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风云录》 第一章 卖艺(1) http://.biquxs.info/

遂兴师旅,诛戮无道,为逆灭息。武殄暴逆,文复无罪,庶心咸服。 惠论功劳,赏及牛马,恩肥土域。皇帝奋威,德并诸侯,初一泰平。 堕坏城郭,决通川防,夷去险阻。地势既定,黎庶无繇,天下咸抚。 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惠被诸产,久并来田,莫不安所。 群臣诵烈,请刻此石,垂著仪矩。 这篇《碣石门辞》乃先秦始皇帝临碣石山所作,其大统天下,福禄子民之心,表于此中。碣石山东落沧海,秀丽奇峻,东西五峰自古引无数文人墨客驻足,更有神佛仙人居此之说。遑论始皇帝登碣石山求长生术,奈何生死天命,岂强求可得! 碣石山位于河北之北,辽东之南,山下有一镇子名碣石镇,唐时属卢县。明皇天宝元年,渤海王叛乱,一时间辽东辽西战火兵燹,满目疮痍,历时五年方止,卢县乃南北要塞,兵家必争之地,战乱之祸,尤为之重。 时天宝六年七月,战后卢县,百废待兴。朝廷下令,辽东辽西免赋税三年,百姓苦尽甘来否?然有妇丧夫为寡,有童丧父为孤,有翁丧子为独,其中悲苦又有何人能解! 卢县远南,即使七月天气,亦无暑热之感。这一天,碣石镇上来了两个生人,一老一少,老者已逾花甲,两鬓斑白,长须及胸;少者是一小姑娘,十三四岁,眉目清秀。二人在镇上找了一处空地,摆了一条长木,小姑娘拿出十枚钉子,将尖的一头扎在长木上,但入木极浅,钉身都露在外面,稀稀疏疏,相隔半尺许。一些路人好奇,驻足观看,老者看时机差不多,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卢县父老,老朽周方,营州人氏,这是孙女周清兰。只因家道中落,无处安身,便往河北清河寻亲。今日路过贵宝地,奈何盘缠用尽,望各位乡亲施舍个饭钱,好让我们爷俩继续赶路。”这周方一边说一边向众人抱拳哈腰,周清兰跟在爷爷身后,笑容满面。 “诸位,老朽年轻时学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不成气候,今日博大家一乐,各位担待了!”四周围聚的人越来越多,周方瞧着差不多了,走到那根长木前,扎个马步,深吸口气,举起左手,“啪”的一声,竟将一枚长长的铁钉,徒手拍进木头里面。紧接着举起右手,“啪”又拍进去一枚钉子,周清兰在长木上一共扎了十枚铁钉,周方接连拍进去八枚,最后只余两枚,闻其一声大喝,双掌齐出,“啪啪”两声,同时没入长木之中。 “好!”刹那间掌声雷动,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嚷声,周清兰拿着一顶斗笠,双手反捧,满脸甜甜的笑容,在人群中走过,人们纷纷往里扔些铜板碎银,其中有一魁梧的黑脸汉子,二十多岁,一下掏出十枚铜板扔了进去,周清兰低头言谢,那黑脸汉子有些难为情,回以一笑! 周清兰转了一圈,将斗笠给了爷爷,周方一数,不过二十多枚铜板,暗自发愁,灵机一动,说道:“方才那式‘入木三分’,让各位见笑了,如今还有一式‘泰山不倒’请诸位指点。”说着重新扎个马步立定,众人看过了“入木三分”,均想一睹“泰山不倒”是何名堂,登时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周方打了个手势,噪声渐止,说道:“老朽站在这里,便如泰山一般,任谁推拉扯拽,绝不会动上一动!可有人试试?” 众人闻言方知这“泰山不倒”是如此名堂!见识了刚才的“入木三分”,都晓得这老头看似貌不惊人,实有真功夫,虽有心一试,但是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人上前。周方看要冷场,朝孙女使了个眼色,周清兰向前一步,将斗笠中的铜板抓出来,说道:“各位大叔大婶,哥哥姐姐,谁能让爷爷离开原地,这些钱就是谁的,要是爷爷侥幸未动,打赏三五个铜板即可!”周清兰手里的钱虽不多,但也有二十多文钱,顿时有人跃跃欲试,毕竟输了掏几文钱便可。果然,有人站了出来,周清兰一看,正是刚才赏了十个铜板的黑脸汉子,此人走到周方面前,一抱拳:“大爷,得罪了!”周方回道:“客气,请!”言罢扎好马步,双眼一闭,看也不看对方。 这黑脸汉子名叫张文泰,碣石镇人,自幼丧父,在碣石山下开了两亩荒地,与母亲相依为命。张文泰年过二十,虽然生的威猛高大,只可惜家境贫寒,一直未娶,平时除了干活,常常与镇上一些地痞流氓打架,是以围观众人有不少认得他。有些在旁为他打气鼓劲,也有一些人小声消遣于他,唯恐被他听到,惹来麻烦。 张文泰不理会众人,伸出双手搭在对方肩膀,用力一推,果然那周方一动不动,双脚如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张文泰连使三次劲,黑脸憋的通红,仍旧如此,人群里终于有人嚷道:“张文泰,你也就是窝里咋呼,遇上外人就别丢人现眼了!”“张文泰,吃奶劲都使上了吧,看这张飞都变关公了!” 众人正七嘴八舌说着,张文泰突然向后一仰,跌在地上,摔了个四角朝天。这一下大是奇怪,张文泰明明在向前推,却向后摔了出去,人人费解不已。周方纹丝未动,走上前将张文泰扶起来道:“小哥没摔疼吧!”张文泰搔了搔头,说道:“没事,没事,老爷子真是厉害,小子佩服!”说着从身上东摸西掏,拿出六七个铜板,放在斗笠中,冲着周清兰嘻嘻一笑,退了下去。 原来张文泰三次运劲前推不成,心念一动,突然撤力撒手,谁知周方身子不动,肩膀上却生出一股力道,顺势将其推倒在地。此时碣石镇的百姓更不敢小瞧这名年近花甲的老人了,周清兰再次求战,已无人再下场。周方看了看天色,正想客套几句,去找个客栈安身,突然有人说道:“好一招‘泰山不倒’,在下倒想试试。”话音刚落,从人群里走来一位华服公子,束发金冠,锦衣坠玉,后面跟着一老者,虽衣着光鲜,但是嘴尖腮削,面黄肌瘦,一双眼睛快瞅到天上去了,似乎谁也不放在眼里! 这二人一进场,周方已吃了一惊,那华服公子,步伐稳健,衣襟带风,显是个会家子。而后面那老者,看似猥琐,但头顶无发,太阳穴微微隆起,竟是江湖罕见的高手。周方本意不过在这偏僻小镇上,赚个寻亲的盘缠,没成想会遇到这样的人物,打了个哈哈道:“老朽这三招两式,怎入得了公子法眼!”那华服公子手执一铁扇,轻轻一摆,笑道:“前辈过谦了,在下今日去往碣石山游玩,也是路经此地,看的有趣,便想一试,不过前辈以这些铜板为注,未免小家子气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锭酒杯大小的银子,接着道:“这是纹银十两,如果在下输了,前辈尽管拿去便是!” 要知时下一两银子可买得一匹骏马,这位华服公子一下拿出十两银子,如此豪赌,顿时人声鼎沸,周方深深鞠了一礼,言道:“老朽周方,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安,萍水相逢,不必留名了吧!” “安公子出手阔绰,只可惜这赌注太大,老朽实在承受不起!” “无妨,我看你这孙女生的标致,倒也值十两银子!” 此言一出,周方陡然大怒,但身在异乡,也不晓得对方底细,暗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强忍怒火没有发作,旁边却有人看不下去了,张文泰从人群里跳了出来,朝着安公子就是一拳,嘴里叫骂:“看着人模狗样,原来是个流氓!”那安公子随手一挥铁扇,张文泰“哎呀”一声蹲在地上,一只手腕已脱臼。 周方走上前再次将张文泰扶起,握着手腕轻轻一揉,已接合上了,说道:“多谢壮士出手相助,且看老朽与这位公子耍耍。”张文泰虽知不敌,但毫无惧色,道了声“客气”,两眼仍瞪着那安公子。 周方看这情形,是不易善罢了,无奈之余说道:“老朽今日舍命陪君子,请了!”言罢重新扎个马步,那安公子走到跟前,阴恻恻的说道:“老爷子言重了,玩耍而已!”说着左手为掌,轻飘飘拍了过去,确似玩耍一般,周方却是一惊,不敢硬受,右手相接,顿时一阵抖动,瞬息又复常态。安公子接着抬起右手,猛击过来,式道猛恶,全然不同于方才轻飘飘的一掌,周方不及多想,左掌相接,二人各向后退了一步。 这两下虽未分了胜负,但是周方毕竟动了,安公子说道:“前辈功力深厚,晚辈佩服,但这个赌局你可输了,若无十两纹银作付,便将你这孙女抵给晚辈吧。”说着一阵长笑。 第一章 卖艺(2) http://.biquxs.info/

安公子句句无理至极,围观众人同情周方一把年纪,身在异乡被人欺,暗暗愤怒!张文泰更是难以忍受,自己偏偏又不是敌手,犹豫半响,一咬牙,刚要上前,突然有人自身后拍了拍他肩膀,张文泰回头一看,原来是镇上的一个外来户,姓陈名兆龄,与自己邻居,也已五十多岁,但精神矍铄,毫无年老之嫌,只见他冲着张文泰摇了摇头,便走进场内。 陈兆龄上前,冷笑一声道:“这位安公子既然喜欢赌,在下也想玩一把,赌注嘛,还是十两纹银!规矩不变,不过是我这小老头替周老爷子站在这里,如何?”安公子打量一下陈兆龄,哈哈一笑:“这位老爷子既然也想赌,岂能扫兴,我安庆绪别的没有,银子有的是。”陈兆龄也是哈哈一笑:“老朽今年五十有四,生平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不想老了竟要发一笔横财。”言下之意,竟是对这十两银子志在必得。 这个陈兆龄于十六年前到碣石镇落居,为人和善,乡缘不错。此时打抱不平,上来为周方解围,但围观众人都看出这自称安庆绪的公子爷不简单,更何况出手豪阔,只怕是个惹不起的主,禁不住担心起陈兆龄来。 周方深知安庆绪的厉害,心想今日之事难以善罢,大不了一死,却也不能让芷晴受辱,更不想旁人无辜丧命。念及此上前阻拦,挡在二人中间,陈兆龄拉住周方胳膊,向旁的一拽,说道:“今日兄弟要发财,哥哥可不要坏我的好事。”言语间周方只觉得一股大力传到,身子不由自主向旁靠去,顿时一脸讶异。安庆绪眼尖的很,陈兆龄暗运玄功,已看出行迹,暗道:“这乡下小镇,居然隐有江湖高手,倒是奇了。”安庆绪虽然意外,但绝不信对方可以双脚不动与自己交手,嘴角带笑:“既如此,前辈请了。”只见陈兆龄呵呵一笑,退了一步,地上青砖竟留下两个脚印,平整圆滑,磨刻一般。“老朽离了这双脚印,便算输了。”说罢又站在脚印之中,众人大吃一惊,安庆绪更是瞪大双眼,未料到对方功力如此深厚,身后那老者上前注目观看,眉头微皱。 安庆绪知道遇上了生平仅见的对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深吸口气,大喝一声,双掌向对方小腹击去。此处柔软,难受重击,眼看双掌击到,陈兆龄肚腹突然高高隆起,掌力方至,又陡的下陷,安庆绪使力不稳,身子竟被带的向前直晃,双掌之力犹如石沉大海,无踪无迹,惊异之余运起劲力,源源不断推向对方。然陈兆龄稳如泰山,双目微闭,面容祥和,似老僧入定。安庆绪满头大汗,一张白脸涨成了紫红色,正在这时,跟在安庆绪身后的精瘦老者走上前,边拍打安庆绪的肩膀边说:“公子,何必跟这些乡村匹夫一般见识,早点回府吧。” 这老者几句话说完,陈兆龄突然瑟瑟发抖,站立不稳。反观安庆绪却变得气定神闲,陈兆龄暗道:“原来是此人。”适才这老者每拍一下安庆绪肩膀,陈兆龄便觉得对方双掌之中传来一股阴寒之气,细如丝,寒如冰,冲破自己真气直入体内,聚而不散。陈兆龄不敢怠慢,原本深陷的肚腹突然凸起,安庆绪陡地被弹倒,一双手腕如方才张文泰一般,已然脱臼。恰在此时,那老者突然出掌正击在陈兆龄胸口,陈兆龄后力不继,淬不及防,胸口剧痛,一股咸物涌上喉头,顿时又惊又怒,大吼一声,双臂上扬。那老者未料到敌人受了自己一掌,竟还上前来攻,仓促之下举掌相迎,只听“波”的一声,陈兆龄跪在地上,不敢稍动,那老者则站在数步之外,口吐鲜血。 陈兆龄挺腹,唐临风脱臼,老者出掌,再对掌,这几下交手只是眨眼间的事,旁人还未反应过来三人都已受伤。周方和张文泰急忙上前将陈兆龄扶起,张文泰转身怒道:“老王八蛋,竟然暗施偷袭!”一拳击向那老者面门,对方向后一跃,身子刚刚落地,踉踉跄跄退了几步,接着又吐出一口鲜血。张文泰一愣,没想到对方伤的如此之重,陈兆龄站起身来,说道:“我们走。”张文泰此时也不愿殴打两个伤者。安庆绪双目阴沉,思忖今日无论如何是讨不了好,说了一声“走”,那老者跟在身后蹒跚离开。 陈兆龄受伤不轻,张文泰此时对其却敬佩有加,上前道:“陈叔,我带你去看大夫。”说着将其负在身上,周方与周清兰跟在张文泰身后一起走出人群。四人找到一家药铺,掌柜的是一个中年大夫,探了探陈兆龄的鼻息与眼眶,眉头微皱,伸手又把了把脉。稍顷,大夫将周方胸口的衣服解开,三人一惊,只见胸口一块手掌印,鲜红异常。大夫面色深沉,摇了摇头,道:“这位先生腑脏遭受重创,内里淤血充斥,不得排遣,已经不行了。” 周方上前急道:“可想想办法啊!”大夫道:“受这么重的伤没死就不错了,快抬走吧,可别污了我这里。”三人闻言,怒火中烧,陈兆龄摇摇头:“诸位不必费心了,陈某中的是阴坤绵掌,一般大夫怎能治的了,我陈兆龄十六年前就该死了,多活这许多年还有什么遗憾,只是死在如此宵小之辈手中,略有不甘。” 周方虽不明白陈兆龄说些什么,但这身伤却是因自己而起,如不是有陈兆龄制住安庆绪,后果实不敢想象,禁不住老眼湿润,道:“大侠与老朽不过萍水相逢,却因我爷孙二人遭此大难,大恩大德永不敢忘,请受一拜。”说着跟周清兰跪在地上,伏下磕头。陈兆龄跪下还礼,颤声道:“周老先生,快快请起,陈某如何敢当,敢问老先生可是出身华山?”周方忙将陈兆龄扶起,生恐又牵动伤处,疑惑道:“恩人何出此言?老朽从未上过华山!” “恩人不敢当,在下陈兆龄,不知周先生一身本领出自何处?” “年轻时有一高人曾借宿寒舍数日,临行之时传了几手功夫,此后数十年,老朽也一直无缘再见。” 张文泰见两人叨叨没完,直急的挠头,转眼看见那大夫在旁唉声叹气,猛然想起一人,暗道:“这个大夫治不好,不等于别的大夫也治不好。”想罢带着几人离开药铺,与周方一商量,张文泰又背起陈兆龄,向着镇西走去。陈兆龄年过半百,这一阵折腾,渐渐起了困意,随着张文泰迈步颠簸,眼皮一重,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陈兆龄觉得身有异动,睁眼一看,已置身于一张小床上,旁边一中年人在给自己把脉,正是碣石镇上最知名的大夫——李文山。此人医术精湛,远近闻名,更可贵之处,平日给穷人看病,常常分文不取。 周方、周清兰与张文泰正站在一旁,皆紧盯着李文山的脸,希望从中看出什么,只可惜从始至终无半分喜忧之态。半响,李文山移开手指,将陈兆龄上衣撩开,众人又吃了一惊,原本鲜红的掌印泛起隐隐黑色。李文山虽然心惊,但脸上一如平静,多年行医治病,深知大夫的喜怒之色能给病人带来多大的负担。李文山对伤处稍作检查便从药箱里拿出几枚细长的银针,从陈兆龄胸口大包穴扎了进去,接着又连续取针扎在胸乡、天溪、紫宫、膻中几处穴位,每一针都扎的极慢,有浅有深深。稍待片刻,又拿出几枚银针,从腹哀、大横、腹结、府舍;幽门、通谷、石关、商曲扎入,宛若两条线,并排一起。 两柱香时间过去,陈兆龄胸前淤黑的掌印渐渐变淡,原本苍白的脸色稍现红润。众人大喜,李文山轻轻嘘了口气。陈兆龄身子难以舒展,看不到伤处变化,但肚腹有股麻痒之感,再看周张二人神色猜到定然有所好转,未料到能捡回一条命,张口向李文山道谢,谁知话到嘴边竟说不出来。李文山观其神态,打了个噤声,陈兆龄暗自苦笑,突然觉得困顿乏力,两眼一合,又睡了过去。 李文山向周张使个眼色,一起走出门外。李文山刚要说些什么,周方已施礼道:“李大夫妙手回春,救我恩人性命,这些钱,请您先收下吧。”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三十来文钱,李文山忙将周方扶起,抱拳道:“周先生千万不要多礼,救人性命乃我辈行医之责,钱您收着吧。”接着又道:“方才李某行针只是疏通了陈先生的经脉,但脾肝两处淤血仍积在其中,若要排除,只怕要半年之久。”“半年?”二人吃了一惊,李文山点点头:“淤血太深,如果行之过急,太过危险,半年时间虽然长了点,但可保平安无事。” 周方本想卖点艺赚个盘缠,不料出了这么多事,暗想:“看来寻亲之事只能暂且做罢,恩人性命要紧。”李文山常年行医,家里木床颇多,吃过饭招呼各人休息,张文泰家住在隔壁,先回去了,周方榻在陈兆龄旁边,以便随时照看。 第二章 初窥(1)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风和日丽,晨光洒在碣石镇上,犹似一层薄纱,夏日的早晨温和舒适,不似夜晚的冷清,不似午后的炎热,刚刚清醒的人们都出来享受这清晨的阳光,街镇小巷,熙熙嚷嚷。 陈兆龄早上吃了点稀饭,精神已好转不少,走出屋门,只见一个十多岁的孩童,正在院子里读书:“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那孩童旁边有一中年妇女,体态羸弱,恹恹欲睡,接道:“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此中庸之道,亦为人之道,不可急于求成,好高骛远。”声音虽然不大,但字正腔圆,清新入耳,与那一副病态的样子很不相衬。 陈兆龄识得此妇,正是张文泰的母亲,名叫顾代慧,平日很少出门,陈兆龄在碣石镇已住了十六年,却也没见过几次。那读书的孩童名叫李仕,陈兆龄就不识得了,乃李文山独子,其母早亡,自幼随顾代慧读书。 张家与李家本是世交,张文泰的父亲名叫张天北,原是卢县一镖局的教头,十年前征往哥勿州从军,第二年就在平壤城战死了,生前与李文山兄弟相称,要好之极。张文泰的母亲顾代慧也是卢县县人,却不是一般人家,其父曾任营州司马,但不知为何突然生了场大病,年纪轻轻便病亡了,从此顾家败落。顾代慧出身名门,博学多才,可惜幼年丧父,花年丧夫,身世也是凄惨,可能历数大苦大悲,不过四十岁年纪,面颊无光,鬓生青丝,两只眼窝已微微下陷,如此境况还是得了李文山平日的药石调理,否则更不堪设想。 二人所念的是《礼记》中的一段,陈兆龄以前也读过,正听着只见李文山从东面厢房出来,背着药箱,似要出去。陈兆龄几步过去,一抱拳道:“李大夫,老朽的伤何时能治愈?” “这阴坤绵掌十分霸道,陈老伤处的淤血已深在腑脏,若要一次去除需行针扎穴二十七处,危险极大,些许差错就可能行破其他血脉,而且将淤血放尽大概要十数个时辰,不可走动,绝非常人可以忍受。”李文山顿了一下,似有所思,“但若分次去除则要简单的多,且只需扎两处经脉即可,让周围淤血慢慢浸出,费些时日而已。” “李大夫也知道这阴坤绵掌?” “几年前确实遇见过,不提也罢。” “好吧,那依李大夫之言分次去除这淤血大概要多少时日?” “五日一次,大概半年左右。治愈之后,陈老这一身功夫,只怕要打个折扣。” 陈兆龄吃了一惊,没想到时间如此之久,不过能够治愈已是万幸,怅然道:“素闻李大夫医术高超,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在下受伤之时没想能活命,可得保全甚为知足,只是这半年可要叨扰李大夫了。” “陈老客气了!不过文山心里有几句话想问,不知陈老可否相告!” “李大夫可是想问在下到底何人?为何一直住在碣石庄?又为什么会武功?” “文山确有这几个疑问。” “陈兆龄有辱师门,不敢提及门派,还请见谅。老朽待在碣石镇只是不愿过问世事,了此一生,并没有什么特别用心。” 两人正说着,突然脚步声起,自门外走进十几号人。领头者正是昨日在镇上生事的安庆绪,后面跟着两人,一个双目如电,面沉如水,颚下指许斑髯,是个青面老者;另一人面冠如玉,一袭浅黄色道袍,尤显身份,年纪与安庆绪相仿。二人身后是十数个官兵,训练有素,安庆绪看见陈兆龄安然无恙,略显意外,回过头对那青面老者道:“师伯,此人果然没事,看来师父他老人家高估自己的本事了!”青面老者更是讶异,指着陈兆龄,疑道:“就是此人?”安庆绪点了点头,青面老者闯荡江湖数十年,对本门的阴坤绵掌十分自负,即使功力高出自己许多之人,受之也难以抵受,但是这老头看着貌不惊人,居然若无其事,走上前道:“老夫乃‘黑河三老’之孙二,敢问阁下何人?”陈兆龄回道:“久仰三老大名,昨日交手那位,定是程三大爷了!” “正是鄙师弟,见笑!” “‘黑河三老’阴狠毒辣,江湖人称‘黑河三毒’,果然名不虚传!” 昨日里与安庆绪一起的精瘦老者名叫程三,与这孙二同是黑河派人,在辽东一带也是响当当的角色,昨日一战,程三受了内伤,安庆绪虽然手腕脱了臼,但接过后也没什么大碍了,孙二身为同门,程三被一个乡野匹夫打的受了伤,既觉得黑河派在安庆绪面前丢了面子,又想看看这小小的碣石镇藏了个什么异人。从昨日程三赘述来看,对手应该是少林一派的路子,且实实在在中了一记阴坤绵掌,非死也必重伤。可孙二如今看来,陈兆龄虽然面色不佳,但绝非奄奄一息,重伤不救的样子,禁不住心里有些打突儿,再抱拳问道:“阁下晓得老夫名号,老夫却不知阁下何人,可是有些不公了!”陈兆龄冷眼相对,哼道:“老朽大号陈兆龄,如今一介布衣,早不问江湖事,只可惜老朽见不得不公之事,喜好打抱不平,各位今日带着官兵而来,可是要报昨日之仇吗?”一边说着,扫视了安庆绪等人一遍,目光凌厉,毫无惧色,孙二暗想:“难不成师弟年纪偏大,功力渐退而不知,还是此人当真深不可测,阴坤绵掌对其不值一哂?”虽然心里嘀咕,却不想在人前示弱,刚想说上几句,安庆绪已施礼道:“陈老言重了,晚辈是为了昨日之事道歉而来,小子有眼无珠,冒犯了诸位前辈,还请见谅,失礼,失礼!” 安庆绪这几句言辞诚恳,边说还冲着周方与周清兰施了个礼,顿时把众人弄蒙了,孙二也不知道这师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那黄袍道士,微微一笑,满脸不屑! 陈兆龄不信对方是专门为了道歉来此,说道:“若无他事各位请回吧!”孙二怒道:“这位安公子乃本县新上任的县令,说话请尊重些!”众人闻言一楞,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竟是本县的县令,李文山上前解围道:“原来是咱们的父母官,失敬了,光临寒舍本该好生相待,只是文山日日出诊行医,无甚闲暇,还请各位回吧!” “这位应该是李文山李大夫了,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悬壶济世的良医啊!” “不敢当,县令大人过奖了!陈老受伤在身,需要多多休息,请各位回吧!” “今日打搅之处还请见谅,后会有期!”说着对众人行了一礼:“陈老前辈保重身体,告辞!” 安庆绪一行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留下院内众人一头雾水,那小孩李仕先道:“这个县令笑里藏刀,定有什么奸谋!陈伯伯你要小心。”陈兆龄哈哈一笑:“老朽一把年纪,生死都已看透,还怕别人什么奸谋吗!倒是他们扰了你读书,才是不该!”一旁的周方比陈兆龄还要大上几岁,但陈兆龄那股达观知命的豁然,周方自问不及,纵使李文山、顾代慧也是处变不惊,于刚才之事并未放在心上,不禁暗暗赞叹! 李文山收拾了一下出诊去了,临行叮嘱了陈兆龄几句,顾代慧继续教授李仕读书。过了一会儿,张文泰也来了,帮着周清兰张罗了一桌午饭,倒是周方一天闲着无事,陪着陈兆龄谈天说地。 每隔五日,李文山为陈兆龄行针放血一次,除此无大事。如此平平淡淡过了些时日,这天早上突然来了一位访客,自称是县衙的县丞,姓刘,带了一只精致的木箱,亲呈陈兆龄,说是县令大人相送。众人顿时想起了安庆绪,陈兆龄挥手拒绝,那刘县丞苦苦央求,陈兆龄打开一看,里面衬着红布,竟是一株千年人参,只见二尺长许,白中渗黄,隐隐已有些人形,李文山正在旁边,赞道:“好东西!”刘县丞在旁笑道:“不错不错,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千年人参,当真有起死回生之效,老爷说陈老受了内伤,此物正好,还可增强功力,请笑纳!”陈兆龄嘿嘿一笑:“你们老爷可还说了什么?”刘县丞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道:“都在里面了,刘某告辞!”不等众人回话,就匆匆去了! 陈兆龄打开信一看,眉头微皱,周方一旁问道:“陈老弟,信中说什么?”陈兆龄道:“那姓安的想让我去做他的门客,哼!”说着冷笑一声,“不过一个芝麻县令,太小瞧我陈兆龄了!”周方闻言顿了一下道:“我看这姓安的不简单,那‘黑河三毒’我在辽东也听过,可不是一般人物,居然都为这县令所差使,可不奇怪?”李文山也在一旁点了点头:“这千年老参长至此者极为珍贵,实乃可遇不可求了,在我李文山眼里是千金不换之物,这县令看来对陈老很看重啊!”李文山所言其实正中安庆绪所图,那日一战,陈兆龄被程三偷袭打伤,但余力仍可重伤对方,令安庆绪很是佩服,不过那记阴坤绵掌也差点要了陈兆龄的命。安庆绪自小心狠手辣,本意来此是要将周方爷孙及张文泰除之,再看看陈兆龄受伤不治的样子,谁知境况全不同所想,陈兆龄根本无大碍。安庆绪虽然狠毒,但更爱才,陈兆龄的武功远胜自己的师父程三,于是临时变卦,向众人道了个谦就走了,直至今日才派人说明心意,意欲相邀入府。 第二章 初窥(2) http://.biquxs.info/

陈兆龄本也是大有身份之人,当年更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如今又怎会听命于一小小县令,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姓安的年纪轻轻就做了县令,定是有什么大的靠山,自以为了不起,老朽可不吃他这一套!”众人闻言称赞,周方与张文泰更是大骂安庆绪,恰时顾代慧咳嗽了一声,轻声道:“陈老说对了,大家可知这安庆绪是谁?靠山是谁?”众人摇了摇头,陈兆龄道:“请夫人指教。”顾代慧不言,只见李仕向前一步,肃然道:“指教不敢当,这安庆绪的父亲名叫安禄山,任范阳、平卢两地节度使,可以说是当今最得权势的胡人。”说完向后退了一步,顾代慧点了点头,接着道:“安庆绪被陈老打伤,还能屈尊笼络,可见此人求才若渴,实非一般人物!”陈兆龄恍然道:“难怪‘黑河三毒’中的二毒甘愿为其所驱,原来是老子厉害,可惜这安庆绪无品无德,大才之人岂会为其所用!”说着摇了摇头,也不理会众人,一人进屋去了,似乎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安庆绪意欲拉拢陈兆龄,总是没有敌意了,刘县丞隔三五天便过来,每次都带些奇珍异宝,陈兆龄不但没收,连着那人参也一并退了回去!渐渐刘县丞来的少了,众人也不晓得是安庆绪没了耐心,还是再作打算。 一个多月过去了,陈兆龄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平日里除了周清兰为其端茶倒水,张文泰也围在身边转悠。左右邻居都觉得奇怪,以前张文泰常在地里干些农活,偶尔打打柴,朴素度日,这些日子突然天天待在李文山家。外人不知为何,陈兆龄却心知肚明,张文泰每每与周清兰说话就脸红耳赤,扭捏难言,有时小姑娘跟着李文山去碣石山采药,张文泰也要跟着一起。知子莫若母,顾代慧更明白,自己的傻儿子是看上人家了。 张文泰刚刚二十,说来也该成家了,只是家道中落,一贫如洗,且无一技傍身,顾代慧想来不禁叹气!感慨过往,张家与李家世代交好,丈夫去世之初,李文山欲收文泰为弟子,教授岐黄之术,谁知儿子随父,喜好武术,最爱舞刀弄棒,婉拒了李文山的好意,可把顾代慧气的不轻。要知行医一道,授受弟子极为严谨,若无天资,纵使亲生儿女也不相授,李文山医名远播,想学的人不知有多少,偏偏这傻儿子不晓得珍惜!李仕聪明伶俐,本是李文山的最佳传人,但早年李仕出生之时,其母难产而死,临终前为子取名一个仕字,希望儿子荣走仕途,光大门楣。李文山对妻子极为尊重,便没有再让李仕学医,让其跟着自己读书,想来真是各有各的无奈!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秋分。李文山原本给陈兆龄五天扎一次针,后来改为三天扎一次,平日又以草药去血调理,恢复极快。这日清晨醒来,叶落满院,李仕正在一角落劈柴,忙活半个时辰也不过劈了十来段。陈兆龄醒来无事,看见李仕在那气喘吁吁,上前道:“小仕,你歇息一下让我来。”李仕道:“陈伯伯,还是我来吧,你不能干活,要好好养伤。”陈兆龄近日也多得李仕照顾,甚是喜欢,笑道:“没事,老歇着还不歇出毛病来。”李仕觉得有理,稍一犹豫还是把斧头给了陈兆龄。只见陈兆龄拿起斧头,轻轻劈下,也不见如何用力,一根胳膊粗的木柴顺着斧头从中齐齐裂开,接着又将这两节从中劈开,如此再劈过后已经分成八根指头般粗细的细枝,均匀整齐,直看的李仕拍手叫好,满脸羡慕之色,说道:“陈伯伯比木匠劈的还好,真是厉害!” 陈兆龄笑道:“这里面大有玄机,你可想学?”李仕连连点头!陈兆龄呵呵一笑,从地上拿起一根木柴:“力大者徒手便能将其折断,但是要从中劈开,且一般粗细就非得借用刀斧了。力大为蛮,要用巧劲。”说着把斧子递给李仕,“你在这根棍子上砍两下,用劲要一样,试试吧。”李仕拿起斧子依言砍了两下,都不太用力,砍过之后棍子上留下两道斧印。陈兆龄拿起木棍道:“小仕,你看这两道印子深浅可一样?”李仕摇了摇头,陈兆龄道:“刚才你自觉用力差不多,但若细细计较,还是有不少差距。所以手力再大,砍出来的柴也是参差不齐。”李仕若有所悟,道:“陈伯伯是说手力有大小,不能随心所欲,那如何才能砍出一般粗细的木柴呢?”陈兆龄道:“用气,丹田之气,气之所驱,可由心境,想有多大便有多大,以气驭力,便可砍出这一般大小的木柴了。” 李仕第一次接触武学之道,虽然不是太懂,但兴趣极大,接着问道:“如何才能有气?” “吸气沉于丹田,双掌劳宫双脚涌泉皆备内吸帖服之意;呼气丹田后贴,劳宫涌泉发力之意,这是最基本的练气。此中没有捷径,虽是定静,但需每日练习,寒暑不断,一年之光,可有小成。” 李仕虽然不精医学,但长年受李文山影响,于人体基本的穴脉还是知晓的,闻言思索半响,点了点头,陈兆龄暗赞李仕聪明,又道:“这件事不可告诉别人,你爹爹也不可说。”其实陈兆龄传授李仕武学只为报答李文山救命之恩,不想为人所知,待其有所成自己也已离开了。李仕小孩心性,想着哪天给父亲个惊喜,倒也好玩,于是小声说道:“好,这是我跟陈伯伯的秘密,谁也不说!” 言毕两人呵呵而笑,陈兆龄又讲解了一些以气驭力的法门,一老一少,在小院子里时而劈柴,时而比划。自此,李仕方踏入了武学的门槛。 秋风萧瑟,晨露白霜,眼看冬天就要到了。这一天周方与周清兰告别众人,欲往河北清河,李文山等人再三挽留,周方去意已决,言道:“陈兄弟伤已大好,老朽安心,与清兰在此本非长久之计,能与各位相识,老朽荣幸之至!”说着拱了拱手,周清兰与众人作别,张文泰一直不语,终于忍不住道:“周前辈寻的什么亲戚?为何要离开家乡,千里迢迢?”周方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老朽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年轻时出去闯荡,倒是混出了一些名堂,二儿子也就是清兰她爹,一直跟我在老家,清贫度日,不曾想二儿子去年染了一身陋习,欠了一屁股高利贷,最后竟被债主活活逼死。” 众人闻言都不禁啊了一声,未料到周方家中还有这样一件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周方接着道:“老朽丧子心痛,悲愤交加,四月初四吾儿头七之日,老朽杀掉了那债主,替儿子报了仇。但说来还是自己教子无方,败坏了家风!”众人一阵嗟叹,李文山问道:“那周老哥是去清河寻你的大儿子?” “不错,老朽杀人后,立刻惊动了官府,老家已无容身之地。我那大儿子一直在清河县当差,便与清兰连夜动身,只因走的匆忙,盘缠不够,半路以卖艺为生,不曾想在碣石镇上……哎!惭愧!”张文泰挠了挠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周方又道:“天下还是好人多,诸位为人老朽心折,若我这把老骨头能多活几年,得暇定再来此探望各位!” 张文泰初见周清兰,就生了情意,只是平时粗野惯了,对这情情爱爱之事不但开不了口,还有些畏怯,此时周方要带着离开,心里是千万个不舍,说道:“周老前辈,清河县上千里路,若再遇上安情绪这样的家伙,岂不危险,咱碣石镇上虽然没有你的亲戚,但都是热心肠的好人,何不在这里安家落户,颐养天年!”周方呵呵一笑,叹道:“文泰,你的心意老朽明白,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若是有缘,咱们定会再见,若是无缘,也就不必强求了!各位,后会有期!”说罢向众人告辞而去,顾代慧看在眼里,也是无可奈何,轻轻叹息! 第三章 看病(1) http://.biquxs.info/

春分将至,关外依然寒冷,三月天时忽然飘起了小雪,整个大地披上一层薄薄的银纱。夜幕降临,四处寂然无声。碣石镇靠南的一户人家,灯火通明,院子中落下的小雪无人清扫,留下纷乱的足印。一个身着白色布袍的男子在屋里来回走动,后面坐着一位少年,目光随那男子的身形来回游弋,少年突然拍一下椅子道:“爹,别晃悠了,我头都快晕了。”中年男子缓缓道:“小仕,爹心里着急,镇上那个小姑娘我已诊治了三天,不但毫无起色,反而越来越严重!” 这中年男子与少年正是李文山父子,此时已天宝十一年,李仕也已一十八岁。只见他托腮思索半响道:“爹,这病以前见过吗?” “要是见过就不着急了,看似不过头痛发烧,吃了药却跟没吃药一般无二。”李文山突然止步,抬头微闭双目,“爹有种不好的预感。”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李文山的思绪,李仕从椅子上站起道:“我去开门。”说完跑出屋子,门打开,只见是一瘦弱老人,身着黑衣,后面跟着几名衙役,一顶轿子。那老人对李仕道:“李大夫在家吗?”语调匆忙,李仕道:“在,请进。” 老人进了屋对李文山抱拳道:“李大夫,可还认得老绌?”李文山仔细一瞧,恍然道:“刘县丞!快请坐!” “不用了,老绌来此只因安大人的夫人突患恶疾,劳烦李大夫受累一趟。” 此人正是刘县丞,当年陈兆龄在李文山家养伤三月有余,后来不告而别,曾见过几次。李文山暗想刘县丞深夜到访,看来那安夫人病的不轻,不敢怠慢,匆忙收拾一下,嘱咐李仕几句便跟刘县丞去了。 李文山常常夜里出诊,李仕也已习惯一人在家。门外微风阵阵,寒冷彻骨,小雪依旧飘着。李仕将门带好,又把屋里的炉子添些炭块,将椅子搬到火炉旁坐下取暖。待了一会便在椅子上盘膝而坐,掌心朝下,直背挺胸,轻轻吸两口气,做起吐纳功夫来。这正是陈兆龄授他的练气法。李仕学得之后,因白天要跟随顾代慧学习诗文,无暇习练,是以只在晚上练习。李仕口中不住吞吐,手心,脚掌,肚腹都随其收缩,只觉三处慢慢变的温热,且呼气与吸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到得后来,身上已有汗渍渗出,接着长长呼了口气,只觉得全身极尽舒泰。 陈兆龄所学实是武林正宗,李仕悟性颇高,近几年来夜夜练习,内力已有小成却不自知,只感觉每练一次便说不出的舒适,到得后来,已是不练不快。 李仕在火炉旁又待了会,困意渐浓,便回屋上床。刚刚躺下,恍然又想起了什么,原来外面灯还亮着。起身到桌子前,扶住油灯,刚想吹灭,突然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揉了揉眼,低头一看,原来桌上放着一枚银针,暗想:“可能是爹刚才收拾药箱掉桌子上的。”便捻了起来。 李仕回到里屋,从窗台上拿下一个木箱,打开来拿出一张布制的针袋,随手将银针插了进去。刚要合上木箱,却看见箱底有一个布包,李仕原以为是铺在箱底的棉布,但触手生硬,便从箱底拿出,掂在手里似乎里面包裹有书本,打开来看是四本厚厚的医书。拿出一本只见书面写着《肘后淬经》,翻阅两页都是一些行针药方之类的记叙,李仕兴味索然,翻看余下三本分别为《眼科大全》、《本草残记》及一本无名书,那无名书首页只在左下角有一行小楷:少林寺同光敬赠。李仕登时纳闷:“少林寺同光?莫非是少林寺的大和尚。世人都说天下武功出少林,这本书难道不是医书,但怎么会放在这里?”想到此来了兴趣,翻开来看,结果略失所望,里面记载的尽是一些跌打损伤治疗之法,再翻两页,皆是如此。李仕对医道不感兴趣,看了一会眼皮反而更重,便将书本放入箱内,回床歇息。 第二日李仕早早醒来,李文山正在外屋的椅子上坐着,双目通红,容颜憔悴。李仕疑问道:“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睡觉?” “不困。” “那就歇息一会!我去做饭。” “不饿。” 李文山呆呆发愣,李仕寻思莫非出了什么事?问道:“昨晚去镇上,给安庆绪夫人治好病了吗?” “没治好,而且症状和前两天看的那小姑娘一样。” “她们是一种病?传染?” “两人身份悬殊,自不是互相传染,只怕另有他人。”李仕突然想到一件事,惊慌道:“爹,你会不会也被传染了?” “爹爹常年接触病人药草,可能性不大。” “还是小心点好。”李仕长嘘了口气。 “这病不一般,只怕卢县会遭受一场浩劫。” “什么浩劫?” “瘟疫!” 李仕虽已十八,但不曾接触过瘟疫,并不知道瘟疫的可怕,只是听上年纪的乡亲说过,道:“那县令知道是瘟疫吗?” “说了,只因不太确定,所以没有告示百姓。”两人正说话间,张文泰和顾代慧也从家中过来。二人见李文山气色不佳,张文泰问道:“李叔可是生病了?” “没事,昨晚去了趟城里,安庆绪的夫人生了病,没有睡好。” “应该是压根儿没睡。”李仕在一旁说道。 李文山叹了口气:“我要去安府住两天,近日镇上可能要有瘟疫,你们三人都呆在家中,不要外出了。”顾代慧闻言吓了一跳:“瘟疫?那你去城里不危险吗?” “我是大夫,必须要去。这两天须得找出医治的方子,否则一旦蔓延开来,不知要死多少人。” 四人计议半响,对李文山去安府之事都有些担心,李仕言道:“那安庆绪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何苦犯险为他夫人治病。”李文山微怒:“行医治病乃吾本分,更何况安庆绪之恶与他人无干。”说到后来已变成大声斥责,骂其不仁。李仕很少见父亲生气,不敢再劝。李文山收拾了一下,饭也没吃便进城去了。 家中剩下顾代慧母子与李仕三人,均是愁眉不展,顾代慧也没心思再教授李仕,张文泰则在屋里转来转去。 再说李文山到得安府已是午时,只见安庆绪两眼迷茫,毫无光彩,只怕也是一夜未眠,看见李文山摆手坐下,叹口气道:“夫人病重,瘟疫将行,哎!李大夫可有良策?” 安庆绪这几句话声音不大,貌似平稳,但李文山已听出心中之压抑与紧张,说道:“草民以为大人应遣人四处探查,看看城里其他大夫可有遇上夫人一样病情的。凡同症状者,一律押回县衙,暂行隔开。且尽早上报朝廷,于大人于百姓均好。”安庆绪摇了摇头:“其他都可,唯独上报朝廷为时尚早。” “为何?” “现在瘟疫未发,如此便上书朝廷,朝廷可能马上便将卢县戒严,若到最后并无瘟疫,别说落他人口实,吾父亦不会轻易饶过本官!” “大人,卢县现在形似平静,实则祸心,瘟疫一触即发,不能及时控制,一月之后卢县就可能哀鸿遍野,满目疮痍啊!” “此事容后再议,无需着急!“ 李文山略带有气,亦明白自己说话并无多大分量,官场之道,讳莫若深,但事关重大,也顾虑不了太多,訇然道:“李文山身为大夫,现在之轻重缓急最是明白。安大人一人之荣辱与全城百姓相比孰重孰轻?大人若一意孤行,便是卢县的千古罪人了。”安庆绪登时大怒,“啪”一掌拍在桌子上,道:”李文山,老子想如何便如何,几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了,夫人的病你若治好便罢了,治不好连你家那小秀才一起陪葬!“其时李仕已是碣石镇上的小秀才,只可惜辽东不能进举,几年来还是秀才一个。 李文山憋了一肚子气,但又无可奈何,唯有先找出治病良方,安庆绪不由分说,勒令李文山先去探探夫人。安夫人住在侧室,二人走进屋内,只见一富态中年女人躺在床上,容色暗沉,一脸病态。旁边坐着一个小丫鬟,安庆绪道:“小翠,夫人吃过饭了吗?”那小翠丫鬟站起身道:“吃的不多,现在睡下了。”李文山走到床边坐下为其把脉,稍待一会,又揭开其眼皮,嘴巴。但无论如何,安夫人始终不曾醒来,安庆绪隐隐不安:“莫非夫人又病重,怎毫无反应。”禁不住叫道:“夫人,夫人。”李文山打个手势,让安庆绪噤口。半响李文山向安庆绪使个眼色一块走出,到屋外安庆绪急问:“夫人的病现在如何?怎么好似一点知觉也无?”李文山暗想:”这安庆绪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发妻倒是关切的很,还是有些良心的。“说道:“没事,昨夜草民给了小翠一剂药,让夫人吃饭的时候一起服下去,可安神入眠,夫人现在药力正好,所以一直未醒过来。”安庆绪舒了口气,正说着外面进来一老人,灰袍长袖,正是那位刘县丞,进门道:“安大人,大事不妙。”安庆绪道:“快说!”刘县丞道:“去往各村的衙役都回来了,据报,现在全县有发热起疹者三十二人,县城二十一人,乡下十一人。 第三章 看病(2) http://.biquxs.info/

