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碰瓷》 第1页 《禁止碰瓷》作者:泉起【完结】 本文cp:【书店老闆攻x桀骜歌手受】 许映白曾经无缝衔接踹前男友,是朋友圈出了名的渣男,实际上他冤的很,为了甩掉那段本就不存在的感情,他宁愿毁了自己的名声也在所不惜。 一次吃饭,因为多看了两眼热闹,他被人当成了挡箭牌。 那人扣着他的肩膀,对别人宣称:「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的许映白配合应道:「嗯,是。」 * 谢乘风从记事起就在福利院,不争不抢,不骄不躁,从小的生活习惯让他并不擅长去索要什么。他心里有一根线,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线里线外泾渭分明,他给自己的定位是做一个识相的人。 他本想着跟这位『新朋友』好好相处,奈何许映白一无所知,时不时地就要踩着他那根线来回蹦,生生地将他逼出了想要踏出那道线的冲动。 他只能不无抱怨也心甘情愿地说一句:「许映白,你记性好差。」 直到某晚,风雨迷濛,许映白攥着谢乘风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终于看清上面刻的三个字母。 那晚他将谢乘风堵在浴室,手里握着打火机,用彼此明了的言辞重新问他:「我叫许映白,你叫什么名字?」 * -我无拘无束恣意自由,最嚮往的还是被人放在心里的安宁。 -你是惊掠湖底的风,原来我早就站在了那里,幸好没有与你失之交臂。 阅读指南: 1.主攻,感情流,日常节奏 2.正常日更 3.不会坑,一口一口把儿子们养大 内容标籤:强强 都市因缘邂逅he 主角谢乘风互动视角许映白配角沈泓陈宇阳乔镜易征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打火机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立意:拒绝道德绑架 第1章 「您好,方便借个火吗?」 航班延误了三个小时,出机场的时候天刚擦黑,许映白拎着包走到了机场外的大巴站,跟旁边的大哥借了支打火机。 『喀』地一声,稀薄的烟雾缓缓升起,许映白将打火机归还,走到一旁的吸菸处,掏出手机关闭了飞行模式。 『嗡~嗡~嗡』 从关闭飞行模式,网络恢復后,许映白的手机好似启动了某种开关,嗡声持续地裤兜里震着。 当兜里的手机停止震动,许映白侧身向远处看了一眼。 机场外车流熙攘,汽车尾气夹杂着各种浑浊的气息萦绕在马路上方,一众等待的乘客在低声交谈,周遭噪音不止。他要坐的车还未驶来。 凝神片刻,许映白就着还未熄灭的菸蒂重新续了一支,掏出手机打开了消息。 -『怎么不等我醒就走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 -『许映白,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了?』 一连好几条都是质问的语气。 许映白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这位所谓前男友的问题,时过境迁,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即便他想追究,也无从追究。 他嘴角扯了一抹略带讽刺的笑,未做回復,勐抽了一口烟后删掉信息,然而下一秒,简讯的主人打来了电话。 许映白皱了下眉,等第三通电话来时,他才按下接通建。 「映白,你下飞机了吗?」电话里的人问。 许映白没有回答。 「东港那边应该很热了吧?毕竟你陪我待了一个月,现在都已经夏天了。」他继续自说自话。 说完,通话陷入沉默。 不久之后,电话里的人发出恳求的语气:「映白,你就这么不想理我?」 手里的菸蒂已然烧到尽头,许映白将它扔进灭烟器里,终于吐出一句话:「方翊,别再烦我了。」 「我哪里敢烦你,你一声不吭就走,我问一下都不行?」来电与简讯的主人都是方翊,言里言外虽然都是质问的语气,但姿态明显放的很低,他惯用于这样的表达方式,伏低做小,将许映白捧的高高的,他又哀求道,「映白,你别这么对我。」 许映白又恢復沉默,眼神飘向前方,远远看到迎面驶来了一辆大巴,他顿了一下,放下手机直接按断了电话。 站台等待的旅客众多,许映白夹在人群里被拥上车,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好,汽车缓缓启动,他握着手机,令人烦躁的震动声没有再次传来。 窗外的风景在倒退,车内空调温度很低,出口风就在头顶正上方,凉飕飕地直吹下来,冰的人浑身发凉。 许映白给窗子开了一条小缝,室外的暖风很好地中和了车内的温度,路边柳树抽芽,草坪恢復生机,这次走了小一个月,临走时还穿着冲锋衣,眼下东港市已经完成了春季与夏季的过渡时间,路边的人一水的短裤短袖,连风里也带着些夏天特有的闷热。 大巴车走高速,也不堵车,从高速下来的第一个站点就是许映白的临时目的地。 下车的地方是跟朋友约定好的站点,位置在高架桥下,笔直的马路上来往车辆一晃而过,下车后许映白有一瞬间的迷茫,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车子。 「餵?」许映白拨通电话问,「你人呢?」 不知朋友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许映白很无奈又说:「我已经下车了,算了,你忙吧,我打车过去。」 第2页 挂断电话,许映白叫了辆网约车,由于车站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差不多在荒废的边缘,司机显示距离他还有五公里左右。 为了便于等车,站牌下放置着一排临时座位,许映白找了个位置坐,身姿懒散地靠在gg牌上,屈着一条腿坐在又高又空的车站内,伴随着越来越亮的路灯安静地等着网约车。 道路空旷,视野宽阔,唯有机场的大巴车很频繁,大约每四五分钟过来一辆。 默数过三趟后,下一辆大巴车按时驶来,临近站点缓缓降速,许映白随意往窗子上瞥了一眼,里面人群拥挤,仅仅一眼便能扫过好多张侧脸。 这辆车毫无疑问地跟前几辆一样,没有任何人下车,只略作一停即刻便重新启动,不过还未等许映白收回目光,车子在启动后开出去几米,突然又极快地剎停。 车身勐地一顿,制动声扩散出来,紧接着后车门开启,一双长腿从拥挤的车厢踏了出来。 下来的人手里同许映白一样拎了一只包,他先是跟许映白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始环顾四周。 许映白胳膊撑在膝盖处,本来因为方翊外加等车心里挺烦躁,此刻莫名有点想笑,这人穿了一身黑,模样不错,迷茫的样子与他刚下车时简直如出一辙。 二人仅对视一眼,那人可能知晓自己下错了站,别扭地移了下目光。 这么个破高架桥站今天居然有两个人栽到了这里,许映白没有搭话,打开手机,确认网约车的距离已经离他很近了。 刚刚站起,下错站的倒霉蛋开口问了一句话:「这是哪里?」 眼前的光线被遮挡少许,许映白侧目看向他,抬手指了指电子屏幕,上面标着『机场高架站』五个大字。 那人垂着眼说了个『谢谢』,坐在旁边开始点手机。 网约车抵达,临到站点往前滑了一截,打着双闪停在了车站前。 许映白瞟了一眼旁边的那位仁兄,起身拎着包走到车前,犹豫了几秒后,他一把将包甩在身后,回头问:「你去哪儿?顺路送你。」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你先说你去哪,我看顺不顺路,顺路我再送你。那人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打到车,也没领悟到这句话的意思,拎起自己的包跟了上去,在许映白诧异的目光下,理所应当地又坐进了车内。 一阵清风颳过,许映白有少许凌乱,偏偏那人不解其意,探出脑袋说:「谢了,你不上车吗?」 许映白嘴角微动,只见对方一脸坦然,他攥了攥包袋:「不客气,上。」 两人都坐在后座,气氛有些许沉默,那人一直在低着头点手机,屏幕很亮,许映白隔着屏幕上折射的光看向对方,看清之后在心里夸了一个酷。 无论是直接了当的上车行为,还是长相都很酷,手机屏的亮光折射在脸上,显得轮廓分明浓郁,鼻樑高挺,察觉到他的目光看过来时,许映白看清这人长着一双丹凤眼,眼尾在微光下略显妖娆,却丝毫不软,反而带着一股凌厉。 对视两秒,许映白摸了下鼻尖,刚扭过头,那人自报家门:「我叫谢乘风。」 许映白点头:「嗯。」 沉默片刻,谢乘风又说:「今天谢了,加个微信?」 从陌生人到好友,中间需要付出太长的磨合与经理,许映白本身性格中带着不为人知的一份冷漠,尤其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拒绝的话到嘴边,转念一想,都主动顺路带人了,再拒绝显得矫情。 添加完好友,许映白看到谢乘风微信头像是一束微弱的火苗,隔着细微的光,火苗后面有一只手按在吉他弦上,整张图片朦胧柔软。 许映白刚按灭手机,只听谢乘风又问:「我叫谢乘风。」 许映白忽然笑了,才想起谢乘风做了两遍自我介绍,分明在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谢乘风?」许映白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轻微点头,「我是许映白。」 一个轻轻的嗯字说完,谢乘风看向窗外,没再主动讲话。 一路晚风飘荡,夏夜的街边热闹非凡,网约车抵达终点,许映白下车后扶着车门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气。 后座上的谢乘风纹丝未动,除了一开始讲过的几句话,接下来全程沉默,此刻靠在窗户上,看起来睡得很沉。 司机还在等着,先看看谢乘风又看看许映白,很有江湖气息地嘿嘿乐了两声。 许映白难得无语,把包放一旁,探身过去拍了下他的肩:「醒醒。」 谢乘风立刻睁开眼睛,看过来问:「怎么了?」 许映白心念一动,眉梢微挑:「你没睡着?」 谢乘风说:「睡着了。」 「我刚叫你一下你就听见了?」许映白问。 谢乘风很自然地说:「我反应灵敏。」 许映白:「....」 本着好人做到底,许映白没让师傅结单,告诉谢乘风去哪直接跟师傅说,街边灯光璀璨,谢乘风看向窗外,嗓音如同刚睡醒般,闷闷地对他回了一个好的。 车辆驶离原地,许映白进到与好友约好的餐厅,见放了自己鸽子的沈泓正优哉游哉地喝咖啡,一路上憋的那股邪火全撒给他了。 他把包往沈泓身上一扔,张口就损:「晚上打算做酒鬼还是色鬼?一个人干喝咖啡多没劲,怎么没带个知己作陪?」 第3页 二人相交多年,互损早已形成习惯。沈泓接过包放在一边,笑的轻佻:「今儿晚上打算当色鬼,知己么,不就是你了。」 许映白没理他。 「行了,谁让你刚好赶着晚高峰到。」沈泓解释说,「我刚出门就被堵了,前前后后一动不动,这不提前点好餐了,您老直接用,别客气,我请客。」 说话间,服务员将餐上齐,许映白在外向来少言,而沈泓平时话很多,但在吃饭时秉持的『食不言』的良好习惯,二人默契沉默,一顿饭结束的很快。 饭后,许映白将餐盘挪开,刚点开手机就见微信里有一条未读消息,那只火焰头像的微信什么话都没说,只转了二百块钱过来。 打车软体早就自动结完了帐,许映白点开路线,谢乘风的目的地是挺顺路,下车的地方也在这一片。 许映白看着他的头像,将钱给退了回去。 「走吧?」沈泓放下衣袖催他出门。 时间不算特别晚,外面依旧灯火通明。订好餐厅后沈泓来的不巧,附近没有停车位,只能将车停在了里餐厅很远的地方。 二人结伴往前走,沈泓边走边抻胳膊,随着动作,故作无事地连看了许映白好几眼。 许映白嘴里含着一块薄荷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怎么?看上我了?」 沈泓一愣,骂道:「你有毛病吧?」 不怪沈泓骂,许映白作为一个gay,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直的,说起话来不带拐弯,对别人兴许能好些,对他简直肆无忌惮。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许映白笑了一声,又问,「你一副要说不说的死样子我看着难受,你有话就说。」 「吃多了,往那边走走吧。」沈泓随意指了个方向,「挺久不见你了,边走边说。」 二人在同一座城市,但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一线城市的对角方向,中间差了好几十公里,平日工作繁忙,见一面不容易。 沈泓经营着一座私人美术馆,最近在许映白所在的城南举办联合展览,本以为这下两人见面能方便,没想到许映白又去外地待了一个月,一直到今天才抓到了见面的机会。 走出一段,这边是条街,对面好几家酒吧,各家门口都候着一群人,有等位的也有散场的。 沈泓一直没接着问,许映白点了根烟,夹在手里:「今天航班晚点,我差不多在机场待了一天,挺累的。」 沈泓失笑:「跟我耍上嘴皮子了?」 许映白嘆道:「你心眼儿太小,我就说句话,你也能瞎琢磨,那我简单点,我困了要回家,你送不送?」 「必须送!」沈泓搭住他的肩,声音短暂地停了一秒,随后清了清嗓子,低声又问,「我其实想问问...你跟方翊怎么样了?」 第2章 沈泓敏锐地察觉到,当他问出这句话时,许映白手指紧了一下,连带着肩颈都僵硬起来。 作为许映白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他们是大学同学兼舍友,关系处到现在,一直都很好,许多事许多人,沈泓曾全程见证。 方翊小他们一届,许映白当时上大二,在青城美院里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长的好艺术天赋极佳,方翊刚踏进校门,就对许映白表现出了极大的好感。 说实话,当年追许映白的人挺多的,男孩女孩都有,许映白对这些好感拒绝的很干脆,绝不拖泥带水,包括方翊暗戳戳的试探都被他利落干脆地挡了回去。 艺术生难免会有些高傲的通病,也不是说故意看不起谁,只不过是对于不喜欢的东西由衷的懒得应付,他的热情不会浪费在不感兴趣的事务上,仅此而已。 受到挫折的时候难免会泄气,尤其还是许映白这么直白的拒绝,后来许多人宁可远观也不敢再对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倒是方翊依旧保持着追求的热情。 可能是方翊的坚持最后感动了许映白,大二下半年,青城美院终于传出许映白这块难啃的硬骨头被方翊拿下。 方翊的坚持不懈终于如愿以偿,一时之间,深情人设传遍了整个学校。 然而好景不长,俩人好了没多久,许映白竟然一改往日的洁身自好,开始出没与各大社交活动,跟谁都十分暧昧不清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游刃有余的欢场浪子。 不出众人所料,许映白这副浪荡模样没多久,就传出了跟方翊分手的消息。 往日里跟许映白有摩擦的人趁机落井下石,在学校论坛了撒了好大一把荒唐的黑料,不过黑料归黑料,不少人可以辨别真假,唯一无法翻案的一条就是渣男标籤。 大家看的很清楚,许映白确实渣,抛弃情深义重的男友不说,还四处拈花惹草。 反观方翊,一派的风清月白,不解释不诋毁,成了最佳前男友的代名词,并且毕业多年,人设仍然屹立不倒,眼巴巴地盼望着许映白回心转意。 「映白,你知道的,我没恶意。」沈泓拍拍他的肩,「随口一问,这么多年了,我看着你这样难受。」 许映白自然不会与沈泓生气,他低了下头,将菸灰掸落,语气甚是冷漠:「他是他,我是我。」 每次一问,许映白必定这副死样子,沈泓嘆了口气:「你这样让我挺弄不懂的,说你在乎,一提方翊眼看着你犯噁心,说你不在乎,你又年年去看他,方翊那边倒是挺明白,就差跪你跟前要复合了,你什么想法都没有?」 第4页 这条路吃喝齐全,沿路飘香,许映白抽了口烟,之后咬了下菸蒂,咽进去满嘴苦涩。 「沈泓,方翊是不是联繫你了?」许映白反手搭住沈泓的肩,扔下烟又说,「不要再接他电话,也别掺和,行吗?」 关于方翊,许映白态度一如既往地抵抗,沈泓仔细回想,除了方翊那件惊心动魄的举动以及全校皆知的追求外,其他的细节他也不甚了解。 无论私下还是表面,他跟方翊关系远没那么熟,方翊对于他来说只是自己好兄弟的前任,除去这层关系,也仅仅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 「是给我打过。」沈泓如实告知,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你也知道,上学那阵我...挺忙的,你们的事我只知道个大概,我也跟他说了,我帮不了,你听过就行了,当我啰嗦,瞎打听。」 许映白心知肚明,不禁调侃道:「忙着交红颜知己,忙着约会,忙的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 「就你知道!」沈泓没羞没臊地笑笑,「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我现在也算是被人管的死死的。」 许映白被他拽着袖子,抽了几下没抽出来,狐疑又问:「踏实点挺好,你又想折腾什么?」 沈泓耸肩,说他如今折腾不动了。 一条路走到临近尽头,折返回来时沈泓时不时嘆息,许映白只当没听见,甩开他几步,沈泓自己憋不住了。 「映白,你既然跟方翊彻底掰了,那就绝了他的心思,赶紧再谈一个吧。」沈泓劝说。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许映白不以为然,嘴下却说:「谈呗。」 沈泓愣了:「你听明白我说的什么了吗?