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一夜柔情》 1.徐徐和翁雪 「徐徐,你陪妈去买点水果吧。」婆婆从楼梯上下来,脚步略急。 「妈,陈嫂早上买了水果。」我从呆怔中回神。 「清池来了,我们去买点新鲜的时令水果,他爱吃进口的莲雾」婆婆笑眯眯的,「走吧,就当运动了,别整天呆在家里,人要发霉的。」 「嗯。」我乖巧的应了一声,起了身朝婆婆走去。 说起来,我上辈子没修到母女福分,却修到了婆媳福分。我婆婆对我,可比亲妈对我好十倍不止。 「文良今天有应酬吗?」婆婆挽过我的手臂,和我一起往大门口走去。 「还没给我打电话。」我心里划过苦涩,柳文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这事儿,我隐忍了快一个星期了。他最近太忙,天天都是凌晨过后才回家,洗漱过后倒床就睡。 我几次想旁敲侧击的问一问,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柳文良以为我要钱张不开口,倒是往我卡上打了几次钱。 忍了几天,我只能给在外地出差的翁雪发了微信。她回得简单,就一句话:等我回来再说。 「徐徐啊,你把身体调理好,早点怀个孩子。这样,你忙着照顾孩子,也就不会那么无聊了,你说呢。」婆婆笑着看我。 「嗯。」我点头,我何尝不想。 「叭叭。」院子外,一辆黑色的小车停在那里,喇叭声落下后,一个戴着黑超穿着青色衬衫牛仔裤的男人推开驾驶位的车门下来了。 「昭姨。」那男人笑得开怀,将黑超往头顶推了上去,远远的就朝婆婆张开了双臂。 「清池,你这孩子……」婆婆松开了我小跑起来,「不是说在路上吗?怎么就到家门口了。」 我知道杜清池是婆婆闺蜜的儿子,听说他在德国呆了四年了,是个医学方面的精英,最近才回的国。从他回国开始,婆婆就开始念叨着杜清池要来看她。 言语间,婆婆对杜清池的疼爱程度不亚于柳文良。 「徐徐,这是清池。」婆婆拉着杜清池走到了我面前。 「嫂子好。」杜清池「啪」立下,朝我敬了个礼。 婆婆大笑起来:「清池啊,你还是那么顽皮,都三十的人了,也没个正形。」 「我文良哥够正形,我皮点好。」杜清池亲昵的揽着婆婆的肩膀。 「你好。」我很拘束的跟杜清池打了个招唿,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原先以为精英肯定戴着黑框眼镜,一本正经。没想到,眼前的杜清池却跟个大孩子一样笑笑闹闹的。 「你好呀。」杜清池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想说话时,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便抿嘴一笑:「清池,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清池,我们先进去。」婆婆推了推杜清池。 「徐徐,在家啊?」翁雪的大嗓门传来,「半个小时,到我西江的公寓来,十万火急的事情。」 「可是……」我回头看了看客厅里面。 「可是什么呀可是,你都给人骑脖子上拉屎了,你还可是个屁啊。快过来,我今天非给你好好晃晃你的脑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一个太平洋。」翁雪火了,噼头就骂了过来。 「我……」我咽了咽口水。 「快点,半个小时要是没来,我直接杀你们家去,真是要气死我了。」翁雪说完就把电话掐了。 她这是真急了,我听出来了。 我挂了电话后进了客厅,婆婆和杜清池聊得热烈,笑语不断。我站了一会儿才走了过去。 「妈,翁雪回来了,约我喝下午茶。」我抓着手机,轻声说。 婆婆和杜清池同时回头看我。 我的视线和杜清池撞到一起,他并不迴避,而是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我。我慌忙移开视线,看向落地窗前的盆栽。 「那你快去吧,开车慢点。」婆婆笑道。 我如获大赦,转了身小跑着往客厅外而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背后有一束目光追着我不放。 午后的路况不错,我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到了翁雪住的公寓。知道我来了,她敞开着大门等我。 「翁雪。」我敲了敲房门。 「进来呀,还敲个屁的门啊。」一头利落短髮的翁雪从厕所里伸出头来,她嘴里叼着把牙刷,含煳不清的。 我摸了摸鼻子,拎着包进了门,随手帮她关上了大门。 「徐徐,你先跟我说说,柳文良出轨这事儿,你什么打算?」她站在洗脸池旁,一手牙刷,一手手机,眼睛的余光还盯着我。 我倚在门框上看她,心中暗自嘆息: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她活得潇潇洒洒的,我却总是束手束脚的。 「问你话呢,你发什么愣啊。」翁雪放下手机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老实道,这一个星期来,我想过各种可能,唯独不敢想离婚。 「徐徐啊徐徐。」翁雪掷了手里的牙刷,伸手指着我,好半天后长嘆了一声:「要不是从出生那天就认识你,我真他妈一点儿都不愿意管你的破事儿。」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讨好的问她。 「两个选择。」她漱好口后靠到洗脸盆上盯着镜子开始化妆:「其一,忍气吞声继续做你的富贵闲太太,对柳文良的事情彻底不管。其二,离婚,趁柳文良还有点良心,多分点钱。」 我呆了呆:「有没有第三个选择?」 「没有。」她丢了粉底液跳起来:「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情,又要丈夫一心一意,又要做富贵闲太太,不可能。象我这般自己赚钱自己买花戴的女人还要受上司的气,你不要想得太美。」 我被骂得灰熘熘的:「我就是吞不下这口气,那个姚小姐太嚣张了,我就算是软柿子也有脾气啊。」 「行了行了。」翁雪挥了挥手,「我今天喊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什么意思?」我忙问。 「我让我朋友查过了,晚上八点,你老公要去出席宾江集团的晚宴,全部的人都会携眷。你老公肯定没喊你去吧,那跑不了姚小姐就会和他一去参加。晚宴结束后,不出意外的话,你的老公肯定就会和姚小姐回他们的爱巢。我会想办法把你老公引走,我朋友喊了几个人,你藉机揍一顿姚小姐,出口恶气。你一向软弱,你老公不会将姚小姐挨打的事情和你联繫到一起。」翁雪说话时,已经把底妆上好了。 「打人?我,我不敢。」我吓得手脚都泛起了凉。 「徐徐,你闭嘴,听我的。」翁雪沖我大吼一声,「你别忘了那天她就差直接朝你身上碾压过去了,她都不把你当人,你还把她当根葱?」 「我就是有点害怕。」我还在犹豫。 「就这样决定了,你现在给你婆婆打电话,告诉她你晚上不回去,我这边有事情需要你帮忙。」翁雪戳了戳我的额头。
2.要多倒霉有多倒霉 晚上七点,翁雪的两个朋友带着我埋伏在y城宜北路的南庭国际大酒店的地下车库里。来之前,翁雪告诉我柳文良的车刚好停在死角,监控照不到。她重点又强调了她的两个朋友会罩住姚小姐的头,让我到时下手一定要狠点。 「争气点。」她在微信上对我说,为了制造她并不在现场的假象,她没有和我一起来。 我抓着手机紧张得几乎要晕过去,但还是给她回了一条信息,表示不会负她所望。 时间一分一秒,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半,柳文良都没有出现。 翁雪的两个朋友也不知道打哪里找的,忒不靠谱了。等着等着竟然睡着了,睡着了就算了,两个人还此起彼伏的打起了唿噜。 我暗暗叫苦,想喊醒他们,又想着人还没来,让他们接着睡会儿好了。 时间拉长,柳文良始终不见人影。 无奈之下,我只好向翁雪求助。 微信你来我往聊了快半个小时,我被翁雪骂得热血沸腾,心中的害怕悉数消失,代之的是满腔的怒火,我甚至做好了柳文良敢对我不客气,我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悲壮打算。 抬头时,我伸头到望远镜里看了看。 瞬间,我的唿吸就摒住了,我聊微信时,柳文良已经上了车。不但上车了,他们还在车后座做起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别的女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在那一剎那,气血直冲脑门,丢下手机我就推开了车门,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柳文良的车门。 当时就剩了一个念头:今天我非要打死姚小姐不可。 柳文良也是大胆,连车门都没有锁。我冲过去后,直接就拉开了后车门。 车内激战的男女吓得立刻分开,女人的头撞到车门上,哎呀叫了一声。 「你……」我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徐徐。」男人半裸着上身,微眯着双眼。 杜清池?怎么是他,天啊,柳文良呢? 被杜清池压在身下的女人冷哼了一声,推开他后从另一头下了车,整了整衣服就走了。 我呆呆的站在车门前,翁雪并没有教我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我自己那点智商完全就不够用。 「你,清,清池,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以为……」我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清楚。 「你以为什么?」他半撑着身体,神情慵懒的打量着我。 「没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神,慌得退了一步。 「不,不好意思啊。」我弯了弯腰,表示向他道歉。 「上来,坐这里,给我好好说清楚。」他往另一边的车门挪了挪,然后拿过他的上衣当着我的面穿上了。 我讷讷的。 杜清池拉下脸:「徐徐,我让你上来。」 我看着他的脸色,乖乖的坐了上去。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他探手从前座的储物格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后,他递给我。 我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确实有些渴了,便喝了一大口水。 「说吧。」他从我手上拿回水瓶盖上了盖子。 我觉得我搅了他的好事,心里很愧疚,于是老老实实的把我来这里做什么说了个一清二楚。 杜清池一直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听完我颠三倒四的叙述后,他打开车门下了车。我不知道他要去干嘛,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 我没想到杜清池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了上去,我傻呆呆的看着他打火,车子启动后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清池,我要下车。」我小声说。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他故意喊得特别大声,喊话的同时他还旋开了音箱。只是瞬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就充斥满了重金属的摇滚乐。 车子在夜色中飞驰,我又慌又乱,几次试图喊杜清池。但重金属的摇滚一浪高过一浪,我怀疑我今晚很可能会被拍死在这可怕的声浪中。 终于,车子停下来了,摇滚乐也消失了。 而我,已经被震得呆若木鸡了。 「嘿。」杜清池从驾驶位回头,嘴角是一抹狡黠的笑容。 我看着他,明亮的车顶灯下,他看起来真像我读高中时班上爱搞恶作剧的某个男同学。可恶,可恨,偏偏还能笑得若无其事。 「徐徐。」他趴到座椅中间,带着一点探究专注的看着我。 我的神思总算从九天云外回来了,看着他的脸这么近,我本能的往后面缩。 他皱眉:「你……还好吗?」 我侧头看了看车窗外,光线很昏暗,车子好像开进了一个地下车库。这是哪里?是不是离我家好远了? 「这是哪里?」我讷讷地问。 杜清池缩回身体,然后他就下了车,紧接着就拉开了后车门。 「下来。」他喊,很温和的语气。 我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乖乖的下了车。 「你不是想看好戏吗?走,我带你去,保准你看个过瘾。」他关上了后车门,拉住我的手。 我跟触电似的用力想抽出手,但他的手跟铁钳似的,我使出吃奶的劲也挣不脱。 「清池,你别这样,请你。」我带着哭腔小声求他。 「我不能怎么样?」他说着手上稍稍用力,我整个人就被他捲入怀中,他低下头附到我耳边:「这么黑,你又穿着高跟鞋,我不拉着你,你会摔跤的。」 「文良可是你的兄弟。」我又尴尬又生气,脱口便喊。 「哦,是吗?咱们中国不是有一句俗语叫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 我羞愤交加,抬起高跟鞋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他闷闷的叫了一声。 我想趁机挣开他的怀抱,哪知他一个打横竟然将我抱起来了,我惊得下意识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徐徐,我警告你,你如果敢乱喊乱叫的话,我在这里就把你给办了。别以为我不敢,我这个人可是没有道德观的,不信你可以试试。」他恶狠狠的对我说。 我简直要吓疯了,长这么大,除柳文良,我还没跟任何一个陌生异性这样亲近过。 空寂的地下车库里,杜清池就这么抱着我,大踏步的往前走着。我被他镇住,真的不敢喊也不敢叫,就那么一路任他把我抱进了电梯,又看着电梯一路升到二十三楼。
3.你为什么要监视我老公? 出了电梯后,杜清池抱着我左拐,走了十来步后,在一扇大门前停了下来。他仍然那么抱着我,就连开大门,他都只是用大腿稍微託了托我,门应声开了后,他抱着我走进去。随之便抬脚用力将门甩上。 「沉得要命。」他咕哝了一声就将我往地上一扔。 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跌到地上,膝盖磕在冰凉的木板上,痛得我龇牙咧嘴的。这个杜清池,简直有毛病。 「起来啊。」他弯腰将我拽了起来,「不是想看好戏吗?」 我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被他生生拽起来,脚根本不能着力。 「真是蠢死了。」他骂了一句,然后拽着我往前走。 「好痛啊。」我骂出声,眼泪也掉了下来。 「有你哭的时候。」他把我拽到了另一个房间,开了灯后,他把我拽到窗边的书桌前,那里有一台电脑,他触摸了一下滑鼠,电脑从沉睡状态中醒过来。 我看着杜清池,他点了几下滑鼠打开了一个文件夹。很快的,电脑屏幕上切换出了画面。我看着画面中的人,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柳文良和那个姚小姐,他们相偎着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穿着竖条纹衬衫的柳文良紧紧地搂着姚小姐。在我的记忆里,除了在床上的某些时刻,我和柳文良从来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 「这是你亲爱的老公吧?傻啦?喂,徐徐女士,你眼睛怎么发直了?他和姚如静只是靠在一起看电视你就这样震惊,你就这点承受能力?啧啧,来吧,那我给你瞧瞧更大的刺激。」杜清池邪恶的笑着,点了几下滑鼠,他开始回放之前的文件。 不可描述的画面出现,杜清池打开了音箱。我看着斯文的柳文良像一只不可描述的野狗般,他和姚小姐疯狂的翻着滚着,从沙发上到地毯上,又到床上。音箱里传出他们的声音,来回地在我耳边盘旋着。 在我有限的人生经歷中,此刻,我只能用噩梦来形容。在此之前,姚小姐给我看过一堆白花花的照片。我现在知道,相较死寂的照片,活生生的春宫画面,那种被羞辱的感觉要强烈一万倍。 「好看吗?」杜清池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这才发觉得我上下牙一直在打架。 「看来,你是真爱你老公。」他带着一点戏嚯嘆气,「只可惜你老公只把你当妻子,根本不爱你。」 「你,你,为,为什么要监视,监视文良?」我哆嗦着,字不成句的质问他。 「为什么?」他仿佛听到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夸张的瞪大眼睛,他托起我的下巴:「好玩啊。」 「你,有病,疯子。」我骂,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松开我,完全不在意的笑:「徐徐,我们打个赌吧?」 「你想做什么?」我拼命的想保持冷静,可思维混乱得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赌一个星期内,你会来求我。」他伸手拔开我额头的碎发,十分温柔,「因为只有我能救你。」 「你去死吧。」我哭着尖叫。 「走吧,我送你回去。」杜清池又拉过我的手,「先去厕所洗把脸,不然,满脸泪痕跑回家,那你可是未战先败了。」
4.残破的真相 杜清池开着车原路返回,他把我送回抓姦的那个地下车库。搞笑的是,翁雪的那两个朋友竟然还在睡觉。 「再见。」杜清池捏了捏我的耳垂,轻声道,说完他就快步往地下车库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我回了翁雪家,她还没回家,我给她打了个电话,她估计在忙,没有接我的电话。在翁雪家呆坐到晚上十一点,婆婆给我打电话来了。 「徐徐,你是不是该回家了?」婆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但语气里分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 我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吓一大跳,是我走神得太厉害了:「妈,我马上就回去。」 我开车回家的路上,又打了一次翁雪的电话,她还是没接。我心里很是懊恼,觉得自己不该听她的,姚小姐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柳文良背叛了我。可我没有勇气去撕破脸皮,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干脆一直做鸵鸟呢? 家里像往常一般平静,我到家时,婆婆从房间里出来,万分的体贴给我端来了燕窝汤。看着我吃完了,她叮嘱我赶紧去睡,我在强烈的负罪感下,匆匆便上了楼。 我洗完澡没一会儿,柳文良就回来了。象过去一样,我给他放了洗澡水,又把睡衣给他放到了老地方。 他从浴室出来时,我赶紧闭上了眼睛装睡。 沙沙的脚步声,我感觉到床一沉,柳文良坐到了床边,然后就躺到了我身边。 「徐徐。」他轻声喊我。 我继续装睡,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我更怕自己会痛哭出声,抱着他求他。我现在很乱,我想我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想清楚该怎么办? 柳文良又推了推我,我发出均匀的唿吸,他大概以为我真的睡着了,一点一点侧过了身,我悄悄的睁开了一点儿眼睛。他拿着手机在发微信,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的手机屏幕。 「人家好想你嘛,讨厌,每次都这样丢下人家。」 「等我和她谈谈,很快,我会向她提出离婚。」 「不许分给她财产,她娘家这几年可没少吸血。」 「宝贝,你赶紧睡,我心里有数。」 「不嘛,人家睡不着,你陪我聊天。」 「乖。」 很明显,柳文良在跟姚小姐发信息。我看着那些文字,看着柳文良打的那些字,万箭穿心也就这样了吧。他要跟我离婚。 泪水顺着我的眼角往下淌…… 柳文良又聊了一会儿才关了手机,黑暗中,他的手摸索着,然后习惯性的将我抱进怀里。他的气息唿在我发间,我的泪水无声的流着。 我多想地球就此毁灭,让一切再也无法往前发展。 次日一早,柳文良先起了床下了楼。我多躺了一会儿,翁雪给我打了电话。她向我道歉,又很不自然的告诉我,她昨晚约会,手机调了静音,让我不要怪罪她。 我猜她谈了男朋友,但我没心情开她玩笑,便兴致缺缺的说了声没事儿。 挂了翁雪的电话后,刚想起床,电话又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餵?哪位?」我接起了电话。 「嗨,宝贝,早上好。」杜清池的声音传来,「昨晚睡得好吗?」
5.被反摆一道 我吓得手机跌到床上,捡起来,我跟做了贼一样挂断了手机。怕杜清池再打电话来,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磨蹭了好半天才下楼,柳文良早就去上班了。 婆婆等着我一起吃了早餐,早餐过后,我惯常的陪她去花园散步。她跟我聊着天,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杜清池身上,我心神不宁,很是心不在焉。 「徐徐,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婆婆察觉出了我的不对劲。 「可能昨晚没睡好。」我挤出一丝笑容,撒谎道。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婆婆关切的问。 「妈,没事儿的。」我挽住她的手臂。 婆婆摸了摸我的额头:「没事儿就好,那待会你就陪我去一趟杜阿姨家,清池特地下厨,一早就给我打电话了。」 「啊,妈,我今天有事儿,跟翁雪约好了。」我吓得大惊失色。 「这样啊。」婆婆很失望,「那就算了,你忙你的去吧。」 「妈,对不起啊,我下次陪你去。」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我找了藉口出了门,想去找翁雪,她去上班了。我毫无目的的闲逛着,从早上逛到下午,又从下午逛到晚上。看了个晚场电影出来后,我惊觉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的十一点半了。赶紧回家,将车开得飞快,二十几分钟就赶到了家。从车库出来后,我看到客厅的灯大亮着。婆婆还没睡?我进了客厅,我发现跟平时不太一样。婆婆和柳文良都坐在客厅里。 「妈,文良。」我有些心虚的喊他们。 「你去哪里了?」柳文良先开口,他的语气很严厉。 我下意识就瑟缩了一下。 「去,去翁雪那里了。」我底气不太足。 「是吗?」柳文良勐一下起身,快步走到我面前后,他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你再说一遍,你晚上去哪了?」 「真,真的。」我魂不守舍了一整天,被他一抓,吓得我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哭?」他冷笑,「装可怜啊?」 「文良,有话好好说。」婆婆也起了身,她语气很温和。 柳文良这才松开了我,转过身,他走回沙发旁坐下:「徐徐,这是离婚协议书,过来签个字。签完字后,收拾你的东西,回你自己家去吧。」 犹如晴天霹雳,我被震得站在那里,时间静止了,万物都静止了。婆婆看着我,我看到她眼中的失望。 这是怎么了?柳文良出轨,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现在我这个受害者却要被扫地出门。 「为,为什么?」我噏动着嘴唇。 「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柳文良气得又站起来,这回他从沙发上拿了文件袋窜到了我面前,「你能耐啊,徐徐,这些年来,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呢?你就这样对我?」 他把文件袋用力的朝我身上一甩,那文件袋掉到地上。 我蹲下来,颤着手捡过文件袋。打开后,我拿出了里面的东西,一大叠传单。上面写着柳文良如何作风不正,柳文良把下属肚子搞大,柳文良毫不讲信用。传单的最下面,夹杂着十几张照片,我和杜清池坐在车里,角度抓拍得很好,看起来我和杜清池十分亲昵。最后一张照片是车子驶离地下车库,车牌十分显眼。 「徐徐,杜清池和我情同兄弟,他才回国,你就勾引他?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柳文良指着我,痛心疾首。 看着这些证据,我真是百口莫辩,大脑嗡嗡直响。我以为我在抓,奸,结果却被姚小姐反摆了一道。 是我太蠢,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6.麻熘给我滚吧 「徐徐,你也真是的。且不说你和清池不清不楚这事儿,就文良,他纵有万般不是,你告诉我,我也会跟你站一边。你万不该印这样的传单到文良的合作公司去发,这影响真的太坏了。你自己想想,合作公司中止跟文良这边合作都是小事儿,可文良是个大男人,这生意场上,他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婆婆一番话不轻不重,但字字诛心。 「我没有,妈,不是我,我没有。」我拼命的摇头,「肯定有人陷害我,我和杜清池是清白的,我也没有去发传单,谁去发的传单?文良,你一问不就问出来了吗?真的不是我。」 「你还狡辨。」柳文眼折回沙发旁,拿起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他三下两下就撕掉了,「我本来还想念着你跟了我几年,再怎么样也得分点钱给你。既然你死活不承认,行,你一毛钱都别想拿了。你怎么进我柳家的门,就怎么样滚出去。从今往后,你徐家死也好,活也好,跟我再没有关系。」 「徐徐啊,文良怎么会冤枉你呢?人家都拍了视频的,这些传单是你那个好朋友翁雪,站在合作公司门口派发的。」婆婆长长的嘆气。 「不会,翁雪不是那样的人。」我坚决摇头,「妈,文良确实出轨了,他和他的下属姚小姐在一起。我早就知道,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文良离婚。而且,以我的人品,我也绝对不会到处去派发这样的传单,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你……」婆婆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你要证据,行。」柳文良拿起他的手机,回到我面前后,他点开了微信,有人给他发了十几条小视频。 翁雪站在某公司门口,她在一张一张的给路人发传单。那真的是翁雪,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脸,一样的头髮,一样的身高。一模一样,证据确凿,根本无法抵赖。 我觉得今晚的噩梦真长啊,长得像没完了。 柳文良一个一个点开给我看完后拽过我的手,他像一头髮疯的疯牛,「唿哧唿哧」的喘着粗气。他把我拽上了楼,拽回了房间,然后他从最顶上的壁柜里拿出了一个行李箱。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我的衣服往行李箱里扔,一件又一件。只是几分钟的时间,箱子装满了,他又进了厕所抱着我的护肤品,一古脑的塞进了我的行李箱里。 他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拎过箱子,他拽过我的手。我被他拽下了楼,客厅里,婆婆站在落地窗前,见此情景,她皱了皱眉。 「文良,你这……」 「妈,当初我听了你的话,娶了徐徐,这几年,她一直演得像个贤妻良母。我真的做梦都想不到,她有一天竟然会不动声色的这样陷害我。陷害我就算了,她还倒打一耙。夫妻这么几年,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的老婆,既不能生养,又不能贤惠,我要来做什么?」柳文良说完就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着往大厅上走出去,回过头,我想求求婆婆,嘴怎么也张不开。
7.让暴风雨来得更勐烈些吧 婆婆就那么看着我被柳文良推出了大厅,下了台阶,穿过花园的小径,然后他把我拖到了车上。我像死了一样,又像失去了一切的感知能力,就那么麻木的任柳文良摆布着。 大概十来分钟的时间,车子开出了别墅区,来到了某条大路上。柳文良靠着边停了车,下了车后,他跑到了我这边。他把我的行李箱从后座拿下来扔到路边,随后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我被他拉下了车。 「几年的夫妻,你对我再绝情,我都不想绝你后路。」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塞进我手里,「自己打个车回家,离婚手续我的律师会找你。」 夜色中,柳文良的车启动,慢慢没入车流,慢慢的就不见了。 午夜的街头,我拖着行李箱迈着机械的步伐顺着人行道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我给翁雪打电话,她的手机关机了。 我是相信翁雪的,正如她说,她从出生那天就认识我。她不会陷害我,我无比确信,是有人在陷害我。 姚小姐吗? 还是杜清池? 我不知道。 手机响起来,我勐的停住脚步。屏幕上的号码令我失望,我最不愿意接的电话,可又不能不接。 「妈。」我强打精彩。 「徐徐啊,徐徐啊。」我妈连哭带喊,「这次你一定要救救妈,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我向你死去的外婆发誓。」 我闭了闭眼睛,暴风雨……它来得这么勐烈,不给我一点儿喘息的时间。 「你怎么了?」我无力的问。 「我输了点钱,也没多少,八十万而已。那些人堵在我们家门口,还好你爸去乡下了不在家。可是我和你弟弟在家,你很疼你弟弟对不对,你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吧,对不对?」我妈抓着我的软肋,拿着语言的利剑,一剑又一剑的刺杀着我的心脏。 「妈,你是真的把文良当成提款机了。」我咬着唇仰望着夜空。我嫁给柳文良前,我妈只是个爱打麻将的中年妇女,输赢点小钱无伤大雅。我和柳文良结婚后,随着我贴补家里的钱越来越多,她发展成输赢越来越大。渐渐的,她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最近半年,她又迷上了六合彩,在那帮赌徒的撺掇下,她做起了庄家。 现在,她输了八十万。 「我现在知道了,真的知道了。徐徐,你得再帮我这一次,你跟文良要钱,八十万就好了。你用一辈子还给文良也是够的,对不对?为了你弟弟,我以后……」 「姐。」我弟抢走了我妈的手机,他理智又冰冷,「你不要听妈的,她不会改。是她骗我回家,拿我要挟你……」 「你这个夭寿仔啦……」我妈开始打我弟。 电话中断了。 我再打,我妈的电话就没人接听了。 我跑到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无论如何,我得先回家。我弟马上就要高考了,他成绩一向好,我害怕我妈会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凌晨快一点时,计程车停在了我家住的小区门口。付了车钱,我拖着行李箱憋着一口气往里跑。拐弯,进楼道,按下十六层。 电梯停下来,我又冲出去。 我家的门大开着,家里乱得好像有十条哈士奇来过。
8.来人啊,救命啊 「妈,徐迟。」我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妈,徐迟。」我拖着行李箱进了家门,胆战心惊的看着屋里,真的太乱了。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我妈和我弟不见了。 「妈,徐迟。」我折回客厅时,边哭边喊,眼角瞥到角落,我妈的手机掉在地上。 完了,我妈和我弟肯定都被高利贷给绑走了。我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我的手机响起来,我慌忙拿起手机,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了电话:「餵。」 「徐小姐,你好啊。」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你弟弟要和你说话。」 我的心悬到嗓子眼,还好,我弟弟的声音马上响起。 「姐,我是徐迟。」我弟还是那么冷静,「你不要担心,我和妈不会有事儿的。」我弟的话音才落,就听见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不要打我儿子。」我妈在嚎叫。 「你们不要打人,有话好好说,我求你们了。」我听着那耳光声,心都要碎了。 「现在不止八十万了,一百万,明天晚上之前把钱还了,你要是报警,你就别想再见到你弟弟了。」那个恶狠狠的声音吼完就掐断了电话。 我坐在地板上哭了一会儿,直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爬起来,我把所有我能搬得动的家具堵到了门后面。做完这些后,我进了房间,把房间也打上了反锁。把乱糟糟的床收拾了一下,我将就着躺了下来。 我实在是太累了,没多一会儿我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闭着眼睛摸了好一会儿,我才摸到了手机,接起电话后,我放到了耳边。 「徐小姐。」昨天晚上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我一个激灵,撑着床板直接坐了起来:「我妈和我弟呢?」 「他们挺好的,你准备好钱了吗?」他问。 「你不是说今天晚上之前吗?」我反问。 「改时间了,就现在,你有没有钱?」他吼。 「我需要一点儿时间。」我的手不自觉的就攥成了拳。 「我们马上过来,你看着办。」他掐断了电话。 我被吓得一点儿睡意了也没有了,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早上七点十分。怎么办?我先给我爸打了个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 我又给翁雪打,她估计还在睡,手机调了静音,打了好几轮她都没有接。 我走投无路下,看着柳文良的号码,咬了咬牙,我拔通了他的号码。 「餵。」他很快就接了电话。 「文良。」我怯怯的喊他。 「有事儿?」他的声音立刻变冷淡。 「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妈和我弟被高利贷的人带走了,你知道,我弟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带着哭腔。 「要多少钱?」他问得直接。 我顿时以为有了希望:「他们说,说,一百万。文良,你要这是这一次帮了,我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一百万?」柳文良夸张的笑起来:「你去抢银行倒快点,不好意思,没钱。」 柳文良挂断了电话。 我呆怔,泪水刷刷的往下淌,是啊,我都被他扫地出门了,他哪里还会帮我? 「我们打个赌,一个星期内,你会来求我。」杜清池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他早就猜到了我有今天,我抓紧了手机,杜清池能救我们家吗?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救我?那么多钱,我又能拿什么还他? 除了我自己,我一无所有,他想要我?这个世界上,女人万万千千,他根本不缺一个我。我咬着唇,泪水一直在流,几乎是麻木的,我拔下了杜清池的手机号码。
9.你有钱吗? 「hello。」一个女人轻快的声音传来。 「喂,你,你好,请问,杜清池在吗?」我结结巴巴的问。 很快杜清池接过了电话:「谁呀?」 「我是徐徐。」我强迫自己冷静,然后我再一次把我家遇到的事情告诉了他,求他帮我。 「不好意思,那是我跟你开的一个玩笑。」他说。 「你说什么?」我喃喃低语,原来只是一个玩笑,我真是一个大傻瓜,居然还作好了把自己卖掉的准备。 「你当真啦,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就是爱开玩笑。」他笑起来。 「你去死吧。」我哭着骂道。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坐在那里,茫然而无助。从天堂到地狱,只是一夜之间。昨天我还是养尊处优的富贵闲太太,今天我已经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 坐了一会儿,我爸给我回了电话,他问我找他什么事儿,我试探着问他在乡下还要呆几天。我爸说老家的房子漏得厉害,估计还得两三天。我掐着自己的大腿,勉强笑着,我说我没事儿,让他把老家的事情打理好了再回来。 我想实在不行了,得把这个房子卖掉,可房子一时间也脱不了手,高利贷那边跟个雪球似的往下滚,房子卖了也不顶事儿。 怎么办?他们已经在打我弟了,万一伤害他怎么办? 我心急如焚。 我起了床后,匆忙的洗漱了一番,然后我又打了翁雪的电话,谢天谢地,翁雪接了电话。 「餵。」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我呆了一下:「我找翁雪。」 「她死了,不要再找她。」那个男人很兇地骂了一句就挂断了我的电话。 我抓着手机,感觉眼前有些发黑,怎么会这样?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什么都变了。 我抓着手机团团转,把认识的比较有钱的朋友都求了一遍,大清早的,全都把我当疯子。我低声呜咽着,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回过神来,完了,高利贷的人上门来了。果然,有人在喊话,我的手机也响起来。 我战战兢兢的接起来。 「徐小姐,开门。」打电话的男人阴森森的笑,「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吧,千万别让我拿你弟弟出气。」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到了大门口,把堵在门后的东西搬开,我拉开了大门。 七八个大男人站在门口,门一开,他们就鱼贯而入。 我看着他们身上的纹身,怕得要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徐小姐。」领头的花衣男人站了出来,「钱准备好了吗?」 我摇头,也不想说给我一点时间的废话,他们要是还有良知就不会将我逼到这种地步了。 「你预备怎么办?」花衣男人歪着嘴角笑。 「你,你说吧,你预备将我怎么办?」我强自镇定着。 花衣男人在我面前来回踱步,自认为很潇洒的捏着下巴打量我:「我们当然要钱啊,一百万,你有吗?」 我不说话。 「你没钱,那怎么办呢?老实说,我也很头痛啊,幸好你妈给我提供了一个好办法。所以,你跟我们走吧。」花衣男人斜眼看我。
10.这是哪里? 「求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又退了一步,「大哥……」 「少他妈给我可怜,老子不吃这一套。」他勐的捉住我的手,「废话太多,捞仔,绑起来,嘴堵上。」随着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男人蜂拥而上。 我连尖叫都来不及,昏头昏脑中,我的手机被抢走了,眼睛被蒙上了,手脚绑起,嘴也被透明胶缠死了,还有一个大袋子套到了我身上。我惊恐极了,想挣扎,挣扎不动。想喊,张不开嘴。 黑暗中,我感觉被人抬着下了楼梯。我想,我今天可能就会死了。我要是死了,我弟怎么办呀?他马上就要高考了,他一直梦想考xx大学。不不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没多一会儿,我被抬到了车上,我听见喇叭声和汽车启动的声音。开了很长时间后,我被搬下来,然后就扔到了地上,剧烈的疼痛,我整个人都痛懵逼了。 「死了么?」有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传来,冰冷而淡漠,她说话时拿脚踢了踢我。 好痛啊,我感觉我后背的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了,痛得我好想尖叫,可是我的嘴被堵得死死的。 「应该只是晕了,讯姐,您坐着,我打开给您看看。」男人带着谄媚的声音响起。 我听出来了,说话的男人就是花衣男人。他说话间已经到了我身边,费了一番功夫把我从袋子里拉了出去,拉出来后又给我松了绑,解开了蒙眼的布条,撕掉了嘴上了透明胶。 大量的新鲜空气涌进我肺里,我忍不住咳起来。 「让孙洁好好给她洗弄收拾一下,下午带过来我看看。」冷漠的女人从窗下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她往门口走去。 「是,是。」那男人点头哈腰。 我捂着闷痛的胸口迅速的看了看四周,只能看得出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窗帘拉得很严实。根本没有办法判断出这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我将要面对什么? 「跟我走吧。」花衣男人面对我,语气又变成了命令式的。 我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花衣男人绝对不是善茬,所以,我决定暂时配合他,少受点皮肉之苦。于是我拉了拉身上皱皱的衣服,低眉顺眼的跟着他往外走。 穿过一条走廊,又下了几个台阶,我感觉出来了,这里是一座类似四合院的平房。拐了几道迴廊后,花衣男人将我带到一扇古香古色的房门前。 他抬手敲了敲门。 「进。」清脆婉转的声音,如初春的黄鹂。 花衣男人旋开了房门,他侧面到一旁:「孙小姐,人带过来了。」 「好。」那清脆的声音应道。 我很害怕,畏畏缩缩的向房门走去。等我走进去,花衣男人就将房门关上了。我紧张得站在门边一动也不敢动,望着屋内,有个身材高挑的姑娘站在书柜旁,她正在翻一本书。 「徐徐。」她抬头,微笑着,她长得比黄鹂鸟还要好看。 看着那张笑脸,我紧张的情绪稍稍得到了缓解。 「我,我是。」我小声应道。 「过来。」她放下了书。 我捏紧了手心,慢慢的走到了她身边。 她目不转睛的打着我,良久之后,她道:「气质挺好,长得也好,就是眼中的怯懦太明显了,这不太好。」 「你,你好,请问,这是哪里?」我听着她说话和气,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先去洗个澡,换衣服吧。」她并不理会我的问题,伸手拉过我往另一头的屏风走去。
11.吓得昏古七 一个小时后,我被迫洗漱打扮了一番。有专人给我化了妆容,随后我被送到了另一栋楼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张雕花的老式大床,靠窗那里放着古筝,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我被按着坐到了床沿边。 带我去的人退了出去,我坐在那里,心里隐约能猜到我到了什么地方。 我想,我被花衣男人带到了类似夜总会的地方,接下来,便是强迫我陪酒陪男人了吧。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我来偿还欠下的一百万。如果我敢反抗,我弟和我妈肯定就凶多吉少了。我马上就要被那些臭男人羞辱了吗?我心里的绝望和恐惧达到了顶点,绞着手指,我无法自控,全身不由自主的发抖。 坐了许久,并没有人进来。我起了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窗户都是封死的,逃是绝不可能。我从早上起来到现在粒米未进,这会精神稍微放松一些了,感觉胃里一阵接一阵的抽空。 我今天死定了吧?会来一个什么样的人?柳文良要是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会来救我吗?我脑袋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始终没有人进来,我饿得实在难受,坐到窗前的椅子坐下。坐久了,又饿又困,我趴到那古筝台子上,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有人在我脸上轻轻摩挲。那种异样的感觉,我惊得立刻睁开眼睛,天已经完全黑了,房间里并没有开灯。 一片漆黑中,有人坐到我旁边,我听到了唿吸声,还有若有若无的香味。 「你是谁?」我吓得勐的起身,双腿完全麻,我重重的摔到地上。 「蠢。」是个女人的声音,略带沙哑,沙哑中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性感。 怎么是个女人,我还在困惑。冷不丁的,一双手伸过来,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拉着我的女人并没有松开我,而将轻轻一带,将我捲入怀中。 「有什么绝活?」她用手抚摸着我的脸,那若有若无的香味萦绕我鼻尖。 我大骇,原来不是服务男人,而是服务女人。天啊,我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集体起立,上下牙就开始打架。 「在怕什么?没服务过女人?」那女人轻笑,用手指在我耳垂上捏了又捏,轻佻又傲慢。 一种生理性的噁心袭上来,我拼足全身的力量用力推了她一把。她没有防备,被我推开了,黑暗中,我听到她摔到在地的声音。 我后退着,不停的后退,直到撞到墙才停下来。捂住嘴,我将尖叫咽回喉咙里。 那女人又到了我面前,用力掐住我的下巴,她开始强行吻我,并撕扯我的衣服。我拼命的挣扎,用脚踢她,用嘴咬她。 我们扭打起来,她被我压在身下,我因为过度恐惧而变得力量大爆发。身下的女人被我揍得很惨,她也尖叫起来。 房门被撞开了,灯亮了,我和身下的女人被人拉开。 那女人被扶出去了,我蜷在地上瑟瑟发抖。
12.我会救你 几个中年女人进来,她们仿佛是飘移到了我面前,我的双手被她们捉住。有人捂住了我的嘴,有人用针用力地扎进我的甲心。 满清酷刑,我呜咽着喊不出来,那痛是噬骨的,无法形容的。 我愿意去死。 那针持续不断的扎,我完全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我总算昏过去了。不知道昏了多久,我醒过来,那些人接着给我扎甲心。 这么被折磨了三天,我哭喊得嗓子都哑了,我毫无尊严的哀求她们,不管做什么,陪男人也好陪女人也行,我都愿意,只要不再扎我的甲心。 但并没有人听我的,那几个中年女人仿佛是执行命令的机器,丝毫不被我的哀求打动。 我最后一次昏过去,再醒过来时,天是黑的,十指间传来火辣辣的钻心般地疼痛。身上也疼,肚子很饿,可偏偏很想吐,我蠕动了一下,疼痛持续不断。生不如死,大概就是这样了。 「醒了?」随着说话声,灯亮了,有个男人坐在床前。 那是杜清池,这里已经不是我一开始晕倒那个房间了。 仿佛万里他乡遇亲人,我的泪潸然而下。 「清池。」我轻声喊他的名字。 他看着我,眼中毫无波澜:「好好躺着。」 「你救了我?」我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胃里又一阵翻涌,我咳了起来,有腥甜顺着我的嘴角往外漫。 「陈医生。」杜清池喊了一声。 我有些迷迷煳煳的,感觉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我看着站在那里的杜清池,朝他伸手,我听见自己说:「救我。」 杜清池笑了笑,他说:「我救不了你。」他笑得那样好看,话却说得那么让我绝望。 「但陈医生可以。」他又说。 我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我仓惶的往前走着。黑暗是没有尽头的,就象没有希望那样。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前走? 我很害怕,死了……就是这样的吗? 我停下来,坐到地上,我伤心的哭了起来。活了二十几年,我突然发现,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痛快的哭泣,那索性哭个够吧。 我哭得正投入时,突然当头就浇来一盆水,那水透心的凉,凉得我一个激灵。然后我就睁开了眼睛,天色又黑了,杜清池坐在我床边。 他手里拿着根冰棍,他用冰棍在我双唇间摩擦。 难怪透心的凉。 他见我睁开眼睛,拿起冰棍就吃了起来,当着我的面,吃了个干净。 我就那么看着他吃完了整根冰棍,眼前这个男人,他到底要干什么?我完全摸不着头脑。所以,我决定保持沉默。 「还难受吗?」他吃完冰棍后,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语气很是随意。就像我不是从鬼门关逃出来的,只是伤风感冒了一般。 这个男人,是没有同情心的,我感觉。 「哑了?」他俯下身,仔细看我的眼睛,「陈医生说你死不了,你只是太虚,躺几天就能好了。」 「这是哪里?」我噏动嘴唇,声音哑得近乎发不出来。 「清澜门。」他答得简洁。 「清澜门是哪?」我又问。 他看着我,若有所思的:「你不知道?」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况且,我为什么要知道清澜门? 「不知道。」我诚实道。 他定定地看着我,片刻之后他起了身,走到窗边,他拉开窗帘。窗外一片灯海,这个房间好像在山顶,从我这个角度看出去,那灯海连成一片。 「以后你就知道了。」杜清池回过头来,「我说过我会救你。」他很正经的神态,很正经的语气。 我咬着唇看他:「可是,你那天早上说,你说你跟我开玩笑。」 「那天心情不好。」他漫不经心的。 「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弟弟呢?能不能让我见见他?」我急忙问。 杜清池转回头看着窗外,沉默了近一分钟后,他拉上了窗帘,然后往房门口走去。门打开,门又关上,他走了。
13.颜姐要见你 我静静的躺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再进来,我撑着床试图坐起来,但浑身乏力得厉害。我只能认命的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 杜清池到底什么意思? 我爸知道我失踪了吧?我妈和我弟安全了吗?翁雪会找我吗?柳文良是不是和姚小姐已经双宿双飞了?婆婆是不是和姚小姐也相处融洽? 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塞满了我的大脑,还不断有更多新的问题冒出来。 清澜门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来了这里。我拼命的转动大脑,我被高利贷的人带到那古香古色的屋子。那个声音象黄鹂鸟的女人,那个试图和我亲热的女人…… 清澜门……也许是供女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我作这样的猜测,手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骯脏而畸形的世界,有变态的男人,自然也不缺扭曲的女人。 杜清池出去大约十来分钟吧,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吓得本能的往被窝里缩,房门被旋开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徐小姐,来吃点东西吧。」姑娘很和气,很温柔。 我戒备的看着她,不说话。 她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然后伸手就要把我扶起来。 「别,别碰我。」我怕得几乎要发抖。 姑娘微笑着:「徐小姐,你别害怕,是杜先生让我来的。」 我这才稍稍安心了一点,那姑娘扶着我坐起来,然后餵着我吃粥。粥汤润过我的喉咙,顺着食管又到了胃里。空空的胃这才感到飢肠辘辘,我狼吞虎咽起来。 姑娘餵着我吃完粥后又扶着我躺下了,我想问点什么,她端着托盘迅速的离开了。我只能睁着眼睛继续看天花板,仿佛一条被打折了腿的狗,等待命运的裁决。 接着的几天,我就这么躺着,那个姑娘到餐点了便给我送吃的来,顺便给我换药。除了她,我再也没见着别的人,问过她几次我什么时候可以走?至少让我和家人见面之类的问题。她只微笑,什么都不说。 我没办法,只能按捺着心里的恐惧和仓惶等待着。 我等了四天,彼时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浓重,死并没有那么可怕,煎熬才真的可怕。 「徐徐。」我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小山顶出神时,恍然间,传来一声喊。 我勐的回头,那个有着黄鹂般声音的孙洁来了,今天的她穿着一条藏青色碎花立领的裙子,脚上踩着高跟鞋,长发随意散着。 她看起来,很妩媚。 「颜姐要见你。」孙洁倚着门框,似笑非笑。 「什,什么?」我后背的肌肉绷紧,「颜姐是谁?」 「你总这么害怕做什么?」她摇了摇头,「你应该记住,现实并不那么可怕,但自己的想像却能要命。」 我看着她,不敢说话。 「跟我来吧。」她转身。 我想了一下,抬步,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趟,我现在知道无谓的抵抗只会让自己吃更多的苦头,尤其我现在连状况都没有搞清楚。 出了房间后,我发现我现在在一幢别墅里,别墅建在高山处,放眼望去全是风景。孙洁款款走在前面,我跟在她身边。顺着旋转楼梯,我跟着她下了楼。
14.美人如水 下了楼梯是一间大厅,大厅的布置非常简单。正墙上一幅画,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套沙发,窗户的两边摆了两盆高大的绿植,再没有别的东西。 空旷,安静。 孙洁的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样安静的大厅里,听着有点诡异。穿过大厅,她带着我从侧面的小门穿了出去。 明晃晃的太阳当头照来,我下意识的抬手挡了挡阳光,乍见阳光才感觉到我在黑暗里呆了那么久。适应了光线后,我这才发现侧门后面有一排平房,平房是仿唐的古建筑。这里和我当初被打的那座房子有点相似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主人。这么看来,主人对返古有一种近乎固执的追求。 从别墅到平房的路全由鹅卵石铺成,鹅卵石铺成的路并不出奇,出奇的是每一个鹅卵石个头都一样大小,颜色深浅一致,排列得非常整齐。从这头走到那头,一点错乱都没有,看得人十分舒心。 可见主人不但有返古情结,还是个死强迫症。 孙洁在平房的红木大门前停下,拉着大门上的铜环,她轻轻扣了两下。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是个梳着鬓的大约五十开外很有气质的老妇人。 「成姨。」孙洁喊了一声。 那老妇人只是微微颔首,并不说话。 「你进去吧。」孙洁转头看我。 我攥了攥拳头,轻轻应了一声好,孙洁转身便走。 老妇人看了我一眼,侧了侧身。 我的后背不自觉的就绷起来,抬脚迈进门槛。老妇人随即往旁边挂着门帘的屋子走到,我跟在她身后,心跳得厉害起来,靠近门帘时,心脏仿佛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阿初,徐小姐来了。」老妇人停在门口,对门帘内道。 「进来。」很温柔的声音,温柔里夹杂一丝丝威严。 老妇人帮我撩开了门帘,我走了进去。门帘放下,我莫名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而压迫感的来源在窗边……我看着站在窗边的旗袍美人,此刻,她也看着我。 四目相对,旗袍美人微微一笑,然后朝我走过来。美人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也可能四十多岁,说不定不到三十。这样的女人,年龄是谜。她的身姿很婀娜,让我立刻想到花样年华中的张曼玉,我以前一直觉得穿旗袍没人能超越张曼玉,但朝我走来这个女人,我竟觉得她的韵味更胜一筹。 先前见到的孙洁已经是大美人一个,看到这个女人才知道,还有更美。 「你好,我是颜初。」她走到距离我两步左右的地方站定。 「你好,我,叫徐徐。」我的声音发紧。 「你是清池的朋友?」她用是疑问句。 我想,我和杜清池是朋友么? 「是。」我轻声应道,是杜清池的朋友也许能让我少吃点苦头吧。 「我们坐下来聊?」她指着沙发询问我。 「好。」我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颜初端过早就泡好的花茶放到我面前,然后坐到我旁边。 「你不要害怕。」她目不转晴的打量我。 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我十个手指头还肿着呢。垂下头,我看着自己的手指。 「你底子很好,那我就送你个名字吧。以后你也不叫徐徐了,随我的姓,改名颜心。」她默了片刻后,语气淡淡。 「我……」仓惶抬头,什么意思?给我改名换姓,从此我还得在这里生根发芽了? 「嘘。」她比着手势,微笑着,「颜心,你要记住。入了清澜门,你只需要服从命令,而不需要有疑问。」 「颜姐。」我后背的寒毛竖起来,语无伦次道,「我想回家,我不想入清澜门,颜姐,我求求你。我知道我欠了高利贷一百万,我一定会还,真的。」 她脸上的笑容凝住,好一会儿后她才带着一点梦幻的语气道:「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什么?」我稀里煳涂的。 「没什么。」她端过我面前的茶杯递到我嘴边,看着我喝了一口茶后,她放下茶杯:「颜心,这段时间,你就和清池住一起吧。慢慢来,我愿意给你时间。」
15.戒指 我还想求她,她已经起了身,走到门边,她喊了一声成姨。我转头看着门口,颜初和成姨说话的声音传来,我听到她说让成姨带我去杜清池那里。 「颜心,你跟成姨去吧。」颜初对我道。 「好。」我赶紧起了身,生怕她反悔。我自然是愿意见到杜清池的,他说过他会救我,我现在急切需要他帮我离开这鬼地方。 「等等。」我走到门口时,颜初又喊住我。 我差点没蹦起来,她还真反悔了么?我仓惶的扭头看她,她却往南面墙边的桌子走去。我看着她用钥匙开了抽屉,很快的,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匣子后,她从里面拿出一个什么东西。逆着光,我没太看清。 颜初捏着那东西走到了我面前,抬起手,一枚墨绿色的玉戒出现在她掌心,她道:「颜心,这算我给你的见面礼。」说罢,她拉起我的手,见我十个手指都肿得厉害,她嘆了一口气。 「真是辛苦你了。」她将戒指放进我掌心,合上后,她挥了一下手,「去吧。」 颜初回了屋内,门帘放下了。 我捏着那枚戒指跟着成姨出了平房,成姨带着我从另一条道走,不一会儿就出了别墅区的大门。顺着大门前的侧路,成姨带着我往坡下走。 我仔细的看了又看,我在y城生活了二十几年,这地方我从来不知道。看来,我现在已经不在y城了。这里是哪里?可惜没有手机,不然可以定位一下。 胡思中,成姨带着我走到了另一幢别墅前。我想,杜清池应该就住这里。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杜清池刚好从别墅里跑了出来。 成姨连招唿都没跟他打就走了。 「来了。」杜清池笑得阳光灿烂,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他跑到院门口,拉开了大门。 「你要出门吗?」我看着他手里的拎包。 「对,你和我一起去吧,你刚好可以回家。」他说。 「好啊,好啊。」我忙不迭的应道,这简直太好了。想不到这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我天真的想。 几分钟后,我坐上了杜清池的车。车子顺着盘山公路往下开,杜清池开了音乐,放的古筝曲子,我慢慢的放松下来。 「手里捏着什么?」他看着我,好奇的问。 「啊?」我张开手,那枚戒指一直被我捏在掌心里,我都忘了捏着它。 杜清池立刻踩了个急剎车,我狠狠的往前一栽,晕头转向中,只感觉到他伸手过来,等我坐稳时,那枚戒指已经到了杜清池的手中。 「颜姐给你的?」他问,语气急切中带着点慌张。 我点头,「你帮我还给她,好吗?」 他盯着那枚戒指看了又看,重新看向我时,他笑了一下:「我帮你先收着吧。」 「好啊。」我胡乱点头,反正戒指能还回去就好。 「不好意思,刚才让你受惊了。」他向我道歉,「这戒指很贵,我很惊讶。」 「哦。」我对这些东西一向没兴趣,也就不懂得戒指的价值。 「我们现在回y城,然后我送你回家去看你弟弟。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柳文良应该会来找你办离婚手续。我们大约会在y城呆一个星期,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处理你的事情。」杜清池说话时将戒指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个眼镜盒里。 我的心情瞬间就亮了,我可以回家,可以看到我弟弟了。欣喜若狂的我根本没注意到杜清池见到那枚戒指后,对我的态度立刻发生了转变。
16.赶尽杀绝 两个多小时后,我回到了y城。杜清池直接将我送到我家小区门口,停了车后,他解了安全带探身从后座拿了个盒子过来,从盒子里拆了部新手机出来。 「我还有点事情,就不陪你上去了。这手机是给你的,里面有我的电话号码。」他又拿过手拿包,从手拿包里拿了个摺叠钱包出来,把手机和钱包一起递给我了。 我有些讷讷的接过了手机和钱包,有点不敢相信的问:「我一个人回去?」 他笑了,倾身,看着我的眼神十分温柔:「如果你很想我陪你回去的话,我就先不去办事了。」 我慌得直摇手:「我自己就可以了。」 他亲昵地揉揉我的头髮,叮嘱道:「有事打电话给我,去吧。」 我心慌得厉害,飞快的下车,逃也似的往小区里面跑。一直跑到我家的拐角处我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回头四下张望,没有人跟来。 我仍然不敢相信,我就这样逃出来了,压着胸口,我像一只惊弓之鸟往楼道里跑去。进电梯后,我盯着电梯门,生怕哪一层停了进来几个大汉又把我拖走了。 到我家住的楼层停下时,我紧攥着的双手已经全部是汗了。冲出电梯,我拐过弯往自己家跑去。 敲门时,劫后余生的后怕感全数袭来,我的眼泪开始往下掉。怕我弟弟担心,我又赶紧擦掉眼泪。 有脚步声传来,门开了,我妈穿着睡衣,面部浮肿得厉害,头髮乱糟糟的,面容憔悴的站在那里。 「妈。」我看着她的样子,「你生病了吗?」 她的眼睛睁大,眉头皱紧,盯着我看了好几秒钟后开了口:「徐徐?」是那种并不确定的语气。 「妈,是我。」我进了家门,「爸呢?徐迟呢?」我边问边往客厅里走,房间厨房都看一遍,却没看到我爸和我弟。 「徐徐。」我走到厕所门口时,我妈过来了。 「我爸和我弟呢?」我扭头又问她。 我妈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哆嗦着,力气却大得吓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妈……」 我才张口,我妈就狠狠的甩了我一个耳光。这一耳光甩得我一个踉跄,我妈又抓住我,接着甩了我第二个耳光。 我妈开始赌博这几年,我对她颇有一些怨言,和她的关系也不似从前亲密,但她她顶多嘴上不饶我。今天她是怎么了?疯了么? 「妈。」我捂着脸,背靠着墙,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你不会好好说话吗?你凭什么打我?」 我妈指着我,胸膛激烈的起伏着:「我养个了白眼狼,徐徐,你就是白眼狼。你还回来做什么?回来看你妈死了没有吗?」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呀。」我也朝她吼。 「发生什么事了?你还问发生什么事了?」我妈捶着自己的胸口,她嚎叫起来,「你爸死了,你弟也死了。在殡仪馆冻着呢,我满世界找你,你死到哪里去了。你不回来,他们怎么下葬,他们怎么入土为安?」 「你说什么?」我看着我妈的嘴唇一张一合,她说我爸和我弟死了?死了? 「那些高利贷不是人,一直追着我们要债,你爸开的车,十字路口,撞了。我们家的车都散架了,你爸和你弟当场就没了。交警说,车祸是意外,明明是那些人一直在追我们家的车,他们却判断为意外。」我妈抱着头蹲到地上,「你死到哪里去了?我让你去跟文良要钱,你不但不去要,连手机也关了。柳文良说你去旅游了,你就是个白眼狼。」 我晃了晃,顺着墙缓缓着滑着坐到了地上。海水般的悲痛涌来,我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我爸和我弟死了?他们都已经把我抓走了,为什么还要对我们家这样赶尽杀绝?
17.分水岭 我以前就听说过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样的话,但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句话有一天会应验到我自己身上。命运无情起来,真是兇狠得连声招唿都不带打。 许多年后,我一直认为,二十五岁的夏天成为了我人生中的分水岭。那年夏天之前,我是一个性格柔弱的人,对人生也没什么追求,最崇高的理想也就是老公孩子暖炕头。那年夏天之后,我这条养在鱼缸里的鱼被命运扔进了大海,我想要活下去,只能想方设法,甚至不折手段。 从知道我爸和我弟死那一刻,我就没有再掉过眼泪。我是很想哭的,可能悲伤太过,我没能哭得出来。 我和我妈去了殡仪馆,我见到了冻在冰柜里的我爸和我弟。他们脸上的血凝成了黑色,煳住了大半张脸,我仔细辨认,觉得他们完全不像。 殡仪馆说,我需要花一笔钱,他们可以代为清理,穿寿衣,整理遗容,帮忙办理追悼会。 杜清池给我的钱不够付,我给翁雪打了电话。我家出这么大的事情,她肯定会倾尽所有帮我。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翁雪的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他说,他是翁雪的男朋友。他说,翁雪失去消息好几天了。他还很急切的问我知不知道翁雪的下落。 我默了片刻,然后说了声打扰了就挂了电话。 我又给杜清池打了电话,我知道他会帮我。虽然我现在还不太明了清澜门意味着什么,但我隐约察觉到了我的重要性。 果然,杜清池答应立刻赶来。 两天后,我爸和我弟举行了追悼会。除了几个至亲,其他亲朋都没敢来。就连杜清池为了避嫌,也没出现在殡仪馆。我很理解,毕竟我爸和我弟死在高利贷那帮穷凶及恶之徒之手,能不来当然不来。 告别仪式进行时,柳文良来了,他和姚小姐一起来的。我跪在那里答谢亲友,总共才几个人,灵堂里分外冷静。 好在我妈病倒了,住进了医院。否则看到柳文良,她难免又要激动一番。 「节哀。」柳文良一脸沉痛的对我说。 我给他鞠了一躬。 「节哀。」姚小姐也这么对我说。 我也给她鞠了一躬。 「孝白都散了,我帮你重新结一下。文良,你到外面等我吧。」姚小姐伸手摘了我头上的孝白,重新摺叠后,她帮我挽好。 「徐徐,我很同情你。」她说。 「不需要。」我和她对视着。 「忙完了你爸和你弟的后事,抽个时间,你和文良把手续办了。」她说。 我看着她:「抢来的东西总不是那么回事,你急着名正言顺。姚小姐,你可真厉害,你就不怕我爸和我弟的魂魄盯着你看么?」 姚小姐扭头看了看灵堂上两幅遗像,她淡淡道:「鬼并不可怕,人才真的可怕。徐徐,我比鬼更可怕,你信吗?」 「高利贷逼债,是你搞的鬼?」我勐的拽住她的手。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徐徐,话不能乱说。这是法治社会,除非你有证据。」 我死死的盯着她,一点一点松开了她的手腕,冷冷的看着她笑:「姚小姐,人在做,天在看。」 「看就看吧,我又不亏心,我怕什么。」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我走了,你保重。」 三天后,我爸和我弟下葬了,墓地选在y城的青岩公墓。据闻那里的风水极佳,埋的都是y城有名的富豪政要们。 我不迷信,人都死了,埋进八宝山也復不了生,又何必在乎埋哪里呢? 但杜清池很坚持,他帮我作了主。 我要离开公墓时,医院那边给我打来了电话,电话里的护士有点慌张。她说,我妈逃走了,留了张纸条给我。 福不双至,祸从来都不单行。 我缓缓收起手机,看着遥远的天际。天很蓝,阳光灿烂耀眼。 我失去了所有,奇怪的是,我竟然还活着。并且,我不想死。 我摇摇晃晃的走了一段路,然后就着路边的台阶坐了下来。杜清池站在我身旁,他沉默着。 「清澜门是什么地方?」我低声问他。 他蹲下身来:「徐徐,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抬头看他:「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这样尽心尽力帮我,必有所图。但我又想,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你何苦这样相逼?只为把我逼进清澜门么?」 「不是我。」他平静道。
18.清澜门是什么地方 「那么,你和清澜门又是什么关系?还是你要告诉我,一切都不过是巧合而已?」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沉而定,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很可靠。 「不是巧合。」杜清池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我抿了抿唇,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清澜门不特指一个地方,它是一个机构。一个……」他顿住,大概在考虑用什么形容词比较妥当,「一个很隐秘的机构。」 我皱眉:「所以呢?」 「你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吗?」他不答反问。 我愣了一下,他这么一问,我才发现我对杜家根本谈不上了解。前婆婆跟杜清池的母亲是闺蜜,但她们的闺蜜关系也很奇特,一个月难得见上一面。我嫁给柳文良将近三年,仅仅见过杜母两次。一次陪前婆婆去杜家,另一次是在商场遇见。杜父我压根就没见过,我也多嘴问过前婆婆,她总是嘆一口气,说别人家的事儿不好多说。我寻思着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好意思再追问。但前婆婆却很爱跟我提杜清池,清池长清池短,我一度怀疑杜清池才是前婆婆亲生的儿子。 我摇了摇头。 「也许你会有机会知道。」杜清池这么说。 「我不需要那样的机会。」我冷冷道。 「徐徐,柳文良出轨,高利贷逼债以及你进入清澜门是三件事情,这三件事情是没有必然联繫的。也就是说,并不是柳文良出轨导致了你家被高利贷逼债,也并不是高利贷逼债导致你进入清澜门。」他看着我。 我努力的捋了捋思路,发现我被他绕得思路更乱了:「你先告诉我,你和清澜门是什么关系?」 「我和清澜门的一个高管是朋友。」他说。 「你回答我,我为什么会被带入清澜门?」我声音拔高。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因为你我匆匆赶回国。清澜门三年才有一次甄选,你出现在名册上,我看到你的名字和照片时很震惊。你不了解清澜门,我也不那么了解,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能选入清澜门的人都是万里挑一。无论年龄,婚否,胆识,才智,外貌,反应,甚至拳脚功夫都严格的死规定。徐徐,说实话,你被选入清澜门,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说句不客气的话,你的条件,也就适合嫁个老公,生个孩子,过普通平凡的人生。」他眉头紧皱,很困惑的样子。 我半信半疑的,杜清池说他的朋友是清澜门的高管,他为什么对朋友的事情这么上心?难道朋友即本人? 「每一个被选入清澜门的人,机构都会对她展开一些调查。所以,我通过我朋友知道你的每一件事情。我曾经试图跟我朋友求过情,但她很坚决。徐徐,我很遗憾我没能力阻止我朋友。」他又说。 「那你还大言不惭要救我?」我嘲讽道。 他拢起双手,有些失神的看着远方。半晌后才开口:「也许只是为了证明我在她心中的份量吧,我很爱她。而她,可能也很爱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帮你全身而退就能证明了吧。如果不能帮你全身而退,那至少,看在我的面子上,总还是帮得上你的一些忙吧。」 他说这几句话时,夕阳斜斜的从墓碑上照过来,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忧伤也被拉得很长。我终究还是个天真的小女人,看个故事话本就能被感动得死去活来,现下里,活生生的痴男怨女一下子就击中了我心底的柔软之处。我心底升起奇异的感觉,觉得此时我和杜清池站在同一点战线。我哀怜自己,也哀怜杜清池和那个女人,我想他们之间一定有很深刻的关于求而不得的爱情故事。而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挣扎在情感漩涡里拼命想解救我的好人。 杜清池就这么用一套又一套的鬼话哄着我,直至我对他死心塌地。
19.颜姐派人来了 我妈从医院逃走了,给我一张纸条,只写了一句话:徐徐,从此我们断绝关系,此生不见。我去了一趟翁雪家,她男朋友来开的门,他说,翁雪某天去公司上班,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家。 姚小姐让人来我家堵我,要我去跟柳文良办离婚手续。我看着她急不可耐的样子,有心想为难她,但又想,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在乎失去个贱人么? 都滚吧,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我和柳文良办了离婚手续,在民政局里,他大发慈悲,塞给我一万块钱现金。怕我拒绝,也可能怕等在外面的姚小姐发现端倪,他捏着离婚证光速窜走。 我成了一个无家可归,无枝可依的女人。 除了杜清池,连路边的流浪狗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会有情感需求。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孤独,有人喜欢寂寞,还有人既喜欢孤独又喜欢寂寞。但这些都只是浮于表面,你只需要试试关闭网络一个星期不跟任何人说话,肯定要发疯的。 独孤求败从来都只是一种境界而不是一种选择。 我失去了所有,因此,我更渴望有人能真的关心我,照顾我。 杜清池深谙人性的弱点,他带着我去了他家。他陪着我,寸步不离。给我做饭吃,陪我散步,陪我看电视,我们不怎么聊天,不看电视的时候两个人多数时间都沉默,各自沉浸在悲伤之中。 我到杜清池家住的第八天,那天早上,我醒过来听到客厅里有说话声。我惊了一下,抓紧被子。大约十来分钟的时间,杜清池敲了我的房门。 「徐徐。」他喊我,「你醒了吗?」 「醒了,稍等一下,我换衣服。」我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情,杜清池从来不喊我起床。我应完他之后迅速起了床,飞快的换了衣服,我又进了厕所洗了一把脸。然后我拉开了房门,杜清池还等在门口。 「怎么了?」我问他时眼神瞟向客厅,客厅里好像坐着两个女人,背对着我,看不到脸。 杜清池指了指门内,我退了进去,他跟进来,然后关上了房门。 我看着他。 他迟疑了一才抬起双手,他按住我的肩膀:「徐徐,颜姐派人来了。」 我的心一沉:「如果我死活不去呢?」 他微微嘆了一口气,轻轻将我拥入怀里:「我之前和你说过,每一个被清澜门甄选出来的人,机构都会对她进行调查。你爸和你弟车祸的事情,交警那边有了新的界定,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 我的心颤起来:「是谁?」 「她们没说。」杜清池低声道。 「颜姐是不是用这个作为条件,要我回去别墅?」我问。 「不是,你回去是迟早的问题,帮你查清楚你爸和你弟死亡的真相,只是给你讨个公道。」他抚着我的头髮,「徐徐,清澜门选上的人,没人能逃掉,她们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就范。」 「我可以死。」我颤抖着,「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绝不到那种骯脏的地方去作贱自己的身体。」 杜清池沉默。 房门外传来敲门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20.走吧 我用力抓紧了杜清池的衣角,想藉此获得一点儿力量。他显然也了解我的恐惧,将我抱得更紧。 「徐徐,别怕。」他安抚地拍了拍我的后背,「我陪你去。」 「清池,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是我?这万千人海中,为什么独独选我?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我不去,不过就是鱼死网破的事情,我坚决不去。」我说着就冲到书柜旁,我昨天削了水果顺手把水果刀放在那里了,我拿过刀比划到自己脖子上。 杜清池呆愣在原地,门外的敲门声停了,房门被直接旋开。 「杜先生,麻烦你先出去。」穿着黑色衬衫的姑娘对着杜清池微微欠身,她的姿态看着很低,语气却非常强硬。 另一个穿着青绿色衬衫的姑娘直接进了屋内,她对着杜清池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清池看着我,站着没动。 「别过来,大不了大家一起死。」我挥动水果刀,厉声喊。 黑色衬衫姑娘也进了屋,她不慌不忙的抬起手,她手里有一张摺叠好的a4纸。她看着纸张,不紧不慢的念了起来。 「徐新远,五十三岁,徐远福大堂哥,家里七口人,小女儿徐梦琳大三在读。徐孟鹏,四十七岁,徐远福二堂哥,家里五口人,小儿子在xx双十中学就读。李莱,李美琪妹妹,大女儿是公务员,在xx单位……」 「你们想做什么?」我不寒而慄,她念的这些人全都是我家亲戚。虽然这次我爸和我弟出事儿他们都没出现,但血缘关系是没法否认的。黑衣姑娘这是明着威胁我,如果我不从,跟我家有关联的人就别想平安。 「颜姐让我给你带几句话。颜姐说告诉颜心:人既是哭着来到这个世上,便註定活着时要受许多苦痛。没有人愿意受苦,不过命运不饶人罢了。你既入了我清澜门,受苦痛是难免的。眼下里,你不要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的抵抗。颜心,你要记住,人弱小时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来日方长,苦海有边,等你得势,命和运才能由得你自己作主。」黑色衬衫姑娘说完这几句后细细将手里的纸张重新摺叠起来。 「颜心?」杜清池看向我,他看起来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没等他拔号码,青绿衬衫姑娘就掠到他面前。我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她就抢走了他手上的手机。更可怕的是,她手上还突然多了一把刀,那刀对着杜清池的咽喉处。杜清池动了动,青绿衬衫姑娘手上用了几分力,立刻有血顺着杜清池的脖子往下淌。 杜清池再不敢动。 我也被镇住。 「杜先生,颜姐亲自给徐小姐取的名字。从今以后,你也该记住,她叫颜心。」黑色衬衫姑娘向我走来。 我手里的刀还比在脖子上,但手却颤个不停。 黑色衬衫姑娘走到我面前,从容的从我手里取下刀:「颜心,你去洗把脸平復一下情绪,我们再等你十分钟。」 「如果我不呢?」我垂死挣扎。 黑衣姑娘眼中杀机顿起,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冥顽不灵吧:「颜姐还说,如果颜心一定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先废了她的双脚。」 我骇得退了一步,我受过十指连心之痛,知道绝不会是吓吓我而已。 「你有十分钟的时间。」黑色衬衫姑娘转身往外走。 「颜心,你若自杀,会有很多人为你的死付出代价。」一直没说话的青绿色衬衫姑娘柔声道,说完后她跟在黑色衬衫姑娘出了房间。 杜清池还呆站着,他侧头看着我睡的床铺。 我双手攥紧又放松,放松又攥紧,重复了十几次,我才稍稍冷静了一些。我往厕所走去,捧着冷水洗了一把脸,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连死都不能,除了忍辱负重,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抽过纸巾擦到眼角的泪珠,我拿起梳子梳头髮,梳完头髮后,我又往脸上扑了点粉,描了眉,最后擦了点口红。 我从厕所出来时,杜清池还站在那个位置,他脖子上的血渗到了衬衫上,已经凝成了黑褐色。 「清池,走吧。」我轻声道。 他抬头,又飞快的别了回去,我看到他眼中有泪。 「徐徐,对不起,是我无能。」 「清池,这跟你没有关系。」我安慰他,「这是属于我的命运,是我该感谢你护着我。」
21.送你 杜清池看着我,他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张了张嘴,他大概想说些什么好让我安心点,结果右眼的泪水先掉了下来。那颗泪水滴到他的手背上,溅起泪花后散开。 我从来没见过男人掉泪,更没想到杜清池会掉泪。这让我的内心泛起了巨大的波澜,如果说初见他时我觉得他不过是一个轻佻冷漠的富家子弟,那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我渐渐已经感觉到了他隐在浮华表面之下的良善和真诚。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池,这命运我既然逃不过,那我就试着接受吧。总是要活下去的,活下去也许就有希望了,对吧。我没事儿,真的,我只是害怕。可能,可能真的去面对,也并没有那么可怕。我先出去了,你不用陪着我回去。清池,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就是,有点抱歉,我现在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回报你什么。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会好好的。再见了!」 我语无伦次的说完,然后快步往房间外走,走得太快,撞到门框上,痛得我眼冒金星,但我咬着牙硬是没有回头。 那两个人姑娘见我出来了,沉默着就往大门走去。我跟在她们身后,走到门口时,我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等等。」杜清池喊。 我回头。 「我和你一起去。」他已经恢復如常,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玩世不恭。 我想这是他的保护色吧,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 黑色衬衫姑娘开车,我和杜清池坐在后座。车子一路疾驶,我一直望着车窗外,熟悉的景物。我意识到我正在离开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 我妈去了哪里?我爸和我弟才过了头七,往后还有三七,四七……谁能给他们烧点纸。我转而又想,并没有人确切过死人还能用得上钱。如此一想,我心里好受了一点。 回头时,我惊奇的发现杜清池在编织两条红绳。只见他手指灵活,穿过来穿过去,泡杯茶的功夫,那红绳已经编好一半了。 大约五、六分钟的样子,那红绳就编好了,他转头看我,朝我伸出手。 我有些不名所以,抬了抬手。 他抓住我的手,将编好的红绳戴到我手腕上。打结,拉紧,他又拿出打火机将绳头烧了烧。 「不值钱,胜在我自己用心编的,送给你。」他放开了我的手。 我感动得要命,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来自男人的礼物。我这个人桃花单薄,旁人都说我长得好看,在x大念书时,承蒙同学们抬爱还被选做校花。但从我知晓爱情两个字起,零星有几个男人追求过我,全都不超过一个月就无疾而终,更别提有人给我送礼物。这让我总是怀疑旁人的审美,也对自己的外貌产生过深深的困惑。直到大四那年,柳文良作为企业老总来我们学校物色人才,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然后拼了老命的拿钱砸我,没有见过世面的我很容易就被他打动了,然后跟他结了婚。 「谢谢你。」我盯着手腕上的红绳,心里喜欢得紧。 「不客气。」他侧过了身体,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你……会在山上呆多久?」我忍不住问他。 「很久吧。」他并不看我。 「哦。」我心里有些小小的雀跃,很快又想到他的心爱之人在清澜门,他呆很久,只是为了他的她吧。我在心里狠狠骂自己:徐徐,你不要痴心妄想。
22.现在你解恨了吗? 快中午的时候,车子开回了我离开的那座山上,先在杜清池住的别墅路口停了车。 「杜先生,你先回去吧。」驾驶位的黑色衬衫姑娘道。 杜清池立刻看向我,眼神之中全是担忧。 我的心慌起来,但我不想让杜清池担心我。竭力保持着平静,我朝他微笑着。 他没说话,只是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后,他看着我的眼睛,紧了紧然后松开。转回头,他跨下车,关上车门,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车子启动,我很快就看不见杜清池了。我低头看着左手上的红绳,心好像没那么慌了。 我被带到了别墅,大厅里,穿着红裙的孙洁坐在那里。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了看我们。 「辛苦你们了,回去吧。」孙洁懒懒道。 「是,孙姐。」黑色衬衫姑娘恭敬的答了一声,两个姑娘都退了一步才转身离开。 「先去吃饭吧。」孙洁撑着沙发缓缓的站了起来。 「好。」我在心里默念着忍辱负重四个字。 孙洁往楼梯走去,我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上了二楼,我们穿过大厅,出了大厅后,孙洁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我觉得这别墅的造型还真是挺奇怪的,我念头还没落下。孙洁已经拉开了墙上的暗门,门外居然有一条石子路。 出了门我才发现,我们已经从别墅穿出来了。我张望着,这里看起来像是别墅的后花园,四周都围着围栏,花草打理得整齐精緻,往远处眺望,是连绵的山。再远处,是海。 我的好奇心暂时压倒了我心里的恐惧,很快我们穿过了石子路,出了一道木门后,孙洁又往斜坡下面走。十来米远的坡上,有两排平房,我猜测要去那里吃饭。 我的猜是对的,我和孙洁来到了平房,来到了餐厅。 长方形的餐桌上,摆了两套餐具,十几盘菜,两大瓦罐汤。汤还冒着热气,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我这才觉得飢肠辘辘。 孙洁指了指座位:「坐吧。」她喊时我自己先坐了下来。 我拉开椅子,也坐了下来。 「喜欢什么就吃什么,不要紧张。」孙洁端起了饭碗。 「嗯。」我拘谨的应道。 我吃完一碗饭时,孙洁喊了一声杨嫂。话音才落,一道白色的身影就跑了进来,估计一直候在门外。 「给颜心煲的汤端上来吧。」她淡淡道。 「是。」那中年女人退了两步后转身。 我想说不用了吧,不是已经有两道汤了吗?但我又想,我还是少说话吧,给啥吃啥好了。 汤很快端来,还好,是个很小的罐子。就像街边沙县小吃里的那种炖罐,我客气的谢了中年女人。汤很鲜很香,放了党参和枸杞,肉炖得很烂了。一罐汤喝完,我也没吃出来那肉是什么肉?有点像猪心,又有点像鸭心,韧性还挺不错的。 「好喝吗?」孙洁问我。 「好喝。」我轻轻拿过放在一旁的湿巾,拭了拭嘴角的汤渍。 「你吃饱了吗?」她又问。 「饱了。」我点头。 「我们看个小视频?作个饭后消遣?」她再次询问我。 我心想还不是你说了算,但礼貌道:「好。」 孙洁拿过放在餐桌上的遥控器,对着墙上的电视按了按。我靠着餐椅,寻思着她要给我放个什么样的电影? 视频开始播放,先是一辆车在夜色中飞驰,晃眼间,我觉得视频里的车和路都有点熟悉的感觉。又看了一会儿后,又有一辆运土车出现了。我震惊的发现,前面那辆车正是我家的车,晃动的画面里,我看到了驾驶位的我爸,还有副驾位的我弟。 我死死的掐住了掌心。 运土车和我家的车往同一个方向开,两辆车的车距大约相差十几米。也不知道我爸怎么开的车,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好像是勐然踩了剎车。后面的运土车生生撞了上去,轰隆的声音,我看着我家的车飞远,散架。 我仿佛亲歷了现场,整个人都骇然当场。我神思飞散时,一辆黑色的suv出现了,suv放慢了车速,驾驶位的男人伸出头来。 在这个地方,孙洁按了暂停,画面定格,她又将那男人的头放大。 我认出来了,那个男人就是当天去我家将我带走的花衣男人。 「他让人撞死了你爸和你弟,因为你妈说,要钱没有,要命三条。」孙洁关掉了视频。 我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里,很痛。 「恨吗?」孙洁问我。 我的上下牙打着架。 「跟我来吧。」她走到我面前,用力把我拉了起来。 我跟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她带着我出了餐厅,下了台阶,来到了一个上了锁的铁门口。门开了后,冷气扑来,像是冰库。 孙洁拉着我进了冰库,里面放着好多立式冰柜。寒气裊绕的,什么也看不清。孙洁带着我走到了其中一台立式冰柜前,她在冰柜前摸了摸,里面的灯亮了。 那里面冰着一个人,一个睁着眼睛的花衣男人。 我吓傻了,尖叫挤在喉咙里却喊出不来。我认出来了,就是那个带我走的花衣男人。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钱,你们还不起,一条命总值一百万。另一条命不能白搭,他得偿。」孙洁搂住我的肩膀指着冰柜里的人,她轻笑,「颜心,你不用担心,这些混黑社会的人,死一个少一个,并没有人会去真的关心他们的下落。」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解恨了吗?」她柔声问。 我先前恨得要死,现在看到冰柜里的花衣男人,除了毛骨悚然,再没有其他感觉。 「他的心,你已经吃了。我想,这该足够解恨了。」她关掉冰柜里的灯,松开我后她往外走,「颜心,你不想冻死在这里的话,就赶紧跟我出去吧。」 我吃了一颗人心,那颗被我认为像猪心也像鸭心的肉原来是一颗人心,是花衣男人的心。我呜咽着,噁心着,跌跌撞撞的往冰库外面走。 我拼尽了全身的力量才走出了冰库,出了那扇铁门后,我瘫软着坐到了地上,身体抖得像筛子。拼命的吐着口水,却呕不出来。 天啊,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孙洁在我面前站了一会儿,见我抖得厉害。她蹲了下来,仔细看了我一会儿后她摇了摇头。 「起来吧,你喝的是鸭心汤而已。不相信的话,抠着吐出来,拿去医院化验。颜初对你寄予那么大的期望,你连这点刺激都承不住,我真不懂她是如何看出你能成大事的?」
23.这样的杜清池 虽然孙洁这么说,但我觉得她不过是看我吓惨了,随便煳弄我而已。这个鬼地方就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全他妈的都是冷血变态的非人类。 「老实说,颜初给你取名颜心,还把翠萝给你,我是很不服气的。徐小姐,你知道吗?我来清澜门已经十年了。颜初不过见了你一面就将一切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给了你。」孙洁嘆口气,伸手轻轻摸着我的脸,愈发的温柔:「你凭什么?」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过普通人的日子,是你们,你们逼我。」我泣不成声。 孙洁收回手嘲弄地看着我:「是啊,命运就是如此不公。」 我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泪水,泠不丁的孙洁捉捏我的下巴,用力掐紧,她盯着我的眼睛。 我惊得瞪大了眼睛,挣了一下,她掐得更紧,。 「颜心。」她喊这两个字喊得用力,眼神陡然变得凛冽萧杀,「你想要成为颜心,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明白的告诉你,这清澜门内,我是你的第一个对手。」 言罢,她狠狠丢开我,起身,她踩着高跟鞋往台阶上走去。只是片刻功夫,她的身影就消失了台阶的尽头。 我在地上呆怔着坐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思想好像凝固了,又好像魂魄出离了。屁股坐得酸麻时,我撑着地面挣扎着起了身。 反胃的感觉已经不那么严重了,但我只要想到我可能喝了人心汤。马上就头皮发麻,四肢发软,恨不得抓心挠肺。 我走到台阶那里时,实在没有力气,跪着坐到台阶上,我捂着心口喘着气。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有些吃力的抬起头,台阶上的人已经跑下来了。 「徐徐。」杜清池跑到我面前后蹲下来,他看起来很焦急,「你怎么样了?哪不舒服?」 「你怎么来了?」我咳了一下干呕起来。 「孙洁给我打电话了。」他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我的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愈发的着急,「她是不是打你了?」 我想起来上一次我半死不活时,他对我的态度就像对待一只流浪猫,居高临下的施捨着同情心。而此时,我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担心。 「你能走吗?」他看我不说话,干脆直接打横将我抱了起来,「我给颜姐打了电话,她同意你这段时间先住我那里。」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颜初哪里会那么好心,早在我下山那天她就说过让我去杜清池那里住一段时间。先前我在想,她把我安排到杜清池那里肯定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颜初一定另有目的。 杜清池带着我回到了他住的别墅,可能受惊吓过度,我躺到床上就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从杂乱的梦中勐的惊醒过来。 睁眼,房间里是淡淡的暮色,杜清池不在房间。 我撑着床慢慢的坐了起来,这里是杜清池的别墅,我心安了许多。隐约的,有古筝声传来,很悠扬。 我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并不是音箱效果,而是真的有人在弹古筝,听声音像是从院子里传来的。是谁?我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一个很美的姑娘坐在暮色的院子里,点着香,弹着琴。 我有点好奇起来,下了床,我赤着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湖边的杨柳树下,果然有人坐在那里弹琴。 居然是杜清池。 我推开窗户,古筝声更清晰。杜清池弹的什么曲子我没听出来,但真真的如泣如诉。我听了一会儿,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往房间外走。我急切的想离他更近,想看他弹琴,想在他的琴声里安放我的悲伤。 我出了房间,下了楼,跑出楼下的大厅后我才发现我急切之下连鞋都忘了穿。顿了一下,我踩着石子路继续往前跑。 只消一盏茶的功夫,我跑到了杨柳树下。 杜清池紧皱眉头,手指灵活的拔动着琴弦。他已经完全沉浸在音律之中,根本没注意到我跑来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曲子已经弹到了高朝处,他的手指拔琴弦拔得飞快。那音律越来越急促,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乌云压顶,压得人要喘不过来气。突然间,雨下下来了。世界一片苍茫,天一点一点明朗开来。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杜清池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桌子的角上放着一块毛巾,他抬头。 「徐徐。」他朝我笑。 「嗯。」我有点如梦如幻的错觉。 「我手有点僵了,帮我擦擦汗。」他柔声道。 「好。」我走过去,拿过那块毛巾,走到他面前我半跪下来,细细的擦着他额头上的汗水。 「谢谢你。」他起了身,顺手拉了我一把,「怎么没穿鞋?」 「忘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坐下。」他把我按着坐到了石凳上,「院子里碎石多,你等着,我去帮你拿鞋。」 「不用了……」我话还没说话,他就小跑着往回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因为曲子而揪紧的心勐的放松,砰砰的就乱跳起来。 徐徐,你怕是疯了,你才离了婚,才家破人亡,如今又身陷囫囵,竟然还有脸对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犯花痴。人家根本就只是同情你,可怜你而已。我狠狠骂自己。 几分钟的时间,杜清池拎着一双拖鞋跑回来了。 「你饿了吗?」他问我。 「还好。」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就陪我走走吧。」他指着石子路。 我们并着肩慢慢的行走着,我想将脚步放慢一点,再放慢一点,这样路就可以再拉长一些。只可惜老天太不作美,我们才走了一小段路,他的手机就响起来。 他拿出手机,当着我的面就接起了电话。 「翁雪?」他说出这个名字。 「翁雪?」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攥着手心,我恨不得从他手里把手机抢过来。 「好……好……可以。」杜清池简单的应了这几个字后挂了电话,「徐徐,翁雪找到了。」 「在哪里?」我问。 「我们现在先回大厅,颜姐那边马上派人过来接我们。」他拉过我的手,快步往大厅走去。 「是颜姐给你打的电话吗?她有没有说在哪里找到的翁雪?为什么要把翁雪带到这里来?颜姐不会让翁雪也加入清澜门吧?」我实在有太多的问题要问。 「你先别着急,等见到人一切就清楚了。」他温和道。
24.到底谁逼谁? 我和杜清池匆匆跑回大厅,我很急切,根本坐没法安静坐下来等。换掉脚上的拖鞋,我站到落地窗前,盯着别墅的院门口看。 时间因为等待而变得特别缓慢,天开始黑下来。那辆黑色的小车出现在院门口时,我感觉我等了一年那么久,实际上距离杜清池接到电话也不过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两声悠长的喇叭声传来,我扭头看沙发上的杜清池,他已经起了身。 「我们走吧。」他拉了拉身上的衬衫。 我点了一下头,跟在他身旁往外走去。 来接我们的是那个穿青绿色衬衫的姑娘,她已经换了件碎花的雪纺衫,头髮也随意的散下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杜先生。」她扭头看后座的我们。 「开车。」杜清池语气淡淡,不看她。 那姑娘收回视线,随即启动了车子。窗外,夜色渐渐浓起来。车子在夜色中飞驰,我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 在我遭遇了这么多重的打击我妈也下落不明之后,我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翁雪,她是我在这个世上仅剩的最亲密的人了,我想抱着她好好的哭一场。 车子往山下开,大约半山腰的位置拐了弯,然后顺着盘山公路往前。这要去的又是另一个地方了吧?我暗想。这清澜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神秘的机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别墅?这个机构怎么这么有钱? 又进了一条叉路后,车子减了速。灯光中,我看到有幢青砖红瓦的平房隐在林木之中。我在想是不是这里时,车子停下来了。 有个年轻男人从院子里跑了出来,直接跑到后座拉开了车门,拉开车门后,那年轻男人还用手搭着车门护着杜清池下了车。架势摆得很是恭敬。 我想,这大概是屋主周到吧。但又为什么不护着我下车呢?我觉得自己纠结这样的细节也是有病。便赶紧推开车门跨了下去。 车子马上开走了,那个年轻男人站在杜清池身边,身姿仍然恭敬。 我走到杜清池身边,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抬步,年轻男人立刻躬身快步走到了前面。 我们进了亮着灯的大厅,几乎是在我们进去的同时,有个年轻女人手里拿着个保温瓶从侧面的房间走了出来。 年轻女人穿着条纹t恤,长发随意束了一下,下身是牛仔裤。她的打扮很普通,但她朝我们看来时,我羡慕她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若她也是清澜门的人,我只能说,清澜门内美人真多,且一个比一个美得有特色。 「清池。」年轻女人灿烂一笑,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阿秋。」杜清池也喊了她一声,他看她的眼神……非常复杂。 我突然意识到,阿秋可能就是杜清池爱的那个女人。 「没想到你会来。」她走到杜清池面前后上下打量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上的裸露着的伤口,「还疼吗?」 杜清池侧一下头躲过了她的手:「翁雪在哪里?」他问得直接。 阿秋回头指了指房间:「在房间,刚睡着。」 「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我忍不住插嘴问。 「可以。」阿秋似乎才发现我的存在,视线转向我,细细看着我的脸:「你就是颜心?」 我愣了一下:「是。」我还没适应颜心这个新名。 「你去吧,别吵醒她,她好不容易才睡的。」阿秋温柔地叮嘱我。 我听着她说话的语气无端的就心慌起来:「好。」然后我快步往房间走去。 「清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我听到阿秋问杜清池。 「不想来。」杜清池说这三个字时带着满满的情绪,似埋怨,又似赌气。 那是爱人之间才有的情绪。 我进了房间,一眼看到侧身躺在床上的翁雪。我立刻喉咙发酸,走到床边时,眼泪已经漫出眼眶。 翁雪睡得很熟,发出轻微的打鼾声。 如果是从前,我肯定扑上去就把她摇醒,然后抱着她痛哭。但现在,我强忍着。阿秋说她好不容易才睡着,我猜测翁雪肯定很长时间没睡了。 我扶着床头坐了下来,我准备等,等到她醒过来。 「清池,你别逼我。」我大约坐了七八分钟后,阿秋愤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和杜清池在屋外。 「是你逼我的。」杜清池的声音同样的愤怒。 「我逼你?」阿秋冷笑,「我逼你什么了?我逼你去的德国?还是我逼你回来的?我还能逼得动你?我要有那本事,我们早就结婚了。」阿秋吼起来。 「夏迎秋。」杜清池咬牙切齿,「把无辜的人扯进来,很有意思么?你现在还把翁雪也找来了。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我的耳朵竖起来,但屋外又沉寂下来。好一会儿后,我听到脚步声进了大厅,杜清池也进来了。 「杜清池。」阿秋冰冷的语气,「我们结束了,现在你走,我不想再听见你说话。」 「让翁雪回去。」杜清池道。 「不可能。」阿秋斩钉截铁应。 「如果我坚持呢?」杜清池寸步不让。 「你这是非要逼我了。」阿秋笑起来,「好啊,你现在杀了我。不过就算是杀了我,你也救不了徐徐,颜初已经见过徐徐了。」 「你……」杜清池顿住。 「杜清池。」阿秋喊这几个字时,声音变得奇怪,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心惊肉跳的,起了身,我走到了门口。杜清池抓紧了阿秋的衣脖子,阿秋后仰着。我觉得杜清池也太暴力了,心里对他立刻减了八分。 我准备劝个架,阿秋纵有万般不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该用暴力解决问题。我才抬脚,只见阿秋右手一挥。 杜清池惨叫了一声松手,阿秋跳开。 我看到杜清池手上的血喷涌而出,而阿秋怎么下的手,我根本没看清。我看着那血,腿又开始发软,这哪里是什么清澜门,这里根本就是屠宰场,动不动就杀人。 「放开我,放开我。」尖叫声响起,是床上躺着的翁雪。 我扭头时,翁雪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然后往我的方向窜来。一切来得太快,我来不及拉住她。她窜出了房间,要窜出大门时,阿秋以诡异的身姿飘了过去。 这回我看清了,她扬手在翁雪后脖子狠狠的砍了一下,翁雪倒到了地上。
25.我是您的人了 阿秋弯腰将翁雪从地上抱了起来,她的步伐稳健,从容不迫得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带颜心走。」阿秋说话时,手里甩出了一串钥匙,那钥匙铛一下掉到了杜清池的脚下,掉入了血中。 阿秋抱着翁雪进了房间,一个勾脚,房门被甩上。我就站在门外,被房门声震得一个激灵,这才从惊怔中回了神。 翁雪?我要拍房门,视线的余光里,杜清池手上的血如同屋檐上不停滴落的雨水。我收回拍门的手赶紧跑到他面前。 「清池,你怎么样了?」我抖着声问他,两个人好歹爱了一场,分手就好好分手啊,动刀做什么呢? 「回我别墅,赶紧。」杜清池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你血流得太厉害了。」我四下看了看,这大厅里也没什么东西能止血的。我怀疑他是不是伤到动脉了,要不然血怎么会流这么多。 情急之下,我脱下了身上的衬衫,学着以前在电视剧里看来的样子帮他包扎伤口。 「绑紧就可以了,地上的钥匙,捡起来,你开车。」杜清池说得很吃力。 我捡起了血中的车钥匙,扶过杜清池,他已经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往我身上靠。我又担心翁雪,可眼下里,我只能先带杜清池走。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杜清池扶到了屋外,山里的冷风吹来,我这才意识上身仅剩一件胸罩,顿时脸红心跳,又想,情况紧急,管不了那么多了。 「车库在哪里?」我急问。 杜清池已经没有力气回答我了,只是抬手指了指平房的最东边:「快,去。」 「你现在怎么样了?」我看着他嘴唇都开始发青了,好担心他会流血过多而死。 他抽出了手,晃了晃差点扑到地上:「去开车来。」 「好,好。」我看着他往后退步,退了好几步才往东边跑起来。还好,车库是敞开的,我沖了进去,拉开车门,打火,踩油门,打方向盘……我一气呵成。 车子开回杜清池身边时,他因为太疼已经坐到了地上。我下车后拉开了后车门,跑回他的身边时才发现他身下又是一滩血,屋里惨白的日光灯打在他的脸上,他看起来奄奄一息了。 「清池,你跟我说说话吧。」我拍了拍他的脸,怕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上车。」他借着我手臂的力量,挣扎着爬了起来。 我扶着他到了后座,他一头栽去进了,横趴在后座上,他不再动。我想我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里了,于是我关上了车门转身上了驾驶位。 我开车的技术只能说还凑合,以前在市区直来直去的,根本没什么难度。现在大晚上的,路况不熟,车上杜清池还一直在流血。 我抓着方向盘,睁大了眼睛看前方的路况,一个接一个的长拐弯,我紧张得头皮都发麻了。 从山腰回到杜清池的别墅,十来分钟的车程,汗已经从额头上流到了嘴角。 那汗比泪水还咸。 别墅的院门大开着,我也没有多想就开了进去。开到进大厅里的台阶前停下来时,有两个年轻男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看来阿秋通知了人。 两个年轻男人迅速很快,很快就抬着杜清池下了车。我站在车旁,本来想说说他的情况,但他们抬着他步伐飞快的进了大厅。 我跟着走了几步,手臂上泛起鸡皮疙瘩。 我的天,我只穿了一件胸罩,手上和牛仔裤上都是血。 在台阶前站了好一会儿我才鼓起勇气往屋里迈步,一楼靠北的房间有灯光打出来,还有说话声。我想,应该是在救杜清池了。 我上了楼,推开我睡的那个房间,一眼就看到床上放了一大堆的衣服在那里。我吃惊极了,谁给我送来这么多衣服? 「叩叩。」有人敲门。 我吓得扯过一件衣服飞快的披到了身上。 房门随即旋开:「颜小姐,我是小来。」房门口站着个年轻男孩子,长得很是清秀可爱,看年龄跟我弟弟差不大,最多也就二十左右吧。他微微躬着身,视线落在地板上。 「什么事?」我看着小来,温和地问。 「您下楼吃东西还是我端上来?」他问得恭敬。 「我下楼就可以了,我现在要先洗澡。」我松了一口气。 「是,颜小姐。」他退了一步,伸手关上了房门。 我挑了套衣服进了浴室,温热的自来水下,我沖洗着身上的已经干掉的血迹。脑海里全是阿秋那一挥手,要怎样的狠绝才能对曾经的爱人下这样的狠手? 我想了又想,只能想,阿秋大约并不那么爱杜清池。 换了衣服下了楼,那个叫小来的小伙子站在楼梯口,像是一直在等着我。 「颜小姐。」他见我下了楼,明显松了一口气。 「杜先生怎么样了?」我问。 「还在手术室,杜先生不会有事儿的,请您放心。颜小姐,您饿了吧,我带您先去吃东西。」他弯着腰引着我朝前走。 我看着他的姿态,有些不舒服,小来的样子也有点太卑微了。我想,这清澜门内规矩一定很森严。 我跟着小来进了餐厅,餐桌上摆了六道菜,有粥有汤还有米饭面食。 「对不起,颜小姐,我不知道您爱吃什么,所以我多做了几样。」小来看着我站着不动,诚惶诚恐的。 「我不挑食。」我沖他笑,想让他安心点。 他慌忙帮我拉开了椅子:「您想吃什么?我帮您拿。」 我坐下来,更加不自在。在柳家时,从来都是我伺候老公和婆婆。这突然之间,农奴翻身做地主婆,我实在不习惯啊。 「我自己来就行了。」我道。 「颜小姐,孙姐说,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包括我的生命您都可以随意处置。您可以让我去做任何事情,如果我做得不好,您可以打我骂我。但我求您了,求您别不要我。好不好?」小来又慌又急,一双手绞着。 我被吓到了:「小来,你别这样。」努力的笑了笑,我又说:「我现在想吃点粥,你帮我盛吧。」 「是,颜小姐。」小来拿起碗,帮我盛了一碗粥。 我低下头吃了起来,小来躬着身子候在一旁。
26.小来口中的清澜门 我吃了两碗粥,小来站在旁边。我想他肯定也很饿了,因为我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 「小来,你也坐下吃吧。」我随口招唿他。 「颜小姐,我不饿,我不饿。」他吓得脸都白了,双手直摇。 我停下筷子,细细的打量他,他眼中的惊恐那么明显。这说明他不是跟我客气,而是真的不敢。而为什么不敢,我不太猜得到。 「小来,你不敢,为什么?」我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更温和些。 「这是规矩。」他咬着唇说。 「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可以让你去做任何事情?」我问。 「嗯。」他点头。 「那就坐下吃东西吧,这么多吃的,不要浪费了。」我道。 「颜小姐。」他退了一步,「我是没有姓的人,您是颜字辈,我哪里配跟您平坐着吃东西。」 我怔了一下,他是没姓的人?颜字辈?看来,我可以好好请教小来一些事情。我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两个包子递给他。 「吃吧,我让你吃的。」我敛了笑,装出很严肃的样子。 小来犹豫着,我盯着他看,至少僵持了十秒钟他才颤着手接了包子。 「吃。」我道。 他看着我,嘴唇噏动着,咽了咽口水,他侧了身,然后狼吞虎咽的吃起了包子,他看起来真的饿坏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又想到我弟弟,忍着心酸,我面无表情的又给他递了一个馒头,怕他噎着,我又给他递了一碗汤。 小来的手一直抖,但也不敢拒绝我,我递他什么他就吃什么。 我琢磨着他肚子应该垫了个底了才停了手:「我想去看看杜先生。」我说。 小来飞快的给我递了块热毛巾过来,见我擦了嘴起了身,他帮我拉开了椅子,引着我往外走。 杜清池还在手术中,靠北的那个房间门紧闭着,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这里……医疗设备都齐全吗?」我忍不住问。 「您放心吧,颜小姐。」小来道,「比医院还要全。」 我站了一会儿,想着杜清池的手术一时半会应该是结束不了,便转头对小来道:「我们到花园走走吧。」 「是。」小来应道。 盛夏的季节,这山上却凉爽得很,我和小来顺着湖边的石子路走着。若不是前路茫茫,倒也称得上良辰美景。 「小来,你是怎么来的清澜门?来了多久了?」我问躬着身跟着我的小来,他这么时刻的保持着卑微的姿态,绝不是几天几月练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我来的时候十二岁,今年我十九岁了。」他轻声说。 十九岁,多么美好的年华,普通人家的孩子都还在念着大学,恣意挥洒着青春。小来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很可能是被拐来的。 「颜小姐,我给您讲讲这清澜门的规矩吧。」小来主动说。 「好。」我正准备问他。 「清澜门内,伯字辈是最高等级,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伯字辈的人。伯字辈下面是颜字辈,颜字辈里有两个分支,分为迎字辈和孟字辈。迎字辈略高于孟字辈。颜字辈后,其次是孙字辈,孙字辈再下面还有沉字辈,沉字辈下面是邵字辈,邵字辈下面是有姓的人,最后是我这样没有姓的人。」小来说得很细緻。 我听得很晕乎,我想到在冰库时,孙洁掐着我的下巴,说颜初给我取名颜心,还给了我翠萝。现在听小来说完清澜门的等级,我这才明白过来,我相当于空降而来。一来就是颜心,孙洁在这里十年还是孙字辈,所以,她不甘心。 「那么,杜先生呢?他是什么辈?」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对杜先生不太清楚,只能猜测他在清澜门的地位很高,连颜初姐姐都愿意给他面子。」小来道。 「这么说,杜先生其实一直是清澜门的人。」我低声道,小来这几句话让我对杜清池的身份又产生了新的怀疑。在社会上,他的身份是富二代,留学德国,医学方面的精英。前婆婆把他当干儿子,他是爱笑爱闹看着没有烦心事儿的大男孩。在这清澜门里,他的地位又很高。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小来迟疑了一会儿后道:「颜小姐,杜先生的事情我没怎么听说过。可能他并不是清澜门的人,因为我以前并没有见过他,今年我才在这山上见过他几次。」 「清澜门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又问。 「接任务,各种各样的任务。」小来道,「不过,颜小姐,您不用担心。颜字辈的人一年最多下山一次,其他的时间,您基本都是自由的。」 「什么样的任务,要做些什么样的事情?」我急切地问。 小来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没有姓的人要做些什么。」 「做什么?」我追问。 「无姓辈是提供身体服务的。」他抿了抿嘴,脸有些红起来,「就是说,颜小姐,如果您想要我,我随时随地就要给你。」 我窘得咳了两声,脸红得比他还厉害,硬着头皮问:「是不是……所有的任务都是提供性服务?」 他又摇了摇头:「颜小姐,以色侍人,为最低级的手段。真正厉害的人,都是用智慧诛人之心。清澜门内,只有无姓辈的人才提供身体服务。」 我觉得清澜门更加神秘起来。小来只知道清澜门是做任务的,做什么任务他却说不出来。杜清池说,清澜门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个机构。如果清澜门是一个机构的话,是不是说明到处都有它的分支? 我又问了小来这个问题。 「颜小姐,我十二岁来这里后就没下过这座山。无姓的人,是没有资格下山的。」小来道。 「你来了这么久,为什么一直是无姓辈?」我很不解。 「小来没有资质,天生命贱。」他轻声道。 我激动起来:「小来,你千万别这么想。哪有人天生命贱的,你放心,孙洁把你给我,我一定好好帮你,帮你争取成为有姓辈。」 小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颜小姐,我求您收回刚才的话。」 我惊呆了,蹲了下来:「小来,我说错什么了?」 他仰头看我,月色下,他的脸那么稚嫩,他说:「颜小姐,您以后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否则,小来只有死路一条。」
27.你以为她是无辜的么? 月光下,小来匍匐在地上的身子瑟瑟发抖。我以为只有在宫廷电视剧里才有的卑微,今夜,我承了小来的跪拜之重,这让我非常的诚惶诚恐。 「小来,我答应你,以后我不乱说话了,你快起来。」我伸手去扶他。 「谢谢颜小姐。」小来跪着退了两步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一跪,我们俩个人之间的聊天气氛就完全破坏了。我本来还有很多的问题要问他,可我怕我哪句话说错了他又跪下来了。 顺着湖绕了一圈我和小来回到了大厅,北面房间的灯已经灭了,杜清池的手术结束了。 我顿了一下脚步:「我去看看杜先生。」 「好。」小来也顿住了脚步。 我抬步往前时,小来却不再跟来了。我回头,他顿在那里垂头看着地板。 「小来,你不陪我去么?」我有点意外地问,我还以为他肯定会陪我去。 「颜小姐,我不能陪你去。」小来轻声道。 他既然说不能陪我去,自是有不能陪我去的原因吧,我不想问他,便转了身往楼梯走去。 「杜先生应该在一楼,走廊尽头那个房间。」小来的声音传来。 我收住脚步,往走廊尽头走去。房门紧闭着,门缝里也没有灯光透出来,我有点怀疑杜清池是不是真的在里面。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抬手敲了敲门。门无声的拉开一点,借着走廊的光,我看到门边站着两个男人,并不是抬杜清池下车的那两个男人了。 「颜小姐。」站在前面的男人朝我倾身,以示恭敬,然后才退了一步,「请进。」 我进了房间,那两个男人便立刻出了房间。房门关上,我站在漆黑中。 「清池?」我害怕起来,试探着喊了一声。 「过来。」杜清池的声音传来,沙哑得厉害。 我判断了一下,好像是从左前方传来的。我觉得他好生奇怪,这么黑为什么不开灯? 「我喜欢黑。」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只好摸索着往左前方走,也不知道这个房间的窗帘有多厚重,半点光亮的透不进来,我连借光都借不了。 摸了好一会儿我才摸到了床角,又顺着杜清池粗重的唿吸声,我摸到了床头。 「你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我问他。 「好多了。」他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说话都有点咬牙切齿了。 「我以为你打了麻药肯定还没醒,没想到你醒得这么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随口扯了一句。 「没打麻药。」他说。 「什么?」我呆了一下,他竟然不打麻药,难道喜欢痛的感觉? 「我喜欢痛的感觉。」他说。 我干笑了一声接不上话,还真被我猜中了。转而又想,这个人喜欢黑,还喜欢痛。对自己这么狠,对别人岂不是更狠? 「有一天,你也会喜欢上痛的感觉。」他说。 黑暗中,我吓得哆嗦了一下。我是一个痛感特别强烈的人,小时候随便擦破一点皮都能哭半天。初进清澜门被扎十指,我痛起来什么原则都愿意放弃。我要是生在战乱时期,根本都不必对我用酷刑,敌人只需要抽我两巴掌,我就能去当汉奸。 「坐下来,我们说说话。」杜清池低声说。 「嗯。」我摸索着想坐下来,不小心扯到输液管,黑暗中听到输液瓶相互撞击的声音。 「你真是笨手笨脚。」他居然还笑起来了。 「要不要喊人进来看看?」我怕扯掉了针,赶紧问他。 「不要,死不了。」黑暗中,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伸过来,准确无比的握住了我的手。 我惊了一下,心「砰砰」的跳起来,脸瞬间也烧起来。此时我庆幸房间里一片漆黑,否则杜清池肯定能看到我的脸已经红得像只熟虾了。 我矜持着抽了抽手,他拽得更紧,我便顺着床头坐了下来。我做良家妇女太久,突然被杜清池这样握着手,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偷情般的刺激感。诚实地说,我有点儿喜欢这种感觉,很新鲜,甚至心花怒放,好像整个人就这么活了。 也许我骨子里本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你在担心翁雪?」沉默片刻后,他问我。 「嗯,她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我道。 「吃了药的反应,药效过了就好了,最多几天的时间翁雪就没事儿了。」杜清池轻轻捏着我的小拇指玩,「徐徐,你害怕吗?」 「嗯,怕。」我轻声应他,「可是现在怕也没有用了,我心里明白,她们不会那么轻易的让我死,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让我活。」 「你总算是明白了。」好半晌,他才嘆了口气,「徐徐,你心里是不是很内疚?觉得你连累了翁雪?」 「是啊?」我低低的嘆气。 「你有什么好内疚的呢?她也并不是什么善茬。」杜清池语出惊人。 「什么意思?」我问。 「你知道翁雪和姚如静私下有来往这件事情吗?」他反问。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想到她那夜在柳文良合作伙伴的公司门口发传单,难道翁雪真的在算计我?可是为什么? 「你有证据吗?」我用力抽出了手,「没有证据就是诬陷。」 「那天在地下车库,是翁雪安排你去的。我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那里,是跟我亲热的那个女人带我去的。我现在坦白告诉你,因为你的名字出现在清澜门甄选名册上,我调查你以及你翁雪好长一段时间了。所以,我很清楚翁雪的行踪,翁雪安排你去车库那天她刚刚从c市回来,跟我搭讪的这个女人也是从c市来的。那个女人引我下楼时我还不太清楚她的目的,所以跟着她到了地下车库。你冲过来之前,我用了点手段让那个女人说了实话。是翁雪雇的她,她们合作是准备演一场反抓姦,把你和我按住在车上,这样你就会身败名裂。但我带着你离开了,姚如静的算计落了空。第二天,恼羞成怒的姚如静去找了翁雪,两个人大吵一架。那天晚上,姚如静用从黑市买来的迷醉药灌给了翁雪喝,然后又把宣传单给了翁雪。翁雪在柳文良合作伙伴的公司门口发了一个多小时的传单,姚如静让人给柳文良发了小视频。翁雪是你的最好的朋友,柳文良认定是你指使的。你百口莫辩,被扫地出门。」杜清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翁雪为什么要和姚如静来往?只是逼我离婚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多的手段?翁雪那么聪明,不,她不会这么对我。」我嘴里说着这样的话,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说巧合真的太牵强了。可我和她是髮小啊,我曾经以为,就算世界颠倒,我们也不会背叛彼此。我那么相信她,就算铁证如山,我还是选择相信她。
28.你怎么不去睡? 「徐徐,你心里已经动摇了。」杜清池就像站在我的心里,我在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你回答我的问题,不要顾左右言其他。」我有点恼怒起来。 「你和翁雪是髮小,两家曾经住同一个大院。她性格倔强,凡事有主意,从小到大,你都是她的尾巴,任何事情包括婚姻大事儿你都会和她商量。你对她的信任可以说高于任何人,在你心里,整个世界背叛了你,她也不可能会背叛你。」他不紧不慢的读着我的心里话。 「从小到大,翁雪从没向你诉说过她的烦恼,她分享给你的永远都是快乐和美好的一面。在你心里,没有翁雪解决不了的难题。所以,你不知道,翁雪挪用公款炒股,不知道她骗男人的钱,那男人现在还住在她家傻傻的等她呢。可惜她最终踢了铁板,炒股被套牢了,为此她背上了一百三十万的巨额欠款。你不知道她焦头烂额,到处借钱。姚如静愿意给她五十万,条件就是把你搞臭,逼你净身出户。一个人,活不下去的时候,原则底线都是狗屁。翁雪也许很想继续保持她的阳光和美好,但她得活下去,总是要有所取捨。」 我仰头看着黑暗,是,杜清池没说错,翁雪的苦恼,翁雪的伤心,我从来不知道。至于她骗男人的钱,炒股亏空公款的事情,我更加不知道。我现在有点明白我家出事后,为什么我总是找不到她,她不敢面对我吧?二十几年的情分,再冷血薄情的人也还是要点脸面吧。 「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我喃喃低语。 「跟你说什么?她那么骄傲的人,自己赚钱自己买花,她一直努力的让自己更优秀。以此证明,她过得比你好,比你自由,比你更高级。而你,不过凭藉美貌坐享其成,总有一天色衰而被男人唾弃。」 「而姚如静……她为什么这么急切的逼你离婚,因为她用了手段怀了孕,柳文良并不是那么想娶她。你要知道,许多男人在外头会逢场作戏,真正离婚去把外头的女人娶回家的却很少,更何况你婆婆一直对你很满意,因为你听话又贤惠又漂亮。你的家境一般,姚如静来自偏远山区,和你比,更加不堪,她要嫁给柳文良,必须要不择手段……」 「所以,她们两个就跟高利贷合起伙来,将我家逼入绝境,将我逼入清澜门是吗?」我打断他。 杜清池再次握住我的手:「徐徐,我和你说过,你进清澜门和你被柳文良扫地出门是两件事,只是很巧合,这两件事情碰在了一起。如果你没进入清澜门,现在的你,家破人亡,孤苦无依,运气好的话,挣扎着能重新活过来,再找个男人嫁了,但以姚如静的阴狠,她好不容易抢到手的东西,为了彻底切断柳文良对你旧情復燃她只会变本加厉的迫害你。而如果你运气不好的话,熬不过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也许某一天里就选择了一死了之。」 我不得不承认,杜清池的分析有一些道理:「那翁雪来这里,是因为我吗?」 「算是吧,但也不能算是,毕竟她自己愿意来。她亏空公司公款,正被警方追捕,她跟个过街老鼠一样到底躲藏,整个人差不多都精神错乱了。来这里,她至少能安心的活下去,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徐徐,你不必感到愧疚。」杜清池道。 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从前我并不知道人性这样复杂,现在了解了一些,又能怎么样呢? 「清池,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再次开口。 「你要问我和清澜门的渊源吧,你现在已经不相信我之前的说辞了,不相信我是为了阿秋才和清澜门有所牵扯?」杜清池替我说出心中所想。 「你对许多事情都瞭若指掌,难道你要告诉我你都是听说的?」我嘲讽的语气。 「我和清澜门确实有渊源。」杜清池道。 我竖直了耳朵。 杜清池却沉默下来,黑暗中,他握着我的手慢慢松弛开来。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表情,但我本能的感觉到他情绪起伏很大。我猜测他可能有难言之隐,而且他不会告诉我他的难言之隐。 「以后我会告诉你。」良久之后,他才说了这句话。 「其实你一直是清澜门的人。」我不死心的追问。 「我去德国的时候打算离开清澜门,但你来了,我就回来了。哪一天你可以离开了,我就离开。」他说。 「为什么?」我诧异。 「我说了只有我能救你,这个救并不是帮你逃出清澜门,而是尽我所能让你在这个残酷的环境里活下去。」他如是说。 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开头说她们把我弄来,必然不会轻易就让我就死了,你不是也贊同么?」我道。 「药水滴完了,你去喊人进来吧。」杜清池的语气有些微微不耐烦了,「徐徐,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那么重要。你将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去吧,去睡。」 我还想继续跟他说话,可他不想了,我只能讪讪的起了身。摸着黑到了房间门口,拉开门才反应过来,那么黑他是怎么知道药水滴完的? 守在门口的男人朝我倾了倾身,然后进了房间。 我将房门推开些,走廊里的灯光刚好折射在输液管上,输液管上那个滴壶里的药水只剩了一点点。我当即服气,杜清池大概是长了一双透视眼吧。 我离开了杜清池养病的房间,走到楼梯口时,小来在那里站得笔直。见了我,他快步几步迎上来。 「颜小姐,你现在要睡吗?」 「不然呢?」我被杜清池撵出来,心里很是不爽。 「我可以带您去兜兜风,或者去喝一杯,但如果您想睡觉的话,我陪您上去。」小来低着头,带着点委屈。 我立刻心软了,我怎么能把气撒到小来身上呢,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很累,哪都不想去,你也早点休息吧。」我缓了语气。 但小来站着不动。 我抬步,他跟着,我寻思着他这是非要送我上楼了。我只好不作声,任他跟着。上了二楼,走到房间口,我停下脚步看他。 「小来,你回去睡吧。」 小来抬起头来,看我一眼,抿着唇又垂头。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颜小姐,我得给你暖床。」他说。 「……」 「这是规矩。」他补充。 「……」
29.被打 我万万没想到清澜门还有这样的规矩,这对我来说简直太荒唐了,我呆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 小来见我不说话,他有点手足无措的,舔了舔嘴唇,他伸手旋开了房门。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房间,眼睁睁的看着他铺好被子,摆好枕头。做完这些后,他就站在床边垂着手。 我踌躇了一下,然后进了房间。 「小来,我不管清澜门立了什么样的规矩,总之,你不用给我暖床。你回你的房间去睡,好吗?」我一脸的严肃,想让他知道我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小来抬起头来,他笑了一下,那笑容很奇怪。 「怎么了」我问。 「我没有房间,颜小姐,那我睡这里可以吗?」他指着床边的地板。 我惊呆了,清澜门竟然这样对待无姓的人。我回想那晚黑夜里那个声音沙哑的女人,她那样对我。那时候,我可能就属于无姓之辈吧,直到见了颜初,所有的人对我的态度才彻底转变。如果不是颜初的另眼相待,很可能我现在就是小来的角色。 「小来,你这样做几年了?」我问。 小来带着讨好的笑容,双手抬着,他摇了摇头,不肯说话,看我的眼神却是全心全意的。 我闭了闭眼睛,他不肯说,自然是不堪的。我没有感觉到刺激和兴奋,而是不寒而慄。清澜门的残酷,可见一斑。 「小来,你再告诉我,如果我今天不让你睡在我房间,明天你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问。 小来瑟缩了一下,又笑起来:「颜小姐,你是不是习惯一个人睡?我睡觉很轻,不会吵到你……」 「我问你,会有什么后果?」我再问。 「会挨打。」他轻声说。 「你是不是被打过?」 他犹豫了一下弯腰,然后掀开了后背的衣服。那背上布满了疤痕,纵横交错。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谁打的?而打你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我们没有睡?」 小来直起身后抬起了手,他将衬衫的衣袖捲起来,直到手肘的位置。那里有一个突起的疤痕,就像是生生烙上去的。 「这里面有一个东西,我在哪里,这里面的东西都知道。」 我骇然,脸「刷」一下就白了。难怪小来总是战战兢兢,原来他身上有追踪器。 这么多年,他在惊恐之中度日,活得如此卑微。 我不想让他再挨打,也不想跟他睡,转了身,我跑到柜子旁,拉开衣柜门,我胡乱的把衣服,毯子什么的往外搬。 「颜小姐……」小来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走过来,惊慌的看我。 「还好现在天气热,但这山上湿气重,还是要铺得厚一点。小来,你也来帮忙,把这些衣服都铺到地上,今天晚上先委屈你,明天我来想办法。」我笑着。 「是,颜小姐。」他语气一下子就变得轻快。 给小来铺了简易的床,他在我的注视下躺了下来。 我也躺到了床上。 「小来,睡吧。」我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晚安,颜小姐。」他跟我说。 没多一会儿,小来就睡着了。我听着他均匀的唿吸,心里暗暗决定,他跟我一天,我就好好保护他一天。 第二天早上,我从睡梦中醒过来,打了个哈欠,翻身。地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小来已经不在房间了。 我洗漱后换了衣服下了楼,杜清池的房门口半开着,我听见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谁来了?我顿了一下脚步才继续往前走,距离房间还有几步时,我停了下来。 「阿清,你先养好身体吧,其他的延后再议。」那说话的声音传出来,沙哑中带着性感的味道。 我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仓惶之中,我就朝餐厅窜。那声音,我刻骨铭心,那天晚上我和她扭打在一起,为此,我被连续扎十指甲心三天。 我跑得太急,跑到餐厅门口时,和正好往外走的小来撞做了一团,他手里端着个托盘,被我一撞。他踉跄了一下手里的托盘飞了出去,清粥馒头小菜洒了一地,我也被溅了一身的粥。 「对不起,对不起,小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忙不迭的道歉,想要帮忙收拾地上的狼藉。 「颜小姐,是我笨手笨脚,你打死我吧。」小来又跪到在地。 「不怪你。」我赶紧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他跪着一动不敢动。 我拉不动他,急得要命,想凶他几句看能不能起效果。 「怎么回事?」那沙哑性性感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来。 「昭姨,是我没做好事情。」小来的声音都抖起来了。 「来人。」那声音喊了一声。 也不知道打哪就冒出来了两个男人,他们像捉小鸡一样把小来捉出去了。很快的,外面传来了小来的惨叫声。因为我的过错,小来无缘无故就被打了。 我想求情,可我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我如此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你愣站着做什么?」那沙哑的声音绕到了我前面。 我终于看清楚了她的面貌,她看起来该有五十岁了吧。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头髮盘成髮髻,戴着纱帽,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鍊,手上带着玉镯。她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富贵闲太太。 「自己的人,要好好调教,一定要守规矩。颜心,你记住了吗?」她和颜悦色的对我说。 我上下牙打着架:「求,求你,饶了小来吧。」 她笑了笑:「从今往后,就让清池好好教教你吧。」说完,她转身就走。 我心里明白,她这是杀鸡儆猴,给我下马威。 那天,小来被那两个男人足足打了十分钟,他再拖进来时,后背上的血已经渗透了衣服。有个中年女人拿了药来了,我哆嗦着接过想帮小来清理伤口,小来苦苦哀求我罢手。 我只能罢手,否则他很可能再次因为我挨打。站在那里,我看着中年女人像对待牲口一样擦洗小来的伤口,小来大拇指的指甲掐在地板上,生生掐得掀了盖,而他始终没喊一声。 我仰头将眼泪逼回了眼眶里,转身我出了餐厅,我往杜清池的房间走去。 杜清池靠坐在床头在翻着本书,他头顶挂着输液瓶。 「来了。」他头也没抬。 「清池。」我走到他面前。 「嗯,你说。」他的视线仍然盯着书。 「你告诉我,我该学些什么?你又能教我些什么?我全都学。」我憋着劲忍着泪说。 他这才抬头看我:「行,那你先学第一个本事吧。」 「什么?」我急切地问。
30.真是没想到 「忍。」杜清池合上手里的书,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忍?」我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算什么本事? 杜清池眉头上挑,笑得漫不经心的:「你有十天的时间,徐徐,祝你顺利。」 我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那……我现在要干什么?是你要亲自教我吗?可你还在输液啊。」 他看着我,柔声道:「先把脸上的泪痕擦干,然后去吃早餐。早餐吃完后,会有人来找你,你跟她去就是了。」 「去哪?」我问。 「徐徐,你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问题太多,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儿。」他收起了笑容,认真道。 「那我去了。」我的语气也生硬起来,说完转身就走,我很不喜欢杜清池用这种教训的口吻跟我说话,这让我感觉我在他眼里就是个白痴。 我回到了餐厅,那个中年女人已经走了。小来裸露着后背趴在地上,他的手指也包上了,额前的刘海全汗湿了,耷拉着盖住了他的额头,更长一些的跟他的睫毛搅在一起。 「小来。」我快走了两步到他面前蹲下,轻声而急促的喊他。 「颜小姐,我没事儿。」他睁开眼睛,努力的朝我笑。 「我扶你上楼去躺着吧?」我伸手。 「您是不是去找杜先生了?」他有些费劲的挡住了我的手。 「嗯,怎么了?」我问。 他双手撑着地板,从地上挣扎着坐了起来:「颜小姐,您是要去训练了吧。那您赶紧去吃早餐,我去帮您准备衣服。」 「小来……」我哽咽起来。 「快去。」他说着艰难的转身,蹒跚着脚步往餐厅外走。走到餐厅门口时,他「啪」一下就摔到地上。 我的心揪着,双脚却跟生了根似的,小来挣扎着又爬起来了。扶着墙他出了餐厅,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往餐桌走去。 我并没有胃口吃东西,只是不知道忍这一关到底有多难,又很担心小来这一路上楼也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吃了半碗粥,我拿了个馒头就跑出了餐厅。 小来回到了房间,也不知道他从拿找到的行李箱,这会儿他正站衣柜旁把我的衣服往里面放。 我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我快步走到他面前。无声的拉过他的手,把馒头塞进他手里,我又从他手里抢过了行李箱。 小来抓着馒头站在那里:「颜小姐,我没有去训练过。但我知道训练很苦,孙姐以前去训练,每次回来她都情绪崩溃好几天。所以,我想,您也会很辛苦。我帮不上您的忙,只能告诉您,您一定要挺住,挺住了,就会有出头那一天。」 我弯着腰整理箱子,闻言,我直起身:「小来,以后跟我说话不要用敬语,也不要喊我颜小姐,你就喊我姐姐吧。」 「不可以……」他又急了。 我猜他又要跟我扯规矩,便打断他:「有外人在,你随意。只有我们俩个人的时候,你喊我姐姐,这样可以吗?」 他眼眶泛起了红,轻轻点了点头,他问:「真的吗?」 「真的,我有一个弟弟,比你小一岁。本来他现在应该高考完了,等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看着墙壁,「前段时间他出车祸走了,和我爸一起走的,我妈也离开了我。小来,我和你一样,谁也没有。」 「姐姐,时间差不多了,你快下楼吧,那边的人估计都来了。」小来笑起来。 「你跟我一起去吗?」我问。 「不能。」他说。 「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我拎起了箱子。 小来跟着我走到房门口,然后就停住了脚步。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在朝我笑,我也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才快步往楼梯走去。 果然,有两个穿白色衬衫的姑娘等在大厅里,见我下了楼,两个姑娘便起了身。 「稍等一下。」我把箱子放下,小跑着到了杜清池养病的房间。 房间门仍然半开着,杜清池还在看书。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还是不抬头。 「要走了?」他问。 「嗯。」我应。 「去吧。」他说。 「你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我问。 「没有。」他抬头,「这是你的路,你自己走。」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那么平静。我莫名就生气起来,他在想什么,我永远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都不用看我就能一清二楚。 「保重。」我说完扭头就走。 我跟着那俩个姑娘出了大厅,上了她们的车,车子很快开出了院子。我坐在后座,从车子出了院子开始,我就盯着车窗外看,暗暗的想记住路线。 但这次我想得有点多了,车子只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停下来了。 我有点没回神,傻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天娅高级会所」几个字。 「颜小姐,请您下车。」坐在副驾位的姑娘下了车,她拉开了后车门。 我下了车,两个姑娘拎着我的行李箱跟在我身后。我懵懂的往会所大堂走走,进了大堂,吓一大跳,两边各站了十几个一水的高挑美女。 见了我,齐刷刷的鞠躬:「欢迎颜小姐。」 我的腿肚子立马发软了,这是啥意思啊?杜清池是送我来这里做大保键么?然后看我能不能忍得住勐男们的诱惑? 我胡思乱想着,一个高大又俊朗穿着西装的男人迎了上来:「颜小姐。」喊完后,他朝我九十度鞠躬。 「你好。」我除了维持礼貌,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边请。」年轻男人接过了我的行李箱,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引着我往前走。 我的腿肚子更软了,神啊,这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能不能透个底啊?这样我好害怕的。 年轻男人带着我搭电梯上了四楼,出了电梯后,他又引着我往左走。那是一个大厅,隔着透明的玻璃,我看到好多游戏机,以及玻璃门隔不住的喧闹声。 我抿紧了嘴唇,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要问问题,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年轻男人带着我进了游戏厅,我随意看了看,游戏机前大都在年轻的男孩子,偶尔穿插着一个女孩,玩的都是比较秀气一点的游戏。 穿过了这些年轻的男孩子,年轻男人带着我拐了一道弯,这是一个小厅,里面也是几台游戏机,不过小厅里面没有人。 「颜小姐,您就坐这里吧。」年轻男人带着我走到最角落的游戏机前,指着那旋转椅对我说。 我吃惊得张大了嘴巴,让我玩游戏? 「我不玩游戏,也不喜欢玩游戏。」我看着游戏机,道。 「颜小姐,有什么需要,您按这个铃。」年轻男人压根不搭理,交代完放下行李箱就走了。 这就是杜清池说的忍?这他妈的也太儿戏了?我瞪着眼前的游戏机简直哭笑不得,枉我来之前还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 居然让我来这里打游戏,我……去他妈的。 我站得腿都麻了,也没个鬼影子再出现。我只好拉过那旋转椅坐了下来,又坐了半天,还是没人来。 我起身,走到了大游戏厅,大家都玩得热火朝天的,谁也没空搭理我。 坐立不安至少一个小时,我才按下了游戏机的开关。
31.并不是那么好忍 今天之前,我从没有进过游戏厅这样的地方,玩过的手机游戏也仅限于欢乐斗地主,还是那种一天送四次欢乐豆也不够输的渣技术。 我对游戏完全没有兴趣,如果想让我在游戏里学会忍,我觉得杜清池未免也太搞笑了一点。胡思着,已经进入了游戏界面。 游戏画面让我一个激灵,后背瞬间就挺直了。那画面……好像是我家?我睁大眼睛,定定的盯着那画面,好几秒之后,我才确定,那确实是我家,是我曾经住过的大院。 「颜小姐。」轻轻的喊声,我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我惊得勐回头,那个年轻高大的男人回来了,他手里了拿了个头盔般的东西。 「我帮您戴上。」他话说得客气,根本不等我回答就直接往我头上套。 隔着头盔上的镜头,我看到游戏画面飞速快进,不一会儿镜头开始放慢,我开始产生一种身临其镜的错觉。 我反应过来,这可能是vr技术。 「你记住,这是游戏,你可以选择跳过一些关卡,但你记住你只是过客,任何情况任何时候你都要保持沉默。如果你说话,游戏时间就会视情节而延长,而你最多只有十天的时间。超过十天,你头上的装置会爆炸,到时你会尸骨无存。」年轻男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外太空。 我好像应了他一声,也好像没有,此刻的我已经完全的进入了画面之中。 夏日的午后,长长窄窄的巷子延伸着,高大的榕树出现在拐角处。「得得」几声,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只是片刻的功夫。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包着书包的背影,背影是动漫形象,但很逼真,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背影是我的弟弟。 大概是他七八岁的样子,我弟弟跑到拐角处时停了下来,趴着墙角四下张望着,扭头向后看时,我差点叫出他的名字。 那样熟悉的脸,那样熟悉的眼神,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手也不自觉的伸了过去,却被冰冷的屏幕挡住了。 这是游戏,只是游戏,我触电般的缩回了手,然后狠狠的在心里骂自己,徐徐,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我弟弟在墙角观察了一会儿后,从书包里拿出了烟,他熟练的点燃了烟,然后背靠着墙开始吞云吐雾。 我弟弟是不抽菸的,他烟味过敏,更何况他这个时候才七八岁,更不可能抽菸。 杜清池是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bug吧?还是他故意在游戏的开头用这种方式郑重提醒我,这只是游戏? 我弟弟一支烟抽完后将菸头和打火机塞到了墙角的缝隙里,然后他从书包里拿出了口香糖嚼了起来。他开始往家里走去,我摒着唿吸,等着画面切换到我曾经的家,我想看看我爸和我妈。 「是否跳至下一关?是or否。」画面跳出一个对话框。 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否,并且觉得在这里跳出选择项完全违背游戏规则。 我弟走到了大院门口,奇怪的是,我弟蹑手蹑脚的往屋后走。穿过垃圾场,他猫着腰又从翁雪家屋后熘了过去。 又过了一个邻居家就到了我家了,我弟在我家后门那停下了脚步,他伸头进后门看了看。大院里,一个人也没有。他站了一会儿,关上了后门往前走去。 我愈发的好奇起来,不知道我弟要干什么? 我弟走得很快,只是一会儿便到我爸妈住的那个房间,他停了下来,然后他伸手轻轻推了推窗户,窗户被推开一条缝,他趴着那条缝往里面看。 我也跟着他往里面看。 屋里黑煳煳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也没有声音。 等了将近两分钟,画面就跟卡壳了似的没有任何变化,等得我快要失去耐心时,终于有声音传来。 「反正这里我是住不下去了,我打算买房了。」我妈的声音。 「我这里闲钱也不多,只能给你五万,再多了丽娴要怀疑的。」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脑袋嗡了一下,那声音……有点熟悉。 「五万就可以了,那我就去看房了。」我妈的语气轻快起来,「阿添,你上哪搞来了这么多钱。」 「上次六合彩中了特码,我谁都没说。」那男人压低了声音。 我妈吃吃的笑起来。 「快点,待会徐迟该回来了。」男人催促道。 「讨厌,成天惦记着那点事情。」我妈嗔怪道。 「怪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丽娴妇科病好多年了。」男人急不可耐起来。 「我家老徐也好不到哪去,早就不行了。要不是两个孩子,这日子我早就不想过了。」我妈的声音粗重起来。 「等你买了房就方便了,老徐住学校多……」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屋里响起低沉而压抑的声音。 我弟一直趴在那里,我心头如同堵了一团棉花,闷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来气。我稍稍回神时,画面终于有了变化,我弟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十四五岁的翁雪,她跟着我弟一起看着屋内,脸上毫无表情。 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屋内才平息下来。 我妈和翁雪她爸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翁雪她爸就走了。 我弟直起身发现翁雪时吓了一跳,翁雪一把捂住他的嘴,她的手里有把尖尖长长的刀。 「徐迟,除了你和我,不许告诉任何人,你姐也不行。如果我听到有人说我爸和你妈的事情,我就杀了你。」翁雪拿着刀在他脸上比划着名。 我弟吓得脸色惨白的。 「我这有一百块。」翁雪从书包里掏出一叠钱塞给我弟,「收好,想买什么就买,以后要买东西,你跟我说。」 「嗯。」我弟重重的点头。 画面继续往前推进,全都我家的日常琐碎。我家买了新房,我爸说没钱,我妈说找了小姐妹借了,够付首付。 没多久,我家搬了新房。 我爸经常回家,我妈总是跟他吵架,甚至赶他去住学校。 翁雪她爸隔三差五就去,我妈跟着他买六合彩,打麻将,后来开始坐庄。 终于,我妈和翁雪她爸苟且时,被我爸撞破了。六目相对,大家都很惊慌,但我妈和翁雪她爸很快镇定下来。 翁雪她爸从容的穿上衣服,走了。 我妈也穿上了衣服,她一直在冷笑。 我爸甩了她一巴掌,我妈开始撒泼,骂得很难听。 我爸捂着脸哭,他哭得很伤心。 我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拳头就朝屏幕上的我妈挥了过去:「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爸,我爸还不够好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哭出声来。 画面上跳出一行字:「游戏将延长二十四小时。」 我生生止住泪,收回手。年轻男人说了,如果我说话,游戏时间将会延长,是我没忍住。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后,我开始学乖了一点,有些选项我选择跳过。这样一来,游戏节奏快了许多。中间许多次,我都差点熬不住,但咬紧了牙关死死的忍着。到我弟上高三这一年,他已经十八岁了。 我心中暗想,游戏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我一定要忍住。 游戏的场景切换到了翁雪的单身公寓,我看到我弟躺在她的大床上。我不敢再看,只好闭上了眼睛,可是,我没法将那声音阻止。我咬着牙忍着,直到将嘴唇咬破。 时间太漫长,漫长得我的心被凌迟成一片一片,我实在忍不下去了,睁开眼,我疯狂的吼起来:「翁雪,你去死吧,我恨你。」 画面上跳出了一行字:游戏将延长三十六小时。 我感觉我要死在这里了。