安庆绪顿时心中一震,问道:“这些人可有带到县衙?” “都带过来了,其家眷也暂令其居家禁出。还有一事,据城里一百姓说,前几日曾去往石城探亲,不想两个远亲舅舅于一月前病逝,临死前症状也是发热起疹,而且言道石城现今得此病而亡者已不下百人。” “什么?”安庆绪听完大惊,“这消息可真?”李文山暗道:“原来这安庆绪早已派人去调查了,此人处处做两手打算,我倒蒙在鼓里呢!”刘县丞接着道:“大人,下官也是听上来的衙役禀报,是否真实还未查证。” “马上派人去往石城,尽快回报此事真假。” “是,下官马上去办。”说完话刘县丞匆匆而去。 安庆绪一双手交互搓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李文山吃惊不已,看来确是瘟疫了。卢县与石城相邻,路程不到半日,李文山道:“大人,若石城之事确实,那瘟疫定生,大人上书无须再虑了,一旦蔓延开来,死伤无数,你若知情不报,一样罪过非小。”安庆绪点了点头,一甩袍袖道:“士东,士东!”过了半响,自外面走进一个年轻道士,黄袍束冠,头戴青黑幞头,揖让道:“大人!” “跟我去趟书房,本官有事和你相商。” 当年安庆绪到李文山家中时,这个叫士东的道士曾跟随而来,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李文山见此人举止洒脱,仪表不凡,安庆绪带他去书房,自是商量上折子的事,无暇多想,便退了下去。 李文山不知那些被带来的病人身居何处,出了门正好碰见刘县丞带着几名衙役。李文山上前相询,刘县丞引路至大堂后的别院,只见四周梧桐参天,阴气森森,院中屋子十间,带回的三十二人都在里面关着。李文山从口袋里拿出几片布帛,与几人带上,蒙住嘴鼻,走进一屋内,只见三个男子坐在床上,神色颓废,看见李文山等蒙面进来,皆吓了一跳,脸上略显惊恐。刘县丞扬声道:“这位是咱们卢县闻名遐迩的李文山李大夫,不要惊慌,李大夫妙手回春,定能治好大家的。”李文山之名在卢县的确响亮,这几名男子听说是李文山心安不少,一人问道:“李大夫,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李文山道:“不要着急,衙门将各位带到这里,也是为了大家着想,文山会尽快治愈各位。”接着说了一些安慰之言,待几人脸色稍微平和,方自上前一一查看众人的病情。 转了一圈,李文山又去了其他屋内,挨个看完十个屋子,天已大黑。走出院子李文山长吁了口气,说道:“刘县丞,这样不行,必须将每个人都分开,如若只是普通头痛发烧的岂不也要被传染。” “李大夫,这里只有这么些屋子了,再住就要去牢房了。” “牢房也行,条件差点总比丢命要好,还有,这病文山还不知是如何传染,所以他们每日吃饭喝水的茶碗要用开水煮洗三次,万不能让他人再用,大小便也要挖土深埋。”刘县丞听李文山说的严肃,连忙应声记下,毕竟自己不是大夫,如若不慎,当真害人害己。 李文山交代完,又开了一些去毒清火的药方,让这些人每日服用,忙完已是亥时,正见安庆绪的管家站在院中,看见李文山迎道:“李大夫,我家夫人的病可有好转?”李文山疑问道:“怎么了?” “安大人一日未曾进食,定是担心夫人啊!” “看来大人对夫人甚是情深!” “那倒不错,老爷今年三十,为官六七年,从未纳妾,一直很宠夫人。”说罢一笑又道:“实不相瞒,夫人出身名门,乃是当今平州刺史甄大人的妹妹。”李文山微微一愣,没想这安夫人来头倒不小。 第二日一早刘县丞送来消息,石城确是发生了瘟疫,已两月有余,亡过百人,但消息被官府压了下去,并未传出。李文山闻知大怒:“死了这么多人都不报,只怕现在石城、卢县乃至平州都已受波及,安大人可已上奏?”安庆绪说道:“上折子了。本官已将城内戒严,尤其自石城过往商客百姓,一律禁入。并撰写告示,近日城内百姓不可外出,乡下也尽量不要到城里,以防传染。” 李文山点点头,琢磨半响觉得自己当去趟石城,此乃瘟疫之源,如果能找出发病之因,或许有所帮助,想罢便要告辞而去,安庆绪否道:“李大夫,卢县百姓尚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却去往石城,看来是忘了我说的话了。” “什么话?” “若治不好夫人,要你父子俩陪葬,李文山,我安庆绪说话算话,勿以为这是玩笑话!” 李文山暗想这安庆绪毫无道理可言,说穿了留下自己并非为了给百姓治病,还是为了这安夫人,灵机一动道:“安大人,此疫非同小可,草民已有几个方子,但要都用在夫人身上,万一有什么差错,草民性命是小,夫人有什么不测可就难以挽回了,石城染病者多,草民过去就是想找几个垂危之人多试几次,才能确认何为良方!”安庆绪闻言觉得有些道理,旦从李文山人品来看,医德颇高,转念一想,又问道:“本县县衙就有一些病患,何苦跑去石城?” “中此疫者一月有余即死,本县之人时间未久,有些只是得了普通疾病,用药结果会有偏差,石城中疫将死之人必多,试来才是真方,大人,此事不可再拖,夫人也不能再拖了!” 安夫人患病已十天有余,安庆绪听了李文山之言,权衡利弊,决定放行石城。临行前写了一封文书于当地县令,若遇到为难之事,可拿信件到石城县衙。本欲再遣一名衙役跟随,被李文山拒绝,安庆绪也没强求。 李文山简装轻备,未天黑已到了石城,但见县城并未戒严,只是城中行人稀少,饭店商铺具是紧闭大门,偶有小商贩摆个小摊,却更添其调零。李文山拦住一推车卖布的小伙道:“小哥,现在城里如此冷清,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那小贩哎呀一声道:“先生,您还不知道啊,现在瘟神下凡,县里都死了上百人了!” “什么瘟神?” “瘟神就是瘟神啊,咱这儿道士说,百姓不拜老君,便派遣瘟神下凡,惩治石城哪,现在县太爷跟城里百姓都去西山观里拜叩去了。” 李文山气愤半响,这县官不找大夫找道士,又问道:“那这死人都埋那了?” “都埋在城南了,其实根本就没埋,扔坑里了,官家说这些人都是生前不行善事,先被瘟神请走了,不能入土立碑。哎!这些人哪,真是报应。”李文山恻然于心:“报应,什么报应!这不单是天灾,还是人祸!“接着又问,”小哥,人都不敢上街,去道观拜叩,你怎不去。”小伙儿叹了口气,无奈道:“可怜家有老父,每日不能温饱,不得不来城里赚钱糊口。” 李文山哦了一声,告别那小伙,向城南行去,越走人越稀少,一路打听行至城南扔尸处,只见杂草丛生,荒凉僻静,一道围墙孤零零矗立其中。李文山拿出布帛围住嘴鼻,走到围墙处但见一九尺长褐色木门半关着,未到门前便闻到一股尸臭味。推开木门进去,只见厚厚的柴草掩盖在地上,伸手一揭,三四具死尸平平躺着,李文山走上几步,接连翻开柴草,只见尸体一个个列成一排,足有数十个,饶是李文山行医多年,也见过一些死人,这时却禁不住冷汗直流,脸上变色,一股腐味熏来,李文山头脑眩晕,登时昏了过去。 再说卢县县衙派人去了李文山家里,李仕得知父亲去往石城,焦急不已,张文泰、顾代慧也担心李文山出什么事。几日过去,音信仍无,李仕欲前去石城寻父,暗想若与师父、文泰说知,他们定然反对,不如不告而别。到得晚上李仕难以入眠,在院中发呆,只见月色撩人,散落枝头,不禁感慨:“我在家中安然舒适,父亲却不知可有卧榻之所。他寻这瘟疫医治之法,定会碰触病患乃至死者,如此农家客栈等怎敢让他去住。”转念又想:“只怕父亲自己也怕传染他人,有客栈也不去住,那岂不是沦落街头或困居荒野,时下天气阴寒,晚上怎受的了。” 第四章 寻父(1) http://.biquxs.info/

李仕越想越是担心,计议一番,回身屋内。拿了一些银两,留给顾代慧书信一封,连夜前往石城,夜路难走,李仕也顾不了太多,等得白天恐就走不了了。李仕自小在镇上长大,偶尔去城里看看,从未出过卢县,虽与石城相邻,却也不曾去过,只晓得在卢县东南,便顺大路而行。行了一个多时辰,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便见旁边陡的一匹白马闪过,李仕暗道:“这马好快!”马上依稀坐着一白衣道姑,与马浑然一体,在黑夜之中甚是显眼,禁不住感叹:“要是我能有匹马多好,只怕现已到石城县城了。” 李仕赶到石城天不过蒙蒙亮,进城来,大多数人家都还未开门,街上行人极少,反而有种萧索之意。信步而行,在一巷头看见一家小吃摊子,正炸些油条,糖果,顿时肚子空叫,便坐上了摊子。吃了半响,发现这摊子上一直只有自己,生意甚是冷清,扭头看那老板约莫三十来岁,正四处张望有无客人过来,眼看并无一人,干脆把火一关,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盹。李仕轻笑,吃完油条道:“老板,结账。”老板打个哈欠,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两文钱。”说话有气无力。李仕把钱递过去:“老板,看你这生意不太好。” “哎,这日子生意哪能好了,瘟神下凡,老百姓都不敢上街,还谈什么生意,有命就不错了。” “什么瘟神?” “瘟神就是瘟神,看谁不顺眼谁就得死,我也没见过,怎么知道是谁?” “好吧,对了,向您打听个人,可见过一个穿白色长袍的大夫,四十来岁。” “穿长袍的不少,但是不是大夫我就不知道了。” “个头和我差不多,背个药箱。” “没见过背药箱的,现在的大夫都关门大吉了,哪还有背着药箱乱转的。”那老板有些不耐烦,说完转身坐到椅子上,闭目养神。 李仕应了一声,无奈转身离开。一路上逢人便打听,但众人一听是大夫,都摇头。这下李仕可犯了难:“石城这么大,去哪找呢。”转念又想:“爹既然是来此治病,定会去瘟疫聚集之处,我当打听一下……”正低头出神,一不小心碰到一人身上,李仕忙道:“对不起,对不起。”边说边抬起头看,竟是一个小道姑,生的眉清齿皓,肤如脂玉,虽一身道袍,但窈窕身段,不展自现。李仕自小居于乡下,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禁不住一阵发呆。那小道姑似乎也有心事,闻李仕道歉,低着头应道:“没事,没事……”连说几下察觉对方毫无反应,便抬起头来,正看见李仕瞅着自己呆呆发愣,顿时脸色绯红。 李仕也觉出自己太过无礼,道:“小仙姑冒昧,在下失礼了!”小道姑一脸疑惑:“小仙姑?说我吗?我叫杨芷清,不叫小仙姑!”其实这道姑少出道观,不懂世俗,竟不明白对方是恭维之言。李仕听了一笑,倒也不好意思解释,说道:“杨姑娘好,在下李仕。”那小道姑杨芷清抬头看了李仕一眼,轻声道:“小道有事,先告辞了。”李仕随口问道:“请留步,敢问杨姑娘可见过一个穿白色长袍的中年大夫,背上背个药箱。” “可是叫李文山?” 李仕闻言大喜,没想到这小道姑居然知道,忙道:“不错不错,杨姑娘怎生知道?可是在哪里见过?” “嗯,正跟家师在一起,小道也正找他们呢,不知李大夫是公子何人?” “正是家父!” 两人正在说话,突然街上走来一队衙役,带头的喊道:“各位乡亲,各位乡亲,自今日起,谁也不许外出县城,外来省亲访友者一律不可接待!各家乡亲注意了,自今日起,谁也不许……”那衙役一边喊一边和其他人在墙上贴告示,上面写道:“盖本县瘟疫突发,亡逾百人,受染者现头热,起疹等状,传害他人,家有病者速送于县衙医治。即日任何人等不得出入城门,望举县同战札祸,特布告百姓。” 杨芷清看完布告,嫣然笑道:“师父说的果然不错,看来要封城了。” “姑娘怎么知道要封城了。” “昨晚师父从衙门带了名大夫回来,说今天要封城。” “你师父是谁?带的便是家父吗?” 杨芷清“嗯”了一声,李仕心中激动,握住杨芷清双臂问道:“我爹现在在哪?还请带路相见。” 杨芷清被李仕抓住双臂,吓了一跳,登时不知所措,双手微抖,脸上红白不定,不知是羞涩还是害怕。李仕被对方的反应吓了一跳,意识自己失礼,退后一步道:“在下陡闻家父消息,无端忘形,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赎罪。”言罢一揖到底。杨芷清受此大礼,连连摇手:“李,李公子不必多礼。” “那姑娘可否引路让在下见见家父。” “李大夫跟师父早上出去了,说晚上回来,李公子可跟小道去客栈等等。” “好吧……那就打扰姑娘了。” 杨芷清带着李仕走进一家客栈,二人落座,小二倒了两杯茶水,杨芷清坐在李仕对面,一语不发。呆了半响,李仕觉得尴尬,打开话匣道:“听姑娘口音不是本地人,现在石城瘟疫横行,姑娘待在这里何事?” “是师父带我来的,她说石城有瘟疫,官府却不加治理,便要来管一管。” “怎么,尊师也是做官的吗?” “不是,师父是教做官的怎么治理瘟疫。”说着抿嘴一笑。 李仕越听越蒙,暗想:“这姑娘的师父是什么大人物,居然能教当官的。”忽的想起昨夜在路上看见的那白衣道姑,恍然道:“尊师可是昨夜才到的石城?”话问出去又觉得不对,没想那小道姑转了一下水灵灵的大眼睛,诧然道:“你怎么知道?师父确实是昨晚才从平州回来。” “杨姑娘方才不是说尊师昨晚去县衙了!怎么又才从平州回来?” “我们是五天前来的,当日便去县衙见那县老爷,让他把城门关起来,将得病的人都安置在一个偏僻之地。那县老爷不乐意,还说我们私闯衙门,要把我们抓起来,师父一生气,就将县衙里的人都打了一顿,这下那县老爷才听话。”周芷清稍微顿了一下又道:“那县老爷说把病人安置可行,但是关闭城门不可,城南有一官道,朝廷差使去往辽东辽西等地要从这官道经过,常进石城落脚,没有平州刺史下令,石城就不能关城。师父听了不信,又将这县老爷骂了一顿,那县老爷很是倔强,不管如何就是不同意。师父没办法,第二天就把我留在客栈,自己去平州了。” 李仕越听越奇,暗道这道姑的师父好生厉害,居然敢打衙门的人。杨芷清接着道:“师父直到昨晚才回来,拿着平州刺史的令牌去了县衙,回来说今天就要封城,且还带了个人,那人浑身乱糟糟,周身破破烂烂,小道也看不清楚什么样子。师父从客栈老板那借了套衣服,给那人换上,后来才说是一位大夫,叫李文山,被关在了县衙,师父碰见,就带了出来。” 李仕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问道:“杨姑娘可晓得家父为何被关在县衙,还有,尊师可是与家父相识?” “小道也不知令尊为什么被关在县衙,师父只说李大夫可能会医治这瘟疫,后来小道倦的很了,便先睡了,今日起来,师父便不见了,只留了个字条,让我在客栈待着别出去。”杨芷清微现一丝窘色,轻声道:“只是实在烦闷,看见外面热闹,忍不住就出来了。”说到后面两手扭着衣角,宛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李仕总算明白个大概,虽然父亲现在何处还不知道,但总有了眉目,只要在这里等着这个小道姑的师父,应该就能找到父亲。想罢心情大好,看见杨芷清不安的摸样笑道:“没事,出去转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尊师不会怪你。”杨芷清看了李仕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心里颇感安慰。 两人聊了一会儿,渐渐不再拘束,李仕从杨芷清口中得知,其师父道号静风,乃恒山派的掌门师妹,杨芷清是静风唯一一名弟子。李仕口齿伶俐,虽说见识不多,话却不少,偶尔逗的对方开怀大笑。杨芷清从小在山上长大,除了师父、师伯,便是和一些师姐妹在一起,少见男子。这次下山来,只觉得处处透着新鲜,但女孩儿天性害羞,又怕出丑,所以一直是战战兢兢。这时跟李仕聊天,虽不是奇闻怪谈,却很轻松,也是初次跟一个男子聊这么久,无形中带着一股兴奋。 第四章 寻父(2) http://.biquxs.info/

傍晚已至,两人在客栈吃了些饭,酉时已过,那静风道长还未归来,李仕渐渐又着急起来。杨芷清看天色已晚,与李仕独处一室颇有不便,但除此又无处可去,毕竟李仕也在等自己师父。 两人各自愁思之际,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杨芷清喜色盈面,开门看却是一个男子,衣衫朴素,模样老实,看见杨芷清说道:“请问可是杨姑娘?”杨芷清嗯了一声,那男子道:“有位道姑托小人告诉姑娘,这几日不回来了,让姑娘在客栈耐心等候。” 李仕在旁听了大急,上前道:“这位大哥,让你传话之人现在何处?” “不知道,小的只是在路上遇到,那位道姑骑匹白马,顺着城西大道急匆匆向北去了。” “向北?那不是去卢县了,可有相随之人?” “没有,就她一人,那道姑给了小人五文钱和杨姑娘的地址,传个话,别的就不清楚了。” 再问这男子只是摇头,无奈之余,送走来人。李仕坐在椅上,一筹莫展,杨芷清安慰道:“李大哥,不要太着急,师父传话给我,那肯定是会回来的。”李仕叹口气道:“嗯,只能再等等了,天色已晚,杨姑娘早点休息吧,在下找老板再租间屋子,明日再来打扰。”说完起身告辞。 第二日李仕和杨芷清仍在客栈等候,如此一天过去,静风道长还是未回。到得第三日,李仕吃完午饭,实在等不下去,对杨芷清道:“杨姑娘,你且在客栈等候,在下去城西城南转转,也许能寻到爹爹,晚上在下再过来。”杨芷清听闻李仕要走,突然感到一阵失落,顿了一下疑问道:“李大哥为何去城西城南呢?” “前日那男子说尊师一人从城西大道向北去了,那应该是从城西或城南而来。家父是被尊师带走的,我想可能还在城西或城南。”杨芷清点了点头暗道有理,说道:“李大哥,不如我陪你一起去找李大夫吧。”李仕闻言大喜:“好啊!”但稍一思索又道:“那尊师回来找不到杨姑娘怎么办?”杨芷清道:“没事,让店老板转告一声就行。”说完拉着李仕下楼。 李仕自幼随顾代慧读书,知男女之嫌,但在老家从不曾与女子亲近,这时杨芷清拉着手,略显心惊,再看对方却是一脸喜容,单纯可亲,毫无他念。原来杨芷清自小在恒山观中长大,对男女世俗只是模模糊糊有些意识,并不深知,且平时师姐妹玩耍惯了,亲热异常,这几日和李仕相处,甚为开心,一时欢喜就拿李仕与师姐妹一样看待。 下了楼,到柜台前,杨芷清放脱李仕手掌,对店老板道:“掌柜的,小道要出去一下,晚上便回,如果家师回来,麻烦您转告一声。”店老板点头答应,杨芷清说完话又去拉李仕的手,刚刚碰触突然感到不对,忙缩了回来,这下着了痕迹,李仕也觉得不好意思。杨芷清隐约想起自己好像拉着李仕下楼,悄悄看了一眼对方,却正遇上李仕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目光相对,登时脸色飘红,转身匆忙走出店外。 两人从城西一路向南,连过两个村庄打听,都不曾有人见过李文生。两人又走至一个小村庄,零零散散住着十来户人家。李仕敲开一户人家,一问户主,倒真见过李文山,那人名叫郑伯,膝下有一儿郑平,年仅五岁,前几日生了疹子,用了一些方子却去不了,正要带着去城里看病,被李文山与静风碰上了,李文山开了个方子,几副药下去就好了。 杨芷清看那郑平生的可爱,问道:“孩子现在没事了吧?”郑伯道:“是啊,已经好了,那李大夫真是神医。”李仕问道:“可知他们现在去了何处?” “这个就不清楚了,李大夫只是留了几副药,然后就和一位道姑走了。不过他们说,过几天还会回来。” “这是几天前的事了?” “有三天了。” 李仕嗯了一声,暗想:“三天前我刚到石城,看来那天父亲和静风道长从客栈出来就到了这里,依此人所言,父亲应该是找到了治疗瘟疫的法子,现在当是去别处治病了。既然父亲已找到治疗瘟疫之法,那也就没什么危险了。”李仕念及松了口气,几天来一直提心吊胆,生怕父亲长期与病患碰触而染疾,现在可以治愈也就不怕被传染了。虽然李仕还没找到父亲,但心情轻松不少,与杨芷清告别郑伯一家人,继续向北而行。路上两人说说笑笑,不再着急赶路,杨芷清道:“李公子,今年你多大?”李仕笑道:“在下哪是什么公子了,以后就叫我李仕吧,今年一十八岁,不知杨姑娘芳龄?”杨芷清撇撇嘴道:“一十六岁,以后小道就叫你李大哥,你叫我芷清可好?” 杨芷清与李仕改了称谓,似乎一下子亲近不少。一路南行,路过村庄住户便进去询问,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人见过李文山的,瘟疫之家居多,所幸病者大都好转。每到一处人家总要聊上几句,李杨二人转过三个村子已快黄昏。村中百姓惧怕瘟疫,不敢留宿外客,二人便即折回。 到了客栈,静风道长仍未归来。第二日一早,李仕刚洗了把脸,杨芷清便来敲门,打开门,只见杨芷清一身淡青色布衣,头发略嫌散落,顶上扎了一个蝴蝶结,秀美而不花俏,哪还是昨日的小道姑。李仕稍愣半响,“啊呀”一声,杨芷清微微一惊,刚要询问,李仕一揖到底,满脸正色道:“小生李仕不知仙女下凡,今日得睹圣颜,实是不虚此生。只不知仙家是天上哪位?如若告知,也可让小生早晚一炷香,供奉参拜。” 李仕一番话直听得杨芷清格格而笑,如此夸赞溢美之言,生平也是初次听闻。心中喜悦犹带半分羞涩,轻声道:“仙女都是绫罗玉锦,哪有穿布衣的。”李仕又上下打量一下,半响自语道:“仙女就是仙女,凡间衣服穿在身上亦可闭月羞花。”杨芷清佯怒道:“李大哥,再瞎说我就不跟你出去了。” “行,行,行,不过这一换装束确实让大哥有点眼花,你那道服呢?” “小道总觉着穿观里衣服在街上太招人看,昨晚就托店小二给我买一身百姓平时穿的衣服,嘻嘻!小二有心还买一个蝴蝶结,好看吗!” 杨芷清所言倒也确实,平时城里乡下少见道姑、道士,正所谓物以“希”为贵,况且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小道姑。杨芷清一边说一边摸摸头上的蝴蝶结,李仕释然道:“以前李大哥总觉女孩头上戴个蝴蝶结实在俗气,哎!大错特错,这哪是俗气,是脱俗。”杨芷清笑道:“多漂亮的蝴蝶结,怎么会俗气!好啦,咱们走吧!” 两人这次又往南行,李仕计议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赶过昨日那些村庄。正走着,突然看见几人在路上打斗,走到近前杨芷清吓了一跳,大叫一声:“师父!”李仕仔细一看,只见三个汉子围着一中年道姑打斗,旁边停着一辆马车,上面盛着一具红漆大木箱子。那道姑背带拂尘,衣襟飘飘,一炳长剑,挥洒自如,不禁暗想,这应该就是芷清的师父静风道长了,当真是仙风道骨,虽被三人围攻,一条臂膀似乎也受了伤,但举手投足间毫不慌张。那三个汉子均是一身黑衣,其中一个络腮胡子,身高腰粗,手执一柄大刀,胳膊上已挂了彩,一道四寸多长口子还在流血。另外两个身材矮小,各执一条软鞭。静风听见杨芷清叫喊扭过头来,心中一愣,暗想徒儿身旁这个清秀少年是谁。 杨李二人的到来让四人的打斗都缓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只见静风道长在三人中间穿来插去,一柄长剑,东挑西刺,轻灵迅捷,与敌人的兵刃均是一沾便分。那络腮胡子刀刀力沉,额头汗水流淌,口中哇哇大叫,另外两人沉着应付,但也都有些气喘吁吁。李仕不曾见过武林人士打斗,登时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惊佩四人身形之灵巧,且纵跃之远之高都是常人所不能。其中一矮小汉子眼看不能奈何这道姑,突然抛下同伴,举鞭向杨芷清扫来,李仕大惊,一把抱过杨芷清向一旁躲闪,杨芷清连忙挣脱李仕,羞道:“李大哥,快放开我!” 说话间,那矮小汉子软鞭又扫到近前,犹带呼呼风响,只见寒光闪烁,杨芷清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柄短剑,长约二尺,剑锋似水。鞭剑相交,软鞭登时被削去一节。那矮小汉子暗赞一声好剑,见对方小小年纪,却未放在心上,一声大喝,半截软鞭陡直,竟如短枪一般刺来,杨芷清轻轻一纵,闪到一旁,矮小汉子紧随其后,又一鞭刺到,杨芷清不敢还手,又向后纵跃。静风在另一边喝道:“芷清,不许退让,马上还击。”杨芷清“哦”了一声,虽然平时常和同门切磋,但真正临敌却是第一次,有些畏手畏脚。矮汉子又扬鞭扫来,想到师父之言不敢违命,挺剑还击,鞭子又被削去一节,矮小汉子大怒,鞭子一丢,伸掌便拍。对方没了兵刃,杨芷清顾忌略减,持剑还击,矮小汉子忌惮短剑锋利,每一掌都不敢拍的实了。杨芷清身形飘动,亦是灵巧异常,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第五章 静风(1) http://.biquxs.info/

矮小汉子越斗越是焦躁,对方功力一般,剑法也不甚精妙,但轻功却是一流,本想制住其以威胁那道姑,没想数十招过去,自己连这小姑娘的衣角边都没碰到,还要处处躲闪对方利剑。又斗数招,矮小汉子渐渐向后而退,杨芷清临敌经验虽少,但出手严谨,步步沉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矮小汉子看出便宜,退到原来丢鞭之处,突然从地上抓起向杨芷清掷来,同时掌力外翻,杨芷清拨开断鞭,向右躲闪,谁知对方虚晃一掌,猛的跃到李仕身旁,一把抓住其脖颈,顺手点了背后三处大穴,杨芷清大惊,不敢再行进击。 矮小汉子制住李仕,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叫道:“静风道长,二位兄弟,请暂且住手。”此人说话有气无力,浑不似刚才打斗时矫健若飞的样子,众人停下手,矮汉子又道:“静风道长,敢问尊驾可胜得了我三人?”那道姑不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勒人为质,贫道以前倒是高看五行教了。”矮汉子面色一红,那使刀汉子趁空正包扎胳膊处伤口,闻言嚷道:“孙老弟,把这小子放了,咱仨人今日还拾掇不下这老娘们吗?”静风大怒:“宋大雍你嘴巴放干净点!凭你那点功夫居然能做到堂主,不知道五行教的人是不是都死光了。”使刀汉子却也不恼,讶然道:“你怎知道我是宋大雍?”静风哼了一声道:“轸水堂主孙康,参水堂主宋大雍,壁水堂主火江,玄武座下三大堂主齐聚石城,贫道不虚此行了!“这三人正是五行教的三个堂主,那使刀汉子子名叫宋大雍,擒住李仕的叫孙康、剩下那个便是火江。 这三个堂主以孙康最为老练,此时正挟持李仕,说道:”静风道长好眼力,孙康佩服!“静风道:”你能叫破贫道大号,也不差多少!“五行教玄武座与恒山派同在北方,这三人与静风虽未曾见过,但于对方都是了如指掌。说话间,孙康呵呵一笑,突然竖起两指重重一击,李仕只觉得悬枢处如锥刺入骨,剧痛难忍,大叫一声,杨芷清急道:“不要伤害李大哥!”孙康不理旁人,说道:“静风道长,孙某不怎么会说话,但折磨人的手段倒是会一些,要是拿剑在你徒弟的老公脸上划几道,咳咳……”静风看杨芷清在那边一副惶急之态,问道:“芷清,这人是谁?”杨芷清忙道:“他是李大夫的儿子,师父你可要救他。”静风一愣,仔细一看,与李文山确有几分相似,道:“你想怎样?” “今日我三人占不到道长便宜,道长也不好打发我等,斗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不如咳咳……到此停手,他日有机会再跟道长切磋。” “就这样?” “五行教的人虽非君子,但也不是无耻小人。”说着伸掌在李仕身上拍打两下将其穴道解开。 正如孙康所言,静风确实占不到三人上风,虽然宋大雍胳膊受伤,也只是一开始太过大意,不小心被刺了一剑,未伤筋骨,并无大碍。孙康将李仕放开也不怕静风再斗,刚才一试已知李仕丝毫不懂武功,可制住一次就还能制住第二次,随即招呼火江与宋大雍上马。静风未料到对方劫持李仕只为罢斗,暗想:“这孙康不打无把握之仗,借此退下,实是个厉害角色,这五行教确实有些人物,否则焉能与正派对抗数十年。”那三人刚行出几步,静风突然道:“孙康,我看你身染恶疾,应早寻名医。”孙康冲静风一抱拳,微微一笑,纵马远去。 李仕受了孙康一指,痛入骨髓,走路摇摇晃晃,杨芷清上前搀住,问道:“李大哥,还痛啊!”李仕只是摇头,然额头却已冒汗。静风走过来,对杨芷清道:“怎么穿成这副样子?”杨芷清低头不语,静风白了两眼。李仕下拜道:“晚辈见过道长。”静风挽臂相扶:“不必多礼,贫道来看看你伤处。”不由分说,伸掌按在李仕中枢,再移至悬枢,李仕“嗯”了一声,静风伸指轻点肩井、定喘,半响道:“原来你也是练武之人!没事,过两天就好了,这孙康下手不轻,若是常人受这一下,只怕要歇上半个月了。”杨芷清瞪着一双美目道:“李大哥,原来你也会武!” “不会啊,我没练过武。” “难不成师父骗人?你肯定练过。” 静风斜了杨芷清一眼:“练没练过也不关你事。”原来静风方才探视李仕伤处,其经脉中有股真气流动,虽不甚强,但沉稳绵密,江湖上有些人不愿卷入是非,是以隐瞒武功,李仕不愿承认,也就不再点破。 过了半响,李仕疼痛稍减,问道:“静风道长,不知家父现在何处?” “贫道也正要去找他,前两日与令尊在这附近给人治病,药材匮乏,贫道便去买药,谁知城里药铺都关了门,只好又去了趟卢县,才买回来一车。”说着拉过马车,红漆木箱中自是装的药材了。静风又道:“你二人到车上来,咱们去找李大夫。” 李杨二人依言上车而行,杨芷清一旁问道:“师父,你怎么会遇上五行教的人?” “谁晓得哪里冒出来的,今日行到此碰上这三人拦路,可能是认出了为师,以后行事要多加小心。” “五行教是什么教?为什么要和道长为难呢?”李仕插嘴问道。 “五行教创教已近百年,此教中人不拜老君,不拜佛祖,行事妖邪,不但与江湖正道为敌,还与官府作对。教下设白虎、青龙、玄武、朱雀四座,每座下有三个堂口,北方乃玄武座盘踞之地,今日我们遇上的便是座下的三个堂主。” “既谓五行,应还有一个黄麟座才对!” “不错,只因正中之位被五行教的总坛所占,所以不需另设黄麟座了。” 李仕恍然大悟,静风接着道:“二十多年前官府与五行教有过一场大战,邪教损伤极大,玄武座也北迁了不少,更远离中原。五行教教视中原各派为死敌,他们认出贫道,前来为难倒也正常,只是这三个堂主在石城一起出现,不知可有什么阴谋!” 说话间三人已行了半个时辰,到得一户人家,静风下车敲门,出来一位老人,头发胡子都已花白,笑道:“道长回来了。”这老人口齿已不太清楚,静风施了一礼:“老人家,李大夫在吗?”那老人叹了口气:“李大夫被官府带走了。”静风惊问:“官府为何要带走李大夫?” 李仕在旁也吃了一惊,那老人摇了摇头:“不清楚,那天道长走了没多会儿就来了两个官差跟一个官爷,跟李大夫说了一会话,便一起走了。”静风突然想起在县衙还有不少病人,自语道:“莫非衙门知晓李文山已有医治瘟疫之方,带他回县衙了,要是如此,这郝培方还算做了件正经事。”李仕正在静风身旁,问道:“郝培方是谁?”杨芷清呵呵笑道:“郝培方就是石城县的县令。”静风又向老人施礼道:“老人家,小孙儿的病好了吗?”那老人道:“已经好转,哦,对了!”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封信,“李大夫走的时候给道长留下这封信。”静风接过打开来看,只见草草写道:“吾行卢县,三日必回,烦请客栈相侯。”静风大惑:“原来是卢县的衙役带走了李文山,不知何事?路上也未遇到。”静风将信笺递给李仕看过,便向那老人告辞。 三人原路返回,照留信来看:三日必回。而今天正好是第三日了,或许李文山已回客栈。李仕思父心切,不时策鞭赶马,杨芷清为防再遇见五行教的人,建议换身装束,静风艺高胆大,不屑换衣,所幸路上并无五行教中人前来寻事。 到得客栈静风询问店老板,却摇头不知。一顿折腾,天色已晚,晚饭间要了一些素斋,李仕没见到父亲,食亦无味,杨芷清劝道:“李大哥,李大夫既说三日便回,看来是没什么要紧事,你若实在担心,咱们吃完饭就一起去卢县县衙走一遭。” “不必,家父应是给县令的夫人看病去了。” “县令的夫人?什么病?” “也是瘟疫。” “现在李大夫已经找到医治瘟疫之法,这县令夫人应很快便能病愈了。”杨芷清所言也正是李仕心中所想,两人相视一笑。 吃过饭李仕突然想起一事,对静风道:“道长,听芷清说,家父曾被关在石城县衙,亏得道长救出,却不知家父因何被关?” “李文山如何进的县衙贫道不知,那晚贫道去往县衙,正巧郝培方正在审问令尊,贫道先在门外听了一会,似是说令尊冒充大夫行医骗钱,李大夫辨别了几句,还拿出一封书信,郝培方看后倒客气了一些。贫道听得不耐便走了进去,代平州刺史传令戒严石城,郝培方看了传令不敢不从。事毕贫道正要离开,令尊突然截住去路,求将其也带走,信誓旦旦说自己可治这瘟疫,贫道当时虽然不信,但石城县的大夫都已关门大吉,冲令尊这份胆量,我便将他从县衙里带了出来。”说着微微一顿,“现在再想,当初尊父应是带着瘟疫的方子去衙门求助,不想被那昏官当成了江湖骗子,求助无门,还险些被关了起来,哎!” 第五章 静风(2) http://.biquxs.info/

李仕几日来的疑团此时总算破了大半,拱手下拜礼谢,静风作揖还礼。静风天性冷酷,对常人总是凛然少语,但常年修道,善恶分明,几日来对李文山的医术与医德都甚为敬佩,以致在李仕前毫无架势。 晚上无事,三人各回各房。第二日一早李仕坐在客栈门口呆呆发愣,杨芷清走到跟前叫了一声“李大哥”,李仕扭过头,只见两眼布满血丝,容颜憔悴,道:“芷清早!”杨芷清一阵心酸,问道:“昨晚没睡吗?脸色这般差!”李仕呵呵一笑:“睡了,起的早了点而已。” 李仕精神欠佳,跟杨芷清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吃过早饭,李仕打算去趟卢县县衙,静风道:“去亦可行,可万一你爹已离开了卢县,正往客栈赶来,岂不白跑一趟。”李仕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半响,静风在一旁不耐道:“这李文山急煞人也,做事窝窝囊囊,既说三天,这都已四天了。”李仕闻言不知该说什么,正自苦笑,突然门被推开,来人道:“都说道家讲究清静无为,道长怎如此性急呢。” 只见门口站着一名白袍男子,虽然已是中年,但眉目清雅,略显风霜之色,不是李文山是谁!李仕叫道:“爹!”李文山一愣,道:“小仕,你怎会跟道长在一起?我还发愁到了石城去何处找你!” “爹怎么知道我在石城?文泰哥告诉你的吗?” “嗯,爹回家拿了些东西,怕以后没机会再去拿。” “啊!这话什么意思?” 李文山苦笑一声,又摇摇头,拍拍李仕的头转身向静风道:“道长何时回来的?取药还顺利吗?” “顺利,药就在客栈。” “道长受累了。” 静风对李文山这咬文嚼字的客气甚是无奈,只是微笑回应,幸好李仕话多,问及李文山最近之事,静风方松口气。 父子二人聊了几句,李文山道:“小仕,现在石城的病人都在县衙,我要过去一趟,其他事等晚上回来再说吧!”静风站在一旁忽的问道:“李大夫,有件事贫道一直不解。” “道长请讲!” “你虽能治愈这瘟疫,但石城患病者何止百人,一个个去医治那得忙到何年何月?不说李大夫太累,染疫者一般都是数十日之命,若不能及时医治便会丧命,何不将医病的药方送给大家,各人自己去取药不是行了。李大夫本也不是为钱,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哎!道长有所不知,并非文山糊涂,此中原由一言半句难以说清,现在时间紧迫,我们不如路上细说。” 静风点点头,现在对李文山来说,耽误一时半刻就可能送掉一条人命。四人一起走出客栈,李文山赶出一辆马车,车上放着一口七尺多长的红木箱,李仕道:“爹,你把咱家的药都带来了吧!”李文山笑着点点头,静风惊讶道:“没想到你回去带来这么多药,这下不愁不够用了。”现在石城的药铺不但关门,连牌子也已拆尽,要买药材实在是难上加难。 马车上静风旧话重提,李文山道:“这场瘟疫不是一般的恶疾,被染者身上某处会慢慢坏死,以致丧命。刚至石城的时候文山曾剖解了数十位死者,内里坏死之处大不相同,脏、肺、肝、胃,甚至血脉骨架,形形*。其实到现在文山也未找到病根在哪里,只能在发病之后,找到各人的患处,对症下药,所以需人人诊断,服药也各不相同。” 几人恍然大悟,也明白了其中难处,李文山又道:“文山一人之力太过有限,石城得病者有数百人,现在瘟疫虽然得到控制,但十天之内如不能将这些人一一诊治,不知又会有多少人身亡。”杨芷清在一旁道:“那应该多找几个大夫,一起去诊治,人多力量大!”李文山废然道:“可惜现在石城县药铺关门,大夫一个也找不到,李某来时曾在卢县拜访了几位前辈,特邀同来,可惜……”静风“哼”了一声,不屑道:“一群胆小鬼!” 约莫半个时辰,四人到了石城县衙,静风直接从大门进去,门旁两个衙役不敢阻拦,只是跑进去回报。县衙内无论官差衙役,见到这四人都是客客气气。李仕跟杨芷清走在最后,暗道:“没想到父亲和静风道长只进了一两次县衙,就和里面的人都熟稔了。”殊不知静风当初曾大闯县衙,后又带了平州刺史的虎头令,即使郝培方也不敢招惹。没多会儿,过来一个师爷打扮的老头,朝几人施礼道:“道长,不知到衙上何事?未克远迎,恕罪。”静风一拱手:“烦请杜老带我们看看那些被隔离的百姓。” 老头稍稍一愣,没想到今天这道姑如此客气,回道:“道长请稍等,我家大人出去了,待一回来就带道长前去。”静风一甩拂尘:“人命关天,哪里有空等郝培方回来,快走。”杜老不敢擅自做主,刚要推托,却看见静风正直视于他,双目犀利,自有一股威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伸手向众人做个请式。 静风等跟在杜老身后,转过几个弯,来到一处别院,门前站着两名衙役。杜老带领四人进去,里面杂草丛生,一些破烂的朽木东一堆西一垛的胡乱摆着,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潮湿的味道,似乎是自地底下冒出来一般,众人均是眉头一皱。 几人走进一间屋内,只见十来个妇女围坐在屋内的土炕上,缩成一团。这些人面色蜡黄,眼神迷离,其中一个躺在一边瑟瑟发抖。李文山走到前,几人忙从炕上下来,一人小声问道:“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声音略显沙哑。李文山道:“各位先请坐,我不是大人,是大夫,来给各位治病的。如果顺利,今天各位就能出去。” 几个妇女听了都是一喜,有一年轻点的面带疑惑,问道:“今天真能出去吗?”李文山缓慢而又用力的点点头:“能,一定能。”那年轻女子顿时满脸喜色。李文山欲将这些人安置到其他地方,但郝培方不在,便先行给众人一一诊治,边看病,边开药。静风将李文山开出的药托给杜老去煎熬,杜老不敢得罪,遣使衙役代劳。不过一个多时辰,李文山便诊治完毕,恰好郝培方办案回来,见了四人不敢怠慢,含笑相迎。 静风对这县令并无好感,开门见山道:“郝培方,那些病人你安置的是什么地方,就算没病也会生出病来。” “静风道长有所不知,这些人太危险,不能离大家太近,只能往偏僻一点的地方安置,本官也是为衙内众人着想。” “不用担心,现在李文山已经找到了医治瘟疫的法子,烦请将院内众人接往他处。” “道长,这些人实在不能离开别院,疫病若再蔓延,可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了。本官可以多给这些人加些饭食衣被,保其无忧。” “不行,此处太过拥挤,起码要再宽敞一点!” “道长说来轻巧,你可知衙内现在住着多少病人?四百三十多人。” 静风大吃一惊:“什么,那么一小院子里住着四百多人?” “那倒不是,这里住了八十多人,此外还有两处住着三百多人,如今县衙是真的没有空闲之处了。” 静风沉思不语,暗想四百多人要去安排一个住处,确实不好找,只能让李文山快些医治这些人了。 临近晚间,李文山拉来的一车药已有半车分发了下去。静风、杨芷清、李仕都忙着煎药,郝培方还将衙门所有的衙役派来帮忙,其中有一人姓张名生,是众衙役头领,虽然年轻,但是为人谦和,对李文山与静风言听计从,并下令任何人不得逃避,全力配合。人多杂乱,李文山特意熬制了一大锅药汤,令大伙服下,以防被传染。一时间浓浓的药草味四处弥漫,平静的衙门,突然紧张了起来。众人均被这种气氛感染,各自忙着捣药、煎药、烧火、照看病人,原本一些害怕被传染的衙役也都摒弃恐惧,卖力救人。 直到深夜,人人都已疲劳不堪。无论煎药还是烧火的,都挠着膝盖打着哈欠。这些活平日看似简单,但几个时辰下来,都给累了够呛。李仕强打着精神,把最后一副药煎完给病人服下,然后坐到一边犯迷糊,不一会儿,杨芷清也爬在桌子上睡着了。 静风长年习武,精力充沛,李文山对于这样熬夜看病也习惯了,毫不困顿。待得众人都睡下,李文山方要去休息,却听道几声*,叹了口气,走到一个小姑娘跟前。李仕半睡半醒,突闻*声猛的打了个寒噤,竟再难以入眠。揉揉眼睛,只见父亲又去看病,静风则在一旁打坐,微微一愣,忽的想到自己已很久没有练气。当下稍作调息,盘膝而坐,不到半柱香时间,渐入佳境,自丹田至百会再至悬枢,一股真气慢慢流淌,若丝丝水线,有快有慢,到最后一丝水线聚入丹田已过有一个时辰。李仕行功完毕刚要起身,突然觉得真气在丹田中突突攒动,却不知何故,只觉得与以前相异,不由自主再次流转真气。李仕安然受之,再次行功,这回体内真气不似水线,凝聚成一股溪水,缓而绵长,每过一处经脉都有烘烘暖意,流入丹田不过半个时辰,殊不知几年光阴,今日终有小成。 第六章 医者(1) http://.biquxs.info/

李仕起身站起,伸了个懒腰,直觉得神清气爽。环顾四周,李文山已经睡下,静风不知去了何处,杨芷清依旧在桌子上睡觉。李仕轻轻走到跟前,只见美目弯眉,脸颊细致,一缕细发贴在唇角,犹若画像。半响,李仕惊觉很是无礼,轻轻转身,走出几步,又转身折回,脱下外套给杨芷清披上,这才离去。 李文山等人几日苦战,已有不少人病愈,劳累之余,更多亦是欣慰。这一日,郝培方摆了一桌酒菜,宴请众人。李文山本不想去,但郝培方身居县令,且派了众多衙役协助,着实出了不少力,如果强行推辞略显不妥。 晚上李文山偕同李仕与杨芷清同去赴宴,静风却不赏脸。席间除郝培方外,还有杜老陪同。三杯过后,郝培方频频向李文山举杯,满口李兄长短,亲近异常,李文山难以推却,过得半响,面色已见红润。席间,郝培方举杯敬道:“初次相见时郝某有眼不识泰山,将李大夫认作骗子,所幸一切不算太晚。李大夫医术通神,让石城百姓躲过一劫!”郝培方说到这里似带哽咽,“郝某身为县令,无以为报,谨在此谢过了。”言罢一饮而尽。 说话间,进来一衙役对着郝培方小声耳语几句,郝培方点点头,那衙役转身退下。未多时,又走进一人,身穿黄色道袍,剑眉薄唇,英姿飒飒。李文山微微一惊,来人姓梁,名士东,正是安庆绪府上的门客。郝培方起身抱拳道:“梁道长有礼了。”梁士东还礼,面色从容,郝培方向李文山等介绍道:“这位是贵县安县令的上宾,今日代安兄来看望石城瘟疫之事,一起入座吧。” 梁士东微笑道:“郝大人客气了,其实我与李大夫早在石城便已见过,今日又在贵宝地相遇,委实有缘,不知李大夫近日可好?” “道长挂怀,文山无恙,不知安大人可好?” 梁士东凝视半响,突然冷笑一声:“李大夫怎么不问问安夫人现在可好?”李文山微一皱眉,并未言语,梁士东又是一声冷笑。 李仕五年前见过梁士东一次,隐隐觉得此人不是善者,对父亲冷声冷语,心中不平,但李仕天性温和,只是冷眼瞧了两眼,并未生事。席间郝培方又向众人敬酒,李仕索然无味,应付几杯,推说头晕便早早退下,杨芷清跟着离开。走出门外,夜风轻吹,李仕感到一阵清爽,闻身后声响,回头正是杨芷清,两人相视一笑。 又过数日,石城县衙内病者已少了大半,但死者也有十数人,但不幸之万幸已鲜有新病患进来。郝培方日日前去探望,多加美食,俨然一个好官。唯独梁士东每日见到李文山等也不招呼,对一切都是冷眼旁观。 连日来李文山医人无数,在石城声名大振,陆续有求医者前来。这天李仕一早起来,院内一片寂静,好似都还未起床。东室是病人最多的屋,李文山也常常在此,走到跟前,门虚掩着,轻轻敲了两下,还未声落,门便被人拉开,只见屋内站着二十多个魁梧大汉,这些大汉衣着虽是百姓打扮,却掩不住一身凶恶之气,另有二十余病人或坐或躺,满屋子盛满了人,却安静非常。大汉中间围着李文山与一老者,那老者五十多岁,身材矮小,双目无神,脸如白纸。李仕一瞧,这不是前几日与静风道长相斗,并将自己擒住的五行教轸水堂堂主孙康吗!正自纳闷,与一人目光相对,却见那火江也在人群之内。不知何时杨芷清站在了李仕身后,火江看见二人微微一愣,随即佯装不识,将头扭到一边。李仕见火江不说话,也就懒得搭理,毕竟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孙康年过五十,此时双目微闭,脸色干白,更无一丝光泽。李文山诊视良久,将双指从孙康腕上移开,淡然道:“无碍,吃几副药便可好转,以这位先生的体力,十天尽可痊愈。”此话一出,众人都松了口气。火江哈哈而笑,对李文山道:“李先生果然是神医,难怪石城县人人称赞,在下先代哥哥谢过了。”正在这时,杨芷清突然插口道:“李叔叔,你不能给他看病。”李文山笑道:“这是为何?”杨芷清待要再说什么,李仕轻轻拉了拉杨芷清衣袖。李文山顿了一下又道:“你这位老哥染病已有一月,能活至今,实非常人运气,大难不死,定有后福。”火江更是开心,不理会杨芷清,连连夸赞李文山妙手回春。 孙康病情严重,需要静养,况且这里病人众多,火江令部下离开,只留了两人照看孙康。原来一月前五行教玄武座座主召集三堂堂主齐聚石城议事,不巧孙康染上了这瘟疫,找了几个大夫都束手无措,眼看孙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吃什么山珍海味,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这几日听闻城里来了个神医,在县衙治好了不少得瘟疫的病人,但是五行教历来与官府不和,所以不想到官府治病,便差了两个教徒去请李文山。县衙内病人太多,李文山不敢耽搁半日,只好向来者说明情况,让那两人将病人接到县衙来治。那两个教徒回去一说,火江与宋大雍立刻就急了,眼看孙康病情日日加重,便招呼几个手下,打算直接把李文山劫过来。孙康出声反对,言明自己是去求医,对大夫当要尊敬,大夫不来,自己就去县衙。火江与宋大雍无奈,便命人抬上孙康前往县衙,宋大雍性子火爆,唯恐到了衙门惹事,被留在了堂口。近年来五行教未与官府生事,行事低调,与石城的衙役互不相识,不过当下札祸横行,县衙乱作一团之日,一切倒也顺利,碰到李仕与杨芷清却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那些大汉一走,李仕将李文山拉到门外,杨芷清撅着嘴跟在后面,李文山正自纳闷,李仕已道:“爹,椅子上那老先生,跟静风道长有过节,而且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李文山微微一愣,杨芷清在一旁甭着嘴道:“那人还打伤过李大哥呢。”杨芷清只是记仇于孙康戳的李仕那一指,对于与恩师的打斗倒没记在心上。 李文山讶异道:“小仕,那老先生何时打伤的你?伤在哪里?”李仕尴尬一笑:“爹爹,早就没事了。”说着将前几日路遇静风与三人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李文山深思半响道:“五行教为父也曾听一些江湖人讲起过,名声确实不好,不过行医之道只为济世度人,消人病痛。如今还有一大群人命在咱们手里,不谈这些江湖事了,李仕,去拿四两川芎跟七钱八角去熬一下,芷清,你去尊师那看看可有什么需要!” 七八日后,石城县衙已不似原本那么喧嚣。这日清早,县衙众人都难得清闲,却被一阵噪杂的人声扰醒。李仕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穿戴好衣衫,走出门外。隔着紧闭的县衙大门,传来一阵阵锣鼓的声音。杨芷清、静风、及一众留差的衙役也走了出来,均是一脸疑惑,打开大门,入眼只见数百人站在县衙门口,最前端站着八个健壮的青年男子,其中两人合抱一扇红木牌匾,余下六人站在两侧敲着鼓。 如此多的百姓聚在县衙门口,张生等衙役吓了一跳,众百姓见大门打开,鼓声顿止,待李文山出来竟齐齐跪了下去,众人惊疑不定,正不得缘由时,来了一顶轿子,正是县令郝培方。张生去前迎上,郝培方见状也吃了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张生支支吾吾道:“大人,小人也不清楚,好像……好像是冲着李大夫来的?”郝培方瞪了张生一眼,冷语道:“去问问他们要干什么?” 张生应声,转身向众人道:“尔等为何聚在门口,莫不是要生是非,不知此处县衙吗!”众百姓闻言依旧跪地不起,人群中慢慢走出一名拄着拐杖的老者,胡须花白,脸上皱纹深陷,弓着瘦弱的身子,走到郝培方跟前,下跪道:“郝大人,小人是城北铺子的梁开,今日来咱县衙不敢生事,只是顾念郝大人体念百姓疾苦,求得李大夫这样一位神医,治好了乡亲们的病,大伙今日来是向郝大人与李大夫拜恩的。”郝培方哈哈大笑,亲自将这梁老搀了起来,静风在后面冷笑一声,暗想:“这老头子还挺会说话,一场瘟疫全是李文山力挽狂澜,消弭于无形,跟姓郝的有何干系!” 第六章 医者(2) http://.biquxs.info/