你就谈呗?」 「我又不聋,当然听明白了。」许映白观望街边,挑挑下巴,「谁先来跟我说搞对象,我马上同意,就此脱单。」 「你..」沈泓上下看他,吐出一句,「什么东西?」 不怪沈泓开口就骂,大学时代的许映白没少拒绝过别人,一来成绩优异,二来长相出众,其实这两点并存的大有人在,唯独许映白有另外一点与他人不同。 里最是不缺正值青春的年纪,加上艺术生格外会打扮,站出来个个花明柳绿,要说这样大家都一样,谁也抢不去谁的风头,只是许映白长相併非传统意义上浓眉大眼那种周正的帅,眼角眉梢流淌着柔情蜜意,笑起来风流的紧。 要说这样也算尚可,怪就怪在他明明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偏偏发扬着正直守信的文明精神。 在渣男标籤出现之前,许映白的代名词是靠谱。 两种反差感极强的印象放在一人身上,就导致他带着一股别人没有的劲儿,站在人堆里便格外引人注目。 沈泓曾苦思良久,对比许映白他不差什么,后来慢慢琢磨明白,许映白身上的那份拿劲儿,俗称他妈的气质,他学不来。 如今毕业多年,他样貌没多大变化,只是周身的气质随着时间的沉淀比在学校时多了一份沉稳。 遥想当年,多好的机会,沈泓暗暗惋惜,他继续又问:「后悔吗?要不你现场招亲吧,谁逮着算谁的?」 刚刚沈泓回忆过去沉默了好久,许映白以为这话题就算过了,没想到他还惦记着。 「怂了?」沈泓刺激他,「知道自己怂以后就少跟沈哥面前装深沉,你还能有我会的多?」 话赶着话,许映白说:「你代言吧,先到者得。」 沈泓闻言,更想骂人了,纠结一路,也没从一众狐朋狗友里找到个称心的人选给许映白挑。 二人快到车跟前,忽然听到从旁边餐厅门口传来一阵吵闹,中间夹杂着酒瓶碰撞的声音,俨然是打架的前兆。 沈泓正为许映白的终身大事操心,闷头直走,许映白则不太感兴趣,只瞥了一眼,继续往前走了一步,耳边猝不及防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谢乘风!」 「我喜欢你!」 许映白脚步一顿,嘴角罕见地勾起一抹八卦笑容。 已知谢乘风性别男,刚才那个大声告白的声音...性别也是男。 他回身看过去,只见一个人被四五个人围在中间,被围住的人个头很高,脸很臭。 果然是谢乘风。 「我说映白,要不你哪天跟我.....」沈泓话没念叨完,发觉许映白不在身边,回头一看,匆匆返回,见到前方场景,也跟他一样,半倚在栏杆旁看起了热闹,同时不忘损人,「许映白,你说说你现在怎么落魄的都无人问津了呢?」 许映白一扯嘴角,文绉绉地问:「沈兄此话怎讲?」 二人都看着前方,眼神没有任何交流,沈泓指了指那处热闹:「主人公换成你多好。」 许映白挑眉看他一眼。 沈泓回之一笑:「话硬的不行,说什么谁来了算谁的,真要有你跑的比谁都快,这主人公要是换成你,我就能看到你完美地打脸现场了。」 许映白环抱双臂,姿态懒散:「那不会,打脸现场多难看,我给你上演更刺激的。」 「比如?」 「表白,接受表白,搂,抱,亲,完美流程!」 「然后呢?」沈泓扭了下头问。 许映白看他,也问:「你一个直男对我们的.....这么感兴趣吗?」 沈泓啧一声:「滚。」 二人互损没耽误前方的纠缠,谢乘风被围在中间,刚刚跟他告白的确实是一个男生,手里捧着玫瑰花,一圈人还在起闹。 第5页 谢乘风身边似乎只有一个朋友,夹在人群中央,正在费力地往下按着那个捧花的手,嘴里似乎还在劝着什么。 奈何经他一劝,那几个人反应反而更大了,声音翻涌间颇有谢乘风今天不点头答应就不罢休的意思。 此情此景,许映白内心不禁感慨,曾经他也经歷过相似事件,被迫站在『仰慕者』的神坛之上,外人看到只会羡慕,实际上当事人对这种事情还是挺无感的。 俗话说鞭子打不到自己身子不知道疼,许映白虽然理解这种感受,但也没即刻就走,反倒遥遥注视着谢乘风那张阴沉的脸看了许久。 对视在不经意间,当那双眸子望来时,许映白刚跟沈泓斗完第二波嘴,脸上甚至还挂着一缕轻笑,于是表情未来得及收敛,带着这副好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跟谢乘风眼神撞了个正着。 沈泓杵杵他:「我近视,看不清,那哥们儿是不是往咱们这边看了?」 轻风穿过树梢,枝叶沙沙作响,许映白没回应沈泓,镇定地回望着谢乘风的方向。 周遭彷佛安静了几秒,所有的嘈杂迅速远离,望来那双凤眸里带着凉意,随即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眯了眯眼。 许映白依然淡定,只是身边的沈泓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抬手沖前方挥了挥,许映白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没等制止,周边突然变得更为吵闹。 「兄弟,奔你来了!」沈泓往旁边挪了下。 谢乘风推开围在他身边的人,迈着长腿眨眼就到了许映白眼前,不等他开口,谢乘风忽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抱歉。」 下一秒,许映白眉梢一掀,看着谢乘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好笑地抬了下唇角。 拉人挡枪这事看来谢乘风是第一次干,扣在肩头上的那只手可能因为紧张,指腹太过用力导致指甲边缘泛着一圈白,许映白不动神色地瞥向他,二人眼神一碰,谢乘风对他露出一丝很委婉的恳求。 许映白挪开目光,仿若无动于衷,一脸平静地听着谢乘风对追来的告白者说:「我有男朋友了。」 第3章 那人捧着花紧追不捨地到了跟前,许映白看清来人的脸,暗嘆谢乘风艷福不浅,告白者长的清秀帅气,干干净净的气质很加分。 乍一听见这句话,来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抱着花僵住了身子:「不可能,我打听过了,你没男朋友我才告白的。」 谢乘风眼睛一挑,紧了紧扣着许映白肩膀的手:「高洁,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打听的假消息,之前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你,而且我很爱我男朋友,你别瞎说了,他会乱想的。」 许映白冷眼瞧着眼前的热闹,想着他这位情深义重的男朋友还能再说出什么惊悚的话。 高洁咬唇,眼神不善地看向许映白,不死心地问:「你真是他男朋友?」 周遭看热闹的人逐渐增多,细碎的指点声如同示众游行那样的难堪,高洁眼里带着明晃晃的一圈,分明欲语泪先流,这样的形象让许映白一下子联想到自己,连带着心脏也忽然沉了下。 肩头慢慢蔓延出潮湿,许映白感知到那是谢乘风手心里由于紧张而涨出的薄汗。勉强来的感情长久不了,他有心帮谢乘风,于是开口承认:「嗯,是。」说完尽职尽责地将头往谢乘风那里偏了偏,显得情意绵绵难捨难分。 一声轻微的唿吸传入耳内,肩头的力道随时松懈几分。 高洁不服,他喘了几口气,抓住漏洞质问道:「那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在?」 这个问题许映白回答不了,他扭头看向谢乘风,示意他解决。 谢乘风犹豫片刻,掰正许映白的身子,二人从搂肩膀变成了面对面。 谢乘风眼神闪躲一下,最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深情款款地说:「映白,对不起,我今天跟朋友吃饭,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没有叫你。」 许映白有一瞬间想抬脚就跑,谢乘风估计也被自己噁心的够呛,停下声音缓了好半天。 片刻,谢乘风抬起头又说:「许映白,我很喜欢你,只喜欢你,别生气了好吗?」 话落,动作配合言语,谢乘风一把拉进许映白,二人来了个亲密拥抱。 站在一旁的沈泓听得一清二楚,他原以为许映白不爱管这闲事,等听到谢乘风用着深情的语气叫出『映白』的时候,这才发现两人居然认识。 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探寻,架势比刚才看热闹的时候更来劲,许映白刚好脸冲着沈泓,二人隔着谢乘风对视,只见沈泓无声地做了一个鼓掌的动作。 许映白脑子一懵,耳边迴响起刚才自己对沈泓放出的那番豪言壮语。 「谁先来跟我说搞对象,我马上同意,就此脱单。」 「先到者得。」 许映白回神,用口型问他:这不能算吧? 沈泓当没看见,继续鼓掌。 两人抱的很生疏,动作都特别僵硬,高洁一双眼睛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气愤道:「我不信!」他又冲着谢乘风说,「我追了你那么久,你转头跟别人好了,我....我..怎么办?」 高洁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埋怨,像是谢乘风没答应交往全是他的错。 许映白心里翻起一丝波澜,他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爱管闲事的人,被人强行架在那个地方的时候也是自己熬过来的,这种事情在别人眼里是情趣、是乐趣,谁也不会管当事人愿不愿意开不开心。 第6页 拥抱的姿势让彼此脖间的热气来回交替,许映白微微侧脸,贴着他的耳廓轻声地向他确认:「真不喜欢他是吗?」 谢乘风可能第一次被当众表白,喉咙滚动,嗓音干涩地回道:「嗯,不喜欢。」 确认答覆,许映白将谢乘风轻轻推开。 热气消失不见,晚风窜入身前,谢乘风心下一怔,又很快释然。 为了应付自己不喜欢的事,随手在大街上拉了一个还不认识他的人,半强迫半恳求地把人拖住,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谢乘风放下僵硬的胳膊,打算跟许映白再道个歉,话未开口,腰间一紧,回过神时人已经到了许映白的手里。 紧拥在一起的姿态比刚才生疏的拥抱亲昵了不少,谢乘风身材高挑清瘦,黑色t恤宽宽松松地罩着他,许映白揽住他的那刻,连带着衣服也抓进去一大把。 第一感觉是这人好瘦,接着手掌扣着这截腰,将手心里多余的布料往外推了推。 许映白对高洁说:「你喜欢什么人什么事,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强迫你,难道没有得到想要的就要把错全推给别人?」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哑,揽在谢乘风腰间的手随之加重,成年人的手劲儿非同小可,谢乘风却只微微蹙了下眉。 「我....我没有说是他的错!」高洁一脸委屈,「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这个词用的真好。」许映白的声音很平,似乎在刻意地压抑某种情绪,「可你不应该用勉强别人来当做的不甘心的理由,尤其是感情。」 高洁的气势弱了不少,抱着花蹲到地下,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可是...我真的喜欢了他好久...」 人与人之间果真不同,有人疯魔有人肯听劝,许映白的指尖松了松,但也没彻底松开,保持着亲昵的姿势:「我看年纪不大,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别掉进一个坑里出不来。」 「你说的轻松。」高洁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对上许映白的眼神后又收起了毛刺。 谢乘风看着面前的僵持气氛,这事儿本来是自己的,这么让人许映白出头实在于理不合,于是也劝:「高洁,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从一开始我就明白地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话虽然没留情面,但我觉得说明白了咱们都省事。」 他话一顿,快速看许映白一眼,继续说,「许映白说的很多,你以后会遇见很多人,别人我身上浪费你的时间。」 高洁垂下头,沉默了半晌,抬头后笑的很勉强,掩饰着悲伤道:「你俩还真是,一唱一和的。」他看着谢乘风,眼里流露着不舍,「他叫许映白?」 谢乘风点头,高洁撇过脸看向许映白,闷声闷气地说:「行吧,既然你俩真是一对,我也不屑挑拨别人感情当第三者。」 许映白松懈神色,笑着顺了一嘴:「这就对了,你长这么帅还怕缺男朋友?」 高洁一瞪他,嘟囔道:「许映白,你最好跟他好一辈子,可别让我逮到机会,要不然我还会杀回来的。」 高洁年纪确实不大,青春莽撞热烈的骄傲藏都藏不住,这样不遮不掩的性子很难让人讨厌,反观他人..... 许映白收敛思绪笑了笑,接下高洁的话调侃:「当着我的面挖我墙角,不合适吧?」 高洁被这句话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年轻人的自尊不容冒犯,他收了笑故意冷着脸,将花捧在二人眼前:「给你们吧。」 谢乘风见他样子不似作伪,放下心后接过花:「谢了。」 高洁吸了吸鼻子,刚走两步又回头,看着二人亲密的姿势,狐疑地皱了下眉,腾腾腾地折返回来,站到二人跟前,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我怎么还是不信!你俩亲一个我看看。」 还抱在一起的二人皆是一惊。 气氛逐渐怪异起来,惯会调节气氛的沈泓不知被手机里的哪位知己勾了魂,低着头很认真地点手机,就是不看许映白投来的求助目光。 明灯璀璨,高洁在跟前歪着头不动,架势像是等着看。 见好兄弟指望不上,许映白慢吞吞地侧过脸,不期然地落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谢乘风眼神黑亮,眼里的倒影清晰。 无声之下,许映白明白他的意思,他轻声问:「你疯了吧?」 原本许映白刻意压低了声音,奈何高洁正直对二人关系敏感之际,这句话毫不意外地听进了耳里,一时间激动起来,口口声声说就知道他们是装的。 他越说声音越大,不久才散去的围观群众又投来注目礼,许映白渐渐松开谢乘风的腰,递给他一个抱歉的眼神。 挡枪行,刚见两次面,真亲过去谢乘风不得拿他当流氓? 就在他的手刚放回到自己身侧,忽然察觉手腕一痒,耳边听到一声谢乘风极低地叫了一声:「许映白。」 明明是从小叫大的的名字,从谢乘风的口中出来,平白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这一声叫的许映白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他看过去,只见谢乘风与他对视一秒,眼睫轻轻颤了颤。 似在默认,也在恳求。 许映白当即抬手,托住谢乘风的侧脸,偏头亲了上去。 清凉的薄荷味在鼻尖之间碰撞,许映白第一个想法:谢乘风吃完饭后也吃了颗薄荷糖,第二个想法:他还真因为那个叫高洁的小兔崽子把人给亲了。 第7页 细微的起闹声维持的时间很短,高洁瞪大了眼睛,而刚才还等着瞧热闹的沈泓,因为在回微信消息,错过了这一秒的好场景。 很快,一吻毕。 「我本来跟他生气呢,你非让我亲。」许映白的拇指还在谢乘风嘴角放着,「这下满意了?」 高洁手指扣着裤缝,绷着嘴,鼻腔里止不住地喘粗气。 见他还不走,许映白沖他挑眉一笑,淡淡道:「没看够?要不你晚上跟我们回家,做给你看行不行?」 谢乘风抬眼看过来,忽然轻声一笑,高洁呆楞片刻,沉重地竖了下大拇指,扭头走的利落干脆。 第4章 人在集中精神做一件事情时会削弱其他感知,比如感觉不到背后栏杆上的那一缕硌人铁丝,也察觉不到旁边沈泓放下手机后重新看好戏的目光。 等松懈下来,这些感官又会回来,带着被忽略的反噬,挟着怪异的勐烈统统返回到身体里,比如那束玫瑰花浓郁的香气,比如从身侧传过来的炙热体温,再比如手下的触感...,那块儿很细腻的肌肤。 掌心的潮湿似乎浸透了指缝,带着隐晦不清的黏腻,许映白咳了一声,很自然地放下了手。 脸前的空气凉了一瞬,二人默契地没有进行眼神交流,谢乘风抿了下唇,下意识地去抹那块儿还未散去温热的唇角。 「精彩啊!」两个交叠的掌声在二人身侧响起。 帮谢乘风劝人的朋友叫易征,他跟沈泓稀稀拉拉地拍着手,一脸的佩服。 许映白低头点了支烟,没说话,吸了几口之后后察觉谢乘风那边很安静,扭头一看,顿时笑了:「你干嘛呢?不闷吗?」 谢乘风抱着花,将自己的脸埋进了那一大捧的花束里,也不嫌扎,埋的严丝合缝的,半晌才冷冷地回了一句:「太丢人。」 许映白看看他的后脑勺,又看看对面看好戏的那两张脸,提醒道:「你再继续这么抱着更丢人。」 易征走进拍了拍谢乘风的肩,憋着笑意安慰:「行了乘风,人都了走。」他又看了二人一圈,这才反应过来,接着又问:「原来你俩认识啊?」 谢乘风从花束里抬起脸来,瞬间又回到了那副高冷不好惹的脸:「机场回来下错站,搭他车回来的。」 易征笑着连忙道谢,忍不住又向许映白解释:「你不知道,高洁堵过我们好几次了,回回说回回不听,这次幸好有你。」 许映白平白被人当了一回枪使,且莫名替人出了头,此刻心里十分微妙,一时又回想刚刚的场景,眼神飘了一下,淡定地跟易征点了点头。 沈泓终于从栏杆上直起身子,走进后对谢乘风伸出手,笑的一脸意味深长:「你好,许映白的男朋友,我是许映白的好朋友沈泓,认识你很高兴。」 许映白无奈瞥他一眼。 谢乘风只当他在开玩笑,表面并无过多拘束,坦然自若地跟他握了下手。 几人在原地聊了几句,许映白一句话也没说,谢乘风也没搭几句话,原本是主角的二人这会成了沈泓跟易征的陪客。 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意思,言语中都时不时地都各自提及站在原地当摆设的好朋友,像极了相亲场面,两边的老母亲念念叨叨地讲着自家孩子的好处,说道兴奋之处还互相加了微信好友。 