他大约猜测这种诡异的氛围跟何丽诗有关，可是大人瞒得紧，表妹也不说，现在连给他们送行也不来，还有靳黎，显得过分沉默……梁嘉明也只能嘆气。


    林昊轩小心看向靳黎，见他侧头凝视于窗外，装没听见。


    唉，那个晚上，也许他们不应该留下他俩，给他俩制造什么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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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昊轩心中揣着这些事儿，实在琢磨不明白，打算回京了再跟表妹好好聊聊……


    去机场、值机、登机，一路上都很平静。机舱内，林昊轩跟靳黎的座位挨着，飞机一升至平流层，二人便调整好座椅准备睡觉。


    林昊轩先是没睡着，后来迷迷煳煳睡了一觉，睁开双眼时，发现靳黎醒了。只见他嵴背笔直，把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机点亮，进入主界面。然而，他的手指仅仅距离屏幕一厘米，却没有任何操作。屏幕逐渐暗淡下去，直至完全息屏，他也一动不动，像是入定了一般。


    想到刚才看到靳黎睡着后的那一个画面，绝对不是他眼花，林昊轩微微张口，脑海只响起两个字：完了。


    此时的机舱窗外，万米高空湛蓝一片，阳光，刺眼极了。


    ……


    第四十二章 重逢


    梵语里, 泥犁即地狱。


    陆青葙感觉自己这几年，的确是在水深火热的泥犁里煎熬。


    最高光时刻，应该是去英国之前，dse放榜的那一天, 拔萃女中有三名学生中得状元, 她是其中之一。


    鲜花、掌声、祝福、闪光灯, 她一一有接收到。


    她还清楚地记得, 靳黎得知消息后, 曾发信息祝贺她, 她简单地回了句谢谢。


    后来, 二人联络日渐稀少。


    再后来, 彻底不再联繫。


    光阴转瞬即逝，偶尔，陆青葙也会想, 这两年他过得怎么样？


    他是家境优渥，父母两全，靳、容两家都疼爱的少爷, 也是顶尖学府象牙塔里的天之骄子。


    所以，应该过得挺好的吧。


    林昊轩起初会找她聊聊天, 只是，平时大大咧咧总喜欢跟他念叨靳爷的林昊轩, 也像变了个人，他从来没有再跟她提过一句靳爷。后来随着林昊轩一上大学就找了对象, 大家学业紧张, 各自生活不同, 逐渐成为在列表上躺着的好友。


    有关靳黎为数不多的消息是从表哥口中得知的，他说靳黎回京不久, 他的外公便奖励了他一辆豪车，他报名考了驾照。但他不大喜欢开那么高档的车，有需要时只开父亲的旧车。大学开学后，他也跟其他同学一样，骑着自行车在清大校园里穿梭。


    陆青葙听着这些信息，能想像得出，他骑车的身影也是帅气迷人，很吸引女生注意的。


    表哥梁嘉明入学港科大，就读it专业，有了自己的社交生活，与京城的几位小爷逐渐没了联络。


    徐思雯在港中大，虽然专业不是最理想的，不过她只在乎学校，也很快融入了新生活，逢年过节给她发个祝福。


    ……


    大家各自都有美好的前程未来，生活很充实。陆青葙也很忙碌，一边专注学业，一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照顾身体已经垮掉，一身病痛，无法再工作的妈妈，抽空也会给人做做家教，能赚多少算多少。


    有时候想一想，何丽诗女士这一生也是个可怜人，从小父亲去世，母亲将她抚养长大。在公司派她去深市考察市场时，结识了一个姓陆的男人，度过一段浪漫的时光，随后有了女儿陆青葙。


    再后来带着女儿奔波港深两地，还是免不了离婚。她离婚后物质无忧，但是精神空虚，于是轻信了一个把她带进地狱的男人……


    她生前两年，做的最让女儿觉得骄傲的事，是听女儿的劝，回来后进了港城戒毒所戒毒成功，尽管后来因器官衰竭而离世，享年45岁，但走得清清白白。


    当然，她自己觉得最骄傲的事，是给女儿留下了价值近七十万的股票债券，至少能保障女儿顺利完成学业。


    2021年6月，陆青葙把这些理财产品处理完毕，打算于8月飞往美国波士顿，开启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哈佛大学经济系本科交换生。


    今年春天妈妈离世之后，陆青葙在悲伤之余，也替妈妈感到高兴，觉得这位女士终于解脱了。


    而她自己，也一起解脱了。


    很快，她申请了哈佛的本科交换生项目，其实她最想去的是哈佛商学院，奈何商学院不招本科生。她的成绩依旧出类拔萃，申请很顺利地通过，便琢磨着先过去学习，看看能不能蹭蹭商学院的课，或者看看有无其他好的学习课程。


    她打算在开学前提前一周飞往波士顿，主要是得搞掂租房的事，她没申请到学校宿舍，得自己租房，另一位校友则比较幸运，有申请到她们系的宿舍，学校宿舍比外面租房便宜许多。


    好在大学片区附近有很多好房子可以租，还有人在找合租室友，她早早就搜集了相关信息，打算过去再看看情况。


    此时全球疫情依旧肆虐。


    谁也无法倖免。


    6月，陆青葙完成了港大的期末考试，7月下旬，退掉租房，搬回梁家住了几天。梁嘉明在参加学校的暑期活动，没有在家，梁嘉辰小朋友已经长大了许多。


    出发前一天，温敏问她有没有备好常用药品，陆青葙说有带医药包。


    她不喜欢别人送行，跟温姨说只是去国外交换一年，明年就回来了，不用去机场送她。


    温敏听她说起这些计划，见她头头是道，信心十足的模样，不住地夸她是个「叻女」，却在次日送她去地铁站之时，还是免不了落泪。


    陆青葙收收眼眸，转身进了地铁。


    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海面上有生成颱风，天文台一早挂起了三号风球。


    陆青葙坐在地铁上，心里默默祈祷风球不要再大了，保持三号一直到她离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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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风球信号一直没有改变，她的航班准时起飞。


    坐在飞机上，陆青葙松了口气，心中只有对交换学年的期待，甚至一时不曾想起，四年前的8月，她在那个挂起十号风球的日子，遇到了一个重要的人。


    五个月后。


    度过了圣诞假期，大家准备迎接春季开学。


    陆青葙在这里过得非常适应，她的室友是个在哈读研的女生，名字叫谭薇薇。挺活泼的一个女生，家境、教养也很好，两个人相处融洽。


    她们时常在家里和华人留学生一起吃吃火锅，比如这个假期，受疫情管控，出境回去还要隔离，大家都没回去。两个人时不时去中超买些食材，一起招待几个华人留学生朋友。


    开学前夕，家里也有个聚会，其他人买了食材过来，大家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饭时，大家还商讨除夕在谁家里聚餐吃年夜饭，还是去一个酒吧举办派对。


    众人一致认为去酒吧举办派对比较好。


    有个女生突然想起来：「我昨天在学校看到一个好帅的华人男生，不知道是不是来这儿旅游的。」


    「是吗？有多帅。」


    「反正很帅！个子高、皮肤白，看侧脸就很帅。」


    「无图无真相。」


    「没来得及拍嘛。」她说，「如果他是新来报到的华人留子，那我将来肯定还会遇到他，到时候一定拍下他的照片。」


    有人说：「别光拍照片啊，把他拉进圈子里，大家一起认识认识啊。」


    「有道理。」


    两天后的傍晚。


    陆青葙从学校回到公寓，室友惊讶地对她说：「你不知道，真的有个好帅的华人男生，那天她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刚才中介带他过来看房，我正好遇到。天呀，长得太好看了，又高又白，皮肤好得跟白瓷一样，关键还挺有礼貌，怕挡我的路，特地往边上靠了靠。」


    陆青葙皱皱眉：「所以你也无图无真相？」


    「就在楼道里遇到，也没好意思怼人家脸上拍。」谭薇薇兴奋地说，「楼上不是有一个两房是空着的吗？他看上去是一个人租，哎他要是租下来，再找个室友多好啊！」


    谭薇薇说着，继续推测：「这个时间过来，估计是交换生，看年龄应该比我小两岁，惊为天人。」


    陆青葙道：「你没跟他搭话？」


    「没来得及，就这样打了个照面，他又刚好在跟中介说话，对了，说话的英语也很流利，声音非常好听。」


    「哦。」陆青葙今天有一堆活儿要干，说道，「我得去洗个头了，有点儿油，还有一堆资料要看。」


    她真的很幸运，这个学期申请到了商学院的一个教授的课做旁听。众所周知，商学院的案例真的巨多巨长，来这儿读mba的学生，每天要花四五个小时看案例，课上再讨论分析。


    同时经济系本科的课，她也还有好多活儿，也有个小论文要写，感觉每天的时间都不够花，怪不得大家都说哈佛学生每天能睡四五个小时就很不错了。


    谭薇薇也有好多要掉头髮的功课，应着声说：「要不要喝咖啡？我来煮。」


    「今晚不喝了。」


    「行。」


    洗澡的时候，陆青葙不免想，长得帅的男生，是有多帅？


    能帅得过那个人吗？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大家明明都没有互相删除对方好友，却也默契地选择了不打扰。她也好久好久，没有产生过那种心动的感觉了。刚刚看谭薇薇心花怒放的样子，她也挺羡慕。


    她的心动，停止于烟花绽放那晚。


    吹干头髮，陆青葙乖乖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写小论文。


    写到凌晨一点钟才躺下，却梦到了那个英挺的少年。


    场景不断切换，一下子是初次遇到他的时候，他从雨幕里卷着烈风来到她面前，一下子是在舞会上，他轻轻揽着她的腰，一下子又是他无数次送她去的地铁站口，两个人互相笑着说明天见……画面就跟走马灯似的。


    潜意识里一想到走马灯，便觉得这是人要走了才产生的东西，她的大脑就立即发了一个指令，强迫着她醒过来。


    陆青葙惊醒地睁开双眼，抚了抚跳得有点儿快的心口。


    还好，还活着，不是走马灯。


    之前也不是没梦到过他，但只有这一次吓得醒了过来。


    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拿过手机找到他的微信。


    上一次联繫的时间，已经是2020年她19岁的生日。


    他发了条「生日快乐」的信息。


    那天她好像是太忙了，他换了头像，一时没引起她注意，又被别的信息挤到下面，等她看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她便没回復了。


    后来再也没联繫。


    现在，陆青葙想跟他发条信息，问声平安，但又觉得，突然联繫，会不会让他觉得奇怪，万一他有对象了呢？


    是啊，这么优质的男生，大学找对象太正常了，林昊轩早就恋爱了，梁嘉明都分过手了，靳黎找个女朋友，也不奇怪吧。


    不知为何，鼻子有些酸，陆青葙最后什么也没做，倒头又睡了过去。


    只是因为这个梦，陆青葙下完课后，顶着严寒去了几条街外的一家港式茶餐厅。


    开餐厅的是几十年前就过来的老一辈港城人，现在是他儿子接手在管理。


    这家茶餐厅也有菠萝油，烤出来的味道跟宋记冰室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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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时不时会过来，习惯性地跟他们用粤语点餐、聊天，慢慢的认识了这里的几个员工。


    今天过来点了碗牛腩面，还打包了一个菠萝油做明天的早餐。


    五十多岁的阿姨拿着包装好的菠萝油过来跟她说：「啱啱出炉嘅，头先有个靓仔话味道好正，有啲似佢最钟意嗰间冰室烤出嚟嘅菠萝油。」（刚刚烤出来的，刚才有个帅哥说味道好正宗，有点儿像他最喜欢的那间冰室烤出来的菠萝油。）


    陆青葙听着，心不禁开始开始下沉，疑惑地问：「佢同你讲粤语定系普通话嘞？」（他是说粤语还是普通话？）


    「梗系粤语啰，我睇佢生面孔，问佢，佢话啱啱先嚟呢度……后生仔生得真系靓。」（当然是粤语啰，我看他是生面孔就问了下他，他说刚刚才来这里……年轻人长得真的好帅！）


    说粤语的帅哥？


    那就应该不是他，靳黎虽然会说粤语，但不是太熟练，何况几年没说过了。


    也许是港城的其他人来茶餐厅，也许还是其他学校的学生呢？比如麻省理工……


    话说，她刚才怎么就觉得是他过来了呢？心跳还乱了节奏。真没出息。


    今天天气实在太阴沉，夜暮降临时连风也变黑了似的，毫不留情地灌满所有大街小巷。


    陆青葙提着打包的餐盒走出茶餐厅，走了几步才想起拎了餐盒，就落下了放在桌边的口罩。冰冷的风唿唿吹在脸上，颳得她生疼。


    她低着头，拢紧衣服，用围巾挡了一下小半张脸，一路小跑，跑到了公交站。


    许是小跑的作用，身子暖和了一些，站着等公交车时，陆青葙没有佝偻着，站得稍稍直了一些。


    等了片刻，马路对面有道颀长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立在路边。对方一身黑色衣服，露出的脸、脖子和手更显得白净，但一眼看去绝对不是白人，而是英挺高大的华人男生。


    男生幽邃的目光直直集中在陆青葙的身上，确切地说，集中在她的脸上，目不转睛，未曾移开。


    陆青葙接收到这道视线，觉得有些熟悉，却更多的是困惑。她自然地抬起眸回看过去，瞬间，她的双眼不由睁大，神情随之愕然。


    暮色冥冥中的光线实在不好，可即便隔着这浓稠夜色，她也看得清楚又分明：那个昨晚曾出现在她梦里的男生此刻就站在马路对面，朝她浅淡地微笑。


    温暖的笑容一如从前，不曾更改分毫。


    ……


    第四十三章 好久不见


    如果说这一刻必须有bgm, 陆青葙希望是eason陈奕迅的那首《好久不见》：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只是寒暄寒暄, 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带着这种念头, 陆青葙注视着那道黑色身影穿过暂时没有车往来的马路, 走到自己面前。


    他没有说话, 只单纯地看着她, 轻轻地抿了嘴角。


    陆青葙亦没开口, 望向这个在夜色里愈加显得英姿清发的男生。


    两年半了。


    从2019年七月盛夏, 到2022年元月寒冬，两年半的时间没有见过。


    这张一如既往好看的脸，轮廓线条更利落干脆, 褪去了些许少年的青涩，却又并不是完全的成熟，只有种说不出的沉静笃定, 不似从前那般肆意张扬。而那双眼睛，仍旧眸似星辰, 晶亮无比。


    陆青葙没来由地吸吸鼻子，一时哑言。


    「冷不冷？」这是重逢后,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一闻言，陆青葙便感觉鼻子更加酸涩。


    声音没有变, 腔调没有变, 还是她曾经为了多听几句京片子, 就在玻璃前擦半天的调子。


    「不冷。」陆青葙垂垂眼眸，用手推了推围巾, 试图遮住自己的鼻子。


    「怎么没戴口罩？」


    「刚才落在餐厅了。」陆青葙看他，「你怎么也没戴？」


    「怕戴了，你认不出我。」他语调漫不经心。


    陆青葙忍不住笑了一下，却又觉得，他还是这么……欠欠的。


    「呵——」他亦轻轻出声，静静地看着她。


    乌黑的眼睛仍旧清澈，鼻子也依然翘翘的，鼻头和眼尾都有点儿发红，不确定是冻出来的还是故人重逢感慨出来的。但整体上看，这张小脸精緻了许多，头髮也烫得微微蓬松，刘海撇开露出了圆润的额头……


    所有的一切细节，都跟他想像中的一样。


    男生不由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见她避开眼神，他很快收起眼眸，嗓音低淡地说了句：「瘦了。」


    陆青葙想说其实自己的体重增加了两斤，但即随听见他问：「在哈佛读书压力真这么大？」


    她只好回：「嗯，超级大，时间完全不够用。」


    「这么说，我也得做好心理准备？」他语调闲散。


    陆青葙抿抿唇，笑着点头。


    公交车似乎还没有来的迹象，他侧头看她一眼：「住的地方远不远？」


    「不远，走路半小时。」


    「要不我们走路吧，送你回去。」


    「也行。」


    走着走着，身体热起来，风也似乎变小了。


    他说他在物理系做交换生，刚才在那家餐厅用完餐，坐在公交车上似乎看到她刚好下车，便在下一个站下车，再折返回来，看到她的时候，他已经在附近转悠了很久，没有想到她也进了那家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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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安静地听着，能真切地想像出他当时的惊讶与匆忙，以及，在寒风凛冽的街道上搜寻她的那双焦灼眼眸。


    他看着她手里拎着个餐盒，没话找话地说：「那家餐厅的菠萝油很不错，有冰室那味儿了。」


    陆青葙点点头：「是的，我带了一个回去当早餐。」


    他轻声呵笑，没再说话，迈着长腿朝前走。陆青葙在稍后一步，直视他挺拔的背影，心里有种庆幸，他没有责怪她半分，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说话，真是，太好了。


    却也能明显感觉到他客气了许多，心里沉了沉，说到底，她还是伤过他。他能大度地不计较，不代表他心里没有芥蒂。


    陆青葙敛起眼眸，在他回头蹙眉看她时，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来到公寓附近，从路边走上一条水泥小道，两侧是草坪，前方有几栋公寓楼，俊朗的男生笑笑：「这儿我来过，中介带我看过房。」


    「哦，」陆青葙沉声，装不知情地说，「是吗？」


    他抬头看向草地尽头那栋外观是褐红色墙砖的楼：「嗯，就那栋，顶层四楼有套两房，但只有一个卫生间，不方便合租才没租出去。」


    陆青葙和谭薇薇合租的房子就是两房两卫，互不打扰，只共用厨房客厅，她只好说：「我就住这栋。」


    靳黎脸上的惊讶倒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么巧……住几楼？」


    「二楼。」


    「跟一个中国女生合租？」


    「是的。」


    抵达那栋楼，陆青葙正要道别，却见他神色有些微妙，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笑：「介意我搬到你楼上吗？」


    陆青葙心里顿了顿，摇头：「不介意……你要跟人合租吗？」


    「合租我八成不习惯。」


    也是，少爷不差钱，一个人住两房实在不算什么。


    她淡笑着说：「你要是觉得合适，就租下吧，这儿离学校挺近的，各方面都便利。」


    他看她的目光微沉，最后点了一下头：「我明天搬，其实已经签好了。」


    「那你还问我介不介意。」陆青葙不解。


    「怕你介意。」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陆青葙低低地道。


    他真的客气了好多，这种客气，自然而然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生分了许多。


    陆青葙心里有些低落，道了别后，转身走进公寓楼梯，在楼道处长吁出一口气。


    回到房子里，室友还没有回来，她靠着门，微微嘆息，后来又像是不放心，走到窗户边，看向楼下。


    那个身影没有离开，草地边有一盏黑色路灯，灯光微亮，他就站在距离路灯一米远的地方，嘴里咬了根细长的烟，须臾，修长的手指夹走烟，头微微仰起，吐出一团淡蓝色烟雾，飘散在这个寒冷的夜晚。


    倏地，陆青葙感觉自己的心脏微微一揪，隐隐发疼。


    谭薇薇回来，抱着一大堆的资料，一边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一边又继续兴奋地说：「我刚才在楼下又遇到那个帅哥了，他不会真住我们这栋楼吧！」


    陆青葙正坐在沙发上，回答：「是的，明天会搬过来。」


    谭薇薇惊讶问：「你也见到他了？他说的？」


    陆青葙平静地道：「我们认识。」


    「哇，姐妹！不，妹妹！」谭薇薇才24岁，念研二，嚷道，「什么情况啊，快来八八，让我换换脑子。」


    「以前读高二认识的，他去了我表哥的学校插班读了一个学期，后来回京了，现在在物理系做交换生。」陆青葙言简意赅地说。


    「原来是这样！那他从哪个学校过来的？」


    「清大。」


    「牛啊牛啊！」谭薇薇不禁感嘆，「关键还长这么帅。」


    「哎哎哎他叫什么名字？」


    「靳黎。」


    「……」


    一聊起帅哥，谭薇薇的疲惫感仿佛瞬间消失，还好奇地问：「他一个人住，要招室友吗？」


    「可能不会招，他不大习惯跟人合租，还要适应对方。」


    谭薇薇不禁哇了一声：「三千刀哎。」


    「那一间只有一个卫生间，是2800。」陆青葙纠正。


    「也贵啊，换算成人民币看看？」


    这没法换算，只要一换算，这儿什么都贵得离谱，陆青葙揣着的那点儿钱，也得紧着花。


    只是坐在书桌前，看着跟书本一样的案例，陆青葙突然间想起以前有人形容他会爆金币，她不由发笑，这个形容，还挺可爱的。


    睡觉之前，才看到靳黎发过来的微信：【到酒店了。】


    陆青葙：【好的，我才看到。】


    他没再回復。


    也许已经睡觉了。


    陆青葙最近这几个月，都被学业压得几乎沾枕头就睡着，今天晚上辗转了一会儿，也没睡着。


    情不自禁回想起当时见面的场景，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从一开始，他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场梦。只是没有想到，梦境断了，还有续上的一天。


    她理了理被子，调整一番唿吸，这才闭眼，睡觉。


    第二天，陆青葙课程有些紧张，下课后还跟同学在食堂吃完饭，顺便再讨论了一些事情，直到晚上八点才回公寓。


    走到楼下，她下意识抬头望向四楼亮起来的那一间房，那个身影正好站在窗户边，穿着一件黑色的居家休闲服。在她戴着口罩仅露出一双眼睛仰望时，他转身看了过来，视线相对，男生白皙的脸上依稀可见带了一丝笑意，但他没有打开窗户嗖她说话，亦没有挥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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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低头走进公寓，刚到二楼门口，掏出钥匙正要开门，想了想，干脆直接背着包，先去了四楼。


    没有帮他搬家，总得去看看情况吧。


    带着这样的念头，她敲了敲门。


    靳黎过来开门，问道：「刚回来？这么忙？」


    「跟同学讨论了一下明天的作业。」


    「快进来。」


    这种租房原有的摆设十分简单，他的行李很少，客厅只有一张双人沙发，他轻轻耸着肩膀说：「凑合着住。」


    见她靠近沙发，他不由皱皱眉：「这张沙发看上去不是很干净，你还是先别坐了。」


    陆青葙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沙发，没坐下去，不过她本来就打算想过来看看就走的。


    靳黎去餐桌边打开冰箱：「我傍晚买了几瓶饮料回来，你想喝什么？」


    陆青葙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就是来看看情况的。」


    「行吧。」他只拿了瓶水出来。


    陆青葙站在原处看着他，他的居家服袖子撸了上去，露出半截手腕，右手很干净，左手戴着一根浅色的东西，一时分辨不清是什么，有些像是丝带做成的简易手绳。


    记得他以前只戴着她送给他的菩提子手串，现在，是戴上了别的女生送的东西了吗？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便感觉脑袋好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整个人登时有些懵。


    「你的课程是不是一直很紧张？」他看过来，随即皱眉，「脸色怎么这么差？」


    陆青葙晃了晃，回过神：「嗯，是有些紧张，晚上还有好多作业，我先下楼了。」


    她仿佛想迫不及待离开这儿。


    「等会儿。」他叫住了她。


    「？」


    疑惑地撇头看着他，见他从桌子上拿了一枚钥匙，递过来：「备用钥匙，你帮我保管着，担心哪天钥匙丢了开门麻烦。」


    「哦，行。」陆青葙接过钥匙，套进了自己的钥匙串里。


    「客厅还是挺宽的，布置一下很温馨。」陆青葙仿佛是要安慰他。


    靳黎笑笑：「是得再布置一下，不然也太素净了。」


    陆青葙点头：「我走了。」


    他把她送到门口，提醒她小心台阶，这才关上门。


    如果说，昨天跟他见面时生疏感十分明显，今天再次见面，其实还是能察觉到隐隐的距离，还有他手上戴着的东西……也许这就是「距离感」的来源吧。


    陆青葙愣愣地下楼，进了屋。


    室友没回来，她站在门边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点亮灯。


    进卧室之后，在床上趴了半小时才去洗漱。


    想什么呢？


    他有对象，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们只是久不见面的朋友，保持一定的距离，偶尔串个门儿，不是就可以了吗？不是正好符合她的想法吗？


    陆青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掬了一捧水，把脸打湿……


    次日出门时，靳黎正好也下楼，还笑着对她说了句：「早。」


    陆青葙挤出笑容：「早。」


    唉，她不想遇到他的，但是就这么巧地碰上，不得不一起走向公交站。


    两站路就能抵达学校，要是时间不赶，步行也是可以的。


    等车的时候，陆青葙出于友好，跟他聊了聊今天的课程，顺便介绍了一下学校的一些情况。


    他直直地看着她，突然发笑：「我发现——」


    「什么？」陆青葙问。


    「好像回到了当初，我刚过去插班时，人生地不熟，你给我介绍了很多关于dse考试、补习的情况。」


    陆青葙：「……」


    这些小事，他居然还记得。


    不禁让人心生感慨。


    公交车恰好抵达，二人上车，没再聊天。一直下车走向学校，才又闲扯了几句。


    快分离时，他问：「你中午能不能跟我一起去食堂？」


    陆青葙眼神犹疑地看着他，仿佛没什么耐心：「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去食堂的路吧。」


    「可我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要避雷。」他甚至笑着朝她扬眉，「你有经验，也知道我的口味儿，不打算分享分享？」


    见他这副散漫的模样，陆青葙咬了咬牙：「知道了，我下课后联繫你。」


    转身走向分岔路，心里却不禁冷哼，都戴着女朋友送的小手绳了，还黏着别的女生做什么？保持距离不懂吗？鄙视。


    忍不住嘆息，那天晚上，她应该说介意的。


    ……


    第四十四章 少爷真的很脆皮


    上午的课很重要, 陆青葙难得申请到了这位经济学权威教授的宏观经济学课，跟其他学生一起认真听讲。


    下课后，后两节课安排在另一栋楼，走出楼, 这才发现天空飘起了雪花, 不算很大, 估计很快就会停。


    陆青葙来这儿之前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雪, 即使见过几场雪之后, 现在仍然会很高兴看到下雪, 包里一直放着那把kuromi的雨伞, 她也懒得撑, 冒着雪花跑去另一栋楼。


    跑着跑着，想明白一件事。


    那根小手绳不一定是别的女生送的，靳黎也不一定有对象, 她只是觉得自己送的手串，他都没有戴在手上，心里有一些失落。毕竟他送的那些东西, 她带了几样过来，随时能看见, 比如包里那把雨伞，她会时不时换着撑。


    只是那种精緻的丝带, 实在太像女生才会用的了，他一个成天把大老爷们儿挂嘴边的男生, 怎么会戴这样的手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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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想不通, 她也没有纠结, 午饭时间，跟靳黎约好在法学院的食堂外面碰面。


    远远儿地就见他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走过来时调子闲闲地问：「等很久了？」「刚到，你不是说之前去过大食堂了吗？」


    那个食堂酷似《哈利.波特》里的霍格沃茨食堂，很多游客都会想方设法去打卡。


    靳黎点头：「跟着同学混进去瞅了瞅，但食物实在不敢恭维。」


    陆青葙道：「法学院这家食堂还算可以，不过再可以也就那样，去尝尝吧。」


    都是典型的白人饭，有炒饭，有米饭，味道怪怪的，那些配菜都是甜口。


    靳黎好像并不在乎，也没吐槽，端着盘子一边听她推荐一边往盘子里夹，比如煎鱼、干煸四季豆、煎豆腐、肉丸子……


    坐在餐桌处，他问：「你们经常在家做饭吗？」


    「有空的时候做，晚上回去早，可能也会简单凑合煮。」


    靳黎勾了勾嘴角，好像要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见他的唇还是一如既往有饱满的血色，陆青葙愣了愣：「你是不是想说，我要是有做饭，叫你下楼蹭饭？」


    他笑：「我来下厨也不是不行。」


    陆青葙惊讶住：「你会做饭？」


    「什么眼神，米饭总会煮吧，菜总会炒一两个吧……我那屋子还没收拾好，等收拾好了，家当齐了，把你叫上去，露一手让你吃现成的，还不是手拿把掐。」


    陆青葙抿着唇：「等你收拾好再说吧。」


    「我争取除夕前收拾好，下午课上完得先去买张沙发。」随后问她，「除夕有什么安排？」


    陆青葙叉着盘子里的四季豆：「华人留子有个派对，在附近一个酒吧，你要是想去就去玩呗。」


    「能再叫个同学吗？在隔壁学校做交换生。」


    「mit？」（麻省理工）


    「嗯。」


    「行。」


    爽快答应完，陆青葙却突然想，他同学是不是女生……


    瞬间的犹疑被他精准捕捉到，靳黎蹙眉：「怎么了，不方便？」


    「不是，方便，反正就是大家一起吃吃东西喝喝酒，随便瞎聊。」陆青葙犹疑了一瞬，问道，「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当然是男同学。」他看着她，忽然发笑，「你看我像有女同学的人？」


    那很难说，陆青葙看了眼他的手腕，被衣服遮得严实，看不到那根小手绳。


    吃完饭，刚走出食堂便打了个哈欠，陆青葙不好意思用手遮了遮，他低头注视着她，见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睏倦，看上去含了一层水雾，不禁问：「昨晚没睡好？」


    昨晚她确实睡得不算好，但是天天都睡不够，困是正常的。


    陆青葙抬眼望向他：「你睡得挺好？」


    他漫不经心：「还行，算是近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看来是课程和作业不够多。」她提步往前，「我去买杯咖啡，两点还有课。」


    陆青葙脚步较慢，看着前面这个习惯单肩挎背包的高大男生，心里微微吁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吃着吃着，走着走着，两个人就又熟悉了起来似的。聊的内容，无比家常与琐碎。


    还跟以前那样做好朋友，也是很好很好的……


    校内有好几家咖啡店，陆青葙带他进了其中一家，买了两杯外带咖啡，等候之时，身后有人叫了声：「陆！」


    陆青葙回头，面前的女孩戴着顶鸭舌帽，正是之最早看到靳黎的那位女生，名叫朱晓言。


    朱晓言惊讶地望着靳黎，再看向陆青葙，瞪大的双眼里写满了：还不快解释解释？


    陆青葙只好介绍：「他叫靳黎，之前在港城插班读书时认识的，现在在物理系……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他。」


    朱晓言笑容灿烂地说：「你好你好，欢迎加入华人留子大家庭。我叫朱晓言……」


    「哎哎哎你有没有跟他说除夕派对的事？」


    陆青葙：「说了说了，他还打算带个mit的同学过去。」


    「真棒，这次的派对更热闹了。」


    「……」


    陆青葙买的咖啡有一根吸管，她便一边走路边吸咖啡，身侧是放慢了步子同行的靳黎，令这个寒风凛凛的校园，仿佛多了几分暖意，这种场景，她此前想都不敢想。


    散发着咖啡的香气中，他问：「你刚才说，『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他』，什么意思？」


    「你刚来学校报到，朱晓言就看到你了，那天我们刚好在吃火锅，她说起你……」陆青葙坦诚道。


    「原来是这样，你没想到那个人是我？」他笑问。


    陆青葙垂了垂头，看自己的脚步：「没有照片，当然不知道是你。」


    「但我知道你在这儿。」他直言不讳地说。


    陆青葙勐地抬起头，看向这个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男生。


    却见他的嘴角抿紧了些，眼睛丝毫没有躲避，就这么沉静地回看着她，继而轻描淡写解释：「听你表哥说的。」


    陆青葙收起眼神，其实并不奇怪，她这两年多的生活、学业，从来也没有要求谁保密……可是又很害怕现在听见他说「知道你在这儿，我就申请过来了」之类的话。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催促：「快两点了，我得去教室了，你应该是去物理系上课吧……往那边走。」


    他嘆了一声，语气充满无奈：「还有好远一段路呢，干吗就急着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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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


    「就这么不乐意带我转啊？」他好似不满，随即又像是在示弱撒娇，「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没阳过，就不能对我热情一点儿？」


    陆青葙愣了一下：「你还没阳过？」


    「没有，但估计快了。」


    「有带药吗？」


    「有几片。」


    陆青葙只得安慰：「也不用太担心，每个人的症状都不同，要是撑不住，就去医院。」


    这里的大家基本上都走了一遍流程，有的人甚至走了不只一遍。


    他听着她的叮嘱，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最后只是收了笑容：「知道了，去上课吧。」


    ……


    今天又是忙到八点钟才回公寓。


    谭薇薇说：「靳黎过来打了声招唿，人真的好帅啊，还有工人送了沙发、床垫、茶几上去，他不是只交换一年么，居然捨得买新家具。」


    陆青葙心里嘀咕，没办法，人家是少爷哎。嘴上只说：「他对生活品质有要求。」


    「嗯，的确挺有要求的。」谭薇薇无比认同。


    次日出门时，陆青葙没有遇到靳黎，起初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没有赶早的课，后来中午吃饭，他也没发信息给她，原本昨天他说的是这几天都要带他去食堂。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她突然的冷意给吓跑了，还是真的阳了……


    五点多，陆青葙结束了跟同学的讨论，抱着一大摞材料回公寓，路上发信息问他是不是阳了，过了十几分钟，没有回信息。拨了微信聊天通话，他也没接。


    陆青葙站在楼下，看向四楼，天色渐晚，他的公寓没有开灯，看不出来有没有人在里面。


    难道病得很重？


    陆青葙放下东西，有些按捺不住，拿着钥匙便去了四楼。敲了门但没反应，她只好直接开门。


    客厅新沙发、小茶几摆好了，铺了张很有格调的地毯，居家感扑面而来。


    卧室门开着，却没有一丁点儿声音。


    陆青葙叫了声：「靳黎？」


    还是没有人回应。


    但很快，一声无比低沉的吱唔从卧室里传出来，陆青葙无奈摇头，这傢伙，果然中招了。


    靠近卧室门，点亮灯，却免不了被他这副惨状吓到。


    人烧得满脸通红，他的嘴唇原本就红，此时像是要滴出血了一般，半睁着眼睛看她，气息微弱地吱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整个人无比孱弱，像只刚出生就受了伤的小兽。


    陆青葙惊愣道：「你别说话了。」


    她来不及感嘆，先去了洗手间，拧了毛巾过来帮他擦了一把脸，他倒是乖乖地躺在床上，任她擦拭。


    烧成这样，整张脸汗涔涔的，也不懂得物理降温，平时多生龙活虎一人……她不光擦脸，顺便帮他擦了脖子，他倒是顺从，乖乖配合。


    后来她又洗净了毛巾，覆在他额头上，再去翻他吃的药，只看到一板布洛芬，问他几点吃的药？


    他耐着嗓子剧烈的疼痛，气若游丝地说：「早上七点。」


    这人八成是凌晨时分发的烧，陆青葙又问：「今天就躺了一天，没吃东西？」


    他点点头。


    「我去楼下给你拿些药上来，消炎药也得吃。」


    她说着走下楼，拿了个药包，想了想，又去冰箱里翻了排骨，快速焯好，加了一把米，放在压力锅里，按好煲粥键，还从冰箱里翻出了两瓶椰子水。


    带着这些东西蹬上四楼。


    「先喝椰子水补充电解质吧，挺管用的。」


    「要不要量下体温？我担心你烧过头了。」


    「我在煮排骨粥，你等下喝点儿……」


    「待会儿吃这些药，都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没有过期。」陆青葙翻着药包，又问，「吃包子吗？要不我去蒸几个速冻包子，什么都不吃，更没有营养增强抵抗力。」


    他侧躺在床上，安静地听她絮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平日里点过漆似的双眸，此刻微微泛红，又仿佛沾染了水光……任她说什么，他也只配合地点头。


    陆青葙见他这副尊容，虽然觉得他真的很惨，但又实在忍不住想笑，于是呵着出声。


    他忍着喉咙被刀片割一般的疼痛，声音又轻又低：「笑什么。」


    「我笑林昊轩当时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你现在就是一个脆皮少爷。」


    虽然若有似无，但陆青葙还是听得清楚，他回了一句：


    「嘁，扯淡。」


    ……


    第四十五章 「她就在我身边」


    靳黎的冰箱里只有几瓶饮料, 半个水果都没有。


    陆青葙回到二楼，发现速冻层里只有花卷馒头，便蒸了两个，再把煮得软烂的排骨粥盛好, 连同两个橙子等东西, 一起端到四楼。


    靳黎起来过, 但头重脚轻, 此刻又趴在了床上, 陆青葙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的背, 无语地道：「你能不能起来自己喝粥？我已经把碗放水里凉了一下了。」


    没有声音回应。


    「是不是要我餵你啊？」


    那人终于动了动, 扭头看她, 嘴角隐隐有一丝愉悦：「好啊。」


    陆青葙摇摇头：「你个大少爷。」


    「没力气，走两步就晕头转向。」他言简意赅地说。


    「那就坐好来。」


    他乖乖坐进被子里，靠着床头, 穿着黑色短袖t恤，手腕上还繫着那根浅色的小手绳。陆青葙端了煲得刚刚好的排骨粥过来，之前在楼下已经帮他把骨头都去掉, 并且把肉都剪碎了些，这会儿拿着白瓷调羹搅拌好, 舀了一调羹送至他烧得红艷的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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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张口，才碰了碰就离开, 咝的一声，说：「烫。」


    陆青葙手端着并不觉得烫, 皱眉：「这也叫烫？你是猫舌头吗？」


    他无奈看着她, 点点头。


    「以前也没发现你怕烫啊, 阳了之后变敏感了？」


    「一直怕烫。」


    这委屈巴巴的声音……陆青葙想了想，以前的确没有跟他一起吃过粥这类高烫的食物, 只能说，少爷就是少爷，又娇又弱又脆皮。


    她一直戴着白色口罩，不方便吹，只好舀表层的粥，停放一会儿，让他自己吹吹再吃。


    后来他没有再说烫，估计也适应了，有时候睁着那双被烧得发红的眼睛看她，再收收眼神，乖乖喝粥。虽然吞咽十分疼痛，但他并没说痛。


    喝了热乎乎的东西，他的额头开始冒汗，陆青葙下意识扯了纸巾帮他擦汗。抬手伸过去，他的眼睛自然闭阖，长长的睫毛跟两把小扇子似的，轻轻抖动。


    之前陆青葙着急忙慌，都没怎么打量他，只把他当成病号照顾，这会儿仔细看着，不得不感嘆，像他这种长得好看的人，生病时又乖得很，还是很能激发人的保护照顾欲的，陆青葙感觉自己仿佛在照料一个瓷娃娃。


    想帮他擦嘴，盯着他红红的唇，忽地想起当年舞会那晚，他往她唇上按过手印的事，心里不禁凝了凝。原来，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彼时他们都才17岁。


    她敛了下眼睛，没帮他擦嘴，只问：「还有俩花卷，你能自己吃吗？」


    他点头。


    陆青葙看着他，调侃似的笑道：「乖。」


    她在厨房拿水壶煮罗汉果茶，站在厨房流理台前，想想这一切，总觉得不可思议。


    不确定他是不是特地过来的，也不确定他知不知道她妈妈的事，于是发信息问了一下表哥。


    陆青葙：【表哥，靳黎知道我妈妈的事吗？】


    梁嘉明：【我没说，只告诉他你在哈佛。】


    陆青葙：【什么时候说的？】


    梁嘉明：【去年十月，有个师弟想去他学校做交换，我问了问他那边的情况，顺口说你在哈佛。】


    也就是说，靳黎并没有主动地找表哥打听过她的消息。


    那次她没有去机场送行，表哥也觉得不对劲，猜测过跟她妈妈有关，回来后只平静地说他们三个人已经飞走了，一切平安。


    dse放榜后，姨父梁信达带着陆青葙去了英国，找到何丽诗，说服她返港。一回港，陆青葙便主动向惩教署报备，并把何丽诗送进了戒毒所。


    这种事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她又刚拿下状元，梁信达担心影响她的声誉，嘱咐她不要透露出去，甚至连梁嘉明一起隐瞒。半年之后，何丽诗戒毒成功，陆青葙在大学附近租了房子，和何丽诗一起居住。


    那半年，陆青葙在忙学业的同时，也在接私教补习，想多赚些钱。何丽诗由于身体受过损伤，尤其是心脏受损严重，已经不能从事工作，还时不时要去医院。陆青葙一边学习，一边照顾妈妈，没有再回梁家，姨姨、姨父偶尔过来看望她们。


    直到2021年3月，何丽诗因心脏衰竭，在医院去世，梁嘉明才知晓她妈妈的事。


    他没有告诉靳黎，想必也是不好跟他讲吧。


    现在梁嘉明问：【靳黎是不是也在哈佛？】


    陆青葙：【是的，他住在我楼上，现在阳了，病恹恹躺床上。】


    梁嘉明：【阴公。】（可怜、惨。）


    却很快又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包。


    看着「阴公」二字，陆青葙轻笑一声。罗汉果茶煮得差不多了，散发出微甘的气味，她把茶壶拿到了客厅餐桌。


    许是喝了粥有力气，靳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把两个花卷都吃完，只是坐在餐桌前时，仍旧支着太阳穴，看上去头很疼。


    陆青葙对他说：「你要是口喝，就喝罗汉果茶，清喉利咽的，我得下去了，明天早上再来看看情况。」


    他的喉咙也打开了些，说话声音清晰许多：「感觉烧好像退了，明天应该能去上课。」


    「嗯，那样最好，我走了。」


    收拾好碗盘，正要离开，他又发出一声吱唔，陆青葙疑惑问：「怎么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生病时，谁照顾的你？」


    陆青葙：「我生病时情况没有你这么严重，自己照顾自己就足够了，这病毒对每个人的作用都不一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下楼吃点东西，饿死了都。」


    靳黎嗯了一声，正要起身相送，陆青葙道：「你别动了，坐着歇会儿吧。」


    他便乖乖坐在原处，看着她清瘦的身影离开。


    直到陆青葙打开门，关门时望了他一眼，淡抿了一下唇，再将门轻轻关上，男生这才沉出口气。


    回到二楼，室友还没有回来，陆青葙处理卫生完毕，然后才喝温热的粥，感觉自己也好像活过来了，果然还是吃这些东西舒坦。


    边喝粥边看手机信息，朱晓言在留子群里说，除夕派对要搞得像样一些，有节目的出节目，然后@了几个人，包括陆青葙。


    陆青葙留学之前得知这边也有社团活动，便把琵琶带了过来，她跟几个演奏民乐的女生，闲暇时间曾凑在一起进行过街头表演，宣传中国民乐文化。


    她便回覆说自己可以弹首《青花瓷》，这支曲子弹过许多次，不用怎么练习。还有人报名吉他演唱，有人拉小提琴。想想除夕夜派对，还是挺期待的，毕竟是她第一次在国外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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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上去看望病号，靳黎早起洗了个澡，看上去精神恢復许多，亦没有发热症状，走路还算稳当，他便挣扎着要去上课。陆青葙中午带他到食堂，他也能正常进食，观察观察，应该的确好了许多，接下来，慢慢等康復如常就好。


    这两天陆青葙自己有做检测，一直没有什么问题。


    除夕当天在国内是星期一，时差原因，他们的派对正好安排在星期天晚上。筹备组的成员下午去酒吧布置，靳黎此时和平常无异，亦没有咳嗽症状，说是喉咙还有些微不适，帮忙去订了餐。


    五点多回公寓找陆青葙，聊了一通后，陆青葙说：「那你晚上别喝酒。」


    他笑：「不喝，去看你表演行了吧。」


    陆青葙抿唇：「我只是个业余选手，随便弹的。」


    「那也比我强，我二胡现在大概也就只能拉个声响。」


    陆青葙捯饬了一下头髮，化了点儿淡妆，还换了表演的服装，外面裹上长长的外套大衣……靳黎坐在她们公寓的客厅等，耐心十足，没有催促。


    见她拎着琵琶包走出来，靳黎伸手：「我帮你拎乐器吧。」


    陆青葙把乐器包交到他手上，此时谭薇薇才回来，嚷着：「今天实在太多事了，年夜饭都要赶不上了。你们先去吧，我等下过去。」


    靳黎拎着乐器，看了一下手机：「我同学到门口了，说没看到熟悉的人，没好意思进去。」


    「他也跟你一起出国的吗？」


    「他是去年秋季过来的，但是活动范围多在mit，哈佛认识的人不多。」


    从住处到酒吧走路十来分钟，快到酒吧门口时，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戴了副眼镜的男生朝靳黎点头：「终于来了。」