郝培方在一旁整整官服,抱拳道:“乡亲们到县衙拜谢,本官心意已领,如若没有其他事情,就请回吧。”再看众人却依旧没有要离开之意,李文山早已心中不忍,向前道:“各位乡亲请起,李文山庸医一个,各位如此大礼,岂不是折杀文山。”说完也跪到地上。 那老者梁开上前搀扶,李文山却不起身,梁开只好转身道:“大伙起来吧,李大夫跟郝大人已领情了。”众人这才站起,李仕暗想:“看来这个梁老平时是有些威望的!郝培方说话都不如他管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布衣文士,先朝衙门前众人拱手长揖,礼毕面百姓而言:“近日石城忽降天灾,札乱横行,因此而丧命者百人之多。所幸天下物物相克,毒蛇再毒,自有善捕之人,瘟疫虽怖,却有神医妙策。是以天降李大夫于此,实我石城之福。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今日一跪又怎能报李大夫大恩之万一,小民与众乡亲计议,特制匾一块,聊表我等心意。” 说罢,那抬匾的两人走上前来,这文士走到近前,双手一撩,只见一张黑漆黄字的牌匾,上书:“岐黄圣术。”人群里一个声音道:“天下间也只有李大夫配的上这四个字了。”百姓想起李文山救命之恩连连点头,那文士接着又道:“李大夫为卢县人氏,与石城栉比而邻,札乱之前便听闻卢县李文山大夫妙手回春,仁心仁术,来鄙县多日更是分文未收过,我等不来拜谢实难心安!”说完又向李文山跪下,后面人众跟着下跪,李文山赶忙还礼,文士相携站起,正色道:“李大夫,我等已备了马车,现将这牌匾送到卢县李大夫家中。”李文山心中甚是激动,暗想今日不能太过推辞,否则凉了众乡亲的好意。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一阵马蹄之声,不多会便有数十人到了县衙门口,衙前众人一看,个个都面生的紧,李仕仔细一看,好似几日前跟随孙康、火江的那群大汉。这些人到了衙门口也是奇怪,不知出了什么事,呆在一边,也不言语。郝培方看这些大汉,既不像是百姓,也不像过往的商客,不知聚到县衙门口有何原因,便向张生使个眼色。张生会意,刚要上前询问,先听一人道:“来者何人?意欲何为?”声音不大,却入耳清晰,李仕一听便知是是静风道长。那些马上大汉,也看不出谁是头领,对静风之话皆充耳不闻,李仕暗想:“如果是孙康那些人的话,爹爹于他有救命之恩,应该不会生什么事端。” 李仕如此想,静风却非如此,觉的这些人绝非善类。梁开知道静风道长与李文山关系匪浅,扭过头来对马上之人也是怒视,百姓唯首是瞻,齐齐望着这群不速之客。马上大汉见百姓们突然充满敌意,甚是不解,但并无惧色,依旧不声不语。霎时寂静异常,杨芷清只觉甚是诡异,不自禁的拉住李仕的手掌。 正在僵持之中,突然远处过来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走的甚急,慌慌张张的走进人群中,原本这样一个人从此处经过,并不会有多少人注意,但偏偏场上之人都不做声响,反而场外来客更容易让目光驻足,齐齐望着。这老妇不理旁人,径直走到衙门口,问道:“请问谁是李大夫?请问谁是李大夫?请问谁是李大夫?”这三句话一次比一次声重,一次比一次声急,且满目求恳之态,李文山上前应道:“在下便是李文山,不知有何急事?” “李大夫,老妪家有一子,前日突然得了瘟疫,求你快过去救我儿一命。” “务须担心,咱们现在就去。” 李文山跟在老妇后面,穿过人群,刚走出几步,马上那些大汉突然下来,其中一人上前拦住李文山,抱拳道:“李大夫,今日你不可离开衙门。” “文山要赶去治病救人,还请兄台借过。” “小人只是受命差遣,李大夫今日不可外出。” 这时突然一道身影闪过,静风已到了眼前,一提剑便向那汉子刺去,对方还未拔刀,已被刺中手腕,剑势毫不停留,又袭向后侧两人,那两人已有准备,提刀相向,刀剑相触,只见双刀断成四节,两人胳膊各被刺中。静风剑势虽轻,但下手却狠,两人胳膊伤口都是极深。余人大惊,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 静风陡向众大汉发难,冷然道:“不想死的就把路让开,今日贫道在此,岂容五行邪教横行。”静风历来自负,虽知官府与五行教不和,却也不向郝培方求助。最前面三个汉子受伤但并未退下,只见又上来几人拔刀在手,将那三个伤者护在中间。李仕对杨芷清道:“芷清,道长怎么知道这些人是五行教的?”杨芷清笑道:“是小妹告诉师父的。”两人说话间静风又杀进人群,转眼再伤四人,突然一个声音道:“看刀!”只见一四十多岁的高个汉子提刀冲来,登时劲风扑面,静风暗呼此人好深的内力,只怕不是一招两式所能打发的。随即剑走轻灵,剑中劲力略减,高个汉子刀沉式猛,全走的阳刚路子。十数招一过,静风突然剑势一转,绕到这高个汉子背后,对方反手挥去,静风竟不挡其锋,身子陡的跃出,丢开高个汉子刺向他人。 静风嫉恶如仇,若不是顾虑官府门口,给恒山派惹来麻烦,只怕已下杀手。只见在人群中穿来插去,转眼又刺伤几人,这汉子跟在后面,连一件衣角都碰不到,顿时大怒,叫道:“老道姑不要猖狂,有本事跟洒家过招。”说罢冲上前去,静风冷笑一声,回头相斗,又拆了数十招,高个汉子只觉对方剑招神妙莫测,越斗越是心惊,暗想:“今日如果败了,只怕这些兄弟都得被这道姑伤在这里。”内力到处,大刀使的呼呼生风。静风看出这汉子焦躁,心中暗喜,剑势忽转,舞出一道光幕,尽刺敌人要害。高个汉子已全取守势,但对手剑法实在太快,虚虚实实,令人眼花缭乱。 静风这套剑术名为“桃花落”,本是恒山派先辈见桃花落下,举剑而接,所创出的一套剑法,颇有玩耍之意,虚招甚多。静风连刺数十剑,每一剑未到实处便已变招,似刺非刺,似削非削,倒似全是虚招。高个汉子手忙脚乱,但每一式也守的极好,然如此守而不攻,怎能心甘!眼看静风一剑刺来,那汉子竟不加理会,挥刀砍去,静风急忙收招,向后退跃。这一退犹若一缕青烟,顺势刺伤了旁边一人,高个汉子暗道:“恒山派轻功天下第一,当真名不虚传。”举刀向前,静风又是虚招,如此接连数招那汉子便不再顾忌,全力抢攻,静风登时被逼的连连后退,仓促之下,不忘甩剑削向对方左臂,那汉子不理不顾,刀势依旧前攻。不料静风单掌拨开劈来的大刀,长剑却径直刺向对方胳膊,只听“叮”的一声,长剑竟刺不进去,静风大吃一惊,心思急转:“莫非这汉子练有金刚不坏之身。”只见对方左手突然上扬,一拳击在自己右臂。静风顺势向后飘去,左手一挥,那汉子大叫一声,双臂与胸口各中了三枚银花,衣裳顿时一片鲜红。 静风那一剑未刺伤对方,以为这汉子练有金钟罩一类的功夫,银花只是顺手甩出,谁知竟然奏效,暗想:“此人左臂莫非有什么古怪。”一场打斗这些大汉伤有半数,虽不致命,也非同小可。郝培方突然叫道:“张生,将这些强贼全部拿下,青天白日私携凶器,简直是目无王法。” 这汉子似是众人头领,看看手下之人,叹了口气,自语道:“刘青峰无能,没能做好大哥之事。”言罢抚住伤口,叫道:“兄弟们,上马,扯呼!”众汉子齐声应和,其中一人道:“二爷,那李大夫怎么办?”刘青峰道:“李大夫早跟那老妇人走了。”众人四处一看,果然已不见二人踪影。 这时十几名衙役拿刀上前,几个未受伤的汉子边挡边退,人数虽少,衙役却占不到一点便宜。杨芷清正扶着静风,见衙役无能,拔剑出鞘,静风抬手拦住,摇了摇头,杨芷清一愣,片刻,众大汉已走的干干净净。 这些不速之客来的快,去的也快,几个衙役道:“算他们跑的快,下次可不能再便宜他们。”“胳膊都断了还那么大的劲,这些人还真有两下子……”张生跑到郝培方跟前道:“大人,小人办事不力,让那些贼人跑掉了。”郝培方怒道:“饭桶,先扶道长进去。” 第七章 营救(1) http://.biquxs.info/

众人回到衙门,百姓也跟着散去,李仕略懂医理,观静风脸色神态无甚大碍。近晚,郝培方派人送来一碗燕窝,静风拒而不喝,李仕与杨芷清暗笑,索性便让来人拿了回去,得闲杨芷清道:“师父,今日为何不让弟子拿下那些家伙?”静风顿了半响,悠悠问道:“你说为师与那使刀汉子相斗,谁胜谁负?”杨芷清稍一犹豫,慢慢道:“本来师父是占上风的,不知为何反被他打了一拳,但师父反败为胜,赏了那家伙几朵银花。”静风呵呵一笑:“不错,原本是师父占的上风,但为师所受这一拳,那汉子未出全力,分明是不想伤我,否则我这条臂膀只怕已废了。”杨芷清吓了一跳,静风又道:“待为师养好伤,定要再去会会这帮人。” 静风嫉恶如仇,亦傲气十足,欲养好伤后再战群魔。此战跟对方打了个平手,但这高个汉子有意相让,便阻止了杨芷清相助官兵,另外也怕徒弟临敌不足,有个三长两短。 夜近子时,李文山还未回来,李仕想起白天那骑马汉子的话,隐隐感到不安。静风正在椅上闭目养神,杨芷清看李仕似有心事,就悄悄走到跟前,拍拍肩膀,向外一指,走了出去。 屋外月高风清,略带寒意,衙门难得一片安静。杨芷清问道:“李大哥,怎么好像不开心?”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 “那就早点休息,明日李大夫回来,我们就该向郝大人辞行了。” “辞行!去哪?” “这里的事情已了,瘟疫也退下去了,本来师父跟我说今天就走,谁知她老人家受了伤,所以要待明天了吧。” “爹没有说要走,也许我还要再待上几日。” “这本就是李大夫的主意啊。” “什么?爹为何没跟我说呢?” “可能是你晚上休息的早,李大夫没时间跟你说吧。” 原来李仕这几晚习练真气,早早就回屋了,想罢叹了口气,暗想:“如果明日父亲能回来就好,离家也有些日子了。”李仕心情不佳,想要回屋,却看见杨芷清一脸愁苦,略带憔悴,仍难掩冰洁玉貌,转念又想:“芷清跟静风师太也要走了,是回恒山吗?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甚至,今生不知能不能再相见……”顿时心烦意乱。杨芷清亦感到相聚无多,转眼便要分离,愁肠百结,心神一动,脸庞轻轻靠在李仕肩膀,一颗心怦怦乱跳。柳亸花娇,香云拂面,李仕不自禁握住杨芷清盈盈素手。二人不懂情是何物,不懂相思何物,不懂花前月下何物,但觉这样挨着,胜过万千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似短暂,似漫长,杨芷清松手向屋里走去,留李仕一人在外。 第二日一早,李仕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披上衣服,却是昨晚当值的差役。拿着一封信道:“李公子,打扰了,方才有人让在下将这个交给你。”李仕接过来问道:“那个人呢?”差役道:“已经走了。”李仕“哦”了一声,将信封撕开,取出一封信与一枚寸许长短的铜片,信上草草写着两行字,似乎写信之人很是匆忙,曰:“令尊有难,速与静风道长去往卢县衙门。另馈五行教轸水堂教令一枚,勿弃之。” 李仕看完吓了一跳,赶忙去找静风与杨芷清,静风看过也吃了一惊,问道:“李大夫不是给人看病去了,怎么去了卢县?况且那县令夫人得他救治?怎会有危险!”这些话亦正是李仕心中所疑虑,静风又道:“五行教与李文山素不相识,却如此好心,莫不是有什么阴谋?”李仕道:“非也,前两日那孙康得了瘟疫,曾到县衙求医,正是家父医好了他。”静风顿时愕然,自语道:“原来李文山对孙康有救命之恩,难道……”一边说一边回想昨日之事,半响,突然一呆,急道:“怎么不早点说,立刻去卢县县衙。” 三人心中惊疑不定,即刻牵马上路。李仕没有骑过马,跟杨芷清同乘一骑,不过一个时辰已到石城。到了县衙,只见衙门紧闭,外面连守卫都没有。李仕上前敲门,久久无人应声,灵机一动,竟拿起鼓槌,连敲了三下衙门口的鸣冤鼓。这鸣冤鼓只可有冤情之人敲得,且只能敲三下,敲多了即使有冤情也要先挨板子再审案。不一会儿,衙门打开,出来一名衙役,大声道:“何人击鼓?” “碣石镇李仕击鼓,求见安大人。” “可有状纸?” “没有,小人只因敲门无人应声,迫不得已才击鼓。” “无冤无案胆敢击鼓,讨打吗?今日安大人有要事在身,否则定赏你三十大板。” 二人絮絮叨叨,静风越听越是不耐,从马上飞跃而下,一晃到了门前,拂尘一挥,打在那衙役脖项,登时晕了过去。 李仕还没反应过来,杨芷清已将那衙役拖至一边,静风对李仕道:“你可认识这姓安的县令?”李仕点了点头:“见过一次。”静风道:“好,你在前,遇人别急,只管报你的名字。” 李仕“哦”了一声,向衙门里走去,走到正堂门口,轻轻推开门,只见空无一人,再到二堂,依旧不见人影,不禁暗想:“莫非今日安庆绪不在县衙?还是出了什么事?”如此安静实在有点蹊跷,眼看便要到县衙的内宅,静风突然拍拍李仕,向东边一指,李仕不知何故,便往东边走去,刚行几步,静风将李仕拉住,放慢脚步倾听,果然前面屋内传来说话声。李仕学着慢慢靠近,只听房里有人说道:“小三子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也不知外面是何人击鼓!”说话者声音洪亮,像个青年男子。接着又一人道:“庆绪,不管外面何人击鼓,万不可上了贼人的当。”声音沙哑,似是个老者。 “不错,现在如果升堂审案,那些贼人趁机进去可就不妙了。哎!一个衙门的监牢如此谨小慎微,也真够丢人了。” “不必担心,有师父跟你师伯在,五行教那些贼子就劫不走李文山。” 屋外三人俱是大吃一惊,听这二人所言似乎李文山就关在大牢之内。李仕欲上前进去,已被静风伸手拦住。 “弟子在卢县已做了两任县令,父亲大人不闻不问,可是将我忘了!” 另一人半响没说话,突然道:“门外的贵客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静风本想再听听里面说些什么,但行藏既露,索性带着李仕与杨芷清大步走进屋内,李仕抢先问道:“你们把我爹关起来做甚?”只见里面坐着二人,一个身着绿色官服,手执铁扇,李仕忆起往事,正是当年在家里见过的县令安庆绪。另一人高高瘦瘦,是个秃顶老者,正握着一根长长的烟杆喷云吐雾。安庆绪打量了一下李仕三人,问道:“你父亲何人?”当年安庆绪去李文山家时,李仕才十三岁,五年不见,容貌已大变,安庆绪自是认不出了,李仕道:“碣石镇李文山。”那老者接道:“原来是李文山家的小秀才,来此何事?”李仕道:“吾父救人无数,本分守法,为何要将他关在大牢?”安庆绪冷笑道:“好一个‘救人无数,本分守法’,李文山害我夫人,勾结强匪,罪不可赦,如今本县令抓他正法,择日问斩。”静风三人大吃一惊,李仕自语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安庆绪铁扇一挥,厉声道:“李文山已承认罪行,你是他儿子,有株连之罪,今日送上门来,倒省去我一顿麻烦。” 静风在旁已明白了大概,暗想定是李文山没有医好这县令的老婆,以致被抓。所幸还在牢中,尚能救出,至于李仕更不能落在这县令手中。想罢身形微动,安庆绪眼前一闪,已无了静风踪影,暗叫不妙,接着脖子一凉,一把长剑已抵在眼前。静风这下发难,又快又准,无声无息,冷冷道:“县令大人,贫道恒山派静风,速速放了李文山,我便饶你一命。” 安庆绪武功虽然不及静风,但也绝非一招一式就会被静风擒住,实乃一时大意,不忿道:“静风道长,你挟持朝廷命官,就不怕连累恒山派吗?”静风顿时哑口无言,若因自己一人而累及整个门派,那就成恒山的罪人了,但李文山不救不可,李仕也不能任其宰割,正思量着,那抽烟老者道:“原来是恒山静风道长,在下程三,这厢有礼了。”静风打量一下道:“阁下莫不是‘黑河三老’的程三爷?”老者呵呵一笑道:“没想到鄙人薄名静风道长居然知晓,实是荣幸之至。” “哼,江湖久无程三爷影踪,原来在官家纳福,委实出乎贫道意料。” “见笑了,道长挟持之人乃是鄙徒,卢县县令安庆绪,程三在此不过是协助徒儿办案。” “原来如此!” 正说着,静风突然感到长剑一轻,安庆绪已整个身子滚到地上,程三手持烟杆,正点向自己印堂。说时迟那时快,静风长剑拨开敌人烟杆,左手抽出拂尘,挥向安庆绪后背,程三烟杆一勾,欲挂住长剑,剑身翻飞,哪能纠缠的住。另一边安庆绪张开铁扇,一把拂尘结结实实打在上面,扇骨扇叶有隙,反而与拂尘卷在一起。 第七章 营救(2) http://.biquxs.info/

三人混战在一起,静风回头道:“芷清、李仕,你二人速速离开。”杨芷清道:“师父小心!”说着拉起李仕向外奔去,出了县衙,李仕问道:“芷清,道长斗得过那二人吗?”杨芷清拍了拍李仕肩膀道:“放心,我恒山派轻功天下第一,师父就算不敌也能全身而退。”李仕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再说静风没了杨芷清与李仕两个顾忌,出手也凌厉了许多,右手持剑,左手拂尘,程三与安庆绪虽然二人共敌,亦难以招架。数十招一过,安庆绪被拂尘扫中穴道,坐在地上,程三苦苦支撑片刻,亦被点倒在地。静风看了二人一眼,冷冷道:“三个时辰穴道自解,贫道平生嫉恶如仇,若非看在你们是官府之人,今日定取了尔等狗命。”说罢大踏步走出屋子。 天色渐黑,冷风阵阵,干枯的树枝随风擦出瑟瑟之音。静风出了屋子,只觉得右臂阵阵发痛,正是昨日在石城衙门口被伤之处。刚才一场打斗,不觉已牵动了伤势,静风救人心切,左手握着右臂,直向县衙南面的大狱走去,刚过了三堂院,突然一道人影闪过,急忙隐在一旁,淡淡月光下,只见一人身着黑衣,行走极快,身形看来是个魁梧的男子。这人边走边四处探望,似也奔牢房而去。静风想起程三与安庆绪方才的谈话,有人要营救李文山,看来不假。 顷刻间,黑衣人与静风已先后到了前监,狱前正有两个衙役在小声交谈什么,那黑衣人注视半响突然发出“吱吱”的老鼠声,声音未落又听得西南,西北,正东都有细微的“吱吱”之声传来,静风凝目观望,发声之处都有人影晃动,暗道:“莫非真是五行教的人,如此说来那孙康也算知恩图报之人。”夜幕下,那两个衙役似乎察觉不对,作势道:“前面是什么人,快出来受死。”另一个跟道:“这里伏有上千官兵,你们就是插翅也难飞。” 唐时一个县衙编制不过百人,这两个衙役自是满嘴吹嘘,但经两人一喊,立刻从狱内走出四名衙役,其中一名个头较高,四处张望道:“强贼又来了?” “刚才小的看见有一个人影闪过去了,本想去追,但是又怕贼人趁机溜进牢里,所以就在这呼叫。” “嗯,做的不错,今晚辛苦你俩了。” 说话间又传来“吱吱”声,只见西南侧一株小树摇晃不已,这下众衙役都看到树下有两个黑影,高个衙役惊道:“真有强贼,给我上。”说罢众人蜂拥而前,树下两人也不逃,拔刀便砍。静风暗道:“这群衙役要完。”果然,静风跟踪的那黑衣人突然从暗里跃出,刷刷两刀,便将两个衙役砍倒在地,余下四人大惊,还未开口呼救,黑衣人连起四刀,除那高个衙役挡了下来,另外三人未能招架便已了事。黑衣人不依不饶,一刀接一刀砍过去,高个衙役憋着一口气想求救,却始终不能发出,拼得全力抵挡了数十刀,只觉得双臂酸痛麻木,拿刀已是力不从心。黑衣人看出对方已是强弩之末,虚晃一刀,一掌击在胸口,高个衙役顿时昏倒在地,只听那黑衣人道:“一个衙役居然能挡我数十刀,也算不易,饶过你性命吧。” 这黑衣人一出刀,静风便知是昨日在石城县衙门口与自己相斗之人,静风暗暗纳罕:“此人自称刘青峰,臂力过人,武功犹在孙康等人之上,却从未听过五行教有这么一号人物,真是奇了。” 刘青峰杀掉这五名衙役,四周隐秘处又走出几个黑衣汉子,聚到一起耳语几句,径直向狱内走去。此人一马当先,见人就杀,剩下几名汉子在旁护卫。狱内衙役本就是乌合之众,危遭偷袭,顿时大乱,拥向一起。突然只见人群里跳出一个青面老者,叫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昨晚没收拾掉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跑掉。”说罢拔出一柄长剑,直奔刘青峰而去。二人一个刀法呆滞,势大力沉,一个剑法灵动,以快打慢,相斗之始刘青峰还有守有攻,十招一过,则只守不攻。众衙役见领头的强贼被制,大叫着又冲上去厮杀,突然一旁又跃出一个黑衣人,身高腰圆,提一把单刀,上前便劈向那青脸老者,静风一看刀势便知是宋大雍。那青面老者遭二人同袭,顿感压力,但剑法不乱,左刺右削,丝毫不落下风。正打斗间,自狱外又走来两人,一个年纪轻轻,身着黄色道袍,正是在石城见过的梁士东,另一人竟是程三。二人一看眼前场景都吃了一惊,梁士东扫了一眼,飞身越过人群,一掌拍向宋大雍,静风一惊,暗道:“这道士好俊的身手!只怕不在那程三之下!”这一下无声无息,宋大雍发觉已躲闪不及,正被击在右肩,顿时一阵剧痛,骂道:“卑鄙!”刀交左手,砍向对方,梁士东一双肉掌相接。宋大雍吃亏右肩受伤,梁士东吃亏没拿兵刃,但数十招下来,二人却斗了个旗鼓相当。宋大雍右肩疼痛渐重,再斗几招,看出情况不妙,跳出圈子道:“二爷,今晚讨不了好去,撤吧。” 刘青峰跟着跳出圈子,青脸老者立刻追上,撩剑飞刺,尽是致命的杀招,一边叫道:“今天你等就是插翅也难飞,若乖乖投降,我孙二爷还可留你们个全尸。”宋大雍应道:“昨晚你也如是说,老子也没见少了根毛!我看你们‘黑河三老’不如改成‘吹牛三老’。”静风在一旁暗道:“原来这青面老者便是孙二,此人与程三居然都在这小县衙安了身,那安庆绪到底是何许人也?” 刘宋二人边打边退,孙二与梁士东则步步紧逼,四人与众手下一直战到二堂,静风暗想:“这些人都杀了出去,贫道坐收渔翁之利。”静风本有伤在身,又经方才一战,功力打了折扣,不愿与众人敌对,这时仅程三站在狱门口,正是绝好之机。刚要上前,突然从侧边亭上落下一人,手执一条九节软鞭,刚一着地,便甩向程三。静风一瞧,这手执软鞭者,身材矮小,鞭法精湛,定是孙康无疑。 程三一直在旁掠阵,更忐忑静风去了何处,却未料附近还有其他敌人,匆忙拔出烟杆御敌。虽仓促应战,却毫不慌乱,招招沉稳,一根烟杆,似刀似剑,偶尔还做打穴之用。十数招一过,程三已扭转劣势,有攻有守,静风一旁暗道:“看来这二人一时三刻分不出胜负,待孙二与那道士回来可就不妙了。”想罢拔出长剑,一跃而上。静风右臂不适,左手运剑,两人合击程三,顿时逼得连连后退,三人斗到狱室之内,孙康突然鞭法一变,大开大合,自空中高高劈下,带出一道风声,程三烟杆一挡,只觉得虎口发麻,暗道:“好深的内力!石城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高手来!” 孙康认得静风,得此大助,招式全取攻势,程三奋力抵御,步步维艰,暗想:“师哥与那道士怎么还不回来,莫非已遇什么不测?”心中烦乱,登时露了破绽,孙康大喝一声,软鞭卷向对方小腹,程三烟杆旋转,顺势泄去软鞭之力。孙康软鞭脱手而出,与烟杆卷在一起,双臂一振,双掌推向敌人面门。静风看准时机,长剑一颤,挽出三朵剑花,这一势甚是精妙,程三一时不知如何破解,退路又被孙康双掌封住,不及细想,单手硬接了推过来的双掌,烟杆带着软鞭,一起掷向静风面门。静风冷笑一声,剑光之中,只见烟杆与软鞭已打落在地,又听砰的一声,孙康向后跃出一丈有余,方始落定。程三面色惨白,肩膀之下划出一道半尺多长的口子,深可见骨,鲜血直流而下。 程三站在原地不敢稍动,只觉腹中真气乱作一团,一条胳膊如掉落一般,毫无半分知觉。静风看出程三内伤外伤都是极重,已不能为敌,跃到近前,伸指点向其大穴,刚触到对方身体,突然寒光一闪,饶是静风轻功了的,趋退神速,仍觉腹部一麻,同时甩出三枚银花,程三嘴角带血,膻中、天突、关元三处大穴均被打中,冷哼道:“恒山派剑法果然精妙,道长有礼了。” 第八章 隔世(1) http://.biquxs.info/

静风冷然不语,那黑衣人揭下黑布,微弱的灯光下,不是孙康是谁,程三一愣,突然哈哈笑道:“原来是孙堂主,程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五行教的各位英豪到县衙赏脸,难得难得!”孙康也不答话,冲着静风道:“道长,多日不见,失礼了!”静风将头扭到一边。心中却想:“如若我与孙康联手闹县衙的事传到江湖中,不要说武林中人从此对恒山派另眼相看,只怕官府也难善罢。” 当初静风在去往石城路上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委实让孙康等人敬佩,后来孙康去县衙治病遇上李仕与杨芷清,两人天性仁慈,并未向官府戳穿其身份,而静风却不在场。后来孙康意外得知有人欲对李文山不利,而自己身体又不适不能分身,便派轸水堂中武功最高的刘青峰前去保护李文山。刘青峰乃辽西人氏,天生神力,年轻时被仇家追杀,幸得孙康所救,还为其报了仇,伤愈后便入了五行教,从此死心塌地跟着孙康。然静风以为来者不善,在县衙门口大打出手,与刘青峰弄了个两败俱伤,李文山反被一不知名的老妇人带走。当孙康探明李文山关在卢县县衙,便借李仕之口通告静风一道去营救李文山。 程三不知二人恩怨,满以为是相约来劫李文山,恨恨道:“没想到恒山派居然与五行邪教同流合污,静风道长,你就不怕传出去为你恒山派带来杀身之祸吗?”静风被对方说中心事,愕然一惊,正自困扰,孙康却冷笑道:“只怕是传不出去了。”一边说从地上捡起大刀,走到程三面前,呼的一声砍下。可叹程三未来及说话,便做了刀下之鬼。 静风暗暗心惊孙康手段之毒辣,但程三被杀却也了了静风后顾之忧。正要进去内监,突然觉得腹部不适,伸手一摸,麻痒难当,一枚细细的银针露在衣外,针身发黑,显是喂有剧毒。孙康走上前来,只见静风脸上透出一股紫气,惊道:“道长?”静风点点头,将银针抛在地上,孙康暗叫糟糕,道:“不可妄动,孙康先为道长封住毒气!”立时点了静风膝商曲、太乙、水分三处大穴,转身又到程三尸体上摸索,但除了几块碎银子与一包烟丝之外,再无一物。静风道:“扶我进去找李大夫,也许他有办法。”孙康暗想不错:“李文山医术高明,当有解毒之法,都怪自己太心急,早早将这程三给杀了。”一边自怨自哀一边扶静风向里走去。 二人走进内监,四周阴气森森,漆黑一片。孙康一手提鞭护住要害,以防里面另有埋伏,另一只手拿出火折打着。静风四处一看,道道铁栏之内竟无一人,不仅没有李文山,即使普通犯人也看不见一个。内监在大牢最里,静风将四周与头顶的墙壁都看了一遍,也没有一个人影,孙康更是讶异,诧然道:“李文山绝对在牢狱之中,有人亲眼所见,莫不是这里还有密道?”嘴上如此说,连自己都不大相信,监狱之中怎会修建密道,那岂不是方便犯人逃脱!孙康仔细搜了一遍,叹气道:“道长,看来李大夫不在这里,走吧。” 静风想不通其中道理,所中之毒却愈发厉害,两人走出县衙,一路上未见一个人影。到了街上,静风道:“孙堂主,你我‘道不同’,告辞。” “道长中毒甚深,只怕一般人解不了,不如在此等那孙二回来,他与程三同门师兄弟,也许身有解药。” “孙堂主多虑了,贫道无碍。”说罢转身离去,不再理会孙康。 静风转过街头,只觉得全身寒冷,突然前面看见一个人影晃动,走了几步,竟是李仕,急忙呼叫,李仕回头一看,匆忙跑过去:“道长,爹被那县令带走了!” “往哪里了?” “往城门去了,他们走的很快。” 李仕边说边向前奔,静风轻轻一纵,已腾出五六步之远,李仕被带着,只觉轻飘飘的,一纵一跃之间,似乎体内真气也跟着纵跃,静风忽道:“气沉丹田,顺足少阳而下。”李仕一愣,不知静风何意,正要发问,突然自手掌传来一股真气,两人亦正好跃起,那股真气入体后沿风市、膝阳关、外丘而下,落地之时正好至足窍阴处。 静风停下身子又道:“气沉自升,顺足少阳而上。”李仕方知静风道长是传授他这腾挪纵跃之法,扭头一看,只见其口中流出丝丝鲜血,红中带黑,脸上浑无半分光彩,大惊道:“道长……”静风摆摆手缓缓道:“且听我说,丹田真气如此循环上下,越是悠长,迈出一步也就越远。气归于丹,丹归于心。人生于气,气锁于身。人气如一,便是最好的轻功。”说完,又向前跃去,李仕脚下真气跟着升起,返至丹田,落下,再至丹田,身形随着起起落落。两人步子越迈越远,李仕旦觉得如飞鸟一般,正自惊喜,静风突然停下脚步,吐出一口黑血,嗒然道:“你快去追安庆绪吧,贫道走不动了。”李仕不知静风受了什么伤,伸手去擦拭嘴边的鲜血,静风突然浑身一抖,自口中又吐出一股血水,触手温热,李仕一阵恐惧,泪珠禁不住流下,呜咽道:“道长,我先背你去看大夫。”静风一把抓住李仕衣领道:“贫道自会解毒,快去找你爹爹吧,快去,快去!” 静风连说两个快去,声音陡然变高,透着一股威严,李仕一狠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拜了三拜,悲咽而去。 李仕依着静风所授,飞腾纵跃,初始步步之间有远有近,边跑边调理真气,转眼隐在黑夜之中。 静风目送李仕走远,提剑欲走,谁知手臂酸软,长剑脱手,苦笑一声,蹒跚而去。 回到客栈已近卯时,杨芷清正在屋内憨憨而睡,静风躺到床上,只觉得浑身痛麻无力,不过顷刻,便沉沉睡去。 没过多久,静风被一阵哭泣声扰醒,睁开眼来,只见杨芷清正在床边低头哭泣,刚想坐起,只觉一阵眩晕,无奈道:“芷清,你哭什么?”杨芷清忙抬起头,一脸泪花道:“师父,你看你的手,你的脸,徒儿害怕。”静风侧头一看,双手紫黑,隐隐透着一股青气,委实让人害怕,正说着,门突然被推开,只见李仕一身血迹,衣服裂着无数个口子,靠在门前,摇摇晃晃几欲晕倒。杨芷清跑到跟前,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脸上泪痕未干,哽咽道:“李大哥,怎么会这样?谁伤的你?”李仕神志模糊,双眼迷茫,嘴唇微动,突然身子向后倒去。 这一下直把杨芷清吓的魂飞魄散,竟不知拉住李仕。店老板匆忙从柜台过来,跟杨芷清将李仕拖至屋内,店老板年过五旬,略通医术,上前撕开李仕破裂的上衣,只见上身一道道的剑痕,店老板看了看,对杨芷清道:“无碍,皮肉伤,主要是受了惊吓,拿条热毛巾来。”不一会,杨芷清浸了一条毛巾过来,店老板轻轻擦拭伤口,李仕一痛睁开了眼,杨芷清喜道:“李大哥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李仕双目无神,稍顿片刻道:“我没事,道长呢?”杨芷清向床上一指,李仕从椅上下来,“噗通”一声,跪在静风床边,抽泣道:“爹死了,他们杀了我爹,道长,我要报仇!” 静风一惊,原本无神的双目突然变得犀利,怒道:“谁?是谁杀了你爹?”边说边喘着粗气,李仕道:“安庆绪,还有那个梁士东。”静风喘息良久,似乎感到自己大限已到,看着李仕道:“那梁士东是上清派之人,你是杀不了他的,安庆绪身边高手如云,哎!可惜我命不久矣,无法为李大夫报仇。”说完叹了口气,又道:“掌门师姐为人和善,即使我将此事告知本门,师姐也不会为你而与官府和上清结怨。”李仕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安梁二人杀我父亲,总有一天会让他们血债血偿。”静风又吐出一口鲜血,*道:“好,芷清,我要你、要你带李仕上恒山,交付于掌门之下,授为、授为弟子。”言语之间,气力涣散,杨芷清道:“师父为何自己不去说,恒山派可没授过男弟子,万一掌门师伯不要李大哥呢!”静风怅然道:“为师只怕回不了恒山了,掌门若不收李仕,为师、为师死不……”突然静风双目合上,双臂垂在一旁,杨芷清不知所以,茫然发呆,李仕放声大哭,不知是因丧父而悲,还是感伤静风之死。 一整日间,卢县县城冷冷清清,县衙大门紧闭。石城衙役一夜死伤大半,可说亘古未有之事,余下衙役虽受令抓捕五行教人与李文山同党,但也只是装模作样,东走西窜,如惊弓之鸟,遇见类似五行教人,唯恐避之不及。 第八章 隔世(2) http://.biquxs.info/

次日李仕与杨芷清火化了静风,将骨灰存在一瓷罐之中。吃过午饭两人往碣石镇而去,走在村中,李仕看着路上一草一木,恍若隔世,离家虽不过月余,却宛如数年之久,更可叹物是人非。路上遇到乡亲,众人都是欲言又止,李仕无心多言,转过几道弯,只见眼前一片苍凉,几块墙桓似刚被大火烧过,半黑半蓝,几根未被烧尽的屋梁,胡乱的散在地上。李仕用力揉揉眼睛,上前几步,落下泪来!这便是家破人亡吗? 不知何时来了几个村民,聚在周围,李仕踩上凌乱的积木与焦灰,依稀还能分辨出这是家里的什么东西,原本放在何处。几个瓷罐下面,压着一方宽木,被烧掉了一半,李仕弯腰翻出,上面依稀两个大字可辨:岐黄。正是几日前石城百姓送来的牌匾,禁不住暗想:“父亲救人无数,历来乡亲无不赞叹其岐黄之业,到头来,好人却无好报。” 正自伤感,突然远处一个粗壮的声音传来:“小仕!小仕!”回头一看,原来是张文泰,顾代慧跟在身后,登时心中一酸,应道:“文泰哥!师父!”张文泰看见李仕吼道:“小仕,真的是你,可回来了!寻见李叔了吗?”李仕却不回答,半响问道:“文泰哥哥,谁烧了我家房子。” “官兵烧的,他们说你爹害死了安县令的夫人。” 李仕点点头,张文泰又问道:“小仕,你去石城见到你爹了吗?”李仕终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爹死了!”顾代慧闻言大震,张文泰骇然道:“小仕,你说什么?”李仕重复道:“爹被人害死了。”张文泰悚然而呆,顾代慧看四周人多,道:“小仕,咱们先回家吧!” 四人到了张文泰家中,李仕将杨芷清与顾代慧母子相互略作介绍,众人无心寒暄,张文泰拉过李仕询问近况,急于知晓石城之行都发生何事!李仕将近日所遇及昨夜,安庆绪与梁士东杀害李文山等事简单述说了一遍。原来昨日晚间,李仕与杨芷清逃出县衙回了客栈,李仕忧心忡忡,偷偷又跑回县衙。到了门口,大门仍紧闭着,李仕只好寻其他入口,找了一个多时辰,莫说后门,连侧门也找不到一个,正不知如何计较,突然从衙门口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疾奔而去。借着月光,李仕仔细一看,前面是安庆绪,后面是那道士梁士东,背上还负着一人,依稀就是李文山。李仕不敢怠慢,疾步前追,但安梁二人行的极快,远远将李仕抛在身后。正追着遇上静风,本想父亲这下有救了,不料静风中毒已深,自身难保。后李仕又独自追赶安梁二人,终于在南城门追上。李仕说到这里语气哽咽,道:“这二人正与一群黑衣人打斗,父亲躺在地上,上前一看,已被这二人杀死了!” 顾代慧母子泪水滚滚,李仕喘息片刻又道:“我从地上捡起一把刀,与这二人拼命,可是那梁士东武功太高,黑衣人一个又一个死在他手里,不知何时我头上中了一脚,晕了过去,醒来时,他们与父亲的尸体都不见了。”李仕凄凄而诉,杨芷清亦想到师父之死,悲不自胜。 半响,顾代慧道:“小仕,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没什么地方可去不如就在师父家中。”李仕摇摇头道:“徒儿要随杨姑娘去往恒山习武,有朝一日找那安庆绪与梁士东报仇。”顾代慧哦了一声,沉思半响道:“小仕,碣石镇永远有你的家,若有一日不想在外面了,记着还回来。”李仕点点头,说话间张文泰从衣柜里拿出一布帛包袱,递给李仕道:“这是官兵烧你家的时候先从里面拿出来的,娘说都是李叔亲笔撰写的医书,一生之心血。家里的东西都烧光了,你要是离开镇子,就带上这些留个念想吧。”李仕郑重接过,打开来只见四本医书,正是曾见过的《肘后淬经》、《眼科大全》、《本草残记》及那本无名书,另外还有一封针灸用的银针。李仕抚摸书本,想起与父亲在家的日子,悠然神往,半响方谢过师父与文泰,重新将其包好。 第二日,李仕与杨芷清向顾张母子告别,临行顾代慧黯然神伤,李仕聪明好学,自幼随其读书,视如己出。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张文泰拍拍李仕的肩膀道:“小仕,好好学功夫,终有一天张大哥会去找你。”李仕含泪相拜。 李杨二人一路南下,这日到了幽州境内。此时距离开卢县已过去十多日,李仕与杨芷清悲伤之情略减。更何况沿途风景如画,金城千里,足让未出过石城的李仕目不暇接。时下春和景明,幽州更是北方上州,八街九陌,好不热闹。二人到幽州城中已是申时,杨芷清忽道:“李大哥,这里有家客栈,我们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再走。”李仕抬头一看,只见牌上写着:仁义客栈。杨芷清笑道:“不知这家客栈真仁义还是假仁义。”店里小二眼尖,迎出门来道:“二位客官,不知是要吃饭还是住店?”杨芷清道:“住店,不过饭也要吃。”小二欢喜的应了一声。二人走进里面,正有不少人在吃饭,看来生意不错。 杨芷清要了两个小菜,两个馒头,李仕环目四顾,随意打量店内布置。正无聊间,走进来一名中年男子,李仕只觉眼前一亮。此人四十多岁年纪,一袭白衫,风姿独秀;玉冠傅粉,相貌堂堂,周身透着一股仙气。这人坐到一张桌前,招呼道:“小二,好酒好菜上来些!”那小二在柜台前应道:“好嘞,客官稍等片刻就来。”杨芷清亦注意到此人,但见举手投足间,潇洒轻拂,当真有人中龙凤之感。 北方多草莽豪杰,更何况李仕从小居于边关之地,未见过这般仙雅之士,见其行装举止,油然而生崇敬之感。李仕边吃边看那男子,殊不知此人身具大才,实乃当世豪杰,只见他拿起一壶酒,盛满杯子,一饮而尽。嘴角微带笑容,又喝一杯,突然叹口气,凝视杯子,似乎一人饮酒甚是落寞。李仕突然叫道:“小二,来壶酒。”杨芷清呆了一呆,小二跑到跟前问道:“客官要什么酒?”这下李仕愣了,自小以来,李仕甚少喝酒,更不知天下酒品名称,脑中一闪,指着那白衣男子道:“跟那位客官的一样。”李仕这句话声音甚小,不想那男子在吵闹声中,仍似听到,抬头看了过来,微微一笑,李仕面上一红。 小二将酒上来,李仕斟了一杯,学那男子模样,一饮而尽,喝的潇洒,但入肚火烧一般,一股辛辣至极的味道冲到口边,顿时咳嗽连连,脸红腮酸,杨芷清忍不住道:“干嘛喝这么快!看你脖子都红了。”李仕咳嗽一声道:“没事,我喝得下。”说罢,又斟了一杯,这次喝得慢,谁知酒在口中更是刺鼻,犹难下咽,只喝了半杯,便放回桌上。李仕喝酒之态全被那男子看在眼里,禁不住呵呵一笑,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怒喝:“陈祥福在吗?给我滚出来?” 只见外面走进来一个虬髯大汉,一身官差打扮。店小二看见来人,一脸不快,走过去道:“张捕头,陈老板没在。”那汉子一把抓住店小二的衣领道:“告诉陈祥福,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他。”店小二哈腰应好,那汉子扫视了店内众人一圈,卷了卷袖子离开了。 客店靠里的一张桌子上正坐着一胖一瘦两个男子,那较瘦的叫道:“小二,陈掌柜这两天去那了?张捕头找他何事?”小二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掌柜的回来您自己问吧。”桌上那胖子小声道:“乔兄弟,我看你有段日子没来这仁义客栈吃饭了吧,这张捕头可是天天来这找陈掌柜的,你不知道?”那姓乔的瘦子看对方说的郑重,小声道:“还请王兄解疑。” 第九章 远走(1) http://.biquxs.info/