许映白见他们聊起个没完,沉默着给沈泓扔了一个眼神,双方这才结束交谈。 两拨人告别,许映白快沈泓几步,不防被他跟上一把扯住胳膊。 沈泓强制他慢下脚步:「你这嘴开过光吧?先到者得?」 许映白推开他手臂,往身后看了一眼,忽然想起刚才谢乘风埋脸进花里,独独露出了一双通红的耳尖。 他心道,这人长着一张冷脸,性子瞧着也倔,脸皮还挺薄的。 「别乱说了。」许映白继续往前走,「一天到晚闲的你。」 沈泓不依不饶:「我闲的?我还不知道你?到底谁多管闲事的?」 许映白被他闹的心烦,胡扯一句:「刚那家餐厅不好吃,菜做咸了。」 沈泓跟他言语交锋总是占不了上风,闻言没滋没味地啧了声,只觉许映白没意思极了。 很快走到车跟前,沈泓坐上主驾,许映白一只脚踏进副驾,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奔跑的脚步声,他循声望去,看清来人诧异挑眉。 「有事?」许映白又收回脚。 谢乘风轻微气喘,一双狭长的眼睛上翘着:「许映白,今天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算是赔罪。」 许映白扶着车门,笑了声,故意逗他:「改天是哪天?请我吃什么?」 谢乘风没料到许映白这样回答,一时被问住,唇半张着没立刻答出话来。 停车的地方较为偏僻,灯光不甚明亮,谢乘风皮肤很白,在昏暗里衬的更白,漆黑的眼睛闪着光泽,配合着丹凤眼特有的魅惑,格外突显出一份若有似无得野气。 许映白动了下手指,突然问:「还回味呢?」 「啊?」谢乘风愣住。 其实刚才那一吻没有亲实,中间有许映白拇指挡着,巧妙地接位动作,不过由于生疏,彼此的唇瓣仍有一丝浅浅的触碰。 谢乘风迴避话题,站直身子:「都行,你说了算。」 「行,再说吧。」许映白上车扣好安全带,见谢乘风仍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按下车窗将手肘搭在窗边,临了调戏了人一把,「走了,男朋友。」 第8页 … 夜晚的风里已经带了燥热,瀰漫在街头经久不散,夏日灼热,气温稳步攀升。 从外地回来的生活回归平稳,许映白给自己放了几天假,一来调节心态,二来...兄弟不让。 沈泓参加的联展活动到了收尾环节,剩下的事情交给了助理,从那晚回来就一直赖在许映白家,美其名曰增加兄弟感情。 好几天过去,许映白的拳头蠢蠢欲动,沈泓一摸鼻子,大开圣恩,头天晚上告诉许映白他准备起驾回宫了。 翌日一早,沈泓将自己收拾的熘光水滑,临走前踹了一脚许映白的房门。 恰好,许映白正在开门,一脚挨到了腿上,手下也不客气,照着沈泓精心打理的头髮就按了一把。 沈泓也不恼,随便一抓,笑眯眯地说:「宝贝儿我走了。」 许映白靠着房门:「慢滚不送。」 「这几天住的怪清净的。」沈泓问,「小白你给送哪儿了,放咱爸妈那儿了?」 小白是许映白的猫,一只被他养的圆滚滚的银渐层,因为毛髮较浅,许映白毫不避讳自己的名字给它取了小白,直白又简单。 最近有了戒菸的打算,许映白洗漱完,叼了一根戒菸棒:「没,小白在乔镜那里。」 许映白上学时参加过各类比赛,得了不少奖,原本这条路坚持下去会闯出一番天地,可他毕业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放弃了这条光明的艺术之路,转而开了一家不温不火的书店,饿不死也不怎么富,他本人还挺乐在其中。 乔镜是书店的店长,家里也养了一只猫,小白也喜欢她,照顾起来倒也不麻烦。 沈泓哦一声,临走前又问:「许老闆,要是有改行的想法,我随时欢迎。」 沈泓是个富好几代的少爷,有资本有人脉,在美术圈混的风生水起,曾经明里暗里劝过他好几次别指着书店过一辈子。 许映白知他好意,仍是摇头:「我的梦想是当一个与世无争的闲人,你放弃吧。」 他还是这副老样子,沈泓见怪不怪,挥了挥手开门走了。 书店微信群的消息一直在增加,许映白这趟出去的时间挺长,店员们都认为他是出去旅游了,像极了嗷嗷待哺的孩子,在微信里催促,要他拿特产过去尝鲜。 陈宇阳在群里问他:「老闆,牛肉干有吗?」 这位是书店的咖啡师,资深社恐人士,话少之又少,许映白点了两下手机,也不戳破:「带了,还带了乔镜爱吃的奶酪棒。」 果不其然,乔镜很快地在群里回了一个心虚的表情包:-『老闆,你怎么知道是我发的?』 许映白:-『你话最多。』 乔镜:『.....』 特产是从当地寄回来的,前两天都到了,按人分好后,傍晚时分许映白拎着一手的东西出了门。 书店离家不远,步行可达,加之平日没什么需要用车的地方,许映白便一直没给自己置办车,不过今天拿着这么多东西不方便,于是提前打了辆车奔往书店。 书店名字叫『随意』,位置在商业街尽头,远离正中心的热闹,独栋三层,层层递接,二楼跟三楼都有一块独立的阳台。 等到快到书店门口,许映白往前看了眼,远远地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谢乘风。 他面对书店,背着一把吉他,微微仰头,许映白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发现谢乘风似乎在很认真地盯着二楼屋檐上挂着的一支风铃。 许久,司机疑惑看向后座的许映白,问他已经到地方了,还不下车吗? 许映白回身,道了声不好意思,拎起东西下车。 直到走进谢乘风,他依然没有察觉,许映白皱了眉,在他身后叫他:「乘风?」 谢乘风背影一怔,回身看向他,一张冷酷的脸笑起来格外灿烂:「你闪现吗?我刚给你发完微信。」 许映白想起,刚坐进车里时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像是简讯或微信的动静,当时手里塞得满满当当,便一时没看。 「没看手机。」许映白解释完又问,「你来找我?」 屋檐下风铃作响,谢乘风缓缓点头:「对,来找你。」他停了一下,又补充说,「来找你吃饭。」 场面话跟客气话许映白向来不会放在心里,况且距离那晚事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分别前约定的吃饭他们从未主动提及,像是一个很微小的插曲那般自然地渡过,而今天谢乘风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家书店门口,许映白着实意外。 许映白看了眼风铃的方向,转回目光后向他确认:「只是找我吃饭?」 谢乘风沉默几秒,走进一步接过他手里的一部分东西,唇角带笑:「对,说好的。」 许映白点头,指了下书店门口,示意他一起过去,踏入书店门的那一刻,许映白忽然停下,回身又问:「你怎么知道书店的地址?」 除了名字,许映白记得,他没跟谢乘风说过任何关于私人的信息。 谢乘风一脚在台阶下,一脚在台阶上,风轻云淡地解释:「沈泓告诉我的,他不是刚从你家走吗?」 第5章 许映白熟知好友德行,唯恐天下不乱且能作能折腾,他完全控制不了,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二人什么时候加的微信。 想想沈泓的那张向来能胡扯的嘴,再看看悄然到书店的谢乘风,许映白祈祷沈泓别把自己卖的太干净了。 第9页 店里客人不多,偶尔传来书本翻阅声,店里正式员工只要乔镜与陈宇阳,其余几位都是兼职。 乔镜看见许映白进门,连忙起身过来,几人扎到前台后,乔镜垫脚看看谢乘风后背的吉他,夸道:「好酷哦。」 谢乘风点点头:「谢谢。」 「东西都分好了,下班前给大家分一下,」许映白说完,看了谢乘风一眼,介绍道,「他是谢乘风。」 干巴巴的几个字,乔镜闪着眼睛,似乎还等着他接着说什么,许映白清了清嗓子,莫名地想起来自己那晚放的豪言壮语。 男朋友?别扯了。 谢乘风站在身后,替他解围,伸出手对乔镜说:「你好,谢乘风,许映白的..新朋友。」 乔镜古怪地『哦』了一声,伸出手与他相握。 二人互相介绍完毕,许映白打算上三楼待着,临走前又被乔镜拦下,特产已经被她拆开,嘴里啃着一块儿肉干,抱怨道:「老闆,我跟宇阳好累的」 陈宇阳恰好过来,托盘里放着一杯温水,三人共事很久,知道许映白不喝咖啡,把水放下后似是疑惑地眨了下眼。 乔镜发愁他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嘆息一声,拉上他一起讨伐老闆:「对吧,宇阳。」 陈宇阳放佛才听见乔镜抱怨的那句好累,温温和和地说:「我还好。」 这位社恐是店里的吉祥物,长期寡言模式,许映白则跟个大爷似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砸给了她,一走走的无牵无挂。 乔镜见谁也指望不上,也不卖关子了:「老闆你要请我们吃饭,吃大餐,你不在我俩真的好累。」 「行,想想吃什么。」许映白知道她就是想宰自己一顿,别说出门了,哪怕他在店里,大多也不管事,基本都是乔镜在管,「过几天我请你们。」 乔镜双手合十,略显激动:「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想吃烤肉。」 现在?许映白往谢乘风的方向微微转了下脸,还未讲话,谢乘风将吉他放下,对乔镜说:「今天不行,许老闆要跟我吃饭。」 谢乘风这番话说的有点儿宣誓主权的意思,许映白的性取向不是秘密,好几年了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出现,乔镜一边感嘆没人识货,一边又惦记着自己老闆这个美人儿能让什么人给摘走。 听他这么说,乔镜瞬间脑补,一双眼睛来回地在二人身上打转。 自家店长也很令人头疼,许映白用指节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眼睛快转翻了,停停吧。」 作为随意书咖最善解人意的员工,乔镜没坚持催着吃饭,暗暗笑了两声,一摆手,示意他俩该干嘛干嘛去。 书店的三楼地方不大,只有几个书架外加两个桌子,许映白在这里给自己隔了一个小房间,闲暇时就闷在里面学陈宇阳装社恐。 三楼平常没什么客人上来,小房间也很久没人进去过,进来后打开窗户给房间通了会风,简单收拾一番,许映白关闭窗户,打开空调,将坐在外面的谢乘风叫了进来。 屋子里摆着一张沙发床,一套桌椅还有一个画板,墙角处堆积了一层层厚厚的纸张,每张都反扣着,看不清纸上的内容。 谢乘风坐下,指了指那堆纸问:「那是什么?」 许映白正在擦窗台缝隙里的灰尘,顺着他的指尖望去,仅仅一秒又低头继续擦,若无其事地回道:「废纸而已。」 谢乘风手指微动,抿了下唇角没作声。 吉他放置在墙壁一角,许映白看了一眼,从谢乘风身前掠过,从外面书架上翻出一本乐谱,折返后放到了桌子上。 谢乘风拿起翻看几眼,放下问他:「许老闆想吃什么?」 沙发床是个休息的好地方,许映白平日最为钟爱这块地盘,他如往日懒散地靠着,先是点了几下手机,不经意地抬了下嘴角,而后按灭手机:「那晚开玩笑的,举手之劳,不用谢。」 这句话许映白说的不虚,从心里就没想说帮了忙就要让人请吃饭。虽然这个忙帮的很暧昧,但你情我愿,从许映白这里讲,算不上谁欠谁。 「你的举手之劳真帮了我。」谢乘风顿了顿又说,「我真不喜欢被人在大庭广众下...这样..」 即便是普通的情侣当众表白也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更别说是相同性别的两人了,许映白对此深感认同。 话题到这里,许是二人都想到了后面那个有些尴尬的吻,一时之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此时正值黄昏日落,大片的晚霞浸透了半个天空,房间内没有开灯,光线一点点地变暗。 残光扫到半张沙发床,许映白身体被微光笼罩,白色的t恤,灰色的裤子,明明是很亲和的装扮,却生出一种异样的孤冷。 谢乘风望着他,在不甚明亮的环境下开口:「许映白,对不起。」 许映白瞬时抬眸过去。 有一种人单看外表神经大条,实际上心思细腻,谢乘风是这类人的典型,而许映白虽然藏得更深,但也是同样的人。 眼神、气场以及对周遭敏感的相似度,都会成为一个引子,以心态为中心,无数相同的引子开始环绕在它周边,最后到达一个完美的循环,这类循环统称为默契。 这句道歉道的是莽撞,用矫情一点的词再说是冒犯,许映白心如明镜。 「刚说了,不客气。」 第10页 谢乘风低头笑了笑,拿起乐谱,用指腹摩挲着书角:「那天迫不得已,你没计较帮了我,可我还是觉得对你挺不尊重的。」 道歉的原因跟许映白猜的分毫不差,谢乘风直来直往大大方方,即便在卑谦的道歉也不失那一身桀骜的风度。 逐渐昏暗的环境下,谢乘风的五官轮廓变得模煳不清,唯那双眼睛仍亮如烈火,许映白眼神波动,心头忽然浮起一种奇怪的想法。 他很想看看,若谢乘风扔掉礼貌跟谦虚,最为野性的那一面该是何种面貌。 「谢主唱打算怎么尊重我?」许映白起身走到门口,把灯打开,「只请一顿饭?」 白炽灯亮起,二人眼前均被晃了一下,谢乘风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转而又诧异看他:「你怎么知道?」 许映白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在谢乘风眼前晃了晃:「唱的很好听。」 城南区有一片老城区,是整个城市最具特色的地方,保留着古色古香的建筑,经过改造,那边有一条颇具盛名的翡翠街,街上集齐了各大网红店跟酒馆,街内绕着一条丰丽河,环境优美热闹非凡,是个很不错的消遣之处。 谢乘风嗓音条件很好,身上背着吉他,长的又帅又野,经过网络里的同城视频检索,果不其然在某个视频里看到了他。 视频可能是游客拍的,声音很嘈杂,但谢乘风的声线还是很清晰地流了出来。 谢乘风看着视频画面笑了:「游客瞎拍的,我都听不到我自己的声音了。」 许映白按灭了手机,扔回沙发:「还没说呢,怎么尊重?」 谢乘风状似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轻拍了一下身边的吉他:「要不给你唱首歌?」 「别了,谢主唱一首歌不便宜。」许映白说,「别说什么对不起了,不用在意,既然吃饭咱先确定一下吃什么行么?我真饿了。」 「吃烤肉吧?」谢乘风也没想好到底吃什么,那会儿听乔镜说了句烤肉,索性定了这个,他背上吉他又问道,「烤肉行么?」 许映白笑笑:「乔镜知道会谴责我的。」 谢乘风狡黠一笑,轻声说:「我们可以不告诉她。」 狎昵的语气不易察觉地流露出来,谢乘风背着光,亮眼的灯光自他身后打来,明暗切割下,许映白不动声色地盯了他几秒。 谢乘风追问:「烤肉行不行?」 许映白移开目光,举起手,打了个响指作为应和。 楼下的乔镜正在咖啡间帮陈宇阳收拾,看到他俩下楼,尽职尽责地叮嘱许映白让他别忘记去宠物店接小白。 小白很乖,但同时又非常认人,除了乔镜跟陈宇阳外几乎不让别人摸,陈宇阳对宠物过敏,这些天小白一直是乔镜在照顾,最近天热也恰逢许映白回来,索性被她送去洗澡去了。 许映白点了点头:「知道了,小白没闹你吧?」 「没,简直是绝世乖宝贝!」乔镜感嘆,她家里养了一只布偶,祖宗脾气,不是对她唿爪子就是扫尾巴,反而是乖乖的小白激起了她不少慈母之心。 宠物店离的不远,就在隔壁街,谢乘风背着自己的吉他,等快到时他勐地停下脚步,叫停许映白,说:「许老闆,我...车子忘记骑过来了。」 许映白问:「车?你骑车来的吗?」 「我中午在隔壁街区吃了个饭,吃完饭沈哥也刚好把店里的位置发过来,我看距离不远,就当饭后散步自己步行过来,把车...留在那边了。」 谢乘风少见别扭,许映白眼神下移,看了下他的手指,戏嚯问道:「这么惦记我?车都给忘了?」 「光……顾着吃了。」谢乘风回的顺其自然,「真忘了。」 许映白揣着裤兜,眼里带着一缕意义不明的笑。 谢乘风往后退了几步,似是准备掉头去骑车:「你先接小白,我去骑车,我待会骑车穿小区小路过去,你在那里等我就行。」 许映白笑他:「好唠叨,怎么了?怕取完车回头把我也忘了?」 「不会!」谢乘风很认真地对他笑了下,「许老闆,待会见。」 第6章 等人走远,许映白继续往宠物店走,到门口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随后回望谢乘风离开的方向轻轻皱了下眉。 他发觉,谢乘风似乎对周围太过熟悉了。 书店与宠物店中间确实有一个小区,两地中间有一条极其隐蔽的小路,杂草横生,若不是周边居民根本无法得知这条小路。 谢乘风所在的老城区离城南区虽然没有特别远,但距离确实存在,按照实际情况,他不应该如此了解附近的环境。 「许先生来了?」店员见他在门口站着,开门招唿了一声。 许映白收回思绪:「你好,我来接小白。」 他是这家宠物店的老主顾,小白的物品基本都是在这里买的,与店员寒暄几句后,终于见到了洗的蓬松可爱的小白, 「喵~~呜¥……¥#」 以绝世乖宝贝冠称的小白刚一看到他,当即呲起牙,发出了好一阵骂骂咧咧的叫声。 许映白得有一个多月没见到猫主子了,被骂的暗自心虚,抱过小白后安抚地连撸了好几。 从宠物店出来,许映白一边蹭着洗香香的小白一边道歉:「对不起,我这不是有事么。」 第11页 「喵~呜」小白安稳地躺在他怀里,嘴里继续骂着。 「别生气了,回家给你开罐头。」 「喵~」 这次的声音弱了不少.... 初夏的晚上开始热闹起来,烧烤摊子支起了半条街,道路两边都是烟燻火燎的羊肉串味,本来就饿的肠胃更加飢肠辘辘。 许映白抱着猫到了约定好的小路口,小路挺窄也没路灯,两边都是草丛,借着大路上的灯光能浅浅地看见埋在草里的路。 许久,谢乘风仍未出现,许映白下意识地认为他没找到路,于是抱着小白往里走。 走到一半,安静的小路上响起自行车轮滚动的声音,许映白看着前方的模煳身影,辨别了属于谢乘风。 「乘风。」许映白站在原地跟他挥了下手。 谢乘风的身影越来越近,小白忽然敏捷地抬起了脑袋,等到谢乘风快到眼前,小白一下子从许映白怀里挣开,勐地扑向了谢乘风。 「喵、呜!」 「小白!」许映白惊唿。 