    这位男生叫宋铭泽，话还是挺多的，并不沉闷，一边互相介绍一边进酒吧，他打量着陆青葙，皱皱眉：「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去过mit吗？」


    陆青葙笑着回：「当然去过，跟朋友一起去玩过。」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应该不是在现实中见过她，否则一定会记得，好像是在照片上见过她。


    酒吧布置得十分热闹，这间酒吧老闆特地给他们开闢了一个区域，并且准许他们把准备的外卖食物带进来，不过酒水是酒吧里的。


    参加派对的同学陆续抵达，氛围十分随意，朱晓言带着几个同学过来打招唿，聊了几句后，靳黎拿了个餐盘给陆青葙：「先去吃些东西吧。」


    有一盘菠萝咕咾肉卖相很好，宋铭泽笑着说：「这鬼佬肉看上去不错。」


    陆青葙好奇地问：「你也管这个叫鬼佬肉？这个是港城的特色叫法。」


    他笑着说：「靳黎教的，你知道是港城特色叫法？」


    陆青葙：「我是从港城过来的，在念高二的时候就跟靳黎认识了。」


    他惊了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俩是刚认识的，怪不得你俩好像很熟。」


    靳黎在一旁突然用粤语说：「有咩出奇啫。」（有什么奇怪的。）


    宋铭泽听见他的回应，笑着说：「你不知道吧，靳哥那两年特地地学习粤语，找了个大湾区的同学做搭子，还有事没事就跟我们飙粤语。」


    陆青葙恍然大悟，难怪他那天在那家茶餐厅，他用粤语跟阿姨对话。


    他在港城待的那半年，基本上不说粤语，没有想到离开那了，反而认真系统地学习。也是蛮……特别的。


    靳黎扫了她一眼，夹了个春卷给她：「多掌握一门语言，不好吗？」


    陆青葙端着盘子：「好，挺好的。」


    等陆青葙港大的校友过来聊天，他在一旁，全程都用粤语跟那几个同学交流，有个女生夸他的粤语说得很好，他也只笑笑，谦虚地说自己「识少少，扮代表」。（指半桶水晃得响。）


    陆青葙听得直愣，虽然说他本来就会，但是如今这么流利，还能灵活运用一些俚语俗语……她确实有些惊讶和意外。


    他看她发愣，笑着说：「要表演了，不准备准备。」


    陆青葙回过神：「是要准备准备。」


    刚才吃东西时把口红碰掉了，现在她在准备区域，拿着化妆小镜子补了一下口红，又把琵琶拿出来调试了一番，戴好指甲。


    这种派对没有正儿八经的主持人，谁临时想上去表演都行。


    有位男生在拿着吉他弹唱，陆青葙见他快结束了，便把外套脱掉，露出里面穿着的一件短袖浅青色旗袍。


    朱晓言说道：「好漂亮啊！」说罢帮她把半拢着头髮给捋了一下。


    那位男生一离场，陆青葙就拿着琵琶走上了台，参加派对的年轻人围着小舞台欢唿。


    彼时靳黎正在跟宋铭泽在一旁聊天，听见欢唿，不由朝台上看了一眼。


    温柔的橘黄色灯光下，穿着浅青旗袍的清瘦身影坐在椅子上，抬眸对大家微微一笑，修长的十指灵活抚动，在琵琶弦上弹奏出一片悦耳曲调。


    陆青葙专心沉醉于表演之中，周遭安静一片，有几个国外的年轻人也凑过来聆听，有很多双眼睛注视她，稍远处的那双眼睛最澄澈，眼神最幽邃。


    一曲完毕，全场掌声不断，宋铭泽看着把手机收起来的靳黎，皱起眉头，琢磨靳黎刚才的眼神和表情，好像……有点儿名堂。以及他真的在哪里见过陆青葙的照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在人群喧嚣中，陆青葙裹上羊绒长外套，跟靳黎说弹错了几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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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唇角淡笑：「很好听。」


    陆青葙的语气骄傲：「谢谢。」


    热闹的大年夜，陆青葙喝了几杯酒，十点多才和靳黎一起离开酒吧。


    走在寒冷的街道上，靳黎手里拎着她的琵琶包，手机忽地响了起来，有人发来聊天通话请求。


    一接通，林昊轩熟悉的声音便炸响在陆青葙的耳边。


    「靳爷靳爷，我好像在朋友圈看到表妹弹琵琶了，她也在哈佛啊？！」


    「啊，」靳黎语气平淡极了，看了眼身侧的人，「她就在我身边。」


    林昊轩：「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陆青葙：「……」


    第四十六章 「不算晚」


    「卧槽」二字完全不能表达出林昊轩内心的震惊、激动与疑惑, 但靳黎受不了道：「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林昊轩没有理他这句话，仍旧问：「靳爷，什么情况啊！你是说, 表妹, 陆青葙, 就在你旁边？」


    陆青葙在派对上喝了点儿酒, 虽然不算多, 但脸颊在发烫泛红, 她笑着, 声音清脆地打了声招唿：「嗨, 好久不见。」


    林昊轩继续：「卧槽——」


    靳黎：「挂了。」


    他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按了红色键，瞬间整条街道都安静了下来。


    「大过年的。」他摇摇头。


    陆青葙笑着说：「没事儿, 我也好久没听过了。」


    靳黎撇头看她，皱眉：「你喜欢听他输出国粹？」


    「不是，我是说好久没听过他的声音了。」


    「差不多是从他进大学谈恋爱之后, 我们就没联繫了。」


    陆青葙开口解释，却不由想起她跟靳黎也是这般, 联繫着联繫着，就没了联繫, 不由沉默下来。


    靳黎在路灯下看着她的脸，收起眼神：「他肯定还会发过来。」


    果然很快, 这次林昊轩发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靳黎问：「想跟他视频吗？」


    「可以。」


    视频接通, 原本林昊轩刚才的背景声音十分嘈杂, 好像是在客厅，这会儿无比安静,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看到了视频里面的陆青葙。


    情绪一向不喜欢收着的林昊轩，略带感动地叫了声：「表妹！」


    当时靳黎拿着手机朝向她，陆青葙下意识地歪了一下脑袋，朝视频里的人挥了一下手：「你好啊，好久不见。」


    她的动作一时没收住，头直接靠在了身侧靳黎的肩膀上，身体紧挨看，看上去，好像依偎在了一起。


    虽然她很快反应过来，离开并站直了些，但林昊轩不知情，惊讶嚷着：「我去，贴得真够紧的，你俩真在一起了！」


    「你俩这算是呢，还是苦尽甘来？」


    「哎哟喂，我可真是太感动了！」


    「感动得热泪盈眶老泪纵横！」


    ……


    林昊轩在那儿一个劲儿说话，陆青葙刚要解释，靳黎率先无语地说：「你能别在那儿自导自演行吗？脑补的可真够多。」


    林昊轩回过神：「啊？什么意思？」


    靳黎没回答，只拿手机对着陆青葙，让她来说。


    陆青葙听着林昊轩的一通快节奏输出，觉得他在开玩笑，只好说道：「林昊轩，除夕快乐，我们刚刚参加完派对，正要回公寓。」


    林昊轩：「哎哟，都住一起了？靳爷够速度的啊。」


    「不是，我们是楼上楼下的邻居。」陆青葙好像终于说清楚了。


    林昊轩：「哦，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好好好，真不错。」


    靳黎不知为何，有些不耐烦地说：「挂了。」


    「……」陆青葙抬起眼睛，见他脸色好似不悦，一时没有走，只定定地在夜色里瞧着这张一如往昔白净清发，却愈加俊朗的脸。


    靳黎收起电话，见她不走，察觉她双颊在发红，眉心微拧道：「怎么脸这么红？你喝了多少酒？」


    「就几杯。」陆青葙愣愣地道，「靳黎，你好像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林昊轩口无遮拦的，就爱插科打诨，你别往心里去。」他回道。


    别往心里去……陆青葙的心脏却小小地揪了揪，觉得他果然在极力撇清什么，垂垂眼眸，心头有点儿泛酸。


    他话语说完，没再吱声，胸腔起伏沉了口气。


    两个人原本正常的氛围，在这一瞬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多了一些绵长的思绪纠缠。


    好像，谁也不甘心。


    又好像，谁也没有办法再往前一步。


    他不再似从前，少年意气风发，将整个世界都踩在他的脚下……陆青葙怔怔地想，也许，这就是他那几分成熟感的源头吧。


    空旷的街道里，只有路灯陪着他们这对默不作声的年轻男女。


    良久，她听见靳黎低声说：「走吧，明天还得上课呢。」


    陆青葙点头：「嗯。」


    回到公寓，靳黎跟随陆青葙进屋，将琵琶包交给她。


    陆青葙取过琵琶包，正欲转身进卧室，却见他站在原地，手插进外套的口袋，好像是要掏什么东西。


    她奇怪地看着他：「还有事？」


    那只手一顿，从口袋里伸出来，手里空无一物，他只嘴角淡抿道：「没事了，早点儿休息。」


    陆青葙觉得他怪怪的，他刚才是想掏什么？手机？


    回到四楼，高大清俊的男生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最后摸出了兜里揣着的那个红包，那是给她的压岁钱，最终还是没有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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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派对上，听见他们说起一些事，知道她在这儿过得充实快乐，结交了一堆朋友，闲暇时间还会去街头进行乐器表演，他便知道，其实没有他，她也能过得很好。


    一早就清楚地知道，也想像得出，她那样一个人，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会有很多朋友，会很好地经营自己的人生……只是在异国他乡这么直观清楚地感受到这一切，他在由衷为之高兴的同时，也由衷地心生黯然。


    电话又响了起来，林昊轩发来通话请求。


    靳黎冷声：「找我最好有事儿啊。」


    「当然有事儿。靳爷，这会儿你在自己的公寓了吧？」


    「啊。」


    「能问你件事不？」


    「什么？」


    「你是不是，因为表妹在那儿才过去的？」


    靳黎：「挂了。」


    「哎别别别，真有事儿。」林昊轩嘆着气说，「没良心的，你对我就不能有点儿耐心啊，虽然说我是比你早脱单，让你羡慕不来，但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啊。」


    靳黎：「别有的没的，有话快说。」


    林昊轩嘿嘿一笑：「就是，你之前对我施的那道禁令，可以解除了吧。」


    怕这位哥们儿忘了，他好心提醒：「不让我在表妹跟前提你的禁令。」


    靳黎沉了沉气息，反问：「我让你别来烦我，你怎么就没当回事？」


    「我懂了，合着你是怨我太把禁令当回事了，没跟她多提你呗，行，我这就把这几年攒的一气儿全说了。」说完，这一次林昊轩掌握主动权，「挂了。」


    通话中断。


    靳黎看着手机，深吁一口气，烦闷感翻涌而来。


    二楼，陆青葙洗漱完换好衣服，谭薇薇回来了，她在客厅翻找打火机，并问陆青葙：「放烟花吗？就在外边放，我们刚才去买了好多小烟花。」


    「好啊！」陆青葙高兴道，「过年怎么能没有烟花。」


    她穿着家居服，套了件羽绒服，随后出门，跟另两个住附近的同学一起在路边草坪处放烟花。


    刚点燃手持的小烟花，陆青葙感觉好像不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四楼，果然，那个人开了半扇窗子，颀长的身影站在窗前，手指间夹着根细长的烟，橘红色火光在寒风中若隐若现。


    抬眼仰望，他眸色沉沉扫过来，二人视线相对。


    「靳黎，下来放烟花吗？」陆青葙大方地问。


    他笑笑：「你们放吧，除夕快乐。」


    虽然但是，这人看上去就不快乐……陆青葙垂下眼眸，放完那两根小烟花，便跑进了公寓，蹬蹬来到四楼，敲了敲门。


    靳黎打开门，蹙眉看她：「怎么跑上来了？」


    陆青葙问：「你真不去放烟花吗？」


    「你们放就行，我懒得出门。」


    陆青葙：「那我也不放了。」


    靳黎哭笑不得：「你这是在，要挟我呢？」


    「不是，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不放烟花了。」陆青葙清澈的双眸看着他，「我跟你一起守岁。」


    靳黎扯扯嘴角，这个回答始料未及，但他还是理智地说：「有时差，国内现在是中午，多少人家还没开始吃年夜饭，守什么岁。」


    「我不管，在国外就按国外的时间守岁。」


    他笑：「进来吧。」


    守岁得过了零点才算数，现在是11点半，还有半小时。


    陆青葙站在刚才他站过的窗子边，看楼下的人继续放烟花。


    靳黎打开冰箱，里面只有牛奶、饮料以及上回她送上来的橙子还剩一个，不由皱眉问：「吃橙子吗？」


    「不吃，我刷牙了。」


    「那，喝水不。」


    「好。」


    他倒了杯水放茶几上：「既然要守岁，春晚总得看吧，今年的春晚还没开播，看去年的怎么样，估计你也没看过。」


    陆青葙却道：「我看过几个出名的节目。」


    「行吧，开着听个声儿。我去拿电脑。」


    在他进卧室时，陆青葙来到沙发处，见沙发上有个红包，以为是空的，拿了起来，便能感知到里面有钱。


    靳黎正好拿着电脑出来，陆青葙将红包搁在茶几，说道：「你的红包收好来。」


    他的视线扫在红包上，表情明显有一丝紧张，再敏锐地看了她一眼。


    陆青葙心里一怔，不由猜测，这个红包就是他刚才在楼下时本打算给她的压岁钱吧，但不知为何打消念头了……如果她不过来，它可能就一直被这么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他操作电脑播放去年的春晚节目，一阵热闹的歌舞声响起。


    陆青葙抱着抱枕，靳黎抱着胸，坐在跟她隔了近二十厘米的旁边。许是刚刚抽了根烟，他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薄荷菸草味，这是陆青葙此前从来没有闻过的。


    兀地想起重逢的那个晚上，他站在路灯下抽菸，身影孤寂无比，陆青葙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当时他担心她介意他搬到这栋楼，他是不是也担心她介意，才打消了给红包的念头？


    她看了一眼坐在身边靠得极近的男生，很快收到他回过来的视线，陆青葙垂头，抱紧了抱枕。


    熬过两个节目后，他看了眼时间，说：「快零点了，我快进到倒数前。」


    主持人开始念大段台词，两个人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春晚，实际上都心不在焉。


    陆青葙满心满眼都在那个红包上，她不清楚他放弃给她的缘由，可是这一瞬，她挺想收的。于是问道：「守岁的时候，年长的人是不是要给年幼的人压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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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低声回。


    「那你比我大几个月，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份压岁钱，要不然我都白跟你一起守岁了。」


    男生清亮的眼视瞥看过来，嘴角轻扯：「行，我给你封，还没见过亲口要压岁钱的。」


    「我觉得，那个红包就很好。」陆青葙咬牙说。


    他脸容明显一僵，好像是在临时编找理由却又编不出：「那个红包……我换一个。」


    「可我就想要那个。」陆青葙不由分说，伸手将它拿在了手里，再扬了扬红包，对着他笑了笑，「谢谢你的压岁钱。」


    靳黎的脸色十分诡异，仿佛是一瞬间从紧张失措到心里一横，爱咋咋的……


    「别乱花。」他声音低沉，那语气，真的像个长辈在交代小辈。


    陆青葙没心没肺地笑着直点头：「知道了。」


    春晚开始念倒数：「八、七、六……三、二、一……过年好！」


    虽然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氛围简直可以用冷清来形容，但陆青葙还是忍不住看着他说：「新春快乐！」


    他笑着回了句：「兔年大吉！」


    ……


    她没有久留，很快拿着红包离开。


    下楼时却不禁感嘆，这份压岁钱，他都不捨得给吗？


    陆青葙回到卧室，从兜里掏出了自己要来的压岁钱，打开红包，登时愣住。


    熟悉的港币，一张五百，一张二十。


    熟悉的数目，520。


    陆青葙将钞票完整抽出来，正反面都看过，突然有点儿想哭。


    他原本打算给她压岁钱，后来却不打算给了，还想换一个。


    他是不是，觉得封这个数字不妥。


    那她看到这个数字，是要装不知情，还是跟他提一提？提的话又怎么提呢？他最初给她的压岁钱就是520，现在跟从前一样，也是说得过去的。


    陆青葙躺在床上睡不着，有点儿烦。


    他们现在的距离明明很近，可是能明显感觉他收敛了许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害怕又遭到拒绝，还是有别的顾虑，就像她当时有顾虑一样。


    还有，她其实在他离开那天，发过一条有点儿「伤人」的信息给他，他没有回覆，后来照常祝福她获得状元，但那是他大度……


    怔忪时，林昊轩发来了微信。


    林昊轩：【表妹，睡了吗？】


    陆青葙：【刚躺下。】


    林昊轩聊了几句，最后才说：【我刚才是真的激动，我以为你俩都不会再有联繫了。】


    这是隔了这么久，他第一次提起靳黎，提起他们二人。


    陆青葙沉默一会儿，才回覆：【这两年太忙了，又隔得远。】


    林昊轩：【也对，还有疫情隔离什么的。不过没事，现在也不算晚。】


    陆青葙看着「不算晚」这几个字，抿紧了唇。


    她想问一些事，最终没有问出口，最后只说了几句「新春大吉，睡觉了」，结束了对话。


    翌日起床，出门时遇到靳黎。


    他仍旧和从前一样，走下楼时问：「吃早餐没？」


    丝毫没有要问什么压岁钱、520的迹象。


    陆青葙摇头。


    他轻笑：「走吧，去吃早餐。」


    他们今天早上的时间都不赶，遂步行走路去学校。


    萧瑟寒风中，陆青葙注视他的背影，他挺直的嵴背，平整的肩膀，以及衣领与头髮之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


    「靳黎——」她叫了声。


    「？」他回头，看向她时眸色漆黑髮亮。


    陆青葙抱怨：「你走太快了。」


    他扯笑：「你倒是走快点儿啊。」


    「你腿太长了。」


    「……」


    第四十七章 「怎么确定男生对你还有没有意思？」


    国内正在欢天喜地过大年时, 身处波士顿的学生党都没闲着，大家仍然在各种作业论文实验中叫苦连天。


    靳黎的身体康復之后，课程也很紧张，要上各种大牛的课, 还要去实验室。


    陆青葙也有自己的学习, 并不是每天都能跟他碰到面, 有时候她跟小组的人讨论案例, 或者在图书馆写作业写到很晚才回公寓, 在楼下习惯性地抬头看四楼, 他屋子里的灯也未必会点亮。


    是在这个周六早上九点, 他终于有了空闲, 站在二楼门口，对陆青葙说：「跟我去趟中超吧，买菜做饭, 拯救一下我的胃。」


    看他好像已经快忍受不了那些食物的模样，陆青葙忍不住笑：「好啊，在你屋子里做饭还是来我们这儿做。」


    「去我那儿做, 搬进来这么久，总得有点儿烟火气。」


    陆青葙应了一声, 徵得他同意后，回头对室友说：「薇薇, 你中午一起上去吃饭吧。」


    谭薇薇正在房间里，回道：「不用了, 你们吃好喝好, 我要外出。」


    于是, 陆青葙挎着个小包包，陪靳黎去中超。


    他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会儿推着个购物车，锅子要买，米油要买，碗筷要买，各种调料也要买。不光这些，还有蔬菜水果零食饮料……他一个劲儿往车里招唿。


    陆青葙看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不禁皱眉：「零食什么的下次再买吧。」


    他冷哼：「这些不重，一起买了。」


    最后两个人负重累累去打车，虽然重物都在他手里，陆青葙只拎着两袋较轻的东西。


    哼哧地爬到四楼，陆青葙将那两大袋东西放在餐桌上，其中有一袋全是零食，薯片瓜子棉花糖，果脯饼干巧克力……买的时候他还一一问陆青葙好不好吃，她说还行，还不错，他便抓了往购物车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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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一整理，陆青葙好奇地说：「靳黎，这些零食，一般不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吗？你也喜欢吃这些？」


    以前好像也没发现他有这喜好。


    他正在往冰箱里放饮料、牛奶和优酪乳，回头瞥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你不是女孩子？」


    陆青葙：「那你不吃？」


    「我偶尔尝尝。」


    看她一脸懵样，他笑了笑：「待会儿我做饭，你要是饿了呢，就挑喜欢的吃，以后过来我这儿，也不至于一点儿磨牙的东西也没有。」


    所以，这是给她买的？


    陆青葙抿抿嘴唇：「好吧，那我不客气了。」


    她拆了包薯片。


    他收拾好客厅里的东西，去了厨房。


    陆青葙坐在沙发，扭头看向开放式的厨房，见他处理起来有条不紊，不禁抱着薯片走过去瞧了一眼。


    只这一眼，陆青葙便惊讶住了：「你还会开锅？」


    高瘦的男生不以为意：「这不是刻在基因里的祖传技能吗？就算是口不粘锅，也得用猪油开了锅才好用。」说罢神秘一笑，「这叫仪式感，知道吧。」


    陆青葙点点头：「要不，我来打下手吧，还有好多菜要处理。」


    「不用，你去吃吃薯片玩玩手机，厨房太小，转不开。」


    说话时，他已经开完锅，将油渣倒了，把锅子放在水龙头下清冼，再搁在灶架上，沖她微微一笑：「仪式这不就完成了么？」


    陆青葙拈着薯片咬了一半：「嘚瑟。」


    他看着她，像是随口一问：「什么味儿的薯片？」


    「烧烤味儿。」


    「我尝尝？」


    陆青葙走过去，递给他，他有些无言地说：「我腾不出手。」


    「哦。」陆青葙伸手从袋子里抓了一片，送至他嘴边。


    个子高的男生低了低头，嘴唇微张，衔过了那片薯片，尔后转头继续拆一盒排骨，咬着薯片说：「嗯，还不赖。」


    他的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无比自然，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可这一瞬，陆青葙心中一动。


    在他低头的瞬间，她无比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睫垂下时有多纤长，发红的嘴唇如何衔走那片薯片，现在就连他咬薯片的声音，也在耳边清脆作响。


    陆青葙怔愣地看着他。


    靳黎见她还站在这儿，笑了笑：「你吃吧，我尝个味儿就行了。」


    陆青葙回过神：「哦，好吧。」


    悻悻离开，舒缓出一口气息。


    感觉自己有些不正常，好像心里藏了什么鬼似的。


    坐在沙发上，边刷手机边吃完了那袋薯片，靳黎此时已经在炒菜，陆青葙回头望去，清俊的男人穿着很合身的黑色羊毛衫，袖子挽起，正好握着锅柄在火上翻炒。


    陆青葙目瞪口呆，他居然，还会颠勺！


    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再次震惊。


    虽然说颠勺也不是什么高难度技艺，但是他这么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动作一看就是熟手，完全不是他说的马马虎虎会几道菜。


    陆青葙按捺不住走过去，惊讶地道：「你好厉害啊，难道你经常在家做饭？」


    他耸了一下肩膀，稀松平常地说：「这两年动不动就居家隔离，闲着没事，跟外公家的阿姨学了几道菜。」


    「但我不能保证这口味你也喜欢，将就着吃吧。」他道。


    「这还叫将就？」陆青葙看着盛出锅的椒盐虾和小炒肉，「你的厨艺完全超出我的想像。」


    太超过了。


    吃饭的时候，陆青葙不住说：「我感觉我做的菜，跟你一比，只能算维持生命体徵餐。」


    他语气一本正经：「别的我也没尝过，但那碗排骨粥确实维持了我的生命体徵。」


    陆青葙发笑：「下次你尝尝就知道有多维持了。」


    她只感觉自己以后会经常上来蹭饭。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次日她也有来蹭饭。后来有天下午上课，他发信息说晚上能早回家，问她要不要在他那儿吃晚饭，一个人不好做饭。


    陆青葙回覆：【好。】


    有饭不蹭非君子。


    星期六晚上，谭薇薇抱着电脑走到餐桌，嚷着要换个环境写小论文，然而开了电脑半小时，依然只字未动。


    陆青葙当时靠在沙发上，一边愁自己下周一要交的作业，可是现在完全不想动弹，一边在想今天去靳黎那儿蹭饭，好像又被他下厨的身影给帅到了……他最近真的，好吸引她。关键是他根本没有刻意去施展什么魅力，而是跟她保持一定距离，也不会跟她说暧昧的话，不会递暧昧的眼神，可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有股魔力。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嘆了一声。


    谭薇薇起身去冰箱里翻冰激凌，递了一盒给陆青葙。


    「有什么心事，跟姐姐说说？」她笑吟吟地坐了下来。


    陆青葙接过冰激凌，问谈过恋爱的谭薇薇：「怎么确定男生对你还有没有意思？」


    「还？」谭薇薇嘿嘿笑道，「你的意思是，靳黎之前就对你有过意思？」


    陆青葙面色一转，低低道：「不是我和靳黎，我就是问问。」


    「少来啊，姐姐我有眼睛。你就是想问你跟靳黎吧，那还用问吗？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思。你看我都不跟你一起凑一块儿，特地给你俩制造了多少单独相处的机会？别枉费了姐姐的一片苦心。」谭薇薇停了一会儿，反问，「你们以前为什么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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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其实也能感受到最近这位室友明显刻意避开他俩，像在助攻。她喃喃地说：「距离问题，还有，当时太小了，刚高考结束。」


    「那现在距离问题不存在，年纪刚刚好，不是水到渠成吗？对自己有点儿信心。」谭薇薇道。


    陆青葙挖了一勺子冰激凌：「不是信心的问题，是感觉他可能并没有那种意思。」


    谭薇薇敏锐地指出：「你先确定他有没有前女友、心上人之类的。」


    虽然他手上有根不知谁送的小手绳，但没准是姐姐、堂姐、表妹送的……还有从林昊轩的反应来，他不可能会有对象。


    陆青葙便笃定地回道：「他没有前任，一直单身。」


    谭薇薇赞赏道：「不错，很难得。」


    她笑着看陆青葙：「你现在感觉他对你没那个意思了？」


    陆青葙点点头：「反正就是跟以前不一样。」


    「然后，你现在有那个意思？」


    陆青葙心里滞住，含着勺子里的冰激凌，不知如何回应。


    「被我说中了吧，」谭薇薇得意起来，「完了，你先比男生动心。」


    陆青葙没有说话，但她确实发觉自己动了念头。


    不知道是不是林昊轩说的「不算晚」起了作用，还是她本来也没放下过他。最近几天，她还发觉他莫名多了一种魅力，这种魅力不同于几年前他在球场上的恣意潇洒、扬眉吐气，也不是他获得金牌时的意气风发、睥睨天下……而是一种成熟的魅力，让人觉得可靠、踏实、有安全感。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跟这样的男人谈恋爱，甚至生活在一起，会是一件多幸福的事。


    可是……


    见她脸上表情，谭薇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反正你没弄明白他的心思之前，最好别轻易表白。」


    「我没想要表白，我还怕被拒绝呢。」


    要是被他拒绝，丢脸是一回事，可能她都没办法跟他做朋友了。想想当初她说不想拍拖的时候，他表面上无所谓，大概难过都装在了心里。


    谭薇薇又道：「但我觉得靳黎应该不是那种三不男。」


    「三不男？」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哦，他不是。」


    「那你就等等呗，马上就情人节了，他要是约你，你就试探试探。」


    陆青葙茫然地看着室友：「怎么试探？」


    谭薇薇好奇地问：「他有主动接触过你的身体吗？比如摸你头、拉你手之类的。」


    陆青葙迟疑地摇头：「没有。」


    以前还在念高中，他倒是丝毫不避讳，不光摸她脑袋，还揉搓过她的脸，还暧昧地……按过她的唇。


    现在却一直保持着礼貌又安全的距离，她除夕那晚不小心靠在他身上过，但当时他纹丝没动，就好像她靠着的是一根木头似的。


    谭薇薇继续道：「估计他想慢慢培养感情呢。你要是想试探，就让他抱抱你啊，或者你去勾引勾引他，说自己孤单寂寞冷啊哈哈……看他有什么反应。」


    勾引？孤单寂寞冷？？？


    陆青葙皱紧了眉心，不行不行，想想那个画面，她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对谭薇薇说：「我好好想想。」


    谭薇薇：「加油。」


    这油还真不好加。


    仔细思索一番，陆青葙也认为，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停留在现状，做一对很好的朋友，也是很好很好的。一旦恋爱，就要考虑很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总之不像一些人豁得出去。


    周日，靳黎白天去参加他们系的社团活动，陆青葙背着电脑在图书馆泡了大半天，下午四点多收到他的信息，问她要不要吃炸酱面。


    陆青葙刚好把拖了几天的作业写完，回覆说要的要的，她一身轻松地离开图书馆，顺便买了些水果去四楼。


    她发现靳黎不怎么吃零食，也不怎么吃水果，主食的话米面都吃。


    他在厨房做炸酱面，陆青葙榨了两杯果汁。


    听他说炸酱面的手艺是外公传的，但他做了更适合自己口味的改良版。


    陆青葙现在就像是一个夸夸群群员，为了能蹭饭，只要是他做的，都无脑夸，开动后竖起大拇指说：「真好吃，比上次游学尝到的还好吃。」


    坐面对的男生斜额瞅她：「你会不会演得太用力了？」


    陆青葙：「我没演，是真情实感。」


    他无语道：「不用这么尬夸，我又不会不让你蹭饭。」


    「哦。」陆青葙笑道，「谢谢老闆，今天我来洗碗吧。」


    他之前不怎么让她洗，这次没拒绝，只是陆青葙在洗碗时，他倚在流理台上，看着她说：「明天是周一，有没有安排？」


    明天确实是周一，但也是情人节，陆青葙不由紧张起来，轻轻摇头道：「暂时没有安排，就正常上课。」


    「能下了课就走吗？」


    「应该能。」她屏住唿吸道。


    「跟我去逛逛？」他淡笑出声。


    「去哪逛？」陆青葙开始沖洗盘子，回头望他。


    靳黎就这么倚着台子，长长的腿伸出来一些，随手拿着果篮上的一颗柠檬抛了抛，再平静地看着她说：「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天，我想去去港口坐游轮看落日，你跟我一起去呗。」


    他只字未提情人节，邀约的语气亦略显随意，陆青葙却是郑重地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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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十八章 「这两年, 你过得好不好」


    学校里情人节的氛围很足，班级男生统一给女生送玫瑰花，也有社团在校园做快闪活动，还有些院系晚上有派对沙龙。


    陆青葙午餐的时间跟靳黎是错开的, 两人没碰面, 不过她在食堂又收到了一朵玫瑰花, 轻轻嗅一嗅花瓣, 香气馥郁。


    不禁幻想, 要是今天靳黎能送她一束玫瑰花就好了, 不用艷丽深红的, 别的玫瑰花也可以, 她更喜欢粉色玫瑰……


    下午最后一节课，老师也似乎要赶着去约会，提前十分钟下课, 还祝大家好好享受这个浪漫的夜晚。


    陆青葙跟靳黎在公寓楼下碰面，她特地换了身衣服，化了点儿妆。估计靳黎也没看出来她有稍稍打扮, 他只和前几天一样，朝她稀松平常地笑笑, 随后带她坐车去港口，再排队搭上那艘游轮。


    游轮的消费并不高, 一个人几十刀便可以上船，还能享用自助晚餐, 顺便看日落和两岸夜景。


    上次有人叫陆青葙去体验, 当时她有事没去。现在跟靳黎在这个情人节一起体验, 更让人心生欢喜。


    游轮先往海口方向行驶，再绕回来, 往城市内部水域行驶，最后折返，回到登船点。


    他们上船时已近落日时分，二人直接先在甲板上看落日，天边起初一片橙色，浓烈而耀眼，随后逐渐变粉，让人心里也变得柔软，想要拥抱那片粉色天空。


    在天空颜色粉橙互相交映时，游轮正好折返，往水道里面开。


    陆青葙说：「这里的落日很漂亮，在大学里也时不时能看到粉色晚霞。」


    靳黎：「是么，还没看到过。」


    「不急，这段时间天气不好，今天的落日也『麻麻哋』，不过这个时间能有落日欣赏，已经很幸运了，慢慢的你能看到更漂亮的落日。」


    他闲闲而道：「确实不着急。」


    甲板上风很大，随着天空变得暗淡，二人回到舱内，开始用餐。情人节的缘故，桌上都有一朵红玫瑰，游轮方还请了支乐队现场吹奏爵士乐。


    他们的座位安排在靠窗位置，陆青葙取了外套，穿着一条长袖裙子，感觉轻便了许多。看了眼餐檯，食物都是很典型的西式自助餐，他们没有在意好不好吃，不过靳黎还点了几杯酒。


    坐下来后他举着香槟，对她扬了扬笑。


    陆青葙心领神会，也举起杯，调侃：「祝酒词你忘说啦，为了什么而干杯呢？」


    靳黎看了眼窗外的海港夜色，回过头说：「为了刚才的落日风光。」


    陆青葙笑吟吟：「可以，cheers。」


    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仰杯抿了一口。


    她并不认为他今天会表白，这不像是他的风格，直觉上，他要是表白什么的，更喜欢出奇不意。何况，他最近就不像是对她还有想法的人，情人节叫她来看落日，大概是不想一个人安静地过吧。


    于是二人的话题聊得十分随意。


    此时港口两边，高楼大厦的灯光一片璀璨，他们去甲板上看夜景。倚着栏杆，靳黎说：「这两侧的夜景，比不上维港的。」


    「确实，不过凑合。」夜风有些大，吹得她的头髮一直很乱，下意识地问，「这两年，你有去过港城吗？」


    他的手扶在栏杆处，看着前方的灯光，声音突然低沉：「去过。」


    陆青葙愣住，她只是借着维港的话题随口一问。


    却没有想到他的回答出乎意料。


    「你去过？！」她望着他，「什么时候？」


    靳黎侧头，十分平静地道：「刚念大学的国庆假我去了趟纽约，回来时在港城转机，待了一晚，谁也没联繫。」


    「原来是这样。」陆青葙松松心情。


    「你紧张什么？」他看着她，发笑，「怪我没有联繫你？」


    「那个时候我们联繫本来也不多。」她垂下眼眸，像是要避开他的视线，「我有点儿忙。」


    当时两个人已经冷了下来，如果联繫、见面，也只会徒增尴尬。


    他低嗯一声。


    陆青葙：「你就住了一晚，没有四处走走？」


    这一次，熟悉的幽深目光盯向了她，他直白地道：「去了你学校。」


    陆青葙：「！」


    随后他却像是在解释：「当时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在你学校随意走了走。」


    那天他漫无目的，经过一栋栋建筑楼，看了看她所在大学校园内的风景，也想过，会不会遇到她，遇到熟悉的人，结果一个熟人也没碰到，也是诡异。


    他很快离开，飞回京城，继续自己的学业。不久，迎来疫情……


    陆青葙喃喃叫了一声：「靳黎，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靠近了一些，抬手帮她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髮，笑容和声音变得温柔：「妆都要被风吹花了，进去避避风吧，别感冒了。」


    陆青葙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小小地击了一下，隐隐在发麻。


    他知道她有化妆……他看出来了，他还是有注意她的一些小细节小变化，可是为什么，他看上去是如此平淡，像个无欲无求的人，仿佛只要和她见个面就足够了。


    「走吧。」低淡的嗓音说。


    陆青葙呆呆应声：「哦。」


    走在他身后，夜风吹得他的头髮也有些凌乱，抬眼看着他挺直的背，却觉得他还藏着好多事，关于她的，关于连结他们之间微弱关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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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舱里，二人都无心看风景，这种氛围，更不要说什么表白了，陆青葙吃了些水果，喝了喝饮料，将将消磨这段时间。


    打车回公寓的路上，陆青葙忍不住想，他们俩之间，是不是只能这样了？忽又想起谭薇薇的嘱咐……可是这种状况，怎么试探？


    看一眼坐在前方的男生，他也扭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沉思什么。


    前方有家没打烊的面包店，陆青葙突然有种晚一些回去的冲动，结果意想不到，两个人同时叫停了车。


    下车后她说：「我想买面包，明天吃。」


    他点点头：「行啊，去买呗。」


    「那你是？」


    「我下车透透气。」


    面包店里烘焙的香气不断钻进鼻子里，陆青葙随意地挑了两个面包，由店员装在小纸袋中。


    面包店旁边有家花店，站在外面，陆青葙说：「我们走路回去吧，你不是要透气？」


    不想他来到花店门口，朝她微笑：「过节嘛，花还是要有的。」


    陆青葙讶异无比。


    忽然明白过来，他刚才是看到了花店才叫停车的吧！


    陆青葙意外极了，她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买花送她，她以为他们今天就这样了。


    靳黎把那束鲜花递送至她面前，像是顺手那样说：「给，拿着吧。」


    是了，这样的节奏才是他的风格。


    陆青葙笑出了声，满脸悦色地抱过那束粉色玫瑰。


    手指抚着娇嫩的玫瑰花瓣，心里横了横，她还是想试探一下。


    然而脑海中飘过无数想法，都一一被她否决。


    比如跟他说好冷，期待他握着她凉凉的小手哈哈气；又比如装被风吹得头疼，藉机靠在他身上……


    算罢，她实在没有这个天赋，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心里有一丝沮丧，要不，什么也别想了，就这样跟他平平淡淡地度过每一天也不是不行。


    垂头丧气地走着，前方的男生停下脚步，回看向她：「怎么走这么慢？」


    陆青葙不满地说：「是你走太快了，都不等我。」


    他嘆了一口气，看着仅一步之遥的人：「那背着你走，行了吧。」


    背她走？


    看着他这张好看的脸，眉眼里笑意明显，一瞬间，陆青葙突然get到了他的意思。


    他根本什么都懂！知道她化了妆，知道她对这次过节的重视，知道她和别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同，会想要一束玫瑰，也知道她其实想跟他有肢体接触……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尽量地用不经意达成的方式来满足她。


    也许他心里还有什么顾虑，才不似从前那般张扬、直白。更可能，他受的伤，还没好。


    想到这点，陆青葙心里好像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疼痛感袭来，随即在全身蔓延。


    还试探什么呢？


    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见他在自己面前蹲下了身，陆青葙终于爬上了他的背，一只手抓着纸袋子，一只手抓着玫瑰花，任由他背着他在夜色里慢行。


    「真轻，读书这么用功？」走了两步，他问道。


    「我都比之前重了两斤了。」


    「哦，才96？」


    陆青葙：「加上衣服又不止……」


    「呵——」


    他没再说话，沿途只有走路发出的脚步声。


    趴在他温暖结实的背上，陆青葙缩了缩身子，不禁唤了一声：「靳黎——」


    「嗯？」


    「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


    能明显感觉到他顿了一下，背部也僵直了些，陆青葙抓着纸袋子的手揪紧了他的衣服。


    过得好不好，他的肢体语言给出了答案。


    男生望向前方茫茫夜色，嗓音略轻：「挺好的。和所有大学生一样，上课下课，开学放假，只是管控挺严格，学校都封闭式管理了，不过相应的，也少了很多游客。」


    陆青葙静静听着，呵呵笑，笑着笑着眼底有股酸涩。她忍住情绪说：「那我还挺幸运的，至少去你学校逛过。那时候你在集训，没有跟我们一起逛。」


    他低低地嗯着：「当时觉得不打紧，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等我在这所学校就读，带你逛起来会更熟悉。」


    陆青葙沉默住，原来他想过，等他考上清大，以在校生的身份带她一起逛。


    「但谁也没想到，会有疫情。」他笑了笑，「不过这也没什么，总会有放开的一天，哪天你过去了，我再带你慢慢逛。」


    「好啊，到时候，你别像上次逛人大那样，还要去问路。」


    他啧了一声：「你还惦记着这回事呢，问问路，也不丢人吧。」


    「我没说丢人。」


    「行，下回不问路，带你逛个够。」


    「……」


    抵达公寓楼下，陆青葙说可以把她放下来了，他没听，一直背着他上了二楼，才将她放下。


    楼道里的灯光十分昏暗，陆青葙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陆青葙抬眼：「那我先进去了……谢谢你送的花。」


    「还有呢？」


    「还有，谢谢你背我。」


    「呵——」他抬起手，再次帮她捋了下头髮，「我收下了，快进去吧。」


    「嗯。」


    陆青葙抱着花进了屋，关门时，他已经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站在门后，陆青葙不禁沉嘆着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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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却释然了，她嗅了嗅芬芳玫瑰。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此时的楼上，靳黎毫不意外接到林昊轩的通话。


    「靳爷，情人节，怎么跟表妹过的？」


    男生依旧站在窗前，修长手指掸了掸菸灰：「去港口坐游轮，看日落，赏夜景。」


    「哎哟我去，这么浪漫」


    「浪漫？」他声音极淡，「我不觉得。」


    并没有抱着浪漫的念头跟她做这些事，否则他可以安排得更高档、奢华，只是那样，恐怕也会吓到了她。就像看烟花那天，她其实是因为害怕，才拒绝他的吧。当时怎么能哭成那样……以致后来无数次在夜里回想，他都只能怪自己太急躁了，并没有给到她想要的东西。


    这一次，他想放慢脚步。


    林昊轩道：「都这样了，还不浪漫？」


    靳黎抬手关上窗户，手腕上的那根浅色手绳滑下来一些，他看了眼这根手绳，是她戴过的，但她好像一直没发现……清隽的男生不由轻声呵笑：「只是生活日常。」


    「草。」


    ……


    第四十九章 哄


    情人节过后, 生活也好，学习也罢，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大家还是好忙，忙得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并不是每天都能见面。


    唯一有变化的, 可能只有天气。


    此时波士顿已经进入了三月春天, 细雨绵绵, 空气湿润, 时常有雾。要是出一天太阳, 气温突然升高, 几乎所有人都在户外晒太阳；哪天又突然降温, 大家继续裹上厚厚的外套。


    这天，陆青葙坐在沙发上看案例，她蹭到商学院的课程, 想好好学习来着，明天要去旁听，她得提前做好准备。奈何他们的一个案例, 列印出来就跟书本一样厚，光是粗粗看完都要花两个小时, 再加上分析的时间，一晚上都不大够。


    谭薇薇也在搞自己的事, 突然问：「你跟靳同学走到哪一步了？还没表白吗？」


    「各忙各的。」陆青葙拿着彩色马克水笔，在案例上划着名线。


    「不是吧。」谭薇薇大概是想换换脑子, 站起身去喝水, 「上次情人节你不是说需要点儿时间慢慢来吗？现在都一个多月了, 最难培养的细菌都培养出来好多了吧。」


    这个比喻让陆青葙皱了皱眉：「主要是最近大家都很忙，他一直泡在实验室里, 我也有好多功课，除了周末，见面次数寥寥无几。」


    即便是周末，两个人都有空，也多半是被他带去超市买买东西，再回家做顿饭，或者出门看场乏味的电影，顺便吐槽一下最近的电影好难看。上上个周末，他去参加物理方面的活动，上个周末，他去了趟纽约看望家人，他同母异父的姐姐在纽约定居，女儿都两岁多了。