“这可说来话长,你可知这张捕头有个姐姐,名叫张倩莲?” “知道啊,十几年前不是就嫁到了孙庄孙员外家,听说这孙员外跟陈掌柜的还是至交好友。” “不错,不过世事弄人,那孙员外夫妇上个月去湖边游景,双双落水而亡。” “什么!这倒未曾听说,莫非此事与陈掌柜的有关?” “要不怎说世事弄人!容我慢慢道来,这陈倩莲当年嫁到孙员外家,曾生有一子,孙员外对陈倩莲母子是疼爱有加,且未再纳妾。谁知这孩子十三岁那年突然得了天花,不治而亡。后来这杜员外想再要个孩子,可夫妇俩都已是不惑之年,如此几年过去,一直未能再要上孩子,两人均觉无望。”说着端起桌上酒杯,润了润嗓子,接着道:“陈掌柜的与孙员外是好友,有天带了个小孩去孙员外家,那小孩八岁,无父无母,是个孤儿,陈掌柜说二人不如收养了这小孩,也好延续香火。” 乔瘦子这时插嘴道:“这事兄弟有过耳闻,那孩子不是已经收养了吗!” 李仕原本无心听二人说话,但偏偏每句话又钻进耳朵里来,这时亦来了兴趣。王胖子喝了口茶水,又道:“事就出在这了,你可知道这小孩是从哪里来的?” “这就不知了,没打听过!” “这小孩原是南诏人氏,只因连年大水,父母双亡,家中留下这么一个孤儿。后来村里剩下的百姓离乡讨食,便带了这小孩一起出来。过了半年,辗转至河北易州,可能是上天眷顾,这小孩被当地一户姓方的人家看中收养,这姓方的世代做布匹生意,十八岁那年便已娶妻,却迟迟没有孩子,后来一查才知无生育之能。” “那这孩子又是怎么到了咱们幽州呢,莫非易州也发了天灾?” “非也非也!方家收养了这孩子,过得倒也其乐融融,谁知好景不长,第二年春天方氏夫妇得了劳疰,一月之间,先后去世。陈掌柜的与方家不知是亲戚还是朋友,得信之后也去易州祭拜,那时方家的家财已被族兄弟等人瓜分一空,这孩子才七岁年纪,入方家又只一年,竟落得无人照看。哎!更有一点,方家人认为这孩子是灾星,方氏夫妇突然而逝便因这孩子,所以更加无人照料。” 说到这里王胖子又饮了杯酒,似乎亦对这小孩同情,叹口气道:“陈掌柜心地仁慈,不忍这小孩沦落街头,便欲带回幽州家中抚养,与方家一说,自无一人反对。但是陈掌柜家中有二子一女,带回去后,家人都是冷眼相待,妻妾动辄打骂,时间一长,家中便生了不睦。陈掌柜思量再三,决心为这孩子重新找个人家,而孙员外老年丧子,再无香火,正是最合适之选,于是便带这孩子去了孙员外家。” “原来还有如此一段,这孩子真够可怜的,可与今日张捕头又有何干呢?” 王胖子摇摇头,拿着筷子轻轻敲着桌上的餐盘道:“乔兄弟怎么还不明白呢?如今孙员外夫妇落水而死,那张捕头全怪在了这小孩头上,认定是他克死了自己姐姐与姐夫。这小孩克亲之事孙家一直不知道,陈掌柜当初也未明言,如今张捕头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此事,赫然而怒,迁怒于陈掌柜与那小孩,日日来仁义客栈闹事,陈掌柜无奈,这两天也不知躲去了何处。那小孩不过八九岁,听说遭了张捕头一通打,送到了城东的白马寺,总算没丢了小命。” “当初陈掌柜可是有意隐瞒此事?” “是啊,陈掌柜自己不信鬼神,又恐杜员外知道了心有顾虑,就隐瞒了此事,只说原本的养父母年过花甲,体虚积弱得病而死,实则易州那姓方的,还未过四十。” “哎!陈掌柜可真是不值,本来行的一件善事,最后反背了恶名,不过话说回来,陈掌柜当初隐瞒小孩克亲之事也有不对,实不应该。”乔瘦子说着摇摇头。李仕听到这里对这不知名的小孩颇为怜悯,可叹小小年纪三次痛失双亲,委实莫大的悲剧,不禁念及亡父,怔怔落下泪来。 李仕端起桌上酒杯将剩下的一饮而尽,呆了半响,吟道:“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榖,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这是《诗经》里的一首《蓼莪》,悼念父母所作。李仕自幼读书,于《诗经》早已熟记于心,吟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杨芷清静静听着,虽不知何意,但是听的悲切,也不禁眼眶湿润。感伤之下,拿起桌上酒壶,也倒了一杯,正要喝下,突然一个声音道:“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哎!可悲,可叹!”原来正是那个白衣男子,只见他拿起酒壶酒杯,走到李仕桌前道:“二位小友,可否共饮一杯。”李仕忙站起身来道:“求之不得,只是在下不善饮酒,只怕扫了先生的雅兴。”白衣男子道:“无碍,老夫自饮亦乐!”说罢拂衫入座。 三人斟满酒杯,那男子道:“小兄弟闻旁人之苦竟自落泪,实有古人之风,在下佩服,敬小兄弟一杯。”其实李仕落泪亦有一半原因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喝了一杯,叹道:“原来先生也听到邻桌之言,晚辈忆起亡父,是以伤心落泪,先生见笑了。”白衣男子一愣,不想对方也是孤儿,慨然道:“难怪难怪!不过小兄弟已然成人,无需寄人篱下。反而是这小孩,不过八九岁,难以自立,否则何须如此受人摆布,昌亭旅食。” 这几句话声音不大,李仕听在耳中却是一震,如翻了五味瓶,暗想:“这小孩年幼,无人抚养,现在被送至什么白马寺,而我年已十八,又如何自立了。”白衣男子见李仕呆呆发愣,以为又想到父母,不由觉得拘谨,饮酒之情亦淡。 三人又喝了几杯,李仕自报家门,问起白衣男子姓名,与李仕同姓,名反玄。约莫一壶酒尽,李仕红颜赤脖,已然九分醉意。李反玄酒量虽巨,但初识便将对方喝醉甚是不雅,推脱不适罢酒而去。 李仕迷迷糊糊被杨芷清搀回了房,躺了一会儿,只觉得头脑发晕,偶尔一阵呕吐之感,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半响,干脆从床上起来,走出店外。此时刚过黄昏,街上还有稀稀落落的行人,正自行走,迎面过来三个年轻男子,风尘仆仆,其中一个上前拦住李仕道:“小哥请留步,可知哪里有客栈?”李仕回头一指:“前面不远就有家仁义客栈,在下带各位过去吧。”男子道:“那就有劳小哥了。”那问话男子似是三人之首,另外两人个子不高,背着两个包袱跟在身后。到了客栈,三人谢过李仕,刚要上楼,其中一个道:“袁大哥,来点酒菜可好。”那为首之人白了同伴一眼:“还要酒菜,老爷给的钱剩的可不多了,咱们还有数百里路要走,不省着点花,你想露宿荒野吗?还是拿你工钱吃住!”那两个同伴相对吐了吐舌头,乖乖上楼。 李仕出去虽没多会儿,但头脑间已清醒不少,酒力稍减,胸腹不再那么难受。重新躺在床上,突然想起刚才那三个投宿者,暗道:“其中两人与我年纪相近,虽然无酒肉穿肠,但总是自食其力。静风道长去世之时,芷清曾说恒山派未收过男弟子,如若我到了恒山,芷清的师伯不收我,或令我改投其他门派,岂不跟孙员外的养子一般,任人踢来踢去,仰人鼻息。即使真做了恒山弟子,门中只有自己一个男人,旁人焉不耻笑。”李仕渐渐觉得烦乱,一会儿想起那可怜的小孩,一会儿想起自己去恒山的诸多不便,一会儿又想若不去恒山,如何习武报仇。头绪纷杂,更难入眠,索性将被子撩开,盘膝坐在床上,运起丹田真气,半柱香功夫便于体内流转一圈。 李仕渐入佳境,烦恼自也被抛开。练气必要静,常人若心烦则难以静心练功,而李仕却是练功可至心静,实是常人所不及。一个时辰过去,已是神清气爽,头脑清明,略一思索,取出纸笔,浅蘸浓墨,留言于杨芷清。写完将信放在桌上,背起包裹,连夜离开客栈。 第九章 远走(2) http://.biquxs.info/

夜近子时,空中繁星忽明忽灭,一弯明月刺破深邃的黑暗。李仕深觉世界之大却不知去往何方,恒山在西,但求不遇上杨芷清便可,于是信步南行。走了几个时辰,天已朦朦亮,乏累之余,看前后并无村庄人家,便在路边一片干草堆上坐下歇息。一夜未眠,困意袭来,片刻便在草堆上睡去。 傍近中午,李仕才醒来,揉揉眼睛,背起包裹,继续前行。路上偶尔也有马车行人经过,李仕不知前方何地,也不问过往之人,只是一味前行。正走着,远远看见路边有一小吃摊,轻风吹过,阵阵香气飘来,顿觉肚中空响。走到近前,先要了一碗茶水,问那店家:“老板,有什么吃的?”那店家一身灰色衣衫全是油渍,闻言笑道:“咱这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以酒菜少了一些,面食居多,前两天我们小伙计在山上刚逮了两只兔子,客官要不要来点兔肉包子?”李仕道:“什么都成,能填饱肚子便可。”店家应了一声,笑呵呵去了。片刻,端了几个包子上来,李仕走了大半夜,早已饥肠辘辘,三四嘴便将一个包子吃下肚,赞道:“啧啧,好香的兔肉包子。”店家道:“客官慢慢吃,不够了还有。”说罢又端上了一碗面汤。 李仕正吃得津津有味,远远走来三个男子,到了近前,原来是昨日跟李仕借问客栈的三人。为首者走到近前,看见李仕道:“原来是小兄弟,没想在这里又遇上了。”李仕也觉得与这三人有缘,率然道:“天已过午,不如在此歇歇脚,我请三位吃些便饭。”说罢朝那店家道:“老板,再来十个兔肉包子。”店家一看又多了三人,笑道:“好嘞,马上就来。”李仕又道:“这店家没有酒菜,各位就将就吃一些吧!”为首之人见李仕如此爽快,抱拳道:“小哥太客气了,不过这顿饭必须由我袁国天来请,谢过昨日指点一事。” “原来是袁大哥,小弟李仕,大家萍水相逢,昨日不过举手之劳,何须相谢。” 袁国天对李仕颇有亲近之感,坐下道:“李兄弟这是要去哪里?”李仕也不知道去往何方,略一思索道:“无处可去,随意游玩而已。” “什么意思?兄弟家在哪里?可是与家中人生了什么怨气,跑出来了?” “呵呵……袁大哥真是聪明,只因小弟顽劣,不愿读书,家父气恼之下,执棍相教,小弟受不了皮肉之苦,便跑了出来。” “哈哈!原来如此,话说我们三人要南下回往邺郡,兄弟要还没想好去处,不如跟我去玩两天,待过些日子令尊气消了再回去。” “啊……那有几位哥哥作伴正省去不少寂寞,小弟求之不得。” 这三人袁国天年纪最大,二十有一,另外二人与李仕相差无几,说笑之间,各自报了姓名,片刻便以兄弟相称。跟随袁国天那两人一个名叫张钱多,一个名叫史太平。这三人本在京城一官家做下人,现在主人辞官回乡,原籍邺郡,便跟着也回来了。袁国天平时侍奉主家,这次被派去幽州天王寺送些事物,路途遥远,便令张史二人同行。 四人饭毕,袁国天抢先把帐结了,李仕无奈,暗想:“袁大哥昨日曾言道盘缠不多,舍不得吃些酒菜,待到了乡镇之上,定请他们好好吃喝一顿。”四人一路而行,眼看已快黄昏,仍未看见有什么人家,李仕暗暗皱眉,袁国天看在眼里,笑道:“兄弟不必着急,过了这座小山,再有半个时辰路程,前面便是易县,到了那里,咱们就可投宿客栈了。”李仕点点头:“如此甚好!” 约莫一个时辰,四人终于过了小山,天亦黑了下来。刚到山脚,突然自后面传来一阵马蹄之声,片刻三匹红马到了近前,马上三个大汉,其中一个虬髯满腮,膀大身宽,一头黑发蓬松错乱,生的甚是猛恶。另外两个身子虽健,但亦如常人。这三个汉子到了李仕等人跟前,突然勒马,那虬髯大汉扫了四人一遍,眼光停在张钱多与李仕身上,叫道:“那两个小子,身上背的什么?”袁国天闻言一哆嗦,暗想:“莫不是遇到了劫匪?”只见那大汉唰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大斧,叫道:“乖乖把身上值钱之物留下,饶你们不死。”张钱多胆子甚小,吓得急忙把包袱解下来给那汉子,袁国天上前抢先夺过,道:“大王,这包袱里面只是几本佛经,实在没有值钱之物,小人身上还有百十文钱,孝敬大王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些铜板,递了过去。那汉子吼道:“滚一边去,打发要饭的吗!”说着一把抓住包袱,猛的一拉,袁国天力小,登时被大汉夺在手中。另一大汉如出一辙,强行扒下李仕背上的包袱,刚要拿走,却被李仕抓住,大汉看李仕不过十七八岁,呵呵一笑,用力后拽,谁知竟没夺到手中。李仕被对方带的一晃,唯恐包袱被抢去,亦用力回拽,怎料那大汉拿捏不住,竟被夺回。 李仕与杨芷清离开石城之时,顾代慧送给二人一些碎银做盘缠,杨芷清自有跟静风所带的银两,拒而不收,李仕再三推辞,却被张文泰强行塞在身上,便将其与父亲那几本医书,同放在包袱之中。李仕并不心疼钱财,只是不舍那几本医书。那大汉没拿到包袱,在同伴跟前丢了人,便从腰间抽出一把大刀,喝叫:“倒是个会家子。”举刀便向李仕砍去,李仕不会抵挡,忙躲向一边,但是脚步踉跄,狼狈之极。汉子举刀又砍,李仕刚要躲闪,只听‘当’的一声,竟是那虬髯大汉从马上跳下,拿斧子架开了这一刀,只听道:“不必伤人性命,你看他像会武功吗?”拿刀大汉脸上一热,上前突然夺过包袱,李仕一个不慎,登时懊悔不已。 这大汉看李仕不似穷人,翻开包裹查看,里面除了几本医书只有一些碎银子,正自失望,突然一枚黝黑的铜片映入眼中。那大汉拿出来摊在手中,只见这铜片一寸长短,一面纹着五条细线,相互连接,似做五行之理;另一面则刻有“轸水”二字。那汉子看到上面的图文,吓了一跳,扭头叫道:“大哥,你看!”说着将铜片递过去。 虬髯大汉不知有何玄虚,接过一看,亦吃了一惊,忙对李仕抱拳道:“原来是轸水堂的兄弟,小弟壁水堂高义风,多有得罪!”说着将那铜片递还过去。虬髯大汉见李仕不过十几岁年纪,却有轸水堂堂主教令,应是堂主所至亲之人,是以不敢怠慢。李仕接过铜片,恍然想起是五行教送信所带,当初随意收在身上,离乡时放在了包裹之内。这时听虬髯大汉所言,已知这三人定是五行教之人,想起五行教曾设法营救父亲,此时却又遭此教中人打劫,慨然道:“这铜片是贵教中人所赠,但在下并非贵教之人。”高义风闻言一愣,笑道:“原来是我教好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说着将袁国天的包裹一并给了李仕,高义风又抱拳道:“今日老哥对四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看你们急急赶路,盘缠不多,前面易县城里有家山水居,是咱们教里所开,四位兄弟可到那里投宿,吃住无忧。高某还有他事,先告辞了!”说罢三个大汉上马而去。袁国天三人看着李仕呆呆发愣,史太平先道:“李大哥,你那个铜片是什么东西?这么神奇,把他们都吓跑了。”李仕也没想到这铜片还能救人,说道:“小弟也不知道,所幸大家都没事,咱们快走吧。”袁国天缓过神来,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刚才多亏了李兄弟,否则这些经书定然被那几人抢走了,不过那山水居还是不要住了,免得多生事端。”李仕点了点头,毕竟与五行教无甚来往,更何况那三人行止似匪,躲闪还来不及。 四人重新上路,走出不远,便见到前面似有烛光,袁国天道:“李兄弟,前面是白塔村,这便是易县县境了,我们就在这里找个人家投宿吧。” “一切听袁大哥安排。” 四人找了一户农家,给了户主几文钱住下。一夜无话,第二日四人又早早上路,经昨日之事,袁国天三人对李仕愈加亲密,一路上有说有笑。北方虽不如江南繁华,但燕赵一带,也是极盛的地方,李仕从小在辽东长大,路上委实长了不少见识。四人日行夜宿,十多天才走到邺郡。邺郡又名相州,乃上古重地,夏商二朝都曾迁都于此。进了城,袁国天三人带着李仕转过几个街道,来到一扇高大的木门前,门上高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杜府”二字。 第十章 海棠(1) http://.biquxs.info/

张钱多敲了两下门环,一个老者迎进四人,看见李仕,问道:“小袁,这人是谁?”袁国天道:“在路上结识的朋友,过来小住几日。”那老者摆摆手道:“这可不行,老爷不许生人进家里来的。”袁国天忙道:“刘伯不用担心,我会跟老爷说的。” 走进府内只见院墙高筑,院子四周房屋甚多,北面还有一条甬路,似乎后面还有墙院。四人顺着走廊,走进西面一间房舍,袁国天四人开门进去,只见四璧萧然,除一大床之外,一桌三椅,别无他物,桌上放满了东西,袁国天道:“李兄弟先在这歇息片刻,我三人要去找老爷交差。”李仕应道:“袁大哥请便。” 袁国天三人去了后院,李仕把门关上,将包袱放在床上,暗想:“我在这里似乎袁大哥不太方便,不如等他们回来就告辞。” 待了半响,袁国天三人仍未归来,李仕觉得气闷,又将房门打开,正好一女子从门前经过,二十三四岁年纪,粉衫素裙,身姿绰约,形如水中莲花,清新脱俗,淡雅芳香,后面还跟着一名丫鬟。那女子看见李仕一愣,疑问道:“你是何人?怎么没有见过?”李仕歉然道:“在下是贵府袁国天的朋友,稍待片刻便走。”那女子施了一礼:“原来是到了客人,为何着急要走,既然来了就多待两天,我爹爹也是好客之人。”李仕茫然道:“不知令尊何人?”后面那丫鬟呵呵笑道:“这是我们家小姐,杜府的千金。”这女子薄嗔道:“小翠多嘴!”小丫鬟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李仕作揖道:“原来是杜小姐,小生失礼了。”杜家小姐还礼:“公子客气!” 说话间,史太平从后院走了过来,上前拜道:“见过小姐。”杜小姐问道:“有事吗?”史太平指指李仕道:“老爷让李兄弟过去一趟。”李仕疑惑道:“什么!你们老爷要见我!可是有事?”史太平道:“李兄弟过去就知道了。”李仕一脸迷茫,杜小姐道:“不如我们一起去吧,小女也正要去爹爹那里。”说罢向后院走去,李仕无奈,只好跟在身后。 走到后院,李仕只觉得眼前一亮,偌大的院子长满了各色的海棠,近半数盛开着花朵,香气宜人。院顶架着木枝,爬着密密的枫藤,遮住了大半个院子,行过长廊,两侧亦摆放着盆盆花木。来不及久观,已走进南屋,只见正堂挂着一幅长画,画中一处险恶的悬崖立于海边,崖顶一条羊肠小路通向远处的一片树林,林边则有一男子要沿路进去,而林中若隐若现正卧伏着一只猛虎。李仕觉得这画奇怪之极,略有阴森恐怖之感,画中笔调萧索,大海更是波涛汹涌,落款:丁亥年岁始杜书明书。李仕暗想莫非这杜书明便是此府主人,只见画下有一五十多岁的男子坐在正中,三髯美须,中等身材,袁国天站在一旁,对李仕说道:“李兄弟,这就是我们家老爷!” 李仕走上前下拜道:“晚辈李仕,拜见杜老爷!”中年男子打量李仕半响,但见衣着朴实,一身书生之气,暗道:“好一个俊俏少年郎!”做个请势:“不必多礼,李公子凝视此画,可是有何高论?” “晚辈才识学浅,何言高论。” “不妨说来听听。” 李仕犹豫片刻:“此画山水之间,平淡无奇,但笔意浓重,偏偏……偏偏纸面又踽踽凉凉。老爷作画之时应该是心绪惶然,忧愤不平。”杜老爷微微一笑,还未说话,那杜家小姐道:“李公子如何看出这画是我爹所作?”李仕暗想:“这个杜书明果然就是府中老爷。”抱拳道:“此画并非上等佳品,既不是名家之物,却又能挂在这里,自当是府上主人所作了。不过杜老爷挂在这里绝非炫耀,当是有何寓意于其中,可惜晚辈学识有限,不知画中玄机!” 李仕说完,那小姐对杜书明轻笑道:“爹爹,看来你的画技实在不敢让人恭维!”杜书明笑道:“爹爹丹青拙劣,人所共知,李公子一眼看破,言语之间已经留了不少颜面。”李仕微觉惶恐,赔罪道:“晚辈在乡下读书,老师喜画,常常谈论,晚辈学的一二。刚才口不择言,妄加评议,老爷切勿放在心上。”杜书明摆摆手道:“李公子无须客气。”顿了一下又道:“前两日路上公子喝退强盗,使得小袁他们三人安然无恙,老夫感激不尽!” 李仕想起袁国天被劫之时,唯恐所带经书有失,今日杜书明又为三个下人亲口言谢,如此主仆,让人敬佩,油然道:“老爷客气了,助人亦是助己。”杜家小姐本站在一旁,闻言疑惑道:“爹爹,你们在说什么强盗?”杜书明道:“前些天爹爹让小袁去天王寺还愿,另向悟闻禅师借了几本经书拜读,不想回来路上遇到强盗,多亏李公子搭救。”杜家小姐闻言满脸错愕,惊讶道:“没想到公子还是一位江湖侠客,小女子眼拙,失敬了!”李仕连忙摆手:“在下并非江湖侠客,只是一介布衣,小姐抬举了。”杜书明笑道:“这是小女杜婷芳,还不知公子家居何处?”李仕犹豫片刻道:“晚辈辽东人氏。” 各人闻言都微微吃了一惊,袁国天原以为李仕是幽州周边之人。杜书明纳闷道:“李公子远居辽东,怎么到了这里?”李仕犹疑之下,长长叹了口气,方道:“晚辈父母双亡,流浪至此,叨扰了各位清净,还请赎罪。”说罢又对袁国天鞠了一躬道:“袁大哥,兄弟路上有所欺瞒,还请见谅!” 原来袁国天有意让李仕在杜府玩耍两天,便将路遇李仕之事跟杜书明说了一遍,杜书明寻思有人居然可不动声色将强盗吓退,定是大有身份之人,或甚与强盗有关也不一定。但一见面观其打扮不似豪门大户,言谈之间文质彬彬更不像身出草莽,当自报辽东人氏,父母双亡最是出乎意料,怜悯之下却又疑问道:“李公子,杜某听小袁说,那日强盗似是识得你身上某要紧之物,方罢手而退,不知公子所怀何物?”李仕暗想对方应该是疑心自己与强盗有关,沉吟半响道:“此事原委还要从家父说起,家父生前是一名大夫,在辽东老家时曾治愈过一个强匪首领,那日路上强盗所见的就是那首领赠与的一件信物,不想竟救了大伙一命。”袁张史三人这才知晓那个铜片的来历,杜书明闻言放下心来,道:“如此真是缘分,说来那些强盗倒也知恩图报,不知公子以后有何打算?”袁国天亦在一旁道:“兄弟不必担心,只要在邺郡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到兄弟。” 李仕在乡下时,结友不多,这时听了袁国天之言,倍感亲切,少缓半响道:“晚辈想先讨个活做,免去生计之忧,其他之事再做打算吧。”杜婷芳在旁道:“爹爹,府中正缺个花工,不如让李公子打理那些海棠如何?” “可以,一月五十文钱,不知李公子可否愿意?” “李兄弟,你正不知要去何处,便在这里也好,忙不过来时哥哥也可帮你。” “让李公子自己决定吧。” 李仕下拜道:“老爷垂爱,晚辈求之不得,小子薄名李仕,公子之称再不敢当!” 众人皆大欢喜,杜书明令张钱多与史太平去收拾了一间西房给李仕住,袁国天又带李仕去外面买了一些起居用品,一切妥当已是黄昏。 第二日一早,李仕独自一人在后院转悠,只见这些海棠花品种各异,有的如小树一般高,有的却似菊花一般,枝叶矮小,但花朵却一样开的艳丽。几根花枝如柳条一般,宛然垂下,中间一根如竹子般的枝叶顶开着几朵浅白色的花瓣,李仕禁不住伸手抚摸,却听一个娇艳的声音道:“小心!”只见杜婷芳从一边走来,李仕觉得手指一痛,只见柔弱的花枝之上,藏着几根细细的花刺,顾不得多看,低头道:“小姐早!”说来奇怪,李仕突然一阵忧伤,几欲落泪,杜婷芳看在眼里,问道:“是不是被刺到了!”李仕点点头,杜婷芳道:“这朵花名为莼鲈之思,凡被上面的刺刺到的人,都会落泪,便如人思乡时一般伤心难过。” “居然有这等事?莫非这刺里有毒?” “爹爹说如果只是刺一两下并无大碍,一个时辰便没事了,但是如果刺的多了,于身体有损。” 第十章 海棠(2) http://.biquxs.info/

李仕惊奇之余暗想:“离乡之人偏遇思乡之花,真是巧了?”心中黯然,更觉伤悲,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杜婷芳拿出一张手帕递上,李仕颇觉不雅,匆忙之下接过手帕擦拭。杜婷芳呵呵一笑,走到一株花前问道:“可知这朵海棠叫什么?”李仕揉揉眼睛,但见花色娇艳之极,跫然道:“小人无知,恭听小姐教诲!”杜婷芳抿嘴一笑,却又一副大人模样道:“教诲不敢当,先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朝开国皇帝高祖有一次让几名未成家的青年臣子去后花园赏花,在路边特意摆了一盆海棠,然后对众臣道:‘此花是朕的一位公主所植,今天只要哪位臣子能将其带走,便是朕的驸马,不过要回答朕一个问题。’众臣子几欲知道皇上想问何题,高祖正色道:‘古时曾有一位将军,英勇善战,将军之子亦在军中任职。这日众将领正在军中议事,将军的儿子走进帐内,跪下说:将军,家父刚自京城赶来,欲报国从军,现正在帐外。’众臣听得一头雾水,高祖笑了两声,问道:‘众卿可知将军之子口中所指的家父何许人也?’。”说罢止口不语,李仕沉思半响道:“将军与‘家父’,自有一位是亲生,另一位应是义父或继父吧。”杜婷芳轻声一笑:“看来驸马确实不好做,当时那帮臣子大多也如此回答,高祖只是摇头,正自失望,有一人道:‘家父就是家父,将军就是将军。’高祖拍手大笑,将那盆海棠花送给了这人,你可知高祖是为哪个公主选驸马?” 高祖李渊膝下有二十一子,十九位女儿,李仕猜不出来,只好摇摇头,杜婷芳道:“是为平阳公主!”李仕口中喃喃:“平阳公主,平阳公主……”突然一拍手掌,叹道:“原来是女将军,不错不错,家父就是家父,将军就是将军。妙啊!”说罢大笑,平阳公主一生戎马,战功赫赫,无人不知,杜婷芳嫣然一笑:“这便与当年那盆海棠花同种,后来高祖将其赐名‘女将军’。” 李仕低头看那盆女将军,但见花瓣笔直如刻,枝叶亦向上直直而立,叹道:“此花艳而不失傲气,确如平阳公主一般。”李仕此时对这些花兴味盎然,观了一会突然愣道:“咦,好像不流泪了!”杜婷芳笑道:“只要心中欢喜,莼鲈之思便没有作用了。”李仕若有所悟,施礼道:“原来如此,多谢小姐指点。” 杜婷芳带着李仕,一一介绍院中其它的海棠花,名字各有特点,有以诗句为名,有以神话为名,甚至有一些以名人为名。不过一角,便有六七十种,李仕难以记全,暗想:“我是花工,松土浇水才是本职,记不记花名也不打紧。”挠挠头问道:“这些海棠,平时培植有何特异之处?”杜婷芳举目四望,指着南面一些海棠道:“这些是赤乌海棠,平时施水最多,肥料要少,日晒时间也最多。北面这些海棠名为蛇蝎花,喜阴,浇水要多,不可多受日晒,是以摆在枫藤下面。”李仕闻言一看,这些海棠艳丽夺目,非单一颜色,叨念道:“蛇蝎花,这么漂亮的花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莫非生有剧毒?”杜婷芳道:“那倒不是,爹爹曾说此花名喻人,更喻女人,此中缘由我就不知了。”李仕闻言一愣,蛇蝎花,喻女人,是说越漂亮的女人越是蛇蝎一般吗?禁不住摇了摇头,忽的想起杨芷清,暗想:“芷清妹子很漂亮,也不见得如何蛇蝎了,相反却纯善至极。”接着又想,“不知芷清此时正在何方,已回了恒山,还是仍在幽州逗留。”杜婷芳察言观色,抿嘴道:“想起了心上人?”李仕面色一红,不知如何应答。杜婷芳轻掩笑意,弯下腰从花丛中拨出一缕纤草,换过话题道:“这是蓑荷。”李仕低头瞧去,只见稀稀疏疏的几株藏在断肠花下,杜婷芳道:“此草有杀虫之用,院中海棠下面多少都有一些,平时若生得多了,要拔去一些,不需太密。”又指着旁边一些道:“这个名为七叶莲,与蓑荷一样,都是杀虫之用。” 二人一教一受,不知不觉已近响午。大门声响,杜书明带着袁国天不知从何处回来,吃过午饭,李仕独自去院中打理那些海棠,偶尔史太平与张钱多过来也教李仕一些养花之道,二人于花名都是熟背于心,习性特点更是无一不通。李仕暗笑:“原来这里人人都是养花高手,或许做杜府的下人,这是必精之道吧。” 约莫三四日光景,李仕对这些海棠花了解了个大概,半月时光,才将各个花名、习性、培植之方均熟记于心。此时天气逐渐温热,阳光洒洒,海棠花中蝴蝶往返飞舞,杜书明偶尔在院里踱步看书,与李仕聊上几句,倒也惬意。 这一日闲来无事,李仕拿着扫把打扫院中杂物,到书房前,只见里面空无一人,门也未关,地上散落着一些纸屑,便进去打扫。屋内三面都是书架,扫到案桌前,只见上面放着几本薄薄的经书,书面汉梵两文。李仕拿起一本,名作《金刚经》,翻开来左为梵文,右为汉文注解。看了几页,索然无味,将《金刚经》放在一边,又拿起一本,却是一本薄薄的文书,页面书:户部尚书杜大人勋鉴。李仕一惊:“莫非杜老爷原是当朝户部尚书!听袁大哥说老爷已然辞官为民,但这书信仍以官职称谓,可见老爷在朝中仍具威望。”转念又想:“如此文书兴许是要紧之物,还是不要随意翻看。”想罢刚要放回桌上,突然从书文中掉出一张潢纸,摊在地上,李仕低头一看,却是张地图,图中圈圈点点着一些地方。李仕拿起来一瞅,图中营州、平州、幽州、洛州、秦州、苏州及岳州、江州等十几州被红墨所点,另有一些下州亦有一些箭头划过,难知其意,而图侧注文:五行教座堂各支辖地。 李仕自去石城起,数次听闻五行教之事,而且在石城县衙门口,五行教人还与静风道长大打出手,其中缘故至今未明,禁不住翻开文书,只见文中写道:河南道兖州别驾王谏之敬上:兹元月州中张大人丧,余尊大人之命,昼日取访五行教各座之地。前朝开皇十四年,永州叶世湘于九嶷山创五行教,誉满江湖,后盘州马王帮、郴州东湖帮、辰州驱尸教皆依附其中,十八年迁东都白云山白云峰,永州分支朱雀座,前朝大业七年教左护法陈周叛出,领隋军攻流求大胜,授右光禄大夫职,叶世湘传教主于青龙座主于子甄,遁去。大业十四年,于子甄为王世充杀于盱眙。吾贞观年五行教达于顶峰,苏州、永州、秦州、平州分置四座,十二分堂,广布各地。 李仕读至此翻开地图,寻到四处地方暗想:“这四座分出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洛阳白云峰居中,五行教真是流布全国。”转念又想:“不知信中死的这个张大人是谁,与老爷肯定关系匪浅,死因又与五行教有关,才令这王谏之查访。”李仕放下地图,继续读到:天宝二年,张大人官拜永州刺史,三年杀朱雀座十三名教众,五年徙至兖州。谏之附前太史令李淳风大人白云峰图及《六壬阴阳经》。 李仕翻过文书第二页,果然有一张白云峰的格局图,看了片刻,也无何特别之处,桌上原文书下面正是一本《六壬阴阳经》,遂拿起粗略一翻,书中尽是一些阴阳五行之论,古奥难解,正要放回,突然听到一声娇咳,回头一看,杜婷芳缓步而来。李仕忙放下书施了一礼,此时方觉得在这里乱翻实在不敬。杜婷芳走到跟前,正看见那本《六壬阴阳经》,微微一怔,愕然道:“李仕,这个你看的懂吗?”李仕摇摇头,答道:“小人一时好奇,里面言辞并不甚懂。”杜婷芳幽幽叹了口气道:“你出去吧!”李仕听她语声悲切,心中不解,只是应了两声,转身退下。 晚间吃了饭,李仕刚要回屋,却看见张钱多一瘸一拐的过来了,李仕道:“张大哥,你腿怎么了?”张钱多叹了口气:“别提了,早上跟太平抱了些柴木,不小心跌了一跤,正磕在台阶上,哎!”李仕搀着张钱多到屋里,道:“张大哥,你把衣服撩开看看。”张钱多轻轻把长衫卷起,只见膝盖青紫,肿起一指多高,看来确实碰的不轻,李仕忧心道:“这可怎么干活,找过大夫了吗?”张钱多道:“大夫开了服药,吃着也没什么大用,过得几天总就没事了。” 第十一章 初试(1) http://.biquxs.info/

李仕沉吟半响,忽的想起幼时也曾见过被磕碰的病人到家中,一般父亲都会揉捏几处穴道或扎上两针便马上好了,想罢跑回屋里从包袱内将那几本医书拿了出来,《眼科大全》、《本草残记》名不对症,李仕看也没看,翻看那本《肘后淬经》里面虽有一些行针之方,却是解些疑难杂症,且繁琐难懂。这三本书都是李文山生前行医治病所撰写,李仕读了半响儿一无所获。打理整齐,又看到那本无名书册,陡然想起里面似乎有一些跌打损伤的治疗之法,念及忙拿来翻看,可幸第一页便是各处关节损伤的按摩之法。李仕暗呼侥幸,亏得不是行针,否则看与不看也无什么分别。翻了三四页,正有股、腘、膝解,看到膝解处,忙仔细品读:“膝解曲挫,抚髀阳、伏兔,戳于委阳、委中,灌力于血海、阴陵泉,每三刻为限,一刻反复,数次自愈。”李仕大喜,又跑回旁屋,只见张钱多正躺在床上,道:“张大哥,快坐起来,我给你揉揉。”张钱多刚躺好,但是看李仕满脸喜色,不忍推却一番好意,慢慢坐到床边,李仕循着穴位,双手各照书中所言置好,先轻轻用力,揉捏了一会,张钱多道:“李兄弟,这是跟你父亲学的吗?管不管用?”李仕道:“应该管用,我也没试过。”口中说话,手上微微加了些气力,张钱多哎呀一声,李仕却不缩手,只顾道:“张大哥暂且忍耐三刻。” 李仕唯恐张钱多忍受不住,是以慢慢加力,张钱多虽然疼痛,却也能经得住。终于过了三刻,李仕嘘了口气,问道:“觉得如何?”张钱多两手抚在伤处,晃了晃头:“好像真的舒服多了。”李仕拍了拍手,笑道:“看来真的还行,等一会再揉,三四次就没事了。”张钱多大喜,连连赞叹李仕高明。 李仕断断续续揉了一个多时辰,张钱多已感不到疼痛,回到屋中,拿起那本无名书,暗道:“看来少林和尚写的东西有些门道,难怪爹爹保存着。”闲着无事,便打开又从头翻看。李仕幼时跟随父亲,原本大好的机会学医,偏偏厌恶的很,李文山教而不学,这时却读的津津有味。李仕有些地方似懂非懂,也不深究,随意翻着,忽的一行文字入眼:“气属内,力属外,行气于内,行力于外。气之终,或进或出,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或外或内,方至气之境界;似进实出,似上实下,似左实右,似外实内,方得其如意,至此则似缓其快,似空其实,更无气、力之分。” 李仕猛然一呆,此中气力之说恍然与当初陈兆龄所授甚似,且更为精深,暗道:“这本明明是医书,怎么又有炼气之法?当真奇怪!”禁不住往下翻阅,竟不再有治病医伤之说,尽是如何聚气,练气之法,远比陈兆龄当初所授博大,往日一些疑难不懂之处,突然大有感悟,禁不住感叹还能这般聚气往复。其实陈兆龄所知并不比书中少,只是当年李仕尚幼,讲的太深反而有害无益。李仕四年来常自依着陈兆龄之法习练,颇有根底,此时照书中所言坐下修习,不过半个多时辰,便觉体内的真气流走渐快。打开第三页,却微微有些奇怪,竟是要先将丹田内真气散空于全身十二处经脉自行循复。最后更言道习练须得旁人相助,凶险之极,而十二处脉络各自行功之法也足足载了十二页之多。李仕暗想:“人体十二条经脉各自有序,散到各处倒也不难,若真能自行往复,却也好玩,岂不如体内有十二个小人一般。”当下又将书中行功之法看了一遍,硬记于心。李仕边看边思,阅毕坐在一边,参着书中之法,慢慢将体内真气散去,过了半响,便将各处真气往复,却只有手太阴经、手厥阴经两脉搏动,李仕也不着急,只觉得好玩,慢慢流动其他经脉的真气。 不过半个时辰,李仕突然发觉各处未流转的真气竟微微激荡,更欲破出体内,似有意,实无心。坦然处之,不加理会,过了片刻又慢慢平复。 此篇名为“天脉十二经”,实是少林寺的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其中最凶险之处,便是散气,丹田空空再行十二处真气,一个不慎便易全身瘫痪。其二便是各处行功,常人自习练内力之始,常常运功发力,或与人格斗,或与门人切磋,最不至也会拿树木石砖之类练手,以知自己内力之深浅。练习此经之时,各处经脉若不齐动,各为一体,停功之时便会反噬。是以修习此经之始必要有内力高深之人在旁,真若走火入魔便要靠旁人将反噬的真气压下去。李仕练功四年,偏偏不知运功之法,不知如何与人相斗或击打他物,只曾得静风传授轻功心法,除此外体内真气几乎从无使出过,是以其他经脉未行起的真气并不反噬,只是想排于体外,李仕心静无忧,不知其中凶险,旁人难过的大关他却轻轻松松踏了过去,委实侥幸之极。 也不知练了多久,李仕体内已被运起六七脉真气,每博一处就要分一份心思,便如杂耍之人向空中轮番抛球接球一般,抛得越多,越难把握。李仕内力虽弱,但第一次便运起六七道真气已非常人所能。好奇心强,奋力增加流转的真气,但运起足三阳经脉,足三阴却慢慢停落;运起手三阴经脉,手三阳却止步不前,总不能十二脉齐动。这也正是此功诸多少林门人不习练的原因之一,虽然神妙莫测,却心力不能及,曾有僧人只散真气于其中几脉练习。谁知过得数月,余下几脉竟废而不动,终瘫痪在床,由此也给了他人一警示。 李仕习练一夜,不知不觉天已大亮,腹中微微饥饿,头部亦觉得昏昏沉沉。此前练完功总觉得精神饱满,唯这次劳思费神,却不知这一夜之功可数倍于往日。虽然心累,周身却气力饱满。自此便白日养花,晚上得空就照着书中所记练功,这十二页的“天脉十二经”,实是博大精深,李仕练了一月有余,感悟越来越多,不明之处也不少,依照书中所言,最后似可练至十二处真气来回往复,似分实合,重聚丹田,其中之变化神妙难言。 匆匆数月过去,夏去秋来,海棠花的叶子已开始凋落,李仕终将这十二经脉的真气运齐。十二道真气虽互不相干,但最始均为李仕体中的真气所分,此时各自变化增强,每一脉已不弱于最初己身的真气,隐隐然又各自相抗,互补长短,殊不知此时一日功,可十二倍于往日。李仕练到后来,对尾页分合之言难明,尤其是说各处真气可以重聚丹田,纠结于心。每欲将十二脉真气再聚丹田,则身如火焚,煎熬难当,渐渐也就不再勉强,自觉如此兴许有害无益。再读书中下一个篇目,却是一套掌法,共十二式,李仕读到第二页,看到其中一句:“此掌法由‘天脉十二经’而生,便名为‘天脉十二掌’”。但见正与“天脉十二经”相符,足阴三掌,足阳三掌,手阴三掌,手阳三掌,共一十二掌。每一掌劲力各不相同,或柔或刚,或吐或吸,或快或慢,或锋或圆。 李仕一经修习天脉十二掌,方知自己体内真气如何运用,想起当初陈兆龄劈柴传功,实在只是传了功,未告诉如何劈柴。当下便自第一页手阳掌练起,手阳分三掌,牵动手太阳、手少阳、手阳明三脉。李仕习练一个时辰,其中变化之处,实在无法随心所欲,一些运功使力的法门亦难贯通。不觉半夜过去,竟连一掌也未能使出,暗想:“莫不是自己于书中之言有所曲解。”沉吟片刻便向后翻看其他掌法,谁知越练越难,没一式可成,困意袭来,不觉爬在桌上睡去。 春分刚至,天气转暖,这一日李仕正在修剪花枝,突然听到一阵敲门之声,袁国天从杜书明屋内走了出来,去前院开门。片刻,只见袁国天带着两个年轻人走进来,为首者微微发胖,衣衫华丽,拿着一把折扇,俨然一幅贵公子派头,后面跟着一个十几岁的侍童。三人走进屋里,只听杜书明道:“尹贤侄到了,备茶。”那男子寒暄了几句,说道:“伯父,近来朝中杨国忠越来越势大,与李林甫结党营私,蒙蔽圣听,为祸社稷,皇上宠爱杨贵妃,终日不理朝政,哥舒将军与家父均盼伯父能早日归朝,同整朝纲。”杜书明正色道:“尹贤侄口无遮拦,岂可如此非议皇上,须知隔墙有耳。”叹了口气又道:“老夫年老体弱,已无心朝政,皇上重用杨国忠自有其道理,不是你我可以度侧,将来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多跟你爹学习。如今朝中暗流涌动,杨李二臣似合实分,尔虞我诈,伯父劝你不如跟皇上讨个京外的差事,暂且回避则个。” 第十一章 初试(2) http://.biquxs.info/

李仕听二人议论朝中之事,退向对面走廊,恰好杜婷芳走了过来,一年下来,彼此已甚为熟悉,道:“小姐,家里来了客人。”杜婷芳一愣:“谁?”李仕道:“小人不知,正在屋内与老爷闲谈。”杜婷芳正自纳闷,那姓尹的年轻公子已站在门外,朝着杜婷芳道:“芳妹,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杜婷芳闻言却不答话,扭过头对李仕道:“李仕,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想去买些东西。”李仕愣了一下,回头看看尹姓公子,又看看杜婷芳,茫然点了点头。杜书明也从屋内走出来,喝道:“婷芳,怎么这么没规矩,过来跟孟杨见礼。”李仕暗道:“原来此人名为孟杨。”杜婷芳撅了撅嘴,走过去施了一礼,尹孟杨弯腰抱拳道:“芳妹不必多礼,孟杨到邺郡办事,想念伯父与你,便过来看看,近来可好?”杜婷芳低着头道:“还好,你跟爹爹先聊着,婷芳有事要出去一趟,暂且告辞。”说罢拉着李仕便向大门外走去。 两人出了门,李仕跟在后面说道:“小姐,刚才走的时候,似乎听到老爷叫了我们两声,是不是该回去。”杜婷芳道:“无妨,有你陪着没事,要是我一人出来爹爹肯定不许。”李仕“哦”了一声。片刻间两人走到城北的一处湖边,水波荡漾,湖中有几只白鹅在嬉戏,杜婷芳原本沉闷的脸色渐渐舒展开来,微笑道:“李仕快看,鹅!”李仕应道:“是啊,真漂亮。”心中却暗道:“自从来到杜府,小姐常常郁郁不乐,不知有什么心事。”顿了半响,问道:“那个尹公子是何人?”杜婷芳道:“一纨绔子弟而已,不谈也罢。” 杜婷芳欣赏眼前美景,似乎无心谈及其他,李仕乖乖站在一边。过了片刻,突然涌来一群百姓,其中几个叫嚷:“王千斤来啦,王千斤来啦,快躲开啊!”刹那间人群从二人身边拥过。李仕在前相护,人群向西散去,再看东面,只见一个大肉球慢悠悠的晃了过来,到了近前,却是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只见这人实在胖的出奇,两腮肥肉拉垂,脖子与肩浑然一体,肚腹硕大,赘肉层层。李仕瞧在眼里,已感觉不像是人身所长,真如皮球一般。这胖子摇摇晃晃到了湖边,满身酒气,歪着眼睛看了看李仕道:“你怎么不跑?”李仕道:“为何要跑?难不成你会吃了我!”胖子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晃了晃头,正要走过去,突然看见了杜婷芳,哧哧一笑:“这个妞儿不错!”伸手拨开李仕,杜婷芳听其出言不逊,秀眉微扬,哼了一声,向原路返回。胖子向前一拦:“妞儿,着急走作甚?”说罢伸手去拉,杜婷芳向后退避,李仕绕过去挡在前面,喝道:“你这厮怎生说话,莫要对我家小姐无理。”。 这胖子名叫王千斤,天生巨胖,而得了千斤之名。其父王百万是邺郡一大贾,家财万贯,但生子如此,却又是家门不幸了。王千斤自幼不读诗书,天生力大,又跟一武师学了几年武艺,从此不受父母管教,常在外面惹事生非。偶尔被抓到官府,受几日牢狱之苦,王百万于心不忍,免不了劳财救子,长久如此,王千斤越是无法无天,渐成了邺郡一霸。今日去酒楼大喝了一顿,正带着七分醉意回往家中,看到杜婷芳清秀貌美,竟见色起意。 那些跑过的百姓,远远看见王千斤与人争执,一些胆大的便走回去看热闹。李仕虽知不敌,但还是挡在对方前面。王千斤抬起右臂突然一拨,李仕顿觉一股大力撞来,禁不住退出四五步。王千斤轻蔑一笑,猛地伸手抓住杜婷芳,向身前一拉,道:“小妞,去我家坐坐如何?”杜婷芳贴近看到对方丑态,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李仕吃了一惊,无暇多想,奋力推将过去。王千斤本就摇晃,被这一推,松开杜婷芳,向湖边噔噔噔噔退了四五步,顿时双眉竖立,一甩大头,二三步迈到李仕跟前,双手一抓,将其高举过头,重重抛在地上。李仕痛的呲牙咧嘴,口中却叫道:“死胖子,身手倒快。”王千斤自知肥胖,最忌讳别人提起,恼怒之下,一脚踢了过去,李仕知道厉害,赶忙翻身滚开。王千斤不再理会,回首向杜婷芳走去,满脸奸笑。 李仕数月来与杜婷芳相处于同一屋檐下,虽是主仆之别,实有朋友之义。杜婷芳心地和善,平时对下人都多有照顾,李仕焉能令其再受辱,不知那里来了一股气力,爬起身来,飞步跃了过去,一把抱住对方,说是抱住,也不过抱了半圈身子。王千斤左右扭晃身体,伸双手去抓,但李仕死死抱着,身体笨拙,竟不能摆脱,正自恼怒,突然灵机一动,向后跌倒,恰把对方压在身下。顷刻之间,李仕窒息欲呕,似乎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来,哪还有心思再抱着王千斤,双手用力上推。王千斤哈哈大笑道:“臭小子,这下知道你家大爷厉害了吧!”李仕手上使力,忽然足经太阳、太阴两脉真气流动,重压之下竟拱起腹部,流转之际,手经少阴、少阳两脉沛然而动,王千斤庞大的身躯突然飞起落入湖中。 这一下变生不测,谁都未曾料到,王千斤在湖中犹如一只充气的布袋,边向岸边游走边呼叫什么,似乎很是生气。围观众人呆了半响不是谁叫了声“好!”竟纷纷鼓起掌来。李仕茫然无措,不知为何对方突然跌入湖中。杜婷芳则心有余悸,赶忙叫过李仕离开。 两人转过几条小巷,杜婷芳突然止步不悦道:“原来你身有武功,干嘛瞒着我们?”李仕诧然道:“武功?什么武功?”杜婷芳道:“没几年功夫,你怎能将那胖子举入湖中?”李仕呆呆发愣,恍然想起似乎刚才体内真气流动,暗道:“莫非刚才真是我将他推进湖中……?” 杜婷芳见李仕不言不语,以为自己出言过重,歉然道:“方才多谢相救!” “小姐客气了,小人应该的。” 杜婷芳沉吟半响道:“李仕,求你帮个忙!” “小姐言重了。” “好,你记得今日之言便可。” 两人边说边走,杜婷芳却不再提相帮何事,不觉间已到了家门口。进了府,杜婷芳见院中无人,打个手势,示意李仕跟在身后,一直走进杜婷芳屋内。李仕在杜府已有半载,但从未进过小姐闺房,只觉沉香袅袅,简约雅致。杜婷芳招招手,走到桌前,上面摆着几叠书籍,从中拿出一本,翻了几页,取出一张折叠的宣纸,递过去道:“李仕,你仔细看看!”李仕不知何物,打开来一看竟是一张地图,只见里面道甬交错,门扇无数,上下两边各有入口与出口。中间条条小路虽辗转相通,但李仕看了半响,竟未看出如何能到出口,顿时头昏脑胀。略一思索,便直接从出口向里看,谁知竟到不了入口,暗道:“莫非里面有什么古怪?当真要细细揣摩!”闭上眼沉思半响,缓了口气,再看那图纸,大吃一惊,似乎里面的道路与刚刚所看大不相同。杜婷芳观其色,叹道:“这张图中有五行八卦变化,不知其理者,即使能找到出路,也是偶然!” 李仕听杜婷芳语气索然,似满怀忧伤,问道:“小姐也为这图烦恼吗?”杜婷芳又叹口气,不置可否,李仕又道:“小姐让小人观这图画是何意?”杜婷芳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两仪四象,五行八卦,我怕哪天你深陷此中,不知出路,所以这两日你要学得其中变化,不需精通,略知便可!”李仕更是糊涂,喃喃道:“小姐怎知我会到这种地方?难不成你会未卜先知?”杜婷芳浅笑:“我确实会未卜先知,总之肯定不是害你!好了,我给你讲讲这五行八卦之理。” 李仕虽一头雾水,不知其所以然,但还是用心领会杜婷芳所言。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了,李仕对这图中变化已有头绪,只是其中变化繁复精深,悟得越多,疑问反而越多。稍顷,李仕已能找出出去之路,不由得感叹:观图一目了然,身临其中又是另一番境况了。正想着,传来一阵敲门之声,杜婷芳道:“请进!”开门正是杜书明,看见李仕闪过一丝惊讶,杜婷芳刚要说话,只见门口还站着一人,却是尹孟杨。李仕垂手一旁,尹孟杨脸色一暗,怒道:“一个下人,居然在小姐闺房之内,成何体统!”尹孟杨话出了口,便觉微有不当,偷瞄了杜书明一眼,却看不出喜怒之色。杜婷芳昂首到前,直视道:“李仕虽是府上仆人,却跟家人一样,我俩在此聊天,又与他人何干!”杜书明轻轻一笑道:“好了,婷芳,该吃饭了,李仕一起吧!”其实李仕在杜家只是普通下人,平时不会与主人一桌吃饭,但是杜婷芳所言,杜书明为其“圆谎”,便相携共餐。 第十二章 离家(1) http://.biquxs.info/