接下来一声巨大的哐当声,谢乘风没防备,被连人带车摔到了一边。 「你没事吧?」许映白一把按住还在作乱的小白,蹲在谢乘风跟前问。 小路的草地许久无人打理,杂草地里埋伏着许多尖锐的小石子,摔倒时谢乘风下意识用手腕撑地,腕间被狠抻了一下又猝不及防地被石子扎了一把。 就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向许映白,将手背在了身后:「没事。」 许映白察觉他隐藏的动作,有些粗鲁地拽回了他的手臂:「抓到你哪里了?」 谢乘风刚被小白扑倒,在许映白抓住他的时候不经意地挣扎了一下。许映白脸色很难看,没松开手,再次问道:「你怎么样?哪里疼!」 谢乘风坐在地下,吉他没掉,肩带那块儿勒的很不舒服,他将吉他放下,看着一眼严肃的许映白,微微挑了下眉毛:「这么紧张干嘛?真没事。」 勐然摔地的闷砸声还在耳边,谢乘风没控制住的那个闷哼许映白听得清清楚楚,他紧盯着谢乘风:「说实话。」 许映白的表情有些凶,眼里压着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很沉郁。谢乘风不理解,他垂了下眼,拍拍他的手腕,笑着承认:「手腕扭到了。」 许映白这才松开他,一眼就看到了被石子儿划破的手背。 显眼的伤口看的清,没摆在明面上的伤许映白拿不准,不过经过这几次浅短的相处,他清楚谢乘风并不是夸大其词的人,只是面对这样的事,他不敢草率:「我不放心,去医院看一下。」 谢乘风活动着手腕,显然没放在心上:「不是什么大事,不放心什么?」 许映白正在扶自行车,闻言背嵴僵了一瞬。 谢乘风不明就里,从地下起身:「就只是扭了一下,我回去喷点药就行,别折腾了,你不是早就饿了吗?我们去吃饭。」 小白被许映白一手按在怀里,平时生的它对彷佛谢乘风格外感兴趣,伸着爪子一直往他这里够。谢乘风甩了下胳膊,伸手过去捏捏猫耳朵,发觉许映白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劲。 「你干嘛不说话?」谢乘风狐疑地看他一眼,将小白从他怀里解救出来。 小路静谧,偶尔一阵风过来,盪起一阵青草香,许映白望着前方建筑,微不可察地拧了眉,回头一看,凝在心里的烦躁又散去许多。 「小白从来不让生人抱。」许映白说。 小白果然很喜欢谢乘风,肇事者不心虚,受害者不追究,一人一猫十分亲昵,甚至小白还用脑袋一下一下地顶着谢乘风的下巴。 「缘分吧。」谢乘风笑了笑。 对面楼宇的灯光朦胧地扩散出来,小路上光线依稀,谢乘风微微低着头,看小白的神色很是专注。 许映白心情很复杂,谢乘风的右手明显能看出来别扭,摸小白脑袋的时候也在悬着手腕,他转到另外一边深吸了口气,低头掏出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 等司机发来已经抵达的消息,许映白把小白从他怀里抱走,说:「车到了。」 谢乘风一怔,笑容从脸上慢慢抽离,目光变得冷峻:「去哪儿?」 「医院。」 几只飞虫在模煳的光线里绕来绕去,二人安静地互看了几秒,谢乘风嗤地一笑:「行。」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途径半路,小白从许映白那里又蹿到了谢乘风身上,挤在他怀里叫的谄媚至极。 许映白难掩郁闷,明知自己刚刚已然得罪了谢乘风,这下猫主子也叛变了。 谢乘风似乎没有迁怒,微垂着眼睛看着在怀里作乱的小白,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路灯透过车窗一闪而过,谢乘风眯了眯眼,纤长的眼睫折下一弧阴影,他看了看窗外,忽然转过脸来,闯入许映白的视线:「看够了吗?」 谢乘风天生一张冷脸,模样很酷,有时浅短地笑一下便能让人感到反差感极大,虽然这一路上他没把不爽放在明面上,可单凭眼下这副凉飕飕的眼神,许映白知道这人心里的别扭劲儿又大了。 「没看够。」经过头几次言语交锋,许映白抓住谢乘风迴避的要点,果然这话一出,谢乘风气焰低了很多。 谢乘风轻弹了下猫耳朵,声音里夹着凉意:「许映白,你这么着急拖着我去医院,是真的担心我受伤,还是以为我居心不良?」 第12页 许映白心脏勐跳一下,气息沉重几分,很快又恢復过来,他指指小白,不答反问:「没挠到你的脸吧?」 谢乘风明了,也不穷追勐打,将脸沖他转了一下:「放心吧,没有抓到我,依然很帅。」 许映白手臂撑在身侧,很认真地观察着他的脸,莫名其妙地说:「不错。」 谢乘风手指一顿,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没作声。 到医院时谢乘风手腕一圈明显发肿,许映白不禁庆幸把他揪来了医院,马不停蹄地挂号缴费。 晚上的医院人不多,片子出来的挺快,医生看了看只说关节扭伤,骨头没事,许映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医院不让宠物进,小白被许映白用塑胶袋挂在了一层门口,有值班护士看着,也不怕丢,一团猫乖乖地在里面待着,小爪子扒着塑胶袋的口,不叫也不闹。 等把小白放开,谢乘风也处理好手腕出了大厅,手腕上缠了一圈白色的绷带,露着半截手掌,可能还没适应,修长手指灵活地来回翻动了好几下。 「我给你买件新的。」许映白示意谢乘风的衣服。 养猫的人都知道,衣服上水杯里猫毛无处不在,谢乘风穿了一身纯黑色衣服,上面沾满了小白蹭上去的毛,乱糟糟的看上去很狼狈。 许映白自己为了方便,衣服基本都是浅色系的,即使沾上了猫毛也不会特别明显。 谢乘风顺着他的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掸了几下也没掸掉,凤眸一挑:「不用,我自己洗洗就好。」 话有些沖,还是带着气。许映白没勉强:「你住哪儿?我打车先送你回家,自行车明天再给你送。」 谢乘风头也不回头地往前走:「行,地址我发你。 从医院出来差不多零点,太晚不好打车,许映白看着打车软体,司机师傅距离不近,他预计了一下可能还得十来分钟。 两人在医院门口的长凳上坐下,小白终于恢復了平常的乖模样,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许映白的手心。 橘黄色的路灯照耀着空旷的长街,朦胧的光洒在人身上,彷佛笼罩了一层温润的釉。 许映白看着恢復乖巧的猫,嘴角挂着一抹极轻的笑意。谢乘风低着头用一只手在点着手机,两人并排坐着谁也没说话。 在寂静里某些感官被扩大,许映白敏锐地感觉到谢乘风拿着手机,眼神却时不时地会向他这里侧来。 几分钟后,许映白低着头,察觉到那个目光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抓住时机,故作不经意地转头回看了过去。 谢乘风被抓了个正着,倒是不尴尬,目光竟还十分坦荡。 「看什么?」许映白问。 第7章 谢乘风沉默不语,只是嘴角微微抬了抬,有点微笑的意味,几秒后,他垂眸将目光挪到了小白身上。 温润的光线下,谢乘风低着头,手腕缠着一圈白,处处透着可怜兮兮地味道,虽然他并没有故意做出这个姿态给许映白看,但漆黑的天色跟受伤的时机统统倒在了他身上,这抹可怜忽然就变得理所应当。 许映白掏了根烟出来,等点燃后觉得自己估计也戒不成了,他吐了口烟,眼神很凉很清明:「乘风,刚才我确实误会你了,抱歉。」 谢乘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难言之隐,他嗯了一声:「我觉得现在问你为什么,你肯定不会说。」 谢乘风总有一种很直爽的魅力,许映白夹着烟看向他,谢乘风板着脸,带着一副』我明白的『样子沖他挑了下眉。 原先尴尬的气氛蓦然消失。 许映白一笑:『这么善解人意?』 「是善解你意。」谢乘风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很短,抱起小白又问,「为什么给它起名叫小白?」 快速转变的话题令许映白诧异了几分,口中仍然顺着谢乘风的话回答:「抓阄,给了它好几个名字让它抓。 谢乘风像是没想到许映白给猫起名字竟然这么随意,确认道:「抓阄?抓到了小白?」 「没有。」许映白抚摸着猫脑袋,一缕坏笑溢出。 「嗯?」 许映白收回手:「我就是想让它叫小白,骗它抓中了小白。」 小白很配合地哈了他一声。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周遭的一切都很静谧。谢乘风一语双关:「骗的好。许映白,小白,很好听。」 许映白闻言察觉到一股微妙且难言的气息,只见谢乘风目光依然坦荡无比,于是当他开玩笑,嗯过一声点开手机,这才发现司机早就取消了订单。 「那就先别打了。」谢乘风环顾四周,起身对他说,「说好了请你吃烤肉,也没吃上,这个点了估计也关门了,我记得前面有一家麻辣烫,先随便吃点,下次再吃烤肉行吗?」 许映白沉吟片刻,没推辞,二人一同离开了医院门口。 交叠的脚步声在深夜格外清晰,许映白看看四周:「你好像对...附近很熟悉?我都不知道这边还有夜市。」 「不是夜市,就是隔壁居民楼旁边的一个小店。」谢乘风解释说,「之前偶然看到的,味道不错,就记下来了。」 许映白说:「那你记忆力挺好。」 话音刚落,谢乘风停下了脚步,冷淡评价:「你记忆力不怎么样。」 许映白随口一应:「岁数大了。」 第13页 谢乘风唇角的弧度大了些,笑骂道:「你好像有病。」 许映白沖他挑眉,摆着手示意他快走。 麻辣烫店离的挺近,门脸不大,装修的也简单,四张桌子,中间一条长长的涮台,涮台里是六只大盘,每个盘子又从中间隔开,咕嘟咕嘟的热气翻滚着食物,红彤彤的颜色,诱人极了。 各类丸子被串在木籤上在涮台里滚,拿起来就能吃,谢乘风进店后走到冷柜跟前,挑了几串突然又放下,从柜檯上抽了两张湿纸巾,把桌椅擦了一遍才继续回去挑东西。 挑完了交给老闆娘,扭头又看消毒柜,又问:「有一次性筷子吗?」 「有的。」老闆娘从旁边的纸箱里掏出一大把筷子递给他,「放桌上就行,随便用。」 谢乘风接过,坐下后抬头问:「你还站着干吗?」 许映白抱着小白,站在他对面:「我看你从进门就跟个陀螺似的转,擦完了凳子要筷子,还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谢乘风把筷子夹在手指中间转了下:「我什么都不要。」 微妙之感再次浮现心头,不等许映白开口,小白喵喵着伸出爪子从他手臂里往外挣。 「这么宝贝?」谢乘风说,「你要不先把它放下来呢?」 似乎在应和谢乘风的话,小白一连跟许映白喵了好几下。 老闆是个和蔼随和的女人,谢乘风经常来这边儿吃饭,跟他挺熟,见状说道:「这会儿不上人了,你放地下吧,我把门关上,没事。」 许映白道了声谢,将早就迫不及待下地的小白松开了。 丸子煮的入味鲜美,麻将也香醇浓郁,谢乘风又往盘子里放了几串吃的,他伤的是右手,许映白担心他手不方便,打算跟老闆要个勺子,还没等他开口,就见谢乘风熟练地用起了左手拿筷子。 「我还说帮你要个勺子呢,左撇子?」许映白的目光扫见了他的盘子,又被那一层红彤彤的辣椒油吸引了,「你这么能吃辣?」 谢乘风吃了口菜抬头,看了下左手,说道:「其实我两个手都可以。」他见许映白辣的鼻尖泛红,忍着笑意又问,「辣成这样?你喝点儿什么?」 「喝水吧。」许映白用筷子点了点自己的盘子说,「太辣了。」 谢乘风拎了两瓶水返回,看了看笑着说:「你这才一点。」 许映白没接话,灌了好几口水。 最后谢乘风又要了份面,趁着煮面的功夫又往盘子里加了不少麻将跟辣椒。 许映白比他先放筷子,又抱起了小白,调侃道:「手腕刚受伤你就这么吃辣,严重了可不能怪我?」 谢乘风正在喝水,听完他说差点儿被呛着。 真话假话谢乘风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之前许映白的紧张是真的,现在这番话在开玩笑也是真的。 他拿纸巾擦了擦嘴,笑起来的时候眼梢轻微扬起:「我习惯了,手腕真没事。」 许映白没再说什么,等看他吃的差不多,拿起手机接着打了一辆车。这次司机接单很快来的也快,许映白抢先在谢乘风结帐之前付了钱。 「说了我请客。」上车后谢乘风说。 「哪能让受伤的人请客。」许映白点了点眯着眼的猫,「你说是不是小白?」 目的地是谢乘风居住的地方,位置处于老城区,还未拆迁的街道处处透着古朴的气息。 车辆在一处四合院门口停下,小白在许映白怀里又开始不老实,临下车的时候又要往谢乘风那里够。 许映白跟司机说了句稍等,抱着小白下了车。谢乘风伸手逗逗它,看向许映白问:「它不困吗?」 「不知道它今天怎么这么兴奋。」许映白将手里的药递给他,「记得吃,要是有不舒服给我发微信。」 谢乘风接过药:「好,谢谢,」 「自行车我明天给你送过来,这几天也别骑了,要是有什么事就打车,我给你报销。」谢乘风给许映白的印象不错,责任人也在他,他也乐得做到最好。 谢乘风看着一板一眼的许映白忍不住玩笑道:「只负责报销啊?还负责别的吗?」 话刚说出口,谢乘风心尖一跳,刚才吃饭太放松了,这一下恐怕又踩到了许映白的雷区。 果不其然,许映白原本笑着的嘴角忽然僵了一秒:「你还想怎样?」 许映白某些地方的病态固执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这些固执让他非常想要一次性地解决所有问题,不给自己留任何麻烦的伏笔。 许映白认真又刻板地追问:「误工费多少,我转帐给你。」 谢乘风逗着小白,假装听不懂,随意道:「别闹了,逗你的。」 在医院门口时许映白半漏了底,起因始末没说,不过以谢乘风的智商不会不明白。 许映白声音泛起沙哑,重复问道:「多少钱,我给你。」 谢乘风明白他没这么好打发,假作轻松:「我开玩笑呢,如果让你不舒服,跟你道歉。」 许映白告诉自己谢乘风没有恶意,他只是在开玩笑,但他无法忍受被一件事情长久牵制的感觉:「不用道歉,本来就是我的问题。」 这会儿再说什么道歉的话于事无补,谢乘风由着他发脾气,打算咬死了不松口。他收起在小白脑袋上的手,拧着眉心说:「说了不用就是不用,你钱多的没地方花?」 第14页 许映白的情绪在今晚被上下翻覆了好几下,也没了平日里的沉稳,像在发泄什么一般:「对!钱多的没地方花,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你最好想清楚,今晚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但过了今天其他一概我可就不会管了。」 谢乘风盯着他的火力无所谓地笑了,语气里故意带着难以置信,「我就这么像坏人?」 院门口的灯很亮,不过依然夺不走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疑惑且懵懂,许映白眼神偏离几秒,回来后凉薄且自嘲:「我才是坏人,多少钱,我给你,这件事情就跟我没关系了。」 气氛随之凝固,谢乘风蜷起手指,摸到纱布边缘,他说:「十万,卡号我发你,转吧。」 听到这个不少的数字,许映白只怔一下,随后掏出手机眼都不眨地给人转了钱,撂下一句『周日上午见』转身就上车走了。 这一架吵得莫名其妙,汽车尾灯也很快消失在巷口,谢乘风以为自己狮子大开口会打消他的念头,看看到帐的提示消息,又看看早就没影的汽车,毫无形象地踢了一脚家门,没忍住骂道:「许映白你真是脑子不好使。」 第8章 这一晚折腾的精神疲累,到家后也没了教育小白的心思,许映白给它开了一瓶罐头,自己去了卫生间洗漱。 一身浅色系的衣服早被弄脏了,纯棉的布料特别吸味,沾了烧烤味又煳了一层医院的消毒水味,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难闻的很。 洗衣机运作的声音在浴室里很明显,许映白裸着上身,默默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回家之前的场景在眼前浮现,对话也好气氛也罢,彷佛总隔着一层雾水,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想,他不应该这样,谢乘风与他人无关,更不应该遭他这样的对待。 手机在旁边忽然震了一下,许映白迟疑了几秒,打开一看,谢乘风发来消息。 -『周末不见,车卖你了,十万块,我赚大了。』 想要道歉的心思被这条微信彻底按下,许映白扯了下唇角,回了个好字,手指在那只火苗上停留片刻,垂下眼将人拉进了黑名单。 他在镜前嘆息了一声,洗衣机运作声响又将这声嘆息淹没,镜上撩了一把水,水流蜿蜒向下,许映白转身,背后的一副墨色刺青逐渐清晰。 白皙的后背一分为二,一边是栩栩如生的翅膀蓄势待发,另外一边空空如也。 那是一片翅膀的图腾,翅膀羽翼延伸至肩臂,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要立刻振翅飞翔一般,只是这副翅膀只纹了一半,看上去满是残缺。 晚上睡的不安稳,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能记得住的梦居然是跟谢乘风有关。 他在梦里也不说话,就站在眼前,目光无比执着。 许映白问他:「为什么这样看我。」 谢乘风冷冷说:「你不相信我。」 第二天许映白是被一场稀里煳涂的噩梦吓醒的,勐一起身的动作惊到了小白,它爬到许映白手边,用小爪子一把一把推着他。 「喵~喵~」 奶唿唿的声音抚慰了许映白,他重新躺回到床上,轻轻地将小白压在臂弯,喘一口气,含煳不清地念叨:「五分钟,再躺五分钟。」 「喵~」 「嗯?饿了?」 小白在他胳膊下也不挣扎,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手指,猫咪的舌头都有倒刺,扎的慌。 许映白还是没躺够五分钟,起身将洗好的猫碗放好,加了水又加了粮,等猫主子吃饱喝足,抓起来塞进猫包出了家门。 因为小白有了肇事前科,一路上任它在包里又顶又叫,许映白仍不为所动。 拐过一条街,便利店老闆看见他远远地就沖他招手,到了跟前,老闆说:「这车您得挪走了,昨晚人不多,白天人来人往的,放着不方便。」 