32.死与生 那行字出现后屏幕闪了几下,「啪」一下,黑了。我喘着粗气,看着漆黑的屏幕一片茫然,游戏结束了? 我呆愣着不知所措时,有人轻轻拍了我一下,我顶着头盔笨重地转过头。 还是那个年轻男人,他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饭菜。 「颜小姐,吃饭了。」他微笑着,伸手在游戏机前按了按,有块承重板弹了出来,他把饭菜放到上面,放好后,他给我鞠了一躬后退了一步转身走了。 饭菜热气腾腾的,都是我爱吃的菜。那碗乌鸡参须汤的香味直冲鼻尖,顿时就把我崩溃的情绪抚平了一半。 我咽了咽口水,扶着椅子坐了下来,端过乌鸡汤,我「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下去。一顿风捲残云,我把托盘里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汤饱饭足,我靠着椅子准备缓个神。 那年轻男人悄无声息的出现,托盘被收走,承重板收起,屏幕亮了。 游戏继续。 场景切换,这回居然放起了电视剧,是个宫廷剧,大约一年前,我曾经追得废寝忘食。现在在这里看到,真有一点恍然如梦的感觉。 我看着电视剧,提心弔胆的,总觉得下一秒钟就要跳个对话框出来。就这么揪着心,电视剧已经放完一集了,我渐渐的放松下来,投入到了剧情之中。 电视看了十几集后,我跟着剧中人物情绪起起落落,时间长就感觉好睏了,靠着椅子,我打算闭目养会神,闭着闭着,就那么睡着了。 我再睁眼时,场景切了,穿着浅灰色衬衫的杜清池的出现在画面中,他坐在湖边的古筝前,正凝视着我,见我醒了,他淡淡道:「徐徐。」 我还处在迷煳中,揉着眼睛呆呆的看着他,他这是在跟我说话? 「你睡了六个小时了。」他又说。 这下我确定他是在跟我说话了,我眨巴了一下眼睛,犹豫着是不是可以说话?想了想,我决定还是保持沉默,否则屏幕上跳一行字出来,告诉我又将延时多少小时的话,我可能会发疯。 「睡得还好吗?」他问。 我抿着嘴看他,不说话。 「倒是学乖了,不敢开口说话了。」他轻笑,「不过,已经迟了。按照游戏规则,你睡足六个小时,延时早就超出了我给你的十天。」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睡觉也会延时啊?况且,游戏开始前,也只说了不许说话啊。清池,这什么破游戏,我不玩了,我要回去。」我急了,大声辩解起来。 他敛了神色,靠到藤椅上看我,也不说话。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才捱了十三个小时。」杜清池起了身,走到湖边,他蹲下来拿鱼饵丢到湖中,「说真的,我对你很失望,你的表现让我怀疑颜初的执着。」 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你说让我先学会忍,可这都什么招数?在游戏里的试探我?清池,这太莫名其妙,也太无厘头了。还是你要告诉我,通过玩这样的游戏我就能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 杜清池看着湖里的金鱼,语气很平静,「徐徐,我救了你一次,昭姨那次是要杀了你,是我求了她。这一回,我不救你了,清澜门从来不要没有用的人。」 我不知道他说真的还是假的,但他看起来很认真。我有点慌乱起来,不,不会,我怎么可能会死,我要是会死,她们就不会千方百计把我弄来,颜初就不会给我戒指,还给我亲自取名了,我身上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颜初不是说了吗?说我很像一个人,这个人对颜初来说肯定很重要。所以,我相信,他们不会让我死。 「清池,我只是还不太习惯,我会改,真的,你相信我……」我的话没说话,杜清池抬头看着我笑了一下,那笑容十分轻蔑,随之画面消失了。 我坐在那里,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来。想哭,也想笑。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他轻易就放弃了我,因为我是一个没用的人,所以,我不配活着。 我不配活着……这几个字,一开始还是只是很轻的嗡嗡声,慢慢的,那嗡嗡声变大,变成雷鸣,又变成山崩,地裂……我觉得整颗头沉得像要断了,我伸手去拽头上的头盔,哪里拽得动。 我耳边顿时就响起了那个年轻男人的警告,他说,超过十天,头盔里的装置就会爆炸。我以为要满了十天才算数,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累计延时超过十天就会爆炸。游戏才进行了十三个小时,我就死到临头了。 杜清池是对的,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 现在头盔马上就要爆炸了,我慌得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拼命的去甩头上的头盔,整个人撞得晕头转向,那头盔也纹丝不动。 我多么怕死,我想活着,我害怕得嚎啕大哭。杜清池轻蔑的笑容又闪在我脑海中,我想忍住哭,把自己憋得跟个疯婆子一样。 在地上滚了许多圈后,我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那是爆炸时间即将到的读秒声吗? 我想我死定了。 我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几乎是我尖叫的同时,我听到「砰」一声巨响。 世界一片黑暗,我的身体一沉,像是坠下了悬崖般无止境的往下沉。 一个月后 我睁开眼睛时,阳光从窗台间洒落下来,窗台上有一盆绿萝,那翠绿的叶子随着风轻轻的摆动着。 我轻轻的动了一下,身体的某处传来微微的刺痛。 房门口传来动静,我看过去,杜清池走了进来。 「清池。」我轻轻喊了一声。 杜清池顿了一下脚步,然后才快走几步过来。走到床边,他弯腰看着我。 「颜心。」他喊我。 「是。」铿锵有力。我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自己的声音感觉很陌生,仿佛不是自己的。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我。 我指了指左胸口的位置:「这里有点痛。」 「很痛吗?」他问。 「不会。」我简洁应。 「你出了点事情,你还记得是什么吗?」他又问。 我想了一会儿:「游戏结束,我延时超过十天,头上的头盔爆炸了。」 杜清池点头:「是,但你竟然没死。」 我看着他,冷冷一笑,道:「我如果死了,怎么对得起你这个医学界的传奇?」 杜清池看着我,良久之后,他笑:「很好。」 「麻烦你把我的戒指还给我。」我莫名就说出这样的话,话音落下,我又喝到:「谁在门外鬼鬼祟祟?」 有个脑袋探了进来,是小来。 「颜小姐,翁雪来看您,在楼下。」他垂手站着。 「让她上来。」我一字一顿。
33.死过之后 小来领了命,弯着腰退了一步后转身下了楼了。 杜清池走到了窗边,他伸手拔着那盆绿萝。 我看他的背影,有一剎那,我感觉我认识他很久了。但这种感觉非常短暂,我很快就回了神。小来的脚步声音下了楼梯,我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声音很隐约,我却听得很清楚,他告诉翁雪我已经醒了。翁雪说了声好,她的声音里透着冷漠和麻木。随即,他们的脚步声传来。 「清池,我昏睡了多久?」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一个多月。」他伸手摘掉绿萝根部的黄叶,随意的语气。 一个多月了?我皱眉,这一觉睡起来,我的听觉好像变得格外灵敏,隔了一层楼我还能听到小来和翁雪说话的声音,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我动了大手术?」我问他。 「嗯。」他漫不经心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你可以随时告诉我。」 「动了哪里?」我又问。 「爆炸殃及头部和心脏,救了你三天。」他继续摘着黄叶,「到底年轻,醒得比我预计的早。」 难怪我觉得左胸口隐隐作疼,我悄悄拉开睡衣看了看,左胸下面有一道长而浅的疤痕。奇怪的是,头部却没有任何不适,相反,我觉得我大脑无比的清醒和灵活。我伸手摸了摸头,靠近后脑勺那里摸一排粗而短的头髮,头皮也凹凸不平。这么看来,我头部确实也动了手术。 「果然是活不容易,死更不容易。」我嘲弄的看着他的背影,「你不是想我死么?何必费大力气救活我,看来,我对你来说十分重要。重要到,你一次又一次逼自己改变底线和原则。」 他没说话。 「颜小姐,翁雪来了。」小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我。 翁雪站在门口,她以前是短髮,现在头髮已经长到肩上,剪成了齐肩的bobo头。穿着一条白色胸前印着几个大字母的长t裙,她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清池,你可以先出去吗?我想和翁雪说会儿话。」我问得客气,但语气很坚定,甚至是命令式的。 「哦,好。」杜清池这才转了身,他手里捏了几片黄叶。 「杜先生。」杜清池走到门口时,翁雪朝他弯腰。 杜清池点了一下头,出了房间,在门口他喊住小来,两个人便一起往外走。 翁雪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后,她在站门口没动。 我们隔着大约三米左右的距离对望着,只一眼,我就看出来了,她在我面前已经失了理直气壮。那些杜清池告诉过我的关于她的阴暗,那些游戏里的场景。每一桩每一件,全都是事实。 「你还好吗?」我先开了口。 「嗯。」她低下头,默了片刻后抬头,带面笑容然后朝我走来。 「坐。」我微笑着。 她就着床头坐了下来,这几米的距离给她补充了勇气,此时她看我的眼神里已经有了从容。 「在这里见面,真是始料未及。」 「谁说不是呢。」我不动声色道。 「你可算醒过来了,我一直很担心你。」她又自嘲,「可能在你看来,我已经没有资格担心你了。」 「怎么会,无论发生过什么事,都不能改变我们曾经是最亲密的朋友这个事实。」我伸手过去拉住她的手。 翁雪惊了一下,本能的抽了一下手,大概怕我误会,她飞快的反握住我的手,并动情的喊了我一声:「徐徐。」喊着她眼泪就出来了。 「傻瓜,哭什么?」我倾了倾身帮她擦拭眼泪,「你以前说过,能被命运宠着的人少而又少,多数人为了活得像样点不得不竭尽全力,甚至把自己搞得面目全非。坦白说,我知道了那些真相,心里是恨你的。但我把自己换成你的角色,也就能理解你的痛苦。翁雪,以后,你可以做自己了。不要逼着自己笑,也不用假装对我好,既然命运把我们一起拉到了这个山头上,那么,我们就好好接受吧。」 「徐徐。」她含着泪笑,仰头,那泪顺着她脸颊往下淌,她抬手拭去,深吸了一口气后她道:「你变得勇敢了。」 「是啊。」我点头,「我生性愚钝,在鬼门关绕了两次才稍微醒了点神。」 翁雪定定的看我,似乎想从我眼中找出从前的我。 「夏迎秋对你好么?」我换了话题。 「你觉得呢?」她反问。 「你的性子收敛了许多,看起来,你也吃了一些苦头。不过你悟性高,学本事快,夏迎秋为难不了你多久。」我松开她的手靠回床头,「你心里是憋着一股劲的。」 她有些不自然起来:「为了活下去罢了。」 「不。」我摇头,「你是个不甘心的人,在山下的世界里,你机关算尽最后把自己弄得一塌煳涂。所以,你破釜沉舟,来了清澜门。你打算在这里重新开始,不成疯便成魔。翁雪,我刚才说你憋着一股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要称霸这清澜门。你瞧不上这里的许多人,至于我,对你来说更是无足轻重。」 她呆了一下,打着哈哈掩饰自己的心虚:「你这是在读心么?杜先生竟教你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我认真道:「翁雪,我不知道以后在我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至少此时此刻,我还是没有把你当对手和敌人。」 翁雪笑着摇头:「徐徐,我们不说这些无谓的话了。你好好休养吧,我该回去了。」 「好。」我应道。 她起身后朝我欠了欠身,很清澜门式的作派。然后才转身,走到门口时她顿住脚步,她背对着说:「颜心,有朝一日,我们成为对手,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 「好。」我又应了一声。 她旋开门出去了。 阳光已经移到了窗台边缘上,绿萝在光晕里绿得更加耀眼。我撑着床慢慢的挪到床沿边,又慢慢的下了地。 脚着了地,我头晕得厉害,坐了一会儿我扶着床缓缓的站了起来。 房门开了,小来冲进来:「姐姐。」他很惊慌的冲到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扶住我。 我看他一眼:「别总是慌里慌张的。」 「姐姐,你才醒过来,一定要当心。」他轻声说。 「嗯。」我靠着他的力量走到了窗边,远处的湖里,几只大鹅游得欢畅,杜清池蹲在湖边餵食,我侧头看小来:「我们是不是该有自己的住处了?」
34.较量 我在杜清池的住处又养了半个多月,除了心脏处偶有刺痛感,身体已经恢復如初了。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亚姨,颜初,孙洁,夏迎秋……以及清澜门内我以前没见过的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来探望过我。 除了亚姨和颜初,其他人见了我都要鞠躬。我心安理得接受她们的恭敬,就像本来就应该如此。 这天,我坐在柳树下拔弄着古筝,却是音不成音,调不成调。 「姐姐,杜先生找你。」小来远远的跑过来。 闻言,我停下手指。 「在哪?」我问。 「在他的书房。」小来道。 「好。」我起了身,指着古筝道:「你没事儿的话,也练练手,修身养性不错。」 「小来哪有那资质,姐姐你别拿我开心了。」话这么说着,小来的眼神却是欣喜。 「让你练你就练。」我唬他。 他傻笑着,这才坐了下来。 我回到了别墅,上了三楼,走到书房门口,杜清池负手站在窗前。 「清池。」我轻轻敲门。 「来了。」他转过身来,眼底有忧伤,一闪而过。 我走到书桌前站定,杜清池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后先坐了下来。 「有个任务……」他沉吟着,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我记得小来说过,颜字辈一年只下山一次。我并没有来多久,学本事的第一关就死翘翘,现在就让我接任务下山了?让我去送死么? 「这个任务是孙洁的,她需要一个助手,指名要你,我答应了。」他没有卖关子。 「好。」我应道。 「两点下山,具体的事宜孙洁会和你说。不过,下山之前你需要作一些妆容上的改变。」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纸盒递了过来。 「好。」我再应。 「c市,目标是柳文良的父亲。」杜清池看着我。 我怔了一下,难怪他开始有些难以开口。我很快平静下来,接过那盒子,我道:「我会配合好孙洁。」 「去吧。」杜清池不再多说。 我回了房间,给小来打了个电话后,我坐在梳妆檯前看着盒子里的假髮和易容工具沉思。柳文良的父亲和他母亲有名无实的婚姻已经好多年了,两个人的离婚手续没办,但前公公一年难得回家一次,前婆婆也绝少提起他。我只知道前公公经商,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清澜门接到了任务。 「姐姐。」小来进了房间。 「帮我化妆吧。」我回头道,颜初那回来看我,跟我说过,清澜门内小来的化妆技术如果排第二的话,没人敢称第一。 「姐姐你接任务了?」他眼中透着惊慌。 「这不是迟早的事么?」我淡淡道。 「可是……你才训练第一关,而且你身体才刚刚恢復,杜先生怎么会让你这个时候下山?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你要怎么办?」小来拿过盒子,翻捡着里面的东西,「还要易容,姐姐,这个任务的危险指数起码四颗星。」 我知道小来是真的担心我,但我也知道,这一趟我非走不可。这个任务从上面派下来,特意派到了孙洁那里。孙洁看到人物关系网,自然明白上头的意思,便指名要我作助手。而杜清池,他当然不会替我拒绝,若我连助手都做不好,他趁早的也好彻底放弃我。 「开始化妆吧。」我道。 妆足足化了两小时,我坐得太久,心脏处疼了好几次。不想让小来担心,我默默的忍着。再看镜子里的人,已经完全不是我自己了。 「姐姐,这底妆最长可以维持一个星期,你千万不要卸妆。眉毛和口红你可以擦掉,每天补妆。假髮不要摘,你手生,要戴得自然很难。」小来细心的交代我,「也不知道你这次下山要几天,这妆容闷着,我怕你要长痘。」 「几点了?」我问。 「还有半个小时就两点。」小来弯腰太长时间,扶着桌子好一会儿才直起了腰,走到衣柜旁,他从里面挑了一套衣服出来。 我换了衣服,站在镜子里,我冲着自己妩媚一笑,很点陌生的感觉了。 半小时后,孙洁来了。她打量我许久,小来垂手站着,大气不敢出。 「小来生了一双巧手,可不止在化妆上。看来,他把你伺候得挺好。」孙洁笑得意味深长。 我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当即道:「我该感谢你割爱。」 她大笑起来:「看来这下山的路不会寂寞了,我要好好告诉你小来那方面的一些本事,这山上的日子寂寞,你要学会享受极致的快乐。」 我也笑,笑完后温和道:「我这个人呢,就喜欢惊喜,小来有什么本事麻烦你留给我慢慢探索。你把他的底儿透了,我少了惊喜,那可是很扫兴的。你知道,我来的时间短,也不懂什么规矩,就爱瞎闹。闹起来也没个分寸,你可不能跟我一般不懂事儿啊。」 孙洁收了笑容:「我跟你开玩笑的。」 我也收了笑容:「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 她面色一僵,眼神凌厉地扫了小来一眼:「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我跟着她的视线看着小来:「小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不准离开杜先生的别墅半步,这是我的命令,你听到了吗?」我倒要看看,孙洁的人敢不敢在杜清池的别墅里为难小来。 「是,颜小姐。」小来的头垂得更低。 我拖过一旁的行李箱:「孙洁,请。」 孙洁扭着腰往大门口走去,我跟了上去。
35.孙洁这个讨厌的女人 孙洁的车子停在院门外,有个戴着墨镜很壮实的男人倚着车门站着。见了我们,他立刻按了按手里的遥控器,后备箱缓缓开启。 我心想那是孙洁带的司机,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等我放好行李箱走到后座位时,发现孙洁和那男人已经坐上了后排。 「颜心,就麻烦你开车了。」孙洁摇下车窗玻璃,仰着头对着我娇笑。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不想跟她废话:「好。」 我上了驾驶位,繫上安全带后启动了车子。孙洁和那男人开始打情骂俏,言谈极尽下流,我瞥了一眼后视镜,只见孙洁平躺着,头髮散开。我看着的片刻,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孙洁笑骂着欲拒还迎。 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至于在我面前表现么? 车子开出一段路后,后座的两个人已经越来越放肆了。我皱着眉又瞥了一眼后视镜,后座已经平了,孙洁躺在那里,上身光熘熘的,那男人正用力的捏着她胸前的两团肉。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孙洁是准备当着我的面上演活春宫了。 「看什么呀,专心开你的车。」孙洁娇喝了一声。 这个讨厌的女人,我恨恨的将后视镜盖上。然后我握紧了方向盘,视线紧紧地盯着前方。拐过一道长弯后,后座的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声,孙洁的浪叫一声高过一声。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汗湿了,脑中的弦绷得紧紧的。我一个连无码都没看过的良民,现在被迫听现场。要说我心里一点儿悸动都没有,那我握着这方向盘也能立地成佛了。活春宫就在后座,而我终归还是个烟火俗人,他们这么翻云覆雨,我的身体很快也跟着燥热起来。 我咬了咬牙只好打开了音箱,随便找了首歌,我将音量调到最大,想以此来盖住后座的声音。 「目标,柳汉成,男,五十六岁,y城人,常居c市。柳汉成跟家人关系淡薄,跟妻子彻底分居已经长达六年。」孙洁喘息着,声音很尖,话却说得含含煳煳的。 真是去他妈的,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跟我交代这次的任务,看来,她只打算跟我说一遍。我赶紧将音箱声音调低,怕错过重要信息。 该死的孙洁却又鬼叫起来,后面的啪啪声却越来越密集,我额头上的汗不停的往下滴。 「柳汉成私生活极度混乱,女人无数,但长期保持关系的情人只有两个。他这两个情人知道彼此的存在,关系很不错,私下以姐妹相称。」孙洁断断续续的接着往下说,那个男人更加用力起来,狭小的空间里到处游着令人血脉贲张的声音。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努力的想要维持冷静。在那个男人的嘶吼声中,我伸手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钻心的疼痛令我一个激灵,我的神思短暂归位。 「柳汉成其中一个情人白果果突然失踪了。失踪长达一个月之后,白果果的母亲因为始终联繫不上女儿后报了警。警方忙碌了一阵子,因为找不到任何证据,所以这个案子就那么悬着。」孙洁说话的同时跟那个男人发出滋滋的口水声。 我迅速的在大脑中分析孙洁给我的信息,这么说,我们这一趟的任务是去找人了?清澜门接任务就是帮忙找人吗?警方能调取监控,名正名顺的提审涉案相关人员,他们都没有办法,我和孙洁去了又能做什么?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吧,我等着孙洁继续往下说。孙洁又没了下文,我听着后座的声音,烦躁得想将车直接开到山崖下去。 「亲爱的,我要死了。」孙洁尖叫着。 我恼恨之下踩了一脚剎车,刺耳的剎车声,后座两个人却叫得更欢快了,然后戛然而止。我一口老血闷着,真是要活活憋死了,扳正的后视镜,我干脆冷笑着看他们。 他们已经完事了,孙洁趴在那个男人身上,她半撑着身体看着后视镜里的我笑。 「颜心,你想吗?小勐再来一次完全没问题,他和小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用手指绕着自己的长髮。 「谢了。」我的声音有些干哑。 孙洁吃吃的笑起来:「装纯啊?装给谁看?进了清澜门,还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颜心,你真可爱。」 「这不关你的事儿。」我已经完全回了神,声音冷了八度。 「你喜欢杜先生吧?」她又问我。 「跟我们这次的任务有关系吗?」我反问。 「没有,随便聊聊。」她翻身坐了起来,悉悉索索的开始清理自己,然后穿衣服。 「没关系的话,我可以不回答你。」我道,「你还没把任务说完。」 「你不是不想听么?」她点了一支烟,「不好意思,我只有在做爱的时候才愿意聊正事儿。其他时候,我一个字都不想说。颜心,小来没跟你聊过我么?我什么样的性格,你别告诉我,你一无所知。」 我抿着唇,小来有几次提过孙洁,他大约想详细聊她吧,但我不让,小来轻易就不敢再提起了。妈的,她不把任务讲完,下了山,我要怎么配合她?她就不担心我把她的任务搞砸了么? 「其他的,我不想多说,你自己谨慎点。杜先生应该有告诉你过,执行任务时失手,死了也就死了。」孙洁趴到座位中间,她朝我脸上喷了一口烟。 我突然意识到,孙洁完全不需要我这样的助手。她带我下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除掉我。而上头,当然是不希望我死,杜清池也不希望我死。可如果我自己失手了呢?那就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了吧?这次的任务中,孙洁很可能会给我制造个死的机会。 孙洁缩回身体后,又俯身把烟圈吐到那个男人嘴里,那男人吸了一口,很享受的样子,吸了几口后,那男人的手又开始在她身上摸了起来。 我想,他们又要开始了,孙洁这回总能把任务交代清楚了吧。我这么想着时,听到一声「咔嚓。」 那男人的惨叫声响起来,我看了一眼后视镜,孙洁反手扭着那男人的手腕。她似乎扭得很轻松,那男人的手腕反着对摺起来,我怀疑孙洁把那男人的手扭折了。 都说男人拔屌无情,孙洁真是巾帼不让鬚眉。 男人痛苦叫唤声持续了一路,孙洁抽了几支烟后靠着座椅睡着了。下山的路上,没人再说过话。 下了山是y城和b城的交界处,孙洁让我将车开到了y城就近的医院,车子停下后,孙洁从包里拿了张卡递给了那男人。 「小勐,把伤养好,养好了给我电话。」孙洁十分温柔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是,孙姐。」小勐屁话都不敢多一句。 我想到小来,想着他曾经被孙洁蹂躏的日子,心里很难过。 那男人下了车,抱着手踉跄着往医院大门走去。 孙洁也下了车,她走到了驾驶位:「我来开。」 我坐到了副驾位,看着认真开车的孙洁,我寻思着得想办法撬开她的嘴,无论如何,我得把任务内容搞清楚。 谁知道,车子往前开了十来分钟,开到某大型连锁商场前,她找了车位停了车。停好车后,她手搭在方向盘上坐着发呆。 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要干嘛?看着她一脸便秘的表情,我只能静观其变。 几分钟后,她抬手看了看表,然后她打开了车门。 「颜心,我得先走,会有人来接你。」她说。 「什么?」我万万没想到,她在这里就要把我撇下。 「对了,这个是给你的,吃掉。」她掌心多了个小小的纸盒。 我接过,这个死女人真的不是一般的讨厌,也不告诉我是什么东西。 「明早六点钟,我们在c市喜来登酒店大堂碰面。」她下了车,伸回头,她定定的看着我:「祝你顺利。」然后她甩上了车门。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 真是操他妈。 我想了想还是吃了盒子里那颗药丸,等着传说中会来接我的那个人。孙洁走了至少有二十分钟,并没有人来接我,我坐在车里像个傻逼。一遍又一遍的看手机,我想着要不要给孙洁打个电话。但我猜她会让我继续等着。 又坐了一会儿,我拔下了孙洁的号码。 「叩叩。」主驾位车窗外出现一张脸。 我看着车窗外那张脸,惊得手机直接掉了下去,车窗外的人是柳文良啊。孙洁这个死八婆,居然找了柳文良来接我,真亏她想得出来。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柳文良在车窗外冲着我笑,隔着车窗,他的声音有点模煳。 我后背有冷汗往下淌,攥了攥手心,我迅速的镇定下来。不怕,我现在易了容,柳文良应该认不出来我,声音的话,我尽量不说话,实在没办法,我就挤着嗓子说好了。 我定了定神后我探身过去开了车门,缩回身体时我趁机捡起了手机。 柳文良矮着身坐了进来,坐稳后他朝我伸手:「颜小姐,你好,我叫柳文良。」 我微笑着,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柳文良平常可是高高在上的老总,现在他亲自来接我,给我做司机,说明我是贵客。 他一边拉着安全带一连跟我说话:「我父亲知道颜小姐会来参加这次的晚宴,很高兴。」 我看他一眼,不说话,作高冷状。 柳文良见我不说话,识趣的闭了嘴,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孙小姐跟我说你有恐机症,从来不坐飞机,我也是,恐得厉害。我们还真是有缘。」柳文良又跟我套近乎。 「是吗?」我脱口而出,话出口后,我惊觉我的声音完全变成,低沉嘶哑,像那一夜的亚姨。看来,跟孙洁给我的药丸有关系。我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了后,心就定下来了,看来,我可以从柳文良身上套点信息了。 「是啊是啊,我实在没办法了,上飞机前都要提前吃颗速效救心丸。」柳文良睁眼说瞎话。 我看着他笑,笑得意味深长,这个大骗子。很好,这一路,可真的不会寂寞了。 「颜小姐这么漂亮,追你的人一定很多吧。」柳文良装得很随意的口吻问我。 「一个也没有。」我淡淡道。 「不可能。」他哈哈笑,「颜小姐真会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我顺着他的话说,「柳先生这么年轻,应该还没结婚吧?」 「我单身。」柳文良说。 我抿了抿唇,不说话。 「颜小姐,我说句话,你不要生气。」柳文良有些小心翼翼的。 「你说。」我道。 「你长得真像我一个朋友。」他说。 我心里一惊,笑了一下:「那我是路人脸。」 「不不不,我那个朋友……可是x大的校花,名叫徐徐,她长得很好看,你们……」柳文良勐的顿住,然后他的头伸了过来。 我们的距离不到十公寸,我的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36.我给你算一卦吧 柳文良伸手过来,他摒着唿吸捏着手指从我睫毛处捏出了一根睫毛:「有一要倒睫毛,我给你捏出来了。」 我忽然想起来,当年他追我,我为他倾倒的最初,就是这样,他帮我捏倒睫毛,非常认真,非常专注,我瞬间就沦陷在了他的眼神里。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的招数还是没有变,男人啊,真是这个世界最直接又最可笑的动物。 「你刚才说,我像你的朋友徐徐。」我道,我这个前妻变成他的朋友了,我倒有兴趣知道姚如静在他心里又算什么,不是说怀孕了么? 「哈哈,开个玩笑,你们就是笑的时候,嘴角上扬着有点像。说起来,我朋友可没有颜小姐这么迷人的风采。」柳文良挑着眉对我笑。 他这是想泡我啊。 我笑笑,不多说话。 柳文良还要继续找话题,我的手机响起来,孙洁那个死女人给我打电话来了。 「你接,你接。」柳文良忙说。 我接起了电话。 「餵。」我心里对孙洁气得要死,偏偏还得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唿。 「见到你前夫了么?」她吃吃的笑着,「颜心,你可要好好跟他聊天,尽量的从你前夫嘴里了解到你前公公的一些生活习惯,脾气性格。」 「好。」我应道。 「我要登机了,六点见。」她挂断了电话。 我又想骂操她妈了。 「再见。」我对着空气说,然后收起了手机。 柳文良侧头看我,他又想跟我说话了,不过这回他的手机响起来了。他看了一眼号码,然后按了拒听。 我敏感的意识到,电话很有可能是姚如静打来的,所以他当着我的面不想接。我想,如果真的是姚如静打来的,她肯定会一遍接一遍的打,打到柳文良接为止。抢到手的东西都不安心,她逃不过这个魔咒。 柳文良的电话又响起来,他又拒接。又响,柳文良这才接了起来。 「小姚,我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柳文良故意不喊名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柳文良眉头皱起来。 「那你去医院吧,最近这几天你暂时就不要来公司了要上高速,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小高商量一下,我先挂了。」柳文良很是冷漠,说完他就收起了手机。 我注意他的小手指拔了一下,那是调静音的键。 「不好意思。」他跟我道歉。 「为什么跟我道歉?」我拂着头髮,妩媚地朝他笑。 「一个下属,跟了我有好几年了,最近家事儿缠身,总是找各种理由请假。一个月下来请了快十天的假了,刚才又跟我请假。」柳文良嘆口气,「我这个人念旧情,实在不忍心炒了她。」 我觉得柳文良完全没有必要将下属的事情跟我讲得这么详细,可他偏偏说了,说明小姚的事情令他很烦心,他没有剎住下意识的车。 「我猜你这位下属是位女生,我猜得对不对?」我道。 「颜小姐真是神了,哎,你怎么知道的?」柳文良特别惊奇的样子。 「而且,我还猜你位下属怀孕了。」我又道。 这下他真惊了,张着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笑起来:「我有个师傅,周易高手,我跟着学了点皮毛,你刚才的电话已经给出了很多信息,我只需要串联一下,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啊。」 「颜小姐,那你给我看看相吧?」他靠着边开车,放慢了车速,伸头过来。 我扫了他一眼:「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啊。」 「颜小姐,你就当打发时间了,我呢,也不会当真。」他将声音压得低沉,带着点蛊惑。 「那我就胡说八道了。」我顺着杆子爬。 「柳文良洗耳恭听。」他朝我挤眼。 「柳先生的面机不错,一生衣食无忧,桃花非常旺」我停住话头,「柳先生,我要是说错了,你介意不?」 「颜小姐。」他拖长声音,「我向**保证,我一百个不介意。」 我暗自冷笑,同床共枕两年男人,我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一面,人性的丑陋真是没有下限啊。 「你左手给我看一下。」我正色道。 柳文良立刻将手递过来。 我握住他的手,我用食指点着他的掌纹,一点一点,慢慢的摩挲。他的手在颤抖,我悄悄看了一眼他的下身,如我所想,那里鼓起来了。 磨蹭了好一会儿,我才松开了他的手,要不是不想跟他死做一堆,我可真想好好折磨他一下。 「柳先生,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曾经有过一段婚姻,结束的时间应该是在今年的上半年。」我慢悠悠的说。 柳文良的嘴角抽了一下,转头看我一眼:「我要是说没这回事儿呢?」 「那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呗。」我心里有点急起来,我得尽管将话题转到他父亲身上,「看你的面相,你和你父亲的缘分也很薄,但你和你母亲的感情非常好,你很孝顺她。」 「天啊,这倒是真的,颜小姐,我服了。」柳文良惊嘆。 「你方便告诉我的你生辰八字吗?」我问。 「当然可以。」柳文良心里已经完全信服我了,当即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我掐着手指装大仙,闭上眼睛装着养神算命,实际上我一直在偷偷瞄他。柳文良的喉结一动一动的,他很紧张。 我有点想笑场,挺了挺后背,我提醒自己千万别走神。大约养神了七八分钟,我睁开了眼睛,我一脸严肃。 「柳先生,你今年命里有个劫。有个女人一直缠着你,而且这个女人怀了你的孩子。但你的命里,直到三十六岁才有孩子。」我张口就说。 「颜小姐,你能细说吗?你这话什么意思?」柳文良被我镇住了,小心翼翼的问。 「我师傅说,有些天机不可以点破,点破了折福。」我嘆口气,「柳先生,你那么聪明的你,我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你肯定懂。」 「我倒是想详细说说你和你父亲。」我咳了一声。 「颜小姐,你渴了吧,要不要喝水,你车上有吗?」他问我时扭头看了看后座,车上啥也没有,「我下车去给你买吧。前面有个小卖部,你喝什么?」他殷勤地问。 「纯净水。」我道。 柳文良靠着边停了车,我看着他飞快的跑进了小卖部。很快的,他就拿着两瓶纯净水跑回来了。 喝了水,我接着胡说八道:「你们父子缘薄不是因为别的,是命里註定相剋,大约你二十几岁的时候,你父亲就彻底离开你和你的母亲独自生活了。这对你来说,其实是好事儿。你们强制住在一起,于健康不利。不过」 「不过什么?」他急切的问。 「你还是能得你父亲很多的助力。」我说。 他勐点头。 「你知道你父亲的生辰八字吗?」我问。 他想了想:「我只知道他的生日,具体的时辰却不清楚。」 「那就算了,他什么样的性格,有哪些习惯,我帮你合了合,看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我道。 柳文良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点嘲弄的感觉。良久,他都不说话,但看了我好几眼。 我的心又提起来,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要真那样,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颜小姐,有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柳文良终于开了口。 我提着的心才又开始往下落,柳文良这口大气喘得真是 「你说对了,在我二十五岁的时候,我父亲彻底跟我母亲闹翻,然后从家里搬走了。他一直想跟我母亲离婚,但我母亲抵死不离。」他嘆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我父亲,他是个很怎么形容?」他看着我,「颜小姐,我要是说自己父亲不是,是不是很不孝?」 「你客观就行。」我认真的表情。 「我父亲是个很变态的人。」他用了个十分夸张的形容。 我吓了一跳,柳文良竟然用变态形容他的父亲。我和他是夫妻的时候,他虽然很少提及他的父亲,但偶尔提及,他表现得可是很尊敬。 「他患了一种很奇怪的病,有快十年了吧,目前的医学没有办法根治。因为这个病,他的性格变得很扭曲,经常虐待我母亲。后来他也是找了高人,高人也是说他命里和我相剋,不能住在一起。因为这个原因,他彻底从家里搬走,去了市定居。」他抽了抽鼻子,「说来也是奇怪,他去了市后,那病发作的周期拉长了好多,今年还没犯过。我以前不信命的,就是因为我父亲,我不得不信命理一说。」 「说起来,从我父亲搬出去到现在,我一共见过他三次。他不肯见我,却肯帮我牵引人脉,你说得对,我确实得到了我父亲不少的助力。」 我点点头,掐着手指又道:「柳先生,你的命里,应该还有个弟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柳文良勐的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险险的擦着一辆公交车,然后他踩着剎车停到了路边。我庆幸绑了安全,狠狠的弹坐回座位上,我看向他,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37.到底什么任务? 我神情淡定的看着他,他的表情告诉我,我的胡说八道歪打正着,他真有一个弟弟。不过,为什么他的脸色这么难看?这我就有点儿不太明白了。 「颜小姐。」柳文良双手伸过来,是那种有很恭敬的握手,而不是男人对女人的猥琐。 「柳先生你直说。」我避开了他的手。 「您是高人,柳某服气了。」他的双手搓了搓,对我的称唿已经改成了敬语,「这样吧,现在差不多也到下午茶时间了,我们去喝个下午茶,最多半小时的时间,不耽误我们去市参加晚宴。」 「不必。」我很冷淡,「我和孙小姐另有要事。」 柳文良愈发的把我当回事儿:「那我不能耽误了您的事儿,这路上,我就多唠叨几句,您千万别嫌我烦啊。」 我看着前方,故作高深:「柳先生,这世间之事,多有定数。你是个信命的人,但你并不认命。这信和不认之间,你得把握好度。一旦失衡,你必为所累。」 柳文良频频点头:「听颜小姐一席话,柳某真是如同醍醐灌顶。」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真不敢相信数月之前,我对着他苦苦哀求,求他借钱救我家于水火之中。那时,他视我如敝履。如今,我换了张脸,换了个身份,他拿我当神供。 民间有俗语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和他之间也分开就三个多月吧,这现世报来得也太快了,快得真是让我毫无准备,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会提前在家里笑上一天。 「颜小姐,那我就把我这个弟弟的事情跟您说一下。」柳文良开了一段路才开口,「这件事情除了我和我父亲以及白果果,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您真是高人。」 我心里也很得意,但也明白我今天撞了大运,我等着他将自己的底全部掏出来。 「刚才我跟您说了,我父亲因为患病,性格很扭曲变态。他去了市后,明面上还是做地产和酒店方面的生意,但我父亲真正赚钱还是靠丧葬业那一块。那一块利润大,来钱快。几年下来,他累积了不少财富。有时候我想,人活一世为了什么呢?赤条条来,最终还不是得死,能带走什么?再多的钱也带不走啊。」他带着点自嘲笑笑。 从前,他从不跟我聊这些。我在他心里,只是一个摆设,只担了妻子的名分。 「所以,大多数有钱人都会有一个心理吧,希望将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这样就可以将自己辛苦赚来的财富也传下去。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们命里註定相剋。他后来就动了心思,想要再生一个孩子。但因为他的病,能够自然受孕的机率基本没有。」 「我父亲」他看了我一眼,讪笑着,「他在外面有很多女人,有两个固定的情人。她们都很年轻,有个叫白果果的女人跟了我爸三年了,她比我还小两岁。她是一个很单纯的女人,一心只想跟着我父亲。所以,她去做了试管婴儿,做了三次才成功,算是吃尽了苦头。我父亲很高兴,高兴之余,他就给我打了电话,告诉了我这件事情,并且叮嘱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听到这里时,觉得有些蹊跷,柳汉成晚来得子,这对他来说确实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按正常人的思维,是不可能打电话给柳文良吧。要知道,他造个小人儿出来,可是要跟那个大儿子争家产的?就算柳文良不介意他父亲将财产留给小的,晚来得子的消息也不适时跟儿子分享吧?更何况,他为了不让柳文良剋死他,抛妻弃子都跑到市去定居了,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联繫柳文良。 也是奇怪,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把晚来得子的消息告诉柳文良的?我想了又想,不懂。 「白果果怀孕满了三个月了,我爸打算将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就在这个时候,白果果不见了。」柳文良回头看我,「她和我父亲去吃饭,停车的时候,我父亲去后备箱拿东西的功夫,白果果就不见了。我父亲停车那地方是闹市,到处都是人。颜小姐,你说这不是大白天的见鬼了吗?」 「这么离奇?」我也很惊奇,「路面都有监控吧,监控调过了吗?」 「调了,人和车太杂太乱,只能看到最后的画面是白果果走到车头的位置,那里是个死角,然后她就消失了。到现在,过去一个多月了,没有任何音讯。前段时间,白果果的母亲折腾着还报了警,也是石沉大海。」他道。 「你父亲没有报警?」我问。 柳文良摇了摇头:「他现在变得有点迷信,完全不相信警方,四处找高人算白果果的下落。」说到这里时,他勐的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头。 「颜小姐,是柳某愚钝,您就是我父亲请来的高人吧。瞧我这反射弧,只以为你是香港过来跟我父亲谈生意的。」 我哪知道我什么身份啊,孙洁那个死女人啥也不给我说。情急之下,我笑了一下,也不置可否,让他猜去吧。 「您来了,白果果肯定就能找出来了,我父亲真是太急死了。」他小眼神虔诚得很。 「你倒是真大度。」我笑道。 「颜小姐此话怎么讲?」他问。 「白果果的失踪,在你父亲看来,你是头号嫌疑人,他心里认定是你搞的鬼。因为你有足够的动机和资本去绑架白果果,除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你希望白果果能快点找出来,好还你清白。而且」我故意停了一下:「你这一趟去市并不是为了参加你父亲举办的这个晚宴,而是另有事情。」 「颜小姐,那您能说说,我为了什么事情吗?」柳文良问。 我又掐了掐手指,心里有点没底,但我觉得柳文良这么周全的跑来帮他父亲接人,这很明显是在讨好他父亲。而为什么要讨好他的父亲,我猜测很可能他父亲断了他的财路之类的。 「你父亲迁怒你,暗中断了你的财路,所以,你得亲自去一趟。」我有些忐忑。 「颜小姐真的是太厉害了。」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我只想说老天今天真是太帮着我了。 从y城到市,六个小时的车程。柳文良絮絮叨叨跟我聊了一路,除了他的前妻徐徐和现在任姚如静他讳莫如深外,其他的事情,他基本上都交代了个彻底。 甚至,他提了几句杜清池,但言语间,他很看不起杜清池的样子,说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纵情声色。其他的,他却是说不出来。 我听他这么评价杜清池,心里很是烦躁,连敷衍都懒得,我靠到座椅上装睡。柳文良还算识趣,渐渐也收了嘴。我靠着座椅被颠得半梦半醒的,心里琢磨着这一趟的任务就是把白果果找出来吧?仍然不是很确定,觉得清澜门不会接这么低端的活。 晚上八点多,我到了市,柳文良真的把我当神供。鞍前马后的,把我送到喜来登后,硬是帮我拎着行李箱上了楼。 我进了房间后直接往里走,我是想看看他会不会跟进来。结果我还真想多了,我把包放到床上了,他还乖乖的站在门口。 「颜小姐。」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儿吗?」我问。 「我电话号码还没给您呢?」他拿出了手机,「我得跟您保持联繫,以后有事情,我好随时向您请教。」 我想了一下,走到了门口,从他手里拿过了手机,我输入了我的临时手机号码。 「颜小姐,那您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有任何需要,您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帮您办好。」他点头哈腰的,就差跪下给我磕头喊声菩萨求保佑了。 「再见。」我摆了一下手。 他帮我关上了房门。 我站了一会进了厕所,坐到马桶上,我捂着嘴爆笑出声。今天这把半仙,真他妈的装得太过瘾了,我寻思着我再忽悠下去,柳文良要拜我为师了。 我心情无敌好,洗了个澡,爬到了床上,盖着柔软的被子,我打开了电视机。天知道,我有多久没看电视了,这会儿看到广告都觉得好亲切。 电视剧放了个片头,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伸手摸了过来,柳文良打电话来了。 「柳先生,你好。」我很客气的打了声招唿。 「颜小姐,您还没睡吧。我看您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我打包给您送点宵夜过去吧。」那头的柳文良热情得不得了。 当半仙真好啊,我在心里感嘆。不过,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有点饿了。 「不必,我准备睡下了。」我应道,饿归饿,半仙可要保持高冷,不能随便就召见他。 「那您睡吧,晚安了。」柳文良赶紧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上那串阿拉数字,多么熟悉的数字啊。他说,这人活一世到底为了什么?我也挺想知道。 我看着手机发愣时,冷不丁电话又响起来,定晴一看,这回打电话来的是杜清池。我立刻坐直了身体,等电话响了两声,我点下了接听。 「清池。」我喊了一声。 「嗯。」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还没睡啊?」隔着电话,我和他说话变得有勇气。 「这个声音不好听。」他说。 「将就着吧,最多也就是几天的药效。」我轻声道。 「还是有点担心你。」他说。 我抿了抿唇,只觉得满心都是欢喜,低头绞着手指笑:「怕我被孙洁暗算了?」 「嗯。」他应了一声。 「清池。」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这次的任务内容是什么?」 「孙洁没跟你说么?」他拔高了声音。 「说了一半,柳汉成的情人白果果失踪了,但我想确定一下,我和她是不是来找白果果的?」我道。 「徐徐。」杜清池带着嘆气声喊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听他喊我徐徐,他喊我颜心时,我知道,我们之间是上下级。而他喊我徐徐,我们是平等的。 「嗯。」我也带着呢喃应他。 「这个任务是孙洁接的,意味着只有她才清楚任务的内容是什么。徐徐,你越级来问我,这是错其一。你到现在了连要做什么都没搞明白,这错其二。」杜清池默了片刻,「我要给你多少次机会?」 「对不起。」我道歉。 「早点睡吧。」杜清池不愿意跟我再聊下去了。 我好一会儿才将手机从耳朵旁拿了下来,刚才的得意已经飞到了九宵云外,此刻心里只剩了懊恼而自责。 我再没心思看电视了,定了三个闹钟,我关了灯躺下了。城市的夜并不纯粹,外面的灯光从窗帘里透进来,街头还是车水马龙吧,汽车喇叭声一刻也不肯停歇。 我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害怕见到杜清池,又渴望见到他。想听他说话,又害怕听他说话。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的失望。 一觉睡到闹钟响,我立刻起床,换衣服,刷牙,补了眉毛,又涂了口红。收拾妥当后,离六点只差五分钟了,我拎上包就往外沖。 到酒店大堂时,正正好六点整。 孙洁坐在沙发里看着一份报纸,听到脚步声,她看了一下手錶:「蛮准时的。」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她起得这么早。 她将报纸放回架子上:「走,吃早餐去。」 「好。」我点头。 进了餐厅后,我们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跟柳文良聊得怎么样?」她开门见山。 我捡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吃着稀饭,点了点头,她说:「挺好。」 「我们是要找到怀着孕失踪的白果果吗?」我不抱希望的问她,感觉她还是不打算告诉我。 「这么简单?」她嗤笑了一下,「颜心,这么简单的事情让小来下山就可以了。」 我大惊,只好将姿态放得更低:「孙洁,我怕我给你拖后腿,所以,还请你明示。」 孙洁瞟了我一眼:「你不是很能吗?」 妈的,死女人。 「我给你道歉。」我赔着笑脸,不能再跟她彪了,现在非常时期,该低头时就低头。 「我不接受。」她笑眯眯的,一口一口的吃着煎饺。 我一口粥噎在嘴里,真是要被她气死了。行,你牛,你什么都不说,我只能摸瞎上阵了,我恨恨的继续吃着粥。 「去你房间。」孙洁放下咖啡杯后冒出一句话来。 我赶紧放了碗起了身。 上了楼,我们进了房间。我要往房间里走时,孙洁一把拽住我,我一惊,她已经把我按着抵到了门上。 我想,壁咚我的要是杜清池,我觉得挺不错的。孙洁就算了,我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女,对女人真没兴趣。 「颜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有睡过小来。」她抬起我的下巴。 我冷笑着逞强:「难道我睡了他还要直播给你看?」 孙洁捏紧我的下巴:「颜心,你骗不了我。别忘了,我在清澜门十年了。别说你,就算是杜清池,他也不会跟我耍心眼。这艘船上的可都是狼,而你,还只是条哈士奇。等你进化成狼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你现在的谎言有多可笑。」 我闭了嘴。 「我不关心你睡不睡小来,但我现在郑重告诉你。这一次,你给我做好被人睡的准备。你做好了,我再跟你说任务的事情。」她的气息唿在我脸上。 我呆呆的看着她:「柳文良问我,人活一世到底为了什么?我其实也不知道。孙洁,你说呢?你在清澜十年了,你并不喜欢这里,你为什么不离开呢?是有人限制你离开吗?」 孙洁也呆了一下,估计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来。 「人活一世为了自由,我来告诉你什么是自由。」孙洁双手搂住我的脖子,一双桃花眼流转着,极尽风情,「身体自由,金钱自由,爱恨自由,最后能死得自由。颜心,你想要什么自由?」 我大概都想要吧,这些自由又有谁不想要呢?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儿。」她抚摸着我的嘴唇,「颜心,当你有一天成为名符其实的颜心后,你就会懂。你也不会再问,现在,你还是闭嘴吧。」 「好。」我点头。 「白果果并不是失踪了,而是被养在地下室里。」孙洁在我唇上亲了亲,「不好意思,我说正事儿的臭毛病改不了,怎么办?」 我已经忍到极点了,去她妈的,她还要跟我搞,我简直想掐死她。 「我不想和你搞,但我可以想办法去帮你找个男人回来。」我拔开她的手,「我对女人真没兴趣,如果你是男人,我可能能忍一忍。」 「不做也行,你让我压一压。」她力气大得吓人,一把就将我抱了起来。我将近一米七的个头,她抱在手上,倒像是抱了个布娃娃。 只是几步,她就将就扔到了床上,我还来不及滚开,她就压下来了。 我他妈的真的想咬她了:「你还真是不忌口。」 「偶尔。」她媚笑。 「我跟亚姨打过一架,你知道的。」我淡淡道。 她笑:「白果果被养在地下室,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祭品。」 我骇然,身体僵直时,孙洁那个死女人得手了。
38.怎么办? 我又羞又气,急得我拼命用力蹬她,奈何孙洁力气太大,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宝贝,你能放轻松点吗?」她朝我吹气。 我那种生理性的噁心瞬间就涌上来,干呕了一声,早餐喝的稀饭涌到了嘴里。我来不及转头,咳了一声,粥喷她一脸。 时间就那么静止了。 至少三秒钟,孙洁才从我身体里抽出了手,然后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粥,道:「你真是不解风情啊。」语罢,她从我身上翻了下去,赤着脚就往厕所走去了。 我闭上眼睛,浑身瘫软,连抬手擦一擦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我恍恍惚惚的,总觉得这个情景好像曾经发生过。思维有些散乱,我努力的想要捕捉住记忆点,但偏偏我越努力思维越散,片刻之后,烟消云散,啥也没有了。 我想,我总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得起来。要是孙洁那个死女人还要再来一次的话,我要从不从呢?我很烦躁,原先以为只有男人总惦记着下半身那点事儿,现在才发现有的女人也随时随地想要**。 妈的,长此以往,非把我逼成性冷淡不可。 我起身时,孙洁从厕所出来了,她额前的头髮湿漉漉的,嘴上的口红却更红了,她肯定拿我的口红补了妆。 「去洗洗。」她看我一眼。 我这才擦了擦嘴角,走了几步到她面前,我站定。在她的手捏住我的下巴之前,我用力捉住她的手。 「孙洁,差不多得了。」我笑。 「我不呢?」她挑眉,烈焰红唇绿色真丝衬衫,衬得她像个女王。 「来日方长,你还是给自己留条退路吧。我总归叫颜心,如你所说,有一天我会成为真正的颜心。」我拍了拍她的手,略歪头看她。 她哈哈大笑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我松开了她的手,擦着她的肩膀进了厕所。等我洗弄了一番从厕所出来时,她靠着墙站着,那姿势像在等情郎。 「我们今天要出门吗?」我随口问她。 「明天的申时,白果果就要被灭了。所以,在申时之前,我们得找到她。」孙洁正色道,「但我们的任务并不是救她,而是要拿到柳汉成张慧如组织邪教的证据。」 「你说什么?」我张大了嘴,邪教?我的天,我的前公公还真是厉害。 孙洁笑了笑:「柳汉成今天晚上举办晚宴,我们都会去参加。到时候,你配合我,我必须得去柳汉成家里。去见地下室的白果果,然后在她身上装录音设备。在她明天被灭时,我们得把证据拿到手,剩下的事情,就不归我们管了。」 我顿时差点热泪盈眶,真是不容易啊,她总算把任务内容跟我讲清楚了。脑中简单过一遍,我立刻意识到这个任务的危险性。自古以来,能搞邪教的人就没有一个善男信女,个个都是洗脑高手,残忍甚至完全没有人性。 「你怎么确定白果果被柳汉成关在地下室?委託人告诉你的吗?」我有些疑惑的问。 她点点我的额头:「杜先生说得没错,你问题太多了,闭上嘴你会死么?」 我摸摸鼻子讪笑:「不会。」 「换件衣服,我们出门。」她道。 「去」我将哪字咽了回去,乖乖的进房间找衣服去了。 我跟着孙洁出了门,市临海,这个季节非常炎热。下了楼后,孙洁带着我就沿着街道走,没几钟,我就被晒得头晕眼花,汗流浃背,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心脏也有些不太舒服起来。 「走不动了?」她一副轻松的样子,「哦,我忘了,你大病初癒。算了,不走了,前面有个商场,我们进去找地方坐坐。」 「好。」我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我们进了商场,找了个咖啡馆坐了下来,我按着发麻的头皮养神。孙洁拿着手机摆弄着,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了果汁。起身时,那服务员附到孙洁耳边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孙洁敛了神色,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我感觉事情有变。 「颜心,你在这里等,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我会回来找你。」她说完就起了身,然后把手机和手拿包都给了我。 「我和你一起去。」我起了身。 她打量我一眼,笑笑:「你去给我拖后腿吗?」 我有点担忧的看着她。 「让你那破心脏缓缓神吧。」她拂了拂头髮,踩着高跟鞋走了。 我缓缓的坐回座位上,一颗心提得厉害,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孙洁这一趟不会顺利。我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等着这一个小时过去。 一杯果汁,两杯果汁,三杯果汁时间过去了四十五分钟,我的心越来越不安。孙洁也不带手机,也不带钱包,应该是有人来接她我胡思乱想时,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赶紧拿起来,却是柳文良打来的电话。 我定了定神才接起了电话。 「颜小姐,早上好,您起来了吗?」柳文良问。 「柳先生,早。」我也跟他打了声招唿。 「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您吃个早餐,我知道有一家早餐店特别好吃。」他问。 「我还没起来。」我拒绝道。 「那我请您吃午饭如何?颜小姐,您可不能再拒绝我了,我会伤心的。」柳文良死缠烂打的。 「再说吧。」我应这句时,我边提示有电话接入进来,「不好意思啊,我先挂了。」我挂了电话接起了新进来的电话。 「颜小姐,你立刻想办法把柳汉成引走。」一个很机械的好像录制好的声音,说完电话就断了。 我的心突突直跳,果然孙洁出事了,估计被柳汉成缠住了,还是怎么的?可我哪知道柳汉成在哪里? 对,柳文良知道。 我拿起手机,重拔了柳文良的电话。 他居然按掉了没接。 我觉得有点奇怪,他怎么可能不接我的电话呢?这没道理啊。皱了皱眉,我再一次重拔了他的号码。 他又按掉了。 我傻眼了,早知道,我应该答应他一起吃早餐的。正抓瞎时,他打电话过来了。 「颜小姐,我已经到您的房间门口了。」柳文良特别得意的语气。
39.虚惊一场 「」我万万没想到。 「颜小姐。」柳文良听我沉默了,有点忐忑起来,「您要是还想再睡会儿的话,我等您啊,不要紧,我反正闲着也闲着,我等您。」 我简直要被他的体贴感动了,他以前可是日理万机,忙过国务院总理,我想要和他多说几句话都赶时间。现在跟我说他闲着也闲着?柳文良啊柳文良,你就好好把那些年欠我的细緻周全还给我吧,我来者不拒。 我笑了一声:「柳先生,您这么有诚意,我真是好感动的。」 「嘿嘿。」他傻笑着。 「抱歉啊,我其实早就起床了,现在在酒店旁边的云顶咖啡,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过来一起喝一杯吧。」我淡淡道。 「不介意不介意,我马上就来。」柳文良喜出望外。 我挂了电话,喊来服务员收走了孙洁的果汁。然后我算了算时间,柳文良从酒店到这里,如果开车的话,反而会慢点,因为他还要去停车再上来。 我迅速的在脑海中想接下来的步骤,柳文良来了后,我要怎么让他带我去找他的父亲。想了几个办法,都觉得太突兀,想来想去,我决定还是见机行事。转而我又想,柳文良会知道他父亲的事情吗? 我仔细回想我和他在一起时的一些细节,想了好半天,觉得柳文良应该是不清楚他父亲的事情。 柳文良的电话打来,他已经停好车了,问我在几楼,我告诉了他具体地址。放下手机后,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就起了身走到了孙洁坐过的位置,罩着布套的沙发果然皱了,我拉平,直到看不出来这里坐过人我才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托着腮,我侧头看着窗外,余光紧紧的盯着过道,很快的,柳文良的身影出现了,我把视线完全的投到了窗外,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颜小姐。」柳文良喊我的声音很是温柔,「我来了。」 我收回视线,起身:「你好。」 柳文良侧了侧身坐了下来。 我看着他的脸,他看起来细细的收拾了一番自己,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颜小姐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他也看着我。 「这不是想跟我分享早餐么?早餐呢?」我问。 他一愣:「在,在车里。」 「那我们走啊。」我起了身。 他又愣了,估计心里觉得我有病,明明我喊他来喝一杯,结果他坐下我就喊他走。他摸了摸鼻子:「那个餐点放久了其实味道就不太对了,我明天带你去吃,今天我们就喝咖啡吧?」 我略倾身看他,浅笑着:「那怎么行?你那么辛苦去买了,我怎么的也得尝尝。」 他还是有点挣扎,毕竟咖啡厅气氛好啊,聊个小天实在太适合不过。 「走吧。」我拖长声音,带着点娇嗔。 他这才起了身。 我们离开了咖啡厅,一起走到了停车场。上了车后,柳文良就把打包盒给了我,当着他的面,我吃了起来,味道倒是不错。但我早上吃得太饱,吃了几口,就实在咽不下去了。 「口喊是不是不太好了?」他看着我的表情,忙问。 「还行。」我盖上了盖子,「是我胃不太舒服,这个稍微有点油腻。」 柳文良有点失望,带着点委屈:「我还以为您也会爱吃。」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我看了一眼手机,这都快二十分钟了,我得赶紧想办法去柳汉成那里。 「也是。」他哈哈笑起来,「那现在我们去兜兜风吧?」 「好啊。」我来了兴致。 「我有个朋友在海边开了个休闲会所,景观非常不错,我带你去看看吧。」他说。 「晚上去海边比较有情调吧。」我带着点嗔怪,尝试着朝他抛了个媚眼。 「也是,也是。」他果然就有点昏头,「那颜小姐,您说,您想去我就陪您去哪?」 我抿了抿唇,故意盯着他的脸看:「你是住在你父亲家吗?」 他略显尴尬:「我比较喜欢住酒店。」 我还真没料到,只好大着胆子装着很随意的样子:「那就去你父亲公司看看。」怕他多想,我又补一句,「我早上神比较足。」 「这」他有些为难。 我略微倾身看他:「我也是临时起意,想去看看你父亲的公司,他应该不会介意我参观吧?」 「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他掏出手机。 我松了一口气,我猜测以他和他父亲的关系,绝对不敢私自带我过去,所以,他一定会请示柳汉成。而且,大早上的,柳汉成在家里的可能性要大过在公司。 柳文良当着我的面就打了电话,通话时间很短,几句话,他就挂断了,柳汉成在家,他知道我要去他公司后,表示马上就过去。 我大喜,但又想起来,我只顾问任务内容却忘了问孙洁我到底是什么身份,这见上了万一穿帮了我岂不是要很惨。不管了,人顺利引出来了,接下来的事接下来再说吧。 「我父亲很高兴,说马上过去公司。」柳文良开心道。 「那太好了。」我面色淡淡,心里紧张得要命,孙洁应该是能脱身了,我能不能顺利脱身就不好说了。 去柳汉成公司的路上有些堵,我有些急,希望能尽快见到柳汉成,又有害怕见了要怎么办?矛盾纠结时,孙洁的手机在包里响起来了。 我一愣,柳文良侧头,我只能大方的当着他的面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我不知道谁打电话给孙洁,也不能瞎接,便暗中按了拒听。 拒听了电话后我才装模作样把手机放到了耳朵旁:「餵我是好的回头再说。」说完我就拿下了手机,柳文良已经在专心开车了,我从容的将孙洁的手机调成了静音。 十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开到了柳汉成公司楼下,并不是写字楼,而是独幢楼层,从外看四层的样子。停了车后,柳文良领着我往大堂走。 进了大堂后,柳文良让我稍等他一会儿,他直奔前台。 他和前台小妹说话的功夫,我打量着大堂里的布置四周。大堂看起来很气派,两个前台小妹高挑靓丽,穿着制服,站得笔直,瞧不出一丝懒散劲。这说明柳汉成公司规模不管理也很严格。 「我父亲已经到了。」柳文良回到了我身边。 「嗯。」我应了一声。 我们搭着电梯上了四楼,电梯门一开,我的前公公柳汉成就站在那里。我心里一惊,不动声色的跟着柳文良出了电梯。 「文良。」柳汉成先看向柳文良。 「爸。」柳文良侧头看我。 「颜小姐,久仰。」柳汉成跨前一步,朝我伸出了手。 我此前见过公公两次,一次是我和柳文良结婚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柳文良新开的酒店剪彩,他来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柳总,幸会。」我客套着。 「颜小姐,我还是很遗憾,关老不肯亲自出山啊。」柳汉成看着我,眼神闪烁,言语间根本看不起我。 我哪知道关老到底是哪尊佛,看柳汉成遗憾的样子,应该是相当厉害的人。 「实不相瞒,关老这几天身体欠佳,实在是万不得已。否则柳总相请,无论如何他也是要来的。」我谨慎措词。 「颜小姐,请。」柳汉成引着我往他的办公室走。 我后背绷得笔直的,柳汉成可不是柳文良,他原本面相有点显凶。现在跟邪教扯不清,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很混乱,眼神更是浑浊不堪。这样的人,很难猜测到他的心理。 而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仙,能煳弄柳文良是因为我和他做了几年夫妻,连蒙带猜外加运气才唬住了他。现在我要拿什么煳弄柳汉成?这马上就踏进他的办公室了,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立刻就要怀疑我的身份,那 「颜小姐。」柳汉成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我收回神思,面色淡然的走了进去。柳汉成果然很迷信,办公室里摆满了风水摆件,我大部分能认得出来,多亏了我以前论坛刷得多。 柳汉成领着我在他的办公室和会客室逛一圈,我一直没说话,神情似笑非笑的。在清澜门这段时间,我看得最多的就是各路鬼神装高深了吧。看得多了,我现在也能学一点。心里没底,那就是气势摆足一点。 「颜小姐,我这办公室布置得不错吧。」柳汉成清了清嗓子,他问我时,眼神落在桌子上的貔貅上。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缓缓走了两步,走到桌子前时,我虚着眼睛看着前方。我莫名有种直觉,这种东西不该摆在这个地方,貔貅是种只进不出的宝物,做生意的人都喜欢摆一摆。 可要将这东西摆哪里,我又没有具体的概念。 「我这阵法是终南山的一个高僧帮调的,这两年,公司的生意还挺不错的。」柳汉成见我不说话,语气更加不屑起来。 「柳总。」我终于开了口,「高僧帮您摆这个阵时,有没有跟您说,这个阵法是有时限的?」 「此话怎讲?」柳汉成皱眉,看我的眼神也犀利起来。 我笑了笑,决定豁出去:「柳总,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恆的东西。万物定律,衰极必盛,盛极必衰。你这个阵法,得了财富,但一定有个缺漏掉了。所谓守衡,就是这个意思吧。」我指着那貔貅。 「柳总,这尊神您该换地方摆了。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您公司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 我说完提着心看着他的脸色,来的路上,我推测他断了柳文良的财路。那时,我以为他因为情人的事情迁怒于柳文良,结果孙洁告诉我,白果果根本就没失踪,而是被柳汉成养在了地下室,由此我便推断,柳汉成断儿子财路很可能是截了儿子的胡。而他为什么截胡,大概他公司资金出了问题。 柳汉成笑着摇了摇头:「颜小姐,你还年轻。」 我也笑笑,柳汉成虽然否认了我,但他的语气并不强烈,说明我没说错,只是他不肯当着这么年轻的我承认罢了。 「颜小姐,孙小姐人呢?」柳汉成突然问我。 我仍然看着那貔貅,闻言,心提到了嗓子眼,大脑飞速转动,可哪里有时间容我想周全,我头也不抬,道:「她闹肚子,折腾了一晚上,天快亮才睡着。」 「是吗?」柳汉成走到了我面前,也跟我看那貔貅。 「柳总。」我直起了身,冷笑着:「您既然不信我了,自然我说什么您都觉得不可信。」 柳汉成见我真动气了,伸手过来在我肩膀上拍了拍:「颜小姐真是快人快语。」 「俗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更何况,您的儿子这么年轻也事业有成呢。」我定定的盯着他。 他要说话时,手机响起来,看了号码后,他匆匆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颜小姐,您不太了解我父亲,他如果真的不认可您的话,根本就不会给您机会说话。」柳文良走到我身边,小声替他父亲解释。 我点了点头:「哦。」 「颜小姐,那您觉得这貔貅应该摆在哪里?」柳文良一脸崇拜的问我。 我不知道啊,我就瞎说的。我心里这么想。可他问得诚心,我不答有点不太好意思,我随手指了指北面的柜子中间那一格。 「如果阵法不动,将它移到北面的柜子上最好,北在五行上属水。这宝贝只进不出,时间长了,月满则亏,这阵法就会失效。将貔貅放到这个方位后,水在风水上是旺财。如此一来,你父亲的财运又会好起来。」 柳文良勐点头:「颜小姐,回头,您一定得上我公司和我家里看看,我平常根本不注意这些。」 我竟然连磕绊都没打就掰扯出了一堆有的没的,说完连我自己都吃惊了。以前我是看过一些怪力杂谈,但平常我半点儿印象也没有啊,我到底怎么说出这些来的,还五行风水头头是道,真是有点吓人。 我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看了一眼,走了几步才接起来。 「你在哪里?」孙洁的声音,她已经脱身了。 「颜小姐。」柳汉成接完电话进来了,「我带你到楼下转转吧。」 「我这边有点事情。」他们父子俩离我太近,我只能这么说。 「情况有变,你尽快回来。」孙洁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收起了手机。 柳汉成把我带到了楼下的员工办公区,我着急离开,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继续装着高深状,跟着他把每个角落都参观了一遍。 他问了我几个问题,我都只能模稜两可的回答他,他对我的态度居然还越来越好了。 我暗想,玄学这东西,说到底就是故弄玄虚,不管阵法也好,五行也罢,都不过是信其有的人拿来找点安慰而已。 在员工办公区转了半个多小时,柳汉成又喊我去他工厂看看。 「柳总,我有点累了,明天去吧。」我拒绝得干脆。 「那也行,文良,你帮我送一下颜小姐。」柳汉成也答应得爽快。 「柳总再见。」我淡淡道。 「颜小姐。」柳汉成突然走近一步,细细看我,眼神凌厉。 我心想,完了。慌乱之下,我扯着嘴角一笑,道:「柳总,您是不是也觉得好像在哪见过我?」 柳汉成看了柳文良一眼,退了两步回去:「文良也这么觉得?」 「爸。」柳文良有些欲言又止的。 我哈哈笑了两声,嘲讽道:「柳总,你们不亏是父子,跟女人搭讪的路数一模一样。」说完,我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从柳汉成公司出来,我感觉跟做梦似的,完全不敢相信这么顺利的离开了。回酒店的路上,柳文良以为我在生气,一直找话题想逗我开心。我靠着椅背,后怕得直想找个被窝钻进去。柳汉成最后看我,其实是想说点什么的,我截住了他的话头,他最终没说,还让我走了。 二十多分钟后,我回到了酒店,柳文良要送我上去,我他妈简直想踹他一脚,十分冷漠的拒绝了他,我拎着包进了酒店大堂。 上了楼,出了电梯,我跟被鬼追了似的往房间跑。房卡才拿出来,门就从里面拉开了,孙洁面无表情的靠墙站着。 我闪身进门,然后关上了门,靠到门后,我看着她。 「白果果转移了。」孙洁说。 「你刚才去柳汉成家里了?」我问。 她摇头,「柳汉成应该是嗅出了不正常的气氛,突然之间就把白果果转移了。并且,他原本决定明天申时举行的祭奠活动,也取消了。」 「那怎么办?」我问,「今天晚上的晚宴我们还去吗?不去的话,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怀疑我们了。」 「去。」她吐了一个字出来,顿了顿后问我:「你怎么脱身的?」 我把经过简单的讲了一下。 她听完后半晌不说话。 「我估摸着最后他看我那一眼,他对我产生了怀疑。」我很懊恼。 「关中易是香港命理圈里的大佬,功夫非常了得,但高人见首不尾,别说一般人根本见不上。就是明星大款也很难得到他的指点,柳汉成想尽办法找了他一年,古董字画送了无数,关中易才愿意让徒弟来走一趟。所以,你张口就说关老身体不适,否则一定亲赴。他就有所怀疑,他和你聊了几句后出去接电话,肯定是去核实你的身份了。」孙洁往房间走去。 「你早不跟我说这些。」我闷闷的说。 「你怕什么?我还真能让你去送死?」她嗤笑道,「一般人见不上关中易,不代表清澜门也没办法。颜初和关中易可是朋友,我有幸见过他两次。所以,柳汉成核实发现你是真的,对你客气了许多。」 「你这是故意让我提心弔胆啊。」我白她一眼。 「不过,你应变能力还可以,到底长记性了,不再慌里慌张。」她并不在意我的白眼。 我若有所思起来,好像还真是,死里逃生后,我现在遇事完全不慌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虚惊了一场后,我在房间睡了一大觉。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的五点半,我饿得头晕眼花,打着哈欠眯着眼睛看手机。 柳文良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孙洁给我发了一条简讯:我先去柳汉成那边了。哦,对了,杜先生来了,在大堂等你。 我如同一枚鲤鱼从床上弹跳起来,冲进厕所,又折出来,找了衣服后又冲进厕所。打开水龙头,要往脸上浇时,勐然想起,我不能卸妆。 心「砰砰」的跳着,我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这是疯了么?我什么时候情感变得这么强烈的? 换了衣服,仔细补了妆,我离开了房间。搭着电梯到了一楼,往外走时,远远的就看到杜清池负手站在落地窗前。 他总是喜欢站窗边。 我的手心全是汗,几米的距离,我走得如履薄冰。 「清池。」我轻轻喊了一声。 他回过头来。 「要去上坐坐吗?」我问完后,觉得自己好蠢。 「那我干嘛在楼下等你?」他带着点促狭的眼神。 我无措起来:「你来找我有事儿吧?」 「顺道过来看看你。」他说。 「哦。」我低下头,内心一阵窃喜。 「有个事儿」他伸手帮我拂了拂额前的碎发,「我让小来跟亚姨去北京了,短期内不回来。」 「什么?」我看着他,他问都没问我,就把小来送给亚姨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给你另外特色了一个不错的姑娘。」他说。 我摇头,冷笑着:「不,我就要小来,再厉害的人我都不要。清池,你怎么送出去的就怎么给我要回来。」 「徐徐」 「我是颜心。」我打断他。 他抿了抿唇:「可能很难,亚姨一直很喜欢他。」 「我不管。」我激动起来,挥手着大叫一声。 「颜小姐。」柳文良本来都快走到电梯口了,听到我的声音,他小跑过来。 我他妈真是眼前一黑。 「清池,你怎么在这里?」柳文良惊呆了。 「好久不见,文良。」杜清池立刻换上了痞痞的笑,一如当初我见到他的模样,他笑着就揽住了我的肩:「介绍一下,这是颜心,我新交的女朋友。」 「你你女朋友?」柳文良卡了一下,看着我,他呵呵一笑:「老弟,你可真是採花高手啊。你这么风流,季芸芸知道了,会伤心的吧?」 「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我文良哥又不是长舌妇。」杜清池暗中捏了一下我的手。 我知道他的意思,让我上楼去,但我偏不。不就是撕x吗?我多爱看热闹啊。 「颜小姐,我是来接您吃晚饭的,我父亲和孙小姐都在等您。」柳文良看着我。 杜清池暗中又拉了我一下。 我挣开他的手,「柳先生有心了,我们走吧。」 「清池,再见。」柳文良带着胜利的微笑朝他挥手。
40.你孤独吗? 我头也不回的跟着柳文良往外走,心底深处有强烈的痛楚和酸涩。快走到酒店门口时,我感觉心脏处狠狠抽了一下,我有一种支撑不住马上要倒地的虚软感。 「颜小姐,你没事儿吧?」柳文良一直注意着我,见状他关切的问。 我想说我没事儿,但我的腿有点不听使了,晃了一下,我抓住了柳文良的手。 「你怎么了?」柳文良吓了一大跳,赶紧就扶住了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撑着他的手站稳,闭上了眼睛努力的想压住心底的那股悸动。 冷不丁的,我的手被人一拽。 「文良,颜心心脏一直不太好。」杜清池将我拉到了身后,「让她先休息一会儿。」 「啊。」柳文良退了一步,半信半疑,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颜小姐」 我觉得他的声音有点有遥远,周围的一切有点像幻境。 「颜小姐」柳文良惊叫了一声。 我瘫到地上之前被杜清池抱了起来,他抱着我快速往大堂里面走。我靠在他的肩上,一股很清淡的香味袭来,那味道令我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我心底的那股悸动奇蹟般的开始平息下来。 「喂,清池,你去哪里?」柳文良在喊。 杜清池充耳不闻抱着我越走越快,他走到电梯旁时,我那股晕眩感和悸动已经停止了。但我仍然闭着眼睛,任由他抱着我进了电梯。 为了不让他发现我已经清醒了,我便一直闭着眼睛。大约两分钟左右,我听到房卡滴一声响,他推门时,我悄悄的看了一眼。 不是我住的房间,是个大套间,应该是他住的房间。 杜清池连鞋子都没脱,急步抱着我往里走。我又闭上了眼睛,感觉旋了两道门,又走了几步,我似乎被放到了床上,他还帮我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徐徐。」杜清池轻声喊我。 我皱了一下眉,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杜清池半跪在地上,额头上有汗。 「告诉我,哪里难受?」他轻声问我。 我移开视线看着天花板,语气生硬:「不难受了。」 他扳过我的脸:「别闹。」 「死不了。」我说完撑着床想坐起来。 他将我按住,脸沉下来,生气道:「徐徐,你给我躺好。」 我的无名火冒起来,用力推了他一下,我又想坐起来。 他也火了,手上的劲加大,死死将我卡在了床上。 我瞪着他,他也瞪着我。 「听话。」他先软了下来,手也松开了。 我本来打算跟他硬顶到底,结果他态度软下来,我的气也就慢慢的消了。 「现在告诉我,哪里不舒服?」他指着我心脏的位置,「痛吗?怎么个痛法?」 「刚才有一阵抽痛得厉害。现在已经缓过去了,不痛了。」我轻声说。 「你躺着别动。」他起了身,走到柜子旁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看屏幕后他转身往房门外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里太安静了,灯光又太惨白,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感。 杜清池出去了,我有些无聊的打量着四周,这个房间好大,估计是整个套间里的主卧室。有一整面墙都是衣柜,衣柜的对面是浴室。浴帘这会儿拉起来了,我一眼就看到了洗手台。一瓶男士洗面奶,一把电动牙刷,一支牙膏,但奇怪的是放着两个杯子。那杯子的造型很奇特,不是酒店里的配的杯子。 我想到柳文良说的季芸芸,那是杜清池的女朋友吧。应该是交往了很久打算结婚的女朋友吧,否则柳文良就不会那么说话。可前婆婆从来没有提过啊,如果他有固定女友并且打算结婚那种,以杜清池妈妈跟前婆婆闺蜜的关系,前婆婆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知道了怎么可能不跟我絮叨呢? 那夏迎秋又是怎么回事?他刚开始的时候跟我说他和清澜门有牵扯是因为夏迎秋。后来我又问他,他才承认其实他和清澜门有渊源,还有也许有一天会告诉我。 那夜,他和夏迎秋说话决绝,夏迎秋砍了他一刀作为了结尾。 现在又冒了个季芸芸出来。 他的感情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我原以为,他和夏迎秋断得干干净净了。我还以为他对我很不一样?现在看来,也许都是他的套路。 我反覆的琢磨着,脑海中渐渐有两个小人吵起来了。 有个小人儿大声说:我刚才晕倒的时候,他那么惊慌,很明显对我有点意思啊。 有个小人慢条斯理地说:杜清池从来没有明确的向你表达过什么,请问你从哪里看出他对你有意思? 大声的小人反驳:可是他救我,帮我,训练我,用心在我身上啊,这些难道不是说明他很在意我么。 慢条斯理的小人说:并不是非你不可,他也可以训练别人啊。 大声的小人更急切了:可是他说了,因为我他才从德国回来。他还说,我一天在清澜门,他就停留一天。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他也就离开了,他都是为了我啊。什么夏迎秋,季芸芸,清池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慢条斯理的小人说:徐徐啊徐徐,用你的脑子想想吧。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事情么?他为了你从德国回来,为了你可以再次离开清澜门。这些足以说明,他是有目的的。他的身份在清澜门成谜,颜初对他客客气气,小来也弄不清他的字辈。你再想想,他是在德国留学多年,医学界的传奇。他和你的前夫是朋友,把你的前婆婆当干妈般对待。只为了一个懦弱无能的你,他疯了吗?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明白么?他的后头有人在指示他,他不过身不由己罢了,你醒醒神,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那个大声的小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极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我回过神来看着房门口,杜清池回来了。 「徐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我不是说了我已经没事儿了吗?」我淡淡道。 他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柳文良给我打的电话,你的手机掉在大堂了,他还在等你。」 我看着他的表情,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我没事儿,那就赶紧去柳汉成那里,否则孙洁一个人没法行动。我慢慢的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地,穿上鞋,我往浴室走去。洗手台上,两个杯子,一个空的,另一个装了水,里面养了三颗莲子。我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在镜子前整理妆容。 我从浴室出来时,杜清池站在门口。 「我走了。」我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往房间外走。 「徐徐。」我走到房门口时,他喊我。 我站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转身走回他面前:「杜先生。」 他呆了一下。 「从此以后,你是杜先生,我是颜心。你是我的上级,我听命于你。徐徐死了,只剩颜心。」我微笑着,字字清晰。 他的手伸过来,伸到一半时,重重的垂了下去,他笑得有些飘忽:「对不起。」 「对不起?」我惊讶的看他,「你哪里对不起我了?噢,对,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小来送给亚姨了。这件事情,我是不会妥协,我希望我这次任务结束后,小来也回来了。」 「大约两个月前,柳文良的母亲约我吃了一次饭,她带着孙芸芸来的,将她介绍给我」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的什么人?」我语气尖锐的打断他。 「我和孙芸芸之间什么也没有,但我和夏迎秋之间确实有过一段感情,那一刀之后,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他心平气和的。 「都跟我没关系。」我说。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他带着一点请求,眼神十分专注。 我干脆侧过头不看他。 「可能我看起来像一个情场高手,也可能我看起来流连于花丛,但那都只是表象。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如果我没有伪装,我也许根本活不到今天。」他的声音低沉,充满悲伤,「将来你会明白,只做自己,为自己而活,是一件太艰难的事情。」 我的心又软了,是啊,我同样也有身不由己,也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徐徐,你知道孤独的滋味吗?」他问我。 我抬头看他,视线交汇,我马上移开,我不敢看他,我很怕我会疯了一样抱住他。 「我要走了。」我转过身,这次我走得很快,我怕我走得慢一点会忍不住回头去看他。我害怕他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孤独。 我下了楼,柳文良站在大堂那里,他在来回踱步。见了我,他迎了上来。 「颜小姐,您还好吧?」他问。 「老毛病,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我朝他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让柳先生等我这么久。」 「这是我的荣幸,对了,您的手机。」他将手里的手机递了过来。 「谢谢。」我接过,跟着他往外走。 半个小时的车程,我和柳文良到了柳汉成宴请的酒店。路上,我以为柳文良会忍不住跟我聊聊杜清池,但他却只字未提。 柳汉成只请了我和孙洁,更让我感到心惊的是,菜上了两道后,柳文良出去接了个电话,直到菜上齐他都没有再回来。很明显,他被柳汉成支走了。 孙洁和柳汉成一直在聊一些风水命理方面的东西,相对于我的胡说八道,孙洁显然就像个专业人士了,柳汉成还跟打趣了我一句,说关老偏心,把真东西都教给了孙洁。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饭菜撤了后,又换到了茶室。孙洁和柳汉成越聊越投机,孙洁一直在想办法将话题转到他另一个情人张慧如身上,但柳汉成非常警觉,他一直在嘆息白果果的失踪,言语之间很是心痛。 换了两壶茶后,柳汉成的电话响了,他当着我们的面接起了电话。只一句话,他的脸色就变了,挂断电话,他起了身。 「孙小姐,颜小姐,还要烦请二位去一趟我家。」他很焦虑的样子。 「柳总,发生什么事儿了?」孙洁坐着没动,靠着椅子看着他。 「家里的小保姆不知分寸,偷偷带了男朋友到家里鬼混。刚好我的好朋友来家里,小保姆的男朋友慌不择路从阳台上跳了下去。人跑了,把我院子里的龙头给弄坏了。龙头坏了,我整个阵法就毁了。妈的,老子非弄死他不可。」柳汉成挥舞着双手,情绪十分激动。 我惊心起来,原本孙洁的计划是要去一趟柳汉成家,因为白果果被关在地下室。但现在的情况是白果果已经被转移了,这顿晚饭吃下来,我看孙洁把话题放张慧如身上转,很可能白果果转移动到了张慧如的住处。那么,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必要再去柳汉成家。 柳汉成会不会是在下套?把我和孙洁引回家,然后趁机灭了我们? 「柳总,那不能耽搁。颜心,事关紧急,我们得去一趟。」孙洁立刻起了身。 我不知道孙洁打的什么算盘?只能也跟着起了身。 我们三个人匆匆下了楼,酒店门口,柳汉成的司机已经等在那里。我更加觉得不对劲起来。柳汉成接电话才几分钟,司机这么快就等在这里了?我故意错了一步脚撞了孙洁一下,她看都不看我。 上车时,柳汉成先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颜小姐,还请你坐到前面,我和孙小姐有几个要紧的事情得先商量。」 我怀疑孙洁要以身试险了。 柳汉成盯着我看,我只能配合着上了副驾位。 车子很快启动,柳汉成的手机响起来,他一通接一通的接电话。车子开了二十几分钟,他的电话就没中断过,他一共接了五通电话,每通电话他都在气急败坏的骂人。 车速越来越快,柳汉成骂完第五通电话时,车子拐进了一条岔道。这是一条很僻静的路,路灯延伸着,路上一辆车也没有。 我靠着椅背,漠然的看着前方。 通向死亡的路上,那里才有真正的宁静,有人在我心里这么说。
41.好玩吗? 我想,有一天,我真的会活成颜心吧,活成一个很厉害的人。这个世界多么残酷,弱者只配被拯救,强者才有资格主宰命运。而大多数人的劣根性在于一辈子都是弱者,却妄想像强者一样主宰命运。 我不要再做弱者徐徐。 柳汉成的电话终于接完时,车子拐过了一道长弯,眼前已是灯火通明。那是一片别墅区,是月亮形状的。我先听到了海浪声,仔细看,并不明亮的月色里可以看到隐约的海岸线。 这是一个好地方,我直觉。 我观察的片刻,车子快速的往前行驶着,不消三两分钟的时间,车子就开到了别墅区的大门。安保很严格,司机先是刷了卡。进了第一道门后,车子在第二道门前停了下来。有两个保安小跑过来,柳汉成下了车,一番交谈后,我和孙洁被请下了车。 保安用探测仪检查了我和孙洁的包,就连身体,都扫扫,估计怕我们身上带了炸弹。 上了车后,柳汉成向孙洁道歉,说是最近别墅出了命案,所以保安才分外紧张,要我们别介意。 「柳总,让司机开车吧。」孙洁的语气不太耐烦了,「别浪费时间了。」 「开车。」柳汉成挥了挥。 又开了好几分钟,车子总算减了速,然后停在了一幢别墅的大门口。司机按了一声喇叭,有个中年女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车子开进了院子,我听到有杂乱的声音从别墅里传出来,感觉至少有五个以上的人。车子熄了火,柳汉成也客套都没顾上,下了车就推了那中年女人一把。 「你死人啊。」他推完后,又踢了那女人一脚。 中年女人垂着头,任他打骂。 柳汉成骂骂咧咧的往别墅里窜,我和孙洁总算能说上句话了。 「为什么要来?」我直接问她。 「别问,既来之则安之。」她看我一眼。 「我总是要被你害死,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恨恨道。 「我不捨得让你死。」她在我腰上捏了一下,媚笑。 我哼了一声,跟她拉开距离。 大厅里,有个十**岁的姑娘匍匐着跪在茶几前。四个年轻的小伙子围着她站着,那姑娘在哭,双肩耸动得厉害,但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柳总好。」四个小伙子齐刷刷的立正,「啪」一下朝柳汉成敬礼。 「绑起来,绑起来,先饿三天。」柳汉成边说边往后院走,快走到门口时,他勐的收住脚步,回头,见我和孙洁跟着,他掉头又往外走。 后院比前院大得多,花草种了许多,还弄了假山亭台。柳汉成顺着靠屋檐的小径急步行走,走到一块大石头前,他停了下来。 「操他妈的。」柳汉成又骂上了。 我和孙洁走上前去,原来那并不是一块普通的大石头,上面雕了龙,现在龙只剩下了身体,头已经掉到了地上。 没想到他家的龙脉真的断了,我还以为柳汉成诓我们的呢。 我仰头看了看楼上,估摸着得有十几米,小保姆的男朋友也是命大,跳下来砸坏了龙头居然人没事儿,还跑掉了。 「孙小姐,你看这怎么办?」柳汉成焦急的问。 孙洁转身看着四周,冷不丁的,她抓过柳汉成的左手:「柳总,忍着点。」 言罢,她俯身下去咬住了柳汉成的大拇指。 柳汉成痛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突起来了。 孙洁咬破他的手指后,用力的帮他挤血,挤出了一大滴血后,她抓着他的手在龙的断头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三天之内,这个阵法一定要重设。否则,轻则破财损健康,重则丧命。」孙洁丢开了他的手,她打了个哈欠:「柳总,麻烦你给我和颜小姐安排一下住宿。」 柳汉成盯着那龙头,闻言,他直起了身。 我无意中看了他一眼,惊得我细细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孙洁的话吓到他了,他的整张脸阴沉抽曲得恐怖。像鬼,还是那种恶鬼。 「我让小张带你们去。」他的声音也瞬间苍老了许多。 那个龙头断了,我感觉他都疯狂了。 我们回到了别墅,那四个小伙子还站在茶几旁,那个姑娘被绳子捆得结实,蜷躺在地板上。见了我们,那姑娘哀哀的向我们投来求救的眼神。 我心里的是很同情她的,但绝不敢表露半分。 「小张。」柳汉成大吼了一声。 有人在楼上应了一声,紧接着,那中年女人就慌里慌张的从楼上跑了下来。 「带孙小姐和颜小姐去三楼休息,北边那个房间。」柳汉成看她的目光几乎要喷火,话也说得咬牙切齿的。 中年女人唯唯诺诺的应着。 「柳总,不要太急,还有三天的时间。」孙洁扭着腰往楼梯走去,我跟在她身边。 中年女人带着我们上了三楼,一进房间,那中年女人就把房间给关上了。我和孙洁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跪下了。 「嘘。」她比着不要说话的手势。 孙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备忘录。 「救我。」那中年女人打了两个字,「求你们。」 「白果果呢?」孙洁打了一行字。 中年女人面露惊恐,抖着手,却不敢再打字。 孙洁拉开了房门。 中年女人亦步亦趋,咬了咬牙,她出了房间。 孙洁关上了房门。 「你」我才开口,那死女人就一张嘴堵了过来。 「唔」我没提防,给她堵了个正着。 「你不说话会死么?」她搂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 「放开我。」我推她。 「不放。」她搂得更紧。 「你想打架是不是?」我气得要死。 「你打不过我。」她咬了咬的耳朵。 「那就试试看。」我抬脚要踢她。 「算了。」她松开我。 我瞪她一眼,她走了两步,一个回身,她拽过我的手,将我拽入了她怀里。 「好玩吗?」她问我。 「滚。」我怒骂。 「白果果绝对还在这别墅里。」她在我耳边极轻声的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惊住了。
42.被发现了? 「刚才那个是张慧如,你看她直接跪下,话也说不出来,刚才在楼下说话也捂着嘴含煳不清,很可能柳汉成伤了她的舌头。这说明,张慧如已经害怕了,尝试逃跑或者求救,柳汉成惩罚了她。」孙洁说话时手一点儿都没闲着,探进我后背摸了起来。 我真是烦透了孙洁随时随地想占我便宜的习惯,这回我也懒得骂她了,抬起高跟鞋狠狠的踩了下去。 那厮反应异常灵敏,我脚踩下去的同时,她抱着我几个旋转,然后就把推倒在了床上。她按住我的双肩,笑得象只狐狸。 「都跟你说了,你打不过我,非要自不量力。」 我用力撑住她一直往下凑的脸:「你正经点会死吗?」 「会。」她眨眼。 我清了一下嗓子又呵呵了两下,嘴里含了满满的口水,努着嘴我威胁地看着她。 她一个翻身赶紧滚到了一旁。 「你真是太不讲卫生了。」她白了我一眼下了床往厕所走去。 我心里暗爽,下回她再敢轻薄我,我就用这一招对付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坐了起来。这间客房是酒店标间的布置,两张床,两个床头柜,靠窗的位置放了两把椅子和一张茶几。 我走到窗边,隔着玻璃往外看。后花园里一片寂静,幽暗的灯光下,看着有点鬼气森森。我想推开窗户,结果发现这个窗户是一片式定型玻璃,根本没有开窗门。 我只好将窗帘往旁边拔了拔,这样可以将后花园看得更清楚点。看了好半天,我才看出了点门道。柳汉成的后花园是凹字型,那个龙头就在凹字最里面那里。凹字型的阵法?我拿出手机想要百度,意外的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信号了。我启动了飞行模式,然后又关闭,搜索信号的小圈圈一直在转动着,我将手机换着方位举了几个位置,仍然没有搜索到信号。 我想了想又走到了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有信号,但完全不稳定,时有时无。 我想到上楼之前,柳汉成特地交代张慧如让她带我和孙洁上三楼北边的房间。现在看来,这就是他的目的。 我想告诉孙洁,厕所里是哗哗的水声,她估计在洗澡。 我收回手,暗想,今天晚上怕是有一场恶斗了。深吸了一口气,我走回窗边,看着远处隐约的灯火发呆。 一双手悄无声息的搭到我肩上,我吓差点尖叫出声,嘴被死死的捂住了。我惊恐的仰头,孙洁那个杀千万的裹着条浴巾冲着我笑。 我被吓得不轻,非常生气的推了她一把。 她笑得愈发的欢快:「快去洗澡,我在床上等你。」她朝我眨眼睛。 「不洗,我脸上的妆不能」我话说了一半,我们俩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我的声音已经恢復原样了。 「我操。」她咬牙,「我要去扒了老六的皮,说好的四十八小时,这时间还没到呢。」 「你只有一粒变声丸吗?」我问。 「你以为买感冒药呢?」孙洁没好气说。 「你不是说白果果在这别墅里吗?那我们今天晚上就行动啊,明天一早我们撤,我尽量不说话。」我道。 「天真。」她很烦躁的走床边,拿过了手机。 「这个房间没有信号,窗户也是封死的。」我说。 她呆怔了一下,拿着手机后立刻往厕所跑去。 我跟着跑到厕所门口,孙洁扯掉了浴巾正在往身上套衣服。我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在此之前,她看起来就像来旅游的。 「你去看看房门还能不能打开。」孙洁穿内衣时,回头看我。 我听她这么一说,心一沉,转身出了厕所走到了门边。旋开门锁,我轻轻一拉,拉不动。我加大力气,又拉了一把,然后拉不动,门从外面被反锁住了。 我回到厕所,我有点慌乱了:「不好,门从外面被锁住了,现在要怎么办?」 孙洁已经穿好了衣服,她回头瞪我一眼:「慌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柳汉成已经发现我们的身份了吗?」我问,他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回想了一下,从见到他到现在,每一步都好像有问题。 「柳汉成是一个非常多疑的人,他基本上不相信任何人,除了风水命理。所以,家里阵法被破坏,他才会气急败坏。」孙洁出了厕所,走到了门边,她拼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拽那门,这回门松动了一点。 孙洁拍了拍手,将耳朵贴到那门缝上去听。 我也竖直了耳朵仔细听,楼下一片寂静,除了我和孙洁的唿吸声,这里安静得简直就像高考的考场。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我轻声说。 「嗯。」她回到了房间,拿过包包,她从里面拿出一个化妆盒。拧开一个外形像口红的管子,里面露出了小巧的整套螺丝刀。然后她又拿了另外一个管子,抓着两个东西,她急步走回门边。 我摒着唿吸看她拆门。 「你傻啊,快把手机手电筒打开。」她低吼一声。 「哦,哦。」我才反应过来,拿起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孙洁的手法非常专业,没几下就把锁片卸掉了。几分钟后,整把锁就被她拆下来了。拆完锁后,她将口红管递给了我,拿起了另一个管子,那里面是一把刀。 她抿着唇,拿着那刀削那锁孔。刀利得可怕,孙洁每一刀下去都起来一大片木头。 「上好的金丝楠木,土豪啊。」孙洁额头上渗出了汗,「可累死老娘我了。」 她削了十几分钟,那门削出了一个大洞,外面是个大挂锁。孙洁拿着螺丝工具开锁,开锁很快,两分钟不到,门总算打开了。 我心里对她很佩服,轻声道:「你离开清澜门可以去做江洋大盗,这么好的技术不去做贼实在是太浪费了。」 「滚。」她骂了一声就往外跑,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能跟着她跑。很快的,到了二楼,又到了一楼,到处都很安静。 「操。」孙洁骂了一声,「柳汉成跑了。」 「跑了?」我顿住脚步,我们上楼还没超半个小时。真跑了?为什么我一声点声响都没听到?
43.惊魂 「那房间隔离了信号,做了特别的隔音设备,所以窗户才是一片式的。」孙洁嘆了一口气,「颜心,你真衰,这还是我第一次失手得离谱。」 我也觉得自己拖了后腿,但听她这么说,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哼一声,我道:「谁让你指定我作助手的,你这是自找的。」 她看我一眼:「走吧,到地下室看看还能不能有点收穫。」 「地下室在哪?」我问。 「我哪知道,找啊。」她拖长声音。 我看了看偌大的客厅,还有好几个关起来的房间,入口到底在哪里,这得地毯式搜索了。看着孙洁到处找起来,我也不敢怠慢。 我在客厅转时,孙洁往餐厅那边走去,我转了一圈,毫无所获。 「颜心。」孙洁在厨房喊我。 我赶紧跑过去,孙洁站在餐桌前,餐桌下面一个洞口,入口居然选在这里。妈的,这个柳汉成还真狡猾。 「我下去,你在这里等我。五分钟,如果五分钟我没有上来,说明下面有问题,你赶紧跑,出了这幢别墅,柳汉成不敢轻举妄动。」她仔细交代我。 我摇头:「妈的,你早上也这么说,结果呢。现在我要跟你一起下去,要死就死做一堆。」 「小娘子还挺仪义的。」她在我下巴上捏了一下,「五分钟,你不准下来。我万一遇险一个人好跑,你要是下来了,我才死定了。」说完,她脱了鞋子猫着腰就往餐桌下钻。 「万一柳汉成从外面折回来呢?那我在上面也死定了啊。」我急了。 「没有那种可能性。」孙洁头也不回。 不一会儿,我就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了,然后就完全看不到她了。她没把高跟鞋穿起来,我完全听不到她走路的声音。 我本来是想跟她一起下去,但怕真的有情况,以我现在的本事,只能再次严重拖她的后腿。所以,我打算五分钟到了后再下去。 我从来没有度过这么漫长的五分钟,盯着手机,我恨不得上面的时间能再跳快一点。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隐约的声响传来。 我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我捏紧了手心盯着洞口。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台阶下面,孙洁的头顶出现了,然后她往台阶上走,手里还拖着个人。看衣着,是柳汉成家的小保姆。 我弯下腰,帮着孙洁把小保姆拖了出来。 「晕过去了。」孙洁直起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去倒点水过来。」 「好。」我看了看,走到流理台旁拿了个杯子,直接装了半杯自来水,走回了孙洁身边。 她接过水后一口气喝完。 我目瞪口呆,咽了咽口水,我道:「我以为你要给她喝,干嘛不说,说了我找找看有没有开水。」 「喝自来水能死人吗?」她盯着小保姆看,「餵了药的,掐人中没反应。」 「现在我们要去哪里?」我问她,「这大半夜的,也不能带她走,况且大门口的安保那么严。」 「不行,一定要走。」她很严肃的语气。 「怎么走?飞出去?」我看着她,没有车,这样的别墅区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你看着她,我去找车。」孙洁起了身。 「餵」我喊了一半,她已经跑远了。我心里暗自嘀咕,早上的时候不是有人接应她吗?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接应的人死哪里去了。 我收回视线看着地上的小保姆,孙洁也是,连绳子都不给她解开。小保姆被捆得跟只虾一样,说不定被勒晕的。我跪到地上开始帮她解绳,没想到看着很简单,我找了半天没找着绳结在哪里。 将小保姆翻了几遍,我有点恼了,起了身走到灶台旁,拿了把水果刀回来,我跪到地上割了起来。那绳子却跟钢丝似的,根本割不动。 我割了一会儿实在割不动,我只好放下刀等孙洁回来,估计她那把刀才行。 大概三四分钟后,我听到一阵引擎声,声音是从别墅的左面传来的。估摸着柳汉成车库里还有车,孙洁给弄来了。 不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院子,我想把小保姆抱出去。弯下腰,吃力的抱了起来,才走了几步,手上就使不上劲了,我赶紧把她放了下来。 孙洁跑回来了,跑到我面前后,她跪地直接将小保姆抱了起来,然后小跑着往院子外面。 我跑了几步,勐的想起来:「孙洁,包包还在楼上。」 她回头:「不要了。」 「可是丢在这里不太好吧。」我跑得喘气。 她抱着小保姆已经跑到了车旁,我跟上去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那你去拿,两分钟,速度。」她语速飞快,弯腰把小保姆往后座放。 「好。」我转身往里跑。 上完三层楼时,我喘得心脏「砰砰」跳得十分厉害。也不敢停下来缓神,我加快脚步冲进了房间,拎上了我和孙洁包,我掉头又往外跑。 跑到二楼时,突然传来一声悽厉的哭叫声。我吓得差点跌下楼梯,抓稳扶手,我惊魂未定。哭叫声又传来,像是二楼的房间。 我顿住了脚步,谁在哭喊?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那哭喊声愈发的悽惨。 孩子?我一惊,难道是白果果?会是白果果吗?我往上走了一步,又勐的收住脚步。不行,我不能擅自跑去看。 我抓着扶手,加大步伐下了楼梯。 跑到一楼大厅时,那哭声变成十分悽厉:「我的孩子啊,你们还给我,还给我啊。」那声音好像越来越近。 我的心慌得不行,抱着两只包跟个兔子一样往外窜。 几乎在我冲过去的同时,孙洁从主驾位爬到了副驾位。 我连滚带爬的上了主驾位,「我听到白果果的哭喊声,她真的还在别墅。」 「开车。」孙洁大吼了一声。 我吓得一脚踩下了离合,车子跟离弦的箭一样沖了出去。冲到院门口时,险险的擦着大门出去了。 「就你这开车的技术你还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蹟。」孙洁抓着上面的把手,整个人都吊起来了。 「我感觉是白果果,一直在哭喊还我孩子。我快下完楼梯时,我感觉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我喘着气说,「孙洁」 「减速靠边停。」孙洁说。 「啊?我们现在要回去吗?」我减了速,不解的问她。 「我来开啊,你这头猪。」她骂道。 我踩了剎车,然后我们换了位置。 孙洁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底,她没有从大门走,而是开着绕到了侧门,侧门也关着,有保安在值守。孙洁按了按喇叭,有保安跑过来,啪朝我们的车敬礼。 「您好,出行卡。」那保安说。 孙洁看着那保安笑了一下,然后她推开了车门,下车时,我看到她把胸口的衣服故意往下拉,路出了大半截的胸。背靠着车门,她跟着那个保安说着什么。 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孙洁上了车,大门开了,我们的车子顺利开了出去。 「你跟保安说了什么?」我忍不住问。 「色诱啊,不然呢?」她一副你是白痴吗的表情? 「你好厉害。」我讪笑。 「厉害个屁。」她恨恨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尖叫了一声。 我皱眉看她。 她脸色很不好看,她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路况,车子在盘山公路上飞速前进。差不多要下山时,她拿过了手机,然后开始打电话。 「杜先生,8089,救人。」说完,孙洁就将手机扔到了我怀里。 我扭头看了看后座的小保姆,已经被晃得掉到座位下面了。我暗自嘆了一口气,收回视线看着车窗外。 车子终于进入了正道,路上的车多起来,也能看到人影了,我感觉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孙洁,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我憋了半天了,看她脸色稍微缓点了才开口。 「那不是白果果,提前录音的。你要是去了,肯定就被卡死在那里了。」孙洁仿佛知道我想要问什么,「小保姆躺在一块木板上,我抱她起来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滴,我估摸着启动了什么机关。所以,我不敢久留,直接拖了她上来。你要去拿包,我本来是想不要了,但我包里有些东西不能丢。好在你没有蠢得无可救药,你要是跑去救白果果了,我就只能改天回去给你收尸了。」 我靠着座椅,半天说不出来话。 「那你怎么确定是录音设备?」我不死心的再问。 「你知道柳汉成为什么走吗?」她反问。 「可能他发现我不对劲。」我咬着唇。 「不是,是我露了馅。」她说。 「」我呆了。 「你想,张慧如一进门就跪下向我们求救,很显然,她完全不堪忍受折磨,一直在想办法求救,甚至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柳汉成当然知道她想逃,也知道她肯定会向我们求救。所以,他让她送我们上楼。想看看,张慧如求救后,我们会是什么反应。我大意了,不该直接问她白果果在哪?这一问,我们的目的就很明确了,柳汉成当即让人将我们房间反锁,然后将小保姆扔到了地下室,设好机关,等着我们上钩。」孙洁道。 「我还是不太明白,他费这么大的劲做什么?老实说,他完全可以让人把我们给绑起来。」我还是不解。 「你」孙洁看我一眼,「好笨。」 「我承认还不行吗?」我最恨别人吊我胃口了。 「那你就好好笨着吧,我懒得跟你说了。」她不耐烦起来。 我生气得很,却又无可奈何。拿起手机,我低头瞎翻着。车子又开了十来分钟后,终于回到了我们住的酒店。 停好车后,有人等在那里,是个年轻的男人,他手里抱着块毯子。 「孙姐。」那年轻男人看我们下了车,朝孙洁鞠了一躬。 「抱到杜先生那里。」孙洁冷漠道,交代完后,她从我手里拿回包就自顾自的往前走。 我愣了一下才追上去:「你不去杜先生那里吗?」 她冷笑一声:「我又不喜欢他,不需要总见到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火了,「谁喜欢他了?」 她不说话,加快了脚步。 那男人抱着小保姆已经跟上了来了,我们几个人一起进了电梯。电梯到我住的楼层时,我抬步要跟前面的乘客出去,孙洁一把抓住我。 我回头。 「你得去杜先生那里。」她正色道。 电梯里人杂,我不好说什么,只能悻悻的瞪了她一眼。 往上又升了几层,孙洁先回房了。不一会儿,她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醒了告诉我一声。」 「好。」我回了一个字。 我跟着年轻男人到了8089,门开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等在那里。进了房间后,年轻男人抱着小保姆和那两个白大褂往里面走。 我站在过道里愣神,浴室的门开了,杜清池走了出来。 「回来了。」他温和道。 「嗯。」我应了一声。 他勐的转头看我。 我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他走到我面前:「出事了?」 我沉默了一下,点头。 「你下去吧,卸掉脸上的妆睡觉,戴长了不好。」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过了身。 我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到了门外,拉开门,我顿了顿才往外走。下了楼,回到了房间,我坐在床沿边,脑海中回放着整个过程。 尤其是最后那悽厉的哭喊声,孙洁肯定地说那是录音,是陷阱。可现在我反覆回想,觉得不像是录音。录音发出来的声音是机械的,我听到的声音是有感情的。 白果果很可能真的还在那别墅里面。 我拿过手机,拔通了孙洁的电话。 「什么事儿?」她冷冰冰的问,死女人的性情也太不稳定了,说翻脸分分种就能翻脸。 「我仔细回想了,我现在确定那我听到的哭喊声是人发出来的,不是录音。」我道。 电话那头默了默:「颜心,你的意思是我判断错误?」 「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想办法再去一趟别墅,把人带出来?」我说。
44.措手不及 「然后呢?」孙洁问我。 我愣了一下:「她肯定知道柳汉成很多情况吧,柳汉成现在跑了。」 「颜心。」孙洁打断我。 我闭上了嘴。 「小保姆醒了给我打电话。」她完全不想跟我聊白果果这事儿。 「杜先生让我下来了。」我讷讷道。 「那你洗洗睡吧,还有,这个号码挂完电话后就不要再用了。」孙洁淡淡道。 「为什么?」我偏要问。 「颜心,任务结束了,请你遵守规则。」孙洁冷冰冰的语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垂下了手,任务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吗?柳汉成去了哪里?张慧如去了哪里?白果果是不是确实还在别墅?她失去孩子了吗?毁坏的龙头,祭奠仪式,邪教太多太多的谜团,我以为任务才开了个头,孙洁却跟我说任务结束了。 我多么不甘心,可是我能怎么办?我也没有本事自己跑回那幢别墅里去救白果果。孙洁说任务结束了,我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服从。嘆了一口气,我取出了手机卡,折断后我拉过一旁的包包,把晶片包妥后放到了内格里。 换回了常用卡,我起了身往厕所走去。站在镜子前,我看着里面的那张脸,快两天了,脸上的妆半点没脱,小来的手法确定很厉害。 我又想,小来和亚姨去了北京,亚姨那个人我有点不寒而慄,她会折磨小来吧。 小来还能回到我身边吗?要是回不来了呢?我摸着自己的脸,有点不捨得卸妆。可刚才杜清池让我把妆卸掉,说妆戴时间长了不好。 我堵起气来,偏不卸,丢下了化妆棉,我拉开了浴室的拉门。洗完澡爬到床上时,已经是凌晨的两点十二分了。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偏偏心脏又闹起了么蛾子。只要躺平,我的心脏就悸动得厉害,翻来覆去,根本没法睡。我手里捏着手机,拔了杜清池的电话,又挂断。再拔,还是挂断,我不想见到他,不想看到他的眼神,更不想听他说话。 我丢开手机,不打,坚决不打,只要死不了,我就撑着吧。我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我这么想着,靠着床头坐起来,心脏慢慢的就没那么难受了,我抱着个枕头沉沉睡着。 感觉并没有睡多久,我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闭着眼睛摸过了手机。我勉强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我接起了电话。 「颜小姐。」清冷的女声,「我是南音,我来接你回去。」 我一惊,立马清醒过来,孙洁昨晚并没有告诉我今天回山上:「好,我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麻烦你等我。」 「是。」南音道。 我起了床,进了厕所后,我飞快的洗漱。描眉涂唇我准备回房换下睡衣,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也没有多想,以为孙洁来找我了。 走到门边我拉开了门。 「颜小姐,早上好。」穿着件灰色t恤的柳文良笑得很灿烂。 我吃惊的看着他,他怎么跑来了?心里暗暗庆幸我昨天堵气没卸妆,要不然这会儿四目相对,他要吓坏,我也要吓坏。 可现在我不能跟他说话,我的声音已经变回徐徐了。怎么办?我真是郁闷死了,我不该冒冒然就开门的。 「颜小姐」他见我不说话,靠近我一步,「您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啊?」他说着就挤了进来,顺势关上房门,伸手扶住了我。 真他妈的措手不及,现在要怎么办?我总不能突然之间就变成哑巴了啊?啊,来不及了,那就装哑巴吧,绝不能开口说话。 情急之下,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您喉咙痛?看过医生了吗?」他着急的问。 我点了点头,想要回房拿手机又怕突然有电话进来,于是我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 他赶紧解了屏幕锁递了过来。 我指着备忘录看着他。 「用,随便用,我的手机没有任何秘密。」他极大方。 「昨晚吃烧烤鱼刺卡了喉咙,去过医院了,但现在里面全肿了,不能说话。」我打了一行字出来。 「你小心一点嘛。」他心疼的样子。 「柳先生,你怎么来了?」我又打了一行字,柳文良这个时候还能跑来,说明他肯定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 「我来接您吃早餐呀。」他撑着墙看我,一派潇洒状。 「柳先生真是有心。」我打了一行字后,拂着额边的碎发,似笑非笑的看他,低头又打字,「不过,我马上就要出发,要赶去别的城市,这早餐我们择日再约吧。」 「要去别的城市?」他呆了,「我父亲说,你要在这里呆一个星期?」 呆一个星期?我什么时候跟柳汉成说要在这里呆一个星期了?他们父子私聊天说的?他知道现在柳汉成在哪里吗?我有一连串的问题想要问他,可我又不敢让他引起怀疑。正在考虑该怎么将话题引到他父亲身上时,偏偏床上的手机又响起起来,南音在催我了? 「咦。」柳文良看着自己的手机,「我刚才打您电话,提示关机。」 「我有两部手机啊,你昨天不是看见了么?」我不打算接电话,不紧不慢的打着字。 「你故意了关了给我的那个号码?为什么呢?」柳文良略俯身,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压得低沉暧昧,称唿也变成了你。 我浅笑着,往旁边移了一点接着打字:「没有,你想多了,昨天本想给你打个电话来着,没拿稳,掉浴缸里了。」 他的眼神中燃起小火苗:「这样啊,我还以为颜小姐把我拉黑名单了呢?」 「没有,柳先生这么有趣的人,我不捨得啊。」我大着胆子打出了这行字,他不是想暧昧吗?那我给他根杆子啊。 「那你是不是该把另一个号码也给我啊。」柳文良转了个身,双手撑墙,将我困在了他怀里。 他还真是急不可耐,我在心里冷笑着。 我矮下身子钻了出来,想要伸手把房门打开时,结果他手比我快,直把就抱住了我。 「颜心。」他轻声喊我的名字,右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你的名字真好听。」 我差点要吐了,好听他妈,这种时候,我叫恐龙他都会觉得很好听吧。我用力推了推他,他将我抱得更紧,推扯之间,他下身的帐篷支起来,顶在我的小腹上。 我想着他过去对我的冷漠和薄情,心里愈发的感觉噁心。拼足了力量狠狠推了他一把,这回总算将他推开了,他退到了墙根下,笑得很是荡漾。 我眼疾手快的将房门拉开,杜清池抬着的手落在半空中。见了我和柳文良,他怔了一下,然后沉默着往里面。 「嗨,清池。」柳文良从我手里拿回了手机,「颜小姐,说好的不把我拉黑名单噢。」他沖我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从容的往房间外走去。 我有一种被抓姦在床的羞耻感,杜清池进了房间里面,柳文良已经走远了。剩下我,站在原地跟个二百五似的。 「你要站成化石吗?」杜清池的声音传出来。 我关上了房门转身进了房间,杜清池正在帮我整理东西,被子上丢了一套衣服在那里。 「愣着干嘛,去换衣服啊。」他直起身,瞟我一眼,「不过,你穿这套睡衣确实很性感,难怪文良情不自禁。」 我又羞又恼,一把抓起床上的衣服,掉头我就往厕所走去。换好衣服拉开厕所门,杜清池拖着我的行李箱站在那里。 「你属鬼的啊?」我怒吼一声。 「为什么不卸妆?」他完全不在意我的怒吼,看着我的脸问。 「我要是卸妆了,刚才不就露马脚了?」我生气的说。 「任务都失败了,还裹着马脚做什么?」他放下行李箱,推了我一下,把我推进了厕所,「把妆卸掉。」 「又关你什么事儿?」我站在洗手台前拧着脖子不看他。 「你这是不知好歹啊。」他拿过洗手台的化妆棉,又拿卸妆水,浸湿后,他拉过我。 「我自己来。」我夺了过来,拿着化妆棉胡乱的擦起来。那妆很顽固,我换了十几块化妆棉还残留得厉害。 「别较劲,我帮你。」杜清池摇了摇头,从我手里拿过了化妆棉。 我已经卸得没耐心了,心里挣扎了一下,不甘不愿的闭上了眼睛。杜清池又帮我卸了好一会儿,那妆才算卸掉了。 「还是这张脸看着顺眼点。」杜清池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 「谢谢。」我有点生硬道。 「你好像对我有意见。」他靠着洗手台站着。 「杜先生,颜心不敢对你有意见。」我拿过洗面奶开始洗脸。 他抿了抿唇:「小保姆死了。」 我勐的抬头看他,脸上的水流到脖子里,杜清池拿过毛巾架上的毛巾,他帮我拭去脖子里的水渍。 「颜心的身份你不能再跟柳文良联繫。」他说。 「我没打算跟他联繫,刚才他」我想解释一下,说了一半,又觉得自己不需要自作多情。 「找个合适的时机,你恢復徐徐的身份跟他见一面吧。」他又说。 「然后呢?」我问,心往下沉。 「柳汉成会跟他联繫的,他会防着颜心,但不会防着徐徐。」他淡淡的。 「我恢復徐徐的身份,约前夫见面,吃个饭,喝杯咖啡,聊个小天。」我笑起来。 「都随你,做你乐意做的事情。」他说。 我的心已经沉到了底,泪意根本控制不住,眨了一下眼睛,泪水漫了一脸:「要是我乐意的话,跟他上个床兴许能套出更多的秘密呢?你说呢?」 「你不乐意就不要勉强自己。」他说,是那种很认真的语气。
45.送给姐姐 我低下头,颤着手捧着水洗脸,眼中的泪水越洗越多,心底深处那股悸动又开始了。我停下来,深唿吸,再深唿吸。好容易才将眼泪憋了回去,我抬起头,从杜清池手里抢过毛巾,用力将脸擦干。 「徐徐。」他观察着我的脸色,「心脏不舒服?」 「杜清池。」我逼近他,「离我远一点,算我求你。」 「你是不是心脏不舒服?」他焦急起来,想伸手拉我。 我狠狠的挥开他的手:「我再警告你一遍,离我远一点。你想做什么?若即若离,有情还似无情。故意挖个坑,看着我跳进去吗?是这样吗?」 他有些困惑的样子:「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了?」 我气得简直要哆嗦了:「我想得有点多吗?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说,你压根对我没有任何想法,一切我以为只是我以为。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是,没错,我对你动心了。我很在意人的想法,很在意你对我说什么,做什么?我这样说,够明白了吗?」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飘忽起来,嘆了一口气,他转过身背靠着洗手台看着墙壁。 「徐徐,有时候我想,我大概是没有长一颗心。」 我呆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没长一颗心,爱无能?多么高雅的富贵病。不像我这样的凡人,他专心对我好,我就动心动情,恨不能掏心掏肺。 我点了点头:「所以,你是想说,即使是夏迎秋,你也只是跟她谈过恋爱,却并没有爱过她。是这个意思吗?」 他看着墙壁,眼神由飘忽已经变成了丧,是那种天地万物都撼动不了他的丧。 我突然想到一句话:无心者,所向披靡。 「你还是会对我好,但是你不可能会爱上我,是吗?」我多么执着,非要他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他转头看我,嘴角扯起了的抹笑,那笑容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复杂。纵有万般无奈与心酸,更与何人说。 「我对你好,还不够吗?」他轻声说。 我笑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是啊,他对我好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还要贪心呢?爱情是个什么鬼?究竟是个什么鬼?为什么从古至今那么多文人雅士歌颂,又为什么千年以来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不够,我和这天下大多数的女人一样。既想要你的好,还想要你的心。如果你只愿意对我好,却不肯给我你的心。那么,我宁愿什么都不要。」我用力的抓着那毛巾,不像抓着他的脖子,真想把它拧断。 「那你要我怎么做?」他问。 「在我还有能力从你的坑里爬得起来之前,你不要再靠近我。回到山上,我要搬离你的别墅。接下来的训练,你将我安排给别人。」 「如果我不愿意放你走呢?」 「所以,你愿意看我死。」 「我不愿意对你说谎,徐徐。」他直视着我,「你说得对,哪怕是夏迎秋,我也没有爱过她。你一定要走,我留不住你。你留在我身边,也许有一天,我会爱上你,也许不会。但你有这个机会,你要不要试试?」 多么狡猾的猎人。 而我,骨子里是个赌徒。 我默默的出了洗手间,拖过了行李箱,我往房间外走去,杜清池很快跟上来。我们搭着电梯下了楼,出电梯时,我将头埋得很低,心里还是很担心柳文良没走。 「不用担心,柳文良已经走了,南音看着他上车的。」杜清池说。 「所以,你知道柳文良来找了?」我问。 「嗯,我看到你没卸妆,我就没让南音动手。」他说。 「那你明明知道我声音已经恢復了。」我生气道。 「你不是应变过去了吗?」他道,「这样的情况,以后你会经常遇到。我不让南音动手,也是想看看你的应变能力。」 「所以,我应该谢谢你吗?」我哼了一声。 「以后记住,不要随便开门。」他说。 「哦。」 我在停车场见到了南音,一个身高看着一米六都没有小姑娘,小姑娘长得小巧玲珑,一张脸却跟冰块似的。 「颜小姐。」南音给我鞠了一躬。 「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杜清池帮我把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我们站在车尾说话。 「小来呢?」我问他。 杜清池面色一僵:「这件事情,你能妥协吗?」 我想了想,摇头:「不能。」 他笑:「为什么非他不可?」 「我把他当弟弟。」我急了。 「是这样吗?」他的语气是质疑的。 「是。」我坦荡看他。 「我想办法吧,但我不敢跟你保证亚姨能放手。如果我也没有办法的话,你就妥协,好不好?」他开始哄我。 我不说话。 「回去吧。」他推了推我,将我推到了后座,又帮我拉开了车门护着我上了车。 南音便启动了车子,杜清池朝我笑了一下,片刻之后,就看不到他了。 我靠着座椅,手里握着手机,又是艷阳高照的好天气,我的心里却空落得难受。 南音将车将到了机场,我才知道我有了新的身份,换了登机牌,顺利过了安检,我们进了候机大厅。 我给杜清池发了一条简讯,他没回我。 午饭时间,我和南音回到了山上,回到了杜清池的别墅。明明只离开了两天,却感觉离开了好几年。 是那个青绿衬衫姑娘下山接的我们,车子开进院子后,我推开车门就下了车,急慌急火的就想往大厅里跑。 「颜小姐。」青绿衬衫姑娘喊住我。 「怎么了?」我收住脚步,扭头看她。 「下午两点,你去一趟颜姐那里。」她说。 「好。」我应完后继续往大厅跑,进了大厅后,我又直接上了楼梯。穿过客厅,走廊,跑到了我住的房间。 推开门,并没有小来。 是我天真了,以为杜清池吓吓我,其实小来根本就在山上。 「颜小姐。」南音跟上来了,「可以吃饭了。」 「你先下去吧。」我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我打量着房间。目光所及之处,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没有小来和杜清池,我有点无所适从,吃了小半碗饭,我看着去颜初那里的时间还早,于是我先上了楼。 站在窗户前,我看着窗台上的绿萝发呆。小来很喜欢这盆绿萝,隔几天就要精心修剪,现在已经隐约有了心形的轮廓。 我无意识的拔弄着它们,然后我发现绿萝根部有一摄土是松动凸起的,我心里一动,立刻用手指挖了挖。 大约挖了一指深,我感觉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将那东西轻轻夹了上来。是一块布,我急切的打开那布,里面有一张小纸片和一块小小四方的铁片,那铁片是小来戴在脖子上的。 他跟我说过,说上山时那东西就挂在脖子上,他说可能是他的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所以他一直戴着。 我弹掉纸片上的土,上面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送给姐姐。小来没有上过学,进了清澜门后跟着孙洁,孙洁除了在身体上榨取他,从来没有教他什么。来了我这里之后,我开始从最简单的字教他,他最先会写的两个字也就是姐姐。 现在他把东西埋在这绿萝底下,他是着必死的决心跟着亚姨下山的吧。 我捏着那块小铁片,心里的悲恸涌动。小心翼翼的将东西重新放回里面,我转了身往房间外走去。我跟杜清池要小来,他那么为难的样子,他可能说服不了亚姨。 我要去找颜初,我要去求求她。 我让南音送我去了颜初的别墅,是那个叫成姨的老妇人来给我开的门,见了我,她一脸的冷然。但还是很规矩的给我行了礼,引着我往颜初的平房走去。 「颜小姐,你在这里等着,时间到了,我会出来喊你进去。」老妇人给我施了一礼后进去了。 我就在门口站着。 「啊。」一声惨叫。 我的心缩起,那声音太熟悉,那是孙洁。她在挨打么?是不是因为任务失手了,所以,要接受惩罚?我胡思乱想着,里面又没有了声音。 我站了二十几分钟,有脚步声音传来,那脚声音很凌乱,听着深一脚浅一脚。不一会儿,那脚步声走到了门边,我看着孙洁跨了出来,她的手在滴血。 我看着她的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孙洁右手的小拇指没了。 她沖我笑了一下,然后她就那么滴着血往石子路走去。 我的双脚有些哆嗦,颜初砍了她的小拇指,那我呢,是不是要被砍掉一条手臂。 「颜小姐,你进来吧。」老妇人出来了。 「是。」我的声音颤得厉害,跟在老妇人身后,我进了大厅,然后走到了那个挂着帘子的侧间。 「阿初,人来了。」老妇人对着站在屏风说话。 「颜心,你进来。」颜初的声音很轻快。 我紧张得要命,手心全是汗,踩着虚浮的脚步,我走到了屏风里面。 颜初弯腰在看着一个玻璃罐子,我定晴一看,腿就软了。那玻璃罐子里,泡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手指头在里面。 「听说,你想要小来回来?」颜心抬头,和颜悦色的问我。 我看着那些手指,半天说不出来话。
46.进山 「过来。」颜初喊我。 我几乎是挪到她面前的,来的时候,我想着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救小来,我都愿意去做。这会儿看到玻璃罐子里的手指头,我就没出息的怂了。 「颜姐。」我颤着声喊了她一声。 「嗯。」她拉过我的手。 我怀疑她下一秒钟就要说颜心我要砍掉你这只手,那会很痛吧,要是少了一只手,生活会很不方便吧。我简直要被自己的想像吓得当场晕过去,想给她跪下求她饶了我。其实我心里又明白,已经站在这里了,她真要砍我怕也没有用。可是身体很诚实,它出于本能一直在颤抖。 颜初拉着我走到窗边的榻榻米前,她按着我坐到了茶几前。 「我不会砍你的手,你别怕。」颜初拿过水壶走到旁边的木桶里舀了一壶水回来,坐下后,她温和的对我说。我松了松全是汗的手,稍稍松了一口气。我不敢随便说什么,只能讪讪的干坐着。 「亚桐难得喜欢一个人,你还要跟她抢,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颜初微笑着看我。 水壶烧水发出滋滋的声响,我鼓足勇气抬头看她。 「颜姐,是不是您也没办法?」 颜初端详着我:「清澜门里,无姓辈几百号人,就这景山上,比小来出众的也能挑几个出来,你为什么非他不可?我问过清池了,小来跟你也才两个来月。」 我听着她的语气,感觉救小来有希望,于是我大着胆子道:「颜姐,人和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正如您所说,这清澜门里,出众的人才数不胜数,可您却对如此普通平凡的我厚爱有加。我想,这就是缘分。」 她点了点头:「你一定要他?」 我坚定的眼神:「是的,颜姐。」 颜初转过头,端过茶碗,她拿过茶盘上的杯子放到了茶碗里。她微微低头的姿态,宁静安详得仿佛一幅画。 我想,即使现在这房子塌了,颜初也能保持着宁静安祥。我不知道一个人要翻多少山趟多少苦难才能做到这样的超然,细思中,我对她的惧怕又多了几分。 水开了,颜初拉开茶几上的抽屉拿了一小盒茶叶出来。用小茶铲铲了一点倒进了茶壶,她看着我。 「这茶叶产自孟源山顶,红茶中的一种,在外头的名字叫沉雁,但也只是传说。孟源三顶一共五株茶树,三年一产,年成好的时候可得这一盒。」她说话间就头泡茶沖洗了两个茶杯,放了一个茶杯到我面前,「物以稀为贵。」 我前婆婆爱喝茶,没事儿的时候拉着我闲聊天,两婆媳就泡一壶茶,吃点小点心。因此,我对茶叶有一定的了解。颜初说的孟源山是产茶胜地,沉雁是孟源山的一大招牌,许多茶商都争相宣传自己卖的是正宗的沉雁。我还喝过不少的沉雁,今天才知,以前我和婆婆喝的都是假沉雁。 颜初给我倒了一杯茶:「喝喝看。」 我有些侷促的端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果然是好茶,回甘经久不息,满嘴茶香味。 「怎么样?」她问我。 「很香很纯。」我想她并不是真的要跟我讨论沉雁。 颜初笑了笑,她端起茶杯闻了闻,然后把里面的茶倒掉了。我看着她的动作很是不解,她这是要表达什么?再稀贵的东西也是需要有人去珍惜? 「是还不错。」她又给我添了新茶,「但这水今天不行,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泉水纯度不够。我闻着茶香味少了些,我嘴喝刁了,不肯再喝这变了味的茶。你不讲究的话,可以喝几杯。」 我心里暗暗惊嘆,这哪里是嘴刁,分明就是吹毛求疵啊。跟着柳文良那几年,我也吃过一些好东西,坐在这里,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粗人。 「你今年是二十五岁吧?」她问我。 「是。」我恭敬应答。 「真年轻啊。」她轻嘆,「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喜欢喝可乐奶茶,坐在街边吃麻辣烫,穿五十块钱一块的t恤觉得很不错。」 她仿佛在古稀之年回望当年,那语气很是忧伤,搞得我特别想问问她到底多大了?忍不住偷偷打量她,今天她穿了一件天蓝色的改良式旗袍,头髮随意的挽着,脸上略施薄妆,皮肤饱满有光泽,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很清澈,完全没有千帆歷尽后的沧桑疲惫。她到底几岁了?结婚了吗?有没有孩子?我好奇得不得了。 「再喝一杯吧。」颜初倒掉我杯里的茶,重新添了一杯。 我不敢拒绝,端起了茶杯。 她喊了一声成姨。 那老妇人应声进来。 「我要出去一趟。」她柔声道。 「我去喊阿进。」老妇人应完就退出去了。 我赶忙喝完杯里的茶水,等着她开口让我也回去。 「颜心,陪我出去转转。」颜初起了身,她往旁边的一间屋子走去,几分钟后她换了件月牙色的旗袍披了条披肩出来,手上还搭了一条披肩,「待会进山了会有些凉,披上吧。」 「谢谢颜姐。」我慌忙起身。 颜初亲手将披肩披到我肩上,又帮我拉平:「这颜色适合你,就送给你了。」 我实在琢磨不透颜初的心思,她对我越亲和,我就越害怕。 「谢,谢谢颜姐。」我道谢。 「走吧。」她往外走。 我跟在了她身后,出了大厅,一辆黑色的suv停在石子路的另一头。我们上了后座,即使是在车上,她的坐姿也很端庄。 我暗暗的也调整了坐姿,驾驶位开车的是位四十岁左右的清瘦的中年男人。从侧面,男人的气质很好,有股不怒自威的感觉。看起来,可真不像个司机。 车子启动,缓缓的开出了别墅。车里很安静,司机专心开车,颜初靠着座椅看着车窗外,我便也转过头看着车窗外面。 车子往山里开去,二十来分钟后,公路已经变成了山路。透过车窗,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树木,我越来越困惑,颜初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路终于到了尽头,车子停了下来。 「阿初。」司机回头,「我陪你们去吗?」 「不必。」颜初淡然道,「你在这里等我们。」 「好。」那男人下了车,走到后座给颜初开了车门。 我自己开了车门跨了下去。 「走吧,颜心。」颜初往前头的小径走去。 我看着那条蜿蜒的小径,有种预感,她应该是要带我去看什么人。这么想着,我跟着她踏上了小径。 森林里安静得有些可怕,颜初不说话,林间不时传出几声孤鸟的悲鸣声。我走得双腿都有些挪不动,颜初还是那么从容不迫的。 「累吗?」颜初终于开了口。 「不,会,不会。」我喘着气答。 「快到了。」她指着前方突出的山堆,「拐过那个长弯就到了。」 「颜姐,我们要去哪里?」我没忍住好奇。 「去看一个老朋友。」她说。 我还真猜对了:「您的朋友住得这么偏僻,生活会很不方便吧?」 颜初笑笑,脚步没有停歇。 拐过了那道长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平地上建了三间平房,青砖红瓦,四周种满了竹子和各种花草。 再走近一些,就可以看到院子里正厅的前方分别摆着两只石狮子。 我心里有些发紧,这房子的造型真是有点瘆人,看着真像灵堂。要不是颜初在身旁,我真他妈会吓得转身就逃。 我们走到了院子前,院门是竹篱笆编制的。颜初推开院门往里面,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出来迎接我们,她也不喊人。 我跟着她上了台阶,走到了正厅门前。 颜初推开开了大门,昏暗的光线中,一具黑色的棺材摆在正中央。 我吓得惊叫了一声,差点一屁股坐到地板上,颜初回头看我。 「别怕。」她拉住了我的手。 我哆嗦着,强自镇定,我就说这房子造型奇怪,果然是住死人的。 颜初几乎是拖着我走到了棺材前,走近后,我就更害怕了,那棺材盖是透明的,里面躺了个男人。 「颜姐,我我,害怕。」我上下牙都开始打架了。 颜初松开了我的手,她看着棺材里的男人。 我既害怕又好奇,也跟着颜初的视线看着棺材里的男人。那男人应该死了很久了,虽然遗体还没有腐烂,但整具遗体完全干掉了,五官上面剩了一层皮裹着骨架,估计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法对遗体进行了处理。 我多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颜初走到供台前,点了三根香回到我身边。 「来,给他上柱香,磕三个头。」颜初对我说。 「啊?」我觉得她好生奇怪,莫名其妙让我给一个陌生人上香磕头,但又想,估计这个男人也是清澜门的吧。 我接过了香,跪在棺材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起了身后给棺材里的男人上了香。 三年后我才知道,棺材里的那个男人是我的亲生父亲。杜清池说得没错,二十五岁之前的我,不管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从我被找到的那一天起,我的前半生就结束了。 而我的后半生,属于清澜门。
47.伯字辈 我上完香后,颜初便让我出去了,她说她想单独在里面呆会儿。我如获特赦令,连客气都没有我就往外跑。 出了大厅,我站在院子里,总觉得在这静谧的深山里,大白天的也能闹鬼。为了壮胆,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无服务。 无奈之下,我只能原地踏步,心里盼着颜初能尽快出来,这样就能尽快的离开这鬼地方。 颜初在里面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等着我真是望眼欲穿。 「颜姐。」我看着颜初从大厅里出来,快步走到了台阶前仰头看她。 颜初哭过,双眼红得厉害,脚步也不似乎上山时那么从容了。 棺材里那个男人,大约是她的爱人吧。这么一想,我觉得她也是很有心了。占这么大的地,造这么一座屋子只放一个人,想想还真是浪费土地资源。 颜初下了台阶,她走到我面前将手搭到了我的手上,她看起来有些支撑不住了。 我赶紧扶住她:「颜姐,您不要紧吧。」 颜初抬头看我,她勉强笑了一下,面色苍白得厉害。她在这一个多小时里,迅速的苍老了,这样的她,至少年过五十。 我惊心不已,她到底有多爱那里男人?爱到固执的不让男人下葬。 「走吧。」她轻声说,然后她倚着我的力量往前走。 我扶着她往前走,没几步,她就直往地上倒。 「颜姐。」我吓死了,这深山老林里,她要是倒下了,我可要怎么救她。 「我没事儿,就是很累。」她靠在我肩上,「你背我吧,背我下去。」 我上山时简直累瘫了,现在下山还要背上她,她还真是看得起我,完全不担心我会背着她滚下去。但她开了口,我根本不敢拒绝她。 蹲下身,我背起了她,弯着腰,咬着牙,我一步一步往外走。每走一步我心里都打鼓,这山路难走,更何况还背个人。 「颜心,你既然非要小来不可,我就去帮你要回来吧。」她趴在我肩上说。 我大喜,她可算答应我了。转念又想,她这是看在我背她下山的份上吧?背她下山一趟能换小来回来,这买卖划算。当既我打起了十二万精神,步伐也稳健起来。 半个多小时后,我奇蹟般的背着颜初平安下了山。 「阿初。」远远的,司机看到了我们,他从车上下来,然后狂奔到了我们面前,小心翼翼的从我背上接过了颜初。 我喘了好一会儿气后才慢慢的直起了身。 下午五点多,司机送我回了杜清池的别墅。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瘫成了一张饼,这一趟真是要了我老命了。 躺了一会儿,我便睡着了。这一觉真是睡得天昏地暗的,中间南音来喊了我几趟,我翻个身就又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房间里一片漆黑,我打了个哈欠,习惯性的去摸手机。 「姐姐。」小来的声音传来,然后他开了灯。 我怀疑自己还在做梦,用力揉了揉眼睛,没错,真的是小来。他穿着件橙色的t恤衫,下身是牛仔短裤,换了个都教授髮型。见我呆呆的看着他,他有些羞涩地笑起来,头也微微低下来。 「小来。」我眨了眨眼睛,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回来了。下山的时候,颜初开了金口,我以为最快也要几天小来才能回来。 小来移了两步坐到了我床边,然后他张开双臂。 我紧紧的将他抱住,眼泪情不自禁的就流了下来:「太好了,你回来了。」 「姐姐。」他轻声喊我,后背有些僵直。 我拍了拍他:「回来就好,几点了,我现在饿得要命。快去帮我看看厨房还有没有吃的,你去帮我弄,我去洗个澡。」 小来抱着我不撒手。 「听话,快去。」我推开他。 「我等了快两个小时了你才醒,才说上话,你就让我走。」他撒起娇来。 「等我吃饱了,我们聊到天亮。」我推了推他。 「遵命,我马上就去。」他顽皮的朝我敬了个礼。离开了几天,他倒活泼了一些。 小来的回归让我短暂的感觉到了生活的希望,然而,我在清澜门怎会那么顺利。颜初带我进山后就病倒了,病势汹涌。杜清池匆匆赶回了山上,他带着几个医生来的。诊治过后,颜初立刻被送下了山。 一个星期后,颜初被送往北京接受治疗。 我和颜初一共见了两次,对她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她病得这样厉害,我还是很担心她。问了杜清池一次,他只说心病难医,其他的却不肯多说。 我隐约有一种担心,颜初的离开,我接下来的处境会变得艰难。 这期间,我去看了孙洁,她在养伤,拒绝见我。我百思不解,但只能离开。 杜清池带我去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检查结果我的身体基本没什么大问题,心脏偶尔疼痛属于正常现象。 我正式进入训练阶段,至此,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苦。 先是体能关,到我这个年纪,想要像孙洁一样练得一身了得的拳脚功夫,那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了。但通过瑜伽和健身,还是可以让身体变得更协调以及柔韧。 我住进了健身房,三个专业的教练跟着我。每一天,我睁眼跑步,闭眼瑜伽。 刚开始那几天,我浑身疼得难受,瑜伽练到我哭出声来。 慢慢的,我的身体开始适应高强度的训练。 一个多月后,我已经能够轻松的跑完十公里。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只有小来被允许来看过我一次,而我因为我高强度的训练,每天争分夺秒的睡觉,都快忘了健身房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子了。 「颜小姐。」我的瑜伽教练走到我面前,「杜先生找你。」 我坐着一字马,闻言,我慢慢收拢双腿:「好。」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我只当他忘了还有一个我。 起了身,我往外走。 杜清池背对着我站在台阶下,这山上的天气已经凉下来了,他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袖衬衫。 「清池。」我脚步轻松地下了台阶。 他打量我一眼:「走吧。」 「去哪?」我问。 「回去啊。」他白我一眼,「在这住得不想回去了?」 「真的回去啊?」我高兴坏了。 「嗯。」他单手插兜看我。 「那我去换衣服,拿行李箱。」我就差蹦起来了。 他拍拍我的头:「不用换了,直接回别墅,回那边换。」 我垮下脸:「我还得回来这里啊?」 「当然。」杜清池说着指了指路边的车子,「上车说。」 我看他正经的样子,也不敢再跟他瞎闹,跟着他上了车。 「是不是有任务啊?」我上了车后就迫不及待的问他。 「不算任务,陪我下山一趟。」他说。 「哦。」我应了一声闭上了嘴,心里雀跃得不行,陪他下山哎。去哪里?去做什么?好像就没那么要紧了。 一个小时后,我和杜清池就坐上了下山的车,南音开车。我彻底的放松下来,车子没开几分钟我就靠着他睡着了。 做了一个甜蜜无比的梦,梦见他向我求婚,我欲拒还迎,正准备接过他的求婚戒指时。感觉有人扯了我一把,我立马惊跳着清醒过来了。 「硬挤过去。」杜清池搂住了我,他对开车的南音说。 我惊魂未定,看着前面一辆车好像追尾了,再看看外面,这都快下高速了,我还真是昏睡了一路。 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我漫不经心的看着车窗外。但我很快发现不对,南音几乎要将车开得飞起来,车子不断的在超车。 「怎么了?」我紧张起来,侧头问杜清池。 「有人跟踪我们。」杜清池倒是很淡定。 「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我扭头看着后面,车速太快,什么也看不出来。 「宋伯西那边的人吧。」杜清池道,「想要灭了你。」 宋伯西?我想起来小来说过,清澜门内伯字辈是最高级别,然后是颜字辈。难道宋伯西就是小来说的伯字辈? 「伯字辈?」我问。 「嗯。」他绝不多说一个字。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我只好接着问。 「去参加你前婆婆的葬礼。」他淡淡道。 「我的天。」我呆住,「发生什么事了?她她不是好好的么?怎么?怎么」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小命吧,南音,超过前面那辆大巴车,改走另一条路。」杜清池说着从座位中间往副驾位爬。 南音打着方向盘,车子险险的从大巴车头前钻了过去,然后拐入到了另一条道上。 我幸好在健身房呆了一个多月,否则,这样的刺激,我的小心脏肯定又要受不了了。抓紧了车顶的拉环,我的大脑飞快的转动,这一个多月我都呆在健身房,我也没招谁惹谁,伯字辈的人好好的追杀我做什么? 想了又想,我觉得跟颜初有关系。估计是她无端的给我了个名,让我叫颜心,于是伯字辈的人就盯上我了。可不对呀,伯字辈不也是清澜门的人,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自相残杀为哪般?