四人落座,李仕颇感不适,几次推辞要走,都被杜婷芳强留了下来,尹孟杨看在眼里,越发不快,突然呵呵一笑:“李兄弟到杜府多久了?尹某一直未曾见过!”李仕放下碗筷,抱拳道:“小人到杜府一年了。”尹孟杨点点头,又问道:“李兄弟在杜府做什么?”李仕答道:“花工!”尹孟杨闻言一愣,接着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几人正自吃饭,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音也越来越大,李仕站起身道:“老爷,小人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杜书明点点头,李仕走到外院,只见一老一少正与管家争吵,那为首者一脸傲气,嚷道:“让你们武师出来,我要为弟子报仇!”李仕走上前道:“老先生,这里是杜府,没有武师!”老者打个哈哈:“莫不是见我来此,府上的武师躲了起来!” 说着话,杜书明父女与尹孟杨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李仕道:“府中确实没有武师,老先生还是去别处找找吧!”老者旁边站着一个少年侍从,满脸恶笑道:“吴师傅,看来这里都是草包蛋,咱还是走吧!”这句话真把众人气得够呛,尹孟杨按捺不住,叫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杜府找事。”一把抓向那侍从,老者一声冷笑,伸手一扫,便将其挡在一边。尹孟杨大吼一声,双手抓向对方肩膀,那老者伸臂一挡,只觉得双臂发麻,暗道:“原来是这小子!”两人走了几招,老者察觉对方不过有几分蛮力而已,左手在其双眼前一晃,尹孟杨不知是虚招,向后一退,只觉得胸前一痛,向后跌倒。老者摇摇头道:“气力虽然不小,但也不一定是我徒弟的对手。” 杜婷芳在一旁偷笑,杜书明脸色不佳,毕竟是在自己府上,居然有人如此横行霸道,喝问道:“光天化日之下,阁下在府中伤人,难道不怕王法吗?”老者怒道:“这小子先伤了我家公子,告到衙门也不理亏!”尹孟杨胸口仍隐隐作痛,怒道:“胡说八道,我与你们见都没见过!”话刚说完,突然大门咣当一声巨响,众人扭头一看,走进一个皮球般的胖子,油头滑面,眼小耳大。李仕“咦”的一声,不是王千斤是谁!那老者道:“千斤,师父已经给你出了气!”说着不屑的看着尹孟杨,王千斤顺着目光扫过去,哼了一声:“师父,不是这人。”李仕站在最前面,王千斤走上前吼道:“臭小子,耍诈使阴招,我们再较量过!”李仕一看对方恶状,禁不住一退。那老者瞅瞅李仕,又瞅瞅尹孟杨,纳闷道:“千斤,你不会看错吧,这小子弱不禁风,能把你推河里?”王千斤怒道:“这小子耍诈,耍诈!” 原来王千斤被推落湖中,体重皮宽,实在让水拍的疼痛。游到岸上,吧嗒吧嗒流着眼泪回了家,王千斤在外胡作非为其父王百万早就不满,是以没敢跟父母言语,直接去了师父屋里。王千斤这个师父名叫吴大通,原本是县衙上的捕头。王千斤惹事打架,被吴大通连打带抓逮了两次牢狱,平时一直自以为了不起,自此才明白不过是一介莽夫,出来后便缠着父亲聘吴大通做师父。王百万眼看儿子大字不识半框,将来读书为官是不可行了,请个武师教授武艺也不错,说不准以后也能跟卢国公程咬金一般,凭一身蛮力成就功名,如此便重金聘了吴大通到府上授艺。 王千斤学了几手功夫,仗着家里有钱,又有吴大通这个曾经在衙门当差的师父,在邺郡更无法无天。今日突然被李仕推落湖中,以为遇上了高手,哭丧着脸回了家,跟吴大通一说道,做师父的来了气。闻言对方不过二十岁年纪,暗想能厉害到那里了!问了李仕与杜婷芳的打扮样貌便一直打听到了杜府。而王千斤过后回想,也不觉得李仕像什么高手,定是使了阴招,才将自己推进湖里。 此时再见李仕,王千斤已怀着复仇之念,誓报湖边之辱,说道:“师父,今日你且掠阵,看弟子收拾这小子。”又对李仕道:“方才大意中了你的阴招,你我再来过!”杜书明疑问道:”李仕,你在外面打架了?”李仕点了点头,杜书明心中不快,杜婷芳看见王千斤便退到了最后,禁不住道:“爹爹,这死胖子欲非礼女儿,李仕是为我才与这胖子打架的!”杜书明这下更怒,侧眼一看,王千斤果然正色迷迷的看着杜婷芳,对管家道:“老陈,速去府衙,让伍云朝带兵过来!”陈管家应了一声,走出门外,吴大通原在官府当差,知道伍云朝乃邺郡太守。再看杜书明气度不凡,对伍云朝直呼其名,暗想:“此人什么来头,莫不是伍大人的亲戚长辈?”想罢对王千斤小声道:“千斤,这些人不简单,问清楚再动手,以免吃亏!”王千斤听在耳中却变了味,误以为吴大通觉得自己不是李仕对手,心中一气,钵头大的拳头挥了过去。李仕向后一闪,王千斤不依不饶,又是一记黑虎掏心,招式虽然简单,但呼呼生风。 李仕不知该如何招架,只好向后躲闪,而对方双手轮着出拳,片刻已退到院角。王千斤一声冷笑,双拳齐发,只听杜书明与吴大通同时喊道:“住手!”接着砰的一声,王千斤向后退出四五步,李仕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吴大通在一旁瞧的仔细,眼看李仕退无可退,举掌相迎,竟将王千斤击退四五步,即便是自己也无此功力。李仕愣了半响突然醒悟自己方才是使上了天脉十二掌,暗呼妙哉!王千斤蛮劲激了上来,复冲上去,一手握拳击向李仕前额,右手击向其下阴,这招甚是狠辣。李仕运起双掌,上挡下封,王千斤身子虽胖,打起架来却灵活的很,只见其拳势一转,李仕应对不及,两肩陡的似被铁锤击中一般,疼痛异常,但双掌也拍在王千斤胸脯与大腿之上,两人齐齐向后退了三步。 李仕与王千斤互相打中对方,各自虽然疼痛,但尽可忍受的住,双双又挥拳出掌。转眼二人斗了数十招,王千斤在李仕身上招呼了十来拳,而自己身上也挨了十几掌。一炷香功夫过去,王千斤气喘吁吁,浑身上下无处不觉得疼痛,李仕虽然一样鼻青脸肿,但已能避开对方不少招式,身上挨的拳也少了许多,惧意一去,天脉十二掌使得渐渐顺手。近日以来,李仕对这套掌法体会颇多,此时正好一一印证,出掌竟越来越快,王千斤又惊又怒,平生打斗无数,实没如今日这般,对方遭了自己十几拳,竟浑不在意,却越打越是精神,而自己始终无法躲开对方掌力。再斗数招王千斤出拳渐渐迟缓,口中喘着粗气,如老牛一般,突然腹间双掌飞过,王千斤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李仕正打的兴起,敌人突然躺在了地上,心中纳闷不已。吴大通与侍从快步跑到近前,俯身问道:“哪里伤到了?”王千斤喘了口气道:“没事,死不了!”那侍从转身尖声道:“要是打坏了我家公子,让你们拿命来偿!” 杜书明与尹孟杨齐齐望着李仕,满脸惊诧,杜婷芳曾见过李仕将王千斤推落湖中,并不意外,在一旁拍手欢呼。杂乱间,从门外走进十几个官兵,列两队摆开,中间走来一男子,头戴乌纱帽,一身绯色官服,微胖的身子略显富态,颚下稀稀落落带着几根胡子,径直走到杜书明前鞠躬道:“下官拜见杜大人。”杜书明摆手道:“杜某现在一介平民,伍大人无须多礼,只是有人到府内生事伤人,就要叨唠大人过来一趟了!” 这姓伍者乃是邺郡太守,名叫伍云朝,杜书明虽自称平民,却并未向对方行礼。伍云朝倒是识相,自知杜书明辞官在乡,但朝中仍有不少他一手提拔的高官与好友,威望犹在。 伍云朝看见吴大通与地上的王千斤,怒道:“大通,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来杜府惹是生非,我看你离了衙门,翅膀是越来越硬了!”吴大通平日仗着王家胡作非为,但在伍云朝面前可不敢耍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息怒,小人出自衙门,岂敢乱法生事,更不知府上住着贵人!”说着向杜书明拜了拜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还望大人海涵,包容则个!”杜书明还未回话,尹孟杨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私闯民宅之罪姑且不说,但我闻言,这胖子今日曾侮辱杜家小姐,如此恶行岂能作罢!”伍云朝赔笑道:“不知这位公子何人?”尹孟杨双臂一抱,满脸傲气,昂首看着一边,置对方于不理。杜书明看伍云朝略显尴尬,解围道:“这是尹侍中的公子孟杨。”伍云朝微微一惊,暗道:“难怪这么大架子,原来是尹适之之子。” 第十二章 离家(2) http://.biquxs.info/

尹适之为当朝侍中,且尹家与皇上乃是远亲,伍云朝岂敢得罪,暗叹今日出门不吉,遇上都是难伺候的主,苦笑道:“原来是尹公子,失敬失敬,不知尹大人可好?”尹孟杨冷笑一声:“家父好的很,不过今日之事伍大人若不能妥为处理,孟杨定会如实禀告家父。”伍云朝笑道:“尹公子大可放心,本官一定秉公办理。”回头对众官兵道:“将吴大通与王千斤带走。”上来两人将吴大通押住,另有三人将王千斤拽起,王千斤刚站稳身子,突然双手一挥,上来的三个官兵全被甩倒在地。伍云朝大怒,对众手下道:“若有拒捕者,可当场斩杀!”官兵一听,纷纷拔出兵刃!吴大通道:“千斤,不要动手,随伍大人去衙门。”王千斤两眼瞪着李仕,显是心中不服,杜书明与尹孟杨眼却是吃了一惊,王千斤随手一摆便能将几个官兵放倒在地,李仕岂不更加厉害。 伍云朝带走了吴王二人,杜府重趋于静,杜书明走到李仕跟前,重重哼了口气,又到杜婷芳前,一甩绣袍道:“回屋思过去吧,这几日,不要出门了。” 杜书明与尹孟杨回了书房,杜婷芳满脸不快,李仕则垂头丧气,本是打架赢了,但人人无喜乐之态,更像输的一塌糊涂。李仕回屋喝了杯水,稍事休息,与王千斤一番打斗,也挨了不少拳头,开始倒没什么,这时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块肉不痛,但尽可受得,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入夜,李仕睡的正香,突然觉得屋内似有人进来,自修习天脉十二经以来,功力日增,耳目也聪灵了许多,即使睡梦之中,仍清楚听到了脚步声,李仕问了句“谁呀”!刚要起身,却听一女子小声道:“别出声,我是婷芳。”李仕一惊,心道:“大小姐怎么深更半夜到我房间里来了,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要小人去办?”杜婷芳拿出一火折,点上蜡烛,从口袋里掏出一物递给李仕问道:“这是哪来的?不可撒谎。”李仕一看,原来是五行教的那枚铜片,奇道:“咦!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杜婷芳道:“今日你与王千斤打斗时掉的。” 李仕“哦”了一声道:“此为他人送的一件信物,小人进杜府那天就跟老爷说过了。”杜婷芳恍然道:“原来当初你们遇匪,是遇到了五行教的人。”杜婷芳拿着铜片端详片刻又道:“这是五行教玄武座轸水堂主的教令,持此令该堂之人便会听命于你,五行教送你如此重要的东西,定是有原因的。” 李仕拿了把椅子坐在杜婷芳跟前,长长吁了口气,回思往事,黯然神伤。稍抚,便将父亲给五行教孙康治病,治瘟疫,石城县衙劫狱,父亲被杀等事讲了一遍,偶有伤心处,难免落泪,杜婷芳亦眼眶微润,咽道:“对不起,提到你伤心事了,没想到李文山是你父亲,尊父治瘟之事已传遍天下,据闻连当今皇上都知道了。”李仕道:“小姐不用安慰小人,若皇上知晓,那安庆绪与梁士东就该伏法,但小人却未听闻。”杜婷芳一想也对,皇上若不是昏君必会法办安梁二人,半响又道:“李仕,姐姐有一事相求。” “小姐言重了,请讲。” “你可否偷偷陪我离家几天。” “那怎么行,老爷知道了肯定要生气。” 杜婷芳顿时不悦,半响道:“罢了,我自己走,你不要告诉我爹就是了。”起身便向门外走去,李仕赶忙拦住,挠挠头叹道:“好吧,还请小姐告知要去哪里?” “跟我走就是,还能把你卖了,咱们连夜出发。” 李仕虽心有不愿,但总不能让杜婷芳一人偷偷出门。夜深物静,二人侧门而出,只见杜婷芳牵来一辆马车,李仕暗道:“看来小姐早已准备好了,却不知是要去往哪里。”由不得多想,已向南而去。 初晨仍寒,二人行了大半夜,已有些饥饿,幸好李仕带了些干粮。停下马车,二人在路边起了火,一会儿功夫烤热干粮,倒也飘着香气。杜婷芳吃了两口,精神一振,说道:“李仕,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没有啊,我没学过武功。” “不说就算了,真是小气。” 两人赶着马车,径向南而去,一路上任李仕怎么问,杜婷芳就是不说去往哪里。第三日,二人已到了洛州,杜婷芳在城外找了一家小客栈落住。半夜,李仕正睡的香,被一阵敲门声扰醒,开门一看,只见杜婷芳一身男儿装,英气勃勃,内藏秀气,大声道:“穿上衣服,我在这等你。” 李仕不知小姐在搞什么名堂,但自从出了杜府,便一直如是,索性也不多问,换上衣服便出了客栈,走了一会儿,李仕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现在、还不告诉我要去哪里吗?” “白云峰。” 李仕吃了一惊:“白云峰?那不是五行教总坛所在?” “不错,白云峰戒备森严,高手如云,我们进去要靠你那枚教令。” 李仕这才明白小姐离家而出为何要自己陪着,接着问道:“咱们去白云峰干嘛?” “救人!” “救什么人?” “他叫卓不群,已被五行教关在白云峰三年了,我一定要救他出来。”杜婷芳说到“救他出来”四字时目光坚定而幽怨,李仕暗想:“不知这个卓不群是什么人,被五行教关了三年,难道是小姐的心上人?”想到刚才杜婷芳那表情,更觉得如此,又想:“小姐平时待我不薄,一定要帮她把心上人救出来。” 白云山位于洛州之南,山势险峻,易守难攻。白云主峰奇耸独立,直插云霄,三面均是绝壁,唯峰东有一崎岖小路可行至峰顶。李仕也见过一些高山大川,但如此地势还是初见,暗叹天地万物之神奇。 五行教总坛离峰顶有一炷香脚程,自峰底上去则要一个时辰。杜婷芳跟李仕刚到白云峰跟前,便被四个提刀大汉拦住了去路:“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杜婷芳上前一抱拳道:“两位大哥辛苦,我们是轸水堂的兄弟,孙堂主派我们过来的。”说着拿出了轸水堂教令,领头的汉子一看道:“原来是轸水堂的兄弟,一路辛苦,上山吧!夜路难行,二位当心。”说着四人让开路,杜婷芳连说“客气”。 二人向上走了半个多时辰,再无一人盘问,只是山路陡峭,甚是难行。李仕心中疑问颇多,问道:“小姐,这山峰可还有其他路?” “没有。” “那我们救人岂不太容易被追上,而且还有人把守,如何离开。” “无妨,有你这枚五行教令,足以应付,倒是总坛那里,戒备森严,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那怎么办?” “不必多虑,五行教总坛里有一条密道,且无人知晓,无人看守,可做我们下山之用。” “密道?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说来话长,你还记得府上那张白云峰的地图吗?” 李仕依稀想起,不过当初没有细看,杜婷芳不等李仕言语又道:“五行教总坛依五行八卦所建,白云峰上机关重重,许多五行教徒也不知这白云峰的机关所在,所以峰上有许多禁地,无知者若在峰上乱闯,必死无疑。那张白云峰地图乃当年李淳风大人所做,据传李大人曾被囚禁于白云峰上,却凭一己之力逃了出来,还绘出了白云峰的详图。” 李淳风乃贞观名士,生前执掌太史局,官位虽然不高,但深得太宗赏识,阴阳之术名满天下。二人边谈边走,转过一道弯,原本崎岖的山路突然现出层层石阶,忽然人声入耳,又转个弯,只见前面数人举着火把来回踱步,身后则是两扇大理石门,杜婷芳走在前面,未近石门,已被人喝住:“在下迎风使贾威标,敢问上来的是哪路兄弟?”说话者声音虽亮,但身子单薄,骨瘦如柴,杜婷芳双手交握,高举过头,单膝跪道:“属下玄武座轸水堂孙堂主近侍,参见迎风使。”贾威标瞄了二人一眼,轻蔑道:“原来是轸水堂的兄弟,你们不在辽东做事,跑总坛来干什么!”杜婷芳佯做惧怕,道:“迎风使者,小的来此是受孙堂主所谴,前几日本堂得了一颗夜明珠,晶莹剔透,浑若天成,更奇的是夜里光彩炫目,五颜六色,远非一般可比,堂主说自己生就粗人一个,这种宝物在辽东此偏僻之地实在糟蹋了,便遣使小人送了过来,敬孝教主。另外孙堂主敬佩迎风使神功盖世,无缘得见,让小人拿了一支千年雪莲送于使者,聊表心意。” 杜婷芳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支六寸长的锦盒,贾威标打开一看,笑言:“没想到你们孙堂主如此有心,贾某记下了。那夜明珠呢,也拿出来吧!”杜婷芳故作犹豫,为难道:“迎风使者恕罪,堂主曾说这颗夜明珠要属下面呈苏教主,不可予旁人观看。”贾威标冷笑一声,自语道:“以为我稀罕吗?”说着对身边人道:“开石门。”随着“吱吱”声响,石门应声而开,李仕心想:“如此大的石门,只怕有数千斤重,不知道当年是如何按上去的,而开门也不见如何费力,更无巨响,当真是奇了。” 第十三章 回首(1) http://.biquxs.info/

二人进了石门,便看见一幢石楼,再绕过去,只见无数的石山,叠叠交错,杜婷芳小声对李仕道:“这里是五行教的禁行之地,一定要小心。” “我们所救之人就在这石楼后面吗?” “不错,去往那里有两条路,一条是我们走的这条,但是机关重重,稍一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另一条路就是进这石楼,不过石楼里面便是五行教总坛,那里高手如云,稍一不慎,就会被识破,前功尽弃。” 李仕跟着杜婷芳只走了几十步远,目光所及,四面已全是石山,杜婷芳说道:“这石阵是依五行八卦所布,若不懂其中变化,一旦陷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当初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大败刘备七十万蜀军,何等威风,但诸葛亮一个八卦阵,便差点要了他性命。此石阵虽然远远不及,但也是高人所造,万不可大意。”李仕恍然道:“小姐那日教导五行八卦,原来是做今日之用!”杜婷芳呵呵一笑:“以前只是纸上谈兵,如今置身石阵之中,其中变化你且仔细听着。”杜婷芳一年来一直研究这五行八卦阵,见解颇深,石阵布局,八门位置,杜婷芳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李仕边看边听,不一会已了解了个大概,虽不精通,但要出这石阵已非难事,杜婷芳见李仕片刻便能带自己左右穿梭,暗赞其悟性之高。 不过一炷香时间,二人已走“离”位,自“景门”出了这石阵,杜婷芳突然加快脚步,满脸兴奋之色。又行几步,忽闻到阵阵恶臭,越过一座假山,微弱月光之下,现出一间囚室。杜婷芳一阵眩晕,摇摇晃晃走到门前,李仕跟在后面,透过铁栏,只见里面坐着一人,蓬头垢面,难见其貌,再看杜婷芳,双目含泪,身子微颤,哽咽道:“不群,婷芳来救你了。”只见那人猛然抬头,一跃而起,上前道:“婷芳,真的是你吗?”李仕定睛一看,此人三十多岁,身高八尺,衣衫虽破,但面色从容,难掩轩昂之气,暗想:“这定然便是卓不群了,只不知是什么人物,被五行教囚禁于此。”杜婷芳日夜想念之人,陡然相见,当真是泪如泉涌,女儿态尽显,卓不群隔栏安慰,满脸怜惜之意。 二人情绪稍平,杜婷芳想到李仕还在身边,止住泪水,对卓不群道:“这是李仕,这次能来救你多亏有他。”李仕暗想:“这一路过来,自己实在是可有可无,只是那枚教令帮了一些忙。”卓不群若有所思,冲李仕一抱拳:“多谢,还请小兄弟马上带婷芳离开这里。”李仕茫然道:“卓先生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正说话间,杜婷芳突然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刃如秋霜,身似弯月,一扬手,只见火光闪过,胳膊粗的铁栏竟断了四五根,当真是削铁如泥。杜婷芳侧身又一划,那几根铁栏应声而落,中间正好可容一人钻过,说道:“不群,快出来!我们一起下山。”卓不群握住杜婷芳双手,叹口气道:“婷芳,你我一年未见,今日如在梦中,见你安好,吾心甚慰,但不群不能离开白云峰。四年之后,无论你在何地,我都会去找你。”杜婷芳喃喃道:“为什么?”卓不群略带愧色:“一言难尽,你们速速离开,迟得片刻,只怕会难以脱身。”杜婷芳急道:“难不成你还想做这五行教的护法吗?”李仕闻言一惊,奇道:“小姐,你说卓先生是五行教的护法!”卓不群叹了口气:“婷芳,你还不了解我吗?莫说一个右护法,即使五行教教主之位于我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卓兄弟神功盖世,自然是不把小小的五行教教主放在眼里了!”只见一白须飘飘的老者自囚室后面台阶上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四个黄衣人。卓不群微微一惊:“韩大哥,此处乃本教禁地,自卓某人被囚之日,教主就下令旁人不得来此。”那老者一笑:“卓兄弟在这里修身养性,做哥哥的本不想打搅,但是杜大小姐莅临白云峰,哥哥就要过来招呼一声了。”转身道:“杜小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杜婷芳还未开口,卓不群已自铁栏的缺口处跃到杜婷芳前面,说道:“婷芳快走。”那老者眉头一皱,佯怒道:“卓兄弟这就不对了,怎能赶杜小姐走呢!应在这里住上两天,好让哥哥一尽地主之谊。” “韩护法盛情小妹心领了。” “请杜小姐到大厅一叙,这里恶臭难闻,实在不宜长谈。” 这个韩护法说着使个眼色,那四名黄衣教徒上前,卓不群依旧挡在杜婷芳身前,其中一人喊了声“卓护法”,卓不群巍然不动,冷道:“滚开!” 说话间,韩护法突然一抖身,双掌齐发,卓不群唯恐伤到杜婷芳,举掌迎去。二人身形奇快,一沾即走,片刻间四周真气鼓荡,杜婷芳经受不住,后退几步,靠着铁栏喘息。那四名教徒几步走到跟前,伸手欲擒,却见卓不群自石梁上跃下,双手连抓,四人已先后被卓不群扔到了囚室之中。喘息之间,韩护法双掌已到身后,卓不群来不及转身,只得向前飞纵,对方不依不饶,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东奔西跳,卓不群始终不能摆脱对方双掌,缓不过身来正面对敌,暗想:“如此下去岂不是有败无胜,不得已时要冒险一博。”杜婷芳一脸焦灼,李仕看在眼里,灵机一动,悄悄走到一边,卓不群与那韩护法来来往往,已绕着囚室转了三圈,李仕看准时机,依着当日静风所传,突然跃起,跟着大吼一声。青衣老者正全力追赶卓不群,突闻身后声响,大吃一惊,双手反掌护住背后,谁知李仕足尖一点,直接跃了过去。 韩护法转身一看,原来是一直站在杜婷芳身边的少年,自己竟被吓了一跳,看此人轻功毛毛躁躁,不知一晒,但卓不群得此间隙,已回过身来,深吸一口气,左掌一推,右掌紧随其后,还未及身,韩护法已觉得劲风扑面,掌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顿时一惊:“卓不群年纪轻轻身居本教右护法,确有其过人之处。”未及细想,双掌连连交错,卓不群身在半空叫了声“好”,借着掌力已跃出了圈子,赞道:“韩护法掌法精妙,一招“弱水穿石”使得出神入化,兄弟佩服。”韩护法一本正经道:“这‘大混元手’,天下间也只有卓兄弟能使出如此威力,不过今日哥哥可不是来打架的,杜小姐来了,不到总坛喝上一杯,岂不说我五行教小气。”说着突然双脚连踢,地上那几根被切断的铁栏陆续飞向卓不群,接着身形一晃到了杜婷芳跟前,左手抓其后背,跃向囚室后面,李仕一看大急,纵身截住其去路,双掌一横,攻了过去。 原来这韩护法脚踢铁栏,用劲不同,有快有慢,不求伤人,只为阻住卓不群相救杜婷芳,实在是阴险至极。谁知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韩护法见对方年纪轻轻,本没放在心上,但掌法飘飘,俨然似少林绝学“天脉十二掌”,微微一惊,暗想:“此人深浅不知,若卓不群腾出手来,可就麻烦了。”想罢向旁一闪,单掌借着李仕掌力向外退去,一接之下已觉出对方内力平平,禁不住暗自可笑,竟被一个后生小子唬住了。 二人交手不过瞬息之间,待卓不群空出手来,那韩护法已挟着杜婷芳不见了踪影。李仕顾不得其它,一提气追了出去,翻下台阶,越过一处平地,只见碧瓦朱檐,层楼叠榭,借着月光望去,哪有一个人影。又向里走,穿过一条走廊,不远处透过一丝光亮,急奔几步,原来是一处楼舍的松明还亮着,走到窗前,刚要探探动静,突然身后一人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依稀便是那韩护法声音,随即后背一阵剧痛,登时人事不省,昏了过去。 待李仕醒转,正躺在一片干草之上,环目四顾,只见墙壁萧然,铁栏重重,一个声音道:“你中了韩景行一掌,已睡了三四个时辰。”李仕循声看去,只见卓不群在一旁盘膝而坐,只是不知何时手脚被上了几副铁链,门前被杜婷芳砍断的铁栏,也已重新换上。李仕双手撑地,欲坐起身来,谁知脊背如火烧一般,疼痛异常,双臂一软,又躺在了干草上,喘息半响,说道:“韩景行就是掳走小姐那人吗?”卓不群道:“不错,看你这伤势,韩景行应该只使了一二成力,否则你这小命怕是早没了。” 李仕又试了一试,终于坐起身,走到铁栏前,只见胳膊粗细的铁栏不足二尺间隙,常人很难钻得过去,忍痛道:“卓先生,这里出不去可怎么办,小姐也不知被抓去了哪里?” “这白云峰上高手如云,你要救婷芳只怕不易。” “小姐生性和善,待我们这些下人极好,我是一定要救她出来的。” “你在杜府当差?” “小人在杜府做花工。” “杜家有你这样忠心的仆人,实在难得,你我之间无须多礼,我们兄弟相称可好?” 第十三章 回首(2) http://.biquxs.info/

李仕但觉卓不群是一豪爽之人,若是推却倒忸怩了,应道:“卓大哥如此抬爱,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卓不群微微一笑:“李兄弟,昨日相斗之时,我见你使得像是恒山派轻功,但出招又似少林功夫,未请教你师承何处?”李仕禁不住长大了嘴巴,半响道:“兄弟这轻功是恒山派静风道长所授,手上功夫则出自一位长辈与一本医书。”卓不群奇道:“静风道长我倒也知道,你说的那位长辈与医书是怎么回事?”李仕慢慢坐了下来,道:“这长辈是老家的一位伯伯,大号陈兆龄。”说着便将五年前授艺之事粗略一说,卓不群又问了一些陈兆龄相貌年纪之类的问题,李仕一一作答,接着又将从医书中偶然翻得武学道的事说来,卓不群越听越奇,问起李仕家乡,父母名讳,因何又到了洛州。二人正聊的要紧,突然自囚室后面转来一老奴,六七十岁,满头白发,脚步蹒跚,手提一竹篮,走到囚室跟前将竹篮递了进去,李仕打开一看,装的是一些饭菜与酒水,顿时觉得饥肠辘辘,算来已六七个时辰未曾进食,冲着那老奴道:“多谢!”谁知这老奴连看都未看李仕一眼,卓不群说道:“他年迈耳聋,听不见的。”李仕闻言施了一礼。 二人吃着那老奴便一直待在铁栏外,饭毕卓不群将盘具等放在铁栏旁,那老奴放到竹篮里原路离开了。吃过东西,李仕精神略佳,卓不群回过话题,接着道:“依你方才所言,那本医书应是少林寺的同光大师所写。”李仕挠了挠头:“其中缘故小弟实在不明,这同光大师是谁?为何他的东西会在我家呢?”卓不群沉思半响,说道:“同光大师原是少林寺方丈,在武林中威望极高,与上清派玄静真人并称“光静天下”,乃正道之首。近些年,玄静真人潜心道学,久居茅山不出,同光大师传位于慧觉禅师,从此云游四海,只是他与你父亲如何相识,又为何这医书后半段记载有少*功,只怕就要问他们二人了。” 李文山在辽西治瘟疫之事,早已传遍民间,医名播于天下,但卓不群已三年未涉足江湖,李文山之名自也不知了,李仕又问道:“授我功夫的那位陈伯也是出自少林吗?”卓不群道:“十六年前少林寺遭受过一次大劫,寺中僧人死伤无数,亦有不少高手从此离开少林,这陈兆龄应该就是其中之一。”李仕闻言道:“少林寺遭受了什么大劫?陈伯为何……”卓不群伸手打断李仕:“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日后再谈,你先坐好了,摒弃杂念,我传你一些调息正气的法门。” 李仕体内真气正散乱无章,除了后背,五脏六腑也难受至极,当下依着卓不群所授调理。夜晚临近,那老奴又送来了饭,吃过以后李仕又调息了一晚,第二日起来已觉得大好。卓不群搭其手腕,确是脉相平稳,气息有力,刚要放手,突然发觉李仕身上似不止一道真气,细细数来,竟有十二道之多,且一般强弱,暗想:“凡练武之人,内力都聚于丹田,抱成一团,这少林内功怎如此怪异!”卓不群指上暗暗运劲,李仕体内真气立时相抗,虽然不如自己浑厚,但绵密纯正,隐隐还有反击之意。卓不群暗想:“这一股真气没什么了不起,若十二股真气同时袭来,倒真不好应付。”这天脉十二经因修习甚难,稍一不慎,可能走火入魔,是以少林僧人很少有人习练,卓不群行走江湖多年,对天脉十二经却未见过,这一点上就不如韩景行见多识广了。 李仕惦记着杜婷芳的安危,在囚室内来回踱步,卓不群察言观色,说道:“韩景行与我虽为本教左右护法,但一直不睦,婷芳被他捉去应是被囚在了地牢之中,单凭你一人救她,只怕不易。”李仕悻然道:“可惜兄弟连这个囚室也出不去。”卓不群扬一下手上铁链道:“这铁链里掺有玄铁,坚韧无比,若无钥匙谁也打不开,即使没有这铁链,哥哥也曾立誓五年内绝不离开此地,所以婷芳之危还是要靠你去解了。”李仕隐隐觉得,杜婷芳被抓之时,如果卓不群能随自己一起追出去,或许就能救下了,忍不住问道:“卓大哥,你既是五行教的护法,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卓不群眼望窗外,半响不语,李仕小心道:“是不是因为我家小姐?”卓不群深深叹了口气,言道:“说来话长,此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那年本教长安分堂突然遭人围攻,死伤大半,除了少数几人逃走,余下均被掳去。长安因是京都,所以分堂人数极少,不足百人,只为打听一些朝廷的动向,行事甚是低调,从无作奸犯科之举,不仅与官府相安无事,即使当地一些蛇头鼠恶也从不招惹。这次整个堂口突然被灭,实在蹊跷的很,教主听闻之后命我前去查看。 “哥哥明查暗访近一个月,终于探明是官府所为,但官府又似乎不愿被人知道,围攻分堂之时,数百官兵均为便服,我几番打探之下查明带头者是一个叫唐临风的户部郎中。”李仕疑问道:“户部主钱赋,唐临风一个郎中怎能调动数百官兵去杀人。”卓不群慨然道:“起初哥哥也不解,后来才知道,这唐临风的父亲名叫唐鉷,乃当朝御史,兼任京兆尹,权势极大,这些官兵便是他派去的。” “这唐鉷可是与五行教有仇?” “当时哥哥也如此想,其实不然。” “既然官兵便服夜袭,肯定不是公事了,若不是私仇,那这唐家父子作何?” “不管公事私仇,唐家父子的命本教早晚去取,却是狱中那些兄弟的性命要紧。一日深夜,哥哥带了几十兄弟前去劫狱,没想轻轻松松就将大伙儿救了出来。”李仕微一思索道:“想是长安城天子脚下,盛平日久,官府疏于防范吧!”卓不群暗赞李仕聪明,接着道:“那些被救出的兄弟,在狱中均被严刑拷打,所问的也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我白云峰总坛的地形部署。” 李仕吃了一惊,说道:“难不成他们还要攻打白云峰!” “白云峰易守难攻,仅有一小路可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何况峰上有数千教众,十倍之人也未必打的下来。为了弄清这唐鉷的意图,我夜夜去唐府打探,总见唐家父子与一名叫邢载的武官议事,半月下来,终于弄清楚了缘由。”卓不群喝了口水,接着道:“原来是太史局的太史翻阅前朝典籍,无意发现了一桩离奇的记载,说本教白云峰上有一极大的秘密,可殃及国家社稷。太史不知真假,先禀报给了唐鉷,但唐鉷并未上陈皇帝,反而找个缘由,杀了那太史。接着唐鉷就派遣唐临风与邢载剿灭了长安分堂,并希望能从分堂找到一些白云峰的地形图,并毒打拷问那些分堂的教众,可惜却一无所获。”李仕极好奇白云峰这秘密是什么,但卓不群未明示,想了想总算忍住没问。 卓不群接着道:“既已探明前因后果,就当回白云峰向教主复命,临行前哥哥欲将那三人杀了给分堂的兄弟们报仇,要说这唐鉷也笼络了几个武林中人,其中有个名叫孔大的还与我有仇,哥哥虽不惧此人,但若被缠上了,唐府官兵又多,这三人一躲起来再杀可就难了。有一日唐鉷早早将那二人叫来,密议竟要约少林与上清两派攻打我白云峰总坛,且派出一万官兵做后盾。哥哥一听大惊,这两派统领武林,高手众多,且一直与本教不和,若真与官府连手,对本教大大不利。那唐鉷修了两封书信于少林、上清两派掌门,并交由邢载前去游说,此人一离开后我便想务必将其杀了,万不能让他把书信送到少林与上清。哥哥正要跟着离去,那唐鉷突然对唐临风小声耳语,仔细一听,又是一惊!”卓不群叹了口气,李仕道:“那唐鉷定是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卓不群点了点头:“不错,这姓唐的想让少林与上清先去攻打白云峰,待与本教两败俱伤之时,再让洛州官府派遣官兵上去,无论敌友,全部杀死,当真是阴毒之极。”李仕想了一想,疑道:“这唐鉷是怕少林、上清发现这白云峰上的秘密吗?” 第十四章 往事(1) http://.biquxs.info/

“确实如此,唐鉷又修书一封,下令给洛州刺史,并要唐临风亲自送去洛州。我心想,若是将这封书信截住,然后再公布于众,那少林与上清两派,必不会再相助官府,于是改了注意,待唐临风一走,便尾随其后,到一僻静处,我立施杀手,那唐临风倒也是习武之人,上来受了我一掌竟没死掉,重伤之余逃进了一处宅院,夜深无光,竟失了踪影。这院子甚大,房舍颇多,正不知如何找寻,突然东侧一屋传来一声闷响,我推门进去,先闻到淡淡胭脂香气,依稀是一女子闺阁。正欲寻那唐临风,突然射来几枚毒针,屋内狭小,难以躲避,我便拂袖拨开,接着听到一女子尖叫之声。不及细想,上前一掌将发针之人打倒,借着月光一看,正是唐临风。随即打开火折,只见床边躺着一女子,双目禁闭,肩膀上扎着一枚毒针,渗出丝丝黑血,想是刚才打斗被我误伤。哥哥取下毒针,未敢多看,便用被子包住了她。” 李仕暗想:“被卓大哥误伤这女子,难道就是我家小姐?为何不敢多看,还用被子包住了她,莫非……”卓不群嘴角微微带笑,似是忆起往昔,接着道:“我从姓唐的身上搜出解药,给那女子服了一粒,本想一走了之,但又怕这解药吃一次不够。若放在这里,此女醒来不知是解毒之药,丢弃便遭了,想罢将她抱回了客栈。”李仕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女子可是我家小姐?”卓不群点点头:“不错,那是我与婷芳第一次见面。那针上的毒真是厉害,到客栈后她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一睁眼她便问我是谁,发生了什么!我直说自己名讳,将昨夜之事讲了一遍,婷芳逐渐忆起,一摸身子突然惊道:‘我衣服何时穿上的?’我说在你睡觉的时候我给穿的。”卓不群讲至此时眼神柔光无限,与刚毅的脸阔甚不相称,接着道,“婷芳愣了半响,突然轻声哭了起来,我有些不知所措,劝解了半天也于事无补,渐渐烦躁起来,一甩手道:‘你既已无事,我就走了。’她止住哭声说:‘你已看过我的身子,让我以后如何见人。’这件事也是无可奈何,江湖儿女,本也无意为之,便说:‘先把毒清了,养好伤,其它事日后再说。’后来又陪了她两日,第三日夜里,我就偷偷溜走了。” 李仕打断道:“卓大哥留下小姐一个人放心吗?” “当时婷芳的毒已清的差不多了,若想回家自己就可以走。离开长安城,我快马加鞭赶去了少室山,五行教与少林寺没什么交情,所以也没进寺,甩了一支袖箭将那信订在了少林寺门前的柱子上,便下山去了。一封信只能留在一个地方,再去茅山已是无用,想来此事早晚哄传江湖,上清派自会收到消息。”李仕在一旁点了点头,卓不群顿了一下,续道:“回到白云峰,哥哥将长安发生之事与众兄弟一说,人人激愤不已,唯独白云峰上那桩秘密我没有言语,私下里才禀报教主。教主思虑再三,感到事关重大,令我再去一趟长安城,探探唐鉷那可有什么新动向。” “确应如此,这唐鉷身居高位,手段狠毒,一计不成,难免另耍手段。” “是啊,亏得又去了一趟长安城,落脚当晚我便去了唐府,谁知竟看到了唐临风!” “那人不是已被卓大哥打死,怎又活了过来?” “哥哥当时也很惊讶,看这唐临风走路蹒跚,面带病容,显然是受伤未死,更让我吃惊的是婷芳也被抓到了唐府,虽然身无伤痕,但手脚被缚,面色发白应是被抓来几日了。我记得婷芳曾说其父亦在朝为官,唐鉷将官宦家眷囚禁于此,莫非是因我之故。当时婷芳半昏半醒,唐氏父子在一旁问着什么,周围还有几人,我一看便知是吃了蒙汗药,一怒之下直接闯了进去。” 李仕问道:“他们让小姐吃蒙汗药干嘛?”卓不群面色愠怒:“在官家,对那些不能受刑的犯人,为了让其招供,会强灌蒙汗药,在人极困之时问话,此时昏昏欲睡,心无防范,往往会说出实话来。”李仕暗呼厉害,“我一进屋就冲来四个侍卫,被哥哥一掌一个结果了性命。那唐临风一见我掌法立时认了出来,急声叫喊,顿时又跃上三人,其中一人正是我那仇人孔大,余下二人使得是上清派的功夫。这三人一上来便是擒拿之势,竟想将我生擒,哥哥一声冷笑,这三人如此托大,只一招其中一人便中了我一掌,眼看活不成了。一个照面孔大认出了我,高声叫破,旁边一中年道士闻言喝道:‘你二人且退下,待贫道领教卓大护法的高招。’言语之间另一人也被我打伤,唯独孔大还在勉力支撑,那道士唯恐我再伤人,跃到中间与我交上了手。这道士修为精湛,功夫深得上清派精髓,当是上清五仙中的凌虚真人薛季昌。” “上清五仙是谁?” “上清五仙是玄静真人李含光,凌虚真人薛季昌,三景真人李持盈,东极真人谢自然,致虚真人焦守静,上清派以这五人修为最高。” “卓大哥怎知这老道就是凌虚真人呢?” “玄静真人李含光为上清派掌门,年近七十,比这道士要大很多,而三景真人,东极真人,致虚真人都是女子,所以这中年道士定是凌虚真人薛季昌了。”卓不群心想:“李兄弟似乎对江湖事知之甚少,竟敢与婷芳夜闯白云峰,这二人真是胆大之极。”顿了半响问道:“兄弟,来时见你与婷芳从总坛下面过来,那里机关重重,你们是如何过来的。” “小姐家有一份白云峰的地图,好像是李淳风大人所做。” 卓不群一惊:“难怪,李淳风所绘的白云峰详图,唐鉷一直欲求而不可得,这时突然在杜府出现,难道与白云峰那秘密有关?” “杜老爷已辞官隐市,应该不会也想上白云峰吧!” “世事难料,杜书明当初因为婷芳辞官归乡,但是朝中暗流涌动,唐鉷死后杨国忠势力日增,隐隐可与李林甫抗衡,杜书明是太子一派,迟早也要回朝的,只是差个时机而已。” “老爷是因婷芳辞官的吗?唐鉷什么时候死了?” “待我慢慢道来,那日我与凌虚真人斗了数百招,终究还是被我制住,正要带婷芳离开,突然外面来了无数官兵,将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正想这唐鉷倒也能耐,我才来这一会儿,就调来了这么多人,谁知这些官兵一进来连唐鉷等人也看住了,后来才知晓这些官兵都是来救婷芳的,哎!” “大哥为何叹气?” “当初哥哥抢走了唐鉷的书信,打伤了唐临风,然后又带走了婷芳。唐临风重伤不死,回去后唐鉷便派人围了杜府,毕竟自己的儿子在杜府受了重伤,杜大人报到皇帝那也不在理。唐鉷在杜府闹了两天也没找到凶手,正准备参杜大人一本婷芳回来了,二话没说便将其带到了唐府。杜书明只婷芳一个女儿,无奈之下就去央求太子。” 李仕“哦”了一声,悟道:“这些官兵是太子派来的!” “不错,可惜他们与我互不相识,上来便打,混乱之际,那孔大趁虚刺了我一剑,正中胸口,官兵见状争相上前。哥哥狂怒之余夺了一把长刀,自当上五行教护法以后,,一直空手与人对敌,甚少使用兵刃,那场大战死了上百官兵,但我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最终也倒在地上。孔大喝退剩下十几名官兵,想生擒于我,走上前冷笑数声,拿刀砍向我双腿,想是怕我剩有余力借机逃跑。我双目望天,暗叹堂堂五行教护法,今日虎落平阳被犬欺,正在这时众人一声惊呼,婷芳不知何时跃至跟前,孔大来不及收刀,正砍在她后背,顿时血如泉涌,流在我双腿之上,婷芳重伤说道:‘卓大哥,你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卓不群略顿了一下,双目微含泪光,接着道:“当时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哥哥一跃而起,提刀而落,那孔大猝不及防,一刀被我削去了脑袋,顿时鲜血横飞。那天我就像从地狱走出的魔鬼,浑身是血,有我的,有婷芳的,有官兵的,有孔大的,环目而视,竟无人再敢在上前,我扶起婷芳,一步步离开了唐府。”李仕暗叹此战之惨烈,但卓不群杀人如麻的手段一样让他震惊。 “后来这事被唐鉷闹到了皇帝那,死了那么多官兵,还包围了御史府,杜大人为了太子荣辱,一人将其承担了下来,最后告罪回乡。” 第十四章 往事(2) http://.biquxs.info/