昨晚事发突然,许映白带着谢乘风直奔医院,便把自行车放到了便利店门口,便利店老闆见过许映白几次,帮忙将车停进了自己店里。 许映白拎着猫包,前后看了看一时没发现合适的地方,对老闆道了谢,将包背在身前,跨上了车骑到了店里。 乔镜正在店门口放立牌,看到他骑车过来问,诧异道:「你这么懒的人居然骑车来?」 车子很轻,骑得不费力,一路过来难免会想到谢乘风,酷帅酷帅的洒脱范,笑起来的眼角压不住的飞扬。 许映白拍了拍车座,想到谢乘风昨晚发来的微信,于是回她:「嗯,新买的。」 乔镜十分意外地眨了眨眼,竖起一个大拇指:「不错,你确实该锻鍊锻鍊了,看着就弱。」 许映白没给自己辩驳,推着车放在了书店侧墙处。等书店内开始进客,他抱着猫上了三楼的小房间,小白对小房间熟悉的很,一被放开就开始了日常巡逻模式。 墙角处堆积了一层层厚厚的纸张,许映白坐在地下,翻起了那些被反扣住的纸张,上面都是一些素描手稿,部分纸张由于时间太久也没做措施均都有些泛黄。 手里的这几张都是小白,翻看几张后,许映白起身将画板支在窗边,看一眼自娱自乐的小白,无声地笑了笑,拿起铅笔开始细细勾勒。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落笔的唰唰声,小白偶尔会发出一声软软的叫声,一人一猫都很惬意。 第15页 中午时打算补个觉,许映白将未完成的手稿放好,抱过小白就要往沙发床上躺,就在这时手机响起,屏幕上四个大字,备註『母后大人。』 「林老师中午好啊。」许映白接起电话问,「您有什么指示?」 「不忙吧?今晚回家吃饭吧?」林老师说,「许老闆赏个光?」 无所事事已是常态,许映白应道:「遵命母后大人,晚上见。」 「来的时候不许带酒,许教授最近被下了禁酒令。」林老师叮嘱。 话刚说完,许映白就听见许教授在电话那头反对了一句:「人家大夫说尽量别喝,没说一点儿都不让喝。」 「你等会儿。」 许映白听着那边开始上演了家庭教育,他摸了摸鼻子没敢吱声,在心里同情了许教授三秒钟。 「晚上等你啊。」林老师估计着急接着教育许教授,说完这句没等许映白回便直接挂了电话。 休息片刻,三点不到准备出发回家。 父母家距离不算远,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出门后许映白看了眼停在一边的自行车,又将叫好的网约车取消了。 一路骑行,心里乱糟糟的,其实不光许教授憷林老师,他也挺憷的,他妈做了一辈子的教师,气场日积月累完美地融汇到了生活里。 老两口都是知识分子,对于他的性取向也没极力反对过,不过自打听说他跟方翊分了手,总时不时地要问两句。 许映白心领父母好意,却也不太想深聊,回家的路上在心里写了无数张草稿,计划着若父母提及,怎么搪塞过去。 车虽很好骑,不过骑了得有一个来钟头才到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大腿根酸意翻涌,一下子麻到了后脚跟。 上楼时走路的姿势有点儿别扭,进屋后发出不小的动静。林老师正在收拾菜,听见许映白进门,手里拎着根豆角出来,打量了他几眼后,直接就问:「许老闆交男朋友了?」 许映白正在放小白,闻言一愣:「没有啊。」 「哦。」林老师拎着豆角回了厨房。 许教授在阳台浇花,鼻樑上挂着一副眼镜,抬着眼问他:「你回家就空着手回来?什么都不带?」 许映白抱起小白,走到阳台跟前,接过许教授手里的喷壶,又将猫递到许教授怀里:「怎么就空手了,我这不把您大孙子带回来了。」 「臭小子。」许教授扶了扶眼镜,笑骂了一句抱着小白回了客厅。 许教授为人温和,话也不多,父子俩关系很好,许映白在沙发上半躺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家常。 许映白啃了块儿西瓜,冲着厨房方向喊道:「妈,菜弄好放着就行,我来做。」 许映白厨艺很好,一个人住他懒得开火,好不容易回趟家自然是要露一手。 林老师在厨房扬声回道:「知道了。」 林老师做事认真,光收拾菜都块收拾了一个小时,许映白看了看时间,发现他妈还在厨房折腾,忍不住起身走了过去。 生姜蒜末辣椒在小碟子里摆的整整齐齐,蔬菜也都洗干净分别放在小盆里,不小的厨台上码放的满满当当。 「母后大人,可以了。」许映白靠着门框笑着说。 林老师正在洗手,回他:「弄完了,你直接炒就行。」 许映白点头,去卫生间洗了个手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林老师在客厅里泡了一壶茶,回身跟忙活做饭的许映白说:「厨房柜子地下有一袋榛蘑,我刚忘了泡,你提前泡一下,待会儿跟排骨一起炖。」 许映白随意地嗯了一声,弯腰打开柜门打算拿榛蘑,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手腕一顿。 装榛蘑的袋子外面是个纸盒,纸盒上写着『南岭特产』。 许映白心里不住地往下沉,默不作声地将榛蘑泡上了水,这一路上打的草稿一个字还没用上,林老师一出手,打的他猝不及防。 榛蘑排骨是最后一道菜,许教授喝不了酒,许映白坐下后给他到了杯果汁。 一桌子家常菜,老两口吃的很满意,在餐桌上也没提及什么,只念叨着让许映白爱护身体少熬夜。 许教授作为一个捧哏十分敬业,帮着林老师敲许映白的边鼓。 吃完饭后,三人在沙发上看电视,许映白看着自己父母在眼皮底下来回打眼色,他忽然笑出了声,率先开口:「妈,那箱榛蘑是方翊寄来的吧?」 林老师索性不遮掩了:「嗯,前阵子寄来的。」林老师嘆了口气又说,「知道你们早分手了,收人东西不合适,但这吃的我再给人寄回去,显的咱小气,不过我也没白收,给他也寄了一些咱们这儿的特产当回礼。」 林老师做事向来稳妥,许映白点了点头,谨慎地又问:「没别的了吧?」 林老师摇头,给他递了颗苹果,迟疑地问:「你跟方翊,还有可能吗?」没等许映白回答,她接着说,「你俩当初好的不明不白,分的也煳里煳涂,我知道你不愿意提,但多少给我们交个底,好让我们心里有个谱。」 许教授撸着猫,也在一旁念叨了一句:「你妈说的对,我们也不是非要提这个事,就是担心你,没别的。」 许映白昨晚做了一宿的噩梦,中午也没怎么补觉,吃完饭又开始泛起了头疼,他半倚着沙发,捏了捏发胀的眉心。 第16页 自打跟方翊『分手』后,他没跟任何人解释过,任渣男标籤往身上戳,任别人误解,爸妈是,沈泓也是,因为这个人品被败坏了不少,多少同学朋友都陆陆续续地跟他断了往来。 父母目光殷切,许映白神经松弛之下心里又生出许多愧疚。 这件事在心里压了好几年,他捏着牙籤在指腹上捻动,嗓音变得冷漠:「我跟方翊从来没有谈过。 第9章 老两口都看向他,眼神里分明不信,当年多轰轰烈烈,现在他竟然说俩人从没谈过? 一句实话放出来,许映白还是没解释的力气,只说:「以后他再寄东西,别想那么多,退回去就行。」 勐地听了句看似是假话的真话,许映白的态度又这么明确,老两口再有准备,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映白看着父母,搅合了逐渐变沉重的气氛,调笑道:「怎么?怕我找不到下家?」 林老师一听,又想起自家儿子回来时的走路姿势,连忙问道:「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许映白没料想到林老师的思维跳跃的如此之快,他不解地摇了下头:「没有啊,下午你不就问过了,从哪儿看出来我男朋友了?」 许教授坐在一旁没说话,端着水杯打量他。林老师抱着小白眯了眯眼,冷不丁地说:「从你走路姿势。」 许映白:「嗯?」 老两口不回答,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 许映白被父母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举起双手投降:「真没,有的话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林老师高傲地点了点头,这才放过他。 「今晚还回去吗?」许教授问。 许映白挺久没在家住了,许教授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意思还是想让他在家住一晚。许映白说:「不回了,最近没什么事,我在家多住几天。」 老两口互看一眼,满意地笑了笑。 许映白回自己的卧室换了睡衣,洗完澡出来后发现林老师还在客厅坐着,见他出来后指了指茶几,上面放着一杯热牛奶。 等他坐身边,林老师拍拍他的手臂:「眼看着要三十好几了,自己的孩子总觉得哪里都好,我们做父母的理解力也心疼你,凡事慢慢来,比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乍一听许映白说的那句话,老两口心里都有波动,后来细想想自己儿子不是那种跟人谈了恋爱最后不承认的人。他们对自己的家庭教育很有自信,除此之外也信任自己的儿子,见许映白不想说,他们也不问。 可是林老师毕竟作为一位母亲,最后还是没忍住半安慰半开导地说了这么一句。 许映白心里被安抚的很暖,笑道:「妈,我哪有三十好几?」 林老师嘁了一声:「行,许老闆永远年轻貌美。」 「有您这么夸人的么?」许映白端着杯子,玩笑着指正,「应该是英俊潇洒。」 林老师嫌弃地撇了撇嘴:「睡你的觉去吧。」 跟父母道完晚安,回卧室后在网上逛了一圈,饭后聊天时听许教授说了一句肩颈难受,给他爸买了一套按摩座椅。 付完款后银行简讯来的很快,他点开后再往上一翻,上面是那条转帐十万的消息。 那双清冷黑亮的眼睛不期然地出现在脑海,笑的时候很酷,不爽的时候也很酷。 许映白无意识地挠了下唇角,回过神来啪地一下放下了手,再去看那条转帐消息,愣了片刻,把被子一扯,给自己埋了进去。 别想了,人都跟你掰了。 在父母家住的这些天,时间彷佛都缓慢了下来,平静安宁,许映白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许教授很喜欢小白这个『大孙子』,每天晚上都要抱回自己的房间,他没人吵也没猫闹,过得简直不要太舒服。 在家里赖了好几天,从开始的备受宠爱到之后的总挨骂,许映白敏锐地感觉到林老师的慈爱之心已经所剩无几。 于是他很识相地跟爸妈说了明天回,老两口没挽留,并且还给他弄了一个加餐的果盘,意思是算他懂事。 第二天清早,许映白翻了个身,迷迷煳煳间闻到了馄饨的香味。 林老师包馄饨的手艺一绝,饱满鲜美的馄饨在锅里翻滚着,见他过来往门上一靠不打算动了,好笑地推了下他:「马上就好,快洗漱去吧。」 「林老师辛苦了,」许映白点点头,将手机随手放在了餐桌上。 洗漱完出来,恰好手里在桌子上响上了,许映白拿着毛巾擦头髮,站在卫生间门口说:「妈,帮我看一下谁打的。」 林老师探头过去,看清界面后回他:「沈泓。」 许映白走进,手上还带着水渍,点了好几下也没点开,林老师见状帮忙点了接通,点开的同时怕她儿子听不清,很贴心地将扩音一併开了。 许映白一个『餵』字还没说出,就听见沈泓在那边嚎着嗓子问。 「映白!你把你男朋友拉黑了?」 「啪嗒」许教授刚拿筷子出来,手下不稳掉了一根出去。 许映白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这个『男朋友』说的是谢乘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直接按断了沈泓的电话。 餐桌上的气氛诡异了起来,先是许教授咳了一声,接着林老师也咳了一声。 「我没男朋友。」 「有男朋友了告诉你们。」 第17页 老两口先后说了一句,开始合力讨伐许映白。 许映白咬了口馄饨,一边尽力忽视对面的眼神,一边在想怎么跟这二位解释他那晚的『见义勇为』之举。 老两口也不催他,气定神闲坐下吃馄饨,中间时不时地清清嗓子或用勺子状似不经意地磕一下碗边,轻轻脆脆的声音极具挑战神经。 早饭在奇异的气氛里结束,谁也不说主动离桌,许映白自觉躲不了,认命地放下筷子。 「你们误会了。」许映白很淡定,「沈泓瞎说的。」 「哦。」林老师的经典口头禅,一个单子蹦的很利索。 「那平白无故的怎么还把人拉黑了呢?」许教授的探索精神不仅涉及学术,在生活当中也展现的淋漓尽致,漏洞一抓一个准。 许映白一时无言,看似很繁忙地收拾好餐桌,躲进厨房,在里头没事找事地忙活了挺半天,直到把燃气灶周边都擦的锃亮才捨得出来。 出来一看,父母还在原位坐着,林老师道行很深,撑着下巴看着他,二人眼神刚对上,林老师冷哼一声桌子一拍。 「说!」 这回躲不过去了,许映白没想到刚交代完方翊的,谢乘风的事又被送上来了,在心里把沈泓骂了又骂,最后只能无奈地硬着头皮说:「他叫谢乘风,公交站认识的,拉黑是因为....我的错,我这就回去给人赔礼道歉。」 许教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就对了,认识就是缘分,找个人不容易,别范倔脾气,好好处。」 许映白生怕沈泓再打来电话炸他,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 老两口又教育叮嘱一番,许映白这才被发出家门,抱着猫到了楼下,一眼就看到了来时骑的那辆自行车,他扶住车把,感觉血压有点高。 许映白没放过罪魁祸首,戴着蓝牙耳机拨出沈泓的电话:「沈泓,一天不传舌你就浑身难受?你怎么知道我把谢乘风给拉黑了?」 沈泓在电话里沉默几秒,话蹦很痛快:「谢乘风说的啊。」 「你俩什么时候加的微信?」许映白不信,谢乘风是个挺酷的小伙子,脾气也很野,但绝不是那种故意告状装可怜的人,「还有,他怎么跟你说的?」 「那晚你英雄救帅之后加上的,啊,就我跟易征聊天的时候。」沈泓说,「他不是约你吃饭了吗,我就想打听打听你们...吃的怎么样,还没问两句,人说....你把人拉黑了。」 许映白剎停车:「他真跟你告状了?」 沈泓清清桑,含煳地解释:「除了他我也不认识别人了,而且乘风也不是告状的意思,你想多了吧。」 「没想多。」许映白用指尖刮着车把,「确实是我的错。」 「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沈泓跟他胡扯着也不忘怼他,「映白,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还拉黑人。」 许映白平淡接道:「你再啰嗦也离被我拉黑不远了。」 沈泓不知在做什么,说话语速很快,临挂前又跟个老妈子似的叮嘱:「人谢乘风怎么得罪你了,我看你俩挺般配,人家还跟你告白了,不能好好处吗?」 「我..」 「答应兄弟,给人赔礼道歉,好好处。」沈泓模模煳煳地补了一句,「别让兄弟为难。」 许映白支着腿,没听太清:「你说什么?」 『嘟嘟嘟——』 电话响起断线声,许映白看着被挂的电话,板着脸按捺住想要拨回去骂人的念头。 自行车在路上骑的飞快,车链都赶不上转,许映白的一腔愤怒全都放到了脚下,蹬的那叫一个生勐。 一个小时到了书店,下车时大腿根又开始发麻,站在原地揉了揉腰又抻了抻腿才往店里走。 书店是玻璃门,隐隐约约反射着许映白走来的身影,他随意地往前一扫,看清姿势后顿时愣了一下。 脑子里响起了林女士的话,...『从你姿势看出来的。』 这姿势....确实令人误解啊。 推门时不免夹杂着一丝微妙的情绪,乔镜被动静惊了一下,抬头看见是他,脸上的笑容加大,眼神往某个店里的某个位置上飘了飘。 许映白目不斜视地往楼上走,乔镜及时拦下,等许映白回头看过来,她沖窗户边扬了下脸,笑嘻嘻地说:「老闆,有人来找你。」 第10章 夏日上午的阳光很刺眼,窗边摆放着一排绿萝,靠窗的位置上只坐了一个人。 谢乘风拿着一本书,目光越过书角与前方座椅,幽然地放在了许映白身上,二人视线对在一起,他放下手里的书,对许映白轻轻地笑了下。 原本燥郁的心情好似一下子平復了下来,许映白抓不住心情转变的要点,站在原地看了谢乘风片刻,转身将小白递给了乔镜。 窗明几净,落地窗前映出二人模煳的身影。许映白走进后弯腰低声说:「去三楼?」 轻灵的脚步前后上楼,乔镜望着二人的背影,抱着刚从猫包里放出的小白,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乔镜。陈宇阳突然在她身后说,「你笑的好奇怪。」 乔镜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扭头嗔怪地瞪他,跟陈宇阳相处这么久,这位社恐也就跟许映白还有她能多说两句话,平常出奇的安静,勐然说句话总会显得突兀。 「你在笑什么?」陈宇阳又问。 第18页 乔镜看了一眼阅览区的客人,抱着猫凑近陈宇阳,故作神秘地说:「小情侣吵架了哦。」 「?」陈宇阳看了看楼上,「谁?老闆跟谢乘风吗?」 乔镜点头:「嗯!」 「他俩?是...」陈宇阳说着说着脸色开始变得不大对。 乔镜拧眉看着他,想到挺久之前书店里有过一个兼职,负责二楼,店内的书籍类型广泛,二楼有几本关于同性恋史的研究类书籍。 兼职没来几天,可没少吐槽,拎着那几本书跟乔镜大放厥词。乔镜冷冷地告诉他,让他少说话,经过乔镜劝导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说的越来越不中听,直到有一天让许映白听了个正着。 许映白没跟他起争执,将书好好摆在书架上,神态淡然,温温和和地告诉兼职,他们不是一路人,痛快地结了工资给了赔偿让人走了。 乔镜当时被憋了好几天的气,后悔当时自己没骂两句。 许映白笑着安抚她,说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思想、行为以及看待事情的角度都有不同,不能因为自己喜欢或厌恶什么就强制别人也认可。 兼职也是这样,由于接受不了这种事情而中伤他人,但他每天又都会帮社恐的陈宇阳收拾咖啡间。 哪个是对,哪个又是错。 之后乔镜问许映白,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把人辞掉,许映白无辜一笑:「因为这是我地盘,我不喜欢。」 