48.你还想问些什么? 车子拐到另一条道上后差点撞到防护栏上,南音往死里打方向盘,车子狠狠的一个扫尾,这才拐回了正道上。我拉着吊环整个人都悬空起来了,副驾位的杜清池也好不到哪去,他没绑安全带,撞到挡风玻璃上又弹回来。 车子开始平稳行驶,没有人一个说话。 这是劫后余生。万幸的这个节点上路上没有车,否则,不但我们死定了,还要连累无辜的路人。 杜清池这才拉上了安全带,然后他盯着后视镜看。 「杜先生,甩掉了。」南音淡淡道。 「嗯。」杜清池扭头看我,「你还好吧?」 「还好。」我的头还在嗡嗡的响着,但还是努力的朝他笑了一下。 杜清池收回视线,然后他开始打电话。他先是订了酒店,然后好像给亚姨打了一通电话,通话时间很短,他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宋伯西那边按不住了,另一句是你注意安全。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啊?」我看他挂了电话,忍不住问。 「我跟你开玩笑的,当然是沖我来的。」他看着后视镜带着点戏嚯道。 「哦。」我讪讪的,原本打算要问的一堆问题就咽了回去。 二十多分钟后,我们到了y城的金叶大酒店。有个穿白色卫衣的小伙子等酒店门口,把房卡交给杜清池后,他替换了南音将车开走了。 杜清池开了个套间,我们仨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琢磨着这样住的原因是出于安全考虑。 「清池,柳文良的母亲,她,突然之间,怎么就走了呢?」我憋了一路,这会儿感觉终于安全,于是迫不及待的问他。 杜清池靠着沙发半撑着头看我:「车祸。」 「车祸?怎么出的车祸,清池,你能说清楚一点么?」我皱眉,前婆婆深居简出,她不开车的,出门不是让我送,就是柳文良的司机来家里接,非常偶尔的情况下才会打车。 「计程车,她没绑安全带,勐烈撞击下弹出车窗,飞到了另一辆车下,人就没了。」杜清池道。 我难过的抿了抿唇,婆媳一场,跟着柳文良那两年,她对我真的好得没话说。末了时,我被姚如静和柳文良陷害栽赃,她虽然向着儿子,对我也没有恶言相向。这突然间,人说没就没了,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明天上午九点是遗体告别仪式,我们分别都去一趟。」杜清池拿过放在手旁边的盒子,「这里是一部新手机,你到时候就用这部手机跟柳文良联繫吧。」 我接过盒子:「柳汉成来了吗?」 「没有。」杜清池道,「我怀疑他可能失踪了,或者另有隐情。短期内你都跟柳文良保持联繫吧,必要的话,你在在y城住一段时间。」 我皱眉:「你也插手这个任务了?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清楚吗?」 杜清池又从我手里拿回手机,拆开后,把手机从里面拿了出来:「喜欢吗?」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 「没有啊。」他将手机开了机递给我,「用用看顺不顺手。」 「你快说。」我拖长声音,带着点嗔怪。 「咦。」他笑起来,「你会撒娇啊,我以为你不会。」 我被他一说,脸红起来:「你快说啊,这么长时间了,什么都不告诉我。藏着掖着的,倒像是在防着我一般。」 他转头看我:「你身不是有小来吗?」 「我现在要你说,你东拉西扯的,到底说不说?」我生气起来。 他靠到椅子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嘴角又是飘忽的笑:「说什么?柳汉成这件事?还是清澜门的事儿?」 「我都想知道,尤其是你插手柳汉成这事儿,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柳汉成这事儿对我来说算不得任务,我暗中调查已经三年多了。」 「什么?」我惊诧起来,三年多了,也就是说我还没有跟柳文良结婚的时候,他就开始着手这件事情了。 他点头:「因为,我父亲跟这件事情也有点关系。」 我惊得说不出来话,只是看着他。 「我父亲早在三年前就遇害了。」他很平静,「他的职业比较特殊,死亡的消息对外是封锁的,连我妈都不知道。」 「安全局的?」我第一反应便是这样。 他点了一下头:「算是吧。」 还真是安全局的,这个部门太神秘了,神秘到对普通人来说就是一个传说。我以前听说能进这个部门的人,政治面貌都得追踪到祖宗十八代去。进去后,基本上就跟家人断了联繫了。我还在一些论坛上看到一些道听途说,说某人突然就失踪了,只是不定时这定点的往家里寄钱。某天退出了,也得换个身份生活。 难怪前婆婆很少提起杜家,提起来没什么好说的样子。 「清澜门是一个机构,目前机构在国内有六个点,景山是其中一个点。景山上的代表人物是亚桐,就是亚姨。剩下的五个点,每个点都有一个代表人物。宋柏西是西山的代表人物,这个人很厉害,和亚姨之间有一点过节。另外,清澜门不属于政府,也不属于个人,非要追究它属于谁,或者可以解释说,它是一个灰色的存在。做一些官方不能明着去做的事情,也替一些豪门巨贾了结一些事情。维持机构日常运作的费用,就从这两个地方来。」杜清池这回说得很详细了,「这两年,看着太平盛世,但官方内忧外患。清澜门基本上的精力都用到了官方这边,民间的任务接得比较少了。」 「然后呢?」我听得入迷了,清澜门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官方的事情,清澜门是绝不参与的。但有一点,清澜门既然吃了官方这碗饭,无可避免的会捲入一些派别之争中。千秋以来,但凡有点理想抱负的人,无非权和利。这两年来啊,宋伯西一心想一统清澜门,暗中搞了不少动作。现在开始明着来了。」杜清池右手轻轻拍着沙发横梗,「徐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49.有些奇怪 「那你是不是随时都会有危险?」我担心起来。 「怎么?是盼着我出事啊?」杜清池故意说。 「没有,我是打算离你远一点,省得殃及池鱼。」我没好气的说。 「好啦,我要出去一趟。」他拍拍我的头,「你自由安排,不过,不要离开房间,我随时可能回来。」 「哦。」我应了一声。 他往外走,「可以给我发信息,我有空就会回你。」 「我才不发呢,跟个傻瓜似的坐在这里等你回信息。」我小声嘀咕。 他顿住脚步往回退,退到沙发前他撑着扶手俯身看我,低声问:「真的不发?」 我被他看得脸红心跳的:「快去快去,别磨蹭。」 他捏捏我的脸颊:「我走了。」这回,他头也不回,房门关上,他的身影消失了。 我盯着紧闭的房门,思绪飘远,杜清池一番话,我对清澜门才算有了彻底的认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仔细一寻思。我又觉得杜清池有点深藏不露。一开始说为了女朋友,所以跟清澜门有牵扯。后来说为了我,现在才说因为父亲…… 他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我懊恼起来,我这反应也太慢了,刚才就应该质问他的。不行,我非得问问他,我拿出自己的那部手机。噼里啪啦给他发了一堆质问过去。 等了两分钟,他给我回了信息:「徐徐,你只能质问我为什么要颠倒顺序。但你想想,这是人之常情。你也一样,必须确认这个人值得信任了,才敢把心底的秘密告诉她。你说呢?」 我想了一下,觉得他是对的。 「颜小姐。」南音悄无声息的走到我面前。 「哈。」我吓得差点蹦起来。拍了拍胸口,我瞪了她一眼:「你吓死我了。」 「我去上个厕所。」她说。 「那你去啊。」我扶额,「你上厕所干嘛要跟我说,难道还要我陪你去。」 「你跟我一起去。」她还真这么说。 我的下巴掉了一地:「不是,姑娘,你上厕所,我去干嘛?去闻臭啊?还是去捉鬼啊?」 「我不能离开你半步,这是杜先生交代的。」她很固执。 「你快去吧,我就在这房间里。你上个大号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我还能变成蝴蝶飞走了,那是人家香妃好不好?」我简直要被她的死脑筋气死了。 「不行。」她非常坚持。 我看着她淡然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我只能起了身:「行,我跟你去。不过,我肯定不进去里面,我站在门,你开条门缝,看着我,这样行了吧。」 「不行。」她说。 「……」 我被固执得跟头牛一样的南音逼进了厕所,站在洗手台前,我掩着鼻子扭着头一肚子的火。这个南音,真是有病啊。 我心里咒骂着,冷不丁的我听到外面的门锁「滴」了一声。那滴声很轻微,但我耳朵特别灵敏后,听着就特别清晰。 「南音。」我下意识的将厕所打了反锁,也顾不上跟南音生气了,紧张的喊了她一声。 南音立刻扯纸擦屁股,也不知道她擦干净没有就提上了裤子。她按沖水时,我隔着浴室透明的玻璃,看到一个姑娘已经进了房间,她站在那里冲着厕所里的我们冷笑。 南音一把将我拉到了身后,然后她拿过了洗手台上的牙刷。 「沈南音,出来吧。」外面那个姑娘气定神闲的。 「是来找你打架的?」我有些困惑的问。 南音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外面那个姑娘手里一把小锤,往那玻璃上一锤。那玻璃应声就碎了,幸好是钢化玻璃,碎了也没有哗啦一下倒地。 那姑娘慢慢抬起脚,抵着那玻璃墙,那玻璃一点一点往里塌。我眼睁睁的看着那玻璃墙塌下来,那姑娘踏着碎玻璃站到了我们面前。 「又见面了。」南音冷冷道。 「手下败将。」那姑娘手里亮出了一个细长的管子,抖了一下。里面抖出了一根细长的铁丝。 南音的脸色变了变。 「唿啦」一声,那铁丝就飞过来了。南音用手里的牙刷缠住那铁丝,她们拉扯间,我伸手想拉开厕所的门,自作聪明的想跑出去。 南音伸手勾了我一下,我撞到她身上。这一撞,她就被铁丝拽得踉跄了一步。 「为什么总是喜欢不自量力呢?老威。破门。」那姑娘不耐烦道。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那姑娘直接往房间走了,厕所门口肯定也堵着人啊。我刚才门一开,不就直接被按住了吗? 南音和那姑娘打得难分难解,我看着惊心动魄的。这年头,还能在电视电影之外看到真实的拳脚功夫,这也太不容易了。 我正惊嘆两个姑娘打得精彩时,厕所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年龄跟小来差不多大的男孩靠着厕所门站着,他笑得流里流气的。 我这下慌了,往角落缩了缩,我暗自咽了咽口水。我去,看着我笑干嘛?我后悔刚才只顾看南音和那姑娘打架,应该暗中给杜清池打个电话的。这么想着,我的手就伸向口袋,手伸到一半,那男孩子扬了一下手。 我的手背钻心的疼,低头一看,手背上插了一支飞镖。 「阿希,不要拖延时间。」那男孩边说边朝我走来,「颜心,走吧。」 那姑娘将铁丝抖得更急。南音完全的招架不住了。但她还挂心着我,见那男孩朝我走来,她急了,将手里的牙刷狠狠朝那姑娘掷了过去,然后一个反扑身,飞起一脚朝那男孩踹了过去。 她的身手非常敏捷,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但那男孩只是稍微移动了一下身子。南音扑了个空。一招之间,我就知道,南音完全不是这个男孩的对手。 那男孩笑得坏坏的,一个扬手,南音闷叫了一声,她的脸上多了四支飞镖。不等南音再进攻,那男孩一个欺身上前,南音便被他紧紧的抓牢了。 「南音姐姐,别来无恙。」男孩笑嘻嘻的。 南音还想翻盘,她后面的姑狠狠朝她脖子上一剁,南音往后一仰,翻着白眼慢慢的往地上倒。 我瞠目结舌,看着他们拿出了绳子,然后把南音捆得牢牢的。捆好后,那姑娘横抱着将南音扔到了房间的床上。 「颜心,走吧。」那男孩走回我面前,弯腰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去,去哪?」我不知道为什么,并不那么怕他。 「去了不就知道了。」男孩见我站着不动,伸手过来。 我急忙往旁边一躲,趴着墙。我作惊恐状:「别动手,我跟你走就是了。」 「这就对了嘛。」那男孩笑着,然后他冷不丁的拽了我一把,抬手,他毫不留情的噼了下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无数星星在数,那男孩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我心想。完了,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杜清池了。 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在大声说话,似乎有两股力量在拉扯我,一股向左,一股向右,扯得我都要分成两半了,我痛得想骂娘。 然后,也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又狠狠在我脖子后面砍了一下。 我就彻底的昏过去了。 无尽的黑暗。 我再眼睁眼时,眼前黑煳煳的,啥也看不到。我心里一个咯噔,我这是瞎了? 「清池?」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徐徐。」一双手摸了过来,杜清池的声音。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我是不是瞎了啊?」我心慌慌的。 灯亮了,杜清池坐在我床头。 我大窘,感觉才晕了几分钟,天咋就黑了呢。 「南音呢?是不是你及时赶回来了?」我问。 「发生了什么事?」他反问我。 「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的,「你走了后,南音说要上厕所,非逼着我跟她一起进去。然后我就进去了啊。结果她大号蹲到一半。就有人打开了房间进来了,一个女的,一个男的。南音没能打得过他们两个,被捆起来了,我也被那个男孩敲晕了。」 「我回来的时候,你晕在厕所里,南音不在房间。」他说。 「啊?南音呢?」我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那姑娘和那男孩费那么大的劲,又把我扔下,这不是有病吗? 「南音还没回来,我目前正在找她。」杜清池说。 「怎么会这样?」我煳涂了。 「不知道,但这事情肯定跟宋伯西有关,等昭姨的葬礼过去,我准备去见他一面。」杜清池面色阴沉。 「他们……好像是沖我来的。知道我的名字。也认识南音,听那个姑娘说南音是她的手下败将,那个男孩身手特别了得,飞镖准得不得了。」我将我见到的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他。 他只是点头,并不多问。沉默了片刻,他让我接着睡。 带着疑惑,我又睡下了。 次日清晨。我从睡梦中醒过来。窗户边站着的人让我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那是小来啊。 「小来,你怎么来了?」我又惊又喜的。 「姐姐。」他跑过来,「杜先生让我来的,说南音暂时不回来了。」 我心里觉得特别奇怪,但当着小来的面,我并没有说出来。 「杜先生呢?」我问他。 「他还在睡吧。我去看看。」小来说着往外间走去,拉开房间看了看后,又退回来,小声道:「杜先生起来了,他要进来了。」 「哦,那我也起来。」我掀开被子下了地。 「起床,洗漱。十分钟后出发。」杜清池站在门口,淡淡道。说完,也不看我一眼就走了。 我觉得他好像对小来有点意见。 十分钟后,我出了房间。杜清池的房间多了个人,正是昨天替换南音开车走的那个男人。那男人抛了一串钥匙过来。 「小来,你开车,你们先走。你直接去柳家,柳文良这个时候还在家。」杜清池道。 小来接住了钥匙。 我们先下了楼,小来开车的技术也很好,这让我感到非常意外。 「你没说你会开车。」我研究似的看着小来。 「学过,嘿嘿。」小来摸着方向,笑得眉眼弯弯。 「你还学过什么,不准瞒我。」我威胁他。 「好多。嘿嘿。」他傻笑着。 我还想问他,看着车子已经过了灵盘路口,离柳家已经很近了。我便收了神思,开始思考待会进了柳家要说些什么?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柳家小楼的院子前。院子里,摆了供门,灵桌什么的。停好车后,我让小来在车上等我,我独身一人往院子里走去。 「徐徐。」一身孝服的柳文良刚好出了大厅,见了我,他呆住了。他呆怔的片刻,有个挺着肚子的女人从里面往外走,那是姚如静。 「听说了妈的事情,我过来看看。」我走到他面前。面色肃静。 「麻烦你走远一点好吗?」姚如静尖利道。 柳文良回头瞪她一眼:「徐徐来了怎么了?她应该来,她和我妈婆媳一场,送送她是应该的。」 「你……」姚如静气得要死,手捧着肚子,一副就要晕倒的模样。 我在心里冷笑着,除了这一招,还能不能有点新鲜的。吓唬谁呢? 「你要是不舒服,你就上楼去躺着,我妈也不指望你送她。」柳文良没好气的说。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舒服了,怎么,要我把空间留给你和你的前妻啊。你们想聊点什么?」姚如静挽紧了柳文良的手臂,带着示威看着我。 「姚小姐,别紧张,我不是来跟你抢老公的,我确实只是来送送我婆婆的。」我说着,楚楚可怜的看着柳文良。 「九点钟是遗体告别会,待会,你和我一起过去。」柳文良掰开了姚如静的手,「到里面休息会儿吧。」 「柳文良。」姚如静大吼一声,「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妈的遗体告别会,你在这样的日子跟你的前妻有说有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呵呵。」柳文良冷笑一声,「让我提醒你,是你非吵着要我妈出去给你买那狗屁的车厘子,我妈才出的车祸。你问我良心会不会痛?你先问问你自己,你长了良心吗?」 我简直给他们鼓掌喝彩,他们真是天造地设,就应该天长地久永远在一起。
50.恍惚之间 姚如静张大了嘴,然后两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她捂着嘴哭着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恨死我了。你还假装安慰我,说不是我的错。现在当着这个女人的面,你承认了。柳文良,你就不怕你的儿子不耻你这样的爸爸吗?」 柳文良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伸手指着她,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文良,妈的牌位在哪里,我去磕个头。然后我直接过去殡仪馆,你陪着你老婆吧。」我将老婆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柳文良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大厅里走,姚如静追进去,又一次挽住了他的手。 我看着姚如静疯狂的样子。心里难免感觉有些悲凉。抢来的东西,终归是不踏实的。环顾四周,这里的摆设和从前并无差别,只是在靠南的墙边设了个供台,婆婆的遗像供在上面。摆了供品,点了香。 我走过去,遗像上的婆婆微笑着,慈眉善目。我的眼泪很快涌出来,我有些后悔。离婚后,我遭遇大劫,就一次都没有再来看过她。 命运覆手,以为只是离别却成了永别。 后来,她想起过我吗? 我的眼泪簌簌往下落。 给婆婆上了香,我磕了几个头。 姚如静还是死死的拽着柳文良,看着我的目光充满仇视。我想,她一定记得在我爸和我弟的葬礼上,她对我说的那些话。现在看到我,她怎能不害怕。坏事做绝后。就特别怕遭报应吧。 「文良,我先过去了。」我说完就往大厅外走去。 「我送你出去。」柳文良周到的说。 「不用了。」我头也不回。 我出了院子,拉开车门时,柳文良从大厅里急步出来,姚如静拽着他。 「小来,开车。」我看得实在太闹心了。 小来打着方向盘倒车,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柳文良站定在台阶上,远远的看着我的方向。车子缓缓往前驶去,很快拐过了弯。 婆婆死了,这个地方,从此再无半分情意。 我到殡仪馆时,杜清池也到了,他和他母亲站在一起,两母子在说话。我和小来靠着边站着,我看着柳家负责主事的亲戚在跟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争执着什么。 「徐徐。」杜清池的母亲见了我,走过来喊了一声。 「阿姨好。」我有些受宠若惊的,她和我前婆婆完全不一样。我前婆婆很平易近人,说话温和,再生气都能好好说话。杜清池的母亲是那种很犀利的带着满满距离感的人,若说得刻薄点。杜母身上带着满满的戾气,这种戾气让人不敢轻易的靠近她,也不敢随便跟她说话。可现在,她主动跟我打招唿。 「你也是有心了,来送文昭。」杜母感嘆道。 「应该的。」我微微低头。 「妈。你去那边休息会吧,文良应该要到了。」杜清池扶着他妈往休息室走。 「那我就先过去了。」杜母特地跟我说一声,说话时看了小来一眼。 「您快去吧。」我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十来分钟后,柳文良和姚如静来了。遗体告别会正式开始,我仔细又看了一遍来宾。还是没有柳汉成的身影。杜清池和他母亲最先行礼离开,我排在了最后。家属答谢时,柳文良给我深深鞠了一躬,姚如静挺着个肚子死死的盯着我。 我旁边的小来不解其意,见她一直瞪着我,他本能的将我拉到了他身后。 姚如静阴森森的朝我笑了一下,然后就不再看我了。 「姐姐,那个女人看起来心术不正。」进了休息室后,小来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跟我说。 「心术不正?」我看着他。 「总之。你要防着她。」小来挠了挠头,道。 「哦。」我应道。 遗体告别会之后,婆婆被送去火化了,我本来也想去,但柳家主事的亲戚找到我。很委婉的提出让我不要再跟着去了。看我不解的样子,柳家亲戚嘆着气说这是文良的意思。 我心里明白柳文良肯定是被姚如静逼得没办法了,只能息事宁人。给杜清池发了条简讯,我和小来便先离开了。 半路的时候,我转头看小来:「小来,这是你第二次下山吧,上一次是去北京。」 「嗯。」他笑得很开心,「我好喜欢山下,好热闹。」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犹豫了一下后问。 「姐姐,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他说。 「上次亚姨有没有欺负你?」我有些小心翼翼的,他从北京回来后,我就一直装着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问过他。 小来抿了抿唇,不吱声。 「她对你做什么了?」我狠了狠心。干脆再问得细緻一点。 「姐姐,你一定要知道吗?」小来默了一下才看我。 「对。」我点头。 「就那些事情呗,她那样的年纪,晚上特别能折腾。」小来看着前方的路况,有些认命的无所谓。 「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我再问。 小来笑了一下:「没有。」 「你刚才说。知无不言,小来,不要瞒我,一个字都不要。」我拉下脸来。 「姐姐。」红灯亮起,小来踩了剎车,他倾身过来,「就这件事,别问,好不好?」 「她是不是说,你迟早会是她的。」我问出这句话时。心底颤了颤,又是那种很熟悉的感觉。恍然间,我就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似乎在很久前,我也这样守护过一个人,我努力的将思绪放空。想要抓着那即将一闪而逝的光,但只是片刻,那种感觉就又消失了。 「我宁愿死。」小来的声音飘来,遥远而空寂。 我回过神来:「小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嗯。」他乖乖的样子。 「你知道在景山上,有一座房子么,那里放着一副棺材,棺材里是一个男人,好像死了很久了。」我问。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 「那从你到清澜门,有没有发生过很轰动的事情?」我急切起来。似乎只要这个问题出来了,我就能贯通一些东西。 「很轰动的事情?」小来凝思,开始回想。绿灯亮起,小来启动车子,开了好长一段路。他都没开口。 「想到了吗?」我打断他。 「三年前发生过一件事情,说不上轰动吧,但有点诡异。内情我不知道,但景山上好长一段时间都变得很萧瑟,就是那种要世界末日的感觉。」小来说话间。酒店已经近在眼前了。 「接着往前开吧,我们到处转转。」我不想断了这谈话的气氛。 「那一年九月份下旬的一天夜里,我记得是凌晨两点多的样子。颜姐那边召开会议,孙洁临时被喊走,天亮的时候才回来。回来后。她就把我赶出了房间。第二天,我听说夜里山上来了好多特警。再后来,上头下了严令,那一夜的事情不准谈论,谁敢提一个字就拔谁的舌头。有几个不知轻重的无姓辈私下嚼了几句,直接就被灭了。这事情,就这么过去。」小来说着打了个冷颤,「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到底现在也不知道。」 「有没有很重要的人物死了。女的。」我急促而小声的问。 「没有死人,我常见到的孙字辈,颜字辈,沉字辈,邵字辈,都还在吧。」小来有些不确定的样子,「噢,对,当时颜字辈下面的分支迎字辈里,有一个人疯了。疯了后就被送下山了,没再回来过。」 「叫什么名字?怎么疯的?」我顺着这条线继续追踪。 小来摇头:「叫陆迎凤,听说是被吓疯的,但也有流言说陆迎凤不自量力跟特警动了手,特警开了枪爆了她的头。估计打在神经上,命捡回一条,人却疯了。」 「天啊。」我掩住嘴,对这件往事十分好奇起来,「这流言很可能是真的,陆迎凤长什么样子?你见过吗?」 「姐姐。」小来将车开到路边,停下后,他紧张兮兮的,「你千万千万不要去打听这件事情,否则,不但我死定了,你自己也讨不了好处,只怕到时候杜先生都护不住你。」 「你放一百个心,我不会去问的。」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的。 「你保证。」他看着我。 「我保证。」我举起右手。 随后,我带着小来去吃了y城有名的一家餐馆。饭快吃完时,杜清池打来了电话。他让我立刻给柳文良打一个电话,我问他要说些什么,他只说先跟柳文良联繫上。 「我吃饱了。」小来善于察颜观色,立刻放下饭碗起了身。 「把饭吃完。」我实在不愿意给柳文良打电话,上次用另一张脸见了他,到了现在,他在我心里完全就是个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还是走吧。」小来拿着钱包往收银台走去。 我只好也起了身。回到车上后,我又盯着备用手机好半天才按出了柳文良的号码。点了拔号键,我将手机放到耳朵旁。 「餵。」响了三声后,柳文良的声音传来。 「文良,是我。」我冷淡的跟他打了一声招唿。 「徐徐?」柳文良惊讶的语气,「你在哪里?」 「节哀,这两天就走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请你喝个咖啡。」我道。 「我晚一点给你电话。」柳文良匆匆挂断了电话。 「你要和你前夫见面?」小来靠在方向盘上。 「怎么了?」我收起手机。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他说。
51.孺子不可教也 我惊诧起来,小来是那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在我心里都是柔弱的乖巧的少年。突然之间,他就变得坚定起来,倒像是要护着我了。 「我怕那个女人暗摸摸的搞动作伤害你。」小来有些不安的说。 「所以呢?」我哑然失笑,「她是孕妇,你还能打她啊?」 「她敢动手,我为什么不敢打?」小来理直气壮。 「少年,这里是城市,可不像景山上那般可以快意恩仇。」我拍了拍他,「回酒店吧,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昨天那些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 「杜先生说没事儿了,他给北京那边打了电话。要是有危险的话,杜先生肯定不让会让我来陪你。」他踩下了离合。 「怎么说?」我不解。 「我打架不行啊,解决几个普通人差不多,专业训练过的我只有被打的份。」小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我若有所思起来。杜清池给北京那边打了电话,难道是亚姨出面去跟宋伯西谈判了?应该是吧。只是杜清池不是说宋伯西的人沖他吗?可昨天来的那两个人目的很明确,就是沖我来的。我转念又想,我是杜清池的人,颜初又给了我颜心这个名字,抓走我。也算是对整个景山的示威吧。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许多事情都释然了。 我和小来快到酒店时,柳文良给我发来了一条简讯,他约我明天上午九点在离他公司不远的一个咖啡厅见面。我隔了好几分钟才给他回了一个好字。 杜清池一直到下午都没有回酒店,我想,他应该是在家里陪他的母亲吧。 我有点想给他打电话。又不想打扰他和他母亲的亲子时光,纠结着,我握着手机靠着床头髮呆。小来坐在地毯上玩手机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的。景山上规矩森严,平日里大家各司其职,就连小来都有各种训练和做不完的杂事,别说随意玩游戏看电视,就连唿吸都不敢太过放肆。 「小来。」我喊了他一声。 「嗯。」他慌忙丢下手机,「姐姐,我不玩了。」 我起了身走到他面前蹲下:「这里只有我,你别那么紧张。」 他松了一口气:「姐姐,你想要做什么吗?我陪你。」 我坐到地上。决定好好给他上一课:「小来,你不能总为别人活着,不能总是听命于人。你应该有自己的梦想,并且为了这个梦想去拼命。」 「梦想?」他表情呆呆的。 「就是……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看着他的样子,圣母心不由自的泛滥起来。他在景山上那么多年,早就失去了自我,生活的全部都是服从命令,这和封建社会的宫廷里那些下人有什么区别。 「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小来愈发的迷茫,「我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我温和的说。 他歪着头,咬着唇思索起来。 我细细的打量着他的五官,这是一张年轻得一塌煳涂的脸,唇红齿白,皮肤比我还要细腻些,鼻樑高挺,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颗小虎牙,他看人的时候总不自觉的带点无辜和天真,让人忍不住就产生一种保护欲。也让亚姨和孙洁她们忍不住就想蹂躏他。 「说话呀。」我推推他。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没有。」 「小来。」我盯着他,「怎么回事,学会跟我唱反调啦?」 「我……」他飞快的看我一眼,又别过头,「那我说了。」 「说,如果你的梦想靠你自己做不到,那我拼了命也会帮你达成。」我很认真的许诺。 「真的?」他的眼睛亮起来,「那我真的说了。」 「说吧说吧。别婆婆妈妈的。」我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 「我想和你结婚,生一个宝宝。」他也很认真。 我呆住,咽了咽口水:「小来,你想结婚生个宝宝这是对的,但弟弟和姐姐是不可以结婚的。」 「可你不是我的亲姐姐。」他争辩道。 「但我把你当亲弟弟。」我耐心的引导他,「而且。你也并不了解你的内心,你只是因为我对你好,所以,你就觉得你想跟我结婚。如果是孙洁对你很好,你同样也想跟她结婚生宝宝。对不对?」 他被我绕得有点晕,挠着头笑起来:「姐姐。你这么一说,好像也对。也不对,我没有想过跟孙洁结婚,也没有想过跟其他人结婚。」 我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现在还小,上次我听孙洁说,你们男孩子到了二十五岁可以离开。这几年,我一定帮你好好留意一下,有合适的姑娘,你就好好谈恋爱吧。」 「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子?」他更回困惑了,「我看电视,牵手,亲吻。然后就睡觉。那我……」他没有往下说。 我感觉有点头大了,这少年的思维已经固化了,要想把他掰回正常人,需要漫长的时间。 「那不是谈恋爱,真正的爱情,是你看到你喜欢的女孩。你会忍不住脸红心跳,你会想时时刻刻见到她,想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全给她。她伤心,你会跟着伤心,她开心,你会更开心……」 小来一脸憧憬:「爱情是这样的吗?那我看你也脸红心跳,你开心我也开心,你难过我更难过,我被亚姨带去北京时,要不是盼着还能再见到你,我就想着自杀算了。姐姐,所以,我爱你?」 我目瞪口呆,扶额:「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总之,我不要你给我介绍别的女孩,我在景山上只想呆在你身边。如果有一天一定要离开,我也想离你近一点。」小来单纯而固执。 我决定放弃对他的引导:「算了。我们换个话题,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好啊好啊,去哪?」他开心的问我。 「去看我的家人,我爸和我弟。」我说。 「你不是说他们死了吗?」他眨巴着眼睛。 「嗯,死了,也要去看看他们。走吧。现在就去。」我起了身,伸手拉了他一把。 我带着小来去了青岩公墓,在我爸和我弟的墓前,我长跪不起,小来跟着我跪。午后的阳光,照在清冷的碑石上,我眼中的泪已经干涸得流不出来了。 「我弟弟如果不走的话,他现在已经开始上大学了。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两个人经常约会,还跟我说过有一天要和他女朋友结婚。」我微笑着,「遗憾的是,我弟没能活到高考。我爸也死了。最后我妈走了,我几乎是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姐姐。」小来揽住我的肩,「你还有我。」 「小来,来,你给我爸和我弟磕三个头。」我拿开他的手。 他不太明白我的意思,但还是乖乖的磕了头。 「以前我说我是你姐姐。那只是口头上的承认。现在,当着我爸和我弟的面。我们正式认个亲,从此以后,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我爸就是你爸,我弟也是你弟。如果有一天我妈找到了,她就是你妈。以后的每年清明,你都要跟我回来给爸和弟上坟,好不好?」 小来怔怔的,眼中的泪水在旋转着,他抬手擦掉泪水,用力的点头:「好。」 我起了身。将他拉起来:「好了,起来吧。」 离开青岩公墓后,我和小来直接回了酒店,刚进大堂,我就看到杜清池和他母亲站在休息区那里。 杜母面对着我,我迎面进去。想要避开都来不及了。 「徐徐。」这回杜清池先开了口。 既然他喊了我,我就不好不过去了。 「杜先生。」小来给杜清池鞠了一躬。 杜清池瞟了他一眼。 「阿姨好,杜先生,你好。」我很拘谨的跟他们打招唿。 「徐徐,你住这里?」杜母微微皱眉。 「妈,她也住这里。」杜清池替我回答了。 「清池。」杜母的脸色立刻变了。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也是,我离过婚就算了,还是她最好闺蜜的曾经的儿媳妇,现在她儿子看起来跟我关系匪浅,当妈的心里都会敲响警钟吧。 我在想,杜清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他母亲带到酒店来?他就没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么?还是。他根本不在意发生这样的事情。 「徐徐是我的朋友。」杜清池补充了一句。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杜母语气尖锐起来,「清池,你说带我来跟你一个朋友见个面,一起喝下午茶,就是徐徐吗?」 我心里先是暗喜接着便是大惊,杜清池这是疯了吧。这样搞突然袭击,别说杜母要翻脸,我也措手不及啊。 「妈。」杜清池淡淡的语气,「不管徐徐是我什么样的朋友,我都有能力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杜母看着自己儿子,她的双眼亮得发黑。 我看出来了。她十分气愤,但她并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做出一些无礼的举动来。 沉默了好几秒钟后,杜母道:「清池,既然你这么说,我这个当妈的也无话可说。今天你带我来,是要知会我一声,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和徐徐交往这事儿,我知道了。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那么我要回家了。」 「好。」杜清池沉声道。 杜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徐徐,希望你好自为之。」 我微微低头。不敢说话。 杜母拎着包昂着头往酒店外走去。 「上去吧。」杜清池说完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我和小来跟在他身后,杜清池的面色不大好看,我也不想跟他说什么。觉得他太不尊重我,他这样将我介绍给他母亲,根本只有惊吓。 「小来,我和颜小姐有话要说。你在这里看电视吧。」进了套房后,杜清池就拽过了我的手,然后将我拽到了里面的房间,关上房门后,他打了反锁。 我靠着门,他站在我面前,我们对视着,谁也不说话。良久之后,他有些暴躁起来,用力扯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 「你说话啊。」他转身往窗边走去。 「说什么?感谢你将我介绍给你妈,这证明你心里是有我的。清池,我是不是该表现得很兴奋,这样才不至于让你感到失望?」我带着自嘲道。 他掀开了窗帘,趴在窗户上看着远处:「我没打算将你介绍给我妈。」 「什么意思?」我问。 他转过身来,几个跨步走到我面前,用力的将我抵到门上,他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我没打算将你介绍给我妈。你和小来保持点距离。他不是小孩子,你老牵着他手做什么?」
52.跟柳文良见面 「他在我心里,就是我亲弟弟。」我觉得他的怒气来得有点没由来。 「以后,他不准睡你房间。」杜清池按着我的双肩,按得我生疼生疼的。 我想他这么生气是吃醋了吗?吃小来的醋?我心里一阵欢喜,又是一阵雀跃。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我又羞得低下头。 「那……那你的房间里也没有别人吗?」我吞吞吐吐的,这个问题一直压在我心里。清澜门里,对性特别开放。有名有姓的字辈,房间至少有一个固定的人。我原先以为他在性上肯定很泛滥,因为最初的他很轻佻。但我在他的别墅里,看到的是一个从不近女色的杜清池。这让我心里充满了困惑,他是真的洁身自好,还是我没看见而已。要知道,别墅里从管家,厨师。打杂的到负责下山购物的人员,一大半都是女的,除了负责厨房的两个阿姨,其他都是正当好年华的姑娘。他又不是唐僧,还真能不动凡心? 「我房间里什么时候有别人了?」他抬起我的下巴。鼻尖顶着我的鼻尖。 这种亲昵的姿态让我浑身泛起一阵颤粟,和柳文良离婚后,我就没再跟男人这样亲近过。小来是跟我同一个房间,也有年轻美好的肉体,然而。我真把他当弟弟,我对他下不去手。 「清池,你跟我说实话。」我低喃着,双手就环住了他的腰。 他僵了一下,然后才将我搂紧。摩挲着我的头髮,他在我耳边低声说:「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确实没有。」 「你让我怎么相信?」我靠在他肩上,安心下来,但嘴上还是不依。 他没说话,微微嘆了一口气。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我听得到外面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小来不知道在看什么电视剧,声音开得有点大。就听见个女的一直在尖叫怒吼,吵闹得厉害。 「越是骯脏的地方,拥抱就越珍贵。」杜清池沉默许久后说道。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的心里,始终保留着一片净土。他在等着那个人,等那个人走进他的心里,然后与之共守那片净土。在那个人到来之前,他约束自己的本能,只为有一天,将灵与肉一起交付给那个值得的人。这样的等候或者在山下的人世间,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但在清澜门,要做到这样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我会是那个幸运的人吗?会是吗?我完全不敢确定。 他说过,到目前为止,他没有爱上过任何人。他还说,我留在他的身边,也许有一天他会爱上我。 「你还想当圣人啊。」我轻声说。 「不想。」他松开了我,拉着我走到窗边。揽着我的肩,我们一起看着远处。 「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我几乎是毫无意识的问出了这个问题,问完后,我才意识到我也这样问了小来。 他轻笑出声:「还是我读小学的时候,老师问过这样的问题。你能问个再幼稚点的问题吗?」 我不依的戳戳他的肩膀:「不管,你回答我。」 「傻。」他用手指绕着我的长髮玩,「那你先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歪着头看着远处的高楼,夕阳斜斜的挂在楼顶上。远处的天空被晚霞映得一片通红。我从没发现黄昏能美成这样,微风拂面,这仿佛在做梦。 「有人与我立黄昏,有人问我粥可温。」我看着远处,轻声说。 杜清池放在我肩上的手紧了紧,他说:「你抢答了我的答案。」 还有什么比默契更让人感到欣喜的?我对杜清池的情意,是从这个黄昏开始变得确定的。尽管他并没有明确说出来我喜欢你或者我心里有你这样的话,但我坚定的认为,我一定能够走进他内心深处那块纯净的后花园。 啊,年轻真好啊。总能那么轻易的就去信任了。 那天,我和杜清池在窗台前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夜幕降临。杜清池的电话响过一次,他直接按了静音。 后来小来来敲了房门,那个年轻的黑色衬衫男人等了杜清池很长时间了。 「我得去一趟外地。」杜清池出去一会儿又折回来。「大概去两天,你在这里等我。」 「嗯。」我乖巧的点头。 「真乖。」他帮我拉了拉衣领,「明天跟柳文良接触时,带小来一起去,提防姚如静。」 「嗯。」我还是乖巧的点头。 「别让我担心。」他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的心花怒放成八十一瓣,每一瓣都写满了开心。 杜清池走了,我抱着手机看着相册里的他发呆。因为所处环境的特殊性,我们几乎不用一切的社交平台,偶尔用微信,一般也是在备用手机上。来来去去的,都是简讯,或者直接打电话,倒是返璞归真。 这张照片是我偷拍的,他站在我卧室的窗前看着远处,眉头不自觉的微皱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站在窗前,而且总是一副忧郁的样子。 他的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次日一早,我还在睡梦中柳文良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我看着屏幕上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后就挂断了,柳文良还是跟从前一样。对我并没有耐心。 我丢下手机进了厕所,不慌不忙的洗漱起来。 「姐姐。」小来在外面房间惊叫了一声。 我赶紧扔下牙刷就往外跑,拉开房门后我看到小来抓着被子坐在那里一派茫然。 「怎么了?」我走到床边,温和地问他。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松开抓着被子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做了一个梦。」 「你做噩梦了?」我有些啼笑皆非的,挑眉看他。 小来呆呆的看着我,好一会儿后他才说:「姐姐,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来,跟我说说梦见什么了?」我坐下来。像个慈母一样爱怜的帮他顺了顺额前的头髮:「你看你睡得头髮乱糟糟的,嘴角还有口水,跟个小朋友一样。」 小来抿了抿唇:「我不是小朋友,我都十九岁了。」 「是啊,十九岁是大人了。」我好笑的拍拍他。「刚才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被人抓走了……我……」他欲言又止,「我就吓醒了。」 我有些无语了:「快起来,我们马上得出去一趟,我先去换衣服,十分钟,速度。」说完我就起了身。 「姐姐。」我走了几步,小来又喊我。 我回头:「小伙子,又怎么了?」 「没事儿。」他看着我笑,「我起床。」 九点整,我带着小来到了咖啡厅。柳文良订了包厢。见我带了小来,他很是不悦。说有点事情不方便让外人听着,我便让小来出去外面坐着。 「坐。」柳文良坐下后靠着椅背,一派颐指气使的模样。 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想看看他的嘴里要吐些什么样的莲花出来。 「你去哪里了?」他问我。 「我需要向你报告行踪吗?」我反问。 柳文良惊讶的看着我:「徐徐。你这是什么语气?」 我笑了一下:「文良,你要是听着不太习惯,那还请你多包涵。」 柳文良定定的看着我:「你去了哪里?」 「深圳。」我随口扯了个地名。 「去深圳做什么?你那里也没有朋友,更没有亲戚?你现在在做什么?找到工作没有?身上还有钱吗?」柳文良问这些时,表情是痛心疾首的。边说边拿他的手拿包。 我看着他从手拿包里拿出了一叠现金,不待我说什么,他又抽出了一张卡,放到那叠钱上面,他推到了我面前。 「徐徐。离婚的时候,我也是在气头上。你跟了我几年,知道我这个人,我不是那么狠心。这些钱你收起来,你结婚后就没上过班。哪里吃得了上班的苦。」他嘆气。 要是我是从前的徐徐,我可能会感动得一塌煳涂,觉得柳文良还算有良心。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他给我钱并不是真的良心发现。而是他一贯以来的大男子主义作祟。我曾经是他的老婆,他见不得我落魄。那不是我受苦。而是打了他的脸。 「那我就收下了。」我收下了钱和卡,我在他心里是柔弱的徐徐,不是风姿翩翩的颜心。 他见我收了钱,说话更加自如起来:「外面那个小男孩是谁?我看你们关系挺奇怪的。」 「一个朋友,刚好来f城出差,就顺路了。」我胡扯道。 「朋友?你把他当朋友,他不一定把你当朋友。他那么年轻,正是玩得动的时候。你不一样,你都二十五岁了,你要考虑以后。徐徐。我们夫妻一场过,我得提醒你,你千万别搞三搞四的,对你没什么好处。还有啊,深圳不要再去了。回来f城,我还可以照应着你。」柳文良滔滔不绝的帮我安排起了人生。 我差点憋不住要笑场了,敛了敛神色,我道:「我不敢留在这里,我怕你老婆,她那么凶。」 柳文良这才有些悻悻的,拿过茶壶给我倒了一杯茶。 「你还是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也别管我了。」我低头喝了一口茶。 柳文良也默默的喝起了茶。 「对了,我怎么没有看到爸?」我很奇怪的表情。 「他啊……哼。」柳文良抽了抽鼻子,「一堆破烂事儿。」 我听着他的语气,他应该是知道柳汉成的下落。我心里一个激灵,表面保持着不动声色。 「妈那么好的人,最后一程了爸也不来送她,也太说不过去了吧。」我说这句话倒是出于真心。 柳文良摇了摇头:「徐徐,你别问这个。我妈人都走了,以后我也不管他回不回来。」 「唉。」我长长的嘆气,「我昨天听你说,妈是出去买车厘子时出的车祸,在哪个地方出的事儿?」 他又给我倒了一杯茶,「不说这些事儿。」 我觉得有点奇怪,一说到他爸妈他就不愿意继续往下说,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追问。 柳文良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硕大的「爸」,他立刻拿起来:「徐徐,我去接个电话。」说着,他就往包厢外面走去。 我跟出去实在太扎眼了,想了一下,我给小来发了一条信息,看他能不能有法子跟踪去听听这通电话。 小来给我回了一个好字。 柳文良这通电话接得很长时间,十几分钟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我起了身,走到包厢门口,拉开门,远远的入口处,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虎虎生威的走进来。
53.心术不正的女人 姚如静,她这是来抓姦了吧。我呵呵冷笑了两声,退了两步,迅速的拿起了座位上的包包。闪身出了门,然后后面的厕所走去。 我不怕姚如静,但柳文良接了这么久的电话都没回来,很可能柳汉成那边的情况不对。这节骨眼上,要是姚如静再闹起来,他肯定会很烦躁。说不定为了清静,他以后都不会再见我了。 我进了厕所,补了个妆,然后我拿出手机拔通了柳文良的电话。他的电话可以打通,只响了一声,他就接起来。 「我不上去了,你下来吧。」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我还打算让他不要上来的,听他这么一说,真是正中下怀。我挂了电话打开了包包,补了个妆。戴上了墨镜,又拿出了备在包包里的大丝巾披到了肩,随意打了个结,我往厕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姚如静挺着个肚子正往里走。 我们就这么迎面撞上了,她看着我一愣。估计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我也一愣,昨天隔了一段距离,我也没太细瞧她,今天近距离一看,她的黑眼圈和脸上的斑点十分明显。 「你……」她张口。 「嘘。」我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瞠目结舌时。我笑眯眯的擦着她的肩膀出了厕所。 「徐徐。」我走到拐角处时,姚如静的大吼声传来。 我甩了一下包,从另一个条走道穿过。我听到姚如静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我走到门口时,姚如静站在路口茫然的张望着。 我看着她的背影,想着柳文良也在这附近。算了,这一架还是先不打了。姚如静站着张望的功夫,路边停着的白色小车上下来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女人。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姚如静就跟着那女人上了车。 我这才出了咖啡厅,准备给柳文良打电话时,小来的电话打来了。 「姐姐,我在车上。你快来。」他说。 「好。」我想他肯定听到了什么了,急着要告诉我。挂了他的电话后,我马上又给柳文良打电话,我跟他说我胃不太舒服,想回酒店去吃药。他唠叨了几句,说我去了一趟深圳把胃还搞坏了,唠叨完后又问我住哪个酒店,回头他来找我。我藉口怕姚如静闹过来,保持电话联繫就行。柳文良想了想,也就没有再追问。 我匆匆赶到了停车位,小来俯身过来帮我开了车门。 「回去再说。」我关上了车门。 车子开到某个十字路口时,我注意到一辆白色的小车一直在跟着我们,正是姚如静上的那辆车。 「小来,考验你车技的时候到了。」我收回视线,笑嘻嘻的说。 小来紧张起来:「有人跟踪我们?」 「我前夫的现任。」我拂了拂头髮,「往江边开,那里僻静。我本来是不太想跟她起冲突,毕竟她是孕妇,可她不依不饶,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嘞。」小来也来了劲,过了十字路口他就变了道。 我看着后视镜,白色小车死死的咬着我们。我指挥着小来开车,车子在大街小巷里钻进钻出。好几次,她们都差点跟丢了。我不得不让小来放慢速度等一会儿她们。这么玩了一个多小时,白色小车失去了耐心,她们开始疯狂的加速。 我也懒得跟她们玩了,指挥着小来直接将车开到了江边的无人区。停了车后,我摇下车窗,白色小车远远的跟来了。 我打开车门。 「姐姐。」小来一把拉住我。「别急,等她们下车,让她们先露底。」 「她们能有什么底,准备泼妇骂街呗。」我不以为然。 「不行。」小来拽紧了我,「这次你得听我的。」 「好吧。」我只好缩回了手。 姚如静和那个女人下了车,姚如静还是走得虎虎生威。那个女人手里拎着红茶瓶子。一盏茶的功夫,她们离我们的车大概就剩几米了,我都可以看到姚如静脸上那怪异的笑容。 「怎么?躲在车上算什么本事?」姚如静高声喊着。 我摇下车窗:「姚小姐,跟了我们这么久,现在有屁就放吧。」 「有种你下来啊。」姚如静挺了挺肚子,「敢勾引我老公喝咖啡,这会儿怂了,不敢下车了?」 「对啊,我不敢下车,你这么歹毒的人,我还是跟你保持点距离好了。」我气定神闲,丝毫不生气。 「贱女人。」那个拎着红茶瓶的女人骂起来。 我笑着朝她摊摊手。不搭理不相干的人。 姚如静和那女人对视了一眼,突然间,那拎着红茶瓶子的女人就朝我们飞快的跑了过来,姚如静站在原地。 我正奇怪那个女人要做什么时,小来一脚就踩下了离合,有什么液体洒到了后车窗上。我们的车绝尘而去。 「怎么了?」我莫名其妙的。 「我就说这个女人心术不正。」小来几乎要将油门踩到底。 「怎么了?」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跑过来那个女人,她手里拎的肯定是汽油,待会就能确定了,车窗上好像洒到了。」小来气愤道,「她想烧死你,我操他妈。」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小来骂人。 我惊呆了,我知道姚如静歹毒,但我真不敢相信她竟然敢杀人。 半个小时后,我们将车子开到了就近的4s店,让工作人员採集了一点车窗上的液体。取来了打火机,那液体「啪」一下勐地燃起。 我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等待洗车时,我一言没发。心里后怕得不行,要不是小来制止我,我冒冒然下了车,那现在的我肯定就被点燃了。就算小命捡回一条,也是要扒几层皮吧。 「姐姐。」小来蹲到我旁边,「没事儿了。」 我强打起精神朝他笑了笑:「还好有你。」 「嘿嘿。这次听我的没错吧。」他很开心。 「嗯,我欠你一条命。」我低声说。 「姐姐。」他拉长声音,「你说什么呢,什么命不命的,这是我份内的事情。」 我看着他,我还大言不惭要保护他。结果呢,我先欠了他一条命。 回到酒店后,小来告诉我,他偷听到柳文良的电话,说柳汉成让他租套房子。 「租套房子?」我心里一动,柳汉成要回y城来住? 「嗯,他后来上了车去接电话,我就没听到了。」小来很遗憾的语气。 「这就可以了。」我坐在沙发上沉思起来。 当天下午,柳文良给我打了电话,约我一起吃晚饭。我因为上午的事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打鼓,但又觉得很有可能柳文良会跟我聊点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但我让他不要带手机,我怀疑姚如静关联了他的手机定位。 电话那头的柳文良默了一下,然后挂了电话。 在酒店睡了一个下午,黄昏时,小来把我喊醒了。 「几点了?」我打着哈欠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五点。」他说。 「约的晚上八点。你现在喊我。」我有些气恼,拉过被子,又躺下了。 「可是,你不是还要洗澡贴面膜吗?而且你已经睡了快四个小时了,再睡,你晚上要睡不着了。」他伸手拉我。 「让我再睡五分钟。」我趴到枕头里。 小来捏紧了我的手,我有点半梦半醒的,也就没有甩开他。我又要睡着时,感觉脸上有些痒痒的。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时,感觉床一沉,我瞬间就喘不过来气了。 我这下彻底的惊醒了,睁开眼。他隔着被子看着我。 「你……」 他眯着眼睛朝我笑:「不许动。」 「别闹,快起来。」我推他。 「姐姐。」他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 「不许闹。」我板起脸。 他不动,很委屈:「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用力推他,哪里推得动他,他比杜清池还要高些,只是比杜清池还瘦。我有点生气起来:「小来。你给我起来,否则,我生气了。」 小来被我推了一下,干脆将我死死的抱住,头也俯下来:「姐姐。」他低喃。 我简直要疯了:「小来,我数一二三。你再不起来,你信不信我一个月不跟你说话。」 他这才撑起了上半身,他咬着唇,眼中还有泪光泛动。 「你哭也不行。」我坚定的看着他。 「就一次。」他说。 「不行。」我拒绝。 「你怕杜先生不高兴么?」他吸了吸鼻子,「可是,我是你房里的人。」 「小来。我跟你说过了,我把你当亲弟弟。在纲常伦理中,这是乱伦,是要遭天遣的。」我义正严辞。 他一片茫然。 「总之,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的语气严厉起来。 小来这才慢慢的爬了起来,坐在床边。他看着地板发呆。 我赶紧起了身床,抱着衣服进了厕所。哎,这个少年,可要愁死我了。 等我洗完澡从厕所出来时,小来趴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喊了他一声。 「姐姐。」他起身转头看我,眼睛红红的。看起来,他哭了一场。 我扶额,他这是较真了呀。我走到他面前,他看着我,低下了头。我看着他那么难过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跟他睡这事儿,我是绝不可能答应他的。 「小来。」我拥抱他,「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懂,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的心和你的身体,都只愿意留给他。」 「你爱杜先生。」他低声说。 「不知道。」我松开了他。「也许有一天,你会爱上一个人,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可以爱你吗?」他问。 「少年,我们结束这个话题吧。时间还早,走。我陪你看会儿电视,对了,还有昨天教你的几个英语单词,你来背给我听听。」我感嘆,真是朽木不可以雕啊。 「好吧。」他耷拉着耳朵,乖乖的跟着我往外面小客厅走去。 晚上八点,我和柳文良如约相见。他看到小来,眉头皱成川字,当场就冲着我发火了。 「徐徐,你是故意的吗?」他问我。 「不是。」我坐了下来,带着点委屈道:「上午差点被你老婆烧死,要不是我朋友机灵,这会儿,你怕只能跟冤魂一起吃饭了。」 「什,什么意思?」他惊诧的样子。 「你的老婆,姚如静女士,上午跟踪你到了咖啡馆。后面我走的时候,她和她的朋友一路开着车追着我到了江边,拿汽油泼我,要不是我朋友眼疾手快,我就被烧死了。」我说着抬手擦眼睛,「她还倒打一耙,说我抢他老公……」 「难道不是你抢我老公吗?你这个贱人。」包厢门被狠狠的踢开,姚如静如同闪电之母般踏进了包厢。 小来立刻起身,然后将我护到了身后。 柳文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站在那里,跟个呆瓜似的。 「你,你怎么来了?」柳文良指着姚如静。
54.吃亏 「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的话,你们吃完饭是不是准备去开个房啊?」姚如静双眼暴突,那眼神里透出的恨活像柳文良是她的杀父仇人。 「你现在真是太不可理喻了,我和徐徐就是吃个饭,哪有那么多的事儿,你别瞎想。」柳文良看着她疯狂的样子,气势上竟然就萎了下去,声音也越说越低。 我冷眼旁观着,想他对我的态度。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姚如静挺着肚子,一步一步的朝我走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啊?走走走。我不吃了,我们回家。」柳文良伸手去拉她。 姚如静咬着牙狠狠挥开了他的手,那力气大得柳文良趔趄了一下。 我觉得姚如静有点儿不太正常。如果是正常的人,她抢了我的老公,理亏的不应该是她吗?退一万步说,她没有道德观,也不要脸,看到我和柳文良在一起吃饭。她很生气,恐惧柳文良被我抢回来。最多也就是大吵大闹,不至于歹毒到要烧死我吧。 姚如静走到了小来面前,她冷笑着:「小伙子,你是准备护着这个小婊子……」 「啪。」姚如静话音还没落,小来一巴掌就狠狠地抽过去了。 这一巴掌抽得我和柳文良双双倒吸了一口凉气,姚如静捂着脸也惊住了。我先前和小来提过不能打孕妇,他这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准你骂我姐姐。」小来涨红了脸,「我再说一遍,不准你骂我姐姐。」 「你……居然打孕妇?」姚如静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小来。 「反正你敢骂我姐姐,我就敢打你。」小来毫不示弱,他握紧了拳头。 姚如静真是失算了。她仗着自己是孕妇,以为全世界都不敢拿她怎么着,现在遇着来自景山的小来。他的世界从来都是快意恩仇,哪管你是孕妇还是病残。 「我肚子疼。」姚如静扶着椅子退了一步,然后缓缓的往地上坐。她还真来这一招。 「如静。」柳文良如梦初醒,慌忙上前。 「我肚子疼。」姚如静喘着气,左脸上的巴掌印非常明显。 我有点郁闷,这一巴掌打下去,姚如静是要讹上我了。 「哪里疼?」柳文良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抬头看我:「徐徐。孩子要是有个好歹,你让你朋友准备好吃官司吧。」 小来呆了一下,他明显没明白什么是官司。 我从小来身后绕了出来。走到了他们面前,我关切道:「姚女士,你肚子疼啊?走吧,现在上医院去检查一下。」 「小婊子。」姚如静以闪电的速度挥手朝我的右眼戳了上来。 我只感觉一阵刺痛,头懵了一下,要后仰着摔倒时,小来稳稳的扶住了我。姚如静的歹毒和阴险,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姐姐。」小来惊慌的声音。 「小婊子,我警告你。再敢勾引我老公,我弄死你。」姚如静的语气里透着得意,「文良。我们回家。」 她根本没事儿,就是装的。 「姐姐。」小来拿开了我捂着眼睛的手,「都红了,怎么办?」 「去医院吧。」我感觉越来越痛了,估计被姚如静的指甲刺伤了。 「都怪我。」小来很是自责,他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不得不去了一趟医院。姚如静那一戳差点伤到眼球,眼周被指甲刮破,医生帮我把眼睛包了起来。我变成独眼龙从医院出来。 饭没吃成,没从柳文良那里打听到任何消息,还差点变独眼龙,还真是让人感到郁闷。 小来一反常态的沉默着。 我快回到酒店时,柳文良给我打来了电话。我看着他的号码无名火就升起来,但还是忍耐着接起了电话。 「你没事儿吧?」他轻描淡写的。 「刚从医院出来。伤到眼球了,还好不严重。」我颤着声说。 「对不起啊,她怀孕后脾气就变得很大。我……唉。我打了点钱到你那张卡上。」他嘆着气说,「徐徐,我也没办法。我妈一直盼着抱孙子。她临终前还在跟我说这事儿,徐徐……」 「算了。」我装着大度的样子,「你好好陪她吧。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 「徐徐,你别这样。」他果然有点不捨得了,「她妈妈过几天要过生日了。我明天就送她回去,她回去了我们好好吃个饭。」 「我在这里,她哪里会让你一个人呆在f城。」我嘀咕着说。 「我爸很讨厌……」他不自觉的说漏了嘴。顿了一下,他干脆跟我继续往下说:「你昨天不是问我爸怎么没来送我妈最后一程吗?他出了点大麻烦,需要避避风头。你也知道,他那个人脾气有点固怪,看谁都不顺眼。家里房子好几套,实在不行。酒店还可以住。可他偏偏不,非要我给他租套房子。还一再强调,不要见到如静。」话匣子一打开。柳文良就有点剎不住车了。 「你这么说起来,我好像一共也只见了爸两次,他是不是也很讨厌我啊?」我顺着他的话问。 「你的八字跟他比较合,如静跟他八字不合呢。」柳文良有点烦躁的语气,「年纪越大,越难伺候。」 「他遇到什么大麻烦了?」我好奇的问。 「这个你就别问了。」他不肯说。 「那……等你爸来了,你不是要忙着陪他,哪有空陪我啊。」我哼哼着。 「我陪他干嘛,他是来避风头的,更何况慧姨也来了。」他说。 「那你要说话算话啊,我等你电话。」我柔声道,心里大喜,张慧如也来了,不知道白果果在哪里? 「嗯,你自己去吃点东西,早点睡,听话。」柳文良情意绵绵的。 我说了声再见挂断了电话,他还真把自己当情种了。回到酒店后,我给杜清池打了电话,将情况一一跟他说了说。 「都来f城了……」他沉吟着,「徐徐,我安排一下,你准备再次和柳汉成接触。」 「我再化妆成上次那个样子吗?」我忙问。 「不要。」他否定道,「你等我的电话。」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两天后,我等来了夏迎秋和翁雪。
55.关于清澜门 杜清池让我等他电话,我等了两天他也没给我打电话,只是给我回了一条信息,说遇到点事情,等忙完给我打电话。 我只能按捺住自己的焦急等待着,柳文良大概在忙活着他父亲的事情,也没有联繫我。我变成独眼龙,出门也不方便,除了躺着睡觉就是等电话。小来沉浸在电视的世界里,连广告都看得津津有味。 我们将日子过得十分无聊。 「叩叩。」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我睡得太多,头有点昏昏沉沉的,听着有点不太真切。 小来迅速的关了电视:「姐姐。我去看看。」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仍然懒懒的倚靠在沙发上。 小来走到了房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然后他就开了门。我听到他很恭敬的喊了一声:「秋姐。」 秋姐?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但我还是立刻从沙发上起了身。小来这么恭敬的喊人,来的肯定是景山上的人。 随即,门外的人走进来。我站在窗边,逆着光。夏迎秋和翁雪往里面走。小来关上门后,落了两步跟在了后面。 「颜心。」夏迎秋走到我面前朝我微微倾身,语气恭敬,表情却是淡淡的。 「颜小姐。」翁雪朝我鞠了一躬。 「你们来了。」我心里一连串的疑问,她们来做什么?为了柳汉成而来?还是另有任务? 「我先回房,你们聊。」夏迎秋退了一步,又朝我微微倾身。 「好。」我应了一声,夏迎秋转身便往外走。她只是来跟我问个安的。 「坐。」我转头看着翁雪,我有很久没有再见到她了,她的神态愈发的收敛,看来夏迎秋确实很用心的在教她了。那次大病初癒后,她来看我,临走时她说的那句话至今还萦绕在我心头。 翁雪走到侧面的沙发坐了下来:「你眼睛怎么了?」 「出了点小意外。」我不想跟她提姚如静这一茬。 「不要紧吧?」她关切的问。 「嗯。」我应道。 「杜先生给秋姐打的电话,他让秋姐和我配合你。」翁雪默了片刻后说。 我没说话,她这是故意的啊,可我心里还是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熘熘的滋味。杜清池让我等他电话,结果竟然给夏迎秋打了电话。悄不声的,人就下了山到了我面前。我知道我没有讲条件的资格,但至少,他应该先知会我一声。再怎么,夏迎秋是他的过去,而我是他的现在,我这心里膈应得慌。 「你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吗?」翁雪见我不说话。没话找话起来。 我笑笑:「说不定会跟你爸联繫,你回头帮我问问。」 翁雪讪讪的,这才闭了嘴。 两个人沉默的片刻,房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小来急步走了过去。房门打开,戴着墨镜拖着行李箱的杜清池风尘僕僕。 我和翁雪都起了身。 「来了。」杜清池快步的进了房间,看了一眼翁雪。 「杜先生。」翁雪朝杜清池鞠躬。 杜清池放下了行李箱,然后蹲下身打开了箱子。「小来。」 「是。」小来小跑过来。 「去帮翁雪化妆。」杜清池将一个黑色的盒子递了过去。 「是。」小来接过。 「颜小姐,杜先生,我先回房了。」翁雪退了两步,和小来一起往外走。 我看着房门关上,扶着沙发又坐了下来。杜清池从箱子里又拿出了一个很精緻的礼盒,起身后,他走到了我旁边坐了下来。 「咦,不开心。谁欺负你了?」他难得这么语气轻快的跟我说话。 「没有啊,你哪看出我不开心了?」我皮笑肉不笑的。 「眼睛怎么样了?」他放下盒子,捧住了我的脸。 「明天可以拆掉了,现在已经不痛了。」我轻轻的挣了挣。他不松手。 「让她先逍遥着,会有算帐那一天。」杜清池抱了抱我,「对不起,没给你提前打个电话,直接就让夏迎秋和翁雪先下山了。」 「你做事总有你的道理呗。」我闷闷道。 「我到机场的时候才决定的,给她们打完电话后我就登机了,想着很快能见面,所以下了飞机我就直接回来了。」他认真解释。 「我也没怪你。」我这才缓了情绪。 杜清池拿过了旁边的小盒子:「拆开看看。」 我小心脏跳着,脸红着接过了那盒子:「什么呀?」 「拆开看看?」他帮我拢了拢垂到腮边的头髮,又问:「这两天小来是睡了外面的房间吧?有没有对你不规矩?」 「你说什么呢?」我捶了他一下。 「好吧,我谅他也不敢。」他见我手笨,干脆从我手里抢回拆开了盒子。 「你很自负嘛。」我半真半假道。 「当然。」他看我一眼。然后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枚墨绿色的玉坠,滴水形状。我立刻想到颜初给我的那枚戒指,那戒指杜清池一直没还我。要不是今天看到这玉坠,我都忘了还有戒指那回事儿。 「我亲自打磨的。」他拿起玉坠戴到我脖子上,「花了一天的时间,保平安的。」 我低下头让他帮我戴上,嘴里不由自主的就蹦出一句话来:「你也亲自打磨过这样的玉坠送给夏迎秋吗?」说完,觉得自己真的蠢透了,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是唯一一个。」他倒不动气。 那玉坠垂到我脖子里,冰凉的。我颤了颤。 「师傅说,这块玉百年难得一遇,独一无二。」他盯着我脖子上的玉坠看。 「那肯定很贵吧。」我顺口问。 「嗯。」他帮我扣上了衬衫的扣子,「好了。现在我来跟你说说正事儿。」 「是,杜先生。」我正襟危坐。 他拍了拍我的头:「你这是装正经。」 我沖他扮了个鬼脸:「你说的,清澜门是最讲究规矩的地方。」 「我什么时候说的?」他挑眉,搂住我的肩在我额头上亲了亲。 「反正你说过。」我被他搂得心慌气短的,「快说,这次是什么任务。」 他还是没有松开我:「这次的不算任务,我是友情协助松山那边的老大,费用还得我自己贴。」 「哦?」我不解的看着他。「你上次跟我说清澜门的运作费用主要来源于接任务,一个是官道上的,一个是民间富豪们的各种委託。可我看景山上还有挺多产业的,那些钱都到哪里去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假设清澜门是一个江湖。那么是江湖就有人,有人就需要生活,吃喝拉撒。清澜门最早的据点是在西山,所以宋伯西的势力和依靠最强大。景山是后起之秀。但亚姨经营有方,现在景山的势力和西山不相上下。清澜门最初的时候,完全依靠接任务生存,虽然收费昂贵。但架不住僧多肉少,可想而知,江湖人的生活水平不怎么样。亚姨来到景山之后,她为了改变人员不定的局面。做了很多改革,尤其是收入这一块。景山上,有名有姓辈都可以自由发展自己的产业,所得收入自由支配。」杜清池详细解说了一番。 我默默点头。我说大家的生活这么奢华,只靠接任务怎么能支撑得下来,原来如此。看来,亚桐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你的产业是什么?」我脱口而出。 「反正养活你不成问题。」杜清池狡黠的笑。 「是不是除我了,其他字辈的,比如夏迎秋,孙洁她们都有自己的产业?」我又问。 「嗯,孙洁名下有个夜总会。夏迎秋有两个果园。」杜清池道。 我抿了抿唇。想起我问孙洁为什么不离开清澜门,现在才知道,我真是傻逼。离开清澜门,她屁也没有了。换我,我也不走啊。 「就我最穷了。」我靠到他手臂上嘆气。 「不急,等你准备好了,什么都会有。」杜清池说。 「还有一件事,你告诉我。」我坐直身体。 「问。」他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就是婚嫁这个问题,那个……」我有些吞吞吐吐,「清澜门是不是禁止谈恋爱啊,可是,我看,那一方面又挺开放的。」 杜清池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下,咳了半天才喘平气。 「怎么?想嫁了?」他放下水杯走到我面前,撑着沙发扶手俯身看我。 「不是,我就问问。」我轻声说。 「没有明文禁止谈恋爱和结婚,但谈恋爱很误时误事,结婚就更不必说了。所以,亚姨立的规矩是,男性满二十五周岁可以自主离开,女性二十八周岁可以离开。在清澜门内,最好是不谈恋爱。不过,你一定要谈,只要不误事,上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我们。」他盯着我,「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为什么女性离开的年龄反而大一些?」我问。 「好奇宝宝,这个你就要去问亚姨了?因为我也不懂。」他将我拉了起来,然后抱住我,「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言归正传了。」 「没有了。」我靠在他的肩上。 「这次主要的事情就是保护柳汉成,直到松山那边来接手。」杜清池道。
56.那就一起来演吧 「保护柳汉成?」我呆住了,「为什么又要保护他?」 「黑道上有人出价八十万买他的人头。」杜清池放开了我,正色道。 「我的天。」我吓一大跳,「那你让夏迎秋和翁雪配合我,也就是说我是负责人。清池,你会不会太高看我了?我这点本事自保还差不多。」 杜清池往窗边走去,我也跟了过去。 「柳汉成这事儿牵扯了太多的人,太复杂。抓不得,杀不得,是块烫手山芋。有人要他的命,有人保他的命,各方的拉锯战。这后背……」他停了一下。「据我所知,他并不是终极boss,他的后头还有人,他的后台到底是黑还是白。现在都不好说,不过,肯定不是一般的厉害。原本这块山芋亚姨想吃下去,因为报酬很可观。没想到孙洁失手,后来再仔细的追踪了一些细节,才知道实在太烫嘴。好巧不巧的松山的老大十分及时的跳了出来,他非要抢这块山芋,亚姨就做了顺手人情,送他了。」 「那我这次要变妆吗?」我问。 「翁雪易了妆,你就不要了,你就用徐徐的身份。不过,柳汉成狡诈多疑。你上次虽然变了妆,但言行举止间肯定会有相似之处。这次,你一定要特别注意。」杜清池提醒我。 「那我要怎么保护他?松山那边的人什么时候到?」我又问。 「他让柳文良在y城的新区租了一套房子,具体什么时候到?这个还得你去打听。松山那边的人在来的路上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明天晚上能到。」他说。 「干嘛要明天晚上了?」我奇怪的问,「高铁飞机这么方便,难道他们骑自行车来的?」 「因为接任务的人还在外地,柳汉成这样的人,松山的老大能随便弄个人来带走吗?」杜清池敲了敲我的头,「笨。」 「好痛,本来就是半个瞎子了,你别再把我敲傻了。」我躲了躲,「还有还有,我跟柳文良接触没问题。可那个姚如静也太碍事儿了。」 「我想办法让姚女士消停几天。」杜清池漫不经心的语气,但眼神里分明透着阴冷的光。 「她可是孕妇啊。」我提醒他,「孩子是无辜的。」 「知道。」杜清池白我一眼,「你这么善良她领情吗?」 我摸摸鼻子:「不领情。」 「放心。我从不伤害孕妇和孩子。」他说。 「哦。」 「走。」他拉我。 「去哪里?」我扯扯他的衣袖。 「出去吃饭,今天咱们来演个偶遇。」他不情好意的笑。 「我这眼睛。」我愁眉苦脸起来,「我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我觉得还别有一番美感。」他凑近我,认真点评:「真的。即使贴了块纱布在眼睛上,你还是好看的。徐徐,你应该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 「滚,你这是巴不得我瞎。」我用力推他,正在笑闹时,房间开了,小来和夏迎秋站在那里,一时间。气氛就变得有点微微的尴尬了。 「杜先生。」夏迎秋走进来,朝他鞠了一躬后道:「我和小雪现在就过去吗?」 「去吧。」杜清池淡淡道。 「是。」夏迎秋转身就走。 「小来,我和颜小姐出去吃饭,晚饭你自己解决。」杜清池拖着我的手往外走。 小来垂手站在门边:「是。杜先生。」直到我和杜清池走出去,他都没敢抬头。 我和杜清池下了楼,上了车后,我才想起来问他。 「夏迎秋说她和翁雪先过去,她们去哪了?」 「柳文良不是租了房子么,我把对门那套房子租下来了,夏迎秋和翁雪这两天就住那边了。」杜清池启动了车子。 「你动作还真快,连柳文良在哪租的房子你都查出来了。」我惊嘆道。 「这样的事情他都不可能自己亲手去办,所以,我只需要让人跟他秘书套套近乎就知道了。但他不可能跟他秘书说,柳汉成什么时候来。」杜清池瞟我一眼。 「讨厌,人家想什么你都知道。」我翻了个白眼。 「独眼龙就别翻白眼了。」他凉凉的语气。「喂,提前跟你打个招唿。」 「说。」我学着他的语气。 「我提前打听过了,柳文良今天晚上在格豪西餐厅吃晚餐,待会呢。你先上去点餐,坐在最显眼的位置。然后我延迟十分钟上去。」杜清池道。 我生气的扭头看着车窗外,哼一声:「这就是你说的演个偶遇么?你分明就是让我去引柳文良上勾。」 「没办法,男人嘛,都是这样,抢来的才是香的。」杜清池嘆了一口气,「你们离婚,我是明面上的导火索。他看到我跟你坐一桌,肯定心里就不舒服了。徐徐,你不了解男人,只有这样。他才会更急于拉住你。」 我没说话,理智上,我知道杜清池也是为了柳汉成这事儿,但说到底,我骨子里还是特别传统的观念。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就会希望从身体到灵魂都只属于彼此。 「我们在清澜门。」杜清池轻声说。 「我知道了。」我应了他一句,他说过,太多的身不由己。我现在略微有些体会到了。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了格豪西餐厅。下车时,我把眼睛上的纱布扯掉了,照了照镜子。眼睛只剩下微微的红,我戴着墨镜,昂首挺胸扮着瞎子阿炳进了西餐厅。 好在服务也算见惯了傻逼,并没有被戴墨镜的我惊到。很是殷勤的问我几位。 「你们餐厅最显眼的位置在哪里?」我直接问。 服务员一愣,指了指旋转台那里。 我抬头一看,我去,果然够显眼。任谁进了餐厅都能看得到,我没有一眼看到,主要是我戴幅大墨镜。要说这餐厅也是奇葩得很,居然会在半空中的地方设个观景台。设观景台就算了,观景台上还有三张桌子,这会儿只剩一张桌子空着。我琢磨着,坐在观景台上。一定能产生君临天下,傲视群雄的恢弘感吧。 「那我就那张桌子吧。」我指着观景台道。 「小姐。」服务很为难,「实在不好意思,那位置有人预定了。」 我抬了抬墨镜看了看上面,这仔细一看我才发现,最里面那张桌子,背对着我的不正是柳文良么?他正和一位中年女士进餐呢? 「小姐,观景台下边有座位。还靠窗呢,可以吗?」服务员非常耐心的问我。 「可以,你领我上去。」我又戴上了墨镜。 我跟着服务员上了二楼,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我仰头看着台阶上方的柳文良。我们大约隔了五六米的距离,由于他在高处,所以哪怕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我也听得很清楚。他跟中年女士在谈生意上面的事情,听语气好像要合作什么。我给杜清池发了条简讯,放下手机后,我专心的看着柳文良。据说人的第六感很神奇,我一直看着他,他一定能感觉到。 服务员给我送来了餐前点心和饮品,我端着杯子仍然看着他。大约在我看他的第五钟,他真的转头往下看了,眼神交汇那一下,我装着揉眼睛,收回视线,我不再看他了。 几分钟后,杜清池上来了。他比我能演,他把那个黑色衬衫小伙子喊来了,两个人勾肩搭背的上了二楼,经过我餐桌旁时,他惊喜的喊了一声。 「徐徐。」他故意叫得很大声。 我知道他喊给柳文良听,可我他妈的想拆台是怎么回事? 「好巧。」我坐着不动。 「可以一起坐吗?」杜清池问。 「不可以。」我微笑着,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杜清池愣了一下,他应该是没料到我不按剧本走吧。柳文良跟那中年女人打了声招唿,他已经往台阶下走来了。 杜清池又道:「你在等人?」 「没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心里有一股劲,就想跟他唱反调,「麻烦你不要打扰我吃晚餐好吗?谢谢。」 杜清池的脸都青了。 「清池。」柳文良的声音响起,「还真巧,咦,徐徐,你怎么也在这里?」 麻痹,大家可都真会演啊,行啊,那就一起来演吧。我扶着桌子缓缓的起了身。
57.吵架 「呵呵。」我冷笑着,「既然这么巧,那大家就坐下凑一桌吧,人多才热闹嘛。文良,你那应酬也别去了,钱永远都有得赚,乐子却不是随时有。清池,来,坐下来,我既担了和你偷情的虚名,怎么的也要坐一起吃顿饭,这才对得起我离婚一场,你说对吧?」 除了我,剩下的三个男人都失语了。 徐徐几时变得这样刁钻的? 「怎么都不说话了?那行,也不需要说什么。你们是男人嘛,总是要点脸面,那就一切尽在不言中。来,坐,坐下来大家举个杯。一笑泯恩仇。」我一屁股坐回了椅子,端起面前的饮品喝了一大口下去。 他们三个还是傻站着。 「徐徐,我那边还,还在谈事情。」柳文良先回过神来,他讪笑着。看得出来。他有点后悔跑过来打招唿了,毕竟在应酬,被别的老总瞧见了这等笑话,以后的圈子还怎么混啊。 「那你赶紧去吧,今儿这饭,我就和清池一起吃了。清池,快坐吧。」我说着又起身,干脆的拉过了他的手,硬是把他拉着按住坐到了我对面的椅子上。 杜清池旁边的黑色衬衫小伙子非常识趣,立刻倾身看着杜清池:「杜先生。我去打个电话。」说着,他退了一步,飞快地跑了。 我也坐回了座位上,和杜清池隔桌相望。他的眼神十分复杂,就像阔别多年,想要从我眼中看出这些年我经歷了一些什么。 我别开头,握着杯子的手也轻轻颤着,内心燃着的那团火已经慢慢熄了。这会儿,我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徐徐。」杜清池低声喊我。 「对不起。」我收回视线,看着杯子里的饮品,「我刚才冲动了。」 杜清池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点餐吧。」我招手喊来了服务员,我还没来得及翻开点餐本,杜清池就点了两份餐。看来,这餐厅他以前常来。 服务员抱了点餐本施施然远去。 杜清池仍然盯着我看,看得我渐渐恼火起来。 「你哑了啊?」 他的嘴角扬起来:「徐徐,你可真是伶牙俐齿,以前我倒没发现。」 我特别受不了他这样笑,有点坏,有点痞。又有点无所谓,让人忍不住就想靠近他,探究他。我端起来杯子,小口的喝着柠檬水,以此来掩饰内心的荡漾。 「是吗?大概死过几回后。我的本性被激活了吧。」我随口道。 他又不说话了。 「一直看着我干嘛?」我气恼的瞪他。 「秀色可餐啊。」他靠到椅背上,单手搭在餐桌上,「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我好奇起来。 「我们的牛排上来之前,柳文良一定会过来。」他朝我眨了一下眼睛。 「赌注呢?」我饶有兴趣的问他。 「如果他过来,我赢。如果他不过来。我输。」他抬起右手在餐桌上画着圈圈,「我赢了的话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必须是任何事儿。我输了的话,我也答应你一件事,也必须是任何事儿。」 「这赌注还挺大的,你认真的吗?」我托着腮看他。 「当然。」他道。 「成交。」我点头。 赌注下了后,我便格外盼着出结果。希望服务快点来,又希望服务员慢点来。 杜清池很淡定,拿着手机看了起来。 我还喝着茶,视线的余光盯着柳文良。他和那中年女人聊得还挺愉快的,我觉得杜清池输的可能性比较大。我就开始想,他输了,我要他答应我点什么好呢? 让他陪我去旅游一趟?还是让他答应我不许任何人在他房间留宿?或者让他跟我讲讲陆迎凤的事情?还是…… 「你输了。」杜清池的声音传来。 我呆了一下才回神,转头时。柳文良往台阶下走,那个和他一起吃饭的中年女人已经走了。 「徐徐,你坐里面。」我正懊恼输了时,柳文良已经走到了我身边。他说这话时非常的理所当然,说着他不由分说的就挤着我坐了下来。 「你还要再来一份牛排吗?」杜清池似笑非笑的。 「不用了。」柳文良从我手里抢过杯子,端起就喝了一大口。 我惊愕极了。 杜清池笑笑,沉默下来。 「清池。」文良用力扯了一下领带,他的面色阴沉,语气也很坏,「徐徐可不是颜小姐,更不是孙芸芸,你可以随便跟她们玩,麻烦你不要招惹徐徐。」 「哦?」杜清池挑眉,「那你在c市的时候……」 「你胡说什么?」柳文良急急的打断他。 「胡说吗?难道你没有跑到我女朋友的房间,想对她做点不轨的事情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后来去酒店找过她,还千方百计的想要联繫她吧?」杜清池不紧不慢的说。 「徐徐,我建议你还是跟清池保持点距离吧。他玩得起,你可是玩不起的。」柳文良说得咬牙切齿的。 「文良,不必这么大惊小怪的吧。我不过意外在这里碰见徐徐。打了个招唿,一起坐下来吃顿饭而已。况且……」他扫视着柳文良,「你们已经离婚了,你还管着她,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即使我们离婚了,我也把徐徐当亲人,我也不会害她。你不一样,你是什么人?浪子?情种?这些年,你玩了多少的女人?你只是和徐徐吃饭?你不要搞笑了,你要是对她没兴趣。你会浪费时间跟她一起吃饭?你自己信吗?」柳文良反唇相讥。 我觉得男人吵起架来丝毫不逊色于女人。 「怎么?你在我身上装追踪器了?否则,我做了些什么,你怎么那么清楚?」杜清池损人的段位比柳文良高得多。 柳文良勐的站起身,他指着杜清池,「杜清池。我妈把你当儿子般对待,我奉劝你做人还是留点底线。你要玩哪个女人我都管不着,但徐徐不行。」 「你们有完没完啊,柳文良,你吃好了麻烦你快点走好吗?我和清池吃个饭怎么了?」我实在觉得太丢人了,旁边的人都看着。 「徐徐,你别不知好歹了。」柳文良将矛头对准我,「你现在怎么变得这样?什么样的男人你都敢往上凑,你就那么缺男人吗?」 「对。」我也站起身来,点着头。「我就这么缺男人。」说完,我端起了那杯水,狠狠的朝柳文良脸上泼了过去。 泼完后,我拽过包包挤着柳文良跑了出去。我还没跑到门口,柳文良就追出来了。 「徐徐。」他拽住我。 进进出出都是衣着得体的客人。我忍着一口恶气跟着他出了西餐厅。 「放开我。」我用力挥了一下手。 他抹着脸上的水:「你去哪里?」 「你管我去哪里?柳文良,这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和你的姚如静过去吧。」我转身又走。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杜清池才跟我离婚的?」柳文良不依不饶的。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对,没错,我就是因为杜清池才跟你离婚的,我现在迫不及待的要跟杜清池在一起。这样你满意了吗?」 「你有病啊,他有女朋友的,我都见过。」他抓住我的肩膀,掐得我生疼的。 「你不止见过吧,还勾引了他的女朋友吧?你还有脸质问他们。五十步笑一百步,你们都是贱人。」我愤怒道。 「你听他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对他的女朋友有兴趣。」柳文良矢口否认。 我看着他,哈哈大笑了几声,算了。跟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说的呢? 「徐徐。」我没走几步,他跟上来,这回他低声下气起来,「你眼睛好些了吗?」 我不说话。 「我打给你的钱你收到了吧?你刚才也没吃东西,走。我带你吃饭去。」他亦步亦趋。 我还是不说话。 「徐徐。」他失了耐心,大吼一声,「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继续往前走。 他冲上来,将我拽着往回走。 「你有病啊,我要喊……」我说到一半时,勐的记起来,我有任务在身,我得跟他接触,他现在拽我走,那我就跟他走吧。看他要带我去哪里? 「好痛,你带我去哪里?」我佯装哭泣起来。 柳文良走得飞快,三两分钟,他把我拖回了他的车旁,然后把我塞到了副驾位。锁上车门后,他绕过车头上了主驾位。 「现在是真长本事了啊,还敢拿水泼我。」柳文良启动了车子。 我低声装着啜泣,车子开出了停车位,开到了路口,很快的就上了路。 「别哭了。」他烦躁的沖我嚷道。 「你那么凶做什么?」我抽泣着,委屈的说。 「你以后别跟杜清池来往了,他真不是什么好人。」他缓了语气。 「你带我去哪里啊?」我问他。 「先去一趟新区,去完我带你去吃饭。」他将脖子上的领带扯下来扔到后座。 「你不怕你老婆啊。」我又问。 「她还在老家。」他简洁道。 我没接话,杜清池说柳文良在新区给他父亲租了套房子,现在应该是要去那里了。 柳文良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听着是开了个房间。 「我刚才给你订了房间,你暂时先住着,要是住得习惯,就住下去。」他挂了电话后说。 「然后呢?」我故意问。 「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家了,陪陪你。」他说。 啊,男人不要脸起来才是真的天下无敌啊。
58.谁来了? 我十分努力才将冲到嘴边的咒骂咽了回去,盯着前方的路况,我暗自冷笑着。柳文良还真是贱,句正名顺的时候看都懒得多看我一眼,名不正言不顺了,偷着来他反而来劲了。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杜清池给我发来了简讯:他带你去哪里了? 我回了两个字:新区。 他回:见机行事,保护自己。 我没再回他。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开进了一个不新不旧的小区。我暗中观察了一下周围,感觉这个小区基本没有安保措施,什么人都可以进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装着不解的样子。 「给我爸在这里租了房子,他凌晨到,我过来看看房子收拾得怎么样了?」他说话间就熄了火,车子停在了一个楼道口。 「你怎么租这样的地方?这么破。你也……」 「我都说了,家里也有房子,酒店也能住,他非要租房子,租房子就算了。还指定了这个破地方,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柳文良冲着我一顿嚷嚷,「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下来。」 「不行,我也要上去。」我见他开了车门。赶紧也推开车门跟了下去。 「你跟去干嘛啊,都说了我马上就下去。」他有些没好气的。 「我一个人害怕。」我跟上他的脚步。 「现在知道粘着我了,刚才不是还要跟杜清池一起吃饭吗?」他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冷哼道。 夜色掩住了我的脸,否则他就能看到我头顶在冒烟。呵呵假笑了两声,我娇声道:「人家刚才是生气嘛。」 柳文良顺势就牵住了我的手,又开始教育我:「我再重申一遍,不准你跟杜清池再来往。」 「没有电梯啊?」我看着他往楼梯间走,问。 「没有,所以我才让你不要上去。住八楼呢。」他跺了一下脚,楼道里的灯却没有亮,「什么鬼地方。」他骂骂咧咧的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我经过一个多月的健身瑜伽,这会儿总算显示了成果,上完八楼气不喘腿不抖。柳文良平常都不带动的,这会扶着墙喘大气。 「好累。」我也扶住墙,「他一个老人家,非要住这里,这每天的上下楼,他受得了吗?」 「是他坚持要租这里,管他呢。」柳文良直起来身来,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他往左拐。 我看着他走到一扇大门前停下,夏迎秋和翁雪现在在对面那套房子吗?我琢磨的片刻,柳文良已经开了门。 我跟着柳文良进了大门,这是一套三居室,房龄至少十五年以上。进了玄关就是客厅,我进去后就感觉有点不对,仔细看了看我就发现,这房子里到底贴满了符纸。进门的玄关那里还悬挂着两把桃木剑。我随意的又逛了逛几个房间,到处都是符纸。 「这些东西,看着有点怕怕?」我伸手就要去扯那符纸。 「徐徐。」柳文良吓得声音都尖了,他狠狠的打了一下我的手。 我吓了一大跳,他这反应也太激烈了。我看着他,硬挤了挤,眼泪就被我挤出来了。 「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这些东西别碰,我爸要是知道了非得折你的手。」柳文良紧张兮兮的。「你站在这里不准再乱动,我去房间看看,然后我们下去。」 「哦。」我擦了擦眼睛,楚楚可怜的看他。 柳文良往房间走去,我拿出了手机迅速的开始拍照片,拍完后,柳文良还在房间,我又到处走了走。走到阳台的时候,我看到墙角那里放了个洗衣机,但那洗衣机大得出奇。一般家庭用哪里用得了那么大的洗衣机。我觉得有些蹊跷。往前走了几步,我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了照后我才发现,洗衣机里面的内脏全部都拆掉了,只是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来。这就更奇怪了。放这么个空壳子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想拉开看看,但柳文良的喊声传来。我赶紧关掉了手电筒,起身后,我应了他一声。 「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他骂我,「你没长耳朵啊。」 「我透口气,里面好闷。」我低着头,小媳妇模样。 「走吧。」他伸手想拉我。 「我胃有点痛。」我伸手捂住胃,「感觉进了这房子我就头晕,胃也开始不舒服了。」 「不,不会吧。」柳文良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我们快走。」 「嗯。」我应道。 下楼时,我装胃痛,走一步歇一会儿,柳文良气得要命,下了八楼骂了我八楼。骂到一楼时。我藉机就爆发了,吼着骂了他一声,然后我拎着包撒腿就往小区外跑。小区旁边就是公路,这个点还有公交车。 柳文良开着车追出来,我死活不再上车。离公交站车还有几米时,他下了车想强行拉我上去。刚好有一辆公交车开进站,我飞奔跑起来。 赶在公交车关门前上了车,投币时,我望了一眼,远远的路灯下,柳文良站着不动。 估计没想到我真跑了。 我还没坐稳,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拒接了,他再打。我接起来。 「徐徐,你干什么啊?」他生气的问。 「没怎么?就是难过,我们都离婚了,你还那么骂我,我这心里堵得慌。算了。以后我们还是不联繫的好,我回我朋友那里去了,挂了。」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他再打,我就不接了。 我直接回了酒店。 「颜小姐。」小来开了门,垂手站着。 「杜先生回来了吗?」我问。 「没有。」小来这才抬头。 「有吃的吗?快饿死我了。」我把包塞到他手里,踢了脚上的高跟鞋往里间走。 「姐姐,你没吃饭吗?」小来问。 「今天晚上遇到鬼了,没吃呢。」我从床上拿起了另外一部手机,然后拔下了杜清池的电话。 他给我挂断了。 「遇上什么鬼了?」小来惊慌的问。房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杜清池回来了。 我也顾不上吃东西,把探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详细告诉了他,尤其是那个空壳子大冰箱。 杜清池沉吟半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跟七楼打通了。那里是一个应急逃生通道。」 「逃生通道?」我皱眉,「为什么挖在阳台上呢?而且,他不是租的房子吗?刚好租了个有逃生通道的房子?」 「对。」杜清池点头。 「房子里的符纸呢?」我问。 「我回头让人查一下房主,但很可能这套房子是他信徒的。柳文良不是说是柳汉成指定了这套房么?」杜清池道。 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今天晚上怎么安排。我要过去吗?」我问。 「你别过去,我和小来去。」他看了小来一眼,「直到松山那边接走人,你都呆在酒店,哪都不要去。」 「可是……」我心里很担心他和小来的安全。但他一脸严肃,我也不敢多说。 「听话。」当着小来的面,他闲昵的抱住我,「负责人是你就等于我,我能让你置身危险之中?」 「那你们小心点。」我拉着他的手。 「没事儿。你把门反锁,早点睡。」他在我唇上亲了一下。 送走了杜清池和小来,我一个人呆在空寂的大套房里,也不想吃东西了,更不想睡觉。坐立不安的来回踱步。电视开了,手机音乐也开了,我一颗心七上八下。 柳文良又给我打了两次电话,我实在没有心情更没有心思跟他鬼扯,但现在还不能彻底的跟他翻脸。敷衍着聊了几句,藉口胃痛想早点睡。他追问我到底住在哪里?我不肯说。他疑心起来,问我是不是和杜清池在一起。 我烦不胜烦,挂断了电话,干脆关了手机。 泡了碗面吃下,我又耐着性子看了两集电视剧。看着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时分了。我忍不住还是给杜清池发了一条简讯,他很快回我,说一切正常,让我赶紧睡。 我还是不放心,拉着他聊了一会儿。确认凌晨两点不会发生血战,我这才稍稍安了点心。挂了电话后,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浴室。 泡了个热水澡,倦意就袭来了。裹着浴巾赤着脚进了房间,我看着杜清池的大床,咽了咽口水,我抓着浴巾朝他的床铺走了过去。 犹豫了一下,我掀开了被子,然后爬上了床,拉上被子,我面红心跳的躺了下。闭上眼睛,感觉整俱被窝里都是他的气息。 躺得迷迷煳煳的时候,我好像听见有人在敲门,听着不太真切,我又怀疑自己在做梦。翻了个身我便继续睡,那敲门声却持续不断的。 我一个激灵,勐的醒神。杜清池回来了?我慌忙下地,又发现自己没穿衣服,急慌急火的奔回自己房间,拿了睡衣随意的披上,然后我跑到了房间门口。 凑着往猫眼里瞧了瞧,外面也没有人。 敲门声又响起来,我这回努力的看了看,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不太真切,但那不是杜清池的衣服。 我退了两步,谁来了?要怎么办?