“原来如此,那后来卓大哥跟小姐去了哪里?” “当时我与婷芳受了重伤,便去了长安城的一家药铺,那本是我五行教分堂所开。也是命不该绝,我与婷芳受伤虽重,但都未伤及要害,在那药铺养了两月之久,总算都捡回了一条命。那些时日虽然难熬,但与婷芳朝夕相处,互生情愫,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我二人私定了终身。伤愈后婷芳回了一趟杜府,杜大人说唐鉷尚未罢休,要她回邺郡老家避避风头,但邺郡老宅荒废已久,且无近亲,思虑再三,婷芳决定跟我上白云峰。其实在心底我并不情愿,因为有一件为难之事还没想好,只怕上了白云峰会有些许麻烦。” “什么为难之事。” “哎!我教历代与官府不睦,第二代、第四代教主均被被官府所杀,第五代教主立了一个‘三不结’之令,凡我教教众,不得与官府之人结盟,结拜,结亲。”李仕没想到五行教居然有这等规矩,问道:“那后来怎样了。” “我二人到了总坛自是人人反对,以韩景行最为厉害,言明教规不可废,必须家法处置!” “那要如何处置?” “违令‘三不结’之人,要在白云峰上被囚五年,五年后废去武功,逐出本教。” 李仕恍然大悟,难怪卓大哥被囚在此处,不禁失声道:“五年后卓大哥还要被废去武功,这太也不公!” “总算教主体念兄弟之情,况且婷芳还替我挡了一刀,教主说规矩不可破,但婷芳于本教兄弟有救命之恩,我教教规也有知恩图报这一条。最终力排众议,虽仍要囚禁五年,但五年之后不需再废武功,驱逐出教,而且还可与婷芳成婚。教主成全之恩,终不敢忘。” “似乎小姐并不知晓此事,只知大哥被困在此地。” “我已被囚在此处三年,三年前分别之时我曾跟婷芳说若能等得,终有一日会下峰找她。有些话不需言明,如果婷芳心系于我,五年光阴,一闪即逝;若是意浅,五年内有了其他心仪之人,不用随我落草为寇,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李仕虽已成人,但对男女情事知之甚少,相对更关心杜婷芳安危,问道:“那小姐是回长安城了吗?唐鉷虎视眈眈,杜老爷官位不保,小姐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时京城传来消息,邢载与唐鉷父子意欲谋反,被杨国忠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有这种事,这唐鉷当真是大胆,居然敢造反!” “唐鉷虽然大胆,但造反应该不至于,想是朝中有人欲除他而后快,总之我与婷芳之罪也不了了之,只是杜大人已面禀皇上告罪还乡,离朝回了邺郡,我便让下属将婷芳送回了老家。” 李仕心想:“小姐一心想要救卓大哥出来,却不知卓大哥是心甘情愿被囚于此,五年虽长,但五年后便可厮守到老,正所谓苦尽甘来,祸即是福。” 卓不群继续道:“婷芳现在被韩景行所抓,恐怕教主并不知情,韩景行一直与我不和,婷芳在他手上很是危险,哥哥曾在教主身前立誓,五年内生死不离此地,所以救婷芳就靠你了。” “如何才能救出小姐呢?请大哥指点!” “白云峰上高手甚多,你虽会些轻功,不过一旦与人交手,只怕还未脱身就已被擒,今日我授你一套步法,遇上敌人,可以此周旋,伺机逃走。”李仕叩首道:“卓大哥传我功夫就是师父了,请受徒儿一拜。” “哥哥今年三十有四,自己都没什么规矩,怎能为人师表,况且哥哥从未想过要收徒弟,今日机缘巧合,姑且算我们互相切磋,礼收了,但以后你我还是兄弟相称。”卓不群说的郑重,李仕不敢反驳,恭谨受教,卓不群又道:“这步法名为雾徐步,乃如云如雾,不疾不徐之意,古语有云:动雾以徐步兮,拂声之珊珊。”卓不群一边说一边比划,李仕边听边学,不过一炷香时间李仕于其中巧妙之处,已大为惊叹,卓不群见李仕学得如此之快,不由感叹道:“兄弟天分极高,这第一套变化你已学会,雾徐步是一位前辈在庐山中观山间云雾变化,无意所创。云雾有形亦无形,风来随动,山拒自飘,余下九套变化我一并教给你,且看好了。” 雾徐步一共十套变化,每一变化生十小变化,掌、拳、指、腿及刀、剑、枪、棍等十八般兵器均可化解在这十个大变化之内,李仕学得虽快,却也花了两日时光.第三日李仕刚起来,突然身后风响,回头一看,只见卓不群迎面扑来,李仕一愣,已被拿住肩井穴,卓不群松开手道:“为何不躲闪?”李仕恍然大悟:“对不起卓大哥,我们再来过。”卓不群左手伸出,李仕向旁一闪,右手再至,李仕还未看清来势,又被卓不群抓住,颓道:“卓大哥出招太快,兄弟差的太远了。”卓不群道:“你对敌经验太少,如此三两式就被哥哥擒住,怎能救出婷芳!正所谓熟能生巧,今日且多多习练吧!” 李仕悟性虽高,但正如卓不群所言,与人动手极少,雾徐步连一二成的威力也发挥不出来,顿时心生惭愧,一语不发,勤练步法。第四日起来,卓不群又出手,已能躲开七八招,卓不群不断快攻,李仕一边躲闪一边体会步法中奥妙之处。就在这斗室之中,又过了几日,李仕已能躲开大半招数,不禁又惊又喜,卓不群看时机成熟,道:“这雾徐步你已练的熟了,今日晚间便去救婷芳吧。”李仕问道:“如何救法?”卓不群伸出胳膊一扯,撕下半截衣袖:“出去后先到总坛最北面,那里有三间矮房子,进去中间那个。里头有一与你年龄相仿之人,乃我的侍童,名唤小杰。此人从小跟着我,你拿这截短袖过去,他便知是我派你而来,让他打听婷芳被关在何处,再一起前去救人。” “好,兄弟记下了。” “天色尚早,不如先睡上一会儿,养足精神,晚上去救婷芳。” 李仕点头应是,席地而睡。到了晚间,聋哑老者送来饭菜,李仕立刻醒转。吃完饭,闲来无事,卓不群讲了一些江湖逸事,李仕见闻甚浅,听的津津有味。转瞬已近子时,卓不群道:“时辰差不多了,记得救出婷芳后,立刻下峰回邺郡。”说着走到门前,双手握住两根铁栏,也不见如何用力,咯吱吱一阵轻响,两根铁栏弯曲变形,中间空出一个大洞,足可令一成年之人钻过。那铁栏有三指粗细,李仕在旁看得瞪大了眼睛,卓不群又道:“你我兄弟相识虽短,但坦诚相待,甚是投缘,他日定会再见。”李仕大有同感,惜惜拜别。 白云峰陡峭险峻,高逾百丈,深夜之时,峰上寒气阵阵,偶有鸦啼怪鸣之声,当真是阴气森森。李仕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前行,越是寂静,越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趁着夜色,摸索到峰北已是子时,转了个弯,果然有三间平房,相比峰上其他阁楼,这三间房子实在太平常。李仕踮脚到中间,轻轻叩了下门环,但闻屋内毫无响动,轻轻一推,门竟开了,摸黑走进屋里,轻道:“小杰可在吗?小杰可在吗?……”李仕连问数声无人应答,细细听来,屋内确实无人,暗想:“莫非这个小杰搬去别处了,若找不到他,自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去哪里*!”转念又想:“且等等再说,兴许这小杰去别处了,早上就回来,亦或搬去了别处,明日再设法打听一下。”想罢在屋里找了个椅子,坐在上面,一边休息一边等人。 天蒙蒙亮,屋内一切已尽可看的清楚,一桌一椅,一柜一床。但桌上覆着薄薄一层尘土,显是久无人居,又过了一会,天已大亮,李仕察觉隔壁似有响动,仔细一听,果然有些嘻嘻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起床,果然有人说道:“老陈,昨晚好像听到隔壁有敲门声,迷迷糊糊也没听清楚。”只听又一人打了个哈欠道:“净胡扯,小杰都死了仨多月了,屋子也空仨月了,怎会有人晚上去敲门,闹鬼啊!” 李仕虽然隔着墙壁,但仍听的清清楚楚,不禁吃了一惊,未及细想,原来那声音略颤道:“对对对,定是兄弟听错了,不过像我们跟小杰这样的下人,平时谁都不招惹,为何遭如此毒手呢?” “只怕是主子不得势,有人趁机下黑手。” “你的意思是小杰被卓护法的仇人杀的?” “肯定是,否则小杰这样一个下人,无权无势,能碍着谁了。卓护法现在被囚,以前被他处置过的那些教众,哪天想起旧事,一生气,拿小杰开刀不是很正常,况且现在也无人深究,等卓护法出来,只剩一堆白骨了,想查也无处下手。” “不错不错,小杰死的可真冤,跟着卓护法时安分守己,从不仗着主子欺负人,不想主子一不在,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哎!” 第十五章 初遇(1) http://.biquxs.info/

李仕听完这二人对话,暗想:“卓大哥给我打的这算盘没开始就结束了,救小姐只能靠自己了。”这屋里还有一些茶具,床下也有一些鞋子,看来小杰死了以后,并未有人来此收拾,李仕随便翻了翻,又打开衣柜,几件旧衣物,其中一套黄衣引起了李仕注意,打开一看,顿时想起与小姐上峰那天,五行教的教徒也是穿着一样的衣服。 李仕当即换在身上,尺寸倒也合适,出了门,便在峰上溜达,见人赶忙低着头。白云峰虽然陡峭,但五行教总坛所在之地是山峰的一处宽阔之地,房舍数百间,住有三千多人,峰上可自己种植粮食,瓜果。李仕转了半天,走的地方不少,但一直不敢与人说话,又怎么打听杜婷芳的下落。正彷徨无计,突然远远传来几下刀剑相戈之声,循音而去,转过几间阁楼,来到一片空地,只见四周鲜花遍布,绿草悠悠,一彩衣女子挥舞一柄短剑,正与四个大汉相斗。艳阳高照,彩衣女子四散生辉,四个大汉身着黄衣,有的手持铜锤,有的手拿铁棍,都是膀宽腰粗,满脸横肉。那女子额头冒汗,左磕右挡,边打边退,四个汉子步步紧逼,围在四周,毫不退让。李仕一看,顿时大怒,这四人如此雄壮,却联手欺负一女子,顿时起了侠义心肠,鼓气一跃,跳进四人中间,二话不说,抱住彩衣女子,轻轻一转出了圈子,疾步向来路奔去,四个汉子一愣,没想到在这白云峰上,光天化日,居然有人敢将这女子抱走,待回过神来,李仕已在几十米外,拐了个弯,便不见了踪影。 李仕出手救人全凭一时气愤,一口气跑到了小杰的房前,想起刚才的凶险,隐隐有些后怕,低头一瞧那女子躺在自己怀中,双眼迷离,面色呆滞,但容姿天成,眉目如画,当真是明艳照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突然“啪”的一声响,彩衣女子挣脱怀抱,顺手甩了一巴掌,李仕满脸错愕,将那女子放下了,愠怒道:“你这人好无理,为何打我?”彩衣女子道:“你抱着我四处乱跑,难道不该打,还、还盯着别人……”女子神态虽然扭捏,但眉宇间透着一股淡雅之气,李仕被打了一巴掌,心里甚是不爽,闻言道:“我怕被那四个家伙追上,所以才跑,这还不都是为了救你。” “既然怕人家干嘛还要救我,救我就应该打倒他们,像你这般,如丧家之犬,还不如不去救人。” “丧家犬也比被打死好,明明打不过还要嘴硬,这次算我多事,下次再遇上,定在一旁鼓掌欢呼。”说着将头扭到一边,那女子莞尔一笑,顿时面色生花,当真是天生丽质,美艳不可方物,瞬息又恢复平静,喟然道:“你是谁的属下?” “什么谁的属下!” “你在教中什么职位?” 李仕暗想:“看她被五行教中人围攻,也算与我同病相怜,告诉她也无妨。”四顾无人,小声道:“在下也不是五行教的人,上白云峰是为救人。”那女子闻言微微一愣,再看李仕一身打扮,似乎明白了什么,道:“救谁?念你刚刚救我一命,本姑娘也帮你一次!”李仕挠挠头:“自身都难保,还能帮我救人?”彩衣女子浅浅笑道:“我对白云峰甚是熟悉,大小事物俱都了解,你且说说看,兴许真能帮上你呢!”李仕沉思半响道:“一个女子,名叫杜婷芳,前几日被韩景行抓走了。” “杜婷芳?可是卓不群那个心上人?”彩衣女子脱口而出,李仕大喜道:“不错不错,姑娘可知道她被关在哪里?” “原来是她,这可难了,我虽知道她在哪里,但只怕救不出来!” “还请姑娘告知,李仕总要一试!” “李仕?嗯!看你刚才冲进去救我,步法中有雾徐步的影子,可是卓不群派你来的?” “姑娘不仅长得漂亮,见识也多,厉害!” 彩衣女子脸上一红,背过身子道:“什么漂亮了,丑八怪一个。”李仕有求于人,不免嘴甜了点,况且这女子委实漂亮,叹道:“诗经有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哎,我原以为这些话是用来夸赞美女的,原来先生教错了,说的是丑八怪。”李仕言外之意又是夸赞对方,那女子岂有不知,抿嘴道:“那些话自然说的是美女,但跟我可无关,再磨磨唧唧,可不带你去救人了。”说着转身而行,李仕连忙跟在其后。 李仕跟着那女子前行,每遇上值守的五行教教徒,总能提前从别处绕开,确实对道路极熟。两人走了近一盏茶功夫,已离了五行教的总坛,一直向北似乎转到了白云峰的背面,这里长年受照不足,略显阴冷,又行了几步,竟有一股潮湿之气。彩衣女子脚步渐轻,顺着一小道走进去,只见三面凸起,一面悬崖,中间有一小湖,湖里荷花片片,边上杨柳依依,湖南角立有一石碑,上书“剑平湖”,湖旁还有几间精致的木屋,虽然少了花草,但山峰之上有这等雅致的景色,倒也稀奇。 李仕凝目望去,只见木屋前有一中年美妇,一袭黄衫,正坐在蒲扇上打坐。后面站着两名年轻女子,一个面相乖巧,身子略矮,另一人面带忧愁,亭亭玉立,不是杜婷芳是谁!李仕禁不住“啊”了一声,那黄衫美妇道:“来者何人?鬼鬼祟祟,不知道此乃何处吗?” 彩衣女子未料到李仕上来便露了行踪,白了一眼,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李仕暗自惭愧,跟在后面。二人径直走到美妇身前,彩衣女子道:“娘,采儿来看你了!”李仕与杜婷芳都“啊”了一声,满脸惊诧,李仕吃惊是没料到这二人竟是母女,杜婷芳则是突然看见李仕而惊诧,那美妇瞟了二人一眼道:“采儿,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带旁人来这里,怎么不听。”彩衣女子应道:“娘,此人受卓叔叔所托,来找杜小姐的!”说着看了杜婷芳一眼,那美妇微微一愣,稍顿叹道:“卓不群身陷囹圄,难以脱身,让这么个毛头小子来救心上人,哎!也罢,这世间,也就卓兄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你让他走吧!”彩衣女子闻言一喜,对李仕道:“我娘今日慈悲,不为难于你,快快走吧!”一边说连使眼色。 李仕心头一片茫然,不知这女子到底是友是敌,但这美妇显然是五行教的人,身份尊贵。如今杜婷芳就在眼前,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走了,实在难以心甘,想罢向前走了几步,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叩头道:“小子李仕,受卓大哥所托,兼护主之责,前来搭救我家小姐婷芳。前辈身居雅地,远离世俗,还请高抬贵手,免得打扰前辈的清修。”那美妇心中一凛,暗想此人看的倒准,猜到我隐居于此,说道:“老身与杜小姐一见如故,留她在这里伺候,既是喜欢,也是帮卓不群保住他的心上人。你一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殊不知这白云峰上有多凶险!”李仕心思玲珑剔透,听对方言语之间似有深意,又道:“小姐离家已久,未得老爷同意便留在这里,实在不妥,不如待小姐回去禀过,再来伺候前辈。”那美妇突然怒道:“大胆,我姬美风留个人还要别人同意吗?当真是岂有此理,等卓不群出来,老身自会放她。” 李仕见对方发怒,暗想:“这中年妇人原来叫姬美风,人虽美,却霸道了些。”正不知如何是好,杜婷芳已走到近前,拍了拍李仕肩膀:“小仕,谢谢你陪我到此,只可惜没有救出卓大哥。你且下峰去吧,回去告知家父,婷芳不孝,无需惦念。”话语之间面带忧郁,女儿怜态尽显,李仕心中不忍,又想起卓不群所托,一咬牙,一鼓气,抢前一步,背起杜婷芳便跑。 李仕双足点地,提气前行,刚奔出不远,便听那姬美风道:“真是不知好歹,今日能走出剑平湖半步,老身就不姓姬。”声音由远渐近,李仕微一回头,姬美风已到了身后,十指如勾,正抓了过来,李仕一惊,足下轻踏,使上了雾徐步的路子,只见其左摆右移,姬美风连抓三次,都捉了个空,不禁“咦”了一声。李仕运起轻功,奋力急逃,但背负一人,终究不如平时灵动。姬美风不依不饶,几个纵跃已拦住了去路,李仕只好向旁里折转,脚还未踏稳,突然右腿膝盖一痛,一个踉跄磕在地上,杜婷芳也倒在一边。 第十五章 初遇(2) http://.biquxs.info/

李仕刚翻过身来,姬美风近前道:“真是大胆,居然敢从剑平湖抢人,活腻歪了。”说着手里弹出两枚石子,直奔李仕面部而来,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飞出一柄短剑,两枚石子正打在上面,剑身竟断做三截,李仕大吃一惊:“这石子若打在头上岂不穿颅而过。”抬头一看却是那彩衣女子,其抛下断剑说道:“李仕是采儿的朋友,也是采儿带来剑平湖的,还请娘能网开一面!”姬美风暗想:“采儿如此维护,莫非喜欢这小子,听他言语,不过是杜婷芳家里一个下人,如此身份怎能配上我的女儿。”姬美风心里盘算着,面上已露杀机,但若再杀李仕,难免让女儿难堪,冷冷道:“今日看在采儿面子上,饶你一命,暂且留在剑平湖吧,再敢逃走,老身就砍下你的双脚。”言罢拂袖而去。 李仕被杜婷芳搀起,但右腿疼痛,难以行走,额头冷汗直冒,彩衣女子道:“我娘脾气不好,莫要见怪,你的腿被她点了穴,二个时辰自解,姑且忍耐一下吧!”李仕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相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苏采萧,叫我采儿就好。” 杜婷芳在旁道:“原来是苏大小姐,久闻其名,当真花儿一样的美人。” “杜姐姐说笑了,我们卓护法这样的人物都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 杜苏二女一见如故,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李仕听了几句,腿上传来阵阵疼痛,忍不住坐在地上运功相抗,足阳明一脉的真气顿时流转起来,虽不如平时顺畅,但疼痛立刻轻了许多。李仕大喜,真气越转越快,半柱香功夫已如平时,微微一动,腿上并无疼痛之感,顿时一跃而起,却只见杜婷芳仍在身旁,问道:“小姐,采儿姑娘呢?” “刚走,与你说话也不理,可能去她母亲那了。” “惭愧!方才有些走神,没有听到,小姐,你不是被那个韩景行抓走了,怎么到了这里,姬美风到底是什么人?” “姬前辈是五行教教主苏世平的夫人,韩景行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啊?那说来采儿姑娘是五行教教主的女儿了!” 杜婷芳点了点头,李仕回想苏采萧与四大汉相斗,如今料来是在习练武功,自己却冲上去“救人”,以五行教大小姐之尊,怎敢有人无礼!想罢微露窘态,杜婷芳见李仕脸色略红,呵呵笑道:“怎么,小仕对采儿姑娘有意?” “小姐说笑了,李仕还有一事不明,姬美风既是五行教教主的夫人,怎会在这里待着?还有,那韩景行为什么把小姐送到这里来?” “听闻姬前辈与苏教主不睦,从总坛搬到这里已住了好几年了。至于韩景行为什么把我送到这里来就不知晓了,不过听人说,不群在入教以前曾救过苏教主夫妇一次,所以姬前辈对不群很是敬重。” “我们如何逃出这里,总不能一直待在白云峰上!” “哎!姬前辈说不群出来之前,要我一直在剑平湖待着。” “卓大哥还要二年才出来,难道要陪这恶女人两年。” “两年光阴一闪即逝,能等到不群也值得,李仕,我们现在身处险地,姬美风心狠手辣,若要保命,以后在这里可不能再以恶女人称呼,记住了吗?” “好吧,小姐如何说,李仕便如何做。” 二人又聊了一会,天色渐晚,杜婷芳给李仕找了个草屋住下,这湖边风景甚好,清爽怡人,虽只一草屋,但李仕累了一天,早早便睡下了。第二日起来,李仕又与杜婷芳商量如何离开白云峰,谁知杜婷芳并无多大的去意,只是敷衍了几句。姬美风令李仕打扫湖边的落叶,李仕心情不佳,道士画符一般的拿着扫把划拉。天近午时,苏采萧也来了,姬美风平时冷冰冰的一张脸,唯独见到女儿时才会现出笑容。 如此几日,李仕白日里干些杂活,晚间便在茅草屋休息,偶尔才与杜婷芳聊上几句,反倒是苏采萧日日过来,总与李仕嬉戏打闹。这一日寒风骤起,苏采萧跟李仕,杜婷芳等在屋里取暖,几人待了半天,苏采萧闷的心烦,便要一起出去玩耍,李仕嫌天冷,不想出门,苏采萧灵机一动道:“卓叔叔传了你一套雾徐步,不过看来也平平,我娘一粒石子便给破了。”李仕岂不知苏采萧是在激他,但总归是男儿心性,不悦道:“那是我一时疏忽,可不是卓大哥的武功不好使。”苏采萧笑道:“那就是你学艺不精了。”李仕顿时无言以对,一拍大腿道:“你便来抓我好了,看是谁学艺不精。”说着一踏步出了屋子,苏采萧暗喜,跟着走了出去。 杜婷芳与两个丫鬟也出来看热闹,苏采萧抱了抱拳,李仕道:“来吧,不用客气。”苏采萧叫了声“小心”,抬脚踢向李仕胸口,势急挟风,李仕暗呼:“好快!”轻飘飘向后退了一步,不偏不倚,苏采萧一脚正好落空,但李仕还未站稳,苏采萧第二脚已到,李仕脚下一滑,似是踏空,却正好又躲了过去。苏采萧伸出双掌,上拍下踢,出招之快,看的杜婷芳等人眼花缭乱。李仕脚步虚浮,身法也慢,但苏采萧连其衣角也碰不到,一炷香不到,苏采萧已累的香汗淋漓,李仕却越走越有心得,雾徐步如云如雾,以慢胜快,偶尔李仕还击一掌,力道虽不强,但掌法精妙。苏采萧攻了上百招,依然摸不到一点门路,退到一边道:“雾徐步果然名不虚传,采儿甘拜下风!”李仕还未搭腔,一人道:“卓不群二十岁便习得雾徐步,行走江湖十几年却从未用过这套步法,你们可知为何?”正是姬美风来了,苏采萧问道:“这么好的武功,卓叔叔为何不用呢?”姬美风冷然一笑:“雾徐步可躲闪各式兵器,与人不敌时,实为逃命利器,但卓不群年少成名,艺高人傲,多年来无论成败从未用过此步法。”众人顿时不语,李仕面色一红,姬美风明里夸卓不群一身傲骨,言外之意却是说李仕无真实本领,遇敌只会逃跑,苏采萧解围道:“卓叔叔是我教第二高手,在江湖上可为敌者寥寥无几,自然是用不着雾徐步了。”李仕面色略缓,姬美风暗想:“看来采儿是真喜欢这小子,说话处处顾及于他!” 姬美风将苏采萧叫进了屋里,留下李仕几人,众人闲聊一会儿,李仕把杜婷芳拉到一边,又说起离开白云峰之事,杜婷芳推脱头疼,独自回了屋里。 李仕烦闷不已,顺着湖边溜达,暗想:“没救出小姐,自己也被困在这里,虽没什么危险,但是非之地,怎可久留,偏偏小姐脑袋进了水,要在这里等卓大哥出来。”突然灵机一动,“何不晚间去探一探卓大哥,让他指点一二。”念及卓不群,顿时松了口气,烦恼散去,回屋美美的睡了起来,似乎心烦之事见了卓不群自会迎刃而解。 李仕醒来已过戌时,腹中噜噜,饮了几口凉水,走到门外,四处漆黑,唯独姬美风屋里灯还亮着。李仕不敢大意,沿着湖边小路轻轻走过,出了剑平湖,到总坛跟前,沿着石阵小路,绕道而行。这次凭着杜婷芳所授与自己所悟,虽然在石阵里兜了一会,但半柱香不到便出来了。远远看到石室,心里满不是滋味,卓不群耳目聪敏,早就听见动静,一看来人是李仕,也微微纳闷,到了近前问道:“兄弟怎么还没下峰,可是有什么不顺?”李仕央央道:“小弟有负大哥所托,没能带小姐离开。”卓不群问起缘由,李仕将近日之事简略说了一下,卓不群吁了口气,半响道:“苏夫人与我关系匪浅,婷芳总算安全,她既不想走,就留在剑平湖吧。”李仕闻言思索半响,叹口气道:“既如此,那兄弟就一人下峰了。”卓不群摇了摇头道:“苏夫人心思细腻,武功也高,她既说过不许你离开剑平湖,你若逃走,只怕有些麻烦。”李仕道:“兄弟可以偷偷溜走,就跟今晚偷偷来找大哥一样。”正说着,突然远远听一人道:“偷偷溜出来以为无人知晓吗!真是大胆之极!”那人说话时还在远处,说完已到了身前,不是姬美风是谁。 “嫂子今日来看小弟,荣幸之至。” “卓兄弟在此修身养性,嫂子给你看着心上人,待兄弟出来那天,嫂子便做主给你们完婚。” “那就谢谢嫂子了,不群还有一事相求。”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有事尽管开口!” “这位李兄弟颇有情义,与我很是有缘,还请嫂子放他下峰可好?” “不行,刚才嫂子尾随而来,此人于总坛下的石阵甚是通晓,别说放他下峰,性命也要留在这里。” “嫂子早就不问教中事务,何必借此相逼!” 姬美风正色道:“嫂子不理教务是因为与你大哥不和,但这五行教乃吾父一生心血,姬某虽一介女流,大是大非还是懂的。” 卓不群点点头,暗想:“只怕婷芳不让下峰也是这石阵的缘故。”想罢叹了口气:“小弟错了,还请嫂子见谅!这样可好,今日不群做个保,他日李兄弟若泄露总坛石阵的阵法,卓某以死谢罪。”李仕闻言一阵感动,姬美风却微微一惊,实在想不通卓不群为何对杜婷芳府上一个下人如此义气,不禁微有怒气。三人沉默半响,姬美风突然抓起李仕肩膀,奔了出去,远远说道:“卓不群,嫂子答应你,不取他性命,但是终生也不能再下白云峰一步,想要救他,二年后再说吧!”登时不见了踪影。 第十六章 被擒(1) http://.biquxs.info/

姬美风手里虽提着一人,仍健步如飞,李仕想要挣脱,却使不上半分力气,一琢磨定是被治住了穴道。姬美风沿着原路而去,过了石阵,李仕只觉得耳畔生风,不禁暗暗佩服。顷刻间二人已到了剑平湖,姬美风走到草屋前,将李仕抛在地上,言语道:“此生便在剑平湖上终老吧,姬美风一日不死,你就一日不能离开。”李仕暗想:“这话你可说错了,等你死了我兴许不过中年,怎能说终老呢!”姬美风看李仕也不搭话,若有所思的样子,暗暗生气:“这小子木木讷讷,采儿怎会看上他,真想一刀宰了。”本想解开李仕穴道离开,这时却越看越是厌恶,甩了甩袖子直接走了。 李仕躺了半响,地上寒气阵阵,微微发抖,不自禁运气相抗,但有几处穴位真气流转不畅,直过了半个多时辰,各才流转如意,再没有不畅冰冷之感,反而燥热异常。折腾了大半夜,微觉饥饿,摸黑出了门,径向厨房走去,希望能找一些剩饭充饥。时值月初,星月无光,四周漆黑一片。李仕近了厨房,依稀望见有烛光闪烁,此时已快过丑时,难道还有人在里面做饭不成,还是跟自己一样寻食者?绕到窗前一探,原来是一个小丫鬟。平时伺候姬美风的有两个丫鬟,一个叫小青,一个叫小文,里面正是那个小青,李仕暗想:“不知这小青来这里作甚,难不成是姬美风也饿了,让来做些宵夜?”仔细一瞅,只见小青拿着一瓶辣椒酱,用筷子正在里面搅动,不时往里面放些东西,忙活了一会,将辣椒酱盖好,放到原处,轻轻退了出去。 李仕不明白小青丫鬟是何用意,待其走远,直接翻窗进去,好奇使然,李仕打开火折,拿出辣椒酱,却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凑上去一闻,辣味中混着一丝苦味,似乎是马钱子的味道。幼时,李文山曾将几味剧毒的草药让李仕闻识,以防在家中误食,这马钱子便是其中之一,其味甚苦,是以认得,不禁吃了一惊,自语道:“这东西定是小青刚刚放的,是要毒害谁呢?难道姬美风料到我要来吃东西,派小青来此投毒!”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姬美风要杀自己应该没必要费这么大劲,但剑平湖上就这么几个人,难道是要毒死小姐,哎呀!想到此心里一哆嗦,杜婷芳平时极爱吃辣,这是独独要害死小姐啊! 李仕将辣椒酱放回原处,无心再翻找别的东西吃,喝了几口清水,便回草屋了。第二日一早,小青与小文拌了两个青菜,熬了一些米粥,众人于湖边齐食,姬美风最后才到,看见李仕不禁吃了一惊,暗道:“我点的穴即使内力强他数倍之人也未必能自行解开,这小子的少林内功当真有独到之处。”姬美风武功既高,对天下武学也知之甚多,两次擒拿李仕,早已探知其内功深浅,不过五六年的少林功底而已。 苏采萧坐在李仕身旁,一抬头只见其眼圈发黑,眼眶深陷,不禁怜道:“哎呀,昨晚没睡好么?”说着弯起腰来冲着李仕眼眶轻轻吹气,如兰花拂面,李仕赧道:“昨晚屋里闹老鼠,没睡好。”苏采萧责道:“老鼠爱干嘛干嘛,你睡就是了,看这黑眼圈!”姬美风冷冷打断道:“采儿快吃饭,一会跟我去练功。”苏采萧应了声“哦”,乖乖坐了下来。众人执筷欲食,杜婷芳突然站起身跑进了厨房,喜滋滋的拿了瓶辣椒酱出来,李仕面色微变,偷偷一瞄,那丫鬟小青只是自顾自的吃菜,神态依旧,杜婷芳刚放到桌子上,苏采萧拍手道:“哎呀!辣椒酱!正想着缺点什么,我要吃!”说着拿筷子去掏,小青顿时色变,夹菜的手微微发抖,李仕一把夺过辣椒酱,说道:“这里面有毒,谁也不能吃!”众人闻言一惊,杜婷芳呆了会儿道:“小仕,我天天吃这辣椒酱,怎么会有毒呢?”苏采萧也开口询问,李仕只是不答。姬美风心思缜密,一直未曾言语,虽不信李仕,但若真非同小可,对小文轻声耳语了几句。 一会功夫小文不知从哪牵了一条小黄狗过来,姬美风将一些辣椒酱与稀饭拌了一下放在地上,可能口味不适,小黄狗只是舔了两下便不吃了,小文刚想再加些稀饭少点辣味,小黄狗“嗷嗷”叫了两声,躺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模样甚是痛苦,没多会儿便断气了。 在场众人俱吃了一惊,姬美风更甚,若不是李仕提醒,躺在地上的就不是小黄狗了,而是杜婷芳与自己的女儿,姬美风越想越怕,脑海思绪万千,脸上依旧冷冰冰的,转过头道:“李仕,你怎知这辣椒酱里有毒?”语气已不像平时那般严峻。 “昨晚李仕略显饥饿,去厨房找东西吃,正遇见小青往这辣椒酱里投毒!”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看不出平时温柔腼腆的小丫鬟,竟会下毒害人。小青见众人都看向她,尤其是姬美风那冷冰冰的眼神,甚是可怖,强做镇定道:“李仕,你血口喷人,我对夫人忠心不二,怎会下毒害大家?” 李仕若有所思道:“你不一定是要毒害大家,以我所见,剑平湖上最爱吃辣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采儿,一个是我家小姐,你当是想毒死这二人中的一个吧!” “无稽之谈,你有什么证据?倒是昨晚看见你在厨房一直偷偷摸摸,想是夫人不让你下峰,怀恨在心,要下毒报复吧!” 李仕没料到小青倒打一耙,正色道:“小青姑娘说昨晚也看见我在厨房偷偷摸摸,敢问是什么时候?” 小青楞了一下,接道:“深夜子时!” “姑娘子时还去厨房作甚?既是看到我下毒,为何刚才采儿要吃,你却不加阻拦?” 小青支支吾吾,正想说什么,李仕已转身坐到一旁!姬美风铁青着脸,昨晚与李仕回到剑平湖时早已过了子时,暗想自己从小养大的丫鬟竟然要算计自己的女儿,禁不住苦笑了两声,突然一掌拍出,只见小青如断线的风筝,飞出三四丈远!“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众人微微一惊,姬美风走上前道:“小青,是何人指使于你,说了留你个全尸,不说,你可知我的手段!” 惊惧与剧痛顿时涌上小青心头,姬美风此言之意,已知必死,颤道:“夫人,小青,小青对不住你,我,我……噗!”小青话未说完,忽的又喷出一口鲜血,姬美风一惊,只见血色发黑,显是中了剧毒,伸指一探,已没了气息!小青突然中毒而亡,众人均是不解,苏采萧不忍道:“娘,你什么时候练起毒掌了?”姬美风摇了摇头,半响道:“小青中的是一种胡毒,名唤‘无形散’,此毒平时并不发作,一旦受了内伤,顷刻毙命!这种毒不可怕,但下毒之人最为可怕,居然深知我的脾性,会先下手打伤小青。”李仕闻言,暗自点头,这下毒之人不但工于心计,对姬美风的为人也极为了解,剑平湖上采儿与小姐最爱吃辣椒酱,到底是要毒害谁呢?可惜小青死了!姬美风望着湖面,苦思着什么,众人也没了口味,各自忙去! 过了几日,下毒之事已无人再提及,这天李仕与杜婷芳、小文清扫湖边的叶子,姬美风则带着苏采萧练剑。五行教的剑法虚招甚少,简练而狠毒,姬美风时常与苏采萧在湖边练功,并不避讳众人,李仕边看边扫,一会儿不自觉得拿着笤帚跟着比划,姬美风看在眼里,见其比划的虽然杂乱,但剑式无错,略一思索,将李仕叫到身边,道:“那日你救了采儿一命,一直未曾相谢,看你好学,内力也有些根基,今日老身授你一套内功心法,权当报答!”李仕摇头道:“不想学,以后我不看你们练功便是了!”姬美风闻言大怒:“小子不知好歹,老身从不欠人人情,你若不学,便下峰去吧,剑平湖庙小,放不下你这尊真神!”姬美风何等心思,知道李仕放心不下杜婷芳,此乃以退为进,李仕果然上当,想道:“这白云峰确是险境,小青下毒只怕是针对的小姐,幕后之人若不罢休,我回去又如何向老爷交代,还是先应付下来,这姬美风亦正亦邪,她的武功佯装练练罢了!”想罢跪拜道:“既然夫人抬爱,李仕行师徒之礼。”说着磕了三个头,姬美风受完大礼,面色略缓:“礼虽收了,但你我无师徒之实,授你心法只为报答,学完之后咱们互不相欠!今晚饭后,你到我房间来!” 第十六章 被擒(2) http://.biquxs.info/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白云峰上寂然无声。姬美风坐在屋里闭目养神,忆起儿时,父母尚健在,有一日母亲将她叫到跟前,在祖宗牌位前行了个大礼,然后开始传授姬氏的内功心法。母亲当年言道,姬氏心法传女不传男,传妻不传子,父亲习练的都是五行教的武功,对于家传的姬氏武功,从来不练,原因是姬氏心法属极阴之功,男人习练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母亲当年曾反复叮嘱,将来若有儿子万不可传授此功。近日与李仕几次接触,其内力极阳极刚,若修习姬氏内功心法,阴阳相克,五行颠倒,定会走火入魔而死,想罢嘴角微微冷笑!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姬美风应声李仕推门而进。行过礼,姬美风道:“李仕,老身在剑平湖上传采儿武功,从不避讳旁人,因为这里都是信得过之人,但现在要传你的是我姬氏的内功心法,此心法若旁人只听个片段误练,易走火入魔,是以晚上让你过来,单独传授。”李仕点了点头,姬美风继续道:“姬氏心法共分二层,第一层功成者可臻至江湖一流高手境界,第二层功成者便可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 “夫人如此厉害,定是练成第二层了。” “说来惭愧,虽是我姬家武功,但第二层也只有小成,六十岁前若能大成,死亦无憾!” 李仕吃了一惊,暗想:“六十岁人都快死了,练成还有何用,姬美风如此高的武功,第二层也只小成,看来此功确实厉害!”越想觉得姬美风这次对自己甚是大气,将祖传的神功相授,实在难得,面色上恭敬了不少,言语也客气起来。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此乃姬氏心法的总纲,水之物,有形亦无形,抽刀断水水自流,世间之柔莫敢与匹,然滴水可穿石,正所谓以柔克刚。”姬美风将行功之法娓娓道来,李仕一边听一边想:“姬氏心法与我习练的天脉十二经大是不同,天下居然有如此至柔的内功,武学之道,当真是博大精深。” 万物本就各有两面,正反两极,李仕自以为井底之蛙,也没多想,对疑难不解之处,虚心求教。待第一层心法授完,已过了一个时辰,姬美风神情倦怠,打了个哈欠道:“今日到此为止,明晚再教你第二层心法,回去好好习练吧!”李仕告辞回了草屋,夜深人静,想着新学的姬氏心法,不自觉真气跳动起来,与天脉十二经一加印证,委实大不相同。原本李仕并不想修此功,但天性使然,忍不住依着心法所讲运起真气,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第二日一早,李仕只觉得神清气爽,体内真气鼓荡,四肢飘然若无,却不知这姬氏心法与天脉十二经各有所长,一个至阴,一个至阳,两者难以兼容,然李仕体内纯阳之力已深,姬氏心法修为尚浅,暂为辅助之力,正所谓相生相克,不相克便相生,一夜之间,内力已大进,而祸患也由此而生。 一日无话,吃了晚饭,姬美风开始传授姬氏心法第二层,相比第一层更为高深。李仕微一动念,就觉得气血翻涌,体内十二脉真气亦乱做一团,姬美风道:“第一层心法我习练了十年,第二层心法我习练了二十年也才小成,如今你修为尚浅,第二层心法,十年后再练吧!”李仕闻言吐了吐舌头。 第二层心法虽难,但相比第一层短了许多,只半个时辰便传完。李仕未再动念,只是记在心上,回到屋里,重新习练起第一层心法。相比天脉十二经,李仕觉得姬氏心法要容易许多,却不知是因自己的内力已有了一定根基,比起当初修习天脉十二经的从无到有,自不可同日而语! 寒暑更替,转眼又至夏日。李仕日日修习姬氏心法,这天晚饭后,躺在床上刚要入眠,忽闻门外异动,只听姬美风叫道:“宵小鼠辈,敢到剑平湖上偷东西!”接着一阵拳脚相向之声,推门而出,只见姬美风与三个蒙面黑衣人正在打斗,四人拳脚并用,快捷绝伦。三个蒙面人一语不发,但依身形看当是男子,姬美风呵斥连连,出手如电,招招都是杀手,但这三人武功也颇高,彼此照应,只守不攻,慢慢向剑平湖外游走。李仕看出这三人是想逃走,不愿恋战,苏采萧等人也闻声而出,但个个身手有限,难以上前相助。姬美风独木难支,眼看这三人就要夺路而去,突闻一声笛响,却是丫鬟小文正握着一把笛子吹奏,叮!不知哪个黑衣人掷出一枚飞蝗石,立刻将笛子打成二节。 三个黑衣人招式忽变,反守为攻,四人拳掌交接,姬美风压力陡增,连连倒退,其中一黑衣人打个手势,齐齐向后飞跃,另外两人打出几枚暗器,待挥掌拨开,三人已隐没在黑夜之中。 姬美风自知追赶不及,且胸中真气不继,坐在湖边调息。苏采萧走上前,问道:“娘,你没事吧!”姬美风摇了摇头:“没事,久不动手,连几个毛贼也打发不了了,采儿,白云峰上怎么会有外教中人出没?” “明日爹爹大寿,今日峰上来了一些江湖人士。” “哼!交的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 “娘不要生气,不过以往爹爹过寿,也未敢有人在白云峰生事,明日不如一起去总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这三人不但蒙着面,且一语不发,自是怕被认出来,刚才他们打掉笛子,却不伤人,想是不愿多惹事端!如此谨慎之人,哪会留下破绽让你认出。”姬美风说完便回屋去了,苏采萧欲言又止,双眉微皱,小文上前轻声道:“小姐不必忧心,教主与夫人乃人中龙凤,如今不和只是一时脸面,早晚会冰释前嫌!”苏采萧苦笑一声,暗想:“爹娘已有二年不曾谋面,如何冰释前嫌,好不容易有个相见的机会,却被母亲一口否掉了。” 各人正要回屋,自外面跑来两名教众,小文道:“二位哥哥辛苦,方才湖上闯来三名刺客,现已被夫人打跑了,还请二位哥哥回去查查上峰的客人!”那两人吃了一惊,其中一个道:“小的听见笛声,就匆忙过来了,既有刺客惊扰了夫人,小的一定禀报教主详查。”二人又详问了小文一会儿,才匆匆忙忙离开了。 李仕等人陆续散去,苏采萧心情不佳,独自在湖边徘徊,回想两年前,爹娘因为教务,嫌隙频生,最后因一女人大打出手,不禁惆怅若怀。微风乍起,突然下起雨来,苏采萧回了屋里,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到了后夜,刚有一点困意,突然雷声轰鸣,雨越下越大,顿时睡意全无。半响,似听到雨声中参杂着异响,穿上衣服,推门一看,那三个黑衣人竟去而复返,正与母亲打斗。四人之外还有一个身影在来回游走,偶尔打出一掌,苏采萧仔细一看,却是李仕。五人都未使用兵刃,拳脚来去,最是耗费内力,姬美风气喘吁吁,显是体力不支,李仕内力平平,反而蹿来跳去,毫无疲惫之态,掌法时而粗糙,时而精妙,倒也扰了黑衣人不少心神。 五人沿着湖边你来我往,转了几个圈子,强弱之势已判。姬美风出招渐缓,边打边退;黑衣人虽看不到脸色,但是眼神坚毅,招招凌厉,要不是姬美风奇招迭出,只怕黑衣人早已胜了。李仕在四人圈外奔走,招式最少,更多是雾徐步的路子,而三个黑衣人显然没将李仕放在眼里,不主动向其出击一招。苏采萧顿时大急,只怕母亲已难坚持,虽然这三个人未使杀招,但高手对决,一个不慎,非死即伤。果不其然,苏采萧正思量对策,姬美风与其中两个黑衣人接连对掌,却被另一人一掌打在后背,身如纸鸢一般,落在湖边,三人一起跃到跟前,李仕匆忙挡在前面,只听姬美风冷笑一声:“今日谁也别想离开白云峰!”突然自湖面上射出几排冷箭,黑夜大雨之中,谁也没有防备,这些冷箭层次分明,正对着三个黑衣人身后而来,苏采萧在另一边看的分明,唯恐伤及母亲与李仕,不禁惊叫道:“小心!”三个黑衣人闻身后声响,转身拨打,但冷箭实在太多,登时都挂了彩。李仕慌乱间伏在地上,幸好大多数冷箭已被前面三人打落,没有伤到。 若非苏采萧出声提醒,三个黑衣人避开要害,只怕全部命丧当场,但其中一人胳膊上仍被冷箭射穿,抱着道:“不愧是五行教的女人,姬美风,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说罢转身向峰下奔去。其中一黑衣人受伤最轻,只是大腿擦了些皮肉,走在最后,刚到路口,突然向后一跃,这下倒纵回返,连头也未回,不偏不倚正落在李仕跟前,一掌拍向其天灵盖。李仕吃了一惊,举双臂格挡,未想对方只是虚晃一招,反手已被扣住了曲池穴。这下发难毫无征兆,李仕临敌又少,黑衣人内力到处,只觉得全身一僵,跟着腾空而起,向峰下去了,隐隐传来苏采萧一声呼喊。 第十七章 脱险(1) http://.biquxs.info/