思及此处,乔镜忍不住问陈宇阳:「你怎么这个表情?你恐同啊?」 陈宇阳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镜见他解释的脸都开始红了:「我就说了一句,你这么紧张干嘛?」 陈宇阳支吾半天,组织语言没成功,懊恼地挠了挠脖子,过了几秒,忽然抬头问,「他俩谁哄谁啊?」 陈宇阳这句话问的相当有水平,乔镜明白后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别...这么看我。」陈宇阳后退了两步,躲避着她的眼神。 乔镜看他的动作没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沖他勾了勾手指。 陈宇阳戒备地不过去,乔镜无奈只能又往他那边凑了一下,低声说:「应该是谢乘风哄老闆。」 「为什么?」 乔镜回答的很直白:「老闆看上去是温和那挂的,应该打不过谢乘风吧?」 陈宇阳站在原地没说话,乔镜见他又开启了闭口不言的模式,转身坐回了前台处。 陈宇阳看了看通往三楼的楼梯,倚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轻声道:「我觉得不是。」 乔镜抬了下头,抱着小白压根没当回事。 三楼如同往日一样鲜少有人踏足,小房间里开了窗,外面的蝉鸣声声不止。 谢乘风还是坐在那把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看的很认真,许映白在他对面的沙发床边坐着,中间距离只有两米不到。 除了会跟自己那条敏感的神经较劲,许映白在其他方便很敞亮,关于谢乘风手腕受伤以及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他得承认他做的确实有欠考虑。 无论今天谢乘风毫无预兆地来了书店,还是不声不响乖顺地跟他上了三楼,在许映白眼里,这算是给他铺的台阶。 他把目光移到谢乘风手里的书上,抬手按住了遮挡二人视线的书籍一角。 「干什么?」谢乘风看着书边上出现的指尖,没松手,书籍稳稳地攥在手里,「书也不让看了?」 「别生气了。」许映白说。 谢乘风眼睛从书上移开,带着笑意看向他:「我没生气。」 「是吗?」许映白明显不信。 谢乘风半敞着腿,姿态松弛:「我哪敢跟许老闆生气。」 许映白心里本来挺紧张,听谢乘风直接地怼了两句,反而轻松了不少,或许是他被某些事情压抑良久,对直率坦荡的人有天生的好感。 那晚无理的冲动的做法对当时的许映白来说根本我无法辨别对错,病态的固执让他不愿意留下任何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的事情。 倘若他给别人留下了麻烦,而这个麻烦一直没有得到解决,那么这件事情会像长久不清理的灰尘一样堆积在他心里。 沈泓的电话突如其来,不由分说地扫飞了在他心里刚蒙上的灰尘,这层灰尘还没重新落下,又让悄然来临的谢乘风完美地托住。 被托住的灰尘在心里形成时间差,让他有机会得以补救。 许映白郑重道歉:「对不起,我那阵子心情不太好。」 谢乘风目光探寻地盯了他片刻,点头说:「知道了,原谅你。」 许映白大概没想到谢乘风这么痛快地接受了自己的道歉,这步台阶他下的太顺当了,以至于心里还是不大能过意的去:「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补回来?」 谢乘风在倚着上半歪着身子:「行啊。」 每句话他都应的痛快,许映白又问:「你跟谁都这样....不拘一格吗?」 「没有。」谢乘风浅浅地笑了一下,「许老闆都屈尊降贵地跟我道歉了,我要不识相地死咬着不放,微信拉黑没关系,没准现在就该把我赶出去了吧。」 瞧瞧这番话说的,看似接受了道歉,实际上一个字也准备放过他,许映白一时沉默,房间里安静的都能听到空气的流动。 关于吵架这方面,他跟沈泓吵多许多次架,二人你骂我一句我骂你一句,来来回回地自己就和好,谁也不会往心里去,只是谢乘风显然跟沈泓的风格不同,许映白对于这套哄人的业务实在生疏。 第19页 谢乘风见他不说话,换了个姿势,问的很直接:「我那句玩笑话,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许映白瞬间抬眸,眼神泛起近乎到冷的平静,他其实挺欣赏谢乘风的说话风格,什么都不藏着掖着,包括现在问的这句话,虽然涉及了隐私,但也明白地问了出来。 少顷,他问:「对我这么好奇?」 谢乘风很干脆地点了点头,胳膊随意地撘在桌边,很给面子地又补了一句:「你要不想说可以不说。」 「哦,那我不想说。」许映白不客气道。 谢乘风哑然失笑,微抬了下手:「爱说不说。」 许映白髮现自认识谢乘风后自己笑的好像比以前要多了,比如现在,因为这句凉飕飕的话,让他很想勐乐一阵,不过思及造成这些固执反应的源头,他的心沉沉地往下坠了几分。 在书店时许映白几乎不抽菸,小房间里也没配备菸灰缸,他拿着手机毫无目的地翻了几眼,最后还是放下,从小柜子里取了一只一次性纸杯,接了半杯水后走到窗台边点了一支香菸。 炎热的气息从窗口扑面而来,混合着缭绕的烟雾,额角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烟燃烧到一半,谢乘风起身走到了他旁边。 「许老闆,其实我挺郁闷的,那晚我们前一秒还好好地说下次吃饭的事情,下一秒你就甩了脸子,我回去之后咽不下这口气,给你发了一条微信,想着你能再回我两句,我们打打岔就当这事儿过去了,没想到你就给我回了个好,连带拉黑一条服务。」 许映白吐了口烟,转头笑问:「刚说不生气了,又翻旧帐?」 谢乘风倚在窗边,耸了耸肩:「没有啊,我这不看你又深沉上了,好怕再被你拉黑的。」 许映白一本正经道:「不会的。」 「是么?」 许映白眉梢微动:「因为我还没把你拉回来。」 谢乘风偏头一笑,微不可察地倾身了下身:「许映白!」 「叫什么叫?」 许映白说完自己怔了一下,他转而跟谢乘风对视,仅仅一秒,幼稚且拙劣的念头在二人心间同时浮起。 二人先是各自抻着劲儿,谁也不肯先笑,只不过对视几秒后又谁都没忍住。 谢乘风实在太酷了,就连笑的时候眉宇间也冒着一股桀骜的气息,但这股气息并不厚重,更像少年时代那种特有的昂扬。 许映白眼中某种东西稍纵即逝,他抽了口烟,避开了迎面的笑容。 午后太阳光的光晕在玻璃窗上扩散着璀璨的一层,许映白的思绪也被裹进回忆里。 短短几分钟,想起好多事,印象最深最痛苦的便是在医院里。 当时方翊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举起手笑着对他说:「映白,我手腕好疼啊。」 出了病房,方翊他妈恶狠狠地盯他几眼,忽然直直跪下。 方女士跟他儿子一样,是位体面到极致的人,她从来没有在外面失态过,但那天在医院里,骄傲的她当众哭的声嘶力竭。 方女士控制着让自己努力冷静,如果细细听来能听见声音里的颤抖,她执意不肯起身:「映白,我儿子对你这么好,他那么喜欢你,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他?」 心疼?他怎么心疼? 其实不光方女士,还有别人跟她做过同样的举动,哭喊着对他说许映白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直到抽完烟,谢乘风仍然站在他身边,许映白将菸头扔进纸杯里,看着在水中扩散的细小菸灰,似是喃喃自语,「曾经有一个人,借着受伤的理由,纠缠了我很久,我知道你跟他不一样,可是我有担忧,担心你也会跟他一样,没完没了地纠缠我。」 狭窄里菸草的味道格外清楚,很久之后,谢乘风注视着他:「我跟他不一样。」 许映白没看他,端着水杯返回到沙发床边:「我知道。」 抽完烟后嘴里有些发涩,许映白从柜子里找出两颗薄荷糖,扭头一看,谢乘风仍站在窗边,眼神带着一丝恍惚。 「回来坐。」许映白叫他。 阳光玻璃窗折到谢乘风身上,逆光的角度显得他五官更为清冷,他唇角浅浅勾动一下,突然说了一句:「许映白,你不知道。」 第11章 不知为何,许映白品出谢乘风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地委屈与愤怒,他攥了下糖纸,问:「我不知道什么?」 沉默几秒,谢乘风走过来,一副无事发生那样:「没什么。」 许映白嗯一声,分给了一颗糖果。 重新坐下,谢乘风拿起那本书没几分钟又放下,忽然又问:「那他现在还在骚扰你吗?」 话音刚落,许映白眼神一下子变了味道,乌黑的髮丝微挡着眉毛,明明一副俊美温润的模样,可在这副表象之下,总是能让人感到他还压制着一些情绪。 谢乘风用书挡住自己的视线,再次善解他意:「不好意思,你当没听见吧。」 糖果在口中翻滚一圈,许映白问:「撩完人了让人当没听见?」 「谁撩你了?」谢乘风反驳一句。 这双眼睛又生动起来,许映白双肘搭在膝上,未再继续玩笑。 关于谢乘风的问题,许映白反覆琢磨,确实不知道如何回答,更不知道如何讲起,这些事时间太久,乱七八糟扯在一起的太多,就连沈泓都不知内情。 第20页 他伸出自己的手,将双手摊平,和煦的阳光在上面打了一层光,那些年因为太过努力的旧伤跟茧子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怅然又懊恼,也有一丝怨恨。 出神间,眼前忽然闪了一抹白,随即掌心忽地一热。 许映白指尖一抖,偏头看向他。 谢乘风就在身边,用那只绑着绷带的手覆住了他摊开的手心。 他身体微倾,意有所指地低声说:「许映白,我不会。」 许映白的那些难言之隐谢乘风从未追问,他看着许映白,眼神清明,坦坦荡荡。 房间内开着空调,体温本该不那么热才对,可许映白感觉谢乘风的手指烫的厉害。 炙热的气息沿着指尖蹿进手心,又顺着血液直入肺腑,许映白盯着绷带之下的指尖,圆润干净,只觉得玩音乐的这只手好看极了。 或许是许映白的目光过于直白,带的谢乘风手腕轻轻颤抖了一下。 当谢乘风手腕轻抬,光影从二人暂离的掌心划过,手腕上的绷带显得比阳光还要亮。 许映白闭了下眼,将他的手一把攥回了手里。 「你...」 许映白攥着他的手,嗓音略带沙哑:「我知道,你跟他不一样。」 明明是安慰的动作,但彼此的触碰间却生生流露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谢乘风半蹲着,从这个角度能看到t恤下漂亮的锁骨,许映白移开视线,将手松开。 窗边的纸杯在阳光的暴晒下有些烫手,许映白端起又放下,撑着窗台勐吸了好几口。 『呲』一个滑轮式的打火机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乘风也靠在窗边,滑了一下打火机,火焰熄灭,他又拿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抛着玩。 「你也抽菸?」许映白问。 谢乘风接住火机,停下动作:「不抽。」 不抽菸的人随身带着打火机不太符合常理,打火机是黑色磨砂质地的,很常见也很普通,谢乘风盯着自己掌心里的打火机,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 许映白抽菸的动作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打火机,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玩笑道:「定情信物?」 谢乘风酷酷地沖他勾了下唇角,反问道:「你觉得这是定情信物?」 「我觉得不是。」许映白话里话外看不起这打火机,「谁这么上不得台面,什么了还送打火机当定情信物,这么俗的打火机超市里一抓一大把。」 谢乘风失笑,将打火机揣进了兜里,这番动作像是验证了许映白所说的定情信物说法。 许映白弹下菸灰,又问:「这么宝贝?还真是?」 「是你个头啊。」谢乘风插着裤兜,「我是那种用一个破打火机就能搞定的人么?」 许映白打量他几眼:「我看你一点都不是。」 对于抽菸的人来说,随身携带打火机再正常不过,许映白在很久之前也喜欢有事没事儿玩打火机,玩两天丢一个的事经常发生,买的次数多了,便利店的老闆还调侃他说不行就批发一箱吧,省的老来买。 谢乘风拿的这个明显不同,看的出来时间很久了,漆身边缘处都有磨损的痕迹,何况他还不抽菸,但依然保存了这么久也没有弄丢。 可见即便不是定情信物,也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许映白状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他的裤兜,没接着问。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临近中午准备一起吃饭,没想到易征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直嚷嚷着说谢乘风重色轻友。 易征跟沈泓的神经线条大约再一处,两个人都把自己的好朋友使劲地往一块儿凑。 许映白不再好意思接着留人,下楼后将谢乘风送至书店门外。 临别前,谢乘风道了声抱歉:「易征就这样,别往心里去。」 许映白应道:「没事,沈泓也这样。」 或许是性格相同的好友让两人都挺明白其中滋味,谢乘风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忽然转头问:「许老闆,明天中午我来找你吃饭行么?」 许映白靠着店门口,笑了笑,说当然行。 正午的温度炙热难耐,谢乘风所在的酒吧下午才开始营业,白天没什么事,到店里时易征正在清点酒水。 门口的铃铛响了一下,易征抬头:「回来了?」 谢乘风双手插兜板着脸:「找我干吗?」 易征停下手里的工作,难以置信看他:「不是你说的,要是中午没给我发消息,就让我给你打电话叫你回来吗?」 谢乘风刚走到吧檯,闻言脚步停顿。 是了,是他交代的易征,当时还再三嘱咐过。 许映白性格不算活泼,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淡,表面总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气息却骗不了人。 说难听点,他算狮子大开口,敲了人家十万块钱,一来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二来微信当时也被拉黑了,贸然上门难保不会更难堪。 准备去书店时他没把握,临出门前交代易征中午给他打电话,万一到时候两人尴尬的不行,他也能趁这个电话离开。 没想到,两人挺默契,左一句右一句地将事情揭了过去,不但没有尴尬,反而很和谐。 「怎么样?」易征问,「哄好了?」 谢乘风是怀着道歉的心思出的门,道歉的话还没说,反而许映白将他哄的服服帖帖。 第21页 他拎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嗯,哄好了。」 易征擦着杯子打趣:「你们进展可够迅速的。」 柜檯后的玻璃柜里摆放着各类酒水,在灯下折射着晶莹的细光,谢乘风捏着水瓶,满是疑惑地问:「快吗?」 「啊?」易征凑近些,「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谢乘风往外走,「明天中午不用订我的餐了。」 易征扬声追问:「减肥啊?」 谢乘风背着他摆摆手,嘴角巧妙地抬了起来。 第二天中午,谢乘风踩着点到了随意书咖。 乔镜跟陈宇阳正在前台吃饭,谢乘风进门跟二人打了声招唿,轻车熟路地上了三楼。 西蓝花炒虾仁,香菜牛肉,麻辣鱼片,三道菜两份米饭摆在了桌上。 当初许映白顾忌房间面积,桌子选的也不大,三道菜就快占满了整个桌面。 「乘风,我刚问你有没有忌口,你怎么跟我说的?」许映白老老实实地将人从黑名单里请了回来,微信提前问了谢乘风的忌口,人家大大方方地说不挑,转过脸来挑香菜挑的凶神恶煞。 谢乘风没回答,低着头在沉浸式挑香菜,餐盒盖子上放满了一层绿油油。 许映白坐下,拿起筷子一把夹住了谢乘风的筷子:「这么讨厌香菜?」 谢乘风挣脱开,嫌弃筷子沾了香菜的味道,又新拿了一双筷子,点头之后说了一句网络热词:「我的终极愿望就是让这个世界上的香菜全部灭绝。」 许映白夹了一筷他挑出去的香菜,在谢乘风直直的目光下一口吃了进去:「我的终极愿望就是把香菜种满全世界。」 谢乘风夹了一只虾,语气很认真:「太可怕了。」 「问你的时候你也不说。」许映白将香菜牛肉换了换位置,把麻辣鱼片放到了爱吃辣的谢乘风面前。 谢乘风看着那道香菜牛肉远离,这才收起了嫌弃的目光。 鱼片的辣度不是许映白所能接受的,他只吃了一片,舌尖就被辣的发疼。 许映白喝了口水,眼神向谢乘风的手腕上瞥了一眼,在他刚进门后许映白就注意到了,仅隔了一晚,谢乘风手腕上的绷带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问:「绷带怎么拆了?」 谢乘风抬眼看他一眼,本来想说绑着绷带弹吉他不方便,转念想到许映白那晚的反应,于是改口搪塞了一句:「天热闷得慌,我喷药了,早不疼了。」 许映白点头:「过两天一起去复查一下。」 谢乘风看着餐盒里的米粒,用筷子尖戳了几下:「行。」 午饭过后谢乘风主动收拾桌子,许映白还未客气挽留,谢乘风率先开口,说下午有事,明天继续约饭。 许映白应下,照例送他到书店外。 等谢乘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转身返回书店时,踏进门的瞬间许映白忽然意识到自己最近有些反常。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在不经意加深,即便跟他关系最好的沈泓,二人在当年也经歷过磨合期,而与他相识时间尚短的谢乘风似乎跳开了磨合时间,直接进入了他的日常生活里。 