59.再次失手 我的心悬到嗓子眼,脑海闪过各种场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压着胸口提醒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偏偏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差点没蹦起来。 我跑回床边拿起手机,是杜清池打来的电话。这个点……糟了,出事了。我赶紧接起电话,将声音压得极低。 「喂,清池。」 「怎么了?」他听出我的声音不对。 「有个男人在敲门,猫眼里看不清楚,不知道是谁,我有点怕。」我往里面的房间走去,进了门后,我将门打了反锁。 「男人?应该是柳文良。」杜清池猜测道。 「柳文良?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大惊,天啊。难道他一路跟着公交车回来的?我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是不是也看到了杜清池和小来离开了酒店。入住时用的是杜清池的身份信息,柳文良公司旗下有一家连锁酒店。这y城的酒店业界,他也有点名头。如果他看到杜清池从酒店离开,肯定会怀疑我和他住在一起。以他的能力,打听清楚杜清池住哪个房间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儿。 「你不要开门,他也不敢破门而入。」杜清池冷静道。「我来解决。」 「清池,对不起。」我羞愧得很,咬着唇,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没事儿,以后谨慎点。」他安抚我。 我愈发的羞愧。 「我在楼下,你晚上不是没吃东西吗?想吃什么,我打包带上去。」杜清池说。 「你回来了啊,你不是说这两天都不回来吗?」我惊讶极了。 「亚姨来了。」他简洁道。 我听到这个名字浑身的肌肉就不自觉的绷紧,她实在是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 「你看有什么就带点什么吧,我不饿。」我道。 杜清池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亚姨这个时候来做什么?颜初病倒了,她要是在这个时候把小来带走,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门外还站着个柳文良,真是一堆破事儿。 我想了想又蹑手蹑脚的走回了房门口,敲门声已经停了。我贴到猫眼上,这回我看清楚了,还真是柳文良,他侧身站着,低头在拔弄着手机。 我盯着看的功夫,他转过身又开始敲门。我站到旁边,背靠着门站着。大约五六分钟的时间,我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我又趴到猫眼上去看,杜清池回来了,还有亚姨和一个年轻的姑娘,柳文良夹杂在他们之中,听不真切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很快的,柳文良离开了。 敲门声响起,我开了门。珠光宝气的亚姨走了进来。 「亚姨。」我声音发紧。 亚姨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就和那年轻姑娘往会客室的方向走去,杜清池手里拎着个打包盒。见我站着不敢动,他拉了拉我。 「你去吃东西,我和亚姨她们聊点事情。」 「嗯。」我接过了打包盒。看着他也进了会客室。站了一会儿,我才往里面房间走去。 「颜心。」我要推门进去时,亚姨喊了一声,吓得我打包盒差点掉地上。 「是。」我挺直后背,就差立正了。 「你也过来吧。」她道。 我把打包盒就地放下。快步走到了会客室。他们三人各据了一个沙发,我也不敢随便坐下,垂手站着。 「身体大好了吗?」亚姨问。 「好了。」我答。 「那就好。」她将手指间的烟放到菸灰缸上,「清池,就让颜心学射击吧,其他的都不学了。」 「好。」杜清池应道。 「半年足够了。」亚姨又说。 「应该够吧。」杜清池不太确定的语气。 「她没有更多的时间了。」亚姨靠到椅背上盯着我看,嘆了一口气,好像有些自言自语的,「都二十五岁了,年纪也太大了一点。」 我的头垂得更低。脸烧起来。在亚姨眼里,我这样的人根本就是一个渣吧。 杜清池没敢说话,那个姑娘殷勤的将烟递到了亚姨手上,亚姨狠狠的吸了几口烟,又道。 「颜初死了。」 闻言。我愕然抬头,颜初死了……她竟然死了。 「留了句话给你,让你不要辜负她的期望。」亚姨淡淡道。 「是。」我颤着声答道。 「去吧。」亚姨略带厌恶的看了我一眼。 「是。」我退了一步才转身,脚步从容不起来。 这一晚,亚姨和杜清池聊了大半宿。我因为颜初过世这个消息,再加上亚姨对我的瞧不起,煎熬得我十分难受。亚姨最后那一眼,意思很明白了:你的靠山倒了,如果你战斗力还是渣的话,你连自己都要保不住。 我想着自己入清澜门以来,虽然缺少点慧根,但死里逃生之后,相对从前的徐徐,我也算彻底的蜕变了。我自觉得意,谁知在亚姨眼中根本就是个渣。 胡思乱想。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煳煳的进入了梦乡。 没睡几分钟,杜清池就将我摇醒:「徐徐,快醒醒。」 我惊醒过来,睁眼看到杜清池:「怎么了?」 「那边出事儿了。」他说。 「什么?」我一骨碌坐了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柳汉成死在家里了。」他说。 「怎么会这样?」我也顾不上避嫌了。当着他的面就脱了睡衣,然后换上了线衣牛仔裤,「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夏迎秋在那边吗?」 「我们先过去,快点。」杜清池催促我。 我冲进厕所,捧了把清水吐了吐,再洗了一把脸,头髮都来不及梳,我就转身跑出了厕所。杜清池已经跑到了房门口,我跟在他身后。 去新区的路上,杜清池告诉我。柳文良离开酒店后又去了新区。然后就呆在柳汉成家没离开,一夜平静,天快亮时,警察就上门了,才知道柳汉成死了。同处一室的柳文良和张慧如已经被警方控制了。夏迎秋几个一脸懵逼,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个小时后,我和杜清池赶到了新区,柳汉成住的那套房子已经被警方封锁了。我和杜清池在走廊里站了一小会儿,随后我们进了夏迎秋他们住的那套房子。小来来开的门,夏迎秋,翁雪垂头站在客厅里,大气都没人敢出。 「你们回去。」杜清池进了屋后,淡淡道。 「杜先生。」夏迎秋抬头。 「回去。」杜清池冷冰冰的语气。 「是。」夏迎秋不敢再说话,转身就进了房间。翁雪跟在她身后,不一会儿,两个人拎着个购物袋就出来了。 「自己去颜未那里领罚吧。」杜清池又说。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颜未的名字,那个代替颜初的人,那个在未来岁月里不择手段跟我争的女人。 夏迎秋顿了一下脚步。然后带着翁雪走了。 小来期期艾艾的也往外挪。 「小来。」杜清池喊了一声。 小来定住,不敢抬头。 「你睡着了?」杜清池问。 「是。」小来承认了。 「我说了,不能睡着。」杜清池压抑着自己怒气,跨到他面前。 小来不吱声。 「颜心。」杜清池转头看我。 「是。」我知道事情很严重,腿都有些抖起来。上次失手。孙洁一个人领了罚,被剁了一根手指头,这次我是负责人。杜清池让小来不能睡着,他还给我睡着了,我能说什么? 「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他一字一顿。 「是我没教好,我愿意代他一併受罚。」我捏着手心说。 「是我的错,杜先生。」小来吓得跪到地上。 「很好。」杜清池冷笑了一声,「小来,你先回去。」 小来匍匐着。身体抖得厉害,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然后跌跌撞撞的往大门口跑去。脚步声很快远去,直到消失。 房子里死一般沉寂。 我觉得整个事件太扑朔迷离,甚至我连门都还没摸清。我和孙洁失手那一回。肯定有人提前给柳汉成透了底,他才会突然之间改变祭奠的时间。我和孙洁冒险去了柳汉成的别墅,现在想来,他百分百怀疑我和孙洁了,所以才会将我和孙洁反锁起来。那个白果果是不是真的还在别墅?至现在也是个谜。至于那个死掉的小保姆,死因是什么?后面的事情怎么处理的,我都不知道。 这一次柳汉成来y城,凌晨时分他才到这里。说好了等到今天晚上松山的人来接手,我们这边就算完全任务了。结果夏迎秋几个人守了一个晚上,柳汉成死了。 这里面。到底哪里出差错了? 两次都那么凑巧,差一点要成功时,事情就彻底变坏了。不对,肯定有知情人士告了密。这个知情人士掌握了我们的行踪,才能那么及时的通知柳汉成。而这一次……杜清池说过。黑道上有人花八十万买柳汉成的命。有人将柳汉成的行踪泄露了,他才会死得这么及时。 「操。」杜清池将手里的手机狠狠的砸到沙发上,挪了两步,他坐到沙发,双手抓着头髮,低头看着地板。 我看着他这样,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60.受罚 杜清池呆坐了至少五分钟才慢慢的起了身,然后他往房间走去,两个房间都走了一遍后,他出来了。 「我们回去。」他语气已经缓下来了。 我张了张嘴,嗫嗫道:「现在要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人都死了。」他看着我,「松山那边,我去领罪。」 「对不起。」我低声说。 「不要总是道歉,有用吗?」他吼道。 我吓得瑟缩了一下,他从来没这样情绪失控过。 「走了。」他抬步就往外走。 我小跑着跟了上去,杜清池走得飞快,八层楼下完,我腿都颤了。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冰凉僵直得厉害,他的掌心宽大温暖。乍然被他握住手,我顿时就眼泪就涌上眼眶。他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拉着我往停车位走。走到车边,护着我上了副驾位,还亲手帮我系了安全带。关上了车门后才绕到了主驾位。 回酒店的路上,杜清池打了一通电话。听电话内容,好像松山那边很生气,杜清池前面在道歉,后面就没怎么说话。快到酒店时,他咬着牙蹦出了两个字:随便。 说完他就将手机重重的扔到了储物格里。 当天上午,我和杜清池,还有小来回到了景山的别墅。车子开进别墅后,我就感觉出了气氛不同寻常。 车子停下,我们下了车,杜清池匆匆往大门走去,我和小来也走得很快。 大厅的入口处,分两排站了六个黑衣年轻男人,都面无表情的。 「杜先生。」一个微胖的大约四十五六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从沙发区踱了出来。 「陈叔。」杜清池走到他面前。很恭敬的喊了一声。 「不敢当啊。」中年男人挺着肚子慢慢晃动着身体走来走去,「好久不见,本来应该向你讨杯酒喝喝。」 杜清池抿着嘴。 我没有见过陈叔,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我旁边的小来颤得厉害。我大约就能猜到,肯定没好事儿。 「杜先生,那我们就得罪了。」陈叔朝他抱了一下拳。 「陈叔,都算到我头上吧。」杜清池不亢不卑的语气。 「对不起,杜先生,你不能代他们受罚。」陈叔笑呵呵的,眼神却是兇恶的。 杜清池的拳头捏起来。 「颜心大病初癒,还望陈叔手下留情。」杜清池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小来愿意代颜小姐受罚,是我睡着了,我犯的错。」小来又跪下来,他跪着爬到了陈叔脚下。 「拖出去。」陈叔拔开了脚,两个黑衣男人将小来拖出去了。 我腿软得要站不住,杜清池连我都保不住,更别小来了。完了,这回我和小来一起死定了。只是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子?好在杜清池医术好,就算打得奄奄一息了。他也能把我救活吧。 两个黑衣男人走到我面前,他们要伸手拖我时,杜清池迅速的走到了面前,他挡住了那两个黑衣男人。 「这是我的女人,我代她受罚理所应当。」杜清池将我拉到身后。 「杜先生。你这是要坏规矩啊。」陈叔说话时外面传来小来的惨叫声。 「杜先生,我,我可以的。」我哆嗦着说。 「陈叔,那我就坏一次规矩,今天。除非你们踏过我的尸体,否则,你们别想伤颜心半分。」杜清池紧紧握着我的手,昂着头,像座山那般屹立在我前头。 陈叔不说话,看着杜清池。 两个人用眼神较量着。 「不要,我,可以,我可以。」我想往外走,杜清池狠狠的拽了我一把。 良久之后。陈叔笑了一声:「清澜门素闻杜先生性情寡淡,我看你一点儿都不寡淡嘛,倒是个情痴。行,陈胖就成全你。」 顿了一下,陈叔又说:「杜先生。陈胖领命在身,还望你见谅解。」 「多谢陈叔。」杜清池给他鞠了一躬。 「那就请吧。」陈叔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个黑衣人跟在杜清池身后,往后院走去。 「清池……」我噏动嘴唇,喊了一声,他没有回头。我想哭,想喊,可我也明白,没有用。 我站在那里,身上就上压了五行山。小来的惨叫声一声接一声,我踉跄着往后门走,走到门边时实在没有力气,扶着门坐到了地上。 远远的,我看到小来跪在地上,那两个黑衣男人手里拿着长长的东西,也不像是鞭子。有点像电击棒。那棒子一下一下的朝小来后背点,每点一下,小来就惨叫一声。 小来旁边是杜清池,四个黑衣人围着他,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那四个黑衣手里也拿着同样的长长的棒子,四根棒子同时往杜清池后背点。刚开始,他还强忍着。后来,他也惨叫起来。 杜清池和小来的惨叫声就那么一声接一声的落在我的心上,我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呆怔了。这两个男人,是在我清澜门最在意的两个男人。 因为我的无能,他们被罚。 我有什么脸让他们为了忍受这样的折磨? 那天的惩罚,直到小来和杜清池都彻底昏死过去才结束,陈叔和六个黑衣人离开了后院。从我身边经过时,陈叔顿住脚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颜小姐。」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二十四小时内,必须要勤给他们喝水。不能吃其他任何东西,否则……」 他蹲下来,掌心里有两个精巧的小盒子:「给他们服下,否则他们就会五内俱焚而死。」说完,他起了身,跟着那六个黑衣人走了。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后院,我跪到杜清池身边时,管家带着几个人也跑来了。大家都不敢说话,只是无声的抬起了杜清池和小来。 杜清池被抬回了他自己房间,小来被抬到一楼的客房。看着他们人事不省的样子。尤其是杜清池嘴唇焦得都起皮了,我恨不得当场甩自己四十五个大耳刮啊。 我怎么这么没用?我想仰天悲鸣。 整整二十四小时,我一秒钟都不敢睡。楼上楼下的跑,但更多的时间,我还是守在杜清池的床边。 小来当天傍晚就醒过来了。见我哭得眼睛都肿了,他含着泪笑,跟我道歉后,他就仰头看着天花板,不再说话了。 我见他醒了。便将他託付给了管家。我坐在杜清池的床边,餵他喝水,看着他的脸,盼着他下一秒钟就能醒过来。 时间太漫长了,漫长得我感觉我自己都要五脏俱焚了。可杜清池总也不醒。我怕得要命,怕他醒不过来了。守到凌晨十二点时,我慌里慌张的去找管家,让他去找医生来,管家比我还迷茫。他根本不知道上哪里请医生。 我才知道,没了颜初和杜清池,我的处境有多艰难。 还是小来提醒我给孙洁打个电话试试,我翻出了孙洁的电话,哑着声音哀求她。孙洁听我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她带人过来看看。 医生看过后,说杜清池受的内伤有点严重,醒过来没那么快。 我送医生和孙洁下楼,走到院子里时,孙洁停了脚步。医生识趣,先走了一步。 「徐徐。」她喊我的本名。 「谢谢你。」我低声道。 「颜未来了。」她淡淡道。 「嗯。」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管什么颜未,只求杜清池能快点醒过来。 「她……是颜初的妹妹。」孙洁迟疑了一下才说。 「哦。」我不明白她要跟我说什么。 「颜未三年前离开景山的,现在又回来了。」夜色下。孙洁的身影拉得好长,她微微嘆息,「这景山上平静的日子只怕要结束了。」 「她为什么离开又回来?」我随口问。 「她为什么离开我不清楚,她为什么回来?颜初不是死了吗?她当然就回来了啊。」孙洁拍拍我的肩膀,「自求多福吧。」 「柳汉成也死了。」我道。 孙洁放在我肩上的手僵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得孙洁是可以相信的人。近前了一步,我轻声道:「我怀疑有内鬼,柳汉成这事儿,已经栽了两回了。」 孙洁捂住我的嘴,好一会儿她放开我:「放在心里,不要再提起,我怀疑有人在钓鱼,我们都只是饵。记住,不要再提起,任何人都不要。」说完,她转身,飞快的往院子外跑去。 我回到了楼上,坐在杜清池的床边继续守着他。一直到次日早上的八点半,杜清池终于醒过来了。 「清池。」我看着他睫毛颤动了一下,我轻声喊。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我端过水,拿着棉签在他嘴上沾了沾。 「我没事了。」他轻声说。 「嗯。」我点头,眼泪又往下掉,「你总算醒了。」我拿过吸管放到他嘴边,「快喝点水。」 他喝了大半杯水后停下来:「你吓坏了吧?」 我擦了擦泪:「那些人也太兇狠了,下手这么重。」 杜清池吃力的抬起手来,我赶紧握住。 「有内鬼。」他说。
61.你敢?我敢! 我惊得瞪大眼睛,想问他是谁。杜清池的眉头紧紧皱起,表情变得很痛苦。 「怎么了?」我赶紧问。 「我也只是一个猜测。」他的眉头皱得愈发的紧,「我暗中查一查,你别声张。」 杜清池和孙洁的态度一样,我差点就要把孙洁的猜测告诉他,但话到嘴边我记着孙洁的警告,犹豫间我又咽了回去。 杜清池醒过来的当天下午,颜未让人通知说去云顶苑开会。来请的年轻男人先上楼给杜清池请了安,随后我便跟着年轻男人走了。 这还是我来景山后第一次参加会议,心里多少还有是有好奇。小来以前也提到过孙洁去开会,但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他也不知道。我来了小半年,颜初一次会议也没有召开过。 云顶苑比较偏远,离夏迎秋的秋筑倒比较近。到了别墅后,我下了车,一进大门我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在此之前,这清澜门最高规格的迎接方式也就是训练有素的人员分站两排,齐刷刷鞠躬以示恭敬。但今天不一样,十个年轻小伙子,看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着统一的灰蓝色衬衫,分两排跪在大门口的入口。 「恭迎颜心。」高声唿喊后,十个小伙子朝我磕头。 这太可怕了,要不是身边跟着颜未的人,我肯定吓得落荒而逃了。我立刻想到孙洁昨天晚上说的话,现在我已经初步领略到了颜未的浮夸。 会议厅设在二楼,我到的时候,会议厅里已经黑压压的坐满了人。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景山上的人员聚齐得如此齐全,看大家都正襟危坐盯着礼台上的样子。我有一种进了传销窝的错觉。 「这边请。」颜未的随从弯着腰领着我往礼台的方向走去。 「好。」我跟在他身后往前走,视线范围的人,我一个都没有见过。走到礼台的最前面,我才看到了孙洁和夏迎秋。 我被领上了礼台,上面放了两张沙发,颜未的人让我坐到了右边的沙发上。我想,左边的沙发是颜未的位置吧。 坐下来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袭来,台下的人都在看着我。我暗自咽了咽口水,捏紧的手心已经泛起了汗。从小到大。我因为长得有几分好看,在小范围内也被人围观过,但坐到礼台上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这绝对是第一次。 「咔咔咔咔。」清脆的高跟鞋声音从左侧的后台传来,我盯着台阶,等着颜未闪亮登场。我屏气凝神的功夫,一个身材娇小,净身高最多一米六左右,并不年轻的女人出现在了台阶下。我没见过颜未,但毫无疑问。眼前的女人就是颜未。因为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气味,我的说的气味并不是传统意识上食物或者变味的那种气味,而是,我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一种让我立刻产生了强烈排斥的气味。 我不喜欢这个女人,她也不会喜欢我,我脑中有个声音在大喊。 孙洁说颜未是颜初的妹妹,如果是亲妹妹的话,那只能解释为一个像母亲一个像父亲。或者,颜初运气好,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而颜未,继承了父母所有的缺点。 颜未龅牙得很厉害,她还没开口说话我就看出来。 「颜心。」她上了礼台,站到左边的沙发旁,歪着头看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一种误解,觉得女人歪着头会显得可爱,但她明显失败了。无论是她的龅牙,还是她鼻翼两侧斑驳的斑点,还是她割过显得太夸张的双眼皮。 「是。」我几乎是跳起来了。弯腰向她鞠躬。 「别紧张嘛。」她笑,「很高兴见到你,我是颜未。」她朝我伸手。 我愣了一下才伸手过去。 她握了一下就松开了:「坐。」 我看着她坐下了才跟着坐了下来。 那个年轻男人猫着腰从左侧上来,他递给了颜未一支话筒。颜未接过,先是试了试声。会议室里原本还能听到轻微的窃窃私语,她一试声,会议室就变成了高考考场了。 「我是颜未。」颜未翘着兰花指靠着沙发,作慵懒状,但距离颜初的姿态,她们之间差了一百个孙洁。 「山高水长,别来无恙。」颜未翘起了二郎腿,「你们还好吗?」 鸦雀无声。 我有点想吐,毫无原由,就是想吐。这样的矫揉造作跟搞传销卖安利卖保险的毫无差别,我手背上的鸡皮疙瘩冒了好几层起来。 「很高兴,我还能回到这里。」她又说,「雕栏玉砌应犹在,大家朱颜也没改,挺好的。就是……」她转头看我,「多了颜心,大家欢迎她。」 整个会议室的人给我鼓掌,经久不息。 我的尴尬癌要犯了,哆嗦得我尿意都涌上来了。 「今天呢,不是请大家来开茶花会的。」颜未呵呵了两下清了清嗓子。 我真的要受不了了,全都是我不能忍受的恶习,她怎么全占了。 「回来这两天,我让阿东看了看帐目。好像有点乱,尤其是邵胡扬那里的帐目,看得我有点头晕。」颜未朝旁边站着的年轻男人招了招手,年轻男人抱了台电脑上来。 「我知道,亚姨让大家各自发展自己的产业,所得利益不必上交。这几年来,大家都过得蛮滋润的。只是……」她打开了电脑,摆弄了一阵后,抬头,「你们私下抢地盘抢得还过瘾吗?邵胡扬,嗯?」 我看着坐到会议室倒数第三排站了个男人起来,隔着老远的距离,我看不太清他的样子,只能看到他头垂得很低。 「沉静。」颜未又点了一个名字。 倒数第四排站了个女人起来。四十岁上下,她也垂着头。 「上来吧,你们俩个都上来。」颜未说着将电脑递给了旁边的年轻男人。 邵胡扬和沉静一前一后上了礼台。 「都跪下吧,跪下。」颜未不耐烦的说道。 我的尿意更强了。 他们两个二话不敢说就跪下了。 「你是沉字辈,却被邵胡扬吃得死死的。」颜未伸脚踢了踢中年女人,「导致你门下的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怎么这么没用?」 沉静抿着唇,不说话。 「希望我给你作主吗?」颜未俯身看她。 「求颜姐作主。」沉静话是这么说的,但语气明显的生硬。也是,颜未突然回来。脚还没站稳呢,就开始训人,不服气不甘心也是正常的。 颜未起了身,她顺着礼台踱步:「当然,不止邵胡扬抢沉静的地盘,你们其他人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淫乱,黄赌毒,甚至私下交换房里的男人女人。这景山上都成天堂了,你们赛过神仙,谁捨得离开啊。以至于阿猫阿狗都想凑进来分一杯羹。」 「颜心,你说是不是?」颜未笑眯眯的问我。 我张口结舌,她话里的阿猫阿狗说的不是我么?特指我来这里分一杯羹吧? 「所以,我就想,家也好,国也罢,景山也同样,规矩一定要森严。你们这几年,都懒散了,这样是不行的。」她拍了拍手,那年轻男人又从侧面上来,他手里端着个托盘。 我看清那托盘上的东西时,瞳孔瞬间放大,唿吸也急促起来。我没有见过真枪,但我在电视剧里看过,那托盘上的是枪。 「你们猜猜,我要杀谁?」颜未蹲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颜姐,求你饶命。」沉静磕起头来。 「颜姐,我再也不敢了。」邵胡扬也慌了。伏地磕头。 「原来怕死啊,我还以为你们不怕呢?」颜未拉了拉保险,手指放在扣机扳上。 「求你。」邵胡扬说话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颜未扑过去。 「砰。」颜未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枪声响了。血喷了颜未一脸,邵胡扬重重的摔下去。血,从他身下往外漫。 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全都被镇住了。 「颜小姐,救我。救我。」沉静爬到我面前,她抱住了我的腿仰头看我,她吓得脸都扭曲了。 「砰。」又一声枪响。 我都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身体一沉,沉静的双手缠在我的腿上,双眼圆瞪着。她还有一口气,还在说救我。 「砰。」颜未又补了一枪,补在沉静的头上。顿时,红的白的溅出来,溅了我一脸。 颜未看了一眼沉静,道:「我最恨无能的人。」 我感觉身下湿湿的,我想,我尿裤子了。 「阿东,让人来收拾一下。」颜未将枪放回了托盘上,年轻男人退了下去。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神思也灰飞烟灭了。沉静抱着我腿的双手慢慢的僵硬起来,我有无数的尖叫压抑在喉咙里,我不敢叫,一点儿都不敢叫。我怕我叫出来了,颜未砰一声就将我干掉了。 「新的规章制度这两天我会让阿东送到大家门上去。」颜未重新坐下来,「现在会议继续,刚才说到帐目问题,现在我来说一下淫乱的问题。」 「孙洁。」颜未又点名了。 孙洁站起来,相对邵胡扬和沉静的慌乱,孙洁明显就要淡定从容得多。 「没事儿,你坐下吧。」颜未笑笑。 孙洁又坐下来。 颜未不说话了,一双眼睛滴熘熘的扫视着全场,所到之处,没人敢跟她对视。 阿东带着几个男人已经来了,他们先搬走了邵胡扬。然后又过来搬沉静。可是沉静的尸体有点凉了,那手怎么都没法从我腿上扯下去。 几个男人拼命的掰扯,我开始无法自控的发抖。 「把那手切下来。」颜未淡淡道。 阿东从随手拿出了一把小手,那刀比孙洁那管子里刀还要利。只是三两分钟,阿东就把沉静的手指肢解掉了。 沉静搬走了。 「你看你,脸也不晓得擦一擦。」颜未倾身过来,她手里多了张湿纸巾。她轻轻的,温柔的帮我擦拭着。 「怕什么呀?你可是颜心,颜初钦点的。」她帮我擦完脸后,「长得这么好看。我真是羡慕你。」 我想说点什么,但神思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接着开会。」颜未收回了手,坐直了身体。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颜未说了些什么,我都没太听进去。我脑海中反覆的回放着那红的白的溅我一脸的情景,我不知道死亡可以这样轻易。 颜未说散会时,会议室里又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我坐在那里,变成了一尊雕像。 「孙洁。」颜未喊了一声,「你上来。」 孙洁上来了。 「颜心吓坏了,都尿裤子了。」颜未笑出声来,「她怕是走不动,你送她回去吧。」 「是,颜姐。」孙洁鞠躬。 我说不出话,但无地自容。 孙洁脱了外面的罩衫,然后将我从座位上拽了起来。她一声不吭的将罩衫繫到了我腰上,然后像拎布娃娃一样拎着我往外走。 下了楼,出别墅时,那两边跪着的年轻男人高喊:「恭送颜心。」 孙洁把我拎上了她的车,然后把我扔到了副驾位。车子启动。外面的景物飞快的倒退,孙洁打开了音箱。 「垂下眼睛,熄了灯,回望这一段人生。望见当天今天,即使多转变,你都也一意跟我共行。曾在我的失意天,疑问究竟为何生……」 那是哥哥张国荣的歌,我一直很喜欢。我不知道孙洁是特意选了这首歌还是无意中放的,歌声让我渐渐的平静下来。一首歌放完,我终于回过神来。 「我很喜欢他。」孙洁说。 「我也是。」我低声道。 孙洁按了循环播放。放到第四遍时,车子在杜清池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我自己可以上去了,谢谢你,孙洁。」我衷心道。 「这是颜未做事的风格,残暴,但有效。」孙洁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着我。 「嗯。」我应了一声。 「你没有选择,只能比颜未还强,不然,你迟早会死在她的手里。」孙洁道。 我下了车,孙洁离开。 杜清池没有问我颜未在会议上说了些什么,但他看出了我不对劲。我坐在他的床边,他主动伸手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 「不要怕。」他说。 「怕也没有用,对吗?」我低下头。 「对。」他说。 两天后,我进了训练营,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健身和训练枪法。亚姨说只给我半年的时间,而我决定,三个月,我三个月就要学成。 我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杜清池打我一棍子我往前走一步。现在我只要醒着,我就去摸枪。我想,老话是有道理的,勤能补拙。 日子一天一天,山上的天气凉下来了。 刚开始,杜清池隔三差五会来看我一次。我进训练营大约一个月后,他去了外地,然后就一直没回来。 换成小来来看我,他不能常来,一个月最多来两次。 我进训练营两个月时。小来来看我,我给了自己半个小时休息的时间。然后,我带着小来去了训练营后面的山头上坐了一会儿。 山上的风已经很冷了,我们靠着一颗大树坐着。 「姐姐,你的手……」小来很心疼的样子。 我看了看我长满老茧的双手,笑道:「是不是糙了?」 「很辛苦吧?」他拉过我的手,轻轻抚摸着。 「还行,能忍受。」我道,「你呢,最近乖不乖?」 「我就那样。还好。」小来握着我的手,「姐姐,你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训练?」 「快了。」我说。 「那就好。」小来有些喃喃的。 「怎么了?」我心里一动,问他。 「没事啊,就是想你了,想你快点回来。」他又笑起来,「孙洁又下山了一趟,这次的任务好像很顺利,听说颜姐给她奖励了。」 「是嘛?」我笑笑。 「姐姐,我该回去了。」小来抬手看表。然后就起了身。 「等等。」我拉住他,「你这手錶什么时候买的?这个牌子很贵。」我盯着他。 他抿着唇,低下了头。 「是不是颜未?」我问,「她对你做什么了?」 「姐姐,你什么都不要问,可以吗?」小来抬头看我。 「你给我说实话,我要听实话。」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讨厌那种默默为我付出,还自以为很伟大的人。」 「姐姐。」小来吓住,嗫嗫的喊我。 「说。」我盯着他。 「你进了训练营后。颜姐天天来找杜先生。有一天晚上,她还强行在杜先生房里过夜了。杜先生肯定是很讨厌她,然后就下山了。过了没多久,颜姐就让人把我喊到了她那里。她说,如果我敢不从,她不会让你好过。她杀了好几个人了,我认识的阿美,也被她杀了。」小来的领口被我越抓越紧,唿吸都有点困难起来。 我一点一点松开他:「你回去吧。」 「姐姐。」小来笑了一下,「我等你回来。」 「嗯。」我帮他整了整衣服。 他拔开了我的手。还是笑,带着点自嘲。他没再说什么,转了身便走。 颜未故意让他带着手錶,故意让我去问他,故意想扰乱我的心。 我回了训练营,将内心的积郁发泄到训练上。我给自己定的三个月到期了,教练给我打了八分,这意味着,我完成了训练。 结束训练从训练营出来那天,天空有些阴沉,眼见着要下雨。我拎着个简单的背包站在路边,小来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他是个守规矩的人,时间观念特别强。 现在,他迟到了,肯定是脱不开身。 我冷笑着,这是颜未又给我下马威吗?我顺着山路往前走,走了十几分钟时,远远的有一辆黑色小车疾驶而来,开到我身边时停了下来。 「上车吧。」孙洁摇下了车窗。 「怎么是你来?」我有些意外。 「小来不太好。」她见我上了车,立刻打方向盘调头。 「他出什么事了?」我拉上安全带。面无表情地问。训练枪法这三个月,教练说得最多的就是不要有脸部表情。 「你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挺酷的。」孙洁笑起来。 「别废话。」我道。 「小来在颜未那里,颜未把他给打了,下身一片血肉模煳,估计是废了。」孙洁扯着嘴角笑。 我半晌才道:「让你的医生去杜先生别墅等着。」 「你对他可真是有情有义啊。」她说,「可你爱的人不是杜先生么?」 「开快点。」我盯着前方的路况,拳头一点一点收紧。 二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颜未住的梅苑院子前。 「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她拿过了烟盒,点燃了一支烟。 我要下车时。她又喊我。 「颜心。」 我回头,皱眉。 「不要为了一个小来跟颜未起冲突,没必要,他只是一个无姓辈。」孙洁说得很真诚。 我甩上了车门,拎着背包大踏步的往里走,临走时,我带走了那把跟了我三个月的枪。我满身杀气的进了院子,穿过院子,又进了大厅。 「颜小姐。」有个中年妇女等在那里,见了我,慌忙行礼。 「我来接小来。」我冷冷道。 「颜小姐,请跟我来。」中年妇女小碎步领着我往楼梯走去。 我上了楼,颜未半躺在沙发里喝红酒看电视。 「颜姐。」我走到她面前,给鞠了一躬。 「来了。」她晃着酒杯,懒洋洋的看着我。 「小来呢?」我问。 「房间。」她指了指靠北面的一间房间。 我退了一步,转身往房间走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我一眼看到躺在血泊中已经奄奄一息的小来,阿东跪在床上,手里拿着根长长的针还在往小来大腿上扎,小来的手指一动一动的,像一条即将死掉的小鱼。 我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颜小姐。」阿东见了我,这才收了手。 我笑了一下:「阿东,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阿东看着我的笑脸瑟缩了一下。 我缓缓地伸手,闪电般的速度我拿出了枪,拉开保险,瞄准阿东的左手腕,扳下扣机扳。一系列动作,我一气呵成。 阿东惨叫起来,颜未的脚步声传来,她冲进了房间,冲到了我面前。 我拿着枪抵住颜未的头:「颜未,小来如果活不过来,阿东就给他抵命。」 「你敢?」她双眼暴突,喝到。 「我敢。」我收起了枪,装回包里后,我走到了床边,弯腰用力抱起了小来。
62.那就成全你们 小来原来也瘦,但一米八三的身高,再瘦也还有一百三十多斤,我要抱起他还是很困难。可现在呢,除了他的长手长脚,我轻松的就把他抱起来了,我感觉他的体重最多也就一百斤了。可想而知,他没再来看我的一个月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抱着小来往外走,颜未阴冷的笑着,挡住了我的去路。 「让开。」我也皮笑肉不笑。 「你觉得你今天能从这里走得出去吗?」她声音尖利而高亢,夹杂在阿东痛苦的嘶吼声中,搅得人耳膜生疼的。 我抱着小来绕过她继续往外走。 「反了,简直反了。」她凌乱的脚步声在房间里乱窜,估计在找枪。 我走到门口时顿住了脚步回头:「颜未,有一件事情,我提醒你一下。你把小来伤成这样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打听清楚,他的主人除了我颜心,是不是还有别的人也会护着他。比如说亚桐。」 果然,颜未的脸色立刻变了。 我轻蔑的笑了一下,抱着小来稳步出了房间,我走到楼梯的拐弯处时,听到隐约有砸东西的声音传来。颜未或懊恼或愤怒我都不关心,但我知道她要想在这景山长久呆下去,绝对不敢跟亚姨叫板。亚姨那次带小来走,前后不过三天的时间,真正知道内情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人。即使有人猜测过,颜未一来就杀人,谁敢轻易在她面前八卦呢? 所以,她是不知情的。她要是知情的话,我谅她也没胆去动小来。 我怀里这个少年也是可怜,被摧残成这样。也硬着咬着牙挺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不知道。 我下了楼,出了院子。 孙洁站在车旁抽菸,见我抱着小来走来,她急急的走了两步,又收住脚步装着毫不在乎的样子。 「死了没有啊?」她问。 「差不多了。」我声音干干的。 「我操。」我走近,她看清我怀里的人后骂了一句,然后将手里的菸头狠狠的掷到了地上,帮着我把小来抬上了后座。 我也爬了上去,蹲到座位前护着他。 孙洁立刻启动了车子。开了一段路后,她又打了几个电话。她打给夏迎秋和几个平常关系比较的门主,让她们门里的医生全都赶过来。 我看着小来,从梅苑到杜清池住的别墅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一路上我都在拿手探着他的唿吸,他已经气若游丝了。 这一次,他有可能活不了了吧。我想。 车子开进了杜清池的别墅,接到电话的医生和管家候在台阶前。人抬下车后,大家都一脸惊惧。 小来被送进了手术室,随后,又有四个医生赶来。 我和孙洁站在走廊里。她一直在抽菸,断掉的那根小拇指看起来很是惹眼。我从来没有抽过烟,跟她要了一支,她给我点了火。 我抽了一口,呛得厉害。忍了忍,再抽的时候就感觉稍微顺一点了。 一支抽完,我又跟她要了一支。 抽到第三支时,我觉得烟的滋味还挺好的。 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手术持续了四个多小时,中间夏迎秋门里的医生出来一趟,让我作好心理准备。我应了一声好,然后我转过了身。 「你去哪里?」孙洁拉了我一把。 「我上楼,去洗个澡,换套衣服,我这身上有血腥味。他要是活不了了,我总得见他最后一面,我不想让他闻着血腥味。」我淡淡道。 孙洁慢慢的松开了手,她看我的眼神中有担忧。 我拎着包上了楼,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沖了个澡,换上了小来常夸我穿得好看的裙子。有点冷,我套了件大衣在外面。然后我从绿萝盆里把那块小铁牌挖了出来,他那次从北京回来后。我把小铁牌给了他。他又埋回了那里,他说,将念想留在这里,这里就是家。 我下了楼,孙洁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地板,我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着地板发呆。 我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 「颜心。」她开口,声音很空洞。 我握着那块铁牌坐着。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离开清澜门吗?」她轻声问。 我侧头看她。 「你以为我们只是舍不下富足奢靡的生活吗?」她直起身,慢慢的靠到了我肩上,视线落到对面的墙壁上。 我等着她的下文。 「你也好,我也罢,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摆脱清澜门。」她闭了闭眼睛,声音愈发的低了下去,「多少的机密,多少的龌龊,我们都知道。如果,如果没有一个有效的手段控制我们。上头的人,如何安心?颜心,你明白了吗?」 「你体内有毒?」我勐的抓住她的手。 她摇了摇头,嘆口气:「以后你会知道的。」 我一点一点的松开了她的手。 「我一直在想,颜初如此厚待你,必然是有原因的。颜心,也许有一天,你能爬上权力的顶端。或者……」她笑,「但愿我能活到那一天吧。」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未来还太遥远,我还看不清楚。 四个多小时的手术后,主刀的医生终于出来了。 「孙姐。」医生走到我们面前。 我和孙洁都站了起来,孙洁已经恢復了一贯的神情。 「手术完了,能不能活过来,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好,辛苦了。」孙洁抬手看表,「颜心,我们先回去了。」 「好,等小来好了,我带他上门亲自给你道谢。」我道。 孙洁摆了摆手,踩着高跟鞋大踏步的往外走。 留了一个医生应急,其他几个医生也先后离开了。 我进了病房,床头上方挂着输液袋,小来脸上还罩着氧气罩。如果按照医院的操作,小来应该进icu吧,这山上的条件是简陋了些。 我想起我上一次站在这里是杜清池被夏迎秋伤了,这一次,小来又躺在了这里。好在我已经不是再刚上山时的样子。不再无助得除了哭泣别无他法。 如今的我深深的明白,这看似平静的清澜门实际上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小来的命还算硬,手术后八小时,他醒过来了。我在后院练飞镖,管家来喊的我,我练完最后一把飞镖才停下来。 我往后门走时,有个身影走了出来,杜清池回来了。 「清池。」我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 「算算时间,你差不多回来了。」他淡淡道。 我看着他,一别数月,他沧桑了许多。尤其是下巴上杂乱的鬍子,让他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小来醒了,我去看看他。」我说着往里走。 他转过身,也跟着我往回走:「我刚才看过了。」 「要不要送到山下去。」我问。 「亚姨来接他了。」杜清池道。 我顿了顿脚步,应了一声:「好。」这回,我不再争了。让小来跟着亚姨走也好,她能护得住她,我现在的能力只够自保。 杜清池的手放到我肩上:「也许这样对他来说,更好一点。」 我拿开了他的手,抬步进了病房。 「姐姐。」小来困难的喊我。 我坐到床头边:「我在。」 他看着我,两行眼泪从他眼眶里往下淌。 「不要哭。」我伸手过去。细细的帮他拭泪。 「嗯。」他应了一声,泪水流得更急。 「有个事情,我跟你说一下。」我俯身下去,摸着他的头髮,「亚姨来接你了,我答应了,你跟她去。」 我原以为小来会情绪激烈,但他没有,只是含着泪笑。 「姐姐,那我就跟她去。」他说。 我鼻头一酸,扭头看墙壁,将泪水逼回去了才转回头:「对不起。」 「姐姐。」他伸手过来。 我握住他的手。 「我跟她去,这样你才能完全无后顾之忧。姐姐,有一天,我要成为杜先生那样厉害的人。只有那样,我才不会再拖累你。」他哑着声音说。 「好。」我应道。 「还有……」他顿住。 我看着他的眼神,俯耳过去。 「姐姐,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杜先生。」他轻声说,「进了清澜门,你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自己了,你一定要记住。」 我拍了拍他。然后起了身。 当天,小来被转移到了亚姨偶尔来住的桐苑。两天后,他的生命体徵完全稳定了,亚姨带着他离开了景山。 而我,也搬离了杜清池的别墅,住进了颜心专属的别墅:心园。 我只身一人去的,除了埋着小来小铁牌的那盆绿萝,我什么也没带。别墅里配了十个人,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我有了新的床伴,一个叫小进的年轻男孩,我不准他进我的房间。 他也很委屈。但小来只有一个,我再没有心思将别的男孩看进眼里。 杜清池去了德国,他那边有点事情要处理,最快也要春天才回来。 这个萧条的冬天,我变得愈发的沉默。除了吃饭和练琴,其他的时间,我都在训练室里练枪和飞镖。 孙洁来过我的心园一次,看我练得认真,招唿都没打就离开了。 小来事件后,颜未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知道,她只是在蛰伏,然后等着某一天里亮出大刀,砍下我的脖子。 现在景山上每个月都召开一次会议,大家都变得很老实。孙洁说得对,残暴镇压是有效果的。至少各个门主再不敢明目张胆抢地盘,更不敢跑到山下去闹事儿了。 我搬到心园两个月后,杜清池去德国也两个月了,小来去北京也两个月了。那天夜里,我正在训练室里练飞镖,小进来敲门。 「颜小姐。」他怯怯的站在门口。 「什么事儿?」我喝了一声,我已经开始练习投射活物了,训练室里全是各种虫子。我顶烦有人敲门。 「您的电话响了,我接了,是小来打来的。」他急忙说,声音颤得厉害。别墅里,每一个人都怕我。 「好,关门。」我看都没看他。 小进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掷出了一支飞镖,将窜到角落里的老鼠钉得死死的。然后我才将手里的飞镖扔到了旁边的窗台上,拍了拍手,我往门口走去。 我的房间里,小进站在窗前的桌子旁,我的手机放在桌子。通话时间在跳着,我走过去拿起了手机。 「我是颜心。」我冷淡道。 「姐姐。」小来的声音传来。 「嗯。」我顺着椅子坐了下来,小进退了两步出了房间。 「我在法国。」他说。 「好。」我看着窗台上的绿萝,小进打理得很用心,长势愈发的好。 「原来世界这么大,姐姐,我想给你买件礼物,你想要什么?」他开心的问我。 「我什么都不需要。」我道。 「姐姐。」他似乎感觉到我的冷淡,「你怎么了?」 「你还有其他事情吗?」我问。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他轻声问我。 「以后,不要背着亚桐给我打电话。」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起了身。我走到了窗边。我的后院复制了杜清池后院的格局,有湖有路有柳树。虽然是冬天,后院养了应季的花草,看起来倒也生机勃勃。 杜清池在德国还顺利吗?他一次电话也没给我打过。我想他将我挡在身后,说,这是我的女人。想着,好像是在梦里发生过的事情。 否则,我和他这样疏离,怎能说得出那样情深意重的话。 「颜小姐,您喝茶吧。」小进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放那里。」我道。 我站了许久才转过了身,小进却还是垂手站在那里,这倒不常见。寻常时候,我喝一声,他窜得老远的,今天是有事儿求我吧? 我端起了茶杯,惯常的参茶。我看着垂头站在那里小进,心头忽然一动,我道:「小进,把我衣柜里那件红色的大衣拿出来,待会我们到后院走走。」 「是。」小进大声应道,然后转身小跑着到了衣柜那里。他伸手拿大衣时,我悄悄的将手里的茶水倒进了绿萝盆里。 他转过身来时。我作仰脖喝茶的动作,然后把杯子放到了桌子。 「颜,颜小姐,现在走吗?」他拿着大衣的手在颤。 我看着他笑,他的手颤得更厉害。 「你在这里等我。」我从他身边走过时,他的腿也开始抖起来了。 我上了楼,拿过枪放进了上衣内袋,又抓了一把飞镖放到了牛仔裤兜里,然后我又下了楼。 我带着小进下了楼,穿过小径走到了后花园。清冷的路灯下,湖水平静得好像布景。杨柳树下的古筝安静从容。 「你会弹古筝么?」我问小进。 「会,会一点。」小进结结巴巴的说。 「弹一曲吧。」我指着那古筝。 「是,是。」小进小跑着到了古筝旁,坐下后,他试了试音。然后他弹了起来,是广为人知的高山流水。 他的手法连我都不如,而且因为太紧张,几次都拔错了弦。我听了一会儿,摆了摆手,让他别弹了。 然后我继续朝前走,走了七八步时,小时追上来了。跟在我身边,他像清宫里的小太监。 「你说这湖里的水冷不冷?」我问小进。 「颜小姐。」小进「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月色下,他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我蹲下来,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只是问你水冷不冷?并没有想把你丢下去。」 「我说,我都说,求颜小姐饶了我。」他给我磕头。 「你说。」我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让他直视着我。 「茶,茶里有,放了催情药,是。是管家给我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他上下牙都打架了。 「这么胆小,如何成事?」我丢开了他的下巴,起了身,我往回走。从小进放下那杯茶,站着不走,双脚不停的摩擦着,我就知道那茶一定有问题。 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心园里的人不见得要害我,他们在这景山上不过是无名无姓的人,能看到的天空也就是景山。背后的人是谁?颜未。或者其他人。 我走到小径尽头时又掉头走了回去,小进还跪在那里。 「起来。」我蹲下身,伸手给他。 小进瑟缩着,好一会儿才敢伸手过来。 我将他拉了起来,他比小来好一点儿,他不哭,即使抖得像筛子他也只是抖。我牵着他的手,他跟一只提线木偶跟在我身后。 我把他牵回了房间,我靠着床头倚着,朝他笑:「去洗澡。」 他看着我,有点惊。有点迟疑。 「快去。」我打了个哈欠,笑得愈发的迷离起来。 「是。」小进转了身,走到浴室门口时又转头看我,我还是朝他笑,他这才进了浴室。 看着那扇门关起来,我敛了笑下了床,蹲到床头柜头,我从里面拿出了一粒药丸,那药丸是某次我去孙洁那里的时候,她正在餵她的人吃,随手硬塞了几颗给我。说是好东西。 我想,如果参茶里放了催情药,最大的目的也就是让我和小进搞一个晚上而已。谁这么关心我的性福?只怕没那么简单。我暗自冷笑。 小进洗完澡后出来了,裹着一条浴巾。走到床边时,我打量着他。他比小来矮一点胖一点,就五官来说,他长得比小来还要周正些,但他的眼神总是在不自觉闪躲。就像那种从小撒惯了撒的孩子,让人无法升起好感来。 我坐直身体,伸手扯掉了他腰间的浴巾,他胯间的东西垂在那里。他又开始抖起来。肌肉上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这房间里的暖气不够足。 我抬起脚拔了拔,十几下后,便挺立起来了。我翻身下了床,掀开被子,朝他努了一下嘴。 小进不太明白我的意思,但还是爬上了床。 我坐到床边,搂住他的脖子。小进试探着想抱住我,我抬手,媚笑着:「张嘴。」 他乖乖的张开了嘴,我把药丸放进了他的嘴里:「不如更尽兴一点,你说呢?」 「好。」他眼中燃起兴奋的光。 我给他禁慾这么久了。他是该兴奋了。 「躺好,我去洗澡。」我温柔道。 小进便乖乖的躺着,我给他盖好了被子。我进了浴室,等我洗完澡出来时,床上的小进已经耐不住了,他躺在被子上翻滚着,自己在抚慰着自己。 「宝贝……」他呢喃着喊。 我朝衣柜走去,扯掉浴巾,我穿上了内衣裤,然后穿回了我的牛仔裤和大外套。穿好后,我出了房间,下了楼,我走到了管家的房间门口。 我也没敲门,直接就旋门。 「谁?」床上的管家吓得大叫一声。 我开了灯,看着四十多岁的管家,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此刻,她瞪圆了眼睛的样子像个蛤蟆。 「颜,颜小姐。」她赶紧下床,「您有什么吩咐吗?」 「跟我来。」我道。 「是。」她汲上拖鞋,想去拿床头的大衣,我从牛仔裤兜里拿出一支飞镖扔了过去。她吓得惊叫一声。 「上楼而已,冻不死你。」我笑道。 管家瑟瑟发抖,汲着拖鞋跟在我身后出了门。 我把管家拎进了我的房间,床上的小进自摸得很嗨。我把管家拎到床边,抓着她的头髮逼着她看。 「想不想?」我用手指刮着她的脸颊,「你应该会想吧,平时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去吧,我成全你们。」 管家站着不敢动。 我外套内袋里拿出了枪,顶到她的头上:「脱衣服,上去。」 管家哆嗦着,这才开始脱衣服。脱完后,她上了床,却又不敢靠近小进。 「要我教你们吗?」我晃了晃手里的枪,「别磨叽,我的耐心不太好。」我说完拉开了保险。 那两个人嗷一声抱在了一起,我满意的笑起来,走到旁边的椅子前,我坐了下来,然后将枪放到了桌子上。 「你们做吧,尽兴一点,白管家,俗话说女人四十如虎。我想,你不喝参茶应该也行吧。」我托着腮看他们,让我惊讶的是,他们好像也不太客气。抱在一起就干柴烈火了,喘息声,嘶叫声,房间里瀰漫着一股浓浓的情慾的味道。 我起了身走到窗边,多好的夜色。 我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杜清池那么爱站在窗边了。 那一夜,他们折腾到天快亮。 我在窗边站成了一尊雕像,心冷成了千年寒冰。
63.陷害 东方泛起鱼肚白,床上的两个人终于精疲力竭了。我挪了挪完全麻木了的双腿,扶着窗缓缓的走回了桌子前坐了下来。 探身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我点了一支烟,抽了半支烟我渐渐的缓了神。抬头看了一眼床上,一夜的折腾,两个人的脸都呈菜色了。 即使这样,小进的手也还在管家身体摸着。他已经完全没有体力了,那只是药物产生的身不由己。 我有点儿好奇,不晓得那杯参茶下去该是怎样的效果? 或者今夜我再让他们再试试,反正这张床我也不打算要了。 「白管家,起来吧。」我吸了一口烟,陪了他们一夜,我声音哑得有点厉害。 管家差不多是半昏迷状态了,听到我说话,她又挣扎着蠕动起来。撑着坐起来,又躺下去,然后她再撑起,这回勉强坐稳了。 「颜,小姐,求你饶了我。」她撑着床的手一抖,又倒在了床上。 「下去吧,去睡一觉,今天我给你放假。」我又吸了一口烟。 「是,是。」白管家如获特赦令,连睡衣都没拿,忙不迭的往床下滚。下了床后,她完全支撑不住瘫到地上。一堆白花花的肥肉,连滚带爬出了房间。 床上的小进又开始自摸了,我起了身走到了床边,抬脚将他翻了个身,我狠狠的往他脖子后用力砍了一下,他这才昏了过去。 再摸下去。他该精尽人亡了,今晚的表演我找谁去? 把被子丢到他身上,我走回窗边开了窗,冷风灌进来,天已经亮了。 我上了楼,在训练室里又呆了两个小时,出来时,厨房煮饭的阿姨等在门口。 「颜小姐……」她欲言又止的。 「说。」我看她一眼。 「白管家……上吊了。」她说上吊了三个字时不自觉的哆嗦了。 我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这我倒是没想到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道:「我下去看看。」 煮饭阿姨退了一步:「是。」 我先回了自己房间,床上的小进还在昏睡中。然后我下了楼。到了管家的房间,除了小来,剩下的几个人都被惊动跑来了。 白管家拿了根睡衣带子绑在半开启的窗户上,穿戴得很整齐,头髮也梳得很齐整,脚上的鞋还是新的。 我什么都还没问她就死了,也太及时了一点。这么一想,我又觉得自己未免过于狠心。死者为大,我竟没有半点悲伤。 「上报颜姐那里,按规矩办后事。」我转身往外走。 大约半个小时后,景山上负责收殓的人就来了。如同抬一具枯木,白管家被扔上了车。我让负责洒扫的两个人把白管家的房间彻底消了一遍毒,然后又让人把房间锁死了。 几个小时后,别墅里恢復了宁静,就像白管家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又回了训练室,心绪终究还是被扰乱了,枪打不中,飞镖也击不中。我停了手坐到椅子上,看着躲在角落里惊恐不安的活物,毫无预警的,两行眼泪滚出了眼眶。 我用力擦去眼泪,起了身,急步往门口走去。拉开门,负责室内洒扫的小姑娘吓得倒退了一步。 「颜小姐。」她低垂着头,惊恐不安。 我皱眉看她,不说话。 「颜姐那边来,来电话,让,让你过去一趟。」小姑娘说着都要哭出来了。 我走到她面前,「我是鬼么?」 她咬着唇拼命的摇头,眼泪却刷一下漫过了眼角。她在害怕,怕像白管家那样。不声不响就死掉了。 我抬手,想帮她拢拢散乱的头髮,她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我看着她的头顶,收回了手。 我去了颜未那里,她半躺在大厅的贵妃椅上看电视。暖气开得很足,我被热浪熏得眼睛有点晕。 「颜姐。」我走到她面前,恭身喊。 「来了。」她懒洋洋的,「坐吧。」她打了个哈欠扶着把手坐了起来,「现在的电视剧简直太侮辱人的智商了,成天就是婆婆媳妇小姑子,也看不到一点新鲜的。」 我坐到了旁边的椅子,闻言,沉默。我忘了我有多久没有看过电视剧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她又端起了茶杯,「阿东,给颜心端杯茶,傻站着干嘛?」 「是。」阿东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平静的样子,但心里只怕恨毒了我。那回我一枪打中他的左手腕,听说颜未带他四处求医,现在伤是全好了,但再好也不如好手那么灵活。 「白管家死了,你那里缺个管家。你有想要的人吗?」她喝了一口茶,问我。 「没有。」我道。 阿东给我送了一杯茶过来,递给我时,他有意无意的摸了摸我的手。我干脆手一抖,整杯茶就打翻了,我和阿东都烫了个正着。 「阿东,你能小心点吗?」颜未骂了一句。 「对不起,颜姐。」他唯唯诺诺,瞥了我一眼。 「抱歉,是我没接稳。」我从一旁扯过纸巾擦了擦手。 阿东收拾了一下退了下去。 「没个管家也是不行的。」她放下茶杯靠到椅背上,「迎秋去了香港,小雪没去,不如让小雪去你那里住一段时间,顺便的好帮你打理日常事务。」 我笑:「颜姐,您真是费心了。」 「我听说你们以前是朋友,这上了山见个面也并不容易,我就徇一回私,安排她去你那里住一段时间。等迎秋回来了,你应该也找到称心的管家了,你说呢?」颜未微笑着。 小来事件,亚桐明面上并未追究。但她让杜清池提醒我,任何情况下不准顶撞上级,更不要跟上级起冲突。我还听说她找颜未谈了话,两个人具体谈了什么我不知道。但颜未自那以后行事收敛了许多,至少不敢再毫无原由去修理谁。 看起来,亚桐是各打了五十大板。但很明显,她偏袒了颜未。或者说,颜未这个人是动不得的。 现在颜未将翁雪安排给我,无论从哪一点来说,我都不好断然拒绝。 「谢谢颜姐。」我也微笑着。 「噢,对了。还有个事儿。」她转头,「阿东,你又跑哪里去了?」 阿东捧着杯茶小跑着来了:「颜姐,什么事儿。」 「去楼上客厅里拿那份文件下来,北京那边刚刚传过来的。」颜未道。 「是。」阿东匆匆将茶杯放到茶几上,转身往楼梯跑去。 「我最近想,颜字辈一年只下山一次,这个规矩已经不那么合时宜了。后面细想了一下,索性都改了吧。颜心,你觉得竞争上岗怎么样?打破我们固有的阶段化。不管哪个字辈,能够出色完成任务。提拔。反之,就算颜字辈,任务失手了,照样接受惩罚,降一级,以此类推。」她问得认真。 我思索了一番,道:「这样大家便有了危机感,未偿不可。只是推行起来,各门主们会有牴触情绪。」 颜未点了点头:「这事儿我回头跟亚姨沟通一下,再说吧。」 「好。」我应道。 阿东拿着文件已经下来了。 「颜心,你先看看。」她接过文件后就直接递给了我。 我接过,打开后迅速浏览起来,三页纸,看完后,我直觉得后背升起了一股寒意。翻回第一页,我重复看。 资料上,是y城市长公子罗维亭的资料。这倒没什么稀奇的,清澜门本来就给官道上的人做事。但令我震惊的是,罗维亭和小来长得特别的像,不能说是双胞胎吧,至少有六分的相似度。这种相似程度,让人不得不怀疑罗维亭和小来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关系? 如果说罗维亭和小来的相似程度让我感到震惊。那么,比这件事情更让我感到震惊的是,罗维亭离奇的死了,现场最后的目击者是杜清池。 这事情就变得复杂了,y城市长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这事情并没有对外公开,只是给亚桐打了电话,让安排人下山一趟。 「你从y城来的,在杜先生门里住了许久,这个任务,非你莫属。」颜未说。 「资料上并没有说具体事宜?」我不解的看她。 「我也不清楚。只让我安排人下去,其他的没说。」颜未道,「你见到人再说吧。」 「是。」我捏紧了资料。 「不急着下山,等那边的电话。」颜未拿过遥控器,「你先回去吧。」 「是。」我起了身。 「阿东,你送送颜心。」颜未道。 我拿着资料往外走,阿东跟着了我身后。山上风大,出了风,几页纸吹得哗哗作响。阿东送我到台阶那里便顿住了脚步。 「颜小姐。」阿东喊我。 我回头看他。 他走了几步到我身边,然后伸手从我头髮上捡掉了一片树叶。见我愣了一下,他笑了笑,道:「一片树叶。」 「谢谢。」我生硬道。 「颜小姐,您是不是以为我刚才在茶里下毒了?」他笑着问。 「我只是不小心。」我不动声色。 「不管您相不相信,我都想告诉您,我没有记恨您。」他低头看着地面,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走了。」我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往我的车子走去。 我回了心园,刚上楼,进了房间。负责室内洒扫的小姑娘就追上来了。 「颜小姐。」她轻轻敲了敲房门,「小雪姐来了。」 「好,让她先等着。」我摆摆手。 「是。」小姑娘赶紧跑了。 我走到床边,俯身摸了摸小进,他睡得很觉。起了身,我关了窗户,开了暖气,等房间里有几分暖意时,我才下了楼。 翁雪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听见我的脚步声,她立刻起了身,垂手站着。 「颜小姐。」她上前几步,倾身喊我。 「来了。」我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那你就把大家喊来,开个会吧。」 「是。」她应道。 「成师傅。」我喊了一声。 等了一会。琴师成祖才从他的房间出来了,他走路总是无声无息的。四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却像六十多岁。我从杜清池那里出来时,他知道我想学琴,也不知道他打哪个门里调了这个么人到了心园。 除了教我琴和吃饭,其他时间,他都呆在房间里打坐,冥想。 这么个人,在我这心园里,几乎是没有存在感。 成祖跟着我到了后院,我坐下后拔了拔琴弦。好几天没练琴了。手指感觉又僵硬了。弹了道最简单的曲子,一曲还没弹完,琴弦「绷」一声,居然断了。 真是奇了怪了。 我笑了笑,往常看电视剧,总觉得那琴弦也太脆弱了。今天才发觉,人也好,物也罢,终有生命期,时候到了,该死则死,该断则断。 「我去换琴,你稍等。」成祖抱起了古筝,不徐不疾的往回走。 我又发觉,这别墅里,他好像是唯一不对我用敬语的人。 杜清池,杜清池。他不是应该在德国吗?冬天还没过完呢,他回来了,还跟罗难亭的死扯上了关系。 只字片语都不曾给我。 这么长的时间,他做了些什么? 我想得有些头疼,成祖已经把古筝抱回来了。 「弹一曲渔舟唱晚吧。」我撑着凳子起了身。 「好。」他拔动琴弦,旋律倾泻而出。我顺着小径缓缓前行。有些事靠勤奋可以成,比如练飞镖和枪法。有些事,靠勤奋却没有用,比较弹琴。没有天分,再勤奋最多也就是跟得上调子,想要随心所欲掌控音律,是绝对不可能的。 爱情也是这样么? 谁知道? 「颜小姐。」翁雪小碎步走来,气喘得有些急,手里还拿了个盒子。 我看她一眼。 「厨房里的壁柜里,发现了这个。」她把盒子递给我。 里面是几个类似茶包的东西,没有任何标识。我拿起来闻了闻,一股很浓郁的香味。我将茶包扔回了盒子里,这大概就是那催情药了吧。 「这个是什么?」我问她,什么标识都没有,她就能看出不对劲,显然她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这个是一种催情药,我上次和迎姐去北方的时候见到过一次,香味一模一样。」她盖紧了盒子,「这只是其一,这种药泡到参茶里。男性能持续三天三夜不倒,女性可以一夜连换十二个男人。其二,听说这种药包泡到酒里,一般人喝下,能连躺三个月还浑身无力。」 「哦。」我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那女性一夜换完二十个男人后,大概也废了了吧?」 「据说,药效退了后,身体会痒得如万蚁噬心。一般人会忍受不了就使劲抓,直至抓得浑身溃烂。」翁雪说着打了个冷颤,「颜小姐,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歹毒?想给你下这样的药?」 「谁知道呢?」我缓步朝前走着。 「心园里的人,要不要全换掉?」她又问我。 「不必。」我应道。 「是。」 「不用声张。你悄悄处理这些东西。」我又道。 「好。」 翁雪拿着盒子走了,我冷冷的笑着。成祖一曲渔舟唱晚已经弹完了,这会他换了一首曲子,我并不知道名字,但音律非常婉转,听着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我不知不觉的就走回了柳树下,坐到了成祖旁边,看着湖面上的几只戏水的白鹅。鹅是负现洒扫庭院的金嫂养的,她说她的老家到了冬天就喜欢炖鹅吃。我没吃过炖大鹅,听着新奇,便让她养了。 成祖收了手。最后一缕音律消失了。我仍旧看着湖面发呆,他也坐着没动。 「我再给你弹一曲吧。」他说。 我侧头:「你今天兴致还不错。」 「给你弹一曲十面埋伏如何?」他问。 我一怔,道:「你从哪里来?」 「颜小姐以为呢?」他一笑,伸手拔弄琴弦。 一曲终罢,我有些恍恍惚惚的。仿佛许多年的日子在这琴声中成为了过去,又仿佛那些未曾到来的暴风雨在这琴声中已经预演了一遍。 我回过神来时,细细的打量着成祖。他真的完全不像四十岁出头的人,无论是他头顶发白的头髮,还是他满脸的褶子,还有下巴上留得老长的鬍鬚。唯一跟他年纪相符合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明亮。看着像三十来岁。 「你……是不是易容了?」我竟然伸出了手,在他脸上摸了摸。 他没有躲,任我摸着。 我摸不到任何凹凸,再出神入化的易妆,发缝隙里都一定会留下衔接处,用手指细摸便能摸出凹凸感。 我没有从成祖头上摸出来,这说明,成祖真的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老了。 「颜小姐,我可以回去了吗?」他问。 「回去吧。」我轻声道。 他起了身便走。 两天后,颜未给我打来了电话,她让我和翁雪一起下山。我挂了电话后。先通知了翁雪。下了楼,院门外,接我的车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去了成祖房间,他的房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时,他坐在床上打坐,闭目冥神。 「成祖。」我走到床边,「我下山一趟。」 他微微睁眼:「好。」 「天冷,暖气开着吧。」我又道。 「好。」他仍然简洁。 我离开了他的房间,出来时,翁雪拎着个行李箱等着大厅里。我把负责庭院洒扫的金嫂喊了进来,我和翁雪不在的这一段时间。暂时让她管着别墅的事情。 她受宠若惊,连连作揖。 我和翁雪下了山,转了高铁去了y城。到的时候,已经黄昏了。熟悉的车站,熟悉的城市,身边是熟悉的人,只是回首间已是陌路人。 来接我们的是罗市长的随从,梳着背头,很有官腔。见了我和翁雪,眼睛发亮,是那种男人见了美女的亮。 「颜小姐。夏小姐。」他很热情,「两位美女好哇,我姓高,高梦枫。」 翁雪已经改名为夏小雪了。 「有劳了,高先生。」我客气道。 「应该的应该的,这边请。」高梦枫引着我们快步朝外走去,不一会儿,便把我们领到了路边的一辆豪车旁。 我和翁雪上了车,高梦枫坐到了副驾位,上了车他便开始打电话。听语气是在向罗市长请示什么,挂了电话后他扭头看我们。 「两位美女,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我再送你们去酒店可以么?」 「好。」我也不多废话。 晚饭吃得很丰盛,高梦枫热情得简直失常,吃饭时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讲话,各种趣闻,甚至一些官场上的小闹剧。翁雪很给他面子,不停的笑着。 我可能太久没笑了,笑不出来,便只是默默的吃着饭。 晚上九点多,饭吃完了。高梦枫又安排了ktv。 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去,但这不是山上。一万个不愿意去,我还是去了。到了地方后,高梦枫又唿朋唤友,不多一会儿,包厢里就挤了二十几个人。 我和翁雪分别被人包围住了。 这种地方,来唱歌是假,藉机喝酒吹牛暧昧搞勾搭倒是真。围着我坐的几个年轻男人几乎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不停的劝我喝酒。 我始终微笑着,不接话,不紧不慢的喝着饮料。半个来小时的较量下来,几个年轻男人觉得我很无趣了。便散开另找乐子去了。 那头的翁雪已经靠到了高梦枫的肩膀上,两个人谈笑风生,举着杯频频碰着。 我靠到沙发上,听着一堆陌生的年轻男人鬼哭狼嚎,听得还真是有点昏昏欲睡。 翁雪喝完五瓶啤酒一瓶红酒时,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晚上的十一点了。她的酒量一向不错,但喝这么多,我还是没见过。 我冷眼看着。 终于,在翁雪又吹下一瓶红酒后,包厢里响起热烈掌声时,高梦枫醉得躺到了沙发上。 一片起闹声中,有人扶着高梦枫出了包厢。我也起了身,走到了翁雪身边,她撑着我的手站了起来。 我扶着她出了包厢,她闭着眼睛跟着我往外走。下了楼,高梦枫的司机等在那里。 二十来分钟后,车子停在了y城最有名的五星级酒店门口。司机帮着我把翁雪扶下了车,又送我们进了大堂,然后把房卡给了我。 我扶着翁雪上了楼,刷了卡,进了房间。翁雪立刻直起了身,然后默默的进了卫生间。随即里面传来了呕吐声,我看着放在过道里的行李箱,高梦枫还挺周到的。 「我没事儿了。」翁雪从厕所出来,脸上全是水。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64.谜 我进了旁边的小客厅,装了一壶水烧下去。翁雪磨蹭了一会儿也进了会客室,坐到我对面。滋滋的烧水声,静谧柔和的灯光,无言的两个人。 没多一会儿,水烧开了,我伸手拿过茶盒。洗了两个茶杯,放了一个到她面前,然后我给她倒了一杯茶。 「我……想去看看我妈。」翁雪盯着那杯茶低声道。 「什么时候?」我看她。 「现在。」她抬头,眼晴里亮起来。 「现在?」我皱眉,略思索后道:「任务结束后去吧。」 翁雪怔了一下,端起那杯茶,她一点一点抿着喝完。放下茶杯后,她起了身:「我先去睡了。」 「好。」我应。 翁雪去洗澡了,我一个人喝着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亮起屏幕后,显示有一条简讯接入。 「我在宽窄巷那里看到过你妈。」 发简讯来的号码是陌生的,我只觉得脑袋懵了一下。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冷成了千年寒冰,可看到这条信息时,我的心还是跳得厉害。 我妈在宽窄巷那里出现过……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条巷子在y城的步行街旁边。离酒店很近,即使是走路最多也只需要二十分钟。 我盯着那条简讯看了一会儿,很快冷静下来。就算我妈现在在酒店楼下呢,我也不能去见她。况且,发简讯的人是谁?是从哪里打听到我的号码的?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这样的简讯给我? 我冷笑着删了那条简讯,扔下手机,继续喝着茶。 次日,我六点不到就醒了。在山上我的生物钟是六点半,突然换了地方。我整个人都处在戒备状态中。 现在才懂当初跟孙洁下山那会儿,为什么她随时都能进入战斗模式。在丛林里生存,不时刻保持警惕,随时有可能被更兇残的动物吃掉。 我转头看向另一张床的翁雪,她还睡得有沉,眼角还有残留着泪痕,双眼也肿得厉害。我怔了怔,收回视线后,我掀开被子起了床。 我在阳台上练了一个小时的瑜伽,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声响。翁雪起来了。 「颜小姐。」她走到门口,「高梦枫说十五分钟后过来接我们去吃早餐。」 「好。」我唿了一口气后慢慢的收拢了腿。 「还有一件事情。」她有些迟疑的语气。 我起了身:「什么事儿?」 「我……」她仍然迟疑。 翁雪从前多利落,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风,骂起我来也是行云流水。这时光转换,我们彻底的都变了。 「我昨天睡前登陆了我以前的微信,有好多个好友申请,我也没多想就通过了。刚才我才发现这个。」她把手机递给我了。 我点最顶上的一条微信:瞧瞧,你爸和他的老情人,真替你妈不值。下面发了几张图片,背景就是宽窄巷。我妈穿着一件灰蓝色的大衣,挽着她爸的手臂。两个人笑得很开心,旁若无人的样子。 我把手机还给她,一个字都没说。 翁雪接过手机,表情漠然。 我擦过她回了房间,洗漱,换衣服。我描眉时,翁雪告诉我高梦枫已经在堂等了。 我和翁雪下了楼,今天的高梦枫换了正装,神采飞扬,看着翁雪的眼神含着情。 「两位大美女,昨晚睡得好吗?」他笑问。 「不错。」翁雪应道。 「这边请。」高梦枫引着我们往外走。他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司机站在车旁,见我们出去,立刻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十来分钟后,我们来到了y城蛮有一名的一家港式茶餐厅。我一向对吃不讲究,酒店也提供了早餐,但高梦枫特地来接,肯定是有事情要跟我们讲。 茶餐厅的生意很好,各种阶层的人都有。我已经很很久没有接触这样的生活气息了,有种回到人世间的感觉。 「吵是吵了点,但坐在这里吃东西,有烟火味。」高梦枫坐下后,笑着对翁雪说。 「是啊。」碍于我在场,翁雪无论是说话还是神态都显得很收敛。 「两位大美人,我可以全权作主吗?」高梦枫拿着点餐卡,很是自信的神态。 「可以。」翁雪看着我,我便应了一声。 高梦枫点餐时,我随意的看着餐厅里来来往往的食客。心里也暗自寻思着杜清池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在哪里?以及这一趟,我和翁雪是不是来查明罗维亭死亡的真相。 勐然间,翁雪伸手过来拉了我一下,我顺着她的视线,嘴角便扯起了一丝冷笑。门口进来的人是柳文良和姚如静,世界确实很小,但躲在暗处的人也是费尽了心思安排。 姚如静已经生完了,身材还有些臃肿,两夫妻并没有带孩子来。夹杂在食客中,姚如静仅仅的偎着柳文良,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不耐烦。 我看着他们走近,心里计算着,大约几米左右时,他们要装着意外的看到了我。他们越来越近,我体内燃起兴奋因子,拳头也有些蠢蠢欲动。 「徐徐。」果然没让我失望,四五米之距时,姚如静失声叫起来,继而便抓住柳文良,「她怎么在这里,她怎么又回来了?」 柳文良也很错愕:「我怎么知道?」 「我过去一下。」翁雪起了身,快步朝他们夫妻走去。 姚如静看着翁雪,满脸的不屑,大约想说点什么,还没张口,翁雪便搂住了她的肩膀。旁人看着她们只是搂着肩,但我知道翁雪用的力气可以说是把姚如静拎出了餐厅。 柳文良看了我一眼,然后才看我对面的高梦枫,瞬间他的脸色就变了,赶紧也转身往餐厅外走去。 「那是小雪的朋友吗?」高梦枫惊讶的问,「遇上了就一起吃个早餐啊。我不介意的。」 我笑笑:「大概有私人的事情要说吧。」 高梦枫干笑了一声,转头和旁边的服务员说起话来。 我喝完一杯豆浆翁雪才回来,高梦枫忙不迭的帮她拿吃的。翁雪神色如常,喝着豆浆吃着虾饺,但我注意到她的左手垂在桌子下,拳头一直没松开。 我怀疑她受伤了。 早餐吃到尾声时,高梦枫拿着热毛巾擦手,他这才切入了重点:「这一趟呢,请颜小姐和小雪下来,有点事情要麻烦二位美女。」 「你说。」我淡淡道。 「我想罗市长家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杜先生现在在我的公寓,待会我带你们去见见他。」高梦枫道。 「现在可以走吗?」我听到杜清池的名字时,有些急了。 「小雪吃完了吗?」高梦枫体贴的问。 翁雪喝下杯中的最后一口豆浆:「走吧。」 我们一起出了茶餐厅,翁雪靠得我紧紧的,将左手藏在我身后。高梦枫看了翁雪好几次,我想,他肯定觉得很奇怪,但又不好问。 高梦枫家居然就住在宽榨巷,车子开进他家院子里。下了车后,我莫名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高梦枫护着翁雪下车时。我竖直耳朵仔细听。有粗重的喘息声,是那种受了重伤的喘息声,我还想凝神细听,但高梦枫已经在招唿我了,我只好敛了神。 很快进了大厅,上了二楼,高梦枫招唿我们坐下,他匆匆的往外面的走廊走去。 我和翁雪对视了一眼,坐到了沙发上。 「你的手……」我低声开口。 「不碍事儿。」她仍然攥得紧紧的。 我便没有再追问。 不一会儿,走廊外面传来了脚声。我转头去看,杜清池跟在高梦枫身后,他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我的心狂跳着,如果半年前,我肯定立刻起身冲到了杜清池面前。但现在我在心里拼命的提醒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杜先生来了。」高梦枫将杜清池引到了我们面前。 我这才缓缓的站了起来,平静喊:「杜先生。」 「杜先生。」翁雪倾身,也喊了一声。 「你们聊,我去沖壶茶上来。」高梦枫说着还给翁雪使了个眼色。 翁雪并没有接他的话茬,高梦枫顿了顿只能自己下了楼。翁雪看着他拐过了楼梯的转弯处,她又看了看我。抬步往外面的阳台走去。 我这才细细的打量杜清池,一别数月,他看着比上次在山上受电击醒来那会儿还要憔悴些。 「你受苦了。」我道。 「还好。」他笑笑。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 「你知道的那样。」他挨着沙发坐了下来,我仍然站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又问。 「一个星期前,我朋友和小罗来接的机,后面的事情你知道了。」他苦笑。 我不能相信,他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里。或者是另有原因,他在以身试险,追查什么?我盯着他看。 「所以,我和小雪下来。是要帮你证明清白么?」我问。 他看我一眼,不说话。 「不是么?」我试探着再问。 他还是不说话。 我便明白,这里根本不方便说话。我扶着沙发也坐了下来,和杜清池进行着眼神交流。他的眼神是复杂的,复杂得我根本读不懂。 高梦枫端着茶壶已经上来了,翁雪正巧在接电话。 几个人坐着喝了一壶茶,不着边际的聊了一些话,高梦枫的手机响起来。接了电话后,便说要出去一趟,让我和翁雪留在这里吃午饭,还说罗市长中午也会过来。 「杜先生,你可以带她们在周围逛逛,不要走远就好。」高梦枫特意交代。 「高秘书,你去忙吧。」杜清池笑道。 我暗惊,这么说,杜清池并没有被限制自由。那么,是他自愿被禁足在这里? 高梦枫匆匆离开,我们三个人坐了一会儿也下了楼。 「杜先生,你们去走走吧,我留在这里。」走到院子里时,翁雪站定。 「好。」杜清池伸手过来拉了拉我。 我和杜清池出了院子,宽窄巷是y城的一大标志之一,歷经明清民国到现在,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顺着青石板路,我和杜清池慢慢的往前走着。 走出数十米,我拿着手机打了一行字:现在说话方便吗? 他摇了摇头,拿过手机写道:到处都是眼睛,手机收起来。 我有一种掉进棉花团的感觉,市长公子死了。杜清池是最后的目击证人,因为某些原因,市长不愿意公开罗维亭的死亡消息,而杜清池又是清澜门的人,所以让我和翁雪下了山。现在的问题在于,他们也不是让我和翁雪来破案,那让我们来做什么呢? 我觉得这谜团有点太大了,那恰巧的简讯,翁雪手机上的照片,茶餐厅的柳文良和姚如静。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柳汉成开始,到这一次杜清池被困,姚如静都跟股阴魂似的紧紧跟着。 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人和事和姚如静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繫。 我反覆的想着,却总也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有人告诉我,我妈在这里出现过。」我轻声道。 「你妈?」杜清池惊了一下。 「是,翁雪登陆以前的号还收到了照片,我想,有人在做一个局。但现在我有点看不清,这个局的点在哪里?」我蹲下身,装着繫鞋带。 杜清池也蹲下来,急促道:「你想办法给亚桐打个电话。」 我困惑:「任务是她派下来的吧。」 杜清池摇头。 我大惊:「是谁?颜未说文件是北京那边传过来的,让我和翁雪下山。」 杜清池想了想:「你先联繫亚桐,我的电话完全被拦截了。」 「好。」我应道。 「有人要我们一起死。」他伸手拢起我的头髮,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可高梦枫为什么要给我们独处的机会?」我道。 「引蛇出洞。」他说。 我起了身,和他继续朝前走着。眼见前方就是拐角处了,杜清池拉了拉我。他朝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再往前走。 我便转了身,但我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很遥远,但我听得很清楚。是我妈。 「我妈。」我说。 「我们回去。」杜清池拉着我,他脚步加快,走了几步干脆跑起来。 我身不由己的跟着他走,我听到我妈的声音由远而近,她似乎在打电话,不知道在跟谁聊天。我和杜清池跑了一半路程时,我妈的声音更近了,我忍不住回了头。 那真的是我妈,她一个人,举着手机在大声的讲电话。 我顿住了脚步。杜清池用力拉了我一把,我踉跄了一下,跟着他又跑起来。我不知道杜清池为什么不让我跟我妈见面,但我很清楚,我妈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是不正常的。 我意识到这一点后,迅速的冷静下来,跑得比杜清池还快。很快的,我们跑回了高梦枫的院子,进去后,我就关上了院门,然后站在那里,隔着缝隙往外看。 我看到我妈从院门口走过去,只是一会儿就走远了,然后再没有声音。转回身时,杜清池看着我,他的眼神是内疚的。 我们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拿着手机随意的刷着,但很奇怪,不管我打开哪个软体,都特别慢。或者自动的跳到钓鱼网。我立刻关了手机放到一旁,想到有一回孙洁跟我说,想要活得长一点,下山执行任务时能不用手机尽量不用。现在才知道,她没有说错。 晒了一个多小时的太阳后,高梦枫回来了,罗市长和他一起回来的。 见了我们,罗市长非常客气,几个大跨步过来,主动跟我们握手。 「不好意思。让两位美女客人久等了。小高啊,让厨房准备几个拿手菜,今天我要和杜先生喝几杯酒。」罗市长笑得很爽朗。 「好嘞,今天啊,我亲自下厨。」高梦枫哈着腰笑。 「那就快去吧,杜先生,你可有福了,小高做的啤酒鸭是一绝。」罗市长拍着杜清池的肩膀。 「托罗市长的福,杜某也有口福了。」杜清池的态度非常谦卑。 「这太阳不错,我也晒晒。」罗市长搭着手望了望天空。 「我去给您搬椅子。」高梦枫跑得飞快的。很快搬了椅子回来。 罗市长便和我们一起坐着晒太阳,毕竟是官道上混的人,即使和我们平坐着,那股气势还是很压人。我暗中观察着他,他的眉宇间半点悲伤都看不出来,按照人之常情,唯一的儿子死了。他即使忙于工作,眉宇间也绝不可能不留半分痕迹。还是混于仕途的人都格外薄情? 「颜小姐?」旁边的翁雪暗中用脚碰了我一下,我回神,这才发现罗市长看着我。刚才是他喊我的。 「不好意思,罗市长。」我低眉。 「颜小姐走神咯。」罗市长打趣我。 我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罗市长说话的神态,眉宇间的无谓,和柳汉成有神似之处。想到这些,我又模煳的串联了一下,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太阳太暖和了。」我抿着唇,装很羞涩的样子。 「颜小姐看着好年轻,我猜你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罗市长像是对我感了兴趣。 「罗市长眼神真好,我今年正好二十五岁。」我笑道。 「真年轻啊。」罗市长感嘆。「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被下放在了西北,那里非常清苦。不过,太阳倒是天天有得晒。」他说着自己大笑起来。 我们也跟着他尴笑着。 「杜先生,你在这里也住了一段时间了吧?」罗市长转而又问杜清池。 杜清池点了点头。 罗市长也点了点头,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敛去,盯着墙角的干枯的葡萄架看了一会儿,他道:「那便委屈你,再住几天,你不介意吧?」 我不知道罗市长说这话有什么意义?杜清池能拒绝吗?根本不能拒绝。那又何必问得客气? 「能在这里住,是杜某荣幸。」杜清池道。 罗市长又大笑起来:「好,好。我这段时间太忙,这两天能得闲,我好好陪陪杜先生。」 我实在不喜欢听这样的场面话,每一句说出来的话,都要仔细去猜背后的用意是什么?罗市长扣着杜清池,又是为了什么?如果按照杜清池的说法,有人想同时要我和杜清池的命。那么,罗市长是那个人的帮凶么? 不可能,我直觉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我却想不通。 罗市长陪着我们闲聊了一个多小时,高梦枫的午饭也做好了。如罗市长所说,高梦枫的厨艺非常了得,尤其是那道啤酒鸭。翁雪开玩笑说,高秘书要是开饭店,这道菜绝对名扬四海。 几句话夸完,高梦枫无动于衷,罗市长却十分高兴。 吃完饭后,罗市长有事先离开了,高梦枫留下来陪我们。 「杜先生。您去休息吧?」高梦枫态度很客气,但语气一点儿也不客气。 杜清池起了身,沉默着离开了餐厅。 「两位美女,我去泡壶茶来,如何?」高梦枫起了身。 「高秘书,你不必忙碌了。」我也站起身阻止了他。 高梦枫很意外,表情有些讪讪的,他根本就不是询问我们,而我却断然拒绝了。 「高秘书,坐吧。」我反被动为主动。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皱了皱眉,但还是坐下来了。 「不如……」我略倾身,靠近他,「把你府上的另一个客人也请出来,如何?」 高梦枫眼神闪了一下,笑道:「颜小姐说笑了,杜先生不是刚刚上楼么?」 我摇了摇头:「高秘书,您很清楚我说的另一位客人是谁。」我託了这耳朵的福,坐在院子里时,我凝神听到几回,楼上有粗重的喘息声。吃饭时,我还听到了呻吟声。 「颜小姐。」高梦枫带着点玩趣看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么?」我笑眯眯的。 「小雪,颜小姐是不是一向爱开玩笑?」高梦枫的语气有了几分怒气,觉得得我在他的门上竟敢如此放肆。 「对啊,哈哈,颜小姐是比较喜欢开玩笑。」翁雪不明白我的用意,但她看出了气氛紧张,高梦枫问她,她便赶紧打圆场。 「哈哈,我也喜欢开玩笑。」高梦枫站起来,「两位美女,走吧,我带你们去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坐坐,咖啡厅新近上了一款点心,你们女孩子肯定爱吃。」 我捏紧了手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从我进院子开始,到吃饭,我一再确认,那发出喘息声和呻吟声的人是柳汉成。
65.离奇脱险 翁雪起了身,高梦枫看着我,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带点儿玩味。 我迎着他的视线起了身,拂了拂头髮,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高秘书还真是了解女孩子。」 我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是有点确定杜清池在以身试险,他应该是知道柳汉成被关在这里。我觉得我还应该先了解清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杜清池的父亲和柳文良的父亲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杜清池说过,他的父亲过世了,而他一直在暗中调查柳汉成,因为他怀疑他父亲的死跟柳汉成有关系。 杜父和柳汉成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繫?杜父又是怎么死的?杜清池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从高梦枫家走到咖啡馆一共花了十三分钟,这十三分钟高梦枫都在跟翁雪说话,极尽热情的逗她笑,像是热恋中急于表现自己的毛头小伙子,而我像是一个一千瓦的电灯泡。 但我知道,他在暗中观察我。我说他家还有一个客人,最后并没有说一个所以然出来。所以他在心里计量着,我到底是真的知道一些什么?还是诈他? 也许他太过于自信,在他看来他跟在市长身边的多年,察言观色那一套还能压不住我一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年轻姑娘,我再缜密还能强得过他那样的人精。 我跟在他们身边,不紧不慢的走着。直到走到咖啡厅门口,高梦枫才勐然转过头来。 「颜小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只顾跟小雪聊天了。」他仿佛真的很歉意。 「不打紧,遇上聊得来的人,很难得。」我笑眯眯的,「不过。我还是很想吃点心,希望高秘书不觉得我多余啊。」 「哈哈,颜小姐果然爱开玩笑。」他的语气里有了一丝轻松的感觉,大概认为我刚才就是诈他而已吧。 咖啡厅的老闆提前接到了消息,见高梦枫,小碎步的从咖啡厅里跑出来。跑到台阶那里时,不知道是不是太着急,踉跄了一下,差点整个人扑出来。 「高秘……」老闆很狼狈,站稳后一脸讪笑。 「叫我梦枫就好。」高梦枫打断他。 「是。是梦枫。」老闆哈着腰,「点心已经备好了,老位置帮您准备好了。」 「有请两位美女。」高梦枫给我和翁雪哈着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闆如梦初醒,赶紧走到了我和翁雪身边,殷勤的招唿起我们来。我们上了楼,整个人二楼没有一个顾客,很显然老闆清了场。 「老蔡。」高梦枫拉下脸来。 「梦,梦枫。」老闆差点咬到舌头。 「谁让你清场的?」他严厉的语气。 老闆张了张嘴,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困惑。很快又赔着笑脸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说完就慌里慌张的转了身往楼下跑。 「真是的,一再叮嘱不要搞特殊化。」高梦枫看着翁雪,「小雪,你看见了吧,身不由己哇。」 「可不是。」翁雪附合道。 「坐吧,坐下来。」他指着座位,看着翁雪。 翁雪坐到了窗边靠里面的位置,高梦枫坐到了她旁边,我坐在高梦枫的对面。才坐下,老闆就亲自送了茶点上来。 「老蔡,你去忙你的。」高梦枫温和的笑着。 老闆把茶点放到我们面前后,忐忑道:「我,我不忙,不忙。」 高梦枫看着他,老闆拍拍头,赶紧改口:「该死,我出门的时候灶上烧了开水,梦枫,我先走一步。」 「快去吧。」高梦枫笑得愈发的温和。 我托着腮看着他们笑。我在想待会我会在这里巧遇谁呢?我妈,还是姚如静?如果只是为了吃新上的点心,高梦枫根本不必这么煞费苦心。一个电话,老闆还不得鞍前马后。 轻柔的音乐声,我喝着茶,吃着美味的点,侧头看着楼下的步行街。阳光下,熙熙攘攘的游客。这种地方,不管出现什么人进来喝咖啡,从理论上来说,都是十分正常的。 老闆下楼后,便开始有顾客陆续上楼来坐了。 我耐心的等着,等到一杯茶喝完,服务员又给我续一杯,咖啡厅里并没有异常。 高梦枫跟翁雪已经聊到了他和罗市长去法国公干时的一些趣事儿,翁雪听得很入神,不时问他几句。 我又喝了半杯饮料,有些尿急,只好起了身:「不好意思,我去一趟卫生间。」 「要不要让小雪陪你去啊?」高梦枫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我。 我笑了笑,也没拿手机,直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走过拐弯,我立刻又有一种背后冒寒气的感觉。 顿了一下脚步,我深唿吸了一口,然后我抬步进了厕所。 洗手台前的绿植前,有个女人侧站在那里接电话,她看着墙壁,没有发现入口处的我。我几乎出于本能的反应,立刻退出来。 那是我妈。 高梦枫为什么一定将安排我和我妈见面?他的用意什么?想拆穿我的身份?我真实的身份以他的能力要查出来并不是一件难事,根本没有必要将姚如静和我妈扯出来。不对,他能将我妈和姚如静扯出来,明显的是知道我真实的身份。 「颜小姐。」高梦枫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吓了一大跳,心砰砰跳,他料到了这一出,所以及时赶来了。我的声音落下后,有脚步声传来,我妈出来了。 「徐徐?」我妈站在出口处,她完全是不确定的语气。 我在脑海中飞快的想,我要不要转身就跑。 「徐徐,是你吗?」我妈颤着声。急步走到了我面前,她抓住了我的手。 高梦枫看着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进了男厕所。 我抿着唇,看着我妈。我爸和我弟下葬那天,她留了一张字条绝然离开,我只道这有生之年要再见她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架不住高梦枫有心,千方百计的找到了她。 「你……怎么在这里?」我的心情翻涌着,语气平平的问出了这句话。 我妈怔了一下后松开了我的手:「徐徐,我是妈啊。你……」她大概是想说,你看起来像徐徐,为什么又不像徐徐。 「你不是走了么?」我冷笑了一下。 「你……」她一下子就被激怒了,伸手指着我,「你阴阳怪气的是在跟我说话吗?我是你妈啊。」 「你不是走了么,你回来做什么?」我愤怒的喊了一声。 她抖了一下:「我,我前几天回来的啊,我来这里逛逛。你怎么在这里?我回了家,家里乱糟糟的,你死到哪里去了?」 我迅速的作着判断。高梦枫的身影出现时,我嘤的哭出声来,哭着我就往外跑,跑着我就下了楼。我妈在后面追来了,我们一前一后的跑出了咖啡厅。 我跑到步行街的尽头时停了下来,弯下腰喘着粗气。我想,翁雪一定也会追下来,但高梦枫不会。 我直起身,我妈远远的跑来了,她的身后不远处是拎着我包的翁雪。 「徐徐,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我妈跑到我面前扬手就在我肩膀上狠狠的拍了一下,她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柔弱的徐徐。 翁雪很快追上来,见了我妈,她喊了一声:「阿姨。」 「雪儿。」我妈这下是吓到了,后退了一步,撞到路人身后,她跳起来,又慌又乱:「你,你也在这里?」 「对啊,我也在这里。和徐徐一起。阿姨,我妈最近还好吗?」翁雪问。 「好,好,还好。」我妈的眼神闪烁着。 「高梦枫是不是回去了?」我看着翁雪。 她点了一下头。 「晚上八点,我回去,你在家等着我。」我近前一步,抓着了我妈的手臂。 「你又要死到哪里去……」 我凌厉的瞪了她一眼,她后面的咒骂吞了回去。 「你跟着我妈。」我看着翁雪。 不等她回答,我就飞快的跑起来。在咖啡厅的时候,我想。高梦枫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么我和我妈就避免不了这场见面。他费尽心思安排的我和我妈见面,一定是有用意的,可能我妈牵涉了一些什么?而我妈的牵涉,一定跟柳汉成事情有一定的联繫。但我在刚才又勐然意识到,高梦枫在院子里的时候就知道我发现了柳汉成的下落。他把我和翁雪带到咖啡厅,这个期间柳汉成肯定被转移了,而杜清池……我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我跑得飞快,我感觉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即使这么快的时间,我冲进院子时,还是感觉到了我来迟了。 高梦枫站在葡萄架下,见我跑进院子,他看着我,笑得云淡风轻的:「颜小姐,怎么跑得这么急?」 「高秘书。」我喘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他面前,「我有点急事想问问杜先生。」 「噢,那有点不巧,刚才罗市长把他接走了。」他道。 「那还真是很巧。」我说完这句话时,心脏处一阵刺痛,痛得我不得不弯下腰来喘气。 「颜小姐,你不舒服么?」高梦枫问得不咸不淡的。 我闭上眼睛,想将那股刺痛压住。竖直了耳朵想听点什么,但我的心绪太乱了,乱得我感觉我不是我自己了。 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他出事了,他出事了。这个声音响起后,我就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如果不是心底的另一股意志力支撑着我。我肯定就晕过去了。 「颜小姐。」高梦枫弯下腰下,「你怎么了?」他的语气里有了急促。 我深深的吸气,再吸气,至少一分钟的时间,我的头才不晕得那么厉害。但心脏处的刺痛却还在持续。 「颜小姐……」高梦枫的头伸过来。 我的手扬起来,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砍了下去,看着他缓缓的倒到我脚下,我几乎不能相信我将他撩倒了。我并没有想这么做,似乎像被鬼附身了一般。 我将他撂倒后,用力抱拖着他到一旁的椅子。放着他坐稳,我估计了一下,最快的话他三分钟应该能醒。这三分钟的时间,我一定要找到杜清池。 我跑进了大厅,往楼上跑时,我觉得很奇怪,我怎么那么确定杜清池还在这里屋子里面。我上了二楼,穿过大厅,我跑到了外面的走廊,直接跑到了最后一个房间。 就是这里,我的手抖着,伸手旋门,门竟然打开了。 杜清池被绑在一把椅子,有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支针,我的突然出现,那男人手里的针掉到了地上。 「你是谁?」那男人惊慌的问我。 看到杜清池后,我心脏处的那股刺痛奇蹟般的消失了。我从牛仔裤后兜摸出随身的飞镖,狠狠的那个男人捡针的手飞了过去。他惨叫一声,捂着手坐到了地上。 我赶紧跑到了杜清池身边,颤着声喊了他:「清池。」 他看清是我后。双眼湿润了。 我手忙脚乱的解开绑着他的绳子,准备扶他起来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高梦枫上来了。 「你现在怎么样?」我问杜清池。 「我没事儿。」他说话时站到了我前面。 「颜小姐,杜先生,你们这样,我很难做人吶。」高梦枫甩了甩脖子,他看了一眼捂着手的男人,「废物,你出去吧。」 那男人捂着手走了出去。 「高秘书。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从杜清池身后走了出来,「这就是罗市长的待客之道么?」 「哈哈,颜小姐果然是爱开玩笑。」他走过来,大约三步左右距离时停了下来。 「高秘书更爱开玩笑,把我妈和我前夫一家全都找出来了。这么迂迴做什么?不如干脆点,直来直去多好?或者……你跟着罗市长久了,更擅长迂迴之术?」我手里捏着一个飞镖。 「徐徐小姐。」高秘书改喊我本名,他嘆了一口气,「我这是在帮你,你却不领情。」 「哦?还请高秘书明示。」我道。 「不如我们请杜先生讲讲?」他看着我身后的杜清池。 「高秘书,我还能讲什么?我那点儿底,你早就掀了个底朝天。」杜清池苦笑着。 「是么?」高梦枫托着下巴,「我今天也就不跟你要那些破玩意儿了,来吧,咱们来聊聊徐徐小姐。徐徐,你被这个男人玩于掌心之中,你真的一无所知么?」 「高秘书,坐下来吧,坐下来慢慢给我们讲。我也很有兴趣听一听。」杜清池走到窗边,那里有两把椅子,他拖了过来,一把给了我,一把给了高秘书,他自己坐回了刚才被绑的那把椅子。 高梦枫坐了下来:「徐徐小姐,我想有一件事情你肯定是不知道的,关于你的身世,你的亲生……」 高梦枫的话讲到这里的时候,那个戴着口罩。被我射了飞镖的男人去而復返了。 「高秘书,罗市长来了。」他道。 高梦枫呆了一下,略迟疑,然后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把门关上了。 「他,刚才说什么?我的身世?」我看着杜清池。 杜清池伸手过来:「对,他刚才说到你的身世。」 我有些喃喃的:「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我的身世?是要说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吗?不可能,我和我妈长得还挺像的,我和我弟也挺像的。清池。你也见过我爸和我妈,你说,我是不是跟他们长得很像?」 「也许高秘书就只是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呢?你是不是见到你妈了?」杜清池问。 我点头。 「那很简单,离开这里后,你和你妈做个亲子鑑定,这样就很清楚了。」他温和道。 我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那个男人刚才要给你打什么针?」 「xx针。」他平静道。 我吓得勐的站起来:「清池。」 他点头:「我已经上瘾了,你刚才来得及时,否则,这一次的剂量打完。我估计就再也戒不掉了。他们用这种办法,想从我这里拿到一些东西。但我只是和我父亲见了一面,他并没有把东西给我。」 「你……父亲?」我惊呆了,「你不是说你父亲过世了吗?还有,罗维亭是不是根本没死?」 「罗维亭只是得了重病,已经转到国外去治了,应该是会换个身份定居在国外了。我父亲……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父亲还活着。」他仍然很平静,「徐徐,我父亲,柳汉成。罗市长,还有一些人,都牵扯在同一件事情里。」 「邪教?」我问。 他摇头。 我心绪平静后,耳朵又灵敏起来。有人上楼来了,我给杜清池比了个嘘的手势。不一会儿,房门被旋开了,一个陌生男人出现。 「杜先生,颜小姐。」他走进来,「很抱歉,委屈二位了。」 我和杜清池都没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罗市长下午要去省里开会,最近都没有时间。他托我转告杜先生,说不留您住了。等以后他得空时,再请您来住。」那男人微笑着说。 让我们走?我有些不敢相信,这么轻易的居然让我们走? 「那就多谢了。」杜清池起了身。 「我送送二位。」陌生男人道。 「有劳了。」杜清池也不客气。 我和杜清池下了楼,高梦枫却不见踪影。出了院子,车已经备好了。我和杜清池上了后座,那陌生男人上了主驾位。 车子缓缓启动,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停在了我和翁雪住的那个酒店。我和杜清池下了车,陌生男人便开着车走了。 「走吧。」杜清池拉过我的手,我跟着他往酒店里走去。高梦枫话讲到一半,戴着口罩的男人及时来打断,然后陌生男人就来了,我们轻易离开。 这是罗市长的决定?如果是他的决定,那也一定是临时决定,从他昨天说话的语气来判断,杜清池短时间内肯定是走不掉的。 那么,这个决定一定是临时的。 我和杜清池上了楼,翁雪已经回来了。 「颜小姐。杜先生。」她微微倾身。 「谁送你回来的?」我问。 「我接到高梦枫的电话,让我立刻回酒店,所以我就回来了。」翁雪答道。 「我妈呢?」我又问。 「我送她坐上了计程车,她应该回家了。」翁雪道。 杜清池进了卫生间,呆了十几分钟才出来。他剃了鬍子,洗了脸,但面色还是很苍白。 「徐徐,你过来。」他往会客室走去。 我跟在了他身后。 他坐到沙发上朝我招手,我迟疑了一下,坐到了他旁边。他握住我的手。紧紧的握着,那种感觉像劫后余生,也像不会再有明天。 「谢谢你。」他轻声说。 「我们之间,一定要说谢字吗?」我侧头看他,冷静又镇定。高梦枫说,你被这个男人玩于股掌之间。 「你把这两天的事情告诉我。」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简单的提了提下山到我冲进房间救他的过程。 「你确定你听到的声音是柳汉成么?」杜清池皱眉凝思。 我点头:「我确定,你……不知道柳汉成也在高梦枫那里。」 他好半天才开口:「难怪这么轻易的放我们走了。」 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我以为你在以身试险,想查一些事情。」 他摇头:「怎么可能,我父亲还活着,我根本没必要冒这样的险。」 「他们在找的东西是什么?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你父亲的事情。」我再问。 他喊了一声:「翁雪,你来一下。」 翁雪应声进来。 「你回家一趟吧。」杜清池说。 「好。」翁雪退了一步立刻转身。 很快的,翁雪离开了房间。我看着杜清池,他应该是有很多话要和我说了。 「你装一壶水来烧。」他将空水壶递给我了。 「好。」我接过。 水烧下,他不紧不慢的拿出了茶包,又起身走到冰箱旁,从里面拿了两盒点回来。 「要跟你讲的故事有点长,我们喝点茶吧。」他说。 「关于你父亲的?」我问。 「是。」他拿过茶几上的茶洗端详着,「有时候,我想,人活着的最终意义是什么?信仰?理想?我也常想,我父亲活着意义是什么?永远都不能享受正常的家庭生活,不能有真正意义上的身份,甚至,不能和我相认。」
66.就差那么一点点 我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灯光下,他摆弄茶洗的手指显得特别修长。我看着竟有点走神,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情,自打那次动了大手术后,我好几次出现心悸得厉害都跟杜清池有关联。这一次格外厉害些,我现在想到我街头丢下我妈就跑回了高梦枫家,将高梦枫砍晕后我冲上楼,赶在那个男人一针打下去之前踹开了门。 我是怎么知道杜清池在那个房间的?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仔细想,就好像有个人一直在我脑海中牵引着我,指挥着我。 怎么会这样? 「你……在听我说话吗?」杜清池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抓住他的手,有些迷茫的看着他:「清池。」 「你怎么了?」他困惑的样子。 「我在想,我怎么知道你在那个房间的,并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定定的看着他。「而且,我在感觉到你可能会出事后,心脏痛得我差点晕过去。清池,为什么会这样?」 「你是说你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吃惊的反问我。 我点了点头:「而且,我每次心脏疼都跟你有关系。我在动那次心脏手术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清池,我在想,发生这些奇怪的事情是不是跟那次动手术有关系?」 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凝思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认真想着什么。至少一分钟的时间。他开口:「回头我查一下相关的资料,我想,确实可能跟那次的心脏手术有关系。」 我心里其实还有困惑,但听他这么说,还是决定等他查了资料后再问他。 「水开了,我来泡茶,你快讲你父亲的故事吧。」我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九岁的时候,我父亲开始行踪不定的。那时候,年龄小不懂事,常常追着我妈问我爸到底去了哪里?我妈就告诉我。说我爸出国了,去赚很多的钱,让我们过上好日子。至我二十四岁那年我才知道,事实上,我妈也不知道我爸的行踪。」 「印象中,我爸行踪不定后,我家的生活条件就真的好起来了。钱越来越多,我妈的朋友也越来越多,后来我妈就跟她的朋友开起了公司,也因此跟柳家结交,跟柳文良的母亲唐慧昭成为好朋友。而我爸,由原来的一年出现两次到后来两三年才出现一次。」 「我念高二时,我爸回了一趟y城,那时候他已经有三年没有回来过了。一家人见面,气氛非常尴尬。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妈领着我去一个餐厅,在餐厅的包厢里,我见到了他。我以为一家人至少要吃一顿团圆饭,但我爸走到我面前,他抱了抱我。然后说。他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回来了,让我妈再找一个男人好好生活。」 「我爸走了,我妈呆呆的站着。我问我妈,我爸到底去哪里了?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他早就变心了,跟别的女人走了?我妈苦笑着说她也不知道。」 杜清池顿了顿。侧头看我:「我至此对我爸充满仇恨,并且发誓我一定要找到他,让他付出代价。我妈那么多年的等待,他轻描淡写一句话,说走又走了。我想问问他。他有没有长良心?」 「然后你就真的去找他了?」我顺着他的话问。 他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那么想,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做什么呢?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掉进悬崖就变成绝世高人么?那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心中充满痛苦和仇恨,也只能按捺着,将就着继续过日子。」 「一直熬到我二十四岁那年,我正在准备出国事宜。然后亚桐找到了我,她说她知道我父亲的一切事情。」 他说到这里时停下来。嘆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沉默下来。 我端了一杯茶放到他手边,他接过,抿着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他起了身走到了柜子旁。 「徐徐,我不太想说我进入清澜门后的一些事情。」他背着对我,「甚至,我还尝试过催眠,想抹去那几年的一些记忆。」 我想到自己的经歷,对于他初进清澜门的一些经歷大略能猜到一些。很痛苦吧,人对痛苦总是本能的迴避。 「那就不说吧。」我低声道。 他搭在柜子上的手在颤,颤得很厉害,他在很努力的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起了身走到他身边,想着安慰他几句。 「徐徐。」他一把抱住我,力度之大,情绪之激烈,仿佛要将我整个人揉进他的身体。 「清池。」我被他吓到了,僵着身体好一会儿我才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不想说就不说了。那些痛苦的经歷总算成为过去了。」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头埋到我脖子,他的身体在不停的颤着,很快,有滚烫的液体渗进我的脖子。 杜清池哭了。 我暗自嘆息。将他紧紧抱住,我倒是没想过,他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徐徐。」他哽咽着喊我,「我不是一个好人。」 「进了清澜门,哪里还有好人。」我像安抚婴儿一样有节奏的拍着他的后背。 「不,徐徐,你不懂。」他将我抱得更紧,「什么都是假的。」 我动容起来,原本修炼得波澜不惊的内心被他如此痛苦的样子撼动:「清池,我们走吧。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杜清池的身体僵了一下,我练射击和掷飞镖后。就懂了,有些本能反应是身体控制不住的。杜清池那一僵,是一种本能反应。他……对我的提议很排斥? 他站直身体,双手搭在我的肩上凝视着我。 他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我。 「清池,你爱我吗?」我终究是个女人,心冷成千年寒冰还是没能脱俗。 「徐徐,如果有一天……」他迟疑了一下才狠下心来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那时,你会怎么办?」 我笑了一下:「清池。所以,你要告诉我,所有你对我的好,不过是一个谎言?」 「不是。」他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復了,眼神也恢復了一贯的冷然。「徐徐,我说过,迄今为止,我没有爱上过任何女人。但坦白说,你是不一样的。」 「你要给我颁发好人卡吗?那就算了吧。」我推开了他的手。「你去德国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等你的只字片语。现在我懂了,你的心只属于你自己。你的成长经歷,你进清澜门的遭遇。让你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任何美好,你的凉薄并不是刻意的,而是生性如此。我曾经想得天真,想温暖你的心。那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情,我现在懂了。」 他抿着唇。 「你不要再勉强自己了,我能很好的活下去,不会因为没有你的爱就痛苦不堪。」我退了两步,「对不起。我有点累,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出去了。你提醒得对,我也许应该带我妈去做个dna检测。」 「徐徐。」他喊我。 我顿住脚步,但没有回头:「你这段时间应该都没有休息好,你也睡一觉吧。」说完,我出了会客室。 我拎着包走到房门口,杜清池追出来了,他拽住了我的手,将我抵在门上。 「别走。」他颤着声音。 「清池。你这样不太好吧。」我冷冷看他,「既然你的心只属于你自己,那你就捂好。我在山上呆了这么久,别的事情没学会,但约束自己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我肯定是做得……」 我的话没说话,他就吻下下来。我用力推他,但他将我卡得紧紧的。他的吻那么迫切,就像即将去赴战场的战士,更像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 我挣扎不动,渐渐的,便被他吻得起了反应,开始意乱情迷起来。 他抱着我,旋转着,一点一点转到了大床边,然后将我推到床上。 我感觉到他胯间的蓄势待发。 他开始脱我的衣服。 我也没有拒绝。 衣服落了一地。 房间里,响着粗重的喘息和低喃的呻吟声,一切都到了最后关头。 然后杜清池的手机响了,那铃声像一盆冷水浇到我们头上。身份的特殊让我们同时顿住,他迟疑的片刻,我用力推开了。 起了身,我捡起地上的衣服,抱着衣服进了厕所。我穿起裤子时,我听到他在接电话,很简短的通话,一个餵字,一个好字。 我对着镜子整理妆容,他走到了厕所门口。 「我要出去一趟。」他轻声说。 「好。」我没有看他。 「徐徐。」他愈发的温柔。 「你去吧。」我还是不看他。 他走进来,拉过我,接过我手里的眉笔帮我描眉:「不要跟我生气。」 「我没有。」我极力的装着淡然。 「你说得对,我生性凉薄,我比常人更渴望爱。」他帮我描完了一边的眉又开始描另一边,全部描好后他吻了吻我的睫毛,「你的眼睛真好看。」 我的脸就红了。
67.还是差一点点 「你和我一起去吧。」杜清池说。 「要去哪里?」我问。 「先去见一个人,然后,我们到处走走。」他说。 「嗯。」我轻声应道,然后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他用片刻温柔就轻易地击碎了我的防线。说到底,我还是太年轻了。认识柳文良就结了婚,对于男人根本没有经验。 我和杜清池下了楼,大堂里,是那个许久前我曾见过的穿黑色衬衫的年轻男人。他迎上来喊了一声杜先生,然后跟着我们往外走。 说话间,杜清池将手里的手机递给了那个年轻男人,年轻男人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部新手机,摆弄了一会儿才将手机交还了杜清池。 离开酒店后,年轻男人开着车往y城的闹区而去。我和杜清池坐在后座,一路上。他都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十来分钟后,车子开到了另一个酒店的地下车库。停了车后,年轻男人先下了车,隔着窗,我看到他手里拿了类似探测仪之类的东西一路扫描着。他一路往前扫。拐过了弯,等了几分钟,他原路走了回来。然后走到车后座拉开了车门,护着我们下了车。 我们跟在年轻男人身后,穿过过道拐过了弯。进入了电梯。 年轻男人直接按了最顶层的楼层。 我不知道要去见谁,但心里无所谓,跟着杜清池来而已,权当陪他了。 电梯停下时,门打开,站在门口的人让我大惊失色。 罗市长。 天吶,怎么是他?我忍不住转头去看杜清池,他很平静。 「清池。」罗市长直唿他的名字。 「罗叔。」杜清池对他的称唿也很亲昵。 「小魏,你先回去吧。」罗市长对年轻男人说。 「是。」小魏收住了脚步。 拐过弯,罗市长带着我们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敲了两下门,一个剪着简讯打扮十分精干的女人开了门,见了我们,她退到一旁边。 罗市长带着我们进了会客室,靠着北面的墙是一整排书柜,罗市长走到那里时停下来,他在书柜上中间的位置按一下,书柜竟然是一道暗门。 我被杜清池拉着的手已经渗出了汗,上了景山,稀奇的事儿也见了不少。真是没有想到,今天又逢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们进了暗门,书柜随即合上,光线一下子暗了。好在楼梯上有感应灯,我闭了闭眼睛,再睁时就适应了光线。 下了楼梯,是一间很大的客厅,客厅里,有三面墙是书柜,南面墙是整面的落地玻璃,落地玻璃前放着一套沙发。 「清池。徐徐,坐。」罗市长也知道我的名字。 我很意外,但不动声色的跟着他们坐了下来。 「这次多亏了徐徐。」杜清池先开了口。 罗市长点了点头:「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把老柳藏在自己家里,暗中找遍了所有地方,都以为老柳真的死了。」 「他逃了。接下来应该会蛰伏一段时间了。」杜清池道。 「很难说,他的行事风格很诡异,更喜欢铤而走险。」罗市长拢着双手,「清池,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罗叔。你别这么说。」杜清池很诚挚的说。 「再忍耐一段时间。」罗市长说。 「嗯。」杜清池点头。 罗市长起了身,他走到其中一个书柜前,从上面取一个长长的锦盒下来。然后走回了沙发前,放到茶几上后,他打开。 「清池,你来看看。」他从锦盒里拿出了一块像是羊皮的东西,摊到茶几上后,他盯着上面看。 杜清池凑过去,我也睁大了眼睛。 羊皮卷上画的是一幅地图,线条太多。我看了半天也没看个所以然出来。 「初步能确定在这个地方,但他们把控得太严,根本无法接近。」罗市长指着其中的一个点。 杜清池抿着唇:「罗叔,我这边想想办法吧。」 罗市长又仔细将那个点周围的情况详细跟杜清池说了一遍,杜清池除了频频点头。没有插话。聊了半个多小时后,罗市长把羊皮收起来了,装回锦盒,又放回了书柜上。 「罗叔,那我和徐徐就先走了。」杜清池拉着我起了身。 罗市长这才看向我,走到我面前,很亲切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徐徐,你要多理解清池,他太不容易了。」 他像是把我当成杜清池的革命战友,如此这般语重心长。 但我心里隐约明白,杜清池能带我来这里,意味着他对我是信任的。否则,如此机密的会面,根本不可能让我参与。 我和杜清池下了楼。小魏守在电梯口,见我们出来,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立刻带着我们从原路返回,上了车,很便离开了地下车库。 在y城又转了一圈。小魏将车将到了y城中的湖边。停了车,远远的可以看到沁元斋几个字。我和杜清池下了车,小魏随即把车开走了。 「先进去吧。」杜清池搂着我的肩往沁元斋走去。 「带我来吃素么?」我问。 「这家素菜非常不错,更不错的是景致。」他道。 「难为你有心了。」我笑笑。 上了楼,服务员直接把我们领进了包厢。斋楼临湖而建,窗外,是平静的湖面。再远处是曲折弯延的木栈道。黄昏的光景,这样望出去,窗外美得真像一幅山水画。 杜清池靠过来,气息唿在我脖子间:「我没骗你吧。景致很不错。」 「嗯。」我往里面挪了挪,他靠我太近了。 「你心里很多问题吧。」他跟着我往里面挪,把我挤在角落里动弹不得。 「你干嘛呀?」我推了推他。 「小魏电话打得也太不是时候了。」他轻声哼哼着,搂住我的肩,他俯身又吻上来。 「别……餵。有人啊。」我推他。 「不管。」他霸道起来,干脆将我压到窗户的框上,那吻,辗转,缠绵。 我被他吻得浑身无力。 「我想回酒店。」他总算放开了我。 「别闹了。」我低着头,拉了拉完全散开的外套。门口的服务员,端着茶盘,背对着包厢站着。 「不吃了,回去。」他有点孩子气起来。 而我,矜持起来。冲着门口的服务员喊道:「麻烦把茶端进来。」 那服务员这才转过身来,是个年轻的姑娘,红着脸把茶盘放到了桌子上。出去时,她特别体贴的将包厢门给我们关上了。 「不如,你给讲讲罗市长这事儿。」我拉了拉他的手。 杜清池起了身:「我还是坐这边吧。坐你身边,我要忍不住。」 我脸红心跳的,小声嘀咕:「平常不是装高深装得挺像样吗?突然之间就变成大尾巴狼了。」 「因为是你呀。」他握住我的手。 「说罗市长这事儿。」我抽出手,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罗市长完全被架空,高梦枫才真的有实权。」杜清池说。 我惊呆了。官场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我再不懂,杜清池这个说法也是太匪夷所思了。且不说高梦枫只是个秘书,单是他的年龄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岁。说得不客气的,就他那点年纪。在仕途上,给罗市长提提鞋差不多,居然还架空罗市长。 杜清池点了点头:「当然高梦枫并不是靠自己的力量,他只是拜对了干爹,他不代表他自己。」 「那张地图……」我有些迟疑。怕隔墙有耳。 「有人在那里建了一座宫殿,建的人很有势力,罗市长都惹不起。」他看着我迷茫的样子,伸手从茶杯里沾水,在餐桌上画起来:「两条线。罗市长和我代表一条,柳汉成,高梦枫及他身后的人占一条。现在是这三条线上的人在交战,我这边花了好几年的精力,好不容易才查出了柳汉成的一些踪迹。那次,你和孙洁失手,高梦枫就要灭口的。我和罗叔商量过后,决定一定要保住他,但柳汉成非常狡猾。」 「喝口水。」我把另一杯水递送到他嘴边。 他乖乖的喝了一大口,喘了一口气后又说:「你还记得你那个时候发现了阳台上的暗道吗?我就想。柳汉成一定会从那个暗道跑,我安排人死死的守在那里。万万没有想到,高梦枫竟然绝地反击,通过张慧如给柳汉成下了药,柳汉成只是假死。不明真相的柳文良报了警。人就这样被劫了。」 「等等,你让我先顺一下。」我打断他。 「什么?」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水,然后惩罚似的弹到我脸上。 「讨厌。」我挡住他,「你说他们想从你那里得到一些东西……是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件事情更重要。 「一把钥匙。」他说,「很重要的一把钥匙,在我父亲手里,我见过。」 我点了点头:「有人在地图上那里建了一座宫殿,想做什么?」 「想当国王。」他笑着摇头,「是不是有点意思?」 「真的假的?」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的,差不多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圈养了很多人。你知道,全国有多少失踪人口,有一些就到了那里。」杜清池正色道。
68.他的心意 我点了点头,暗自琢磨起来。直到现在,柳汉成事件才逐渐清晰起来。如果说这一盘多方人参与博弈的棋局,那么,柳汉成也只是整盘棋上的一个棋子而已。真正在斗人全都藏在暗处,就算是杜清池,在这盘棋上,最多也就是作用比较大的子,终极大boss压根还没露影。 「听着有点太离奇了。」我喝了一口茶,包厢门口传来敲门声。 杜清池喊了声请进,还是刚才那个姑娘,红着脸问我们要不要现在点菜。 「我作主,可以吗?」他柔声问我。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杜清池点菜时,我想到他在酒店时提到他进入清澜门时的情绪失控。他说他不想提起,甚至想利用催眠术将那段记忆抹去。 一般来说,一个人特别迴避的记忆一定是带给了他巨大的伤害,这种伤害让他无法面对自己。也许正是因为那一段记忆,杜清池的性格才彻底颠覆。 一杯茶的功夫。窗外已经是夜色淡淡,沿湖边的木栈道亮起了路灯,路灯由七种颜色交替,倒映湖里,美得如梦如幻。 服务员小妹抱着菜本已经走了。杜清池转过头和我一起看起了夜色中的湖景。 「清池。」我看着窗外,低声喊他。 「嗯。」他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你有没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有啊。」 我收回视线看他:「清池,你并不爱我。但始终不愿意放弃我,甚至还许我一场梦。是不是……我对你来说是一枚极其重要的棋子?」 他呆呆的,半晌后才苦笑了一下:「你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吗?」 「你刚才在酒店的时候问我,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我刚才在想,这个谎言里是不是也包括了你?」我问得认真。 「还有你。」他说。 我挑眉:「什么意思?」 「也许你也并不是徐徐,我想,高梦枫不会无缘无故提到你的身世。而且,这一次你和翁雪下山。绝不是亚姨那边下达的。而是高梦枫通过别的手段给颜未发了传真,进而通知了你。他把你请下山,你有没有想过,柳汉成事件中,你很可能是关联人。他是一个目的性很明确的人,根本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和事情上。」杜清池分析道。 我呆住了。 「先吃饭吧,吃完饭后,我陪你回家去看你妈妈。明天你和你妈去做个dna检测,一切等结果出来再说。」他的情绪明显的萎了下去。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着他神色间又显疏离,我心里一阵泛冷,强行将自己那刚燃起来的热情狠狠掐灭。 晚饭吃得不是很愉快,我堵了气,一句话都不说。杜清池没话找话了几次后,也默默的吃起了饭。 我放下碗筷时,杜清池的手机响起来,接完电话后,他就放了筷子起了身。 「我们走吧。」他说。 「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回家就行了。」我坐着没动。 他抿了抿唇,然后走到了我身边。拉过我的手,用力将我拉了起来。 「在跟我生气。」他轻拥住我。 「没有。」我别过头。 他将我的头按到他胸口:「徐徐,我知道你心里很矛盾。觉得我琢磨不定,忽远忽近,忽冷忽热。你计较的这些。我心里都知道。说真的,我特别想给你一些保障和承诺,可我太清楚我们的处境。只要我们一天在清澜门,变数之大是你我的力量无法掌控的。我只能更加谨慎和小心,等待有一天。我们可以全身而退。正如你说的,到那时,我们就找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安静的过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我仍然不说话,但垂着的双手轻轻地放到了他的腰间。 「我当年入清澜门是身不由己,你也一样。我说的那个巨大的谎言,我置身其中,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想,你肯定也无法倖免了。但有一点。请你相信我,无论我曾经或者以后对你做些什么,那都基于一个前提,为了让你更好的在这个鬼地方活下去。我跟你说过许多次,我没有爱过一个女人。不是我不想。或者我不愿意。你想想,羊羔落下狼窝能怎么办?要自保,要活命,要爬出去……我必须要心无旁骛竭尽全力。我已经不年轻了,当然这种不年轻并不不是指外在的皮相,而是我的心,我常常觉得太累了。说不定某一次的疏忽大意,我就万劫不復。」杜清池说这番话时,语调非常平,平得近乎不带感情的麻木。 我放在他腰间的手收紧,他说的,我都懂啊。因为懂,我才难过。 「如果有一天我会死,我就希望我可以死得了无牵挂,我也希望你只是很轻浅的爱过我。而不是刻骨铭心。痛彻心扉。不要那样,真的,徐徐,我很害怕太过强烈的爱情。」他捧住我的脸,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对不起,这么说来,我其实就是一个混蛋。矛盾的混蛋,渴望爱,又害怕爱。希望你靠近我,又希望你远离我。」 我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不生气了。」 他摸着我的头:「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你才会不确定。」 「所以呢,你要给一点儿安全感吗?」我沖他眨眼睛,主动拉过他的手,「你所有说的这些我都懂。所以我从没有去要求你,更没有缠着你。只是你去了德国,那么长的时间,你怎么能只字片语都不给我?就算只是朋友呢?你也该偶尔的问候我一声吧。」 「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他诚恳道歉。 「暂且我就原谅你吧。」我笑起来。「走吧,别在这里磨蹭了,我妈该等急了。」 「遵命。」他朝我敬了个礼,然后拉着我往包厢外走去。 我和杜清池闹了一场别扭,别扭结束后,我对他的感情又深了一层。 小魏没有再来接我们,我和杜清池打了辆车回了我家。下车后,杜清池还在付车费,我站在路边看着小区大门。 我爸和我弟过世,我妈离奇失踪。我以为我今生不再会踏足这个地方。想不到,现在我又回来了。 熟悉的社区小店,熟悉的楼道,电梯,家门。一切仿如昨日又恍如隔世。我敲门时手有些颤,敲了两声我就听到了我妈的脚步声。 「你死哪……」我妈看到我身后的杜清池后,将后面的咒骂咽了回去,拉下脸,她转身就往里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杜清池。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推着我往里面走。 「阿姨,你好,我是杜清池,徐徐的男朋友。」杜清池牵着我的手。对沙发上的我妈说。 我妈看了他一眼,又看我一眼,别过头,她看着阳台外面,却不说话。 我觉得我妈真是越发的不可理喻。再生气,基本的礼节总还是要有的。 「妈,你吃饭了吗?」我好声好气的问她。 「我可比不得你,你有人请吃饭,反正我饿死了你才高兴。」我妈阴阳怪气的骂我。「你还回来做什么啊?我一个人挺好的,你跟你的男朋友快活去吧,过你们自己的好日子。」 这要是在一年前,我肯定只会低着头跑到房间去抹眼泪,我妈骂我已经骂成习惯了。现在我已经无动于衷了,她还有力气骂我,至少证明她的精力还挺好的。 「清池,你随意。」我转头对杜清池说。 「你跟阿姨好好聊聊,我去阳台回个电话。」他用鼓励的眼神看我。 我看着杜清池走到了阳台,站了一会儿。我坐到了我妈侧面的沙发上。 「哪里人啊?家里做什么的?」我妈忍不住又问我。 「本地人。」我简洁道。 「你带他回来是什么意思?你们要结婚了吗?」我妈兴奋起来,靠着我坐近一点。 「你这么长时间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的y城?」我反问她。 「去了b城打工,前几天回来的。」我妈有些悻悻的,「身份证过期的,回来办身份证。」 「有没有什么人去找过你?」我想想又问。 「能有什么人去找我?老公死了。儿子也死你,剩下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女儿只顾自己快活,哪里还会管我死活。」我妈跳起来骂我,也不知道我踩到她哪里的痛脚了。 我平静的看着她。 「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妈气上来了,冲到我面前扬起手就想甩我巴掌。 我站起来,稳稳的抓住她的手,她痛得嗷嗷的叫唤起来。 「你这个死妮子……」 「妈,你最好是闭嘴,否则,我能把你的手捏断。」我冷笑着又加了几分力气。 我妈痛得叫不出来了,只是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看我。 「我,不叫,不叫。」她讨饶道。 我这才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跌坐回沙发上捂着手低声啜泣,我心中一点波澜都没有,就像她不是我妈一样。 「我回来,想问你一件事情。」我开口。 这回我妈只敢恨恨的盯着我看,再不敢开口骂我。 「我是你亲生的吗?」我问得直截了当。
69.决裂 我妈伸出手指着我,那手不停的颤着,她眼中的泪水掉得更凶,她崩溃地大哭起来:「徐徐啊徐徐,你真是翅膀长硬了,居然问我是不是你亲妈?行啊,我知道你现在有本事了,离开柳文良又找到了新的男朋友,嫌我会拖累你对吧。没关系,大不了我跟你爸和弟走就了,不留着碍你的眼。」 我有点头疼,我妈活到这个岁数,非但没有岁月沉淀后的稳重和淡定,反而活活的像那街头骂架的无知妇女。 我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我妈越哭越伤心。从她跟我要钱。我被柳文良赶出家门开始骂,一路骂我对离家出走的她不闻不问。我看着她那架势,她能骂到天亮。 我抬手摆了摆:「妈,你也别骂了。」 我妈一听,声音立刻又拔开了八度:「来呀。有本事你打死我啊,反正你都不想认我这个妈了。」 我实在不愿意再听下去,她这个样子,我要想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基本比登天还难。起了身,我走到她面前。 她惊慌起来:「你要干什么?啊?徐徐。你还要打你妈啊。」 我伸手过去,在她头上用力扯了两根头髮下来。科技发达的时代就是好,验dna也不是非要抽血才行。 「啊……你……」我妈叫唤起来,她没看到我扯头髮,只见我又走到一旁,整个人愣愣的。 「清池,我们回去。」我朝阳台喊了一声。 「徐徐。」我妈满脸泪痕的样子看起来又蠢又可怜。 「妈,有些话呢,我这个做女儿实在不好说。但再不好说,我今天还是要跟你说一说。兴许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见面了。」我捏紧了手里的两根头髮,「我从小愚钝,内向,对大人之间的事情一概不知。可我弟弟跟我不一样,翁雪跟我也不一样,他们都聪明,他们一早就知道,我的弟弟,你的儿子亲眼看过你和翁叔苟且。你和翁雪爸爸暗中来往十几年,丽娴阿姨因此重病缠身。我爸和我弟死了,你留下一张字条就走了,你去了哪里我不想问你,但翁雪的爸爸丢下生病的丽娴阿姨,你们两个人双宿双飞。妈,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爸的魂魄看着你呢。」 我妈吓呆了,整张脸青青白白。 「你以为你没有报应吗?你听翁叔的话,赌博,赌六合彩,坐庄。你输得一败涂地,让我去跟柳文良要八十万。我没要到钱,你倒好,跟高利贷那边商量,把我抵给他们。妈。你是不是以为我被卖进了夜总会,现在带着金主回来看你啦?」我冷笑了一声,「让你失望了,我命好,没有沦到卖身的地步。」 我妈捂住了脸。 我走回她身边。俯身:「妈,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只知道我爸和我弟被高利贷追,你却不知道,追他们的人正是你把我卖给他的那个臭男人。你亲手将这个家摧残了,你问我为什么回来?我倒想问问你,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我妈摇头,泪水顺着指缝往外流。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我抓住她的头髮,将她手从脸上掰下,我妈被迫看着我。这回,她彻底的灰败下来了。 「你以为你和翁叔搞到了一起,得到了肉体上的快乐和金钱上的满足。翁雪做了什么你知道吗?她囚禁徐迟,你儿子未成年啊,她在床上用各种手段羞辱你的儿子。妈。你得到的快乐和满足,你的儿子都替你还了。末了了,我爸和我弟还因为你欠高利贷送了命。」我直起身,长嘆了一口气,「我走了,以后我也不会再回来了。你生也好,死也好,都跟我没有关系。」 「徐徐。」杜清池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别这样。」 「天啊。」我妈惨叫了一声,一头朝茶几上撞了过去,然后摔到了地上。 我冷漠的转身,捏着那两根头髮,我往大门外走去。 「徐徐。」杜清池追出来拉住我,「你这样刺激你妈,万一她真的想不开呢?」 「她早该死了。」我挥开他的手。 「徐徐。」他站在我家大家门。左右为难。 我走到了电梯旁,将那两根头髮用纸巾包好放进了包里。然后我按了电梯,很快电梯来了,我进了电梯,杜清池没有追过来。我下了楼。出了楼道,走到路边蹲下来。 心干干的疼,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在路边等了将近半小时,杜清池才匆匆跑来,他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呀。」他拥抱住我,长长的嘆了一口气,他没再往下说。 我靠在他肩上,夜风一阵接一阵。 「走吧。」我情绪缓和下来,低声道。 「你妈已经睡下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他说。 我默默的往前走着。出了小区,我们走到外面的路口,我看着他:「你给了她多少钱?」 他有些尴尬:「没多少。」 我自嘲道:「家丑,真是让你见笑了。」 「你说什么呀。」他搂过我的肩,「虽然我对宿命论一直持保留意见。但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 「计程车来了,我们回酒店吧。」我扬起手招了招手。 次日一早,我和杜清池去了医院,把样本送检后,我们就离开了医院,拿到检测报告最快也要一个星期。 「我昨天晚上后面跟你妈聊了几句,她反覆强调,你绝对是她亲生的。还说那个时候医疗条件差,在镇医院生完。当天就回了家。」从医院出来后,杜清池对我说道。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我真的是我父母抱养的,像我家早年住的大院,绝对不可能瞒得住。」我昨晚辗转到半夜。一直在努力的回忆儿时的点滴,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能证实我是抱养的。可杜清池说得有道理,高梦枫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到我的身世。 「不想了,过一个星期结果就出来了。」杜清池看了看时间,「好冷。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我是我妈亲手的,但我爸却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打了个冷战,天啊,难道我和翁雪同父异母。这太可怕了。 「都说了打住,瞎想什么呢。」杜清池握住我的双手搓了搓,「你看看,两只手都冰冷的。」 我和杜清池去了就近的咖啡厅,点了一壶茶和一些点心。上午过半的光景。咖啡厅里放着一支很冷门的古筝曲子,我听成祖弹过,指法特别难。成祖弹完一曲,额头上都渗了汗,他弹其他曲子时。连弹十曲都坐如钟。 「你还在想啊,别钻牛角尖了。」杜清池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回神:「这支曲子很难弹。」 杜清池扬眉:「看来,你学了点皮毛了,都能听出这支曲子难弹了。」 「你是从哪里找来的成祖?」我总算有机会问他。 「我找来的吗?」杜清池好像完全不记得这回事,停顿了一会儿他才说:「不算我找来的吧,你那会儿想要这么一个人。之前教我弹琴的琴师给我推荐了他,我让亚姨那边查了查他的底,没什么问题,我就给你了。」 「这样啊。」我若有所思的,「我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怎么说?」杜清池问。 「说不上来。他特别淡定,除了打坐冥想,就是教我弹古筝。其实也不教我,就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弹,不停的弹。我看着他弹。」我想用一些话来形容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成祖是散的,抓不住,这更让我觉得他的不简单。 「你这么说,等我回景山了,倒要好好会会他。」杜清池道。 「还有一个人,我也觉得有问题。」我又说。 「谁?」他问。 「姚如静……」要说真的不能背后说人,我才说完姚如静三个字,入口处,她就挽着一个中年女人的手扭着腰走进来了。 「真是冤家路窄。」我指了指杜清池身后。 他扭头,这功夫,姚如静就看到了我和杜清池。六目相对,真是火花四溅,我看着她那张笑脸,想像着牛仔裤兜里的飞镖钉到她额头上,她大概会当场昏过去吧。 「哟,这不是徐徐和清池嘛。」姚如静松开那中年女人的手,快步走到了我们桌子旁。距离上一次我们交手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那一次,她差点将我眼睛戳瞎,胜了我。现在又看到我,想必是想痛打落水狗了。 「姚小姐。」我托着腮仰头看她,「好久不见,做了妈妈的你,更显美艷了。」 她看我一眼,然后坐到杜清池旁边:「你可不知道,文良可宝贝他儿子了。我这会儿出来逛街,他陪他儿子在家里呢。」 「哦。」我很给面子的应了她一声。 「尤其是晚上啊,他儿子哭闹,他立刻就爬起来沖奶粉,啧啧,我都没想到他会是个超级奶爸。」姚如静愈发得意。 「嗯。」我又应了一声。 「你和清池的好事也将近了吧?什么时候摆酒,一定要给我和文良送请帖噢?」她笑得像朵白莲花。
70.你放过我,行不行? 杜清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怕到时候姚小姐去不了。」 姚如静愣了一下:「清池,你这话什么意思?」 杜清池不说话,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姚如静碰了一鼻子灰,立马将视线转向我,她拂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仍然想维持她的盛气凌人。 「徐徐,你可真厉害啊。」姚如静晃着手上的钻戒,眼神跟x光似的,恨不得把我五脏六腑都扫描一遍。 我实在不想搭理她,又有点犯贱想看看她到底能婊到什么程度。于是,我道:「那可不,跟柳文良离,我现在又跟清池好了。说起来。清池的身家可不是文良能比的。姚女士,还真是要感谢你出手抢走了文良啊。」 姚如静噎得瞪圆了两只眼睛,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姚女士,下次找我麻烦之前麻烦你先去网上搜罗一下别人是怎么骂架的,不然。三两个回合,你就词穷了,这未免也太败兴了吧?」我微笑着。 「你……」她扬起手,大概想打我,但又想到杜清池在旁边。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很是滑稽。 杜清池在场,我这架吵得实在不过瘾,眉头一皱,我站起来身来。 「姚女士,我有些几话想单独同你说,麻烦你到楼下来趟。」我说着就起了身,抬步就往外走。 「徐徐。」杜清池急得喊了我一声。 我回头,姚如静已经迫不及待的跟上来了,她的眉眼间看起来真是欣喜若狂。我琢磨着她正愁不能把我弄到别处狠狠修理我一顿。结果我自己主动送上门去,她简直想扭秧歌庆祝吧。 「别过分了。」他看着我,淡淡道。 「好。」我收回视线时掠过姚如静,我朝她眨了一眼睛,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我寻思着,她这个时候要是聪明一点藉口跑了,我也懒得去追她。 但她以为我跟她示威呢,当即回了我一记冷笑。 成,那就只能暴打她一顿了。 我进了电梯,姚如静跟进来,我直拉按了负一层,姚如静没有异议。 找个没人瞧热闹的地方打架,我想,这是我们共同的想法。 很快到了负一层,出了电梯,拐过弯便是一个死角。姚如静一把就拽住了我的手臂,她想狠狠的将我甩到墙上。 我暗暗吃惊,没想到她还真有点力气。我要是从前的徐徐,被她这么勐力一拽,我肯定百分百给她甩墙上。说不定还不争气的撞晕过去了。 她一把没拽倒我后,抬脚又狠狠的踢了过来。 我甩开她的手后退了几步,站稳后,我笑眯眯的看着她。昏黄的地下室灯光下,她的脸色有点阴晴不定的。 「再来。」我朝她招手。 这回她狞笑了一下。倒退一步,她从外衣口袋里抓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我的脸戳了过来。 我没闪躲,伸手双手,我稳稳的抓住了她的双手。 她反应迅速的用头撞我。我赶紧歪头,她一头撞到了我肩膀上。操他妈的,还挺疼的,这一撞算是我的新仇旧恨全给撞上心头来了。 我腾出一只手拽住她头顶一大把头髮,用力将她拎起来,我转了一个圈。 她嗷嗷的惨叫起来。 我不慌不忙的抬脚一扫,然后松开,她四面朝天的摔到了地上。 「哎呀,好痛啊。」我笑呵呵拍了拍手。 姚如静被我摔懵了,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瞪着眼睛看我。张了张嘴,可能想咒骂我,但没能骂得出来。 我这才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是一支签字笔,尖尖的头。她也是狠毒。这一笔头戳下来,我还不得毁容。 她这么狠的总想置我于死地,我真是不明白了,到底为什么呀? 她喘了一会儿气后一骨碌的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回,我不想给她机会折腾了,一把拎过她的衣脖子,我将她摔到墙上,急急的退了七八步。我从口袋里摸出了飞镖,手一扬,眨眼的速度,那飞镖擦着她的耳边钉进了她的头髮里。 她惊恐的尖叫起来。 我冷笑着,一支接一支,飞了八支镖,将她脑袋周围都钉了一圈我才停了手。 她吓呆了,腿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双手也不自觉的举起来,她在向我投降。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距离她两步之遥时,她竟然抬腿朝我狠狠踢来。我就地撑手一个侧翻,站稳后。我摇了摇头。 「姚如静,你这是非逼我给你破点相啊。」我掏出了两支飞镖。 「贱人,臭婊子,不要脸。」她朝我吐唾沫。 我倒是意外了,她的战斗力很强嘛。我一步一步再次朝她走去。 「你想干什么?」她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后退着贴到了墙上。 我伸腿勾了她一下,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我跪到她后背上,拽紧她的手头,强迫她昂头。 「算了,女人打架。还是要有点女人的样子,你说呢?」我用力拧了拧她的脸颊,「来吧,说说,你咋那么恨我呢?」 「因为你贱。」她说话有点困难。 「我贱?这不是该我给你的贴的标籤吗?」我拧她另一边脸。「我怎么贱了?」 她不说话,狠狠的朝地上吐口水。 我拿起飞镖朝她脸上轻轻划着名,「能好好说话吗?能,我们就聊聊。不能的话,我也不浪费你时间,把你脸花了就算了。」 她大口的咽着口水,她在挣扎着,眼神从阴狠到愤恨到郁闷,最后意识到我徐徐已经不好惹了,她终于收敛了神色。妥协着蹦出了一个字。 「聊。」 「姚如静,我不怕告诉你。以我现在的身手,打五个你可以很轻松。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提醒你,我身上有枪。虽然我现在的枪法距离百步穿杨还有点距离。但打爆你的头还是很容易。托你的福,我现在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要为你偿命这件事儿。」我拍着她的脸,不紧不慢说道。 「让我起来。」她放低了姿态。 我松了手。 她坐到地上看着我。嘴角的笑有点奇怪:「看来,我是搬着石头砸着自己脚了。」 我蹲下来:「你身后的人是谁?」 「没有。」她否认得又急又快。 「你身后的人是谁?」我重复问了一遍,这下我确实她身后确实有人了。无论从她的眼神还是她的反应,都应验了我的猜测是对的。 「没有。」她还是否认。 「姚如静,你。一个来自边陲小镇的姑娘,好不容易考上985学校,进了城读了书。大学毕业后就在柳文良公司做事,靠着自己的精干和善于察言观色爬到了柳文良秘书一职。要说你有点小女人的聪明,抢抢我的老公。破坏破坏别人的家庭,这点能力,你是足够的。但你现在的狠毒超出了你的能力匹配,姚如静,你还是说实话吧。我查清你的底细是迟早的事情。但迟和早有区别,你现在告诉我,我还可以看在你这么多年不容易的份上放你一马。如果迟了,不好意思,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将她的底全部抖露出来。 「还去查我了。」她呵呵笑了两声,「让你费心了。」 「快说吧,我现在变得耐心很差。」我从大衣里面拿出了枪,晃了晃,我道:「你猜这枪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说着拉开了保险。 她又怕又犟:「有种你就杀了我吧。」 「真以为我不敢。」我笑着将头抵到了她的头上,「这个地方是死角。从这个地方到我停车的地方大概十米,这十米的距离有一个监控,那个监控可以绕开。我把你打死后,把你拖过去扔到我的后备箱。回了景山,你在这山下的世界也就只是一个失踪人口而已。」 「你不是徐徐。」她眼神呆滞。「徐徐不是你这个样子。」 我用枪托敲她的头,恶狠狠道:「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她抱住头,用屁股挪着退了几步。然后她爬起来,跟一只从笼子里钻出来的困兽一样,她跌跌撞撞的跑起来。 我收起起枪追了上去,也就七八米的距离,我跑到她身边。 「跑快点,加油,我今天穿了高跟鞋呢。」 「你离我远一点。」她声嘶力竭的。 「我还是陪你跑一段吧,这地下室还黑的,怕你迷路。」我拉过她的手,「跑快点啊,你跑这么慢,这么大的地下室,你多久才能绕出去啊。别忘了,你家里还有老公和儿子等着你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崩溃了,停下来,后退着靠到一辆车的车屁股上。 「你身后的人是谁?你还是老实说吧,否则,我隔三差五来折磨你一次。」我也停下来,笑得温和。 「没有,我都说了没有,没有,没有。」她哭出声来,「你不是要杀我吗?那你就杀我啊。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对,没错,我是抢了你的老公。我还给你还不行吗?」 「你不敢说,对吧?」我换了一种问法。 她披头散髮的,惨笑着:「你放过我,行不行?」