    所以，尽管看起来两个人是楼上楼下的距离，实际上他们能不能碰到面，全看缘分。


    但是陆青葙现在也不着急了，想到不用考虑以后的事，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


    谭薇薇无语地摇头：「那你俩相处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暧昧的片段？」


    没有，这个真没有。


    陆青葙仔细回想：「有一个，有天在外面吃饭，我没有擦干净嘴角的酱汁，他拿餐巾纸帮我擦干净了。」


    当时他的动作十分干脆，擦干净后只对她笑笑，连眼神都是特别真诚的那种，好像不是特别暧昧。


    谭薇薇更无语了：「就这？」


    陆青葙犹疑地看她：「要不然，还有什么？」


    「牵手啊，拥抱啊，kiss啊……」


    陆青葙惊讶地道：「这些不都是要确立关系才能发生的？」


    「谁规定的？要不然怎么叫暧昧？」谭薇薇说罢，摇了摇头，「完了，你俩这样发展下去，估计会盘踞在friend zone。友情区域啊，不怕一直待在这儿，出不去了？」


    陆青葙翻着手中案例，不以为意地说：「不怕，想到我马上就要结束交换回去，要忙毕业的事，然后还要找工作，我觉得这样挺好。」


    谭薇薇：「好样的！」


    「？」陆青葙不解地看着她。


    「这种事，只要你不急，急的就是他。」


    呃……陆青葙怎么觉得靳黎比她还要淡定？


    真的，那人跟老僧入定了似的。


    但她一时没有在乎这些，实在太忙了！


    次日周五，上完课，陆青葙感觉大脑都不够用。坐在一间咖啡馆，即便喝了咖啡，也头脑昏昏沉沉地直犯困，趴在桌上都要睡着了。


    靳黎发来消息，问她在哪儿。


    陆青葙发了个位置过去，等那个男生赶到，隔着落地玻璃，便看见桌上趴着一团小小的身影，头髮披散开，小巧精緻的面容，眼睛眯着，似乎睡了过去。夕阳恰好照在她的身上，白皙的脸上跳跃着金色的光。


    他忍不住拿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却是在这一刻，她睁开了双眼，看着橱窗那个朝她微笑的男生，赶紧扭过了头。


    搞什么鬼，居然偷拍她！


    靳黎走了进来，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坐在一旁问：「这么困？」


    陆青葙捂嘴打了个哈欠。


    可能是她的样子太憨，看得这个男生直乐，还问：「昨晚没睡好？」


    「睡好了，今天耗电太多。」困得她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乖乖坐着，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等着她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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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页

    陆青葙回瞟他一眼，却情不自禁地想，要是他是自己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就好了，她很累很困的时候跟他撒个娇，扑他身上抱一抱，大概精力会恢復很多，就跟充电一样。


    可惜他又不是。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有点儿小情绪，默默低头收拾了桌面上的东西塞进背包，尔后起身。


    他跟在身后，闲散地说：「今天周五，晚上想吃什么？」


    陆青葙往咖啡馆外面走：「什么都不想吃，我只想回家睡觉。」


    他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不对，懒洋洋地道：「那容易，去我那儿，你躺着休息，我来做饭。」


    「炸酱面怎么样？」


    「不吃炸酱面。」


    「那蛋炒饭？」


    「不想吃。」


    「打边炉呢？」


    「没胃口。」


    「嘿……」


    见她负气一般，他说什么，她就拒绝什么，还一个劲儿往前沖，靳黎这时候才觉察到不大对劲儿，但还是好脾气地说：「行，你想吃什么，报个菜名儿，龙肉我都给你煮了。」


    她原本没有要生气的，但是说不清楚为什么，他越是这样殷勤相问，她就越想跟他对着干。陆青葙说道：「我就什么都不想吃，你别搭理我。」


    脚步好像走得更快，像只不想被人捉住的小兔子。


    身后的人声音略凉：「陆青葙你给我站住。」


    听见这句话，陆青葙定了定，恍然想起几年前有个夜晚，他也是这样在她身后叫着她的全名，肃杀地让她站住。


    那时候好像是因为他黏得太紧，她发觉自己的朦胧感情快要失控，便想离他远一些。


    现在却是反过来，她觉得他太疏离了。


    当时她被吓了一跳，现在的她完全没被吓住，没有听他的话，依旧往前沖，身后的人迈着长腿快步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住了。


    陆青葙虽然停了下来，却没抬头看他，心里的气也没消，看向一旁。


    夕阳已经西沉，暮色暗淡中，他笑着问：「干吗呢，真生我气啦？」盯着她微微撅起的嘴，他的唇角勾了勾，「都能挂油瓶儿了。」


    陆青葙哼声更重。


    「唉，」他嘆了一口气，「你就这么不想看我啊？」


    陆青葙继续扭头。


    「你也不怕把脖子扭歪了。」他的语气不像是调侃，充满了严肃。


    虽然说这姑娘十六七岁的时候，偶尔也对他发过小脾气，但是长大后，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也不知道是在生什么气，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的事。


    「我待会儿把拍的照片和小视频都删了，行了吧。」他以为是在生这个气，无奈地说道。


    可是，跟这些又没关系，陆青葙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前这个人还是不懂，想想，好像就更生气了。


    见她仍旧不说话，脑袋一直低垂着，不悦的神色全都写在这张白嫩的脸蛋上。高大的男生一头雾水，没想明白这姑娘究竟在生什么气，也不知该怎么用语言哄，最后，他嘴唇抿紧，发出啧的一声。


    下一瞬，陆青葙只感觉有只有力的大手按着自己的肩颈处，一把将她按进了他的怀里，贴在他的结实又坚硬的胸前。


    陆青葙：「……」


    感觉自己有些懵。


    他的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际，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髮，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抱得并不是特别紧，但他重重地嘆了口气，语气低沉又温柔：「这周末我不外出了，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陪你去。」


    突然这么温柔，还主动抱她……陆青葙闷在他怀里，一时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


    抱着他或被他抱着充充电的想法，会以这样的形式达成，唉，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没准他俩就一直停在友情区域了。


    拥抱什么的，已经是极限。


    想到这儿，心里翻涌起一阵难过。


    难过归难过，他的怀抱温暖而充满力量，好像有一股魔力，能让人快速地平静下来，人圈在他怀里，心头的无名之火也熄灭了。


    「别生气了啊。」他温声哄道，「上周末去看望小外甥女，她也生我的气，说我不懂她。」


    陆青葙动了动，哼了一声，他确实不懂女生。


    小女孩的心思不懂，大女孩的心思也不懂。


    见她有反应，他轻轻地笑了笑：「我一个研究物理的大直男，怎么会懂女孩的心思呢？何况女孩的心思可难猜了，我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表面上他仿佛是在检讨自己，但陆青葙反应过来，拍了他一下，离开他怀抱，抬头皱眉道：「你在说歌词！」


    他低头看过来，嘴角带笑地说：「谁也没规定不让人说歌词啊。」


    「鸡贼！」


    他沉着气息，好像是不捨得她离开，又继续将人拢在了怀里，妥协一般说：「甭管歌词不歌词的，想想晚上吃什么。上了一天课，你不饿吗？我可是真饿了。我们去吃墨西哥菜吧，你上次不是说想吃墨西哥玉米卷？炖牛肉也不错，吃着暖暖胃。」


    说完才松开怀抱，注视着她怒色渐褪的脸，眉眼温和地说：「走吧，那家餐厅还挺热闹的。」


    他们坐公交过去，站在车里，两个人靠得很近，他低头看她，笑意很满地说：「感觉你生气，也很好看。」


    陆青葙：「你别瞎说，我还在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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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呵声，没再说话，看向车窗外。


    后来吃完饭，下了车走回公寓，他突然欠欠地问：「还生气不？」


    「生气，我一直在生气。」陆青葙咬牙。


    「生气之余，跟我说说明天有什么安排？」


    「我和港大校友有活动，你自己玩儿去吧。」


    「不打算叫我一起参加？」


    「不打算。」


    「行吧，」他长长地拖着音，「小、祖、宗。」


    陆青葙：「……」


    他真的什么都懂，知道她喜欢听什么，也知道怎么安慰她最有效。


    睡觉前忍不住思考，难道她真的把他伤太狠了，让他望而却步？还是她释放的信号不够强烈，他没有足够的信心，但他怎么看也不是没有信心的人。


    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真的很缺觉，每天都要死很多脑细胞。


    第二天她睡到九点半才起来，和几个港大校友去mit跟另几个校友聚一聚。


    陆青葙先跟两个人约在查尔斯河边碰面，今天的阳光非常好，温暖不耀眼，空气又清新，最近连着两天都是晴天，气温升得很快，学校帆船队的同学也在河上练习。


    她来得有些早，打算在这儿晒晒太阳。


    才站定，靳黎发来信息：【今天好好玩儿，我去实验室忙一会儿。】


    陆青葙发了个哼哼的表情包。


    靳黎：【等你回来，再给你顺毛。】


    在等待的过程中，来了一个摄影团队拍婚纱照。这对准新人一看就是中国人，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新郎西装革履。


    大家也见怪不怪，时常有中国人来这儿旅游顺便拍婚纱照。春天的河边景色很不错，河水清澈，拍出来的效果应该很好。


    陆青葙看了会儿拍摄情况，见新娘手上也绑了手腕花，过了一会儿，那朵花好像松开了，于是有个工作人员过去帮她绑了绑。


    这一场景似曾相识……忽地想起自己当年舞会上，也绑了手腕花，靳黎还帮她绑过，后来那朵手腕花被他要走了，说留着做个纪念。


    要不是看到这个场景，她都想不起这件事了。


    可是等等，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一闪而过。


    陆青葙低头闭了闭眼，努力地回想，忽地睁开双眼。


    那朵手腕花的丝带，以及靳黎手腕上的那根小手绳……这两者好像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靳黎把那朵手腕花的丝带剪了下来，制作成了现在的小手绳！


    陆青葙傻眼。


    恰在这时，两个校友过来了，叫着她的英文名chloe。


    陆青葙愣神地看向他们。


    有个校友问：「等咗好耐？」（等了很久？）


    陆青葙：「未，啱啱先到。」（没有，刚到。）


    「chloe你面色有啲差喔，未训够啊？」（你脸色有点儿差哦，没睡饱么？）


    「唔系，有啲冻。」（不是，有点儿冷。）


    真的感觉有点凉飕飕的，在想到那个男人把她戴过的东西戴自己手上的一瞬，她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拿捏住。


    心底深处，愈加酸涩、疼痛不堪。


    ……


    第五十章 奔向他


    今天是两个刚确定恋爱关系的校友请大家吃「出pool」饭, 其实也就是找个由头大家凑一起聚聚，路上聊起读中学时请吃「出pool」饭的趣事，有个校友开玩笑地问陆青葙什么时候请大家吃。


    陆青葙愣了愣：「我？」


    「梗系你啦，你同靳黎啲嘢, 大家都知啦。」（当然是你啦, 你和靳黎的事, 大家都知道的。）


    这两个校友起初并不知道她和靳黎高中的事, 是在除夕那天认识靳黎后, 才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


    由于靳黎当年在一众高中生里很红, 他们俩舞会的视频也很吸睛, 所以只要稍稍一打听, 大家都在说他们以前有谈过，至少有暧昧过。


    对于这样的反馈，陆青葙并不意外, 她大方笑笑：「而家仲未出pool，出咗先讲。」（现在还没脱单，脱了再说。）


    来到mit校园, 陆青葙先是和他们一起闲适地逛了逛，后来再去一家餐厅吃饭。


    有人聊起暑假实习的事, 问大家是留在这儿实习，还是回港实习。


    陆青葙也在愁这件事, 过了这个学期，她的交换生涯就要结束, 如果能在这儿找份实习生的工作, 当然是最理想的。


    倘若还能在华尔街实习两个月, 对将来找工作毫无疑问更加有利。她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思考并安排这件事情。


    吃罢饭, 大家一起逛了会儿街，后来陆青葙跟着同学又回到了mit校园内，还进他们的图书馆坐了坐。


    顶尖学府里的学生都是忙得鸡飞狗跳的，即便是周末，图书馆里也有很多刻苦的同学。


    下午四点多，陆青葙正要离开，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清晰的普通话：「陆青葙？」


    陆青葙回头看去，宋铭泽正在后边不远的地方朝她礼貌微笑：「还记得我吗？我是靳黎的同学。」


    「你好你好，当然记得。」


    「跟靳哥过来的？」


    「不是，和几个港大校友过来玩。」


    他背着个书包，笑容十分具有亲和力，说道：「我在这儿梳理论文。」


    「哦。」陆青葙点头示意，「我正准备回去。」


    「那一起走吧……」走出图书馆，他又问，「赶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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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页

    陆青葙摇头：「不大赶。」


    宋铭泽道：「或者去喝杯咖啡？」


    陆青葙刚好想打听靳黎那几年过得怎么样，便欣然同意。


    而宋铭泽会留下她喝咖啡，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个除夕夜，宋铭泽觉得好像在照片上看过陆青葙，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的，直到前些天，才隐隐想起来。


    他与靳黎虽然都在物理系，但学的不是同一个方向，也不住同一个宿舍，平时交情亦不算特别好。有关靳黎的一些事，传言很多，他听过不少。原本他可以置之不理，可当那晚见到靳黎用那么深情温柔的眼神看她，以及他们两个人之间仅仅是站在一起的化学反应……宋铭泽心中暗暗称奇，想亲自弄个明白。


    现在，宋铭泽坐在咖啡馆的小桌子前，善意地看着陆青葙：「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跟靳哥拍过合影？」


    陆青葙心说，那可太多了，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张。


    她笑笑：「是拍过几张，你怎么知道？」


    「大一的时候，我在照片上见过你。」他说，「你跟靳哥有张合影，是在王府井大街上拍的。」


    陆青葙回想起来：「那张啊，当时我和几个同学去京城游学，跟他合了影。」


    后来这张照片还被林昊轩发到了朋友圈，估计就流传开了吧。


    宋铭泽笑道：「是的，看来我记忆没出错，除夕派对那晚就觉得你很眼熟，尤其是看到你跟靳哥走在一起的画面，似曾相识。」


    大一的时候，大家都在传，那张照片上的女生就是靳哥的初恋。由于两个人分别在京港两地读大学，相隔太远，所以没有在一起……靳黎从来没有对这些传闻做出过回应，然而如果有女生来打听他，或者想约他，他一直都统一口径用「有对象了」来婉拒对方。


    宋铭泽不方便直接问陆青葙是不是他的初恋对象，只好迂迴地说：「你俩算是在这里久别重逢的吗？」


    「呵——算是。」陆青葙吸了一口咖啡，「确实有几年没有见面了，他以前在男校做插班生，人气很高，能力很强又很积极，还带着他们学校的篮球队拿到了区冠军。」


    宋铭泽：「他是我们系篮球队的队员，人气也很高。」


    「那他还跟以前一样。」陆青葙感慨，「没有什么变化。」


    「他以前怎么样，我没见过，不过……」宋铭泽仿佛在沉思，又像是在试探，「他有段时间，倒真的像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变成什么样了？」陆青葙感觉不妙。


    「怎么形容呢？」他回想，「消沉了一段时间，也瘦了挺多。」


    陆青葙眼神与语气都流露出了急切：「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宋铭泽：「好像是跟一串手串有关。」


    手串！


    顿时，陆青葙的身体感觉一阵冰凉，瞳孔也放大了，她怔愣地看着宋铭泽：「手串怎么了？」


    见她的反应，宋铭泽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件事，终于有了定论。


    当时便有同学猜测靳黎戴着的手串一定是那位初恋送的，她在靳黎心中的分量，也一定占据很大的比例，甚至可能是最大……否则向来遇事指顾从容、应付有余的靳哥，根本不至于会不要命地想去捡回那几颗散落的菩提珠子，更不至于在那段时间像是失魂落魄了一样。


    宋铭泽抬眼注视着面前这位女孩，除了拥有漂亮的五官脸容，她的气质也很独特，给人一种不骄不躁、淡定贵气的好印象……他笑笑：「能先问一下么，那串手串，是你送给靳哥的？」


    陆青葙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我送的，所以手串究竟怎么了？」


    果然……宋铭泽嘆了一口气，见她还不知情，料想靳黎还没有告诉她，估计也是不方便提罢，他看着陆青葙，直白说道：「串菩提子的线，断了。」


    陆青葙心里一沉。


    她匆匆与宋铭泽道别，离开mit，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车。


    呆呆地站在车上拉着手环，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被她拼命忍住，才没有流下来。


    今天是个美好的大晴天，此刻正好是日落时分，天边出现一片晚霞，呈现出娇而不艷的粉紫色。


    陆青葙突然收到靳黎发来的信息。


    查尔斯河流经校园，春日里，河道两岸的风景清新宜人，靳黎便站在其中一座桥上，拍了张晚霞照片发给她：【跟你说的一样，校园里的落日还挺美的。】


    让人想起当年她舞会上穿着那条裙子有多优雅美丽，也让人想起那年维港绽放的璀璨烟花。


    很快，收到她的回覆：【你能在那儿等我吗？】


    男生抿起嘴角：【当然。】


    他以为她想赶过来跟他一起欣赏落日晚霞，于是站在原地等待。


    陆青葙下了公交车，走了一段路，一眼便看见那个穿着浅色卡其风衣，里面套了件黑色羊毛衫的男生，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桥栏边，手搁在黑色铁栏上，袖子挽了一截，劲瘦手腕上露出戴着的那根手绳，而这一刻天边的晚霞，绚丽夺目。


    陆青葙的鼻子开始泛酸，她站的位置，与他隔了十几二十米远，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眼泪完全不听话地滚落出来。


    少顷，他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过来，朝她浅浅地笑，正欲朝她走去时，才发觉不大对劲。


    陆青葙朝他跑了过去，她像是要奔向他一般，一边抹眼泪一边奔跑，带起的风扬起了她的髮丝与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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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却微微凝神，她这是哭了？


    等她跑到跟前，他才看清，岂止是哭了，简直泪如雨下。


    都来不及问怎么了，人已经扑到他怀里，手圈过了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跟看烟花那晚一样，伤心难抑，呜声不断。


    他的心被揪紧，抱着她瘦而薄的背，万分不解却又无比担忧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只剩下呜呜哭泣声，声声戳向他心底深处。


    见她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也不像是受到了人身伤害，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靳黎没再问，温柔地抱着她，沉了沉气息，再摸了摸她的头髮，侧脸抵在她脑袋上，静静地看着天边逐渐消失的晚霞。


    周围不断有行人经过，奇怪地看着他们，他丝毫没在意。


    不知道哭了多久，把他胸前那一团衣服都哭湿了，陆青葙闷在他怀里，蹭了蹭，收收情绪，最终抬起了头看他，继而认真朝他发火：「你是不是傻啊！」


    面前的男生先是一愣，很快喉结上下滚动，低声回答：「啊，我是。」


    他不知前因后果却直接承认，一开口，陆青葙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眼圈、鼻头都发着红的姑娘，抬起泪眸，用责备的哭腔说：「只是一串手串，只是几个菩提子，你犯得着去捡吗？你不要命了吗？」


    一霎那，靳黎稳健有力的心脏，忽然像被什么巨杵一击，震得他整个身子都发麻。


    他垂眸，眼睛幽深如潭地注视着这个明明在发怒，脸上却流露更多难过的人，一时僵直站立，任由她的手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胳膊。


    看着他，陆青葙的眼泪不断往下淌，她再度崩溃地扎进他怀里，呜咽着说：「那样的手串，要多少有多少，可你只有一个，你的命只有一条，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怎么那么傻……呜呜呜……」


    她何尝不知道，在他眼里，那手串是她送的，全世界只有一条，独一无二。


    她的19岁生日，他照旧发了生日快乐给她，只是再也没有收到她的回覆。第二天下午，他在校园里骑着车，突然戴在手上的手串就这么毫无徵兆地断开，菩提珠子滚落一地，还有几颗滚到了马路上，被一辆恰好经过的私家车碾得粉碎。


    如果那天不是有同行的室友拼命地拉住他，阻止他去捡拾那几颗珠子，也许，她今天就看不到他了……


    天边的那片晚霞终于消散，路灯亮起，夜里的风依稀带着入骨的寒意，河边几株早樱已经盛开，被风一吹，花瓣飘零而落。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身上还有一股很淡的香味，让人不想离开半分。陆青葙终于哭累了，眼泪没再流，只偶尔小声地吸着鼻子，像一只受了伤的柔弱小兽。


    抱着他的人没有解释自己当时的冲动和事后的颓然，仿佛事情已经过去，只把人圈在怀里，摸着她的头髮，抚着她瘦瘦的背，声音低淡地问：「天黑了，饿不饿？」


    陆青葙闷在他胸前摇头。


    「要不先回去吧，风怪冷的。」


    陆青葙还是摇头。


    他沉沉地嘆出一声，似是无奈，又似是释然。


    「你在隔壁遇到了宋铭泽？」他问。


    陆青葙这才嗯了一声，以他的聪明，猜出来并不奇怪。


    「是我没有看好它。」他沉声道，「你给我的东西，我应该时时检查，去换根线的。」


    不是，是她不好。


    要是她生日时早点看到他的信息并回復他，即便线断了，他也不至于那样。


    偏偏事情就是有那么凑巧。


    自那以后，他们亦如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两地，远方再也没有故人的消息，大家都各自努力地活着。


    宋铭泽说那几天靳黎十分沉默，不大说话，有时候坐在宿舍书桌前，也像是丢了魂儿一般。一直到后来，他的手腕上戴了根浅色手绳，才恢復如常。


    「我们几个男生还私下讨论过，那根手绳应该也是女孩子戴的。」宋铭泽笑问，「是不是你戴过的？」


    陆青葙忍着难过的情绪点头：「是我戴过的，我送给他的。」


    宋铭泽嘆道：「佛珠这种东西是有灵性的，突然断了，人确实挺受打击，即便是唯物主义，也难免会影响到心情。」


    可陆青葙很笃定，对他而言，远远不止简单影响心情。


    在重逢的那一天，她便觉得他的心受了重伤。


    也许就是受了那次的冲击。


    此刻她的脸颊靠在他心脏处，这颗心脏依旧鲜活有力地跳动，但心上的那道伤痕，她现在才看见。


    她低低地叫了声：「靳黎——」


    「嗯？」


    陆青葙顿了顿，她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可在话要说出口时，她改口了——


    「……我饿了。」


    闻言，他将她从怀里挪出来，抬手帮她擦了擦脸上残余的泪痕，指腹轻轻抚过她的淌过泪的眼角，在微寒的夜风里温和地笑着问：「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饭。」陆青葙望着这双幽深的眼眸，回答得直截了当。


    他神色放松：「那我们回去做。」


    「好。」陆青葙抿唇，挤出笑容。


    「走吧。」他轻呵一声，直接握过她的手。


    曾经他们在十七岁在舞会上就牵过手，他的手掌一如既往温暖绵软，给她冰凉的手心传来一定的暖意，让人感觉踏实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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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行回去，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有影子互相伴随。陆青葙就着路灯暗淡的光，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察觉他脸色其实略带凝重。


    情人节那天他说他这两年过得挺好的，但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


    现在，她也知道了。


    她不由收收眼眸，在心底幽然嘆息的一瞬间，他的手，用力握紧了一些。


    回到他的公寓，陆青葙在卫生间清理了一下面容，眼皮有些肿，眼圈隐隐发红，清洗过后，再用纸巾擦干净，似乎有所好转。


    走回客厅，那个俊朗的男生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在厨房一边忙一边说：「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吧，我简单做两三道菜就行了，很快。」


    他的动作一向行云流水，陆青葙在一旁只会干扰到他。她便乖乖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的是他给她买的零食，身后的厨房传来他用筷子搅拌鸡蛋液的声音。


    陆青葙忍不住转过头，直直地望向那个风姿出众的男生。那个人，即便是下厨，沾染一身人间烟火气，也丝毫不减他的清隽矜贵，悠逸从容。


    靳黎侧头回瞥她一眼，一贯温和地笑，却突然用粤语说：「我蒸水蛋先，你钟意食嘅。」（我先蒸蛋羹，你喜欢吃的。）


    「嗯！」她点了点头，「我都钟意。」


    只要是他做的，她都钟意。


    可她钟意的又不仅仅是这些。


    她最钟意的是这个人，这个男人。


    心里有种冲动，她想——


    不，她要，她要跟这个男人拍拖。


    现在就要，一时一刻都不想多等！


    ……


    第五十一章 「是你就行」


    话虽如此, 陆青葙并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开这个口。


    那晚是她直接说不想拍拖的，这次就算再直白地说想拍拖，也总要有些铺垫才好。


    可是，铺垫一些什么话题呢？


    她思索了一会儿, 还特地在网上搜了搜, 结果搜出来一堆不着调的东西, 比如「怎么跟喜欢的人聊天」, 攻略里讲了一堆投其所好的相关废话, 然而这对他们一点用处也没有。毕竟他们已经进入到即便不说话, 也不会尴尬的节奏了……


    看来看去, 还得自己摸索。


    然而还没有摸索出什么名堂, 那人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


    菠菜丸子汤，蒸蛋羹，蒜香芦笋, 小炒五花肉……色香味俱全，尤其是小炒五花肉看着就开胃。


    陆青葙装了碗米饭，顺便帮他装了一碗, 端到餐桌前。


    坐下来后，开始吃饭。


    今天的晚餐, 看上去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平时吃饭他们也不是非要聊天不可，如果聊天的话, 陆青葙可能会夸他手艺好，或者说说近况, 聊聊课上讨论的案例, 明天要上什么课之类的, 但通常他们聊几句就会互相揶揄。


    只是今天终究不一样，吃着吃着, 陆青葙感觉现在再不聊这个话题，可能明天就没有那种冲动了，于是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看他。


    他敏锐地捕捉到视线，看过来：「怎么了？」


    他一开口，陆青葙的勇气立即消磨了一半，下意识地说：「没，没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太咸了，芦笋是有点儿咸，蒜蓉酱挺咸的。」


    陆青葙：「我觉得还好。」


    「哦，看来口味变重了啊。」他开始揶揄。


    陆青葙回道：「嗯，跟着你变重的。」


    靳黎：「我发现你最近回怼也挺利索，也是跟着我学的？」


    「应该是的。」


    「扯淡。」


    「……」


    扒着米饭，觉得还是做做铺垫吧，于是问他：「你们宿舍六个人，有几个同学有对象了？」


    靳黎：「不知道，没在意。」


    陆青葙哑住，她就知道，问他这些等于白问。


    偏偏他说的极有可能是事实，因为他真没在意过。


    「好吧。」


    「怎么问这个问题？」他目光清朗地看过来。


    陆青葙赶紧给自己找补：「可能是跟宋铭泽聊了一下天，他说当时拉住你的人是你室友，我就随口问问。」


    他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下去，但那种根本不相信、一眼就分辨真假的眼神真的有毒，陆青葙只好用埋头吃饭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默默地想，还是不要在他跟前耍什么心机了。


    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沉默了几秒，不料这次他先开口：「港城女生找对象，一般有什么条件？」


    陆青葙愣住，没有想到他会聊这个话题。她只好说：「一般都是很务实的。」


    他点点头：「比如呢？」


    「比如要有工作，起码要养活他自己，有没有房子并不重要，可以两个人一起买房供房。性格方面，多半会要求对方温柔、体贴、大方。」


    靳黎已经吃完饭，舀了菠菜汤喝，再给她舀了蛋羹：「就没有什么外表方面的要求？」


    陆青葙道：「也有的女生会有，比如不能太样衰。」（丑，难看。）


    她讲「样衰」是用粤语说的，靳黎听罢直笑，再问：「身高呢？」


    陆青葙说道：「高当然是最好的，但是港城有不少男生的身高也不是太高，所以我看到很多女生的要求都是比她自己要高就行。」


    「那是挺务实的。」


    聊完这一通，陆青葙也吃完了饭，喝了杯子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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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身收拾时，突然看着她，笑了笑：「那么，你找对象的条件呢？」


    陆青葙抬头看着他：「我？」


    「对啊，你的择偶标准，不，你的理想对象是什么样？」


    陆青葙一时说不出话，择偶标准，就像是一条合格线，而理想对象，是要拔高标准，超过合格线的。


    她看着面前这个人，眼睛眨了一下，再收起眼眸，违心地说：「我没想过。」


    「不打紧，现在想想。」他笑得有些诡异，「等我洗完碗，我想听你说说。」


    陆青葙坐在沙发上，一时没弄明白，他怎么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她的理想型，还用问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吧。


    偷偷瞄了他一眼，那个高瘦的身影正在水池处洗碗，修长的脖子，好看的侧脸线条，刷个碗都这么帅！而且他连手套都懒得戴，但她刷碗的时候，他会提醒她戴手套……


    这样一个男人，怎么看也是理想型吧。


    不对，理想中的理想。


    ……


    他洗完碗走了过来，拿着张纸巾擦手，声音漫不经心：「想清楚了吗？」


    「嗯。」陆青葙点头。


    他笑笑，先倒了杯水喝，再走过来坐在沙发上。


    陆青葙现在在他这儿都是比较随意和自在的，脱了鞋子，盘着腿，抱着抱枕，侧坐在沙发上，笑着看他：「你真想听？」


    「当然，我不跟你扯淡。」他斜靠在沙发，「一条一条地说。」


    这一次，陆青葙一本正经用粤语回答：「第一嘞，生得靓啲啰。」（第一，长得帅点。）


    他点头。


    「第二嘞，长得高啲啰。」（第二，长得高点。）


    靳黎：「系要几高啊？」（是要多高？）


    「180以上啰，但系唔好超过188。」（180以上，但不要超过188）


    靳黎继续点头。


    陆青葙：「第三，运动好啲啰，最好识打波。」（第三，运动好点，最好会打球。）


    靳黎：「咩波啊？咁多种波，系唔系都ok啫？踢波算唔算哪？」（啥球啊，那么多种球，是不是都算数，踢足球算不算呢？）


    陆青葙抿了抿唇：「最好识打篮球，其他ball再睇。」（最好是篮球，其他球再看。）


    他还是笑着点头。


    陆青葙：「第四，识赚钱啰。」（第四，会赚钱。）


    靳黎：「赚几多算？」（赚多少算数？）


    陆青葙：「至少比我多。」


    靳黎：「仲有嘞？」（还有呢？）


    陆青葙想了想：「识煮饭啰。」（会做饭。）


    他嗯了一声，继续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陆青葙：「学歷高啲，至少本科。」


    他已经懒得嗯，只看着她。


    陆青葙也感觉有些累，索性一股脑儿说了：「仲要醒目啲、勤力啲、温柔啲啰。」（还要聪明点、勤快点、温柔点。）


    说到最后，她也好像说不出了，便说道：「就系噉。」（就是这样。）


    他皱眉：「你对理想中的对象，要求这么低？」


    陆青葙郁闷了：「已经很高了，而且很多限制，像第一二条就没几个人符合。」


    「不需要有大房子？」他问。


    陆青葙摇头：「反正我也没有房子，可以一起买……不一定要大房子，有小房子也好，租房也是可以的。」


    「没规定他的籍贯户口，万一他是内地的，也可以？」


    陆青葙看着他的脸，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是内地的。


    「哦，那有个京籍男生，长相还行，一米八五，会打篮球，做饭能吃，本科清大在读，醒不醒目不知道但智商应该正常，勤不勤快也看情况有时他也挺懒，至于温柔么，好像没有……」他看着她，轻轻笑了笑，「这样的，你考虑吗？」


    陆青葙知道他在说他自己，抱紧了抱枕，扭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脸开始发烫，但还是低低地回答：「我可以考虑考虑。」


    「哦。」他的视线仍然盯向她，「但你不想听听他的理想对象是什么样的吗？」


    陆青葙愣住，回头看着他，心里沉了沉：「他的要求很高吗？」


    他点点头，故弄玄虚地说：「挺高的。」


    「有多高？」


    「唔，三四层楼那么高。」


    这句话不是《功夫》里的台词嘛！陆青葙一脸无语，气不过，拿抱枕朝他身上砸了一下：「你别扯淡。」


    他抓过抱枕，归还给她，随后表情认真下来，语气也变低了：「他哪有扯淡。」


    陆青葙不解地望向他，却瞥见他此时的眼眸一片幽深，像是月色下沉寂的海。


    「他就只有一条标准。」


    「什么？」


    他眸光深深，语气却平静：「是你就行。」


    陆青葙：「……」


    她先是一顿，接着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呆呆地看着这个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她以为他也会说一大堆要求的。


    面前这张好看的脸忽地凑近了一些，直直地盯着她，陆青葙吓得不敢动。


    「脸怎么这么红？」他用手背抚了一下她发红髮烫的脸颊。


    陆青葙往后退了退，几乎是梗着脖子说：「没脸红。」


    他轻笑，离开了一些：「行吧，我会跟他说的，说你会考虑考虑他，让他加把劲儿追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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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哦。」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陆青葙一时不知所措，只听见他说：「不早了，先送你下楼吧。」


    陆青葙先是点了一下头，后来又奇怪地说：「为什么还要送下楼。」


    他忽然发笑：「不送到家门口，怎么能算追求？」


    陆青葙呆愣一秒。


    他却朝她微微一笑，薅了薅她头髮：「没发现吗？他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


    陆青葙：「……」


    默默穿好鞋子，跟他走出门，脸上仍然滚烫，但好像，并不会尴尬。


    从四楼走到二楼，总共几十级台阶，两个人的步子特别慢，他问：「明天周日，想去哪儿？」


    陆青葙道：「我今天没干活，还有好多功课要做。」


    「哦，那就图书馆一日游？」


    「差不多。」


    「成，我也有一堆活儿。」


    「……」


    走到二楼公寓门口，陆青葙掏出钥匙打开门，看着他：「那我进屋了。」


    「嗯，明天早上你要出门了给我发个信息。」


    「好……那，晚安。」


    他笑：「晚安。」


    公寓里，谭薇薇在自己的房间里忙活，陆青葙打了声招唿直接进了房间。


    洗漱完毕，原本还想看点儿资料，自然，没看进去。


    在床上躺着，回想一番。


    今天算不算是跌宕起伏的一天？


    她觉得算。


    以及，突然就快进到了他说要追她的画面。


    她原本想的是，直截了当地跟他说要跟他拍拖的。


    想一想，要是她当时说出口了，会是什么效果？以后她会不会后悔自己太主动了？她骨子里，还是希望男生主动一些的。


    所以她还挺喜欢现在这样，有一个过程。


    哪怕追求的过程只有一天，也至少有。


    他当时，一定是觉察到她的意图了……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掌握主动权。


    明明是个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人，却说「至于温柔么，好像没有」……


    陆青葙深吸口气，忽又想起他说的「是你就行」。


    这话在她看来，已经是表白。


    此时的四楼，靳黎回去后坐在沙发上发了个朋友圈，是当时发给她的那张晚霞照片，配文：【还挺美的。】


    林昊轩看到朋友圈后给他点了个贊，再跟他通话。


    「靳爷，有美事啊？」


    「爷的美事多了去了，你想听哪件？」


    「跟表妹有关的。」


    「她啊，还真有。」


    「什么什么？我要听，爱听，快讲！」


    「我在追那姑娘，那姑娘说考虑考虑。」


    「哎哟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你是复读机转世？」


    「靳爷，你打算追多久啊？别告诉我还要再追个三年五载，我可没那个耐心，也没那个电量。」


    「一天，够不够？」


    「草，你禽兽啊！就这么迫不及待？」


    「滚。」


    ……


    第五十二章 「他听你的」


    陆青葙正准备睡觉时, 手机又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林昊轩请求通话聊天。


    接通之后，手机那端传来一声：「表妹。」


    陆青葙：「你好啊林昊轩, 这么晚还没睡？」


    林昊轩：「嗐, 哪儿能睡得着啊。」


    「呃, 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


    陆青葙心里顿了顿, 声音变低：「怎么了？」


    林昊轩：「靳爷说他在追你？」


    林昊轩这么快就知道了, 靳黎主动跟他说的？还是因为那张朋友圈, 让林昊轩主动找他问询的, 毕竟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林昊轩又特别爱问他俩的事。


    思索一番，多半是后者。


    林昊轩继续问：「表妹，靳爷真的明白说追你？」


    她只好含混地嗯了一声：「他是这么说的。」


    林昊轩：「哎哟喂, 那他跟你表白了？」


    陆青葙吃不大准，但她觉得那句话，应该就算是表白, 只好再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林昊轩在那头狂笑起来：「靳爷会怎么表白啊，哎哟我的天, 他总不会特俗了吧唧地说『我喜欢你』吧！」


    陆青葙：「不是。」


    「难道是『我爱你』？」


    陆青葙眉头都皱紧了：「也不是。」


    「嘿嘿嘿……」林昊轩的笑声着实猖狂，「那还真像他！我都想像不到, 他一本正经说我喜欢你，我爱你的样子。哎哟我的妈呀, 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陆青葙：「……」


    「所以他怎么跟你表白的？」


    陆青葙回道：「保密, 你像个狗仔, 我不告诉你。」


    林昊轩：「表妹，我这是关心你。不过你不想说, 我也不勉强，反正我已经知道不是那两句了。」


    「还有，你可得让他追久一点儿，别那么快答应他。」


    陆青葙不解地问：「你之前不是一直催吗？」


    这段时间他老在问询情况，陆青葙每次都说没有情况，他还说过你俩真够磨叽的。现在又让她不要那么快……


    林昊轩说：「男生追求女生，不得多多付出，多吃点儿苦头啊？总之我可见不得他这么嘚瑟，这么容易就把你追到手了。」


    陆青葙不禁问：「那你觉得，多久才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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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页

    林昊轩：「起码得小半年吧。」


    陆青葙不由轻呃了一声，小半年，那她都离开这儿返回学校了，她还想抓紧这段时间跟他拍拖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但她更不想辜负自己少女时期就有过的憧憬，何况他还超过「理想对象」标准那么多……


    林昊轩：「总之，怎么着也不能一天就了事吧！」


    「哦。那，两天？」


    「嘿，我说表妹，你是不是跟靳爷走太近，说话都沾上了他的味儿。」


    陆青葙：「……」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诚不我欺也。


    周日早上九点，陆青葙洗漱收拾好，给靳黎发信息说要出门了。


    她在公寓楼下等，见他推着自行车出来，书包放在车篮子里。


    「今天骑自车过去？」


    他停在她面前：「换个交通工具。」


    他在2月买了辆自行车，但挺奇怪，每回只要遇到陆青葙一起去学校，他都不骑自行车，导致陆青葙以为他是不想载她。


    「我以为你的自行车不载人。」陆青葙说。


    「扯淡。」他解释道，「前段时间每次去上课遇到你，天气都不好，不是下雨就是颳风，今天难得天气好了些。」


    陆青葙：「原来是这样吗？」


    「不然呢？」


    「我以为你嫌我太重，骑着累。」


    「说话讲点儿良心，我背着你走的时候，你怎么没这觉悟？」他说着，已经坐上了自行车，长腿点着地，催促，「赶紧坐上来。」


    陆青葙：「哦。」


    她乖乖坐上去，手抓着座椅支架，他啧了一声：「你能扶别的地方不？」


    陆青葙：「扶哪儿？」


    「腰。」他的声音仿佛充满了无奈，「抱着我的腰。」


    陆青葙微微发窘，那不是担心太亲昵了嘛……她又还没有答应他。


    他却像听出了她的心声，扯起嘴角：「昨天你抱我的时候，不是还挺熟练的？」


    陆青葙咬牙忍住，没有一大早揍他。


    3月底的晨风微拂，陆青葙半搂着他的腰，坐在自行车后座，被这个高大的男生载着行驶在校区大道上，她也是第一次发现，校园风景好像和平时走路时看到的不大一样。


    周末的图书馆也坐了许多忙碌的同学，几乎人手一杯咖啡搁在桌上，找座位时还有人正好在打哈欠。


    两个人起先面对面地坐着，但陆青葙很快发觉不大妙，坐下来后打开电脑，两个人都没有迅速进入学习模式，不是抬头看对方一眼，便是发觉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


    最后陆青葙皱着眉说：「我不能跟你面对面坐着。」


    他笑，把旁边的一张椅子拉开，扬眉道：「坐我旁边吧。」


    搬到他旁边坐着，不用老是被他这张脸吸引而导致走神，学习效果会好一些。但偶尔也会瞟一眼他电脑屏幕上的东西，他在看资料，整页的图形和各种运算符号……隔行如隔山的她看不懂。


    总之，很牛逼就是了。


    后来在食堂吃午饭，陆青葙问他：「你不是研究物理学的么？交流项目里有天体物理相关内容。」


    「嗯，怎么了？」


    「将来，你是不是要去航空航天研究院之类的单位工作？」


    他冷呵一声：「我还要工作？」


    陆青葙被这位衣食无忧，将来还要继承靳、容两方家业的大少爷给降维打击到，哼了一声：「那也不能就每天都游手好闲吧？」


    他笑了笑：「做个提笼架鸟的纨绔子弟，也不是不可以。」


    「会坐吃山空的，」陆青葙若有所思，「纨绔子弟好像最后都会败光家业。」


    他无语：「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儿好？你没看新闻吗？富二代只要不乱投资，不粘上不良嗜好，就能稳住家业。」


    陆青葙：「你好像是富三代吧。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只是觉得人有工作会踏实一些。」


    他看着她一脸的认真相，不由发笑：「你还真是不禁逗，还怕你将来的对象不工作？」


    陆青葙低头夹菜：「我没怕。」


    回答完，又觉得不对，她好像默认他是她将来的对象了。


    听见他轻轻的一声笑，陆青葙只好埋头干饭，但脸颊一直在升温。


    他盯着她的脸，没再打趣。


    吃完饭后，两个人随意走了走，打算待会儿再去图书馆把剩下的作业写完，然后回去。


    走在路上，他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研究天体物理吗？」


    陆青葙愣愣地看着他。


    他没有卖关子，直白地说：「因为越研究越觉得星空宇宙浪漫无边。」


    陆青葙心里一顿：「你能举个例子吗？」


    「万有引力知道吧」


    「嗯。」


    「宇宙中的天体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互相制约运动，当天体相撞，也会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影响，这种剧烈的物理变化，甚至会引起时空扭曲，它以波动的形式向外扩散，这就是引力波。」


    以陆青葙单薄的物理知识，她完全能理解：「然后呢？」


    「引力波是科学术语，它还有个名字。」


    「叫什么？」


    「时空涟漪。」


    陆青葙会心一击。


    「这个名字，是不是很浪漫？人也有吸引力，比如浪漫爱情碰撞出的火花，跟万有引力作用下天体相撞，是一样的，即便相隔万里，也会有涟漪能对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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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说这话时，扬着嘴角看向天空，随后视线下移，落在她脸上。


    见她呆怔，他不由浅笑地说：「听呆啦？」


    「宇宙里浪漫的东西可不单单只有一个名字，以后我慢慢跟你说。」


    陆青葙望着这个人，回过神，突然觉得，他如果在宇宙里，应该是颗质量很大的星球，吸引力实在太强了。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挺掉书袋？」他嘆了口气，「我就担心这个，平时才不跟你说这些。」


    「不会不会，」陆青葙赶忙摇头，「不会掉书袋，我挺喜欢听的，你跟我多说说。」


    「真的？」


    「嗯。」


    「那我也不能成天跟你说这个。」


    「为什么？」陆青葙不明白了。


    他欠欠地笑：「成天研究这些，你还不能让我换换脑子，听你聊些别的？」


    「那你想聊什么？」


    「聊，比如聊……」他扯起了嘴角，「说说看，我得追你多久才行？」


    陆青葙眼前一黑。


    他们当时站在一棵树下，陆青葙郁闷道：「你才刚追，二十四小时都还没到。」


    「哦，那超过了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小时呢？」


    「那也有点儿短。」


    「一周？」


    「还是有些短。」


    「一个月？」


    陆青葙在盘算如果要追一个月，那她留在这儿的时间就寥寥无几了，好像又有点儿久。


    见她没回应，他继续道：「总不会要一年吧。」随即若有所思，「一年的话，那就刚好毕业，我还指望在大学里就有对象的。」


    陆青葙看着他丝毫没变色的面容，自己的脸先涨得发红，低声说：「也不用那么久。」


    「那是多久？」


    陆青葙低语：「等我觉得够了，就可以了。」


    「你这个『够了』，还挺薛丁格的。」


    「是有点儿。」陆青葙也不否认。


    这种事，果然还是要靠冲动，也许受到一点刺激，她就很快答应他了……


    他笑，抬起手捧她的脸，手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我只是随口问问，你看看你，都红成猪腰子了。」