许映白站在前台一处,颇为不解的皱了下眉,直到咖啡间里响起一声异动,才将他唤回了神。 「宇阳?」许映白走到门口问,「怎么了?」 陈宇阳手里捏着一只咖啡杯,站在清洗台旁,身上的t恤沾了些水渍,他扭头看过来,淡淡地说了声:「没事。」 许映白环抱双臂,居然从乖巧咖啡师的脸上看到了类似于愠怒的意味,眼看着陈宇阳不想说话,他并未追问:「那你忙,不舒服就休息会儿。」 陈宇阳盯着手里的杯子,慢吞吞地嗯了声。 转眼到复诊时间,记得第一次来医院,许映白没注意到谢乘风的出生日期,只记得那张不加任何修饰的证件照,简单干净的背景板更能突显整个人的帅气。 现在手里又拿上了谢乘风的身份证,这次仔细看了人家的出生日期,比他还要小一岁。 双休日的下午医院人很多,取号排队候诊,忙活了好一阵儿,终于听到了医生确认的答覆。 恢復的很好,许映白才彻底放了心。 二人约的下午号,出来时已经傍晚,马路上来往的车流掀起一阵阵热气,燥热不堪。 谢乘风开车将他送回书店,下车前拉住许映白手腕,语气里带着感慨的意味问:「许老闆是不是又忘了什么事?」 许映白望着握在手腕上的手指,偏头看向他,挑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谢乘风弯唇一笑,指了指书店的侧面:「真打算买我车?」 洁白的墙壁下放着一辆黑色的山地车,许映白想起那晚自己的无理,本想顺着谢乘风现在给他铺的台阶往下走,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你车挺好骑的,先给我骑一阵,钱给你当押金了。」 谢乘风没忍住乐出来:「我这车才多少钱?你自己直接买一辆不更方便?」 许映白扯了下安全带:「许老闆有钱。」 「行。」谢乘风放开他,颇为贊同地点头,「许老闆财大气粗,您骑的开心就好。」 许映白打开车门,隔着车窗,弯下腰说:「走了,下个中午见。」 第12章 林老师跟许教授耐心地等着儿子男朋友的消息,等了好几天也不见许映白有什么动静,很显然许映白完全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毕竟当天胡诌了什么自己都忘了。 第22页 手机在储物柜里嗡嗡作响,屏幕显示母后大人,直到响断也没人接起。 林老师下午有事要出门,临走前交代了许教授接着打,等回来要给她做好汇报。 许映白正在跟搏击馆里沙袋较劲,身上穿着一件无袖的黑色背心,那副纹了一半的翅膀随着动作振翅欲飞,汗水早就浸透了髮丝,漆黑的头髮蹭着眼角,滑落着凌厉的痕迹。 搏击馆老闆叫张皓杰,算了算时间许映白得有挺长时间没来了,忽然一来势头这么勐,他都要开始心疼他那沙袋了。 「你最近心情不好?」张皓杰在他身侧吼着问。 拳头撞击沙袋的砰砰声响在周边,许映白动作未停,稳着气息道:「没有。」 「那你跟沙袋较这么半天劲干什么?一口气都不喘,」张皓杰又问,「吃饱了撑的?」 这句话还真让他说中了,许映白这番努力操练就是因为今早上称的时候发现自己重了五斤。 「靠边站,别碍事。」许映白甩了几颗汗珠。 张皓杰连啧几声,拎着水杯沿场馆来回熘达。 不多时,场馆新进来一个人,那人推门而入,嘴里嚷嚷着抱怨:「老张,边儿上那个夹道里怎么那么热?」 搏击馆在一个商场的五楼,底下四层都是商场,过来这边需要走一个夹道,按理说在这这样的天气里整栋楼都应该开着冷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检修,夹道那条路没开,又闷又热。 老张背着手,一无所知地说:「老张也想知道。」 「你不是开分店了么?在哪啊?那边设备都是新的吧,不行给我转过去。」那人唠叨着,「每次来这边都热的不行。」 许映白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停下动作,刚进来的人正好走进,瞥见他的身影也看了过来,二人打了个照面,均是一愣。 许映白擦了擦汗,沖他挥了下手:「好巧。」 易征背着包,穿着短袖短裤,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手里抱着刚买的可乐,沖他扬了扬下巴:「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好朋友之间总有一种互补的特质,比如眼前的易征就没谢乘风的心眼多,二人站着的位置在搏击馆,许映白手上还戴着拳套,易征这句话显然问的很多余。 许映白摘下拳套沖他扬了扬:「我这身儿行头还是挺明显的吧。」 「啊.....」 易征反应慢是一回事,主要是许映白长的白白净净,表面看起来温润柔和,跟在搏击馆一众肌肉线条发达的人相比,他实在不像会打拳的人。 走进才看清,许映白看着瘦,实际身材很不错,肌肉线条流畅有力,挺对得起站的这位置。 易征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手里的可乐递给他:「给你。」 许映白将湿透的髮丝往后撩了一把,眉眼间不再有任何遮挡,处处都透着温和俊美的长相里却和着一丝冷然的味道。 他看着那罐可乐,不想刚刚消耗出去的卡路里再被这一瓶可乐给灌回去,于是婉拒道:「最近控糖,你喝吧,谢谢。」 易征没勉强,将可乐收回,打量了他两眼,兴致勃勃地说:「咱俩切磋一下?」 馆场周边围着擂台,也有人在那里互相切磋。老张过来,不见外拿走易征手里的可乐给打开了:「我去清一个出来,你俩玩玩?」 许映白转头看了看墙上挂的表,时间显示已经快到中午,他将拳套收好:「下次吧,中午了。」 老张问:「中午就中午呗?我给你点份餐,你下午有事?」 许映白没说话,开了瓶矿泉水,慢条斯理地喝着。 最近跟谢乘风的关系『突飞勐进』,其实这么说不大合适,毕竟俩人的关系是一顿饭一顿饭地吃出来的。 谢乘风长的酷话也不多,可许映白觉得他自带招人系统,不仅相处起来十分愉快,而且还十分下饭,要不然他怎么能在短时间你体重上涨好几斤。 书店附近的餐馆很多,挨个吃也得很久才能吃完,二人隔三差五就一起吃饭,偶尔聊句闲话,吃完饭后各自告别,你忙你的我忙我的,虽然很平淡,可许映白觉得这比他自己一个人吃饭有意思多了。 久而久之形成了默契,今天两人也照例约了午饭,这会儿答应易征切磋,那边就得放了谢乘风的鸽子。 易征见他拒绝,眯着眼一笑:「许老闆着急回去,是不是有人等啊?」 他跟谢乘风在一起工作,最近一到饭点儿就看不到人,这些反常易征都看在眼里。 许映白知道俩人关系好,也没遮掩:「嗯,我走了,你自己吃吧。」 易征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琢磨几下,总觉得他这句话像是在噎自己。 许映白在洗漱间沖了个澡,出来时看到了林老师的未接电话,还有谢乘风发来的微信。 他先给林老师回了个电话,开口就问:「林老师有什么指示?」 没想到接电话的是许教授,他说:「林老师出去了,没拿手机。」 许映白莫名感觉林老师出门让他逃了一劫,笑着又问:「那许教授有指示吗?」 许教授慢悠悠地说:「啊,就是问问你哄好男朋友了吗?」 许映白换了个手接电话,想到跟谢乘风这段时间极其和睦的相处,回道:「哄好了吧。」 许教授哼了一声:「哄好了就行,哪天一起回来吃个饭。」 第23页 老两口都快到了退休的年纪,生活家庭都挺顺利,唯独惦记自己的儿子,生怕砸他们手里扔不出去。 许映白惊觉扯大发了,这事说到底不磊落,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 「八字还没一撇呢,您想的太早了。」许映白含煳了一句,「别老惦记我,我心里有数。」 许映白大多时间挺让他们省心,青春期时也叛逆过,但也在他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许教授嗯了一声:「你有数就行。」 通完电话,许映白换好衣服下了楼。搏击馆所在的位置是个商业圈,周边不少商场,公交站里的人围的泄不通。 许映白掏出手机打了个车,看着界面上显示的网约车排队人数,第一次升起了想要买车的念头。 到书店的时候都下午一点多了,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乔镜听到动静,捧着一杯咖啡从电脑前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这个眼神许映白最近没少看,也不当回事,转头看了看阅览区,没找到熟悉的身影。 之前谢乘风发来微信,说今天外面太热,订好餐了在店里吃,许映白抱过小白撸了好几下,问她:「谢乘风呢?」 乔镜放下咖啡,拿捏的语调说:「回老闆的话,老闆娘在三楼呢。」 陈宇阳在她背后听得清楚,不小心笑出了声音,扭了扭脸连忙用咳嗽遮掩。 小白给了许映白一个猫屁股,看样子是让他撸够了,许映白放开小白,吓唬乔镜:「再口无遮拦下月扣你工资。」 乔镜知道他开玩笑,心里无所畏惧,嘴下却讨饶:「老闆我错了,您快上去吧,老闆娘....啊,不,人家该等着急了。」 这番话让乔镜说的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许映白知道自家店长的德行,越解释越来劲的那种,索性没接话,背着包上了三楼。 谢乘风盘腿坐在沙发床上,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什么事这么开心?」 许映白并不知自己脸上带着笑,条件发射地摸了摸脸,没摸出个什么,将包放下:「瞎开心。」 「行吧。」谢乘风放下手机,指了下小桌,「吃饭。」 桌子上摆着三盘菜,很常见的家常菜,跟之前没什么不同。 打车那会许映白看了看时间,预计到店里还得一段时间,给谢乘风回了微信,告诉他让他先吃。 许映白坐下:「让你别等我,菜都凉了。」 「凉着吃败火。」谢乘风轻飘飘地说了句,又从桌下拎出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拆开后递给许映白一杯,「给你,一直在保温袋里来着,冰还没化。」 许映白给他回微信时没说在运动,只说了在外面,这会儿看着他递过来的这杯东西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冰凉的液体刚从保温袋里掏出,经过掌心的温度中和,很快在指尖上绕了一圈潮。 杯身上贴着标籤,黑色的字体清清楚楚地在上面写着:珍珠奶绿,全糖。 谢乘风很贴心,奶茶不光是全塘,还在里面加了煮的糯糯的红豆,见他没接,偏头又问:「不喜欢啊?」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这个角度有点像是在仰视许映白,眉宇间只有简单的疑惑,漆黑的眸子清亮亮地看着他,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味道。 许映白看着他那双微翘的凤眸,抬手接过:「喜欢,谢谢。」 「好喝吗?」谢乘风似乎挺喜欢喝这么甜甜的东西,很快半杯下去,「这我最喜欢的店。」 谢乘风很少展现这么幼稚的一面,因为长了一张冷酷的脸,顶着这张脸与说出的话一对比,反差很大。 红豆的香甜在口腔里爆开,许映白微不可察地舔了下牙齿:「很好喝。」 饭间二人很少说话,但气氛很好,等谢乘风放下筷子,许映白收拾好餐桌下楼扔了趟垃圾。近日天气热出新高度,出去不过几分钟就被煳了一身的汗,刚返回三楼,开门迎面撞上了正准备离开的谢乘风。 「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呢?」谢乘风后退了一小步。 许映白靠住房门跟他胡扯:「那改天我换双一动就响的鞋?省你听不见。」 有时候他一本正经地扯两句鬼话,谢乘风听得还挺新鲜,彼此之间熟了也不存在拘束的问题。 谢乘风毫不客气地往外推了他一把:「一边去。」 「又走啊?」许映白站在门外门。 谢乘风眼波悄然流转,嘴里说着玩笑话:「捨不得我?明天还见呢。」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许映白的心尖没由来地跳了一下,随后变得口干舌燥。 对话与场景彷佛一下子变得隐秘起来,他们好似都在有目的地互相试探什么。这种感觉对许映白来说是陌生的。 「你怎么了?」谢乘风收起笑容,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许映白没有开口,仍在不眨眼的看他,细数过往与谢乘风吃过的每一顿饭,他总是在饭后的第一时间说还有事,下次再见。 一声再见,彼此默契地定好了下一次会面的时间。 而谢乘风将分寸把握的极好,从不给他开口说下一句话的机会,像一场雷阵雨,匆匆来又匆匆去,电闪雷鸣过后只给大地留下一片潮湿,任由它残留在角落慢慢挥发。 「许映白?」谢乘风走进,在他眼前挥了下手。 许映白偏开头轻咳一声,转而再次看向他:「今天外面特别热,跟我待会吧,晚点再走。」 第24页 第13章 三楼的小房间门前涌盪起一种微妙的气氛,谢乘风本能地想要拒绝,只是面对许映白望来的眼神,又许久未能说出话。 在这一刻,周遭的景色全都变得模煳,他忽然生出一股真切的感觉,近日来的见面好像全都不存在,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许映白了。 细微的情绪从心底迟缓地蔓延出来,谢乘风退进屋内,一副稀松平常的直爽:「行啊,你别傻站着了。」 小房间内的沙发床拉伸出来足够两个人趟,许映白整理好位置,狭窄的过道顿时被占满。 「你趟这边?」许映白指着沙发床另一角问。 谢乘风点了下头,屈膝半跪,顺势就躺在了上面,他轻微翻动身体,将胳膊枕到脑后,垂眼望着他:「挺舒服的。」 许映白在另外一边躺好,手里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在折腾沙发床时许映白的心情很复杂,自从那晚暧昧的救场以及浅浅触碰的嘴唇,他明白谢乘风跟他是一样的。 两个性取向相同,再不谦虚地说一句两人长的都不错,就这么躺在一张不算床的床上怎么算都看着没那么合适。 谢乘风看上去没那么多想法,躺的很自然,一派的风轻云淡。 安静了一阵儿,谢乘风扭头看了许映白一眼,抬眼将视线放到了天花板上,打破了沉默:「许老闆,我得跟你道个歉。」 许映白保持着看手机的姿势:「怎么了?」 谢乘风起身,撑着胳膊说:「我看到你的画了。」 沙发角扣着挺厚一摞纸,谢乘风第一次来小房间的时候就问过,当时许映白说是废纸。 许映白看上去没太大反应,动了动脖子:「没事。」 「你没到的时候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胳膊不小心扫到了。」谢乘风解释说,「收拾的时候看了挺多,你画的很好。」 许映白虽说放弃了画画,但心乱的时候还是愿意拿着笔在纸上折腾,当年的画具、颜料等等都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可他扔的毫不犹豫。 那堆纸用的都是普通的a4列印纸,笔也是超市里随处可见的铅笔,画上的线条没有明显的深或浅,平铺下来毫无色彩过渡。 许映白为画画付出了太多,即使用着极其不专业的工具,技术依旧出类拔萃,谢乘风不知不觉看了很多张。 许映白髮出一声极轻的笑,莫名有种苦涩的意味:「瞎画。」 谢乘风说的很直白:「许老闆的故事还是不肯告诉我?」 许映白放下手机,侧身看向了他,还是那句话:「你对我很好奇?」 谢乘风沉默了一阵,忽而坦率一笑:「不止好奇。」 根据直觉来说,谢乘风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的一个人,干脆利索,直接大方,熟了后什么话都说的明目张胆,不扭捏也不藏着掖着,这一点让许映白对他很有好感。 然而他很有别样意味的这句话出口,让许映白不自觉多想了一些,只是这部分的领域他没感受过,再往深了想几分,那种感觉又是模煳的,他能感知到,但无法判断对与错。 况且他是真心不太想聊关于过去的任何事,败心情也煞风景。 于是许映白迴避了谢乘风的回答,接着上个话题说:「许老闆能随口编出好多故事,你想听哪种的?」 谢乘风垂眼看他几秒,语调轻微上扬:「哪种都行么?」 「哪种都行。」许映白换了个平躺的姿势,「我就当哄你午睡了。」 谢乘风用手臂轻压着眼皮,过了一会儿说:「我发现你真不想聊的时候,总能瞎混过去。」 许映白听得一愣,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真的是这样,谢乘风这点儿让他挺意外,不过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许映白故意嘆了口气:「乘风啊,我知道你心眼多,能不能别老往我一个人身上使?」 谢乘风否认:「我心眼多个屁!」 这还是头回听谢乘风这么说话,藏着些咬牙切齿,许映白听的闷乐了一声。 「其实吧,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谢乘风看着他笑,「但我也不想说。」 「那你就憋着呗。」许映白没在意他猜的到底正不正确,「不过就你这性子,能憋住吗?」 「当然能。」谢乘风眼神依旧在他身上,「我要是想憋,保准谁都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两个大男人再接着讨论谁比谁更能憋就不合适了。 隔着紧闭的玻璃窗能听到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外面的天气热的人心烦,房间内却是一片清凉。 谢乘风在另外一侧躺的板正,许映白这边儿跟虱子上身了似的来回折腾。 连续几次,一阵阵肌肤带起的热气挥散出来,谢乘风忍不住说:「你睡不睡,不睡出去站着。」 不怪许映白折腾,主要是今天中午吃的挺饱,并且那一大杯奶茶又很占肚子,躺了一会就开始觉得顶的慌。 