71.情绪失控 我摇了摇头:「不行。」 「那你就杀了我,杀吧,我的命摆在这里,你动手吧。」她闭上眼睛,想要决绝赴死。 我看着她,这个女人,我一向是看不起她的。现在,我觉得她有点可怜。她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说了的后果兴许也是死,她赌不说我不会真杀她,两相权衡,她当然是选择不说。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算了,现在逼她也没有用,这里也不能能久留之地。我走了老远回头。姚如静还靠着站在那里。 我走到电梯口时,杜清池刚好下来了。 「走吧。」他拉过我的手。 我也没问他为什么,跟着他往回走。很快,我们开着车离开了地下车库。 「我已经安排人盯紧姚如静了。」杜清池道。 我看了他一眼:「你的速度还真快,我都还没说我在地下定和姚如静聊了些什么。」 「不管她有没有问题。盯紧她也就是费点人力和钱财的事情。」他笑着说。 「她身后肯定是有人的,但她死活不肯说。我在想,她会不会也跟景山扯上关系?」我猜测道。 杜清池沉吟半天:「我觉得不会。」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倾身过去,「会不会她身后的人就是你?」说完我大笑起来。 「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他淡淡的神色。 我收起了笑容,转头望向了车窗外。说那话时。我根本没有多想。但他的反应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我对他的猜忌已经根植到了心底,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于爱情而言,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杜清池换了一家咖啡馆,重新点了一壶茶。车上那句玩笑话似乎翻篇了,我们都没有再提起。聊起其他话题,我们很是开心。 接下来的三天,我仍然呆在y城。而翁雪,那天回了一趟家后,她就呆在了酒店足不出户。我不想问她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但看她的神色,我估摸着她妈妈可能不太好。 杜清池的房间开在我们对面,一条走廊的距离,我们却始终跨不到一起。我不自觉的就会想起他那天的激情,我反覆想,他那天突然兴起是刻意为之还是情不自禁? 想了很久,猜不透。 我在y城的第四天下午,杜清池把我喊到了他房间,这是我第一次进入了他的房间。他穿着睡衣给我开的房门,我进去后,他转身便往会客室走。 「怎么了?」我坐到沙发上后,直接问他。 「小魏那边传来消息。」他将睡袍的腰带系得更紧一些,像是怕被我侵犯了一般,系好后他才坐到了我对面。 我讨厌他这样疏离。 「姚如静在家里窝了四天,一个小时前,她独自一个人开着车出了门。然后直奔西郊的一座公寓,小魏让人跟着她上了楼,她拿着钥匙直接开了一扇大门,进去后在那里停留了十分钟后离开,离开后又去了一家商场。然后就直接回家了。小魏查了一下,然后发现姚如静并不是业主。」杜清池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我。 「业主是谁?」我问。 「你爸。」杜清池这才说出了重点。 「不可能。」我惊得站起来,且不说我爸已经过世了。就算他还活着,我家的财政大权一直握在我妈手里。我爸在学校后勤部,工资奖金都是死的。他也没有兼职,更不赌博,如果他真的能买得起一套公寓,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中了彩票。可问题是,他在我妈的眼皮子底子。就算中了大奖,他如何敢去领奖? 「业主确实是你爸的名字。」杜清池皱眉,「但我想这很可能是个障眼法而已,迷惑我们用的,那套房间估计是姚如静和她身后的人用来通信的地点。」 「让小魏一定要盯紧了,看看谁还会再去那套房子……」我停下来,如果是那套房子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那么,去了的人肯定是无关紧要的人。 「还有你妈……」杜清池有些纠结的样子。 「说。」我催促他。 「她和翁雪的爸爸领了结婚证。」杜清池说。 我笑了一下,难怪翁雪这几天一直在酒店躺尸。原来她妈被离婚了,在她妈病重的时候,我妈硬是上位成功。翁雪心里难过得肯定要爆炸了吧,真是谢天谢地,睡到半夜的时候。她没搬起床头柜爆我的头。 这世间,怎么就这么多冤冤相报的故事呢? 「还有其他事情吗?」我默了片刻后问他。 「没有。」他说,「明天要回景山。」 「检测报告还没出来。」我道。 「让小魏去拿。」他不由分说的态度。 「上面也出事儿了?」我问。 「没有。」他应。 我站起身来:「我知道了。」说完我就往外走,我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徐徐。」他喊我,懊恼的语气。 「还有事情吗?」我忍耐着。 「我不是沖你发脾气,我……」他顿住。 「我走了。」我大踏步的往房门口走去,拉开门,我给他锁上。本来我想回自己房间,但脚不听使唤,我快步往走廊的拐角处走去。 搭着电梯下了楼,我穿过大堂出了酒店。y城的冬天可真冷啊,那冷风仿佛从四面八方吹来,让人躲都没地方躲。 我顺着人行道,憋着一口气飞快的往前走,脑袋是空的。像一具行尸走肉。除了行走,我什么也想不到。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走得我后背开始冒汗了我才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的,我已经走到了y城的西郊。杜清池说姚如静两个小时前来过西郊,我竟然也走到了这里。 我完全没想来这里的。 站在路边。阳光从高大的榕树叶子间洒落下来。 我仰头看着头顶隐约依稀的天空,好一会儿后,我退到路旁顺着花圃的边沿坐了下来。不时有路人经过,三三两两,有情侣,有独行。表情或幸福,或漠然。 我以前是个普通人的时候,我觉得过得很憋屈。看电视剧时,暗地里总是渴望活得轰轰烈烈。渴望爱得刻骨,渴望能够快意恩仇。 谁能想到。我真的有了这样的机会。 杜清池这样的男人,不正是我过往在看小说时喜欢的男主么?看似潇洒不羁,实则上沉稳内敛,绝不多情,更不轻易动心。 现在我才知道。遇上这样的男人是一件多么悲催而苦逼的事情。 而我为什么会一点一点爱上他? 不,我不能沾染爱情,更不能沾染杜清池。 他令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总是轻而易举的崩溃。 我再次想到离开他。 可我要怎么离开他? 我坐在路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告诉自己,离开他,一定要离开他。然后,我像是真的获得一种莫名的力量。 我起了身,远远的望了望那座公寓的方向,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回到酒店去。 「徐小姐。」一把尖刀抵到了我的腰间。身后有人掐住了我的肩膀,我根本动弹不得。 「你是谁?」我迅速的冷静下来。 「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陌生的男声。 我在心里暗骂自己:徐徐,你真是昏了头了,该。 「好。」我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侧头时。我看清我身边的男人。大概一米八左右,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休闲牛仔裤,戴着口罩。 那男人在我身上摸了一遍,除了那几十支飞镖。我枪和手机都没有带。他给我没收了。 我跟在他身边离开了花圃,沿着人行道往前走了几米,然后我们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车。我和他坐在后座,开车的是中年男人。 坐下后,那男人便拿出了一个眼罩:「戴上。」 我也没有废话。直接就套到了头上,顿时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得到外面传来的喇叭声和各种嘈杂声。我默默的深唿吸着,冷静后,我开始猜身边的男人是谁的人? 我一开始想是姚如静身后那个人。但很快我又觉得不对。这个男人做事的风格一看就训练有术的,我想,很可能是高梦枫的人。 车子开了很长时间才停下来,我估摸着至少也开了将近两个小时左右。车停稳后,我被人扶下了车。然后我跟着那个人往前走。似乎上了台阶,然后又是平路,接着又是上台阶,上完台阶后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终于我被扶着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我的眼罩被摘下来了,强光照来,我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我的头顶是一盏白炽灯。这里是一间暗室,暗室层高起码三米。两米以上的地方开着一扇小窗。 「咔咔咔咔」的声音传来,像是从更深的地下传来的,我仔细听了扣,那是一种类似沉重的脚镣声拖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 「铛」一声巨响,暗室的大铁门被推开了。 那咔咔的声音从那大铁门里进来。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暗室。但白炽灯照射的范围有限,我只能看到大门里两团黑唿唿的影子。 大铁门又被关上,只剩了一团黑唿唿的影子,咔咔咔的声音一步一步朝我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我已经看清了来人。 那是我的前公公,柳汉成。
72.陆然 看到柳汉成我就确定把我劫来的人是高梦枫了,挺直了后背,我看着柳汉成一步一步拖着到了我面前。强光下,他的脸色青得十分难看,就像是刚出土的青铜器,整个人斑驳不堪的。 柳汉成想拉我侧面的椅子坐下来,但他弯腰很艰难。我这才回了神,起了身,沉默着扶了他一把,他撑着椅子一点一点的坐了下去。 我看他坐好了后退回了我的椅子前坐了下来,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然后他笑了一下,我不自觉的就颤了一下,他的笑阴森森的。 「颜小姐。」他的语气里带着嘲讽,「我们可真是有缘啊。」 「柳先生,别来无恙。」我也笑,「既然这么有缘,咱们是不是聊聊?也算不辜负了人家刻意的安排。」 柳汉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还真是徐徐。」 「是。」我肯定的点头,「您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他也点了点头,默了片刻,他开始咳起来,越咳越厉害。整个地下室里迴响着他的咳嗽声,我听着他的喉咙里唿噜唿噜的响着,那痰却一直咳不出来。 噁心得我几乎要吐出来了。 「不好意思。」咳了将近一分钟后,他总算停了下来。 我没吱声。 「小高说,你和杜凌中的儿子在一起,是吗?」柳汉成趴到椅背上,喘着粗气问我。 杜凌中?看来是杜清池的父亲了。 「您是说杜清池吗?」我又问了一遍。 「是。」他喘着气道。 「对,我和他在一起。」我爽快承认,柳汉成提起这一茬,很显然他知道杜清池的一些底,甚至可能知道杜凌中的底。 柳汉成又笑了一下,笑着。他哆嗦着手捂着胃部:「虽然,你曾经是我儿子的老婆,但我对你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否则你上次来我那里,我一定能发现端倪。」 他喘了一口气又说:「你为什么跟我儿子离婚我不问,但你为什么会被杜凌中的儿子骗?徐徐,你踏上了一条万劫不復的路,你知道吗?」 柳汉成样子看起来还真有一点痛心疾首,我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他在对我痛心疾首,所以,这说明他不希望看到我踏上他认为的那条万劫不復的路吗?为什么?因为我曾经是他的儿媳妇? 他根本不是善良的人。 我不动声色,沉默着看他。 「你们上次来。想从我那里找点什么?」他问。 「我以为,您比我更清楚。」我淡淡道,「柳先生,我们都坐在这里,有些心知肚明的事情。您没有任何的必要跟我再绕弯子,白果果,张慧如,冤死的小保姆,地下室,你家的风水摆阵,高梦枫。邪教,这些人和事,您难道要跟我说那只是一场梦么?」 他稍稍有些尴尬,嘴唇噏动着:「我是要死的人了……」 「那就跟我说点实话吧。」我冷冷的打断他。 他笑:「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 我倒是真意外了:「那您来做什么?就来看看我吗?」 他眯起眼睛看我,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真的是徐徐。」他说这句话时,带着感嘆。 我皱眉:「柳先生,您想说什么呢?」 他突然大笑起来:「这世间之事,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註定。」大笑完之后,他撑着椅子艰难的起了身,他对着空气喊起来。 「高梦枫,我什么也不会对徐徐说,更不会对她做什么。你想对我动手,随意吧。我这一身的病,活着也是痛苦。」 「柳先生。」我急得站起来,我想走过去拉住,想让他告诉我一些事情。他刚才提到杜凌中,我想知道得更详细一点。 我往前跨了两步,就看见柳汉成的左胸那里开了一枪。是消了音的枪,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子弹。柳汉成跪到地上,然后缓缓的躺到了地上,殷红的血很快漫开来。 柳汉成死了,连挣扎都没有。他就一动不动了。好在我现在已经不怕死人,也好在我对这个前公公没有一丁点儿感情,所以,我有点无动于衷。他倒下去只是提醒了我,有人在暗处。 我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白炽灯下,我看着倒在地上的柳汉成,那一枪打在他心脏的位置,枪法极准,一枪毙命。 我退回椅子上坐了下,等着那个人从暗处出来。柳汉成就这么死了,看来他是没有任何价值了。现在谁要出来了呢?会是高梦枫吗? 我并没有等多久,最多三分钟吧,我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从东南方的角落里传来。我惊了一下,开枪的人原来就在这地下室。 那个人从暗处走出来,脚步非常轻,普通人的耳朵根本听不到那脚步声。 终于,那身影出现在了亮处。居然是一个剪着短髮的女人,她的手里拿着枪,穿着黑色的大衣,妆容浅淡,眼角的皱纹有些重,我猜测她大约四十几岁。 她很快走到我面前,我们对视着。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对她好像并不陌生。明明我们从没见过,可这样面对着面,我好像认识了她几十年一样。 她抬起手,看了看手里的枪,当着我的面卸出了子弹,卸完后她就放进了口袋里。 「徐徐,颜心,我该如何称唿你?」她坐到柳汉成坐的那把椅子上,从容淡定的看着我。 「我现在比较喜欢颜心这个名字。」我微笑着。 「好,颜心。」她的声音很温和,「我姓陆,陆然。」 「陆女士,请多指教。」我不咸不淡的。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陆然一点儿不多废话。 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见过杜凌中吗?」她问了第一个问题。 「没有,柳先生提到杜凌中,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看着她温和亲切的笑容,有一种想把什么都告诉她的冲动。陆然的温和和颜初的温和是不一样的,颜初的温和是一种居于世事之外对世人的忍耐和包容,但陆然的温和是带着烟火味,是那种接地气的。 「你和杜清池是情侣关系,对吗?」她愈发的温和。 我有点恍惚起来:「陆女士。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很惊讶:「颜心小姐何出此言?」 我晃了一下头:「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了。我和杜清池之间不算情侣关系。」 「是吗?」她略偏头,「颜心,你不要对我说谎。」 「陆女士,我想,你们能把我请来,想必对我的行踪,包括我生活习性感情状态其实都是很清楚的。我和杜清池……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不是算情侣,你见过哪对情侣两三个月连通电话都不通的呢?」我说着觉得委屈起来,莫名其妙的。我还想扑进陆然怀里哭一场,我觉得我可能疯了。 「你们是不是情侣?」她的固执和我也如出一辙。 我突然想到我送检的亲子鑑定,如果我和我妈不存在血缘关系。那么眼前这个女人,陆然……她,她会不会和我存在某种关系?否则,我为什么会对她产生这么奇怪的感觉,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颜心。」陆然提高了声音。 「陆女士。」我喊她的声音颤起来。 她起了身走到我面前,她冷不丁的抓起我头顶的头髮,下一秒钟,我觉得一阵刺痛,有液体顺着我的头顶往下流。我闻到了血腥味,她用刀划破了我的头顶。 我觉得真是太他妈难过了,眼泪瞬间就涌出眼眶。 「我耐心不好,不要跟我东拉西扯。你和杜清池是不是情侣关系?」她的声音响在我耳边,炸在我心里。 「是。」我心如刀绞,只答了一个字。 「他是不是给你看过一张地图,告诉过你地图上有一座宫殿?」她又问。 「没有。」我断然否认。 「有没有?」她又划了一刀,那血流得更急了。 「没有。」我咬死了。 陆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点一点松开了我的头髮。她缓缓的走回了那张椅子前,坐下后,她笑了笑。 「颜心,你说杜清池会拿地图来换你吗?」 我头皮上的痛几乎渗到了每一根头髮的根部,我不知道伤头皮会这么痛,这种痛强烈过我之前受过的所有痛。 「我不知道。」我说这几个字时,感觉视线也跟着模煳了,那血已经煳住了我的眼睛。 「那我就给他一天的时间吧。」她嘆了一口气,「如果一天之后,我什么都没有见到。那么,我就摘了你的子宫。如果,两天之后,他还是坚持不来,颜心。你的死期就到了。」 我说不出话了,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的。陆然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 「景山上训练出来的人,也不过是废物。」她起了身,然后往暗处走去,只是片刻的功夫,她就走到了大门那里,我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就出去了。 我头皮上的血流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自动凝住了,我晕晕乎乎的。努力的撑着一口气,努力的保持着清醒,我命令自己绝对不可以这个时候晕过去。 疼痛令时间变得无比漫长。那疼痛一跳一跳的,就像读秒一样。 柳汉成的尸体一直没有人来处理,地下室里瀰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我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想要活动活动肢体,走了几步,我又闻到一股恶臭味,那种臭味像是死老鼠。我转动视线,大概在我身后四五米处,有一具尸体躺在那里,已经高度腐烂了。 我呕了一下,当场吐了一些酸水出来。进来这么长时间了,这腐烂的味道为什么我才闻到?我很困惑。 很可能是上面刚刚放下来的,我猜测。 我退回椅子上坐了下来,深唿吸,再深吸,可是那股恶臭根本还是那么浓重,我无法冷静。 「颜心,你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喊我。如果你一直不想说,那么,会有很多尸体下来陪你。」陆然的声音响起来,像是在头顶,也像是在我后面。 我抬头,转头,并没有人。 这种折磨方式很新颖,也很毒辣。我想到当初的我接受训练时做的那个游戏,那个游戏是诛心,现在陆然是身心一起折磨我。 无论时间多么难熬,它总归还是一秒一秒的流逝了。我慢慢的觉得那股恶臭也没那么难闻了,然后,陆然又放了两具更加高度腐烂的尸体下来。 我吐得翻江倒海,吐到胃里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吐,胃好像要燃烧起来了。 我开始冷笑。行啊,我倒要看看,她究竟还有一些什么招数,我承着就是了。无非就是一个死字,我不是死过好几回了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估摸着大约是晚上十点左右,因为我很困了,这是我正常的生物钟。我闭上眼睛,在恶臭中迷迷煳煳的要睡着。 一盆冰水浇了下来,真真的透心凉,这大冷的天。我马上生理期还要到了,真是太他妈狠了。都是女人相煎何太急。 那盆冷水浇下来后,我的睡意就被浇没了。白织烧照着,尸体越放越多,陆然在看我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我真希望她能一枪崩了我,这样可痛快多了。然后我就想到那些先烈们,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紧紧的咬着牙关。 我自嘲的想,我真是生错了时代,我要是生在战乱年头,说不定还能留名青名呢。 这一夜,很漫长,我和陆然较着劲。天,就那么亮了,那隐约的晨光从那高高的窗户里洒落进来时,我第一次发现,天亮是这么的值得期待。 陆然折磨了我一个晚上也累了吧,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没再丢各种尸体下来了。我也累了,在这地狱之都里,我也只想先睡一觉再说。 闭上眼睛,又一桶冰水浇下来,我无动于衷,去你妈的。现在就算是烧开水下来,我也要睡觉。我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 睡梦中,好像有人扛起了我,那肩膀还挺宽厚的,一颠一颠的可真舒服,然后有一种脚踩空的感觉,我似乎被扔到了哪里。 梦,好长。 我再睁眼时,阳光从窗户间斜斜的照进来,看起来。已经是下午的时光了。我发现我在一个房间里,房间的布置很是清雅,窗外是一棵桂树,大冬天,不知道怎么开着花,香味飘满了整个房间。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和地下室比,这里是天堂。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立刻闭上眼睛。 「起来吧。」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我只好睁开眼睛,要掀被子时,我才发现,我浑身上下光熘熘的,谁给我脱的衣服。 「麻烦送套衣服来给我。」我冷冷道。 那男人站在门口看我一眼,听到我的说话后转身走了。 几分钟后,有个女人送了一套衣服进来。 「快点穿好。」 我掀开被子直接站到地上,当着她的面穿起衣服来。 「真是不要脸。」那女人小声嘀咕着转过了身。 我觉得她可真好笑,光着身子就是不要脸?这什么神逻辑?穿上衣服后,我跟在那女人身后往外走去,这是一幢平房,顺着走廊往前走。穿过一条弄堂走出去,我才发现另有天地,这里仿四合院的建筑。 那女人把我带到二楼。拐过弯,在第二间房前停了下来,敲了敲门,里面有脚步声传来,那女人转身就转了。 「进来。」陆然站在门口。 我感觉我还是一身的恶臭味,胃里空得不知道是饿还是痛。在陆然的注视下,我进了房间。房间的窗户下放着一台电脑,电脑上……那个男人,是杜清池。 我快走了两步过去,这下我看清楚了,这台电脑播放着监控画面。这和当初杜清池带我去看柳文良和姚如静苟且的监控一样。歷史真是惊人的相似。 「杜清池来了。」陆然递了瓶水到我手边。 我看了她一眼,不接她的水。 她看我不接,随手把那瓶水扔到了垃圾桶里,自己却走到了电脑前坐下来。我咽了咽口水,盯着电脑屏幕看。 「颜心。」她靠在椅子,看着屏幕和我说话,「你对杜清池也太没信心了,事实上,他立刻就答应来救你,也愿意用手里的地图换你。」 我的心颤了一下,杜清池真的愿意? 「而且。你没说实话。」陆然温和道,「你看过那幅地图,杜清池亲口说的。」 我后背有冷汗,杜清池拿地图来换我,罗市长那里,他要怎么交代? 陆然转过头来:「颜心,你倒还有点种。」 我抿着唇,和她的视线交汇了一下,我移开看向屏幕。 陆然伸手把音箱打开:「来吧,这个男人好像还挺爱你的,你来感受一下。」陆然起了身。然后拖了我一把,把我按着坐到了椅子上。 杜清池和高梦枫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的坐着。 「东西给你了,放人吧。」杜清池的侧面显得很冷峻。 「痛快。」高梦枫打开了手里的羊皮卷,他仔细的看着,「不急,我还要先验证一下这地图是真还是假。万一你给我一张假地图呢?」 「我杜某做事,一向磊落。」杜清池略微有些不耐烦。 我想到一件事情,杜清池曾跟我说有人在地图上那个地方建了一座宫殿,想自己当国王。我之前以为,想当国王的人是高梦枫身后的人。可他连地图都要抢,那么,从这一点来说,另有其人。 这盘棋,太乱了。 大乱之后,便是大清吧。 那也快了。 「你放心,徐徐挺好的,我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她呢。毕竟是你杜清池的女人,我怎么敢怠慢。」高梦枫的抬眼看了看他。 「放人吧。」杜清池站起来了,他俯身过去看着高梦枫。 「怎么?」高梦枫捲起那羊皮纸,一脸轻蔑的打量他。 「我知道你做不了主。带我去见陆然。」杜清池冷笑着。 高梦枫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杜先生,你的资格不够。」 杜清池的手晃一下,下一秒,他的手里就多了一把枪。 高梦枫的表情变得很惊愕,我想,他把杜清池请来之前肯定搜过他的身了。现在,杜清池手上又有枪,这枪从哪来的? 「我要见陆然。」杜清池拉开了保险,紧紧的抵着他的头。 「你的男人还有点气魄。」陆然淡淡道。 「谢谢夸奖。」我盯着画面看。 「我打个电话。」高梦枫的声音低了下去,被枪抵着,他不得不认怂。 陆然的手机响起来,她接起了电话。 「请杜先生来,我泡好茶等他。」陆然说完就挂了电话,挂完电话后,她点了点滑鼠。画面随即被切换,切换到了一间空无一人的茶室里。 「颜心,你在这里吧,看着你的杜清池。」陆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擦过我肩膀时,她补充道:「说不定以后你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陆女士,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伸手挡了一下。挡在了她胸前。 她拿起我的手,丢开后,她往房间门口走去。 二十多分钟后,陆然先出现在了那间茶室。她先是装了一壶水烧上了,水快烧开时,杜清池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陆然起了身,她朝杜清池伸出了手,两个人握了握。 「杜先生,得罪了。」陆然话说得很漂亮。 「陆女士,徐徐在哪里?」杜清池问得有些急切。 「坐。」陆然说完先坐了下来。 杜清池也坐下来。 「杜先生这么着急,愿意拿地图换她。到底因为你爱她。还是因为她对清澜门来说不可或缺?」陆然拿出一泡茶叶,拆茶包时,她笑呵呵的问道。 「陆女士,你觉得呢?」杜清池将问题反抛回了给她。 陆然摇了摇头:「杜先生,这是你们男人惯用的伎俩,打太极。跟我说话,你大可不必这样。」 「我爱她。」杜清池这回答得干脆。 「我等了你一天,你没来,我把她子宫摘了。」陆然摊了摊手,「我说一天,多一分钟我都不等,所以,很抱歉。」 「无论她的身体残缺与否,我都爱她。」杜清池很认真。 陆然笑着摇头:「杜先生,你不爱她,你只是利用她。」 「陆女士,你这话未免也太武断了吧?」杜清池淡淡道。 「据我所知,颜初把翠萝交给她,翠萝戒和离心戒合併,是清澜门的最高权力象徵,离心戒在亚桐那里,她迟早会交给你。杜先生,你想要掌控清澜门,没有颜心,没有翠萝,你如何成事?」陆然倒了一杯茶放到了他面前。
73.那张纸 我记得很清楚,颜初第一次见我,给了我一枚戒指。然后杜清池送我下山,他看到那个戒指后,对我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对我不一样了,有意无意的表达他对我的在意。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一点一点走近他,爱上他。 我笑了一下,继续盯着画面看。 杜清池端起茶杯。监控画面其实看不太真切他的表情,但他的一举一动看起来无比从容。 「陆女士对清澜门的规则如此清楚,还特地点出翠萝戒跟离心戒的合併才是权力的最高像征。你这么说,别说旁人,就连我都觉得我对徐徐只有利用。不过,陆女士,有一件事情,你可能并不知情。」杜清池说到这里时停顿下来。 「哦?愿闻其祥。」陆然笑呵呵的做个了请说的手势。 「你所知道的规则已经改了,在徐徐没有进入清澜门之前。如今的清澜门并没有最高权力一说,而是各门辈之间相互制约。」杜清池反客为主给陆然倒了一杯茶。 陆然单手靠在沙发看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来了:「算了,讨论你的爱情做什么呢?我们干脆点比较好,你想要救颜心回去,所以你拿了地图来换她。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筹码吗?如果没有,我觉得,地图并不足以打动我。」 杜清池没说话,但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 陆然接过,一开始,她还是漫不经心的表情。然后她的身体勐的移动。坐直,再细细看那张纸。监控画面上,我也看不清纸上写了什么。 「这够了吗?」杜清池问。 陆然站起来身,她伸手指着杜清池,她的手指颤得厉害。她可能想喊人,也可能想骂杜清池。可最终,她没能说出话来。 「陆女士,够了吗?」杜清池起了身,淡然道。 陆然收起了手指,转了身,她一声不吭的往茶室外走去,那张纸被她攥成了团,紧紧的捏在手心里。 杜清池拉了拉衣服,然后他走到了窗边。隔着玻璃,他负手而立。 我看着他的背影,我又想到,他知道陆然开了监控吗?如果不知道的话,他告诉陆然他爱我是出于真心还是迫于形势。清澜门的规则真的改了吗……乱七八糟的问题实在太多。 陆然没有马上回来房间,杜清池一直站在窗边。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就那么一动不动保持着雕像般的站姿,他的定力和耐力好得让如今的我也自嘆弗如。 房门被推开,我回头,陆然回来了。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没有跟她打招唿。 她走到我面前。淡淡道:「你走吧,下了楼,从侧门出去,拐一道弯你就能看到杜清池。」 「好。」我抬步就走,一个字都不想跟她多废话。 「颜心。保重。」我伸手拉房门时,她又说。 我出了门,快步往转角的楼梯走去。下了楼,顺着迴廊走到了侧门,拐弯。走到一间开启的房门前。我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杜清池,这里就是那间茶室。 「清池。」我喊了一声。 他蓦地回头,眼中有惊喜,然后快步朝我跑了过去:「徐徐。」 「是我。」我微笑着。 快到我面前时,他顿住脚步。捏住了鼻子:「天啊,你身上什么味,这么呛鼻。」 我皱了皱眉:「味道很浓吗?我自己倒没觉得,可能已经腌透了。」 杜清池赶紧走了出来,使劲在我身上闻了闻,道:「衣服上倒还是,主要是头髮,太难闻了。」 「难闻你也先将就着吧,反正我不想在这里洗头。」我快步往前走,「我离你远一点还不行吗?」 他追上来:「我的天,你不会又生气了吧,我现在可真不敢让你生气。喂,别瞎跑啊,错了错了,我的车在正大门,你还是跟着我走吧。」他喊着追上了我,然后拖着我的手往另一条小径跑去。 出了正大门,有辆黑色的小车停在那里。杜清池帮我开了副驾位的车门,然后他折身上了主驾位,他是独身一人来的。 车子启动,我侧过头看着车窗外,打算不理他。 「以后,再生气都不要一个人跑出去。」杜清池说。 「陆然为什么肯放我?」我闷闷地问。 「我把地图给她了。」他说。 「罗市长那里,你怎么交代?」我转回头,装着很震惊的样子。 「我当然不会把真地图交给他们。」杜清池狡黠一笑。 「你……骗了他们?然后他们就这么轻易的把我放出来了?」我又追问。 「当然不是了。」杜清池笑着嘆气。「陆然可不好煳弄,所以,我还想了别的办法。总之,你现在安然无恙,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我哦了一声,知道再问他也不会说了。虽然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我在监控里什么都听到了看到了。可他既然有心瞒我,那我就装个煳涂吧。他对我到底是不是利用?这件事情,我想自己弄清楚。 我回到了酒店。翁雪已经回景山了。洗洗弄弄,把陆然那边穿过来的衣服打包扔掉。我裹着浴巾出了厕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杜清池坐在房间的窗下,手里捏着几张纸。正在认真的看着。 「看什么呢?」我随口问。 「小魏刚刚来过。」他抬头,「徐徐,你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抓紧了浴巾赤着脚走到了他身边,然后接过了他手里的那几张纸。dna鑑定的结果,我迅速的浏览着,很多的专业术语。 杜清池拉了我一把,我没防备,一下跌坐到他身上,他顺势抱紧我,然后伸手翻到第二页报告,指着中间的地方道:「结果就是,你和你妈不存在血缘关系。」 我惊呆了,又将那几页纸重新浏览了一遍。 「这鑑定会不会出错了?」我喃喃低语,「要不要换家医院再查一遍,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和我妈居然没有血缘关系,如果说我和我爸没有血缘关系还比较有说服力一点。居然……和我妈也没有血缘关系。」 我撑着他站起来,像一头迷了路的小鹿:「清池,这太离奇了。我都二十五岁了,一直都好好的,现在就变成了,我妈不是我妈,我爸也不是我爸,我弟更不是我弟。那我是谁?清池,你说,那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 我想笑,又想哭。 「清池,我觉得这鑑定肯定不对劲。不行,我得再去找我妈。头髮做鑑定可能不准,我要找她去验血。她要是不肯去的话,我大不了给她钱就是了。」我说着扯掉了身上的浴巾,然后跑到衣柜旁,拉开衣柜,我从里面拿出衣服往身上套。 「徐徐。」杜清池跟过来,「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你不用跟我去,我自己去,行不行?清池,我现在怀疑你。对不起,我怀疑你。我觉得这鑑定结果你做了手脚。你就是为让我死心塌地的呆在清澜门,对不对?」我推了他一把,然后我往身上套内衣。 他一言不发,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抱住:「徐徐,听话。」 我使劲推他:「如果dna结果是真的。那么我就不是徐徐。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杜清池,你肯定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推不开他,情急之下,我低头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脖子。 他掐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抬起来,然后,他就吻下来了。 「唔……你,放开我。」我拼足全身的力气再次推了他一把,这回。我把他推开了。急退了四五步,我靠到墙壁上。 杜清池站在原地看着我:「你能稍微冷静一点吗?我们好好聊聊。」 我转身,头靠到墙壁上,大脑太乱了。清澜门,清澜门。自从我进了这个鬼地方后,就没有一件事情是正常的,现在我连根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我小的时候,也曾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想像着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是他们从哪里收养的我,然后有一天我的亲生父母就找来了,原来他们是某个国家的王储,而我根本就是沦落民间的公主。那时候做这样的梦,觉得特别带劲。 现在我才知道,一个人,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会被遗弃?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比我在清澜门遇到的任何一件事情都糟糕。 杜清池再次走到我身边,他从身后环抱住我。 「你还有我。」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不,我什么都没有。」我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空洞,「这个世界上,我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你看着我。」他将我扳过来:「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冷笑了一下:「你爱你自己都爱不过来,哪里还有精力去爱别人?」 他看着我,柔情似笑,伸手轻轻将我头上的毛巾扯掉。然后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接着是眼睛,鼻子,然后吻住了我的唇。 他温柔极了,就像他真的视我如珍宝,就像他真的爱极了我一样。
74. 杜清池那么温柔,我心中的委屈,难过,悲伤,顿时就全部涌上来了。眼泪顺着我的眼角一直往下漫延,漫进我的嘴里。 他抬手轻轻帮我拭泪,然后拥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不要哭,你一哭,我就不敢继续了。」 「你让我冷静一下吧。」我说着推开他想进厕所去呆会儿。 他拉住我,这回他没再那么温柔了,他有些蛮横的将我抱起来。大踏步的走到床边。然后我丢到了床上,房间里开着暖气,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压下来之前,他把衬衫扯着丢掉了。 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想在这个时候跟我做?但我曾经在一些故事里看过,有些人在特别悲伤和特别愤怒的情绪,喜欢巫山云雨。 但我不是,我现在很茫然,我真的需要时间冷静。所以,他压下来时,我翻身滚向了一边,飞快的下了地,我跑着进了厕所,将厕所门打了反锁,我爬进还没放掉水的浴缸里。 仰头看着天花板,我觉得真的太累了。 隔着若隐若现的隔帘,我看着房间里的杜清池。他没有穿回衣服,而是裸着上身躺在被子上,他仰望天花板。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在浴缸里躺了很久,终于杜清池从床上起了身。他穿上了衣服,没多一会儿,我听到了房间响起了轻微的关门声。 我这才从浴室里出来了,穿上了衣服,我决定一定要再去找一趟我妈。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说服她跟我去做亲子鑑定。 我拉开房门,杜清池靠着站在墙边。 「我陪你去。」他立刻猜到我要去哪里。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在我心里追着了某种仪器,我在想什么,我需要什么?你比我都清楚。所以。你有办法让我爱上你。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让你爱上我。」我双手插兜,抬步往前。 杜清池默默的跟着我走,走了几步,他伸手过来,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我也不甩开,也不说话。 他扯扯我。 我侧头。 他很委屈的眼神:「你别这样嘛,跟我说说话。」 「行啊,你告诉我,除了假地图,你还拿了什么给陆然,才能换出我?」我淡淡道,「我刚才想过,我这个人对清澜门是很重要的。否则,颜初不会把翠萝给我。在我争小来时,颜初不惜得罪亚桐,只是一面之缘,她倾尽所有的对我好。清池,我到底是谁?你真的不知道吗?」 杜清池指了指不远处走来的其他房客:「下楼再说。」 很快的,我们下了楼,出了大堂,上了他的车。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你妈家吧。」他打着方向盘,慢慢的将车驶出了路口。 「说吧。」我有点灰心的看着他。我心里开始明白,他什么都知道,可他就是什么都不说。为什么要瞒我呢?也许,他只是不愿意谎言这么早就被揭穿而已。 「我和陆然交换的东西,我不想说。」车子开出了好长一段路离后,他才说到。 「随便你吧。」我猜到了他不会说。但他连敷衍都没有。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我要不要捅破?我犹豫着,迟疑着。 「我就叫你颜心了吧。」他又说。 「好。」我应道。 「吃完饭,我陪你去找你妈。然后你带着她去别的医院再做dna鑑定,这次,医院你自己决定,送检的时候。我不再跟去,这样你能放心点。如果鑑定结果还是一样的,那么,接下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他道。 我没说话,我心里想的。他都那么清楚,那我还说什么话呢?他用读心术就好了。 「陆迎凤是谁?」我冷不丁的问他。 杜清池勐的回头,他的眼神无比的惊慌,但只是瞬间,他就恢復了正常。 「小来真是命太长了,居然敢跟你说陆迎凤。」他极力的压抑着愤怒,「你敢问我陆迎凤,是因为他现在在亚桐身边,没人能伤得了他了,是吗?」 「是。」我坦承。 「这个人,在清澜门是禁忌,我不希望你再提起这个名字。」他说。 「我当然是知道轻重的,我问你,是因为,我总感觉,我跟这个人有关联。」我说这句话时,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侧头看着车窗外,他说:「你想多了。」 「但愿吧。」我仍然看着他,「清池,如果谎言像一只气球,那么,这只气球尽早要爆的。到那一天,希望你还能坦然面对我。」 他笑了一下,没接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天就没法再聊了。 我回了我妈家,她穿着睡衣来给我开的门。看见我,她是又惊又怕。当着我的面,就要将门甩上,我反推了一把。她压不住,这才讪讪的转身往里走。 翁雪的爸爸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和杜清池,他跟见了鬼一样跑回了房间,当着我们的面将门甩上。 「妈,我来找你有点事情。」我指了指沙发,然后将那份鑑定结果拍到了茶几上,「这是一份dna鑑定结果,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妈,你能跟我说说,我是哪捡来的吗?」 我妈抓过几张纸,翻来覆去去。她也没看懂,抬头,她情绪激动的叫起来:「这什么鬼玩意儿?哪家医院的医生胡说八道的?你带我去,我非掐掉他的脖子不可。」 「好,我们现在就去。」我起了身,「我也不信。找家医院,我们好好验一验。要是你不是我亲妈,我就理所当然的可以不管你的死活了。」我故意说道。 「老翁。」我妈吼起来,「你躲在房间做什么?我女儿还能吃了你啊。」我妈不敢跟我吵架,只好拿翁雪的爸爸出气,骂骂咧咧的。 没一会儿,我妈换了衣服拎着包出来了,她的面色难看极了。 「我就知道女儿养大了没用,徐徐,你用这种手段,想不养我,你这个白眼狼。」 我抬步就往外走。 换了一家三甲医院,然后我和我妈都抽了血。杜清池先回了酒店,我带着我妈转乘了计程车。样本送检后,我妈坐到走廊的椅子上发着呆。 「妈。」我走到她旁边坐下,「你跟我说实话……」 「我哪有什么实话好说?」我妈很烦躁,「我的女儿是自己生的,我还能不清楚。你非要验这个血,我就跟你验,你以后不再管我,随你的便,反正我也是孤苦命。」 我看着她的样子,她没说谎。如果我确实是她领养的,她不会这么理直气壮。想到这里,我心里更加茫然起来,如果这一次的鑑定结果我和我妈仍然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想再往下想。 我把我妈送回了家,下车时,我递了一张卡给她,那里面有十万块钱,是柳文良给我的钱,我转存到了自己的卡上。 「密码是你的生日,省着点花吧,以后,我可能真的没时间来看你了,你自己保重。」我说完就关上了车门,留下我妈站在路边,呆呆的。 我回了酒店,杜清池没有在房间。从床头柜里找出手机,手机已经没电了,我不想充电,也不想看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和简讯,将手机扔回床头柜里,我躺到了床上。 这一睡,我就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有人把我轻轻抱住怀中,然后轻轻的抚摸着我。 我半梦半醒的,只觉得很舒服,低低的呢喃着。我似乎也伸手抱住了身边的人。梦很真实,真实得我很享受,甚至我都不敢睁开眼睛,怕梦醒了,一切都只是虚空。 「睡得跟头小猪一样。」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然后他含住了我的耳垂。 我的耳垂特别敏感。这下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真的有个男人,我吓得身体一僵。橘黄的灯光下,杜清池撑起上半身。 「不要说话。」他用手指点在我唇上。 「你……」我张嘴。 他吻上来,在我的唇上辗转着,那么温柔,那么缠绵…… 「你爱我吗?」他问,如梦呓般。 「爱。」我低喃。 我一度怀疑他那功能不太好,或者有难言之疾。所以,在他暴风雨般的袭卷中,我有点吃惊了。他不是一个没有欲望的人。他只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欲望。 一夜缠绵,他像不会累一样了。窗帘里透进来微光时,我真的累得要瘫了。他终于也累了,洗完澡后,他将我抱回床上,然后温柔的将我抱在怀中。 「睡吧。」他轻声说。 我确实很困。可我更想跟他说话:「你真的没有别人?」 他无奈:「没有,只有你。」 「太能忍了。」我打了个哈欠,「我太佩服你了。」 他将我抱紧:「快睡吧。」 「你呢。」我闭上眼睛。 「我也睡。」他亲了亲我的嘴唇。 我很快就迷迷煳煳了,在梦境与清醒之间交界时,我似乎听到杜清池轻轻的嘆息声,以及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一夜柔情,也够了吧。」他好像说了这么句话。
75.我去看个故人 我从睡梦中醒过来时,房间里很是昏暗。我估摸着天已经黑了,肚子饿得难受,打了个哈欠,我转头。 杜清池已经不在床上了,我侧头看厕所,里面也没有灯。 「清池。」我低低的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我。缓了缓神,我撑着床铺坐了起来,穿上衣服后我往隔壁的会客室走去。 杜清池不在房间。我回到房间,然后看到我的手机放在床柜上,我的手机下面还压着一张便签纸。 我拿起纸:「我去一趟b市,有急事。你如果醒了,给南音打电话,通话记录最上面那个号码。吻你。」 一长串字,我的眼睛里就只看见了吻你两个字。拿过手机给杜清池发了一条微信,他立刻回了我一个亲吻的表情和一个忙字。我握着手机笑得甜蜜,细心的将那张纸摺叠起,然后我走到衣柜旁,从里面拿出包,小心翼翼地将折好的纸放到了包包的最里层。 洗了澡,换了衣服,胡乱擦了一把脸后,我就出了厕所。反正杜清池去了b市,不化妆也没所谓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晚上的七点了。拔通南音的电话,我靠坐到床头柜上,等待电话接通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还没问杜清池去b市到底有什么急事?他几时回来?看到吻你两个字,我就昏了头了。就像从来没有恋爱过。进而又想,柳文良那会儿,我稀里涂煳的。较真起来,我真正有自我意识的去爱一个人,确实还是第一次。 「颜小姐。我是南音。」南音的声音响起,清冽冽的。 上次下山,宋伯西那边的要劫我,后来南音便消失不见。没想到,她现在又回来了。 「你在哪里?」我问。 「门口。」她说。 我扶额,举着手机往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后,我往猫眼里瞧了瞧,一身黑衣素服的南音站在那里。我拉看门,她的表情看起来更是凄风愁雨。 「站了多久了?」我问。 「几个小时。」她收起了手机,另一个手拎着个kfc的打包盒,看见我先给我鞠了一躬。 「真是……」我想说她怎么傻站那么长时间也不敲门,又懒得说,像她这种只执行命令的人,对于人情味这几个字似乎完全不通窍。 「杜先生说您饿坏了,让我买点吃的先给您垫个底。」南音说着往会客室走去,将手里东西放到了微波炉里。 我还站在房间里,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涟漪。真是没想到,杜清池还挺体贴的。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吃着烤翅,吃着玉米汁。笑着问南音。 南音坐在我侧面,双手拢着,有点拘谨:「接到通知,我就来了。」 「这么长时间,你……在哪里?」我很是好奇。 「在西山。」她说。 我差点被玉米汁呛到。西山?那是宋伯西的地盘。杜清池说过他跟西山的宋柏西不太对付,那他怎么会要来自西山的南音。而南音又为什么要从西山来到杜清池身边?她……到底在为谁做事情? 我想到这些问题时,迅速收敛了神色。因为我发现,即使我和杜清池睡到了一起,他对我柔情蜜意。但还是不能改变我并不了解他这个事实。 「杜先生救过我一命,当时想跟他到景山,后来他出国了。所以,等他再度回国时,我就来了。」南音低着头。嘴角有一抹藏不住的笑。 我看着那抹笑真不舒服,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玉米汁,我道:「你和杜清池的读心术在哪里学的,我也想去学学。」 「啊?」她呆愣愣的看着我,完全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看着袋子里剩下的东西,再没了胃口,靠到沙发上,我淡淡道:「我不吃了,你要是不想浪费的话,就随便吃点吧。」 南音迟疑了又迟疑才伸手拿过了打包盒,很是斯文的吃了起来。 我起了身走到外面的阳台上,从这高处俯瞰是万家灯光,我想,有一天,我和杜清池会有一个家吗?会有一个宝宝吗?杜清池会是一个好父亲吗?他会不会和孩子一起玩?会不会帮我陪我散步…… 这些无边无际的想像让我觉得很快乐,我知道那些都遥遥无期,因此,这短暂的快乐更加放大了无数倍。 南音整日陪着我,我去哪里,她就跟去哪里。我住到心园后,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现在身边多了一条尾巴,这让我感觉很不自在。我告诉她我现在完全不需要保护,只要我谨慎点,被人伤害的可能性非常小。 南音表示她听懂了,但杜先生说了。必须时刻跟随我左右。 我终日呆在酒店足不出户,一心等着dna的鑑定结果。我原先以为他最多去b城两三天就能回来,我没有想到,一个星期过去了,他又去了北京。 他很忙,至少表现得很忙。我一条消息发过去,他好长时间才回。但他给我打电话,总是凌晨以后,我睡得迷迷煳煳时,他低沉的声音轻柔的响在我耳边。他说他很想我,问我有没有想他。 我当然很想他很想他,可我骨子还剩了点矜持,我不想让他看起来,我除了爱他和想他。其他的什么事也想不了做不了。 我去了医院,拿到鑑定结果那一刻,我心里是有思想准备的,但当医生明确无误的告诉我,我和我妈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时,我还是觉得有点站不稳。 我没有给我妈打电话,她没有说谎,我告诉她这个事实只会她无比的抓狂。而真相是什么,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我给杜清池发了消息,告诉他回景山去了,等了一个上午他也没有回我消息,他可能很忙吧,我想。 从沙发上起了身,我让南音收拾东西准备走。鑑定结果拿了,我在这y城也没有别的事情,只能回景山去了。 午饭时间,我和南音下了楼,到停车场后。我从南音手里拿过了车钥匙,她愣了一下,但并没有跟我抢。 我坐上了驾驶位,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开过车了。 「颜小姐,我们先去吃饭吗?」南音问我。 「不,我们先去看个人。」我笑了笑,然后启动了车子。 熟悉的街道,我一路前行,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开到柳文良家附近,我减了速。离他家越来越近,透过挡风玻璃,我都能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抱着个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我踩了剎车,然后推开了车门:「南音,我去看个故人,你在这里等我。」 「我和你一起去。」南音不由分说就推开了车门。 院子门没有关,我直接走了进去。 抱着小孩的中年女人有些错愕:「小姐,你,你要找谁?」 我看了看那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真挺可爱的:「来看一个故人。」 「你是……」中年女人皱着眉。 姚如静穿着睡衣从大厅里出来,她披头散髮的,面色菜菜。像大病过一场。见了我,她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你来……」她说了两个字就地上一扑,看起来好像晕过去了。 「阿静,你怎么了?」中年女人慌里慌张的,抱着孩子往台阶上跑。边跑边喊:「朱嫂,小玲,你们都快来啊。阿静又晕倒了。」 又晕倒了?看来,姚如静是病了一段时间了,我说她怎么彻底的消停了呢? 一堆人围着姚如静又晃又喊又掐人中,姚如静总算醒过来了。两个佣人把她扶了起来,她看着我,声音十分虚弱。 「进来吧。」 我和南音这才往里走,上了台阶,进了大厅。进了大厅后。我讶然发现,南面墙上,供着婆婆遗像的供台拆掉了。柳文良那么孝顺他妈,他竟然把供台都拆了,这太匪夷所思了。 「妈。你抱着果果去外面吧。」姚如静对那中年女人说,「朱嫂,小玲,你们也都去做事,别围着我。」 姚如静把人都支走了。 我走回沙发旁,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到了她旁边的沙发上:「不好意思,我是来看我前婆婆的,打扰了,请多包涵。」 姚如静勉强笑了一下:「没看到,是不是很奇怪啊?」 「是。」我点头。 「柳文良拆掉的,他带着他妈的供台和遗像走了。」姚如静说着咳了两声。 「哦。」我又点点头。 「徐徐,我真他妈想杀了你。」她咳得厉害,几个字咳得很零散。 「嗯。」我还是点点头。 「是你让,柳文良带孩子去做亲子鑑定的吧?」她坐直了身体,阴狠的瞪着我。 我哑然失笑,这真是太巧了,我才拿到亲子鑑定,证明我可能是野生了。万万没料到,柳文良也拿了亲子鑑定,他的孩子也是野生的。 「如果你觉得是我,那就是我吧。」我很乐意背这黑锅。 「那又怎么样?这房子现在是我的,我还有钱。我比你强不止一万倍。」她又笑起来。 「嗯,所以,你要开心点。有病就去医院治,别在家里躺着,延误了病情。这大几百万的房子……还不知道谁住呢?」我笑眯眯的说。
76.沉住气,真相会自己出来 姚如静咳得更加厉害,几乎要上气不接下气。我静静的看着她,担心她下一秒钟就要「嘎」一下晕过去。但她的生命力可比我想像的要更顽强,咳了五六分钟,她慢慢的停了下来,嘴角却有丝丝血迹,那血还是褐色的。 我有点惊心了,她这是吐血了么?看血的颜色……我怀疑她可能中毒了。我起了身走到她面前,这会儿那血迹已经有点发黑了。 「你生的什么病?」我问。 「不是盼着我死么?我总归会如你的愿。」她擦了一把嘴角,努力的想装着自己并不害怕。但她的眼神却出卖了她。 没有人不怕死的。 「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身后的人是谁?」我问。 她看着我:「你觉得呢?」 我看着她的眼睛:「但我更好奇,你的孩子是谁的?」 姚如静冷哼一声:「徐徐,你是八婆吗?这关你什么事儿呢?」 「确实不关我的事情,但我仍然很好奇。你想,我当初被你和柳文良扫地出门,一年不到,你们就落了这样的下场。要说报应吧,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所以呢,我想这绝对是人为。柳文良那时候嘲讽我不会生,结果呢,你敢给他戴顶这么大的绿帽子。姚如静,说真的,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我说得很认真。 姚如静的脸色已经够差了,除了瞪着我,她也做不出别的举动。但瞪着瞪着,她就笑起来。 「徐徐,你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呢?你以为你现在钓到了杜清池,从此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个男人能靠得住,你也不会是幸运儿。」 武侠小说里常有这样的女人,一旦被男人伤狠了,这天下的男人便全都该死,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你是不是真的好不了了?」我换了个问题。 「怎么?你要每年清明给我烧纸吗?」她说这句话时。有点了悽惨的样子。 「既然你要死了,我觉得你不妨跟我说说心里话。谁也不会想到,你把心底的话告诉了你最恨的人,你觉得呢?」我略略倾身,温和的笑着。 「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己选的路,自己受呗。」她又咳起来,这回褐色的血又漫得多了一点出来。她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那血越漫越多时,她仓惶得抓住了我的手。 「不用怕,你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我给她扯了一大把纸,又够过旁边的水壶,然后倒了杯水送到了她嘴边。 她抖着手擦掉了嘴角的血,又漱了漱口,再坐直时。她面色已经有点青灰了,靠到沙发上,她闭了闭眼睛。 「你一来我就吐血了,你真是扫把星。」她闭着眼睛低声骂我。 「我的能量还挺大的。」我可能心已经冷掉了,竟然对她一点怜惜都没有。 「那个人能出去吗?」姚如静指着南音。 「你到院子里等我吧。」我对南音说。 南音站着不动,我真是郁闷,没见过这么死脑筋的人。姚如静很显然是有话要单独跟我说啊。南音不出去,她什么也不会说。 「你出去等我。」我拉下脸。 南音只好出去了。 「说吧。」我看着她。 姚如静勐的扬手,我眼疾手快稳稳地抓住她,她手里有根长长的针。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居然想暗算我?」我看着那根针,估计抹了点什么。否则一根针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杜清池的母亲,一切都是她。」姚如静喘得厉害,声音极轻,然后用力挥我的手:「我跟你没完,你这个贱人。」 我知道她这是在掩人耳目了。她不相信任何人。 「孩子是谁的?」我又问。 「一切都是她。」姚如静反抓住我的手,又揪住我的头髮强行将我的耳朵拉下去:「我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一直在想那个男人会不会是杜清池,好几个晚上,只可惜我没有机会接触到杜清池。我想做亲子鑑定。徐徐,我活不长了,也没力气再去找你们了。你帮我查清楚。孩子是无辜的,求你。她一直在监视我,你快走。」 我勐然推开她,退了几步跌坐到侧面的沙发上。 「贱人,贱人,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姚如静大骂起来。 南音从外面冲进来。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了身,昂着头,我象一只打了胜仗的老母鸡,抬头挺胸的出了大门,穿过院子,上了副驾位。 我没有力气开车了。 「颜小姐,你没事儿吧?」南音问我。 「没事儿,看到讨厌的人过得这么惨,我很高兴,我太高兴了。我担心一高兴我会踩错剎车和油门,连累你跟我一起死,那就不好了。」我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南音可能觉得我有点莫名其妙的,便专心的开着车。 下午过半的光景,我回到了景山,回到了我的心园。我进了训练室,那个只属于我的角落。我坐到窗台上。看着角落里的虫子尸体,以及饿得奄奄一息的老鼠。 姚如静的话象一把刀,狠狠的凌迟着我的每寸肌肤。在我对杜清池全心全意信赖的时候,她给我送来了一把刀。 我在训练室里呆了许久,然后下了楼,走到成祖的房间前。推开虚掩的房门,成祖坐在窗前打着坐。 他保持着坐姿,就像我没有下过山一样。 我嫉妒如此淡然的人,他的人生,是不是也在百孔千疮才变得如此淡然的? 「成祖。」我喊了他一声。 成祖睁开眼睛。眼睛有些发亮:「你回来了。」 「我进来的时候,你没发现?」我走到他面前。 他缓缓的收拢手,然后起了身:「新近练了个曲子,走吧,去听听。」明明他该听命于我。但他的从容让我乖乖跟着他往外走。 这个人也是杜清池的人吧?我觉得很头痛,靠近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除了小来,全都是杜清池的人。 出了后院,冷风吹来,我抓紧了衣服。 杨柳树下,古筝上落满了枯叶。成祖也不讲究,直接就外套的衣袖拂了拂。他坐下来,我坐到他旁边的石凳上。 成祖拔动琴弦,悠扬婉转的曲子响起。我听了半天,将大脑里储存的名曲全搜罗了一遍,愣是没有听出来这曲子的出处。 最后一个音符收尾时,成祖道:「我自创的,你怎么能想到出自何处?」 我笑了一下。 「还是安静不下来吗?」他问我。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我反问。 「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你的眉宇间全是焦虑,很明显,你被困扰了。」他又拔动琴弦,这回,他弹的梁祝。 如泣如诉,我想,这便是我和杜清池的下场么? 「你为情所困。」成祖弹完梁祝后,下了定语。 「嗯。」我承认了。 「颜心。」他随意拔弄着琴弦,喊了我却不再往下说。 我耐心的等着。 「人生之中,躲不过去的有两件事情。一件是福,另一件是祸。」他按住琴弦,侧头看我,「既然躲不过去,你又何必困扰?」 我苦笑:「并不那么简单。」 他扶着琴起了身,我跟着他起身。 「跟我说说,你下山遇到了哪些事情?」他并着我的肩缓缓的走。 我看着他,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在这景山之上,我毫无防备信任过的人只有小来。 「那让我猜猜。」他说。 我不说话。 「你觉得你掉进了一团迷雾里,看不清来路,看不到未来。你急切的想知道一切真相,你告诉你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但又希望被你爱的那个人能够不辜负你的信任。」他语气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嚯。 「颜心,沉住气,真相会自己出来。」他顿住脚步,侧头看我。 「你是谁?」我狐疑的看着他。 「琴师成祖。」他抱了抱拳。「一个死了二十年的人。」 「什么意思?」我像个小女孩一样,想听他讲故事。 「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也为情所困。二十年前,我爱的人死在我手里,我也就跟着死了。」他一句话就概括了他的二十年。 「你很长情。」我感嘆。 他笑起来:「这世上根本没有长情的人。人是最善忘的。苦的,痛的,快乐的,幸福的。没什么是忘不掉的?执意活在回忆里的人,最多也就是逞强,逼着自己不许忘记而已。」 「我爱的人是杜清池。」我打断他。 「嗯。」他应道。 「他说他也爱我。」我像那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想从成祖这里获得一点儿肯定。 「嗯。」他又应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能不能相信他。太多事情了。我还查出来,我和我妈没有血缘关系。我现在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我突然就变成了一叶浮萍。成祖,你明白我心里的难过吗?而且,而且……现在还有更可怕的事情。他,可能和我最恨的女人有个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语无伦次的将心底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成祖伸手过来,拂开我额前的碎发,他道:「沉住气。真相会自己出来。」
77.夏迎秋生病 成祖的姿态里带着深深的怜惜,并不是男人对女人那种,而是类似长辈对后辈的那种。我失去亲情很长时间,在这清澜门里几经生死,锤鍊到今天,外壳看似已经坚硬。但我的内心缺失得更厉害了,所以,我才会备加珍惜杜清池的片刻柔情。 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侧过头看着湖面,金嫂养的那几只鹅在湖里悠闲地游着。我突然想到,年就要到了。 以前还是会盼着过新年的,现在没有半点念想。 我沉默下来,成祖也没再说话,两个人顺着湖边的小径走到了后门那里。 翁雪正准备往外走,见了我,她顿住脚步:「颜小姐。」 「我先回去了。」成祖退了一步,先一步离开了。 「什么事儿?」我问她。 「我回一趟秋庄,可能在三天左右才能回来。」她说。 「有什么事吗?」我淡淡道。 「秋姐生病了,我回去看看。」翁雪低头顺眉的。 夏迎秋生病了?我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她。不知道生的什么病,严不严重?我对她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那次颜未往死里虐小来,她让她的医生跑了一趟。 我一直记在心里。 「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吧。」我沉吟半晌才道。 翁雪抬头,她很惊讶的样子:「你。你也去吗?」 我没说话,直接往外面大厅走去,快走到正大门时,笑得跟朵喇叭花的小进迎面进来。乍然见了我,他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颜,颜小姐。」他结结巴巴的,倾身低头看着地板。 我瞟了他一眼,道:「去楼上衣柜里把我那件绿色的羽绒服拿下来,这天有点儿冷。」 「是,是。」他飞快的退了两步,然后朝楼梯跑去。跑得太急,上了三个台阶跌了一大跤,也不敢停爬起来飞快的朝楼上跑。 我出了大门,山上的风冷得刺骨,迎面吹着,真是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我去把车开过来。」翁雪往车库的方向跑去。 我望了望阴沉的天空,云层压得这么厚。这天……怕是要下雪了。上一年下雪的时候,我和我弟还去了y城的梅山看雪。 「颜小姐。」小进的声音响起,他抖着手将羽绒服打开,想要给我披上。但没得到我的示意,他又不敢,就那么战战兢兢的站着。 「给我穿上吧。」我抬了抬手。 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帮我穿上了衣服。 「陪我去一趟秋庄。」我说。 「好,是,颜小姐。」小进的声音颤得厉害。 翁雪已经将车开过来了,我推着小进坐到了后座。上了车后,我拉着小进的手放到了我的掌心里,然后便一路握着。 从心园到秋庄开车平时也要将近二十分钟,山路弯多,今天能见度低。足足多耗了一半的时间。一路中,小进挺直着腰板,一动也不敢动,到秋庄时,小进的掌心已经全部是汗了。 车子直接开进了院子。停好车后,翁雪赶紧下了车,然后拉到了后座的车门。 我拉着小进下了车,院子里,停了四辆车。应该是别的门主也来看夏迎秋了吧。我和小进跟在翁雪身后往里走,进了大厅后我看到四个年轻男人站在那里,都是门主门房里的男人,我才松开了小进的手。 「你在这里等我。」我温和道。 小进勐点头。 我和翁雪上了楼,夏迎秋卧室外间的会客厅里。四个女人坐着在喝茶。孙洁坐在最南面,剩下三个我没见过,面生,但一看我就知道级别比孙洁低,坐姿明显没有孙洁那么随意。 「颜心。」孙洁看见我坏了了身,略惊喜。 「好久不见。」我微微一笑。 「颜小姐。」剩下三个人受到了惊吓,慌忙起身给我请安。 我点了点头,跟着翁雪往夏迎秋的卧室走去。还没进去,我就听到一阵咳嗽声传来。 「秋姐。」翁雪进了卧室后,快走了几步到床边。 夏迎秋有些吃力的抬眼看了看我们,视线扫到我时,她低声道:「颜小姐,你来了。」 我看着她那脸色,看起来病得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下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她怎么就病成这样了?而且,她门里有医生。她有了生病的苗头,不是早早的就可以开始接受治疗吗? 翁雪喊完那一声后半跪到了地上,握住她的手,她哽咽道:「您怎么今天才给我打电话?」 「小雪。」夏迎秋抽出了手。「不许哭。」 翁雪点了点头,抬起手背用力擦去泪水,「你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去削个梨来给我吃,我和颜小姐说会话。」夏迎秋轻声说。 「好,我去。」翁雪爬起来,小碎步的往卧室外跑去,她对夏迎秋,看起来是情真意切的,就像她曾经对我那样。 「坐。」夏迎秋对我说。 我看着她的床头,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我这病有好多年了。」她轻咳了一下,指了指她旁边的枕头。 我帮她拿过,然后垫到了她的肩下。 她有气无力的又咳了几声:「这次病发,估计好不了了。」 「你还年轻,别这么想。」我心里是很震动的,但语气愈发的淡然。 她没接话,视线落在侧面的墙壁上。 「要不要下山去看看?」许久之后,我问。 「不去了。」她说。 我就不说话了,命是她的,哪里由得了我着急。 「颜小姐。」她转回头,「我有几句话,想来想去,还是想跟你说。」 「嗯。」我平静的看她,我做好了思想准备。 「我和杜先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她说。 我心里狠狠的颤了一下,杜清池骗了我。我大脑飞速的转着,后来,杜清池和夏迎秋的接触,一言一行,都显得生疏,真的爱过的人,做不到那样的无动于衷。 我是怀疑过的。但没有去较真。 「他心里……」 「陆迎凤。」我急切地,脱口而出。 夏迎秋的眼神变得惊惧,原本病歪歪的靠着,听到陆迎凤三个字时,她坐直了身体,双手抓过来。我知道,我说对了。陆迎凤,陆迎凤……我默念着这三个字,小来提到她时,惊恐万丈。每一个提到她的人。都跟见了鬼一样。 「你心里知道了,就好,别声张。」夏迎秋松开了我的手,又倒回了枕头上。 「他爱的人是她。」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不。」夏迎秋微微摇头,嘴角有一抹飘忽的笑,「他爱的人,是他自己。」 「还有什么要告诉我。」我问。 她有些出神起来:「很累。」 「是,活着的人,都累。」我附和道。 「我有个妹妹。」她说。 「哦?」我困惑的看她,她竟然还有个妹妹。 「我最近才知道她的下落。在c城,找个机会,你帮我找找。」夏迎秋在枕头下摸了一圈,然后从枕头下拿了小福袋出来,是民间许多父母会为刚出生的婴儿做的那种福袋。夏迎秋这个福袋上缝了一枚铜钱和一枚银戒指,款式特别老旧,看着就有年头了。 「这个银戒指是一对,我这里有一个,我妹妹有一个。」她将福袋放进我手里。 「怎么不让小雪去查?」我问。 她摇头,却什么也不说。 「你妹妹在哪里?」我又问。 「c城有条青衣巷。青衣巷的尽头有个祠堂,大概就是在那个范围。」她皱着眉,努力的想着,「再详细的,还没来得及查清。」 我不知道该不该应了她。她这么郑重的嘱託给我。上山时,姚如静也这么嘱託我。我有点悲从中来,一天之中,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命都不久矣。 「你自己去查吧。」我低下头。 「颜小姐,这景山上的春天很美。」她突然冒出这么句话。「麻烦你在我的坟头多种些花。」 我怔怔地看着她,她这么平静,就像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死亡一样。 「你究竟得的什么病?」我倾身,小声问她。 「记住,戒男色。」她说。 戒男色?我攥了攥手心,想到这景山,奢靡淫慾成风,原来是这样……我又想到那一夜,管家在我参茶里下的药,次日一早,她上吊身亡。 「我记住了。」我郑重道。 「你回去吧。」她抬了抬手,「我就不送你了。」 我看着她:「保重。」 我出了夏迎秋的卧室,孙洁几个还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见我出来,孙洁这才起了身。 「颜心,我们一起走。」她快步走到我面前,勾着我的肩往楼梯走去。 下了楼,小进和一个年轻男人迎了上来。 「介绍一下,这是小威。」孙洁笑嘻嘻的拉过来,「快喊颜小姐。」 「颜小姐。」小威乖巧给我鞠了一躬。 「走吧走吧,上我那儿喝杯茶。」孙洁勾着我的肩往外走,下了台阶才色迷迷的对我说:「新换的这个,特别好。」 夏迎秋对我的忠告还在我耳边响着,我也想忠告孙洁。 「你还是少做一点吧。」我淡淡道。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笑起来,又捏捏我的下巴,「你说呢?」
78.用我的秘密换你的秘密,如何? 我打掉她的手往外走,她又抓住我的肩膀,拖着我走到她的车旁,她扭头:「小威,你开车拉小进,我和颜小姐先走一步。」 「是,孙姐。」小威笑嘻嘻的,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孙洁待他不错,眉宇间才能那么肆意。不像小进,被我镇压得畏畏缩缩。唯唯诺诺。 我上了副驾位,靠到座椅上看着孙洁拉上了安全带,这山上并没有人管,我也就懒得系安全带。 「你跟夏迎秋还聊了好一会儿,都聊些什么了?」她问我。 「不着边际的聊了几句,不过,她倒是跟我说了,她没有跟杜先生谈过恋爱。」我淡淡道,告诉孙洁这个,我是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她在这景山上久,对于一些事情,肯定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她用浮夸掩饰自己,让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她活不了几天了。」孙洁笑了一下。 「她……生的什么病?」我故意问她。 孙洁伸手从储物格里拿过了烟和打火机。递到我手里:「帮我点一支。」 我将烟叼到嘴上,拿着打火机点燃,吸了几口后,我放到了她嘴里。然后,我给自己也点了一支。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上头有控制我们的办法吗?」她往挡风玻璃前的菸灰缸里弹菸灰。 我点头。 「你只当各个门主近男色,喜欢翻云覆雨那点事儿。不过,我是真喜欢。就算死,我也要搞。」她笑得下流,「上头的人阴狠着吶。每个门主房里的男人都常期服一种药,又都是年轻小伙子。做「爱」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遇上技术高超的人,就像吸了毒一样,再也停不下来。门主们其实都活不久,当然,要看上头的意思。如果今年某个该死了,上头下的药就能翻一百倍,她房里的男人便会格外卖力一次,男人精尽人亡,她的死期也便差不多了。」 我打了个冷战,一口接一口的吸菸。那时候,小来一定要睡我房间。他说,他手里有个东西,上头知道他睡在哪里?如果发现没跟我睡在一起,他就会被打得半死。 「所以,这清澜门,如何离开?这里是地狱啊,你往哪里逃了。进了这里。沾了男色,逃到天边,还是在地狱。」孙洁笑得清风明月。 「如果……没沾男色呢?」我问。 孙洁勐的侧头看我:「你不是要告诉我,你真的没跟小进睡过吧?」 我将吸了一半的烟掐灭:「我要是告诉你,我跟杜清池睡了呢?」 孙洁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很厉害,把杜先生给睡了。你可不知道,在这景山之上多少人想睡他,就连颜未都主动送上门过。」 「你也想睡他?」我瞟了她一眼。 「想啊。」她毫不避讳我。 「我这个人比较奇葩,除非有感情。否则绝不跟男人做单纯的活塞运动,那会让我感觉噁心。」我开了一点车窗,冷风把车里的烟味都吹跑了。 「我没你定力好,所以,我选择死亡。」她挑眉。又嘲弄地对我说:「希望你能万古长存。」 我伸手按了按关车窗的按钮,望着漫山萧条的林木,我心中那团希望的火苗还在燃烧着。我不能万古长存,但我不愿意像夏迎秋这样死掉。 「你现在倒是肯对我说实话了。」我嘆了一口气。 孙洁打着方向盘拐了一道长弯,车子驶入了上山的大道,她这才转头看我:「我什么时候没对你说实话了?」 「那好,你跟我说说杜清池。」我正色道。 「我不了解他。」孙洁回答得干脆,「我最早知道他的时候,他在北京,后来去了德国留学,你来了后,他才在景山长住。所以,你是杜先生的女人,这是各门主们默认的事实。因为你是杜先生的女人,颜初又亲自给你取名,你在这景山才能一步登天。否则……呵呵,你入了清澜门也许永远只能是无名无姓辈,运气不好的话,遇到变态的门主,天天往死里折腾你。所以啊。颜心,要我说,你心里也别惦记杜先生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在这里活得还算顺心,你还是多拜拜他吧。」 「难道不是他费尽心思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吗?否则,我一个只会等老公回家的全职家庭主妇怎么能让清澜门慧眼所识?」我说这句话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和我妈没有血缘关系,而我原本过着普通平凡的生活,却被带进了清澜门。那么,很可能我的亲生父母在清澜门,至少是跟清澜门是有关联的。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所遇到的一切包括杜清池和颜初以及其他人对我的另眼相待就变得完全合理了。 我如醍醐灌顶,又如重棒击头。 「喂,你想到什么了吗?」孙洁伸手过来拍了我一下。 「没,没有。」我回神,「你以前问过我是不是爱杜清池,现在我回答你,我爱他。但现在我发现好多事情他都在骗我。比如他和夏迎秋并没有谈过恋爱,他却说谈过。并且是因为夏迎秋才留在清澜门,后来又说因为我,前段时间才坦承是因为他父亲。」 「你现在倒是肯对我说实话了。」孙洁重复我的话调侃我。 我扫了她一眼:「你大概忘了我刚来时,你是怎么对我的了吧?」 「记得。」她耸了一下肩膀,「那个时候看你不顺眼,现在看你还是不顺眼,但现在的你比我牛逼,我就只能讨好你了。」 「那天我喝的汤,到底是不是真的猪心汤?」这事情,我一直记到现在,今天总算逮着机会问问她了。 「当然不是猪心汤了。」她坏笑。 「到底是不是?」我吼起来。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尝过,味道还挺鲜。」她撇撇嘴。 「……」 「餵……问你件事情。」孙洁挑眉,一脸不怀好意。 我戒备地看她。 「杜先生强不强?一个晚上几次?你爽了几次?」她问这话时,半个身体伸过来了。 「拜託你好好开车行吗?」我没好气的推了她一把。 「成,到我那说。」她一脚油门。车子简直要飞起来。 很快的,车子开进了孙洁住的小楼院子。我坐着不动,她这回给我点了一支烟塞到我嘴里。 「来来来,快聊聊,我好奇死了。睡不到他,至少,你让我饱饱耳福。」她捏捏我的脸。 「四个字。」我朝她脸上喷了一口烟,「无可奉告。」 「我拿秘密跟你换。」她勾住我的脖子,「换不换?」 「那要看你的秘密值不值?」我拿着燃着的菸头在她眼睛上晃来晃去,她的头只能后仰着,不敢亲下来。 「陆迎凤。」她说了三个字。 我抖了一下,烟差点掉下去,努力的故作镇定:「行,你说。」 「当然是你先说啊。」她说话时开了车窗。然后一把掐住我的手,将我手里的烟从车窗里丢了出去。倾身过来后,她将我抱了个满怀,「你说完咱就回房,我睡不到他。睡你也很满足。你别怕,我用手。」 「滚。」我怒不可遏。 「真是不解风情。」她摸摸鼻子,「行吧,你说。」 我郁闷死了,孙洁真是个女色鬼:「你想听什么?床上那点儿事你可比我在行多了。无非就是亲亲搂搂抱抱再负距离。一个晚上四次,够详细吗?」 「没了?」她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我。 「难道我还要跟你说怎么亲的,怎么抱的,怎么负距离的,这个过程。你重复过无数次吧。」我悻悻道。 孙洁敛了神色,有些若有所思的:「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传说得那么神乎其神。颜心,你真和杜先生睡了么?」 我有些狐疑起来:「他还和谁睡过?你又听到一些什么传闻?」 「其实关于陆迎凤,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当年。她也是突然来的景山,听说是从北京来的。那是一个很奇怪很低调的人,在景山三年吧,我总共见过她三面,但没能看到她长什么样。因为她总是跟个阿拉伯女人一样,脸上长年戴着一块黑丝巾。」孙洁声音压得很低,「也不知道为什么,颜初特别喜欢她,听说经常留她过夜。至于两个人有没有搞,这个我就不敢瞎猜。」 我初见颜初时,她曾说过一句话,她说太像了,真的太像了。现在孙洁这么说,我想会不会是我和陆迎凤长得很像?如果是,那我和陆迎凤是亲姐妹?这个猜测让我手脚泛起一阵冰冷。 「那个时候,杜先生的名号,对我来说还是个传说。陆迎凤在景山的三年,他并没有出现过。不过有传闻,说陆迎凤为情所伤来的景山,伤她的人是不是杜先生,我也不敢肯定。」孙洁停下来,「三年前,景山发生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你有没有听过传闻?」 「没有。」我说,「不过,刚才在夏迎秋那里,她提了一句,说杜清池心里有人,那个人就是陆迎凤。」
79.猜测 「夏迎秋是怎么知道的?」孙洁撑着方向盘,皱着眉看我。 我摊摊手,问:「三年前那件特别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她倾身过来,几乎是耳语般的音量:「x警把整个景山都包围了,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亮。我睡得正香,然后颜初那边的人来喊。我出了门后,骇然发现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x警,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孙洁重复着,回忆起那天晚上。她的表情里还透着惊恐。 「我入清澜门多年,大小场面也见了不少,但那天晚上的场景是最可怕的。我去了颜初那里,景山上各个门主都在那里。每个人都抱着头蹲在地上,我胆都吓破了,跟着蹲到了地上。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到底现在也不清楚。就看到颜初和亚姨她们跟着一个领导模样的来进进出出,亚姨一直在赔笑容。亚姨的身份你是知道的,能让她低三下四的人肯定是能碾压她的人。」 「是不是景山上有人犯事了?比如a级逃犯之类的?」我问。 孙洁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傻了,清澜门之所以是清澜门。就是因为这个机构它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杀人放火根本不算事儿,官道上的人护着,因为他们需要一个这样的机构来帮他们处理一些事情。你以为我那天晚上怕什么?怕被杀了?我没那么怕死。怕的是被押送到一个地方去,去另一个非正常的世界。死不可怕,未知才可怕。」 我想起小来跟我提过。说他听传言说陆迎凤跟x警动了手,然后被爆了头。漫山的x警只为了杀一个陆迎凤?我觉得这太可笑了。 「那你猜那么多武警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又问。 孙洁呆怔着,好一会儿后说:「x警天快亮的时候撤走的,我们各大门主抱头在会议大厅里蹲到天亮。后来颜初就回来了,什么都没说,让我们各自回门里去。我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知道,x警围山那天晚上,陆迎凤没有来会议厅。而且,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我琢磨了一番,然后故意胡说八道:「所以呢?x警围山就为了一个陆迎凤吗?可这跟杜清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x警是他弄来的?」 「去去去。」孙洁烦躁地挥了挥手,「我听说陆迎凤那天晚上跟x警动了手,很可怕那天晚上就被灭掉了,所以后来才没有再出现过。我那会儿胆子大一点,还问过一次颜初,结果第二天就召开了会议。严令各大门主,往后谁敢再提陆迎凤的名字就拔谁的舌头。之后有几个不懂事的无名无姓辈,还被杀鸡儆猴了。」 孙洁的说法和小来告诉我的不谋而合,从他们两个人的话里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陆迎凤跟x警动过手,为什么动手,估计除了颜初和亚桐,其他人都不知内情。 「那又关杜清池什么事儿?」我还是不解。 「也有传言说杜清池把陆迎凤带走了,但谁知道呢。反正杀鸡儆猴之后,这件事情就这样熄掉了,没有任何人敢提起。颜初死了,亚桐回到了北京。颜未嘛,诈唬得厉害,但我还真不怕她。所以。就跟仍然叨逼几句。夏迎秋跟陆迎凤虽然同属一个级别,但那会儿,夏迎秋根本不敢去陆迎凤的凤苑吧?所以,我就很奇怪,她怎么会清楚的知道杜清池爱的人是陆迎凤。」孙洁拂了拂头髮。「不聊了不聊了,回房,冷死掉了。」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杜清池要告诉我,他和夏迎秋谈过。而且。我刚上山不久,有一天晚上,杜清池告诉我翁雪找到了。你知道,我在山下时,跟翁雪的关系是闺蜜。听说她被找到。我和杜清池立刻就赶过去了。夏迎秋看到他的时候特别惊喜,后面我进去房间看翁雪,夏迎秋在外面跟杜清池吵了一架。杜清池当时很生气,说夏迎秋逼他。夏迎秋反击说,她要是有本事逼得动他,他们早就结婚了。都提到结婚两个字了,怎么会没谈过呢?最后,夏迎秋在愤怒之后还砍了杜清池一刀,如果没谈过,她为什么会那么恨?恨到砍她一刀。」我想到这些,更加煳涂了,「到底谁在说谎?」 「居然还有这事儿?」孙洁惊讶了,「夏迎秋哪来的机会见到杜先生?她常年住在山上,我对她门里的事情还是挺清楚的。你没来之前,她一年也就一次下山的机会。颜心,这不可能,她说没有跟杜先生谈过恋爱,这句话她没有说谎。但你听到的他们吵架,我的猜测是杜先生让她演的。」 「演的?」我呆呆的看着她,我有点儿听不明白这两个字。「苦肉计?演这么一场戏给我看做什么?」 「让你相信,他和夏迎秋谈过。以此来掩盖他真实的内心,以及消失的陆迎凤。」孙洁的面色凝重起来,「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我看着她。 「你第一次参加训练,然后失败了。」她也盯着我。 「嗯,头盔爆炸了,差点死掉……」 孙洁摆了一下手,示意我别说:「我听说,你知道,我爱玩,我跟娱乐城里的几个年轻小伙子睡过。其中一个就是当天接待你,跟着你鞍前马后的那个,还记得吗?」 「不太记得了。」我想了想才说。 「这不重要,他跟我提到,那偷窥爆炸也就是个效果而已。」孙洁说。 我只觉得大脑嗡了一下,笑了一下,我道:「我想我有点懂了。」 「什么?」孙洁看着我的神色,有点担忧的伸手过来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儿吧。」 我当着她的面解开了外套,又把毛衣和打底撸了起来。 「餵。别在这里,我们回房……」孙洁咽了咽口水。 我用手托起左胸:「你看到那条疤痕了吗?」 孙洁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动了心脏手术,如果爆炸只有一个效果。那么,借着爆炸给我动心脏手术才是目的吧。」我放下了衣服。 「什,什么意思?」这回轮到孙洁傻呆呆的了。 「我动过心脏手机,我之前一直以为不过是血管出血或者其他的一些毛病。但我现在想,我很可能被换了一颗心脏……」 「天啊。」她惊叫一声,「你不要自己瞎猜啊,你也没有心脏病,好好的给你换一颗心脏做什么?是谁要给你换的?杜先生吗?」 「小点声。」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看了看院子里,将声音压低下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怀疑?」 「因为自从那次大手术后,我经常在某些特定的场景里产生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曾经经歷过。而且,你有没有感觉。我手术后,性格变得高冷漠然了许多?这次我下山,杜清池被劫。我去救他,我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知道他被关在哪个房间。」我说。 「你在哪里动的手术?我都不知道。」孙洁喃喃的。「如果是换心脏这么大的手术,肯定不在景山上。」 「他全都骗了我。」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头将眼眶中的泪逼回去,我轻声道:「好难过。」 「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孙洁很困惑。 我扭头看着车窗外,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滋味?痛苦的滋味吧。 「我需要冷静,送我回去吧。」我靠到座椅上,感觉自己被一个被急速放掉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瘪了。 「都只是一些猜测,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你颓废个屁啊。走走走。上我那里喝酒去。」孙洁推开了车门,绕到我这边后,她不由分说就把我拖下了车。 「不去了。」我挣扎了一下。 她力气比我大些,拖着我走得飞快,嘴里还喋喋不休的:「这么冷的天啊。就适合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你是不是怕我酒后算计你啊,不用怕,你打电话回心园,把你那边的人都喊过来。喝够了。让他们把你抬回去。」 我身不由己的被她拖进了她的卧房,坐在会客室的沙发,暖气把我紧紧包围住。孙洁打了个电话,让厨房送菜过来,然后她就去柜子里拿酒。 我看着孙洁那架势今天是不准备放过我了。 「叩叩。」两声敲门声。小威探头进来:「孙姐……」 「出去出去,跟小进一边玩去,今晚我和颜小姐一醉方休,不准进房来打扰我们。」孙洁大手一挥。 小威赶紧退了出去。 我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想了想,我拔下了成祖的号码,这景山上,我孤注一掷的所有的信任押到了他身上。 成祖说他马上过来。 「打给谁了呀?」孙洁拿了两瓶红酒摆到了桌子上,然后又取了两个高脚杯过来。 「随便喊了个人。」我并不想跟她聊起成祖。 没多一会儿。厨房的菜就陆续送来了。孙洁倒上了酒,又开了音乐,我和她喝着酒,吃着小菜。窗外风声如虎,室内温暖如春。 春天的景山很美。麻烦你在我坟前多种点花。我又想到夏迎秋的嘱託。是啊,景山当然美了,这里的土地都是用白骨做肥料的。
80.那么温柔的他 我和孙洁喝完三杯酒时,成祖来了。孙洁去给他开的门,见是成祖,她伸出去准备勾他脖子的手尴尬的落在那里。 「进来吧。」孙洁收回手,扭着腰往回走。 「一起喝吗?」我喝了几杯,头有点晕了。靠在沙发上,我眯着眼睛沖成祖笑。 「不了,我等你。」他说完走到角落的柜子前,坐到地毯上,他又开始冥想了。 「真一个怪人。」孙洁瞟了他一眼,「不过琴倒是弹得真好。」 「喝酒。」我举了举杯。 这一晚。我和孙洁都喝得酩酊大醉,喝完红酒我们又喝白酒,吐完喝。喝完再吐。我一开始的时候还想着,借着这场酒看能不能从孙洁这里再套点话出来。但喝着喝着,孙洁就讲起了她的小时候,一边回忆一边哭,那记忆里的片刻温存,她记了这三十几年。 我想着自己被杜清池骗得那么惨。也跟着她掉眼泪。 这一晚,悲伤逆流成河。 我喝到后来完全断片了,也不知道成祖什么时候把我背走的,借着这场好酒,我睡了个好觉。从一个悠长的梦里醒过来时,夕阳隔着窗户落得满室,窗台上的绿萝还是那么安静。 我渴得简直要冒烟了,撑着床坐了起来,这才感觉到头痛欲烈,这大醉的后遗症还真不是那么好受。张了张嘴,想喊人,发现嗓子都粘起来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自己下了地,头还是晕得厉害。歪歪扭扭的走到门边,拉开门。大厅里,成祖拿了本书盘腿坐在地上看。听见动静,他放下了手里的书抬头。 「醒了。」他起了身。从桌子端了一大杯水走到我面前。 我顾不上说什么,接过水就喝起来。喝完后,我抹了抹嘴。他接过杯子等着我开口。 「昨晚,麻烦你了。」我说。 「不必这么客气。」他退了一步,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我总觉得,他知道所有的过去。但我又有一点疑虑起来,他会不会是杜清池的人?回到房间后,我躺回了床上看着绿萝发呆,我有很久没有小来的消息了。 不知道他好不好? 我捏着手机,翻来覆去的,最后还是没拔下他的号码,亚姨会对他好吧?我这么想。躺得迷迷煳煳时,手机铃声响起来。我跟梦游似的拿起了手机,努力的睁大眼睛看了看。 是杜清池打来的,我立刻精神了,撑着床坐起来,我盯着他的名字看。之前他总凌晨过后才给我打电话,今天这个时候打来,他回景山了? 我接起了他的电话:「餵。」 「声音怎么哑成这样?感冒了吗?」他的声音传来,温柔带着浓浓的关心。 「是有点。」我撒谎道,不想告诉他喝了酒,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立刻会联想到很多的事情。 「山上冷,多穿点衣服。」他叮嘱我。「我这边事情快忙完了,争取在除夕那天能回到景山。」 「你……要回来陪我过春节?」我问。 「当然啊。」他轻笑,「好不容易才过年,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过呢?」 「我跟你说个事儿。」我咬着唇,盯着天花板。 「好呀。」他语气轻快,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上山的时候去了一趟柳文良家里,本来是想去拜拜我柳文良他妈。结果很意外,他竟然把供台拆掉了。然后,姚如静说柳文良搬走了。更意外的是。姚如静生病了,好像还病得挺严重的。」我假装咳了两声。 「柳文良为什么要搬走?」杜清池好奇的问。 「我跟她聊了几句,聊得不太愉快。不过。我还是听出来了,柳文良之所以搬走,是说他带着孩子去做了亲子鑑定,那孩子不是柳文良的。」我说完就摒住了唿吸,等着电话那头的杜清池说话。 他笑起来,「竟然还有这回事儿。这算是报应吗?」 「算是吧。」我应道,「我还挺好奇的,她的孩子是谁的?你说姚如静胆子也是大。她居然敢去算计柳文良。」 「谁知道呢。」杜清池的语气正常的得不得了。 「这老天也是太不给我机会了,我一直想亲手灭了她,谁知道都不用我动手。报应就来了。」我感嘆道。 「不聊不相干的人了。」他打断我,「说说你,这几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温柔中甚至带着点孩子气。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有啊。」我又咳了两声,我怕我不咳要装不下去了。我想哭。 「乖,你多睡会儿,实在撑不住了就吃药。」他柔声说。 「嗯。」我的眼泪真漫出来了。 「我很想你。」他说这几个字时。声音很轻。 「嗯。」我吸了吸鼻子。 「小傻瓜,哭什么,我很快就回来了。好了。快去睡,我挂了。」他说完就切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慢慢的躺回了被窝里,闭上眼睛,杜清池的脸好像就在眼前。他说他要回来了,那么,他很快会知道夏迎秋病重,他也会知道我去看了夏迎秋。也许他还会知道我和夏迎秋单独呆了一会儿,那么,他是不是会怀疑夏迎秋跟我说了些什么?他又准备怎么圆他的谎呢? 我等着。 成祖说得对,沉住气,真相自己会出来。 也许我该找个机会取杜清池的毛髮,然后拿去跟姚如静的儿子验个dna。如果证据确凿,我要将亲子鑑定摔到他的身上,我要他给我解释这一切。 三天后,除夕如约而至。 心园和平日里还是不太一样,我让南音下山去买了春联和灯笼,前院后院大厅都挂了,看着喜庆了许多。 杜清池说除夕能回来,从早上起来我就等着手机响。等到下午灯笼春联都贴上了,阴沉的天空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他的电话还是没打来。 「颜小姐,雪下大了呢?」金嫂从外头走进来,进了大厅后,她欢喜的喊我。 「哦,那我去看看。」我从沙发上起了身,抱着暖水袋走到了大厅前。 院子外,有个穿着黑色大衣男人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披着雪花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那是杜清池。
81.将自己逼上绝路 阴沉的天空,唿啸的北风,黑色的大衣,漫天飞舞的雪花。这一切和那个手捧红玫瑰的男人形成强烈的色彩冲击,在这一个瞬间,我忘却前尘,不计后果,他成为了我眼中的全世界。 我几乎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怕这只是一场幻觉,怕醒神后我不过站在冰凉的现实中。 杜清池穿过院子的小径。迎着我的视线,他勾起唇线微微笑着。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上还有衣服上。 我想我可能看起来很平静,但我不敢开口,我怕惊了他。 「颜心,我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终于,他站到了我面前,将那一大束花捧到了我的眼前。 玫瑰上的雪花融成水珠,落到我的手背上。冷得刺骨。 我抬头看他,手里的暖水袋掉到地上。 「你来了。」我轻声说,然后我捧过了那束花。我多喜欢这样美丽鲜艷的玫瑰花。 「嗯。」他拥住我的肩膀,「冷,我们进去。」说话时。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热水袋,然后他拥着我往大厅里走去。 大厅里有地热,杜清池将身上的黑色大衣拖了下来,我接过想帮他挂到旁边的挂钩上。走了两步,我看到衣领上落着几根短短的头髮,我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心中又涌起一股可怕的熟悉感。我抱着大衣,勐的回头看他。 杜清池看着我,立刻起了身:「怎么了?」 我摇了一下头,装着害羞的样子低下头。走了几步将大衣挂了起来,暗中将那两根头髮放进了衣袖里。走回去时,杜清池拉过我的手,我坐到了他的旁边。 「这天还挺冷的。」杜清池搓了搓手后拉过我的手,将我手裹了起来,坏笑道:「凉不凉?」 我看着他的手,低声道:「不凉。」 「傻瓜。」他在我的鼻子上点了一下,「待会雪再下大一点,我们去后院走走。」 「嗯。」我轻轻应道。 「我直接就到你这里了,索性以后上了山,我就直接来你这里好了。」他靠到沙发上,「这段时间太累了。」 我往沙发里面挪了挪:「你去哪里了?」 「去了很多地方,北京,c城,还出了一趟国。」他松开我的手按了按太阳穴,「有人要我问你好。」 「小来?」我问。 他瞟了我一眼,神情不快的样子:「倒还是真心真意惦记你。」 「他现在怎么样?亚姨对他好吗?」我关切的问。 「好,很好。」他就回了三个字,其他的却不肯再提。 「怎么个好法?」我靠过去一点,追问他。 「不许问他。」他瞪我一眼。沉下脸来,「一个字都不准问。」听起来,他是在吃醋了。可我知道啊,他不是真的在意我,他只是要让我感觉到他是在意我的。 「那好吧。那我不问了。」我起了身,「我去倒杯水来。」走了两步,我又回头,「对了,夏迎秋病得好有点严重。你知道吗?」 「什么?」杜清池特别惊讶的表情,坐直身体后他面色凝重起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也没人通知我啊。」 「那可能是好些了吧。翁雪回去照顾她了,原本说三天就回来,到今天也没来。」我说着收回了视线,抬步往餐厅走去。 给他倒了一杯开水,又叮嘱金嫂多做几菜,然后我端着水杯回了大厅。 杜清池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养神,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然后从我手里接过了水杯。 「待会我去一趟秋庄。」他说,语气里带着点感嘆,「你就别去了,这天冷,我马上回来,你等我一起吃年夜饭。」 「我去喊南音来给你开车吧?」我询问他。 「好。」他喝着开水。 我起了身往楼梯走去,先回了房间,把那两根头髮放置了。我在心里想,也许这头髮是他故意用来试探我的吧。 我放好后出了房间,然后去了南音房间,她趴在房间的窗前看雪,听说杜清池来了。她神色间的欣喜掩不住,我说了句杜先生要去一趟秋庄。你开车送他过去,她应了一声好跑得比我还快。 小进几个小女佣聚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得入神,我上上下下也没有发觉。 我再下楼时,杜清池和南音已经走了,我站在大厅前看下雪,鹅毛般的大雪,到处都白茫茫的,我都没来得及嘱咐南音开车慢点儿。 明天起来,这山上便是一片冰雪世界了吧。 杜清池今晚怕是不回来了,我有直觉。 站了许久,金嫂来喊我:「颜小姐,天冷,别站这里了,要冻感冒的。」 「好。」我移动有些僵硬的双腿,走到大厅的过道时,我转了身,走到成祖房门口,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出乎我意料的是成祖没有在冥想,他半倚着床躺着。手里捧了本书。 「该吃晚饭了吗?」他放下了书,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天色还早呢。」我哑然失笑,走到他床头柜的椅子前坐了下来,顺手拿过他搁下来的那本书,是一本竖字排版的绝本,还挺符合他的性格。我翻了翻,都是繁体字,生涩得很,便又放了下来。 「杜先生刚才来了。」我看着他。 「哦,会在这里吃年夜饭吗?」他问我。 我笑了一下:「去秋庄了看夏迎秋了,大雪路滑,应该不回来的吧。」 成祖默了片刻才说:「你清楚的知道结果,心里还是抗拒接受。」 「也许吧。」我起了身,缓缓走到窗边,「我们到湖边走走吧。可以吗?」 成祖没说话,我等了一会儿,回头时,他已经穿戴整齐,连貂皮大衣都披上了。见我看着他。他摸摸下巴上的鬍子。 「老人家就这点不好,怕冷。」 「我没有觉得你老。」我朝他走过去。 「还是披件厚外套吧,这雪落到身上,化开了成水,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他拿过他放在床头的一件黑色斗篷,「不是贴身的衣物,你就不要介意了。」 「你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个情种。」我看他细细帮我系好带子,笑道。 「不记得了。」他拍拍我的肩膀,「我要是有个女儿。该是你这么大了。」 「走吧。」我无意继续这个话题。 沿着湖走了一圈,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话。我心绪杂乱,只是想走走,只想令时间过得再快一点,夜晚早一点来。 这一夜过完。我也就死心了,否则,我这心总不死心的悬着。 人总是要在没有任何的希望的时候,才愿意将自己逼上绝路。 晚上八点,我和心园里上上下下的人吃了团圆。饭后。成祖又陪我去放了烟花。那极致的美丽只燃放剎那,然后就归于平静。 就像爱情。 就像我和杜清池。 我后来就上了楼,洗了澡,躺到了床上,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我闭上了眼睛。 剎那就是永恆吗? 次日清晨醒来,我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杜清池在半夜的时候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清早的时候给我发了一条简讯。 他说:「阿秋走了,我在山下,阿秋火化后我送她回北京。」 我将手机扣回了床头柜上。掀开被子下了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我的后院,已经成了冰雪世界了。 桌子上,那束红玫瑰仍然鲜艷。 大年初三,我独自下了山。下山前。我去了颜未那里请安。冰天雪地的,她躺在她的贵妃椅上和她的阿东抱在一起看电视。听说我要下山,她竟然让我帮她带冰糖葫芦回来。 我觉得那张贵妃椅真是好东西,把她的毛都给顺平了。 初化雪,路面很湿。我将车开得很慢。一路开到山下,我开出了一身的汗。下了山后,我先去买了一张新卡,然后我才重新上了路。 中午时分,我到了y城,随便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了下来,我用新卡给柳文良打了电话。 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人就疯了一般。 「徐徐。」他激动得大喊一声,「你,你都怎么回事啊?找你也找不到,你这个人……」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的。 「你在哪里?」我平静的问他。 「我在y城,你在哪里?我刚才也没注意来电归宿地,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啊。」他说。 「我在b城。」我看着车窗外,「大概三个小时后我能到y城。」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你搭高铁吗?」他激动得要命。 「自己开车,还有,这回别再带你老婆来了。」我故意说道。 「等你来了再说,要不这样吧,你在b城等我,我过去找你。我搭高铁下去,这样快点。你那开车的技术,我实在是不放心。」他叨逼叨逼的,殷勤得吓人。 「不用,你等我吧。」我挂着我吧,我挂了电话后换了衣服,然后戴上了帽子和围巾。下了楼后,我打了辆计程车直奔柳文良原来的家。 我想在柳文良到来之前,先取姚如静儿子的毛髮。取完后,我去一趟医院。从医院出来后我再去见柳文良,我提前几个小时给他打电话,是想让他急不可耐,人在焦急的等待,会变得特别焦虑。 而他在焦虑的情况下,会变得特别脆弱。我需要他这样。
82.意外的发现 刚下过雪的y城很是清冷,计程车司机十分话多。从我上车就开始问我从来哪里,到哪里去?又问我是不是本地人?接着便说我去的地方是富人区,很羡慕我有住在富人区的朋友。 我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惧怕和讨厌这个人类的世界。那些离不开清澜门的人,无法再适应人类的世界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吧。 半个小时的车程,计程车停了下来。 院子门紧闭着,大门也紧闭,我按了门铃,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 我心里暗惊。不会那么不巧吧。姚如静去住院了吗? 又按了几遍,我几乎以为没有希望时,那大门却打开了。是姚如静的妈妈,她伸了个头出来,隔着院子,她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才拉开门往外走。 「阿姨,你好。」我客气的跟她打招唿。 「你来找阿静吗?」她隔着院门问我。 「对,你告诉她,我是徐徐,她会见我的。」我胸有成竹。 「她……」姚如静的妈妈泛红了眼眶。「走了,除夕那天夜里走的,昨天火化的,已经安葬到公墓了。」 「什么?」我震惊了,除夕夜里。夏迎秋死了,姚如静也死了,为什么这么巧?同时病重,同时死去?她们两个人之间是不是也有什么阴谋,否则,怎么能这么巧? 「阿姨,你让我进去看看孩子,好吗?」我温和地问道。 姚如静的妈妈又看着我,考虑了又考虑,她才伸手拉开了院门。开了门后,她又不放心的说:「你和我女儿之间的过节是你们的事情,但你一定不能伤害孩子。」 「阿姨,您放心吧。」我努力的让自己笑得更温和些。 「那你进来吧。」她稍稍放了心,侧身让到一旁。 那小小的婴儿被保姆抱在手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是不是不太舒服,小脸皱成一团,手脚也不停歇的乱动着。 「受了点凉,有点拉肚子。」姚如静的妈妈接过了孩子哄了起来。 我看着那么小的孩子,觉得孩子实在太可怜。想伸手直拉从他头上取点毛髮,怎么也伸不出那手。 傻站了半天,我看着姚如静的妈妈哄了半天孩子,好不容易的把孩子给哄睡了。她抱着孩子转过来看我,极轻声的道。 「徐徐,你坐吧,坐沙发上。我抱着他,他能睡得久点。」 我轻手轻脚的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这孩子命不好。」姚如静的妈妈长嘆了一口气,「本来好好的一个家,突然阿静和文良就离婚了。我找人算过。说这孩子命硬,命里六亲不靠。我现在还能养几年,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默默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干坐了一会儿,我困难的开了口。 「阿姨。不瞒您说,我今天来有点事情。那天您女儿叮嘱了我一件事情,让我帮孩子找到亲生父亲,所以,我想拿剪一点点孩子的头髮走。这样。我将来找到孩子的父亲了,我可以送去鑑定。」我真心诚意的对她说。 「这样啊。」她抱着孩子起了身,然后进了房间。好一会儿她独自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些东西。 我起了身。 「这是孩子满月的头髮,我们那里有风俗要收着。你看这个可以吗?不行的话,这个小塑胶袋里的是我刚才剪的,我怕弄醒他,只剪到了一点点,我怕不够。」她手里有两个福袋,一个新的,一个很旧。 「这个旧的是阿静满月时候的头髮,我也不知道你那个鑑定要不要阿静的头髮,我就一起给你拿来了。」她说着把几样东西递了过来。 我刚要张口说姚如静的不用了,但我突然发现,那个旧的福袋一角绣了朵小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夏迎秋给我的福袋一角也是绣了花。我有点懊恼,我没把夏迎秋的那个福袋带下来。懊恼完后,我又惊呆了,这两个福袋有联繫的话……难道夏迎秋要找的妹妹就是姚如静? 我接过了东西,试探着问道:「阿姨,您当年生您女儿的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那可不。」她的眼泪开始哗啦啦的流,「我和她爸把辛辛苦苦养大。前年她爸过世,我就盼着她嫁人。好不容易嫁了,生了孩子,过上了好日子。这突然间,人就没了,我这心里啊,揪着,天天晚上都睡不着。孩子还这么小,我还能活几年啊。房子是留了,钱也留了,有什么用啊,没有人这些有什么用啊?」 姚如静的妈妈哭得伤心起来,我再追问你女儿是不是你亲生,我觉得她应该要拿刀来砍我了。笨拙的安慰了她几句,我起了身,跟她说还有事情要处理。 她跟着我起了身,送我到院门口,有些依依不捨起来,让我有空来多来看看孩子。 我说好,有机会会来。 她抹了抹眼泪。叮嘱我慢些走。 我出了院子,走了老远回头,姚如静的妈妈还站在那里望着我的背影。 我和姚如静之间的冤孽,竟然结束得这么离奇。 花了半个多小时我才走到了外面的路口打,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了一辆计程车。上了车后,我鬼使神差的让计程车司机直接开到回酒店去。 这dna检测,我想换座城市去做。 从包里拿出调了静音的备用手机,果然,柳文良打了二十几通电话,还发了十几条简讯,他跟疯了一样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将手机扔回了包里,平静的看着车窗外。 回到酒店后,我将福袋细细的缝进了大衣内侧。洗了个澡,看着和柳文良约定的时间过了十几分钟,我拔通他的电话。 「你真的要吓死我了……」柳文良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我都把电话打到我交警队的朋友那里去了,让他看看从高速路上的情况。徐徐,你怎么能一直不接电话。」 「手机关静音了,我一路听着音乐,没注意。对不起啊。」我向他道歉。 「没事儿没事儿,你到哪里了,我马上过来。」他丝毫不介意。 「湖西路口,我穿绿色的大衣,你过来接我。」我说。 「好,好。」他应得飞快。 我准备出门时,放在床头柜上的常用手机响起来。我顿了顿脚步,我的手机除了杜清池,几乎没人打,在景山上有什么事情。一般都是简讯通知,或者直接打座机。 我走回床头柜旁,还真是杜清池打来的电话。 「餵。」我接起来,「清池。」 「你下山了?」他淡淡的语气。 显然,有人告诉他了。 「对。我下山了,你不是也在y城吗?我们要不要见一面?」我笑着问他。 「我在北京。」他说,「你下山来做什么?」他又问我。 「来看看姚如静,那天看她要死了。我不放心,想看她死透没有。结果还真是没料到。她和夏迎秋同在除夕夜里死的。」我笑起来,「还真巧啊。」 「她也死了?」杜清池的声音提高,表示震惊。 「对呀,我以为你知道。」我笑嘻嘻的,「结果你不知道。」 「你一个人。还是不要在外面转悠,我担心你的安全,想查什么事情,等我从北京回来。」他说。 「好,我下午就回去。」我痛快应道。 「乖。」他轻声说。 「嗯。挂了。」我切断了电话。将手机重重的扔回了床头柜上,然后大踏步的往房间外走。 我到湖西路口时,柳文良的车刚好开过来。他靠着边停好车,下了车后,小跑着过来帮我开车门。 「谢谢。」我客气道。 他没吱声。帮我关上了车门后匆匆的绕回了主驾位。 「你到底去了哪里?」他上了车后,又急又气的嚷着问我。 「我就是颜心。」我看着他。 「什,什么颜心?」他跟个呆瓜一样看我。 「颜小姐,你喜欢的颜小姐。」我淡淡的笑着,「也是徐徐。你喜欢哪个名字?你随意叫。」 他张了张嘴,又咽了咽口水:「这,这都怎么回事儿?」 「开车吧。」我道。 他抓着方向盘,好一会儿后才启动了车子。 「你怎么变成颜心的?你到底在哪里?阿静说,现在的你入了魔鬼营,徐徐,你跟我说清楚,我完全煳涂了。」他将车开到了空旷处,然后停了下来。 「对,我在魔鬼营。」我笑起来,「你前妻的形容还蛮贴切的。」 「你,你知道我跟阿静离婚了?」他有些害怕的看着我。 「她除夕夜死了,不是吗?」我补充道。 柳文良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带孩子去做亲子鑑定?」我问他,「我记得早在那次在c城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但你并没在意,是谁又提醒了你?」 「我接到条简讯。」他说,「应该是通过网络发来的,上面将孩子的血型说得很清楚,我和阿静的血型是生不出孩子那样的血型。但你知道,我一个大男人,哪里会注意这样的细节。那条简讯提醒了我,我就狠了狠带孩子去做了鑑定,做梦也没想到,孩子还真不是我的。」 「那你有没有问一问,孩子是谁的?」我问他。
83.还原事件 柳文良带着点嘲弄的语气反问我:「要是你,你会告诉我吗?」 我笑了一下:「你这么假设,我可以理解为你戴绿帽子戴上瘾了吗?」 柳文良被我噎得讲不出来话,瞪了我一眼他转过头看着车窗外。 「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她主动的还是你主动的?」我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气唿唿的样子子,我只好主动开口。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他有些没好气的。 「你是真的一无所知呢?还是在跟我装煳涂?」我倾身看他,「从你和姚如静的婚外情开始,我被你扫地出门,我家破人亡。现在你也家破人亡,你爸死了。你妈死了,你老婆死了,当成心肝宝贝的孩子也不是你的。文良,你觉得这一切正常吗?」 柳文良有些被吓到的样子:「你,你什么意思?」 「姚如静得的什么病?」我进一步问他。 「不知道。」他烦躁的扯了扯开了衬衫最上面的那个钮扣,「我带孩子去验了dna,得知了真相后,我就提出了离婚。她又哭又闹,还拿刀想砍死我。我搬到酒店,她就搬到酒店。那几天我连公司都不敢去。后面她突然就消停下来了,然后她妈给我打电话,说她生病了,让我去看看她。我被她的疯狂吓坏了,再加上孩子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去看她?她妈给我打了好多次电话,我干脆就关机,结果我再开机的时候就接了她妈的简讯,说她死了。我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的,以为她不择手段的就是要见我,要跟我纠缠不休。所以,我找了个人回那边去看了看,然后我才知道她真的过世了。」 他说完这些后,眉头皱得紧紧,似乎在努力的想着什么。 我看着他的脸。他的眉宇间早就失了从前的精气神。也或者,现在的我和从前不一样了,再也没有办法把他当成神一般跪拜。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这些事情,其实都是阴谋。到底是谁?清池,杜清池。」他提高声音,后背挺直,激动起来。 「为什么觉得是他?」我淡淡地问。 「除了他,还有谁要这样恨我。还有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他是不是为了抢走你,所以才安排姚如静勾引我?」柳文良咬牙切齿地问我。 「文良,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好歹也算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吧。你能不能跳出男女乱搞这个范围去看待问题,辛苦你一下,用用脑子好吗?」我算是服了他了。 「你现在倒是厉害,说话做事判若两人,居然教训起我来了。」他嘲讽我。 「文良,我来找你,当然不是来找你叙旧的。」我换了个坐姿,「我来跟你弄清楚一些事情。弄清楚了,我好做事,也许还能看在曾经是夫妻的份上,顺便救你一命。」 「问。」他拿出了烟盒,点了一支烟。 我伸手过去。拿过他手里的烟盒,也点了一支烟。 他目瞪口呆。 我熟练地吸了一口气后道:「你对杜清池了解吗?」 他愣愣的,夹着烟的手颤了一下:「你还会抽菸了,你……我不了解杜清池,你肯定比我了解。」 「他的父亲是做什么的?这个你知道吗?」我又问。 他有些狐疑的看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母亲,我最初创业的时候,是她拉的我,所以我妈和她关系一直很好,对杜清池也像对亲生儿子一样。但我和杜清池的关系算不上好。以前两家偶尔会聚会,他父亲从来没有出现过。杜清池他妈也从来不提,我和我妈都以为杜清池妈妈是有钱人的情人,以为杜清池是私生子。」 我点了点头,将菸灰弹了弹:「我还要确定一件事情,姚如静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近你的?」 「大概是你离开家之前半年左右吧,她之前在我手下做事情有三年了吧。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非常专来,从不逾越距离。也是因为这样,我对她很信任也很放心。然后,有一次,我带她去见一个老闆,多喝了几杯。后面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我想了想,姚如静第一次来找我,她将她和柳文良苟且的照片摔给我,逼我让位。我当时还想着忍气吞声,姚如静也是预料到了,所以,接着她就放出了狠招。让翁雪去散发传单栽赃我。同时,她还怀孕了孕,再加上我妈欠高利贷,多管齐下。柳文良立刻招架不住,果断甩了我,然后火速取了姚如静。 我终于明白了,从柳文良被姚如静勾引那一天起,一切的阴谋就开始了。我妈高利贷,我爸和我弟死于车祸,这些全都是后面的人算计好的。一步一步,从容不迫。 烟已经燃到了尽头,我掐灭,然后又拿出一支。 「你少抽点,女人抽什么烟啊。」柳文良从我手里抢过,「我现在是真的肠子都悔青了,不该经不起诱惑,和你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徐徐,你说这一切都是阴谋。不管是不是阴谋,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想将一切復原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倒是想得开。」我冷哼一声。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跟我商量我报復的事情吗?背后的人是谁?你查出来了吗?我们报警,一切交给警察去处理。你回来,我们復婚,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很真诚的看着我。 我仰头看着车顶,说真的,我觉得柳文良还挺单纯的。 「你知道你父亲生前是做了些什么吗?」我轻声问他。 「他的事情,我真不清楚的。那一次去c城,你变了妆,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你何必再问一次?」 「你的父亲是邪教的成员之一,他的两个人情人。一个张慧如,现在成为替罪羔羊进了大牢。另一个白果果,好不容易怀上你父亲的孩子。可怜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遭了那么多罪,结果你爸根本不想要那个孩子,他只是想拿那个孩子做祭品,完全他们教里的祭奠仪式……」 「你说什么?」柳文良这下吓到了,脸色发青了。「徐徐,你怎么知道的?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的父亲那次来y城,你跟我详细说说,那天晚上,那套房子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怎么发现他死的?」我问。 他可能太冷,也可能真的被吓到,手一直抖着,捏在手里的烟盒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我抽出烟盒帮他点了一支烟放到他嘴里。 他勐吸着,车内都是烟,他开了一点车窗。冷风灌进来,他吸完整支烟才稍微冷静了一点。 「那天晚上,我带你去了新区的出租房,然后你跑掉了。我本来是打算回家的,但到快家的的时候。我就接到了一条简讯,简讯内容是你住的酒店和房间号,我那时没有多想,以为是你给我发的,我就直接去了。万万没有想到。我敲门的时候,杜清池带着个女人回来了。我特别尴尬,也特别生气,你的电话又关机了,我就想肯定是你故意整我。」 「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又告诉了姚如静我晚上不回去。所以,我打算找个地方开个房间凑合一晚上,刚好我爸给我打电话,说马桶堵了,让我想办法。我只能去买了通马桶的用具。然后回到了新区。」 「那一晚,我就住在了那里,我爸让我睡到最里面那个房间。我当时还想睡外面那间客房,但我爸很坚持,我就没说什么。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有点认床。那天晚上,我都没怎么睡好。我一直听着那房子里好像有奇怪的脚步声,我还起来开了房门看了两次,但什么也没有看到。天快亮的时候。我就听到我爸好像惨叫了一声。我惊醒过来,然后出了房间,到我爸的房间喊了几声。」 「我爸没有应我,张姨也没有应我。我多喊了几声后,就觉得很奇怪,然后也顾不上礼貌推开了房间。当时的情况就是张姨闷着被子,我爸的头髮露在外面。看到我,她叫了一声,人就晕过去了。我就报了警,后面警察就来了,整个事情就是这样的。」 柳文良把那一夜的情景说得详详细细,我那天晚上就在想,柳文良就算是跟着我到的酒店,那么,他怎么会那么清楚我的房间号。我当时以为酒店老闆可能是他的朋友,他想办法问的,现在想来是我天真的。他即使想睡我,也不可能去问他的朋友。对于他们有头有脸的来说,这种事情很龌龊了,怎么可能拎到檯面上去问。 还有柳汉成,他那天晚上根本没有死。有人从阳台上那个入口处把他换走了。柳文良说只看到他爸的头髮,事实上,被窝里的人早就不是柳汉成了。 所以,到底是谁,一直在给柳文良发简讯。引他去酒店,告诉他孩子不是他的。 如姚静说,一切都是杜清池的母亲。 「徐徐。」柳文良伸手过来拉了拉我,「你说话啊?」 我回过神来,笑道:「怎么?害怕了?」 他逞强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害怕了?」
84.再见陆然 「不怕就好。」我抽出了手,「走吧,找个地方吃饭吧,我饿了。」 「去哪里?你说吧,我请你。」柳文良握着方向盘,手还在颤着。 我看他那样子,推开车门下了车。 「徐徐……」他急了。 「还是我来开吧,你下车。」我说完就甩上了副驾位的车门,跟柳文良换了位置,车子这才上了路。 「徐徐。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他问我。 「姚如静不是说了吗,我在魔鬼窟,她没有说错啊。」我笑笑。 「你跟我说实话,徐徐。」他加重语气。 「你猜姚如静的儿子会是谁的?」我强行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想问你,你到底在哪里?」他态度恶劣。 我沉默,他盯着我。我将车开到从前我们经常去吃饭的酒楼,停好车后,我单手靠着方向盘看他。 道:「跟你商量个事儿?」 他看着我。 「你什么都别问我,也不要担心我。你好好赚钱吧。努力经营你的公司。也许有一天,我就回来了,当然,前提是你愿意等我。」我给他许了一张大饼。 「等多久?一辈子。」他冷笑一声。 「我开玩笑的,走吧。去吃饭。」我说着要去开车门。 他一把拉住我,紧紧的捏住我的手。 我微微一笑,只是轻轻一扭就将他压到了座位上,然后我从飞速的将刀抵到他的脖子上:「好玩吗?」 柳文良这才被彻底镇住,一动也不敢动。 我丢开他,收起了刀,推开车门下了车。至少站了五分钟,他才从车上下来。 「还是很怀念这家酒楼,菜很好吃。」我侧头看他,他蔫不拉叽的。 「你是不是和杜清池在一起?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不是在同一个地方?你是不是被他拉下水的?」他低声问我。 我挑了挑眉:「不是,我就偶尔跟他联繫,见个面而已。」 「真的吗?」他眼中燃起希望。 「真的。」我点头,姚如静不说的,我也不想说。柳文良在婚姻上犯过错误,但总的来说,他对这个世界还是充满了乐观和希望,我不想给他全毁了。 我和柳文良一起吃了个饭,又问了他一些细节的事情。饭吃远后,他送我回酒店,下车时,他一直望着我。我知道他想跟我上去,但我跟他挥手再见。 「徐徐。」他喊住我。 「我要怎么找你?你的电话总是换来换去。」他下了车追上来。 「你不要找我,我有事情会主动联繫你。」我说。 「你……」他很生气,也很无奈。 「我们还会见面的。」我又挥了挥手,然后往酒店大堂走去,这回他没有再追进来了。 回到房间后,我收拾了一下,拎着行李下了楼,办了退房后。我拿着车钥匙往停车场走去。快到车子旁时,我看到有个穿着暗红色大衣的女人背对着我站在车头。 陆然?我顿了顿脚步,然后继续朝前走。 「颜心。」她转过身来,面带微笑。 「别来无恙。」我笑笑。 她打量我一番:「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一个人。你就不怕随时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我耸耸肩:「无所谓。」 她愣了一下:「置之生死而度外。」 「没那么高的觉悟,这人不都有命么?该死的怎么也留不住,不该死的怎么也死不了。我怕有什么用呢?既然没用,那就索性就这么着呗。」我走到主驾位门边拉开了车门,「你要上车吗?还是只来跟我打个招唿的?」 「麻烦你送我一程。」她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 「我上午过半才到的y城。你就来了,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启动了车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怕陆然。即使上一次她差点要把我弄死,我现在见了她。依然亲切如故。 「谢谢夸奖。」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保温瓶,打开后喝了一大口水。 「请问你要去哪里?」我问。 「随便吧,你要去哪里?」她反问。 「我回景山,你要去吗?」我呵呵笑着。 「不去。」她收起了保温瓶,盯着当风玻璃前面看。 我专心的开着车,不想再问她要去哪里?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车子开出了好长一段距离后,她打破了沉默。 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她似乎陷入了思绪了,神情有些恍恍惚惚的。我就想到我和我妈的dna鑑定结果,我想,也许都不用去检测一次了。这个陆然,她很可能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怎么?你现在是来认亲的吗?」我淡淡道。 「你知道了?」她惊起来。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我见了你,跟见其他人不一样。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可能这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吧。我们从来也没有见过,我却像认识了你二十几年。」我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的路况,「陆女士,就算你是我的亲生母亲,很遗憾,我也不想和你来个抱头痛哭。喊你一声妈,跟你相亲相爱。这是不可能的,希望你明白。」 陆然听我说完这些,她单身撑着头,沉默。 我也沉默。 「你原本姓陆……」 「陆女士。」我厉声打断她,「麻烦你什么也不告诉我,更不要告诉我当年的一些事情。你要知道,已经错位的人生是没有办法恢復的。不过,我要谢谢你,你放过了我。我猜杜清池应该是拿了一份亲子鑑定的报告单给你吧,如果不是这样,你不会放了我。」 陆然苦笑。 「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呢?」我问。 「来看看你。」她说,姿态很低。她现在只是一个对女儿感到亏欠的母亲。 我不领她的情:「不止这样的吧,你来找我。我想,你还想告诉我杜清池的一些事情,你想警告我离他远一点,最好是能离开清澜门跟你走。只有在你的保护下,我才能离开那个鬼地方,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 陆然很狼狈。 我嘆了一口气,「前面路口。你就下车吧,我们之间从前不熟。后来见了一面,很不愉快。以后再见,估计也不会愉快。」 「你别这么说……」陆然有些微微的哽咽了。 我觉得她有点可笑了,她这是在给我表现母亲的天性吗?对面失散多年的女儿,她的心情肯定很复杂。 「你来得早一步也好,那时,我不过是一个良家妇女。守着老公婆婆还有一条狗过日子,突然间就风云变幻,我家破人亡,我被送进了清澜门。如今……」我靠着边将车停了下来,转过头,我一字一顿:「如今,我们是对手。」 陆然惨笑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陆女士。你下车吧。」我道。 「颜心。」她低头从包里翻东西,翻了一会儿后,她拿了块玉往我手里塞,「这个你收着,如果是我手下的人。见了这个,谁也不敢伤你。」她把东西硬塞进我手里后,立刻推开车门下了车,寒风中,她走得飞快,系在脖子上的丝带随风飘着,飘着飘着就远了,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看着手里的玉,好像大家都很喜欢玉啊。颜初给我玉戒,杜清池专门去为了定制了一块玉坠。现在陆然又给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玉。这些玉都是有价无市,哪天,我能从这鬼地方全身而退,把它们打折卖了,也能过好日子了。 我收起了那块玉。她强行塞给我,扔了太可惜。也许关键时刻真能救命呢?我现在还不能死。重新永远了车子,我继续朝前开。 两个多小时后,我到了b城。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了车,我坐着想了一会儿。陆然能够这么精准的知道我在哪里,我有点怀疑我这车上是不是被装了定位,可这是景山上的车。景山再窝囊,还不至于让陆然给装定位追踪吧。 想了又想,我最的决定先回山上。那些要办的事情,我另外想办法好了。 天色将暗时,我回到了心园。车子开进院子时,成祖站在大厅的门口那里,我觉得真是铁树开花了。他竟然出了房门,真是太难得了。 下了车后,金嫂就跑出来了,手里拿着暖水袋,小进也拿着我的斗篷跑来了。我像一个打了胜仗回来的将军。前拥后簇的。 「挺冷的。」成祖面色淡淡,说完后,他就转身往房间走去了。 金嫂和小进都有些愤愤的,这心园里,敢这么跟我说话。也就只有成祖了,他们看不顺眼。 我进了大厅,金嫂立刻小碎步进了厨房给我盛来了汤,小进要餵我喝被我夺过来了,他只好低着头站到一旁。一碗汤喝下去,加上地暖温度太高,我熏得脑袋发胀,丢开了斗篷脱了外套,我起了身。 「颜小姐,我帮您放水泡澡吧。」小进跟上来。 「好,去吧。」我挥挥手。 他领了命开心的朝楼梯跑去。 我走到成祖的房门前,敲了敲门,他喊了声请进。我推开了房门,他又坐在窗边打坐。 「成祖,我想请你帮我一点忙。」我说。
85.撕破 成祖抬头看我:「颜小姐请讲。」 「过两天你替我下趟山吧,去选把古琴,我想换种乐器学学。」我道。 「好。」成祖微微颔首。 「你很担心我?」我又道。 「雪天路滑。」他微微闭目。 「非亲非故,颜心受之有愧。」我观察着他的神色,他看起来又是世外高人的清淡模样了。我盯着他看,虽然对他没有对陆然那般天然的亲近感,但我对他的信任却又是没来由的。 确定了陆然的身份后,我一路都在想成祖到底是谁?我现在下意识的认为杜清池安排的一切人和事,一定都是有目的的。所以,成祖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琴师。他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我都无依无靠,遇上了就是缘分。」他带着几分疲倦,似乎不愿意再跟我聊下去了。 「你认识陆然吗?」我问得直接。 「听过。」他说。 「你听过?」我大惊,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我。 「听过。」他再次确定,「她曾是青北山的山主,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就走了。」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我默了片刻才问。 「听说是一个很有魄力的女人。」他道。 「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我还摸不清成祖的来路,还是留点底吧。 他看碰上我,等着我往下说。 「我先上楼了。」我转了身往房门口走去。 「颜小姐。」我走到门口时,成祖喊住我。 我回头。 「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练习飞镖和枪法了。」他说。 我没说话,自从上次下了山,我感觉我的全部心思就都放到了杜清池的身上,费尽心思的去追查跟他有关的一切。他这一提醒,我才意识到,我确实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训练了。即使有时候进了训练室,我也是坐着发呆,精神完全没有办法集中。 「业精于勤。荒于嬉。你的心思偏了,于事并无补。」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再看我。 我出了他的房间,上了二楼,小进等在房门口。 「颜小姐,水放好了,睡衣也拿好了。」他低眉顺眼。 「好,你出去。」我道。 「您洗澡吧,我下楼去给您把晚饭端上来。」他说完出了房间,帮我关上了房门。 我背靠着房门站着,几米开外的窗台,那盆绿萝……绿萝下面的叶子枯黄了好几片。我快步走过去,伸手将黄叶摘掉。 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培育它了,连上面的叶子都不再像以前那么翠绿了。我在心嘆息了一声,成祖说得没错,人是最善忘了。小来刚走那段时间,我想,我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谁也动不了我,到那时,我就把小来接回来。 时间并没有过多久,现在我已经渐渐的没有这样的想法了。有时候甚至觉得他跟着亚姨挺好,既然他挺好的,接他回来做什么呢? 我对着空气笑了一下,我这是又要做回当初的徐徐了么?谁都讨厌当初的徐徐吧。包括杜清池也对那样的我没兴趣。 所以……他才给我换了一颗心脏吗?我查过资料,好多换过心脏的患者在手术之后,都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尤其是性格方面,甚至有的人原本对数学一窍不通变成数学天才。而我。在那次大手术之后,性格发生了很大的改变。重新开始接受训练后,我都事半功倍,可见心脏的原主人不是个简单的人。 我的心脏是陆迎凤的吗?她从这景山上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在我到来之前。杜清池也不来景山,我来了之后,他虽然住下来了,但也经常外出。 如果我的心脏是陆迎凤的,那么。当年x警围山那一夜,陆迎凤很可能确定跟x警动了手。结果就是脑死亡或者变成了植物人之类的,杜清池深爱她,于是想方设法的让她维持着生命。 只有这样,她的心脏才一直跳动着,我才能换上她的心脏。 我再往前追溯,杜清池二十四岁的时候就入了清澜门,而他去德国留学,却是入清澜门之后的事情。会不会……就是因为陆迎凤,他才去留的学?至于他和夏迎秋之间,孙洁说得对,他对她只是演而已,只是夏迎秋和我一样,着了道,弄假成真。 我一层一层分析这些人和事,又想到姚如静,我现在认为,姚如静的孩子不可能是杜清池的。因为杜清池心里只有陆迎凤一个人,他那样一个人,也许城府很深。但即他使要算计姚如静,或者算计其他人,他也绝不允许姚如静那样的女人生出他的孩子。 我和他那一夜,他明明表现得那么情不自禁,但关键时刻还是先把套子戴上。 我想明白这些。只觉得心尖尖都泛着疼痛。 我的心脏原本好好,他残忍的给我换掉。为了什么?为了让我活成他想要的样子,活成他想看见的那个人。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撑着窗台站稳。 杜清池,真的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我洗了个澡。随便吃了点东西,随后我换了便衣后上了三楼。这一夜,我在训练室里练到凌晨三点多,一直练到两条手臂完全抬不起来。 丢下枪,我挪着脚步走到窗边,靠着椅子坐着。夜很静,静得我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咚一下接一下的跳着。 我拿过旁边桌子上的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看着杜清池的号码。然后,我拔下了他的号码。响了两声。他接起了电话。 「你还没睡啊。」他轻声问我,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没有睡。 「没有。」我转过椅子,看着窗外的黑夜,「你什么时候回景山?」 「过两天吧。」他道。 「清池,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可以吗?」我问。 「等我回来,好不好?我们见了面,你什么都可以问我。」他劝我。 「为什么要等你回来?」我笑了一下,「清池,我都怀疑我们是不是见不上了?」 「颜心?」他有些着急起来。 「我今天去看了姚如静,结果她死了。准备回景山时,陆然来找我了。清池,你早就知道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是不是?」我问。 杜清池沉默了一会儿:「我也知道不久。」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 「我准备过些时候告诉你。」他说。 「是吗?」我冷笑起来,「清池,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你一定要等我查出来。然后去质问你吗?」 杜清池又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语气冷下来:「你这么说的时候,你心里已经不信任我了。」 「那你告诉我啊?你跟我说,我的心脏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被换了一颗心脏,你把徐徐的心脏换掉了。」我的声音颤起来。 杜清池这回彻底的沉默了。 「你是无话可说吗?好。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换了陆迎凤的心脏给我?你希望我活成她的样子,因为你的心里只有她。」我呵呵的笑着。 「不是。」他直接否认了。 「我的问题那么难回答吗?还是真相见不得光,你没办法对我说?是吗?」我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你只会觉得我在圆谎。」他有些疲惫说道。 「所以。你决定什么都不说,任我折腾,任我猜测,而你无所谓我怎么猜测你?」我怒吼起来。 「我买明天的机票,你等我回来。这样我们根本不能好好说话。」他安抚我。 「我的心脏是谁的?」我开始逼他。 「你早点睡吧……」 我知道他要强行挂电话了。怒气在瞬间达到了顶点,积压在心里的话如洪水般倾泄出来:「为什么要面对面呢?因为你要好好想,该怎么解释你和陆迎凤之间的爱情吗?夏迎秋在临死的时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过我。她说她和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你曾经给过她什么样的希望,现在你在复制到我身上。清池,你不甘心吧,你始终是不甘心的。陆迎凤死了,你想用另一种办法让她活过来。你以为在夏迎秋身上能找到。结果你很失望。你以为把心脏换进我的身体,陆迎凤就能復活,然而,你还是失望了。哈哈,上天多么公平。多么残忍。你想要,你得不到,这就是报应,懂吗?」 「说话啊?不敢说话了?是你将我引来清澜门的。对,你没说错。我来清澜门和我离婚以及我家破人亡都没有关系。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徐徐,当然我也不是颜心。我是陆然的女儿啊,而陆然当年也是清澜门的人,只是她后来离开了清澜门而已。你找了我很多年吧。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居然是柳文良的老婆,近得就在你身边,你当时高兴坏了吧。」 「所以,清池,你告诉我。我和柳文良的离婚就是你一手导演的吧,我妈借高利贷,高利贷逼债,所有的这些,都是你一步一步计划好的吧,你看着我呆头呆脑的按着你计划走,你开心吧?」