    猪腰子……陆青葙脸一沉，终于受不了地，握紧拳头，揍了他一拳。


    「嘿，你还挺暴力！」


    ……


    其实他也没怎么追，主要是两个人都太忙了，两个人也太熟悉，以及早在高中时代，他就暗戳戳地追……


    所以吃饭也好，一起上学，一起回公寓也好，都跟平时一样。即便在他公寓里吃饭，他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谭薇薇得知他俩的进度时，呲着牙一针见血地说：「就你俩现在这节奏，哪里是追求，顶多算情.趣。」


    陆青葙：「……」


    「不过嘛，小年轻就喜欢这样。」谭薇薇摇头，「不像我这种成熟人士，要是遇到你这种情况，早就直接下手了。」


    陆青葙好奇地问：「你跟前任是怎么分手的？」


    「我要来求学，他在国内。」


    「就这么简单？」


    「嗯，异国恋又有疫情，很难坚持，况且他还有备胎，我一走，他就跟备胎在一起了，呸，渣男。」


    「……」陆青葙不禁想，要是她和靳黎谈了两个月就分开，以后也解决不了异地的问题，是不是也挺危险的？


    谭薇薇看她一脸凝重，笑着说：「你也担心异地问题？」


    「有点儿。」陆青葙老实回答。


    「你们的情况跟我不一样，我们没能坚持下去，主要是男的不够专一不够坚定。」


    陆青葙喃喃道：「也对，男生的态度很重要。」


    「再说你俩隔了这么多年重逢，我要是你，才不去顾虑将来，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她说的非常有道理。


    陆青葙琢磨着，要不再过几天就了结这件事。


    ……


    星期六这天上午，她从外面买了些东西回来，在公寓楼外的街道边，见到了一个衣穿打扮一看就很贵的年轻华人女子，脚边还有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大约两三岁。


    女子站在一辆车旁，倚着车门，小女孩扯着她的衣摆说：「妈妈，舅舅怎么还不来。」


    「你舅舅不知道被谁绊住了。」她好像也等得没了耐心。


    瞬间，陆青葙下意识觉得，这是靳黎的姐姐和外甥女，她们一定是从纽约开车过来的。


    容漾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位女孩，朝她问道：「你是……你姓陆？」


    陆青葙心里一跳，惊讶地看着她，然后才点头。


    「哎哟你好你好，我是靳黎的姐姐。」容漾抱起了小女孩，「来茉茉，叫陆阿姨。」


    茉茉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陆阿姨。」


    陆青葙见小女孩长得实在cute，白白嫩嫩，奶乎乎的，又很乖，心都要萌化了，逗着她说：「你好可爱啊。」


    但她更觉得奇怪，于是看着容漾，犹疑地问道：「请问，你怎么知道我的？」


    容漾笑眯眯地说：「你知道吧，我弟有本相册，上面全是你的照片，我想不知道都难。」


    陆青葙满脸的不好意思：「这样啊……」她说话都紧张起来，「靳黎应该快回来了，他去实验室了。」


    容漾不住点头：「要不你帮我催催，我这个弟弟一向懒得搭理我，但他听你的。」


    陆青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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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只钟意你一个」


    陆青葙正为容漾的说辞而感到尴尬, 前方拐角处，靳黎骑着车矫捷地出现。她感觉像来了个大救星，说道：「靳黎来了。」


    自行车停在三人面前，这个男生漫不经心地扯着笑：「哟, 这么巧。」


    茉茉一看到舅舅, 便朝他身上倾去：「舅舅, 抱。」


    靳黎下车, 走过来抱过了小姑娘：「哎哟, 又重了, 再过两天舅舅都要抱不动你了。」


    陆青葙还是第一次看见靳黎抱小孩的样子, 虽然以前他也会逗梁嘉辰, 但梁嘉辰当时是个小学生，现在见他抱个两三岁的小孩，画面特别有爱。


    容漾看向弟弟：「不跟我介绍介绍？」


    靳黎面不改色：「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容漾：「我俩自己认识的, 跟你介绍的能一样？」


    陆青葙站在一旁，笑着看向这对姐弟。听说他小时候姐弟俩的相处模式就是互怼互殴，没有想到大了也是互怼模式……也蛮有意思的。


    靳黎朝她瞥了眼, 介绍道：「她叫陆青葙，英文名chloe, 是我在港城插班时认识的朋友，现在住同一栋公寓上下楼……这我姐, 容漾。」


    容漾张大眼睛，呵了一声：「朋友？你可真有出息。」


    陆青葙：「……」


    靳黎没接话茬, 转变思维, 冷笑：「美国夫妇吵架了, 也兴带着孩子离家出走，跑过来投奔娘家人？」


    容漾冷哼：「别瞎扯, 我们拿的是绿卡！要不是茉茉说想舅舅了，你觉得我会过来看看你还活着吗？」


    陆青葙在一旁听得嘆为观止，打断道：「要不，先进公寓吧。」


    「你朋友可比你懂事多了。」容漾着重强调「朋友」二字。


    靳黎：「……」


    他把小外甥女还给容漾，推着车前行。


    容漾问：「chloe你住几楼？」


    陆青葙：「二楼。」


    「那我这个不懂事的弟弟住三楼？」


    「他住四楼。」


    总算走到二楼，陆青葙掏出钥匙说：「我到了，你们要不先进来坐坐。」


    容漾笑吟吟：「有空再过来找你玩，你先忙。」


    「……」


    回到屋子里，陆青葙长吁一口气，料想靳黎的公寓应该挺「热闹」。


    四楼公寓岂止热闹，容漾都快变成吐槽机器人了。


    「你过来留学，就是为了追她吧！」


    「她真人比照片上长开了些，更精緻了。」


    「但我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还只是朋友？哈哈哈……」


    「哎姐姐我是不是没教你怎么追女孩？」


    「还是父母离异又再婚对你造成了严重的心灵伤害，导致你无法给女孩承诺？」


    ……


    靳黎听得几乎要把她赶出公寓，忍了忍，抱着小外甥女，问道：「告诉舅舅，你爸妈是不是吵架了？」


    「没吵架。」小姑娘说道，「爸爸也来了，又走了。」


    「走去哪了？」


    容漾倒了杯水喝，说道：「我们过来参加你姐夫朋友明天的婚礼，你姐夫中午要陪朋友，我懒得去，先过来看你。」


    「等下要不叫她一起上来吃饭吧。」容漾打开冰箱，「还囤了挺多菜，饮料也多，还有这么多零食……」


    靳黎：「你要是不在，我当然会叫她上来。」


    容漾：「我明白了，其实这些吃的，都是给她买的？」


    靳黎懒得回应。


    「真行，原来你还挺会追女孩，那怎么她还没答应你呢？」容漾继续挖苦，「别是你魅力不够吧哈哈哈……」


    靳黎额头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对小外甥女说：「快打电话给你爸爸，让他把你妈带走。」


    ……


    谭薇薇没在家，陆青葙打算随意煮个方便面吃吃。刚把香喷喷的面煮好，坐下来吃了一口，门敲响了。


    打开门，靳黎便闻到了味儿，皱眉：「你中午就吃泡面？」


    陆青葙好像被捉赃了似的，低低说道：「我好久没吃了……」又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煮的方便饭很有营养，还解释，「我有放鸡蛋、青菜，火腿肠。」


    他摇头走进来：「本想叫你上去吃，果然还是迟了一步。」


    陆青葙关上门：「不用，你们姐弟团聚就好。」


    靳黎却无语：「团聚？差点儿没聒噪死。」


    陆青葙：「可是你们的相处还挺有爱的。」


    「有爱？」他冷笑，「你是不是对有爱两个字有什么误解？怎么看也是我单方面受欺凌吧。」


    「你受欺凌？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才三四岁起就挨她的揍，为了不挨揍我才努力长这么高。」


    陆青葙：「哦，我以为是基因，毕竟你外公和你姐的个子也高。」


    「嘿你是不是也要来挤兑我？」他气气地站在沙发边，但没坐下。


    「我没有……」陆青葙默默认怂，「你小外甥女还挺可爱的。」


    「不可爱点儿，怎么在爆脾气的父母中间生存？」


    陆青葙愣了愣，看着他：「那他们真的是吵了架才离家出走的？


    靳黎见她吃惊的面容，突然发笑，没忍住，搂过她的肩膀，抱了抱，温和地问：「吓到了？」


    平时他很少抽菸，此刻身上没有烟味，只有一股很淡的香气，像是松香，怀抱也暖暖的，让人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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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页

    「虽然确实经常吵架，但这是他俩的相处方式。今天他们一家三口来波士顿参加婚礼，我姐先带小孩过来看看我。」


    陆青葙藉机在他身上蹭了一下脸颊，缓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他笑着松开怀抱，眉眼温柔地注视她：「真吓到了。」


    「没有。」陆青葙垂垂头，「我就问问。」


    「行吧，赶紧吃你的面，我下午还得陪她们出去一趟。」


    「哦，好吧。」


    送他出去后，回到桌前，陆青葙有种感觉，靳黎好像是特地过来抱抱她的。


    下午五点多，陆青葙在图书馆忙完，背着包直接在食堂吃了些东西。


    此时是4月份，清风微凉，校园里的紫色玉兰花正好盛开，优雅而出尘。夜幕降临时，陆青葙在校园里闲逛了会儿，驻足在玉兰树前，拍了两张照片。


    林昊轩突然请求通话：「表妹，靳爷没回我消息，他没跟你在一块儿？」


    「没有，他姐姐和小外甥女过来看他，好像一起出门了。」


    「怪不得呢。」林昊轩又好像发现了新大陆，「那你见过他姐姐了？」


    「见过了，刚好在路上遇到。」


    林昊轩嘿嘿作笑：「这四捨五入，都相当于见家长了。」


    陆青葙：「你入的是不是有些多？」


    「哪儿啊，一点儿也不多。」


    陆青葙却好奇地问：「这个时间，国内不是才六七点？你刚起床？」


    林昊轩：「我不是做梦梦到靳爷了嘛，醒了就想着跟他扯下淡。」


    陆青葙：「你梦到他了？」


    「对啊，就很神奇……梦到了我们读书的时候，乱七八糟的。」


    林昊轩是个话唠，一念叨起来就没完。陆青葙饶有兴趣地听着，忽然想起容漾说的那件事，便问他：「靳黎有本我的相册，你见过吗？」


    林昊轩：「见过，嗐，就是那次我们回京后洗的照片，还把我之前拍的所有你的照片都要了过去，全都洗了出来，超级厚一大本呢，连拍的好几张也一起洗了出来，虽然看上去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陆青葙：「……」


    「原本我也不知道的，是有天去他外公家，他姐姐刚好在，就私下问我那女孩是谁，我只能说姓陆。」


    说到这儿，林昊轩紧张地问：「是不是影响到你了？今天他姐姐没说什么吧。」


    「噢没有没有，我就是听她说相册的事，一时好奇，问问你。」


    林昊轩放松下来：「那就行，他姐姐人挺好的。我还担心不能说呢这事，不过现在不是那时候，肯定都能说了。」


    陆青葙听着这话，觉得怪怪的。


    那时候不能说？哪时候？


    是指回京后？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套话：「那时候，是靳黎不让你跟我说的？」


    「对啊，你不知道，那天一下飞机，靳爷就对我放狠话，让我以后别再跟你提他，说不想让你为难，我后来联繫你时，才没跟你提他。」


    陆青葙：「……」


    「不过你俩现在也算好了，要不然我还得憋着。」林昊轩说道，「表妹我起床了啊，我在家呢，家人念叨。」


    默默地放下手机，她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眼泪逐渐蓄满眼眶。


    片刻后手机再次响起，靳黎的声音传来：「刚刚怎么没接，在跟林昊轩通话？」


    陆青葙哽着喉咙：「嗯。」


    「你声音怎么了？」


    「我，没事。」她忍回眼泪。


    「在哪儿。」他的声音瞬间变低变沉。


    「学校。」


    「待着别动，我马上过去。」


    通话中断。


    四月暮晚的空气中，瀰漫着花草树木的清香。陆青葙思虑几秒，再次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说：「马上就到了。」


    「不是，靳黎，」陆青葙低道，「我想跟你说——」


    「嗯？」


    「那天我跟你说，我不想拍拖。」陆青葙咽了咽，「对不起。」


    此时电话里的声音仍旧保持轻松：「这需要道什么歉。」


    「你离开那天，我还给你发过一条很无情的信息。」


    那天他们离港，陆青葙没有去送行。她并不是像梁嘉明说的那样去了深市看爷爷，她哪儿也没去，只静静地呆坐在一间图书馆。盯着他的聊天界面，想了许久，最终在他登机前，给他发了一条看似礼貌，实则无情的信息：


    【天南海北，有幸逢君。就此别过，祝君安好！】


    提及过往，开车的人瞬间唿吸一窒，握紧方向盘的手，关节明显发白。


    陆青葙却听见电话里的人说：「那条信息……很无情吗？我没在意。」


    一剎那，有颗泪珠滚出眼眶，顺着脸庞滑落，砸在地上。她便知道，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明明受了伤害，却还是会大度地说没有在意。


    她吸吸鼻子，带着点儿鼻音说：「现在，我想跟你说……」陆青葙看着天空深吸口气，笑了笑，「靳黎，我想拍拖了。」


    我只想，跟你拍拖。


    我不会无情地对你了。


    前方有辆银色的小车驶来，橘黄色的车灯，照亮面前这一段路，随后停在离她不远处。


    她听见手机里传来一阵异动，最后对方挂掉了电话。


    陆青葙并没有在意，她只觉得，说完这句话，就算明天是个世界末日，她也不会惦记着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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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页

    不想从车里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姿挺拔的人关上车门，直直地投过来一束深深的目光。


    陆青葙愣住，靳黎怎么开车过来了，开的好像是他姐姐的车。


    她在暗淡的光里，抬眼看去，他一如既往英姿清发，看着他步伐平稳坚定地向她走来。


    他站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低淡磁性的嗓音说：「有话想问你。」


    陆青葙：「……」


    他的脸色很凝重，并不是开玩笑：「你真的想拍拖？」


    陆青葙抿紧了唇，望向他，用力点头：「嗯，真的想。」


    「好啊。」他浅淡一笑，晶亮的双眸像是纳进了万千星辰。


    夜风凉凉，送来玉兰花的清香，下一瞬，陆青葙听见——


    「我现在就跟你拍。」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这辈子也不打算拍了。」


    「因为我，从始至终，」


    在他垂头的一瞬，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变得幽深无比，他走上前来，将面前的女孩揽进怀中，按着她的脑袋，埋在他胸前，那一刻的声音比大提琴还要低沉，他用粤语说：


    「只钟意你一个。」


    ……


    第五十四章 一直是她, 从来没变。


    陆青葙本来没打算哭的，尤其是听见他用粤语低沉又磁性地说「只钟意你一个」时，她先是心头一怔，接着被他抱在怀里时脑瓜子都是懵的。


    只是莫名其妙的, 后来林昊轩猖狂的笑钻进她脑海, 他曾说想像不出靳爷会直白说「我喜欢你」……于是她闷在他胸前, 不由也想发笑。


    笑着笑着, 眼泪就绷不住了。


    在玉兰花香瀰漫的夜色里, 听见他深重的唿吸, 感受到他温暖的拥抱。他的大手按着她的背, 仿佛要将她的身子嵌进他身体里去。胸口处那颗健康有活力的心脏强烈地跳动着, 震得她的脸颊发麻。


    陆青葙心里顿沉，原来，他还是会明明白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他还是会为了喜欢的人，说出连死党都觉得他不会说出口的话。


    他曾是有很多女生追随、喜欢、爱慕的翩翩少年，而今也是璀璨夺目的天之骄子, 不论走到哪里，都註定接受别人的仰望。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说他「只钟意她一个」。


    她从来不敢去想他会这样说，就像他们初次相遇那天,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认识、熟悉, 后来也不曾敢想, 他们会产生懵懂青涩的爱恋。


    那个烟火绚烂的夜晚, 她以为他们就这样结束了，像烟花一样绽放在空中, 剎那芳华，继而烟消云散。


    原来没有。


    不久前寒冷浸骨的傍晚，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街边，微笑地向她走过来，问她冷不冷。


    就仿佛，他们分开的日子，不是两三年，只是两三天。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可是现在拥紧自己的这个人，用他怀抱的温度和心脏的跳动告诉她，才不是梦。


    陆青葙抿紧嘴唇，鼻子逐渐发酸，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在他衣服上蹭掉眼泪，却一点儿也没出息，越涌越多。


    她真的可以拥有这些吗？


    她真的可以拥有全世界最好的他吗？


    好长一段时间，她连做梦的能力都失去了，现在，在梦里出现的人，真实地拥紧了她。


    察觉到她情绪异常，抱着她的人抬手顺了一下她的头髮，轻呵：「听见我表白，你也不用感动成这样吧。不过，这也是我第一次表白，总觉得没有发挥好。」


    他欠欠的话语一入耳，就好像什么眼泪都可以止住了，陆青葙笑中带泪，但她还是认真地说：「可是靳黎——」


    「嗯？」低低的一声，响在她耳畔。


    「我的交换期快结束了。」


    「哦，那又怎么样，难道你想反悔？」


    「当然不是，」陆青葙急忙否认时，他低低地笑，她说道，「就是跟你提个醒。」


    「这不是赶紧加快步伐跟你拍拖吗？」他松了松怀抱，「我本来打算追一天就够了的，结果追了一个星期呢。」


    陆青葙感嘆他俩好像有点儿默契，她当时也觉得考虑一天就可以了。


    但她还是咬牙说：「一天也太少了，一周也不多。」


    他没再回应这个，把她从怀里挪出来，抚了下她的脸颊，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沉声：「所以，想怎么拍？」


    陆青葙：「……什么？」


    他吊儿郎当起来：「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拍拖，不知道怎么拍。」


    陆青葙心说你就装吧，大尾巴狼！


    随后他又问：「拍拖是不是也有一定的流程？」


    陆青葙：「好像是。」


    他若有所思：「可是牵手、拥抱，这些我们都做过了，就还剩下接吻没试过。」他扯起笑脸，扬着眉问，「要不要试一下？」


    陆青葙眼前一黑：「现在？！也太快了！」


    她都还没有想过这件事，她刚才就只想告诉他，她要和他拍拖。


    靳黎淡声微笑，抬手帮她捋了一下头髮：「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咱俩也不能一直这样干站着聊天吧。」


    陆青葙望着他趋于平静的脸，头微微低垂，伸出手圈着他劲瘦的腰，抱住了他。


    这一刻，她果然还是只想要他的拥抱。


    「抱着就够了？」他问。


    陆青葙：「我有点儿冷，取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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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呵。」


    四月里的夜风颇有凉意，花木清香漂浮在这座拥有三百多年歷史的校园中。


    他身上也散发着的温暖的热量和好闻的松香，一切都刚刚好。


    陆青葙贪婪不已，贴在他身前赖了许久，他也没怎么说话，两个人安静不已，最后陆青葙才说：「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他嗯了一声：「是得回去了，我还没吃饭。」


    陆青葙讶住：「你怎么不早说？」


    「说早了，我还怎么找对象？」


    他看着这张因为哭过越显清丽的脸，抿起嘴角笑了笑。


    回看着他的脸容，陆青葙收收眼眸，不大好意思：「那快走吧，别饿坏了。」


    他顺势执起了她的手，牵着她走了几步，走到车旁。


    坐在车里，陆青葙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就已经开着这辆车了？」


    「嗯啊，明天再开过去，参加个婚礼。」他看了她一眼，「要不明天你跟我一块儿参加？」


    陆青葙摇了摇脑袋：「还是不要了，太突然了，不大好。」


    他没有多说，只点头：「也行。」


    提起婚礼，又看到他开车时露出手腕上的那根手绳，陆青葙不由问：「那根手绳，是你自己剪了我那朵手腕花的丝带做的？」


    「随便拢的。」他口吻平淡，「总感觉得戴点儿什么才踏实。」


    毫不意外的回答，陆青葙唤了声他的名字：「靳黎——」


    「？」


    「我有没有说过你心灵手巧？」陆青葙笑嘻嘻道。


    他啧了一声：「你是欺负我开车不能对你怎么样是吧，成天埋汰我。」


    「我是夸赞你。」


    「这四个字就不可能是夸赞我的，我跟这个词儿不沾边，之前教了你那么多四字词语，你是一个也没记住。」


    陆青葙听着他怼人的话语，抿抿唇。


    心里有一种幸好感，他俩即便确定了关系，这种氛围也没有改变。


    回到公寓二楼，陆青葙掏出钥匙。靳黎跟她面对面站着，说道：「快回屋洗洗脸吧，眼睛都肿了。」


    「好。」


    「明天早上我要去参加婚礼，下午才回来找你。」


    陆青葙点头。


    他沉出口气，靠近一些，浅浅地拥了他一下，侧头抵在她头顶时，陆青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感到他好像，亲了一下她的头髮。


    严格地说，也不算亲，就像是嘴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头髮。


    让人觉得温柔而亲昵。


    她打开门走进去，谭薇薇正好坐在客厅，抬眼看过来：「刚刚你们在外面腻歪？」


    陆青葙点了一下头。


    「所以进度条拉哪了？还停留在暧昧阶段？」


    陆青葙看着谭薇薇，抿着唇说：「我们确定关系，在拍拖了。」


    谭薇薇：「哟，你们这对磨叽的人终于……」她想了想，「用粤语是不是说拉天窗了？」


    「不是，粤语里的『拉埋天窗』是指结婚，不是拍拖。」


    「咦，原来是这个意思，我一直以为是恋爱曝光的意思……」


    趁着谭薇薇在发愣，陆青葙进了卧室，准备洗漱，否则这位室友姐姐可能没准又要问「那你俩什么时候拉埋天窗」。


    她现在只能去想好好恋爱的事，做不了那么远的打算。


    ……


    后来躺在床上，陆青葙还是忍不住回想傍晚的一切。


    没有想到，这样就算拍拖了。


    刚才他问想怎么拍拖，她当时真的没有多想，只能先明确两个人的关系，从暧昧的状态，走到大大方方谈恋爱的状态。


    至于怎么谈……她也似乎缺乏想像力，但靳黎应该是个很会谈恋爱，很懂浪漫的人，他应该很会谈。


    正想着，收到靳黎发来的信息：【还没睡？】


    陆青葙：【躺着的。】


    靳黎：【乐得睡不着？毕竟找了个我这样的对象。】


    陆青葙不禁笑，回覆：【那你不也乐得没睡着，毕竟找了个我这样的对象。】


    靳黎：【嗯，我是。】


    陆青葙发现自己果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就做不到他那样坦荡又直白。


    翌日。


    昨晚她是有些小小的兴奋，睡迟了些，九点多才起床。靳黎驱车去参加婚礼了，她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收拾了一下东西，去学校参加一个社团活动。


    吃完午饭后，她直接在图书馆做作业，靳黎说等下过来找她。


    靳黎到来之前，她先收到了林昊轩发来的一张截图：【哎哟，你看看，能把人嘚瑟死。】


    截图是他跟靳黎的聊天记录：


    林昊轩：【你姐拍的婚礼现场，你也在啊？】


    靳黎：【很奇怪？】


    林昊轩：【不奇怪，就是觉得你还是单身，看人家结婚是不是特感慨？】


    靳黎：【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林昊轩：【卧槽，你是说，你脱单了？】


    靳黎：【。】


    陆青葙看着聊天里的内容，不由呵呵直笑。


    林昊轩：【表妹，你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他了，你看看他这欠抽的样子。】


    陆青葙：【他在阐述事实。】


    林昊轩：【行，你也这么快就护短了是吧，哥们儿替他好好宣传宣传。】


    陆青葙以为他是私下告诉一些好朋友，不料几分钟后，她打开朋友圈，发现林昊轩直接把聊天截图发在了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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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使得几个共同好友，包括梁嘉明看到后，在底下评论问靳哥女朋友是谁，林昊轩告诉梁嘉明「当然是表妹啊，还会是谁」。


    陆青葙在评论区发了一张流汗的表情包。


    林昊轩回復她：【哎哟表妹出现了？】


    陆青葙打算沉默应对，但很快靳黎回覆：【过来认领家属。】


    陆青葙呆住。


    这条朋友圈的回覆实在太热闹，林昊轩在鄙视靳黎，梁嘉明在问靳黎什么时候请吃出pool饭？之前一起去港城的大周又冒出来问什么是出pool饭？连很久不见的钟俊炜也跳了出来，问靳黎什么时候回港聚聚……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陆青葙看着这些评论正乐呵时，有个颀长的身影悄然来到她的身边，遮了一些光。陆青葙抬眼望去，靳黎俊美的脸庞眉眼温柔，笑容像是四月里的和煦阳光。


    「刷朋友圈刷得都不学习了？」他淡笑相问。


    陆青葙开始收拾电脑：「我已经把作业做完了。」


    「这么厉害。」


    「嗯，我想去喝点儿东西。」


    「那走吧。」


    他朝她伸出手，陆青葙自然地握紧了他绵软温热的手心，两个人走出图书馆。


    阳光明媚中，靳黎问：「介不介意林昊轩这样做？」


    「当然不介意，还挺好玩的，好像回到了以前，那个时候你随手发一条ig动态，下面就有很多同学排队水评论。」陆青葙微笑道，「我这里看到的都这么热闹，估计林昊轩那儿的评论都爆炸了。」


    靳黎唔了一声，操作手机后递给她：「给你看看我这儿的。」


    陆青葙拿过手机，果然：


    【哎哟我去，靳哥脱单了？】


    【对象是？还是之前喜欢的那个？】


    【林昊轩你说的表妹是你表妹？】


    【哎哎哎靳哥你认领的家属究竟是谁啊？】


    ……


    林昊轩在下面回復他们，他这人插科打诨聊了一长串，但全都是在瞎扯淡，大概意思是他不好回答，得让当事人来回答。


    陆青葙不禁笑着递迴了手机：「你不打算回復他们吗？」


    靳黎：「稍等。」


    他手指灵活地打字。


    不久，陆青葙在自己的手机上看到他回了一条：


    【一直是她，从来没变。】


    ……


    第五十五章 他为什么不亲我


    他们拍拖的消息, 在靳黎那边的朋友和同学当中，像扔了个炸弹，引起不少人震惊。包括大学同学里，也有个室友加了林昊轩的微信, 得知了这一消息。


    次日中午, 他们在食堂吃饭时, 室友跟他视频：「靳哥, 你总算是真的有对象了。」


    曾有很多女生打听他的个人信息, 他都说自己有对象了, 但亲近的室友都知道他只是不想被打扰。


    靳黎轻笑：「突然和我视频, 别不是想看嫂子吧？」


    「所以能看么？」


    靳黎看向陆青葙, 徵求她的意见，陆青葙笑着点头。


    她对着手机，用粤语大方打招唿：「大家好, 我系chloe陆青葙，系靳黎嘅女朋友。」


    有三个男生齐刷刷出现在视频中，十分夸张地「哇」了一声, 说好漂亮，粤语好听。


    但靳黎很快移开手机：「挂了, 别打扰我们吃饭。」


    「……」


    至于陆青葙这边十分平静，可能是她本来就没多少还有联繫的同学, 她也没有在朋友圈之类的地方宣布，只有温姨和她通话时聊了几句。


    她听梁嘉明提起这个消息, 笑着说没有想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还告诉她当年舞会的裙子其实是靳黎送的。


    陆青葙说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温姨便鼓励她好好拍拖, 又家长里短地聊了好一会儿。


    星期四上午，徐思雯突然发信息过来：【有没有空通话？】


    陆青葙当时正好处在两节大课之间的转场时间, 背着包要去另一栋楼上课，便主动发起聊天。


    徐思雯一开场便是：「听钟俊炜说你跟男神在一起了？」


    陆青葙边走边说：「我们好像有半年没联繫了吧，都不用寒暄几句吗？」


    徐思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俩真的在一起了？我以为你俩已经彻底be了，没有想到峰迴路转啊！」


    「他说男神追你追去了哈佛？呜呜呜简直太感动了，高中嗑的cp，现在还有售后服务，还是完美的he。」


    「哎呀情况是不是真的，快说话呀！」


    陆青葙无奈道：「你说话连珠带炮的，都让我插不上嘴。」


    「那我停一会儿，你可以跟我说说了吧。」


    陆青葙：「我们是在拍拖。」


    「哎有没有男神的近照，他有没有长残？」


    徐思雯的视角总是很奇特，陆青葙真遗憾那个男神不在身边，否则她想让他亲自接这通聊天。


    她回復道：「我觉得没有长残，还是很帅。」


    「啊啊啊……激动，你有空发张照片过来，我已经太久没有这么激动过！」


    「还有你俩谈恋爱进展到哪一步了？kiss什么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吧，哈哈哈……」


    听见徐思雯嚣张的笑声，陆青葙不由顿了顿，加之马上要进教室，她说：「我要上课了，下回再聊。」


    徐思雯：「好嘞，我这边刚下晚自习，最近超多活儿。」


    坐在座位上，却禁不住思索徐思雯的问题，进展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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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俩连嘴都还没亲过。


    这是她能说的吗？


    她也没有弄懂靳黎的心思，表白没多久他开玩笑式地提过，但她当时确实还没做好准备，就拒绝了。


    难道是她拒绝得太义正辞严，让他望而却步？


    想想又觉得不是。


    还是，要她主动一些？


    虽然她不是个主动的人，但昨天她看着他的血色饱满的唇，有一瞬间，她想去亲他。


    这两天的天气不大好，时不时会下一场雨。


    昨天下午陆青葙的课结束得早，便去他们物理系的楼里等靳黎。


    靳黎下课时恰好在下雨，他一向懒得带伞，两个人便撑同一把伞离开。


    走路时靳黎揽着她的肩，两人紧紧挨着，让陆青葙撑伞。奈何他这人太高了，摺叠雨伞的伞柄不长，陆青葙高高举着伞，觉得好累，他只好笑着用粤语说：「我担遮啦。」（我撑伞啦。）


    虽然接过了伞，但搂着她肩膀的手没捨得放开，用另一只手撑着。


    偏偏雨还挺大，那把伞又有点儿小，即便他倾斜过来也无事无补，靳黎搂着她肩膀的手臂都被雨淋到了。


    他便提议：「等雨小一点儿再走吧。」


    说罢带着她去了旁边一栋楼躲雨。


    俊朗的男生看着雨幕，眉心微皱，好似在发什么愁。陆青葙笑着说：「你在愁什么啊，其实只要你换只手撑伞不就行了？咱俩都不会淋到。」


    靳黎明亮的眼睛看过来，轻声一笑，将她揽到了身边，面对面，低低看着她：「嫌我抱着不舒服啊？」


    「没有，不是下雨嘛，又不差这几分钟。」陆青葙抿唇回答。


    他没有解释，只摸了下她的头髮，好像在检查一般：「还好头髮没湿。」


    陆青葙呆呆望着他，最近空气湿润，他的皮肤好像是被滋润得非常好，白净髮光，视线落在他的唇上，双唇红润得健康又自然。


    她直直盯看，感嘆自己还没见过第二个这样的男生，拥有这么好看的嘴唇。


    何况他的身上，还散发着好闻的很淡很淡的松香气息，仿佛能让人意乱情迷。两个人靠得很近，大概只有一拳之隔，陆青葙只要踮起脚尖，就能亲到他的唇。


    但他的视线也利落地捕捉到了她的眼神，看着她发怔的面容，男生突然扯笑：「怎么一直盯着我，我就这么好看？」


    陆青葙耳根子一红，脸颊微微发烫，扭头去看雨：「我是见你脸上好像有很多愁。」


    他轻轻地呵着，搂过她的腰，抱了抱，侧脸抵在她头顶，毫不掩饰地说：「确实很愁，愁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天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他的身上暖乎乎的，陆青葙停靠在他胸前，收起了刚刚兴起的慾念，回道：「天气预报说星期五就没雨了，陆续开始放晴。」


    「希望如此吧，明天看看情况。」


    「……」


    等雨小了点儿，二人才坐公交车回公寓，一路平静，无事发生。


    回想完毕，陆青葙这会儿坐在阶梯教室，不禁沉思：昨天要是一不小心亲上去了，他也不会拒绝吧？只是会显得她慾念深重，急不可待。


    陆青葙不禁泄气，晃晃脑袋 ，决定不想了不想了，认真上课！


    中午吃饭时，两个人在食堂见了一面。


    她把徐思雯联繫的事说了一通，靳黎惊讶：「她居然现在才知道？」


    陆青葙道：「我跟她也好久没有联繫过了，上大学后，大家各自都在忙，我又来留学了，她也是听钟俊炜说的。」


    「我还以为你跟她会时常联繫。」


    陆青葙摇头：「以前的同学基本上都各自有生活，这两年联繫的少。」


    「我还打算下回过去，跟大家聚聚。」


    「要是放开管控了，就方便，现在回港也要隔离。」


    靳黎还问陆青葙，要不要请大家吃饭，陆青葙道：「等天气好些了，叫大家去公寓里聚聚怎么样。」


    「都行。」他耸着肩膀说。


    「……」


    今天她的课很多很满，下了课，随便吃点儿东西，还要参加小组讨论，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


    靳黎听闻后，说他也有些活儿要干，到时等她一起回去。


    大约七点半，陆青葙见到靳黎。


    他笑眼相问：「饿不饿？」


    「饿倒是不饿，只是好睏。」陆青葙一脸疲惫，「可能是没喝咖啡。」


    他抓过她的手：「先去坐公交车，晚上早点儿睡。」


    下午下了雨，这时候地面还有一些潮湿，陆青葙打着哈欠，睏倦不堪。


    公寓里。


    靳黎打开冰箱准备做饭，见她坐在沙发处精神萎靡的样子，摇头：「要不你躺会儿，我做好了叫你吃饭。」


    陆青葙没拒绝，沙发上有张小毯子，她盖好肚子，直接躺在了沙发上。


    默默地想，怎么靳黎的精神状态这么好，他好像很少犯困，男女的精力和体质，差距这么大的吗？


    没想多深，她就睡着了。


    感觉好像只打了个盹儿，又好像睡了挺久。


    入睡时还能听见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交响曲，此刻迷煳中只能闻见饭菜的香味儿，以及靳黎走动的声音，还有盘子落在餐桌上发出的声响。


    继而感觉他走了过来。


    但她又仿佛不想睁开双眼，还想再赖会儿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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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站在沙发边，低头俯看着这个沉睡的人。曾经觉得这个画面只能在梦里实现，现在它真切地呈现在面前。


    她蜷着身子，跟一只猫似的。脑袋压得软软的抱枕凹陷下去，头髮散乱地落在枕头和沙发上。她的唿吸很浅，鼻子还是翘翘的，嘴唇微微翕张。


    原本是要叫醒她吃饭，此时竟不忍打断她的睡梦。然而再多看一眼，他的心便开始不断下沉，仿佛要不受控了一般，直直坠入海底深渊。


    他索性蹲下身来，伸手捋了一下她凌乱的头髮，摸了下她的脑袋……好像还是没醒。


    陆青葙能感觉到他在摸自己的头髮，想着要不睁开眼睛吧。


    然而下一秒，他好像逐渐在靠近，身上那股淡淡的松香气息越发明显，滚烫的唿吸也直直地喷在了她的脸颊。


    一个想法在她脑海划过，他好像要吻她！


    这个念头令陆青葙彻底清醒，那她更不能睁开双眼了！！！


    死死紧闭着双眼，但嘴唇却仿佛不听话一般，轻微地动了动。


    她这是要露馅了吗？


    陆青葙感觉自己此时此刻跟做贼没什么区别。


    能感觉到他就安静地在距离她唇部几厘米的地方停留不动，软软的嘴唇触碰感却始终没有传递过来，那道气息也越离越远，直至消失。


    他离开了她。


    轻轻的一声笑后，男生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低磁的声音说：「起床吃饭了。」


    陆青葙这才睁开惺忪睡眼，看着蹲在身在沙发边的人。


    「吃饭了？」她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模煳。


    「啊，赶紧去漱下口，要不然汤都要凉了。」


    陆青葙坐起了身：「你做了汤？」


    「紫菜蛋花汤。」


    「哦，我去一下洗手间。」


    陆青葙在洗手间里差了一下脸颊，不住回想刚才怎么回事啊？


    他就算亲过来，吻醒她，也没什么吧，不是还挺浪漫的吗？他们已经是公开的情侣了，亲吻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问题她实在琢磨不明白。


    后来去餐桌边吃饭，见他一脸的淡定，像往常一样给她舀汤。陆青葙也没察觉到他有什么遗憾或失落，要不是她当时有所感知，也许这件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


    一直到晚上睡觉，陆青葙也在思索：他为什么不亲我？总不可能是害羞吧，还是有什么赛博案底没有交代清楚。


    不对不对，他要有赛博案底，林昊轩早就第一个炸了。


    ……


    第五十六章 「想亲」


    天气预报并不准, 星期五也有下一场雨，后来出了一点儿太阳，但没多久，天空继续阴沉沉。


    走路时, 靳黎看着天空布满的乌云, 眉头皱得更深。


    陆青葙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很在意天气啊？虽然下雨是愁了些, 但春天嘛, 气候多变才是正常的。」


    他像是放弃了, 嘀咕：「想着如果天气好一些, 可以带你去户外活动。」


    「哦, 估计明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他看了眼陆青葙：「明天打算做什么？」


    「有个论文要写, 你呢？」


    「整理实验数据。」


    陆青葙嘿嘿笑。


    虽然他俩谈恋爱没有花前月下，但是有学业要捣鼓，这样的节奏也是不错的。她好像真的缺少对爱情浪漫的想像, 也不知道靳黎会不会觉得她太没有情调。


    尽管昨天晚上他没亲她，她心里有一些困惑，但是睡了一觉后又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许他也在寻找或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吧。


    带着这般期待，她打算淡定从容应对。


    但是没有想到会在星期六的校园里, 遇到一个熟悉的人——程知玫。


    当时她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去找在实验室的靳黎。


    却意外地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人, 陆青葙不由多看了两眼，发现对方也在盯着自己看, 甚至停下了脚步, 一副就是要找自己的模样。


    陆青葙惊讶地问：「你是, 程知玫？」


    这几年，程知玫一直在她的微信列表里躺着, 各自都分组屏蔽了朋友圈，互不打扰。跟靳黎重逢后，她也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程知玫。


    却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她。


    程知玫见她发愣的神情，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你在这儿留学还是？」


    「我在哥大交换，一早过来的，」程知玫的目光依旧犀利，看着陆青葙，直截了当地问，「听说靳黎也在这儿，他还跟你在一起了。」


    她仿佛在克制某种情绪：「于是，我就想来看看。」


    陆青葙咽了咽，没来由地感到紧张。


    此时的实验室里，靳黎接到了林昊轩的通话。


    「靳爷，有件事……我好像闯祸了。」


    靳黎走出实验室，声音平淡地道：「哦，要赔多少？」


    「嗐不是钱的事儿，要是钱的事儿，我也不用找你了。」


    「那是什么事儿？你在背后坑我了？」


    「程知玫跟我打听你俩，我简单说了说。」林昊轩声音略低，「事后我琢磨了一下不对劲儿，刚刚跟她联繫，她说已经到你们学校了。」


    靳黎：「……」


    他匆匆走到楼下，先拨通了陆青葙的电话。


    ……


    陆青葙站在程知玫面前，总觉得自己的底气不足。她不知道程知玫过来有什么目的，她更不知道这几年里，靳黎与程知玫是不是有过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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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好先礼貌地承认：「我们是在一起了。」


    程知玫目光锐利地看向她：「那么你们之前说在一起，后来却没联繫了，是怎么回事？」


    是指读高中时，靳黎雇她做女朋友，让程知玫死心的事？她抿紧了唇，不知作何回答时，靳黎打了电话过来，陆青葙像捡到根救命稻草，立即接通。


    电话那边的声音略微奇怪，仿佛带着点儿焦急感：「在哪儿？」


    陆青葙：「图书馆前面的路上，我，遇到了程知玫。」


    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奇怪：「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陆青葙没有直接回答刚才的问题，而是对她笑了笑：「靳黎要过来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他吧。」


    程知玫有点不屑地说：「其实我知道，那个时候你们并不算在一起，只是做戏给我看，我也不跟你们计较这些。」


    陆青葙呆住，她真的不理解程知玫要干什么，知道她的目的也许还好应对，不知道她的目的，总让人心中发毛。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程知玫问。


    见她眼睛里有几分真诚，陆青葙点头。


    程知玫开口：「这几年，你为什么没有跟他在一起？」


    陆青葙哽住喉咙，这些原因，连靳黎都不知道。她还没来得及，也不知道如何跟他说这些事。


    程知玫见她有所迟疑，语气稍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陆青葙：「时机没有到，又隔了那么远，你也说过不看好我们的。」


    「你觉得这点距离，他会在乎？」程知玫一针见血地说，「难道接下来你们之间就没有距离问题要解决了？」


    陆青葙怔愣住。


    不得不说，程知玫太厉害了，直接往她的痛点上戳。


    程知玫咬了咬牙，眼睛里有水光在动：「你真真切切地伤过他，他却仍然对你死心塌地。现在你们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他大度，专情，不计较这些，但我是认识了他十多年的人，我不服，我计较。」


    在这一瞬，陆青葙终于明白了，程知玫过来质问她，是要为靳黎打抱不平。


    她抿唇尴尬地笑了笑，想要说什么时，又听见程知玫说：「对你来说，跟靳黎在一起，意味着什么？觉得他人很好，长得帅，就想跟他谈个恋爱？」


    陆青葙：「……」


    虽然她出发点是好的，但听着这咄咄逼人的话，陆青葙觉得不大舒服，却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语。怔忪之时，靳黎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你不在哥大好好学习，跑这儿来做什么？」


    而此时的程知玫又像变了一个人，刚才的咄咄逼人不见了，声音笑容都无比乖顺：「今天不是周六嘛，学习也总有休息的时候，况且我听说你找对象了，过来看看你，难道不行吗？」


    陆青葙此时才彻底领悟那个时候靳黎说她有两副面孔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有点儿像魔鬼，现在又变成了乖乖听话的天使。


    陆青葙转头望向靳黎，他的脸色发沉，回看她时，舒展了一下眉，勾出一丝微笑。走过来自然地牵过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捏了捏：「很早就出图书馆了？」


    「刚出来不久，就正好遇到了知玫。」


    他点点头，仿佛是要安慰般，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接着再对程知玫说：「既然是过来找我，怎么不给我发个信息？」


    「刚要发，就遇到你对象了。」程知玫笑了笑，「哎我都饿死了，一早上就吃了个面包，带我尝尝你们学校的食堂吧，不是有个食堂是霍格沃茨食堂吗？能不能混进去？」


    ……


    为了混进食堂，陆青葙和靳黎各自联繫认识的大一新生，帮忙带他们进去。


    有靳黎在，氛围其实是融洽的，程知玫也像没事人一般，一边吃东西一边吐槽自己留学的见闻，也问陆青葙学业方面的一些事。


    饭后他们带着程知玫逛校园，逛图书馆，一路上程知玫都很正常，就像上回在港城逛街一样，还会和陆青葙聊一些轻松的话题。


    逛到下午三点多，程知玫才说：「我还约了mit的同学，去他们学校转转，明天再回学校。」


    程知玫打了一辆车去mit，看着计程车远走，陆青葙吁了一口气。


    靳黎扫了她一眼：「走吧，回公寓。」


    一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就像是互相揣着心事一般。


    陆青葙看向靳黎，发现他的侧脸绷着，垂垂眼睫，跟着他一起步行回去，路上还顺便买了些食材拎回家。


    回到公寓，他把东西放在流理台上，问她要不要喝水？


    陆青葙坐在沙发，看向这个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男生，不禁低声叫了声他的名字：「靳黎——」