三人趁着大雨,带着李仕直奔而下,转眼已到了那大理石门前。五六名五行教教徒正在此把守,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近前便打,每名教徒只一招便被点了穴道,提着李仕的黑衣人单手推开石门,继续下行,路上未再遇上五行教的人,但三人片刻不敢停留,直出了白云峰二十多里地,才找了一间破庙落脚。 四人奔了半夜,难得歇息一下,三个黑衣人摘下面罩,李仕一看,微微吃了一惊,原来这三人胡须满面,白发丝丝,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者。那胳膊中箭之人,找了个空地,颤身坐下,叹了口气道:“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没想到今日竟着了女人的道儿,真是可悲!” “若非在白云峰上,定要了姬美风的性命,他日再遇上,可没这么客气了!” “今日与姬美风两番打斗,此人内力精纯,招式狠辣,若非我与邱掌门、岳谷主联手,只怕会一败涂地!”中箭老者扫了一眼李仕又道:“却不知邱掌门将这小厮带下峰来作甚?” 李仕心中也有此疑惑,那邱掌门拧了拧身上的雨水,接道:“这位五行教的小兄弟能与姬美风联手,看来是姬美风的弟子,应当对剑平湖很是了解,我们一无所得,有什么不解之处何不求教他呢!”说着目光落在李仕身上,另外两人也点了点头。 “小兄弟,老夫名叫邱连同,添居淮南天剑门掌门,这是前金吾卫陈一胜陈将军!将你掠走这位是梨花谷谷主岳云起!”一边说一边指点,李仕暗想:“这三人都是大有身份之人,连闯两次剑平湖是要做什么呢?” “小兄弟被我掳来,是有一事详询,你可知这剑平湖上有什么暗道,密室?” “实不相瞒,晚辈并非五行教人,在剑平湖上也不过才待了一年多,并不知晓什么暗道,密室!” 邱连同察言观色,看李仕不像作伪,又问道:“那小兄弟可知这发箭的机关是谁所布?” “晚辈也是今晚才见到,那些冷箭似乎是从湖面所发!” 岳云起一直未曾说话,这时忍不住道:“臭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不是五行教之人,怎能在剑平湖上待着。”李仕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说起,况且不知这三人底细,只好闭口不言。 三人又问了几句,李仕支支吾吾说不上个三五陈六,陈一胜受伤较重,岳云起将箭取出,包扎完毕道:“今夜下峰而去,明日五行教便知晓我等身份了!此处离白云峰不远,仍是险地,不如连夜赶往长安,到了皇宫,再慢慢审问这小子不迟!”余下二人都点头同意,李仕闻言一惊,暗道:“这三人居然要去皇宫,难不成他们是给朝廷办事!”忽的心中一凛,“这三人夜闯剑平湖,可是与卓大哥说的那秘密有关!卓大哥曾言事关朝廷社稷,究竟什么秘密呢?”李仕少年心性,极想知晓其中玄机。 邱连同将李仕负在背上,与陈岳一同向西而去,夜路本就难行,且下着大雨,更是泥泞,但李仕觉不到一点颠簸,忍不住道:“邱掌门好功夫!”邱连同略显自得,傲然道:“小兄弟不用恭维我,老夫是怕你有什么闪失,到了皇宫,没得交代了!”李仕道:“晚辈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邱连同呵呵不语,李仕略一思索又道:“敢问三位前辈是为当今皇上效命吗?”邱连同依旧不语,另外二人只是赶路,亦不答话,李仕心想需得激一激这三人,笑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朝廷办事,不过白云峰上这秘密三位前辈还是不要找了,免得跟那唐鉷父子一样下场!” 李仕话音刚落,三人霎时停住脚步,齐齐看了过来,陈一胜惶道:“小兄弟知晓此秘闻?”李仕见了三人反应自知是蒙对了,故作高深道:“当然知晓,此秘闻出自于太史局的一位太史,只可惜被唐鉷杀了!”三人面面相觑,邱连同一把抓住李仕脖项,吼道:“宝藏在哪?说!”李仕顿时觉得难以吸气,心思急转:“什么宝藏,难道那个秘密是白云峰上藏有宝藏,在哪?在哪呢?这三人寻到剑平湖来……” “剑,剑平湖……”邱连同慢慢松开了手,李仕咳嗽几声,雨水冲刷过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润。 “接着说!” “晚辈只晓得在剑平湖,具体在哪里,却不知道了!” “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晚辈是听卓不群大哥所讲,他只说剑平湖附近,确切在哪,并没有说!” 李仕连蒙带诓,邱连同三人深信不疑。原来太史局的典籍中,也只言明宝藏在白云峰剑平湖上,卓不群当年在唐府也只打探到这些,即使唐鉷也只晓得剑平湖。邱连同三人深知此秘密在五行教仅卓不群一人知晓,但他告诉了谁就不知道了!陈一胜阅历最老,为人也最正派,叹了口气道:“小兄弟,老朽三人前往白云峰打探宝藏下落,此关乎我大唐国运,万不可落入歹人之手!待到了皇宫,兄弟只要给主子画一副白云峰及剑平湖的地形图,老朽三人绝不伤你一根头发。现在且先赶路,小兄弟将就一下吧!”说着伸指点了李仕玉堂、商曲两处大穴,袖子甩了一下雨水,继续向西而行。 出了洛州,四人走进一座小城,天微微亮,此时离开白云峰已有七八十里路。陈一胜找了个酒楼,饭毕后三人决定休息片刻再赶路。四人一夜未眠,且全身淋透,去了房间,都脱了衣服晾上。李仕虽然没有走路,只是被背了几十多里地,仍觉得困意浓浓,更别说邱陈岳三人了,顿时鼾声起伏,如钟如雷! 四人醒来已是午时,雨后天晴,衣服也都干了,稍作收拾便下了楼。邱连同要了一些酒菜,正大吃着,自店外进来一书生,此人虽有五十来岁,但举止文雅,白衣飘飘,手里摇着把古色古香的折扇,腰悬一枚翠绿玉佩,晶莹剔透,周身更似有股仙人之气,出尘脱俗!此人一进门,四人便注意到了,均暗暗赞叹!李仕心敬之余,甚为眼熟,转念想起曾在幽州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名叫李反玄,当时还曾喝过几杯酒。李仕刚想打招呼,颈前一紧,竟被点了哑穴!只听陈一胜小声道:“二位兄弟,此处离白云峰不远,五行教耳目众多,大伙儿快点吃饭,尽早上路,今晚若能赶到陕州,到府衙再好好歇息!”原来陈一胜江湖经验最为丰富,身处险地,万事小心,白衣书生一进店,观其身形便知是武林中人,若为五行教中人,四人被认出来,又是一番纠缠,正见到李仕喉头欲动,便先点了其哑穴,以防其声援呼叫。 李仕闻言明白陈一胜是误会了,但觉得这三人敢夜闯剑平湖,即使李反玄真是五行教人又有何惧,实在是大惊小怪。虽被点了哑穴,但身上穴道已解,索性大吃起来。转念又想:“这三人也不知为谁寻找宝藏,曾听小姐说当今朝中奸佞当道,如今我身处险地,若跟李先生打招呼,兴许还会连累于他,幸亏被点了自己哑穴,惭愧!” 饭毕,邱连同结了账,便向门外走去,李仕被三人夹在中间,走到李反玄所在的桌边时,突然一只碗掉下来落在四人前,摔得粉碎,只听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朋友不请,可是李某冒昧了?”邱连同等无法再避,抱拳道:“兄台只怕是认错人了!”李反玄摇了摇头,看都没看邱连同一眼:“小兄弟,今日相遇怎能不喝上几杯!”李仕从三人中间走出,到桌前倒了杯酒,指了指自己嘴巴,摇了摇头,接着一饮而尽!李反玄眉头一皱,左手拿起折扇,在李仕颈前随手一点,右手端起酒杯干了,李仕抱拳道:“不想今生还能与先生相遇,实在有缘,只是晚辈有事在身,不能多陪了,告辞!”李仕转身要走,李反玄伸臂一拦:“李某今日不快,只好强留小兄弟喝两杯了,让这几个老弱病残的随从先去吧!” 邱连同听这人与李仕说个没完,已经有气,忽听对方语带羞辱,似故意为之,强忍怒气道:“我等还要赶路,若要叙旧待来日吧!”说着一把扣住李仕左手劳宫穴,便要离开。刚走一步,突然一股大力传来,邱连同扣着李仕的手掌一震,几欲脱开,急忙运功相抗,却看见李反玄正握着李仕右手,这股大力自是由此而发。邱连同连运三次内力反击,都如石沉大海,对手的内力却似狂风暴雨般袭来,难以抵御!不过半袋烟功夫,邱连同下盘抖动,额头冒汗,陈一胜、岳云起都吃了一惊,三人功力相当,邱连同片刻便露败像,这书生实乃生平仅见的劲敌。陈一胜双掌抵在邱连同背后,合二人之力方稳住身形,岳云起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把长剑,向李反玄刺来!只听一串“叮叮叮叮”声响过,李反玄亦握剑在手,双目并不看向岳云起一眼,反而盯着邱陈二人。照说剑有形劲无形,李反玄当注视岳云起长剑,谁知却正相反,轻视之态,尽显无疑! 第十七章 脱险(2) http://.biquxs.info/

李反玄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岳云起长剑飞舞,全力以博,却始终守多攻少!十招才过,邱陈二人虽能相持,但岳云起已抵挡不住,对方每一剑挥出,岳云起都向后退一次,剑法之精妙,实在难以招架,若不是李反玄身不能动,岳云起早已输了。又斗了几招,岳云起将剑往地上一抛,黯然道:“罢了罢了,天下竟有如斯剑法,岳某甘拜下风!陈先生,邱掌门,咱们认输吧!” 此时陈邱二人虽想认输,但对方的内力源源不断的攻来,抵御之际连话都不敢说。李反玄不知对方善恶,无意伤人,言道:“二位功力精湛,李某佩服,大家点到为止吧!”说罢抱元守一,收劲不发,陈邱二人即生感应,各自收手。 李仕一直被三人夹在中间,此时终于松了口气,但觉得体内真气鼓荡,自是刚才三人相斗所留。不过这些真气胡乱冲撞,顿时搅得李仕面红耳赤,不得已盘膝坐地,依着姬美风所授的姬氏心法,以柔克强,慢慢化在经脉之中。 陈一胜本有箭伤在身,比斗下来,颇感体力不支,喘了几口气,双拳相抱,礼道:“久闻青莲居士文武全才,剑法更是冠绝天下,今日得见,陈一胜不枉此生了!” “什么?”邱连同睁大眼睛道:“这位是青莲居士李白先生?难怪!难怪!” 李白之名当真响亮,四人刚才打斗,店内的客人都聚在周围看热闹,还未散去之人顿时沸腾起来,各种声音道:“这人是李白吗?”“难怪看着跟神仙一样!”“这是大诗人李白?打架也这么厉害!”李白冲陈一胜抱拳道:“几位既知李白薄名,还望给个面子,放这位小兄弟一把!李白感激不尽。”岳云起原本极为沮丧,这时知道打败自己的人是李白,心情好了许多,上前道:“李先生名满天下,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我等已败,先生有言,这位小兄弟留下便是,告辞了!” 三人虽想结交李白,但刚一场惨败,实在不合时宜,悻悻而去。一旁的李仕将体内乱做一团的真气一点点流入经脉之中,待功成圆满,吁了口气,站起身拘礼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李白先生,家师对您甚是尊崇,曾言李先生乃古往今来第一才子!只可惜一直无缘拜见。”李白笑道:“李某浪子一个,游山玩水,不务正业,有什么好拜见的。来来来!今日再见,当真缘分,若是不嫌弃,就陪我喝上几杯!”李仕哪敢不陪,边喝边聊,李白问起为何被这三人抓着,李仕一五一十将自己在白云峰的遭遇说了一遍,只有宝藏之事隐瞒未说,不过李仕不胜酒力,讲到后来,口齿已不清,李白多问了几句,竟扒在桌上睡着了! 直到半夜李仕才醒来,依稀感到此处正是饭店的客房,醉酒醒来甚是口渴,伸手想摸一下火折,竟难以动弹!忽然察觉手脚冰冷,全身瑟瑟发抖,此时正值三伏,实在不明所以,黑夜之中,微一提气,寒意更浓,似赤身裸体置身于冰雪之中。李仕心中大骇,忽的想起陈兆龄早年所言,暗道:“莫非我练功走火入魔了?否则何以这般冰冷!”又运了几次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冻住了!脑中混混沌沌,困意大增,暗想:“陈叔当年曾说,练功要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近来我修习姬氏心法,内力进展迅猛,莫非因此而走火入魔!以前习练陈叔所授或天脉十二经从未有过此事,对了,天脉十二经!” 李仕突然想起天脉十二经最后一页,即将十二脉真气聚齐,当初在杜府每每习练之时总觉得身如火焚,炙热难当,未敢再修炼。此时全身冰冷,与其恰恰相反,说不得可解当下之困。李仕自修习姬氏心法后再未习练过天脉十二经,想罢先运起双手六脉,接着足三阴与足三阳。只因手足僵硬,直过了大半时辰,各经脉处真气才慢慢流转,手足也暖和了不少,但肚腹丹田处愈加冰冷,如冻住了一般,似乎全身的寒意都聚在了这里。 李仕依着天脉十二经最后一页所载,将各处真气聚向丹田,热感随之冲来,顿时冷热交替,两股真气在体内相斗,煎熬难当。一个时辰过去,已是满头大汗,好在全身渐渐能够活动。殊不知姬氏心法乃天下至阴的内力,男人阳气太盛,修习有害无益;天脉十二经乃天下至阳内功,女人则不宜修炼,少林寺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女人也从未习练过。李仕体内十二脉真气本已不弱,习练一年抵常人十二年苦练,十三岁那年得陈兆龄传授武功,五年后开始修习天脉十二经,现在每一脉的真气都不弱于当初五年的苦练,只是无法将其聚在丹田。 自修习姬氏心法后,李仕体内至阴的内力日增,但相比天脉十二经的内力尚远。今日陈一胜、岳云起、李白三大高手比拼,有不少内力被李仕用姬氏心法化在了体内,至阴的内力陡增,到了晚间终于反噬,好在李仕根基扎的好,将这股真气压在了丹田之内,但这一切又茫然不知,待从床上下来,点起油灯,总觉得肚子难受,低头一看,只见腹部关元穴一片青紫,圆圆一块,半个手掌大小,伸指一摁,又凉又硬,微微一惊:“莫不是得了什么疑难之症。”隐隐觉得与这次走火入魔有关,但与刚才四肢如瘫相比,又觉得小事一桩了。 殊不知李仕一夜之间将十二脉真气聚在丹田,过了天脉十二经中最难的一关,虽然阴阳未能交汇,姬氏心法的内力没能融入其中,但天脉十二经已然大成,此时体内精力充沛,真气鼓胀,加上白日里酒喝了不少,只觉得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李仕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喝了些水,头仍然沉沉的,竟忆不起醉后如何睡下的,若是李白将自己扶进来的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早上起来店小二告诉李仕李白昨天已经走了,还给自己交了三日的房钱,李仕吃了点早饭,退了余下的房钱便离开了。陈一胜三人要去长安,往西去了,因顾忌路上遇到,李仕便向东,出了小镇,顺着官道,漫步而行。过了正午,略感饥饿,但行了半天,连个吃饭的小摊都没见着。走着走着,迎面过来一马车,车夫约五十多岁,李仕远远的施了个礼,车夫勒住马缰,李仕道:“叨扰老伯了,这是要去哪里?” “老汉要去千秋镇拉点货,小兄弟有事?” “敢问老伯再往东是什么地儿?” “再往前七八里就是谷州城了,老汉就是那边过来的。” 李仕拜谢而去,一袋烟功夫,果然看到一堵城墙,墙上三个白漆大字:谷州城。 谷州城是东都的门户,乃兵家重地,此时国泰民安,城门处连个官兵也没有,进了城熙熙攘攘,吆喝声四起,热闹非凡,李仕一打听才知道,今日八月十八,乃谷州城一年一次的庙会,附近十里八乡,甚至洛州的人都会过来凑热闹。 李仕身上银两不多,找了个小摊子,要了两个烧饼,一碗茶水。吃了一会,琢磨着在白云峰已待了一年多,不知道府里怎么样了,小姐一直没回家,老爷肯定思念的紧!还有袁大哥,太平……正想着,远远自前面走来一群人,虽不太多,但吵吵闹闹,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李仕问道:“店家,这些人干嘛的?好不热闹!”店家笑道:“小哥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谷州的张刺史,虽然才上任半年,但与百姓都已熟识,三天两头在街上转悠,谁有什么难事,直接跟他说就行。你看前面那个白衣服的就是!” 李仕闻言连连点头,说着话那群人又走近了一些,领头的是一个白袍男子,四十来岁,半尺美须,步履稳健,颇有儒士风范!李仕心想此人定是那张刺史了!后面跟着两个汉子,看衣服当是随从,其中一人双目如铃,满脸横肉,面相甚是凶恶;另一人虎背熊腰,面皮黝黑,眉宇间自有股豪杰之气。李仕看到这黑脸汉子顿时大震,噌的一声从小摊上跳了起来,大叫道:“文泰哥!文泰哥!”那黑脸汉子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循声望去,也是一震,大叫道:“小仕!” 第十八章 遇劫(1) http://.biquxs.info/

此人正是张文泰,二人已近三年未见,到了跟前,张文泰一把抱住李仕,长叹道:“想煞哥哥也!”李仕心中酸楚,若不是在大街上,只怕已落下泪来。片刻间人群到了跟前,那张刺史道:“文泰,这是你朋友?”张文泰躬身道:“是的大人,这是李仕,属下的邻居,他父亲就是李文山。”张刺史一愣,道:“原来是李大夫的遗孤,文泰,带小兄弟去府上歇息一下,不必陪我了。”说着冲李仕一笑,又向前行去。 张文泰没有带李仕去张府,直接找了个酒馆,要了几个好菜,问道:“小仕,你不是跟杨姑娘去恒山了吗?怎么又来谷州了!”李仕一叹:“说来话长!倒是你,怎么也到了谷州,还在官府当起了差?”张文泰苦笑一声,端起酒杯道:“今日相遇,先干三杯,喝了酒再说!”李仕点头应和,二人一边喝酒一边互吐近况。 原来自李仕离开碣石镇后,官府突然大肆征兵,张文泰之父本就战死沙场,顾代慧不愿儿子再走老路,且百姓传言,这次并非朝廷下令,而是各节度使为壮大自己势力,私自征兵!顾代慧思虑再三,让张文泰带了些银子,去外面暂且躲躲。张文泰一路向南,谁知整个辽东都在征兵,一直下到河北,才不见征兵的告示!行了这么远的路,盘缠也用完了!这天到了清河,张文泰实在饿了,一狠心在一家酒馆吃了顿霸王餐,结账时正打算要跑,不想竟遇上了熟人,当年在石城卖艺,去往河北寻亲的周方!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周方有两个儿子,老二便是周清兰的父亲,中年早逝,老大名叫周维雄,在清河县县衙当差,周方到河北就是来投靠大儿子的。周维雄年近不惑,为人忠孝,老父来了以后从没让干过活,连侄女周清兰也是呵护有加! 张文泰当年也算有恩于周方,这次落难得其相助,当真是缘分。周方将张文泰领到家中来住,但是周维雄家本就不大,老父跟侄女来了以后已没有多余的房间,周方就安排张文泰跟着自己一起住,但终究是不便,过了几日想要离开。一日,张文泰正在屋里发呆,想着该去何方,周方推门进来,一番话让张文泰打消了这个念头,原来是张维雄在府衙为其谋了份差事,给清河的县令做侍从,以后吃住在衙门即可。张文泰如今有家难回,既有活干,就留下来了,这一干就是一年多。张文泰身强力壮,为人忠厚老实,闲暇时周方又将身上那几手功夫传给了他,时间一久博得了县令的信任。今年三月这清河县令升任谷州做了刺史,周维雄与张文泰也一起跟了过来,不想今日竟在此遇上了! 二人互叙了一会往事,张文泰道:“现在无处可去,不如跟我到府衙先住一段时间!”李仕摇了摇头:“不行,现在我要回邺郡杜府,将小姐之事向老爷禀报一下。”张文泰道:“好吧,反正你也不去恒山学艺了,没事就来谷州找哥哥。”李仕拍了一下桌子:“那是当然,自离开石城以后,甚是想念哥哥与师父,今日相见,定要一醉方休!”哥俩心情大好,从上午喝到中午,一会说起各自父母,眼眶含泪,一会说起安庆绪又怒气冲冠。兴许是心情所致,两人喝了四斤白酒,竟都没有醉倒。天近午时,李仕欲赶去邺郡,抱拳辞行,张文泰几番挽留无用,便一直送到了谷州城外,才依依作别! 李仕昼行夜宿,第五日便到了邺郡,站在杜府门前,似回到了家一般,虽只在这里住了一年,但却是离家后第一个容身之所,有朋友袁国天、史太平、张钱多,有体恤下人的大小姐杜婷芳,有博学和蔼的老爷杜书明。李仕无暇感慨,上前敲门,开门的正是刘管家,看见李仕也是一愣,接着向外张望了两眼,问道:“小姐呢?”李仕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刘管家道:“先进来吧!”回头向内叫道:“老爷,李仕回来了!”史太平最先奔了出来,走到前叫道:“李仕,你可回来了!小姐呢?”刘管家伸手将史太平扒拉到一边:“快去收拾东西,马上就该出发了!”李仕问道:“这是要去哪啊?”刘管家道:“老爷要回京供职,今天就出发,先进去再说吧!” 正说着袁国天从客厅走了出来,道:“刘伯,老爷让李仕一人去书房说话!”说罢拉着管家走开了!李仕去了书房,一人端坐正中,正是杜书明,李仕行了礼,暗想:“老爷比一年多前消瘦了不少,鬓前白发也多了。”杜书明道:“坐吧!”李仕惶然:“小人没将小姐带回来,愧对老爷,不敢坐!”杜书明终于面现焦虑,口气却一如平时:“婷芳现在哪里?”李仕低着头道:“白云峰!”杜书明闻言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婷芳临走时留信有言,我原想白云峰戒备森严,山高路远,你与婷芳会知难而返,谁知一去一年未归。当年卓不凡大闹唐府,京城人尽皆知,婷芳从此入了魔道,再难自拔。这孩子平时温文尔雅,但骨子里十分倔强,哎!”李仕低着头道:“都怪我,当初若阻拦小姐,及时告知,兴许她就不去了!”杜书明摇了摇头:“非也,你若不去,她自己也就去了,那不是更危险!好在她现在平安无事。我杜书明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宠惯了,万事自有天意,由她去吧。皇上下旨,要我回京,做臣子的不敢怠慢,今日便要出发,你出去跟他们收拾一下,随我一起回京吧!” 李仕“哦”了一声,出了书房,杜府的下人们都在收拾,李仕回了自己屋,整理了一下的衣物与书本。除了伺候杜婷芳的两个丫鬟及张钱多留在邺郡,其他人都一起上京了!李仕与管家及史张赶了一辆马车,装的都是行李;杜书明坐着另一辆马车,袁国天与一个长相威猛的锦衣汉子赶着,李仕没见过此人,问道:“太平,老爷车上那人是谁?”史太平憋憋嘴道:“这人可厉害了,据说是京城禁军总教头,名叫沈傲天,乃大内第一高手,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你看他背上那双青龙锏,皇上所赐,威风的很啊!太子专门派过来护送我们进京的,你说咱们老爷的面子大不大!”李仕暗想:“老爷曾任户部尚书,回京供职也算朝中大事,但派这大内第一高手来护送,就有些小题大做了,太子此举定有深意。”想罢道:“太平,一路上看好我们的行李,若有什么事就赶着马车快跑!”史太平面带不屑:“有沈总教头在,能出啥事,什么牛鬼蛇神还不望风而逃!”李仕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杜府一行两个马车,共六人,走小路由多,小心谨慎。这日到了一大山脚下,离长安不过二百来里的路程,这里山势险峻,虽在山脚,仰头望去,峰林陡峭,烟雾缭绕,如仙境一般,连杜书明也从马车里出来赏景。李仕啧啧称赞,回头道:“刘伯,这里山水如画,奇伟壮丽,可有名字啊?”刘管家笑道:“这里不但有名,且名闻天下,此乃太州地界,这座山便是华山。”李仕叹道:“原来这就是华山,小子见识浅陋,刘伯笑话了!” 正说着话忽现有人在路上打斗,众人顿时一紧。走到近前,只见两个青衣年轻人正在练剑,剑招虽快,但都是点到为止,二人也不理会李仕一行,其中一人还言语道:“师弟,几日不见,你内力长了不少,看来这些日子师兄懈怠了!”另一人道:“这几日师父闭关,无人授剑,所以精力都放在打坐练功上了!”二人嘴上说话,双剑没有丝毫减慢,你来我往,看的人眼花缭乱!李仕虽未练过剑,但修习天脉十二掌与雾徐步后,进退趋避大同小异,天下武学都是为了克敌制胜,顿时看的津津有味!但华山脚下突现二人练剑,心里隐隐还是有些不安,说道:“刘伯,咱们还是走吧,赶路要紧!”刘管家点了点头,向杜书明打了个招呼,沈傲天在一旁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说着甩了一下马臀,车轮刚响,那二个年轻人齐齐跃到马车前,其中一个道:“听阁下意思,似乎看不起我二人的剑法。”沈傲天抱拳道:“华山剑法天下闻名,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只是在下着急赶路,言语之间若有得罪,还望海涵!” 第十八章 遇劫(2) http://.biquxs.info/

李仕暗想:“沈傲天名字虽傲,为人倒是谦和!”那年轻人冷笑道:“阁下识得华山剑法,想必也是高手了,方才你语气轻蔑,定是看出我剑法中有什么破绽!还请指点一二。”沈傲天略有怒气,自己身为禁军总教头,若不是身有要务,岂能这般客套,强忍怒气道:“在下身有要事,还请二位让开道路,沈某感激不尽!”未曾开口的另一年轻人道:“请尊驾卸下兵刃,由我二人护送各位一程,离了华山,自当归还!”沈傲天闻言顿时大怒,自己这对青龙锏乃皇上所赐,别说两个小小的华山弟子,即便皇宫大内也无人敢要,半响不语,突然冷笑一声:“二位剑招虽快,却不值一哂,若遇到高手,实在不堪一击。”两个年轻人面色一变,沈傲天接着道:“方才你一招一步冲天,虽然凌厉,但是后背都暴露给了敌人,攻中无守,这招本是华山七星阵中的功夫,与同门配合,才能使用,你却自以为聪明用在了这里,而你!”说着看向另一年轻人,“轻功虽好,剑法也是下了苦功的,但下盘太不扎实,若遇上下三路的高手,就只能逃之夭夭了!” “大内第一高手,京城禁军总教头果然名不虚传!”只见这二人身后的大树上又跃下两人,一个青衣飘飘,与这两个年轻人衣服相仿,只是年长一些,话音正是此人所发;另一个相貌猥琐,衣衫褴褛,但双目晶晶发光,如黑夜中的野兽一般。沈傲天突然听到有人叫出他的身份已然一惊,待见来人自树上越下,落地如叶,更似早已藏在此处,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二个年轻人行了个礼,齐道:“师叔!”那人摆了摆手:“今日你们得沈总教头指点,终身受益匪浅,一定要谨记!”说着又对沈傲天道:“沈总教头,我华山弟子虽然不才,但自有人管教,还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沈傲天看这阵势,暗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从这二人身形来看,都非易与之辈,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几位今日若是专门冲着我与杜大人而来,沈某奉陪到底,若非如此,就请四位让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们又不是道士半仙儿,怎会知道几位从这里过,只是沈教头名动京城,今日既然相遇,又对华山剑法青眼有加,鄙人想请教一下!”那青衣长者拔出长剑,做了个请式!沈傲天心想今日一战是在所难免了,对方咄咄逼人十有八九是有备而来,朗声道:“未请教阁下是华山三真哪一位?”青衣长者道:“在下华山刘子真,有僭了!”沈傲天双锏出手,凝神对敌,刘子真长剑抖动,嗡嗡作响。二人还未出招,已弥漫出一股紧张气息! 正在这时与刘子真一同现身的猥琐汉子突然揉身而动,扑向了杜书明所在的马车,刘子真长剑中进,也刺了过来。沈傲天大吃一惊,若去救杜书明,必然腹背受敌,接刘子真长剑,杜书明则危矣,一瞬之间,已失了先手。再说那汉子扑向杜书明的马车,袁国天一招便被抓住衣领,扔到了一旁。双手再抓,突然有一人先一步钻进车内,跟着自车后跃出,那汉子竟扑了个空,却是李仕背着杜书明跑了出来,众人均是一愣。那汉子双手空空,未使兵刃,但五指抓来,呼呼生风,偶尔抓过,树皮都被带了下来,可见指力之强。李仕背着杜书明,比脚力显然不及对方,便以雾徐步与其周旋! 再说刘子真一剑剑刺过来,内力到处,剑气逼人,沈傲天双锏连磕,暗道:“好深的内力,华山身为中原四大门派之首,确实有些人物!”双锏小心应付。袁国天几人不会武功只有干着急的份,最忧心的还是沈傲天,杜书明若有什么闪失,自己就无颜回京了!双锏如狂风暴雨一般,极尽攻势!刘子真一开始占了先手,这时被沈傲天全力猛攻,顿时落了下风,京城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那两个华山弟子见师叔不利,一起上前助阵!二人武功虽然差了很多,但是也接了沈傲天一部分攻势,刘子真松了一口气,暗呼侥幸!李仕仗着雾徐步在几棵大树之间行走,每每间不容发之际总能避开对方五指,但如此只躲不攻,已是有败无胜。 沈傲天虽然着急,但万幸杜府家仆中竟有会武之人。转念之间,沈刘已斗了近百招,却不知何时李仕与那汉子已经没了踪影,只有袁国天几人还在。原来李仕急中生智,跑进了密林深处,那汉子武功虽高,却没有李仕灵活,追着追着竟追丢了!静听半响,突然看见一个人影在远处奔走,那汉子大喜,迫到近前,李仕突然反手一掌,掌法精妙,汉子一惊,竟然躲闪不及,举掌相迎,噔噔噔退了四五步。李仕没想到自己一掌之力竟有如此威力,但掌心火辣辣的,如被火烤一般,那汉子更是大吃一惊,暗道:“此人年纪轻轻,内力如此深厚,杜书明身旁居然还有这等高手!” 这汉子的掌法名为烈焰掌,掌心炙热无比,即使遇上内力比自己稍高的敌人,对上几掌对方也受不了。那汉子此时自知内力不敌,但自持烈焰掌之威,硬着头皮出掌前攻。李仕对过掌后信心大增,只是火辣辣的烧疼,心念一动,提起丹田之力,举手出击,只听“嗡”的一声,那汉子没有再退,身子却打了个冷战,双掌如打在冰雪之上,烈焰般的掌力瞬间熄灭。李仕双臂一弯,双掌接连拍出,那汉子一边接招,一边犯疑乎:“这小子掌力突然变弱,掌法也不如刚才精妙,但每一招都寒气逼人,似乎正是烈焰掌的克星。” 烈焰掌并非掌带烈焰,只是双手如火,炙热难当,李仕丹田之内正有股至寒之气无法排除,这几掌下去胸腹的凉意已少了很多。二人又斗了一会,那汉子突然想道:“此人步法精妙,功力高我甚多,却一直不出全力,显然是手下留情,现下杜书明也不知被藏在哪里,再打下去岂不自取其辱!”想罢护住全身,向后一纵,退到一边,李仕也不知追击,呆呆站在原地,那汉子见状,更感惭愧,捋了捋两撇胡须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独孤笑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不敢当,晚辈李仕,失礼!” “好小子,咱们后会有期!”说罢长啸一声,回身一跃,不知去向! 刘子真听到啸声,顿时大喜,连划三道剑墙,阻住了沈傲天,跟着与两名弟子一起跃出圈子,笑道:“沈总教头,刘某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带着两名弟子向山上而去,沈傲天自语道:“莫非杜大人已遭了不测!”身上顿时出了一阵冷汗,正自忧心,只见杜书明与李仕从林中远处走来! 沈傲天满头雾水,杜书明平安无事自然是好事,只是敌人未达目的,其中原因实在费解,莫非还有其他阴谋诡计?但沈傲天与李仕力拒强敌,实在不易,杜书明将二人夸赞了一番。说起独孤笑与刘子真几人,杜书明道:“据闻杨国忠网罗了一些江湖人士,华山离京最近,只怕刘子真便是其中之一。”沈傲天道:“那独孤笑下官倒也听过,乃江湖上一邪派高手,后来做了李林甫的幕僚,只闻其名,今日初见。”杜书明叹了口气:“原本李林甫与杨国忠互相牵制,太子明哲保身,还可收渔翁之利,如今李林甫死了,杨国忠一人大权独揽,反而对太子更加不利了!”李仕虽不关心朝中大事,但是李林甫死了还是稍感意外,沈傲天听了杜书明一番话,暗道有理。 众人重新上路,沈傲天想此次拒敌,若杜书明禀报皇上,自己定是大功一件,即使不报皇上,太子知晓了,也少不了赏赐,想罢坐上李仕的马车抱拳言谢。一路走来沈傲天很少与杜府的家丁说话,杜书明为人虽然谦和,但平时说话也很少,今日先得老爷夸赞,又得沈总教头礼贤下士,李仕顿时受宠若惊,赶忙还礼,沈傲天双手一拦,突然一股冷气传来,身上竟打了个哆嗦!皱眉道:“小兄弟如此至寒的武功,难道不伤身吗?”李仕茫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不过前几天走火入魔倒是真的!”沈傲天一惊:“走火入魔?有这等事!。” 李仕言无不尽,将那晚之事道来,沈傲天静静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听完之*住李仕合谷穴,暗运内力,良久,沈傲天张大了嘴巴,惊异道:“小兄弟内力深厚,沈某自愧不如,只是体内有股阴柔之气,正所谓水火不容,如不得善解,恐有性命之忧!” “如何解?还请沈总教头明示!” “沈某见识浅陋,不敢高论,不过你身上似乎是少林内功,小兄弟可是出自少林寺?” “不,小人自幼在辽东长大,不过幼时曾得一少林高人传授过一年功夫。” “别的没有了?”李仕点了点头,想起静风道长与卓不凡都曾说五行教与官府不睦,因此没有提起随姬美风习练姬氏心法之事。 沈傲天沉思半响道:“你体内这股至阴之气,总有一天会反噬自身,到时只怕凶多吉少。”李仕想起那晚走火入魔,全身冰冷的场景,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哪日得空去趟少林,或找到当年传你武功的少林高人,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李仕暗道有理,重重点了点头。沈傲天从未见过姬氏心法,误以为是李仕练错了功夫,体内出现了这么一股真气,不得其解。 第十九章 倾心(1) http://.biquxs.info/

华山距长安已不过两天的路程,一路上沈傲天谈天说地,从朝廷到江湖,从京城到江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除了杜书明,李仕等人俱听得津津有味。 长安城,一个人人知晓但非人人来过的地方,其繁华天下无出其右。街市上车水马龙,吆喝声此起彼伏,商贩布衣,京官巨贾,青女贵妇,名花绿叶,大街上你来我往;数不清的酒楼商铺,沿街林立,大户人家的小楼深院,鳞次栉比。李仕久闻长安繁华,一进城还是看花了眼,还没来得及多转,已随着众人进了一处宅院,地方虽然不是太大,但布局精致,雕饰考究,院内海棠花开,清新怡人。袁国天告诉李仕,此地本就是老爷在京为官时的宅院。 杜书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跟沈傲天一起离开了。府内虽然久无人居,但是一尘不染,想是杜书明来前刚有人打扫了。袁国天、史太平、李仕在府上待了一会儿,都想出去转转,趁着刘管家去点档行李,一起偷偷溜了出来。 一路上虽然辛苦,但相比京城的热闹,更愿意先逛上一逛。街上什么都有,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几个人正走着,迎面过来两队官兵,领头的是两个老者,一个极高极瘦,另一个红光满面,白发苍髯,一副学者模样。后面跟着一官轿,里面什么人就不知了,显是一大官,两侧官兵,足有数百之众,浩浩荡荡,步伐齐整,甚是气派。这队人马过来,沿街百姓纷纷避让,数人叫道:“杨国忠来了,杨国忠来了!”一边提醒旁人,一边向后退让。李仕闻言,微微吃了一惊,暗想百姓如此惧怕杨国忠,看来此人是霸道惯了,百姓直呼其姓名,亦有些敢怒不敢言的味道在里面。待到了近前,轿子旁一个满目猥琐的家伙惹起了李仕三人的注意,竟是路上与刘子真一起拦车,跟李仕打斗的独孤笑。 待官兵过去,袁国天说道:“杨国忠将独孤笑带在身边,不怕被人瞧见,说明已与咱老爷明着为敌了,或者说与太子爷已水火不容,无所顾忌了!”李仕点了点头:“言之有理,老爷这次进京吉凶难料啊!”三人边走边说,一会肚子都有些饿了,进了一家饭馆,要了三张胡饼,两个小菜。饭馆不大,稀稀拉拉有几个客人,小二端来一壶茶水,李仕刚倒上,便听旁边桌上两个年轻客人在议论:“杨国忠今日这阵势,不知道又要去祸害谁了!长安城的好官可是越来越少了。” “你还不知道啊,今日可不是去祸害清官,是收拾邪教去了,好像前两年就抓过一次,逮了百十来人呢!” “你说的是五行教吧,听闻上次在城西胡同的一个药铺里,连老窝都端了,今日看杨国忠可是往城南去了。” 二人声音虽小,但字字都传进了李仕的耳朵里,待听到“五行教”三字顿时一震,意外之下更留上了心。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有一本家哥哥在禁军当差,说这五行教全国有上万教众,上次抓的不过是其中一小小的分堂,从那以后五行教在长安就换地方了。最近盛传京城来了一个五行教的大人物,不知怎地就传到朝廷耳朵里了,今早城南外一处老宅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来那里就是五行教的新堂口。这不,杨国忠现在浩浩荡荡的往城南去,就是要抓五行教的那个大人物。” 李仕听着二人对话,暗暗琢磨这个大人物会是谁,姬美风应该不会,卓不群还在囚室,何况也不能下峰,韩景行乃教中护法,长居白云峰总坛,应该也不是,依方位来说,长安为西,对应为金,难道是白虎座的座主来了?李仕在这胡思乱想,那两个年轻客人再说什么也就没听进去,白虎座主是谁,李仕并不清楚,但好奇使然,决定去城南看看,当下站起身道:“袁大哥,太平,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们吃完就回府吧,不必等我。”袁、史二人闻言一愣:“啥事?长安城你也不熟,可别把你丢了。”李仕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支吾几句,赧然一笑便离去了。 天刚过午,呼呼刮起了北风,李仕径直往城南而去,出了城,果然望见远处有不少人马,走到近前,一大圈官兵围得水泄不通,透过人墙,依稀望见里面是处宅院。李仕四周扫了一眼,悄悄走到跟前,轻轻一跃,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槐树。自十二脉真气汇聚丹田,李仕似觉得身体轻便了许多,却不知是河流入海,天脉十二经大成之由。 待隐好身形,向下望去,确然是一处很大的宅院,院门朝南开着,院门后面堆满了巨大的木桩,院子里面有一堆乱箭,躺着七八具尸体,其中有四个官兵。院门前站着几人,那两个老者与独孤笑正在其中。中间坐着一人,身形微胖,面色红润,身穿紫色官服,腰悬襄玉金鱼袋格外显眼,李仕暗想此人应该便是权臣杨国忠。后面一些官兵,正在陆续点燃火把,青天白日,显然准备火攻。没多久,独孤笑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今日杨丞相在此,只要你们将五行教的大小姐押出来,非但无罪,还可封官授禄,光耀门楣。如若不然,不但将你们活活烧死,还要诛灭九族。” 李仕闻言大惊,五行教的大小姐!难道是苏采萧在这宅子里,自己离开白云峰不过十几天,苏采萧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正想着,宅子里一个声音传来:“我五行教众视死如归,不会为了一官半职卖主求荣,更不会跟你们一般,甘做奸臣鹰犬,败坏祖德!”字字清晰,娓娓动听,虽然言语不善,但让人毫无恶感,宅子西侧走出一人,彩裳花容,聘聘袅袅,不是苏采萧是谁。李仕吃惊之余,暗自不解,苏采萧来长安城做什么?五行教在这里已被剿过一次,如此危险之地,莫非有何要紧之事,但无论为如何都要想办法将其救出去。四周一看,足有两千官兵,要想逃出真是难上加难,树上远远望去,苏采萧毫无惧色,只是面颊无光,消瘦了少许。 宅墙外独孤笑接道:“苏大小姐,皇上已经下旨,不日就要攻打白云峰,五行教气数已尽,你当做个表率,归顺朝廷,他日再劝谏汝父,免得五行教被斩尽杀绝。”苏采萧愠怒道:“白云峰易守难攻,百年前王世充十万精兵都没打下来,你们不过是想以我为要挟,攻打白云峰,今日我已抱必死之心,决意与长安分堂共存亡!只可惜……”苏采萧说着突然低下了头,面色红润,妙目含羞,院外的独孤笑自然没有看到这刹那的温柔,双手微搓,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说道:“苏采萧,别以为你是女流之辈就不杀你,再不出来投降,里面的人通通烧死,鸡犬不留。”两人隔墙而语,院内院外众人都清晰可闻,苏采萧冷冷道:“你们若杀了我,吾父定会坚守白云峰,朝廷即使派重兵也不一定能打下来,若想活捉我,便不能强攻。这小小的宅院都杀不进来,如此下去,皇上还会让你们一群饭桶去攻打白云峰吗?身为丞相,不知如何取舍,无计无谋,优柔寡断,真是可笑!” 苏采萧识破了对方意图,句句带刺,果然杨国忠一拍椅子,哇哇大叫,显然十分生气,对独孤笑说了几句话。正在这时,院子里几个人走到苏采萧跟前,领头的一个中年人道:“大小姐,现在我们已被包围,凶多吉少,没必要惹怒敌人,免得真被赶尽杀绝。”苏采萧冷冷道:“白堂主,如今之势,即使官府不强攻,在这里围上一个月,我们也得饿死,横竖是死,说话又何必顾忌!”那白堂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大小姐,杨、杨大人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兴许可以放我们一马。” 说话间周围聚来一些教众,有的站在白堂主身后,有的站在苏采萧身后。外面的独孤笑似听出了猫腻,大声叫道:“白鹤展,只要你将苏大小姐接出来,你跟你的手下都可保命,杨大人也必重用于你。”苏采萧听罢道:“白堂主一口一个杨大人,莫非真如独孤笑所言,要投靠朝廷吗?”白鹤展低头不语,旁边一名教众道:“大小姐视死如归,难道要我们都一起陪葬吗?”跟着便有几人附和,苏采萧身后一汉子怒道:“连大小姐也敢顶撞,造反吗?”顿时两边教众七嘴八舌的争吵起来。苏采萧略显手足无措,刚要举手示意众人停止争吵,白鹤展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扣住苏采萧神道穴,众人均是一惊,苏采萧身后的汉子一拳挥了过来,白鹤展向后一躲,带着苏采萧退了两步,叫道:“大家住手。”那汉子吼道:“姓白的,你敢挟持大小姐,当真是活腻歪了,不怕‘万龙钻身’之刑吗?” 第十九章 倾心(2) http://.biquxs.info/

“万龙钻身”是五行教最为残酷的一种刑法,将受刑之人扔进一个放满水蛭的池子里,活活被吸血至死,五行教将水蛭比作龙,也是对皇帝的蔑视,这种刑法极为残酷,只有一种人才会受此刑,就是挟持或伤害教主或其家人,其他即使罪大恶极之人也不会受此刑罚。白鹤展听到“万龙钻身”委实哆嗦了一下,但立刻又冷笑道:“白某今日保住小命,才能见识本教的‘万龙钻身’。”说着向旁的手下看了一眼道:“去把大门打开,迎接杨大人。”顿时两波人都涌向了门口,推推搡搡,有的已大打出手,独孤笑听着里面动静杂乱,纵身一跃向院内飞去,“嗖嗖嗖”屋内飞出几支响箭,独孤笑身在半空,无法躲闪,气的哇哇大叫,双掌拨开响箭,双脚在围墙上一点又落回原地,李仕暗道:“原来屋内还藏有五行教的人放冷箭,难怪官兵只从正门进攻。”眼看下面的形势越来越乱,院外虽可坐收渔利,但杨国忠显然是想让属下杀进去,活捉苏采萧。 正在这时突然自树上跃下一人,还未落地,几支响箭已射在身上,紧接着又一人从树上跃下,直接落在人群之内。众人还未明白怎么回事,此人左插右穿,混过人群,一掌击向白鹤展太阳穴,掌法飘飘,步法精奇。白鹤展不知来者是谁,还以为官府的人跃了进来,急于将苏采萧掠走,连躲带闪想着该不该还手,谁知一不小心退在了同教人身上,眼看对方步步紧逼,只好伸掌相接,那人身形一晃,抱起苏采萧便跑。 原来是李仕将自己外套包了一些树枝从树上扔了下去,一波冷箭全射在上面,趁着屋内的人换箭之隙跳了下来,几式天脉十二掌,将苏采萧救了下来。 苏采萧本想今日凶多吉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料日思夜想的人突然现身,一时间又惊又喜,想起初见时便这般被李仕抱着疾奔,当时又急又羞,今日此景重现,如在梦中一般。 李仕抱着苏采萧上蹿下跳,在院子里飞跑,几人在后面追赶,苏采萧悠悠缓过神来,指着北面一扇门道:“那里安全!”李仕几下起落,钻了进去,反手插住门闩。屋内左右窗户各站着两个男子,手执弓箭,冲苏采萧行了个礼,又重新盯着窗外。外面的人刚想破门而入,突然宅院的大门砰的一声巨响,竟是官兵冲了进来,一些教众回头跟官兵斗在一起,另一些跟着白鹤展躲在一边观战。李仕透过窗户眼看官兵势大,五行教众陆续被抓或杀,暗想若无法尽早脱身,后果只怕跟这些教众一样。 “李仕,如今四周都是官兵,你我插翅也难逃。”苏采萧双目含泪,但脸上毫无惧怕之色,李仕苦笑一声:“那咱们就死在一起,黄泉路上做个伴,免得孤单,还有这两位大哥。”说着看了一下窗户旁那两人。苏采萧叹了口气道:“这二人从小陪我练功,很是疼我,没想到第一次跟我出来,就要把命搭进去了。”其中一人道:“大小姐待我们不薄,能至死追随大小姐,也没什么遗憾了。”李仕闻言顿生敬意,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采儿,你怎么到长安城来了?”苏采萧面颊生润,道:“父亲查出将你带走的三人是当朝太子属下,我便来长安找你了。”李仕喃喃道:“什么,找、找我……” 砰!木门应声而开,四条人影同时扑了进来,李仕与苏采萧向旁边躲闪,一照面,原来是白鹤展、独孤笑与那两名老者。白鹤展没见过李仕,但此时已肯定与官兵不是一伙的,至于苏采萧,五行教的大小姐,实在不想正面为敌,毕竟内心有愧,上来便与李仕交上了手。独孤笑见到李仕也是吃了一惊,暗想这小子莫非又要坏我好事,上次不战而走,已经被杨国忠训了一顿,这次本想亲手抓住苏采萧将功补过,但李仕对他来说实在是克星一般的存在。 二老者只想抓住苏采萧,三人立功心切,同时扑了上去。门窗旁的两个青衣教徒上前相助,二老冷笑一声,砰砰砰砰!或拳或掌,青衣教徒当场口喷鲜血而死。独孤笑身子一弓,弹到了苏采萧背后,五指抓向其身柱穴,二老者一左一右也扑了过来。苏采萧看两名属下一招便命丧当场,自知不敌,浑没了反抗之意,也不躲闪。 却说李仕与白展堂交手,本想以雾徐步与之周旋,待见两名青衣教徒一招毙命,苏采萧势危,一咬牙,鼓起力气,双掌硬接了对方攻来的双拳,身子借着拳力飞向苏采萧。只见白展堂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自屋内飞了出去,二老者听到身后声响,俱吃了一惊,顾不得苏采萧,反手迎敌,六掌相对,二老者各退了一步。李仕借着一股冲力,已到了苏采萧跟前,伸手抱起,着地一滚,闪开了独孤笑双爪。砰砰!李仕突然觉得背后一痛,已知遭人偷袭,噗!喷出一口鲜血,接着一人落在不远处,正是二老中其一。 秋风萧瑟,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有的洒在院内的尸体上,有的落在流淌的血渍上。五行教被抓的教徒,还有官兵,几百人围在院子四周,杨国忠与四个护卫站在院中。李仕一口鲜血几乎都吐在苏采萧胸前,抱着的手也慢慢松开了,撑在地上,一用力,噗!又吐出一口血。苏采萧手足无措,颤抖道:“李仕,李仕……”心中一片惶恐,眼泪夺眶而出。李仕咳嗽了两声,苦笑道:“采儿,看我这乌鸦嘴,这么快就应验了,不知道贵教那两位哥哥有没有在黄泉路上等着咱俩。”苏采萧四周一望,属下或战死,或被抓,或反叛,如今已是在劫难逃,牵着李仕的手,鼓起勇气,红着脸道:“李仕,我好喜欢你,今日你要是死了,我就随你而去。”李仕从未听过女子如此对自己表白,心头砰砰而动,眼看苏采萧为了找自己,自白云峰跑到长安城来,脸颊满是风尘之色,相比当初,已消瘦了不少,蓦然情不能已,一把将苏采萧抱在怀中,柔声道:“采儿,李仕贱命一条,临死得你芳心,看来老天还是待我不薄!”苏采萧依偎在李仕怀中,一股淡淡的异性味道弥漫,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溢满全身,又害怕又甜蜜,只想时间永远静止在这一刻。 “一个魔教妖女,一个风流浪子,大庭广众,不知羞耻,当真是一对儿。”杨国忠看着二人,忍不住鼻中哼了一声。院外数百人众,都在听这“小两口”的情话,鸦雀无声,苏采萧毕竟脸皮薄,虽在生离死别之际,还是轻轻挣脱了李仕双臂。独孤笑走到杨国忠跟前,耳语了几句,杨国忠目光重回李仕身上,轻抚胡须道:“又想坏我大事,你可知我是谁?”李仕咳了两声道:“你不是杨国忠嘛,我还知道……” “大胆,杨丞相的名讳是你能叫的吗?”那学者模样的老者打断李仕,杨国忠摆了摆手:“没事,接着说,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攻打白云峰是为了一样东西,此物可安定天下,也能祸乱社稷。”李仕话声不高,众人却听了一惊,杨国忠睁大眼睛,抚须的手戛然而止。 “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想得此物,只需一张地图即可。” 杨国忠上前一步,颤声道:“你知道这张地图在哪里?” “当然、当然知道,就在……” 李仕说到后面几不可闻,接着又咳嗽起来,突然又吐了一口鲜血,杨国忠大惊,一步迈过门槛,促声道:“在哪里?快说!” “就在,长安城……的皇宫……” 李仕一手牵着苏采萧,一手捂着胸口,面红耳赤的低着头,吃力而语,突然向前一跃,落在杨国忠跟前,那两个老者见势不妙,如箭离弦,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同时抓向李仕,只见人影一晃,如一缕青烟,两老者抓了个空,李仕已绕到杨国忠身后,拾起地上一根断箭,左手扣住杨国忠百会穴,右手执断箭直指咽喉,两老者与独孤笑等俱是一惊。 李仕抓住杨国忠,环视众人,说道:“所有人都出去!”众官兵面面相觑,二老者最是懊悔,今日竟栽在一个后生小子手里,虽然此人武功不差,但刚才偷袭得手,对方已受了重伤,可说插翅难逃。只是投鼠忌器,万一此人存了必死之心,拉杨国忠陪葬可就遭了。 众官兵等陆续退了出去,苏采萧关好门,回过头来点了杨国忠两处大穴,李仕“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刚刚背上所中的两拳,受伤极重,后来又擒住杨国忠,早已心力交瘁,这时敌人都不在,浑身一松,顿时不支倒地。 第二十章 剑圣(1) http://.biquxs.info/