86.你到底是谁? 我的眼泪开始往下掉,捂住嘴,我听着电话里的一片沉寂。 良久之后,杜清池抽了抽鼻子,他终于开了口:「事情怎么会那么简单,如果那么简单,我从一开始就会什么都告诉你。」 「那你现在跟我说,一个小时说不清楚你说两个小时,你怕我手机没电吗?你不用担心,我接上电源就好了。清池。你不要瞒我。你可以伤害我,但是,我求你,你不要骗我,我不要像个傻瓜一样被你牵着鼻子走。」我泣不成声。 「徐徐……」他顿住,嘆了一口气,「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那个未入清澜门的徐徐。虽然dna检测,你不是徐家人,但在我心里你还是徐徐。」 我拼命的想忍住的眼泪,可是那么多的委屈和心酸,怎么忍得住。 「我,是不是换了一颗心脏?」我抽噎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是。」杜清池终于正面回答了我。 「是不是陆迎凤的心脏。」我问。 「是。」他还是一个字。 「那天,你去见陆然。我在监控里看到,你拿了一张纸给陆然,那是不是我和我陆然的dna对比?」我问。 这回杜清池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是。」 「你心里唯一爱的人,是陆迎凤?」我问。 他又停顿了一会:「我只给过你机会。」 我问不下去了,扑到桌子上,我觉得头都要炸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呢?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心里爱的人只有陆迎凤。他不正面回答我,只不过不想过于伤害我而已。 「徐徐,我始终是不愿意对你说谎。虽然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想要黑白分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我本身就活在灰色地带。如果我说,许多事情,我真的被迫无奈,对你来说,这也不过是一个藉口而已。就如你换心脏的手机,当时你休克昏厥。事实上那个头盔最多也就是效果制造,对于你,我,或者当时还活着的颜初,都不可能真的让你去死。但你昏迷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醒,我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当时我还想在景山上给你做一些常规检查,是颜初一再要求让我将你送下山。检查的结果很不乐观,必须要换心脏,你才能活下去。换心脏的手术风险很高,因为后续排异反应的问题,很多人都死于感染,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到了陆迎凤。」 他停了一下:「徐徐,既然你一定要知道真相,一定要问我为什么要换陆迎凤的心脏给你。那我现在告诉你,因为陆迎凤是你的亲姐姐。你们有血缘关系,在排异这个问题上。风险就会小很多。」 仿佛晴天里一道霹雳,我被霹得失去了思想。 「徐徐,如果你的全部心思都用来揣测我的心思,用来纠结我对你认为的那些欺骗,纠结于男女之事。情情爱爱。那么,我想告诉你,你现在就可以做一个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吧,因为,我不会爱你。而你也离不开这里。你想要离开,唯一的方式就是死亡。他们……不可能让你安然的活在山下的那个世界里。」杜清池说完这些后挂断了电话。 他的声音消失了,我还举着手机。手酸麻得好像不属于我自己,垂下来时,手机跌到地上。我呆呆的坐着。陆迎凤是我的亲姐姐,我那颗跳动的心脏是我亲姐姐的,陆然是我亲生母亲。过去的那些岁月,到底发生过怎样可怕的事情。为什么我和她们会四分五裂?我的父亲呢?他在哪里?我的父亲会是成祖吗?应该不会。 我坐在椅子上,坐成了一尊雕像,坐得我全身都冻僵了。 天微亮时,成祖来敲了门,他在门外喊我,我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起身去开门。成祖喊了几声后,他便旋开了门。 「颜小姐。」他大约看清了我的样子,脚步飞快的走到我面前,「你怎么样?」 我困难的仰头看他,眼泪再次流出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将我搀扶起来,「你就这样坐了一夜吗?这么冷。」 我指了指地上的手机。 成祖帮我捡了起来,然后递到我面前。 我哆嗦着手接过,抖得太厉害,差点又掉到地上,成祖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我的手已经冰成了冰块。 好一会儿后。我才有点知觉了,解了屏幕锁,我看到有一条未读简讯。 杜清池挂了电话后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我收回我曾经说过的话,我不再给你机会。我没有爱过谁。从前,以后都是这样。 我笑了一下,连分手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他也太狠了。 成祖沉默着。 我抖着手将手机放到了桌子上,借着成祖的力量。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我差点跪到地上。 「颜小姐,你不要介意,我抱你下去。」他说完就弯下了腰,然后打横将我抱了起来。 看着成祖是个小老头的样子,但他走路稳健以手手臂上的肌肉,却分明正值壮年。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手机不要乱放。」成祖走回桌子旁拿上了我的手机。 下了楼后,小进搓着手等着我的房门口。见了我和成祖,他慌忙开了房门。然后小碎步跑到床边帮我拉开了被子。 成祖把我放到了床上,然后转头对小进说道:「你帮颜小姐脱一下外套。」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我累极了,整个人都空空的,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枕着麻木的思维,我沉沉睡去。做了许多梦,杂乱无章,梦里的杜清池披着漫天的雪花,捧着红玫瑰,他朝我走来,满心满眼全都是我。 小情小爱,男女之事……我收回我说过的话,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你可以做一个选择,他让我选择死亡。这些话化成漫天飞舞的飞镖和子弹。每一把飞镖,每一颗子弹射向我,我被射成一个蜂窝。可怕的是,我却没有死,我就那么百孔千疮的行走着。像一个鬼一样可怕的活着。 这一觉,我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清早才缓过神来。小进守在我的床边,见我醒来,他惊喜交加。 「颜小姐,你醒了啊?饿不饿?先起来吧。」他不安的看着我。 我撑着床慢慢的坐了起来。拿过枕头旁的手机,我解了锁看了看。连垃圾信息都没有,其他的社交工具则更冷清。 我将手机关掉了,从此以后,我不再用手机了。 「颜小姐。」小进又轻轻喊了一声。 「去帮我准备早餐吧。」我道。 「是。」他退了两步。快步朝外跑去。 我洗漱后换了衣服下了楼,早餐吃到一半时,金嫂跑进来。 「颜小姐,阿东打电话过来,让你上午过去一趟。」她说。 「好。」我继续喝着稀饭。想着夏迎秋也死了,翁雪是不是该回来了?不过当初颜未说让她来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并没有真把她给我,估计喊我过去说这事儿吧。 我早餐吃完时,成祖从他房里出来了。 「颜小姐。我想今天下山。」他说。 我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那天,我让他下山去买古琴来着。 「你到后院等我。」我说。 「好。」他抬步往后院走去。 我匆匆上了楼,将藏在大衣里和柜子里的那些东西拿出来,我又下来了。跑到了后院。 成祖随意的拔弄着琴弦,见我跑来,他停了下来。 我坐到他旁边,拉过他的手,然后把那些东西一一放到他的手里:「这两个福袋里。放着胎毛,你帮我找一家医院,送去做dna鑑定。然后……。」我看着拔弄了一下那个崭新的福袋。 「这个福袋里的胎毛和这个塑胶袋里的头髮,也送去做dna鑑定。」我望着远处的湖面,我心里明白那个孩子不会是杜清池的,但又想,万一有意外呢? 「这个头髮……是谁杜先生的?」成祖单单只指着那个小小的塑胶袋。 「你怎么知道?」我收回视线看他。 「这两个旧的,很显然年头很久远了。这个新的福袋,应该是刚出生的婴儿,女人的心事也有那么多。你必然是什么在意,才会一定要一个结果。而在这景山之上,你在意的男人只有杜先生。」他解释道。 「是,是他的。」我坦承。 「我对他不了解,但在心园住了一段时间,对你算有所了解。如果颜小姐不介意,我想直言几句。」他诚恳道。 「你说吧。」我拢起双手,低头看着地上的枯叶。 「颜小姐,你入清澜门的目的是来谈一场恋爱吗?」成祖问我。 「是他将我引来的。」我低声说。 「他为什么将你引来这里?」他问。 我抬头看他:「因为我原本就属于这里。」 他笑:「你身上有使命,有责任,男女之情不过是人生中的插曲而已。」 我皱眉,他的言下之意和杜清池不谋而合,我有些恍神起来:「成祖,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琴师,我说过。」他微笑。 我摇头:「你不是,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87.难题 「颜小姐,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人。」成祖语罢,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收回了视线,慢慢起了身:「我让阿成备车,有事情打大厅的电话,我的手机关了,以后也不会再用了。」 「好。」成祖也跟着我起了身。 成祖下山去了,我去了颜未那里。我去的时候,她刚起床一会,穿着家居服散着头髮在吃早餐,阿东坐在她旁边。正在眉飞色舞的讲着什么。佣人将我引进去,两个人旁若无人的继续聊着。 「颜姐。」我走到餐桌旁,喊了一声。 颜未看了我一眼,没搭理我。 我就着侧面椅子坐了下来,耐心的等着颜未把早餐吃完。 「颜心,有件事情和你说一下。」颜未嘴里含着豆浆,含煳不清的说道。 「颜姐请讲。」我恭敬道。 「阿秋不是过世了吗?秋庄那边也偏了点,我寻思着也没有人愿意住到那边去。所以找你来商量一下,她门里那些人该怎么分配。毕竟都长了一张嘴,要吃喝拉撒的,只是各个门里的人也都满了,我有点为难。」颜未朝阿东伸头过去,阿东扯了张纸巾细细给她擦嘴。 我心道,还不是你说了算,何必把我喊来这里装模作样一番,但表面上,我还是很客气地回道:「颜姐,我那里可以安排几个人过来。其他门里,只放一个两个人进去,应该并不影响什么。」 颜未笑了:「你这么一说,人员的问题确实也是好解决。就是阿秋门下的产业,按理说,谁门里接收的人多,就应该给谁。这样才公平,你说是吧。」 我顿时觉得后背冒寒气,她给我挖了个坑,我没防备就跳下去了,刚才我还在说可以往我那多放几个人。我这脑子也是木的,完全忘了夏迎秋门下那些产业的事情。况且,我自立门户后,门下半点产业都没有。平时的吃穿用度全都是直接从杜清池那边划帐,想到这里,我觉得头顶也开始冒冷气了。我和杜清池没掰那会儿,我完全没在意这些事情,除了训练还是训练,要不就下山。现在颜未提起来,我终于意识到,我在这景山上如果没有自己的产业,不但我门下的人,就连我自己都要喝西北风去。 「那就这样吧,阿秋那里的管家,司机还有负责果园的几个帮工就都到你那里,你那里也是冷静了点。回去了你让人把空房间收拾一下,人多点,也热闹点。这年也过完了,过不了多久春天就要来了,果园里事情多得很呢。」颜未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到阿东身上,「你看怎么样?」 我暗暗吃惊,颜未怎么会这么好心,把夏迎秋门下那一大片果园就这么给了我。 「她门下那个农家乐经营得也不错,就一併给了你吧。果园歇着时,农家乐这边可以贴补一些。她这些年经营有方。赚了点钱。」颜未懒洋洋的盯着她那刚做的指甲看,「管理人员要不要换,你自己看着办。」 「谢谢颜姐。」我毕恭毕敬。 她笑笑,打了个哈欠,又道:「对了,还有小雪的去向。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颜姐,我听您的。」我跟个狗腿子似的。 「这里毕竟是景山,山下的世界远了。你和小雪之间的情谊,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来了这里,还是适当的保持点距离,对你对她来说都好。省得不长眼的人说你徇私。我思来想去,我这里还缺个女司机,就让她在我这里呆着吧,你看可以吗?」她问我。 「颜姐,我觉得可以。」我道。 「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她扶着餐桌起了身,「这人啊。有什么用呢?说死也就死了。」她从餐桌后面走出来,阿东搀着她,跟搀了个祖宗似的。 经过我身边时,颜未伸手拍了拍我:「颜心,活得随心点,让自己快乐点。」 「谢谢颜姐指点。」我也起了身,朝她微微倾身。 「回去吧,我这就给秋庄那边打电话。对了,你手机关机了是吗?」她走出好几步了回头问我。 「是,以后也不会再开了。」我低着头说。 她收回视线往大厅外走去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着她的脚步声上了楼,我这才抬步往外走去。出了大厅,冷风迎面吹来,我一个激灵,心里不禁困惑起来。颜未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意图啊?我寻思着便上了车,想着去一趟孙洁那里找她聊聊,又想这往后凡事终究还得靠自己,还是自己一步一步来吧。 十来分钟后,我回到了心园。才进了大厅,我都还来得及接过金嫂给我泡好的热花,小进就跑进来说有人来了。 我放下茶杯起了身,走到大厅那,只见院门口那里停了辆面包车。这会儿车门开了。依次的下来人,男男女女一共六个,六个人无声的进了院子,穿过小径来到了大厅的台阶前。 「颜小姐。」六个人齐刷刷的给我鞠了一躬。 「天冷,进来说吧。」我转身往里走。 那六个人便跟了进来,我回到了沙发那坐下。喝茶时,六个人开始报自己的名号。 「颜小姐,我是老秦,是秋姐那里的管家。」站在最前面,大约五十多岁看着很面善的男人先开了口。 「颜小姐,我是阿彩。在秋姐那里负责採购。」一个三十多岁,面相看着憨憨的女人也往前站了一步。 剩下四个人,都是果农。 我喝了半杯热花,这才觉得在一路上冻僵的身体有些回暖过来。 「金嫂。」我放下茶杯喊了一声。 金嫂颠着脚步跑来了。 「把大家都喊来吧,我说几句话。」我说。 「好,好。」金嫂看着新来的人,眼中有些微微的不快,但丝毫不敢有任何表示,她赶紧跑着去喊人了。 除了已经下山的成祖和司机,其他人都聚到了大厅里,黑压压的十几个人站在那里。往日里,我也没怎么管过他们。这往后,我再不好好管他们,估计随时都会有人给我茶里下催情药。 「原本负责管家是金嫂,厨房金嫂也是主厨,前院后院负责修剪的都是小玲,採购是孟同。司机是阿成。」我起了身,在沙发里来回走动着看他们。 「这样吧,管家这事儿以后就由老秦来吧,金嫂你协助他。同时,你兼顾厨房,厨房事情由你全权负责。採购阿彩和小玲一起去,这样也有个商量。你们,还跟以前一样。而你们……」我看着四个果农,「过段时间天气要暖和了,让阿彩和小玲买了小鸡苗回来养着,你们养到果园去。」 我又说了一堆细节问题,一众人都垂着头。就那么默默的听着我说话。看起来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只能无条件的执行,但他们的肢体语言里分明透着不服气。 我以前听说夏迎秋很大方,不但吃得好,每个月还按时发工资。我说了一大堆,半个字没提到工资。估计他们心里都开始嘀咕起来了。 我何尝不懂,不管山上还是山下,人都为利益所驱动。可我哪来的钱,杜清池已经撂了狠话,这往后,就算他继续给我园里划帐。我要点脸的话,也不能再用他的钱了。 「颜小姐。」老秦见我半天不说话,大着胆子开了口。 我看着他。 「按理说,您这里有吃有喝,用的也都齐全。但我这个人吧,有个不良的嗜好。平常爱抽点菸吃点零嘴。您看,您看能不能给我每个月发个五十一百的零花钱,阿彩下山时,我能让她捎带着点。」老秦赔着笑脸,说得小心翼翼的。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人的胆子也就大了。先是阿彩。说着说着,我园原本的那些人也都颤颤巍巍的提出了意见。 我一直没说话,渐渐的大家又都消停下来了。在这景山上,我是这心园里的门主,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他们也害怕,怕把我惹急了。一枪崩了他们。 「小玲,卡给我。」我道。 小玲嗫嗫了一下,然后退了一步转了身。不一会儿,她回到了大厅,把银行卡递给了我。心园上下,便是靠着这张卡里的钱生活着。 「卡上还有多少钱?」我淡淡问。 小玲头垂得很低。明明听到了我的问话,却没吱声。 「我问你还有多少钱?」我将语气放得温和些。 「三,三万六。」她小声说。 「按照我们目前的支出,可以用多久,金嫂?」我问。 「一个月,还要节俭一点。现在冬天。光是电费这一块就是一笔很巨大的支出,地暖,吃穿用,平摊到每一个人,并没有多少钱了……」 「我们六个人才来,我们没来时,你们也就八个人,八个人的吃穿用度,一个月花掉三万六。金嫂,我这个人说话直接,你贪污了吧。」 「天地良心,我要是贪污了,让我象阿如那样不得好死。」金嫂急得一蹦八尺高,「老秦,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只是安排上上下下的吃穿用度,这卡里的钱,我根本就接触不到。」 「颜小姐。」小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我是私用了一笔钱,一万块,我做了个双眼皮。颜小姐一,你饶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88.排异 「你胆子倒是好大,居然敢公款私用。」金嫂这下逮着出气筒了,指着小玲就大骂起来,「你还把颜小姐放在眼里吗?」 其他人也窃窃私语的,小进更是挪过来:「颜小姐,要去拿枪吗?」 我抿了抿唇,仍然顺着茶几的空地不紧不慢的走着,落地窗外的天空,仍旧阴沉。停下脚步,我扫了一眼大伙儿。还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玲。 大家都想小玲今天死定了吧,只是,站着的这些人,谁又比谁干净呢?谁的心里又没点龌龊呢?包括我自己,手上已经沾过人血了。 「小玲,你起来,别跪了,折我的寿。」我道。 大伙儿都惊呆了,简直不能相信,我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小玲。 「以后卡我自己来管,每个月我固定给你阿彩一笔钱。你们可以合理的购物,当然你们也可以货比三家,买到同质量更便宜的是你们的本事。月结下来,多余的钱你们两个人可以自由支配。」我说。 小玲勐的抬头看我,她震惊了,大伙也都震惊了。 「颜小姐。」金嫂近前一步。 我摆了摆手:「你们不要急,老秦,你负责安排园里的吃穿用度,每个月开出的购物清单由金嫂过目,她没有异议。这个清单才算通过。另外,农家乐和果园那里,你和金嫂一起去收帐。以后就固定每个月上交多少钱吧,多了是你的,少了你想办法补上。」 老秦和金嫂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过几天买的鸡苗,你们细心养,养大了,你们想办法把鸡和蛋卖了,这个钱也归你们自己。你们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用这个钱请园里闲散的人去给你们打零工。」我说。 「那,那我呢?」小进结结巴巴的问我,他也想赚钱了。 「不如,你跟着他们一起去果园吧?」我挑眉。 他勐摇头。 「除了老秦和金嫂,其他人都散了吧。小进,你带他们去认房间。」我吩咐道。 大家这才作了鸟兽散。 「坐吧。」我靠着沙发坐了下来,「你们觉得这样有问题吗?」 「现在还不知道,但这样,我就怕大家一心想捞钱。」金嫂忧心忡忡的。 「不会,这山上有钱又怎么能,能花到哪里去?」老秦翘起了二郎腿,他用惯了钱的人,是很喜欢这样的分配。 「老秦,我和你一样,说话直。」我侧靠着沙发。「喜欢丑话说在前头。」 老秦稍稍敛了神色,但翘着的二郎腿还在晃着。 「我是不怕你们捞钱的,但我最恨人只捞钱不做事。如果你们不做事的话,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你们秋姐说过,这景山上。我的枪法和飞镖算是拔尖的。你们愿意怎么死,我都会成全你们。」我看向金嫂,「像阿如那样的死法,你只她上吊了,我来告诉你她怎么上吊的。」 我语气淡淡地将那一夜的事情详细的告诉了她。金嫂一开始还坐在沙发上,后面腿软得滑到了地上。 「都去忙吧,我一个人坐会儿。」我累极了,朝旁边的两个人挥了挥手。 老秦扶着金嫂走的。 这清澜门的路,我终于得靠自己走了。 园里新添了六个人。看起来跟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我知道,他们私下里斗得很厉害。以老秦为一派秦派的跟金嫂为一派金派的风去暗涌,我觉得还蛮有趣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然就会血雨腥风,而我,要如何渔翁得利? 成祖在山下呆了一个星期才回到了山上,这一个星期,我几乎在呆训练室。实在累极了,我便回房看书,看书看累了就让小进陪到在景山上兜风。 晚上睡不着,我就喝酒,喝到醉了就爬到床上。秋庄的人过来后,我就给他也分派了房间,他委委屈屈的也只能去了。 有时候觉得心脏要爆炸了,我就带着小进出去,开着车漫山的狂奔。 我不给自己时间去想杜清池,只要想到他,我就想尖叫,想哭喊。 一个星期后,成祖回到了心园。我在训练室见的他。 「颜小姐。」他惊叫。 「怎么了?」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他可是那种泰山崩于前也能巍然不动的人。 「你……瘦成这样了。」他心痛道。 「瘦了吗?」我自己打量了一番自己,是觉得裤子有点松了,但我没上过称,也就没在意瘦没瘦。 他摇头嘆气。 「告诉我结果吧。」我扔下了手里那把飞镖。走到窗台前拿起了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水,等着他开口。 「两个旧的福袋,dna对比后,吻合度达到95%,是存在血缘关系的。那个新的福袋和塑胶袋里的检测结果……」成祖故意停下来。 我笑笑。接话道:「不存在血缘关系。」 「是。」他点头,说着,从外套里侧拿出了检测报告单。 「你帮我收着吧,或者处理掉。」我道,姚如静的儿子到底是谁的?我想一定跟清澜门里的人有关,会是谁呢?没想到夏迎秋和姚如静还真是亲姐妹。想到在她们在同一天死去,我暗自感嘆,或者这就是血缘的神奇意念吧。冥冥之中,有什么牵引着她们……我突然想到,她们死亡的时间这么巧。难道不是有心人的安排么? 杜清池,我的第一反应。不,杜清池的心思不在于斗这两个女人身上。那么,还有谁?我苦思起来。颜未?颜未要灭夏迎秋尚且很牵强,她又是怎么认识姚如静的。 翁雪。这个名字跳出来时,我直觉就是她了。只有她,有理由同时除掉夏迎秋和姚如静。她除掉夏迎秋是想直接爬到门主一位吧,谁知道颜未干脆解散了秋庄,顺便还把她给收了。 「颜小姐,那我先下去了。买了一把很不错的古琴,你什么时候想学了,我教你。」他说。 「好。」我仍然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翁雪翁雪,她当初对我下战书。我一直等着。结果她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如今想来,她一直在暗中行动。 那次的催情药,她一眼就认出来产自何处,危害有多大,如数家珍般。她当时那么坦然的跟我说的时候。我压根没往她身上怀疑过。可现在看来,她的嫌疑非常大。 这次秋庄分过来的人,会不会有她的奸细?我凝重起来。 在这心园里,我愈发的谨慎起来。除了成祖,我谁也不信。但成祖始终沉默着。他就像一个游离于世事之外的人,对任何人和事物都不关心。 很快过完了正月,二月的春寒更是料峭。我有一天傍晚在后院弹古筝时受了凉,睡了一夜后就发起了高烧,一开始觉得不打紧。人吃五谷杂粮。谁还能免得掉伤风感冒。 吃了点药,捂了一身汗,我以为很快就会好。谁知道这高烧这却一直退不掉,一直徘徊在三十九度上下。 我门里没有专门配医生,我烧得难受。让金嫂给孙洁打了电话。孙洁带着她的医生来了一趟,把我接到了她那边。医生抽了个手指血验了血常规,化验结果出来后,血项高得吓人。医生当时有点手抖,说肯定引发了心肌炎。让我得立刻下山去。 孙洁急了,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我没想到她直接打给了杜清池,她将我的情况告诉了他。我躺在床上,昏沉得厉害,想阻止她根本没有力气。 我愿意就这么死去。这样死了也好,但我真的不愿意见到杜清池。看到他那张脸,我想我的心会裂开。 后面连颜未的医生也来了,几个医生商量着,谨慎的给了挂了点水。当天下午。我被紧急送往山下,这回,超然世外的成祖硬是挤上了车,跟着我下了山。 我在心脏手术长达半年多之后,出现了严重的排异。我刚下山时,还略略清醒,我听着病床边旁边那些仪器滴滴的响着,医生们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我的耳朵里。他们说,我的潜意识里拒绝换的那颗心脏。 后来,杜清池就来了。他来的时候,我已经彻底的昏迷了,但残存的意识里,我还感觉到了他的温柔。他一直在耳朵旁边说话,虽然我一句也没听清。他还一直握着我的手,那温暖就如那一夜。 我终究还是没有死,怎么能死了,我死了后面的故事就没有了。我又活过来了,在我昏迷了半个月后,我在icu里醒过来了。 各种仪器,浑身牵扯的疼,我艰难的睁着眼睛打量着四周,除了冰冷的仪器,连个护士都没有,更没有杜清池。 那不过是我自欺欺人,做的梦而已。 在icu里又呆了三天,我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我转到了普通病房。 已经是三月的天气了,山下的温度比山上高许多。成祖给我买一束马蹄莲养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花开得很漂亮,我看着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我转头。 穿着灰色菱形毛衣的杜清池,他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朝我走来,嘴角的笑,很温柔。 我一直以为,红玫瑰只送给心爱的人。
89.不就比狠吗? 杜清池走到了床边,看了看床头柜,他把手里的花放到了花瓶旁边。放好后,他挨着床沿坐了下来。 「好些了吗?」他问我,语气随意就像我们昨天才拥抱过。 从他进门到他坐下,我感觉我的心脏就像坐了一趟云宵飞车。我觉得自己真的太不争气了,见了他,心情还会这么激动。要不是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我肯定做不到现在这样心里波涛汹涌,脸上面无表情。 「还活着。」我淡淡道。 他微微的笑着。配着他的毛衣,衬得他特别温暖的感觉。他伸手过来,拂开我垂到脸颊上的头髮。 我生硬的别了一下头,冷冷道:「杜先生,请自重。」 他的手僵了僵,收回后,他敛了神色,眼中渐渐的浮起忧伤。 我们对视着,谁也不说话。良久之后,他起了身,缓缓的踱到了窗边,他将紧闭的窗户推开了一些。然后他就那么负手站在那里,一如从初我见过他那样,他总是能站成一尊雕像。 他成了一尊雕像,不再说话,我的心情慢慢的就平復了。他来看我,是来关心我的心脏吧,看它是不是还好好的呆在我的心里面。 我坐久了屁股疼,杜清池没有再过来跟我讲话的意思,我便撑着床板慢慢的挪着躺了下来。拉过被子,我闭了眼睛。 一开始只是想装睡,但装着装着,我也就真的睡着了。这一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黄昏了。杜清池已经不在病房中了,只有床头那束红玫瑰证明他真的来过。 我仰看着天花板,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巨大失落感和孤独感仿佛要将我吞噬。立刻有眼泪顺着我的眼角往下淌,我清晰的体会到了失恋带给我的排山倒海般的痛苦。 可我是颜心啊,我怎能如此脆弱,怎能这样就被打倒了?是他欺骗我,利用我,最后又无情的甩了我。我该恨他,我该冷冷的笑,骄傲的活。 我在心中悲泣着这么对自己说,可我就忍不住啊,那泪水像失去了控制就那么无声流啊流。我就想,索性就流吧,流干了也好,以后就不会再流泪了。 天色暗下来了,我的泪终于慢慢的止住了。我只庆幸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人来打扰我,否则哪怕进来一只阿猫阿狗,我可能都会不顾一切的抱住ta,然后求ta带我走。无论去天涯或者去海角,只要不再见到杜清池就可以了。 「饿了吧,我熬了点粥。」随着脚步声,杜清池走了进来。 我完全没有防备,满脸的泪痕让他瞧了个正着。立刻有一种不如一如撞死的悲壮感觉。我已经够惨了,还要让他看到我如此不争气,这人生也太艰难了。 不过杜清池终归是杜清池,面对我浮肿的双眼和未干的泪痕,他熟视无睹。将粥放下。他拉起了病床上的搁置板。 「成祖重感冒,不能传染给你,他回山上去了。这几天,我会在这里陪你。」他一边说一边摇病床,又把粥盒放到了搁置板上。 我不说话。也不看他。 他又伸过来扶我。 我狠狠的甩开。 他再扶我。 我还是甩开。 然后他就不扶我,他看着我,眼中带着点无奈。 「怎么?」我努力的想笑笑,但笑不出来,声音又嘶哑,一副落水狗的惨相,「我变成这样,你心里很得意吧?」 「没有。」他说。 「怎么会没有呢?又有一个女人为了你要生要死的,多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不是吗?」我咳了一声,他要伸手帮我顺气,被我狠狠的拍掉了。 他只好收回了手,沉默的看着我。 「杜先生,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要这颗心脏。不管将来我用谁的心脏。如果只有这颗心脏才能让我活下去,那我就去死。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不可能让你如愿,让你的希望活在我的身体里,那绝不可能。」我将话说绝。 杜清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是沉默着。 「你深谙女人的心事,将沉默和欺骗玩到炉火纯青。既然那晚你已经说了,不会再给我机会。你现在来做什么呢?可怜我还是同情我?杜先生,做人,还是要给自己留点退路。你这样只会把我逼急,你把我逼急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俗话说,兔子急了会咬人,而我急了就会真的死给你看。我死了,你那么多的计划可不就全打水漂了吗?」我语速放慢,语气加重。 「徐徐。」他坐下去,低声喊我。 「你走吧。」我看着他这样,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人活一辈子,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我以前没有爱过一个人,所以才把自己弄得这么悽惨,以后我就会长记性了。杜先生,你可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这个人,我说不会再打扰你,不是说一时几年,而是这辈子老死不再相见。」 「徐徐。」他的声音颤起来,手也伸过来,「你不要这样。」 我挥了挥手。闭上眼睛。 「我那晚说那些话只是想刺激你,只想让你精神更集中一些,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我后来打你的手机,打你的座机,你都不接电话。我……」 我拿过搁置板上的粥用力朝地上掷了下去。然后再探过身将床头柜上的红玫瑰也扔到了地上。 「你走。」我一字一顿。 「徐徐。」他的眼中有浓得化不开的痛苦。 「走。」我又挤出了一个字。 他仰头,有两行泪快速的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淌,他转了身,快步往病房外走去。 我靠到床头上,看着满地的狼藉,没有一丝一毫的胜利者该有的喜悦。 不一会儿,有两个小护士赶来了,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又问我红玫瑰要不要插起来,我让她们扔了,两个小护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抱着花离开了房间。 杜清池没敢再来,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恢復得好。我找了个机会问了我的主治医生,问他如果我再换一颗心脏,手术的成功率大概会有多少。主治医生当时就惊呆了。然后很严肃的批评了我,说换心脏不是衣服,怎么可能想换就换。 我想,这是没办法了,只能让陆迎凤的心脏在我身体里安家落户。如果一定挖掉它,我就只能去死。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现在还不能死。 下山一个月后,我康復出院。 彼时已经是四月天,阳光很暖和,我穿着一件红色的薄大衣。跟着成祖出了病房,又去护士台跟细心照顾了我一个月的小护士说了再见。 下了楼,穿过大厅,我和成祖出了住院部的大楼。 台阶前,杜清池捧着一束红玫瑰站在那里。见了我和成祖。他快步迎了上来。 「徐徐,我来接你。」他语气淡淡。 我停下脚步:「成祖,你到车上等我。」 「好。」成祖又朝杜清池点了点头,然后往台阶下走去。 「气色很好。」他说。 我打量着他,他瘦了许多,估计最近有许多焦心的事情。 「送你。」他把花递到我面前。 我还是打量着他,更不打算接他的花。 他举得久了,有些尴尬,只好自己捧着:「走吧。」 我这才开了口:「杜先生,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他苦笑了一下:「现在我们已经成仇人了?」 我笑了:「从你处心积虑把我列入你的计划那一天开始。就註定了我有一天会变成你的仇人。不好意思,借过。」我擦过他的肩膀往台阶下走去,直到车子启动,我也没有再回头。 我回到了心园,为了迎接我康復出院,颜未带了十几个门主齐齐聚到了心园的大厅。大家对我康復出院都表示了热烈的祝贺,并对当时我的危急情形表示了后怕。金嫂更是端来了一盆炭火让我跨,说从此以后否极泰来。 我一一感谢了大家,看着她们真诚的小眼神,觉得这次我没死掉让她们多少是有些失望的。是她们天真了。我天生女主命,哪怕九九八十一难,我也总能安然无恙。 好在颜未还懂点做人的道理,大家呆了一会儿后,她便招唿大家走了,说我才出院,还需要好好养养神。 唿啦啦的,十几人人才走了。 大厅里一股味儿,我转身往楼上走去,小进亦步亦趋的。我上楼,他也上楼,我进房间他也进房间。我走到桌子边坐下来时,他弯着腰虔诚的站在旁边。 「怎么了?」我托着腮看着他。 「颜小姐。」他赔着笑脸看我。 「嗯。」我看着他的样子,他这是要求我什么。 「我,我想,去果园。」他说完后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我挑眉:「你要去果园?」他这是中什么邪了?一身细皮嫩肉的,平常除了健身维持体力,此外就是各种吃喝玩乐。上回,我揶揄他去果园时,他是一脸的不屑。 「他们养了一千多只鸡,半年下来,一个人能分十几万。」他越说越小声,「颜小姐,我想部xx牌的单反,所以……可以吗?」
90.小来回来了 「你这是只看狼吃肉,没见过狼挨打啊。」我摇了摇头,转而又道:「可以,明天你就去果园报导。」我寻思着他能坚持一个星期,也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颜小姐,那你得说一声,你说了才算数。」他近前一步,笑得跟条哈巴狗似的。 「可以。」我点头。 「那我出去了。」他兴奋得不行不行的,跑出房间时就差跳起来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即使在这钱的用处并不很大的景山上,人人都还是想有个小金库。道理就那么简单吧,爹亲娘亲都不如人民币亲,爹变娘变属于自己的人民币是不会变的。 我当初借鑑探春理家时做法,只是觉得在利益的驱使下,让新来的人和旧人们之间能达到一个平衡,然后能够提高大家的积极性,我坐收渔人之利。现在看来,金嫂的担忧已经初现端倪,为了捞钱,大家迟早要丧心病狂。 我又休养了几天,感觉精气神完全回归了,我便不让金嫂往楼上送饭了。下了楼后的第一件事情,我就去找了成祖,去了后院,沿着湖走着,我让他把园中的情况详细告诉我。当初,我不让成祖参与任何事情。一个是因为他是一个超然局外的人,再一个就是我需要一个人冷静的观察园中的变化,然后我好随时掌握动向。治理他们。 清澜门里,一旦入门,终身无法离开。这么多无名无姓的人,一贯以来,各个门主都是靠暴行强行镇压。无名无姓辈迫于压力不敢轻举妄动。但多少门主都死于这些无门无姓人之手。就如那个给我茶里下催情药的管家。 我是有野心的,我如果离不开这里,我就要成为顶尖上的人,成为清澜门里有话语权能够掌控命运的人。那么,我就需要一批人,一批能随我左右,共患难共进退的人。无数的宫斗剧告诉我们,主角们在关键时刻能活命,全都靠忠奴们拿命相救。 我要一批忠奴,而我手里什么都没有。我只能用这个下下策先起步。 「每个人为了自己的私利都在拼命,目前来看,果园那边的得利会最多。」成祖沉吟着,「颜小姐,索性的,你把农家乐也承包出去。我看过帐本,只是表面好看而已,这两年都是处于不亏不赚的状态。员工们也都很懒散,因为工资是固定的。管事的人倒比较负责任,但思维不够活跃,经营上就很是墨守成规。照目前这种状态下去。亏损是随时的事情。」 「还有果园那边,现在养了鸡,几个果农哪里有空去管果树,见天的忙活着鸡苗。这种状态下去,鸡养好了。满园的果树迟早也就死掉了。」 成祖说完后摇了摇头:「这些人,都不能惯着。」 我默默的朝前走着,绕着湖走了一圈,没能想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出来。 「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我问。 成祖默默的走着,又走回柳树下时。他招唿我坐下来。 「得有一个制度出来约束大家,有利益驱使是动力,没有约束力就是坏事儿。」他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石桌,「这样吧,我来拟一份初步的规章制度。出来后,细节我们再商量。」 「好,那就辛苦你了。」我道。 成祖笑了笑,没说话。 我要说话时,金嫂远远的跑来了。 「颜小姐,颜小姐。」她跑得气喘吁吁的。 「什么事情?」我起身,她跑得这样急,说明有急事儿。 「小,小来。」她跑到我面前停下来。 「小来怎么了?」我听到他的名字,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小来来。」她喘了一大口气,这才把话说清楚了。 「好好说话。」我丢开她的手,淡淡道,然后呆了一下,她说什么。小来来了?我拔腿就跑,跑了几步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激动,给人看着了,该说我毛燥了没规矩了。 我放缓了脚步,走到后门那里时,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高大男孩站在过道处,他柔柔的笑着。看我走来,他张开了双臂。 我这才快跑了几步,然后也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姐姐。」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小来。」我轻轻喊了一声,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让我看看。」他拉开我,上下打量着我,「瘦了,更白了,头髮也长了。」 我含笑看着他,他又长高了,原先就过了一米八,现在至少又长了好几公分。眉目间神采飞扬,这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放到校园中,该是个迷死人的小鲜肉。 「我们到大厅聊。」我说着往里面走去。 他跟上来,揽住我的肩膀。「你怎么没长高啊?」 「男人发育迟一些吧,女人不一样,过了二十岁再发育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我笑道。 「是这样吗?」他又揉揉我的头髮。 我甩开他:「没大没小。」 他眯着眼睛朝我笑。 走到沙发旁,我坐了下来,他挤着坐到我旁边。我让金嫂去拿我珍藏的茶叶出来,小来目不转晴的看着我。 「我脸上有什么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 「你住院,我不知道。」他敛了神色,「前天才得到消息,然后我就回来了。」 「亚姨……她同意你回来?」我才想到这个问题,怕他私自跑回来的。 他点了点头:「她让我在这里陪你一段时间再回去。」 「这么好?」我不禁有些吃惊起来。 「是呀。」小来的双眸亮晶晶的。 我想问问亚姨对他好不好?但终归还是没能问出口。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了,问了,只能凭添心伤。 成祖也进了大厅,过来跟小来打了个招唿,喝了杯茶才回了房间。 「成叔越发的仙气了。」小来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道。 我笑笑。 「姐姐。」小来拉拉我的手。「我们到后院走走。」 「好啊。」我起了身,感觉他应该有什么秘密要跟我说。 出了后门,他便伸手过来拉我的手,在我开口前,他就说:「不要让我松开。」 我翻了个白眼:「行,你难得回来,都听你的。」 他拉着我慢悠悠的走着,走了一段路后道:「我身上的追踪器取掉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我停住脚步,掀开他的衣袖,果然那里有新疤痕。 「她对我很好吧,只是愈发的变态了。」小来冷冷的笑着,「姐姐,你是我活下去和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 我有些惊心,便没接话。 「还有一个事情。是我有一天半夜的时候,亚姨接电话,我惊醒无意中听到的。」他拉紧了我的手,几乎要将我整个人抱到怀中,「我不知道亚姨接的谁的电话,但我听到她说成祖的名字,还提到你的名字。她话里的意思,你和成祖好像有什么联繫。」 「什么联繫?」我的心漏了一拍,难道他真的是我的父亲?我想到我这次病来得汹涌时,一向淡漠的他慌了神。硬是挤上了车,跟到了医院。 小来摇了摇头:「具体亚姨没有提到,我猜想,很可能是你的亲人。」 「会不会是我的父亲?」我喃喃道。 「啊?」他呆住,「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把年前发生的事情大略跟他提了一下,又说了说陆然的事情。 「姐姐,那他真有可能是你的父亲,你要不要认他?」小来激动起来。 我按住他的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赶紧抿上了嘴。 「不管是我的什么人,他来这里之前一定是知情的。他一直保持沉默,隐藏身份,显然是有苦衷的。我现在贸然去认他,那他说话做事都会去了以前的从容。」我道。 「是噢。」小来点点头。 两个人继续朝前走着,走到柳树下时。小来看到古琴,拉着我快步走过去:「我在北京没事儿就学这些,来,我弹你听,想听什么,你点。」 我随便点了一首。 小来坐下来,伸出修长的手指开始弹琴,琴技果然大有长进。我看着他的手指灵活的翻转着,不由得又想到杜清池,他的乐器的造诣略低于成祖。但比小来还是要再高几个段数。而我,学了许久,也只能唬唬一窍不通的人,杜清池那会儿常取笑我笨…… 「姐姐。」小来一曲弹罢,停了下来。 我回过神来:「不错,很不错,朽木可雕也。」 他嘿嘿的笑起来,又拿出手机:「你看我写的字。」 我接过手机,刚劲有力的草书,他的字要比他的琴练得更好。我这回是真的惊嘆了。 「我最近开始看四大名着,红楼梦已经看完了。」他挠了挠头,「这样,以后跟我说话的时候,你就不可以说你什么都不懂了。」 「放心吧。」我拍拍他的头。 他躲开,忽然凑近我:「姐姐,你虽然在笑,可是你的眼睛里全是悲伤。你告诉我,是不是杜先生欺负你了?」 他这一问,真是问到我的伤心处了。我笑了笑,淡淡道:「我们分手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好。」小来郑重的点头,看着我的眼神却愈发的温柔。
91.对峙 我以为小来要住一段时间才会回北京,结果他第二天一早就来跟我告别,说急着赶飞机回北京。我问了几句,他只说亚姨打电话来,得赶紧回去。我也不好多问,跟着他下了楼,让阿成准备了车,我和他一起走到了院子里。 「姐姐,那我就走了。」他又张开双臂抱了抱我。 「我送你到山下吧。」我有些依依不捨的说,这一走,再见又不知道何时了。 他摇头:「不要,你才出院不久。不要奔波。」 我还要坚持,他严肃起来:「听话。」 我哭笑不得:「倒是有点大人的模样了。」 「姐姐,你等我下一次回来。」他凝视着,目光十分坚定。 「好呀。」我走到了车门,帮他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那上车了给我打个电话,路上注意安全。」 「姐姐。」他拖长声音,「我不是小朋友,你不要总是把我当小朋友。」 我笑笑,看着他上了车,然后帮他关上了车门。叮嘱阿成慢些开车后,我退到了一旁。 「姐姐。」小来从车窗里伸头出来,「等我回来。」 车子缓缓启动,我朝他挥了挥手。不一会儿,车子加速,出了院子拐过弯便不见了踪影。我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心里有些惆然若失。人生就是这样吧,不断有人来,不断有人走。 「颜小姐,颜小姐。」我出神时,小进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远而近,他从院子骑了个电瓶车沖了进来,车子还没停稳,他就跳了下来。双脚上全是泥巴。头髮也凌乱得跟个鸡窝似的。 我吓了一大跳,他这是去跳泥坑了吗? 「什么事情,慌里慌张的?」我喝斥了一句。 「老石,他,他把杜先生那边的老刑给打死了。」小来喘着粗气,「颜小姐。你赶紧去吧,老石已经疯了,要不是我骑车跑得快,他肯定一锄头把我也给砸死了。」 「你说什么?」我大惊,昨天我在和成祖商量规章制度的事情,今天果园就出事了。还不是小事,居然把杜清池的人给打死了。 小进又重复说了一遍,听到动静的成祖也出来了。 「我去开车,颜小姐,你带上枪。」成祖冷静道,「小进,你去洗干净,呆在心园哪都不许去。」 「是。」小进咬了唇,退到了一旁。 我折身,飞快地跑上了楼,拿了枪和飞镖,我又飞快的下了楼。院子里,成祖开了另一辆车出来,我上了车,成祖立刻踩下了油门。 「老石平静闷声不响,老实的泥疙瘩一个,不是被逼急了,绝对不可能下手杀人。」成祖淡淡道。 我已经稍稍冷静了,这几天果园忙不过来。私下请人帮忙,小进嘴里被打死的那个老刑就是杜清池别墅的人,平常闲着没什么事就赚外快了。 十来分钟后,我和成祖赶到了果园。疯了老石扛了把锄头嗷嗷的喊着,满果园的追着一个人疯跑,跑的那个人差不多也崩溃了。我们到的时候。那个人跌倒,老石挥着锄头就下去了,血溅得老高的。 其他没被追的人躲在高处看着热闹,并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我下了车,有人在高喊颜小姐来了。老石慌得丢了锄头,我拿出了枪。刚瞄准他就闪到了果树后面,这样几次三番,他越跑越远,远到枪程射不到的范围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收了枪,先去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几个人,都已经死透了。回到路边后。我把几个围观的人喊过来。他们七嘴八舌的,事情起因很简单,老刑说果园的收入,鸡长大后卖的钱,他也应该分一份,因为心园都是杜先生养着的,所以,心园的东西就是杜先生的东西。老石气不过,顶了几句。老刑愈发得意,把老石狠狠的羞辱了一番,最后上升到颜小姐不要脸,靠着跟杜先生睡养活心园的上下。老石气坏了,抡起锄头就砸过去了。其他人想拉架,但老石情绪失去了控制,杀了一个又一个。 我听完事情的大概时,心里已经有了底,想说话时,远远的又有车开过来了。那是杜清池的车。想来,他也是接到了消息,我以为他不在山上。 「我去把人带回来。」成祖走到我身边。 「可是……」我看他一把年纪,而且老石现在情绪失控,万一把他给伤了就不好了。 「枪给我。」他说。 我犹豫了一下,杜清池已经下车了,成祖朝我伸手过来。 「那你带这几个人一起去吧,我怕老石伤了你。」我将枪递给他。 他接过枪后立刻跑远了,一个人也没有带。 「杜先生。」杜清池走近后,我身后的几个人先鞠了躬,鞠完后就大气不敢出的退远了。 「杜先生。」我也倾了倾身。 「怎么回事儿?」他问我,声音还算温和。 我把事情跟他详细说了说,但没有提辱骂我那些话。 「谁让你搞承包这一套的?」他淡淡的,但眼神却凌厉起来。 「是我自己决定的。」我后背挺直。 他笑了一下:「这清澜门只有你最聪明,还是你这景山上全都是蠢瓜,你能想到的事情,别人都没有想过吗?如果有那么容易实行,还需要等到你来做这件事情吗?」 我没说话。 「你门里的人,生死可以由你掌控,你门下的产业,你也可以自由经营。但清澜门的规矩,由不得你来改,颜心,你明白了吗?」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度。 「杜先生。所以,我该向你以死谢罪吗?」我冷笑着。 他看着我,双眸因为气愤而黑得发亮:「颜心,你这是意气用事。我们现在就事论事。」 我扭头看着果园,收回视线后,我道:「杜先生,你说就事论事,行,现在事情发生了,老石把老刑打死了,还打死了几个其他门的人。我该给你们一个怎样的交代?」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路边停下来。看着果园里躺着的几具尸体。我看着他的背影,他今天穿了一件橙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休闲鞋。他看起来,像是要去逛街。 大家站着沉默时,果园深处。成祖押着老石已经回来了。我看到成祖,绷紧的后背检验下来,生怕他有个闪失,看来,我又小瞧他了。 不一会儿,成祖就把老石押到了路边。老石已经蔫了,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活力,成祖把他拎上来后,他就爬着跪到了我面前。 「颜,颜小姐,您杀了吧,我该死。」他伏在那里发抖,嘴里喃喃的,「他不该那样骂您,骂您婊子,骂您倒贴杜先生,骂您给杜先生提鞋都不够,还骂您就是个废物……」 「砰!」老石的脑袋开了花。 我惊跳了一下。成祖惊跳了一下,围观的几个人吓得抱作一团。 「这件事,至此为止吧。」杜清池扭头看后面的几个人,「谁再提起,谁就找死。」 说罢,他抬步就要走。 「杜先生,请留步。」成祖喊了一声。 杜清池停住脚步看向他。 「麻烦您给颜小姐道个歉。」成祖淡淡道。 杜清池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 「老石是颜小姐门里的人,就算要杀,也该由她动手。您连招唿都不打,就杀了老石,于情于理。这都不合清澜门的规矩吧?」成祖还是淡淡的。 「成祖不过一个琴师,你这般质问我,请问又合了哪个规矩?」杜清池很温和,但枪却重新拿到了手上,他把玩着。 我的枪在成祖手上,心在哆嗦。我咬着牙从口袋里拿了飞镖。 成祖并不畏惧,见杜清池把玩着枪,他更是近前一步。 「杜先生,那我们一码规一码。您给颜小姐道歉,然后再办我,您看如何?」 「哦?」杜清池笑了,「成祖这是明着跟我找事儿吗?」 「不,是杜先生偏袒。」成祖寸步不让。 杜清池「啪」一下将枪的保险拉开,然后将枪抵到了成祖头上:「我怎么偏袒了?请问成祖。」 成祖面不改色:「杜先生看似将事情快刀斩乱麻处理好了,但老石所说全是事实。而老刑能能满嘴胡言,说明杜先生门下的人常常这般胡言,否则老刑断然不可能胡言得如此难听。您杀了老石。警告颜小姐的人不许往外传,那么,请问您,您门里的其他人呢?您又准备如何处置?颜小姐清清白白一个人,凭着几张嘴就抵毁了。杜先生,您说您是不是偏袒了?」 杜清池面色微变,抵在成祖头上的枪又紧了紧:「成祖很犀利啊,很为颜小姐着想。」 「身为颜小姐门下的人,绝不言他人是非,绝对忠于颜小姐,这是颜小姐管教有方。」成祖平静道。 杜清池看了我一眼,他看到我的手里的飞镖。就在那一剎那,他扳动了扣机键,我扔出了飞镖。我以为成祖的脑袋要开花时,杜清池将枪转了一转,「砰」一声,子弹击中了飞镖,那飞镖碎成渣渣,四下飞散。 山间,死一般的沉寂。
92.去一趟我那里 我看着那些渣渣飞溅,然后飞落到草丛中,杜清池收起了枪。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我的面前,指了指他的车,他道:「麻烦颜小姐去一趟我那里。」 「去做什么?」我问道。 「这是命令。」他冷然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看了一眼成祖,他还是那么平静。见我看着他,他微微点头,我便抬步,跟着杜清池往他的车边走去。 上了车后,我侧头看着车窗外。杜清池启动了车子。 我有时候觉得我完全不认识他,他的热情。他的冷漠,他的捉摸不定。 初见时,他是轻佻不羁的,后来,他变得淡然,甚至冷情。慢慢的,他对我亲近起来。他对我说那些好听的话时,情深似海。那一夜我们负距离,他柔情万分。他披着白雪捧着红玫瑰朝我走来时,天地之间,他仿佛只看得见我。再再后来,我质问他为何骗我时,他不但没有给我合理的解释,反而决绝的跟我说了分手。 我入院后,他手捧红玫瑰,泰若自然。我摔了他的粥,扔了他的花时,他眼里又全是痛楚。 我真的快疯了,每一次,我以为自己有一点点了解他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刚才的举动更是让我觉得,他完全像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他在想些什么?我完全猜不到。 车子开了十来分钟后,我冷静了许多,我暗自想。他把我喊到他的别墅,是他私人想见我,还是真的于公要跟我说一些事情? 我胡思着,车子开到了杜清池的别墅前停了下来。我搬到心园后,一次都没有再回来过来。杜清池经常不在山上,再加上我心园复制了他这边的造型。就像仍然住在这边一样。 下了车后,杜清池言率先往里走去,我加快了脚步才能跟得上他。 他上了三楼,进了书房,我跟了进去。 「关门。」他冷冷道。 我只好转身走回门边关上了门,然后又走到书桌着。 他站在书桌前,隔着一张书桌,我们对视着。 「想要我的命?」他盯着我的眼睛。 「是你先想要成祖的命。」我道。 「我杀他,你就杀我?」他问。 「是。」我毫不犹豫。 他点头,沉默半晌后道:「很好。」 我抿着嘴,不说话,看来,他这是于私喊我来的。 他转了身,走到书柜那里,然后搬开几本书,打开一个暗格后,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份羊皮卷,扔到书桌上后,他道:「看看。」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怔了一下后,我伸出了手,拿起了那羊皮卷。打开后,我看到上面画着一幅地图,那地图和当时罗市长给我们看的差不多。但有些红点标註的记号好像有变动。我努力想了想,也记不太清楚了,所以不能确定这幅地图是不是当时那一幅。 「这幅地图才是陆然想要的。」杜清池道,「这是你明天下山要执行的任务。」 「杜先生,麻烦您详细说说。」我正色道。 「那座宫殿,造了很久了。我和罗市长一派的。以及陆然为一派的两方人马都在找准备的地址。但我们的目的不一样,我和罗市长想摧毁宫殿。陆然那边想霸占宫殿。」杜清池将我手里的地图放到书桌着,指着几个点,他又说:「这个宫殿仿的秦始皇陵的建筑,抗震八级,有防空洞。甚至还有潜水艇,军舰。那个人听从他的军师,用续血法延命,据说至少可以活到两百岁。我得到的消息时,大约在一个星期前,那个人已经搬进了宫殿。开始了清修之路。这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无辜的人被送到这里面去,供他们续血,换器官。」 我以前听说过黑市器官交易,也听说过什么红衣男孩,阴时阴历之类的灵异事情。如今听杜清池说到这些,这人世间还真有其事,虽然不至于吓到,但多少还是觉得可怕。转而又想,普通人尚且怕老怕死,更别提有权有势的人,谁都想向天再借五百年,活到天荒地老算了。 「明天我和谁去?」我问。 「我。」他道。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杜先生,请问您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吗?」 杜清池抬头,也深深的看着我:「如果我说是呢?」 「您有心了。」我恨恨道。 「是。」他丝毫不迴避。 我笑了一下:「杜先生,您这又是何苦呢?」 他将地图叠好,放到了我手边,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奉告。 「你这样到底算什么?」我进一步追问。 「不算什么?这样的话,接下来,我们会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呆在一起,你有一个月的时间随时都可以杀了我,然后把地图送给陆然。」他道。 我咬牙:「我便是这样的人?」 他冷笑一声:「从你取我的头髮去跟姚静如的儿子验dna,从你在监控里看到一切却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从你毫不犹豫的朝我射飞镖。徐徐,我在你心里不过如此,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偏偏你又痛恨我欺骗你,隐瞒你。徐徐,你有的考量,我就没有吗?你有顾虑,我只能比你更多。在这清澜门内,我呆了十几年了,你才一年不到。你为我想过吗?」 我退了一步,对,他说的这些我确实没有想过。 他从书桌后面走出来:「你想知道陆迎凤,来,今天我就讲给你听听。」他俯身看我的眼睛,「那是你的亲姐姐,她和你长得很像。」他说着,又快步走回了书柜旁边,这回他从最顶层的格子里抽出了一本书,翻了翻。他拿出一叠照片走了过来。 他把那叠照片放到我的手里:「你看看吧。」 我低头看着照片上的人,除了髮型不一样,衣服风格不一样,眼神中的厉色不一样。其他地方,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耳朵,手指,甚至嘴角那一抹笑。我像看另一个自己,这个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梳着马尾冷得跟块冰一样的女人,她是我的姐姐,我的亲姐姐。 我的内心翻涌着。我没有想过我会有一个姐姐,我更加没有去仔细想过陆迎凤是我亲姐姐这个事情。我只是单纯的讨厌她,不愿意提到她的名字。因为她在杜清池的心里,因为她是杜清池的无可替代。 我一张接一张的看着照片上的女人,十六张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是不同的衣服。春夏秋冬都有。看起来,拍照的人很细心,大概就是杜清池拍的吧。 「我没有爱过你姐姐,但她因我而变成植物人,我欠她一份情。这些年来,我对她感到愧疚,仅此而已。」杜清池的声音响起来,「你说我薄情也好,说我无心也罢。三十几年来,我独善其身,唯独对你用了几分情,你偏偏不信,既然如此,我只能做回杜清池。」 我将那些照片叠好,放回桌上,我淡淡道:「杜先生,你做什么选择都是你的自由与权利。」 「我来清澜门的时候,你姐姐已经在清澜门了。那时候。她还是陆然的棉被,两母女感情十分好。陆然走到哪里,迎凤就跟到哪里。就算陆然去执行任务,她也是一定跟着去的。」杜清池自顾自的说着。 我攥了攥手心,那都是我至亲的人啊,我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但我忍不住还是会想,如果我没有离开陆然,我也会和陆迎凤一样,跟着陆然去这去那吧,那我还会有二十五岁之前的平静人生吗?是的,不会有,也许我会和陆迎凤一样早死。 「我的父亲呢?」我终于还没没忍住。问了他。 「不知道。」他说,「我没见过你的父亲,我来的时候,就是陆然独自带着陆迎凤。听说,早就死了,也听说。还活着。与我无关,我没有细细打听过。」 「我……」我想说小来无意中听到的那些话,想问问杜清池,成祖有没有可能会是我的父亲,但我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咽回去了后,我内心有浓浓的悲伤,他没说错,我对他始终都是有提防的。 「我记得,你之前曾经说过,如果我和我妈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你会帮我一起找我的亲生父母。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你就知道陆然在哪里?」我改了口。避开了成祖。 「我说不知道,你被劫,我第一次见到她,你相信吗?」他说。 我笑了一下:「杜清池,如果那是你第一次见到她。请问,你哪来的时间去准备我和她的dna检测单?」 他皱了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给陆然的是亲子鑑定?」 我怔了一下,又想了想,我和陆然对话时,她没有否认,那一晚和我杜清池绝交,我质问他时。他也没有否认。我记得很清楚的,他现在却否认了。 「我在见到陆然之前,你要换心脏,我冒险匹配你和陆迎凤的血型时,意外发现你们有血缘关系。由此,我知道你是陆然的另一个女儿。那天,我去找陆然,我只是告诉她,你的身体里跳着陆迎凤的心脏。」他说。
93.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我一时间也就无话可说了,觉得这样说开了,他似乎也没有我认为的那么可恨。我转念又想,明明说开了就能解释的误会他为什么偏要沉默是金呢?欺骗也好,误会也好,还不都是他造成的? 杜清池见我不说话,他也停了下来。 我在纠结要不要问他一些问题,比如陆然又为什么要离开清澜门并和清澜门成为敌人,当年究竟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比如陆迎凤没有跟陆然一起走,很显然母女俩发生了严重的分歧。最后陆迎凤留在了清澜门。她是为了杜清池才留在清澜门的吗? 可我以前问他时,他很少有正面回答我的时候,拉东扯西一番就转移了话题。算了,他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拉倒吧。 「你回去吧,明天一早我去接你。」杜清池转身朝书桌后面走去。 我捏了捏手里的羊皮卷,那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始终是这样了,想说就说几句,不想说就一个字也不肯多吐露,他又何曾把我的感受放在心上了? 我连再见也没有说就出了书房,下了楼,杜清池的司机等在院子里。几分钟后,我回到了心园。 老秦和金嫂正在大厅里争吵个不休,我进大厅两个人才闭了嘴。我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盯着他们看了许久,两个人被我看得大气都不敢出。 「明天我要下山。」我说。 「颜小姐有什么吩咐,请讲。」老秦近前一步殷勤问道。 「你们不想死的话,最好是别再惹事儿。」我嘆了一口气:「老秦,金嫂,说起来。你们都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怎么就不明白,钱这东西固然是好。但再多的钱,得有命去花。在这景山上,你们也是见惯了死人了。今天果园的死了几个。你们也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吵的呢?指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还想活着好好花钱的话就夹着尾巴做人吧,不要到处去嚷嚷你们赚了多少钱,多少人眼红啊?」 老秦和金嫂的表情都讪讪的,我知道他们并没有听进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既然你们听不进去,那我也不想多说了。你们好自为之。」我说着起了身,双手插到兜里,我走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知道吗?这景山上最不缺的就是你们这样的无名无姓辈了。你们死了,很快会有新的人补上来。而你们,一捧黄土埋骨,连清明都没给你们烧把纸,怎么就那么盼着死呢?」 老秦和金嫂把头垂得更低。 「既然你们钱多了,反而日子不得安生。那我就收回之前的决定,你们两个也都去果园做事吧,心园这边我另外安排人过来。」我说完拍了拍老秦的肩膀,抬步要走。 「颜小姐。」 「颜小姐。」 两个人都慌了,连死都不怕,动了他们最根本的利益却比要了他们的命还痛苦。这人啊,也真是贱得慌。 我没理他们,直接就上了楼。楼上的客厅里,小进蹲在沙发旁跟个傻子似的。果园那一幕把他给吓魔怔了。 我上楼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抬头看我,眼神却茫然得很。 「吓着了?」我随口问了一句。 小进还是呆呆的。 我便没再理他,直接往房间走去。要推门进去时,我听到摩擦摩擦的声音,回头。小进爬过来了。 「我怕。」他扑上来抱住我的腿,「我怕。」 我皱眉,用力想抽出脚,他跟疯了一样紧紧的卡住我。 「我要回家,让我回家。」他俯头在我腿就咬了一口。好在我穿的牛仔裤,隔着裤子他并没有咬到我的肉。 这下我没再客气,狠狠的踹了他一脚,然后高声喊人。听到动静后,老秦和金嫂跑上来了。小进跟疯了一样。逮谁咬谁。老秦被咬了好几口后也没客气,噼头盖脸的朝他打下去。小进的蛮力还挺大的,他甩开老秦后又扯住了金嫂,照着金嫂的脖子,他一口啃了下去,啃得满嘴都是血。 金嫂惨叫起来。 「你讨厌,你是贱人。是你,都是你,我看到你,小雪给你东西,是你放到厨房的。」小进含煳不清的嚷着。 金嫂在慌乱之中用力的掐紧小进的脖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 小进被她掐得喉咙里咯咯的响,张着嘴直翻白眼。 我听着小进那断断续续的话,大概也明白他在讲什么。那个催情药,是翁雪给金嫂的。是金嫂放在了厨房,是她下到了参汤了。但小进当时却把祸嫁到了管家身上,也许管家给过他小鞋穿吧? 我将飞镖扎到金嫂手上,她疼痛之下才松开了手,松开手后,她就往楼下跑去。听到动静的其他人也跑上来了,拉了拉,摁的摁,小进被控制住了,金嫂也被抓住了。 一场滑稽的闹剧总算消停下来,我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进了房间后,我就往浴室走去。放了满满一缸水,我脱了衣服躺了进去。 累,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字。 杜清池说,我在这清澜门呆了十几年。我想,那该是怎样的累?双手沾满了血。随时承地的就有人加害,防不胜防。 我突然觉得很心疼他,看着好好的一个人,内里早已经残破不堪。我有幸在普通平凡的家庭长大。对前尘往事一无所知,真实的体验过人世间的快乐与幸福。这么想来,陆然当初送我走,大约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么? 那我怎么能恨她? 我再下楼时,小进和金嫂已经被关起来了。成祖也从果园回来了,我把小进发疯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又告诉他明天要下山去执行任务。 「你多加小心。」成祖关切道。 「家里的人和事,你帮我处理。」我说。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头。 我放下心来,把老秦喊过来。告诉他我不在山上的时间,心园一切事务由成祖做主。金嫂才被关起来,他当下也不敢多说,唯唯诺诺的应着。 次日清早,六点半。杜清池的车就到了心园门口。 我匆匆洗漱下楼,成祖等在大厅,见我下了楼,他默默的走过来,递给我一个保暖瓶。 「这里有我。」他说。 「嗯,我走了。」我接过保温瓶。 「好。」成祖送我到门口。 我小跑着出了院子,然后上了副驾位,拉安全带时,杜清池就启动了车子。我坐稳后就打开了保温瓶,是一壶花茶,浓得刚刚好。喝了两口,我准备盖上盖子。 杜清池咳了一声,朝我伸手过来,也不说话。 我有些尴尬,迟疑了一下才把保温瓶递给了他。我听着他喝水的声音。估摸着瓶里的水都被他喝光了。我觉得他这个人吧,时不时的大脑好像总有点问题,特么的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我根本就没法猜。 「谁给你泡的?」他把保温瓶递还给我时问我。 「成祖。」我道。 「哦。」他再没有别的话了。 我轻轻晃了一下瓶身,果然没有水了,他还真是不客气。 「你提防一下这个人。」半晌后,他道。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让我提防成祖。 「理由?」我简洁道。 「没有理由,只是直觉,你自己多观察。总是没有坏处的。」他说。 我将保温瓶放到一旁的储物格,侧过头,我看着车窗外。 杜清池开了音箱,他选了一首粤语歌,我读大学时宿舍里有两个广东姑娘。受她们的影视,我开始喜欢张国荣和一些香港歌手。 「垂熄灯火只可影照这一只舞,现在落泪我怕我再看你不到,专心的翩翩起舞不敢去倒数,延迟说分手拖一分钟也好……但愿现在比烟花灿烂,即使与你,可歌可泣只得一瞬间,但愿浪漫盖过了孤单……」 杜清池跟着音律小声的哼唱着,一首歌唱完,他关了音箱。 「我唱你听。」他说。不等我回答,他就清唱起来了。 我靠着座椅,视线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杜清池的声线低沉,音色好,粤语也很标准。他唱那句但愿浪漫盖过了孤单时略略有哽咽。 「我很喜欢这首歌。」他说。 我没说话,仍然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延迟说分手拖一分钟也好,我常想,为什么人会喜欢听歌,因为许多的歌词,它写到了人的心里去了。 「唱得挺好的。」良久之后。我才低低的说了一声。 「徐徐,我们可以延迟说分手吗?」他问我。 「再给你一个伤害我的机会吗?」我回头看,颤声问他。 「也许是伤害我的机会呢?」他盯着前方的路况,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些颤。 我收回视线侧头,车子的速度慢下来,然后就靠着路边停了下来。杜清池下了车,然后绕过车头到了我这边,拉开车门,他伸手进来拉了我一把。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些身不由己的踏了下去。 下一秒钟,他紧紧的将我抱入怀中:「我们不分手,好不好。」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94.我想带你离开这里 那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我的身体僵直着。杜清池说完那句话后将我抱得更紧,肌肤相触间传来的温度让我泛起一阵颤慄。 「徐徐。」他轻声喊我,双唇在我额头上轻轻吻着。 我靠在他的身上,心乱如麻。我想推开他,想做回那个坚硬如铁的颜心。可是我心底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在吶喊,答应他,答应他。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喊,他是骗你的,你不要又上当了。 两个声音交织着,我只觉得我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我纠结犹豫时,杜清池的唇已经吻到了我的唇上,他那么急切,从没有过的急切。 我被他压在车门上。一开始是身不由己,不知所措。渐渐的,我伸出环住了他的腰。 …… 「徐徐。」他终于放开我,声音低哑。 我低头看着他的胸膛,脸上发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以前我们都戴着重重的面具,不敢让任何看到我们真实的内心。害怕被人算计,害怕真心换来假义。可我们终究是人,不管我们怎么不承认,都没有办法忽视内心深的孤独。我曾经和你说过,在这个骯脏的地方,拥抱才真的难得。徐徐,从今以后,我们接纳彼此,信任彼此,好不好?」他抚摸着我的头髮。 我的心里还是有些挣扎:「你以前也这么说过。」 「以前的事情不再提了,以后,我们做到彼此信任。」他环着我的腰。温柔道。 我这才抬起头看他的眼睛,他的双眸那么深情。我想,这一次。他的表白是出于情不自禁吧?是吗?是吧。我自问自答。 「上车吧,我们还赶着下山呢。」我晃了晃他的手。 「嗯。」他府身把嘴凑过来,「亲一下我。」 「不要。」我别开脸。 「快点。」他拉拉我。「你害羞了?」 「上车啦。」我被他闹得心里小鹿乱撞,他不正经起来跟个大男孩般。 「那我亲你。」他重新将我拉回怀里,不等我反应。他再次府身下来。这一回,他极其温柔,双手捧住了我的后脑勺。那吻,百转千回,极尽缠绵。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他才放开了我,抚摸着我的头髮,他在我耳边耳语:「上车。」 「讨厌。」我踢了他一脚。 「好痛。」他叫了一声,四下看了看。他拉开后车门把我塞了进去,然后他也坐了上来,「再接再励。」他坏笑着。 「你要干嘛?喂,这里可是路边,你别发神经。」我吓了一大跳,手脚并用想要逃走。哪里是他的对手。没爬两步,他就拉住了我的双腿,然后将我压到了身下。 他压着我。伸手抚摸着我的眉眼之间,「徐徐,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感觉吗?」 「第一次?」我想了一下,「是在柳文良家吗?」 「嗯。」他伸手将座椅全部放下,「在那之前,我从亚姨那里看过你的照片,但真的见到你人的时候,我还有是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你和迎凤长得挺像的,但你们又不像。你外柔内刚,她和你刚好相反,所以,徐徐,我从来就没有把你们混淆过。」 我轻轻嘆了一口气,「该不该感嘆造化弄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是这样关系?」 「什么关系?」他挑眉。 「你说呢?」我将问题抛还给他。 「你是我的女朋友,而我,是你的男朋友。」他字字清晰。 「我有点感动了。」我笑起来,眼中泛起泪水,「得到你的承认可真不容易。」 「我想。」他顿住,咬着唇。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我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爱你,可能不是特别多。你介意吗?」 我笑,「我介意的话,你现在放开我吗?」 「不放。」他将头压下来,吻上来之前,他说:「现在开始不要再说话了。」 「不行,这路边……」 「这里没人。」他嘿嘿的笑着。 「可是,有点冷。」我顾左右言其他。 「很快就不冷了。」他轻声说。 …… 太阳升得老高了,我们并排躺着,杜清池把衣服遮到我的身上。他搂着我:「冷吗?」 我羞涩道:「不冷。」 他突然笑起来:「徐徐,我说件事情,你不要生气。」 「什么?」我紧张道。 「我没用套。」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所以……」我心里一紧,「我下山再去买紧急避孕药来得急,不用担心。」 「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他摇摇头。 我看着他。 「以后都不戴了。」他撑起身体看我,「可以吗?」 「什么意思?」我的心又砰砰跳起来。 「你可以为我生一个孩子吗?」他这样问。 这个问题太突然。突然得我完全反应不过来,在今天之前,我以为我和他要老死不相往来。他主动冰释前嫌,我以为我们要逐渐细水长流。可他多急啊,他都直接跳到生孩子那一步去了。我心里先是涌起一股甜蜜,然后更多的担心涌来。 「清池,你告诉我,这个任务是不是特别危险?」我警觉起来。 他笑笑:「哪次任务不危险呢?每一次都有可能是生命的终结。但这一次不一样,我想离开清澜门了,带你一起。」 我惊得坐起来:「清池。」 「你不愿意下山就吃药。」他的情绪低下来。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实话实说。 他把内衣捡起来给我:「我们先下山吧。」 「好。」我接过内衣。 收拾妥当后,车子重新上了路,到b城时已经是饭点了。找了间饭店,随便吃了点东西,我们就开着车继续前行。 天黑的时候,车子开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杜清池将车开到了一个小小的车行,车子停下来,杜清池先下了车。 有个长着络腮鬍的中年男人从车行里迎出来,杜清池和他说了几句话。随后那中年男人就跑进去了,杜清池跑回车边帮我开了车门。 「我们换一辆车。」他说。 「噢。」我关了上车门。
95.惊诧 中年男人开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出来,我有奇怪,怎么换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但容不得我多想,杜清池已经拉着我走到了面包车旁。 中年男人下车,换上了杜清池,我坐到了副驾位。坐惯了好车。现在换成面包车,还是破旧的面包车,那屁股被硌得生疼的。 「将就一下,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目的地。」杜清池拉上了安全带,挂了档后,他踩下了油门,车子轰隆隆的开出了车行。 「目的地在哪里?」我问杜清池。 「我们要先和一个包工头碰上头,那座宫殿是他承包建筑的。他住在离这里一个小时的车程的小镇上,当然。如果我们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我们赶到之前,他已经高梦枫劫走了。」杜清池道。 「那我们还换辆面包车?」我诧异道。 「不但要换面包车,待会还要找地方换衣服呢。」他说,「穿成这样进镇,很容易引起人注意。」 「你跟我说说你的计划。」我正色道。 「这个包工头很狡猾的,宫殿建完后,他已经连换了六个地方居住了。换到这里时,那个人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我为了找他,简直呕心沥血,头髮都白了一大半。徐徐,你自己看看,伸头过来看看我的头顶是不是有好多白髮。」杜清池带着委屈,「你以为我没事总在外面呆着做什么?潇洒吗?」 我矮着身体弯腰过去,还真别说,他后脑勺,大片的黑髮里,确实夹杂着好多白头髮。他没说之前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现在看清楚了,内心涌起一阵酸楚。我以前以为他老不在山上,肯定是去哪里鬼混了。也可能躺在哪个温柔乡里,现在才发现,是我太狭碍了。 「你说要退出清澜门。真的不是开玩笑啊?」我又问一遍。 「我已经一千零一遍告诉你了,我没有开玩笑。」他白我一眼,「你看我像开玩笑的人吗?」 「可是。之前孙洁,还有你都说过,入了清澜门,想要离开,除非死……」我说到这个死字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清池,如果要以死为代价,那么,我求求你不要。我宁愿不生孩子,我只要你平安。我们就在这清澜门呆下去,直到有一天死,但我们不连累孩子。」 杜清池抿了抿唇,「我之前没有这样的想法,抱住你时。我就下了这个决定,我要带你离开这里,也许还会有我们孩子。」 我伸手过去。轻轻覆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清池,我只要你平安。」 他回头沖我笑笑:「徐徐,你别担心,我会有办法的。」 「你先告诉我,是什么办法?如果是那种牺牲你,留下我和孩子的办法,那么,你还是趁早的死心吧,我不可能答应你的。」我道。 杜清池反握了一下我的手:「对了,你是不是还送了夏迎秋和姚如静的毛髮去做检测了?」 我点头:「你不是都知道么?我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让成祖下的山。」 他哼哼道:「要不然我十几年不是白呆了吗?连你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徐徐,你那点小心思,我都一清二楚,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只是给你留点面子,留点自尊而已。你倒好,捂着当宝贝。」 我有些难为情:「说好了不提旧帐,你这是又在跟我翻旧帐了。」 「检测结果是什么?」他问我。 「咦咦咦,你这个人。」我气得捶了他一下,「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干嘛又问我。」 「但检测报告单不会说话啊,会说话的我可以偷听。不会说话我也没长千里眼。」他毫不羞愧的说道。 「我可以骂你吗?」我眯着眼睛。 「不可以。」他笑,「检测结果,我不是姚如静孩子的父亲。夏迎秋和姚如静有血缘关系?」 「那你还问什么。」我悻悻道。 「我这是猜的。」他若有所思起来,「夏迎秋有个妹妹这事是不奇怪的,但她的妹妹居然是姚如静,这就很有意思了。」 「怎么说?」我问。 「夏迎秋的生母已经死了,但颜初是她的亲姨妈。」杜清池沉思起来,「那些老旧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是亚姨那一辈的事情,不过也不好去问她。」 「这么说,姚如静的生母也是清澜门的人。这就难怪了。」我想着她以小三的姿态出现,她那样狠绝地逼得我净身出户,家破人亡。一般的小三,再无耻也是有点底线,她却一逼再逼。哪怕最后和柳文良结了婚,见了我。还是一心要弄死我。 我早就想过,姚如静这个人不正常,我也想过她的身后可能有人,但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她和夏迎秋是亲姐妹,颜初还是她的亲姨妈。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真是太令人费解了。 颜初去世之前,还带我去景山深处看过一具干尸,那具干尸又是谁呢?她那么悲伤,因此大病一场,最后撒手人寰,如果那个人是颜初爱的人……我觉得这里面也有些不对,颜初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带我去看一具干尸,会不会我和那具干尸也有点关系呢? 「清池,我跟你说个事儿,不过,你可能也早就知道了。」我紧张兮兮的。 「什么?」他看我一眼。 我把颜初带我进山的事情告诉了她。 「颜初带你去看一具干尸?」杜清池震惊了,「你跟我说说具体的情况?」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我更加震惊,那时候柳汉成那里,孙洁失手,她被砍了一根手指头。然后,颜初带我进了山。我又想起来,当时杜清池还没有回山上。 「我不知道。」他大声道。 我把进山的情况详细跟他说了说。 「居然有这回事儿,我都不知道景山上还有那么个地方。」杜清池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在开玩笑。 「我真的以为你早就知道。」我拂了拂头髮,「清池,那你觉得那具干尸会是谁?颜初心里爱的那个人么?」
96.一路向北 「颜初的爱人?」杜清池皱眉,好一会儿才道:「也有可能吧,她的感情一直是个谜,我只知道她对民国文化特别痴迷,其他的事情从未听人提起过。据说早年的时候,她和亚姨,颜慧,还有陆然被并称为清澜门四美。她们之间一直不是很和睦。应该是发生了一些很激烈的内讧或争斗,才会导致你和姚如静被送走。后来亚姨愤然离开西山,来到了景山。景山的分点成立成后,亚姨制定了严苛的制度。严禁每一个适婚男女婚恋,但给每个门主配了一个床伴,并且放言无论门主还是无名无姓辈,只要到了规定的到年龄就可以自行决定下山……」 「等等。」我打断他,「我也记得小来和孙洁都说过,到年龄了可以离开景山。那为什么你又说我们无法离开?」 「孙洁肯定还跟你说过,无论我们去哪里,上面都有办法控制我们。」杜清池淡淡道。 我默默的点头,是的。孙洁是说过,夏迎秋死的时候让我远离男色,言下之意就是她死于男色,当时孙洁说陪睡的床伴全都是长期服药。从这一点来看,到年龄了就可以离开清澜门不过是上面画的一个饼而已。也许让你离开,只是路的末端等待着是死亡而已。 残酷,很残酷。 我勐的想到小来,他是不是也长期服药?那么,他的死期是不是也近了?我想到他这次回来,那样青春飞扬的样子,如果他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我觉得真的太遗憾也太悲伤了。 「徐徐,你不要太担心,我总是有办法的。」杜清池见我陷入了沉思,以为我在担忧,伸手拉了拉我。 我回过神来,把孙洁说过的话告诉了他。 「嗯。」杜清池点头。 「难怪你洁身自好。」我哼哼道。 「那你呢?」他问我。 「我怎么?」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谁守身?」他暧昧低语。 「你管我……杜清池,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对我的事情这么清楚。连我有没有跟他们上床你都一清二楚,要知道,灯一关,你就算有监控也不见得看得清楚。等等,你在我身上哪里装监听器?」我在身上摸起来,摸了半天,我才想到他送给我的玉坠。从他送给我的那天起。我就没摘下来过,这个狡猾奸诈的傢伙,肯定把监听器装在玉坠上了。 「别摘。」杜清池见我要摘玉坠,立刻伸手过来按住我。 「是不是装在这里?」我指着玉坠。 他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又要去扯。 他有点急了,一脚踩下剎车。还要是乡镇小路,并没有车辆来往,否则非被撞个面目全非不可。 「徐徐。你别跟我算帐。」他抓住我的手,「我不是怕你做什么,而是怕别人对你做什么,你明白吗?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一旦知道玉坠是上有微型监听设备。你肯定会特别留意,你一旦特别留意了,有心的人肯定也会知道。那么,我想要揪出一些别有用心人的计划就会落空。」 「难怪我一下山你就知道。」我虽然明白他的苦心,但心里还是泱泱不快,「你可真行,我在你面前就跟个透明人似的。偏偏我还跟个傻逼似的,费尽心思瞒着你,好傢伙,你啥都知道。然后还故作不知,看着我像个二百五似的在你面前装,你是不是心里都笑翻了。骂了我一百遍傻逼。」 他伸手在我头上揉了揉:「还好,不算太傻,要是真那么傻,我才要担心。你挺谨慎,我听到的有限。」 「你这是在表扬我吗?我是不是应该放三串鞭炮庆祝一下?」我没好气的说。 「鞭炮就不放了,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天黑前,我们得赶到另一个小镇。到了那里后,我们才算离宫殿近了那么一点。到了那里后,我们还要想个万全之策进去。」他重新启动车子,高唱了一句京剧。他扭头看我,「徐徐,路途还很漫长,你唱首歌我听听吧。」 我呵呵笑了两声:「我唱歌不是难听,是非常难听。」 「这么危险的任务,我强行把你过来了。徐徐,你怪我吗?」杜清池嘆着气问我。 「来都来了,说这些干嘛。」我侧头看着车窗外,阳光很灿烂,远处的天空还有不知名的小鸟飞过。一切看起来很美好,但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我,而没有了杜清池,我肯定也就不会独自活着。 「是我自私了。」他说。 「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我打断他。 「那好吧,我唱歌给你听。下山那会儿唱的那首歌,你知道叫什么名字么?」他问。 「最后最后,薛凯琪的。」我得意答道。 「那你知道她还有一道歌叫下次下次吗?」他问。 我摇头:「我还真不知道,这歌名真奇怪。」 他已经唱起来了:「犹如沉沉大病一场,痊癒了面相更闪亮,旧身体不理相,升级版我已换上……幻想中的某君,终于一次会遇上……」 破旧的面包车很颠簸,他的歌声随着点播高高低低,唱久了,高音有些跟不太上去了。唱完下次下次,他又回头又重唱最后最后,我合着拍子跟着他一起傻乐呵。 车子一路向北,我们追逐着地平线。如果没有终点,那这辆破旧的面包车就载着我们的永恆。我记起我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我坐在操场的单槓上望着操场上奔走的同学们,那时。我特别好奇永恆到底是什么,永远又到底有多远? 直到此刻,这辆破旧的面包车终于给了我我想要的答案。 黄昏的时候,我和杜清池赶到了他说的那个小镇。在镇上最豪华的一家旅馆前停了车,然后我们办理了入住。 服务员把我们带上了楼,房门开了后,我暗暗松了口气,还担心会腐朽味扑鼻。还好,房间看着算整洁。 「累扁了。」我伸了个懒腰。 「我出去一趟,你先洗澡,然后到就上等我。」杜清池说着在我腰上捏了一把。 「你瞒着我去哪?」我拽住他。 「去买两套衣服,还有一些零散的东西。」他拍拍我的头。「很快回来。」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推着他往外走,「每次都把我一个人丢下,万一又来尊神来个鬼的,我上哪哭去。」 「我还想着快点赶回来看美人出浴呢。」他反过来搂住我的腰,「行,听你的,那就一起去吧。」 我们去了附近农贸市场,买了几套廉价的衣服和鞋。我玩心大起,又买了一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两个人从黄昏逛到天完全黑了,然后才找了间路边的小吃店坐了下来。 「将就着一点哈。」杜清池扯了一把纸巾擦着桌子。 「我念大学的时候,经常去吃麻辣烫,那卫生条件可比这差远了。」我打量了一下店铺,灶台处的油烟污垢起码有三年以上没擦洗过了吧。 「好羡慕你。」杜清池托着腮,目光专注的看着我。 「羡慕我吃麻辣烫吗?」我哑然失笑。 「羡慕你自由自在快乐的日子。」他看着外面的街头,「徐徐,你恨陆然吗?」 我微怔:「不知道。」 「应该是恨的吧,恨她抛弃了你。但从另一角度来说,正是因为她的抛弃,你才真的拥有过自由自在的日子,而不是象她那样,象一头狼一样活着。」杜清池道。 「也许吧。」我看着斑驳的桌面,怅然若失。 说话间,老闆把我们点的小吃过过来了。味道倒是很不错,我和杜清池低头吃了起来。我一碗面吃到一半时,突然听到一声不寻常的响声。那是刀入腹部切过骨头的声音,我停住筷子凝视细听。杜清池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起身从钱包里抽出钱。 「走。」他对我说。 我感觉那声音离我们很近,最远也就是在隔壁。 杜清池把钱放到灶台旁边拎着塑胶袋匆匆就出了小吃店,夜色中,我们俩走得飞快。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我们就回到了旅馆,上了楼,进了房间。 「这里会不会安全?」关上门后,我轻声问他。 「根本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他将塑胶袋扔到了床铺上,「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我将听到的声音和猜测告诉了他:「是不是陆然的人?」 「可能吧。」他抬步往窗边走去,我跟在他身后。 「陆迎凤是不是听觉特别灵敏?」我跟着他往窗外看,随口问他。 「没听说过啊。」他回头看我,「你觉得你的听觉变得特别灵敏跟她有关系?」 我点头。 「可能是手术后遗症吧。」他爬到窗台上又往下面看,「徐徐,我现在不说话了,你竖起耳朵听听周围有没有异常。」 「嗯。」我凝视将思绪放空,听了又听并没有感觉异常。 「没有。」好长一段时间后,我才说。 杜清池也从窗台上跳下来:「我觉得不是陆然的人。」 「那会是谁?」我惊心起来。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他看着我,「也许是成祖。」
97.清早的敲门声 我觉得后背冒起一股寒意,想到我对成祖的信任,下山前我将整个心园託付给他。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有一种本能的信任,直到小来跟我说起他的身份,说他很可能是我的某个亲人,我才恍然大悟。可现在,杜清池说,我听到的声音,那动刀的人,或者那被杀的人可能是成祖的人。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能接受的范围。 「不会吧。」我本能的替成祖辨解。那是我全心全意信任的人,我对他的信任甚至高过了杜清池。 「我也只是一个猜测。」杜清池一眼看穿了我的心事,「也许不是他呢。」 「那你为什么怀疑他?」我问。 「你肯定也怀疑过他,但最后你信任了他,为什么?」他反问我。 「小来说,亚姨提到过成祖,提他的同时还提到了我的名字,从亚姨电话的内容,我和他很可能是亲人。」我这才把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亲人?」杜清池环住我的腰,「你都知道採集我的毛衣去跟姚如静的儿子验dna,既然你对成祖有了猜测,你为什么不去验个dna呢?」 「这不是来不及嘛。」我悻悻的。 「洗澡,睡觉,天大的事情睡醒再说。开了一天的破车,简直要累晕了。」他在我发间闻了闻。「一股太阳烤焦的味道,洗头洗澡。」 「大晚上的,我才懒得洗头。」他转移了话题,我暂时也就将心里的疑虑放下。 「有吹风机,洗吧,我帮你吹头髮。」他走回厕所门口看了看,然后朝我招手。 「干嘛?」我奇怪道。 「当然是一起洗啊。」他走回我身边,「读书的时候偶尔看点言情小说,其中我最想实现的桥段就是和某人一起洗澡。」 「滚。」我笑骂。 「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往哪滚。」他把我拖进了卫生间,「你脱还是我帮你脱,你看着办。」 「不对呀,你这回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倒是有我们第一回见面的风范了,十足的流氓。」我指着他的鼻子。 「只在你面前流氓,这就没问题了吧。」他伸手过来,抓住我胸前的衣服用力一扯,扣子散了一地。 我吓一跳:「你这个疯子,好好的一件衣服。」 「不是买了新衣服吗?还要旧的做什么。」他不以为意,盯着我的胸前,他坏笑道:「好身材。」 我踢他一脚:「你欠揍是不是?」 「你打不过我的,信不信?」他抓住我的手。 我想反手将他摔到地上,结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是把他推到了门上。他一个反手倒将按到了门后。 「一年的时间,其实就你的资质来说,这已经是拼命的结果了。想要打赢我,你至少还得再练十年。」他捏捏我的脸。 「那枪法和飞镖呢?我有没有可能胜过你?」我说话间眼疾手快把他裤子解开了,伸脚一扯,他的裤子掉到了脚上。 「我帮你。」他非常流氓的把那条平角裤也扯了下去,「言情小说里是不是还有一个桥段,你对你所看到的还满意吗?」 我本来觉得气氛很暧昧。被他一说,我忍不住就笑场了:「还,还挺满意的。」 「别浪费时间,再扯下去,对手又打上门了。我们啥事儿也做不了。」他伸手开了水龙头,三两下就把自己的上衣脱掉了。 …… 一切结束后,杜清池拿着吹风机帮我吹着头髮。我又累又困,靠在他的胸前昏昏欲睡。 「那么困啊。」他拿吹风机朝我脸上吹了一下。 我惊跳起来:「你真是太讨厌了。」 「我也觉得我很讨厌,不过。老实说,我这样子会不会显得开朗一点儿?」他认真问。 我重新靠回他肩上:「嗯,这样很好。我害怕你不说话,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不说话的时候啊,多半是心情不好。」他关了吹风机。用梳子帮我把乱乱的头髮梳理了一下,「有时候也胡思乱想,想像有一天生活在一个边陲小镇,一座平房,一个院子,养两条狗,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再温一壶酒,日子岂不美妙。」 「当真是很美妙。」我困得有点半梦半醒了,「那等任务结束后,我们就去找个美丽的小镇住下来吧。」 「好啊。」他再次关了吹风机,「好了,可以睡觉了。」 「嗯。」我往他肩上蹭了蹭。 「这么快就睡着了。」他亲亲我的嘴,弯腰打横就将我抱了起来。「再来一次?」 「我死了,别碰我。」我掐了他一把。 「你谋杀亲夫啊。」他走到床边,把我往床上一放,然后裹着被子,将我搂进了怀中。 夜,漫长。 天快要亮时,我从梦中惊醒过来,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身边的人。还好,杜清池还在,我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转过身。我抱紧了他的手臂。 「醒了?」他咕哝着将我搂紧了一点。 「我们起来吗?」我小声问他。 他的手在我身上摸了又摸,好一会儿才有些孩子气的说:「为什么有起床这回事儿?」 「快起来,有人来了。」我推推他。 他一个激灵,跟弹簧似的坐了起来。坐起来后,他又一把将我拉起来。 「穿衣服。快。」他催促我。 我瞧着他紧张的样子,噗嗤一声:「我骗你的。」 他拍了一下额头,又躺回枕头上:「徐徐,好笑吗?」 「不好笑,我们还是早点起来吧。」我看看手錶已经快六点了,「我昨天听到的声音,绝对不是我的幻觉,所以,有目的和我们一样的人都活动在这小镇上,我们得……」我话还没说话,杜清池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我咽了咽口水,赶紧也拿过了衣服。 「叩叩。」极轻的敲门声传来。 我和杜清池对视了一眼,我从枕头下拿起了飞镖,杜清池从枕头下拿起了枪。他朝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们悄悄的往门口走去。 「谁?」杜清池问了一声。 「杜先生。」一个女人的声音,很陌生。 我踩了杜清池一脚,用眼神杀他。 杜清池将我拉到身后,然后伸手拉开了房门。门口站着的女人闪身进来,是个穿着碎花上衣的年轻女人。 我关上了房门,那女人朝杜清池鞠了一躬。 「杜先生。」那女人喘了一口气,「亚姨让我来的。」 「嗯,说。」杜清池回头看我:「徐徐,你先洗脸。」 「哦。」我听到是亚姨那边派来的人,心想,应该是来协助我们的。我漱口时,听到那个女人在问杜清池要地图,说是要告诉杜清池接应人具体在哪个地方。 我用清水漱口时,听到一声沉闷的叫声,我捧了一把水洗了洗脸。出了厕所后,我看到杜清池正在将那个女人往床上放。 「怎么了?」我惊了一下。 「让她睡一觉,只是砍晕了。」他说。 「不是亚姨派来的人吧。」我走到床边,看着那女人的脸。 杜清池伸手过去,一杯茶的功夫,他将那女人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那女人的脸仍然陌生。杜清池的表情却变得骇然。他连退好几步,抓过我的手。 「走。」他说。 我知道情况不妙,伸手拽过柜子上的塑胶袋,我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间。我们匆匆跑下了楼,旅馆的老闆娘踏着个拖鞋。见了我们,她打着哈欠操着浓重的乡音问道:「你们要不要吃早餐啊,五元钱一个人。」 「不用了,我们去外面吃。」我丢下一句话。 「外面也不便宜,我自己煮的粥,还有鸡蛋哦。」老闆娘大叫起来。 我和杜清池已经跑出了旅馆,上了面包车,他启动了车子。很快的,车子狂奔在了清晨的小镇街道上。开出了十几分钟,我们才稍稍缓了缓神。 「床上那个是谁?」我问。 杜清池回头看我:「你昨天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在想,可能是成祖在跟踪我们,因为那杀人的手法太利落了,我所认识的人当中,还没有人的手法能有那么利落。成祖我不了解。但他看起来城府很深的样子……」 「所以呢?」我急切追问。 「床上的那个女人,是我妈最信任的助手。」他说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居然是我妈的助手,怎么会这样?」 「姚如静说过,一切都是你妈在背后指使。」我犹豫了一下,告诉了他。之前,我一直没说,是觉得他不会相信。他虽然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他的母亲,但从他将我介绍给他母亲这一点来看,他母亲在他心里的位置还是很重要的。我怕万一只是姚如静的陷害。而我真的不想伤杜清池的心。 杜清池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次上景山之前去看了姚如静,她和你说的话我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因此,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观察我妈,可她看起来太正常了。徐徐,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妈她最多就是一个事业型的女强人。我父亲那样对他,她痴痴等了那么多年。她怎么会也和清澜门扯上了关系,怎么会这样?」他抓着方向盘的手泛起了青筋,「而且,她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来抢地图的。」
98.路在前方 杜清池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从未见他如此崩溃过。至亲的人,双双背离他而去,那种悲伤和绝望非亲歷者又怎能感同身受? 我想到他对我的质问,他说你来这里才一年多,我在这里十几年。此时此刻,我深深的理解他内心的痛苦。一个连睡觉都要睁着眼睛的人,要尝试着去爱一个人。信任一个人。那是一头狼尝试爱上另一头狼的故事,过程之挣扎,大概也只有同在清澜门的我们能懂吧。 杜清池开了一段路后靠着边将面包车停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想了想,他又将手机关了。 「清池。」我轻声喊他。 他抬头看我:「地图你放好了吧。」 我被他一提醒,赶紧又伸手摸了摸内衣,下山前,我把地图缝进了内衣里:「嗯。」 他靠到座椅上,沉默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坐了一会儿后,我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他反握住我。头却侧过去看着车窗外。 我们就这么坐着,谁也不说话。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他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我也觉得很饿了。 「我们最在今晚之前一定要进山,而且必须把所有的尾巴都甩掉。」杜清池回过头来对我说,长时间的沉默后,他看起来冷静多了。 「我们……要怎么去?」我茫然的看着他。 「还是要先去找那个包工头……」他顿下来,苦笑,「也许昨晚他就被杀掉了,如果他被杀了,那我们就只能靠运气的指引,自己探索着靠地图进山了。」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折回去看看?也许包工头并没有死呢。你想,不管是陆然也好,你妈那也好,她们都想进山,都需要这个人,不会轻易的把他给杀了。」我道。 他犹豫了一下后才说:「回去这一趟肯定很危险,但没有嚮导,我们进山的时间线会拉长很多。」 我想了想,折回镇上找包工头,如果昨天我听到的那声音死的人是包工头,那我们就白跑一趟,接下来还是要费尽心思自己摸索着进山。如果包工头没死,那从昨天我听到杀人声以及今早的来的那个女人来看。小镇上来路不明的人肯定不少。我和杜清池已经成为目标了,估计那些人都会知道地图在我们身上。那接下来,我们势必陷被包围的困境,能不能救出包工头不好说。就算救出来了。我们带着他,三个人更难进山。 我把我的想法分析给杜清池听了一下,他点了点头,最后我们俩决定靠着自己进山。作了决定后。我们重新上了路。 因为完全不知道进山的方向,所以我们只能先盲目的开了一段路。在一家路边开的餐馆吃了点东西,我们又打包了两份饭菜。 「你们是外地人吧,准备去哪里啊?」老闆娘打包时热心的问我。 「路过这里。」我警觉道。 「大概一个小时前有一对年轻情侣也是打包了两份饭。你们不是刚好要去同一个地方吧?」老闆娘对我的冷淡丝毫不在意,仍然自说自话。 「噢,那他们有没有说要去哪里?」我赶忙问。 老闆娘把袋子扎好递给我,然后撇了撇嘴道:「我就是不知道啊,看你们的要求都一样,以为你们一路人,所以才问问你。」 「钱给你。」杜清池暗中拉了我一下,付了钱后,我们就出了餐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杜清池看着门口的摩托车若有所思起来,我正想问问他发什么呆时,他快走了几步到车旁。从驾驶位车座下拿出了个袋子后他拉着我回到了餐馆里面。 「老闆娘,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杜清池笑呵呵的。 「什么事啊?」老闆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大概以为我们要跟她要什么东西。 「我这面包车放在你这里,你的摩托车借给我。如果三天之内我还回来呢,我给你一千块租车费。如果我三天之后没回来,我这面包车就归你了。发票什么的都有,你不用担心我的车是黑车。」杜清池说道。 「你……不是开玩笑吧?」老闆娘一脸狐疑,「哪有人愿意这样吃亏的。」 杜清池将手里的袋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给老闆娘。 「小伙子,你真的不是开玩笑啊?」老闆娘脸上又惊又喜,拿着那些东西不停的翻来翻去。「我还正好需要一辆面包车买菜,你要是诚心的话,我再贴你点钱我也愿意啊。」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杜清池又说。 老闆娘这下真不乐意了:「小伙子,你别一套又一套的啊。」 杜清池打量了一下她的饭店,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叠现金,数了两千递给她:「三天之内你都不要开店,我没别的意思。我就看这一路上都只有你这一家饭店,后面还有我的朋友会来,让他们找别的地方吃饭去。」 老闆娘哈哈大笑起来:「小伙子,我懂了我懂了,你跟你的朋友闹脾气了。行,没多大的事儿,我刚好可以回娘家去。那我现在就关门了,你骑我的摩托车,我开你的面包车。」 「老闆娘爽快,钥匙给我吧。」杜清池道。 十来分钟后,老闆娘锁了饭店开着我们的面包车走了,而我和杜清池站在那辆有年头的摩托车旁边目送着她远去。 「现在,我们要骑着这辆破车进山吗?」我挽着他的手臂,嘆着气问他。 「对啊。」他揉揉我的头髮,「小镇青年带着城市姑娘私奔,不是都流行骑摩托车吗?」 「倒也是哎。」我开心起来,「干嘛给老闆娘钱,还让她关门?」 「救她一命啊,既然有人走在了我们前头,肯定还有人走在我们后头。老闆娘话多,后头的人知道我们也从这里走了。要是面包车停在这里,万一非逼着她问个水落石出呢。多一事不如少一点,少牵连点无辜的人。」他说话间已经跨上了摩托车,然后回头朝我伸手。「我以前还蛮喜欢飙摩托车,好多年没飙过了。徐徐,上车来感受一下我的车技。」 我抱紧了他的腰,「这小破车还不知道能骑多远呢?」 「进山完全没问题吧,老闆娘开饭店,她这摩托车是用来买菜的。下乡进城,还要拉菜,不结实是不行的。你别看旧,你听这发动机的声音,绝对有力气。」杜清池说着拧下了油门,车子朝前飞驰。 风迎面灌来,我不得不将头贴到杜清池的后背上。 「你现在心情好了吗?」我大声问他。 「好多了。」他也大声回答我。 「可是我们现在要从哪里进山。总不能一直朝前骑吧。」我问。 「交给我,你跟着我走就是了。」他说。 「其实你一个人进山还轻松点,我感觉我会变成你的累赘。」我道。 「我愿意。」他喊得特别大声。 「讨厌。」我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他故意走了一个s线,我惊叫起来,他却大笑起来。我贴在他的后背上,嘴角的笑怎么也掩不住。 这就是爱情吧,不管去哪里?只要跟他在一起,能活下去固然好。就算一起去赴死,我也毫不在意。 骑行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的车子已经拐进了村道。村子比较落后,连水泥路都没有,杜清池只能放慢了速度。我坐了一个多小时后,早失去了先前的浪漫,倒是屁股痛得发麻了。 「累吗?」他问我。 「还好。」我靠在他背上,有气无力的。 「再坚持半个小时左右,到山脚了我们休息一会儿。」他安抚我。 车子继续朝前,渐渐的路变得更窄,路的两边已经看不到有人家了。终于,路到了尽头,车子骑到了山脚下。 杜清池熄了火,我们下了车。我两条腿已经完全麻了,瘫坐到地上,我仰望着头顶的高山。 「清池,你确定是这里吗?」 「不确定。」他坐到我旁边。 「……」 「地图给我,我们来研究一下。」他朝我伸手。 「现在啊?」我下意识的捂住胸部,「转过身去。」 他盯着我的胸部:「你藏在内衣里?」 「不然呢。」我胀红了脸,「总不能藏在裤裆里吧。」 他笑得瘫到草地上:「快拿出来。」 我掏了半天才把那地图从胸罩里面掏了出来,递给他时,他拉着我躺到草地,然后举着那地图看了起来。 阳光透亮,隐约的字迹,我和杜清池一骨碌同时坐了起来。 「有字。」我们同时叫起来,对视了一眼后,我们又仔细看。平坐着根本看不到地图上的字迹,没办法,我们只能又躺了下来。 「你看,这里有一个入字。」杜清池指着地图的最下面,「从这里出发,然后要翻过这座山。这中间一大块空白又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提醒我们有陷阱?」我侧头看他。 「我来仔细看看,你现在开始别打断我,直到我看完地图,我们再说话。」他说着盯着地图细细看了起来。
99.进山 我也盯着地图看,那些分布得稀稀拉拉的字,我除了认得它们是中国字,具体代表什么意思,我却一窍不通。在地图的中心点,红点标记密集的地方,我倒是看明白了,那里写了一个终字,大概就是终点的意思吧。 杜清池伸手在地图上不断的比划着名,他完全的入神了。脖子都伸起来悬在空中。我看了十来分钟后就失去了兴趣,明晃晃的太阳照下来,我倒是有些困了。昨晚折腾到半夜,要不是考虑到天亮要赶他,他还没完没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性亢奋,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会体力那么好? 「徐徐。」杜清池推了推我。 「啊。」我勐的睁开眼睛,「我差点睡着了。」 「什么差点?你已经睡了半个小时了好不好?」他指了指我的胸部,「我把地图放回去了你都没知觉。」 我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有点困了,现在要上山吗?」 「嗯,趁着天还没黑,我们赶紧赶路。从地图上来看,我们离终点还蛮远。」他说。 我打了个哈欠:「可是,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又知道终点在哪里吗?」 「知道啊。这座山叫横屏山,终点在守衡山,这中间隔了三座山,意思就是我们瞎走,所以跟原本的起点差得有点远。」他起了身,一把将我拉了起来。 「我很好奇走在我们前面的人是谁?」我看着他从摩车上解装备下来,然后又拎起了装着饭打包盒。 「不管是谁,反正最好不要遇上,就算遇上了我们也要想办法躲避,我们要保存体力爬山。」他说。 「清池,我们到了终点,确定那里就是宫殿后,要怎么发信号给罗市长呢?」我跟在他身后往小径上攀爬着。 「如果地图无误,确定宫殿就在那里。那么,我就能找到我父亲,他肯定有办法发信号。」他说。 「你说什么?」我奇怪起来,「你父亲也在宫殿里,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他想办法发射信号出来就可以了。」 「他是卧底,我们没有进去之前他什么也不能做。」杜清池淡淡道。 「地图是你父亲给你的吗?」我又问。 「是他托人给我的,一共拿到三份,前两份地图和现在这份看着都差不多。但你不知道,在这茫茫的大山里,地图上的标记点随便移动一点点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次之前,我和罗市长已经跑了两趟空了。」他走到小径的拐角处停下来,看了看头顶的高山,他继续朝上爬。 「所以,这一趟你拉我来体验生活了?」我喘着粗气,「这样的深山老林,即使罗市接到我们的信号求救。他哪里有办法短时间内赶来救我们。」 「不是有直升机吗?」他反问我。 「好吧,我忽略了这事儿。」我尴尬道。 「这个任务本来是颜未的。」他说。 「听说,她曾经跑到你房里去了。」我迅速的往上爬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将小径坐住,「老实交代。她是怎么勾引你的。」 「你的重点错了,你应该问为什么明明是她的任务,现在却变成了你的?」他挨着我坐下来,「休息三分钟,翻过这座山。我们就吃饭。」 「别逃避我的问题。」我跟个打翻了的醋罈子一般瞪着他。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无奈,「不相关的人,我们提她做什么?她要是能爬得上我的床,还有你什么事儿?」 「好,奖励你守身如宝。」我探身起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别挑逗我。我现在没力气。」他瞟我一眼。 「滚。」我扭过头,佯装生气。 「你也太狠心了吧,这滚下去了,再爬上来,那真是要我命了。」他起了身,「走吧,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那好吧,你告诉我为什么颜未的任务变成了我的任务?」我追着他问。 「废话,当然是我不乐意啊。这么危险的任务,随时小命就保不住了,真要死,我得跟你死一块,埋做一堆啊。」杜清池戏嚯的语气。 虽然他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我知道这一次确定是宫殿的所在地,那么很可能这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这么想着。还真是悲壮。 「清池,翁雪去颜未那里了,你知道吧。」我没话找话的跟他闲扯,想让爬山变成轻松点。 「知道啊。」他应。 「果园出事后,小进被吓魔怔了,直接就把金嫂和翁雪接触这事儿供出来了。现在看来,那次催情药是翁雪交给了金嫂,然后又嫁祸给了管家。我先前想了很久,那个要下催情药害死我的人到底是谁,将景山上的人都想了圈。也想过翁雪,但又觉得她没这个条件。可你看到夏迎秋和姚如静同一天死了吧,她们的死之前的症状有点像。从这一点来看,她们很可能是中了同一点慢性的毒药。能同时对她们下手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翁雪。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她搞死这么多人,她到底要做什么?想称霸景山是不可能,想称霸清澜门更不可能。」我说完后喘了一大口气。 杜清池默默的听着,好半天都没有接话。一直到爬到一块平坦的弯坡上,他停了下来。 「你饿吗?我们吃饭吧。」他问我。 「我刚才跟你说了一大堆话呢。」我不高兴的说。 「先吃饭吧。」他放下肩上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摺叠好的地垫铺到了平地上,铺好后他拿出了打包的饭盒。 「边吃边聊。」他说。 「哦。」我这才端起了饭盒。 「你是不是说姚如静说过,一切都是我妈?」他往饭盒里夹菜。 「嗯。」我点头。 「我想,你不觉得翁雪上景山是一件并不合理的事情么?夏迎秋为什么要去把她找上山,又为什么非要把她留在身边?这些,你想过吗?」他说完扒了一大口饭。 我吃着饭菜,想了又想,也觉得不太合理。 「为什么?你知道吗?」我问。 「她是我妈的人。」他一句话总结。 「不是吧?」我呆住了,「你说过,她欠好多钱,然后清澜门帮她还了,她就不得不上了山。更何况,我在景山呢,她追着我,随时想报仇吧。」 「我早上发现那个女人是我妈的助手后,我就想到了翁雪。你还记得我有一次跟你说过,有内鬼这事儿吗?」他看着我。 「就是翁雪吗?」我问。 「她知道得有限,最多只能提供一些线索和消息给我妈。真的内鬼绝对是更高层的人,所以,柳汉成才能那么及时的得到消息。在y城时又能被那么及时的救走。」他顿了顿,将盒里的最后几口饭吃完,「这个内鬼是谁?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我想,她一定也暗中跟着我们来了。」 我赶紧也将盒的饭吃完:「看来,接下来得有一场恶斗了。」 杜清池收拾着地垫上的垃圾,然后从背后里取出了一个塑胶袋,连一粒米都没有放过,全部放进了塑胶袋里。 「干嘛。怕别人追到我们的行踪啊?山脚下的摩托车还不够醒目吗?」我揶揄他。 「习惯。」他打包好垃圾后拎到手里,「再休息五分钟,我们继续爬山,现在两点多了,我们这座山还没翻完呢。」 我躺到地垫上。林间的风吹来,真是惬意得不得了。如果只是村野闲夫多好,砍一捆柴回家,烧个柴火灶,煮个饭,等着去地里的老公回家。但愿这一趟能平安,但愿我和杜清池真的可以顺利离开清澜门。 休息了几分钟后,我们再次开始爬山。为了赶在天黑前离终点近一点,我们加快的步伐。黄昏的时候,我们到达了地图上第四个地点。按照地图上的标记,我们距离宫殿大约还有五个小时左右的山程。 「很累吧。」杜清池停下来,朝我伸手。 我摆了摆手,大口的喘着气:「所有的东西你都背了,你也够累的,我自己爬。」 他指了指前面的一棵大树:「我们走到那里休息半个小时。恢復一下元气,一直爬下去,要吃不消的。」 我看着大树不远了,于是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我们就走到了大树下。 「徐徐。」杜清池跪地上,他伸手从草丛里捡了点面包屑起来,又拿鼻子下闻了闻,「有人走在我们的前面,估计最多差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 「啊!」悠长的惨叫声在山间迴荡着,山里寂静。这惨叫声听起来很是瘆人。我惊得一下就抱住了杜清池的手臂,眼睛四处张望着,总感觉有人要随时从我们周围跳出来。 杜清池拍了拍我的后背:「别怕,这声音听着很近,离我们可远了。」 「我们还休息吗?」我心惊肉跳的问他。天色黑得很快,山间已经起了薄雾,那声惨叫声之后再无动静,只能间或的听到不知名的野鸟在叫着。 「休息,我们找个地方睡一觉。」他说。 「啊?然后呢,晚上赶路吗?」我问。 「天快亮的时候赶路,我们让上山的人全部走在我们前头好了。」他拉过我的手往丛林里钻,「今夜,我们就好好享受一下我们的露营,好好体验一下天人合一到底是什么美妙的滋味?」 「你还能想点别的吗?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流氓?」我朝他的屁股踢了过去。 「孤男寡女,不好意思,我只能想到那件事儿。」他灵活的闪开了。
100.半夜柔情 我们在荆棘中穿行了好一会儿后,在一棵巨大的树前杜清池停了下来。我看着他身上的背包和手里的拎着的塑胶袋,心想,这样的野外没有帐篷没有被子恐怕要被蚊子和虫子给咬死吧,杜清池还想美妙的一夜,只怕他想太多了。 杜清池将身上的背包放到了地上,指了指旁边厚厚的草丛,他朝我眨了一下眼睛:「你坐着吧,给我半个小时,我变个魔术你看看。」 我抱着胸:「是嘛。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变这个魔术。」我靠到旁边的一棵小树上看着他从背包里往外拿东西,居然有镰刀和小锯子。 杜清池拿着镰刀割了一片野草,杂草中空出了一片空地,他把杂草抱着放到了树下备用,接着他又用锯子锯了几棵不大不小的树,锯好后他又找出捲尺,测量了一番后,他在四个角开始挖洞,挖好后把锯好的树枝往洞里埋。 十来分钟后,四根柱子竖好了。杜清池又往柱子的枝桠上挂横樑。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挂好了,紧接着,他往木头上挂杂草。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一间草屋就搭好了,整个过程他都全神贯注的,最后一挂草放好时,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 「用时多少?」他问我。 我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半晌才抬手看表:「二,二十九分钟,天啊,清池,你真不是野人变的吗?野外生存能力这么强?」 「凑合睡一晚应该没有问题,你赶紧祈祷一下千万别下雨,真要下雨不要下大雨也没事儿。」他坐到草屋的门口。「累死我了,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和水,现在轮到你动手了。」 「哦,哦。」我咽了咽口水,将背包拎到草屋前,我从里面拿出了饼干和矿泉水。拆开饼干,我取出两块放到他嘴边。 「这还差不多。」他大嚼起来,「水,给我喝水。」 我又把水送到他嘴边餵着他喝了一大口,看他喝完后,我特别狗腿的恭维道:「你真是太厉害了,还以为今晚要天当被子地当床了。」 「一般般啊。」他很傲娇的表情,「工具太少,不然真能给你搭间房子起来。」 「你这都哪里学的啊?」我坐到他旁边仰头看着草屋的屋顶,「我真是太盲目乐观了,以为自己枪练得不错,飞镖也挺好,还很沾沾自喜,果然是山外青山楼外楼啊。」 「几年前在一座深山里住过半年多,顺便就学会了野外生存。」他轻描淡写。 我收回视线拉过他的手:「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德国读书。」 「大概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国内。」他往我嘴里塞了一块饼干。「还好都过去了,不提了。」 两个人吃了一些饼干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取出了超薄的压缩被,杜清池拉着我躺了下来,他大概累了,半天都不说话。我寻思着他睡着了。但我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草屋外面。月色并不明朗,深山中野兽的叫声倒是清晰起来了。这是我第一次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过夜,也算见过不少场面的人,看着茫茫的夜空心里也不由得害怕起来。 「害怕吗?」黑暗中。杜清池紧了紧我的手。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半天都不说话。」我往他身上偎了偎。 「是有点困了,我们得抓紧时间睡觉,我定好闹钟了,你放心睡吧。」他将我搂紧。「有点冷,我抱紧你。」 我哪里睡得着,但也不忍心拉着他聊天,这一路上山他已经够累了。于是,我也闭上了眼睛装睡。 杜清池似乎真的睡着了,我却越来越紧张,心脏砰砰的乱跳着。挨了至少一个多小时,我才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煳煳的渐入梦乡。 「啊。」悠长的惨叫声。 我和杜清池双双坐起来,黑暗中,他紧紧的抱住我,我也抓紧了他的手。 「又,又有惨叫声。」我轻声说。 「嗯。」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是不是又有人被杀了?」我问。 「也许宫殿就在这附近。」他打了手电筒,拿过角落里的水喝了一大口。我借着光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那我们现在走吗?」我又问。 「天再亮一点再说。」他把水递给我。「不过不能睡了,我们躺着聊会天吧。」 我喝完水后重新躺了下来,杜清池让我凝神仔细听听看,看能不能再听到一些别的动静。我闭上眼睛,将思绪放空。大约听了七八分钟。再没有别的动静。 「没有动静了。」我揉了揉眼睛。 「噢。」他翻了个身,头埋到我的脖子间,「至少还要一个半小时天才会开始亮,怎么办,我现在还好睏。」 「那你睡会儿吧,有动静我喊你。」我伸手抱住他的头,他的头髮短而硬,我听说头髮硬的人脾气不太好。想想,他的脾气确实不算好。 「咦,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他突然叫起来。 「啊。什么事情?」我被他吓一跳,紧张起来。 「我现在记起来了。」他翻身压到我身上,「这美妙的一晚从现在开始,还来得及吗?」 「我要在被你压扁了。」我推了推他。 「那换你压我好了。」他滚到一边,然后用力将我託了起来。 我大窘,爬着就想跑。 「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害羞啊。」他三下两下就把我衣服给脱了。 「你……」我还没叫出声,他就捂住我的嘴。 「嘘。」他轻声道,「有人。」 我惊得差点要跳起来,他趁机再次抓住了我的双肩,他根本就是骗我的。两个人拉扯了一番,我最后还是被他吃定了。 「你这么害羞怎么办?」完事后,他捏着我的脸轻声问我。 「所以,你是喜欢豪放热情的女人吗?」我反问他。 「我说的是你,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他捧着我的脸。转而又问:「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没想过。」我轻笑。 「现在想一下。」他说。 「男孩吧,嗯,男孩,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有个男孩。」我嘆着气。从小到大的成长经歷以及在清澜门的所见所闻,我觉得生为女人在许多时候是一件特别遭罪的事情。 「如果是好的成长环境呢?」他问。 「那就无所谓了,男孩女孩都可以,但总觉得男孩可以糙点养也没所谓,女孩就不一样了。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我还是嘆气。 「你这是重男轻女啊。」他伸手将草屋的墙掀开一小半。 冷风吹进来,我打了个冷战。 「这一身粘乎乎的,也不能洗澡,难受死了。」我抱怨道。 「深山老林,就别讲究了。将就一下吧。」他坐起来,将衣服扔给我,「起床,穿衣服,准备出发。」 「天还没亮呢。」我说。 「有人来了,快起来吧。」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轻声道。 「我什么也没听……」我话音还没落,我就听到不远处的草丛中有脚步声传来。我的后背绷直,手脚并用的将衣服穿好。 「哈罗,早上好啊。」杜清池半躺着。对着草屋外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打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熟悉得令我要发抖,那是翁雪的声音。 「应该谢谢你这么有耐心还充满了人文关怀,没有在半途的时候来吓吓我们。」杜清池笑道。「就沖这一点,我和徐徐也该好好谢谢你啊。」 「杜先生客气了。」翁雪移动了脚步,似乎就着草丛坐下来了,「你们也完事儿了,什么时候出发?」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撑着草丛想坐起来,但杜清池拉住了我。 「你要是急的话,不必等我们,自己走呗。」杜清池漫不经心的。 「不急,我等你们。」她说。 「你身后还有人呢,干脆等着她们一起吧。」杜清池道。 「已经被我杀了。」翁雪轻描淡写的。 「你跟我妈多少年了?」杜清池问。 「杜先生,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呢?」翁雪有些不耐起来。 「颜初是宋伯西害死的吧。」杜清池有些自言自语的,「你们可真下得去手啊,也是,她要是不死,病好了就要回景山。哪里还有颜未什么事儿,又能有你什么事儿,景山又如何能瓦解掉。翁雪,你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竟然被你给算计了。」 「景山有你和亚姨,还能有别人什么事儿呢?」翁雪冷冷的语气,「杜先生,像您这么厉害的人物,我这样的不着边的小人物如何算计得了你。也就是听从你妈的指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杜清池垂着的手握成了拳头,他笑了一声:「翁雪,我们要不要比一下谁的枪更快?」 「不必了吧。」翁雪也笑了一声,「毕竟你这几天拼了命的播种,不就是想留点后么?我们打起来,都讨不着好处,你我死不足惜,徐徐肚子若是有了你的种,你怎么忍心丢下她一个人独活呢?您说是吧,杜先生。」 「我这个冷情……」 「杜先生,您不冷情。别人不了解你,你妈肯定是了解你的,您一点儿都不冷情。你如今有牵绊,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翁雪的声音近了,下一秒钟,她就将我们的草屋掀掉了。 晨色中,一袭黑衣的翁雪仿佛黑山老妖般站立在那里。
101.我求你 「早啊,徐徐。」翁雪晃了晃手里的枪,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早,翁雪。」我也跟她打了一声招唿,在她的注视下,我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怎么,今天要以枪会友了吗?」 杜清池帮我捡着身上的杂草,捡完后,他伸了个大懒腰。 「翁雪。你那有吃的吗?」他语气随意得像真的碰上了老朋友。 翁雪愣了一下才说:「对不起,没有。」 「哦。」杜清池弯腰从草丛里找出了背包和矿泉水,包里还有一些压缩饼干,他叼了几片,然后将剩下的递给我。 「好了,走吧。」他拉过我的手,完全就对翁雪熟视无睹。经过她身旁时,杜清池又补充了一句:「翁雪,提醒你一下,不要随便开枪。宫殿就在这附近。你这枪没消音,惊动了他那边的人,大家就能埋一个坑了。」 翁雪愣神时,杜清池拉着我已经走出了老远。虽然一夜没睡好,但毕竟还年轻,躺了一夜我也彻底的恢復了元气。身后的翁雪可能赶了一夜的山路,也就我和杜清池运动时,她藉机休息了一下。这会儿,她跟着跌跌撞撞的。 「我们要不要走快点,干脆将她甩了?」我轻声问。 「不丢下她,让她跟着。」他说。 「我们现在到底要往哪里走?」我看着他满山的瞎走,觉得他可能是故意在整翁雪,但这样我们的体能消耗得也很快。 「我们现在要找到地道的入口,按照地图上的标记,那个入口处是在一块天然的大石头后面。如果宫殿在这附近的话。那块大石头就一定在这附近。」他拉着我又跨过了一条小溪。 我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翁雪,她吃力的紧跟着我们。我真的无法相信,身后这个女人曾经是我最亲密的朋友。直到现在,我才清楚的看到,那些过去的日子,她给我演了一个虚构的翁雪。而我,如今给她演着一个虚构般的颜心。 想来,彼此都是身不由己。 「大石头的附近是小溪吗?」我一个打滑,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树枝,这才没滑倒。这天都大亮了,我们一直在顺着小溪边沿攀爬着。 「嗯,应该是。」他说。 「这水源的尽头也不知道在哪里,要是一直延伸下去,我们得爬到什么时候?」我靠着一棵树站稳,望着森林深处,根本也看不到尽头。 「杜清池,你是故意的吗?」远远落在后面的翁雪也急了,冲着前面的我们大吼起来,「你们不是有地图吗?把地图拿出来看看,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让我在这里跟着你们绕圈子。」 「一块天然的扇形大石头,你也可以睁大眼睛找找啊。」杜清池朝翁雪喊了一声,「我可没闲情逗你玩。」 「要不要把地图拿出来看看?」翁雪一提醒,我也悄声问杜清池。 「我感觉应该不远了。」他说,「来。手给我,我拉你一把。」 「我现在还不累。」我说着三步并作两步攀到了他面前,「快走吧,不过,清池。我怎么没在地图上看出来入口在一块大石头下面,旁边还是小溪流。」 「因为你笨啊。」他骂得特别顺口。 「好吧。」我表示同意他的说法,那张地图,我仔仔细细的看过,真的就啥也没有看出来。 「杜清池。徐徐。」翁雪的惊叫声传来。 我和杜清池顿了顿脚步,回头,隔着茂盛的树木,根本也看不到翁雪的身影。她突然惊叫,不会是诈我们的吧?我心里是很怀疑的。 「要不要下去看看?」我问杜清池。 「翁雪,你再不走就跟不上我们了。」杜清池喊了声。 「找到了。」翁雪的声音传来,已经变得很低了。 我和杜清池对视了一眼,找到了?大石头找到了?宫殿的入口处找到了?不会吧,我不敢相信,杜清池同样不敢相信。 「下去看看。」我立刻就转身。 杜清池位住我:「我担心有诈。」 「也是。」我收住脚步。 两个人是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翁雪再也没了声音。 「我们往那边走走。」我指着丛林里面,我们是顺着小溪上来,近距离的两边都没有发现大石头,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那石头在丛林中间。 「嗯。」杜清池拿着镰刀。猫着腰走在前头开路。 我们两个人往丛林里面钻了大约二十来米左右,隐约的,一块硕大的石头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真的在这里。」我的心狂跳,为了找这个鬼地方,我和杜清池算是吃足了苦头。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找到它了。 杜清池比了个嘘的手势,他收起了镰刀。蹲下身体,一点一点继续往深处钻去,路已经没有了,我跟在他身后几乎是用爬的。等我们钻到那大石头后面时,已经浑身是泥,连嘴里都是枯叶了。 「翁雪进去了?」我看着那大石头,竖直了耳朵,一点声响都听不到。 「有可能。」杜清池蹲下来,盯着那大石头看。「等等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情况,我们再想办法进去。这样冒然进去,我担心掉进陷阱里。」 「嗯。」我挪动了一下脚步,扯过旁边的一条树枝垫到地上,然后拉着他坐了下来。 「好臭。」坐了一小会儿,杜清池捏住鼻子,「你有没有闻到,刚才一阵风吹来,好臭的味道,好像是什么东西……」他话没说话,有动静传来。 我们都摒住了唿吸,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角。那动静清晰起来,是脚步声,有点杂乱。至少两个人在走路。很快的,那脚步声清晰起来。只消半杯茶的功夫,透过树叶间隙,我就看到有两个穿着军绿色衣服的男人抬着个人往东边的方向走去。 「啊。」惨叫声传来,随即戛然而止。再接着我便听到了刀入骨的声音,那刀极利,骨和肉分离得特别干净的切法,和我在小镇上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回头看杜清池,却不敢说话。 那刀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就结束了。然后就是扑通沉闷的声音,应该是那个被杀的人被扔进了坑里或者崖下。 脚步声音再次响起,然后渐渐远去。 我将听到的声音告诉了杜清池。 「你说什么?」杜清池再次出现了那种惊骇的表情。 「怎么了?」我困惑的看着他。 他呆呆的,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徐徐。我求你一件事儿。」他抓住我的手,是那种哀求的语气。 「清池,你别这样,我害怕。」我看着他的表情,真的被吓到了。 「你从这里一直往上爬,爬到山顶后从顺着山顶往前走,大概中午的时候你会翻到另一座山上,顺着那座山下山,下了山有人家了你就求救,你再想办法回到我们停车的那个车行。车行老闆会帮你联繫南音。南音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她会带去一个地方,你就在那里等我,好不好?」杜清池紧紧的抓着我的双肩。目光焦虑,语气焦躁。 「不。」我摇头,「我说过了,一起生,一起死。你要是打着让我怀着你的孩子漫无边际的等着你回来的算盘。那么,你死心吧,我不可能答应你的。」 「徐徐,我求你了。」他将头埋到我掌心里。 「我绝不独活,我这个自私。如果你死了,我就算怀了你的孩子,我也不会留下他在这世上受苦,我会带他一起去找你。」我特别决绝。 杜清池不抬头。 「走吧,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从这里活着出来,如果不能,那也是命,我们就认了吧。快起来,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抽出手起了身,弯着腰继续往前钻。 杜清池跟了上来。 往前又钻了七八米,我瞧见一个大堆,那大堆里堆满了尸体,确切的说,是堆满了肉条,肉块以及骨头,因为都被肢解。肉条有新的,有旧的。有些肉已经高度腐烂了,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虫子野兽来吃。估摸着洒了什么毒药。 我想到昨天听到的那惨叫声,便是人在临死前发出来的吧。 「我们下去。」杜清池开始往坡下滑。 我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那扇形的大石头旁。那大石头下面有棵歪脖子树,我和杜清池拔开那树上的枝桠,正是洞口。枝桠上长出的叶子刚好将整个洞口覆盖住,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我先下去。」杜清池小心翼翼的往下面攀爬。 「小心点。」我紧张的看着他。 「有台阶。」他轻声应我,说话间,他就已经消失在了树叶后面。 「清池。」我害怕起来,生怕他这个时候丢下我独自去了。 「你下来,慢一点儿。」他的声音传来。 我学着他的样子,拔开树枝往下攀爬,幸好杜清池在下面接住了我,我才不至于跌个狗啃屎。站稳后,我看着眼前开阔的地下通道,忍不住在心里惊嘆,这里肯定就是那座宫殿了吧,连地板都这么考究,再看头顶的石板,那光泽连我这个外行中的外行也能看出价格不菲。 「你们总算来了。」一把枪抵到了我的腰上。
102.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本能的退了一步,我旁边的杜清池以极快的速度欺身上前,只是瞬间,我们就反被动为主动了。 翁雪手里的枪被杜清池夺走了,她大概觉得不可思议,整个人都有些呆滞。 「就这点功夫,还是不要随便动枪比较好。」杜清池狠狠推了她一把,她跌到地上。然后他把枪收了起来。 「走。」他拉过我的手。 我看着地上的翁雪,她也同样恨恨的看着我。见我们往前走,她撑着地板慢慢的起了身,然后一瘸一拐的跟在了我们身后。 入口处也并没有别的路,我们只能顺着眼前的大道小跑着往里。拐了一道弯后,眼前有了五条叉路。杜清池顿住了脚步,现在要从哪条道走? 「你们到底有没有地图?」一旁的翁雪很耐烦。 「你爱跟跟,不跟你自己走。好吗?谢谢。」杜清池毫不客气。 「杜先生,你别太得意了,别忘了我是在替你妈做事。」翁雪冷笑着。 杜清池的脸色变得阴沉,他朝我伸出手。我从内衣里拿出了地图,看了一眼翁雪,我放到了杜清池手里。 他打开地图,旁边的翁雪拐着腿也走了过来,站到杜清池旁边一起看起了地图。我想杜清池心里始终是在意他妈的,不管他妈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之间都存在着永远也斩不断的血缘关系。 「应该是从这条路走。」翁雪指了指从左边数起的第二条路。 「那你从这条路走吧。」杜清池收起地图,拉着我往正中间那条路走去。走出了一段路,我回头。翁雪还真没跟来。 「她去走那条路了。」我轻声道。 「从地图上来看她没走错。」杜清池道。 「啊?」我一呆,「你故意走错的?为什么?」 「先走走看吧。」杜清池也不肯多说,他只是拽紧了我的手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我打量四周,墙壁上都安了声控灯,我们每往前走一步,墙壁上的灯便亮一盏起来。我跟在杜清池身后,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盏灯亮起时从暗处飞一些刀出来,然后我和杜清池就被剁成肉泥了。 脚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似的,我和杜清池走啊走啊,别说宫殿里的情况,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出现。我有点生气起来,杜清池明知道这是一条错误的路,非要走这条,现在浪费这么多时间,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父亲?找不到他父亲。信号就没有办法发出去,信号要是发不出来,罗市长就没法接应。 「为什么我们不带发射信号的东西来呢?」我突然想到这一点。 杜清池回头看我:「在洞口就放吗?」 我眨巴着眼睛讪笑道:「好像会打草惊蛇哈,可是。现在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我们要走到哪里去?我感觉这一路走下去都要穿过这座山了……」 我话音还没落,前面的路出现了断层,路到这里中断了。 杜清池松开我的手又往断层旁走了几步,我跟了上去。这个断层落差好大,就像公路严重塌方了一样。 「回去吧?」我拉了拉他的衣角。 杜清池回头:「小心。」他吼了一声伸手拽紧了我。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一股蛮力狠狠的推了一下,我往断层下面扑了出去。还好杜清池死死的拽着我,我才险险的悬挂在边缘上。 「抓紧。」他趴在地上咬着牙紧紧的拽着我。 我看着下面的断层,到地面估计得有十几米高,我要是掉下去了,不死也要摔断腿吧?杜清池拼了命的把我往上扯,我自己也使劲的踢着双腿往断层上够,想要借着力爬上去。 我的半个头露出来时,脚下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只感觉一卡,下面又有一股蛮力拉住了我的腿,我暗叫一声不好。 「清池,下面有东西抓住我的脚了。」我喘着气惊恐道。 「什么?」他转头看了看。然后他在包里摸了摸,从里面摸出一把飞镖后,他松开了我一只手,「试试看。」他说。 我单手接过。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往脚下掷了一把飞镖,因为看不到,有一支飞镖插到了我自己的腿上,真是钻心的疼。那把飞镖掷完后,脚下的力量消失了。 杜清池使了一把劲,总算把我从断层那拉上去了。 「刚才是什么东西推的我?」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我只看到一截黑色的像是木头的东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他紧张地问我。 我感觉了一下,并没有。就是受了点惊吓,我摇了摇头。 「你把地图拿出来,我再仔细看看。」他坐到我旁边,紧紧搂住我的腰,「你把地图打开。」 就着昏暗的灯光,我们再次研究起了地图。 「我们得从这断层上下去。」看了半天后,杜清池说。 「啊?你不是说翁雪走的那条路才是对的吗?」我问。 「她走的那条路从地图上来看,是直接通向宫殿的路。如果那是唯一一路正确的路,那么,沿路上肯定有人阻拦。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地图上标记为辅。我想,这条路也能到宫殿。路上肯定也有各种陷阱,但这条路,正常来说是应该是没有人为防守的。」 我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要怎么下去,这下面也是有机关的。」 「我们有飞镖和绳索。试试看,我走前面,你走后面。」杜清池说完立刻从背后里开始拿东西。 「我走前面吧,我可以扔飞镖。」我急切道。 「我扔得比你好。」他瞟了我一眼。 「可是……」 「别浪费时间了。」他说话时已经将自己腰上的绳索绑好了。将铁钩固定到断层上的一个突出的水泥块上,他又拿出另一条绳索将我绑我,然后将两条绳索绑到了一起。 做完这些后,他走到断层边开始往下攀爬:「徐徐。我喊你的时候,你就往下爬。」 「嗯。」我蹲在地上,紧张着看着他一点一点往下坠。大约坠到一半的时候,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小心翼翼的又开始往下爬。 「徐徐,你停住。」他焦急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我趴在断层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一会儿,就感觉腰上勒得受不了了,这个时候倒是苦中作乐想到那些影视剧里的演员们吊威亚。也是这么辛苦吧。 「好了。」杜清池的声音又传来。 我跟在他后面,有惊无险的滑到了断层的最下面。我站稳后,杜清池甩了甩绳索,然后收了起来。 我打量着四周。这里已经没有灯了,隐约的光线还是断层上面照下来的。我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我们已经落下了一个坑里面,四面都是墙。看起来已经无路可走了。 「走。」杜清池推了推我。 「往哪走?」我站在原地,「这里是个坑,四面都是墙。」 杜清池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然后又从背后里找出了一把小锤子。他拿着那把小锤子,另一手拉着我,沿着四面的墙壁,他一点一点的敲击着。一圈快转完时,终于听到一声沉闷的咚,那响声和旁边实心的墙是不一样的。杜清池又敲了敲,然后又伸手推了推,一扇暗门就这样被推开了。 「设计这个人的人肯定是武侠剧看多了。」我忍不住吐槽。 「我猜也是。」他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往暗门里面照了照,里面除了有些潮湿并没有人把守。 「不走吗?」我看他站着不动。 「还是等一下吧。」他道。在洞口站了好几分钟,他才猫着腰拉着我往里面走。 这条暗道并不长,最多十来米,我们就走到了尽头,用了相同的方法,杜清池推开了尽头的暗门。 那暗门一开,我和杜清池都惊呆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暗门后面就是又一村,只见亭台楼阁,假山溪流,溪流中还有许多漂亮的红色观赏金鱼在悠闲的游着。 这里看起来是一座四合院的构造。 我咽了咽口水:「这里,就是那座宫殿吧?」 「应,应该是吧。」杜清池也被眼前的美景镇住了。 「我们现在往哪走,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吧。」我问他。 他这才回了神,四下看了看,他拉着我往楼台后的假山走去。我们快走到假山旁时,有说话的声音传来,慌得我和杜清池加快了脚步。 蹲到假山后,那说话的声音从另一头的正前方传来。渐渐的就近了,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爱妃,你以后就住这里如何?」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我差点笑场,爱妃?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可笑死了。 「不必。」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很是冰冷,那声音也很熟悉。 我和杜清池对视了一眼,颜初,我们都听出来了,颜初居然没死,天啊,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还真想守着那具尸体啊?」那男人的声音恼怒起来。 「你不是已经让我死过一回了么?再死一回又如何?」颜初的声音淡淡的。 「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那男人冷笑着,笑着笑着那脚步声就远去了。
103.白眉大侠 颜初好像并没有走,我听到她轻轻走路的声音。 「清池,我们要不要出去?」我悄声问他,我对颜初有天然的好感,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感觉在这座莫名其妙的宫殿里死不了了。 「再等等。」杜清池拉住了我。 颜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杜清池朝我点了点头。我从假山后面悄悄钻了出来,探出半个头,我搜寻着颜初的身影。 大约五,六米开外的石桥上。颜初穿着一袭月白色的旗袍站在那里看着池里的莲叶发着呆。那是颜初,还那是那么美,那不胜凉风的模样。 她被困在这里是光不出去吗?我暗自猜想着。可她当初切掉孙洁的手指多么有魄力,我虽然没见识过她的身手,但能制服孙洁,她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如果身手了得,她从这里逃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我迟疑着,担心现在的颜初再也不是景山上的颜初了。颜初呆了许久后,直起身体,缓缓的往前走着,她离我越来越近了。 「颜姐。」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还是没忍不住叫出了声,一直背靠着假山站着杜清池听到我的喊声便站到了我旁边。 颜初听到我的喊声后,先是愣了一下,抬眼间。似乎被我和杜清池吓到。她的面色瞬间就惨白了,急退了两步,她的手颤起来,顿住脚步后,她捂了捂胸口。这才小碎步的朝我们跑过来。 「你们怎么进来的?」她很惊恐的样子。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颜初是什么人?当初在景山,她可是主导大局的人啊。可她现在表现得这么惊慌,说明这宫殿里面很可怕。她都觉得很可怕了,那我和杜清池还有没有可能离开这里? 「你知道我爸在什么地方吗?」杜清池也不废话。直接就问了最重要的问题。 「在东室里,我只见过他一次。已经是半个之前的事情了。他很警觉,三天就会将人换一个地方囚禁。」颜初紧张得左右张望,「就你们两个人吗?」 杜清池摇了摇头:「陆然估计也来了。」 颜初后退一步,惨笑道:「还是免不了要见面。」说完,她就转身踉跄着往回走,走了几步又站定,指了指左手边低声道:「清池,颜心,你们先去最边上那个房间呆着,我去探探外面的动静。」 「颜姐。」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听到陆然的名字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还想跟她聊聊她怎么没死这回事呢。 颜初没有回头,但她看起来像受了特别严重的打击,就像那回从深山里下来,整个人死了半截那般。我目送着她远去,走到迴廊的拐角处时,她晃了晃差点晕倒的样子,然后她扶住了迴廊的扶手,站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往前走。这回。她走得很快了,只是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收回视线后转头看着杜清池,他看着颜初的方向。 「你觉得颜姐能相信吗?」我问他。 「暂且先相信吧。」他说,然后他拉着我往左面最边上那个房间走去。 穿过亭台,又过一条林间小径。小径两旁种满了桃枝,这个季节,外面已经是初夏了,这里的桃花却开得正好。果真是人间四月芳菲尽,这里桃花始盛开。 「这里的阳光是从哪来的?」我仰头看着头顶。并没有见到太阳,也没有看见天空。视野的尽头反而是无限的黑,但光线却很好,和外面的世界并无差别。 「我也不知道。」杜清池也仰望着头顶,一脸困惑。 「真是太神奇了。」我突然想到手机。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信号是完全没有的。 「傻瓜,在上面的时候就没有信号了,这里更加不可能有。」他说话间拉着我从桃树间穿了出去,转过屋角,到了屋檐之下。 站在屋檐下,我再次震惊了。原以来后院的风光就够好看了,这屋前的风光才真的是能让人流连忘返。 只见蔷薇爬满院子的栏栅,葡萄架下立着鞦韆,鞦韆的旁边是茶桌,茶桌两旁的椅子是天然垂下来的树条编成的。石子铺成的小径,湖里的清澈的水,浮上水面上的睡莲。 此情此景,文字又如何能描述如美景的十分之一呢。我想,神仙住的地方也就这样了吧。刚才那个男人说。这个地方给颜初住,颜初还冰冷的拒绝了。 要是我……我咽了咽口水,我很可能头一昏就点头了,毕竟住在画卷之中,少活几也是划算的。 「喜欢啊?」杜清池俯身过来看我。 「喜欢啊。怎么。你要复制一座一样的院子给我吗?」我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解,我还真流口水了。 「先进屋。」他拉了我一把。 那屋子并没有锁门,我和杜清池推门就进了。屋里的格局又吓了我一跳,这里和颜初在景山上住的房子格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除了在最角落的位置,多设计了一个很大的浴桶。 我想,那个男人是铁了心要当皇帝了,连浴缸都抛弃了,用起了浴桶。 「真想洗个澡。」杜清池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这里面还真的有水哎。」 「你看,这里还真的有衣服。」我走到置衣架旁,看着那衣服,似乎有点眼熟。我忍不住伸手拔开看了看,「清,清池,你过来。」我连忙喊他。 他走了几步到我身边:「这……这件衣服你是不是穿过同款?我也穿过这件衣服。」他说完这些时闭了嘴。 我们两个人对视着,显然,有人早就知道我们要来,连换洗的衣服都给我们准备好了。是颜初吗?还是那个男人? 「你们洗个澡吧。待会还要见人呢,这一身脏兮兮的,让人看着噁心。」尖尖的嗓子,似男非女,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 我和杜清池四下张望了一番。根本见不到人。 「估计是有监控设备。」他轻声说。 「站着发愣做什么?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那似男非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变得很不耐烦,「再不洗,我就让人把你们丢湖里餵鱼去。」 「谢谢您的提醒,我们现在就洗。」杜清池对着空气说道。 拿着衣服和浴巾,我们走到了桶旁。 「真洗啊。」我低声问。 「洗吧,我这一身是痒得不行了。你先进去,我来帮你挡一挡。」杜清池打开了浴巾。 我犹豫了一下,实在抵挡不住洗澡的诱惑,脱了外衣穿着内衣内裤就爬进了浴桶里。水是温热的,还带着一点香味,应该是放了精油之类的东西在里面。 我泡了十来分钟,也不敢过于放肆,出来时,杜清池赶紧将浴巾罩到了我身上。 「哈哈哈。」那尖细的声音狂笑起来。「就你那样的残花败柳,都伺候过两个男人了,并没有人稀罕看你,你可别费劲遮掩了。」 我的脸胀得通红,人在屋檐下,也不能对骂回去,只能憋着劲拿浴巾擦着身体。杜清池正往桶里爬,闻言,他皱眉仰头。 我怕他和那个不男不女掐起来,赶紧沖他摇了摇头。要他别在这个时候置气。他抿了抿唇,这才进了浴桶里面。 七八分钟的时候,杜清池也从桶里出来了。换上干净的衣服,我感觉真是舒服得不得了,恨不得能有一张床躺下来睡个一天一夜就好了。 「两位,请吧。」不男不女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回却在门外了。 我和杜清池惊了一下,抬步往房间门口走去。拉开房门,只见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确切的说,是个奇怪的人。他穿着一件青绿色的长袍,头髮很长又是全白,眉毛也是白的,整得跟个白眉大侠似的,更搞笑的是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拂尘掸。 我寻思着他这造型应该从金庸的武侠小说里得到的灵感,对应那想当皇帝的男人,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应该是就是个太监吧? 「敢问先生如何称唿?」杜清池给他作了一个揖。 那白眉大侠瞟了我们一眼:「洒家姓夏。」 「夏公公?」杜清池恭敬道。 「噗。」我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了,「对,对不起,我喉咙有点痒。」为了掩饰,我只好拼命的咳了起来。 「走吧。」那白眉大侠拿着那柄拂尘往小径走去。 我和杜清池跟在后面,穿过这个院子,我们又过了一片树林。走到树林时,我无意中抬头看了看。竟然看到了蓝天白天还有太阳,我意识到这片树林是露天的,只可惜我和杜清池在山上走了那么久并没有发现这片树林。 九曲十八弯后,那白眉大侠把我们领到一扇朱红的大门前。他拉着门上的铜锁敲了两下,那朱红的大门从里面拉开了。 吱呀的声音,听着很是沉重。随着大门缓缓拉开,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古香古色的大厅,也可能是侧厅。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厅里坐了两排人,这两排人……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基本上都认识。