    他看过来：「嗯？」


    「程知玫这几年跟你的联繫多吗？」


    「不多，她也考进了清大，但我们见面也好，联繫也罢，很少很少，各有各的事忙。」他声音平淡，「去年秋天，她去了哥大交换，给我留了个言，算算，也近一年和她没联繫了。」


    靳黎说着，递了杯水过来：「你觉得我跟她有纠缠？」


    「不是。」陆青葙赶忙摇头，「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他呵了一声，看着她，坐在她的身边，「在我过去之前，你跟她在聊什么？」


    陆青葙喝完水，捧着水杯，看着他，发现他的表情越发严肃，不由收起眼神，把陶瓷水杯放在玻璃茶几上，立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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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嘆了一口气：「不用担心什么，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


    「不是，我没有怀疑这个。」陆青葙决定实话实说，「她问我当时为什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用质问的语气？」


    「有点儿。」陆青葙很快又补充，「但她本意是为了你打抱不平。」


    有一瞬间，陆青葙想直接告诉靳黎当时自己处的困境，可是她不得不思考程知玫后来说的那句话：是不是只是因为他人好，长得帅，才想跟他谈恋爱的？


    她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人好又长得帅才想拍拖的，也不仅仅是跟他拍个拖就算了，只是她还有好多事还没有想清楚。


    见她低垂着头，靳黎深深地沉出气息，伸手过来，抱过她的肩膀，温和地道：「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用往心里去。」


    不是的，程知玫指出的问题其实很对，也很关键。


    陆青葙把头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松香气，终于轻声地说：「靳黎，其实我当时是冲动地想跟你拍拖的，实际上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走。」


    他却仿佛反而松了一口气：「你这是，不相信我？」


    「啊？什么？」


    「我不需要你去思考这些，」他把她从怀里挪了出来，手指抚了抚她的脸，「你按你的规划去走就好，我会跟在你的身后，寸步不离。」


    陆青葙：「……」


    「除非你根本没打算让我跟在你身后。」他的眼神随之变得锋利起来，语调也变凉，「那样，我会很生气。你没见过我生气的模样，我不希望你看到。」


    陆青葙觉察到他眼睛里微微流露的寒光，心里怔了一怔，可是……她仍然大胆地说：「但我还是希望你有自己的赛道可以发挥，而不是因为我放弃一些机会。」


    她不再害怕地看向他：「你有这么优越的天赋，一定也有自己的理想，我不想你……」


    「陆青葙，」他打断了她的话，像是在忍着自己的脾气，直直地看着她，「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只能去研究宇宙星辰，而不能考虑人间烟火了吗？」


    她心跳加快，声音变弱：「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却摇头，语气也变得强烈起来：「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


    陆青葙一瞬间有些发傻，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人要开始生气了。


    可是，见她惊吓的模样，他又仿佛妥协了：「算了，这个话题，我们先搁置不聊。」


    他说罢，站起身，就要离开。


    陆青葙心里一空，几乎是下意识地两手抓住了他的手掌和手腕，死死拖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生。


    靳黎停下脚步，站在沙发与茶几之间，不解地回看她。


    他是侧身站立的姿势，陆青葙很快松开手，侧圈着他的腰，脑袋也贴在他的腰侧。


    她抱得极紧极用力，仿佛是不让他离开。


    高挺的男生眉心皱起，任她蹭着自己腰间的衣服，心里无奈至极。他的脸无比冷峻，沉默着低头注视着埋首在在自己腰侧的人，一时没有说话。


    「我想过。」陆青葙终于回答，「我真的想过。」


    关于他们的未来，关于他们之间有些什么样的可能，她真的想过。


    陆青葙鼻子泛酸，眼睛里潮湿一片，她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说：「我想跟你拍拖，不是只贪图你对我好，又长得帅……我也想努力有个将来的。但我还没有找到答案，我只是觉得大家还年轻，可能摸索着摸索着就有答案了。」


    皱眉的人突然释然一笑，嘆了一声，手勾着她的下巴，再小心地转身，跟她面对面。他十分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可以了。」


    「什么？」陆青葙仰头，清澈的眼睛里水雾一片。


    「有这样的态度就足够了，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低头垂视，替她拭去了眼角溢出的泪花：「咱俩才谈几天，风花雪月都还没经歷，就谈这些，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吗？」


    「程知玫诛心的那一套，你怎么能屡次上当？」他摸了摸她的头髮，「实诚的孩子。」


    陆青葙喃喃道：「但我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嗯，说清楚也好，否则我也寝食难安。」


    陆青葙望着这张好看的脸，没再说话，他果然并没有对她感到放心，唉。


    他却勾了下嘴角，眼睛里闪着星子的光，笑着说：「你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会想亲你的。」


    陆青葙：「……」


    「但我打算再等等，这种环境和状态，实在不适合咱俩初吻。」


    陆青葙愣了愣，脱口而出：「那你要挑什么环境和状态？」


    说完才反应过来，她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不是不是，我是说——」陆青葙慌乱起来，企图解释，「我是说——」


    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他笑开了，抬起手，手拇指的指腹按压着她柔软的唇，像是让她不要再说了，自己却语气稍欠地道：「你要是迫不及待想亲我，我也不是不可以牺牲一下。」


    陆青葙瞬间涨红了脸：「我没有。」


    他没有再逗她，而是无比坦荡地说：「但我还挺迫不及待的。」


    「哪天等不下去了，先亲你，你也别觉得惊讶。」


    陆青葙：「……」


    第五十七章 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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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月亮被云遮住, 天空幽暗沉沉，身材挺拔的男生打开半扇窗，让指尖的烟雾顺着窗户飘走。


    回想最近发生的一些事，琢磨着也许她比自己想的要喜欢一些。


    起初他坚信她对他是喜欢的, 偏偏当时年少气盛, 按捺不住, 看烟花那晚给她施加了压力, 导致她情绪崩溃, 选择了逃避。


    所以对于他, 她是有喜欢, 但不多, 不足以让她选择坚定地维持一段异地的恋爱。


    然而最近相处下来，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尤其是刚才她抱着他的腰, 说出那番话的时候，让他觉得她考虑的不比他少。


    高兴是一回事，高兴之余, 又觉得这姑娘的心思真难猜。


    喜欢一个人，也要悄悄放在心底, 藏着掖着吗？


    他可不打算这么干。


    正想着，电话手机响了起来。


    林昊轩道：「靳爷, 程知玫怎么回事啊？」


    靳黎吁出一口烟雾，靠着窗子问：「她又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一起喝酒了, 她好像醉了, 哭着跟我倾诉了一堆呢。」


    靳黎不耐道：「下午四点她就去mit找她同学了, 我们可没工夫跟她喝酒，她又跟你说什么了？」


    「嗐, 还不是那些，胡言乱语，说羡慕表妹之类的。」


    靳黎不由冷笑：「那她是该羡慕，毕竟那姑娘有我这样的对象。」


    「哎哟，不是，知道你嘚瑟，但这话您就别往她肺管子上戳了。」林昊轩嘆了口气，「不过我记得上回，就一年多前，她找你聊了一通后，也跟我哭诉，说会放下你，估计这次当场看到你俩确实在一起了，就破大防了吧。」


    「她爱破就破吧，你少搭理她，以后也别再跟她说有的没的，她这么大个人了没点儿长进，还搞三岁小孩那一套，有意思吗？还有林昊轩，你就不担心你媳妇儿吃醋？」


    「吃啥醋，我媳妇儿可喜欢听这些八卦了，我当给她搜集素材呢。」林昊轩一提起这个就眉飞色舞，「就你跟表妹的八卦，她从高二听到大三，跟追连续剧似的，最近她还老问表妹什么时候跟你一起回京，她想认识认识。」


    靳黎：「滚，成天卖友求荣。」


    「……」


    翌日上午，陆青葙跟靳黎一起去学校图书馆，打算上午忙功课，下午去街上逛逛，再找家餐厅吃晚餐。昨晚跟他吐露心事后，感觉一身轻松，这种慢节奏很适合她。


    在图书馆里，她还是习惯地坐在他旁边，二人各忙各的，偶尔看一眼他的侧颜，观察他专注的神情。


    余光里，见他拿手机看了条信息，发出啧的一声。


    「怎么了？」陆青葙问。


    「程知玫要走了，说过来道个别。」


    陆青葙道：「哦，那去见见吧。」


    「你跟我一起去？」


    「行，反正也到午饭时间了。」


    走到碰面的地方，陆青葙没觉察出程知玫有什么不对，程知玫亦很正常地说：「我先回去了，昨天谢谢你们带我逛哈佛，有空去哥大玩儿。」


    陆青葙点头：「好，路上小心。」


    她直接租车回纽约，车子就在一旁等。


    然而在她就要上车时，靳黎说：「等会儿。」


    两个女生都愣了一下，靳黎看向陆青葙，说道：「我跟她说几句话。」


    陆青葙秒懂：「哦，那你们聊。」


    ……


    在陆青葙避开的时候，靳黎看着程知玫，沉了口气：「昨晚上喝多了？破防了？」


    程知玫负气道：「要你管。」


    「我是不打算管，你的人生我也管不着，但我有话，得跟你好好唠唠。借酒浇愁的事儿我也干过，可我从不给别人添麻烦。」


    程知玫：「……」


    「你这次过来质问她，是出于好心或者仗义，我呢，都心领了，但我俩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伤过我什么，我也心甘情愿受着。况且她没伤过我分毫，是我当时太年轻，给了她压力。」他的声音十分平稳，「你都21了，也该长大了，有空找个互相喜欢的去谈个恋爱吧，体验体验就知道了。」


    「你真觉得我还能找到喜欢的吗？」程知玫几乎要哭出来。


    靳黎：「你都没把眼睛放人家身上，怎么知道找不到？」


    「那你当时怎么不把眼睛放别人身上？」


    靳黎认真道：「情况不一样，我俩都没放下对方。」


    程知玫毫不服气：「那如果她有男朋友了呢？我就不信，你也会把眼睛放别人身上！」


    靳黎：「别做这种没用的假设，你读了这么多书，就打算基于假设活着吗？能不能看看身边实实在在的东西？」


    司机好像等得不耐烦，按了一声喇叭。


    靳黎催道：「赶紧上车吧，下回你要还是这样，咱俩就发小也做不成了。」他眼神倏然一冷，「我没开玩笑。」


    ……


    陆青葙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靳黎的背影，偏偏他还挡住了程知玫的脸，让她看不到程知玫脸上的反应。最后只看到程知玫上车时，好像用手擦了下眼睛。


    靳黎回过身，一步一步走过来，笑了笑：「走吧，可算把这个麻烦精送走了。」


    陆青葙：「她好像哭了？」


    「干的这些幼稚事，以为还在读幼儿园，被我说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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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骂她了？」


    他发出一声笑，抓过她的手：「我可没精力骂她，还是想想中午吃什么吧？」


    捏捏她软软的手心，回想刚才程知玫的假设。


    要是身边的这个人有了对象，找了男朋友，他是不是就会放下，就会把眼睛放在别的女孩身上……


    他呵笑一声，忽地松开手，揽过了她单薄的肩膀。


    陆青葙被他揽着贴在身前，不禁奇怪地看他：「你怎么了？」


    「没怎么。」


    「可我觉得你怪怪的。」


    「在庆幸，咱俩重逢的时候，你没找对象。」


    陆青葙好奇问：「万一我找了呢？」


    他像开玩笑，又好像很认真：「那我只好把你抢过来。」


    陆青葙：「……那万一人家也很优秀，我也很喜欢呢？」


    「不可能，比我智商高的没我有钱，比我有钱的没我帅，我会做饭，说粤语，英语还过了六级……总之我就算花光靳容两家的财产也要把你抢过来。」


    「你们有钱人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啊，难道你没听过那句话？」


    「什么？」


    「有钱真系大晒。」（有钱真的了不起。）


    陆青葙咬牙：「壕无人性！」


    ……


    平淡温馨又打打闹闹的日子过得好快，次周末，他们请了十来个朋友来公寓玩，宣告脱单、出pool。


    接下来，连着几日都放晴，气温也越来越高，眼见夏天近在咫尺。


    周四，靳黎说：「去户外玩儿不？」


    「玩啥？」


    他笑：「坐过热气球吗？」


    陆青葙愣愣地看他，摇了摇脑袋。


    见她惊讶，他笑着解释：「佛蒙特州就有，开车过去两三个小时，我们周六过去在附近走马观花，第二天起床，坐着热气球看日出。」


    陆青葙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之前一直愁天气，就是愁不能坐热气球？」


    他毫不掩饰：「啊，要不然我愁什么。」


    藏得好深一男人。


    但坐热气球，她还真没体验过，想想气球飘向初升的太阳，一路风景尽收眼底，该是一件刺激又浪漫的事。


    她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停下来想了想，「但我周六上午好像有活动。」


    「下午过去也行，反正周边那些景点，也就那样，不看也没什么。」


    陆青葙又开始操心：「那要联繫什么旅游公司之类的吗？」


    「我来搞掂，你跟着我走就行。」


    陆青葙点点头，也好，她无脑追随，省心省力。


    周六忙完小组的一个活动，吃完饭便跟靳黎坐上了去佛蒙特某个小镇的车，在镇上找了家旅馆。


    差不多五点钟，两人随意在小镇上走了走，这儿的风景还行，附近有个村庄据说很美，还是个着名景点，他们打算明天坐完热气球再逛逛。


    吃完晚餐，陆青葙买了些水果、零食、饮料和面包，便和靳黎回了旅馆。


    拎着东西，直接进了他的房间。当时陆青葙坐在床边，他瞧了瞧塑胶袋里的东西，打趣：「明天早上你打算在热气球上野餐？」


    「行程不是有两个多小时吗？一边看风景一边吃点儿东西不好吗？」


    「嗯，挺好，物质和精神两手抓。」


    陆青葙觉得他在嘲讽，气得哼了一声：「那你到时候别吃。」


    他也坐在了一旁，床太软的缘故，弹了一下，再笑着看她：「我是怕你到时候光顾着看风景，没空吃。」


    「那先带上嘛。」


    「好好好。」


    说完话，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空气突然安静。


    陆青葙望着他俊美的眉眼，眸子黑得点过漆似的，怔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旅馆房间的缘故，总觉得暧昧感比在他家客厅更浓厚，就连灯光也仿佛更迷离。


    靳黎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但他很快收起眼神，躺了下去，懒散地道：「明天早上五点起床赶到出发点，要不早点儿睡？」


    陆青葙看了眼时间：「还早，我去洗几个西梅，等下再回房间。」


    西梅放在一次性盒子里，陆青葙尝了一个：「还挺甜的，不酸，你要不要吃？」


    躺在床上的男生眯着眼睛，身子陷在白色被子里，忽地懒散撩起眼皮看过来：「送我嘴边。」


    「哦。」


    她乖乖递了一颗到他嘴边，他将西梅咬走后，很正常地说：「是挺甜。」


    但陆青葙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这人有种说不出的蛊惑。心说真是要命，这房间果然不能久留。


    但她又不想早早回自己的房间，哪怕跟他不说话，就安静地在一起待着也好。于是坐在一旁，背对着他，慢慢地把那几个西梅吃完。


    靳黎则一直躺着，查阅手机说：「明天也是大晴天，能看到日出。」


    翌日二人起了个大早，租了辆车赶到热气球出发点。他们约好的飞行员非常友善，跟他们交代了各种注意事项，最后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操控着燃烧器，将球囊空气加热，渐渐地，球开始往上升，底下的工作人员将安全绳紧紧拉住，直到球和篮子完全升至空中，安全绳才松开。


    篮子里除了飞行员，只有他们二人，陆青葙坐在篮子里兴奋地叫道：「哈哈哈，升起来了。」


    靳黎在一旁语气幽幽：「想吃早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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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页

    陆青葙毫不留情，捶了他一下。


    气球升到一定高度，顺着不和缓的风缓缓向前飘，底下地貌十分开阔，温带阔叶林茂盛生长。


    两个人站着欣赏风景，靳黎说：「如果是秋天过来，一定更美。不过现在也很不错，一派生机勃勃。」


    陆青葙兴奋得不行，除了像个小孩一般叫喊，还拿着手机各种拍，拖着靳黎一起合影。


    相对而言，他就比较淡定，笑眼看着她闹腾，突然又说道：「你还不知道我名字的由来吧。」


    陆青葙：「不是黎明的黎吗？你跟我说过，你是黎明时分出生的。」


    「虽然没错，但我的名字是爷爷取的，他说取自《朱柏庐治家格言》中的『黎明即起，洒扫庭除』。」


    咦？陆青葙望着他，贊道：「寓意真棒。」


    他站在她身边，笑了笑，没再说话，望向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


    天边起初呈现淡黄色，渐渐的变成橙红色，随着光线越来越强烈，太阳终于完全升起。此时天空一片湛蓝，而半空中，各种鲜艷色彩的热气球顺着风缓缓向太阳飘去。


    他们，好像在朝着希望飘过去。


    一种震撼的心情爬上心头，陆青葙抬眼望着身侧的人，他扶着篮子边，红得自然的唇微微翕张，唇角勾起，眼睛清澈明亮地望向前方，白皙的脸上好像有金色光芒在跳跃……


    陆青葙心中一动，怔怔地注视着这个骨子里浪漫无边的男生，一时说不出话来。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望向了她，淡淡一笑，眉眼里一派化不开的温柔。


    旋即，男生脸色一凝，眼睛半阖，幽深如潭的眸子里，光芒霎时不见，令陆青葙心脏一缩，唿吸都止住了。


    正打算移开视线时，靳黎伸手按着她修长的脖颈，让她靠近自己一些，而他的脸也相应地不断凑近，不断凑近……陆青葙下意识闭上双眼，直到柔软而滚烫的唇，轻轻覆在她的唇上。


    那一刻，阳光正好。


    ……


    第五十八章 柔软


    跟她想的一样, 他的唇很软，让她感觉像是被飘在空中的云朵轻轻触碰着，柔软而舒适。


    碰一下便离开，继而再是下一次的轻触, 动作轻柔至极, 仿佛是担心碰碎了什么。


    在她以为这个初吻就是这种节奏时, 唇瓣上的力道稍稍用力了一些, 继而能感受到微微的湿润, 以及双唇翕张之时, 有一股薄荷的清凉袭来。


    他的表现斯文又绅士, 软软的唇, 只在她的唇上流连，动作幅度极小，却极为亲昵, 像蚂蚁一般，踩在她的心尖上。


    气球飞得极缓慢，耳边有微凉的风吹过, 他的手顺着她黑色的头髮逐渐下滑，最后停在她的腰间。陆青葙的手则下意识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 揪出一团褶皱，修长的脖子仰起, 任由两个人滚烫的唿吸交缠。


    不知道亲了多久，也许根本没多久, 但对陆青葙而言, 却像是过了漫长的一生。


    随着他离开, 稍重的喘息声响在耳畔，陆青葙抓着他衣服的手也松开了。她不敢抬眼看他, 却听见飞行员笑出了声，这才想起，篮子里除了他们俩，还有个壮汉飞行员！


    陆青葙看向飞行员，但他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并没有说什么，只朝她微微一笑。


    旋即，她的脸色开始发烫，迅速转过头，却被靳黎的视线攫住。


    他也没说话，只浅浅地抿着唇，目光不移，最后伸手用手背抚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脸红得。」


    陆青葙双颊愈加发烫，否认说：「是晒的。」


    他看着她，忍了笑：「太阳是有点儿晒，帮你遮遮。」


    说着，抱过了这个害羞的人，侧脸贴在她的脑袋上，蹭了蹭，没再说话。


    陆青葙闷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唿吸。


    感受他胸腔的起伏，听他的心跳。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欣赏风景，或享受当下难得的安静。


    陆青葙靠在他身前，看着这些掠过眼前的风景，大地、树木、阳光……明明入了眼睛，但都像是过眼云烟一般，没有在她脑海形成任何画面。


    抿了抿唇瓣，似乎还能感受到被他亲吻的感觉。


    心中不禁感嘆，这个男人骨子里天生自带浪漫。不光是这一次，还有好多次，还有好多好多回忆里珍宝一样的片段，都是她从来不敢幻想的东西，这些年来，因为他而一一实现。


    ……


    两个多小时的行程即将结束，飞行员提醒气球要下降了，让他们坐下来。


    靳黎伸手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说道：「可能落地时会有一定的小幅震动，但一般没事。」


    陆青葙点点头，她根本不怕，对他的细心却很受用。


    平稳落地后，靳黎拿着背包，笑道：「你看，果然没吃上吧。」


    陆青葙：「……」


    他们坐着热气球公司安排的车，回到了那个小镇。


    在一个餐厅点了简单的早餐，后来两个人回到了旅馆。


    此时才九点多，靳黎还跟昨天一样，直接躺在床上，陆青葙洗了个手，出来后打开背包，将那袋东西取出来。


    撇头看他：「要不要帮忙吃点儿？减轻一下重量。」


    他说：「先搁那儿，就这点儿东西，你还怕我拿不动？」


    「等下不是还要去那个村庄嘛，背着包走久了，总会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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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眯着眼睛，没再说话。


    陆青葙以为他累得睡着了，靠近床边，盯着这张俊美的脸，还有他柔软而泛红的唇。


    心里一动。


    刚才已经亲过了，那她可以主动亲他了吧？


    不想掩饰自己的慾念，她确实挺想亲他血色自然的唇。


    于是猫着腰，小心翼翼，屏住唿吸，逐渐凑近他的唇。忽地想起来，自己在干当时在公寓的沙发上他想干的事。


    也许当时，靳黎是出于初吻要浪漫一些的考虑，才没有亲她。而现在她明明想亲，却又有一丝丝害怕与羞怯，心脏扑通直跳，保持一定距离，始终没敢动。


    正犹豫之时，躺着的人明明没有睁开眼睛，却仿佛用心眼看见了这一切，在她犹豫的半秒，抬手掌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按了下去。


    两个人柔软的唇准确无误地贴在一起。


    陆青葙：「……」


    这一次，他是一点儿也不温柔，一点儿也不讲客气。


    陆青葙被亲得嘴唇发麻，后来还感觉唿吸有些艰难。偏偏男人的力气完全不是自己能抗衡，等她回过神来，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


    他一直闭着眼睛，像是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连唇上的动作，也完全没有之前的生涩感，变得无比熟练。


    持续亲了许久，最后他才在睁眼的一瞬，放开她。


    接着懒散发笑：「想亲你对象就直接亲啊，这么小心做什么，跟做贼似的。」


    陆青葙愣愣地看着他，最后用力捶了他一拳，又按捺不住问：「你怎么没刚才那么温柔了？」


    「刚刚那可是第一次，又有个大汉在一旁看着，总得刷个好感。」他勾着嘴角，「要不然显得我多猥琐。」


    陆青葙：「哦，现在不用刷好感了？」


    他晶晶亮的眼睛看着她：「我觉得现在这样，在你心里的好感也没降。」


    陆青葙不服道：「可你熟练得让我觉得你不是新手！」


    「扯淡，这种事，难道不是本能？」他扯起嘴角，「不信再试试？程度可以更加深一些。」


    「不试了，」陆青葙爬了起来，「得去那个村子里转一转。」


    见这人还是躺在床上没动，陆青葙干脆用粤语催道：「快啲起身！」（快点起来）


    他这才懒洋洋地朝她伸出手臂：「拉我一把。」


    陆青葙：「你个大少爷。」


    拉他的时候，分明能感觉到男生的身体真的很沉，她用了很大力气，却没来由地想，哪天自己被他压在身下，岂不是承受不住？


    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


    靳黎坐起身，奇怪地瞅她：「你脸怎么还是这么红？」


    陆青葙咬牙否认：「没有红。」


    「哦，亲得缺氧了？」


    「……快点整理整理啦！啰嗦！」


    这个村庄有许多特色小店，也有很多咖啡馆，周末的缘故，游客还挺多，他们二人跟在人群身后，看了看村子里的19世纪的建筑、花园……


    虽然有些困意，但手里拿着咖啡提神，漫步在干净悠闲的村庄，也算惬意。


    这个季节的气温、阳光、微风，都让人感觉舒服不已。有一对白人夫妇带着个大约一两岁的娃，推着婴儿车经过他们身边，靳黎突然笑着问：「有没有想过，我应该对你用个比较亲昵点儿的称唿。」


    虽然感觉不好意思，但陆青葙还是问：「你想怎么叫？」


    靳黎看了眼那个娃娃，再回看她：「比如，用粤语叫你bb？」


    「……」陆青葙的脸瞬间愣住。


    察觉不大对劲儿，他犹疑地问：「这个称唿不够好？太肉麻了？」


    「不是，主要是我妈妈就这样叫我……」感觉自己好像把氛围弄坏了，陆青葙赶紧解释，「她叫我bb，有时叫我青bb、青青，或者乖女。」


    明明说这话时很平静，但总能感觉到眼睛仿佛有些湿意，她垂眸敛了敛，再抬头看着他，笑了笑：「你刚才一说，我有点儿尬到嘛。」


    靳黎一直看着她，起初没有说话，只在最后才若无其事地冷哼：「行，我叫你全名。」


    「哦，全名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叫你的全名叫习惯了。」


    陆青葙说罢，心里幽微嘆息，靳黎不知情，至今以为她妈妈在英国，处于失踪状态。她一直想跟他提一提的，但每次一看到他，就把那段艰难的日子给忘了。


    这说明是好事，都过去了，也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事。


    他们一点多在村庄用了午餐，这才打车回波士顿。陆青葙又累又困，一上车便靠着靳黎的肩膀睡觉，下车才被他叫醒。


    此时恰好夜幕降临，陆青葙见他精神奕奕，问：「你也睡了？」


    「当然，醒得比你早。」


    「哦。」


    他把两个背包拎出来：「回公寓随便煮点儿什么还是在外边吃？」


    陆青葙道：「能不能煮碗面条之类的，我想顺便喝点儿汤。」


    他点着头：「行。」


    陆青葙先回公寓洗头洗澡，一身舒坦地上楼去吃面。


    靳黎穿着宽松的居家t恤，几绺碎碎的头髮垂在额前，陆青葙进屋时，他正在灶前煮面，陆青葙走过去瞄了一眼，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沐浴露香气，清新宜人。


    抬头望他一眼，再抿着笑离开。


    这样的生活，她真的感觉，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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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页

    浪漫转瞬即逝。


    学习一如既往疯狂。


    不过现在，两个人都变得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进入5月，气温逐渐稳定攀升，月底就要结业，陆青葙修的这几门课，结业成绩评估有的是写论文，有的是参加考试，她跟所有同学一样，每天都抓狂。


    这晚，陆青葙在图书馆写东西，靳黎则在实验室忙，两个人九点多钟才碰面。


    当时她困得直打哈欠，看到他之后，干脆直接往他身上扑，圈着他的腰，眯着眼睛说：「抱着充充电。」


    他发笑，拥了拥她：「这么累？」


    「嗯，喝咖啡都能睡着。」她连声音都是疲惫的。


    「行，那就多充会儿。」他抚着她的头髮说道。


    彼时他们就站在路边，身后是一方草坪，他的自行车停在一旁，几步远之外是一盏路灯。暮春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靳黎身上独有的松木香，让她感觉宁神静气。


    陆青葙缓了一下，声音小小地说：「我最近有投简歷，找暑期实习的工作。」


    「有回应了？」


    「我投的都是华尔街的公司。」她说道，「要么石沉大海，要么收到拒绝邮件。」


    她只是个交换生，比起本科学生优势没有那么大，加之实习生岗位并不多，有的被导师推荐人过去，有的内部预订了……被拒很正常，她原本也没有抱希望。


    但她想留下来，还有一方面的考虑是为了抱着的这个人……暑期有两个多月，她想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能久一些。


    抱着她的人轻声笑着说：「要不，我帮你问问？」


    「……」陆青葙抬眼看他。


    他还是那副举重若轻的神色：「我姐、姐夫好歹也在纽约，问一声，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陆青葙收起眼神，在他衬衫上蹭了一下脸：「还是等等吧，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呢？」


    「行。」他继续薅她头髮，「你要是在纽约也好，我暑期可能有个项目要参与，能时不时去纽约见你。」


    陆青葙又道：「那如果我回港呢？」


    「这也容易啊，项目不会占据整个暑期，我到时候也可以过去。」


    陆青葙却摇头：「你过去，就要先隔离，都浪费了好几天了。」


    「哦，你只看到隔离的那几天，没有看到隔离后？」


    陆青葙声音跟蚊子似的：「没有哎。」


    「装傻还挺有一套。」


    如果靳黎暑假也回港，在那儿待十来天，陆青葙心里沉了沉，那么到时跟他说说那些年的经歷，也许更适合。


    他真的太温暖，也太温柔了，她实在不想破坏当下这么好的氛围。


    少顷，听见他说：「今晚这月亮真不错。」


    陆青葙抬头望向幽蓝色的天幕，新月如钩，夜色如水。


    「盪鞦韆应该挺不错。」靳黎又说。


    陆青葙忍不住笑出了声，拍了他一下。


    「有力气打人了，看来是充满电了。」他低头看着这个人，「走吧，载你回去。」


    「嗯。」


    ……


    第五十九章 触摸


    考试季, 最近大家都很抓狂。


    学校的图书馆几乎都是满座，有一个图书馆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的，陆青葙也曾熬到十二点才走。


    那天陆青葙要写论文，前面几小时都在东摸西搞, 刷刷网络, 看看身边专注的男朋友, 一直没有感觉。磨到快十点钟, 却突然来了手感, 不想中途打断, 于是让靳黎自己先回去。


    靳黎摇摇头, 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她, 也没催，只在中途出去了一趟，给她买了杯咖啡。


    最后, 见她重重地敲了个字符，那仿佛是胜利结束的号角，他这才撇头看过来：「写完了。」


    「嗯！」


    他笑着伸手摸她脑袋：「真棒！走吧。」


    陆青葙像从前一样, 坐在他自行车后座，揽着他的腰, 脑袋靠在他背后，口中还在打哈欠。


    「你可别睡着掉下去了。」他蹬着自行车提醒。


    「不会睡着的啦, 现在也不算很晚。」


    「还不晚？休息好了，脑子才灵活好用。」


    「嗯嗯, 知道了。」


    心里却在吐槽, 也不知道昨晚谁熬夜到两点还发个朋友圈嘚瑟。


    这几天的日常便是熬夜把论文写完, 再继续熬夜看书……


    考完试那天，灰头土脸的陆青葙从晚上十点, 睡到第二天十点。起床洗漱过后，去学校找靳黎吃午餐，还是忍不住打哈欠。


    他坐在餐桌对面，表情略显无语：「不是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怎么还犯困？」


    「大概是到午睡时间了吧。」


    靳黎扯起笑容：「行，反正你今天不用考试了，回去继续睡觉。」


    两人离开食堂时，陆青葙一边走路，一边随便刷了一下手机，查阅邮箱，尔后，倒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看他。


    「怎么了？」靳黎撇头看她。


    「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眼花。」她把手机递过去。


    靳黎看着那封邮件，呵了一声：「这是找到实习工作了啊，可真行，看来还是得回去。」


    投华尔街失败后，她又投了一拨港城名气比较大的金融行业相关公司与机构，得到了两个远程面试的机会。面试那会儿，又正好是她为了结业考试而分分钟崩溃的时候，因此她自我感觉没有发挥好，甚至有几个回答她还输出了一些听上去有失偏颇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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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页

    她觉得没戏了，打算忙完考试，再去投一拨简歷，这次普通的公司她也会尝试……不想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公司地址在中环，看起来还不错。」靳黎又说，「实习月薪有2.5个w。」


    他若有所思：「怪不得港城的学霸不是学商科就是学医，薪水确实比一般的实习岗位要高。」


    陆青葙说：「有的公司会更高，我听说有3个，不过这个月薪我也很满意。」


    他笑：「打算什么时候去入职？确定好了，得回封邮件。」


    「等结完业，拿到实习成绩与证明，回去还要隔离几天……我得看看再回復。」


    他点点头，没再多问。


    惊喜归惊喜，但陆青葙忽又皱眉：「那你的暑期项目什么时候开始？」


    「等导师忙完期末的工作再安排。」


    「哦。」


    「……」


    突然就被实习公司抛出了橄榄枝，这件事像是天上掉馅饼，陆青葙真觉得这一年来，自己的人生处处充满了幸运。


    于是她计算着学校的成绩单发放的时间，计算着返港的日子，认真回了封邮件给对方。


    一天后，陆青葙去靳离的公寓吃晚饭，他正在厨房忙活儿，问机票买好了没？


    陆青葙道：「看了下，三天后比较合适，但我还没买。」


    「成绩差不多已经出来了吧，怎么不先买着？现在直达的机票可不好买。」


    「还有挺多机票，我等下买。」


    陆青葙走过去，见他穿着个宽松的黑色t恤，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而那根小手绳随着颠勺的动作，轻轻滑动。


    这人不论干什么，动作都是行云流水，极有观赏性。


    她深吸一口气，在身后圈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他背上。


    他扯笑：「学会黏人了，真是难得。」


    陆青葙在他背后蹭了蹭脸颊，闷闷地说：「你怎么一点儿不舍都没有，就这么希望我早点儿回去么。」


    「不捨得都放在心里边，你没瞧出来？」


    「没有。」


    「那你该练练眼力了。」


    她没再说话。


    只紧紧圈着他。


    将满二十一岁的男生，腰身劲瘦，腹部平坦。学校有很多健身设施，他空闲时也会约同学去打篮球，或者打打网球，或者有兴趣了去撸个铁。陆青葙料想他的腹肌应该很紧实，就是不知道匀不匀称。


    想撩起他的衣服看一看，但又不好意思。


    她都能想像得到，如果她撩他的衣服看腹肌，一定会被他调侃：「看个腹肌就够了？不想看更多？」


    所以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他把锅里香喷喷的青椒鸡块盛出来，吩咐：「先把菜端出去吧，炒个青菜就能吃了。」


    「哦。」陆青葙只得松开手。


    「小心烫啊。」


    「知道了。」


    ……


    陆青葙买好机票，开始琢磨转租的事。她的公寓还有两个多月才到期，最好转租出去，要不然还得白交俩月房租。


    于是她先在群里提了一句，结果有个留子便二话不说先抢定了，她说不想住学校宿舍了，熏得受不了，一天都不想待了。


    谭薇薇笑着说：「你运气可真是好。之前我招租的时候，空了一个月才招到你。」


    「最近运气是有一些好。」


    「我就一直很好奇。」谭薇薇又说。


    「好奇什么？」


    谭薇薇放下手里的笔：「你跟靳黎就这么楼上楼下地跑着，怎么不干脆住一起，反正还有这几天空闲时间，不趁机培养一下感情？接下来你俩可是要异国恋了！」


    陆青葙不由疑惑地问：「异国恋，真的很难熬吗？」


    「看人，也看情况。」谭薇薇理性地帮她分析，「你不是说他暑假会过去？那不用怎么熬，等靳黎到了年底结束交换，再不久你们就毕业了，所以细算一下，也没分开多久。」


    陆青葙：「话虽如此，但毕业后何去何从，我们还没有规划。」


    谭薇薇呵呵一笑：「毕业后的事等毕业再说，就你家那口子富家公子哥儿的作派，毕业后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听着她最后这句话，陆青葙忍不住笑。


    好像有被安慰到。


    是了，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就算有计划，没准也会赶不上变化。


    这两天她的成绩出来了，星光不负赶路人，都是a，让陆青葙慌乱不安的心得到不少熨帖。忙完结业的事，她也和几个要好些的同学聚了聚，算是辞别。


    出发前一晚，陆青葙还跟那位要住进来的留子，以及两个和她一样是交换结束要回国的同学，在公寓里聚了个餐。


    当天靳黎有事，九点才回来。陆青葙送走几个聚餐的朋友，便去四楼找他。


    他一开门，见到她泛红的脸颊就笑：「你这是喝了多少？」


    陆青葙道：「不多，就几杯。临别前的送行，总要喝点儿。」


    他把人拉进屋，伸手探了一下：「还这么烫……头疼不？」


    陆青葙望着他：「一点点，还好。」


    「坐着，我给你泡杯蜂蜜水。」他把她带到沙发处，再去找蜂蜜罐。


    陆青葙乖乖坐在沙发上，靳黎一边泡蜂蜜水一边问：「行李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还有一点点明天早起收拾。」


    靳黎把蜂蜜水递过来，坐在她身边：「再确认一下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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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页

    陆青葙掏出手机，找到航班信息给他看。


    他检查之后点点头：「十一点多起飞，会在芝加哥停一个多小时。那我们明天九点出发吧。」


    「可以。」


    「我接下来也有几天休息，送行时顺便买张去纽约的机票。」


    陆青葙喝完蜂蜜水，将杯子搁在茶几上，问道：「你要去你姐家？」


    「对啊，不然在这儿没事做，光想你了。」他用开玩笑式的腔调说着，但眼神却又很认真，直直端视于她。


    陆青葙垂垂眼睫，小声道：「那样也好，去看看小朋友。」


    二人面对面地坐着，突然没了言语。


    一室静默中，他缓缓沉出一口气，温热的气息便扑在她的脸上。


    陆青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得他忽然勾唇，伸手过来，再次探了下她的脸颊。


    「好像越来越烫了。」他低低说道，「喝的什么酒？」


    「莫斯卡托。」


    「什么味儿？」


    「柑橘。」


    面前这张俊美出尘的脸，偏偏目光还这般温柔，灯光映在乌黑的瞳孔中，点出熠熠星光，陆青葙心里发怔。


    压抑心跳想别开脸之时，他修长手指抵着她的下巴，浅抿着唇，淡声：「我尝尝？」


    「？」


    什么意思。


    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睁大眼睛见他的脸越来越近，好看的五官放大到她的视野都装不下，她只好闭上了双眼。


    靳黎一手搂过她的肩膀，一手抓着她纤细的胳膊，软软的唇衔过她的唇瓣，浅浅地吮吻，真的像在咂摸她唇齿间残留的酒味儿。


    陆青葙整个人都被他束缚在宽大的怀抱与沙发之间的空间里，他身上体温比她高，还散发淡淡的松香气，和着陆青葙自己的酒味儿，杂糅在一起，让人意乱情迷。


    最近这些天，他们都很忙，但也忙里偷闲地亲吻过几次。


    只是亲得很浅，时间也不长。


    这一次仿佛是因为即将别离，不舍的情绪蔓延，所以亲得格外绵长和……用力。


    柔软的唇舌带着湿润逐渐侵入，起初她不适，想躲闪与抵抗，但于事无补，这次他没有再迁就和收敛，甚至带着某种强势的意味，让她被动地只能服从、接受与适应。


    薄荷与柑橘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酒精的加持之下，陆青葙整个人都软成了一团棉花，软软地倚靠在他身上。


    他仿佛要将酒味儿悉数捲入口中，可这还不算完，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捏过她的手心，往他腰腹上带，逐渐下移、下移……


    陆青葙虽然被亲得云里雾里，但潜意识里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她用力量去抵御了一番，然而一点儿用也没有，她的手最终还是触摸到了某个禁区。


    那一瞬，两个人的唿吸都沉了。


    他的气息十分沉重，陆青葙心乱如麻，脑子里也跟一团糨煳似的。她试图离开，但他没让，按着她的手背，让她的手心隔着裤子的布料覆在上面，炙热感从手心处传递而来。


    与此同时，男生的唇上依旧流连，丝毫没受半分影响……


    两人不知道亲了多久，也许是直到尽兴才离开。


    陆青葙的整张小脸已经涨成了绯红色，眼睛里盈盈漾着水光，她缓了口气后才回过神，手上早已没有束缚了，靳黎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而她还一直搭在上面，稳稳噹噹，犹嫌不足。


    她吓了一跳，赶紧拿开。


    蔫儿坏的人挑起了眉眼，轻笑一声。


    陆青葙受不了地吱声打他，然而下一秒，他将她按在了怀里。


    「好傻的姑娘。」磁性的嗓音低沉，大手摸着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慰。


    陆青葙：「……」


    「提前让你感受感受，留个初步印象。」他拖腔带调，仿佛在解释，「这样回去后想我了，起码有个多想的点。」


    她没开口，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只感觉脸上烧得厉害。


    心里却在咆哮，这是什么骚话啊！


    还有，怎么他这么淡定，脸不红、心不跳！


    ……


    第六十章 心, 疼


    翌日出发去机场。


    陆青葙尽量缩减行李，弄了两个行李箱，一个特大的行李箱放着那把琵琶。


    靳黎两手空空，帮忙帮她搬行李, 办理託运。他买的机票跟她差不多时间起飞, 站在入口处, 眉目俊朗的人朝她沉沉地笑了笑, 两个人拥抱了一下。


    他很无奈地道：「让你住我那儿, 你又不肯, 记得到时候找个好点儿的公寓, 别委屈了自己。」


    陆青葙嗯声点头。


    最近, 温姨的亲侄子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交不起房租, 又不想在家天天被念叨，便暂时投靠了她，就住在那个阳台房。


    如此一来, 陆青葙没地方住，不过她本来也觉得要独立生活了, 便打算自己租个短期小公寓，等开学后再搬回学校宿舍。


    她离开靳黎的怀抱, 对他说：「那我先去候机了，你也快去候机吧。」


    靳黎浅浅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二人这才各自离去。


    这次道别十分平淡, 她没有感觉到不舍与难过, 毕竟一个多月后他会回港，这点儿时间, 与他们之前漫长的分别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飞机上冷，她穿了条牛仔裤，来到候机室，找了个座椅坐下的时候发觉身后的口袋不大对劲，好像被什么卡片之类的东西硌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一张中国银行的储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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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页

    陆青葙不禁愣住，这是刚才他抱着她的时候塞进来的？她一点儿也没发觉。


    拿出手机想问靳黎，他已经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这可是我的私人小金库，奖学金什么的也在里边，你留着防身，密码是你生日。】


    陆青葙先是笑，笑着笑着，鼻子发酸。


    这个人，总是出其不意地做出一些让她感动的事。


    不多时，纽约长岛某栋别墅内，靳黎坐在沙发上，小外甥女过来让他抱一下，他抱着她走到窗子边放下来：「自己玩儿，舅舅老了，抱不动你了。」


    容漾看着他神不守舍的样子，直摇头：「克洛伊一走，你的魂就丢了一半儿。」


    靳黎懒得回答，瘫在了沙发上。


    岂止丢了一半儿，大概有九成吧。


    容漾陪着茉茉玩玩具，好奇地问：「我还怀着茉茉的时候，就你高考那个暑假，你是不是失恋了？表白被拒？」


    他还是没有吭声。


    「我在外公家看到她的照片，问你，你也像现在这样不回答，所以该不会现在也失恋了吧，难道是在机场分手？」


    「失个屁恋，我俩好着呢。」他终于开口。


    容漾：「哦，那接下来异国恋了，就算你回了国，也是京港异地恋，她要是不跟着你走，你是不是打算跟她走？」


    靳黎懒散瞥一眼容漾：「难道不行？」


    「我可没说不行。」容漾笑，「那女孩，我看挺好的，大方上进人也漂亮，家境怎么样都是次要的东西。」


    「茉茉啊，你舅舅要给你娶舅妈喽。」


    茉茉奶声奶气：「舅妈？」


    容漾：「是啊，你舅舅的女朋友，你也见过的，不记得了？」


    小孩没记性，茫然地摇摇头。


    容漾笑眯眯：「下回你就记得了。」


    靳黎：「……」


    有些发闷，他去外面抽了根烟。


    刚才听容漾提起家境什么的，让他想起坐热气球那天她的反应。


    提及她妈妈时，她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以及努力装无事的样子，显得欲盖弥彰。


    跟她重逢后，能感受到她有藏着什么悲伤，但他不喜欢勉强她聊不开心的事，一直没问。


    她妈妈，是不是还在英国？还是已经遭遇不测？


    他也可以直接问梁嘉明，但想到自己即将回港，也许在那儿，她会主动提及这些事。


    ……


    陆青葙返港后的日子过得实在太快，快到她都来不及去数。


    隔离完毕她住了一晚酒店，次日在中环附近迅速租了个单间小公寓，然后正式入职。


    她住的地方距离学校也不远，周末还能在校园里转转。


    虽然是暑期，但是学校也挺热闹的，走着走着，不禁想起靳黎大一的国庆假期，只身一人逛他们学校，想着那个时候，他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是不是，有些失落，也有些遗憾？