苏采萧将李仕搀起来,挪到靠墙的一把椅子上,倒了杯水,李仕吐了两口血,正觉得口渴,一饮而尽。 “苏大小姐,本官年纪大了,让我到椅子上坐一坐。”杨国忠此时沦为俘虏,比刚才说话时温和了许多,苏采萧说道:“我是小妖女,不是大小姐,杨大人不用客气。”说完话还是待在李仕身旁,看也没看对方一眼。杨国忠年纪并不大,只是平时养尊处优,确实有些累,加上号令他人惯了,苏采萧不冷不热怼了两句,又纹丝不动,禁不住有些生气,说道:“老夫官居右相兼礼部尚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们两个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挟持于我,他日必定被诛九族。”李仕道:“我家只我一人,父母全无,更别说亲戚了,李仕贱命一条,能让当今丞相陪葬,也算值了。”杨国忠一哆嗦,突然想起一事,打了个哈哈道:“小兄弟,你说的那张图在哪里?”李仕说道:“在下不知图在何处,世间有无尚且不知,方才只是为了擒住大人,胡言乱语而已。”杨国忠略显失望,但既已确知此物在白云峰上,只要攻下来,挖地三尺,还怕找不到吗?至于李仕为何知晓,如今也难以逼问,只有日后再说了! 李仕休息了一会,精神略好,外面的官兵一直熙熙攘攘,吵的苏采萧心烦意乱,李仕则担心独孤笑等人,苦思逃脱之策,但无论天时地利人和,均在下风,禁不住轻抚额头。环目四顾,房间内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对着门口的墙上有一书架,零零散散放着几本书。李仕指着问道:“采儿,上面是些什么书?”苏采萧回道:“都是一些四书五经之类的,怎么!现在想读书了?”李仕呵呵一笑:“我只是随口问问,咦,这个雕像是谁?好威风。”只见书架正中有一石像,二尺来高,浓眉大眼,八字胡须,红顶金冠,披袍擐甲,当真是威风,苏采萧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明明是个大将军,却供奉在我五行教的分堂堂口里,当真是奇怪。” “你们来这里也不久,也许是以前这宅子的主人所供奉。” “这你就不知了,前朝时这里是白虎座座口所在,其重要性仅次于总坛白云峰。三十年前,朝廷剿灭本教,此地离长安城又近,教众又多,一场大战白虎座伤亡惨重,座口被迫迁到了更靠西的秦州。后来吐蕃战事吃紧,朝廷无暇顾及五行教,原本打算攻打白云峰也不了了之了!” “所以这里也就荒废了?” “不错,直到上次长安堂口被朝廷围剿,暂时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地方,新堂口就先搬到这里了。” “这就奇怪了,看这雕像,石色泛黄,纹路发黑,只怕已有上百年,五行教与朝廷如此不睦,怎么会供奉个大将军在这里?” 这时杨国忠突然哼笑一声,轻蔑道:“什么大将军,这是我朝太祖,赫赫有名的景皇帝。”李仕闻言一愣,接着自语道:“难怪!难怪!”当年顾代慧曾给李仕细细讲过,李家皇室兴盛于魏时八柱国之一的李虎,也就是开国皇帝高祖的祖父,后被尊为太祖,虽然追谥为景皇帝,但并没有真的当过皇帝,所以天下宗祠供奉的李虎没有皇袍在身。只是五行教堂口里供奉着太祖景帝,依旧说不通,禁不住道:“这可就奇怪了,太祖皇帝怎么会被供在这里?”苏采萧也是一脸疑惑,实在不解,看来只有父亲才知道怎么回事,李仕双眉微蹙,显然仍在思考,苏采萧道:“别想了,反正朝中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人,是谁都一样。” “大胆,小小年纪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朝历代帝王英明神武,文韬武略。”杨国忠人不能动,嘴里叨叨不停,苏采萧暗想:“眼看今日命丧于此,我俩安安静静待会儿多好,偏偏有这么一个讨厌的老家伙在旁,什么温存贴己的话也说不了。”越想越气,忽的从地上拾起一把断剑,一剑劈向石像,嘴里念道:“什么景皇帝,我看就是个破石头!”当的一声,石像被劈的粉碎,但声音有异,而且手臂还震得发麻。近前一看,原来石像里还有一铜像,断剑劈裂了石像又劈在铜像上,将石像震成了碎块,但是铜像纹丝未动,只留下了一道剑痕。李仕与杨国忠也是一脸惊讶,那铜像与石像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而已。苏采萧心中一动,伸手摸在铜像上,用力一推,果然微微晃动,双手握住试着一转,突然嗡嗡声响,书柜后面的墙陷进去四四方方的一块,墙下面露出一个大洞,黑咕隆咚,也看不清里面深浅。李仕问道:“可是有什么密道?”苏采萧不敢确认,茫然摇了摇头,“带上杨大人一起下去看看吧,若是你们五行教修建的密道的话,我们就有救了。” 墙下修有石阶,虽不知里面到底是什么,但二人如溺水中突然抓住了根稻草一般,兴奋莫名,毕竟这里以前是五行教的座口所在,为了避敌,修建一条密道也是很正常的。李仕点了一盏油灯,率先向里走去,杨国忠与苏采萧一前一后跟在李仕身后。刚下石阶,只听上面的洞口嗡的一声合上了,三人都吓了一跳,苏采萧道:“这里肯定还有机关,与上面那个铜像相连。”李仕点了点头,提着油灯四处张望,果然石阶后面有一个凹槽,里面也有一铜像,但与外面的形象大异,绝非李虎。李仕伸手一摸,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哎呀!”仔细一看,铜像座低已被齐齐切掉,苏采萧见状又走上洞口,只见整个顶上都是铜板,只有机关口处留有缝隙,伸指一摸,这些铜板只怕有五六寸厚,铜板上面还压着一堵墙,无论如何是打不开的。 苏采萧走下来摇了摇头道:“李仕,看来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上面都厚厚的铜板。”李仕道:“也不知道里面的机关为什么被人毁掉了,不过还好有杨大人在,就算里外都没有机关,也会有人把机关口撬开的。”杨国忠哼了一声没有言语,苏采萧呵呵一笑,上前搀住李仕:“伤怎么样了,我们在此歇息一会儿,还是进里面看看。”李仕不时咳嗽,但体内一阴一阳两股真气护身,不断周流补缺,此时已好了许多:“没什么大碍,先去转转吧。” 苏采萧应了声好,杨国忠跟在二人身后向里走着,只见屋子一个接着一个,过道很宽,每一间屋子也极大,一些屋子里还放着些铁铸的支架,上面锈迹斑斑。苏采萧越来越疑,禁不住道:“看这布局,既不像囚人的监牢,也不像逃生的密道,当真奇怪了。”李仕停下脚步,握住苏采萧的手,道:“采儿,你我今日同生共死,现在还叫我李仕。” 苏采萧闻言脸上一红,半响不语,终于羞道:“李郎!”眼睫低垂,丹唇生娇,昏暗的灯光下,霞飞双颊,态生两靥,明艳不可方物,李仕如痴如醉,若不是旁人在侧,真想亲上一亲。 李仕吁了口气,略缓心情,说道:“这里如此宽阔,还有一些铁架,应该是用来储存东西的!” “这过道可容数人同时行走,难道是以前白虎座用来放粮食的?” “花这么大功夫建个粮仓?应该不会,而且这里离长安城这么近,什么粮食买不到。” 说着话李仕突然一拍手,恍然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当年修建这里肯定是为了存放什么要紧之物,但又怕被官府中人发觉,所以外面用李虎的铜像做机关,上面还包了一层石像。试问真被官府发现,谁又敢对太祖皇帝不敬,打坏石像?石像不破,铜像机关便无人可知,密室也就不会被发现了。” 杨国忠在旁也觉得有理,暗暗赞叹,苏采萧连连点头,喃喃道:“那当年本教是想要存放什么东西呢?花费如此精力。”二人一边说着又过了几间屋子,突然李仕“咦”的一声,拿油灯在墙壁上细细照着,只见上面剑痕道道。到此已不能再直行,只能向右拐,过道两侧的墙上依旧有不少剑痕,油灯下显得甚为诡异。李仕说道:“采儿,小心一点!”苏采萧紧紧抓着李仕胳膊,杨国忠对这阴气森森的场面也有些惧怕,一尺不拉的跟在二人身后。三人又走过几间屋子,墙壁上的剑痕从多到少,从少到无,正走着突然“当啷”一声,似乎踢到了什么,油灯向地上一照,寒光闪闪,原来是一柄长剑。李仕俯身捡起,微微一抖,嗡嗡作响。 第二十章 剑圣(2) http://.biquxs.info/

“啊”苏采萧突然一声尖叫!指着旁边屋子里微微发颤,只见地上躺着一具白骨,李仕与杨国忠乍一见到也抽了口凉气。 三人走到跟前,只见其肋骨断了四五根,好像是被长剑所斩,双腿小骨也是断的,但与肋骨不同,似是折断的。苏采萧打了个哆嗦,说道:“李郎,这人死的好惨!”李仕森然道:“不知此人是谁,被如此折磨!兴许这把剑就是他的!” “啊!李郎,你看那边!”苏采萧指着一旁,满脸惊恐,顺着看去,又一具白骨靠墙而坐,但一双眼洞深邃黑暗,似盯着三人一般,走到近前,这具尸骨倒是完好,杨国忠突然在旁说道:“墙上有字。”李仕闻言向上一看,果然依稀有字,提灯照去,念道: “予从军十载,北踏契丹,西出吐蕃,平生百战而无可为敌者,呜呼!剑未出鞘,兵已入将。今帝为天下安,诛五行,灭邪魔,食君禄则为之忧,受皇恩则为之报。予独落堂口有几,杀众徒而无数,然五行邪教,卑鄙无耻,为武不胜,诱吾以计,被囚于此而无人知兮!悲哉!剑圣裴旻!” 杨国忠忽的叹气道:“原来裴旻死在这里了,可惜!”李仕问道:“这人你认识?”杨国忠摇了摇头:“三十年前,裴旻乃我朝大将军,战功赫赫,无人能敌。只是后来不知去了哪里,有人说被仇家暗杀,有人说退隐避世,当时老夫还未为官,只闻其名,没想到却死在了这里!” 李仕又将墙上的字读了一遍,感叹道:“这位前辈十年之间从一个普通兵卒升为将军,大小百余战未逢敌手,委实罕见,既称剑圣,其剑法定然深不可测了。”苏采萧道:“看上面所写,姓裴的是被我教中人困在这里,此地铜墙铁壁,出去的机关又坏了,外面如果没人搭救,再高的武功也出不去了。”李仕回想从走进密室后的点点滴滴,看着另一具尸骨,略一琢磨道:“依我推测,这位前辈应该是贵教中人,当初就是他将裴前辈诱到此处,还损毁了出去的机关,墙壁上那些剑痕,应该也是二人进来后打斗所留。”杨国忠插话道:“看这人肋骨断处,自是技不如人,与裴旻斗剑所伤,至于这腿骨,应是折磨所致,死时定然极惨。”杨国忠语气间颇有幸灾乐祸之意,但依此而论,裴旻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必定折磨敌人,期望能有脱困之法,只可惜…… 李仕叹了口气:“采儿,这位前辈能将剑圣困住,还能与之一战,应该也是贵教数一数二的高手,你可知是谁?” “三十年前我还未出生,也没听本教中人提过此事,这人是谁只有问爹爹了。” “二位前辈都是不世出的高人,今日我们遇上当磕头叩拜,让他们入土为安。”说着拉苏采萧先向地上那具尸骨磕了个头,待要向裴旻磕头,苏采萧噘着嘴将脸偏向一边,李仕一想,裴前辈终究是五行教的敌人,采儿不跪也不必强求,想罢独自跪了下去。这密室久无人居,到处都是薄薄的尘土,李仕磕完头抬起时隐隐约约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用手擦了擦,将油灯拿到近前。苏采萧不知李仕在鼓捣什么,与杨国忠一起凑了过来,借着灯光,三人瞪大眼睛,只见一行小字刻在青砖之上:君入此门,即为有缘。室之正中,安葬吾尸,掘地六尺,顿首为谢。苏采萧看完撇了撇嘴道:“大骗子,人都死了,如何顿首?”杨国忠闻言忍不住呵呵一笑,李仕亦笑道:“裴前辈这是感激之言,不可较真。”苏采萧哼了一声又道:“这些字这么小,要不是李郎磕头谁能看得见?姓裴的老谋深算,死了还欺负你这种老实人。” 正说着突然听见嗡嗡之声,苏采萧闻声一想,肯定是外面官兵发现机关了。果然,一会儿脚步声起,似乎有四五人,李仕从地上捡起那把长剑,架在杨国忠肩膀,向外走去,密室只有一个拐弯,走了十来步便能互相望见,两名老者带着四名官兵,看见杨国忠行礼道:“杨大人!”苏采萧说道:“你们杨大人在这里好的很,只是有些饿了,快弄些好吃的来。”那两名老者看了看周遭形势,空空旷旷,如此距离趁暗偷袭实无十足把握,李仕看这二人左瞧右看,说道:“各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在下性命是小,万一误伤了杨大人可就不好了,你们马上出去,将机关关上,待会儿派人送些饭菜过来,再带一把铲子。”那学者模样的老者冲着李仕一抱拳,说道:“小兄弟,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杨大人在你手上,但这里能窝上一辈子吗?外面官兵上千,插翅难飞,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好的身手,理当归顺朝廷,一展抱负。”这番话刚柔并济,既带有一丝威胁,又暗含恭维,威胁过头了,怕李仕脑袋一热,杀了杨国忠,恭维过头了,又怕李仕生疑,杨国忠接道:“李仕,老夫身为宰相,一言九鼎,只要你归顺于我……” “杨大人不必多费唇舌,李仕再不济,也不会与暗施偷袭的小人为伍,马上让他们出去,尤其是这两位,他们再进一次这里我就砍你一只手,进两次砍一双。”边说边看着二老,杨国忠闻言打了个哆嗦,说道:“快出去,你二人不要再进来了!”二老者自讨无趣,带着四名官兵悻悻而去,嗡嗡一阵响又将机关合上了。苏采萧说道:“李郎,这些人肯定不会罢休,还是小心为妙。”李仕满脸无奈,叹道:“现今我们好似瓮中之鳖,除了这个护身符,其它都只能看天意了!” 不过半柱香功夫,又一阵声响,进来两名普通官兵,抬着一桌子菜,提着一把铲子,放到密室内便去了。三人都已有些饿,桌子上十来个菜,有酒有水,苏采萧拿起筷子便吃,夹了两嘴,啧啧称赞,杨国忠白了一眼。李仕拿起铲子,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以步作量,测出屋子的正中便挖了起来,苏采萧忍不住道:“李郎,先来吃饭吧,这二人死去几十年了,入土也不差这一日。”李仕道:“采儿,你上来就吃,不怕饭里下毒吗?”苏采萧与杨国忠闻言都是一愣,李仕呵呵一笑,接着道:“有杨大人一起自然不会有毒了,只是里面万一有什么蒙汗药之类的,咱们一起晕过去,那可就遭了。”苏采萧一听有理,想了一想,从桌子上端了两个菜放到一边,杨国忠胡子一吹:“干嘛,这一桌子菜都是给我做的,为什么要端走两个。”苏采萧敲了敲盘子道:“当然是留给李郎了!”杨国忠岸然道:“这么多菜,你我又吃不了,剩下的让李仕吃嘛!”苏采萧小嘴一翘:“那我俩先吃,吃完了剩下的你吃行不行!”“胡说八道,老夫乃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我吃你们剩下的……” 二人吃完李仕又过了一会儿才去吃饭,苏采萧则拿起铲子挖了起来。水足饭饱,李仕只觉得浑身困乏,体内真气繁乱,提了提精神盘膝坐在地上,运起天脉十二经,不过一盏茶功夫真气已在体内转了一个周天,最后停在丹田之内。 嘡啷!李仕刚刚运功完毕,便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闻声转身一看,只见苏采萧正持一把长剑,另一只手拿着剑鞘。李仕走到跟前,苏采萧递了过去,说道:“刚刚挖出来的!”李仕拿在手中,只见黝黑无光,可能久无人用,剑身锈迹斑斑,上面刻着两字:裴旻。苏采萧又从坑里拿出一个油皮包裹,说道:“这个跟剑在一块埋着,不知包的什么。”打开来一看,原来是一本极为陈旧,薄薄的册子,封面字录:裴旻剑谱! 苏采萧道:“这人自称剑圣,此谱定是很厉害了!快打开看看有什么过人之处!”李仕依言翻开第一页,只见第一句写到:双剑相磕,快者利,缓者断,是为快剑;强者胜,快者断,是为劲剑。精胜于强,剑术大道,方为剑圣。李仕细细思量这句话,言简意赅,暗想:“裴前辈被称为剑圣,自是剑术大道者了!”接着又读了两页,里面是一些剑招的图形与注解,李仕拿起裴旻剑,随手比划了两下,只觉得精妙难言,合上册子,递给苏采萧道:“裴前辈剑术通神,已自成一家,这本册子里所载都是裴前辈毕生心血!” “裴旻工于心计,提前埋在这里,只有诚心安葬他的人才能挖到!” “可惜我们身陷重围,命不久矣,要这剑谱又有何用!” “闲来无事,练练也好,临死也让我瞧瞧剑圣的剑法到底有多厉害!” “先把二位前辈葬了再说吧。” 第二十一章 突围(1) http://.biquxs.info/

李仕叹了口气,说着拿起铲子又挖起来。一炷香功夫,感觉也差不多了,才将二人的尸骨并排放进坑里,翻土掩埋,又忙活了半个时辰,终于完事。李仕想立个墓碑,但是屋里没有合适的石碑,另外里面埋了两个人,除了裴旻另一位五行教的前辈也不知道叫什么,碑文如何写?想罢拿起二人的长剑插在坟墓的两端,磕了个头道:“两位前辈生为仇敌,死既同穴,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恩怨一笔勾销。”正说着嗡嗡声响起,机关打开,走进四个兵士来,两个抬着一桌饭菜,后面两个一人背着一些被褥。走到近前,四人一起跪下,最前一人道:“杨大人,门口太小,容不下床具,只好多带了些被褥过来。”杨国忠道:“没有床怎么睡觉,你们四个留下,爬地上当床使吧。”那两人睁大了眼,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后面两个兵士将被褥放在地上,其中一个道:“大人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做!”杨国忠哈哈大笑:“能给我当床使,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那个搭话的兵士突然冷笑一声,嗖的一下从身上拔出一把匕首,嚓嚓嚓三声刺死了同来的三名兵士,动作之快,下手之狠,让三人吃了一惊。那兵士匕首一转,刺向了杨国忠,说时迟那时快,李仕随手拿起地上的铁铲,迎了上去,嚓!铁铲断作两截,李仕一惊,没想到这把匕首如此锋利,顺手一抛,将铁铲把扔向那兵士,对方向后一闪,得此一缓杨国忠跑向密室的走廊里。 那兵士待要前追,李仕已从坟前拔出了裴旻剑,横过便削,只是直来直去,毫无章法可言。那兵士不知李仕深浅,边打边退,几招一过,看出对方就是胡劈乱砍,完全不懂剑术,冷笑一声,瞅准长剑来势,当的一声,裴旻剑断作两节,李仕哎呀一声,没想到此剑如此普通。匕首刺来,李仕一挡,断剑又被削去一节,只剩剑柄握在手中。突然嗖的一声,一把长剑飞来,苏采萧叫道:“李郎,接剑!”李仕伸手一抄,接住长剑,顺势格挡住刺来的匕首,只听叮的一声,长剑毫发无损。李仕大喜,只是旧伤未愈,内力大打折扣,出剑毫无威力可言。 二人又斗了几招,那兵士向后一跃道:“你剑法太差,绝非在下对手,识趣的话就闪在一边,不要妨碍我杀掉这老奸臣。” “阁下请三思,你杀了他我们三个都得死在这里。” “秦志可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你若阻我大事,别怪不给你活路!”说着匕首一扬,目射寒光,苏采萧愠怒道:“人是我们抓来的,凭什么你说杀就杀!”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仕抱拳道:“秦大侠,小生李仕,今日相遇也是缘分,阁下但有所求,李仕本当尽力相助,只是杨国忠现在就是我二人的护身符,一亡俱亡,秦大侠也难逃一死,何不想个两全其美之策!” “连累两位那也无法,今日之机千载难逢,秦志为报主子,决心已定,小子,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十招之内你能不败,秦志扭头便走!” 李仕闻言心中一动,略加思索道:“好,小生剑术低微,说不得先出招了!”秦志摆了个请式,李仕闭上眼睛想了一遍,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持剑歪歪斜斜刺了过来,剑尖所指,竟看不出方向,秦志匕首适合近攻,为占得先机,身子一矮,硬生生向里迈了一步。长剑抖动,忽然满是剑光,秦志大吃一惊,舞动匕首,向后急退,叮叮叮叮……一阵急响过后,秦志手臂微痛,已然挂了彩。李仕不依不饶,跟着逼近,长剑画个圈子一分为二,又画个圈子,二分为四,秦志匕短,直接挡上去只怕身子会被刺出几个窟窿,无奈只能后退。眼看剑圈越分越多,秦志腾空向圈子外跃去,李仕挽个剑花,长剑直指对方中府、紫宫、四满三处大穴。秦志身在半空,匕首又短,双眼一闭,暗呼完了。 待一落地,除了手臂,秦志未觉得其他地方有何不适,只是脖子凉嗖嗖的,睁眼一看,长剑正对咽喉,惊诧之余,将匕首一抛,黯然道:“世间竟有如此剑法,秦某人真是井底之蛙,自取其辱。”李仕也是心惊不已,刚才看了两页裴旻剑谱,只记住了这四五招而已,谁知三招就制住了对手。噔噔噔!一阵脚步声响起,密室口下来五人,为首者独孤笑,后面跟着四个官兵。原来秦志几人迟迟不出,外面官兵到机关口上一听,似乎有兵刃之声,独孤笑就带着几人下来了。 李仕收起长剑,独孤笑看到地上三具尸体吃了一惊,问道:“杨大人呢?”苏采萧向后看了看,杨国忠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看见秦志禁不住往后一退,李仕上前将一只手搭在杨国忠肩膀,食指在颈后哑穴轻轻一点,说道:“这几个人伺候不周,我帮杨大人处决了三个,剩下这个还不错,以后送饭让他一个人来就可,杨大人没什么意见吧!”杨国忠瞪着李仕,想说什么喉咙却发不出声。 “几位出去吧,我们要休息了,记得把机关关上。”独孤笑看着三具尸体暗暗心惊,之余又狠的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李仕等人虽然逃不出去,但这个机关每次打开时都会大响,想要偷袭救杨国忠却也不能,秦志不知道李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在独孤笑后面出了密室。几人一走,苏采萧问道:“这个秦志要杀杨国忠,你怎么还要他进来呢?” “我们在这里势单力薄,秦志至少不是跟官兵一伙的,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苏采萧凑到李仕耳边道:“这个秦志为什么要杀杨国忠?” “他刚才提到什么主子,应该是杨国忠的政敌安插在军营里的线人,我也只是猜测,现在定论为时尚早。”李仕小声说道。 吃过晚饭,苏采萧整理了一下被褥,自己拿着一份去了其他屋子。密室没有窗户,除了油灯没有其它光亮,三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陆续醒来。杨国忠养尊处优惯了,最为不适,而且上身还被点了穴,酸麻异常。李仕与苏采萧闲聊了一会儿,机关声响,秦志头顶一桌子菜从上面下来了,到近前单手一托,放在地上,说道:“昨日之恩,秦志谢过了!”李仕一抱拳:“秦大哥客气,你我无仇无怨,何必相互为难呢!”秦志道:“兄弟在此非长久之计,万事小心。”说完白了杨国忠一眼,托起昨晚那桌剩饭出去了。 李仕内伤渐愈,拿起长剑舞了两下,一旁苏采萧拿着裴旻断剑正在发呆,半响道:“本以为裴旻剑是把宝剑,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李仕面露愧色:“裴前辈剑术通神,不管什么剑在他手里都是一样的,可惜被我一招就毁掉了。”苏采萧道:“裴旻剑谱确实厉害,三招两式就制住了秦志,李郎无事多练一练,兴许能闯出这龙潭虎穴。”李仕暗想:“外面上千官兵,即使三头六臂也闯不出去,但采儿一片心意又何必推却。” 剑乃天下第一兵器,短兵之祖。裴旻剑谱共七七四十九式,每一式都变化繁复,有一套剑意于其中,悟性越高于剑意的体会愈深。李仕内功深湛,练了一天已将与秦志相斗的那三招练熟,但其中变化,还需以后对敌体会。苏采萧在旁一直看着,偶尔自己也比划两下,惟杨国忠来回踱步,一日里满脸不耐。每值饭点,秦志都会送饭下来,偶尔独孤笑也会跟着下来,向杨国忠禀报一些朝中琐事,其本意就不为他人所知了。 如此过了十来日,李仕伤已大好,裴旻剑谱也习练了有一半。这日晚间,秦志又送饭菜过来,只是面带忧色,似有心事。待放下饭菜,果然说道:“李兄弟,今晚深夜官兵要往密室中放迷烟,我不能久待,你自己想个对策吧。”杨国忠闻言先是一喜,暗道好计,但马上又恨得牙痒痒,这个秦志实在可恶,李仕与苏采萧则吃了一惊,深夜入睡之时,放进迷烟,稀里糊涂,束手就擒,当真好计策。秦志转身要走,苏采萧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竹筒,说道:“秦大哥,此乃本教危急时求助所用,以火燃之即可,我被困此地日久,总坛必已收到消息,若父亲差人搭救,看到讯号,定有所动。”官兵势大,又在京城边上,苏采萧心里着实没底,原本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但自与李仕厮守,求活之念大增,亦盼能突出重围。 第二十一章 突围(2) http://.biquxs.info/

时间一点点过去,三人均无睡意,杨国忠位极人臣,权大势大,最是怕死。外面计策虽好,但已被李仕知晓,万一打起来,李仕一剑杀了自己可就不值了。突然听到一阵刺耳之声,久久方停,苏采萧道:“秦大哥将讯号发出去了。”杨国忠忍不住道:“李仕,咱们现在出去,本官以人头作保,放你二人离开!”李仕不理杨国忠,从被单上撕下两块布,蘸了些酒水,递给苏采萧一块道:“一会儿蒙在鼻子上,可防迷烟。”杨国忠略显尴尬,一拍手道:“不管怎么说那日秦志要杀本官,你救我一命,老夫知恩图报,何苦弄个两败俱伤,若他日再相遇另做别论。”李仕似有所动,沉思半响道:“这里说话我信不过,一会出去在众人面前立誓才信得过你。”杨国忠喜道:“好!”苏采萧眨了眨美目,娇艳的脸上隐带忧色,小声道:“李郎,他的话可信吗?”李仕道:“为今之计,只有赌一赌,我们借机行事吧!” 李仕到密室洞口处敲了敲,喊了两声,立刻有人赶来打开了机关,李仕与苏采萧将杨国忠夹在中间,三人出了密室,二老者,独孤笑等人立刻围了过来,杨国忠道:“大家都退后!”刚进来的众人陆续又退出了屋子,“你们听着,这二人如今是我杨国忠的朋友,今日谁要是阻拦他们离开,就是陷本官于不义,听清楚没有?”众人单膝一跪:“是!”刚说完院子里几名官兵突然一声不吭倒在了地上,独孤笑叫道:“小心暗器!”旁的一老拔出一把单刀,宽宽厚厚,随手舞动,叮叮叮叮一阵悦耳的响动,只见刀身火星四溅,似乎打到了什么细小的铁器。 嗖嗖嗖!夜空划过一支支火箭,刹那间,房檐亭榭着起了火,有的箭直冲而来,众人纷纷躲避,李仕顾不得杨国忠,拿剑拨开火箭,拉着苏采萧找地方躲避。顿时院子中乱做一团,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喊叫之声,接着条条人影跃上墙头,翻了进来,立刻跟官兵打在一起。其中三条人影如鬼如魅,所向披靡,苏采萧大叫道:“爹,娘,女儿在这儿。”话声刚落,三人已到了近前,李仕一看,领头之人魁梧异常,满脸胡须,旁边一男一女,男的衣袂飘飘,约三十来岁,女的薄施粉黛,风韵依然,不是姬美风是谁!苏采萧盈目含泪:“爹,娘!”那魁梧之人道:“采儿,爹爹来晚了,跟我走!”李仕暗道:“原来此人就是五行教教主苏世平,果然有股威严之气!”姬美风脸色且愠且爱,抓住苏采萧道:“你这小妮子越来越胆大了,居然敢偷偷跑下白云峰来,回去再收拾你!”说着又瞪了李仕一眼,苏采萧吐了吐舌头,来不及多说,伸手拉着李仕,一起趁乱向外奔去。 这时火箭已停,刚到院墙前,突然两个身影如飞而至,还未落地,拍出四只手掌,李仕顿时觉得劲风扑面,正是杨国忠手下的两个老者。苏世平与同来的男子各自出掌一接,砰砰两声,二老者各自退了一步,苏世平原地未动,同来的男子则退了两步,四人俱吃了一惊,暗道遇上了对手。二老者挟势而来,苏世平与那男子随手迎敌,除了苏世平明显高出一筹,剩下三人旗鼓相当。那男子绣袍一甩,大声道:“九哑仙,九智仙,二位不在九华山纳福,跑来与我五行教为难,这是何意?”这二老者本是九华山的两位高士,人称九华二仙。个子较高者天生哑巴,为九哑仙,学者模样的江湖人称九智仙,正是偷袭打伤李仕之人。二人常年隐居九华山,没想被对方一眼认出,九智仙道:“正所谓各谋其政,各为其主,恕老朽眼拙,敢问二位大号?”那男子道:“在下燕人杰,这位是本教苏教主。” 燕人杰年少成名,如今不过三十就已身居五行教白虎座座主,苏世平身为天下第一教教主,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燕人杰说出二人名字,九智仙登时噫了一声,九哑仙也吃了一惊,独孤笑一直护着杨国忠,但彼此离得都不远,闻言也是张大了嘴巴。九智仙打了个哈哈,说道:“原来是燕大侠,苏教主,久仰久仰。”苏世平突然道:“今日挡我者死,识趣就让在一边。”说着向前一步,火光照映下威风凛凛,九华二仙不自主退了一步。苏世平看了二人一眼,大踏步走了过去,杨国忠突然喊到:“抓住苏世平者,赏黄金百两,官升三级。” 这几日杨国忠在众官兵中被李仕所擒,九华二仙等高手罪责难逃,均知若能捉住苏世平等人之一便能将功补过。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顿时有七八个官兵举着大刀砍来,还未近身,半路杀出三名五行教弟子,将七八柄大刀一起接了过去。这次来长安城,苏世平与燕人杰从白云峰总坛及白虎座,挑选了五百名教众,都是身手矫健,以一当十者,可说是精锐尽出。此时院中有七八十个教众,院外四百多人,趁着黑夜,竟在近两千多官兵中,不落下风。院外的官兵进不来,院内的官兵出不去,苏世平听到刚才杨国忠大喊,目光一扫,突然双手做爪,如箭一般扑了过去,独孤笑大惊,不敢掌接,拔出一把金钩,向前格挡。苏世平左手忽变,食中二指一夹,独孤笑只觉得虎口剧痛,咔!金钩断作两截,苏世平右手已抓到杨国忠脸前,说时迟那时快,九华二仙各抽出一条银色软鞭,攻向其身后,此围魏救赵之策,独孤笑此时正挡在杨国忠身前,鼓起全身内力,双掌推出。 苏世平身受前后三大高手夹击,大吼一声:“来的好!”单手一挥,独孤笑噔噔噔退了三四步,胸口气血翻涌,站在原地连话也不敢说。回身左右各画了个圈子,登时与二仙的软鞭绕在一起,燕人杰手执软剑,轻轻一抖,剑尖点在九哑仙软鞭之上,三股力道绞在一起,九哑仙只觉得软鞭欲脱手飞出。九智仙看情况不妙,软鞭回撤,甩向燕人杰手臂,苏世平左手一带,九华二仙的软鞭与燕人杰的长剑已拧在一起,苏世平右手变掌拍出,哗啦啦!三人的兵器落了一地,九华二仙顾不得兵刃,向后一跃,挡在杨国忠身前,燕人杰弯腰一抄,捡起长剑,说道:“教主,此地不可久留,纠缠下去,有害无益。”苏世平扫了杨国忠等人一眼,径自带着众人越墙而过。 院外官兵虽多,但围在四周,分而弱之,更何况有几百五行教众与敌,早已乱作一团。苏世平与燕人杰在前,几下便冲出了包围圈,向南行了数里,路边拴着几匹骏马,苏世平道:“燕兄弟,让大伙儿撤吧!”说着翻身上马,燕人杰恭谨道:“是,教主。”随后拿出一支竹筒,轻轻一拉,只见一道火光直冲向天,半空中发出一阵刺耳的爆竹声。 众人各自上了*疾驰,李仕只骑过一两次马,开始还晃晃悠悠,凭着轻功底子,倒也没有从马上摔下来,骑了一阵,渐渐开始顺手。一夜光景,众人马不停蹄,一直赶到了白云峰,几百里路过来,李仕只觉得腰都快断了,苏采萧也是又困又累,几匹马虽然神骏,亦喘着粗气,口吐白沫。 几人一路走上白云峰,把守的教众都是毕恭毕敬,过石门时,苏世平突然问道:“怎么没见迎风使?”一名教徒回道:“启禀教主,贾使者去方便了。”苏世平不耐地摆了摆手。总坛前远远望见韩景行已在门口迎接,苏世平道:“韩大哥,大伙行了一夜,又累又饿,速让人备一桌酒菜。”韩景行道:“属下已命人去做了,教主这次将大小姐平安救回,可喜可贺。”苏世平点了点头,燕人杰在一旁道:“韩老哥,你我许久不见,今日定要好好喝上几杯。”韩景行哈哈一笑:“哥哥正有此意,我等随教主先入座吧,酒菜马上上桌。”一边说一边引着众人入座,到了李仕,韩景行上下一打量,冷笑一声道:“大小姐为了你孤身犯险,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不过本教中人吃饭,小兄弟先在旁的等一等吧!”言下之意是不让李仕入座了,苏采萧不满道:“韩伯伯,不要为难人,李仕不入座,我也不入。”姬美风自苏采萧离开白云峰后,就憋了一肚子气,这时闻言一拍桌子,刚想说话,苏世平突然道:“想当我女婿可没这么简单,采儿,先入座吃饭,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几人说着话,饭菜都已端了上来,李仕不愿苏采萧难堪,连使了几个眼色,自己退到一旁。苏采萧心中不忍,本想陪李仕站着,但父母好不容易一起吃顿饭,而且刚从长安将自己救了出来,此时任性实在伤他们的心,最终没有言语。 第二十二章 猝变(1) http://.biquxs.info/

菜过五味,姬美风最先吃饱了,可能行了一夜,脑袋晕乎乎的,起身说道:“韩大哥,燕兄弟,美风身体不适,先回剑平湖了。”却不向苏世平问候,苏采萧明白父母隔阂未去,今日难得同聚,便想挽留母亲多坐一会儿,刚想说话,突然觉得身子一软,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苏世平坐在苏采萧旁边,李仕则站在苏采萧身后,二人同时伸手搀住,姬美风惊道:“采儿,怎么、怎么……”一边说着也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变生不测,众人都吃了一惊,紧接着燕人杰也倒在地上,苏世平暗暗运劲,丹田之力竟提不上来,惊怒道:“饭菜有毒!”突然大厅内左右教众拔刀涌来,将众人团团围住。李仕对眼前一切顿时愣住,接着脖子一凉,已被两名教众拿刀架住,韩景行走到身后,食指点去,李仕至阳穴、环跳穴微微一麻,即刻便被踢到在地,躺在苏采萧身边。苏世平惊怒交集,没想到自己会在白云峰总坛遭人暗算,对方还是教中护法,韩景行行了个礼道:“教主不用担心,这饭菜里没有毒药,只是不小心放进去一味大内秘药醉消散,传闻此药乃名医华佗所制,服者全身虚脱无力,内力全失,两个时辰自解。” 韩景行正说着,突然一掌拍在苏世平后背,这一下快速绝伦,又在身后,苏世平全无防备,即使内力不失,也未必能躲开,只听咔咔声响,苏世平身子撞在饭桌上,背上肋骨断了一根,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原来韩景行对苏世平太过忌惮,虽然对方已中了醉消散,仍不放心,这下偷袭得手,已试出苏世平内力全失,禁不住暗暗得意,杀了苏世平自己就是天下第一教的教主,想罢哈哈一阵大笑。姬美风躺在地上,忽的说道:“看来韩座主是蓄谋已久,前些日子剑平湖上下毒之事,也是你幕后主使的吧!” “不错,可惜那小丫头早已服了无形散,你一掌下去,她就毒发身亡了!” “采儿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 “也罢!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老夫想杀的可不是苏采萧,而是姓杜的丫头!” “杜婷芳?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卓不凡了!” 姬美风越听越糊涂,苏世平突然咳嗽一声,插道:“你让杜婷芳死在剑平湖,卓不凡必然与我夫妇为敌,是也不是?” “还是苏教主圣明,卓不凡乃教主的左膀右臂,虽然一直被囚,但老夫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杜婷芳在剑平湖上死了,卓不凡即使不与你们为敌,也不会出手相帮了。” 姬美风点了点头,感叹道:“当初你将杜婷芳送上剑平湖时,就已想好此计了。” “不错,老夫为了这五行教主之位,筹谋多年,如今天助我也,大小姐孤身前往长安,教主与夫人将心腹都带去了,卓不凡身陷囹圄,现在这白云峰上都是我的人,苏世平!你做了二十多年教主了,也该换哥哥坐坐了!”燕人杰一旁冷笑道:“韩景行,你以下犯上,谋害教主,五行教教众上万,你觉得会人人服你吗?”韩景行冷眼如电,嗖的一声跃到燕人杰面前:“我知道,这五行教不服我的人会很多,你就是第一个。”话音未落已抓住燕人杰的脖子,手上渐渐用力,燕人杰双腮越来越红,双目外凸,韩景行冷笑道:“先拿你来杀鸡儆猴,看教中还有谁敢不服。”不过半盏茶功夫,燕人杰舌头外翻,目似铜铃,其状之怖视之生畏。 堂堂五行教白虎座主,就这样被掐死了,余人打了个冷战。李仕浑身大震,急思逃跑之策,身随意动,左臂竟在地上微微抖了一下。 原来李仕内力日深,不知不觉冲开了至阳穴,上身已能活动,心中虽喜,但身居险地,不敢多动,唯恐被他人发觉。韩景行杀死燕人杰,不过弹指之间,苏世平四周一看,这些教众都面生的紧,而自己一家三口均落入虎口,长叹道:“苏世平纵横江湖几十年,不想今日竟死在自己人手里,苏某死不足惜,只求韩大哥看在你我多年出生入死的份上,放过采儿与美风。”说着望了母女二人一眼,姬美风终于忍不住,眼泪泉涌而出,哽咽道:“世平,美风以前总与你怄气,近年来避而不见,只因自己太过倔强,对不起!”苏世平虎目温润,许久没听到妻子说话如此温柔,叹道:“是我对你不住,不够检点!”韩景行突然笑道:“苏世平,你可知道当年那个丫鬟为什么突然**于你?为什么夫人拜祭老教主又去而复返?” 苏世平闻言一愣,沉思半响,韩景行凑到跟前,小声道:“当年我给那丫鬟下了**,为的就是让你在众位兄弟与夫人面前出丑,但是以你武功,若非心有所动,那丫鬟又怎能把你弄得如此狼狈呢!”苏世平突然间青筋暴起,恨恨道:“韩景行,你真是处心积虑,老子以前当真小看你了!”韩景行眯眼含笑:“苏世平,你也别生气,当年咱俩跟着老教主打天下,哥哥比你年长,入教也早,教主之位本来是我的,就因为这个女人,喜欢上了你。”说着看了姬美风一眼,“帮你抢了我教主的位置,韩某忍辱负重这些年,为的就是将来将你二人碎尸万段,今日要我饶了她,哈哈哈!哈哈哈哈!”韩景行大笑阵阵,突然一把勒住苏世平的脖子,说道:“别说是姬美风,斩草要除根,苏采萧今日也难逃一死,你们一家人黄泉路上做个伴……”苏世平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知是愤怒还是痛苦,姬美风与苏采萧同时叫道:“不要!”李仕虽然上身能动,但环跳穴尚未冲开,下肢一直动弹不得,眼看苏世平生死已是顷刻之间,灵机一动,伸出左手握住苏世平的脚裸,透过商丘穴,将丹田内天脉十二经真气源源不断送入其体内。这二人本就躺在一起,且人人盯着苏世平将死之态,李仕此举竟无人发觉。 韩景行并未直接扭断苏世平的脖子,而想多折磨对方一会,令其窒息而死。苏世平自料在劫难逃,绝望中突然一股内力自腿上传来,登时头脑一清,虽略不及自己的浑厚,但绵密纯正,沛然而至,来不及细想缘由,右手抓住韩景行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腕,向后一扭,左手挥拳而出,只听咔嚓一声,韩景行一声惨叫,同时身子向后摔出四五米远,噗!吐出一口鲜血,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以苏世平的武功,自能胜得韩景行,但绝非一招可成。韩景行正在折磨自己恨了十几年的人,心中的快感无可比拟,防备之心全无,又怎会想到对方竟然“内力未失”呢!苏世平一招之间敌我之势易地,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女儿的心上人在给自己传功,暗自惊叹:“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内力如此精纯深厚。” 韩景行一条手腕被折断,胸口所中的一拳极重,巨痛之余惊骇莫名,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周围教众亦是大惊,那些韩景行的心腹想上前相扶,但慑于苏世平的威名,犹犹豫豫,苏世平瞪了众人一眼,仰头吼道:“还不放下兵器!”话音刚落,众教众哗啦啦将刀剑扔了一地。在五行教,苏世平上任教主二十余年,积威已久,除了韩景行那些心腹,其他人本就没有什么反心。如今韩景行重伤,苏世平如神一般反败为胜,众人谁还不服,登时都跪在地上,不知谁喊了一声:“教主神功盖世,天下第一,我等誓死追随教主左右!”跟着众人一同喊到:“教主神功盖世,天下第一,我等誓死追随教主左右!”苏世平哈哈大笑,李仕看危险暂去,手一松,苏世平笑声顿止,噗通坐在地上。 这时跑来一人,腰侧插有一黄色小旗,手捧几粒暗黄色的药丸,说道:“教主,这是醉消散的解药,属下给夫人与大小姐服了吧!”苏世平道:“慢着,我先试试真假!”说着拿起一颗自己先吃了,那名教徒惧道:“教主,这醉消散与解药都在我这里,属下怎敢欺瞒教主!”苏世平功力未复,全仗李仕传功致胜,但局势未稳不敢让人发觉,名为试药,实则所需。那药丸有股蜂蜜的甘甜味道,苏世平吃下顷刻就觉得体力渐复,丹田发热,点了点头道:“去给夫人与小姐服下吧!”那教徒自以为大功一件,应了声“是”,喜滋滋的去了。正在这时,突然一人惊叫道:“教主,韩景行不见了!”苏世平暗暗一惊,想道:“韩景行受了重伤,还能在大堂上逃脱,众人没有注意于他是一方面,更只怕这里还有韩景行的死党。”想罢对持解药的之人摆了摆手,说道:“天雷使,醉消散与解药都在你那?”那人哈着腰道:“是的教主!”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苏世平接道:“看来这酒菜中的醉消散也是天雷使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