104.荒诞的世界 那两排人也盯着我和杜清池看,她们的表情很凝重,仿佛要去参加谁的追悼会。我想在这样的地方遇上,确实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跟着杜清池跨进了那高高的门槛,那白眉大侠拖长声音吆喝道:「看座。」 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有两个穿着像是汉服的姑娘半拖半抱的弄了两个红色的木椅子来。椅子放在最外面靠近门的地方,我和杜清池坐了下来。 「看茶。」白眉大侠又喊。 又两个穿着古装梳着髮髻的姑娘小碎步走来了,给我和杜清池分别送上了茶,两个古装姑娘就后退着退下去了。 我确实也渴了,看杜清池揭开盖子喝起了茶。我便也喝了几大口。喝完后,我把茶杯放到了宽阔的椅子扶手上。 「时辰还早,你们且聊着,主上那边宣了,我便来传你们。」白眉大侠甩了甩那拂尘,转身出了侧厅,那朱红的大门又关上了。 大厅里一片沉寂,远处烛台上的灯火忽明忽暗的,衬得整个大厅鬼气森森。我暗暗数了一下,加上我和杜清池,大厅里一共坐了十二个人。 谁也不开口说话,就像谁也不认识谁一样,我悄悄的打量着每一个人。 陆然坐在我对面的最上座,她的旁边是高梦枫,高梦枫旁边的女人也是陆然的人。因为那个女人紧紧的挽着高梦枫的手。再下来是颜未,颜未旁边是阿东,阿东旁边是孙洁。 跟我坐在同一边,最上座的却是翁雪,她似乎受了伤。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翁雪的旁边早上被杜清池砍晕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旁边是个男人,是十二个人中我唯一不认识的人,陌生男人旁边的女人是那一次和南音交过手打了一架的那个年轻姑娘阿希。 时间一分一秒,坐到我屁股发麻时。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进了这大厅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我侧头看了看杜清池,他居然在手机上玩起了单机游戏。其他也都各自冥思,发呆。 我心里犯着嘀咕,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到底是想做什么呢?要给我们开个茶话会吗? 「吱呀。」那扇朱红的大门再次打开,全部的人都看向门口,白眉大侠回来了。 「让诸位久等了。」白眉大侠迈着八字步往高处的坐檯走去,走到那坐檯旁边时,他转过身来看着大厅里的人,语气十分的温和。 「主上说,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让我一定要好好伺候诸位,这么着,你们想吃点什么,现在跟我说,我让厨房给你们现做。」 「解药给我就行了,饭就免了。」陆然道。 我心里一惊,解药?难怪大家坐着不动,是补灌了什么药,所以动弹不了吗?我赶紧移动了一下屁股。又抬动了一下手脚,好像并没有感觉异样。 「陆女士,恐怕不能让您如愿。」白眉大侠扫视着在座的人,又道:「宋伯西,您想吃点什么?」 「来盆小龙虾吧。再给我几瓶啤酒。」那个我唯一没见过的男人道,声音很是低沉,原来那就是宋伯西,清澜门中级别最高的伯字辈。 我想到那次阿希和阿威两个人直冲我而来,后来我被砍晕。醒来后南音不见了,我却没事儿。那时候,我就听说过杜清池和宋伯西之间有些不对付。想像中,宋伯西该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传奇人物,断然不是这样普普通通吃小龙虾喝啤酒的样子。 「宋先生倒是实在。」白眉大侠笑了。「你们也不必客气,都像宋先生一样,点,随意的点。」 「麻烦,给我一个痛快。」一直靠着椅背的翁雪开了口,她说完这话后咳了两声,借着并不明亮的烛光,我看到有暗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看来,她走的那条路同样的不顺利。也不知道她是被打了还是跌到了断层下面。 「这位女士怎么称唿,面生。」白眉大侠打量着她,「你坐在这个位置,显然是个厉害的人物,我倒没见过你。」白眉大侠说着话就走到了她身边,俯身仔细看翁雪的脸,半晌之后。他才嘆了一口气。 「你是欧玲的人。」他嘆完气后起了身,「齐了,真的齐了,我真是替主上高兴。」 白眉大侠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一直不绝。直到他消失在侧门还有笑声传来。 欧玲是杜清池母亲的名字,那次在酒店见到她,她拂袖而去。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又见到?她最得力的助手可都来了。 「清池,别来无恙。」宋伯西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略倾身,看着我旁边的杜清池。 杜清池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却并没有跟他打招唿。 「颜心小姐。」宋伯西转而看我,「看到你真高兴,不过,你真的跟陆然找得不太像。陆然,你说你姿色平平,竟然生出迎凤和颜心这么美的女儿。可见,女儿都长得像爸爸是有事实依据的。」 陆然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不认识他,也就跟他无话可说。 宋伯西挑起话头,可是却并没有人搭理他。他讨了个无趣,摸了摸鼻子重新闭上了嘴。 又坐了半个来小时,奉茶的那两个姑娘抬着张大圆桌回来了。桌子摆好后,后面跟着的人便端着菜呈上来了。 海鲜居多,时令蔬菜。鸡鸭鱼肉也都俱全,看色泽很新鲜。宋伯西点的小龙虾是最后上来,一共有十三道菜,另外还有汤。最后抬上来的是一箱酒,还有一大木桶的饭。 「吃饭吧。大家随意点。」白眉大侠又回来了,「不吃饱,待会上了奈何桥,你们可就要走不动了呢。」 难怪这么大方,做了这么一大桌的菜来招待我们,原来是准备送我们上路的最后一餐啊。我心里慌了一下,转头一看,杜清池已经装好了一碗汤。 「吃饭。」他把汤放到了我面前,自己也拿过碗盛了一大碗汤。 宋伯西开了啤酒,他和阿希喝了起来。陆然很坚决,仍然坐在原位冥想着,高梦枫和那个女人也跟着陆然坐在那里。 翁雪也坐着没动,估计她也动不了,她旁边那个女人坐到桌子旁吃了起来。 杜清池吃了一碗饭就按住了我的筷子不让我再吃了,我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放下了筷子,咽下了嘴里的那口饭。 宋伯西不紧不慢的喝着啤酒,那悠闲劲像是来这里度假的。 「待会肯定要打架,吃太饱了,胃胀。」起身后,杜清池在我耳边轻声讲。 我这才恍然大悟。 宋伯西喝第四瓶酒时,白眉大侠回来了。他先是清了清嗓子,喊道:「主上宣各位觐见。」 随着他的喊声,唿啦啦的,整齐有律的脚步声传来。十几个扛着枪的穿着黑色软甲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从正门鱼贯而入。 宋伯西放下了酒杯,其他人也起了身。我和杜清池跟在他们身后往外走。 出了大门,穿过庭院,顺着小径一直往前。一路都是鸟语花香,这里真的太像世外桃源了。 拐了两道大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出现在了我眼前。我曾经看过故宫,也去过西安看,影视剧里也看过无数的宫殿。 但我真的没有见过如此金碧辉煌的宫殿,从外观来看,大殿的外墙应该是全部有足金打造的。那金黄的光闪得我眼睛都要瞎了,我想,这些黄金得值多少钱呢?如果我能从这里出去,随便背上一大块,岂不发财了。不知道大殿里还有没有其他更值钱的东西。 我们走到大殿的台阶前时,白眉大侠做了个停的手势,那些黑衣软甲人停了下来,我们也只能停了下来。 白眉大侠弯着腰小碎步的往台阶上跑,我研究着眼前的地板,看起来是玉石,仰看上去,全都是玉石板。 「天吶。」我惊嘆出声。 「可怕吧。」杜清池轻声说。 等了大约一杯茶的功夫,白眉大侠出现在了高高的台阶上方,他扬了扬手里的拂尘:「主上宣。」 我们便往台阶上走去,一个接一个台阶。 「上好的水头,这些切割出来。随便一个都有价无市。」杜清池道。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这玉坠和这些玉石板出自同一个地方吗?」 「嗯。」他紧了紧我的手。 台阶终于上完了,迈过高高的门槛,我们进入了大殿。大殿里的奢华用语言已经无法形容,两边分站着的人,他们仿造着电视剧里的造型。看起来有文臣和武臣。 令我感到啼笑皆非的是,坐在主殿最上面,那个被唤为主上的男人,他竟然穿了一套中山装。虽然距离有点远了,但我总算看清了他的面目,气势是有的,但看他的面相,实在不像个王。说是个寨主,我还服气的。 他得有六十好几了吧?我对他缔造出来的王国表示失望,要么古装,要么现代装,搞得这么不伦不类,也太不专业了,还让我如何仰视他这个至高无上的主。 「跪。」白眉大侠喊了一声。 尴尬的是,没人理他,大家都愣站着。 「跪。」白眉大侠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人理他。 「算了算了,跟这些粗人就不必讲什么礼数,随他们去吧。」坐在上面的男人斜靠在椅子上,他搭了搭眼皮看了一眼下面的我们。收回视线后,他朝侧面招了招手。 两个宫女打扮的人几乎是架着颜初出来了,然后把她给架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105.老者 「爱妃。」那个男人立刻起身,他伸手将颜初扶着坐到了他的旁边。 陆然终于有了反应,她看着上面的颜初和男人哈哈大笑起来:「颜初,恭喜你当上了皇后。不好意思,来得太匆忙,没给你们带贺礼来。」 颜初的张脸惨白的,她的看着台下的我们,目光最后落到了我身上。她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没开口,她就一头倒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白眉大侠走到了男人身边。他俯身说了几句话的样子。那男人挥了挥手,白眉大侠小跑着往后面去了。 大约三五分钟的时间,白眉大侠回到了台上,站到了男人身旁。台上台下一时间没了动静,白眉大侠伸长了脖子看着台下。 沉重的脚镣声传来。我和杜清池回头。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瘦弱得像跟杆子般的老者蹒跚着走来了。他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 杜清池看着那老者,我看到他的眼中有泪泛出,我想,那就是杜清池的父亲了吧。 老者走到了杜清池身边才停了一下,他的手和脚抖得厉害,如果不是两个黑衣人扶着他,他肯定支撑不住了。 「爱妃。」台上的男人悲怆的声音响起来。 「升礼。」白眉大侠高喊。 「爱妃。」那男人很是悲切,他搂着颜初,看着台下。 「主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两边的文武大臣们跪了下来,接着那些软甲黑衣人也跪下来。喊声从大殿传到外头,回音效果明显,声势显得很浩大。 我感觉我在某个古装剧的现场做了一回群演。 喊声终于停下来。白眉大侠又喊了一声鸣炮,然后砰砰几声,无数的礼花从头顶上方飘下来。在这里礼花中,那个男人将颜初抱到了怀中,他抱着她缓缓的往绕着台上走一圈。最后走回了那椅子。将颜初靠着椅子放好。颜初显然坐不稳,放下后她就歪躺在那里。 「阿初,你看到了吗?这是我为你缔造的世界。」那个男人半跪在那里,「你想要的世外桃源,你要和一样,长命千岁,我们在这里生生世世的过下去。」 真是感人的爱情,我侧头的看了一眼杜清池,他抿着唇,不喜不悲。 「阿初,你看到了吗?这些你在意的人,讨厌的人,他们今天都来了,臣服在这里,看着你成为我的爱妃,成为这世外桃源的女主人。」那男人的双手哆嗦起来,他搂紧了颜初,开始变得有上些癫狂,「宣御医,给颜妃续命。」 他喊完。便有人匆匆从后台出来。我定晴一看,两个穿着长长白大褂的男人拖着个少女飞奔而来,那少女是没有知觉的,估计被麻醉了。 少女被抬到了男人面前,两个白大褂手里有刀。眼见就是手起刀落,一个少女要肢解。 「住手。」我大喊了一声,喊完后,我摸了摸口袋,没有飞镖也没有枪。真是见了鬼了,我洗完澡明明都装上了呀,这无端的怎么就不见了呢。没了枪和飞镖,我心里暗暗有些打鼓,但我眼见那少女要遭不测。实在是看不下去。 「让她闭嘴。」白眉大侠挥了挥那拂尘。 立刻有软甲黑衣人欺身上前来,他们要抓我,我有点懵。那黑衣抓住我的手了,我才反应过来我得反抗。 挥了一下手,两个黑衣人已经将我死死按住了。 「放开她。」杜清池怒叨一声,他抬腿就踢向其中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被他踢得一个踉跄往前栽了好几步。另一个黑衣松开我,准备跟杜清池打架。 「不要。」颜初微弱的声音,「饶了她。」她哭泣起来。 「让他们别闹。」那男人对颜初的话百依百顺,他下了令,黑衣人乖乖的退到了一旁。 「不要轻举妄动。」杜清池紧紧的搂住了我,在我耳边耳语。 我点了一下头,台上,两个白大褂已经把那少女给剖开了,他们在取心头血。我不忍心再看。侧过头埋到杜清池肩上。 这个残忍恶毒的世外桃源。 「爱妃,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不好?」那男人握着颜初的手,哀求着。他的声音不高,但大殿里太安静。因此他说话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你造下的孽,迟早要还的。」颜初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话,「我生无可恋,即使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你何必费这些苦心。」 「不。不。」男人摇头,「我当年放弃了你,走了从仕那条不归路。我跟你说过,此生,我一定要站到权力的最顶峰。我一定会有能力为你打造一个只属于你的梦想中的世外桃源。阿初,我答应过你的,我做到了。你不能再辜负我一次了,你若死了,我的意义何在?」 「意义?」颜初嘆了一口气,「活着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 「你不许这么说。」那男人竟然呜咽起来。 「砰砰砰。」连续三声响,像是枪声,从大殿外传来的。白眉大侠愣了一下,然后他往台下走。 「锦衣署列队,看看是不是有刺客?」白眉大侠急匆匆的往外走着,他快走到大殿门口时,外面的黑衣软甲人大片大片的往大殿里退。 「护驾。」白眉大侠声音尖得都变形了。 我心里大喜,这么大的动静,看来,外面发生情况了。太好了。乱了就好办。 「爸。」杜清池搂着我,趁着这混乱喊了旁边的老者,老者果然是他的父亲。 「清池。」老者的嘴唇翕动着,浑浊的眼中满是泪水。 我不知道他被囚禁在这里多久了,但看他手上腐烂的伤口猜想,他度过了漫长的生不如死的日子。 「我要给罗叔发信号。」杜清池说得又快又急。 「我上来的时候已经发了。」老者喘着气说,「这里,要见天日了。」 我们说话间,外面的人已经全部退到了大殿里。我正想看看是哪路缓兵到了时,就听见白眉大侠喊了声关门,大殿上有巨大的石头重重的落下。 「不好。」老者喊了一声,他拽住了我和杜清池的手。他喊的同时,我只觉得脚下一沉,整个人就往下坠,我吓得抓紧了杜清池的衣服,闭上眼睛等着被摔死。 大约坠了十来秒钟的样子,我就重重的着了地。倒没觉得很疼,正庆幸时,身下的杜清池闷闷的惨叫了起来。 「清池。」我慌忙起身,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到底掉到了哪里。 「清池。」老者的声音传来,墙壁突然就出现了一盏烛火。 我看了看,我和杜清池还有老者掉在了一个暗室里。其他人却不见了踪影,想到坠落之前,老者紧紧的拽了我和杜清池一把。我想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我还好。」杜清池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心口他看着我,「徐徐,你怎么样?」 「我都压你身上了。」我咬着唇低声说。 「你没事儿就好。」他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外面开枪的人是谁?会不会是罗市长赶来了?」我问。 「罗叔就算来,也没那么快吧。」杜清池转而看向老者。「爸,你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老煮默默的,良久之后才问:「我听说,你妈也来了。」 杜清池苦笑了一下,应道:「嗯。」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老者长嘆一口气,「随她吧,我都无谓了。」 「爸。」杜清池动情起来。 老者摆了一下手,他看向我:「徐徐?」 「我是徐徐。」我看向杜清池不知道该怎么称唿老者。 「爸,这是徐徐,我的妻子。」杜清池拉着我的手,「徐徐,你愿意吗?」 我一时间呆住了,妻子,多么神圣的两个字。杜清池说,我是他的妻子。看着他殷切的目光,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快喊爸。」杜清池又拉了拉我。 「爸。」我这才喊了一声。 「好,好,长风的女儿成了我的儿媳妇,这也算缘分吧。」老者站在我面前,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爸,你知道我爸,他……他在哪里?」我激动极了。 「你还没出生,长风就过世了,算算到如今。他已经走了二十六年了。」老者嘆着气道。 「他葬在哪里?」我又问。 老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过世的消息也是辗转听说的。」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追问。 「儒雅的文人。」老者简洁道。 「你们曾经是朋友吗?爸,你跟我说说他,好吗?」我的情绪胀得厉害,听到我亲生父亲的名字以及他早就过世的消息,我的内心竟有说不出的难过。 「徐徐。」杜清池搂了搂我的肩,「冷静一点儿。」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嗯,对,我们得想办法先从这里出去。」 「刚才的人如果不是罗叔的话,我猜很可能是亚桐。」杜清池转移了话题。 「她来了,我们出去的胜算就要大一点。」老者沉吟片刻,「你们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离开。我出去探探情况,一杯茶左右的功夫,我就回来。」
106.成祖 老者出去了,我蹲坐在地上,望着墙上幽幽跳动的烛火发愣。杜清池也没说话,只是坐下来搂着我。 我的思绪很乱,老者嘴里的长风,我的父亲在我没有出生前就死了,他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死了会这么悲伤,就像我们陪彼此走过了二十六年的岁月一样。 「徐徐。」杜清池轻声喊。 我收回神思靠到他的肩上,望着昏暗烛光中晃动的阴影:「你说,我们能从这里出去吗?」 「能。」杜清池仰望头顶。又补充:「一定能。」 我也仰望头顶,隐约中,我听到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上面,好像山塌掉了。」我听着那声音越来越响,很快就到了头顶上方。大地跟着晃动起来,连带着这暗室里都有震动感。 「徐徐,起来,我们靠边站着,我怀疑上面要塌下来。」杜清池拉着我靠到墙边,我还没站稳,又响起了一阵轰隆声。杜清池不小心触到了墙上的机关,我和杜清池就往外摔去。 我在慌乱之只拉住了杜清池的衣角,巨大的冲击力下,我失去了知觉,身体就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我渐渐有了意识。身下一片冰凉,就像躺在水中一样,我想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我只能无力的躺着。听着周围的动静。 也不知道我掉到了什么地方,周围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我只能自己琢磨,这么寂静的地方显然不是宫殿外面,宫殿外面至少有虫鸣鸟叫的声音。从这一点来判断,我应该还在宫殿内。应该是掉入了哪个地下室。 杜清池呢?他是不是跟我掉到我旁边了,我想伸手摸一摸,可是浑身都跟瘫痪了一样,完全使不上劲。 我心里急得要命,越急就越使不上劲。干着急了好长时间,我才认命的继续躺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在这样的无能为力中渐渐的就睡着了。 这回我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之中,梦里的杜清池长着獠牙,他一直在说:徐徐,我要你活成这样,我要你活成那样,你不可以这样,你不可以那样。 我拼了命的听他的话,拼了命的努力,直到筋疲力尽。 「还没醒吗?」温柔的声音传来。 我闻到了一阵鸡汤的香味,胃里空空如也,我好想吃东西。香味诱惑得我勐的睁开了眼睛,我已经躺到了一张床上,有个女人坐在床边,此时她正温柔地看着我。 我觉得她好熟悉。我一定认识她,可我偏偏一下想不起来我在哪里见过她。 「知道我是谁吗?」那女人带着一点胸有成竹的微笑问我。 我眨了一下眼睛:「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她起了身,从窗边的桌子端了一碗汤过来:「先喝点汤吧,你昏睡了两天了,需要补充一点体力。」 「谢谢你。」我乖巧道。 她笑笑。伸手将我扶了起来,然后又把汤送到我嘴边,看着我一口气喝完了整碗汤。她轻轻的将我放回了床上,拿了块手帕,她帮我拭掉嘴角的汤渍。起了身后,她温柔道:「睡吧,天黑之前,你就能醒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好。」我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眼皮已经沉重起来了。意识迷煳时,我感觉我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杜清池,我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但好像已经是前世的记忆了。 我再次醒来时,对面桌子上点着烛火,屋里没有人。我撑着床坐了起来,身体好像没问题,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却完全不知道。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 「你终于醒了。」还是那个女人,我喝下汤之前看过她,可现在我对她已经完全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 「你好。」我有些拘谨的笑着,「这里哪里?请问怎么称唿您?」 「来吧。」她把手伸给我。 我下了地,穿上床前的拖鞋,我跟在她的身后往外走。出了房间后。是一条狭长的通道,这里看着好奇怪,像是在地下室一般。 「你好,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我想抽出手,但那个女人拽得好紧。我就不好意思再抽了。 走过那条狭长通道后,那女人带着我来到了一间茶室。窗前的茶桌前,有个长须长衫的老者盘腿坐在那里,见了我,他起了身。 「成祖。」那女人喊他。她松开了我的手,退到了一旁。 我看着眼前的成祖,似乎有一点点印象,我在哪里见过他吗?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根本就捕捉不住。 「徐徐。」他指了指我对面的位置。「坐下来,陪我喝杯茶。」 「这里是哪里?不好意思,我,我想回家?」我有些不太确定我有没有家,但下意识就讲出了这句话。 「回家?」成祖笑了一下:「你的家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我觉得不是这样,转动大脑,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成祖倒了杯茶放到了我对面的座位,然后他先坐了下来。我犹豫了一下,也就不知所措的坐了下来。 「这茶不错,今年的新茶。」他说。 「哦。」我抿了一小口,觉得茶香绕鼻,似乎曾经喝过类似味道的茶。 「我弹段琴给你听吧。」成祖喝了一杯茶后,笑着问我。 「好啊。」我很开心的看着他。 成祖拍了拍手,便有两个古装打扮的年轻姑娘抬着琴进来了。成祖起了身,他走到了那古琴前坐了下来。然后他就弹了起来。 我感觉他弹得很好,但又说不上哪里好。那曲子如泣如诉,听得我心生悲伤。成祖似乎陷入了琴声之中,表情十分迷醉。 窗外突然就传来「铛」的一声响,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打哪里掉了个铁笼下来,那铁笼里面还关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看到我,表情先是惊怔,接着是狂喜,然后他就大喊起来:「徐徐,徐徐。」 我看着他,他的表情扭曲得都有些狰狞了,我看着有些害怕。成祖听着外面那个男人的喊声,拔琴的手指愈发的灵活起来,那琴声越来越激烈,就像暴风雨要来临前那般压抑得让人气都喘不过来。 「成祖,你给徐徐吃了什么?」外面那个男人还在大喊。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成祖抬起了头,他的额头上已经全是汗。他靠着古琴看着外面的那个男人,面无表情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外面那个男人问。 成祖这才起了身。他走到了窗前:「杜先生,我没有目的。而你,欠徐徐那么多,你的命是她的。」 外面那个男人转过了身,他不再看我们了。 我听着这对话。不太明白什么意思?我和外面那个男人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吗?否则,他的命为什么是我的呢? 「徐徐。」成祖重新泡了一壶,给我倒了新茶后,他说:「你的任务就是杀了杜清池,知道吗?」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他欠你的。」他说。 「他欠我什么了?」我更加不解了。 「欠你一条命。」他说。 外面那个男人勐然转身。带着铁笼晃动,我和成祖都看向他。他的眼中全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他伸出了手,指着成祖,嘴唇发青。 「你是李成佑。」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成祖慢条斯理的泡着茶。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样子。 我更加的煳涂起来,李成佑又是谁?这些人都跟我有什么关系? 「迎凤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是你抗拒这个事实。那一夜,你夜围景山,要强行将她带回北京。她抗拒时,你的枪走火打中了她,是你亲手杀了她。你将这笔帐算到我头上,不过因为迎凤爱的人是我。」外面那个男人惨笑起来,「徐徐何辜之有,她的身体里只是跳动着迎凤的心脏,你把她拖下手,你算什么男人?」 「杜先生。」成祖看着外面的男人,「徐徐根本不需要换一颗心脏,是你想要她活成你想要的样子。你讨厌她懦弱的性格,所以,你要给她换迎凤的心脏。因为你的自私,迎凤彻底失去了活过来的可能。我已经找到办法了,我已经有办法让她活过来了,你却彻底毁了我的希望。杜清池,你说。你该不该死?」 「我一直觉得你不对劲,万万没想到你会是李成佑。难道,你敢那样跟说话。」杜清池顺着铁笼的栏杆缓缓的往地上坐。 「所谓百密一疏,大概就是这样吧。」成祖始终漫不经心的样子,抬头间,他看着我,「徐徐,就是这样男人,生生给你换了一个心脏。因为曾经的你懦弱,胆怯。他认为那样的你不配活着,所以,哪怕你有死去的危险,他也要强行给你换心脏。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死?」 「该死。」我说。 「嗯。」成祖又给我倒茶:「先不急,让他再活几天,让他看看你过得多好。」 「好。」我乖巧的点头。 「徐徐。」外面那个男人低喃着喊我的名字。 「你知道他为了让你不恨他,还做了些什么吗?」成祖又问我。 我摇头。 「李成佑,你太无耻了。」外面那个男人嘶吼起来。
107.绝境 「我无耻吗?」成祖皱眉,「我没有你无耻吧,你这个人,就是爱装。装清高,装遗世独立,装没有欲望,装心性淡泊。我不像你,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厌恶就是厌恶。我也绝不会跟不喜欢的女人做爱。而你却不同,你并不爱徐徐,你却跟她睡。如果你真爱她,你怎会在她的身体里放入迎凤的心脏呢?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你想和徐徐有一个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徐徐来生你的孩子。因为当年的你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不敢利用迎凤,你只能利用徐徐。你明白只要她怀了你的孩子,利用这个孩子你能牵制太多的人,陆然和颜初从此后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过,杜先生,你没有这样的机会。因为你活不到那一天了,但是你可以感谢我。徐徐如果怀了你的孩子,那么,我会视如己出,你就放心吧。」 外面那个男人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声,我听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手臂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你一心效力亚桐,但你不知道,亚桐根本就是个婊子。你为什么不想想呢。她那么爱长天,她怎么可能真的在最后关头毁掉长天?你就那么自信正义能战胜邪恶?杜先生,你太高估人性了。你在这里等待援兵,亚桐现在恐怕跟长天在鸳鸯帐内颠鸾倒凤吧。你的一切都毁了,明白吗?现在你体会到了我当年的痛苦吗?我跟你说过的。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现在看来,天道果然好轮迴。」成祖抿了抿唇看着我,「你是不是有些冷?」 「还,还好。」我干笑着。 成祖起了身,他走到我面前将我拉了起来,转头又看着窗外:「杜先生,你好吃好喝吧,别整天嚎叫,听着我怪难受的,你何必让我看到你脆弱的内心呢?你是多么强大的人啊。」 外面那个男人靠着铁笼子,他呆怔着,跟死去了一般。 我跟着成祖出了茶室,他随即便松开了我的手。他顺着狭长的小径缓步往前走着,我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这里并不明亮,两边都是高高的岩壁,大约两三分钟的时间,小径就走到了尽头。眼前是花红柳绿,我忍不住惊嘆起来。 「你喜欢这里吗?」成祖问。 「喜欢。」我跑到一丛红色的玫瑰花前蹲了下来。一闪而过的画面袭来:漫天的雪花中,有个面目模煳的男人捧着火红的玫瑰朝我走来。 「想什么呢?」成祖蹲到我旁边。 「没有啊。」我回过神来,「笼子里那个男人以前是我男朋友吗?」 「不是。」万祖说,「他只是利用你,他让你成为最好的杀手……」 「杀手?」我打断他。 他温柔一笑:「嗯。你的枪法十分精准,百步穿杨。飞镖一流,景山之上无人能敌。」 「我这么厉害啊?」我忍不住抬起双手,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搜索不到任何相关的记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你是不是真的给我吃什么东西了?」 成祖摇了摇头,「没有,是杜先生把你推下了悬崖……」 「可是,你不是说他想让我生下他的孩子吗?」我急急的问道。 他仍然那么温柔:「你呀,性子真急。他把你推下悬崖是因为别无选择。有人追杀他,他不把你推下去,你肯定就死在他仇人的手里了。推下去,你还有一线活的机会。」 「这样啊。」我听着煳里煳涂的,那杜先生到底是爱我呢还是不爱我呢?他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呢? 「走吧,我们去那边走走。」成祖指着远处的溪流,「听说湖里的鱼可以吃了,你去抓几条来。」 「我不会。」我讷讷道。 「你会飞镖。」他说。 我只能跟在了他身后,很快走到溪流旁边的湖边,杨柳依依,隐约可以看到有肥大的鲤鱼在游来游去。 「来,试试看。」成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飞镖递给了我,「那条鱼挺不错的,你射下去。」 我接过,但迟迟不敢动手。 「试试看。不要怕。」成祖鼓励我。 我这才抬起了手,对着那条鱼,用力射了下去,那条跳几下,钻入了水中。又从别的地方窜了出来。 「再来。」成祖又递给我几支飞镖。 我接二连三的扔,那鱼身上很快插满了飞镖,没多一会儿便翻了过来。成祖走到湖边,伸手捡起了鱼。 「很棒。」他走回我面前,「走。我去烧鱼汤给你喝。」 「好。」我看着他手里那条鱼,还挺有成就感的。 成祖带着我去了厨房,他真的给我做了一碗鱼汤,然后他又陪着我吃了饭。吃饱之后,我觉得又有困意袭来。 「困了吗?」成祖抬头问我。 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走吧。我送你回房间去,你应该多睡。」成祖说。 就在这样,在接来的日子,我吃了睡,睡了吃,闲着的时候就去看看花草,看看鱼。除了成祖和醒来时见到的那个中年女人,再没有其他人出现过,那个关在笼子里的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我有时候做梦会梦见他,梦见和他手牵着手。醒来后,我就坐着发呆。 那个中年女人总是神出鬼没,只要我发呆,她就会打断我,不断的用别的事情来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完全没有办法想起过去。也没有办法想起来我到底是谁? 这世外桃源的日子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我怀疑过了有一年那么久,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就没有了胃口,也不想吃饭,还光想酸东西。 那个女人和成祖愈发的对我温柔起来,生怕我磕着冻着,尤其是成祖,除了睡觉的时间,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他说他要保护好我。 那个女人有好几天没有出现了,她再出现时带了个奇怪的东西回来,我看到了验孕纸几个字,有些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然后,她就让我去尿尿,尿到杯子里,随后她就将那东西放到了尿液之中。 验孕纸上很快出现一条红槓,接着又出现了一条红槓,两条的颜色都很深。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让我穿好衣服坐到床边,随后她就出了房间。没一会儿。成祖就跟着她回来了。 「徐徐。」成祖走到我面前,他面带微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啊。」朝夕相处中,我对他已经很信任了。 成祖带着我出了房间。这回,他没有带着我在花草间转悠了,而是带着我进了茶室,然后穿过茶室又进了更里面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一间书房,三面墙都放满了书。靠窗的那面摆着书桌,书桌前是椅子。成祖带着走到我窗边坐下,然后他就拿出了一个手机。 我的大脑能自动辨识那是手机,但做什么用的,我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你看。」成祖打开了手机。然后点开了视频。 我看到了那个关在笼子里的男人,他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我还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我。我的头上罩着氧气罩,我旁边的病床上还躺了一下女人。仔细看,那女人长得跟我还蛮像的。 「这个是你,那个是迎凤。」成祖说。 「哦。」我继续往下看。 「清池。」有个戴着口罩的女人喊了一声,「我再确认一遍,你一定要给颜心换心脏吗?」 「颜姐。」杜清池抬头看她,他的眼神很冷,「这是唯一的办法,一个是迎凤还可以活下去。再一个,只有这样,徐徐才能活成颜心。你知道,性格秉性是先天形成的,如果徐徐永远都是徐徐,那你留她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戴着口罩的女人起了身,她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看。 「好,我同意。」她说。 「颜姐,你出去吧。等一下就要进手术室了,你回去等消息就好了。」杜清池说。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成祖倒回去又给我放了一遍。看了五遍,成祖才关掉了手机。然后,他拉了拉我。 「走吧。」他说。 「现在要去哪里?」我还没从那视频里回过神来,脚步有些机械的跟着他往外走。出了茶室,他带着我拐到了另一条路。 大约一杯茶的功夫,我们来到了一间暗室。我听到了粗重的唿吸声,似乎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 「杜先生,近来可安好?」成祖点亮了墙上的蜡烛。 角落的笼子里,有个头髮老长的男人抬起了头。看到我后,他勐然站了起来。 「徐徐。」他颤着声喊我,「我是清池啊,你认得我吗?」 「清池?」我看着他,这就是那个硬要给我换一颗心脏,让我活成另一个人的清池吗?我盯着他看,他浑身都脏兮兮,散发出一股恶臭,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了。 我噁心起来,捂着心口就呕吐出声,早上吃的稀饭瞬间就吐了个精光。 「徐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杜清池焦急的问我。 「你不要担心,她没有生病,她只是怀孕了。」成祖笑着说。
108.发疯 杜清池抓着笼子的栏杆,他拼命的晃动着,那铁笼多么坚固啊,他怎么可能晃得动。哗啦的响动声,扑鼻的恶臭,越吐越厉害,吐到最后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成祖走到我旁边,他将我扶了起来,柔声问我:「是不是很难受?」 「嗯。」我虚弱的应了一声,借着他的力量,我勉强的站了起来,胃里烧得实在难受。 「徐徐。」笼子里的杜清池呜咽着,那声音在暗室里迴荡着,就像落单又被猎人追杀的孤鸟。他跪到地上,头抵在笼子。他在悲伤的哭泣。 我胃里难受,听着他的悲鸣,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这么长时间里,我一直在努力的回想从前的一些事情和人。偶尔,我还是能想起来。我曾经和一个叫杜清池的男人在一起,但记忆片断实在少得可怜。那些少得可怜的片断里,关于温暖幸福的片断就更少了。所以,虽然我心里对成祖存着戒备,但他提到关于过去的事情总是有理有据。这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回去吧,你现在怀孕了,以后就要好好养身体了。」成祖扶着我往暗室外走。 怀孕?我终于反应过来。我怀孕了?我的肚子里有一个孩子,我的孩子是谁的? 「我的孩子是谁的?」我问成祖,问完后。我记得起,我醒过来后见到过关在笼子里的杜清池。那个时候成祖就说过,如果我怀了杜清池的孩子,他会视如己出。当时他还提到了一个叫陆迎凤的人,说我换了她的心脏。我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觉得头都要炸了。 成祖并不回答我,只是回头冲着笼子里的杜清池阴柔一笑,然后他就拉着我往外走去。 「李成佑,我求你,不要伤害徐徐,好不好?」杜清池痛哭出声。 成祖把我扶出了暗室,然后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花园,道:「徐徐,你到那边等我,好吗?我和杜清池说几句话,里面气味太难闻了,你不能在里面久呆。」 「嗯。」我乖巧的点头,然后便抬头往前走。走了一段距离,我停下来回头,成祖已经回到暗室了。我便转过身,又往暗室走去。 暗室的门关着,但成祖和杜清池说话的声音传来,我却听得十分清晰。 「李成佑,你说吧,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杜清池的声音充满了颓败。 「你错了。我不要你怎么样?我只要你活着,痛苦的活着,除此之外,我再没有别的想法。」成祖淡淡道。 「放了徐徐,你把她送走。让南音照顾她。我留在这里,任你折磨,我无怨无悔。」杜清池颤着声说。 「啧啧。」成祖惊嘆起来,「杜先生,老实说。别说徐徐,连我都看不清你的内心。你说你这个人有情,可你分明冷血。说你这个人无情,可你现在又表现得有情有义。杜先生,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你放了徐徐。我求你。」杜清池低喃着重复,也许长期的囚禁生活已经让他失去了锐气。所以,他这样自如的哀求着。 成祖笑了起来:「真是没有想到,有一天,骄傲自负的杜先生也会低下高贵的头颅来哀求人,真是悲壮。」 「我把翠萝给你,离心在亚桐那里,也许早就到了你的手里。它们合併,你就可以打开地心,拿到里面的宝藏。这世外桃源,也许就可以易主了。」杜清池说这几句话时,声音是空洞的。 「你竟然肯把翠萝给我。」成祖顿了一下,「杜清池,我对宝藏的兴趣倒还好,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作这样的决定?就算徐徐能生下你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对你来说。其实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景山基本上瓦解了,颜未一行已经投奔长天,都来了这世外桃源。现在的世界,已经不再是清澜门的世界了。长风缔造出来的世界,终究败给了长天。长天那个人。冷血,绝对的冷血,他都能对自己的亲大哥下手。更何况徐徐只是他的亲侄女,你的如意算盘真的打错了……」 「你放了徐徐,我把翠萝给你。」杜清池重复。 「跟我聊聊吧。你和我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朋友。除了对手就是敌人,我应该够格算得上你的对手,杜先生,和对手聊聊天。不失你的风格吧?」成祖诚恳道。 「我父亲呢?」杜清池问。 「他被罗荀救走了吧,应该是,如果没被救走,那他就尸骨无存了。那天太乱了,我如果不是来得及时。你和徐徐怕也是尸骨无存了。所以,杜先生,你应该感谢我,否则你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徐徐,更别说你那未出世的孩子。」成祖道。 「呵呵。」杜清池冷笑。「如果我和徐徐当时死了也就罢了,我们也不会怨命。你这样让我们活着,将她的记忆抹去,重新给她灌输新的记忆。你让她恨我,杀我。让我无能为力。李成佑,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你要么?」 「你真的爱上她了?」成祖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杜清池反问。 「这会影响我做决定。」成祖道。 「我不爱任何人,我只爱自己。你不必听我的回答做选择。」杜清池道。 「你在迴避我的问题。」 「我爱她。」杜清池说。 「你真的爱她?」成祖困惑起来:「那你为什么要利用她。为什么要强行给她换心脏?你冒着她死掉的危险给她换心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我爱迎凤,我连寒毛都不捨得伤她一根。」 「因为她要在这清澜门活下去,她别无选择。」杜清池惨笑,「如果她只是徐徐。那么,在这残酷的世界里,她随时被人算计,残害。颜初都护不了她,我更加护不了她。我能怎么办?李长佑,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我只能让她活成另外一个人……」 「那你到底爱谁?」成祖突然就咆哮起来,「你爱徐徐还是迎凤,你给我说清楚,你这个伪君子。」 「我爱徐徐,即使她身体里跳的是迎凤的心脏,我也清晰的爱徐徐。她只是用了迎凤的心脏,她并没有变成迎凤,虽然性格确实更为强硬冷冽了,但她还是徐徐。而且……」杜清池停下来。 「而且什么?」沉重的撞击声,我听到头撞到铁桿上的声音,成祖对杜清池动手了。 「而且你分明知道,那次严重的排异反应后,迎凤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徐徐成为了徐徐。」杜清池勐烈的咳嗽着。 「杜清池,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神经病。你以为剪头髮吗?反正剪了还会再长。那是换心脏啊,你状着自己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你竟然敢换两次心脏。你这个疯子,我要掐死你。你还我迎凤。我的迎凤,你把她的心脏弄到哪去了?」成祖嚎叫起来,声音尖利失控。 「迎凤死了,彻底的死了。」杜清池的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你弄死我吧。我谢谢你。」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成祖怒吼了一声。 杜清池粗重的喘气。 成祖的脚步显得凌乱,他又慌又乱:「翠萝呢,你给我,现在就给我。」 「你放了徐徐。除非你放了她,我才告诉你翠萝在哪里。」杜清池说。 「我会弄死你的孩子,你信不信?」成祖咬牙切齿。 「随便。」杜清池道。 「你……」成祖停住了,随后,他匆促的脚步声传来。他要出来了。 我转了身,快步往小花园跑去,跑过拐弯,我一口气跑到了柳树下,然后我扶着柳树喘气。他们在暗室里的那些话。我听得真真切切,我想成祖可能骗了我。 「徐徐。」成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扶着树,装着刚呕吐完的样子,擦了擦嘴角,我回头。然后我被眼前的成祖吓了一大跳,他的脸,只剩三分之一是成祖的样子了,另外三分之二却是陌生的。 成祖看我受到了惊吓,伸手摸了一下脸:「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退了一步。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站了十来分钟的样子,他转过身来。 我看着他,那是一张十分清俊的脸,遗憾的是靠左耳那边有一大块凹凸不平的疤痕。 「你变了一个样子。」我喃喃道。 「是。」他朝我走来,「这是我本来的样子。」 我脑中噼里啪啦的,他的眼神,好年轻,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原来他真的这么年轻,原来他一直潜居在我身边,他是为了翠萝,他知道颜初把翠萝给了我,他想要地心的宝藏。他不是成祖,他是李成佑。他爱陆迎凤,所以,他恨杜清池。因为陆迎凤爱杜清池,为了爱他,她宁愿死在他的枪下。现在,他要用我的手去杀杜清池……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不太习惯我这张脸?」成祖笑得很温柔,「没关系,多看两天就习惯了。走吧,我们回去了。」 我晃了晃头,刚才想起的东西又不见了。
109.慢慢恢復 我跟着成祖往前走,穿过那狭长的通道时,那个照顾我的中年妇女就匆匆跑来了。她的面色有些慌张,见了成祖,她勐的收住脚步,眼中更露惊慌。 「主,主子。」她跪到地上,颤着声音喊。 成祖皱着眉看地上的女人:「什么事儿?」 「主上宣您。」伏在地上的女人战战兢兢的说道。 「你这么慌张做什么?又不是宣你?」成祖问道。 地上的女人就不敢再说话了。 成祖绕过她朝前走,我多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电光火石间,我记起来,她好像叫金嫂。但我曾经和她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我却想不起来。 带着重重的困惑,我跟着成祖回到了房间。 「你呆在房间,不要乱跑。我上去一趟。」成祖说。 「好。」我坐到床沿边,朝他点头。 他朝我温和一笑,转身出了房间,然后帮我关上了房门。我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直到完全听不见。 我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我尝试着放空自己的思绪。我是徐徐,我来自哪里?我的父母是谁?我开始想这些问题,想了好一会儿都毫无进展。我只能换了一个方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杜清池的。那么,很显然,我曾经和他相爱。从他和成祖的对话里,我可以判断出来,我和杜清池之间一定有一些误会或者怨恨。成祖要利用我的怨恨来杀杜清池,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杜清池才一直活着……噢,不对,杜清池手里有翠萝,翠萝……我觉得这两个字真的太熟悉了,熟悉到我的记忆马上就要冲破关卡一般。 我拼命的转动大脑,我一定记得。我一定记得,我在心里大声告诉自己。翠萝,颜初,颜心。我记得,我一定记得。 但我真的记不起来,我急得想哭。 杜清池说用翠萝和离心合併,可以打开地心的宝藏。宝藏,我勐的睁开眼睛,我记起来了,翠萝是颜初给我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颜初就给我了。然后杜清池拿走了,后来我就没有再见过。那一次我被陆然带走,陆然说,翠萝戒和离心戒合併,是清澜门至高权力的象徵。我一直在想,就两枚戒指,其他人凭什么听命行事。真相终于揭露了,原来,那两枚戒指关乎宝藏。 我想起这件事情,心里说不出的情绪。杜清池那时一心想要翠萝戒,他靠近我,假装给我机会让我爱上他,他想的是我对他死心踏地吧。然后,有一天,他踩着我的尸体爬上清澜门权力的顶峰。只可惜风云变幻,他沦为了阶下囚。 戒指还在他的手里,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他的骨血,他好不容易从我这里骗走的翠萝戒又要交给成祖。噢,李成佑。所以,他不甘心吧。肯定不甘心,他笑得那么悽惨,声音那么空洞。辛苦一场,最后还是竹蓝打水。 我也替他不值。 只是。我为什么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我为什么要留下他的骨血?他爱我吗?不,他说得对,他始终只爱自己,只为自己打算。他对我的爱,最多也只是因为不忍吧。我那么蠢,那么傻。两度换心,九死一生,肚子还有他的骨血。冷情如他,也是会动恻隐之心的。多少总是要施捨一些爱给我吧。 我缓缓抬手,抚摸着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孩子,是杜清池的。我要留下来吗?我扶着床起了身,走到窗边,我看着外面的岩壁发呆。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能逃得出去吗?成祖说过,杜清池训练过我,所以我的飞镖和枪法很准,这些事儿我能想起一些。但我身上既没有飞镖,也没有枪。 我走向门边,拉开房门,金嫂靠着门框站着。见了我,她面无表情。 「你要去哪里?」 「我想出去走走。」我低眉顺眼,我想起来,我曾经住在心园,她是我管家,她对我言听计从。不对,不对,她和翁雪合伙,她下催情药到参茶里,然后嫁祸给了当时的那个管家。这是一个歹毒的女人。 「主子没有回来前。你哪都不能去。」她很不耐烦,目光却是呆滞的,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哦。」我像往常那样,乖巧的转了身回到了床边坐下。 金嫂便将门关上了。 我又想,我要怎么救杜清池出去。他利用我,怜悯我。可我还是爱他,没有骨气的爱他,我不忍心看他这样被成祖折磨,我宁愿他高傲得自负,自负到眼中根本看不到我。 我等了很久,成祖一直没有回来。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再醒来时,成祖坐在床边轻轻的捏我的鼻子。他没有再易容,笑起来还真是好看得很。 我惊了一下,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他按住我。 「你想不想去看看你母亲?」他问。 「母亲?」我装作茫然的样子。 「对。你母亲。」他将我扶起来,「她想见见你。」 「那你说,我要去见她吗?」我此前对成祖百依百顺,我现在绝不能再他让发现我已经恢復了一部分记忆。 「去吧,当然要去,她也怪可怜的。」成祖扶着我起了身。 「笼子里那个杜先生也挺可怜的。臭哄哄的,闻得我都吐了。」我顺着他的话说。 「对啊。」他又蹲到地上帮我把鞋子穿好,「徐徐,你还爱他吗?」 「爱?」我愣愣的看着成祖,「什么是爱?」 「爱就是你心甘情愿为一个人付出,甚至为了他不要命。徐徐。你愿意为了他不要命吗?」他问。 他似乎问得很随意,但我怀疑他在试探我。 我摇了摇头:「我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说过他的一些事情,可我完全不记得。我不记得这个人,我和他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不记得。」我低头看自己的小腹。「成祖,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成祖哈哈笑了起来,拉过我的手:「不行,这个孩子你一定要留着。」 「为什么?」我天真的问他。 「因为啊。」他狡黠一下,「颜妃要活不长啦。长天已经走火入魔了,他此生只会爱颜初一个人。那么,他肯定要绝后。他一旦绝后,谁能继承这世外桃源,徐徐,就只有你肚子的孩子。所以。你一定要生个儿子,你懂吗?」 我惊心不已,低头道:「哦,我听你的。」 「走吧。」成祖迈步往外。 这回,成祖带着我顺着书房后面的台阶往上攀爬,那台阶好长啊,就像没有尽头一样。我走得好累,快走到头时,成祖不得不将我抱了起来。又走了几十个台阶,终于到了平地。 穿过一排杨柳,我们来到了山脚下。坚硬的石头,仰头,望不到顶。成祖在石头的某处拉了一下,一道石门开了,我跟着他往里走。虽然也是暗室,但里面的光线却挺好的。 七绕八拐,我们来到了间屋子前。屋子的三面都是要木头围的,这三面的木头墙固定到了石壁上。 木屋里有个女人坐在石桌前,她手里捧了本书,听到动静时,她抬头看向我和成祖。 「陆然。」成祖隔着木栏栅喊她。 我看着陆然,她的身上还挺干净的,木屋里也算整洁。想来关她的人应该不是成祖,多少的给她留了几分体面。 「你不是想看看徐徐吗?我把她带来了。」成祖说话时,不知道打哪里冒了个黑衣软甲人出来,那黑衣人搬着把木椅无声的走到了我旁边,放下椅子后他就走了。 「徐徐,你坐着。」成祖指了指椅子。 我累得不行了,扶着椅子便坐了下来。 「李成佑。」陆然看着成祖笑了,「你可算现形了。我说这么多年,你藏哪里去了?原来你藏到了徐徐的身边。」 「我在保护她。」成祖道。 陆然起了身,走到我们面前,隔着木栏栅看着成祖:「李成佑,你会被天打五雷霹的。」 「陆然。」成祖有些生气起来,「你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如果不是我救徐徐。你现在根本就见不到她了,你也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当外婆。」 「你说什么?」陆然提高声音,她退了一步,又勐的近前,她看着我,「徐徐。你怀孕了,李成佑的孩子吗?」 我咬着唇看着成祖,我不知道成祖带我来见陆然的目的,我只好装傻看他。 「怎么?我不配当你的女婿吗?这世外桃源里,除了主上,可就我最大了。陆然。你应该感到荣幸。」成祖道。 陆然仍然盯着我,她抓着木栏杆的手收紧,紧得都泛白了:「李成佑,你害死迎凤不够,你还要害死徐徐。我陆然到底欠你多少?」 「哎,你不要咒自己女儿死嘛。」成祖往前踱了几步。「我带徐徐来,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把她送走,让她离开这里。你生了她,占了母亲这个名分,这辈子你是再见不着她了,来跟你告个别是应该的。」 「你要把她送去哪里?」陆然急切的问。 「陆然,你也是见惯风雨的人,怎么还这么容易激动?况且,我要送徐徐去哪?我肯定不会告诉你。」成祖笑道。
110.疯子 「徐徐。」陆然喊我。 「你想要跟她说什么呢?哦,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她失忆了。她其实完全不记得你是谁?」成祖踱到我身边,俯身看我,「也或许她记得一切,只是她肯定不愿意认你。」 我被他的眼神吓了一大跳,杜清池曾经说过成祖这个人城府很深。他看我这一眼,我生生领教到什么叫深不可测。 「徐徐,你说呢。」他语气温和。 我瑟缩了一下畏惧道:「我都听你的。」 「你真是乖。」他揉了揉我的头髮,「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你和你母亲私聊几句吧,我去那边看看,一会儿回来接你。」 我摇头:「不,我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陆然呆怔着看我们,她的眼中全是凄楚。 「乖。」成祖拍了拍我的头,然后就大踏步的往里面走去。 我坐椅子上起身,成祖已经走远了,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尽头,这才扶着椅子缓缓的坐了下来。 「徐徐。」陆然木然的喊我。 我转头看向她。她也看着我,我们就这么对视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在这个过程,她平静下来,我也平静下来。 「谢谢你来看我。」她说。 「你和我说说我父亲吧,可以吗?」我问她。 陆然笑了一下。转身缓缓的往石桌走去,挨着石凳坐了下来。她半撑着头看我,「他过世了,我怀上你没多久,他就被他亲弟弟害死了。只可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父亲尸骨在何处?」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又问。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陆然重复我的话。「一个很好的人。」说完,她就沉默下来了。 我以为她要好好跟我讲一下我的父亲,但等了半天,她都没有再开口了。我不禁奇怪起来,一个很好的人。就这么一句话,她就概括了我的父亲? 「没了吗?」我忍不住追问。 陆然侧头看着墙壁:「都是往事了,不愿意再提起。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再见到你。我只当你和你父亲一样早已经死了,却没想到,你还活着。徐徐,你告诉我,你的孩子是不是杜清池的?」 我点了点头。 她似乎松了一大口气,微笑了一下:「这样也好。按我的估计,李成佑暂时不会伤你。希望杜清池不是黔驴技穷,那么,一切总还是有转机的。」 我不是太听得懂陆然的话,想细问时,远远的,成祖的脚声传来。 「你顺着他,然后见机行事。」陆然道。 我没说话,扶着椅子慢慢的起了身,然后看着成祖大踏步的走到了我面前。 「你们聊了些什么?」他问我。 「我问她我父亲的事情?」我轻声道。 他拉过我的手:「她能说得出来什么?一辈子都没得到爱情的女人,你父亲并不爱她。走吧,告过别了。你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我们出了暗室,顺着那排杨柳树,我们往回走。 「不如,我带你去见见主上吧。」他突然停下脚步。 我本能的摇头:「我很累,想睡觉。」 他皱眉:「我下午就送你出去了。你真不想到处走走看看吗?」 我还是摇头:「很累。」 「那好吧,我们下去。」他有些遗憾的样子,但还是顺从了我的意思,带着我往台阶的方向走去。 我跟着成祖回到了下面,回到了房间。我确实疲惫得不得了。回了房间后我就躺到了床上。 「你要送我去哪里?」我问坐在床边的成祖。 「你想去哪里?」他问我。 他这一问,居然就把我给问住了。世界这么大,我能去哪里?我能回家吗?我没有家。亲生父亲已经过世了,养父也过世了。 「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就呆在这里。」我说。 成祖有些意外的样子:「徐徐。那你为什么愿意呆在这里?」 「我母亲关在这里,我父亲早就过世了,杜清池也关在这里。成祖,你说我能去哪里?」我说着眼中泛出了泪花。 他盯着我看,那目光充满了探究,他在仔细的研究我。好半天后,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徐徐,你告诉我,你记起了多少。」 「我没有……」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那力度几乎要将我的手腕折断。我痛得不停的倒吸凉气。想要挣扎,他的手跟铁钳似的,我根本动不得分毫。 我摇头:「我能记起来的,都是你告诉我的。」 「徐徐。」他又掐紧几分,「不说实话,你这只手就废了。」 我惨白着脸色,哆嗦道:「我记不记得,根本逃不过你的眼睛。我有没有说谎,也逃不过你的眼睛。你完全可以判断,所以,要不要折断我的手,都在你。因为,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他这才一点一点松开了我的手,「很好。」然后他起了身,「一个时辰后,我再过来,你现在可以躺着休息一会儿。」 成祖出了房间,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他将我掐紧,痛楚传遍全身时,我记起了他住在心园的点点滴滴,我记起了我和杜清池的点点滴滴,许多事情,就像某一种的通道被打通了一样,我记起来了。 一个时辰后成祖还要回来。他回来做什么?现在是上午的光景,下午他要将我送到哪里去?我想到这两个最迫切的问题。 然后我又回想那天,我和杜清池在暗室里,他到底触到了什么开关。他在触到开关前,他父亲离开了暗室。他到底又去了哪里?那天赶来的人是罗市长,杜清池的父亲在大殿里的时候就说过他已经发射出信号了。可为什么罗市长没能将我们救走呢?从成祖现在的派头以及他说的话来判断,这个地下宫殿依然存在。 而成祖李成佑显然和那个叫长天的人是一伙的,长天和长风是亲兄弟。长风缔造了清澜门,长天缔造了世外桃源。 长天爱颜初,爱到走火入魔。成祖说,亚桐为了长天也是在所不惜。 我觉得很是头痛,这是一个多么复杂而又狗血的爱情故事。你爱我,我爱她,她不爱我,真是一个死循环。 手上的淤着的血慢慢散开,我翻了一个身。想到被囚禁的杜清池和陆然,我现在自身难保,如何救他们?除了我,还有谁? 小来呢?孙洁呢?我想到他们。小来跟亚桐在一起,如果亚桐来了这里,那么小来呢,他去了哪里? 还有孙洁,那天大殿陷了后,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成祖压根没将她看在眼里,一个字都没提到过她。 我揉着手腕,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不想还好,越想越乱。不知不觉的,成祖说的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门外传来了成祖的脚步声,他推开了房间,端着一碗饭回来了。 「徐徐,先吃饭。」他语气又变得温和。 我单身撑着床坐了起来,默默的接过碗,我抬着那只乏力的手用勺子勺着饭往嘴里送,手抖得有些厉害,饭粒洒了一身。 成祖从我手里接过了碗,他一勺一勺的餵着我吃。 「吃完饭,你就去送杜清池上路吧。」最后一口饭送入我嘴里时,成祖淡淡道。 我的心狠狠的哆嗦了一下,想到陆然说杜清池若不是黔驴技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我抬起头,带着几分可怜看他:「你说他是我孩子的父亲,能不能留他一命。」 「不能。」他特别冷酷,「我特别讨厌他。」 「因为……他害死了迎凤么?」我问。 他的眼神又变得奇怪起来,将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摔。他就像那天在暗室里那样,疯狂起来:「他就是该死,你起来,你必须要亲手杀了他。你不亲手杀,你就对不起你曾经在他那里受过的屈辱和伤害。起来,你给我起来。」 成祖生拖硬拽的将我从床上拉起来,我被他拉得一个踉跄跌到床下。他就拖破布娃娃一样拖着我往外走。 「徐徐,你怎么这么没用?难怪杜清池要给你换心脏。他没说错,徐徐太软弱了,除了讨好别人和示弱,你什么也不会。你就是个蠢女人,你这个没用的女人。你给我争气点,听到没有。」 成祖一路拖一路咆哮,他像一条疯了的狗。我走得跌跌撞撞,心里慌得不行。完蛋了,疯了成祖现在要带我去杀杜清池么? 怎么办?要怎么办? 「杜清池。」成祖将我拖到书房,靠窗的椅子上,杜清池被绑着坐在那里。成祖可能打定了主意今天要杀了他,所以,杜清池剃了头髮和鬍子,还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成祖,你何必如此气急败坏?」杜清池温和道。 「我气急败坏?哈哈哈哈。」成祖狂笑起来,「很快你要气急败坏了。」成祖甩了我一把,我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成祖拉开了书桌上的抽屉,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柄小巧的匕首。 「徐徐,来,杀了杜清池。」成祖将刀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抓着那把刀,看着那锋利的刀尖。心缩成一团,我和杜清池没有退路了吗?
111.那一幕 「杀了他,或者我杀了你们三个,你自己选。」成祖盯着我。 我抬头看着杜清池,他那么平静,成祖的疯狂,我的慌张,这一切好像都跟他没有关系一般。 「怎么?这把刀不如你的意吗?」成祖从我手里拿回刀,「那我们换一把。」成祖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刀,那是一把带梢的刀。 「来,这把不错,比这把还要利些。一刀毙命,杜清池能死得痛快点,也算我对他的一点善意。」成祖把刀放到我的手里。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到了这种地步,我知道求成祖是没有用的,他已经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我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刺激他,说不定他不但要求我杀杜清池,还要求肢解他呢。 「杜清池,你劝劝她啊,别浪费时间了。我不想亲自动手。那样不但你得死,徐徐也得死,你们的孩子也活不下来。」成祖拿着那把匕首比到我的手腕上,他轻轻划了一下,晶莹的血珠立刻渗出我的皮肤。 我可能因为太过紧张和害怕。居然一点痛都没有感觉到。 「徐徐,你动手吧。」杜清池淡淡道,他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情绪。 「快去啊,徐徐,你这个懦弱的女人。你动手啊。」成祖推着我,咆哮着,他的眼中散发出不正常的光芒,就像看到世界要毁灭了要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狂欢一样。 我的脚步移到了杜清池的面前,然后我在神经线要崩断时。勐然喊了一声:「你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一点心里准备。」 「给你一点时间?」成祖完全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他怔了一下。 「你刚才捏我的手腕,我这只手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你不是说让我一刀将他毙命吗?我现在没有力气,也许三刀五刀,我都杀不了他。」我哆嗦着刀就掉到了地上。 成祖还在怔神中,听到刀掉到地上的声音后,他拉起了我的手。 「我刚才是捏了你的手碗,现在还很痛吗?你给我看看。」他帮我撸起衣袖。 我的手腕处一大片淤青。 「那就晚上好不好?」他温柔极了。 我想,他应该是精神不太正常吧,正常的人,情绪起伏根本没有这么大。在心园那段日子,他一直在冥想,他可能就是怕自己会发疯,所以,他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冥想便是打座,我也真是眼瞎,一点端倪没有发现就算了,还那么的信任他。下山之前,小进揭露金嫂和翁雪合谋的事情。我还把整个心园的事情都託付给了他。 说起来,我应该扇自己一百个耳光。他没说错,再没有比我更蠢的女人了。 「好。」我点头,能拖一时是一时吧,已经赢得了一些时间。我再讲条件,那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让你再多活半天。」成祖从我手里取下刀,锁回抽屉后,他拉着我往书房外走。 我又回到了房间,躺到了床上。盖着被子。我闭着眼睛发抖,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噩梦。可怕的是这个噩梦还没有停下来。 「我帮你揉揉手。」成祖坐在床边,他拉过我那只淤青的手,轻轻的帮我揉着。 我一动也不敢动,房间里静得我只能听到成祖的唿吸声。 「你和迎凤。除了长得像,其他地方真的一点儿也不像。」他带着一点嘆息开了口,「她是一个果决的人,做事利落,不像你,反覆犹豫权衡。」 「我永远都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她穿着一件旗袍,从楼梯上走下来时,我的心狂跳不止,我从来没有见过把旗袍穿得那么好看的女人。徐徐。迎凤比你美多了,她是有灵魂的。但你没有,你就是一根木头。」 「你知道我多爱她,只要她朝我笑一下,我愿意把整个世界都捧给她。可是……可是她从不对我笑。她只对杜清池笑,杜清池到底有什么好?他哪一点比得上我。论家境,我父亲是x军区司令。他父亲只是一个卧底,连身份都没有。论长相,就连你也要承认,我长得比杜清池好看。论用心,我对迎凤一心一意,杜清池压根就没有心。我一直想不明白,迎凤爱杜清池什么?」 成祖停下揉手的动作:「徐徐,你为什么爱杜清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杜清池对你都是利用。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去爱他?」 「爱情可能是不讲道理的吧。」我不知道他要什么样的答案,只能泛泛道。 「不要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难道不懂吗?」他突然就又暴躁起来了,「我为了迎凤,夜围景山,我父亲因为被组织找去谈话,然后还撤了他的职。我还被我父亲赶出了家门,我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可是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成祖仰头,他竟然跟个孩子一样哭起来了:「我为了她放弃了一切,害得我父母跟我反目成仇。她还想我怎么样?」 可是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啊,你就算把心挖出来,迎凤还是不爱你啊。我心里这么说。 成祖哭了一阵子后就起了身,出了房间。 我心想,他应该洗把脸又要回来。结果他没有再回来了。我从紧张的情绪慢慢的缓和过来,胃里一阵翻滚,我捂住嘴飞快的下了床,冲到门外的沟前吐了起了。 中午吃的饭,被我吐了个干净。 金嫂不知打哪里钻了出去,递了一碗水给我。 我狐疑的看着她手里的碗,依稀记得我刚醒过来那天,她给我喝了一碗鸡汤,喝完后我就彻底的睡过去了,睡来后我就啥也不记得。 这水里面肯定又放了什么鬼东西吧,我不要再失忆了。抹了抹嘴解,我忍着不舒服沉默着往房间走去,金嫂没有跟进来。 我希望天永远不要黑,因为我完全想不出任何办法去救杜清池。只能在心里祈祷到晚上的时候成祖的情绪不再这么激烈了,他能暂时把杀杜清池这件事情放下来。如果,如果一定要逼我杀他,那么,我就和他一起死吧。这世上,除了他,我根本就没有可留恋的人。 我迷煳着就睡着了,梦里,我梦见了杜清池,他被绑着坐在窗前。我手里握着一把刀,梦里,我一步一步的走向他,他就像我见到他那样,神色淡淡的看着我。 「徐徐,你来了。」他温和的跟我打招唿。 我不说话,那把刀出梢,我沉默着狠狠的插进了他的左胸,血漫出来,迅速的漫到地上。我问他:「我活成了你想要的样子,你后悔吗?」 他惨然的笑了一下:「我后悔了。」 我的手就哆嗦起来了,我也后悔了,我想拔刀。 「爱上我。你后悔吗?」他问我,我用力的拔出了刀,那血喷了我一脸,杜清池勐烈的抽搐了几下,然后头就歪向了一边。 「清池。」我惊恐的大喊起来。我勐的睁开眼睛,原来是梦,而天已经黑下来。 「醒了。」站在窗边的男人转过来了身,那是成祖。 我的噩梦要成真了。 「起来吧,天已经黑了。」成祖走到了床边,他伸手将烛火拔亮了一点。 「去,去哪里?」我紧张得咽了一下口水。 「杀杜清池。」他一字一句。 我想,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陪杜清池一同赴死了。我想磨蹭一会,将死亡延后一点,但成祖死死的盯着我看。在他的注视下,我下了地,他拖过我的手往房间外走去。 我再次回到了书房,杜清池坐在窗边。一如梦中的情景,月光洒落在窗台上。杜清池坐在月色里看我。 成祖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把刀,他放到了我手里。 「杀了他。」他冷冷道。 杜清池微笑着看我。 我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我拔了刀梢扬起了刀:「清池,我先走一步,你随后来。」说完,我就往脖子上抹去。就这么瞬间的功夫,成祖飘过来,他狠狠的捉住了我的手。从我手里夺走了刀,也是这一瞬间,坐在那里的杜清池飞快的伸手,他起了身,绳索落了一地。 他掐住了成祖的脖子,在他来不及挣扎时,杜清池将刀捅进了他的左胸。 血,漫了一地,成祖倒在杜清池的臂弯里。 杜清池一点一点将他放到了地上,然后他也蹲了下来。 「你……好狠。」成祖咳了一声,血从嘴里漫出来。 「我一直这么狠。」杜清池道。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呆站在原地。脑海中,杨柳树下,成祖一遍又一遍的弹曲子。他侧头问我好听吗时很温柔。 谁会想到,他会这样死去。 地上的成祖咽了气,杜清池在成祖身上将刀擦干净。然后从我手里拿过了刀梢装好,扔回抽屉里,他拿那把小巧的匕首放到了身上。 「徐徐。」他走回我身边。 「清池。」我几乎是机械的开口喊他。 「是不是吓到你了。」他低声问。 「嗯。」我应道。 他抱了抱我,「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112.我放你们走 我和杜清池出了书房,我可能被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刺激了。闻到新鲜的空气后,我的胃立刻难受起来。撑着杜清池的手臂,我吐得翻天覆地的。 杜清池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这段时间你是不是总吐?瘦了好多。」 我直起腰,胡乱擦了擦嘴角:「我们快走吧。」 杜清池四下看了看,然后拉着我书房后面的台阶走去。才走了几步,台阶上面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我心里一惊。 杜清池顿住脚步:「我们从前面走。」 「想走?」冷笑声从我们身后传来,那是金嫂的声音。 我勐的回头,大约五六米开外,金嫂手里拿着一把枪,那枪已经拉开了保险。她狞笑着,手朝扳机键按下去。 枪响,杜清池抱着我就地滚了一圈。金嫂故意往我们脚下打,我和杜清池就只能来回的滚。她连开了七八枪后就停了下来,台阶那边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金嫂这才收起了枪:「颜小姐,杜先生,你们以为主子那么好杀吗?」 「哈哈哈。」成祖的笑声远远伯传来。 我和杜清池真的惊呆了,天啊,书房里那个不是成祖。我闭了闭眼睛,是我太迟钝。我睡醒之后,成祖站在窗边,他说话的语气明显的冷淡很多,我却一点儿没有怀疑的跟着他去了书房。 「杜清池,徐徐。」成祖带着十几个黑衣软甲人将我和杜清池团团围住。 杜清池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李成佑。你真是太狡诈了。」 成祖笑道:「徐徐,我就知道你早就记起来了。你拖延时间不过是为了等待时机,而杜清池利用你拖延下来的时间暗中解了绑。我岂能那么容易上当?杜清池,你还是那么狠绝利落,一刀就将小进那个没用的傢伙给毙命。」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是小进易的容,书房里死的人是小进。 杜清池沉默着。 「走吧,主上要见你们。这接下来,你们的命运就交给主上吧,祝你们好运。」成祖哈哈的大笑着。「带走。」 黑衣软甲人分成两队,分别押着我和杜清池。十来分钟后,我和杜清池被带到了那座黄金大殿里。 今天没有了两排站立的文武大臣,大殿上坐着那个人,那个叫长天的男人,白眉大侠站在他旁边。见我们被押进去,金色椅子上的男人摆了一下手。 黑衣人便放开了我和杜清池。 我和杜清池都没有跪,白眉大侠挥动拂尘,长天朝他做了个停的手势,大殿里的气氛显得有点诡异。长天沉默良久之后从那金色的椅子上起了身,他踱着步缓缓的往台下走。 「主上。」白眉大侠亦步亦趋,一脸焦急。 「我下去看看徐徐。」长天的声音听着苍老了许多,他说完后一步一步朝下走。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我和杜清池面前,他背着手盯着我看。 我暗暗咽了咽口水,也不称唿他。 「徐徐。」他开口。 「是。」我生硬的应了一声。 「说起来,你是我的亲侄女。」他嘆了一口气,「真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能见到你。时间真是太无情了,你都二十六岁了。」 我对他的感嘆完全的无动于衷,他是我的血缘之亲。但那又怎么样?我们还不是陌生人,甚至不如陌生人。 「成佑说你怀孕了?」他扫了一眼我的肚子,又看了一眼杜清池。 我紧张起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清池,徐徐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这让我很为难。」长天退了几步看我们,「徐徐怀谁的孩子我都可以认,但你的不可以。所以……」 「主上,求你放我和徐徐走,从此后我永不涉足清澜门。我带她去国外。我们不再回国。」杜清池的语气里充满请求。 长天笑起来:「清池,你的想法还挺好的,我也同意。」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长天真的就这样让我和杜清池走?怎么可能呢? 「徐徐毕竟是长风的唯一的骨血了,我做不出杀她的事情。所以。我放你们走。但这有条件,徐徐终生不能怀孕。当然,离开了这里,谁也不能预料这件事情。所以,徐徐得摘掉子宫。摘完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我骇然退了一步,竟然要摘掉我的子宫,长天残忍冷血到这种地步。 「主上,你一定要这样吗?」杜清池隐忍着,压抑着。 「或者杀了你?」长天问。 「好。我愿意死。但我想请求你,让我送徐徐出山,然后我跟你们回来,你要怎么杀我,随你处置。」杜清池悲伤道。 「为什么要这样?」我恐惧极了,「我和清池的孩子碍着你什么了?你的皇位你可以千秋万载的坐下去。你放一百个心,你当做宝的东西我丝毫不想觊觎。」 「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长天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看着他,这个见鬼的世外桃源,这个疯狂变态的男人:「对,我在和你说话。我来这里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长风和你是亲兄弟。过去,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从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如果因为我的身份,我要失去当母亲的权利,那么,我不管你是长天还是短天,我都会跟你拼了。麻烦你醒醒好吗?外面的世界现在很热闹,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了。你想在这世外桃源里做你的主上,完成你千秋万载的大统之业。我阻止不了你,但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人生。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人生,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的人生呢?别说你只是我名义的亲人,就算你养育了我,那也不能剥夺我的人权。我和杜清池彼此相爱,我们愿意过什么样的人生,生几个孩子。这都是我们的事情。」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因为过度气愤我的胸膛激烈的起伏着。 长天已经惊呆,不知道他在自己的梦里呆得太久了,还是因为被我质问得懵逼了,总之。他呆呆的看着我。 我又冷笑了一声:「你这荒唐可笑的梦,它只一个泡沫,你躲在这个泡沫里自欺欺人。你喝人血,换器官,那又怎么样?你想活到五百岁,那是不可能事情。我看你的面相,你能活过八十岁你都要烧高香。」 杜清池拉了我一把。 我抽了手,我真的受够了。是死是活,反正总要有个决断。不管怎么决断,我都绝不允许用一种失去尊严的方式离开这里。我绝不。 长天的脖子朝左歪了一下,又朝右歪了一下,他的脸慢慢的也扭曲起来。 我看着他的样子,他这是要发疯了吗? 「杀了她,凌迟,念在血缘之亲,给你留个全尸。」长天的声音变得很尖利,很奇怪。 我怀疑他已经愤怒到变形了。 杜清池护住我,紧紧地盯着那些黑衣软甲人看。 长天下了命令后,那些黑衣软甲人就向我们靠近过来。他们的手里都是长刀,那寒光凛凛的光刀很快就逼到我们面前。 「不要。」微弱的喊声传来,那是颜初的声音,就在大殿之上。好像就在那金色的椅子旁边。 黑衣人顿住,他们大概都明白颜初对长天的意义。 长天正在往台阶上走,听到颜初的声音,他踉跄了一下脚步。旁边的白眉大侠慌忙将他扶住,他这才没有摔跤。 「不要,我求你。」颜初苦苦哀求。 「阿初。」长天走回椅子旁,他伸手从椅子的花丛后面将她扶了起来,他带着嗔怪:「不是让你好好养神,不要费神吗?」 「不要杀徐徐和清池,你放他们走,我求你。从此以后,我全都听你的,好不好?」颜初的声音很微弱。 「阿初。」长天提高声音,很为难。 「否则。我就只有一死了。」颜初稍稍提高了声音。 长天没说话,黑衣软甲人不敢动手。 僵持了至少五分钟,长天挥了一下手。黑衣人这才散开,台上大殿上传来声音。 「你们走,就现在。」长天的声音里充满了颓败。 杜清池抱起我。脚步飞快的往外走。他越走越快,几乎是用跑的。他抱着我出了大殿,下了台阶,顺着小径一路往前。 「清池,我自己走,这样可以快点。」我急声道。 杜清池这才停下来,将我放到地上后,他喘了一大口气。 「快。」他拉着我跑起来,跑得飞快,我勉强能跟上他的脚步。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嗓子跑得都冒烟了。 「清池,我不行了,我们缓缓。他不是放我们走了吗?我们还跑这么急做什么?」我感觉胸口马上要着火,还特别想吐。 「李成佑,他很快会得到消息。他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得在他追上来之前跑出出口,只要从那洞口出去了,李成佑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我吓得扭头,身后并没有追兵。听着杜清池的分析,我也觉得成祖很快就会追来。恐惧瞬间让我获得了力量,我跟着杜清池又跑了起来。 终于,我们跑上了那狭长的通道。我们越跑越快,甚至我都可能看到洞口的光亮了。 「轰隆。」一声巨响。
113.我来了 眼前的亮光顿时失去了,轰隆声持续着。黑暗中,杜清池紧紧的抱住了。那声音是从洞口传来的,好像是扔了炸弹进来的声音。 后面的脚步声嘈杂起来,杜清池拉着我,我们在黑暗中摸索着。 又一声巨响的轰隆声,感觉地动山摇。 我和杜清池摔做了一堆,这声轰隆之后,就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了。大片的光亮涌进来,杜清池一骨碌爬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真是惊呆我了,整个洞都被炸平了。全副武装的x警鱼贯而入,在这些x警中,我看到穿着白色衬衫的小来。 x警往里面沖,我和杜清池都呆住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 「姐姐,杜先生。」小来朝我们小跑过来。 我揉了揉眼睛,生怕这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大约在小来距离我们两三米距离的时候,又传来一声轰隆声。 这回地陷了,我和杜清池毫无防备的往下坠。 「姐姐。」小来吼叫一声扑过来,他抓住了我的手。 我感觉我要被吓出心脏病了。大脑一片空白的。小来拼足了力气才把我拉了上去,我跌坐到地上。 「清池,清池呢?」我慌得不行,他掉下去了?天啊,他掉下去了。我趴到边缘上看朝下吼叫:「清池,杜清池,你听到我喊你吗?」 「轰隆。」又一声巨响。 「姐姐,还要塌,我们得先撤出去。」小来拖起我就跑。 我被小来带出了洞口。那块扇形的大石头已经被炸飞了。太阳当头照来,我伸手挡住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山上已经被剷平了,平地上停了好几架直升飞机。而且,延着洞口往山下已经开闢出了一条山路,不大。但足够人行走。 我稍稍定神,转身看着洞口之内。过度的慌乱让我无法思考,我盯着里面看,希望下一秒钟,杜清池就爬出来了。 「姐姐,你还好吗?」小来轻轻的拉我的手。 「小来,你帮我下去看看杜清池在哪里好不好?」我抓住他的手哀求。 「姐姐,你冷静一点。」他指了指深不见底的塌方,「没有绳索,我没办法下去。x警今天会将这里夷平,你放心吧,杜先生一定会没事儿的。」 「真的吗?」我仰望着他。 他点头:「罗市长也来了,后面还有援兵,你放心吧,杜先生会没事儿。」 「好,好。」我重重的点头,抹掉眼角淌下来的眼泪。 小来将我扶到一旁,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让我坐了下来。然后他又往上面跑去。跑到其中一架直升飞机那里,他拎了个背包下来。 他给我拿来了水和面包。 我很饿,但闻到面包的香味。我就无法自控的呕吐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小来吓了一大跳,轻轻的帮我拍着后背。 我吐完黄胆水后喝了水漱了漱口,这番折腾,我的体力严重透支。靠着小来。我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 「姐姐,你怎么了?」小来很焦急。 「我没事儿,只是怀孕了。最近食慾都很差,老吐。」我靠在他肩上,只觉得头昏沉得厉害。 大约半个小时后。罗市长带着人赶到了。小来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情况,他带的人就开始行动了。 我看到罗市长后,安心了许多,他肯定会把杜清池救回来。 「小来,你带徐徐先下来。她这么虚弱,又怀孕,不能耽搁时间。」罗市长道。 「不,我在这里等清池。」我挣扎起来,急急说道。 「这里有我在,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而且里面的情况很复杂,万一还有闲杂人员跑出来怎么办?徐徐,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命令你马上下山。」罗市长非常严肃。 我这才不敢争辩,罗市长说得有道理。成祖那么狡诈,而长天而在这里缔造出一个世外桃源,显然都不是等闲之辈。我不能留在这里拖累他们,想到这里,我不敢再坚持。 罗市长留在这里坐镇指挥,我和小来坐上直升机离开这里。从空中俯望这座山,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在这里关几个月。我也不敢相信,我就这样出来了。 「姐姐,你好些了吗?」小来一直在观察着我的脸色。 「好一些了。」我靠到座位上,有气无力的。 「你再忍忍,下了飞机了就好了。」他柔声说。 「你怎么来的?」我问。 「我之前一直在北京,然后亚姨说有点事情去处理一下,可能三五个月才回来,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大概等了五天左右,南音来到了北京,她来找我了。她说清澜门出了大事,又说杜先生有一些安排,我就跟着她回到了b城。然后就见到了罗市长,我才知道,你和杜先生还有清澜门所有的高层都被劫持到了这山里。几个月之前罗市长试图过营救,但失败了。虽然惊动了里面的人,但里面的人也不敢出来了。所以,罗市长就抢修了山路,又重新部署了进山的计划。」小来详细说道。 原来是这样。我想,一定是长天的保护伞倒台了吧?否则罗市长的救援怎么会顺利。那些尔虞我诈,他们乐在其中,只可怜这些无辜的人。 半个多小时后,直升机降落在了b城的机场。 小来给南音打了电话。我们在机场等了一会儿,南音就赶来了。 「杜先生呢?」南音见我第一句话便问。 小来沖她使了个眼色,南音闭了嘴。 我以为要带我去酒店,但车子一路往前开,直到开到了b城的郊区。三三两两的人家,碧绿的稻田。 「就在那里。」小来指着不远处的一幢平房道。 我实在很累,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很田园的样子,这便是杜清池早前说过的安排吧。我再次闭上眼睛,我要在这里等杜清池。 两天后。 我安心的睡了好长一觉,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了。醒来时,闻到一阵花香。我四下看了看,窗台的桌子上插了一大束鲜花,各种各样的。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碧绿的草地,一条金毛和一条哈士椅正在草地上追逐嬉戏。远处的遮阳伞下,小来和南音坐在那里喝着饮料。 我撑着床缓缓的坐了起来,杜清池回来了吧?我掀掉被子下了地,汲上拖鞋,我冲到房门口拉开房门。 「清池。」我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我。 「清池。」我又喊了一声。 远处的小来和南音听见喊声,赶紧跑回来了。 「姐姐,你总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都预备送你去医院了。你也太能睡了,这都睡了快四十八个小时了。」小来看到我又惊又喜。 南音站在后面,面无表情的。 「清池回来了吗?」我问。 「姐姐,你不要担心,杜先生一定会平安的。」他有些嗫嗫的。 「跟我说实话。」我抓住他的手,厉声道,说得太急,一阵反胃,我捂着嘴冲到一旁吐起来。 「姐姐,你不要太着急了。罗市长也还没回来,我想里面的情况可能有些复杂。」小来帮我拍着后背。 南音无声的端了碗水过来给我漱口。 「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我问,「你不是说我已经睡了快四十八小时了吗?两天的时间啊,再复杂也不用这么长的时间吧。不行。我要想办法进山去看看。」 「徐徐。」南音冷淡的开口,「我们进山什么也做不了,反而有可能都死在里面。杜先生把这里的房子和旁边的地买下时,就是要让你过回平静的生活。你还是安心在这里等他吧,他如果没死。肯定会来。他如果死了,你就在这里住着,也算不枉他一片苦心。」 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景山上怎么样了?」我想到我的心园。 「清澜门一夜之间被清算干净了,没有景山,没有松山,也没有其他山。没有颜小姐,也没有各种字辈了。」南音又道。 我退了一步,这算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吧。 「走吧,姐姐,我做了好吃了,你得吃东西。你现在有宝宝,一定要好好吃东西。」小来拉了拉我。 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就这么在这里住了下来,一天,两天,三天。四天……杜清池没有再出现。我在这座房子里平静的生活着,小来和南音定期陪我去医院产检。 有一天,小来和南音聊天时说漏了嘴,原来我昏睡的时候,罗市长就回来了。世外桃源被夷平了,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听说清点了尸体,而杜清池始终没有下落。 我想,杜清池会回来吧,只是他需要一点儿时间。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我去了一趟香港做了检查,医生告诉我我肚子里的是个男宝宝。从香港回来后,我不再盯着墙上的日历看,杜清池所有的照片我都收起来放进了箱子里。 天气越来越冷,年关近了。天阴沉了几天,似乎要下雪了。 酝酿了三天,雪才终于下来了。 一大早小来就敲我的房门:「姐姐,下雪了,快起来看,好大的雪啊。」 我披着羽绒服就出了房间,小来和南音站在屋檐下看雪。我看着那漫天的雪,脚步不由的就往院子里走。 「姐姐,路滑,别去。」小来追下来。 我望着远处的路上有个白点一直在移动,渐渐的就近了,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抱着一大束红玫瑰朝我走来,越来越近。 「徐徐,让你久等了。」他说。
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1. 徐徐生孩子那天,我去了f城。出发之前,我很不放心,因为距离她的预产期只有一个星期了。她劝了我半天后看我迟迟不走,硬是推着我出了房间。说是家里还有南音和小来,就算真的那么不巧,宝宝提前来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俩个会把她送到医院去。再说了,她现在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宝宝绝对不可能今天就出来。 我最后一咬牙,开着车就出了门。 车子进入f城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我给徐徐打了个电话。 「我没有肚子痛,也没有头痛眼花,我在院子里晒太阳吃水果,看小多和小爱在草地上捡球。」我还没开口,徐徐就抢先说道。 我忍不住笑,想到她看不到,我立刻又敛了笑:「挺乖的。」 「你现在才发现吗?」她笑起来。 「好了。跳绿灯了,我开车。」我道。 「讨厌,不好好跟我说话以后不准给我打电话。」她恼怒起来,「我决定今天不接你的电话了。」 「等我回来。」我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大概因为怀孕的关系。徐徐愈发的爱撒娇了。我其实是非常讨厌女人撒娇的,但徐徐破了这个例,看她撒娇倒有点可爱。 启动车子后,我一路往城北的别墅区赶去。十二点十分,我的车停在了一幢别墅前。 「杜先生。」老诸小跑着过来帮我开了车门。老诸是我妈的家庭医生。 「她情况怎么样了?」我问。 老诸嘆了一口气:「进去再说吧。」 我便跟在他身边往院子里面走去,上了楼,穿过大厅,我和老诸来到了我妈房间。她躺在被窝里,头顶挂着输液瓶。先前老诸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说我妈时日无多了,不过用最好最贵的药在延长时间罢了。 我一直不肯见她。 熬到如今,我的孩子要出生了,徐徐反覆劝说,我最终还是决定来见她最后一面。 「清池。」我妈喊了我一声,喊完后就有两行泪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淌。 老诸给我搬了一把椅子,我坐了下来,神色淡淡的看着她:「我来了。」 我妈吃力的抬动手:「徐徐是不是要生了?」她的眼中有渴望的光芒。 「是。」我应了一个字,不肯去握她的手。 「男孩还是女孩?」她又问。 我没说话,不想告诉她。 「你就……这么恨我?」她的泪流得更急,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我还是不说话,她没说错,我恨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并不因为她要死了,我就应该要原谅她。 我妈说不出来话时,只是看着我流泪。 我默默的坐着。 「清池,你就和你妈说几句话吧。」老诸在一旁劝道。 「没什么好说的。」我冷酷道。 「清池,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我妈哭着喊出声来,因为情绪起伏得太大,她激烈的咳嗽起来。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奇怪的咕噜声。老诸慌忙上去帮她打了一针。 好一会儿后,我妈才缓过气来,但她已经几乎气若游丝了。 「知道了。」我道,对啊,她身不由己。有了这四个字,谁都可以为自己开解。 「好好过日子。」我妈的声音变得微弱。 「会的。」我始终那么淡淡的。 「你走吧。」她闭了闭眼睛。 我便起了身,要抬步时,我还是多说了一句话:「如果真的有下一辈子,我不愿意再做你的儿子了。你走好。以后清明有空的话,我会给你烧纸。」 说完我就往房间外走去,房间里又传来了咳嗽声。 「清池。」老诸追出来。 我没有回头,他就没有再追了。 何必要再见这一面呢?我不是太懂。 我上了车,立刻便启动了车子。开出别墅区,我才靠着路边停了下来。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烟,突然想起来,因为徐徐怀孕,我已经把烟给戒了。没办法,我只能继续朝前开,然后找了间路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烟。 靠在车旁,我点燃了烟。熟悉的尼古丁香味绕鼻,我的内心稍稍平静了一些。这些年来,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冷血动物。 于徐徐。只不过我拼了命的用假象的自己包裹真实的自己罢了。我常常担心某一刻的时候我就坍塌了,徐徐再娇嗔孩子再可爱我也会无动于衷。 我特别害怕自己会失去最后那一点希望。 我妈怎么懂,我所有的希望之源都毁在她那里。当年进入清澜门的真相,我曾经试图想和徐徐提起,但最后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当年,我只道亚桐残忍,为了逼迫我就范。从我妈身上做文章,她用那种最非人的手段,几个男人当着我的面凌辱我妈,我妈哭喊哀求也无济于事。 我以为我妈是一个柔弱的人质,我如果不以身试险,我妈将终生无宁日。 呵呵,我不自觉的冷笑,后背是一层又一层的寒意。 我哪里会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妈自导自演。在漫长等待的岁月里,她的心理逐渐扭曲,她恨我爸,慢慢的变成恨极了我爸,最后发展到不惜毁掉我。她利用我的孝顺,用最残忍的方式一步一步把我变成她想要的工具。 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我妈慢慢摸清我爸和清澜门有丝丝缕缕的关系。她想尽办法,最后和宋伯西联合,两个人先是找出了夏迎秋的亲妹妹姚如静,然后顺腾摸瓜,又找出了陆然的女儿徐徐。 她将这些信息给了亚桐。于是,徐徐和姚如静原本的平稳的人生道路被毁了个彻底。 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因为恨我父亲想做一些事情来镇住他的话,到了后来,我妈就渐渐尝到了斗争的乐趣。权力的乐趣。 世外桃源的地心里埋了大量的金银珠宝,我妈的最终目标便在那里…… 我抽完了两支烟,觉得胃里有些空起来。回到b城还需要将近三个小时,我便打算找个地方先吃饭。 上了车,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我有些茫然的往前开着。在经过柳文良公司附近时,我有点心血来潮的停了车。 这个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存在,他曾经是我的不错的朋友,是徐徐的前夫。在后来我们剧变的人生路,他就像一个煳涂虫,煳里煳涂的过着属于他的平静的日子。 人各有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进了他的公司,在前台那里等了一会儿,接到电话的柳文良匆匆下了楼。 「清池。」三步左右的距离时,他停下脚步,满脸的不置信。 「文良。」我微笑着和他打招唿,他看起来过得不错,都有啤酒肚了。 他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唿。」 「路过,就来看看你。」我道。 「吃饭了吗?一起吃个饭吧。」他热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我正好没吃午饭。 柳文良请我在他旁边的一家餐厅吃饭。 「最近还好吗?」他问。 「还好。」我道。 「徐徐呢?你们在一起吗?」他问有些小心翼翼的。 「她挺好的。」我不愿意多说。 「你变了挺多的,不像以前爱笑爱闹,现在有点太沉闷了。」他打着哈哈,看着冒着热气的菜餚,他抽了抽鼻子,又道:「我结婚了。」 「恭喜,什么时候的事儿?」我问。 「元旦的时候。」他说。 我笑了笑,记得徐徐最后一次来见他的时候,我从监听器里听到他对徐徐的说的那些话,徐徐让他等她来着,他好像也表现得愿意。 俗世生活这样琐碎,谁有闲情去等三年五载,三五个月就多了吧。 我还想说点什么时,手机响起来,小来打来的电话。 「杜先生。姐姐,姐姐,她,她,她她……」小来跟疯了一样。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把舌头捋直说话。」我冷冷道,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对徐徐的关心和爱护至少是我的两倍,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姐姐要生了。」他总算把话说清楚了。 「你说什么?」我勐的起身,带着餐椅错开一大截。 「姐姐不让我打电话,我,我偷偷打的,你快回来吧,开车,慢点。」他紧张得声音都哆嗦起来,就像是他的孩子要出生了一样。 我当即挂了电话:「文良,我有点急事,得马上回家,有机会再聊。」 「清池,哎。你电话也不留一个给我……」柳文良在身后大喊。 我哪里还有空搭理他,心里很后悔拐了个弯来找他吃饭,要不然这个点我都到半路了。下了楼,我上了车,启动车子时,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竟然颤起来了。 我都忘了上一次我内心产生这样激烈的情绪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徐徐用迎凤的心脏出现严重排异那次。 我那次赶到时,迎凤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我提出把徐徐原本的心脏换回去时,专家组当时就认为我疯了。 最后在我的执意坚持下,以及亚桐关系的威压之下,专家组们才做了这个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可能成功的手术。 万幸的是,徐徐活过来了。
2.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我一路狂奔,甚至闯了无人的红灯路口。车子进入b城后,我就给南音打了电话。相对小来的激动,她就显得很冷静,她将医院的位置发了个定位给我。 我往医院奔去,车子开到医院后,我停好车就一路朝妇产科狂奔。上了楼后,南音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徐徐呢。」我跑到她面前。 「在待产室。」她起了身,「你来得好快,要不要喝口水?」 「小来呢?」我又问。 「也在待产室。」她说。 「为什么他在里面你在外面?」我简直想爆粗了,女人生孩子的地方,小来一个大男人进去做什么? 「他抢着进去的,我抢不过他。」南音眨着眼睛,很无辜。 我没有再多说,赶紧往待产室里跑。最边的一张床上,徐徐抓着小来的手一脸痛苦的叫唤着。我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你给我出去。」我一把拉开小来。 「杜先生。」小来退了两步,看到是我后,眼中的杀气才退下去,「我也想在这里陪姐姐。」他请求的看着我。 「出去。」我毫无商量的余地。开什么玩笑,我杜清池的女人生孩子,他在旁边看个屁啊。 「姐姐。」小来见说不动我,立刻转头搬王牌。 「清池,你不要总是对小来这么凶。」关键时刻。徐徐总是拎不清。 「出去。」我重复了一遍。 小来看看我,又看看徐徐,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 我坐到小来刚才坐的位置上,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徐徐:「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生?」 「没那么快吧,刚才护士来检查说只开了两指。现在在挂催产素,痛也是一阵一阵的。」徐徐眼泪汪汪的,「好痛。」 「嗯。」我握住她的手。 「杜清池。」她生气的掐我,「你多说几个字会死吗?会死吗?你到底是不是我老公?怎么这么讨厌,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不会说完整的句子。除了好。就是嗯,是的。」 「喂喂喂,这个产妇,你冲着老公叫唤是没有用的哈。保存体力,待会进了产房使劲吧。」护士小姐走进来,冲着徐徐一顿嚷。 「是我的错。」我亲了亲她的脸颊,「对不起,我不应该去f城。」 徐徐干脆的哭起来,抽抽噎噎的:「清池,我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 「没有。」我帮她擦掉眼泪。 「你是不是好烦我这样?总是想方设法的惹你生气?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可是,你不要总是一副很淡然,好像谁都跟你没关系样的漠然的样子好不好?」她着急了就想坐起来。 我赶紧按住她,虎下脸:「不许闹,现在什么时候了。」 她委委屈屈的躺下,也不看我了,只是绞着手指抽泣着:「你是不是只爱宝宝啊?等宝宝生下来后,你是不是抱上宝宝就走了,才不管我死活?」 「你哪里来的这些奇怪的想法?」我有点头大。 「我自己想的。」她咬着唇,「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我听着旁边产妇的嚎叫声。觉得有些瘆得慌。 「你爱我吗?什么时候开始爱的?爱我什么?」她一口气说完,然后用充满期待的小眼神看着我。 这应该是她第一万零一遍问我这个问题了吧。 「爱。」我答完后亲了亲她的手。 她这才消停下来,半晌后她来了阵痛。真痛起来了,她反而一声不吭,也不抓我的手了。全身的劲都用来抓床单了。一不会儿功夫,就硬生生的把病床的床单给抓了个洞出来。 直到那阵痛缓过去,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清池。」她张开双手求抱抱。 我只好坐到床上,将她的头抱到怀中。 「我要是万一有个不幸,我……」 「徐徐。你只是生孩子。」我提醒她,「顺产不了的话可以剖宫产,现在的医学很发达。」 「你也太冷血了。」她又掐我一把,「我都还说完,你就说生孩子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有本事你自己生啊。干嘛让我生?」 我啼笑皆非,我本意是不想让她胡思乱想,怕她担心生孩子有危险,她非要跟我胡搅蛮缠起来。 「好吧,你告诉我,标准答案是什么?」我问。 「医生如果问家属,保大还是保小,你应该说……」 「按照规定,发生意外情况,医生不必问家属。无条件保大。」我再次打断她。 「可是,我看微博上他们说好多小医院遇到什么羊水塞栓的时候,就会问啊。」她瞪我。 「少看一点没有营养的微博。」我拿过纸巾帮她擦了擦汗。 「你等会不要进产房,听到吗?」她换了个话题絮叨。 「你不是说我非进产房不可吗?」我诧异问道,「怎么现在又不要我进去了?」 「旁边那个产妇。」她悄悄的指了指,「她说她生头胎的时候她老公进去陪产,吓出了心理阴影,结果都不敢跟她同睡了。我不要这样,万一把你吓坏了,我就得不偿失了。」 我哑然失笑,道:「别忘了,我学医的。」 「你是外科医生,不一样。」她争辩,「总之,你不准进产房,绝对不许进去。你得答应我?如果不答应,我,我,我就哭。」 我想了想,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呆了一下,扁扁嘴又哭起来:「你果然不爱我,我不让你进去,你连争取都不争取,就立刻放弃了。你不爱我。你只是觉得你应该有一个家,应该有一个老婆,应该有一个孩子而已。你只是觉得你需要这样的人生,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清池,你不要这样不死不活的。我讨厌你这样。我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你要是真的觉得我和宝宝是你的负累,你就走吧,真的,我不会留你,绝对不会留你。」 我觉得头都方了,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傻瓜,你说什么呢?」我耐心的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不哭,我考虑不进去。是觉得你说得有一定有道理,万一我看你生孩子太痛苦。以后可能就会不忍心碰你,会害怕哪一次不小心你就意外怀孕了。」 「真的吗?」她破涕为笑。 「真的。」我紧了紧她的手。 黄昏的时候,徐徐被送进了产房。我被她折腾了大半天,累得简直要垮了,出了待产室走到外面的休息区坐了下来。 冷风吹来,我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杜先生,你吃点东西吧。」南音拎着一盒外卖过来。 我哪里有心情吃饭,摆了摆手,我双手捧头看着地板发呆。 「杜先生,喝点水吧。」一瓶水递到了我眼前,是小来的声音。 我喝了大半瓶水,小来坐到了我旁边。 「姐姐不会有事儿吧。」他无比的担心。 「不会。」我道。 「哦。」他似乎稍微安心一点了。 我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对徐徐的在乎连傻子都看得出来,真是不知道当时我昏了头怎么把他安排到徐徐身边。 那时候,我是以为我绝无生还可能了。在所有能託付的人中,只有南音和小来我是真正放心的,这两个人,一个对我死心塌地,一个对徐徐死心塌地。 只是我没有想到,九死一生后,我奇蹟般的回来了。 南音和小来渐渐的成为了我和徐徐生活里的威胁,徐徐吃南音的醋,常常跟我使小性子。我对小来也不满,但我从来不说。徐徐有时候为了气我,会故意跟小来共喝一杯水。气得我丢掉了好多的杯子,看来。宝宝出生后,这个问题也得好好解决一下了。 我心里其实知道徐徐对我没有安全感,只是那些未了的事情,我都不愿意再让她知道。有时候为了瞒她,我便说医院要加班。借着零碎的时间,我去见一些从前的人,去理清那些让我无比头痛和厌倦的往事。 我想要的安稳,付出了昂贵的代价。我确实很累,有时候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杜先生,姐姐都进去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呢?」小来在手术室的门口转悠了八十圈后回以我身边问我。 我懒得理他,靠着椅子望着远处。徐徐问我什么时候开始爱她的?我从没有细细去想过这个问题。我现在想,已经记不大清了。从看到她照片那一天起,她和迎凤相似的脸庞,我本能的排斥她。但她的眼神楚楚可怜,我是个男人,一个内心很强大的男人,我本能的会对柔弱的女人产生一种怜惜的情愫。 徐徐一直不相信,我是喜欢本身的她。那样柔弱无助的她。她心里对我的介意,一直在于我给她换上了迎凤的心脏,认定我喜欢那样的女人的才会不顾手术的风险不徵求她的意见就武断的作了主。 她心里始终介意这一点。 我解释过,在那个时期,那是无奈的选择。但这个解释在她看来过于苍白,完全无法说服她。我便缄了口,心里想着,也许时间淌过后自会证明我的真心吧。
3.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来了来了,护士来了,宝宝出来了。」小来大喊起来,喊的已经冲到了门口。 抱着宝宝的护士看了他一眼:「徐徐家属?」 「我是她弟弟。」他说着就想伸手接过护士手里的孩子,「我姐姐呢,她怎么还没出来?宝宝是男的还是女的?不对不对,我姐姐呢?」小来跟只大头虾一样窜来窜去的。 我走到护士身边,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脸皱皱的,象只小猴子:「我是徐徐的老公。」 「顺产,母子平安。宝宝6.5斤,现在要去洗澡,你一起去吗?」护士问。 「小来,南音,你们俩个去。」我道,听到母子平安四个字,我悬着的心落回了心底。 「我要在这里等姐姐……我去,我和南音一起去。」小来垮下脸,跟在护士身后走了。 我坐回椅子上,默默的等着徐徐从产房出来。没见到她。我这心里始终是不安的。抬手看看手机,都已经快六点了。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徐徐从产房里推出来了。我赶紧起身,快步走到推床旁,她看起来累坏了。看到我也只是疲惫的笑了笑,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我跟着推床回到了病房,护士说产妇很饿了,让我去买点吃的回来给她吃。我这才惊觉到我的疏忽,在休息区坐了那么久。我竟然忘了去准备一点营养餐,也没有给早就定好的月嫂打电话,月子中心那边也该再确认一下情况。赶紧出了房间打电话,挂了电话后,南音先回来了。我便交代她去附近的餐馆买点营养餐回来。 「宝宝呢?」徐徐睁开眼,着急的喊起来。 「还在洗澡,徐徐,辛苦你了。」我回到房间,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她看我一眼,咬着唇,望着天花板。我拉了拉她的手,这女人,小性子使得愈发的顺手。我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累坏了吧。」我轻声问。 「嗯。」她转头看我,「清池,你妈怎么样了?」 她这一提起,我惊了一下,徐徐在产房时,老诸好像有打个电话来,但我没有接听。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老诸给我发了一条简讯来。 「下午四点五十三分,你妈走了。后事……你看该怎么办?」 我这才回了一条:「我知道了,一切事宜全由你作主,她名下剩余的财务也全归你所有。」 「走了。」我说。 「走了?」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一直拼着口气想见我。我今天去了,她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吧。」我淡淡道。 「清池。」徐徐拖长了声音,「她好歹是你的妈妈,你不能这么冷血。她走了,这后事什么的。你是做儿子,你得去一趟吧。」 「不去了,我们宝宝才出生。她有诸医生,诸医生会处理好的。」我笑着对她说。 她呆呆的看着我。 我妈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她毁掉了我和徐徐的人生。哪怕她死,我也依旧不能原谅她。她活着时,我勉强见了她一面。她死后,我也无需装模作样再去表孝心。 「徐徐,你不要劝我。」我拍了拍她的手。 她嘆了一口气。有些消沉下来:「我当然是知道她可恨,只是死者为大,何况她是你的母亲。天大的错,走到这一步,你也该放下。」 我抬头时,小来抱着宝宝和护士进来了。 「姐姐,姐姐,宝宝长得好可爱啊,你看这眉眼,多像你啊。」小来把小婴儿举到了徐徐面前。 徐徐伸长头看了看:「这么个小不点儿。哪里看得出来像谁?小来,你抱给清池,让他抱抱他儿子。」 小来把孩子送到我面前,我有些无措的起身,伸出手,那团软乎乎的小不点儿就到了我手里。他在使劲的嘬着小嘴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吃。 「奶粉呢,现在产妇没奶,先给宝宝调给奶粉喝。」护士吩咐道。 「奶粉,你们买奶粉了吗?」徐徐叫起来。 「我去买,我现在就去。」小来往外沖,「买什么样的?护士,美丽可爱的护士,快告诉我。」 我抱着那小肉团看着手忙脚乱的小来,他比我还像个准爸爸。手里的肉团儿突然就哇哇的哭起来了,我僵着手,放也不是,哄也不会,只能看着徐徐求救。 「好好抱着啊,那可是你亲儿子。」徐徐躺在床上看着我的窘迫,她竟然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了,「宝宝,你使劲哭。」 「别这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笨拙的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结果哭得更大声了。 「我来。」徐徐见宝宝真哭了。赶紧就伸出了手。 我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到了她面前,然后放到了床上了,她将他轻轻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哄着。 「宝宝的名字你到底想好没有?」徐徐哄着孩子,抬头又问我。 「没。没有。」我语塞了。 她翻了个白眼:「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吧。你出去走走,别杵在这里,我看着生气。」 我如获特赦令,拔腿就往外走去。走到房门口时,徐徐又骂了我一句讨厌。 两天后,徐徐带着宝宝和月嫂住到了月子中心。我这才算喘了一大口气,本来想在月子中心陪徐徐两天,结果有一台大型手术我必须到场,没办法,我只能跟只陀螺一样又转回医院去了。 这天凌晨,我坐手术室出来,累得真想直接就地躺下来睡。但想着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去月子中心了,还不知道徐徐心里怎么腹诽我呢,再累还是得先去看看她。 换了衣服,我开着车离开了医院。车到半路时,我敏锐的神经提醒我,有车在跟着我。我加快车速,后面的车也快起来。我减速,那车也跟着减。绕了七八条街,到底没能把那车甩掉。 我心里一阵发紧,这样紧紧的咬着我,肯定是跟往事有关的。心里的厌倦达到了顶点,我靠着路边慢慢的将车停了下来。 然后我靠着座椅安静的等着,不一会儿,一辆车停在了我后视镜的范围内。我看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嘴角扯起一抹冷笑,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躲不掉。 「叩叩。」他轻轻的敲我的车窗玻璃。 我摇下了车窗:「有事儿?」 「有一点儿。」他冷冰冰的,就像我欠他钱一样,「我需要和你谈谈。」 我开了车门下了车,午夜的街头,除了偶尔过往的车辆,真是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我就着人行道边缘的路伢子坐了下来,我实在是很累。但不想让他上我的车,也不想上他的车。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我面前,直挺挺的站着。 「说吧。」我看着地板说话。 「你就准备做个好医生,好丈夫。好父亲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是。」我简洁道。 「那我为什么要放你一条生路?」他冷冷道。 「现在,你后悔已经迟了。」我同样冷冰冰的,世外桃源那一炸。我掉了下去,原以为又中了成祖的诡计,哪知等在下面的人却是宋伯西。 宋伯西这个人是有野心的,我妈和他勾结,也正是看中了他的野心。他们两个人联手,将清澜门搅了个彻底。要不是长天的保护伞在党争中败北,罗叔借了这天时地利的时机,只怕清澜门易主后,宋伯西就是老大了。 只可能人算总是不如天算,关键时刻,天不帮他们。 那日,罗叔的人悄悄进了山,半途就被宋伯西的埋伏击了正着。大殿塌陷时。宋伯西便和我妈以及他那边的人接上了头。他和我妈是打算灭了长天,然后吞下世外桃源和清澜门。 「李成佑没死,对你来说始终是个隐患。」宋伯西蹲下来,他凑近我,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像恶魔一样钻进我的心里。 「生死由命。」我淡淡道。 「杜清池。」他被我颓败的样子气到了,推了我一推。 我往后仰了仰才坐稳:「说说吧,你现在的靠山是谁?」 「这个你别管。」他诡异一笑,「总之,比长天的保护伞还要厉害。能够触及的范围更广,能赚的钱,能享受的荣华也更多。清池,我需要你。」 「你准备给我什么好处?」我问这些问题几乎是机械,一如当年,亚桐对我威逼利诱,我也是这么问的。 「你妈过世了,我任门主,你为副门主。」他一看有戏,蹲下来看我,「其他的事宜,等你回来,我们细细商讨。我们需要制定一个更加森严的门规,而且,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脱离官方的控制。我仔细分析过了,清澜门之所有垮,就是因为靠山垮了,所以它就垮了。这样的依附关系实在太被动了,清池,你说呢?」 我看着路灯下的阴影发呆,想着刚才那台手术,明天下午还有一台手术。我现在应该早点赶去月子中心看徐徐和宝宝。然后回家洗澡睡个好觉,明天起得迟一点,吃个午饭就得赶到医院去班。 我没有雄心,更没有壮志,不想名留千秋,更不想轰轰烈烈,我只想好好和徐徐过日子。
4.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清池。」宋伯西看我半天不说话,又推了推我。 我惊了一下回神,老天,我竟然打了个盹。我按了按发麻的头皮,看着他:「伯西,我欠你一条命,这个人情你记着,我一定还。」我说完撑着地板起了身。 「杜清池。」宋伯西惊呆了,他说了半天,我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打发了他,他立刻气急败坏起来:「你想和徐徐过安稳的日子,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清澜门垮了,但我没垮,你逃不了,徐徐逃不了,孩子也逃不了……」 我冷笑一声:「宋伯西,威胁人这种事情你还是省省吧。谢谢。」 「你真的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他挡住我的去路。 「我真的只想做个好医生。」我说。 「不惜让徐徐和孩子成天生活在惊恐和威胁之中?」他眯着眼睛。 我揪住他的衣领:「你试试看。」 宋伯西掰开了我的手指,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后,他转身朝他的车子走去。 我也上了车,车子重新上路。宋伯西没有再跟着我了。我直接开去了月子中心,因为我清楚这些人的龌龊,没有他们查不出来的事情,那我还躲什么,索性不躲。 夜太深了。我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轻手轻脚的进了徐徐住的套房。月嫂正在给宝宝换尿布湿,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然后我悄悄的走到了里面的房间,徐徐睡得正香。我走到床边,借着月色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看了一会儿。我扶着床沿轻轻的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我感觉疲惫到极点的身体有了一点点力量。 她是我的妻子,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宝宝。这样的日子多好,那些阴霾却总也不肯散去。徐徐总怪我忧心忡忡,因为我时刻都担心着。恐惧着,却又不敢让她知道。 「清池。」睡梦中的徐徐似乎有了感应,她往我身上蹭过来,双手环住了我的腰。 我坐在床边不敢动弹,我这身上还有手术室的消毒水味,我有点洁癖,不愿意这样搂着她睡。 「徐徐。」我轻轻拍了拍她。 她立刻惊醒过来,一骨碌坐起来,搓着惺忪的眼睛傻呆呆的看着我,然后又伸手摸摸我,摸完后她才伸手开了床头灯。 「清池。」她恼怒的推我一把,「我以为我在做梦,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这两天宝宝乖吗?」我柔声问她。 「乖。」她拉拉我的手,「你是不是才从医院赶过来的?」 「嗯,快躺下睡吧,待会儿宝宝闹夜了,你还得起来。」我扶着她,想让她躺下。 「不要,你陪我。」她搂住我的手,「我都好久没躺你怀里睡了。」 「你快睡。我待会还得回家去洗个澡。」我哄她。 「不行,不行。」她将我拽得更紧,「你今天必须陪我。」 我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和衣躺了下来:「我陪你躺着,等着你睡着了我再回去。」 她的手却不老实起来:「我不管。你今天就睡这里。」她跪起来帮我解衣服。 没办法,我一身脏兮兮的躺了下来。她蹭到我怀里,靠着我胸口,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我明明困得要命了,可搂着她。想着宋伯西的威胁,我却怎么也睡不着。闭着眼睛,便是那一日的世外桃源,早有准备的宋伯西将我从秘密通道劫走。然后他把我送到了x城的一座宅子,我被关在那里大半年。那大半年的时间,我没有见过宋伯西。 罗叔一直在找我,谁会知道我被劫到了北京。 世外桃源和和清澜门的风声渐渐消停下来,宋伯西终于露面了。我见到了孙洁,颜未,以及其他门内的几个人。宋伯西每天的事情就是给我们描绘蓝图,他即将缔造出来的一个新世界。 没人为他所动,所有的人在经歷了清澜门的毁灭,都对这个残破的世界失去了信心。宋伯西还想缔造一个新的清澜门,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还没看够这世间惨状。还没被这黑暗侵蚀够么? 时间长了,颜未先倒了戈。孙洁虽然平日里不太正常,但在这个件事情上,她异常的坚定。宋伯西为了杀鸡儆猴,当着我们的面将孙洁杀了,并且是肢解。 孙洁死后,宋伯西对我们几个人分别关押,他用各种酷刑折磨我们。不让我睡,不让我喝水,不让我撒尿…… 睡梦中的徐徐惊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我,然后她又睡着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将徐徐搂紧。她新洗了头,头髮里散发出一阵洗髮精的香味,我闻着这熟悉的香味渐渐安心下来,慢慢的,我也睡着了。 「喂,杜清池。」有人捏我的嘴巴,我转了转头,不想搭理徐徐。 「我也不想吵你啊。」她趴到我耳边,「可是你的手机已经响了十二遍了啦,你医院打来的,肯定又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嘛。」 我勐的睁开眼睛:「手机给我。」 徐徐赶紧将手机递到我手机。 我接起了电话,一起大车祸。十几个伤员送到了医院,我得马上赶回医院去。我边接电话边下床,穿鞋子我让徐徐赶紧去给我挤牙膏。 「讨厌讨厌讨厌真讨厌。」徐徐嚷嚷着,但还是乖乖的往洗漱间走去。 五分钟后,我抓着车钥匙匆匆往外跑。跑到门口时。差点跟进门的小来撞个正着。 「杜先生。」他吓了一大跳,赶紧护紧了手里的罐子,「你差点撞翻姐姐要喝的汤了。」 我一把抓住他。 他眼中有惊恐。 「过来,我有话和你说。」我拖着他快步往拐角处走去。 他毕竟是训练有术的人,跟着我走到了拐角,不等我开口便急促:「杜先生,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是,这几天你和南音都在这边呆着吧。宋伯西昨天晚上来找过我了。这事儿别让徐徐知道,记住没有?」我道。 「是。」他点头。 「我走了。」我松开他,快步往楼下走去。 又是一天的忙乱,我连续上了三台手术,最后一台手机结束时,我没撑住,腿一软当场坐到了地上。 主任在旁边,见状将我扶起来,对我的辛苦表示了慰问,并表示为了慰劳我的辛苦,接下来给我放三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加上周六周日,我一下子有了五天假期。 离开医院后,我先回了家,洗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后,我给罗叔打了电话,约了见面时间后,我回到了房间,现在我得抓紧时间睡一觉。 这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了。厨房里传来菜香味,我有些昏昏然的,撑着床下了地,头重脚轻。 我有好几年没生过病了吧,这回是要感冒了吗? 「小来?」我喊了一声。 「杜先生。」小来应声从厨房出来,「午饭马上就好了,南音在月子中心,我给你做好饭后也过去。」 我转身进了厕所,洗脸刷牙。准备刮鬍子时,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人。 「杜清池,我不请自来,你不会不欢迎吧。」宋伯西靠着厕所门微笑着。 我开始刮鬍子:「不欢迎。」 「给罗荀打电话是没有用的,他弄不到我身后的人。杜清池。识时务者为俊杰。」宋伯西退了几步,打时着我的房间,「不过这里空气确实蛮好,院子里两条狗也很可爱。哦,还有小来,他不做男宠了,做菜倒是很不错。嗯,南音呢?她可原本就是我的人吶,杜清池,你占用我的人这么久,是不是也该还给我了?」 我如果是二十几岁的时候,应该会拆下刮鬍刀片直接上前去抹他的脖子。但现在的我已经有所畏惧,我有妻子,有孩子。我不敢那么不管不顾了。 「你想怎么样?」我淡淡地问他。 「跟我合作。你可以继续住这里,和徐徐过田园生活。但小来和南音得跟我回去。你和徐徐包括你们孩子的名字都得入名册。这是我对你作的最大的退步。」宋伯西一脸恩典的表情。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我吃了那么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我最终又把自己埋回坑里?我杜清池岂是那么愚蠢的人? 我终于把鬍子刮好,捧水洗了洗脸,我转身出了厕所。 宋伯西抱着胸站在那里看我。 我也站定。 「我们聊聊吧。」他说。 「没什么好聊的,我对你说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我道。 「杜清池,所以,你宁愿和大家死做一堆?」他发狠起来。 「我只是一个医生,帮不了你任何的忙。这个世界上,比我有优秀有用的人多了去了,你为什么非要找我?」我拿过柜子上的公文包,准备出门。 走了两步,他把枪抵到了我头上:「上一次,我放了你。那个时候,我没有太大的把握能把新的清澜门做起来,但现在我有绝对的把握。那个时候我就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所以,你得听从我的安排。」 小来从厨房出来,他手里端了面,见此情景,他愣了一下:「宋,宋先生,你吃面吗?」
5.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越过小来的肩膀,外头站了一排人。我心里清楚,宋伯西一声令下,我和小来今天就是凶多吉少了。 定定的站在那里,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唯一的办法只能以闪电般的速度把宋伯西制服,只是枪顶在我头上,前面还站了一排人,我盘算着要怎么夺枪。 「清池,你为什么就是这么冥顽不灵呢?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宋伯西三请四请,你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既然这样,那你欠我的命还是还给我吧。」宋伯西拉开了保险,我甚至感觉到他的手在扣动板机键。 「低头。」小来吼了一声。 我勐的往地上一蹲,小来那碗面就砸过来了。 「就地滚。」我也吼了一声。 小来往旁边的厨房窜了进去,子弹唿啸着飞进了房间。被烫了个正差的宋伯西当场扔了枪,他哇哇叫着,外面的人不敢再轻举妄动。我蹲在地上看着那枪离我不远,我勐的往前一扑。险险的,我把那枪捡到了手里。起了身,我窜到宋件西身后,这回。我将枪抵在了他的腰间。最保险的杀人法子,枪应该是抵在腰间的。 「清池,你忘恩负义。」他因为烫伤,吼得撕心裂肺的。 「带上你的人滚。」我平静道。 「杜清池,你会后悔的。」他叫嚣起来。 「那好。我们现在就了结。」我用力抓住他的手,扳下扣机键,子弹穿过了他的掌心,他退了几步惨叫起来。 「杜清池,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一定要后悔。」宋伯西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顽固。 我笑了一下,跟我比狠,那他可错了。扳下扣机键,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出去。然后射在了外间的门框里。 宋柏西呆怔住,举着那只流血的手,他颤着指头指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可以好好的滚,也可以让他们抬着你滚,如果你一定要跟我死磕,那么……」我又开了一枪,这回子弹从他裤铛下飞了出去。 「算你狠。」宋伯西后退着往外走。 「宋伯西。」我将他扔回去给他,「你不要再来了。」 宋伯西接了枪,捂着手,他带着他的人匆匆离开。我看着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院子里,随即两辆车扬尘而去。 「杜先生。」小来扶着门框从厨房探出了头,「可吓死我了。」 我看了他一眼:「谢谢。」 小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起来:「我怕得要命,但你要是死了,我姐姐肯定也活不下去了。你们都死了,我和南音也不会带宝宝。」 「……」 罢了,跟他没法讲话,我还是赶紧去一趟罗叔那里吧。 「杜先生,我给你重新煮一碗面吧。」小来追出来。 我回头:「不吃了。」 「那我搭你的车去月子中心吧。」他又喊。 「你骑电瓶车去。」我上了车。立刻启动了车子。 「我才刚刚救你的命……」小来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打着方向盘拐出了院子,上了路后,我就加快了速度。短时间内,宋伯西肯定不会再来找我。不过他今天在我这里吃了大亏,这仇他一定是会报的。 我伸手将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解开。又开了一点车窗,冷风吹了好一会儿,我才渐渐的平復了情绪。这些算不完的烂帐,真的让我感到心力交瘁。连我都觉得不堪,我如何忍心让徐徐去面对? 一个小时后。我来到了罗叔开好的秘密房间。喝了一壶茶,罗叔才匆匆赶来。 「清池,让你久等了。」他快步朝我走来。 「罗叔。」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坐下坐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就直奔主题吧,宋伯西这事情不彻底解决。你就没法好好生活。」 我嘆了一口气,低头默默的泡茶。也只有在罗叔面前,我才敢肆意的表露出内心的痛苦和茫然。 「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宋伯西的那个靠山恰巧是我的当年的老师。」罗叔笑着说,「我这个老师对周易八卦深有研究,我过两天去一趟他那里探探风。他的脾气秉性我很了解,所以,清池,你不用太担心了。宋伯西这事儿,我准备想办法从根源上彻底的给他切断。」 我心头悬的大石微微落了一点。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在清澜门这么多年,反反覆覆的事情见得太多了。没有盖棺,就不敢定论。 「我母亲过世了。」喝了几杯茶后,我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罗叔问。 「前两天。」我低声道。 罗叔嘆了一口气,给我倒了一杯茶:「唉,把你和你父亲坑惨了。如果不是她,你父亲也不至于死在那里。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她硬是放下了机关。」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那日我父亲离开了暗室,他本来准备去通道那边把暗门打开,然后带着我和徐徐离开。走到一半时,他被宋伯西的人劫走了。地心里埋着宝藏,具体位置却只有长天长风以及我父亲知道。 长风早就死了,长天得知入口被炸平,知道大限已至,抱着颜初自刎而死。 我父亲被宋伯西关了几个月,直到罗叔再次进山营救。地宫被炸开后,罗叔已经获知了我父亲被关在哪里。 万万没有想到,我妈因为始终无法从我父亲嘴里得到宝藏的位置而恼羞成怒,她让宋伯西按下了机关,她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我父亲死于乱箭穿心。 我在得知这些事情后,心寒至极,这世上,唯权力与利益让人疯狂。 离开罗叔那里后。我开着车在街上转悠了一圈,路过某大型商场时,我停了车。在一楼的珠宝专柜逛了一圈,我买了对戒。 我回来后,和徐徐补领了结婚证。婚礼却因为她怀孕只能一再延后。 出了商场后,我就直奔月子中心。月嫂抱着宝宝去洗澡按摩了,南音和小来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们俩个人不太对付,就连看电视,也是一个坐头,一个坐尾。 「杜先生。」我进去时,南音立刻起了身,「你来啦。」 「嗯。」我应了一声后往里面房间走去。 徐徐又坐在窗前发呆,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但也只是看了我一眼,马上又转回头看着窗外发呆。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敲响警钟,听说很多产妇因为得到不丈夫和家人的关心而得忧郁症。 「徐徐。」我走到她身边后喊了她一声。 她不吱声。 「怎么了?」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没怎么。」她闷闷的,「我连孩子的抱不好,一抱他他就哭得厉害,清池,我怎么这么没用?」 「谁说你没用了?」我揉揉她的头髮,「你看我那天抱,手都不敢动一下,我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听我说这些,她并没有开心起来:「宝宝的名字我也没有想好。」 「没关系,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吗?我们慢慢想。」我安慰她。 「我们?」她冷笑一声,「你那么忙,不是忙手术,就是整天的外出。清池,不是我们,是我。我得自己解决好,不能总是等你。」 我抱紧她,挤着她坐了下来:「医院给我放了五天假,来,告诉我,你有什么想法?」 她眼中全是惊喜,只是瞬间就熄灭:「哼,哪里由得了我说。每次都这样。你的事情大过天。一通电话,你总是说走就走。」 我自责起来,我这个丈夫竟如此不尽职。 「这一次不会,真的。」我哄着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如果罗叔那边有情况,只怕我又得丢下她赶去。 她眼珠子一转:「我现在还在坐月子,这五天,我也不要求别的,你就在这里陪着我。陪我吃月子餐,看着我餵奶,陪我哄宝宝,你得真真切切体验一下当爸爸的感觉。」 我呆了呆,这要求还真是不高,但我怎么后背发麻:「行,我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她眯着笑起来。 我抱着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对戒盒子:「买了两枚戒指,送一枚给你,不知道你能不能戴。」说完,我就拿出了戒指。拉过她的手套了进去,居然刚刚好。 「给我戴上。」我把我那枚放到她手里。 她却举着自己的戒指研究起来,顺光,逆光看了至少一分钟。 「你看什么呀?」我奇怪的问她。 「我找找看,你把监听器装哪了?」她十分认真。 我哭笑不得:「没有监听器,这是我送你的婚戒。本来想带你去买,可是我又着急,想要今天就送给你。」 她一脸的狐疑:「真的没有监听器吗?」 「没有。」我郑重的点头。 她拉过我的手,将我的那枚戒指往我手上套了进去,套好后,她盯着瞧:「这样就代表你已经结婚,你们医院那些未婚女同事看到就应该自动避远三尺了吧。」 「没有女同事多看我一眼。」我也看着那枚戒指,真是没有想到啊,有一天,我会戴上婚戒。
6.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外面还坐着个南音呢。」她第一万零一遍吃南音的醋,「你说,你什么时候让她走。」 「让她和小来一起走吧。」我道。 「你跟我抬槓。」她跳起来,接着又萎靡下来,「我为什么总是这么不自信呢?不能相信你爱我,不能相信我值得你爱。天啊,清池,这样的我一点儿也不可爱。连我自己都觉得讨厌,你为什么要爱我?」 我的头又方的了,我实在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热衷这件事情。跟自己较劲,跟不相关的人较劲。她不累么?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我认定她这个人,跟她在一起,孕育了孩子,那么在我的人生规划中,除了她和孩子,其他人都排除在人生规划之外。 我不想和她争辩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于是我起了身:「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点。」 徐徐摸着手上的婚戒,她又开始发呆了。 「又怎么了?」我俯身看她。她眼中又有泪水在打转。 「没事儿。」她说完眼中掉下一串泪水。 我慌了,赶紧又坐下来,将她搂到怀中,我拍着她的后背道:「怎么哭起来了?对不起,这段时间我确实忽略你了。你才生下宝宝。可是我天天忙着加班,也没时间陪你们。」 她哇一声,干脆大哭起来:「清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你不要总是瞒着我。你有时候明明累得都想吐了,但对我的无理取闹却百般包容。我害怕啊。真的,我特别害怕。就怕哪天睡醒了,你留张字条说走就走了。那我要怎么办呀?你回来这么长时间,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你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过。清池。是不是那些人还在找你。」 「没有,我就是一直在找我父亲的下落。今天去了罗叔那里,罗叔告诉我,我父亲过世了。」我不得已,只好撒谎。要是让她知道宋伯西跟个阴魂一样,总是不散,她更要担心我的安危。 「我一直不问你,是想那些烂透了的往事,我们都把它埋进记忆里。可是,清池,我求求你,你不要像以前一样。不声不响的忍着,你一个人能忍多少啊?」徐徐用力推我。 能忍多少?至少,我得把她和孩子那份都忍下去。否则,我枉为一个男人。 「你别哭了,好不好?你现在还在月子里,哭多了对眼睛不好。」我帮她擦着眼泪,「等你出了月子,天气暖和起来以后,我就带着你和宝宝找个温泉村去住一段时间。我们不带小来和南音去,你说好不好?」 「那我们不会照顾宝宝怎么办?」她含着泪看我。 这倒是个问题。 「我来学,由我来照顾宝宝。」我拍着胸膛保证。 她破涕为笑:「那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要是宝宝哭了,我可是不管的。」 「对。我说的。」我许诺道,心想,这下完了,这接下来我还得学点育儿知识。 「这戒指好好看,我很喜欢。」她搂住我的脖子亲了我一下。「谢谢你。」 我受宠若惊:「不客气不客气。」 她又推我:「你会不会说话啊,你不是应该说老夫老妻说什么谢啊,而且,我都亲你了,你也应该亲亲我。」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当天。我住在了月子中心。夜里,宝宝哭起来。徐徐听到动静,立刻把我摇醒。 「杜清池,你给我起来。」 我在睡梦中被他摇醒,睁眼茫然的看着她:「怎么了?」 「宝宝醒了,月嫂马上就会抱他进来喝奶,你得看着。」她严肃道。 「啊?」我呆呆的,不明白这什么意思。 「说好了的,我餵奶你看着。」她提醒我。 「……」她竟然来真的。 徐徐给宝宝餵奶,我坐在旁边看。上下眼皮打架得厉害,好几次都栽到她肩膀上去了,被她狠狠的拧了一把。 幸好宝宝喝完奶后就睡了,月嫂又把他抱了出去,我如获特赦令般躺了下来。 「我睡不着。」徐徐推推我,「我们来帮宝宝取名字,再不济,今天得把宝宝的小名取出来。」 「哦,我都听你的。」我咕哝着说。 「不行,不能听我的,得我们两个人综合意见,双方都认可,那才行。」她的手在我脸上胡乱摸,我被搅得没法睡觉。 「我好睏。」我翻了个身。 「不行。」她又拖我,「我要生的那段时间,整夜没办法睡觉,可是我从没有烦过你。现在我突然发现,你就是不能感同身受,所以你才能毫无顾忌的忽略我的感受。」 得,认命吧。 我哈欠连天的跟她商讨起宝宝的名字来,徐徐越琢磨越兴奋,最后干脆坐了起来,拿着手机在百度上仔细查每一个我们取出的名字的寓意。 「这个不太好,那个也不太行。我的天啊,这个名字也太难取了。」徐徐烦得抓头皮。「不如干脆叫杜子腾吧,不行不行,这以后上学了,人家取个外号肚子疼,那回来该埋怨我们了。那到底取什么名啊?小名叫什么呢?」 我已经半梦半醒了。听着徐徐的声音,我觉得很安心。 天亮后,我闻到一阵煎蛋的香味,睁开眼睛,徐徐端着个盘在我头顶上方晃来晃去。 「这个叫醒的方式怎么样?」她笑嘻嘻的问我。 「不好。」我又闭上眼睛,但胃咕咕叫起来了。 「快起来,都九点半了,你可真能睡,我都起来两个小时了,还特地下楼帮你买了早餐,怕你吃不惯这里面的东西。」她拼命的推我。 「好,我起来。」我被她闹得完全没法睡了,只能撑着床坐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月子中心陪着徐徐和孩子。徐徐在经过了几天的艰苦思索后,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千千,大名杜亦衡。我问她有没有什么寓意,她想了想,说没有,她觉得好听。 静下心来陪她,才体会到她的日子是那么的单调和枯燥,也因此,她的整个世界全都是我。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等我回家,所以,她才严重的缺乏安全感。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我问她。 「有啊。」她抱着千千餵奶,头也不抬。 「是什么,说来我听听?」我帮她拂起额边的碎发。 「你每天准时回家,任何事情都不瞒我。节假日陪我和千千去度假。」她道。 「就这样?」我问。 「对啊,就这样,不然,我要上天吗?」她没好气的。 「换个有难度的愿望。」我鼓动她。 「天气要暖和了,我准备在花房里种满花,希望我的花都能好好的活下来。」她正经道。 我无语了,算了,还是不问了,指不定接下来。她要祈祷那两条狗能长命百岁。我以为她会给我幻想一场特别难忘了婚礼,但她压根没往婚礼上想。 真是一个煳涂的女人。 徐徐在月子中心呆了一个月才回了家,彼时的b城已经开始回暖了。孩子有月嫂照顾,她和小来南音也就真的忙着整理起花房和院子来。 宋伯西那边消停下来,罗叔的手段。我多少还是放心的。不过,宋伯西一天不关入牢里,我这心就一天悬着。 孩子快满两个月时,我又有了一次五天的小长假。答应了带她去玩,我提前了一段时间做了功课。当我把机票放到她面前,她惊呆了。 「你好好的订去西城的机票做什么?」她拿起那两张机票,「我们一起去吗?千千呢?」 「对,我们俩个人去,你反正也没有奶,看你一天费劲的喂,他还得喝奶粉才顶事。不如干脆的断了算了。」我淡淡道。 「那可是你亲生儿子啊,你连母乳都不让他喝。」她瞪大眼睛。 「你没奶,一天两次,他喝不到奶还哇哇的哭。」我看了一眼她的胸部,胸围倒涨得可观。对千千来说真是中看不中用,还不如让我用。 她也盯着自己的胸部看,干笑了一下:「也是奇怪,这么大,怎么能没奶呢?」 「就喝奶粉吧。」我替她作了决定。 「可是……」她还有挣扎,又盯着那两张机票看。 「五天,我们两个人,没有小来,没有南音,没有千千哇哇的哭声,没有尿片……」 「我们这样会不会显得太没责任感了?」她捏紧了机票,踮着脚尖看着院子外面。 「不会。」我道。 「那,那行吧,不,不行,我还是再考虑一会儿吧,你让我想想。」徐徐放下机票,像只迷茫的兔子耷拉着耳朵进了房间。 我抬步走到窗前,院子里的草坪已经开始泛绿了,当初买下这幢房子,我就是看中了这几百坪的大院子。我想,养两条狗,种植草坪,将来孩子长大了,也有个嬉戏的地方。 我看得出神时,手机响了起来,我拿起来看了看,看着归属地,我心里又一阵泛紧。拿着手机,我出了客厅往侧面的院子走去。 「你好,哪位?」我冷淡的开口。 「我是陆然。」那边道。 「什么事儿?」我抓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就用力。 「我想见见徐徐。」她说。