    幸运的是，他们的遗憾已经得到弥补，以后再聊及这些，都可以当个乐子来调侃。


    她跟靳黎的联繫不算多，时差的缘故，晚上她一个人住在小公寓里，突然emo了想跟他聊聊天，但此时他那边是白天；或者他晚上想视频见见她，她又在上班……两个人的氛围不一样，即便说暧昧的话语也显得平淡。


    不过她自我感觉良好，情绪稳定，没影响感情。


    更多的时候，她都在公司跟着前辈好好学习，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她的岗位主要做一些商业分析，时常要用英文写报告。


    这对她来说并不算难，分析过很多超复杂案例的她，甚至觉得比在留学时期还要轻松一些。


    时间一晃，到了7月。


    此时陆青葙已经入职一个月，也领到了自己的第一个月薪水。她嘚瑟地在微信上跟靳黎晒收入，他甩下两个字：【请客。】


    陆青葙：【行啊，想吃什么？】


    靳黎：【菠萝油。】


    陆青葙发个捂嘴笑的表情包，他真的很好养活。


    靳黎：【下周就结束项目了，到时直接飞过去。】


    陆青葙：【这么快！】


    靳黎：【已经比预计的拖延了。】


    周末，陆青葙回了趟温姨家，当天温姨的侄子温锦辉也在。


    他是副学士（两年专科）毕业，还在找工作，又不想浪费时间，便找了份仓库搬运的兼职，仍然住在温姨家，打算攒到钱再搬出去。


    他、梁嘉明和陆青葙是同龄人，有一点点血缘关系，陆青葙叫他表弟。


    温锦辉听闻陆青葙妈妈的事，还问了她一些细节。


    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陆青葙如今没有什么介怀，便跟表弟简单聊了聊。


    后来陆青葙跟温姨提起靳黎要过来。温敏高兴不已，说等他隔离结束，记得带他回来吃饭。


    温锦辉笑着说：「之前明仔话佢读书嗰阵好劲好犀利，我都想识下佢。」（之前梁嘉明说他读书时好厉害，我也想认识一下他。）


    温敏吐槽侄子：「你读书嗰阵成日玩嘢，如果俾啲心机，而家都唔至于噉样喇。」（你读书的时候天天搞事情，如果用功读书，现在也不至于这样啦。）


    这位表弟也不生气，只道：「都唔系读书嗰块料，俾心机都没鬼用啦。」（都不是读书那块料，用功努力也没用。）


    从温姨家吃完饭，陆青葙去逛了一下街，马上就是靳黎的生日，她还没有想好送什么礼物，仔细回想，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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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再送个菩提子手串，但这个方案被她否定了，她想留着以后再送更有意义，不过他戴着的那根手绳也确实该换了……


    靳黎在酒店隔离那几天，陆青葙照常上下班。


    几天后问他隔离的感觉如何，他说：「还行，没疯。」


    陆青葙：「坚持哦，还有一天。」


    隔离结束那天是星期五，靳黎离开酒店，回到已经快三年没有人住过的屋子，这里每个月会有保洁人员过来保养，前几天也叫了人做清洁，所以进来时仍然很舒适。


    中午吃过饭，靳黎在街上走了走，这儿没什么变化，只是街上的人少了许多。他进了地铁站，原本想直接去中环，在她公司附近转转，等她下班，但想了想，坐了另一个方向，去了旺角。


    在曾经读过一个学期的男校门口望了一眼，校园内树木依旧茂盛，校舍设施也一如从前，但放暑假的缘故，里面没有学生，十分安静。


    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故地重游。


    同样在实习的梁嘉明很快评论：【等我落班。】（等我下班）


    靳黎：【等你做咩。】（等你做什么。）


    梁嘉明：【吹水咯。】（聊天扯淡呗。）


    靳黎：【搵佢先。】（先去找她。）


    梁嘉明：【搵咗佢一齐吹咯。】（找了她一起闲扯。）


    在评论区里扯了一通，他没有直接去中环，而是先去了梁嘉明家里。


    温敏对于他的到来十分惊喜，连忙招唿他快进屋坐，又念叨上次还听青青说他要回来，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靳黎说自己刚好路过，坐会儿就得去中环，下次再过来喝温姨煲的汤。


    他坐在沙发上，看看屋子，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窗明几净，让人觉得安心。


    突然大门打开，温锦辉回来了……


    下午六点，陆青葙准点下班，离开公司。


    靳黎发信息说他从旺角赶过来，她便打算去地铁站口等他。


    一边等电梯，一边刷了下朋友圈，看见他发的故地重游照片，底下几个加了他微信的男校同学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好不热闹，陆青葙不禁发笑，感嘆靳黎的人气真的旺。


    这两天时不时会下雨，陆青葙刚出大厦，一场大雨便兜头浇下。


    她撑着伞走在雨中，给靳黎发信息，告诉他正在下雨，她马上到地铁口，让他不要出站。


    他没有回覆，陆青葙百无聊赖地回他的朋友圈：【小小地露一脸。】


    地铁站就在前方，陆青葙一抬头，便看到地铁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他也在这一瞬，发现了她的身影。


    陆青葙先是沖他笑着挥手，接着却看见这个俊美高瘦的男生走进了雨幕中，朝她走过来，只是人有些失神，仿佛被隔离在这场雨之外，没有在乎雨下得大不大，有没有淋湿衣服，步伐甚至还很慢。


    陆青葙赶紧跑过去，高举着伞遮住他，再一把将他拉到了街边有遮雨篷的地方。


    「没带伞怎么还要出来。」她忍不住说他。


    他没有回应，只是垂眸向她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那双明澈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悽然，让陆青葙心中一怔，瞬间觉得他像是水晶玻璃一般，再多看一眼，他就要碎掉了。


    「靳黎，你怎么了？」陆青葙抓着他的手腕，轻轻摇晃，仿佛是要叫醒他。


    他像是醒了一些，又看了她一眼，嘴角挤出个笑：「没怎么。」


    陆青葙纳闷地收起雨伞，帮他拍了拍身上的雨：「都淋湿了。」


    猝不及防，陆青葙被面前的人抱住，他没有说话，只是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看上去像是需要一个支撑。


    陆青葙疑惑不解，只好先抚了一下他的背：「到底怎么了？」


    听见他喉咙发出吞咽的声音，继而低沉地说：「有点儿冷。」


    「啊？你是不是不舒服，生病了？」陆青葙试图离开他的怀抱，去看看他的脸容，奈何高大的男生紧紧拥着她，按着她的脑袋，埋在他怀里。


    ……像是怕她离开一般。


    束缚令陆青葙无法动弹，只能贴身感受到他的体温比她高，但平时他的体温也这么高，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快说话呀，别吓我。」陆青葙催道。


    「没生病，只是——」他语气停顿，像是抬了眼，看着前方冰冷的雨幕，深吸了一口气，「心，疼。」


    陆青葙不禁焦急起来，下意识地问：「是不是心脏……」


    话未说完，他打断了她的话，无比低哑却语调平缓：「告诉我。」


    「什么？」陆青葙隐隐觉察到他要说什么，后背兀地开始发凉。


    这场雨下得又急又快，溅在地面，砸出一朵朵雨花，头顶上方的遮雨篷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在这样的喧譁的雨声里，拥着她小小身子的手臂加大了力气，陆青葙的骨头一阵吃痛，耳畔却听见男生嗓音哽咽——


    「那两年……」


    「你是怎么过来的？」


    ……


    第六十一章 「一块儿睡」


    他总觉得, 当初他阳了的时候，她照顾他是如此娴熟，动作干脆利落，也许是因为她也阳过, 以及她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


    现在才知晓, 他大错特错, 甚至错得离谱！


    她之所以那么娴熟, 不过是因为长期照顾过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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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页

    下午听温锦辉扯天扯地, 聊起这些事, 他的不动声色, 让温锦辉以为陆青葙已经告诉了他所有的事。


    他一直以为, 那晚她拒绝他，是因为喜欢的程度还没那么深，从来没有想过她哭得那么伤心会另有原因。


    他也天真地认为, 只要他不打扰她，不去给她压力，也许慢慢的, 她或者会在某个突然的时刻，想起他, 再主动找他说句话。


    甚至想过，如果她过得平静、舒坦, 过着她想要的生活，如果是那样的话, 就算不联繫, 也没什么吧。即便再等几年, 等他们都经济独立了再相见，亦不算晚。


    却压根儿没有想到, 他置于心尖，藏在梦里，不敢轻易打扰的人，那两年在水深火热的地狱里苦苦煎熬。


    听他们说起那些细枝末节，他实在无法想像，需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在他们重逢时，还能让他看见她依旧清澈明净的双眸。


    没有词语能形容得出他得知这些事情时的心情，他忍着种种翻涌而上的情绪离开，坐上地铁，走到她面前。


    她并不知情，一如往昔地笑着朝他挥手，笑容恬静温暖，可越是这样，他的心脏就越像被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从那只手的指缝间滴落。


    就像此刻落下的大雨，一滴一滴地砸在发烫的地上。


    疼。


    疼得让他没法唿吸。


    ……


    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有雨声不断发出各种嘈杂的声响。


    陆青葙被死死地箍着，身体动弹不得。在听见他问这两年怎么过来的时候，那一瞬间，心脏像被一颗子弹狠狠击中。


    很奇怪，她对着温锦辉，可以平静地描述在英国找到妈妈的时候，妈妈的样子有多形销骨立；也可以讲述自己为了多赚点儿钱，除了做家教，还在一家餐厅打工，还要顾着学习，累得好几次在地铁上睡着了，然后错过站；还能在说妈妈去世时，自己也花了很久，才接受一家三口只剩自己一个人之时不掉眼泪……


    可是对着靳黎，她说不出一个字。


    哪怕稍微略想一下，喉咙都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此时此刻，她也无言以对。


    良久，陆青葙深吸口气：「其实……」她轻声地笑笑，「也没什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听见这轻描淡写的回答，靳黎抱得更紧。


    「为什么不告诉我？嗯？」他直白地问，声音透着沙哑。


    「……」陆青葙咬住唇。


    不用怀疑，她一旦告诉他了，就算她不开口，他也能帮她很多很多，至少她不用每天去打工，也许还能雇一个人照顾妈妈，而她只要安心读书就好。


    可是，这跟她一贯的行为准则相悖。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得到的这些，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她不希望这个代价是把他当成恩人来看，她不想这样。


    她骨子里也有骄傲，她希望他们是平等的。


    很奇怪，想到这些，她没有再落泪，只是轻轻地呵了呵：「不聊这些了好不好，雨都快停了，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儿东西吧。」


    他终于松开了怀抱，低头看着这张清丽又倔强的脸，仿佛要从她的脸上，寻找到曾经苦难的痕迹。


    陆青葙却发现他的眼圈儿发红，心里一时滞住，垂垂眼睫，没敢细看他的眼睛。


    两个人眼见着又要陷入沉默，雨在这一瞬停止，积雨在凹陷的地面形成浅浅的水坑。


    靳黎问：「你现在住哪儿？」


    「就在不远，坐地铁两个站。」


    「带我过去。」


    他语气冷冽，不容反驳，好像是要去检查一下她住处的环境，陆青葙低低地道：「哦，好。」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什么话，陆青葙默默地带着他到了所在公寓的楼下，再乘电梯上楼。


    她轻声地说：「是一间很普通的单间公寓，之前跟你视频的时候，你也看过的。」


    「嗯。」他的回应很简单。


    陆青葙打开房间的门，说道：「进来吧。」


    很小很小一间公寓，疫情期间租金比平时低，但也要一万，她考虑到实习月薪还可以，也不想让靳黎担心，便租了下来。


    进门便是卧室，侧边放了一铺床，床尾摆放一张长方形小桌子和简易衣柜。床的旁边是过道，里面是隔断，一侧是浴室卫生间，一侧是设计成开放式的厨房。


    靳黎站在过道处，环视一周，低声说了句：「空间利用很完全。」


    「这里的情况你懂的，面积太小，一点儿空间都不能浪费。」她说道，「你坐吧，坐床上也行。」


    「你要不要喝水，冰箱里有苏打水。」


    「可以。」


    陆青葙去小冰箱里拿了两瓶苏打水，递给他一瓶。


    他接过水，问道：「温姨说你之前跟妈妈也租在单间小公寓？」


    陆青葙点点头：「不过那里环境没这么好，租金也便宜一些，睡的是高低床，我睡上铺，妈妈睡下铺。」


    「她出来后，人的精神是稳定的，只是不能受压力，也不能干重活，轻松家务还是能做的，有时候还会做我喜欢吃的菜。」


    她试图挖掘一些美好的点，弱化掉悽惨与痛苦，但这点小心思，尽数被他看在眼里。漫长的煎熬，不是三言两语说过去了，就真的不费力气。


    起初陆青葙住学校宿舍，有空再回去照顾妈妈。但有一次，何丽诗在家里心脏发病，以为要完了，没想到自己缓过来……因此陆青葙自责得很，选择了走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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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有几次，何丽诗都在半夜喊心脏疼痛，陆青葙只得叫救护车把妈妈送去医院抢救。到了后半期，心脏衰竭，肺部也在衰竭的缘故，何丽诗只能住在医院，上唿吸机，那段时间，陆青葙学校、医院两头跑。


    ……


    这些事，想必靳黎也一定听温姨说了。陆青葙鼓起勇气，抬眼与之对视。


    那双乌黑如檀的眼睛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黯然，陆青葙不忍多看，只好拧了瓶子，仰头喝水。


    靳黎直直看着她，脸上情绪不明地说：「收拾几件衣服，跟我走吧」


    「？」陆青葙愣了一下。


    「周末住我儿，不然我们见个面都折腾，工作日你再过来也行。」他明明声音和缓，像是在打个商量，但又让人无端觉得，她不能拒绝。


    陆青葙还是能明显感觉到，靳黎认为她住在这里是在受委屈。


    她笑了笑：「好啊，你等我一会儿。」


    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放在一个纸袋里，把护肤品也装了进去，对他说：「好了。」


    靳黎接过她的纸袋，走在前面，陆青葙望向他，简单的黑色t恤，背影一如既往地挺拔，只是这一次，人看上去仿佛深沉了许多。


    他们坐地铁回到旺角，在一家餐厅吃晚饭，打算再买一些东西拎回永泰大厦。


    一路上，他们没有再聊过去的事，尽量聊一些无关的话题。


    靳黎说：「那几个仆街约着明天要聚一聚，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反正你认识的仆街我都认识。」


    他笑：「你跟你们学校的女生联繫的多吗？」


    陆青葙摇摇头：「很少联繫，有几个同学也在港大，碰到会聊两句，后来我去美国后，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联繫较少。」


    靳黎又问：「那个塑料姐妹呢？」


    「徐思雯吗？」提起她，陆青葙的话好像格外多一些，「上次我俩在一起后，她还问我是不是真的，说她高中嗑的cp，现在还有包售后服务，还问你……」


    陆青葙停下来，纠结这话要不要说出口。


    他犹疑地看过来：「问我什么？」


    「问你长残了吗？」


    靳黎不屑地哼声：「叫她明天过来，当面瞧瞧你男朋友长残了没。」


    陆青葙忍着笑说：「可惜她回家过暑假了。」


    他们进了街边的便利店，买了些饮料、面包、零食。靳黎一手拎着她的纸袋子，一手提着那些东西走出店，陆青葙紧随他的步伐。


    街灯依旧明亮，橘黄色的灯光落在英俊帅气的男生身上，让他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陆青葙不禁想起从前许多个晚上，她在冰室打工，他送她去地铁口，或者他们上补习班，他送她回家……


    有几次她也曾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们是恋爱的关系，手牵着手走在夜晚繁华璀璨的熟悉街道上，届时，会有行人匆匆地经过他们，过马路时在红绿灯的叮叮声中，他可能会牵着她让她走快点儿……那种感觉，应该挺好的吧。


    此刻她看了看这个男生，他的两只手都没有空，只得打消这一念头，靠近他，忽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电感应，高大的男生突然停下来，把手里那袋吃食挪到了另一只手，空出来的手牵过她，目光看向前方说：「走吧。」


    「嗯。」陆青葙弯出笑容，跟上他的脚步。


    三年过去，大平层的家具摆设依旧没有改变，大大的落地窗外，维港两岸华丽的夜景也一如从前，荡漾的水面折射出各种颜色的灯光。


    陆青葙在站在窗边看了看，想着三年前，他们在这儿看烟花，然后她在烟花声里哭泣。


    往事歷歷在目，只是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靳黎走过来说：「风景没变，人也没变。」


    陆青葙愣了一下。


    「等下你睡我的房间？」他见她有点儿呆，笑着伸手薅了一下她的头髮，「我睡客房。」


    「我要睡客房。」陆青葙说道，「你不许跟我抢。」


    他嘁了一声：「谁跟你抢这个。」


    客房也很宽敞，还有一个大飘窗，窗外也是漂亮迷人的维港夜色。


    「这屋几年没人住过，床上用品都收起来了，就在壁橱里。」靳黎打开壁橱门，看了看，「我先帮你把东西拿下来。」


    「拿下来反而不好铺，我够得着。」陆青葙道，「等下自己铺就行，很容易的。」


    「嗯，不过这房间没有卫生间，要去公用卫生间洗漱，」他嘆了口气，「真不想睡我那屋？」


    陆青葙道：「不用，这个房间挺好的。」


    靳黎没有勉强：「那你先忙，我也得去铺床，早点儿洗洗睡。」


    陆青葙乖乖把床铺好，然后再洗漱、护肤。


    虽然跟他已经很熟悉很熟悉，却也是第一次共住一个屋檐下，感觉有些新鲜。


    后来她穿着浅色的棉布无袖睡裙，袖口处是褶皱荷叶边，走去客厅瞧了瞧，靳黎坐在沙发上，看了她一眼。


    「洗好了？」


    「嗯。」


    「早点儿睡吧。」


    「那你还不洗洗睡？」


    「我再坐会儿。」


    陆青葙道了晚安，回到卧室，此时是十一点，也不算太晚，平时她也要过了零点才睡，八点起床，九点上班。


    只是今天晚上，一些事令她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眼前呈现他傍晚走在雨幕里的画面，那副失魂落魄的神色，还有眼睛里流露的哀伤……唉，总觉得，她这两年的经歷，深深地伤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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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零点，客厅里似乎还在传来声音。


    陆青葙坐起身，抱着个抱枕，走了出去。


    客厅的灯没有全亮，灯光微微暗淡，靳黎坐在那张懒人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色，手里夹着一根烟，橘红色火光在菸头处若隐若现。


    他刚洗过澡，换上宽松的白色t恤，头髮吹过了，软软地垂下来。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疑惑地问：「怎么还不睡？」


    陆青葙没有说话，信步走过去。


    他伸手把烟掐灭在茶几上的菸灰缸。


    「我刚回来，有点儿兴奋，睡不着。」他仿佛在努力地解释，「无聊抽根烟。」


    陆青葙一点儿也没信这个解释。


    她只抱着抱枕，低头垂视他。


    男生抬眸，看着她两条纤长白皙的胳膊，沉了口气息。


    「你是不是又瘦了？」


    「不知道，没称过。」


    靳黎无奈，问道：「你也睡不着？」


    陆青葙看向水面，有游轮正好驶过，漾起一道道波痕。


    「我择床。」她说罢，视线转向身侧坐着的男生，「我想睡你房间。」


    刚洗完澡的男生，五官更显俊美，气质愈发出尘，他点点头：「行，咱俩换房间。」


    陆青葙抿唇笑了笑，声音却十分平静：「我是说，跟你一块儿睡。」


    靳黎：「……」


    第六十二章 拥眠


    客厅很宽大, 说话都仿佛有回音。


    她的言语掷地有声，让坐在懒人沙发上的男生神色一怔。


    事实上，如此淡定平稳地说出这样的话，陆青葙自己都感到吃惊。


    但她确实, 不想一个人睡；亦能察觉得出, 他的身边需要她。


    一直想告诉他, 却总开不了口的事情终于被他知晓, 他的反应比她想像的还要强烈与深重, 陆青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与愧疚。垂垂眼眸, 心底一片酸涩。


    她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


    对于他的感情, 她一向都没有准确的判断。


    不知道他们在刚刚萌生感情时, 他就会给她挑选那么多精緻可爱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他会给她准备一身华丽的礼服，不知道在分离之后, 他可以为了几粒珠子以身犯险……也没能判断出，他在得知这些事后，心中发疼, 夜不能眠。


    她很迟钝。


    从头至尾都迟钝不堪。


    以至于重逢后一度觉得他对自己没有那种意思了。


    包括现在，被他打横抱起时, 她一脸茫然，夹杂几缕身体悬空时产生的害怕。


    这个时候, 难道不应该娇滴滴一些更有氛围吗？她死死勾着他的脖子，惆怅地想。


    呆呆注视着抱起自己稳步前行的人, 这张俊美的面容增加了几分凝重, 眼睛直视前方,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表情略显严肃，没有往昔的散漫随意, 最后一语不发地把她抱进了卧室，放在他的床上。


    陆青葙大脑一片空白，懵然无比，直到他转身离开，陆青葙才望向他的背影，情不自禁欸了一声。


    他回过头，见床上坐着的人面色不安，突然发笑：「我去熄灯，就这么怕我走啊？」


    呃……陆青葙咬牙：「我又没怕。」


    「我怕行了吧，怕你反悔。」他总算拖着腔调说话，恢復了几分平日里的状态。


    陆青葙抿抿唇，这还差不多。


    他把外面所有的灯都熄灭，这才走进卧室，看着床上仍然抱着那个抱枕，脸色不安并未减淡的人，把她的手机递了过去。


    她都把落在客房的手机给忘了，没想到他这么体贴，特地帮她拿了过来。


    陆青葙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


    他嗯了一声。


    两个人又静默下来。


    虽然说睡一起的要求是她提出来的，但其实她底气也不足，刚才更像是一时冲动，而今冷静下来不免感觉空气都是尴尬的。


    她借着刷手机，掩饰了一下心中的惶惶不安，实际上她压根儿不知道刷了些什么内容。


    直到靳黎嘆了一声，坐上来，距离她并不远，目光直直扫向她。


    陆青葙心里揪了揪，视线从手机转移到身边跟自己隔了一定距离的人，两个人四目相对，她只好又拥了拥那个浅灰色方形抱枕。


    他突然笑，伸手过来扯她怀里的抱枕：「这个抱枕就这么好？抱着都不撒手。」说罢将它扯出去，还拿在手里捏了捏，「嗯，是挺软的。」


    陆青葙下意识去抢：「你还我。」


    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人被顺势扯到了他怀里，他揽着她的腰背，躺了下去，就像是精心设计好的动作一样，十分流畅。


    陆青葙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头枕在他颈窝处。


    这种姿势，两个人也不是没有经歷过，安静地抱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一室静默中，忽又听见他的嘆息声，陆青葙按捺不住问：「你干吗老是嘆气？」


    他的手抚在她背上，摸着她的头髮：「我也不清楚，下意识就嘆了出来。」


    陆青葙：「……」


    她大概能理解，这个外形高大的男生，还没有从下午的情绪里走出来……陆青葙有些内疚，只好趴在他胸前，用手去抚摸他的脸。


    白净光滑的一张脸，手指触摸他眼睛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眼睛眨了眨，睫毛扎在她手指指腹，触发轻微的痒意。


    她突然低声说：「我跟我妈妈提起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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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她的手捉走，攥在手心里，「怎么提的？」


    「我给她看了我们的合影照片，还有舞会的照片视频，说你追过我。」


    「她怎么说？」他饶有兴趣。


    「她说你好靓仔。」


    靳黎发出一丝笑：「你就没跟她说，这只是我微不足道的优点之一？」


    陆青葙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捡起了丢在一旁的抱枕，坐在他身边：「你别瞎扯，美貌可是稀缺资源，哪里微不足道了。」


    他勾着嘴角：「对没有的人来说是稀缺资源，对我来说又不是。」


    陆青葙哼了哼：「嘚瑟死你。」


    「那她除了说我长相，就没说别的了？」他侧着身子看她。


    「还说你长得高，看上去很聪明，也很有气质。」


    「还有呢？」


    陆青葙愣了愣，反问：「你还希望她说什么？」


    「比如说咱俩很般配，或者说我很适合做她女婿。不是有句古话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他的语气充满了调侃，却又像是真这么想。


    陆青葙真受不了他的大言不惭，按着他肩膀，轻轻一推，男生侧着的身子变成躺平。


    她关掉了灯，说道：「睡觉了，不听你瞎扯淡。」


    然而躺下来，两个人都睁着眼睛，陆青葙想起当初跟妈妈说靳黎时，十分平静地给她看照片，说他只在男校读了一个学期，追过自己，自己也挺喜欢他，但是因为两个人相距太远，只做好朋友，一直有保持联繫。


    那段时间，所谓的保持联繫，其实是靳黎单方面的主动联繫，他会隔许久才给她发一次信息，她再简单回復。例如：


    靳黎：【中秋了，记得吃月饼。】


    陆青葙：【中秋快乐，你也是。】


    靳黎：【今天满课，你们课程多吗？】


    陆青葙：【还行。】


    靳黎：【下雪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陆青葙：【这里二十几度，有点忙。】


    他有发几张雪景给她，但陆青葙过许久才回覆说好漂亮。


    ……


    盘点起来，两人联繫的次数真的不多，一个像是没话找话，一个像是冷淡回应。如果回看一遍这些记录，只怕会越看心中越愧疚。


    那时候因为疫情，两边都处于封控状态，见面是一件奢侈的事。


    无法见面，又许久才联繫一两句话，在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的时代，也许不算什么，可在当下信息爆炸的时代，怎么看他俩都是要be的。


    她无情地想过，也许磨着磨着，他的耐心就磨尽了。


    房间落地窗的窗帘不是特别厚，有幽淡的光线渗透进来，陆青葙盯着天花板，身侧躺着那个耐心不可能会被磨尽的人，他的唿吸有些起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闭了闭眼，扯了一下薄薄的空调被，盖着肚子。


    不想了，睡觉吧。


    却在寂静之中，听见他问：「这几年，有没有想过我找别人？」


    陆青葙道：「我还真想过，你们学校优秀的女生那么多，如果你遇到了更合适的……」


    「你会难过吗？」他直白地问。


    陆青葙喉咙有些哽住，明了地回答：「会。」


    当然会，只是当时的情况，并不容许她去深思这些事。活着都那么累，如何有力气去琢磨感情需求。


    他轻呵：「过来抱抱。」


    对于身侧的这个人，陆青葙有种说不出的信任，她挪过去，两个人侧躺着面对面，抱在了一起。他好像是没有遗憾了，说道：「难过什么？你知道我不会找的。」


    陆青葙不由吸了吸鼻子。


    他抱得很用力，像要把她揉进他身体里。


    陆青葙：「你抱疼我了。」


    他冷声：「知道疼就好。」


    陆青葙：「……」


    刚洗完澡，还抽了根烟的缘故，他身上的气息有沐浴露的香气，有薄荷清凉感，以及淡淡的菸草味……


    陆青葙忍不住问：「你抽的什么烟？」


    「万宝路，薄荷味那款。」说完，他又说仿佛在解释，「我抽的不多，偶尔抽。」


    「嗯……还挺好闻的。」


    靳黎轻轻地呵出一口气：「喜欢闻我也不会多抽。」


    陆青葙：「我又没让你多抽。」


    就算靳黎不说，陆青葙也发现了一个规律，他只在需要提神的时候，抽一根儿，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来一根儿。而他心情不好，多半也是因为她的事……


    这个用力的拥抱，传递出一种讯息，她能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心不疼了。


    于是，陆青葙在黑夜里叫他名字：「靳黎——」


    「嗯？」


    「你怎么不亲我？」


    男生的唿吸微微一滞，继而变得散漫：「你想我亲哪儿？」


    「你想亲哪儿都行。」


    他发出啧的一声：「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陆青葙不解地问：「什么？」


    暗示什么？她真的没理解。


    他幽然地道：「我可告诉你，没套啊。」


    陆青葙：「……」


    陆青葙眼前一黑，她可没有那种意思，况且今晚这种氛围，怎么看也不适合吧。


    她终于忍不住，掐了他的胳膊一把：「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让你亲亲我而已。」


    「只是字面意思，你别拓展得太多！」她加重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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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欠欠地笑：「你倒是想的简单，我可是男人，亲起来不受控制的，你不是感受过？」


    说完像是在自嘲，又像是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我也没到咱俩会这么快就睡一块儿，刚隔离出来，来不及买。」


    他还特地提及那天的事，陆青葙忍不住又掐了他一把。


    「胳膊那么细，手劲儿还挺大。」他继续发笑，「过来亲亲。」


    他亲吻她的唇，时间有点长，但程度比较浅，尽量只在唇上流连，像是还能在控制范围之内地给予她足够多的温存。


    陆青葙很喜欢他这种温温柔柔的亲吻，亲得自己反而是贪婪的那个，希望可以持续更久一些。


    最后，他低声问：「这样，够了？」


    陆青葙应了一声。


    「真傻，快睡吧。」他松开怀抱，扯了一下被子，帮她盖好。


    陆青葙脱离了怀抱，有些不习惯，但确实很困，也该睡觉了。即将进入睡眠状态之时，身边的人又侧转过来，把她小小的身子揽了过去……


    一夜无梦，睡得格外踏实。


    醒过来时，陆青葙侧身而睡，身后是他温暖的胸膛，他的一只手搁在她的枕头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灼热的唿吸正好喷在她的肩颈处。


    扭头看去，那人睡得正沉。


    陆青葙动了动，他也跟着醒了过来，却没有让她起床，下意识地把她抱住，眼睛没有睁开，像说梦话一般：「再睡会儿。」


    窗帘透进来的光不强烈，十分柔和，陆青葙看了眼手机，九点零五分。


    「你睡吧，我先起床。」


    她想掀开窗帘，看看维港美丽的晨景。


    但这人没放手，还变本加厉，抱着她，刻意贴紧了。


    滚烫感与硌人感传来，耳边响起的是他的坏笑。


    陆青葙不由吱出声，他却笑得更起劲儿，得逞了似的。


    郁闷了！


    男生是不是都这么狗的？


    她毫不客气把他推开，这才翻身下床，拉开一段窗帘，明亮的光线照得室内清楚明晰。


    陆青葙坐在飘窗软垫上，抱着膝盖，望向港湾水面上荡漾的波纹，往来的船只，还有对面数栋极具设计感和风水讲究的大厦，而身后的床上躺着个慵懒的男生，他拥有好看的眉眼和脸容轮廓，以及温柔的心。


    转头回看一眼，他仍然闭着眼睛，唇角淡抿，仿佛又进入梦乡，做了个美好的梦。


    阳光洒进来，明媚耀眼，让人想要永恆。


    ……


    第六十三章 「我帮你脱？」


    早餐时间, 天文台发出三号风球预警，据说这次港岛只受外围云系影响，可能明天会下雨。


    中午，陆青葙和靳黎去梁家吃午饭。


    温锦辉是个话唠, 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 昨天已经跟靳黎聊了许多, 现在又缠着他问东问西。


    陆青葙在厨房洗水果, 出来时, 听见靳黎说：「通常系有嘅, 我帮你问下先。」


    温锦辉不住地说：「好啊, 多谢, 多谢晒。」


    她好奇地问：「你要帮他问啥？」


    靳黎懒散地靠着沙发：「问工作啊，看看有没有销售人员的位置。他这张嘴皮子，不做销售都屈才了。」


    疫情原因, 很多销售岗位人员都失业，温锦辉找工作也特别困难，现在有人帮忙, 他当然感激不尽。


    吃饭时，温姨说：「如果搵到好嘅工作, 你唔好再玩嘢，俾啲心机啦。」（如果找到好工作, 你不要再搞事情，要努力工作。）


    温锦辉：「梗系俾啦, 我都想住赚大钱啊嘛。」（当然要努力啦, 我也想赚大钱的嘛。）


    梁嘉明今天还上了半天班, 他是学it的，做游戏架构, 在饭桌上也聊起工作的事……温姨看着这几个孩子，感慨日子过得太快，一转眼个个都要工作了。


    吃罢饭，陆青葙让温姨从卧室里找出那条舞会礼服。


    温敏问她是不是要参加什么宴会，陆青葙摇头说不是，只是想带去靳黎的家里放着。


    吃早餐时，她跟靳黎提起过这个问题，问他：「我把你送的那条裙子放在你衣橱里介意吗？那么大一盒子，占了温姨的衣柜很大空间。」


    他笑：「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搬过来得了，这套房子本来就登记在了我的名下，现在是我的屋子。」


    陆青葙愣愣地看着他，靳黎解释：「我姐结婚，我妈送了套纽约的房产给她，所以这套房产就给了我，大一国庆假期，我过来办理了房产转让。」


    陆青葙心说，好吧，有豪宅的大少爷。


    但她还是表示：「梁家房子不大，又时常要收留这个，收留那个，我不住他们家，但我的东西，包括课本、衣服，还有一些小破烂儿，温姨都帮我保管得好好的。暂时搬来你这儿放着，想让他们空间宽敞一些。」


    靳黎瞥她一眼：「什么暂时，你还想搬去哪儿？」


    陆青葙：「我也不知道啊，万一我发财买房了呢？」


    他冷哼：「等你买房了，我把我的东西搬去你屋子里，咱俩扯平了行吧。」


    陆青葙抿唇：「也行。」


    现在，温敏把那个大礼服盒子取出来，陆青葙打开只看了一眼，便生出念头想再穿穿，但现在不方便，只好忍了。


    趁着两个人在房间里，能私下说说话，温姨便问她，将来工作有什么打算？是留港还是跟着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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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陆青葙还是没有想清楚，只好说明年毕业了再看看。


    温敏考虑的东西比较现实，说既然要在一起，就提前商量妥当这些问题，不要分开异地，要不然将来很容易出现危机。


    其实对于将来自己的职业规划，陆青葙也说不好，如果只是考虑跟靳黎不分开两地，她直接在他所在的地方找份与专业相关的工作就解决了，但她又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不会走这条随便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就好的路子。


    然而适合自己走的路是什么，她一时也没有清晰的画面，只能边走边看。


    ……


    下午，梁嘉明帮忙一起，把她的东西搬了过去。


    他瘫在沙发上，跟他们说今天晚上聚会的同学还挺多的，钟俊炜发消息称还在ot（加班），但保证一定会参加，还会带女朋友一起去。


    陆青葙不禁问：「你女朋友呢？」


    梁嘉明：「飞咗，边有女朋友啫。」（分手了，哪有女朋友。）


    靳黎好奇：「你谈几个了？」


    梁嘉明：「只得一个，分咗之后都未搵过。」（只有一个，分了之后没找过。）


    陆青葙无语地道：「你们分了不下三次吧，分分合合的，我都看累了。」


    梁嘉明道：「不只你，我都顶唔顺，呢次系真分，半年未联络过啦。」（不只你，我也受不了，这次是真的分手，半年没联繫过了。）


    陆青葙那两年很忙，跟表哥的女朋友见过两次，但谈不上熟悉。两人会闹分手，好像是那女生需要时时哄，偏偏梁嘉明觉得哄一两次还行，哄多了人也会累，于是经常有矛盾……他还说分手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不过感情这种事，外人不好评价什么。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晚上他们聚会的时候，会在餐厅里遇到表哥的前女友。


    当时一大桌人，无比热闹，几个男生性格都没怎么变，见了面也依旧互相挤兑。


    除了钟俊炜有带女朋友，还有一个男生也有带，两个女生都知道靳黎，甚至关注过他的ig，开玩笑说特地过来见男神的。


    饭吃到一半，有个打扮得很光鲜的女生，挽着一个看上去是社会人士的男子经过，因为他们这桌都是年轻人，动静有些大，二人还朝他们望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陆青葙呆住，那个女生居然是表哥的前女友。


    与此同时，表哥也抬头，与前女友视线相交……


    大家全都这一瞬傻了眼，空气像凝固了一般。


    女生的眼睛里既有惊讶，又有尴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她很快挽着那个男子离开，没有回头，但陆青葙感觉她像是落荒而逃。


    良久，钟俊炜终于出声：「喂喂喂，使唔使咁夸啊……ex哦嘉明哥。」（用不用这么夸张啊，你前任哦嘉明哥。）


    梁嘉明恢復了神色，保持镇定地说：「分咗好耐啦，有咩出奇啫。」（分了很久了，有什么奇怪啊。）


    可是，陆青葙分明看见了表哥脸色的不虞。


    这就导致吃完饭去酒吧续摊的时候，表哥喝得很嗨，有男生调侃：「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梁嘉明：「单咩恋，都话分咗好耐啦……」


    酒却不断地往口中灌，陆青葙感觉今天晚上，表哥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失恋。


    靳黎把醉得不醒人事的梁嘉明弄回家，温姨皱眉不已。陆青葙为了表哥的隐私，没说实情，只说大家聚在一起，喝得太嗨了。


    温敏看着陆青葙通红的脸，让她也留下来喝点儿醒酒汤。


    当时已经很晚，陆青葙说自己只是上脸，实际上没喝多少。温敏见靳黎面色没变，说话行事也稳定，这才让他们先回去。


    坐在计程车后座，陆青葙靠着靳黎的肩膀，感慨：「原来人失恋，真有这么痛苦。」


    靳黎低低嗯了一声，陆青葙又看他：「你明明喝酒了，都不脸红？」


    他说道：「就那两杯算什么。」


    陆青葙：「我也没喝多少，很清醒。」


    「嗯嗯，醉了的人都说没醉。」


    陆青葙郁闷了：「……我真没醉，我走路也很稳的。」


    「脚都绊在一起了。」


    陆青葙：「刚刚那是不小心！」


    下车后，他扶着分不清自己醉了还是没醉的人回大厦。在封闭的电梯里，陆青葙身子发软，倚在他身前，被他搂着腰，看上去两个人像是正在亲昵。


    只是她一开口，酒气就更浓了些，她默默抵在他胸前，唤了声他的名字：


    「靳黎——」


    「？」


    「我不想失恋。」


    搂着他的人发笑：「谁也没让你失恋啊，你不让我失恋，我都要烧高香了。」


    陆青葙抬起眼睛看他，他抿了下唇，手背贴贴她的脸颊，轻轻抚摸着：「脸红通通的，眼睛也发红，你表哥失恋，你喝得还挺起劲儿。」


    「人家都失恋了，不得陪着喝两杯。」陆青葙不服道，「你又不陪着他喝。」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这张脸，像是地里熟透了的番茄，似笑非笑地说：「毕竟我已经喝过失恋的酒，不想再陪着喝。」


    陆青葙脸色一沉：「你失过恋？你果然找过别的女人！」


    电梯叮一声抵达楼层，他笑着将她搂着走出电梯：「哪来的别的女人，被你拒绝，连面都不见，不叫失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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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葙沉默住，进屋后才反应过来：「当时我们都没在一起，你不算失恋。」


    「那算什么？」


    「算追求失败。」


    「跟失恋也没差别。」


    进了浴室漱口，他问能不能自己洗澡，陆青葙说能。


    虽然酒的后劲儿大，但她真觉得自己没醉，只是太阳穴有些发胀。


    一躺在床上，便喊头疼。


    他帮她揉着太阳穴：「还嘴硬不。」


    陆青葙：「……」


    这一觉睡得有些昏沉，陆青葙明明睁了睁眼睛，发现身边的人支着脑袋，微笑着看她：「醒了？」


    但是她好像醒不过来，又眯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唇上传上传来一记轻轻的吮吻，她回拢了一些意识，这才醒过来。


    「头还疼吗？」


    陆青葙枕着枕头，摇了摇脑袋。


    「我给你煮粥，你再睡会儿吧。」


    「哦。」陆青葙应了一声，「谢谢。」


    ……


    起床时，外面天空阴沉，天文台说晚上有大雨。


    上午陆青葙跟靳黎去了趟超市，买了些食材等生活物资。


    期间跟表哥联繫了一下，梁嘉明大概是醉了一场，心情纾解了不少，说本来就分了半年了，她找男朋友也很正常，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找个社会人士，那人看上去也有二十七八了吧。不过社会人士也好，有经济基础，对她好就行……


    听上去，表哥像是看开了，但谁知道呢？


    挂掉电话，陆青葙没来由嘆了一口气。


    靳黎推着购物车，斜额瞅她：「你嘆什么气？」


    「感嘆表哥对感情后知后觉，跟我一样。」


    「嗯？」靳黎精准抓住后半句，「你怎么后知后觉了，说清楚。」


    陆青葙愣了愣：「什么？我说什么了？」


    他扯起嘴角：「我也一直很好奇，你什么时候才对感情有知觉的？」


    他实在太敏锐，陆青葙招架不住，只好忽悠道：「我是说我本来就迟钝，做什么都后知后觉，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少敷衍啊，我问正事儿。」


    「我没敷衍你。」


    她越不说，这人便越揪着不放。


    本来这种事也不是不能说，但他越追问，陆青葙就越不想开口。


    她也是有个性的，哼哼。


    直到回了家，他才像懒得再逗她，进厨房处理那些食材，吃完饭后，还催她去午睡。


    然而陆青葙睡得太久，醒过来时人有些懵，便坐在沙发上，望着呈现灰暗色的维港发呆。


    靳黎给她倒了杯水，笑眯眯：「真不打算跟我说说，什么时候发现喜欢上我的？」


    陆青葙起床气还没消，受不了地说：「你好烦，我都想打人了。」


    他无所谓地耸肩：「打呗，打了再告诉我。」


    她被磨得没了脾气，只好说：「是在你转学离开之后。」


    靳黎皱眉：「这么早。」


    早？陆青葙：「……那你以为是什么时候？」


    「我以为是在哈佛，咱俩重逢后。」


    陆青葙无语：「我反射弧也没这么长吧。」


    靳黎若有所思：「那难说，毕竟你都觉得我对你没那意思了。」


    陆青葙愣住：「你怎么知道？」她疑惑地问，「谭薇薇跟你说的？」


    「不然呢，咱俩搞对象，急死身边一堆人，你身边也有大漏勺好吧。」


    陆青葙：「……」


    不过想想，好像确实如此，那么多人在助力。


    她抿抿唇，稍后又忍不住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靳黎微微一笑：「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


    陆青葙：「鬼才信你啊！」


    他目光清澈，沉出口气：「是不知不觉的事，但比你先知先觉。」


    陆青葙：「……」


    这个回答是比较靠谱的，陆青葙很相信。


    只是察觉他眸光忽深，直勾勾地注视着她，眼睛里有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一瞬间，暧昧气息开始瀰漫在四周。陆青葙最怕他突然深情看她了，她收收眼眸，起身说：「我去整理一下我的那些零碎东西。」


    他点了点头，站在窗边看向逐渐拢起的阴云。


    淡淡一呵，她的答案和他想的一样。


    在他离开之后，喜欢的情愫似夏日野草，在她心间蔓延。


    ……


    九点洗完澡，陆青葙穿着睡裙，又把衣帽间收拾了一下，看着那个礼服盒子，按捺不住打开，将礼服裙子抖落开来。


    不论什么时候看到这条华丽精緻的裙子，她都还是会心动，会想起那个浪漫迷人的夜晚。


    趁着靳黎在洗澡，她把睡裙脱了，换上了礼服。


    依旧很合身，站在穿衣镜前，前后左右都看看，朝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止不住地感嘆，裙子真的好漂亮，穿裙子的她也很好看……