7.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我必须要很努力才能忍住不当场把手机砸了,这些阴魂为什么总不消散了,究竟要缠我们到什么时候? 「请问你有什么事儿?如果只是想见她一面,我想,她并不想见到你。」我十分冷淡。 电话那头微微嘆了一口气:「你们都这么不愿意见到我么?」 「陆女士,你心里很清楚。」我道。 「你们的孩子出生了吧?男孩还是女孩?」她又问。 我警觉起来:「陆女士,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挂了,如果你心里还有徐徐这个女儿,想让她过着平静的日子的话。麻烦你不要再打扰我们……」 「等等。」她急急的喊住我。 我扭头看着草地上追逐嬉戏的那两条狗,阳光这么好,阴霾什么时候才散去?恍神间,陆然说了许多的话,我好像听到她说徐徐的父亲,我这才集中了神思。 「我腿脚不便,就摆托徐徐去看看他。」陆然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哀伤。 「在什么地方?」我问。 那边愣了一下后才说:「景山杨林坑。」 「好,我知道了,你保重身体,我挂了。」我不等她再说话就挂断了电话,徐徐揪着头髮已经出了房间。 「清池,我到底要怎么办?」她苦恼的问我。 「你还没想好啊?」我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我刚才查了一下,说母乳餵养就是要勤喂,勤餵了才会有奶。可我也勤餵了呀,为什么我就是没奶呢。清池,才满月就给宝宝断奶,这样是不是显得我特别狠心,千千将来长大了,会不会恨我啊?」她作惊恐状。 「不会。」我看她一眼,「去收拾行李,一个小时后我们出发去机场。」 她还在挣扎。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你要是实在不想去,我就带南音去。」我威胁她。 「我去收拾行李。」她以光速跑回了房间,很快,我就听到她翻箱倒柜的声音。 我哑然失笑。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我抬步往遮阳伞的方向走去。南音远远的就站了起来,小来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和徐徐出去几天,家里的事情你们两个多照顾。」我叮嘱道。 「不带我去吗?」他们两个异口同声,说完后互看一眼,都冷哼一声。 「带你们去做电灯泡吗?」我白他们一眼。 两个人都不情不愿的,但也无话可说。 我转身就走了,他们俩个我是放心的,因此我无需多交代。快走到玄关处时,徐徐拖着行李箱已经出来了,估计是太着急,一顶棒球帽也来不及戴,直接就叼在了嘴里。 我以前听说她被x大评为校花,初见她照片时,觉得不过如此,后来见了真人,也就觉得比一般人好看那么一点。 也是奇怪,到了如今,此时此刻这个点,我竟觉得她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惊艷感。或许这就是日久生情后产生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不得而知。 「清池。」她一张嘴。帽子掉到了地上,要伸手去捡,手里又顾着箱子。这么一迷煳,她整个人往地上栽去。 我简直不能相信她是曾经的颜心,那个耍起狠来比我差不了多少的颜心。我快走两步上前。稳稳将她扶住。 她拍着胸口惊唿:「吓死我了?」 「你收拾好了?」我问她。 「好了好了,连你的一起收拾的,我很快对不对?」她一脸求表扬的小表情。 我忍不住笑了:「来,箱子给我。」 「干嘛?」她不解。 「你坐这里别动,我来重新整理一下箱子。」我从她手里接过箱子放到地上打开。箱子里面堆了大堆东西,我就知道会是这个情况。 「我们去度假,你带这么多书干嘛?」我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了五本书,居然还带了本言情小说,另外四本则是晦涩难看的名着。 「可是。可是我平时都没时间看书啊,所以,趁着休假我不应该多看点书吗?不然脑袋空空,以前千千再长大点,我拿什么教他。」她傻笑着。 我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大包的飞镖:「怎么?还准备重练飞镖啊?」 她挠着头:「我,就是想看看我水平退到什么地步了,这个需要静心点才行,所以,所以……」 我这回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大盒的面膜和四支口红,拆开盒子。我拿了五片面膜,然后挑了两支比较日常的口红。 「住五天,面膜好像是带多了哈。可是,我的口红你不准给我放下,我要每天涂一种颜色,而且这个又不占地方。」她娇嗔道。 我把她装进去的四条秋装裙子全部拎了出来,起了身后,我温和道:「坐在这里等我,不许进来。」 「讨厌,你肯定什么都不给我丢下了。」她垮下了脸。 我没理她,拎着箱子回到了房间。把箱子里那堆东西全倒到了床上,我重新开始打包。花了十分钟整理完毕,徐徐蹑手蹑脚的准备去儿童房。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我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然后把她手里的棒球帽反扣到她头上。「千千这会儿睡了,你不要去吵他。」 「亲一下也不行?」她瞪大眼睛。 「去五天,不是去五年,回来你可以亲个够。」我拖着她往院子外走,「徐徐。你必须要记住,在我们的家庭里,首先是我们,然后才是千千。绝不可以孩子是一切,万事以孩子为中心,你记住了吗?」 她有些愣愣的:「可是,可是,我看要家都是把孩子当作中心啊。」 「我们家不一样。」我拉着她走到车子旁,南音小跑过来。 「杜先生,我送你们去机场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车子停在机场附近,回来的时候你们也就不用跑那么远来接。」徐徐忙不迭的就拒绝了,遇上南音,她的反应永远都是迅速的。 「杜先生。」南音是个死心眼。我不开口,她就不走。 「你去喝茶吧,不用送我们了。」我淡淡道。 「对对对,南音,你多喝点茶。这回的红茶特别好喝。我告诉你我奶茶怎么煮的,特别简单。你就拿一把白砂糖放到锅里熬,熬化了后放入鲜奶,然后抓一把茶叶进去,熬个五六分钟的样子。沥干就可能了啦。」徐徐简直是小人得志般的得瑟起来。 「哦。」南音应了一个字。 「快去吧。」徐徐朝她挥挥手,「对了,你要帮忙多抱抱千千,这样才对得起你的杜先生,不然,你的杜先生度假都会不得安心。」 「南音已经走远了。」我凉凉道。 徐徐吐吐舌头,走到副驾位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我也跟着上了车。 「清池,跟你商量个事情。」徐徐一脸严肃。 「说。」我启动了车子。 「赶紧把南音嫁出去,你看她,根本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儿,每次都必须你开口。你看她那架势,她是准备陪你到八十岁了吗?哼,不行,把她嫁出去。」她愤愤道。 「你说得有道理。」我表示贊成她的说法,「度假回来你就开始给她安排相亲吧?噢,顺便给小来也找个女朋友,到时一起办婚礼,我们也能省点开支。」 「可是,可是他们都成家了,那我们家是不是就太冷清了?」她护短护得毫不掩饰,「而且小来才二十一岁,这么小,成家不是太合适。南音就不一样了,她比我还大一岁呢。」 「不小了。找个女朋友,谈两年也就二十三岁了。」我笑道。 「也有道理。」徐徐若有所思起来,半晌才道:「可是我们也不是本地人,也不知道这本地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小伙儿。」 「或者让他们内部消化好了,南音配小来。我就觉得有点儿委屈南音了。」我一时嘴快,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你说什么?」她果然就跳起来了,「小来配不上南音,杜清池,你是左眼瞎了还是右眼瞎了?要不然你就是散光得厉害。否则,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天理的话来。小来还配不上南音。你看看小来,长得比你高,长得比你帅,比你爱说话,比你爱笑,还比你勤快,餵狗餵孩子……啊呸,我说错了。总之,南音如果六分的话。小来至少八分。」 我瞟了她一眼:「你这么一说,他还真是很优秀。不如我们办个离婚手续,你也好跟他结婚。」 她呆了呆,咽咽口水:「我的意思是他挺好的,但,是,那个,和你比的话,当然是你好。那个,我……」 「哼,越描越黑,你就说吧,你心里是不是也有他?」我学着她胡搅蛮缠。 「没有没有,我发誓。你看我平时和他多注意保持距离,他还那么小,我都这么大了。我是姐姐,我怎么能老牛吃嫩草……啊呸,杜清池,你到底什么意思?」徐徐先是急得语无伦次,发现越说越乱后,干脆就喊起来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收起笑后,我正色道:「徐徐,南音和小来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他们俩对我们俩的真心,你也看得出来,我也看得出来。你不可能和小来有事儿,我也不可能和南音有事儿。」 「所以呢?」她着我的结论。 「当然等我们度假回来再说啊。」我在她脸上用力捏了一下。 「好痛啊,杜清池,我是不是你亲老婆?」徐徐张牙舞爪,也只是敢怒不敢动手。
8.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下午,我们到达温泉酒店。放好行李后,徐徐就趴在床上高唿她哪里都不想去了。她要在这张舒服的床上睡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我本来打算带她去附近的花海世界走走,看她躺得舒服,我没经住诱惑,忍不住也躺到了她旁边。她还真没说错,这大床也太舒服了。 「清池。」她蹭过来,「这样好幸福啊。」 我搂住她:「嗯。」 「你爱我吗?」她第一千零二遍问我。 「当然。」我不厌其烦的回答她。 「爱我什么?」她问的同时又作好了掐我的准备。 「我需要好好想想。」我说着往旁边挪,「大概就是一种本能吧。就像喜欢某一种食物。看到,尝一尝,然后就再也放不下了。」说完后,觉得这个比喻是有点烂了。 徐徐又松开了手,然后她三下两下的爬到我身上:「那你觉得我像哪种食物?」 我看着她的样子,她非但不生气,还很兴趣的样子。我有点头大,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这一时间我哪里想得出来她像哪种食物。 我一瞬间脑袋挤过无数的吃的,在无数的食物里,我根本没有办法找出一款可以类比徐徐的。所以,在面对她灼灼的目光时,我根本就无处遁形。 「像莲雾。」我一急,脱口而出。 「莲雾?」她皱眉,仔细思考起来,突然她就狠命的掐起我来:「你这个骗子,我上次买了一盒水果,你专挑芒果和提子吃,你说那莲雾就是中看不中用。你现在说我像莲雾,杜清池,你这不是满嘴胡言……」 她闭嘴了,因为我搂紧了她,吻住了她的嘴,将她后面的喋喋不休吻在了她的嘴里。 「唔。」她想推我。 我翻身将她压到身下,我回来后她怀孕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她死活的不让我碰我,我考虑到孩子也不敢强行碰她。生完千千后,她住了一个月的月子中心。好不容易回了家。儿童房就在我们卧室的旁边,别说亲热,说话大声都怕吵醒了孩子和月嫂。 到了这里,总算不用再禁慾了。 一番尽情的翻云覆雨,完事后,我摸着她的头髮。窗外的天色已经黄昏了,可以看到远处的高大的树随着风在轻轻摆动着。 「清池,我能不能先睡,我不想洗澡了。」徐徐打着哈欠说。 「不行。」我赶紧起了身,然后把她从床上拖了起来。她耍赖,跟我拔河比赛,我看着光熘熘的样子,坏笑着干脆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我是不是胖了好多,我现在都一百我斤了。」她搂着我的脖子,又道:「清池,你可千万不能发胖。」 「为什么?」我抱着她进了浴室。 「人家都说女人发胖可怕,但我发现男人发胖更可怕。你看小李子,胖了就跟毁容了一般。你要是挺个啤酒肚。我的天,那我真不想要你了。」徐徐戳着我的肩膀,「总之,一定要管理好身材,听到没?」 「你不是老担心我被别的女人拐跑么?我要是长胖了。别人就看不上我了。」我逗她。 她果然就认真起来了:「你说得好有道理啊?那我回去以后开始研究菜谱,争取三个月内把你餵到一百五十斤,半年内长到一百八十斤,一年后,你就是个两百斤的大胖子。我的天啊。这太可怕了,我得被你压死。这走出去,人家该说我是你包的二奶了。不行不行,你还是保持身材吧。别的女人觊觎你我也认了,不过。你要是敢让我发现,我就切了你的大兄弟。」 我笑得双手完全没力了,徐徐滑到了地上,搂住我的脖子,她依旧认真:「你笑个屁啊,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我打开了水龙头。 洗到一半时,她又心血来潮了:「清池,你是不是说只爱过我一个女人?」 我不知有诈,道:「是啊。」 「也许你需要认真想想,你可以再接触一下其他的女人。说不定会有更适合你的女人出现。」她说着又自言自语起来,「像象你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人适合你呢?甜美型?御姐型?还是清纯型?清池,你喜欢哪一类型?」 我拿起水龙头,惩罚的洒了她一头一脸的水。 「喂,你好讨厌啊。」她惊叫起来。 「还有更讨厌了。」我抓住她的手臂,狠狠的将她拉入怀中,「既然你一儿不累,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再来一次。」 「我不是这个意思,喂,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啊……」 浴室里,水声混合着喘息声响起。 这一回合后,徐徐总算彻底消停了,我给她吹头髮时,她懒懒得靠着我。一个句都没有说过了。吹干头髮后,她就迷煳着爬到了床上,没几分钟她就睡着了。 我也很累,靠着枕头,拿过了一旁的手机看了看。 南音发了条简讯。说小来太讨厌了,希望我回去后能好好管管他。 我又拿过徐徐的手机,果不其然,她也收到了小来的简讯,说南音实在太奇葩,希望她能好好说说南音。 我看着这两条简讯,将手机丢到一旁,我搂着徐徐睡下了。 度假村的日子实在太惬意,徐徐除了睡还是睡,我不得不拖着她出门。我嘲笑她。说好的带五本书来好好净化心灵呢?五片面膜一片也没贴,口红在包里落睡大觉。 「我没经验,下次我就知道了,换个地方睡觉,带套舒服点的睡衣就行。」她嘿嘿笑起来。 我无语。 假期的最后一天。月嫂打来电话给我,说千千有点感冒,问我能不能给他餵药。我让她多餵点水,然后观察情况。 徐徐急得团团转,饭也吃不好。直催着我早点赶去机场。 「我现在奶胀得要命了,回去千千能喝饱了,说不定感冒就好起来了。真是的,好好的怎么会感冒嘛。清池,我们只顾自己快活。把千千丢在家里,我们真是太不称职了。」她急得都要哭了。 我本来想好好跟她讲讲道理,但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听不进去。想来想去,我便决定听从她的意见,改签机票,提前回去。 中午时分,我们到了机场。进了候机大厅后,她坐在等候区就不愿意动了。我便打算是旁边的便利店买点小零食,进了便利店,我刚拿起一包脱水蔬菜,一只白皙的手也伸了过来。 我抬头,一个高挑靓丽的姑娘沖我嫣然一笑。 「先生,我特别喜欢吃这个,你能让给我吗?」她问。 我第一反应是这姑娘是徐徐变着法子来整我的,但徐徐现在心急如焚,哪里会有这闲情。于是,我就想到了宋伯西,看来,强硬不行,他改用美人计了。 呵呵,我暗自在心里冷笑。这么小儿科的玩法还真是无聊得很。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又沖我妩媚一笑,我没有从她的眉眼中看出熟悉的痕迹,看来宋伯西怕我怀疑找了个新人来。 我干脆的出了便利,店这么多。我换一家便是。 「先生。」那姑娘跟过来。 「有事?」我冷冷的看着她。 「没事。」她被我的样子吓住,没敢往下说。 「没事就别跟着我,我有太太,孩子刚满月。」说完,我又扫视她一眼。「你离我太近,我太太会吃醋。请自重,谢谢。」 那姑娘就愣在原地了,眼中全是委屈。 我转身就走,宋伯西真是越来越没有下限了。买完零食。我小跑着到了徐徐身边。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我们才登了机。 万万没想到,头等舱里,那姑娘就坐我和徐徐旁边。我为了避嫌,故意让徐徐坐到了那姑娘的旁边。 让我跌破眼镜的是,两个小时下来,徐徐俨然和那姑娘成了朋友。两个人不但交换了联繫方式,还约定回到b城后一起喝咖啡。 我决定下了飞机就把徐徐手的便笺纸给扔了,想联繫,没门。 「严媚好厉害有没有?」徐徐目送着那姑娘远去。挽着我的手眉飞色舞,「她还这么年轻,却去过那么多的地方,见识过各地的风土人情,不像我,固步自封,坐井观天。」 「成语用得不错。」我伸手从她手里扯出了那张便笺,三两下就撕了个粉碎。 「清池,你干嘛啊。」她生气道。 「不干嘛,觉得这个女人不太正常,担心她是李成佑的人。」我推着行李箱往外走。 「李成佑不是死了吗?而且,我们已经回归了正常的世界,是不是应该过点正常的生活,跟陌生人建立正常的社交关系。」她反驳道。 「李成佑那个人多狡诈啊,你忘了地宫里他诈死?这个严媚在机场时先跟我搭讪,上了飞机又那么巧合的跟我们坐一起,立刻就跟你攀谈起来,这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儿吗?」我分析给她听。 「她搭讪你你怎么不告诉我?」徐徐柳眉倒竖,「要不是她跟我攀朋友,你是不是准备私下跟她见面啊?」 我摇摇头,关键时刻,她总是抓住无关紧要的事情。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9.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罗叔那边传来消息,宋伯西的新靠山,罗叔的老师因为先前长天世外桃源的事情被牵连了。没过多长时间,那些被屠杀的失踪人口陆续的被有心人士曝光出来,民愤在瞬间达到顶点,上头也顶不住压力,只能彻查此事。 神秘的清澜门进入了民众的视野,我有时候从手术台上下来,经过护士台时,还能听到小护士们谈论那些可怕的人和事。办公室里。年轻的实习生们也会讨论这件事情。 「听说景山就是清澜门其中一个据点呢。」坐我侧面的孟医生刚刷完论坛,一脸的神秘兮兮,「这事情太刺激了,我以前就觉得好些人死得不明不白的,原来官方还留了这么一手。小赵,你看我,我这样的人,在清澜门能做到什么职位?」 前排的小赵医生回头看他一眼:「你这么胖的,活不过第五集。」 「杜先生,嘿,你怎么每天一脸便秘的表情,你是不是和你老婆性生活不和谐啊?」孟医生传而又拿我开涮,「最近这个清澜门事件,你发表一下你的看法呗。」 我抬头,淡淡道:「我没有看法,不过,像这种机构官方能够彻底打压和取缔,是一件好事儿。」 「切,你这个人真没劲。我倒觉得这个清澜门很有劲,不属于黑不属于白,灰色地带,还替官方做事情。」孟医生一脸神往,「还有什么世外桃源,哎,听说埋了无数宝藏。我的天。这不是金庸小说里的场景吗?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是怎么个别有洞天。哎,你们说这次官方打压完毕了,会不会开闢成旅游景点?那我得去看看。」 「孟医生,你怎么八卦得跟个女人似的,别忘了你下午还有一台大型手术,赶紧把你的脑子收拾一下,别待会站在手术台上还念叨清澜门。」小赵医生毫不客气的损他。 「跟你们这些人做同事,实在是没劲。」孟医生悻悻的。 我笑了笑,继续看着手里的病历本。对于孟医生他们来说,清澜门不过是个传说,传说总是披了一层七彩的外衣,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清真面目。 下班后,我像往常一般下了地下车库。上了车后,我开着车往出口而去,拐弯时我放慢了速度。突然一阵撞击,接着听到一声「砰。」 我重重的往前弹了一下,惯性又弹着我坐回了座位上,我心里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解开安全,我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后面车子的车主也推开驾驶位下来了,逆着光。我只能看到是个长头髮的女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见我就忙不迭的道歉。 我下意识的就退了一步,这声音我听过。很快,那女人就走到了她的车头那里。我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女人就是在机场搭讪我的那个严媚。 「是你。」她惊喜的喊起来,「杜先生。真的太抱歉了。我全责,你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吧,回头约个时间去定损吧。」 我走到车尾看了看,后车槓那里凹了一点下去,也不算严重。我不愿意跟这个严媚有任何牵扯。宁愿自认倒霉。 「严小姐。」我冷冷的看着她,「车库里虽然路不宽,但我相信你眼睛没有瞎。所以,你不用我道歉。因为很明显,你是故意的。」 「杜先生。」她抓着手机的手抬起又放下。一脸焦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她的表情,脑子一转,拿出手机对着追尾处拍了几张照片,确定她的车牌清晰可辨我才收起了手机。然后我就转身上了车,然后开着车迅速的离开了地下车库。 车子开到半路时,罗叔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想着要找他帮的忙,干脆靠着边停下了车。 「罗叔。」我接起电话。 「清池。」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凝重。 我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罗叔,你说。」 「我老师被关起来了,上头这次是下了严令。剷除清澜门一切余党。你父亲应该会被记功,你以后生活工作也能用回本来的身份了。」他说。 我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要带来什么坏消息。 「只是徐徐……」罗叔顿了顿,「如果有心之人挖掘出她是长风的女儿,我怕会不太好。」罗叔说得很是委婉。 「我知道了,罗叔,我还得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把严媚的事情告诉了他。 「嗯,你当心点,回头我让小林去查一下严媚的底细。」罗叔道。 挂了电话后,我把车牌发给罗叔,发完后,我就删除了图片。靠着坐了一会儿,眼见着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我这才启动了车子。 我到家时,徐徐在厨房里忙碌着。 「清池。」她高声喊我。「你回来了吗?」 我将公文包交给了南音,抬步便进了厨房。小来正在切菜准备晚饭,徐徐却在烤箱前转悠着。 「杜先生。」小来喊了我一声。 我点了点头。 「我考了蔓越莓饼干,再等五分钟就可以吃了。」徐徐走到我面前,「你不是喜欢吃蔓越莓饼干吗?」 「辛苦你了。」我对她做的饼干并不抱希望。上回她非要用电饭锅给我做蛋糕,最后一锅不明物体,连两条狗都不愿意闻。 「不辛苦,这次保证很成功。」她笑嘻嘻的,「你别一脸的担忧。」 「千千呢?」我问。 「刚睡,那小子最幸福了,吃了睡,睡了吃,连哭都懒得哭。高姐老说,千千是她带过最省心的宝宝了。」徐徐盯着我看。「你有话和我说?」 「没有,我在等你的饼干。」我道。 她伸手帮我脱掉了外套:「我很快就好了,你到书房等我吧,记得要洗手啊。」 「嗯。」我出了厨房,顺着迴廊。我走到了书房。 开了灯,书房里十分整洁,书桌上的玫瑰含苞待放,应该是徐徐才换上的。我的书房,除了徐徐。我不让任何人进来。所以,除非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否则徐徐也不进我的书房。用她的话说,这是她留给我的一方净土。在这方净土里,我属于我自己。不属于任何人。 「叩叩。」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吧。」我温和喊到。 徐徐端着托盘进来了,上面放着一小点碟饼干,还有一杯奶茶。 「小来说,晚饭至少还得四十分钟,所以,我给你煮了一杯奶茶。」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我面前,放下后,她捡了一块饼干放到了我嘴里,「快尝尝。」 我有些勉强的咬了咬那块饼干,咦,味道好像还真的不错,看来是我看扁了她。 「还真的挺好吃的。」我又拿了几块。 她开心极了,拖过椅子坐到了我旁边:「这说明我是有慧根的,我再努力努力,将小来的厨艺学到手。到时候,就可以让他和南音去另立门户了。」 「徐徐。」我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嗯。」她敛了笑容,冷然间,从前的样子再现。 我是很不喜欢她冷冷的样子,我自己拒人于千里,本能的怀疑任何人。所以,我就喜欢她表现出呆呆傻傻的一面,哪怕是假装的。毫无心机,满脸笑容的她让我放松。而她。装得久了,我想也会真的放松下来吧。 居家的徐徐,是她刻意而为,我心里很清楚。她是了解我的,知道我需要什么。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景山杨林坑吗那具干尸吗?」我看着她。 「记得。」默了一下。她盯着书桌看,「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那具干尸和我有关系?或许他就是长风,我的亲生父亲。」 「是。」我没有否认。 她沉默下来,半晌之后。她扶着书桌起了身,走到窗前,她低声道:「颜初对我如此另眼相待,几次三番捨身护我。我就想过,我的身上一定是繫着她放不下的情结。后来在世外桃源,我知道长天和长风是亲兄弟,你父亲和陆然都曾说过,长风死后不见踪影。我猜过,那具干尸很可能就是长风了。」 「嗯。」我走到她旁边,和她一起看着外面的夜色。 「这次上头彻查清澜门。那些苟延残喘的人总要彻底消停的。你父亲卧底肯定是有功的,你以后可以活得正大光明了。我就担心,我要连累你。」她嘆了一口气,「这里的日子住得久了,我都觉得自己像真的那么幸福一般。」 我揽住的肩膀:「一切有我。」 她无声的笑了一下,道:「你承担得够多了,你不说,就证明你还能扛。」 我默然。 「我父亲一直留在那里,终归会是个隐患。清池,你和罗叔打声招唿,我要回景山一趟。我父亲躺了快三十年,也该入土为安了。」徐徐淡淡道。 「好。」我揽搂了她。 她靠到我肩上,「严媚下午给我打电话了。」 「说什么了?」我问。 「约我喝咖啡。」她拿开我的手,抬头,她的嘴角是一抹冷笑:「我跟她约了周六,想看看她的皮相下披了个什么样的灵魂?」
10.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景山已经被封了,上头还派了x警镇守,罗叔奔走了好些天才给我打了电话。说可以进山了,为了确保我们的安全,他决定亲自和我们上一趟山。 出发的那天,我和徐徐起了大早。小来和南音习惯早起,我们起来时,他俩一个在跑步机上跑步,一个在压腿。 「杜先生。」南音直起身。 「姐姐。」小来也下了跑步机。 「我们出去一趟,你们看好家。」我往停车棚走去。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的回去健身了。 「这两个人,越来越配了,你不觉得吗?」上了车后,徐徐扭头看着后面,「掐起来谁也不让谁,团结起来谁也打不败。一个冷得跟冰一样,一个无厘头得跟二傻子似的……」 「不是说南音配不上小来吗?」我揶揄她。 「乍一看是不配,仔细一琢磨,还觉得不错。」徐徐收回了视线,靠到座椅上嘆息道,「我呢,也没有别的追求了,老公孩子热炕头。如果小来和南音有个着落,我这后半生啊,也算是圆满了。」 我笑笑,打着方向盘拐出了院子。为了我们都想要的安稳,我必须要竭尽全力。 半个小时后,我们和罗叔在上景山的路口汇合了。罗叔那边开了两辆车来,我停了车,和徐徐一起上了罗叔的车。车子启动,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景物。 徐徐的视线一直落在车窗外,我心里有些担心她。拉了拉她,她回头,沖我笑了一下。收回视线后她又转头看着车窗外。 车子经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关卡,我怀疑要不是罗叔亲自坐阵,我和徐徐根本就上不了山。一直到了景山顶上才真的畅通无阻起来,车窗外的景物熟悉得让我感到心颤。那幢我居住过的别墅,如今已经被法院封存,听说会安排拍卖,不知道下一任居住的主人会是谁。先前圈养的那些无名无姓辈,具体的下落我却不知,也许流落山下的世界,也许官方另有安排。 谁知道呢。 又一个小时过去后,我们来到了杨林坑。车子停在了山脚步下,我陪着徐徐走那条山路,想着她曾经徒步将颜初背下山,还真是很不容易。 「就是那里。」拐一道山弯,徐徐指着一处开阔处的青砖房子道。 「风水极佳。」我感嘆了一句。 我们加快了脚步,几分钟之后,我们一行人进了院子。院子的台阶前镇守着两只狮子,我心里有些震惊,这院子的设计,用材用料看起来全都好东西。真不知道颜初是如何办到的? 上了台阶后,我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一具漆黑的棺材摆在那里,罗叔的一众随从吓得生生顿住了脚步,连罗叔带来的大师都吓了一跳的样子。 还是徐徐抬步,最先踏了进去。我跟着她的脚步也进了屋内。屋内冷气和阴气交织,让人生生打了个冷颤。徐徐缓步走到了棺材前,望着里面那具干尸,她看了一会儿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后,她拉过我的手。退了两步,她跪了下来,我也跟着她跪下。 「爸,我和清池来看你了。」徐徐说完后开始磕头,连磕三个才直起了身。 我也磕了三个头。然后和徐徐起了身。这大厅内的布置,一看就是颜初的风格。我倒有点好奇起来,她和陆然还有长风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颜初一生所爱之人都是长风,可以算是上是情深意重。 「徐徐,你如果没有其他的仪式了,我就让他们把你父亲抬出去。」罗叔说道。 「好,辛苦你们了。」徐徐朝罗叔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们抬着那具棺材出了大厅,一起来的大师念起了经,又烧了一些纸。 「我们去旁边的房间看看。」徐徐指了指边的房间。 「好。」我应道。 我们先去了西边的房间。没想到是一间书房,书柜和书桌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躺椅,躺椅的旁边是一张小桌子。那桌子上放了一本打开反翻盖着的书和一个杯子,杯子的杯盖也打开了,里面是风干的水渍。 看着这些东西,似乎能看到一幅画面,颜初躺在这椅子上看着书,喝着茶,有人喊了她,她匆匆放下,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些书全都是孤本,价值不扉啊。」罗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也进来了。 「罗叔,我想带几本走。」徐徐低声询问。 「带吧,带吧。总要有点留念的东西。」罗叔嘆了一口气,转身往书房走去。 我拿起了小桌子上的那本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我翻开,一叠东西掉了下来。是照片。散落得满地,我赶紧蹲下来捡。 「是什么?」徐徐也走过来,也蹲到地上捡照片,「这是颜初和陆然吧,这张是颜初的独照,陆然年轻的时候还蛮好看的。这张……」 徐徐顿住,盯着手里的照片看。 我也看着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男人倚着湖边的栏杆站着,穿着一件白衬衫,微微笑着。年代有些久远了。男人的衣着显得有些土气,整个人却充满了书卷气。徐徐跟他长得很像,像到不用验dna就能看得出来,他们是如假包换的父女。 「长风,摄于杭州西湖。」徐徐翻过照片背面。她有些怅然的笑了一下:「这就是我父亲啊,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本书带走吧。」我从她手里拿过了照片夹回了书里,「我们再到书柜上挑挑。」 书柜里我每一本书都打开看了看,然后我帮徐徐挑了九本书。从书房出来后,我们又去了东边的那个房间。那是一间卧室。里面放了一张床,墙上挂了几幅水墨画,连床头柜都没有,只是放了一个置衣架。不过那置衣架上的衣服却是男人的,我和徐徐对视了一眼。然后走了过去。 那是一件黑色的西装,做工用料看起来都很好。我伸手摸了一下,放得太久,一摸就掉下来一大片。随着这布料的掉落,一个小巧的盒子也掉到了地上。 徐徐蹲到地上捡了起来,打开后,里面是放着两枚钻戒,拿起戒托,底下还有一张小小的四方卡片,上面写着几个正楷小字:长风颜初永结同心。 「长风颜初?」徐徐看着那两枚戒指,「这么说,我父亲真正爱的是颜初了?我很好奇,在陆然,颜初,还有我父亲之间发生过一些什么故事?」 「我也很好奇。」我道。 徐徐在房间里又转了一圈:「我们走吧,呆的时间太长了对罗叔不好。」 「嗯。」我点头。 随后,我和徐徐出了那幢房子。大师正在给长风作法,随从们已经把棺材打开了。比较吓人的是,那棺材一打开,遇着了空气后,那干尸「嘭」一下竟然自燃了。 全部人吓得退了好几米,那火烧了将近半个小时后慢慢的熄了,再走近看,棺材里哪里还有什么干尸,只剩下了一堆灰烬。 「徐徐。这个你想怎么处理?」罗叔徐徐。 徐徐转头看了看这深山,淡淡道:「就洒了吧,洒在这林间。这里空气不错。」 不一会儿,那些灰烬便散在了林间。 徐徐一直呆愣愣的看着,我抱着那些孤本。看着灰烬在阳光下飞舞着。想着这些年在清澜门的种种经歷,想着清澜门在鼎盛的时候,连官方都来找人都要拉前预约。那时候,长风不会想到有一天,他的灰烬会洒在这林间吧? 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过早死和晚死罢了。 「走吧。都回去吧。」罗叔看那干尸化灰了灰烬,他亦是松了一口气。人死了,化作了灰烬,那就是死无对证了,再没人能证明徐徐就是长风的亲生女儿了。 我们下了山,一路上徐徐都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中午时分,我们回到了家中。到家时,千千哭得正厉害。 「咦,这傢伙今天是怎么样了?」我笑道。 「你去看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徐徐从我手里接过了那些书。然后转身往书房走去。 我本来想追过去,怕她一个人躲在书房哭。但又想,每个人都会有一段难捱的时光,这样的时光除了靠自己苦苦熬过去,谁也帮不了。 那天,徐徐在书房里呆了两个多小时。出来时,她面色很苍白,午饭也没有吃,洗了个澡就爬到床上躺下来了。 我进房间时,她已经睡着了。我折身出了房间,然后也去了书房,我猜想,那些书里应该是有一些秘密的。 书桌上,徐徐将其中八本书整齐的码放在那里,其中一本单独放了。我拿起那本书,正是那本放在小桌子上的孤本。 我翻开了书,一页接一页,前面都是晦涩难看的繁体字。书翻了一半多也没有什么发现,我耐着性子继续往后面翻,直到只剩薄薄的几页时,我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我忍不住又翻了一遍,这回,我的目光停在了最后几页。 那样漂亮的竖体小楷字,难怪我忽略了,那是颜初的字。
11.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我将书放平,仔细的看了起来:春城一别,已是数月,君安好否?景山三月,春光明媚。然,无心赏景。良夜漫长,不能成寐。思君朝朝,恨无双翼,不能翩然而去。 …… 掩卷长思,思君不语。千思万想,终无怨无悔。只愿明月长存,只愿君如意。唯此。我亦安然。颜初。 三页小楷纸,写满的全是颜初对长风的思念和情意。字字句句间,婉转万千,却只字没有提及陆然。 我将其他几本书拿了过了来,一本一本仔细翻阅。这回,在最后一本书里,我发现了一封信。时间放得太长,那纸早就泛黄了。我轻轻捏起来,边角就掉了下来。我摒住唿吸,小心翼翼的将那信纸一点一点的打开。 颜初: 我们之间,本来已经无话可说。不过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说来说去的,真是腻烦得很。为了一个男人,我们搞得老死不相往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早知今日,我当初无论如何不会听了你的鬼话,什么日久生情,狗屁。他的心里自始自终就只有你,我算什么鬼?不过就是我父亲能助他一臂之力而已,为了让我父亲放心,我才得以生下迎凤。下次有求于我时,我大概才有机会到他,亲近他吧。 说心里话,你和长风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噁心最虚伪的人,再没有别人比你们再过分了。颜初,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啊,你真是把我害惨了。我每次看到迎凤,看着她稚嫩的脸庞,我都想将你们碎尸万段,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颜初。我真的想不通,你的脑袋里装了些什么?你真的爱长风,又那么大方的送给我,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也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要是和长风真的长相守了,说不定你们也会发现彼此都那么噁心。这样多好,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长风念着你,你也念着他,你们的爱情真是可歌可泣,祝愿你们的爱情能万世长存。 …… 我看到最后的陆然两个字,心中对他们三个人的恩恩怨怨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只是徐徐当初到底是怎么被送走的? 徐徐没出生之前,长风就死了。难道是颜初下的手?还有姚如静,她当年是颜慧的女儿,她又是怎么被送走的。 我有些后悔,那会儿在北京时,我应该问问亚桐,她肯定是知情的。想到亚桐,我又暗自惊了一下。亚桐情系长天,我和徐徐被囚禁后,她也来到了世外桃源。地宫被炸毁后,罗叔告诉我她已经死了。 长风,长天,颜初。亚桐,陆然,这几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还真是复杂得很。你爱我,我偏不你。我爱她,她又不爱我。我摇了摇头,牵扯其中。哪里有无辜的人呢? 徐徐伤神,是为了她父亲的爱情不得志么?还是为了其他? 「杜先生。」南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回过神来,将书本收好,我往房门口走去。 「电话,对方已经挂断了。」她把手机递给我。 我接过了手机,南音顺手就给我关上了门。电话是罗叔打来的。他告诉我通过车牌查了严媚的身份证信息,看起来,并没有问题。 我谢了罗叔后挂了电话,竟然没有任何问题,这就真可疑了。 徐徐睡了一大觉后,整个人就又活过来。她绝口不提景山之行。也不跟我谈论从前的种种。倒是嘀咕了几句,说严媚不守信用,并没有打电话给她,说好的喝咖啡。 我将罗叔告诉我的话也告诉了她。 她的看法和我一致,毫无可疑处,那才是真可疑。末了时,她戳戳我的胸膛,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徐徐,把你想说的话说了。」我一把拉住她。 她耸耸肩:「没有想说的话。」 「笑得那么奇怪,我才不信,快说。」我伸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 「我就是同情你,像你这个么人。就算人家真的搭讪你,也会被你乱箭误伤吧,没见过比你更多疑和慎重的人了。」她拍到我的手后又推了我一把,「我想想,我的心也是够大的。你把我的那点底细翻来覆去,就差揉碎了查。这一路,如果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死死生生。只怕我们啊……呵呵。」 她冷笑两声往外走:「我哪里入得了你杜清池的法眼,算来算去,我要是做你老婆,你这辈子也就是孤独终老的命。」 我很是尴尬,幸好她出了房间,否则还真是难下台。 隔了一天,我查房时,徐徐给我打来了电话,说严媚约她喝茶。她已经在去赴约的路上了,我紧张起来,要她无论如何要小心些。 她倒有些不耐烦。嫌我太啰嗦了。 挂了电话后,我就开始心神不宁,时刻的盯着手机看。等了一个多小时后,徐徐才给我打来了电话。 「餵。」我装着很平静的样子。 「猜猜我们说了些什么?」徐徐故意卖关子。 「不要绕弯子,我不喜欢。」我有点急了。 「那么着急干嘛?她说前段时间出国了,才回来。向我道歉。然后又说追尾了你的车子,你没给她打电话,她不好意思,所以,大致估算了一下给我了两千块钱,说给你修车。然后就是聊日常啊,八卦啊什么。」徐徐停下来,「没了,就这些。」 我盯着电脑看:「那你早点回去。」挂了电话后,我愈发的心神不宁,这个严媚到底什么来路。转而又苦笑,也许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些事情就只是巧合呢?我大概在清澜门呆得久了,习惯性阴谋论。然而,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始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景山之行后,日子平静下来了。我天天上班下班,徐徐将花园打理得井井有条。为了不让小来和南音无所事事。徐徐又跑去村里找人租了一块地。然后在那块地上种起了葡萄园。 小来和南音,硬生生的给徐徐掰成了两个地道的农民。 千千已经快六个月了,小傢伙越长越可爱,脾气跟我如出一辙,眉眼间也越来越像我。徐徐有时候抱孩子,总说千千肯定在医院抱错了。否则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像她。 我哭笑不得。 岁月静好,我开始计划起我欠徐徐的那场婚礼。人家的婚礼都是带着父母亲朋友的祝福进行的,可我和她全都父母双亡,朋友也根本没有。 这么一场婚礼,要怎么举行? 想来想去,我很头疼。 某天去罗叔那里。我无意中提了一句。罗叔当即提出,他这些年一直把我当成干儿子,所以,他来主持给我办这场婚礼,邀请一些官道及名流来参加,婚礼肯定能办得热闹。 但我想徐徐不会喜欢,况且我自己也不喜欢,于是当即婉拒了罗叔。 从罗叔家出来后,我开着车往母婴店去。下班前,徐徐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回家的时候买个奶瓶和一包纸尿裤回去。 我停好车后下了车,大踏步的进了母婴店,很快便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拎着纸尿裤和奶瓶往收银结帐,侧头时,我手里的奶瓶差一点就掉到地上。 李成佑站在那里,他朝我微微一笑,道:「算算时间,你儿子应该六个月左右了。」 我也勉强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一起吃晚饭,怎么样?」他问我。 我没说话,付了钱后,我拎着东西出了母婴店。李成佑跟了出来。我把东西放到后座后直起身,李成佑已经上了副驾位。 我早就猜过李成佑不会轻易死掉,但他真的出现了,我这心脏还是跳得厉害。其他人,陆然也好,亚桐也好,宋伯西也罢,他们再狠,我心里都是有底的。唯独李成佑,这是一个让我没底的人。 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我心里没什么把握。 「清池。你气色不错啊,看来你和徐徐过得很幸福。」李成佑扣上了安全带,仿佛是我的朋友般那么从容的对我说道。 「多谢挂念。」我冷淡道。 「有没有很好奇我是怎么从地宫逃出来的?」他带着一点得意。 我启动了车子,琢磨着他来找我的目的。肯定不会是叙旧。难道他和宋伯西一样,妄想重建世外桃园?于是也来逼我和徐徐出山? 「不要瞎想,我不是来杀你的。瞧你样子,见到我跟见到鬼一样。」李成佑笑得诡异,「我就是来找你聊聊天,没别的想法。离开这正常的世界太久了,回来后就发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日子过得。也忒无聊了,所以,只好来找你聊天了。」 「想吃什么?」我完全不搭他的话。 「找个大排档吧,陪我几杯,顺便聊聊人生,聊聊理想,挺好。」他慵懒道。 「好,但我开车不喝酒,你自己喝。」我道。 「无所谓啦。」他也不强求。 拐了几条街,我开着车来到了学生街附近,这里遍地都是大排档,找了个满客的店停了下来。我下了车。李成佑也跟了下来。
12.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大排档生意很好,店里面没有座位,老闆给我和李成佑搭了个小桌子坐到了人行道的树荫下。李成佑完全不介意的样子,开了啤酒就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我冷眼看着他,给徐徐发了一条简讯,告诉他晚一点才到家。 「你好像很讨厌我。」他喝完一瓶酒后打了个酒嗝,「噢,你在记恨我折磨了你。」 「怎么找到我的?」我问。 「宋伯西告诉我的。」他倒也不隐瞒,「他想重建清澜门,来找过我。给了我你的联繫方式和地址。我就来了。」 「噢。」我也不多话。 老闆送来了几碟小菜,李成佑就着小菜喝得十分过瘾。菜上来时,他已经喝了个五六分醉。我吃着菜,喝着可乐陪着他。 「重建清澜门。」李成佑扯着嘴角笑,仿佛在说一件特别可笑在的事情,「宋伯西怎么想的?一拍脑门就想出来了吗?我都不敢想的事情,他敢去做,真是有意思。」 我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他好像对于重建清澜门没有任何兴趣。这么说,他应该也没有妄想重建世外桃源。 如果他找我不是为了这两件事情的话,那还能是什么? 「你现在在哪里?」我主动问他。 「混吃等死,自我了结下不了手。」他又笑了一下,「你这样过得幸福的人当然不理解我的灰暗了。」 我也笑笑,不置可否。 「想想,还真是恍然如梦。十几年的时间,就那么一晃就过去了。」他一仰脖子,把整瓶酒吹了下来,「活得很痛苦啊,怎么办?」 我默然,这一刻,我竟然能够体会到他内心的痛苦和茫然。在那个不正常的世界里,我们都曾经是唿风唤雨的人物。我如果不是有徐徐,有孩子,做这么一份累得要死的工作,估计也是撑不住下去。 更何况李成佑。他曾经家势显赫,因为陆迎凤,他打翻了潘多拉的魔盒,连累了他父亲,最后离奇的导致整个家族覆灭。生不逢时,世外桃源被摧毁,官方又严厉镇压。他无家可回,无人可恋,在这个正常的世界里,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怎能不痛苦? 「我带进去五百人,全军覆没。惨烈吧。你是没看到,我的人一片一片死掉时,那种无力回天的恐惧。我从地道里爬出来时,回头看,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梦啊,我付出所有就得到了一场梦。」李成佑摇头,眼中有泪。 我给他又开了一瓶酒,他往嘴里灌。 「长风和长天两兄弟是怎么回事?」我问他,「长天居然杀了亲兄弟。」 「抢女人呗,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李成佑道。「颜初啊,他们俩兄弟抢颜初。说到底,颜初就是祸水。因为她,长风建了清澜门,也是因为她。长天建了地宫。去他妈的,我们这些人就成为了棋子,代价惨重,为了他们的狗屁的爱情陪葬。」 「亚桐也喜欢长天?」我问他。 「亚桐?」他怔了一下,又像勐然想起来:「亚桐没死吧?」 我也惊了:「我不清楚。我很久不问以前的事情了。我在宋伯西那里呆过一阵,但没有见过亚桐,后来宋伯来找过我几次,说重建清澜门的事情,我没有答应他。但他没有提起亚桐。」 李成佑听我说完后起了身:「我先走了一步,下次再找你。」然后他就脚步轻浮的往远处走去。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李成佑这是怎么了?他到底想起来什么来了?我又喝了一点饮料,然后就结了帐,上了车后,我往家里赶去。 二十来分钟后,我的车开进了院子,看着房间里透出来的光亮和千千传来的哭声,我的心落到了地上。 「怎么回来得这么迟?」徐徐抱着千千出来接我。 「你一个人吗?其他人呢?」我有些奇怪的问他。 「哦,我不知道。」徐徐往房间走。 「你不知道?到底去哪里了?」我厉声起来。李成佑走得突然,小来和南音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你怎么了?」徐徐被我吓了一跳,仔细看我的脸色,「是不是罗叔那里有坏消息?」 「不是,李成佑来找我了,我就是和他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的。」我严肃道。 「成祖也出现了?」徐徐惊唿起来,「这些人真是没完没了了,还有谁,亚姨是不是也要跳出来了?」 「你真不知道小来和南音去哪里了?」我又一次问她。 「你都忘了吗?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们还商量着给你一个惊喜呢。结果呢,真是扫兴。」徐徐抱着千千往房间外走去。 我跟了出去,走到阳光房时,里面亮起了灯,隔着玻璃,我看到里装饰得十分漂亮。正中央还放着一个蛋糕。小来和南音笑呵呵的,高姐也一脸笑容。 我哪有什么心情过生日,可他们都准备好了,我也就只能进了阳光房。配合着他们,我勉强过了这个生日。 当天夜里。我失眠了,感觉自己的神经真的已经绷到了极致,我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疯了的感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摆脱那些过往,我到底要怎么隐姓埋名,与世隔绝,我才能摆脱那些人? 「徐徐。」我将她摇醒。 她立刻惊醒过来,然后一骨碌的坐了起来:「清池,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一把抱住她:「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些人了。为什么他们总是有办法找到我们?徐徐,我们搬家吧,这回我们搬完一点。不行,我去找罗叔想办法,我们还是移民吧。换一个全新的环境。让那些人再也找不到我们。」我哽咽起来,「我觉得我要疯了。」 「清池。」徐徐将我抱得更紧,她轻轻拍着我,也不劝我。 我在她的安抚下,总算平静下来了。 「清池。」她抱着我的头。像我的母亲般那样安慰我:「我当然明白你心里的痛苦,我和你一样,都无比渴望能够彻底摆脱那些过去,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着。只是,目前来说。还是有点难。别说我们,就是小姐从良,想要彻底的洗白,那也得三年五载吧。我们从地宫逃回来,也才一年多。所以,你不要太着急了。你想想,我,小来还有南音,我们一起,你不是一个人。」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知道那天,我看到颜初和陆然留下的那些字迹,心里有多难受么?我在地宫时,成祖和我提过几次她们的恩怨情仇。一切的起因,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这太可笑也太残忍了。多少人死于无辜,只因为一个女人。」徐徐嘆气,「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命运它这么无情,它这样对待我们。我们不想死,就只能努力的活下去。而活下去必然是艰难的。不过,我们怕什么呢?那些多充满黑暗的日子我们都度过来了,到了现在,那些人除了像个阴魂一样不散,伤害力却基本上没有了。」 我已经缓过情绪了,拉着徐徐重新躺下,我将她搂进了怀里。 「等一切平静了。我们补办个婚礼啊。」我轻声说。 「办婚礼?」她笑起来:「这个主意好,你看,我们的生活还是很希望嘛?来,开心点,快点给我笑一个。」 「睡觉。」我搂紧她。 我的情绪崩溃过后。徐徐就显得很担心我。她不再总是在家里等我了,隔三差五的,就开着车来接我。第一次进我办公室时,所有人都起了立的行注目礼。更过分的是,有个不知轻重的医生竟然问我什么时候离婚? 这天。徐徐又来接我了,她来得早,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怕扰了我工作,她就在医院旁边转悠着。 半个小时后,她给我发一条简讯:「严媚给我打电话了,约我一起吃晚饭。」 我回了一条:「我和你一起去。」徐徐说得没错,逃避是没有用的,既然妖魔鬼怪不死,那就只能打起精神,练好本事打死他们。 「杜医生。你家亲爱的今天怎么没带蔓越莓饼干来?」旁边的赵医生凑过来问我。 「想吃自己做。」我没好气的说。 「我做过,奇怪得很,和你太太做的差了一万倍,店里买的也不一样。杜医生,你看明天晚上我帮你值班吧,后天你带一盒饼干给我吃?」赵医生跟我讲起了条件。 「真的那么好吃吗?」我不禁有些狐疑。 「杜医生,什么叫真的那么好吃吗?意思就是你觉得不好吃吗?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嚷起来。 「行,回头我让她多做点,轮到我值班,我就给你一盒,你就替我值班,这买卖还是很划算的。」我笑道,电脑旁边的手机叮了一声,徐徐又发简讯来了。 「清池,我被围住了,估计情况不妙。严媚果然有问题。」 手机「铛」一下掉到桌子,我抓起来,立刻往办公室外面沖。 「杜先生,还没下班呢。」赵医生大喊起来。
13.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我跑出办公室后,一边打徐徐的电话,一边加快了脚步。徐徐的电话一直响着,但无人接听。我的心慌作了一团,真他妈的怕什么来什么?过往的情景在我脑海中重现,都说九死一生后必有后福。我和徐徐的九死一生后却还是九死一生。 我来不及等电梯,一口气就跑到了医院后面的露天停车场。密密麻麻的车辆,举目望去,哪里能看到徐徐的身影。 我又打了一遍徐徐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我只好往她往常停车的地方跑去,一杯茶的功夫,我跑到了那里。徐徐的车停在那里,隔着车窗,我看到她的手机丢在座椅上。车钥匙还插在上面,我伸手拉了一下车门,拉开了。 我上了车,给罗叔打了一个电话,他让我先去医院调监控,医院之外的情况他想办法。我深吸了一口气,熄了火又下了车。 折回医院的保安科。我将情况说明,让他们帮我调出了半个小时内的监控。画面上,只能看到几个年轻人在嬉戏戏,播了五分钟,徐徐的车开进来了,她一直坐在车上没有下来。监控大约播了十四分钟左右的时候,那几个嬉戏的年轻人离开了,徐徐开始打电话,然后她在扭头往后面看。就在这个时候,监控画面闪了一下卡住了,十秒钟的时间,监控恢復正常时。徐徐已经不在车上了。 「这个卡住是怎么回事?」我问。 陪着我一起看监控的保安也很奇怪,调试了几遍,但结果都是一样。 「杜医生。估计是技术错误,我给技术部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恢復。」他道。 「好。麻烦你。」我拿起手机,赶紧给南音打了个电话。 「杜先生。」她很快接了电话。 「你和小来在家吗?保护好千千和高姐。」我叮嘱道。 「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徐徐姐……」南音顿住,「杜先生。你保护好自己,家里有我和小来。」 「好。」我随即挂断了电话。 我再次下了楼,回到车上,我要启动车子时,小来打电话过来了,他连连追问我他姐姐怎么回事。我说了句等我回来再就挂断了电话。我开着车开始漫无目的的寻找。监控中断了十秒,那些人就利用了那十秒钟的时间下的手。从这一点来分析,他们已经准备得很久了,那十秒的中断是他们搞的鬼。如果是这样的话,技术部也没有办法恢復吧。 严媚,我咬着这两个字。我从一开始就提防她,感觉她别有用心,千防万防,她还是得了手。操他妈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的人。 车内空气逼戾,我伸手用力扯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又开了一点车窗。风灌进来。我这才感觉唿吸顺畅了一些。 开了一段路后,我意识到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没有任何用处,于是我又停下来,拿过徐徐的手机,看了看,并没有人发信息过来。 我又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翻了一遍通讯,想了想,我还是拔通那天陆然给我打的那个号码。电话响了好一阵子才接起来。 「餵。」陆然的声音传来。 「我是杜清池。我有个事情想请教一下你。」我开门见山。 「你说。」她淡淡的。 「半个小时前,徐徐被人绑架了。我离开地宫后,来找过我的人有宋伯西。你,还有李成佑。我想请问一下,你觉得谁会绑架徐徐?」我道。 「你说什么?」陆然的声音提高。「你跟我说细说一下,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简单的提了一下严媚这个人,陆然静静的听着。 「宋伯西是最有可能的,但他目前被关押,要做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很小。而且,他做事的风格是直来直去,没有耐心放长线钓大鱼。李成佑很有耐心,但如果他要绑架徐徐,他不会让别人出手,他一定会自己亲自上阵。而我,杜清池,虎毒不食子。我再不堪,我也不会是绑架自己的亲生女儿。」陆然替我分析道。 我靠到座椅,觉得头很痛,如果不是这些人。那么还会有谁?亚桐?她绑架徐徐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谁?我觉得头痛欲裂。 在路边停了一会儿,我开着车回了家。车子进了院子后,我就听到千千的哭声。 「杜先生。」我推开车门。小来已经跑过来了,他接过了我手里的公文包,脸上全是焦急。 「现在还没有消息。」我情绪低落得很。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怎么会这样?」他退了一步,语带责备,「我就说了不让她天天去接你,她偏不听。明明知道那些人还在暗中盯着我们,她偏要这样大意。杜先生,你也不阻止她。」 我看了他一眼。 他这才拎着公文包往屋里走去。 高姐抱着千千站得稍远些。估计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有些怯怯的,也不敢上去来。我听着千千的哭声,心里的难受升级。 转过身,我往书房走去。进了书房后,我走到书桌旁,撑着桌子站了一会儿,心里那股怒火越织越旺。我狠狠的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我转身走到了窗口。 夕阳的黄昏里,远处一片碧绿。往常这个时候,满院子都能听到徐徐的笑声。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我几乎是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罗叔的电话,他告诉我派出所那边还在排查,让我不要太着急。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现在不是在清澜门,那里起码还有组织,至少我还可以找亚桐,她总有办法。这茫茫的人海中,我只能寄希望于罗叔,而他的权限也有限。 焦急的等待中,我几乎一夜未眠,千千也一夜哭闹。 我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想着最坏的结果,如果徐徐有个意外,我怎么办?我想,我是活不下去的,没有她的支撑,这漫长的人生道路我根本走不下去。 「叮。」一声,我的手机提示有简讯接入。 我飞快的拿过。 「徐徐暂时安全。」对方用的是网络号码,根本没法查出处。
14.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我看着那条简讯,立刻坐了起来,明知是网终号码,我还是徒劳的点了拔打,听筒里传来一阵阵忙音。听了一会儿,我只能颓然放弃。 这样的时候,我就想到清澜门的好处,有官方护着时,任何人在我们眼里都是没有隐私的。而这个有规则的世界,人是有尊严的。 我浅浅的一点睡意彻底被惊跑,起了床,我进了浴室。洗了个澡,我头脑清醒了许多。拿了手机,我去了书房。 开了灯,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罗叔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这说明情况不太妙。我又翻开那条简讯看了看。徐徐暂时没事儿。 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不能再钻牛角尖了,必须要冷静。起了身,我开始收拾被我扔了一地的书本,又把房间打扫了一遍。放下扫把要转身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屏幕上,显示老诸两个字,我妈的家庭医生。我觉得很是奇怪,我妈过世后他给我打过电话,我坚持不肯去送葬,他就再没跟我联繫过了。 「喂,诸医生。」我按捺着焦虑。 「清池。」老诸的声音有些疲惫的样子,「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好,请说。」我道。 「你来看一趟你妈吧。」他似乎在喝酒,传来咕咚咕咚的响声,「她毕竟是你妈,你来看看她也是应该的。生养你一场,也许她是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但她已经过世了,你就别再跟她计较了。」 我警觉起来,这个点,老诸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看我妈,这太不正常了。 「诸医生,我安排个时间吧。」我想看看他还要说什么。 「就今天吧,今天来,清池,你考虑吧。」老诸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今天?我看着窗外的天窗,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我有一个不好的念头,抓着手机,我快步往书房外走去。 拿了车钥匙,我开了大门往院子里走。 「杜先生。」南音披了件大衣从她房间追出来,「你要去哪里?」 「我有点事情,你在家里呆着。」我丢下这句话后就关上了大门,跑到院子里,上了车后,我给罗叔发了条简讯,然后我开着车疾驶而去。 这个点的路况十分好,我几乎将油门踩到底。从b城到y城,平时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我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赶到了。 进了我妈住的别墅区,我一路开到她生前住的别墅院子门口。别墅里黑灯瞎火的。看起来,没有人烟的样子。 我停了车,拿出手机,罗叔给我回了一条简讯,让我有情况随时通知他。我随即拔通了老诸的手机。 他却不接电话了,我连着打了两遍,他就是不接。 事情更加可疑起来,我想千想万,真没想到严媚和我妈有关,徐徐的被劫也和我妈有关。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能这样折腾人。 我不得不服她。 推开车门下了车,我又走到院门口按了门铃,里面始终没有回应。我抿了抿唇,干脆手脚并用的从院门爬着往里翻,花了几分钟,我翻着大门进了院子里面。 穿过院子中的小径,我上了台阶,来到大门口。我伸手推了一下,没想到大门只是虚掩,我就这么推开了。 完全不能判断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我没有开手电筒。借着朦胧暗淡的月色往楼梯走去,整栋楼无比的安静,静得只能听到我轻微的脚步声,还有院子里的虫鸣声。 我进了大厅后停下了脚步,凝神听了听,并没有什么异样。难道我的判断错了吗?我有些狐疑起来,但觉得老诸一定有蹊跷。 我正在抬步往前时,手里的手机响起来。这么寂静的地方,这么突兀的铃声,我惊了一下后接起了电话。 「你来了。」他说话的同时有脚步声从我上方传来,随即。灯亮了。老诸穿着一件白大褂站在上三楼的楼梯上,我们一上一下遥遥相望。 「徐徐呢?」我问。 他收起了手机,转身上了台阶。 我抓着手机往三楼跑去,三个台阶并作一个,只是几个大跨步我就上了楼。穿过大厅,我来到了亮着灯的房间里。 眼前的情景让我的脚瞬间就软了,我看到徐徐了。她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箱子里,全身的衣服都被剥掉了。她完全的昏迷。被人强行凹成了打坐的从姿,她身下铺满了鲜花。看起来,她像是要被献祭了一般。 我想到柳汉成,心中不寒而慄。 「诸医生。」我强自镇定的看着老诸,「什么样的条件,你可以放了徐徐?」 老诸摇了摇头:「不行,这是你妈的遗愿,我得替她完成。我跟了她这几年。她把所有的钱财房子都留给了我,她唯一的遗愿我必须要替她做到。」 「为什么?」我心中充满悲恸,我的亲生母亲,害惨了我和我父亲还不够,现在还要弄死我的妻子,我到底欠她多少,她要这样对我。 「她说,她本来和你父亲过着普通平凡的小日子。所有的安稳却在长风找到你父亲那天开始全部结束。到了最后,她失去丈夫,失去儿子。就连要死了,儿子都不肯原谅她。她说,冤有头,债有主。父债子女偿,这是天经地义。所以,徐徐该死。」老诸说这些话时,几乎是机械的。 我看着了无生气的徐徐,咬牙道:「如果我杀了你呢?」 老诸诡异一笑,只见他的手扬了一下。很快的,房间西面的墙上一道暗门打开,严媚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了我,她微笑着:「杜先生,又见面了。」 「要怎么样,你们才会放了徐徐?」我问。 老诸摇头:「清池。不会放了她。我让你来,也是你妈的遗愿。你妈说,念及你们夫妻一场,她不会那么狠心,让你们最后一见都见不了。」 「杜先生,你杀了我们都没有用的。程序已经设计好了的,它到时间就会自动启动。时辰到了,徐徐就会羽化而去。所有的恩恩怨怨也就消散了,你还在安心的等着吧。」严媚笑眯眯的说道。 徐徐就在眼前,可我手无寸铁,孤身一人,我救不了了。非但救不了,我还得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吗? 煎熬,无比的煎熬,我只恨自己没有枪,没有刀。现在给罗叔打电话肯定也来不及了,怎么办?我从没有这么慌乱过。 真的毫无办法。 「这些真的是我妈的遗愿吗?还是你们借着死无对证,故意残害我和徐徐。你们想要什么?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我开始跟老诸周旋。 「这是你妈的遗愿。」老诸跟复读机一样重复。 「我不相信。」我大吼起来,「你把我妈喊来,让她亲口对我说,除非她亲口对说。我才相信。」 「这是你妈的遗愿。」他就像只会说这一句话一样。 「遗书呢,遗书总有吧,你给我看看。」我冲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脖子,将他拎起来。 他目光呆滞,笑容诡异:「一切罪恶都会消失的,清池,你相信你妈。」 我觉得他可能已经疯了。 「杜先生。你跟他叫没什么用,真的。他不可能听你的,他只会执行你妈的遗愿。」严媚甩了甩头髮,「你可能不大相信,但你妈真的说过。徐徐羽化,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一起。所以,我提前考察了你。你是一个自制力很强,戒备心很强,不相信任何人的人。挺不错的,你愿意的话,我也愿意。即使你有个儿子,我也不介意。当然,我绝不勉强你。」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我妈的?」我问。 「老诸,你去睡吧,我和杜先生聊会天。」严媚对一旁蔫了吧唧的老诸道。 「我就在这里睡。」老诸说着顺着墙根坐了下来。靠到墙上他就闭了眼睛。 严媚耸了耸肩,又朝我摊了一下手:「杜先生,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固执。你要是想聊的话,我们就这么聊着吧。你别那样看着我,没用,真的,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除非有炸弹。而且你得在炸开玻璃门之前,找到控制开关的地方,否则你哪怕用眼神杀我八百次,也没有用的。来吧,放松点,我们坐下来聊会儿。」 严媚说着,从东边的墙角下搬两把塑料椅子过来,一把放到了我面前。一把她自己坐了下,老诸的唿噜声已经震天了。 我没理你,走到玻璃箱前,伸手推了推,坚硬得跟铁一样。我又敲了敲,试图想让徐徐听到声音。可奇怪的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我又仔细观察徐徐的面容,她的面色还是红润的。看起来只是熟睡了,应该是被餵了安眠药。如果他们採用献祭的方式,那在时辰到来之前,徐徐都不会死。 「什么时辰你们会动手。」我努力的保持着冷静。 「快了,还有半个小时吧,在你的救兵到来之前。」严媚说道。 半个小时,我差点又要跪下去了。半个小时我能做什么?我只能坐在这里陪着徐徐等死。不,不,我要带着徐徐安全离开。千千还在家里,他还那么小,他需要母亲。 「严媚,有什么办法,我可以救徐徐?」我转了身,看着坐在椅子摆弄自己指甲的那个女人。 她抬头,皱眉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把玻璃屋炸了,炸掉之前你得先解决我和老诸,先关掉控制机关的按钮。」 「那么,你一定知道在哪里了?」我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杜先生,你这么聪明的人现在怎么乱成这样呢?果然是关心则乱。很显然,我和老诸都不知道控制按钮在哪里?否则,就不是我们两个人在这里等你。」她歪着头,一脸好奇,「杜先生,我比较好奇的是,到底什么是爱情?」 我紧紧的攥着拳头,真他妈想一拳干到她的脸上,打爆她的头。爱他妈的情。 「你妈很爱你父亲,所以才会穷尽一生去追逐你父亲的脚步。你入清澜门十几年,你应该很清楚普通人要接触到你父亲有多难,哪怕你母亲和他是夫妻。搭了一辈子进去,最后却落了个孑然一身,憾然离世。你呢,跟长风的女儿在一起,你真的不知道你妈有多恨长风吗?长风拉走你父亲不算,还拉走了你。你应该知道啊,长风和你父亲当年是战友。是他引荐你父亲进的安全局,后来长风创建清澜门,你父亲追随着他。他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兄弟,却独独对不起家庭。」严媚笑笑。「杜先生,说起来,你以往表现得很孝顺你心。实质心,你却是自私的,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你并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你妈。不然,这么多年,你不可能完全没有发现你妈的在做一些什么?」 我想。她说得对,在一切真相未明之前我也许并不真的那么孝顺我妈。她太忙了,忙得没空照顾我。我是在孤独中长大的,我只有自己。 「你还记得第一次你把徐徐介绍给你妈吗?你妈那时就想告诉你,徐徐是长风的女儿。你和她在一起,不可能有好下场。可是,你态度多么强硬,你根本不给你妈说话的机会。她对你也是失望透顶。」严媚抬手看了看表。「杜先生,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你要不要再去看徐徐一眼,和她说几句话,虽然她听不到,但相爱的人之间不是有心灵感应吗?我想,她会感受得到的。」 我以前觉得清澜门那些女人十分讨厌,但清澜门所有的那些女人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个女人讨厌。 「别这样看着我,盯着人家浑身不自在。」她故意娇笑起来,「不要浪费时间哟,只有九分钟了。」 「徐徐如果死了,我会杀了你们所有的人。」我也狞笑着。 「无所谓啊,我又不怕死。」严媚摊摊手,「还有七分钟。」 「七分钟足够了。」明朗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背着个大背包从暗门走出来:「这位美女。我倒想领教一下,是你们手脚快,还是我手脚快?」
15.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我一时间有点呆住了,来的人竟然是李成佑。他怎么来了?他为什么要来了?他是敌是友?一连串的问题在我脑海中闪现。 李成佑出现,严媚立刻跳了起来,她撩开裙就要拿枪。我一个扫堂腿过去,严媚踉跄了一下,李成佑连开两枪,分别打在严媚的左手和右手。严媚惨叫着滚到地上,双手废了,她的威胁力基本丧失。李成佑走近两步,又朝她头上补了一枪。她彻底的不动弹了。 沉睡中的老诸醒过来了,他还来不及挣扎,我就掐住了他的喉咙。 「接着。」李成佑从包里拿出一把枪扔了过来。 「控制室在哪里?」我接住枪后抵住了他的头。 「我不知道。」他干脆又坐到了地上,「你杀了我吧,如果你现在不杀我,你会后悔的。」他嘴角又是那诡异的笑。 我拎紧了他的衣脖子,勐的感到一阵异样。我用力撕开他的白大褂,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薄t,薄t下面露出一截管子。 炸药?我掀开那薄t,然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腰上绑了满满一排炸药,靠近肚脐的地方有块小小的电子显示屏。上面显示时间五分十三秒,这是一个定时装置的炸弹,爆炸的时间和玻璃屋里焚化的时间是一样的。 「还挺牛逼,想同归于尽。」李成佑阴柔一笑,笑声音,他直接就开枪爆了老诸的头。 他下手的速度快准狠,我都来不及反应,老诸的眼中尽是不可置信。我回归正常生活,和徐徐过着田园生活,心肠已经不再那么硬了。 看着老诸倒在我面前,那血流了一地,漫到我脚下,我看着那浓稠的血心还是颤了颤。 「看着他腰上的爆炸装置的时间,五秒钟报一次时。我去拆玻璃屋。」李成佑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和你一起。」我道。 「听我的,没时间了。」他朝我吼了一声。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在时间的逼迫下,做事的效率会变得出奇的快。我没再多话,配合他半跪到地上看着那腰上的时间。 视线的余光中,李成佑解下了背上的背包。他拿了一把刀,看那刀柄,我就被镇住了。那把刀,我听过,是北寒刀,听说极利,什么瑞士军刀,双立人见了它都要跪下。 李成佑拿着那刀开始切玻璃,只花了十五秒钟,他就卸掉了一面墙的玻璃。眼看着他要伸手去抱徐徐,我低下头看着电子屏。虽然明白李成佑抱她出来是迫不得已,但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操。」李成佑骂了一声。 我抬头,原来徐徐的屁股下面也有一排炸弹。这排炸弹却是水平装置,徐徐只要稍微一动,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你过来。」李成佑喊我。 我起身。跨了几步到他身边,六根彩色的线。我和李成佑对视了一眼,我心里也骂了一声操,电影电视都他妈骗人的,说好的三根线呢? 「你说剪哪根?」他问。「我们只有十秒钟的时间考虑,从这里下楼至少在两分钟。离开爆炸范围至少要两分钟,所以,杜清池,你一秒钟都不能犹豫。」 我他妈的怎么可能不犹豫。可是确实没时间去犹豫。咬了咬牙,我指着蓝色的线道:「剪这根吧。」 「你确定吗?」他问。 「你有主意就不要问我。」我愤怒道。 李成佑摸了摸鼻子,又看看徐徐的后背:「你女人的皮肤真好。」 我真的想操他妈了。 他拿起刀,我紧张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你这么平静,真是视死如归啊。」李成佑手起刀落。他把六根线一起切断了。 我目瞪口呆,他起了身。 「还要去哪吗?」我问他。 「你的女人你自己抱啊,难道你想让我抱着。」他拎起背包往房间外走去。 我心里咒骂了一声,脱了外套盖住了徐徐的关键部分后我抱起了她,她歪歪的靠在我的肩上,我觉得好沉。小来厨艺太好,她都长胖了。这次回去,该让她减肥了。 跟在李成佑身后,我们下了三楼,走到二楼大厅时。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从楼下往上扑。 「枪给我。」李成佑的声音都变了。 我腾不出手来拿枪,只能把屁股转了过去。他从我后面的裤兜里拔出了枪,那震天的狗叫声已经冲上了二楼,李成佑一枪一条,连开了五六枪,有两条狗没打中要害,因为疼痛,拼了命的向我们扑来。 李成佑又开了一枪,其中一条倒下去,另一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来了。开枪是来不及了,李成佑扬起了手。那条狗从他头顶越过,在扑上我和徐徐之前狠狠的摔落到了楼梯上。 李成佑扬刀给它开膛破肚了。 恶臭的味道,我感觉要唿吸不过来。 「快啊。」李成佑喊。 我加快脚步。可能因为一夜没睡好,我的脚步有些浮,跟李成佑的健步如飞比起来,我跑得很吃力。 「我去你妈。」李成佑折回身,狠狠的骂了我一句。然后从我怀里抢过了徐徐,「快跑,妈的,你们死在一块可以殉情,陆迎凤已经投胎转世了,我下去了没地儿找人。」 他骂人的同时跑得飞快的。 我没有徐徐,这回跑得比他快了。 下了一楼,我们冲出了大厅。穿过院子时,「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我震得晃了晃。李成佑也歪了歪身体。 我们一口气跑出了院子。 「快,上车。」我说着往我的车子跑去。 「不要上车。」李成佑大吼。 我伸向车门的手立刻缩回来,我居然忘了这一点,车子里很可能也做了手脚步。李成佑往侧面的跑去,我转了身也往那边跑。 接二连三的轰隆声。我和李成佑在声浪中跌到了好几次。回头时,我那辆车已经炸成了一团火球,想着刚才我们要是上了车,这会儿我们就全死了。 我抢着抱回了地上的徐徐,追着李成佑。跌跌撞撞的往外跑。直到李成佑停下来,我才全身瘫软抱着徐徐坐到了地上。 「惊险吧,刺激吗?」他也坐到地上,和我一起看着后面那沖天的大火。 「你怎么来了?」我有气无力的问他。 他瘫到地上:「先给徐徐把衣服穿上。」 我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把我的外套套到了她身上。扣好钮扣后我拍了拍徐徐的脸,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活着,不过,估计内脏损伤得够呛。」李成佑道,「罗荀那边的人应该很快会来,我们先走。」 「你开车来了吗?」我问。 「不然呢?我走路能追得上你吗?」他起了身,大踏的往不远的路边停着的一辆越野车走去。 我走到他车旁时感觉嗓子都在冒烟了,魔鬼似的健身停了快一年了,我的身体退化得竟这么厉害。 「你的车上没事儿吧。」我问。 「先退后。」他看我一眼,显然他也没有把握。 「别试了,万一……」我阻止他时,他已经伸手开了车门。随后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仪器,在车内探了一阵后回头:「上车。」 我仍然有点担心,迟迟不上车。 李成佑从车窗里伸出头:「怕死你就在这里等罗荀吧,我先走。」 我有些讪讪的,拉开后车门,抱着徐徐上了车。车子启动,我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的开始回落。但想到李成佑说徐徐的内脏可能损伤的够厉害,我又心急如焚起来。必须要马上去医院,立刻做检查。 我从套在徐徐身上的外套里拿出了手机,这才发现,我的手机一点儿信号都没有,难怪我进了屋子后就一直没有接到罗叔的回应。 「要打电话啊。」李成佑从储物格里拿了一部手机递了过来。 我拿着他的手机,翻开了我自己的通讯录。打了几通话,确定徐徐一到医院就可以接受检查。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的?」我又问,那天见了一面,他酒喝到一半就跑了,我还想他可能精神出了问题,说不定抑郁症了。今天跟鬼一样冒出来。救我和徐徐于危难之中。这个人,真是难测得很。 「你的家里,办公室,车里,你们的电话。我全都监听了。」他毫不掩饰。 「你……」我想骂操他妈,但刚刚死里逃生,只能先忍一口恶气。 「我可没那么好心只是救你们,当然是因为你们都是难得的人才,救下你们,留着备用。」他还是毫不掩饰。 我当然知道他没那么好心,但他这么直接的说出来,我还得忍不住骂出了口:「操,你到底想做什么?」 「等徐徐好了再说吧。」他将油门踩到底,嘴里鬼叫了几声后道:「还是这样刺激的日子有意思。血液都在沸腾,这样才像活着嘛。」 我不想搭理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徐徐,让我感到恐惧的是,她的脸颊殷红得越来越厉害了。那红一点儿都不正常,就像在脸上倒了一盒胭脂抹了抹一样。
16.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我才落下的心又揪起来,轻轻捏着徐徐的脸,我不断的喊着她的名字。 「你不要白费劲,没有用。」李成佑道。 「你刚才说她内脏损伤得厉害,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抬头问他。 「我从暗门那边爬进来的时候,听到控制室里边的人说的。你以为这里这么大动静,控制室里为什么没有提前动手,那是因为我已经把人杀了啊。」李成佑道。 我现在已经没有空再去回想这些了,低头看着怀里的徐徐,我只想快点到医院。晃神间。车子停了下来。 我抬头,我们到了y城的x附属医院。 「我看你也是昏了头了,竟然会捨近求远回b城,等赶回b城,黄花菜都要凉。」李成佑絮叨着下了车,然后帮我拉开了后车门。 徐徐送进了抢救室,我和李成佑等在外面。李成佑不再说话了,拿着手机玩游戏。我也拿着手机,重复解锁和上锁的动作。 手机一直没信号,也不知道sim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想应该要打个电话给罗叔,还要打个电话给南音他们报个平安。但我仿佛整个人都灌了铅,张不开嘴,除了手指一直在机械的动着。 「杜清池,徐徐要是成植物人了,你怎么办?」李成佑玩了大半天手机后,问我。 「滚。」我冷冷的看他一眼。 「我建议你最好有这个心理准备,因为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李成佑道。 我侧过头看着大理石地板,我不想做这个思想准备。我的人生走到这一步,不管什么样的坑,我都往前走。她傻了,我陪着她。她变成植物人了,我还是陪着她。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想丢下她。 徐徐问过我无数次,我爱不爱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爱她的。其实我一直觉得爱情这种事情就是日久生情。一见钟情那种感情在戏剧作品中比较常见,普通人过日子,不过就是细水长流,相处久了,变成一种习惯,然后再也分不开。 时间真的太漫长了,漫长得我都要睡着了。 「喂,杜清池,你是不是要给罗荀打个电话啊。」李成佑的声音像是天外来音。 我闭上眼睛昏睡过去,真的太累了。我很快就进入了梦境,无数的黑衣人追着我和徐徐跑,那枪声唿啸着,擦着我们的耳朵和身体飞过。我们一直跑,路一直没有尽头,那追杀一直不停。 我们都太累了,也许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喂,醒醒。」一阵勐推,我差点跳起来。睁眼,李成佑在推我。 我晃了晃头。这才看到抢救室的灯亮了,医生已经出来了。我起了身,快步走了过去。 「杜医生,你太太被餵食了一种叫hoxx的化学用剂,这种化学物最大的坏处就是慢慢腐蚀人体的心脏。最后可以形成内脏全部腐蚀清空,只剩下一副空壳。我们已经给你太太洗了胃,也做了相应的措施,但现在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我建议你现在联繫一下对这一方面有经验的医院和专家,然后立刻转院。」那医生对我说。 「好。谢谢。」我回头,「李成佑,帮忙。」 「我不认识谁。」他一脸无辜。 「求你。」我说,虽然他把自己家折腾得够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我素日对他的了解。我想,求他比求罗叔管用。 他还想说什么,看着我的脸色,他又闭上了嘴,只道:「我试试看。」然后他拿着手机往旁边的僻静处走去。 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李成佑回来了:「北京,现在去机场吧。」 「徐徐这种情况不适合飞行吧?」我道。 「专机。」他吐出两个字,悻悻道:「八千年没动过的关系,我都为你们动了。杜清池,这是你欠我的。」 我抿了抿唇。哪里顾得了以后,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救活徐徐。 医院安排了救护车和几个医护人员随行,李成佑说了地址,说是私人机场。离开清澜门,李成佑的人脉还这么牛逼,我心里暗暗佩服。不像我,离开清澜门,我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了,想做点什么都寸步难行。 路上,我借李成佑的手机给罗叔和南音打了电话。和南音还没讲两句话,小来就抢走了手机。 「我姐姐怎么样了?杜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他急切地问我。 「她出了点意外,情况不太好,我现在和她一起去北京。短时间内,我们可能都没有办法回来。你和南音一定要看好家。帮高姐照顾千千,等我们回来。」我平静了许多,细细交代他,「花房里的花要打理好,具体怎么弄。你自己琢磨,但我希望你姐姐回来时,花房里的花都还活着。我的车还停在医院,车钥匙家里有一把备用的,你回头去开回家。」 「杜先生。」小来哽咽起来,「你好好照顾我姐姐,我们等你回来。」 我挂断了电话,又给我上班的医院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一切办妥后,机场也近在眼前了。 四个多小时的空中飞行。我睡了两个小时,盯着徐徐看了两个小时。脑袋已经是麻的了,什么都想不到,只是机械的忍耐着。 到了北京后,那边也有救护车来接。我们又一路狂奔到了xx医院。徐徐再次被送进了手术室,而我和李成佑又坐在等候区。 「谢谢。」我对李成佑说。 「吃饭去。」他起了身。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我靠到座椅上,头都要裂了,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李成佑也就懒得理我。背着背包很快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我来得匆忙,开的是徐徐那辆车,钱和卡都在家里。李成佑要是不再回来,那我还得想办法弄钱来。 枯等了两个小时,手术室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来来往往的人也慢慢散了,渐渐的就冷清下来了。 「吃饭。」李成佑的声音传来,一个打包盒递了过来。 我接过,沉默着打开打包盒,先拿出水灌了半瓶下去。从昨晚到现在,我滴水未进,到这个时候,我实在也是饿了。 风捲残云般吞下了快餐盒里的饭,我精神稍微恢復了一些。扔了打包盒后,我回到了座位上。李成佑靠着椅子又打起了游戏,我只能再次开口向他求助。 「麻烦你先借点钱给我,我得去买张卡。」我求得有些生硬,毕竟我和他的过去实在太不愉快,在清澜门时,我混得可比他好多了。现在却连买手机的钱都要问他借,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李成佑一声不吭,从包里拿了个盒子扔了过来:「新的,试试看。」 我迟疑了一下接过了手机,侧头时,不由得苦笑。我和徐徐欠他的,到时候该还什么给他?也许他也想重建清澜门呢,我可以强硬拒绝宋伯西,我还能用那么强硬的方式拒绝李成佑吗? 导好通讯录后,我握着手机继续等待着手术室的门打开。 「如果这里还是没救,我刚才帮你查了一下。就得转到美国去。」李成佑说。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那就去吧。」 「据我所知,如果要去美国,你帐户上的余额绝对支撑不起。」他一脸了解的笑容。 「李成佑,你会不会太卑鄙了?」我冷声道。 他摊摊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我沉默下来,再和他多说几句,我可能会当场暴打他。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李成佑终于耐不住了,他丢下了手机和背包。起了身来回的踱步。踱了十几圈后,他嘆气,自言自语起:「徐徐怎么会这么倒霉呢?我给她看过命盘,说大富大贵之命啊。没有理由啊,怎么总是在生死边缘徘徊。不对,肯定有蹊跷。杜清池,我想,应该是你有问题,是你拖累了徐徐。你生辰八字多少,报给我。我现在给你算一算。」 我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看来,这里的希望要破灭了,我还是联繫美国那边吧。好歹流着跟迎凤一样的血,我不能让徐徐死了。」李成佑走回来,拿起了手机。 几乎这同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我起身,李成佑已经先我一步冲上前去了。 「梁医生,怎么样?」李成佑问。 梁医生先是朝我们点了点头,然后道:「成佑,到我办公室去坐坐吧。」 「梁医生,先说说病人的情况吧。」李成佑不挪步。 「不是太乐观,手术还算顺利。现在要看后期会不会出现併发症,如果能熬过这一个星期,可能会好点。」梁医生话说得比较委婉。 「进icu了?」李成佑问。 梁医生点了点头:「对。」 「梁医生,你去忙吧,我和杜医生去icu看看。」李成佑道。 梁医生朝我点了点头,抬步便走了。 我自己是医生,所以梁医生说的这句话,我完全明白是什么意思。徐徐的手术是成功的,能不能活过来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17.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我开始了守在icu前的日子,李成佑和我一起守。一开始,我很感激他竭尽全力的帮我。结果他守得比我还认真,认真得护士们看我们的眼神都好奇怪,大概都在琢磨我们俩和徐徐到底是啥关系吧? 「李成佑,你没事儿的话就回去吧,这里我自己就可以了。」我终于忍不住了,对着旁边昏昏欲睡的李成佑道。 「不要紧,我不困。」他坐直身体,盯着icu的门看。 我他妈的又想揍他了。里面躺着的是我老婆,他守个屁啊守。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应该避避嫌?这样人家会误会,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男人守在这里。」我干脆挑破。 「有什么好误会的,本来你不娶徐徐,我就打算和她在一起,我这个人也没什么伦理观念,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李成佑舔着张大脸,十分认真。 我一拳出去,他稳稳抓住。 「徐徐要是能活下来,命也是我救的。我上次和你喝酒,不是跟你说过么,这日子过真他娘的没意思。你其实也没意思,只不过你有徐徐,有孩子。我也挺想试试这样的日子。」李成佑说完狠狠的将我手丢开。 我差点摔出去,操,他功力半点没退。赶不走他,也打不过他,想着素里的冤雠,又想着救命的大恩,我真是无比的揪心。 他伸长腿打了个大哈欠:「已经过去三天了,目前她的小命晃悠着。还剩几天,就看接下来的几天了。杜清池,你也不必浪费力气跟我叫劲。还是全心祈祷吧,祈祷徐徐能活下来。这比跟我较劲有用。」 也是,现在哪里是跟他较劲的时候。 在煎熬中又等了两天,icu里并没有异常,我想,徐徐的情况应该稳定下来了。然而,梁医生的回答却还是那么保守。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李成佑着手联繫了美国那边的医院,此番算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徐徐进icu的第六天,我和李成佑都睁大了眼睛盯着里面的各式仪器。隔着观察窗,我看着身上插满管子的徐徐。她现在没有任何意识吧,对她来说,这就是一场沉睡。等她的器官恢復再造功能后,她就会痛苦的向我抱怨了,我多想听到她的抱怨声。 小来又给我打来了电话,他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问他姐姐的情况。听到徐徐仍然没醒过来时,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杜先生,你之前给姐姐换心脏,她活过来了。你看,实在不行。你把我的一些器官换给她吧,我只要能活着就行。」 我被他气得无语凝噎,一声不吭的挂掉了电话,他以为换衣服呢,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南音也给我打了一次电话。说千千最近变得很爱哭,高姐被哭得受不了,她已经辞职了。所以现在千千就由她和小来两个人带着,南音倒是没诉苦,但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就知道她完全没有睡好。 到了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办法。我连徐徐都救不了,千千还有南音和小来照顾着,那凑合着活吧。 徐徐进icu的第七天,梁医生终于松了口,说她的情况基本上稳定了。可以转到加护病房继续观察。 我总算可以近距离看到徐徐。 日子在重复一成不变,一天,两天,三天……徐徐靠着唿吸机和各种液体活命,她器官的再造功能始终不稳定。 转到加护病房十天后,李成佑问我要不要送徐徐去美国?我去找了梁医生,他和我的观点一样,以徐徐现在的情况,非常不适合长途飞行,很可能在飞行的过程她的某一项器官就彻底的衰竭了。 李成佑的观点则是。去美国肯定有醒来的希望,在这里很可能就是一个漫长的等死过程。 我不敢冒险,他不愿意等死。 我被他激怒了,和他狠狠的打了一架。五六个护士都拉不开我们,最后还是医院的保安们跑来才把我们给拉开的。 这一架打得过瘾,也打出了名。整个xx医院都在传,两个男人为了一个重度昏迷的女人争风吃醋。 这一架,李成佑打输了。这一架之后,他没再回来医院。 我一个人守着徐徐倒也清静,李成佑走后第五天,医院就通知我说我欠费了。我这才惊觉到之前的费用一直是李成佑在垫付,现在他走了,卡里的余额用完了。 我给南音打了电话,让她把卡上所有的钱转到我卡上。收到钱后,我吓了一跳。整整多出了五十万,我问南音哪里来的钱,她告诉我是小来之前存的一点钱。 徐徐继续住在医院。 大约在徐徐住院一个月左右的时候,罗叔来了北京,来医院看望我和徐徐。 「清池。你怎么瘦成这样了?」罗叔看到我后,眼中有泪光闪动。 「我瘦了吗?」我都忘了我有多久没照顾过镜子了。 他重重了嘆了一口气,看着病床上的徐徐:「徐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我淡淡道:「稳定下来了,现在可以吃一点米汤了,还是需要时间。」 「这太磨人了。」罗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后坐了下来,「孩子现在谁照顾着?」 「南音和小来。」我道。 「真是辛苦你了。」罗叔看着徐徐道。 「还好,现在习惯了。」我笑了一下。 「医生那边怎么说?」他又问我。 我默了一下后说了实话:「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她醒过来的可能小于百分之五。但医学上的奇蹟实在太多了,所以,我还是很乐观。」 「你……」罗叔顿了一下。「清池,你有没有想过放弃治疗?」 我摇头:「没有。」 罗叔有些尴尬,道:「对不起。」 「罗叔,我妈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吧。」我问。 「传言很多,但上面强行镇压。现在也平静了。」他苦笑了一下,「还有一些余孽在到处乱窜。」 「但愿有一天天下太平。」我也苦笑。 「清池,你出来一下。」罗叔起了身往外面走。 我知道他来找我肯定有事儿,但他把我往外面叫,我就觉得事情不太好。出了病房后。罗叔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下才停了下来。 「罗叔,又出什么事情了吗?」我不安的问他。 他点了点头:「亚桐出现了。」 我抿了抿唇,她果然还活着:「在哪里?」 「北京,我这一次来就是为了这事情。我猜她会来找你,她的势力还在。以她的性格,她肯定会重振旗鼓打造一个新的景山吧。」罗叔看着窗外,「新上任的一把手是个很难捉摸的人,他一面大力镇压长风和长天留下的余孽,另一方面,他却接见了亚桐。」罗叔收回视线,「也许,会有新的清澜门出现,当然目前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后背一阵接一阵的寒气,亚桐的手段,不止我和徐徐逃不了,就连小来和南音也倖免不了。 「我知道了,罗叔。」 「多保重,我走了。」罗叔夹紧了公文包,脚步匆匆而去。 我呆站了许久才回到了病房,徐徐还是陷在沉睡中。我象往常一般,打了一盆温水,拿了毛巾帮她擦拭身体。 「徐徐,你得快点醒过来。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帮她擦了手掌,她躺了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电视剧里那种对着病人情深款款回忆过去的一点一滴,我挣扎了好久也做不到,总觉得太矫情了。 「你都住了一个月的院了,南音和小来带着千千,高姐嫌太辛苦。早就辞职了。」我停下来,侧头看了一眼门口,穿着件白色卫衣的李成佑出现在那。 「好久不见。」他双手插兜晃了进来,「徐徐怎么样了?」 「还没醒。」我继续帮她擦着腿。 「二十四孝好丈夫。」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送她去美国吧。」他道。 我懒得理他。干脆不说话。 「我刚才去找过梁医生了,他说也许是可以考虑一下。杜清池,别再死心眼了。保守治疗对徐徐来说,绝对是漫长的等死过程。」他苦口婆心。 我帮徐徐擦着另一条腿,擦好后。我端着水进了厕所。 「杜清池,还有一件事情。」李成佑跟过来,他靠到门框上看我,「亚桐出山了,我昨天得到的消息。」 我还是不说话。 「你不是总喊着要过平静的生活吗?你带着徐徐去美国,也许能躲过亚桐的骚扰。」李成佑接着劝我,「孩子你也带去,手续的事情我这边帮你解决。」 「你的目的呢?」我问他。 「你走了,我才能专心的灭掉亚桐。灭掉了亚桐,才是我的天下。」他笑得阴险。 我盯着他看:「你有把握灭亚桐?李成佑。你到底有多牛逼?」 他耸耸肩:「比你以为的还要牛逼。」 「我和梁医生谈过以后再说吧。」我擦过他出了厕所。 「杜清池,你还倔个屁啊。你卡上快要没钱了好不好?你都山穷水尽了,没钱你就只能把徐徐带回家。然后呢?你苦哈哈的上班,高昂的医药费,嗷嗷待哺的孩子,用不了三个月,你保管带着全家人跳河。」李成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头:「去美国,所有的费用你包?」
18.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我包。」他点头。 「你看着徐徐。」我往病房外走去。 我去了梁医生的办公室,他显然知道我会来找他,连茶都给我泡好了。我坐下后,他就把递给我了一个医用塑胶袋,里面装了徐徐在医院的就诊资料。 「带她去美国吧。」梁医生微笑着说。 「梁医生,谢谢你。」我起了身,朝他伸出了手。 「希望你太太早日醒过来,你太辛苦了。」他也伸出手跟我握了握。 我拿着徐徐的资料回了病房,李成佑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看手机。 「什么时候走?」我问他。 「下等三点。」他盯着手机头也不抬。 「千千呢?什么送到北京来?」我又问。 他这才抬头:「南音和小来的手续太难办,让他们迟两天抱着孩子追你们。」 「好。」我放下资料。开始收拾东西。花了十几分钟,我将东西整理好了。起身后,我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欠你的钱,我会还的。」我硬气道。 他吹起了口哨:「不用你还,这钱也有你和徐徐的一份。」 我呆住,略皱眉后,我勐的起身窜到他面前:「地心的宝藏你拿到了?」 他狡黠一笑:「你说呢?」 我看着他,心中瞭然。这就难怪了,我说他在外面的人脉怎么能这么牛逼,看样子,至少有宝藏一半的功劳吧。 「别那样看我,你就算把我看穿了,我也不会分钱给你和徐徐。」他起了身,在病房里走来走去,「老子为了拿那些东西,差点就搭上了小命。」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离心戒可是在亚桐手里。」我好奇地问他,我知道地心的宝藏,手里也曾经拥有翠萝戒指。世外桃源被炸毁后,那里就被夷为了平地,我以为从此地心的宝藏就成了传说,真是万万没想到,李成佑竟然把宝藏给取出来了。 「不想告诉你,总之,你们去美国的一切费用,我都包了。其他的嘛。你就别指望了。」他一脸的得意。 我仔细想了想,从一片废墟里取出宝藏,还要躲过官方在山上布下的无数电子眼,李成佑他妈不是一般的厉害,这回,我不得不服他。 我点了点头:「我不指望,我只求一件事情。你如果重建清澜门,或者世外桃源,你自己享受唯我独尊的感觉就好,不要拉我和徐徐以及小来南音下水,如此,我就感激不尽。」 「这是后话,你不必害怕得这么早。」李成佑走到床边时,俯身盯着徐徐看,「杜清池,你徐徐睡觉的样子,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异了。你说,她会不会就是装的,目的就是想考验你对她是不是真心的?」 我讶异极了:「你最近是不是无脑电视剧看多了。」 「最近玩游戏,群里都是十几岁的小朋友。跟他们说话还蛮有意思的,思维方式变得有些简单。」他哈哈笑了两声,「嘿,徐徐,你要不要醒醒。你再不醒,杜清池要被这里的小护士拐跑啦。」 我原来觉得自己性情固怪,现在看来,李成佑更胜我一筹。他阴冷,狡诈。腹黑,狠毒。但同时,他又天真,仗义,幼稚。无聊。 是个比我还矛盾的人。 吃过午饭后,在医院救护车的护送下,我们向机场出发。李成佑很细心,一切安排都很周到。在坚持了一个月之后,我终于还是只能将徐徐送到美国接受更好的治疗。 长时间的飞行后,我们到了美国的波士顿。徐徐被送进了就目前来说全球最好的医院,在这里,我不能再象北京一样天天在病房里陪着她。 李成佑帮我医院附近的酒店包了一个套房,预付了半年的费用,价格自然是很吓人的。我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固定时间去医院看徐徐。其他的时间呆在酒店,或者去街上走走。 我特别不喜欢国外的生活,之前在德国留学,每一天都在孤独中度过。现在又回到了那种状态,所幸现在有所寄託。 我到波士顿的第三天,李成佑从国内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说,小来和南音的签证办不下来,千千只能留在国内。 我郁闷得要命,但亦无可奈何。 日子过秒如年,我担忧留在国内的千千。离得太远,鞭长莫及。给罗叔打了一次电话,他在开会,说给我回过来,可我却没有等到他的电话。 数着时间,我在美国熬过了最初的一个星期。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徐徐的情况总算有了转机,我这才定下心来,死心的在美国呆着。 三个月后 我来美国三个月后,徐徐还是没有甦醒的迹象。医生却建议我可以出院了,按他的意思。徐徐的器官已经恢復了再造功能,他们的医疗程序已经结束了。 我给国内的梁医生打了电话,和他商讨了一番,最后,我决定结束我和徐徐的美国行,我要带徐徐回国。 又一次经歷漫长的飞行,我回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没想到来接机的人是李成佑,他看起来特别不高兴,一张脸拉得老长的。 「我付了半年的钱,你迫不及待的回来做什么?生怕我和亚桐的博弈中少了你那一份?」他冷笑着。毫不留情。 「医生建议出院,千千在国内,我只有回来。」我冷冷道。 他伸头看一眼推床上的徐徐,带着几分嘲弄:「胖得连人样都没有了,以后减肥也件痛苦的事情。」 「我订了一个小时后的机票回b城。」我道。 他挑眉:「杜清池。你回国之前没给南音打过电话吧?」 我看着他的表情,有些烦躁:「你把他们接来北京了?」 「对,已经接来三个月了,你们一走,我就把他们接来了。不然呢?让他们在那破房子里等死吗?改天你回家去数一数。你家玻璃窗上有多少弹眼。」李成佑晃着腿朝前走,「车在前面,回去再说。」 我憋了一口气,只能带着徐徐跟他上了车。 半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开着了一个胡同里。然后停在了一座四合院前面。我看了看四周,这地方我知道,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城根下啊。这地方,就算是神也不敢瞎动吧。李成佑胆子也是真肥,敢住在这里。 「俗话不是说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李成佑跳下了车,帮我抬着推车下了地。 我推着徐徐进了院子,院子的墙根下,穿着短袖格子衬衫的南音抱着孩子正在那里看着一盆花,听到动静,她抬头看向我们。 然后,她就怔住了。 「去吧,去看看你的儿子。」李成佑接手推过了推车。 我迟张着脚步,南音已经回过神来了,她抱着千千,脚步飞快。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抱着一个粉团似的孩子跑到了我面前。 「杜先生。」南音眼含泪光,声音哽咽,「你回来了。」 我看那孩子,我走的时候,他还不到两个月吧,现在他都六个月多了。 「千千,快,爸爸回来了,快看,这是你爸爸。」南音使劲把孩子往我怀里塞。 我没看到千千之前。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我是个男人,既没经歷怀孕的辛苦,更没有体会养育的艰辛,又缺少朝夕相处的依恋,说真的。我对自己的儿子几乎是没有感情的。然而,这一刻,我看着那张稚嫩的脸上隐约可以看到我自己的样子。那样奇妙的感觉瞬间窜遍全身,这是我的儿子啊,徐徐给我生下的儿子。 我伸手去抱他。 千千哪里认得我。只当我是个陌生人,顿时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有点认生,你以后多陪陪他就好了。」南音赶紧抱回去哄了起来,「千千乖,千千不哭。」 「南音你怎么回事?你再把千千弄哭,你把你那些破面膜全倒进水池里。」小来的吼声由远及近,吼声中,穿着白色衬衫的小来就跑出来了。 「杜,杜先生。」他生生收住脚步,又往回走。拐过弯后他再重新走出来。 「小来,你有病吧。」南音没好气的,「看到杜先生又跑回去做什么?」 「杜先生,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走出来的方式不对,所以再走一遍。」小来跑到我面前,他张开了双臂,大概是想拥抱我,但到我面前他又不敢,那双晃了两下便垂了下去。和南音一样,他立马也眼泛泪光了。 「我,那个,我先去看看我姐姐。杜先生,你和南音聊着,对,你赶紧抱抱千千。他现在完全把我当爸爸,这是不行的。」小来语无伦次的,边说边往李成佑的方向追去。 「千千还听话吧?」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咧着嘴就朝我笑。 「还行,高姐刚走那段时间比较痛苦。你也知道,我打架杀人还行,带奶娃娃,那确实没经验。」南音笑起来,「那时候可惨,千千老哭,又担心你和徐徐姐,因为带孩子,我和小来三天两头打架。还好还好,一切总算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 「我也去看看徐徐姐吧,来,千千,爸爸抱。」南音再次强行把千千塞到了我手里,本来笑得开怀的小傢伙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 我手足无措。
19.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我和徐徐呆在了北京,一家人又团聚了,除了徐徐躺着不说话,其他的又跟过去一样了。李成佑除了接我和徐徐回来那天出现过,后面就又没了踪影,我问过了南音,她表示她也完全不知情。就是突然有一天,李成佑就把他们硬接来了北京,然后就说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我又开始担忧起来,他和亚桐的战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偷得这浮生半日静。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回了北京后,徐徐的情况持续好转起来。现在她的手指有知觉了,我有时候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指就会不停的颤动。 梁医生来看过一次她,看到她的恢復情况,他感嘆道,如果是其他人,她根本就活不了几天。我感谢了他曾经对我们的照顾,送他离开后意外的接到了李成佑的电话。 「杜清池,徐徐怎么样了?」他开门见山。 「现在有好转了,手指有知觉了,说不定哪天就醒过来了。」我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 「恭喜。」他淡淡的送了两个字。 「谢谢。」我笑道。 「找你有事儿。」他说。 「请说。」我关上了院子门,抬步往里面走。 「晚一点我让人送一些东西过去,你让南音和小来整理个房间出来,消消毒。」他说。 「你……出事了?」我惊了一下。 「你先准备着吧。」他也没有多说。 「好。」我道。 小来和南音整理空房间时,我抱着千千坐在徐徐的床边,小傢伙现在嘴里咿咿呀呀的,口水流得八尺长。我一个不注意,那口水就滴到了徐徐的脸上。 「你这个傢伙,你看吧,口水都流到妈妈的脸上了。」我说着就扯过床头柜上的纸巾准备去擦徐徐脸上的口水。 突然间,我看到徐徐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我以为自己眼花,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盯着,偏偏千千不配合,在我怀里挣扎个不停。 「小来。小来,你快来。」我高喊。 「怎么了?」小来跑得太快,进门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个大马趴,「杜先生,是不是姐姐……」 「你抱千千。」我盯着徐徐,把千千递了出去。 小来抱过了千千,挤到我旁边看着徐徐:「我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手能抬起来了?」 我俯身下来连声喊:「徐徐,你听得到吗?我是清池啊,刚才千千滴口水到你脸上了,你是不是感觉到了?」 徐徐却没反应了。 「快,快,小来,你把千千弄哭,让他哭起来了。」我扭头道。 「啊?」小来有些为难,「好好的把千千弄哭,也太不疼宝宝了吧?」 「你把他弄哭,徐徐现在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很可能千千的哭声能刺激她的神经。」我看他迟迟不动,我伸手过去。用力在千千的小腿上拧了一把。 千千哇一声大哭起来。 「杜先生,这是你亲儿子,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小来心疼了,抱着千千就退了三步。 我俯身又看着徐徐:「徐徐,你听到了吗?千千在哭。他需要你,你听到了吗?」 徐徐的睫毛又颤动了一下,千千那皮实的小傢伙却止住了哭声。我起身,小来抱着千千就想跑,我追上去。抓住千千又掐了一把。 这回千千真伤心了,哪有这样的亲爸,掐了一把又一把,他撕心裂肺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我从小来手里抢过了千千。他又被我吓到,哭得更加厉害。 「杜先生,你吓着千千了。」小来很生气,又不敢冲着我发脾气。 我抱着千千回到床边,千千的眼泪掉了徐徐一脸,他的哭声还震天。 「怎么回事儿啊,哭得这么厉害。」南音追过来了,进来就揪着小来的耳朵,「是不是你把千千弄哭的。」 「不是我,是杜先生掐的。喂,你不要仗着你打架比我厉害就动不动掐我耳朵,沈南音,你再揪我就不客气了。」小来被揪得鬼哭狼嚎的。 「你还敢撒谎,杜先生好好掐千千做什么?你没抱好还怪起杜先生来了。」南音噼头盖脸的揍他。 小来一边躲一边喊:「杜先生,你倒说话啊。」 我哪有空理他们,我盯着徐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满室的喧譁,徐徐的睫毛连续颤动了好几下。 「你们快来,徐徐的睫毛在颤,你们也来跟她说话。」我激动得声音都颤起来了。 「姐姐。」 「徐徐姐。」 小来和南音都冲过来了。 「徐徐姐,你快醒醒吧,杜先生都要急死了。」南音说道。 「姐姐,你快点醒过来,你再不醒。杜先生又要掐千千了。刚才就是他把千千掐了一遍又一遍,你看哪有这样当爸爸的。」小来狠狠的告了我一状。 千千的哭声又停下来了,徐徐的睫毛连续颤动了好几次。这回不等我动手,小来把千千放进嘴里啃的手拉出来了,并且给他按住了。千千再次哭了起来。 我瞟了小来一眼:「这回不是我。」我话音落下,徐徐的眼睛就睁开了。 「醒了醒了,徐徐姐醒了。」南音又哭又笑的。 「姐姐,她,她真的醒了。」小来呆若木鸡。 「真的醒了。」南音抱住小来。 「太不容易了。」小来也抱紧了南音。 三秒钟后,两个人回了神,双双跳开,尴尬得要命,两个人黑着脸分别站到了床的两端。我看着徐徐,她也看着我。她的眼神很茫然。 「徐徐。」我抱着千千坐下来,「你终于醒了。」 「清,池。」她说话有点困难,两个字节发音也含煳不清。 「嗯,我是清池。你看千千,我们的儿子。你看,他都这么大了。」我笑着抱好千千,让他面向着徐徐。 「千千,快给妈妈笑一下。」 徐徐有些费劲的转动着眼球。然后她看着千千:「千,千。」 「你睡了好久了。」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徐徐姐,我是南音。你再不醒过来,杜先生的头髮都要全白了。他现在头顶那一圈,全是白头髮。」南音吸着鼻子哽咽着说。 「姐姐。你一直睡,杜先生都陪着你。我和南音负责带千千,你都不知道,南音暗地里哭了多少次。她从学会沖奶粉开始,到现在千千有点伤风感冒,她都知道该给千千吃什么食物。姐姐,你赶快好起来。我们都很累了,需要休息,你得醒过来接替我们。」小来蹲下来握着徐徐的手。 有两滴泪顺着徐徐的眼角往下淌,她看着我们,吃力道:「好,好。」 歷时半年多,徐徐终于睁开了眼睛。可想而知,我心里的感恩和恐惧。我真的太渴望过上风平浪静,无人干扰的日子了。但李成佑才给我打过电话,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一点儿底都没有。 黄昏的时候,有人敲院子的门。南音去开的门,李成佑来了,他带着几个人,搬了一大堆的医疗用具进来了。 我沉默的看着他们忙碌,直到他们把那间空房整理成了一间临时手术室。我才转了身往徐徐房间走去,李成佑跟了上来。 「徐徐醒了。」我走了几步顿住了脚步。 「真的吗?」李成佑也很高兴,说着他就往前走。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服:「她才醒,现在还需要好好养神。你不要去打扰她。」 「你是怕她看到我激动吧,她会担心我是来害你们的。」李成佑笑了一下,「行,我今天不不进去了。」 「你和亚桐交手了?」我问。 「没有呢。」李成佑有些悻悻的,「老狐狸。我之前以为她和长天之间有扯不清楚的关系。她进世外桃源,又献身长天。谁知道,她只从长天那里弄了碧玺和九本孤本。长天拉着颜初跳崖也是被她迫的。」 「她太深不可测了。」我若有所思起来,当初为了迫我入清澜门,她和我妈演了一出双簧。我妈豁得出去。她就真下得了手。那么多的男人……导致我很长时间对那方面都有严重的心理阴影。我说我不近女色,徐徐还不相信。 李成佑走到边沿的台阶前坐了下来:「不,她是一个纯粹的人。」 「纯粹的人?」我有点不是太明白。 「我查过她的生平,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所有的资料表明,这个人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连青春期都没有,也没有结过婚,她心里没有任何人,有用的人。洒重金,没用的人,杀无赦。」李成佑摇了摇头,「心中无惧的人,最可怕。」 「那小来怎么解释?我听徐徐说过,亚桐好像对他动了点真情,还想把他送到法国来着。」我提出异议。 李成佑看着抱着千千正蹲在院子角落里看花草的小来,他笑得冷酷:「杜先生,这你就不知道了。上头的人好那方面,她那会儿不过调教调教。」 我的心沉了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一次,小来可能保不住。你知道,那些既不缺钱也不缺闲的人,总有点特殊嗜好。」李成佑拍了拍的肩膀,「你啊,还是自求多福,小来有他的命。别说你,我都作不了数。」
20.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送走李成佑后,我回到房间陪着徐徐,她清醒了一会儿,然后又睡着了。小来怕她又醒不过来,让我要一直坐在那里陪着说话。但我是医生,我知道徐徐的神经功能已经在復甦了,她需要睡眠来促进。 所以,我没有那么担心了。 徐徐还在沉睡着,我坐在床头,伸手拔弄着她短短的头髮。她昏迷后。我为了洗头方便,自己动手给她把头髮剪得短短的。之前也没有心情去注意好不好看,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头髮被我剪得长短不一。我寻思着徐徐一照镜子,估计要跟我翻脸。 「清,池。」徐徐醒了,她轻声喊我。 「嗯,你醒了啊。」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输液袋,她今天的水快输完了。 「难,难受。」她说。 「嗯,我明白。再熬一熬,等你可以吃点粥的时候,我就扶你到院子里晒太阳好不好?」我温和地说。 「发,生了,了……」什么两个字她怎么也发不出音来,她有些急,眉头紧皱。 「出了点车祸,你昏迷了,现在好了。」我随口扯了个谎。 「辛苦,你了。」她说着哆嗦着想抬手。 我握住了她的手。 「成,祖,他,是不是,是不是来过?」徐徐又问。 「没有啊,你是不是做梦了?」我看着她的手。上面布满了针眼。 徐徐便不问我。 李成佑跟我说过的话,象块石头一样压在了我的心上。这半年来,小来为了我和徐徐付出了多少,我心里是有数的。到了这个的时候,亚桐想要小来,别说徐徐接受不了,我也一样的接受不了。 可我要怎么救他?正如李成佑说的,我和徐徐自身还难保。 徐徐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醒过来的一个星期后,她就可以坐起来了,说话也利索了许多,虽然逻辑还不怎么清晰,好歹她的记忆系统没被损坏。 李成佑又好长时间没有音讯了,然而,我的心情却无比的忐忑。有时候,躺在床上,想着我这十几来的经歷,我就特别难受。我从来就不信命,可现在,我开始信了。我希望这些磨难都是命中注定。经歷过了,以后的人生也许就能一帆风顺了。 我这样安慰自己。 徐徐醒过来半个月后,我带着她去医院做了一次系统的复查。检查结果出来后,梁医生对我说了恭喜两个字。 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两个字。 那天的北京,天真蓝啊。蓝得让人心醉。我开着车带着徐徐回了四合院,下了车,我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异常。 我拉紧了徐徐的手,一步一步的往院子里面走。徐徐虽然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显然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她默默的跟在了我身后。 我拉着徐徐走到大厅的位置时,我看到有个人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那身影太熟悉,即使逆着光,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那是亚桐。 「清池。你回来了。」亚桐的声音愈发的沙哑得厉害。 我身后的徐徐瑟缩了一下,她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臂。我看到亚桐那一刻,心反而平静下来了,逃不脱的,那就只能面对。 我本来想把徐徐送回房间,但我无法判断小来和南音是什么情况,所以,我拉着徐徐进了大厅。 「徐徐的身体恢復得不错啊,毕竟年轻,生命力顽强。」亚桐点了支烟。那话就从烟雾里绕了出来。 「亚姨,你来找我有事儿吗?」我一点儿都不想跟她兜圈子,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有。」亚姨熄了烟,「我和李成佑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你带着徐徐他们回b城吧。」 「这……」我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只是提这样的要求,我还真是求之不得。 「你欠李成佑人情,但你跟在我身边十几年,我也救过你的命,你同样也欠我的人情。」亚桐起了身,「我安排一下,你今天晚上就走吧,徐徐的身体还不太好,我找个开车技术好的。开慢一点儿。」 我一时间还真有点懵住了。 「小来我要带走。」亚桐补充道。 「不行。」我断然拒绝。 亚桐讶然:「怎么,你要为了他跟我翻脸?」 「他现在是我的家人,亚姨,请你网开一面,放过我们。你人脉广阔。再找个替补根本不是难事儿。」我努力的保持着平静。 「很难。」她微微笑着,「天下这么大,没有第二个小来。」 「你为什么非他不可?」我追问。 「他那方面非常奇特,我曾经为了承颜初的面子,找过很多人对比,只有他是最好的。」亚桐毫无羞耻感。 「如果我不答应呢?」我试探道。 「由不得你。」亚桐又看了一眼徐徐,「清池,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累,你只是一个人。离开我,你连普通人的日子都过不好。还怎么护别人?」 我心里涌上一阵悲哀。 小来和南音的声音传来,隐约的还夹杂着千千的笑声。那声音由远而近,很快就出现在了院子里的小花园旁边。 「清池,不要把我对你的最后一点情分给断了,你会后悔的。」亚桐说着往大厅外走。 我看着院子外面。小来看到了亚桐,他生生退了两步。站定后,他又往后退,退了几步后他往后院跑。 「小来。」亚桐喊了一声,「你跑什么?」 我出了大厅。南音抱着小来,这会儿,她的脸色已经惨白了。她和小来相处了这么久,早就日久生情,只是她高傲。死活不愿意承认。到了这样的时候,她内心的真实情感才真的流露出来了。 小来跑了十来步后又停了下来,他转过了身,然后一步一步的走了回来。他整个人带着一点认命,走到了亚桐面前后,他跪了下来。 「不要跪。」亚桐伸手将他用力的拎了起来。 「我不想回去。」小来比亚桐高了一大截,可是却那么不堪一击。 「小来,你得跟我回去。我让你离开北京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有一天我会来接你。你也答应了我,做人要讲诚信,你说呢?」亚桐的语气温柔得象慈母,可她偏偏是魔鬼。 「我跟你回去了,你能保杜先生和我姐姐一家平安吗?」小来问。 「能。」亚桐铿锵有力。 「你能保南音安然无恙吗?」小来又问。 「可以。」亚桐道。 「好,那我跟你走。」小来仿佛下定了决定,抬起头看着亚桐。 「小来。」南音抱着千千走过来,她眼中含泪,嘴角却是冷笑,「谁要你自作主张保我安然无恙?你走了,我好不好关你屁事啊?我看你心里是乐开了花吧,早就想去过荣华富贵的生活。你带千千带烦了,所以你要甩给我一个人,对吧?我就知道你心里没啥好主意。」 「我没有。」小来很着急,「南音,我向你发誓。我没有。真的,我没有。」 「你有,你这几天心神不宁。你就是在等亚姨来吧,一心想跟她走。你讨厌我,想离我远远。我只会打你。我……」南音说不下去了,哭着扭过头,「你充什么好人?凭你一己之力保大家平安,你以为你观世音啊,观世音也保不住那些早就该遭雷霹的贱人呢。」 「南音。你胡说什么呢,我没有。」小来嘴笨,一急就更笨了。 「你有,有。」南音吼起来。 「我爱你。」小来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南音呆住了,然后她把千千放到了小来怀里:「你抱他。」 小来讷讷的接过千千。 「亚姨,你能放过小来吗?」南音问。 亚桐一直微笑着看他们两个人斗嘴,这会儿听到南音问话,她笑了:「你不捨得了吧?」 「对,我不捨得。」面对亚桐,南音承认得很干脆。「他爱我,我也爱他。你能成人之美吗?」 亚桐笑起来:「丫头片子好利的一张嘴。」 「亚姨,我很清楚你的手段。也知道我和你说话根本就是不自量力,但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强行带走小来,我是不答应的。」南音一脸严肃。 「哦?你怎么个不愿意法?」亚桐笑得愈发的开怀。 「我会跟你拼了,你如果把我杀了,小来肯定也不会独活,我们死做一堆,也是可以的。」南音冷冷道。 亚桐的笑容僵住了:「还有点骨气。」 「在你的眼里,我和小来这样的人是不配有尊严,更不配有骨气。命如草贱,身体不过是一件工具。亚姨,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们也是。你有尊严的活着,为什么我们却不可能?」南音问。 亚姨又呆了呆:「小丫头片子还有点意思,不如,你和小来一起跟我走。这样,你和小来还可以经常见面。」 「然后把我们两个人分别送人吗?亚姨,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但我和小来都不可能答应你。」南音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亚桐敛了笑,她的耐心已经耗光了,她抬手看了看表:「小来,走吧,我的车来了。」 「不行。」南音挡住小来的去路。
21.小剧场之共同度过 我不能再站着做雕像了,回头看着徐徐,我轻声道:「徐徐,你在这里不要出去,好吗?」 徐徐看看我,又看看院子外面,她有些慌张,但还是松开了我的手。我抬步往外走去,然后走到了他们面前。 「亚姨,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话才说了一半,亚桐狠狠的将南音一拔,南音有所准备。因此只是退了一步。 「清池,抱走你的孩子,我不伤无辜。」亚桐阴冷道。 我还要说话,小来快走了两步把千千塞到了我怀里。 「亚姨,我跟你走。南音,你不许动手,我求求你了。」小来说完就往院子外面走,「亚姨,走吧。」 「小来。」南音又要去追他。 「我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开起染房来了。」亚姨一个箭步就抓住了南音,然后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拎离了地面。 南音的瞬间就失去了抵抗能力,只听见她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眼睛也翻着白。 「南音。」小来回头,魂飞白色散的跑了回来,还没跑近,亚姨一脚就过去了。小来被踹得连退四五步跌坐到的地上,他翻身再次起来。 南音的身手我是知道的,孙洁还活着时都不是她的对手,可她现在在亚姨的身手,象一只溺水的小鸡仔,连挣扎的余力都没有。 「亚姨。」我也吓到了,亚姨的身手一直是个谜,但看她掐南音,我就明白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清池,你别过来,否则,我不会我再给你留面子。」亚桐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我抱着千千,手里什么也没有,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靠近她。 「亚姨。你把她掐死了,你就能得到两具尸体。」小来悲愤的大喊。 亚桐思索了至少三秒钟,然后手一松,南音跌到地上,她伏到地上痛苦的咳了起来。亚桐扫视了我们一眼:「不要自不量力。」 「南音。」小来跑到南音面前,跪到地上后他抱住了她的头:「你怎么样了?你怎么这么蠢啊,你怎么会是亚姨的对手?」 南音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不要走,活,我们一起活,死,我和你一起死。但我求你,做人,不要再做鬼。」 小来的眼泪掉下来,他点了点头。 亚桐走到他们面前,伸出手,她狠狠拽了小来一把,南音又跌到地上。 「小来。」大厅里传出了徐徐的声音,她跑出来了。 「清池,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亚姨拽着小来,快步往院子门口走去。 徐徐追了两步,然后蹲了下来,她再起身时。手里多了一块石头。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就朝亚桐的后脑勺狠狠的掷了出去。 亚桐被那块石头砸得有点懵,立即松开了小来的手,伸手捂住了头,然后她转过了身。我赶紧走到了徐徐身边,抱着千千护住了她。 亚桐定定的看着我们。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把枪:「清池,是你逼我的。」她说着就举起了枪。 「铛」一声,院门被踹开了,李成佑犹如天兵般出现了。从来没有一刻象现在这样,我感激他的到来。 「啧啧,更年期妇女脾气就是大。动不动杀人。亚桐,别来无恙啊。」李成佑笑眯眯的晃了进来,亚姨还在发愣时,他就轻轻松松的从她手里拔走了枪。 「李成佑,你来了也好。」亚姨伸手进包里,好像按了一下什么。很快又缩了回来。 「你叫人啦?」李成佑翻看了一下手里那把枪,「胆子真大,在这个地方也敢开枪,你是真是的无所畏惧啊。」 「李成佑,你一定要和我作对吗?」亚桐问。 「没错。」李成佑点头,「我一定要跟你作对。」 亚桐很生气,但她看起来还是不动声色的。 「亚桐,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后,你再吩咐你的人动手呗,如何?」李成佑嬉皮笑脸的。 「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按你的安排来走?」亚姨往院子门口走去,「既然你们已经成了一家,那么。就等着死在这里吧。」 「你真的不想听听吗?」李成佑对着她的背影喊到。 亚桐已经踏出了院子。 「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你真的不想知道吗?」李成佑胸有成竹的喊了一声。 亚桐勐的回头:「李成佑,你满嘴胡言什么?」 「你那个弟弟小得二十二岁吧,他母亲生下他就死了,你父亲无奈之下送给了你带,你憎恨你父亲,同时又可怜那个无辜的孩子。所以,你把他送到了孤儿院,你定期去看他,等到他三岁时,他的外婆来接走了他。此后你们没有再见过面,到你弟弟十二岁的时候,你弟弟的外婆掉入河中淹死,而你弟弟也无故失踪了。」李成佑一一道来,「那时的你已经进入了清澜门,你父亲也过世了,你去了一趟你弟弟老家,得知他失踪的消息。之后,你就一直在暗中找他。」 亚桐的脸刷的惨白起来,她指着李成佑:「闭嘴,你给我闭嘴。」 「小来就是你的弟弟,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李成佑戏嚯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亚姨整个人都慌了,她拼命的摇头。 「没有证据,我能胡乱说话吗?」李成佑从牛仔裤后面的兜里里拿出几张叠着的纸,然后甩到了亚桐的身上,「你要是觉得我这鑑定是假的,那你也可以自己再去验一遍。」 李成佑摊了摊手:「多么残酷的事实,亚桐,我一向是信因果轮迴,有报应的。比如我,坏事做绝,家被我败了。最爱的人被我自己失手杀了。而你这些年,手上多少鲜血……哈哈哈,说真的,我很同情你。小来是你的弟弟啊,你的亲弟弟,你说你要怎么面对自己。面对你的亲弟弟。」 「不可能。」亚桐嘶吼了一声,然后她脚步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块拳头大小点的石头掉到地上。 我转头才发现,徐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捡了块石头扔了过去。 亚桐的头上有血渗出,她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呆了。 小来也瘫坐在地上,他的脸上毫无表情,这个残酷的事实也让他蒙圈了,谁会想到了呢? 李成佑踱了几步又走到亚桐面前,然后他从兜里又拿出了一个东西,「这块小铁片是小来的吧。这东西是他外婆给他戴上的。这块小铁牌,并不常见,只有在湘西的某一个村落才有,就很好查下落的。只可惜,小来第一次要被你强行带去北京时,他把这块小铁牌送给了徐徐。徐徐埋在了花盆里,然后就没有取出来过。我想,如果你从第一次凌辱小来看到这块铁牌时,你一定会彻查小来的身世。」 亚桐蹒跚着起了身。 「亚桐,我劝你啊,你还是找个地方养老吧。上面那个人什么脾气秉性,你多清楚啊。你有这样的污点,我想你就算是跳进黄浦江和雅鲁藏布江去洗一遍,他也会视你如敝履。」李成佑又补了一刀,「我这个根搅屎棍的能力是不容小觑的,你要正确认识这个问题。」 「李成佑,你这个王八蛋。」亚桐突然之间从地上蹦了起来,然后象疯了一样扑向李成佑,李成佑轻轻一闪。亚桐就爬到了小来的身边,两个人对视着,未语泪先流。 小来笑了一下,又低下头。 亚桐捂住了脸,她恸哭起来。 我以为亚桐早就没有了羞耻心,这会儿看到她哭得悲伤,心里也有一丝解恨。都说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那又怎么样?」亚桐哭了一会儿,又狼狈的爬了起来,她哈哈大笑着,「那又怎么样呢?没有那个人罩着,我也有其他的办法。我和小来的事情。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算我知道,那又怎么样?李成佑,这世间多少违背伦理纲常的事情,我亚桐咽得下去。」 「啧啧,多么不要脸的一个人。你可以不要脸,我知道了就瘆得慌。」李成佑晃着手里的枪。 地上的小来爬起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李成佑手里的枪。 「砰。」一声巨响,小来的头上开出了一朵血红的花。他被震得晃了好几步才站稳,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笑容,看着我和徐徐的方向。 「姐姐,我先走了,你要好好带千千。」他对着徐徐说。然后他重重的扑到了上。 「小来。」南音惨叫了一声,她连滚带爬的到了他的身边。 我意识到事情不好时,南音已经从小来的手里拿过了枪。她没有一秒钟的犹豫,「砰」一声,她那一枪也开在自己的头上。 院门口,立刻涌进了许多x警。 南音倒在小来的身上,她看着我,张了张嘴,鲜血跑出来:「杜先生,对,对不起,南音。不能再护着,你,你了。」语罢,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千千趴在我的肩膀上,我的手捂着他的耳朵。 我整个人都麻木了,这是我怎么都不能想像的结果。 李成佑也呆呆的。 亚桐哈哈大笑着,笑着笑着,她又哭起来,然后开始往院子外走。
22.小剧场之共同度过(全文完) 那一天,成为了我和徐徐的噩梦。我们在同一天里,失去了小来和南音。亚姨走了,那些x警也走了。李成佑在院子的台阶上坐了很久,我把千千和徐徐带回了房间,然后给殡仪馆打了电话。 小来和南音被拉走了。 一个星期后,我带着徐徐,千千,以及小来和南音的骨灰回到了b城,李成佑送我们去的机场。临行前,他告诉我,亚桐之前就有一点心理变态。小来事件彻底的刺激了她,她现在的精神有些错乱了。 我什么都没说。 徐徐也只是惨然的笑了一下,她说:「真是便宜她了。」 「你们走吧,不会再有人去找你们了。」李成佑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等我说话他就转身走了。 我们回到了我们自己的家,把小来和南音葬到了徐徐养父和弟弟附近,也好让他们有个伴。 一切后事办妥后,我才发现,偌大的房子,只剩了我们三个人。走到哪里,都是南音和小来的身影。住了一段时间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徐徐正在康復中,我害怕她的情况变坏,于是我在市中心租了一套两室一厅。 我和徐徐搬到了市区居住,在这套小小的房子里,我和徐徐总算开始了新的生活。我重新回到了医院上班,罗叔看我和徐徐生活拮据,变着法子给我送钱。我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既然还活着,那就得有点尊严。熬一熬,总是会过去的。 我每天奔波着,上班,下班。担心家里出意外,我又请不起保姆,我不得拉下面子去找了徐徐的养母。没想到,年初的时候,翁雪的父亲得重病过世了。她正好一个人,大半辈子的罪孽之后,她苟延残喘的活着。听我说了情况后,她哭了又哭。马上收拾东西跟我到了b城。我上班的时间,千千和徐徐就交给了她。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熬着,熬到我上了好几个月班后,生活条件才开始逐步改善。徐徐的身体恢復得也越来越好,在最近一次的全身检查中,所有的报告都显示徐徐已经是健康的正常人了。 那天晚上,我抱着徐徐,泪水煳了她一肩膀。 「一个大男人还好意思哭。」她取笑我,说着,她抱紧我的头,泪水也煳进我的头髮里。 「我们是不是熬过去了?」她轻声问我。 「嗯,熬过去了。」我哑着声音道。 「太好了,我们的前半生总算结束了。」徐徐喃喃的,「我本来还一直梦想着给小来和南音办个婚礼,谁知道……」 「也许李成佑说得对,人是有命的,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意。他最终还是得到了南音的生死相随,也算不枉这一世了。」我强打精神安慰她。 「但愿在那一个世界里,再也没有亚桐,没有清澜门,没有杀戮,没有迫害。」徐徐哽咽着。 「没有,不会有的。」我已经缓过情绪来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却死了。如果小来和南音不死,那么来年他们肯定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们千千就会有弟弟或者妹妹……」徐徐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的。 我心里何尝不遗憾呢?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小来在瞬间走入了思想的绝境吧。其实要被亚桐带走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是绝望的。也许离开后不久他就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久了,他伦理纲常已经完全的理解了。那个凌辱他的人是亚桐,他一直憎恨她。命运那么残酷,那个人偏偏是他的姐姐。新怒旧恨,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整个清澜门里,也就颜初还保留了几分善意。」徐徐又说。 「也许吧。也许。至少对你,她是真心的好。」我本来想告诉她当年被送走的真相,但想了又想,我还是决定不说。我从那幢房子里搬走时,又仔细去翻了那九本书,在另一本书里。我看到颜初留下的另一段话。当年,她把长风让给陆然。没想到,长风被长天害死,陆然怀着徐徐,每日以泪洗面,颜初把她接到身边照顾。徐徐出生时,陆然生下徐徐后大出血被送去抢救。颜初带着徐徐回了家了,恰巧她的姐姐颜慧才生下孩子不久,那孩子便是姚如静。两个孩子一起交给颜慧餵养,只养了几天,颜慧被人暗杀。颜初伤心欲绝,又怕两个孩子惨遭不幸。于是她想尽了办法,将徐徐和姚如静送下了山。从此,徐徐和姚如静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直到亚桐和宋伯西争夺清澜门最高执行人,这件湮灭了二十多年的往事才被翻捡出来。 徐徐过了二十五年平静的人生,最终没能倖免属于她的命。 我后来也问了徐徐的养母,在dna的强有力的证明下,她努力回忆,她说她生下孩子后那天晚上,她的丈夫去上了一趟厕所,她很困,睡得迷迷煳煳的,隐约的是觉得有人进了病房。后来也觉得那个女婴不是她刚生下来的样子,但又觉得刚出生的婴儿,可能就是变化大。再加上同病房的另一个产妇也觉得自己的孩子有些变化,所以两个煳涂的母亲就觉得这是正常的,然后就这么煳里煳涂的把孩子抱回了家。 我和徐徐的日子终于平静了,千千茁壮成长,徐徐的养母在经歷了两任丈夫的枉死后。一心信佛,性情也变得温顺了很多。对徐徐和千千照顾得特别周到,对我也很关爱。 这样的日子,一年又一年。 陆然,李成佑,宋伯西。亚桐,生死不明的颜未,还有许多其他的人,渐渐的就成为了我和徐徐记忆中一个灰暗色的片断。 只是在每年清明的时候,我和徐徐会准备特别多的纸钱去墓地,给徐徐的养父弟弟,给小来和南音烧。 徐徐给小来冠了徐姓,墓碑上,刻着徐小来三个字,徐徐是他唯一的亲人。 而我是南音唯一的亲人。 时间越来越久,悲伤慢慢的掩去了。在这个烟火人世,我们过着最普通平凡的日子。我主外。徐徐主内,一家人,其乐融融。 二十年后 「爸,我妈呢?」千千咬着个苹果推开了厨房的门。 我关了水龙头从眼镜后面看了他一眼:「没在院子里吗?」 「没有啊。」他晃进厨房,「爸,我妈今天又要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你这孩子。整天就知道吃。」我扯过抹布擦干了手,「走,先陪爸爸下盘棋。」 「我才不要,昨天跟你下棋,你明明输了还悔棋,我现在和你有代沟。」千千大口大口的咬着苹果。出了大厅后,他立刻撒了我的手:「我妈在菜园里,爸,我没空陪你下棋,我要我和妈研究晚上吃什么去?」 「你这个臭小子。」我笑骂。 「爸,你要同情一下我。在学校里吃东西那是为了活着。回家来才叫生活。就是你不好,我说我要报本省的大学,你非要我去大城市,还说为了锻鍊我。」千千把苹果全部吃完,苹果核随意往院子里一扔,不等我讲他,他眼珠子一转,「我知道了,爸,你肯定是很烦我老跟你抢吃的,所以,你就把我支使得老远的,这样你就可以独自享受我妈做的美食。对不对,对不对?」 我无语得很,他都二十出头了,整天只知道吃,这以后找女朋友怕也是要愁白我和徐徐的头髮。 「杜亦衡。」徐徐从菜畦中走了出来,「你又在和爸爸抬槓了。」 千千赶紧跑过去,「妈,没有没有,我哪敢跟爸爸抬槓啊,你不是每次都护着他吗?我一个人也抬不过你们合力攻击我啊。妈,我得问你个严肃的问题。」 「嗯?」徐徐拂了拂头髮,她快五十了,保养得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头髮却早早的就开始白了。现在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染髮,这次隔的时间上了,髮根那里又白了。 「我真的是你们亲生的吗?」千千接过徐徐手里的菜篮子,「要不。你和我爸总有一个帮我的,咋谁也不帮我呢?」 「你不是我们亲生的,是捡来的。」徐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好啦好啦,我亲爱的美丽的老妈,我就是开着玩笑,你看我和我爸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是捡来的吗?妈,我给我跳新学的机械舞吧,特别带劲。」千千说着就一本正经的跳起来。 把徐徐乐得不行。 我摇了摇头,真是个活宝儿子。冷不盯的,晃眼间,看到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到了院子门口。我皱眉。我和徐徐的朋友都是普通人,这是过路人迷路了吗? 有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从副驾位下来了,他穿着件灰色的短袖衬衫,背着手,非常有派头的走到了院门口。 「杜清池,徐徐,好久不见啊。」那个人高声喊起来。 那声音有些熟悉,我快走了几步到院门口,隔着篱笆门,我们对看着。岁月流逝,我们都老了,眼角的褶子都一样深了。 「我都来了。请我进去坐坐吧。」李成佑虎着脸说。 徐徐和千千也走过来,徐徐有些无措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老朋友吶。」李成佑说着就自己动手推开了院门,他还是那么没耐心。 「你真的只是来看我们吗?」我有些狐疑的看他。 「以前就知道徐徐菜做得好,我就顺道过来喝个酒。」他拍着我的肩膀,「徐徐,你快去准备下酒菜啊,我和清池聊几句。」 徐徐和千千去了厨房。 「李成佑,大家都一把年纪了,你可不要再来搅和我和徐徐的生活啊。」我还是不放心他。 他神秘一笑,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调任啦,到b城来走马上任,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大靠山啦。」 我惊呆了:「你居然走官道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也很有趣。」 「你可真有本事,佩服。」我由衷道。 「还是你赢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人生所求不过如此,你说呢?」他说完笑起来。 我也笑起来。 黄昏的夕阳中,有炊烟裊裊。 有家,有她,有娃,足矣。 是吧,人生所求不过如此。(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