    清隽的男生经过，看到了对镜自照、精緻漂亮的姑娘，不由发出一声轻轻的笑。


    陆青葙怔了怔，回望倚门而立英挺的人。


    虽然有一点儿小尴尬，但问题也不大，她淡定道：「我收拾衣服，试试看这条裙子还能不能穿。」


    说罢还大方向他了一圈：「现在穿着还凑合吧。」


    他的眼睛里熠熠生辉，用低磁的嗓音说：「很好看，比以前还多了几分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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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夸她的话，他向来不吝啬，陆青葙抿抿唇：「现在得换下来了，你避一避哦。」


    他没有避开，反而走过来，靠近，沐浴露的香气直扑入鼻。


    下一瞬，人被打横抱起。


    「我帮你脱？」他挑笑，「在床上。」


    陆青葙：「……」


    第六十四章 「关灯怎么看」


    抱着她的人脚步轻松平稳, 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长长的裸粉色裙摆垂下，移动时随步伐飘逸。陆青葙纤细的小腿併拢，一只手搭着他的脖子，抬眸近距离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 他回看过来, 头一低, 两个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上, 灼热的唿吸相缠。


    陆青葙抿抿唇, 微微拉开一点儿距离。


    靳黎呵了一声笑：「都抱多少回了, 怎么还这么害羞。」


    「谁害羞了。」陆青葙否认, 同时敏锐指出, 「这种抱法也就两回。」


    「听出来了，是在怪我这样抱太少啊。」


    「不是，是阐述一个事实。」


    「煳弄鬼呢。」


    陆青葙以为他是要将她放在床上, 或者地上，结果他选择了将她放在飘窗台上坐下，让裙摆散开, 小腿垂下来。她的身后是宽阔的港湾，此时天空阴沉欲下大雨, 对面璀璨的灯光也显得朦胧，身前则是沉稳有力, 眸光深深的靳黎。


    他忽然扯起了笑容：「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不喝，我刷过牙了。」


    「酒呢？」他挑起了眉眼。


    陆青葙不解：「为什么要喝酒？」


    「助兴啊。」他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人, 笑道, 「这还要点破吗？」


    「可是, 」陆青葙皱眉，「不是没有……那个什么吗？」


    「谁跟你说没有的？」他好笑起来。


    「今天去超市採购的时候又没有买。」


    他没有再说话, 只眼带笑意看她。


    陆青葙这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在我午睡的时候？」


    他扬扬眉梢，像是认可了这个推测，再用欠欠的语气说：「买了好几种，你不想挨个儿试个遍？」


    这个人，向来喜欢用戏嚯的语气调侃这类事，偏偏她每回都会上当。这一次，她不相信，笃定地说：「你一定又在忽悠我。」


    然而这一秒，他的表情充满不屑：「打开床头柜抽屉看看不就知道了？」


    陆青葙愣住，呆呆地看向他。


    她认为他只是纯粹帮她脱掉礼服裙子……当然，也不是不行，想到这儿，脸颊不由开始发烫。


    「好实诚的孩子。」他用手背贴着她的脸，「逗你几句，你也能脸红。」


    陆青葙：「……」


    他的声音很散漫，面不改色地陈述事实：「但确实有买了做准备，什么好用我们也没体验过，就买了几种，不一定是今晚用……」


    陆青葙沉顿下来。


    面前的这个人，一向都是先考虑她，只要她表现出一点点的拒绝，他都不会做什么。


    但其实，可以的。


    从她答应跟他拍拖的那一刻，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也许刚才自己没表现出热情，他才改口的吧。正觉得要冷场时，耳边忽地响起一阵稀疏的噼啪声，有雨点打在厚厚的玻璃上。


    「下雨了。」陆青葙看着玻璃上的水渍。


    「天气预报说有大雨。」他接过话。


    两个人同时看向窗外，眺望雨中的维港。


    玻璃上清晰在映出两张漂亮的面孔，陆青葙回头看他一眼，站在了飘窗台上，说道：「不是要帮我脱裙子嘛。」


    他点点头：「睡裙落在那儿了，我帮你拿过来。」


    陆青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沉出一口气。


    他拿着那条浅色棉布睡裙走向她，这个角度，陆青葙居高临下，在他靠近之时，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仿佛是要反过来挑.逗他。


    「你怎么不亲我？」


    他冷笑一声，伸手勾着她脖子，掌着她的脑袋向下，贴近之后，咬住了她的唇。


    亲吻的力道有些重，却也只是在唇上重重碾过。


    「帮你脱个衣服，要求还挺多。我伺候你，就跟伺候个小祖宗似的。」


    陆青葙闻言，抿着唇，得意地微笑。


    靳黎抬手帮她拢了一下披散开的长髮，像是随意地问：「这条裙子后来没穿过？」


    「没有。」


    「大学不是有舞会什么的吗？你没参加？」


    「没，我打工去了。」


    他淡淡地呵声：「这么巧，我也没参加我们系的新生舞会。」


    霎时，陆青葙心里一怔：「你也没参加舞会？」


    他笑了笑，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口吻：「我怎么可能会参加呢？」


    他越是若无其事，陆青葙心中便愈加酸涩。


    吸了吸鼻子，她轻轻地跟着笑了笑，继而眼睛却湿润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开始在心间蔓延。


    「靳黎。」陆青葙转身背对他，低声开口，「帮我脱掉这身礼服吧。」


    「我觉得可以。」她看了一眼玻璃上的水渍，正好有一滴沿着玻璃滑下，流成一道水痕。风变小了，雨没再打在玻璃上，哗哗雨声响在耳畔。


    她忽地握了握手心，低低地说：「我觉得，今晚可以。」


    身后高大的人看着她单薄的背和纤细的腰，默不作声，仿佛在等待她进一步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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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页

    「我想试试。」她说道。


    对方依旧没有动静。


    陆青葙疑惑：「你怎么不帮我脱？」


    一直没出声的男人将手搭在她腰间，贴靠过来，拂开她后背的长髮，却迟迟没有去拉裙子的拉链。


    陆青葙正觉得奇怪时，一记滚烫的吻落在她光洁的背颈处。


    热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背上，低哑的声音说：「可我觉得，要是那样，穿上它更好。」


    陆青葙：「……」


    还来不及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人已经被他抱起来，平放在床上。


    陆青葙坐起身，白净的脚趾蜷缩着，抓了抓床单：「可是，会弄坏裙子。」


    「我挺喜欢这条裙子的。」她想把它好好珍藏起来。


    他漫不经心：「待会儿再脱。」


    陆青葙没有再吱声，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容貌俊美的男人。


    有力的手搂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的手指抵着她的下颌处，凑唇贴过来，细细地吮吻。


    他的唇柔软极了，咂摸起来总有一股甘凉的味道。陆青葙轻轻咬着他的唇瓣，被他引领着启开齿门，任其入侵。在唇舌缠绕间，察觉他的唿吸不断变粗加重。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雨滴随着风向的变化，又砸在了玻璃上，响起一阵清脆的噼里啪啦声。


    陆青葙蓦然想起他们初次相遇，天文台挂起十号风球的颱风天，也下着这般大的雨，他们似乎註定跟颱风有缘。


    她的手再次被他带着，搭在了某个位置，这一次陆青葙镇定许多，却仍然免不了脸红心跳。


    闻着他薄荷味的唿吸，感受着他体温的滚烫，她的手情不自禁上移，抓起了他的居家t恤下摆，往上提了提。手顺势伸进了他的衣服里，贴在他坚实的腹肌上。


    察觉到她小动作的人忽然停止亲吻，笑道：「你还挺迫不及待。」


    陆青葙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他：「我想看你腹肌。」


    「只想看腹肌啊，不想看看别的？」


    陆青葙心里有一种「果然，他真的会这么说」的命中感，她淡定地小声说：「也要看的。」


    过于直白的回答令人吃惊，他神色微愣，点头：「行。」


    「先帮你脱。」


    陆青葙特地起身穿上了鞋子，站在床边，背对着他：「这样帮我脱吧，我不想把裙子弄坏。」


    男人配合着坐在床上，手伸向她背后的拉链，刚拉下来一点点，胸前的束缚感立即减轻，但陆青葙终于不淡定了：「灯，灯太亮了。」


    他扯起笑：「不亮点儿，怎么看？」


    「那也太亮了。」


    无奈，他灭掉了顶灯，点亮了橘黄色床头灯，暧昧的颜色落在他们的身上。


    她背对着他，站立不动地调整了一番唿吸。很快，身后的人伸手过来，帮她把裙子褪下。陆青葙将裙子收好，放在飘窗上，再缓缓转身，完全面对着他。


    莹白如玉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像裹上了一层光晕。


    这一瞬，男人唿吸滞住。


    面前站着的，是他这几年来，在梦里想过无数次的人。


    很美，美得让他不敢触碰，怕惊醒了梦。


    把她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温柔地抚摸、亲吻她身体的每一处……发红的脸颊、修长的脖颈、平整的锁骨……每一个地方，都令他深深为之迷恋，却不敢太用力，怕弄碎了她。


    随着他的衣服落下，陆青葙双眼紧紧闭阖，听见他冷呵：「不是要看腹肌？怎么还闭上眼了呢？」


    「我待会儿再看嘛！」


    「嘁，胆小鬼。」他嘲讽道，「只想让我伺候是吧。」


    话虽如此，他的动作依旧轻柔，像是要让她感受到极致的温柔以待。也许是被他伺候得确实舒服，渐渐的，陆青葙的情绪放松下来，并且伴随着他的安抚，心底对这个男人的渴望如藤蔓一般不断生长。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听见他拉开抽屉，拆开包装的声音……她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视线之内，看见了他的腹部。


    跟她想的一样，男人的腹部肌理匀称，肌肉紧实，线条跟他的脸一样很流畅。


    触摸起来，还很有质感。


    视线再往下……陆青葙吓得怔愣，迅速收起眼神，看向他的眼睛，听见他轻轻的一声呵：「待会儿要是疼就喊出来。」


    陆青葙点点头。


    但她还是低估了他，高估了自己。


    纯粹生理性的疼痛，令她额头冒出了虚汗，说话时连声音都在颤抖：


    「靳黎——」


    「乖，放松。」


    「不要，太疼了。」


    听见她的反馈，他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低沉：「只有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


    陆青葙大脑一片空白，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去放松承受这一切，还试图抵抗，但完全没用，只能揪紧了床单。


    此时，这个男人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就像颱风天里的初次相遇，他毫无防备地闯进她的视线，也闯进她今后的人生。


    风似乎又变大了，呜呜作响，雨点不断砸在玻璃上的声音也愈加激烈，凝成一道道水痕，顺着玻璃滑落……陆青葙的眼角溢出生理疼痛产生的一滴泪，砸落在枕头处。


    ……


    有关他的种种幻想，一一变成现实。


    曾经不敢去想的东西，他一样一样地带给她，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你也会拥有这些东西，你值得拥有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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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页

    而这一刻，她完整地拥有了这个人，拥有了这个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当疼痛逐渐消失，身体适应一些后，本该愉悦享受的她，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在那空白的两三年，像舞会一样，他是不是不会去触碰任何跟她有过美好回忆的元素？


    她心里有答案。


    只是稍一回想，心便隐隐作疼。


    她坐起来，紧紧抱着他，头搁在他颈窝处，指甲用力地掐进他的后背，眼泪开始不住往下淌。


    他把她的脸挪出来，脸色微红髮烫的人，哭得梨花带雨，他不由皱皱眉，在亲吻中舔掉了她的泪，再温和地问：「还疼？」


    陆青葙哭腔呜咽。


    疼，心都快疼死了。


    他不知情，担忧地说：「那不做了，乖，很棒了。」


    她却抓着他的肩膀，勐烈摇头。


    他继续笑，用手抚摸她的脸：「我明白了，你这是，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呢。」


    陆青葙没忍住，由哭转笑。


    他总是这样，荒诞不经，却每次都能逗她发笑。


    可是笑着笑着，两个人同时静默地注视着彼此，仿佛听懂了对方的心声。


    没有任何言语，下一秒，她的嘴唇被他死死封住。陆青葙也毫不客气地用力掐他，仿佛是用肢体语言告诉他，自己渴望的更多。随后，得到他更强烈的回应。


    狂风携带暴雨肆意侵袭，维港水面一片瀰漫，他的手抓过来，十指相扣，陆青葙紧闭着双眼，感受他脉搏的跳动。


    是在一瞬间，仿佛看见了那年最美的烟花。


    ……


    后来，她被抱进浴室，花洒里喷出温热的水，让她黏腻的身体感觉清爽舒服了许多。水汽氤氲中，陆青葙凝视这张明净白皙的脸，他回看向她时，温柔的眼神像是浓得化不开的雾。


    她朝他微微笑。


    他扯起唇角：「怎么了？」


    「没怎么。」她直勾勾地看着他，「就是想让你亲亲我。」


    他关掉水，一副懒得戳破的神情：「你这眼神，只是亲亲？」


    陆青葙没有回答，只抿唇不语。


    他俯下身，衔过她的唇瓣，亲吻了一下便很快离开。


    陆青葙不满道：「好敷衍。」


    他扯过一条浴巾，将她小小的身子裹起来，再帮她擦干皮肤上的水分，这才说：「别在这儿玩，刚刚都出汗了，万一感冒了呢？」


    陆青葙：「……」


    把她抱回房间的时候，男人眼尾才微挑，拖腔带调：「这次想换哪一种，你来挑？」


    ……


    第六十五章 长草莓


    从浴室出来, 雨势减小许多，呜呜风声不復听见，玻璃上徒留雾蒙蒙一片水珠。


    陆青葙伏在他依旧发烫的身上，看着他凸起的喉结, 伸手抚了抚, 它顺势滑动, 惹得她直笑：「真好玩。」


    尔后眼睛晶晶亮地看他：「我能亲它一下吗？」


    靳黎眼睛微眯, 发出一声小小的冷呵, 直接掌着她的后脑勺, 让她的唇贴近他修长的脖子。


    陆青葙乖乖亲上去, 除了有一点点柔软的凸起感, 以及还会动，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被亲的人唿吸明显变沉, 按在她背上的手掌也在用力。


    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便像是忍受不了，一把将她抱着反压在身下，只不过担心把她压扁了, 手臂撑着，空出一些距离。


    这, 亲一下而已，反应这么强烈的吗？陆青葙傻眼。


    男人的喉结果然不能随意调.戏。


    他的喘息十分深重, 咬得她嘴唇发麻，也吮得她的脖子发疼, 甚至感觉锁骨都被他的牙齿硌了一下……


    陆青葙按捺不住问：「你怎么不温柔了？」


    外面是寂静的夜, 他在昏昧的光线里出声：「总得上点儿强度吧。」


    陆青葙咬牙提醒：「我明天要上班哦。」


    他的声音带着玩味：「是么, 可我不上班。」


    她都已经习惯了他的话风，甚至学会了反嘲讽：「也是, 你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那可不，我最近还就认真当一回纨绔子弟了。」说罢低笑，「还有好多新鲜招式，你不想体验体验？」


    陆青葙脸已经在发烫，为什么他总能面不改色地说出一箩筐痞话。


    她真的无法掌握他的精髓。


    关键他不是嘴皮子上说说而已，而是身体力行，实实在在地带她体验……


    话虽如此，他还是在结束之后催她赶紧睡觉。


    她一般在零点时分就会睡着的，结果这会儿看看时间，过了快半小时，还没有睡意。


    难道是太兴奋了？还是因为又突然下起的雨，敲打着玻璃窗？


    而身边那个人倒是睡得沉，被她辗转的动静带醒后，问道：「睡不着？」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


    他抱过了她，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散漫道：「看来是还不够累。」


    陆青葙：「不要了，你挺累的。」


    她是真心实意地为他考虑，但这话却像是刺激性语言，更能激起人的斗志，他哼道：「你这是挑衅你对象呢？你感受感受？嗯？」


    陆青葙：「……」


    可怕，这个男人是睡五分钟就充满电了？


    这一次灯没打开，微弱的光线和富有节奏的雨声，似乎更让人有欲.念。


    陆青葙又被狠狠地折腾了一遍，这才感觉到困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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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页

    ……


    这一觉，陆青葙睡得极香极沉，醒过来的时候，闹钟并没有响，手机显示七点四十五。


    坐起来，这才察觉全身酸胀，骨头跟散了架似的。


    身边的人抱着她的姿势没变，只是他的声音充满睏倦，突然用粤语说：「咁早起身做咩？」


    陆青葙醒了一下神，打了个哈欠说：「返工咯。」


    他依旧搂着她腰，散漫问：「唔返工得唔得？」


    陆青葙觉得好笑，他们这是要復刻《喜剧之王》的台词了嘛，于是拿开他的手：「唔返工你养我？」


    她以为他的回答一定是「我养你啊」，结果却听见他稍欠的语调：


    「我借俾你啦。」


    见他眉眼里都透出春风得意，陆青葙义正辞严：「放高利贷是犯法的！」


    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那个男人勾着笑意躺在床上，看着她睡裙外面露出的皮肤，眨了下眼，表情有些莫名。


    果然没多久，洗手间传来惊讶的声音：「啊，要死了！」


    陆青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锁骨等地方全是红痕，有深有浅，手臂上也有，有几处甚至发青。


    靳黎走进来，细细查看过后，笑着说：「还挺漂亮的。」


    陆青葙气不打一处来：「你干的好事。」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你也不遑多让啊，还有我背上这些是挠出来的？」


    挠了好几道，有长有短，也有被指甲掐出来的红印。


    昨晚她有这么用力吗？陆青葙瞬间认怂。


    靳黎说道：「昨晚怎么没感觉。」


    她挤着洗面奶：「大概是因为你皮厚吧。」


    「嗯？」这话怎么听起来像在骂人？


    陆青葙在洗脸，身后有个人贴着，圈着她的腰，她要弯腰洗脸，他的脑袋也搭在她背上。


    「你重死了。」


    他的眼睛眯着，没理这句，只问：「等下你上班，我干什么啊？」


    陆青葙清洗完脸上的泡沫：「你在家睡大觉呗少爷。」


    「哦，养精蓄锐等你下班？」


    陆青葙犹疑：「……我不是工作日住我自己租的公寓？」


    「那怎么行。」他语气加重，「陆青葙你这是打算白嫖完就走人，不认帐了？」


    他会表现出这副黏人的状态，她始料未及，于是挤着牙膏说：「帐单多少？我付还不行吗？」


    「我的身价，你付得起吗？」


    陆青葙忽然想起当年他为了让学校圣诞舞会的热度压过死对头学校，带着大家拍小视频跳了个神曲的事，不由发笑：「唔，也对，拔萃第一鸭、第一牛郎、第一男模……好像是付不起，那我回来行了吧。」


    靳黎的脸一沉，松开手：「这些黑称你还好意思提，还不是被你坑的。」


    陆青葙迴转过身：「你快刷牙洗脸吧，我得去上班了。」


    「不吃早餐了？」


    「太早了，路上买了回公司再吃。」


    ……


    在电梯里，陆青葙把手机屏幕当镜子看了一番，果然，口红白涂了，刚才出门时全被他吃了。还好衬衫有衣领，她扯了扯，遮住了红痕，自我洗脑，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坐地铁抵达中环，陆青葙买了一个超厚的鸡蛋三明治，涂了一层黄油，还有一层肉饼，她确实很饿，昨晚就感觉到饿了，但又不想大半夜的吃东西。


    进公司后坐在工位上，慢慢咬着三明治，进入工作状态。


    周一通常会很忙，要开会，要回復一些邮件，还要提交材料报告等东西。


    中午饭点，靳黎发信息问吃的啥。


    陆青葙正好和两个同事一起，坐在公司附近的茶餐厅，点了个普通的套餐，便拍照发过去。


    靳黎：【你猜我在哪个冰室？】


    陆青葙：【宋记？】


    靳黎：【他们居然还认得我。】


    陆青葙：【天下谁人不识靳爷啊。】


    靳黎：【……】


    另一部门的同事amy姐忽然抬眼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问：「chloe你喺度拍紧拖？」（你正在谈恋爱？）


    陆青葙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系呀。」


    公司的同事通常保持一定的距离，加之她是个实习生，说自己就在附近租房，一个人住，平时也是独来独往，所以同事都觉得她单身。


    amy笑着说：「唔怪得。」（怪不得。）


    陆青葙奇怪地看着她，她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处，眼睛里全是笑。


    陆青葙不由抚额。


    「犀利哦。」两个同事一起调侃，「后生仔果然系龙精虎勐。」（厉害了，年轻人果然精力旺盛。）


    陆青葙面色发红，只想揍那谁一顿。


    下班前，靳黎很无聊，特地跑过来接她下班。


    于是在楼下，amy也见到了他，打了声招唿，还笑着说：「chloe你男朋友好靓仔。」


    同事一走，陆青葙望着他，说道：「走吧靓仔。」


    帅气的男人扯起嘴角，手伸过来搂了她的肩膀：「怎么说你对象还是能给你长长脸的。」


    陆青葙思索道：「何止长脸，也长草莓。」


    「待会儿给你买瓶洛络油涂涂行了吧，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为什么？」


    「马上又得长出新的。」


    陆青葙：「……」


    「去宋记冰室吃晚饭吗？」他随意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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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页

    「你不是中午刚去？」


    他表示，中午只是经过那儿，就进去喝了杯饮料，跟认识的人聊了几句天。


    那个时候，意气风发的人说自己是过来见女朋友的。有人问他的女朋友是谁，他说晚上带她过来就知道。


    现在，这个后生仔带着他女朋友出现在茶餐厅，从服务到收银员仍然还是那几个人，全都说：「果然系你！」


    还有阿姨调侃：「几年前我哋就识穿你啦，成日嚟呢度搵佢。」（几年前我们就看穿你了，成天来这儿找她。）


    靳黎：「有咁明显咩？」（有这么明显吗？）


    阿姨：「梗系啦！」（当然啦！）


    少年人钟意女孩的眼神、心思，像阳光穿透薄薄的轻纱，根本无法遮藏。


    但只有被钟意的那位女孩反应迟钝。


    饭毕，他们告别大家，靳黎手里还拎着一个打包的菠萝油。


    二人手牵手，走在这条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上，每一盏明亮的路灯，每一条干净的人行道，每一个精美的橱窗，甚至可能经过的行人，都没有改变。


    最重要的是，身边的这个人也没有变……


    这一切都让人忍不住想要感恩。


    感恩一切相遇。


    星期二，陆青葙先回了趟公寓取东西，这才回到尖沙嘴。


    睡觉时，靳黎靠在床头，见她还在玩手机，问道：「怎么还不睡？」


    陆青葙道：「等会儿再睡。」


    他催促：「赶紧睡觉，明天你还得上班，我也不能一直让你睡不好吧，周末再陪你慢慢玩。」


    陆青葙郁闷了：「不是，有事。」


    「有什么事？」


    陆青葙看着手机上显示的「23：59」，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拉开抽屉，拿出个盒子递给他：「送你的生日礼物。」


    靳黎接过盒子：「我生日？」


    「是啊，」她又看了眼时间，「27号了，你刚好满21岁。」


    他笑：「哟，没注意。」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黑色手绳，串了一个吊坠，造型是兔子坐在弯月上，月亮是黄金做的，兔子是银制，呈银白色。


    「你不是说手上要戴点儿我送的东西吗？送你这个。」


    他将新手绳戴在手腕上：「兔子造型还不错，就是有点眼熟啊。」


    陆青葙笑道：「你不记得了，你转学过来时，脖子上就有挂个这样的饰物。」


    靳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东西后来放假回家，不知道被我扔哪了，我也没在意，反正是随手买的，你居然还记得。」


    陆青葙抿抿唇，扯了下他左手原来的小手绳：「这根可以换下来了。」


    「不用，一起戴着不碍事。」


    陆青葙看着他，想说点儿什么。


    他瞥过来：「怎么了？你还挺嫌弃？」


    「不是嫌弃。」陆青葙沉吟，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你的那些同学看到这根手绳，没有说什么吗？」


    「你是想说，这是女孩子才能戴的？」


    陆青葙：「不是这个意思，况且现在很多女孩戴的东西，男孩也能戴……我就是觉得，当时一定有同学会疑惑，你怎么戴根这样的手绳。」


    他很淡很淡地笑了笑：「确实有人问过。」


    「你怎么回答的？」


    靳黎搂过她腰肢，亲向她的脸颊：「我说是护身符。」


    陆青葙：「……」


    她的心里怔了怔。


    有时候，她也会想，靳黎喜欢她什么呢？对她这么掏心掏肺，死心塌地。


    但渐渐的，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吗？跟这个人在一起很舒服很舒服，想要跟这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还不够吗？


    她轻轻地吮吻他温软的唇，说道：「生日快乐！」


    以后，我会送你很多很多东西，所有的东西，都会是你的护身符。


    我挚爱的少年，愿你平安健康，一世欢喜。


    ……


    第六十六章 像一场飓风


    进入8月, 陆青葙实习的公司出粮了。


    星期五晚上，她看着自己帐户上多出的薪水，美滋滋地对靳黎说：「听日shopping啦，买嘢买衫畀你。」（明天去逛街吧, 给你买东西买衣服。）


    最后只随手给他买了一件t恤, 黑色的。


    这人只要这件, 其他的都说不要。


    以及, 陆青葙的衣服、包包, 都是他付的钱。


    又以及, 这件衣服, 他穿的很勤快, 基本上隔天就能看到。


    陆青葙平时要上班，靳黎有时候找之前的同学打打球，有时候代妈妈去拜访一些长辈, 日子过得并不无聊。


    另外他帮温锦辉找的工作已经妥当，表弟喜滋滋去上班，说等下个月出粮了, 就租个房子，搬出梁家。


    有天晚上, 陆青葙因要参加和国外公司开的视频会议，九点多才下班, 突发奇想，给靳黎发信息说晚上回自己公寓睡。


    他轻轻打了个问号。


    陆青葙回覆：【去住一两晚也好, 显得我没白交房租。】


    靳黎：【行。】


    他突然这么爽快, 陆青葙总觉得其中有诈, 但又琢磨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果然，他很快又发了条信息：【我也过去。】


    陆青葙：【……】


    真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陆青葙在地铁站等他, 见到面时，发现这人已经沖完凉，就手里抓着个手机，一身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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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页

    陆青葙：「都说了我那个公寓很小，你非要挤过来干吗，我明天就过去你那了。」


    他一脸的拽样：「我就不能体验体验蜗居生活了？」


    陆青葙：「能，看把你能的。」


    靳黎笑着过来握她的手，搂着她步行去公寓：「我发现你说话是越来越毒舌了。」


    「都是跟你学的。」


    「你看我都没收你学费，你收留我一晚怎么了？」


    区区十几平米的公寓，很小很挤，多进来一个人感觉空气都不够用。


    她的床也很小，只有一米二宽。


    靳黎笑着说：「这不是挺好，两个人抱着睡也不占地儿。」


    陆青葙去洗头洗澡，把头髮吹得微微湿润，走出来见他半躺在床上玩手机，脚都要伸出床尾了，又觉得很好笑。


    林昊轩要跟他聊天，他便坐起了身，一脸的得意：「我在我媳妇儿这呢。」


    林昊轩：「表妹不是住你的金屋豪宅吗？我懂了，两口子吵架了吧。哎靳爷你牛逼啊，能把表妹气得离家出走。」


    靳黎：「滚，损不损，人家突然想回公寓看看，带着我一起过来不行啊？」


    林昊轩：「行，很行，你什么时候去美国？」


    靳黎：「下周六。」


    「……」


    等他结束通话，陆青葙也护完了肤，实在见不得他那嘚瑟的样儿，跨坐在他的腿上，抚摸他的脸，再假言假语：「你这么快就要走啦，我可真捨不得。」


    他抬眸瞅她，脸上全是无语：「演技能不能提高点儿？」


    「哦，那我下次报个演员培训班。」他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髮：「还有点儿湿，怎么不吹干？」


    「歇会儿再吹。」


    「我帮你吹？」


    「好啊。」


    卫生间太窄，他把风筒拿了出来，让她坐在床边，耐心帮她吹干了头髮。


    关掉风筒，陆青葙笑道：「谢谢tony老师。」


    靳黎脸蓦地一沉：「怎么什么梗你都知道。」


    「我网速快。」


    「还现学现卖。」


    「我脑瓜子好使。」


    ……


    这几天的日常都是这么琐碎、平淡，却又让人想要努力地记住每一次对话，以及，每一次温存。


    他眉梢一挑，陆青葙便知道他想做什么，微微一笑，回绝：「我这儿可没那东西。」


    他扯笑：「哪能让你准备那个。」


    看他拿在手心里的东西，陆青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受不了地抓着他肩膀拼命摇晃：「你怎么还带这个出门！也不怕随时掉出来！」


    「扯淡，这玩意儿又不是洪水勐兽，至于担惊受怕么？」他笑着说，「我都自备上门了，你真不想在这儿试一试？」


    陆青葙真的，完全被他打败。


    床实在太小，整个空间也很狭窄，墙面还有的地方发霉、掉皮……但在这种逼仄简陋的出租房，人却格外起劲儿，就连床不大稳当而产生的咯吱声，也仿佛能加剧人的欲.望。


    偏偏进行到一半，他还把空调给关了。


    闷热的空气中，有年轻且不安的灵魂在躁动，让人迫不及待要寻找一个将蕴藏在心底的情感尽数发泄的出口。陆青葙的手掌抚过他的腹部与手臂，触摸着紧实的肌肉，同时觉得他真的好像一头兇勐的狮子，最后低沉发出短促的那一声，尤为性感……


    两个人身上都汗涔涔的，肌肤贴在一起时，只感觉他身体无比滚烫。


    他抱着她侧躺，脸在她颈窝里埋了埋，说出太多汗不能直接去洗澡，等凉快点儿再去。


    陆青葙若有所思：「我感觉你跟火炉没两样。」


    靳黎阴恻恻：「也不看看是谁在出工出力。」


    陆青葙：「哦，你不乐意？」


    靳黎：「扯淡。」


    他把她的脸轻轻扳过来，亲了亲她的嘴唇，说道：「下周我就得回学校了，等下次见面，就是寒假。」


    陆青葙：「寒假你不直接回京？你还要做毕业设计吧。」


    男人啧了一声：「我发现你是一点儿也不盼着见个面。」


    「不是，目前确实是学业最要紧嘛，还有隔离问题，要是不用隔离，我也可以有空就飞去看你的。」


    他的声音瞬间转喜：「真的？」


    「对啊。」


    「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儿良心。」他亲吻她的肩颈，然后坐了起来，「抱你去沖凉？」


    陆青葙说：「浴室太小了。」


    「谁在乎这个，贴都要贴着。」


    唉，黏人精一个！


    下周说来就来。


    周六吃完早餐，陆青葙送他去机场。


    他们直接坐的机场大巴，陆青葙还靠在他身上眯了一觉。


    抵达机场，时间有些宽裕，两个人都不紧不慢，腻在一起逛了逛。


    陆青葙说：「等你那边开学，我也快要开学了，上完下周的班就结束实习，」


    靳黎交代：「你把公寓退了，搬回学校宿舍，有空就回家住几晚。」


    这些都是之前就商量好的，陆青葙没有拒绝，点头说好。


    坐在休息区的座椅处，陆青葙依在他身上，他抱着摸了下她的脑袋，好像是在安慰：「我看放开管控也是早晚的事，兴许等我下次过来，都不用隔离了。」


    陆青葙也这么认为，笑道：「要是放开了，那见面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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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页

    他说：「跟我回京过年怎么样？带你感受感受那儿的年味儿，赶个庙会，去雍和宫烧个香什么的。」


    陆青葙：「好啊，我要吃糖葫芦。」


    他眸光带笑：「找了个真好养活的媳妇儿。」


    陆青葙：「还不是你媳妇儿。」


    「就一个说辞，你还计较这个。」


    他停了停，低了一下头，说道：「你鞋带松了。」


    陆青葙看了一眼，确实松了，刚想弯腰系时，他先一步蹲在她面前：「我帮你。」


    他帮她系好鞋带，却没有起身，而是明显停顿，仿佛在思考什么。陆青葙觉得奇怪时，俊朗的男人笑吟吟地抬头望向她，拖着腔调说：「蹲都蹲你面前了，要不，顺便求个婚？」


    瞬间，陆青葙心里勐地一跳，但知道他在开玩笑，迅速反应过来说：「好扯，你也没求婚戒指啊。」


    他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眸中闪着星子般的光。


    陆青葙的心脏不断下沉，结巴道：「你、你有？」


    他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挑起眉眼看她。


    他好像把求婚，当成了一场游戏，一边打开盒子，一边拿过她的手，声音慵懒：「虽然是很仓促，但我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想着这辈子谈一次恋爱娶一回媳妇儿就够了，不管咱俩会隔多远，要花多久才在一块儿，我都只认你一个人。」


    陆青葙心跳加剧，顿时唿吸艰难，只能怔怔地看着他把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套进她的左手无名指。


    「这下，叫媳妇儿就名正言顺了吧。」他笑道。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心中的震撼，她甚至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该拒绝还是接受，该说什么话，大脑一片空白，只随着他的站起身，视线也由俯视改为仰望。


    他神色淡定，保持松弛感：「随手买了一个，跟你求个婚玩儿。」又笑了笑，「把你吓傻啦？」


    陆青葙垂垂眼眸，摁住心跳，圈住了他的腰。


    她的右手转了转那枚小克拉的求婚钻戒，却深吸口气，咬牙说：「可是，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


    她想要走的那条路并不清晰，还要摸索，诚然他可以不在乎前途地来到她身边，她也可以为了他奔过去，时间与距离都不是问题，可她不想带着这样的负担前行。


    刚求婚的男人好像并不意外：「哦，嫌戒指钻石太小了？」


    他的心，温柔得不能再温柔，就连拒绝的理由都帮她想好了。


    陆青葙的心头一片酸涩，眼泪沖刷出来，闷在他身前，低低嗯了一声：「钻石太小，设计太普通，我不满意。」


    「行吧，这个戒指就先给你玩儿。」男人的声音变低了一些，「下回我弄个让你满意的。」


    陆青葙哽咽不已：「好。」


    他嘆了一口气，抬着她的下巴把她挪出来，帮她擦了擦眼泪。


    对她笑了笑，一点儿也没觉得丢人与失落，平静地说：「昨天经过珠宝店，进去看了一眼，就突然想买个戒指跟你求个婚。」


    「果然你没答应，那我下回准备充分再求。」


    陆青葙曲起手指擦了一下眼角，破啼为笑一般说：「就不怕下次准备的戒指我也不满意？」


    「不会。」他无比笃定，「包你满意。」


    相视而笑过后，余下一地沉默，陆青葙继续抱着他的腰，闷了许久，直到他说得去入口了。


    站在入口处，两个人热烈地拥抱吻别，没有说话，却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声。


    他其实，并没有像表面看起来的云淡风轻。


    他说随手买了，求个婚玩儿……但他明明思索过，毕竟他知道失败的概率挺大。要不是她的鞋带松了，他刚好有顺便的机会，也许这枚戒指就直接被他带走了。


    看着英俊明朗的身影消失在入口处，陆青葙转身离开，漫步在偌大的国际机场。


    低头仔细端详无名指上的这枚戒指，不算大的钻石闪着银亮的光芒。


    她想把它摘下来，放回盒子里，但摘到一半，又推了回去。


    还是想再多戴一会儿。


    坐在回去的地铁上，天文台发出三号风球预警，称菲律宾海面形成的热带气旋向西北方向移动，强度逐渐加强，未来会影响港岛。


    又要刮颱风了，他们这辈子，大概註定跟颱风有缘。


    靳黎坐在飞机靠窗的座位，望了一眼下方灰蓝的海域，深深地沉出气息。


    十五个小时后，他回到纽约长岛姐姐的家。


    倒时差的缘故，他没睡好，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小朋友过来摇他的膝盖：「舅舅，陪我玩玩具。」


    靳黎摸着她的脑袋：「乖，舅舅没心情玩儿。」


    容漾摇摇头：「不会又失恋了吧？」


    「啊。」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港岛天气，低低地胡乱应了一声。


    容漾皱眉不已，抱着茉茉去了玩具房。


    过了一会儿，小朋友走了出来，鹦鹉学舌地说：「舅舅，妈妈在说你。」


    靳黎笑道：「说我什么了？」


    小朋友奶声奶气：「说你看看你，谈恋爱像什么样？」


    像什么样？刚求婚失败的年轻男人，眯起眼睛想了想：


    像经歷了一场飓风。


    天文台挂起十号风球的级别。


    ……


    第六十七章 努力地, 走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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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页

    这次的颱风不算勐烈，但带来大量的雨水，让躁热的空气凉快不少。


    两人的联繫节奏跟之前6、7月份没有什么不同，他说话的风格也一样, 仿佛是在表明, 求婚失败这件事微不足道。


    陆青葙默默告诉自己, 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到时他们见面, 他也会明白她的感情没变的。


    但有关他突然求婚, 陆青葙也能理解他的用意, 他大概只是觉得, 未婚夫妻的关系，比男女朋友更深一层，也能更方便他给她多一些保障。


    自打知道那两年她经歷的事情后, 他很少聊，也很少问，主动提及还是在他回美国前两天, 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之后。


    当时他的居家t恤被掉落在了地板上，还被踩了一脚, 于是他沖完凉就随便翻出件衬衫穿上，没系扣子, 胸前撇开，半露出紧实的腹部肌肉。


    他去喝水时顺便坐在客厅点了根烟, 手指夹走烟, 吁出一团淡蓝色烟雾。


    陆青葙见他这副模样, 忽然觉得他成熟了好多，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感, 男人味儿开始显现出来。


    她握着水杯走到他面前，抿着唇朝他嘿嘿地笑。


    男人抬起眼，皱了一下眉，伸手一扯把她扯到了怀里，坐在他腿上。


    手指夹着的那根烟移到一边，另一只手挠她痒痒：「笑什么呢？贼兮兮的，在打什么鬼主意？」


    陆青葙闻着熟悉的薄荷菸草味儿，把水杯放下，认真说道：「我没打鬼主意，就单纯朝你笑一下。」


    「摸摸良心，你那笑容单纯吗？嗯？」


    说话时，大手已经游移到了她的心口处，陆青葙扭着身子把他手拿开，虽然没什么用。


    他还侧头抽了口烟，故意把烟雾喷到了她脸上。虽然烟味有薄荷清凉感，但也会熏眼睛啊，陆青葙受不了，打了他几下。


    男人把菸头掐灭，摇头笑：「你那拳头，跟把小捶子似的，捶得我骨头酥软。」


    陆青葙咬牙：「我没用力，用力了能捶得你肋骨都断掉。」


    他捉住她的手，目光炙热，语气暧昧：「这么暴力，刚才怎么不见你出点儿力。」


    「怎么没有出力了！」


    二人打闹着腻歪了许久，其实她有些困意，只是捨不得这种美好的气氛，于是趴在他肩膀上眯了眯。


    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你这样趴在我肩上睡，就像个乖宝宝。」


    陆青葙说：「我困了嘛。」


    他声音很低：「那天说起bb的称唿，你的反应那么强烈，这是创伤应激。」


    陆青葙：「……」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当时你不知情，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用遮掩。」


    他把她脑袋挪到面前，指腹抚了下她的脸颊，没有说话，只是很淡地抿了下嘴角，似是欣慰。这才抱着她去卧室：「该哄小孩睡觉了。」


    「……」


    上了一周的班，正式结束实习。


    陆青葙把公寓退掉，搬到靳黎的房子里，再乖乖给他发信息汇报这一切，仿佛是想告诉他，自己很有诚意地按约定好的方案执行，有接受他的安排。


    靳黎收到信息，直接发了语音通话。


    他那边是白天，正在转教室上课，四周一片喧譁声。他说：「要是一个人住着害怕，叫同学朋友过来陪你也行。」


    陆青葙笑道：「我没害怕，过两天我就搬回学校宿舍了。」


    「那就好，要是害怕了，就给我发信息、发通话，就算我这边是半夜也没事，我一定能醒过来。」


    「好。」


    大四一开学，陆青葙依旧十分忙碌，但节奏相对于哈佛又觉得轻松不少，她还有几门本校的课要修，也要着手准备毕业论文，同时一些交换、实习的报告也要写，每天都非常充实。


    10月21日，生日那天，靳黎买了一块某品牌的手錶送给她。


    陆青葙平时不捨得戴这么贵的手錶，于是放在靳黎的屋子里，跟那枚戒指一起收着。


    手錶上的秒针一圈圈走过，时间转眼来到了12月。


    这个月，内地放开了管控，大家都在网上看网友描述说什么刀片割嗓子、水泥封喉，觉得他们实惨的同时，也在默默期待港城什么时候放开。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也没动静。


    圣诞节前，靳黎正式结束交换生涯，陆青葙只好让他先回京。他倒是无所谓，说港城现在隔离时间也不用一个礼拜，只不过他学校那边的毕业论文要开题，所以还是乖乖先回了京。


    回学校后的晚上，他坐在宿舍跟她视频，笑着说：「好歹现在咱俩白天黑夜是同步了。」


    陆青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宿舍，说了句：「你们宿舍还挺干净的。」


    「那当然，不干净我也不会展示给你看。」


    闲聊几句，有个男生经过，忽地凑过来说了句：「嫂子，你怎么不说粤语？」


    陆青葙还没说话，靳黎移开手机：「一边儿去啊。」


    挂掉通话，陆青葙翻了一下邮箱，收件箱里有导师发的邮件，有国外的朋友发来的圣诞贺卡，还有信用卡帐单，只是没有自己最想收到的那封邮件。


    虽然说按正常程序，要2、3月才出复试通知，现在才12月底，但是，这一次陆青葙比等dse考试成绩还要忧心，比申请哈佛交换生还要焦急。


    只能不断暗示自己放宽心态，保持平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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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页

    在2023年到来之前，港城也终于放开了管控，靳黎一放元旦假，就飞了过来。


    飞机抵达时间是晚上十点，放开管控，加之跨年夜的缘故，抵达和接机的人格外多。


    人潮拥挤中，陆青葙几乎与他同时视线相接，二人粲然一笑。她跑了几步，来到他面前，看着这张依旧俊美的脸。


    靳黎抱过了她，随后扯起嘴角：「我怎么感觉咱俩像是两个歷尽千辛万苦，终于胜利会师的战友。」


    陆青葙呵呵直笑：「是有点儿会师的感觉。」


    「听说晚上有烟花？」


    「嗯，维港零点上演烟花秀。」


    「那多方便，咱俩躺床上就能观赏。」


    ……


    零点的烟花绽放时，陆青葙沖完凉，那个男人头髮吹得半干，正坐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他伸手把她拉过来，坐在他身上，二人挤在一起欣赏烟花。


    巨大的轰鸣声中，光影忽明忽灭，陆青相靠在他胸前，没有问他，但料想他也有想起上次看烟花的场景。


    有时候情不自禁也会思索，要是没有那么多事，要是何丽诗女士单纯只是没钱，人好好儿的，他们俩能不能维持四年的异地恋？


    能吧。


    她一度低估了他的感情。


    但她不大喜欢进行假设，感觉没有什么意义，何况现在实实在在的人就在身边。于是抬眼看向他的脸，抚着他软软的唇瓣。


    他低头，看向她时眼睛里星光闪烁：「亲我。」


    陆青葙：「哦。」


    勾着他的脖颈慢慢靠近，嘴唇贴合，小小地吸吮了一下，二人温热的喘息交织在一起，此时璀璨华丽的烟花还在绽放，响彻夜空。


    烟花炸开声中，他的嘴唇几乎擦着她的唇，低沉的声音发号施令：「舌头。」


    陆青葙：「……」


    见她发愣，他索性把她抱了起来，边走边念叨：「怎么还不会接吻，让你亲，你就老老实实亲一下嘴唇就完事了？」


    陆青葙：「太久没见，忘了。」


    「这也能忘？怎么不忘了吃饭睡觉？」


    「有时候忙起来也会忘……」


    「你今晚是要跟我抬槓？待会儿有你哭的。」


    ……


    从元旦到过年，再到2月份，也就四十多天，靳黎一共过来了三次。


    过年时学校有放几天假，原本之前说去京城过年，但是因为陆青葙也有几年没跟爷爷一起过年了，思来想去，决定今年先在深市过年，并在叔叔家住了一晚。


    靳黎大年初一飞过来，陪了她几天。


    2月也有来，有天走在路上，他突然似笑非笑地说：「等我毕业了，先过来这儿锻鍊锻鍊。」


    陆青葙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来这儿锻鍊？这里可没有什么跟你专业相关的好工作。」


    他没有多做解释，但陆青葙非常严肃：「你不想去研究宇宙星辰了？」


    靳黎耸着肩膀：「这不是说先过来锻鍊锻鍊嘛，没准发现自己实在不喜欢做生意赚大钱，也不是那块料，就又重拾兴趣爱好了。」


    其实他不用多言，陆青葙亦明白他的心思，他这样做是为了谁。只是她现在结果没出，无法给他一个承诺，只好说道：「你再等等好不好，先不要做这个重要的决定。」


    他点点头：「行，也就提一提。」


    气氛却一下子冷了下来，陆青葙站在街上抱着他，在他怀里拱了拱，说道：「我还是喜欢你和我说宇宙的浪漫故事，跟我说蝴蝶星云有多悽美，告诉我卡戎一直陪伴冥王星走过孤独又漫长的旅行……」


    他的手抚摸她的脑袋，下滑至腰间，忽然笑：「毕竟说那些枯燥的知识，显得我是个书呆子。」


    陆青葙轻声呵，闷在他身上，良久都没有说话。


    再等等我好吗？很快就有答案了。


    ……


    靳黎一走，陆青葙便回学校继续搞学业，搞论文，她还有两门课马上要结业。


    2月下旬，阴雨绵绵的一天，陆青葙终于收到了梦寐以求的研究生复试邮件通知，她将这一好消息告诉当初给她提供了许多建议，也给她写了推荐信的导师，导师立即发来祝贺。


    而此时的靳黎正在学校做毕设，丝毫不知情，陆青葙瞒他瞒得死死的。


    也不是不能说，只是觉得有好的结果了再告诉他，会更好，否则他可能会一起着急。


    于是结了两门课，又把事情都准备妥当后，陆青葙终于有底气告诉他：【我订了这周六的飞机票，去找你玩儿。】


    靳黎：【机票信息发我，我去接你。】


    陆青葙把截图发过去，他回覆：【真不赖，我对象要来看我了。】


    她简直能想像得出，他会用哪种得意的口吻，跟他的同学说这句话。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次，她并不是简单去看看他。


    正是3月初，春寒料峭，柳絮纷飞的时节。


    陆青葙在机场见到了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看着她的两个行李箱，疑惑地问：「你还带了这么多行李过来？」


    「对啊，这次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


    他喜出望外：「真的？」


    「当然是真的！」陆青葙笑吟吟看他，「我不是单纯来看你的，我还要参加月底的研究生复试。」


    靳黎神色僵愣住，张了张口，似是有许多问题要问，但一时不知道问哪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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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页

    陆青葙笑道：「你也有傻愣住的时候！」


    「等会儿，你考了这边的研究生？」他仍旧难以置信。


    「确切地说，我们不用考试，准备材料申请就行，幸好我履歷还算过得去，获得了复试机会。」


    「哪个学校的？」


    陆青葙：「你们隔壁的。」


    「死对头学校？」


    陆青葙故作轻描淡写：「对啊，你们死对头学校经管方向的研究生。」


    靳黎：「……」


    周遭人来人往，嘈杂而喧嚣，无数旅客推着行李匆匆经过，英挺的男人依旧微微发怔。


    陆青葙抬眼，眸光晶亮地看着这个曾经为了她不远万里去哈佛求学，也为了她打算放弃自己追求的天之骄子，她扬起微笑没有开口，但清澈的眼睛里全是诚挚的告白：


    靳黎，你看到了吗？


    我也在努力地，走向你。


    ……


    第六十八章 「还是好喜欢」


    申请京大的研究生之前, 陆青葙思考过，如果实在找寻不到所谓的「答案」，毕业后会直接跟靳黎回京，并且在京找工作, 平淡安稳地过一生, 那也是很好很好的。


    偶然的机会, 跟毕业论文导师交流课题时, 聊到自己交换学习和实习过程中的一些事, 也聊当前经济下行周期的状况, 导师指出她对宏观经济很有见解, 要是再深入研究, 一定会有更成熟的看法。


    是在这时候，陆青葙意识到，虽然平时总念叨想发财, 但实习期间，又发觉自己对工作赚钱的兴趣并不是特别大，倒是对整个经济发展的研究更有兴趣。


    因此继续学习, 是一种更适合她的选择。


    而申请京大经管方向的研究生，除了自己本身想去那所学校, 也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靳黎在那座城市。


    得知这一消息, 面前的男人极少露出这样的神情，有些惊讶, 有些感慨, 嘴角又掩藏不住内心的喜悦。


    陆青葙笑道：「高兴得都说不出话了？我还没复试呢, 正式录取了才算数的。」


    靳黎垂垂眼眸，神色又仿佛无奈地抱过了她。


    低低说道：「傻瓜。」


    随后摸着她的脑袋, 笃定地说：「一定会被录取的。」


    陆青葙埋在他胸前，嗯了一声。


    她也好想被录取。


    松开怀抱时，他亲了一下她的唇，这才拿过她的行李箱：「走吧，先回家去，车子在停车场。」


    陆青葙若有所思：「回哪个家？」


    他真的有好多个家……


    靳黎不禁笑：「当然是我现在自己住的地方。」


    去年底回京后，他便搬去了距离学校不远的某个小区，一套80多平米的两房，客厅阳台都挺宽敞，但不知道是他爸的房子，还是他妈妈的。最近这段时间，有时候他住学校宿舍，有时候就回这儿住，偶尔去看看外公，偶尔分别跟爸妈吃顿饭。


    下午六点，将行李搬进屋，陆青葙收拾两个箱子里的东西，电脑也搁在了他的书桌上。


    靳黎走过来，把他的物品挪开一些，腾出空地方给她。


    陆青葙笑道：「我只是暂时放上面，要是咱俩同时忙，我去餐桌也行。」


    靳黎轻呵一声，手臂圈住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脸埋在她白皙的颈窝处，扒拉着头髮，深吸一口，有淡淡的香气萦绕鼻间。


    「怎么瞒了我那么久，小半年了。」


    听见他明显委屈的声音，陆青葙觉得这个人真的挺像小孩，便拍拍他的背，安慰：「总得有个好结果才好告诉你，万一复试的机会都没有，只会让你白高兴一场。」


    他问：「万一没复试机会，你就打算一个人偷偷伤心难过？」


    陆青葙嗅着他身上的松香气，闷声：「也不一定伤心难过，可能会有点儿小失落吧。」


    他松开怀抱，两只手捧起她的脸，沉嘆一声：「好傻，以后再瞒着我干这种大事——」他掐了掐她的脸颊，眼眸变深，「我会生气的。」


    「哦。」陆青葙抿了一下唇角，「知道了。」


    「亲亲。」


    抬起头，注视着他依旧发红的唇，不论什么时候看他，都觉得他很好看。陆青葙眼睛轻轻眨了眨，在他不断凑近时，自然地闭阖双眼。


    靳黎把她拥在怀里，低头吻过来。这姑娘脱了外套，单薄的身子仿佛稍一用力就会被揉碎。她的唇很软，尝久了会感觉甜丝丝的，不像她的心，很硬，总是背着他，一个人就悄悄地把大事干了，把难熬的时光独自熬了。


    这次吻得有些深，比刚才在机场浅浅的亲吻深了许多，也久了许多。


    唇舌交缠，不休不止。


    许是暖气开得有些足，许是深吻太用力，她有点儿缺氧，松开唇之后，陆青葙感觉自己的双颊在发烫。


    「脸红得。」他的手指抚上来，淡淡地笑，「饿不饿？」


    陆青葙想出门走走，换换空气，点点头：「去外面吃饭吧，我顺便认认周边环境。」


    走在夜晚的街上，街灯明亮，马路上的车不断往来穿梭。


    陆青葙被靳黎搂在身侧，一边慢吞吞向前挪步，一边止不住感嘆：「不知不觉，上次我过来都是五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们都好青春，满脸的胶原蛋白。」


    春风微寒里，靳黎无语瞅她：「现在也很青春，别把自己说得像七老八十的人行不。」


    陆青葙笑笑：「也不是说老了，反正没以前青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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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屑地哼：「反正我喜欢现在。」


    「为什么？」


    「现在咱俩在一块儿。」


    陆青葙：「……」


    他所住的小区，附近交通、生活还是挺方便的，靳黎此时没有课，在准备论文，便没回学校，陪了她两天，带她逛了逛。


    星期一中午，开车回外公家吃午饭。


    由于之前就已经见过，陆青葙很自然地像上次一样叫他爷爷。


    老人笑眯眯地说：「叫爷爷多见外啊，跟靳黎一样叫外公才对。」


    陆青葙乖乖叫了声：「外公。」


    「哎，这就对了。」老人随和地说，「去年靳黎还在美国，就跟我说找对象了，还说我见过，我一下就猜到是你了，我这记性还算可以。」


    靳黎懒散地道：「除了她，我也没带别的女孩儿见过您吧。」


    「这倒是，过来玩的都是些男孩儿。」老人一脸正气地说，「这点还是要表扬表扬的，我们靳黎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人又懂事，找对象也没让我们操心。」


    陆青葙觉得老人说话特逗，像个老领导干部，听着直发笑。


    靳黎则回怼：「外公您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拿腔拿调的。」


    「我说句表扬的话也不行啊？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心浮气躁，就是不爱听。知不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廊子下仍然挂着几个鸟笼，陆青葙拿着一把长嘴小水壶给它们餵水，忽又想起他的那本相册，问靳黎：「能看看那些照片吗？」


    他带她去了厢房卧室，在书柜里拿出一本大开本厚厚的相册。


    陆青葙站在书桌前翻看那本相册，笑着问他：「你怎么还把照片洗出来，存在手机或电脑里不就行了？」


    他摇头：「万一哪天手机丢失，电脑坏了，云空间也出了毛病，我上哪儿恢復数据去，还是洗出来踏实。」


    陆青葙：「也是，不过这几张舞会的照片，是你在别人的ig上网上扒下来的？水印都没去。」


    「水印没挡住你就行。」


    「那这几张呢，相比其他的有些煳哦，你也洗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从舞会视频上截下来的。」


    「呃……」


    胡同里高大的槐树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天空一片蔚蓝，阳光洒满这座古朴而大气的城市。陆青葙坐在回去的车上，看着宽阔的长安街，高低错落的建筑一一从眼前掠过，忽然侧头对靳黎说：「我还是挺喜欢京城这种氛围的。」


    他笑：「对比一下港城呢？」


    「两座城市的风格不一样，都喜欢。」又问他，「你呢？」


    「我么，」他打着方向盘，回看她一眼，「我对城市没有喜恶，不过如果你在那座城市，我就会喜欢上那座城市。」


    他说的并不是套话，陆青葙能感觉得出来，


    抿抿唇，她大概也是因为他在这里，所以才更喜欢这座城市吧。


    正安静之时，靳黎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林昊轩打来了电话。


    靳黎点击接听和外音：「开车呢，长话短说啊。」


    林昊轩的声音有些炸：「哎哎哎表妹来京了？」


    陆青葙插了一句：「hello林昊轩。」


    「哎表妹，你真来了啊，我看你发了朋友圈，问你话，你也没回我。」


    陆青葙：「哦不好意思，刚才没看手机。」


    「表妹，这次你会待多久啊？」


    陆青葙：「会待上一段时间。」


    「周末有空不，我对象想见你。」


    「……」


    挂掉电话，靳黎发笑：「感觉你过来，都成了红人。」


    陆青葙：「这是托你的福。」


    他说：「明天我得回趟学校，估计也要被那帮同学说这事儿。」


    陆青葙道：「那我后天星期三再去你们学校玩。」


    靳黎：「你明天打算做什么？」


    陆青葙随口扯了个谎：「要和导师开个论文小组会。」


    他没有起疑，只说：「我也要去弄论文，晚上就回来了。」


    星期三也和前两天一样，风和日丽，陆青葙穿了条杏子红的打底连衣裙，深灰色宽松大衣外套，被靳黎带进了学校。


    他的自行车就停在校门口不远的地方，陆青葙坐在后座，搂着他的腰，被带着逛了一下学校。


    上次她过来的时候是暑假，校园里大都是游客，没多少学生，这次正好撞到上午两节大课之间，路上人山人海的自行车大军在移动。


    陆青葙不由感慨：「好多自行车啊。」


    他停在路边，脚踩在地上，很淡地笑：「这还真不算什么，上早八的时候，学堂路塞自行车才叫盛况，我拍过照片给你看的。」


    陆青葙站在一边拍了两张照片：「确实是盛况。」


    有个男生骑着车经过，按响车铃，叫了声：「靳哥。」


    靳黎应了一声，那人又看了一眼陆青葙，这才匆匆离去。


    「我大三师弟。」靳黎说。


    陆青葙：「那你同级的同学这会儿不用上课，都在干什么呢？」


    「实习或者搞论文，宿舍、实验室、图书馆……哪哪都有。」


    停了一会儿，路上行人和单车总算没这么多了，陆青葙问：「你能不能带我去那儿？」


    他愣了愣：「去哪儿？」


    陆青葙：「当年手串断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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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沉沉地道：「那上车吧。」


    那里不是主干道，只是一条很普通的道路，路边栽种了参天大树，掩映着几栋古朴的校舍。


    他停下车，说道：「喏，就在这儿，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这种东西突然断了，总给人不好的预兆。」


    陆青葙下了车，看了一下四周环境，然后站在他面前，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跟他说：「手给我。」


    靳黎沉静地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多问，乖乖伸过左手。


    陆青葙打开盒子，把一串新的菩提子手串，戴进了他的手腕，笑着说：「这是我昨天在同一家店买的，以后要是断了，你就别去捡了，我给你买新的。」


    那一瞬，他仿佛释然一笑，又看着左手手腕，说道：「这下可好，戴了三串东西了。」


    陆青葙皱皱眉：「手鍊和手串你可以一起戴，也可以换着戴，但那根手绳，可以取下来了吗？丝带都发黑了。」


    「哦，你还嫌脏？」


    「是发黑了嘛。」


    「行，帮我取下来。」


    陆青葙低头帮他解丝带上的结，忍不住吐槽：「你怎么系这么紧，还打死结。」


    靳黎笑笑，垂眸看着她拧起眉心，眼睫跟鸦羽似的半阖着，微微抖动，鼻子依旧小而翘……他没有说话，也没回想当时的危险画面，只是那种心情不知不觉翻涌而来。


    线断了。


    珠子散了。


    那辆车并不是碾碎了几颗菩提子，而是碾碎了他坚持许久的理想。


    少年时代拥有的憧憬与寄託从此衰败凋零，心间的原野自此一片荒芜。


    他确实失魂落魄了一段时间，尽管依然吃饭、上课、跟人交流，却活得像具没有温度的行尸走肉。


    直到有天收拾旧物，翻出那朵手腕花，他把那两条丝带剪了下来，很简单地编成了一条手绳，戴在左手，人在那一刻，似乎又感知到了些许温度。


    只是他们已经没有再联络。


    不是不可以找她，而是那道门被关上后，他不想再打开。


    此时京城已经入冬，放眼看去满目萧索。初雪降落大地时，靳黎还是会想那个曾问他「京城冬天经常下雪吗？你会堆雪人吗？」之类问题的女孩。


    他在宿舍楼前堆了一个小的雪人，没多久就化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人习惯了这种重复的节奏。


    再次得知她的消息，是在一年后。


    大三的秋天，梁嘉明突然找他，问询他们学校某个专业怎么样，说有个拔萃的师弟想去做交换生。


    靳黎加了那个师弟的好友，直接沟通。


    那天，他还主动和梁嘉明聊了会儿天，聊学业，聊疫情，就是没有聊她。


    是在后来，梁嘉明像是按捺不住地说了句：【chloe喺harvard做交换生，啱啱过去就阳咗，佢话好辛苦。】（chloe在哈佛做交换生，刚过去就阳了，她说好难受。）


    这是断联以来，他第一次听见她的消息。心中虽然起了涟漪，但他也只能平静地问她康復了吗？


    梁嘉明回已经康復了。


    靳黎说那就好。


    她像一棵青葙草，拥有扎根的能力，不管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


    原本他以为自己不会多想，但夜深人静的时刻，他还是忍不住翻墙去网上搜了一下。她的ig已经不再更新，但不知是太凑巧还是太幸运，输了几个关键词，正好搜到一位哈佛学生拍的周末在校园里做活动的视频。


    正值秋季，树木叶子金黄、浅红，她穿了件巴宝莉款式的风衣，远远地站在草地上，抬头看着一棵树，像是在欣赏秋色，抑或是思索什么。


    镜头匆匆扫过去，十分迅速，亦很模煳，但他还是一眼就确定，那个人就是她，是他心心念念好久好久的人。


    那一瞬，死寂许久的心脏怦然一跳。


    那个小视频不知道被他看了多少遍，看完后觉得：


    还是好喜欢。


    还是忘不了。


    还是放不下。


    他想，他应该去找她。


    ……


    第六十九章 「挺好」


    自行车平稳地行驶在澄澈的天空下, 阳光温暖，风里都是花木的清香。


    靳黎是个很棒的校园导游，每经过一个地方都讲解得非常清楚，也会说些名人轶事给她听。


    午饭时间, 他带陆青葙进了某个食堂, 特地打了一份菠萝咕咾肉, 还对她说：「上回不是说要带你尝尝我们学校的『鬼佬肉』, 这不就来了么？」


    陆青葙笑弯了眼睛：「那我得好好尝尝。」


    坐在餐桌处, 陆青葙率先品尝, 咕咾肉酸酸甜甜, 外酥里嫩。她点头不住地说：「好好味, 啲味道好正。」


    靳黎又夹了一块给她：「咁多食啲。」


    陆青葙：「好啊，唔该。」


    正聊着，有个男生端着餐盘站在一旁, 仿佛是故意地咳了一声。


    陆青葙抬头一望，愣住：「宋铭泽。」


    靳黎：「坐？」


    宋铭泽笑嘻嘻地问：「不会打扰你们吧。」


    「不会不会。」陆青葙热情回应。


    宋铭泽是跟陆青葙同一个时期结束的交换，他坐下来后, 说道：「刚才难得听见你俩在用粤语聊天，昨天就听你们宿舍的人说chloe要来学校逛, 逛得怎么样？」


    「比我几年前来参观那次要有趣多了，还没逛完, 吃完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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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朋友带你逛跟组团游，当然不一样啦。」宋铭泽打趣。


    他说完, 又拿起手机：「吃慢点儿, 我给你们摇人。」


    陆青葙：「摇谁？」


    靳黎无语道：「还能摇谁。」


    饭快吃完时, 走过来三个男生，两个是靳黎的室友, 还有一个隔壁宿舍的同学。三人刚好在吃饭，吃到一半，随便扒了两口就从别的食堂赶了过来。


    几个男生笑哈哈地凑在一起，陆青葙礼貌跟他们打招唿，有人去买了饮料，几人直接坐在食堂，非常随意地聊了会儿天。


    都是学神级的人物，但是他们说话聊天也和别的男生没什么不同，大家的性格多样，有的活泼，有的挺腼腆。


    聊的话题也很宽泛，学习、毕业论文、就业之类的，有人问陆青葙：「你毕业后是打算过来吗？」


    「是的。」陆青葙肯定地点头，不管有没有被录取，她都会过来。


    那人又说：「我们之前以为宿舍里靳哥最难找对象，没有想到他现在有可能是最早结婚的。」


    有人接过话：「领了毕业证就扯结婚证得了哈哈。」


    陆青葙：「……」


    一提及此，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拒绝了靳黎的求婚。


    现在被他们谈结婚什么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刺激到他。


    正觉得尴尬时，却听见靳黎一贯淡定的声音：「扯淡。」他看了一眼对方，「还没到法定年龄。」


    「……」陆青葙禁不住笑出了声。


    她果然想多了。


    又有人好奇地问：「你们私下里聊天是说普通话还是粤语啊？」


    陆青葙：「都有，普通话多一些。」


    对方若有所思：「那么将来你们的小孩，一出生就双语教学啊。」


    陆青葙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原来大家想这么远了吗？她都还没有往这方向想。


    靳黎看着她，冷幽幽地说道：「这就是我校男生现状，脑子里想的都是结婚，让你见笑了。」


    那位男生认真道：「是在畅想你俩的未来，一般人我还不畅想呢。」


    「……」


    走出食堂，告别几个男生，靳黎问：「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我看你有些困。」


    「不用，去买杯咖啡吧，我还想参观你们学校的图书馆。」


    他依旧骑车带她前行，陆青葙想起刚才那几个男生聊起的小孩话题，总觉得靳黎一定也想过这些，也许想的更多更远……


    之前见他抱小外甥女那么温柔有爱，想必他将来也会是个好爸爸。


    他们俩的孩子，一定长得也很好看吧……


    想着想着，搂着他腰的手不知不觉箍紧了一些，侧头抵在他的背上。


    骑车的男人低头看了眼搭在腹部的那只手，几不可察地露出一丝微笑。


    3月里的阳光，温暖和煦。


    周六，林昊轩带着女友许璐和他们约饭，同时过来的还有周景垣。


    陆青葙在林昊轩的朋友圈见过许璐，觉得这女孩挺有眼缘。


    现在一见面，许璐果然很随和，还问陆青葙：「我听林昊轩说，他之前去称体重获得那种小卡片，是你带他去的？」


    「是的，」陆青葙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他当时称了二十多次，说是班里的女生一人送一张。」


    林昊轩却说：「其实也不是班里的女生一人送一张，而是熟悉点的女生。」


    周景垣反应过来：「所以你小子就是借着送女生卡片，把剩下几张都送给了许璐？心机boy啊你。」


    「总得找各种由头接近，混个脸熟吧。」林昊轩笑眯眯，「要不然怎么追媳妇儿。」


    许璐朝他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儿：「我说当时怎么突然就送我卡，我又不是你们班的，跟你压根儿也不熟。」


    「但我认识你同桌啊，送给你同桌，藉机再送给你。」


    许璐说：「当时真的没想到这点，他把几张卡给我的时候，只说懒得再留着了，一併送给你吧……」


    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陆青葙听着直乐呵。


    林昊轩又道：「我这种小心机，跟靳爷一比，还真不算什么。」


    靳黎给陆青葙碗里夹菜，很无所谓地耸了肩膀：「那确实，不算什么。」


    「你也太不含蓄了吧！」林昊轩又有些不满，「就不能稍微谦虚一点儿？」


    「你说的都是事实，我怎么谦虚？」


    「你看看你看看，也就表妹大度，能受得了你。」


    许璐好奇地问：「表妹？为什么叫你表妹啊？是认了你做表妹？」


    陆青葙解释：「没有认做表妹，是我当时住在我表哥家，我表哥又跟靳黎同班，大家就这么认识了，林昊轩也就跟着叫我表妹了。」


    「怪不得，我有回听他打电话，跟靳黎说什么表妹，我还以为是他的表妹怎么了。」


    吃过饭，陆青葙跟靳黎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牵手走着走着，陆青葙突然呵了一声。


    「感慨什么呢？」他问。


    陆青葙道：「就觉得我在这里好像还挺适应的，也有这么多朋友在。」


    他哼了一声：「你在哪里不适应？」


    陆青葙想了想，笑道：「也对。」


    「明天打算干什么？」


    「明天啊，我想去看升国旗。」


    上次过来也有去看，跟表哥他们凌晨三点爬起来去排队，但她没有跟靳黎一起去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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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罢，点了一下头，立即拿出手机：「上小程序预约一下，现在来旅游的人不算多，但估计也得四点就爬起来。」


    结果这个男人也许是聚餐时喝了两杯红酒，有些兴奋，回家后陆青葙想早点儿睡，被他生生地折腾到快凌晨一点。


    然后三点五十，闹钟一响，他便精神抖擞起床，还把陆青葙从床上拖了起来。


    陆青葙打着哈欠，困顿不堪，胡乱地洗漱完，回到卧室时，他已经穿戴整齐，又开始催促她。她不由气唿唿地说：「我都想打你一顿。」


    他倒是乖觉，把她今天要穿的衣服取了出来，放在床上：「回来再让你揍行吧。」


    又坏笑着说：「我帮你脱衣服倒是熟练，帮你穿么……没试过。试试？」


    陆青葙：「……」


    他利索地把她的吊带睡裙给脱了……把内衣排扣钩好，陆青葙吱了一声：「扣太紧了！」


    身后的男人：「嘿——变大了？」


    随后声音得意：「被我揉的？」


    陆青葙终于忍不住，回头捶了他一拳。


    「夸你也不行啊？」


    ……


    抵达广场，虽然说还不是旅游旺季，也不是重要节日，但仍然是人山人海，陆青葙和靳黎站在人群里等待入口放行，后来还占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日出时分，望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心潮澎湃的同时，陆青葙也在心中默念，希望下旬的面试能顺利通过。


    她真的想留在这儿，继续学习、生活，和他一起。


    回去时已经是七点多，靳黎带她先去吃了个早餐，这才回家补觉。


    一时半会儿没睡着，她侧躺着，看着闭上了眼睛，睡颜也好看的男人，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睡不着？」他睁开双眼。


    「嗯。」


    他抱了抱：「聊会儿天？」


    陆青葙：「聊聊你大一、大二的事吧。」


    「不是都跟你说得差不多了？」


    哪有说得差不多，他就只会敷衍地说跟大家一样，上课下课，吃饭睡觉……陆青葙觉得他只是不想说一些小细节，改口：「那聊聊你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的事？好像也没什么可说道的。」


    陆青葙受不了地掐他脸颊：「你小时候不是在港城读过小学吗？」


    「就读了一二年级，那时候我妈在那儿开拓业务，把我带了过去，上的是个国际小学，年龄太小了，没什么印象。」


    「那你卖过旗吗？」


    港城以前做慈善，以卖小旗子的名义去筹款，称为卖旗。现在改成给捐钱的人发贴纸，基本每个小朋友都有参加这种义卖活动。


    「卖过啊，做公益嘛。」他抱着她，抚摸她的脸颊，「你对象打小就长得帅，站在街头挺招人喜欢，我的贴纸很快就发完了。」


    陆青葙唿吸着他身上清淡的松香气息：「是挺招人喜欢，我要是经过，没准也会捐点儿钱，再领你一张贴纸。」


    他轻声呵：「兴许我卖旗那天，你还真就在那附近，或者某一天，咱俩也曾在什么地方擦肩而过。」


    「唔……有可能。」


    3月下旬，京城下起了春天的第一场雨，绿叶清新而舒展，花朵也仿佛更加新鲜，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老觉得干燥的陆青葙这才深切体会到北方的「春雨贵如油」。


    这一天，她走进京大的校园，参加研究生复试。靳黎陪同她一起，一边闲逛一边等待。


    中午时分，陆青葙面试完毕，来到他面前。


    靳黎扬眉笑问：「感觉怎么样？」


    陆青葙：「感觉，有些奇妙。」


    「怎么说？」


    「笔试没什么可说的，书面回答了一些主观题。是面试，有些奇妙。」


    她在这之前，做了许多的攻略，也准备了简洁得体的ppt，在进行自我介绍时，她还採用了英语和中文两种介绍。


    「但导师没有问我什么专业问题，就跟我聊天，问我两地有什么不同，问我习不习惯这里……还说我普通话挺标准的。」


    靳黎听罢只微微发笑，说道：「这把稳了。」


    「稳了吗？我怎么觉得是对我不感兴趣呢？」


    「信我啦，没错噶。」他一把搂过她，「想食啲咩？」


    「……」


    虽然靳黎一脸笃定，但陆青葙还是在不安中等了三天。


    有一回靳黎问她：「要是没录取你，你会怎么办？」


    「也不会怎么办，我还是会过来的。」陆青葙肯定地说，「不行就找工作，打工咯。」


    「那要是把你调剂到别的专业或大学呢？比如外地的大学。」


    陆青葙摇头：「我不接受调剂。」


    他的面色很欣慰：「既然只想在那里学习，大不了明年再申请。」


    陆青葙应了一声：「但我还是希望今年就成功，不想拖到明年。」


    「要不我找人帮忙打听一下？」


    「不要了，反正这两天就出结果。」


    ……


    那天是个很寻常的日子，气温比刚刚来的时候暖和了许多。靳黎要去学校，陆青葙闲着没事，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便跟他一起去。


    他在实验室里忙，陆青葙在外面闲逛。


    后来，他打电话说快忙完了，陆青葙道：「我马上去找你。」


    她今天穿了条褐色浅白的格子裙，搭着风衣外套，站在树下等待，风微微吹动裙摆。百无聊赖中，抬眼看了一下树，思索这棵树的品种名称，好像是栾树？听说它在秋天的时候，叶子变黄变红，非常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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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走到楼上，目之所及，那女孩依稀是当初那个小视频里的模样，一时不觉恍然。


    陆青葙察觉到视线，这才望向他，很平静地对他笑了笑，在他靠近时说：「我被录取了。」


    靳黎直直看着她，却忘了笑，眸光忽地变深，一把抱过了这个瘦瘦的人。


    她不知道那个深夜他在网上寻找过她的踪迹，只以为他是用拥抱庆贺，于是回抱着他，沉吁一口气：千山万水，我也终于抵达有你的这座城市。


    耳边听见有人咳了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问：「靳黎，这就是你对象？」


    「啊，张教授好。」靳黎大方地说。


    陆青葙背后一僵，松开怀抱，睁大双眼望向这位年过半百的教授，尴尬地叫了声：「张教授好。」


    张教授：「嗯，挺好。」


    ……


    第七十章 「我好钟意你。」


    老教授一离开, 陆青葙便松了一口气。


    靳黎看着这个面色泛着微红的姑娘，扯起嘴角：「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教授虽然治学严谨，但他说咱俩挺好, 这是夸奖。」


    陆青葙：「他不是回答我们的问好吗？」


    他无语地揉她脸：「听锣听音, 听话听声, 你没听出弦外之音吗？」


    陆青葙抿抿唇：「哦, 明白了。」


    「走吧, 庆祝你复试通过, 考研上岸成功, 想吃什么？」


    她认真想了想：「还是等通知书拿到手里再庆祝吧, 不要提前开香槟。」


    「也行。」靳黎点了下头，「但总得吃饭吧。」


    陆青葙道：「我还是想吃你们学校的食堂，还有好多菜色没尝过。」


    「打算都尝个遍？这事儿我也没办到呢。」


    「不是, 就尝一些想吃的。」


    「行吧，今天想尝哪些？」


    「我也不知道，得看到才知道想吃什么。」


    他实在忍不住, 勾着她的肩膀搂了过来：「我对象怎么能这么可爱！」


    陆青葙：「……」


    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同学，看着他俩的背影, 止不住摇头：「靳哥谈恋爱，竟然是这种节奏。」


    「恋爱嘛, 不都散发着酸臭味儿？」


    「言之有理。」


    于是吃完饭，两个散发着恋爱酸臭味儿的人, 回到了家里。


    陆青葙大脑兴奋的缘故, 午休时没什么睡意, 靳黎躺在一旁，倒像是悬着的心落了地, 脸上呈现十分复杂的神色，有高兴，有欣慰，又有种后怕的感觉。


    陆青葙半趴在他身上，看着他问：「你是不是也很怕我没考上，然后不过来？」


    他摸着她的脑袋：「没怕这个。」


    「那你是怕？」


    「怕你难过。」


    陆青葙：「……」


    他的担心，真的，从来都只有她本身。


    陆青葙凑过去，亲了亲他柔软的唇，乖乖说道：「我不会太难过的，我想好了，就算没考上，我也会过来工作。」


    我不会跟你分开了。


    他那双清亮的眼睛注视着她，尔后眸色一沉，扣着她的脑袋，逐一亲她的眼尾、鼻头、脸颊，吮着她的唇瓣不放……


    明显感知到他今天和之前不一样，像是仍然心疼她的这一决定，就连动作也变得格外温柔。


    他抱着她面对面躺着，脸埋在她颈窝，微微地喘出滚烫的气息。


    陆青葙抚摸他的脸颊：「靳黎——」


    「嗯？」


    情事过后，男人的眼睛里仿佛会多一层水雾，看过来时，让人更生爱意。


    陆青葙淡淡一笑，用粤语说：「我好钟意你。」


    好钟意好钟意。


    男人蓦然一怔，继而低低呵笑，又嘆息一声，仿佛等她的表白等了好久好久。


    在陆青葙认为他要发表一番表白感慨时，却听见他无耻地说：「既然好钟意，这次你在上面。」


    陆青葙：「……」


    4月初，陆青葙回到港大，顺利完成论文答辩，再着手申请毕业事宜。她于6月下旬，回京参加靳黎的毕业典礼。


    当天偌大的操场上坐满了意气风发的学子，众人穿着宽大的学士服，迎接这一盛典。陆青葙穿了条浅色的裙子，抱着束鲜花，在操场旁边的观看台上坐着观礼。


    收到靳黎发的信息：【天气太热了，你先去树下凉快会儿，结束后我再去找你。】


    陆青葙：【我没事，主要是怕花蔫掉。】


    靳黎：【花比人还重要？】


    陆青葙抿唇笑，望向靳黎所在的方阵，隔得太远，人也太多，分辨不清哪个是他，但她还是坚持等到典礼结束，才把花交到他手里。


    她帮靳黎拍照，同时也被人拍她和靳黎的合影。


    之前她过来时，他们的舍长在外地，因此没有见过面，这会儿戴了副眼镜的舍长，热情地喊着：「来来来，我们三人一起合张影吧。」


    后来，他们在食堂又碰到，于是三人坐在一起吃饭。


    靳黎见她被一道辣子鸡辣得脸上在冒汗，给她递餐巾纸，并说道：「你先别吃那道菜了，我去给你买冰水。」


    陆青葙：「不用了，也没这么辣，我刚刚是吃到辣椒籽了。」


    他没管顾，起身离开。


    舍长打趣：「靳哥很会照顾人哦，以前刚开学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是高冷型的，熟悉起来后发现并不是。」


    陆青葙笑了笑：「他也照顾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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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必须的啊，班里谁没享受过他的照顾呢？」舍长笃定地道，「有需要的时候，他的车也给我们开，刮蹭了，他也说只是辆旧车，人没事就好。」


    舍长说到这儿，还特地问，「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跟靳哥是不是一起参加过舞会？」


    陆青葙回道：「是的，高二的圣诞舞会，我是他的舞伴。」


    舍长点点头。


    「怎么了？」陆青葙疑惑。


    「没怎么，就是突然想起当时他没去参加新生舞会，说以前参加过，还是c位。」


    「哦。我们确实是c位。」


    「那次舞会让人很难忘？」


    「确实很难忘，我的舞会礼服裙子，还是他送的。」


    「……」舍长惊了一下，但想一想，好像又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靳黎拿了瓶冰水过来，帮她拧开盖子：「喝水吧，也不会太冰。」


    陆青葙接过水：「谢谢。」


    舍长笑眯眯地看着这对情侣，挑了一下眉，继续埋头吃饭。


    吃完饭，靳黎把她送回家午休，晚上他还有个散伙饭。


    大约下午五点钟，靳黎准备出发，问她：「要不你一起去吃散伙饭？」


    陆青葙道：「你们好好聚吧，你不是还想回学校住最后一晚么？」


    「是想住最后一晚。」他点了下头，开玩笑说，「今晚扔下你一个人独守空房，别太想我。」


    陆青葙贴过去，软软地倚他身上：「怎么办哦，我会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他把人从怀里揪出来：「你这演技，真的该去练练了。」


    陆青葙呵道：「好啦，快去吧，别喝太多酒了。」


    「顶多喝两杯，总得有人保持清醒。」


    陆青葙听着这话，看向他时明媚的眼睛不由弯了弯。


    却看得靳黎皱起了眉：「怎么了，笑成这副模样，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没有了，就是觉得你这人挺靠谱的，给人安全感。」


    男人嘁了一声：「扯淡，我什么时候不靠谱了？」


    「走了。」他走向玄关换鞋。


    陆青葙跟过去，被他搂着亲吻许久，这才开门。


    几个小时后，陆青葙正准备去洗澡，接到靳黎打来的电话。


    他的声音很稳，听不出醉意：「已经回学校了，但舍长喝多了，坐在草地上赖着不肯走，我陪他吹吹风。」


    陆青葙不禁发笑：「回学校就好，一起坐着聊聊天也行。」


    「嗯，记得关好门，早点儿睡觉。要是睡不着呢，就跟我聊天，我们宿舍估计不到半夜也不会安静……」


    他说着，突然来了句粤语：「听日我就返屋企啦。」（明天我就回家了。）


    陆青葙也下意识接话：「好啊，我沖凉先。」


    他却没有挂断，像是带着一点点微醺过后的撒娇：「挂住我未？」（想我了没？）


    陆青葙笑笑，哄道：「有，梗系有啦，成晚都挂住你嘅，仲好担心添。」（有，当然有啦，一晚上都惦记着你，还很担心你。）


    「担心啲咩？」（担心什么？）


    「担心你饮醉咗，爆晒啲黑歷史俾你同学知咯。」（担心你喝醉了，把自己的黑歷史爆给同学。）


    听见靳黎的一声轻笑：「盏鬼。」（俏皮可爱的意思。）


    「好啦，我沖凉先，拜拜。」


    「……」


    安静的夜晚，风里飘过栀子花的香气，校园一条非主干道上，时不时有同学路过，靳黎挂掉电话，看了眼坐在路边草地上的舍长。


    舍长忍不住说：「听你讲粤语，又是另一种风味……说话也温柔。」


    靳黎：「走吧，扶你回宿舍。」


    「先坐会儿。」舍长之前吐过一次，这时候酒醒了一些，「记得新生舞会那晚么？你没去，我的手在打球时受了伤，去不了。」


    靳黎很平淡地应了声：「怎么忽然提这个？」


    「就随便聊呗，刚开始，我们都以为你高冷不好相处，不大敢打听你的事。尽管也会一起打球吃饭聊天，但不怎么说自己的事。听你说有舞伴了，也以为是学校里或者外校的舞伴，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在遥远的地方。」


    回到现在，趁着醉意，舍长对靳黎说：「我挺羡慕你的。」


    靳黎：「？」


    「出身优渥、长相卓绝、智商超群，毕业后直接签进了航天院所……这些我并不稀罕。」


    虽然说不稀罕，但平时处处被人压着的滋味，并不是很好受。舍长好像是要趁着喝多了，掏掏心里话：「说实在的，我就羡慕你的感情经歷，毕竟我们这种理智的人，应该不会坠入爱河，但你好像跟我们不一样，一个勐子就扎进去了，还能为了个手串不要命。」


    那次正是舍长拉住的靳黎，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平时清冷矜贵的公子哥儿，会有这种不要命的冲动……他入学以来，只视靳黎为自己的对手，对他有种种不服，但好像是在那时候起，那种不服气，变得沉寂了下去。


    靳黎看着平时比较古板，有些严肃，也曾明里暗里对自己不服的舍长，今天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突然笑：「啊，我也挺羡慕我自己的。」


    舍长受不了地翻白眼：「你应该很快就会结婚，估计那时候我还在美国读研，赶不回来。」


    靳黎：「非常有可能，毕竟婚都求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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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槽！」舍长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但是好像这也很符合他的行为，永远出其不意，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行吧，到时候我托人给你捎个份子钱。」他说。


    「谢谢。」


    ……


    扶着舍长回宿舍，往事歷歷在目。


    四年前。


    那个暑假，他在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闷中渡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的抽菸，在开学前不久，还跟林昊轩去过酒吧。他并不算酩酊大醉，只是喝得胃里难受，反倒是林昊轩不胜酒力，被他搀进了酒店。


    醒过来后，觉得烟也好，酒也好，就这样，没什么意思。


    他好像又回到了遇见她之前的状态，觉得人生很乏味，事事皆无聊。


    只是还能偶尔给她发发信息，隔很久才回復一条极简短的话语。


    这仿佛是唯一支撑他不觉人生无趣的动力。


    开学后，他和所有刚入象牙塔的同学一样，参加军训、上课，大家忙着交友、联谊，他置身事外，偶尔跟舍友打打球，聊几句闲话，只是从来不聊感情不聊她。


    9月下旬，秋风送来桂花馥郁的香气，物理系跟其他五个系联合一起，举办六系新生舞会。


    而靳黎还在军训时，便因长相特别出挑，成了很多女生想认识的男生。大家蠢蠢欲动，想成为他的舞伴，他只拒绝说：「已经有舞伴了。」


    舞会那天是周六，靳黎没回家，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参加，却也想去舞会现场看一眼。


    走在靠近舞会现场那栋楼的路上，见到几个穿着漂亮礼服赶往舞会现场的女生，在高兴地互相拍照，不禁想起当初也跟其他女生一起拍照拍vlog的女孩。


    仅是这样的场景，都令他心头髮闷不已。


    他没再去舞会现场，随意在偌大的校园里走了走，后来去了趟超市，正好撞见舍长。舍长手臂上挂着骨折吊带，看到靳黎手上那包烟的一瞬，愣了一下。


    靳黎神色稳定：「来一根儿？」


    二人站在超市外面的一棵桂花下点燃了烟，随后靳黎咳了几声：「这烟也太呛了。」


    要是她闻到，一定会嫌弃。


    舍长笑着看向这位公子哥儿：「靳哥你平时抽的什么？好像也没见过你抽。」


    「抽的少，偶尔来根万宝路，今晚没带在身上。」


    舍长笑了笑：「怎么没去舞会？」


    面容清隽的男生吁出一口烟雾，看着夜色下的浅黄色桂花，淡淡地道：「舞伴没来。」


    「外校的？」


    「啊。」


    「那还挺遗憾的。」


    「没什么可遗憾，已经参加过了。」


    舍长不明所以地问：「哪所大学啊，这么早就办了舞会？」


    他垂垂眸，不自觉地勾了下唇角：「高二时参加的，我和她还是c位。」


    这是靳黎第一次在大学里跟人聊起私事，聊起那个女孩……他也不介意对方看出来，他是因为这个女孩才抽了这根呛人的烟。


    那包烟最后给了舍长，他说晚上不住宿舍，回家。


    不久，他在港城的过往，逐渐被以前的同学提起，跟她合影的照片也被他们看过，但对于这些，他从来不会多谈，任由他们猜测。


    再不久，手串突然断掉……


    那一年的事情，他确实仿佛记得不是很清楚，每回那姑娘问起他大学的事，他都只剩下枯燥无趣，日復一日的记忆，仿佛陈旧的黑白照片，模煳不清，没有色彩。


    也许，他的人生原本就是一片黑白灰，是从认识她起，看见她微信头像的紫色青葙草起，眼睛才见斑斓，身心才入红尘。


    ……


    港大的毕业典礼很晚，在7月初。


    靳黎毕业后不久，和陆青葙一起飞回港城，他也由此延了去航天院所报到的时间。


    这一次，靳黎抱着鲜花，站在拥挤的人潮里，跟穿着宽大学士服的陆青葙说：「毕业快乐！」


    当喧嚣的人群逐渐散去，离别的钟声敲响，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高大挺拨的男生侧头看着她微笑，朝她伸手：「走吧，我们回家。」


    陆青葙握过他的手，弯起嘴角：「好。」


    盛夏骄阳高照，凤凰花开满枝头。


    曾经音尘各悄然的二人，十指紧扣。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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