许映白摆了下手,不小心蹭到了谢乘风的手臂上,指尖上一热,他镇定地吸了口气,没跟有应激反应似的马上抽回。 时间在静静流淌,许映白清清嗓,徵询似的说:「我想上个厕所。」 谢乘风没动胳膊,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你想去就去呗。」 许映白顺势挪走手指,起身去了卫生间。 第25页 当初接手书店的时,前任老闆说过三楼基本不上人,到现在三楼仍然保持着无人问津的状态,书架上的书籍很久没有更新过,架子上留了许多浮尘。 许映白上完厕所,绕着三层走了一圈,认真考虑起要不要把三楼的书架撤掉,然后直接改成房间,这样空间大,床跟桌子都能放下。 再进门时谢乘风已经睡着了,抱着胳膊微侧着身子,许映白轻轻地关上门,将空调设置好合适的温度,轻手轻脚地躺到了沙发床的另外一侧。 外出一圈过后肚子舒服了不少,重新躺下后许映白入睡的很快,胸膛一起一伏,唿吸逐渐变得均匀。 空调的制冷声如同主人一样,渐渐趋于平稳,房间内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蝉尖锐地鸣了一声,表面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谢乘风眼皮一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许映白睡着的模样,枕边一侧的柔软流苏搭在他的肩头,白色t恤好似一层薄雾,柔和的日光铺在上面,像是将他拢进了云雾里。 谢乘风没午睡的习惯,习惯吃完饭简单地活动一下,骑自行车也好,弹吉他也好,总之没有像今天这样吃饱了就躺下的时候。 默契这个东西可以靠日积月累,也可以靠一种名为直觉的东西传递。 他刚才感觉到了胳膊上的温度,也察觉到了许映白的别扭,其实简单地胡侃一句就能顺下去,但这句话说什么怎么说,说到什么地步,里面都有一个看不见的尺度在衡量,他没把握能把控好这个度,也不想说。 他保持着微侧的姿势,默默地看着许映白的脸。 睡着的人收敛了执拗时的冰冷,也收敛了抽菸时的淡漠,此时此刻他像一个静谧的陶瓷,但轻蹙在眉间的一道印痕给这份静谧打了折扣。 谢乘风轻轻地抬起手,指尖在距离那道印痕两厘米之处堪堪停下。 受过伤的地方往往格外敏感,右手手腕早就好了,也从来没影响做什么,可谢乘风仍然敏锐地感受到了隔空传到指尖的温度,烫的他手腕发酸。 他没去触碰那块印痕,收回手指后摩挲了好几下。 浮尘在光线下来回翻滚,在那一束光线里肆意折腾,再热烈也没有任何声响。 「这样也挺好。」谢乘风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我不会跟他一样。 第14章 中午这觉睡得格外沉,醒来的时舒服的手指都发麻,屋里开着空调,许映白脖颈依旧出了一层薄汗,他起身拽了拽领口,潮热顿时散去了不少。 旁边的位置已然没了人,枕头也摆的整整齐齐,他伸手过去摸了下,残留的温度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映白将沙发床重新折好,揉着酸涩的脖颈离开了房间,刚出门,看见靠窗处坐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泓背冲着他,听到脚步声回头:「哟,睡醒了?」 谢乘风也没有离开书店,怀里抱着小白,就坐在沈泓对面,视线正好对着小房间的门:「许老闆醒了?」 许映白点了下头,走进后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沈泓微眯着眼打量他,明显能看出许映白这一觉睡的挺好,他一勾嘴角,意味深长地又说,「你这老闆当的舒服啊,楼下乔镜宇阳操持,三楼还有乘风给你把守。」 「没你舒服。」许映白到他跟前,推了他一把,「往里挪挪。」 沈泓坐的稳如泰山:「挪不了,对面那么大地,你非跟我挤?」 听到这话,谢乘风往旁边的椅子上扫了一眼,随即起身给许映白挪了个位置出来。 「乘风真贴心。」沈泓调侃,「你就让他站着呗。」 谢乘风为人爽朗,闻言笑着配合:「差不多行了,人家的地盘,咱俩低调点。」 许映白听着二人一唱一和故意打趣的话,心底升腾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他与沈泓的关系自是不用多说,他只是好奇,谢乘风为什么总是有一股独特的魅力,让周边的人自然地偏向他。 「大老远的跑来干嘛?」许映白坐下问,「办事?」 沈泓把玩着水杯,眉毛轻微一挑:「你这话问的没良心,我还不能来了?这就嫌我碍眼了?」 桌子上放着两杯水,许映白嗓子干的厉害,也没多想,端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喝完怼了他一句:「你爱来不来。」 沈泓眼神奇怪地盯着许映白,末了抬了下手,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干嘛呢?」许映白攥着杯子问。 沈泓轻笑一声,在许映白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慢吞吞地拿起自己的水杯,边喝边扔给他一个不可言喻的眼神。 ....... 桌子上就两个水杯,他现在坐的位置是谢乘风腾出来的,杯子是谁的......,许映白拿着空杯子,琢磨过来沈泓的意思后就不大敢往谢乘风那边看了。 谢乘风捏着小白爪子,眼睛往这里快速地掠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提,看样子完全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都哑巴了?」沈泓吊儿郎当地问。 许映白放下杯子,揭过此次插曲不提,专堵沈泓:「问你句话可真费劲,你到底干嘛来了?」 沈泓还在抻着劲儿,就半杯水恨不得抿着喝,一下一下地晃着杯子就是不说话。 「沈哥说有个朋友在附近新开了间酒吧,晚上要过去。」谢乘风解围,「想邀你一起去呢。」 第26页 沈泓没轻没重地放了下杯子,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满意地看着对面二人神经被挑了一下,这才肯开口说话:「之前一个客户,一直有联繫,你俩跟我一块儿去吧,坐会儿就回来。」 许映白看着杯沿,杯子是玻璃的,阳光隔着窗户在上面打了一圈光,心不在焉地道了个行字。 沈泓转而沖谢乘风扬了脸:「你一起吧?人多热闹。」 谢乘风一手揽着小白,将另外一手搭在桌边,无意识地点了两下,问:「酒吧那么多人,不够你俩热闹?」 沈泓懒懒地嘆了口气:「许老闆就是一块无声的背景板,又无聊毛病又多。」他就差掰手指头算了,「酒不喝,咖啡不喝还有——」 「我这么多毛病你还叫我?」许映白及时打断。 「别人都忙,就你一个闲人,我不叫你叫谁?」沈泓理直气壮的,他咳了一声,脸上带着些难为情,悄声又对谢乘风说,「况且,我喝完酒不愿意跟他一块儿待着。」 谢乘风问:「怎么了?」 沈泓说:「他是个事儿精,他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平时说不了两句就得打起来,而且我喝多了爱叨叨,他揍起我来更没得商量。」 沈泓自问打小没受过什么气,前阵子他也在许映白家里住过几天,虽说许映白脾气比以前收敛了许多,但他也没少挨冷嘲热讽。 今天趁谢乘风在,他实在懒得看许映白的脸色,就想拉个挡箭牌。 谢乘风似是在思考,沈泓端着杯子看了二人一眼,嘴角无声翘起一抹很轻的笑,心道这俩人都在一个屋睡了,没准儿挡箭牌早就升级成了金牌令箭。 「去吧去吧,到时候万一我俩再打起来,你给拉拉架。」沈泓用指节轻轻叩了下桌子。 许映白没什么要紧事,答应了沈泓自然要去,见谢乘风没回应,扭头也看了过去。 谢乘风侧目与他很快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又看向沈泓,答非所问道:「你俩打架谁赢啊?」 「嗯?」沈泓眨了下眼,像是才反应过来他的问题,「啊,当然是他,别看许老闆长的一副纯良无害,下手可黑了。」 许映白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事,回了一句:「你也没少咬我。」 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毛病是从大学时开始的,当时俩人是对床,沈泓大大咧咧惯了,拖鞋水杯乱七八糟的不是在许映白桌上就是在他床下,『拳脚相向』就是从这时养成的习惯。 许映白不跟他多说废话,折腾烦了按住他就揍。 在练拳击上许映白没少下功夫,跟人切磋请教的经验基本上全招唿在了沈泓身上,沈泓被他按的翻不了身,弄急了逮住胳膊就给他来一口。 回忆起没心没肺的大学时代,俩人都挺放松,顺着谢乘风的问话多聊了几句,心里一松懈,细枝末节注意不到,嘴上就开始没个把门了。 沈泓感慨一声,调笑着问许映白:「你说方翊要知道你私下这副德行,现在还惦不惦记你了?」 原本欢乐的气氛被这句话迅速冰冻起来,许映白脸上的笑意还未收尽,只是眼底陡然薄凉起来。 谢乘风彷佛隔绝在了异样的气氛之外,抱着猫很给人面子的没有开口说话。 沈泓嘴比脑子快,回过神来连忙道歉:「我过了,不好意思啊二位。」 许多事沈泓只是其一不知其二,况且他知道的那部分也并不是真的,许映白压下翻涌的情绪,给了他一个兄弟之间默契的眼神,这事儿到这就算揭过去了。 沈泓接收到他眼神,回挑了下眉梢给他,下巴微移,往谢乘风那边示意了一下。 「乘风,晚上有事吗?」许映白问。 「我晚上有场,就不去了。」谢乘风看了眼时间,起身告辞,「沈哥委屈委屈吧,先走了,你俩聊。」 柔软的小白被放进怀里是许映白还未反应过来,直到谢乘风走到楼梯处,对面的沈泓即刻站起。 「乘风,」沈泓向来有事不藏着,「别跟许老闆生气呗,我要说他没谈过恋爱我自己都不信,都过去了,我跟你道歉。」 许映白闻言头疼地扭开了脸,谢乘风莫名其妙:「我没生气啊。」 「那你走什么?」沈泓问。 谢乘风扶着栏杆:「我下午真有事,忙到夜里,不信你问许老闆。」 沈泓疑惑地看看二人,谢乘风又说:「许映白,你看你给人吓的,给我个面子,沈哥我罩了,别太兇了。」 「不是....」沈泓怔愣着。 许映白放开小白,顺其自然地接下他的话:「行,许老闆今天给你面子,保证不揍他。」 谢乘风点头,跟二人摆了下手,揣着裤兜下了楼。 下午时分,乔镜临时有事请假外出,许映白收到消息下楼到前台坐下帮忙收银。 小女孩的桌面满是花里胡哨,玩偶贴纸各种的小摆件一堆一堆的,门口也有两个自助收银台,熟悉的客人一般都会直接自助结帐,许映白坐了半天也没人找。 店内萦绕着独属于书店的安宁,偶尔传来客人找书的轻微走动声。 沈泓坐在他旁边,捏着乔镜放在桌面的小玩偶,低着头点了几下手机,忽然开口问:「跟乘风处的不错?发展到哪一步了?」 许映头也不抬地说:「你是不是闲的?」 第27页 沈泓凑过来:「说真的,有戏吗?我看乘风挺好的。」 跟艺术沾边儿的人心思大多敏锐,更何况二人处的挺久,关系也铁,沈泓还是很了解他。 见许映白半天不说话,沈泓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压着嗓子专门刺激他:「怎么,怂了?」 许映白这页书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翻,他将书合上,用书将沈泓的头抵开:「你要是想晚上自己去,你就继续问。」 沈泓一连应了好几声好:「我不问了。」 许映白抱着小白起身:「你自己待着吧,我上三楼找本书。」 沈泓翘起腿,见他上了楼梯才笑了两声出来,等人彻底看不见,他重新低下头,又开始摆弄手机。 新开店的那人拉了一个群,消息条数蹭蹭蹭地往上涨,他就一会儿没看,未读消息就显示了99+。 「沈哥,燕麦拿铁。」 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散出来,沈泓看过去,陈宇阳站在身侧,放了一杯燕麦拿铁在他手边。 沈泓抬头,语调轻扬:「谢谢。」 陈宇阳的托盘上还放着一杯柠檬水,往外看了一圈没找到人:「老闆呢?」 沈泓抬手往上指了指,又将他盘子里的柠檬水拿下来:「三楼呢,不用管他,你老闆今天应该对水过敏。」 「嗯?」陈宇阳抱着托盘,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老闆对水也过敏了?」 沈泓没跟他细解释:「没,我就想两杯独占,让他渴着吧。」 陈宇阳哦了一声:「那你都喝了吧。」 送完水,陈宇阳正打算回去,转身时眼角一亮,余光里看到沈泓的手机界面,他又站定,诧异地『咦』了一声。 沈泓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界面上显示的是酒吧的位置跟照片,没其他的。他转向陈宇阳问:「认识这里?」 陈宇阳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没事,别紧张。」沈泓点开照片,干脆递给他看。 陈宇阳点头之后又摇头,见沈泓很不理解的样子,含煳地说了一句:「那个....我朋友圈今天有人发过这里,见照片眼熟,所以...」 沈泓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看了几眼照片,忽而轻笑着问:「我们晚上去,你要一起吗?」 沈泓偶尔会来书店找许映白,陈宇阳在也店里工作了好几年,自然也就跟他相熟,知道他是社恐每天独来独往的,本以为即便出言邀请他可能也不会去,没想到陈宇阳点了点头,跟他沉重地说了个行字。 沈泓顿时觉得他挺有魅力,能让这样一个资深社恐出了家门:「别不自在,就咱仨。」 陈宇阳如释重负般地点头:「行!」 跟社恐出门要注意什么,想必社恐的老闆深谙其道,沈泓说勤快起来能连轴转好几天,懒起来连楼都不想上,隔着微信开始骚扰许映白。 --『映白,映白,宇阳晚上跟我们一起去,他会不会害怕啊,能给他喝酒吗?』 过来一会儿,许映白拿着手机下楼,拿起桌上的一个玩偶敲了敲沈泓胳膊:「我店里就这一个乖乖仔,你能不能别祸害人。」 陈宇阳刚好出来,主动解释:「老闆,是我自己要去的。」 许映白放下了猫,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沈泓,又看了看着急忙慌解释的陈宇阳,两个人的脾气秉性他都了解,理所应当地偏向后者。 他点头道:「那行吧。」 「你也太双标了吧!」沈泓撸起了袖子,看架势想要提前先打一场,「为什么对我俩态度差这么多?」 许映白微怔,缓缓地笑了声:「你才知道?我本来就双标。」 第15章 因为许映白的一句双标,沈泓拿起了腔调,说什么也不肯当司机,许映白没办法,坐上了主驾驶。 抵达酒吧大约需要半个小时车程,出来前三个人在书店垫了口吃的,这会儿也没多饿。 老闆是个会营销的人,新店开业,以酒吧为中心那排马路上停满了一水的豪车。 许映白大学时买过车,之后又卖了,挺久没开了但技术还在,穿过拥挤的车流,终于在酒吧后门的角落里找到一个停车位。 「沈泓,今晚要给别人车蹭了,回头你负责啊。」许映白紧贴着车门出来,将车钥匙扔给他。 沈泓接的挺准,将钥匙揣进了裤兜:「行,我给人修。」 陈宇阳跨着自己的包,跟在二人身后,小声地说:「没蹭到,我一直在看着,肯定没有。」 沈泓正在心里吐槽许映白,闻言乐了:「瞧瞧,还是我们宇阳好。」 许映白笑了一声没理他,特意慢了半步照顾这位社恐的紧张情绪。 酒吧正门摆了好几排花篮,许映白拽住正要往里进的沈泓:「这人是你客户,你给人送东西了吗?」 沈泓瞥了一眼花篮从:「早送了,等你提醒黄花菜都凉了。」 也是,沈泓也只跟他不着调,平常大事小事上都是个极靠谱的人。 里面的氛围渲染的很浓烈,金属音乐直冲屋顶,沈泓也好久没在外面浪过了,有些不适应地揪了揪耳朵。 老闆就在不远处跟人寒暄,看见沈泓几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哎呀,多谢沈总捧场啊。」老闆岁数不大,身材圆润,他看向许映白二人,「都是朋友?」 沈泓笑着给对方介绍,几人各自握了手,说了没两句,老闆又被人招唿走了,临走前又客气地说:「刚开业,随便喝,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几位见谅啊。」 第28页 来的都是人精,谁也不会把场面上的客气话放心上,沈泓从容地说让人去忙,不用管他们。 服务生带着几人找了个卡座坐下,许映白看了一圈,地方不算小,也坐了不少人,可能是刚开业的缘故,氛围燥的毫无章法。 许映白没去过谢乘风所在的酒馆,但从之前搜索过的视频里来看,比这里的氛围要好太多。 正想着哪天找个时间主动去谢乘风的地盘吃个饭,坐他斜对面的沈泓扬声说了句:「映白,到酒吧里再喝水就不合适了吧?」 许映白收回思绪,想着再酒吧管人要水也不合适,本来要应,没成想坐沈泓身边的陈宇阳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问:「老闆,我包里有水,你要喝吗?」 沈泓听的哭笑不得:「宇阳,你是什么宝贝,来酒吧自己带水?」 昏暗的灯光里看不清陈宇阳的脸色,半晌,只听见他弱弱地说:「我习惯自己带水....」 以沈泓的消费额度不至于连瓶水都不允许带,许映白没避人,拿着不合时宜的矿泉水喝的坦然无比。 等服务生把酒上齐,许映白看着满桌的酒水,略带担忧地问陈宇阳:「你是不是没水喝了?」 陈宇阳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坚决:「没事,我喝酒。」 沈泓正因为没人陪他喝酒郁闷呢,听他这么说,瞬间乐开了花:「可以啊宇阳,别控制,今晚喝个够。」 俩人碰了杯,陈宇阳仰着脖子连喝了好几口,看着还挺有量。 卡座在舞台稍微偏左,算是中心位置,歌手和着重金属音乐的吼叫声穿透了耳膜,许映白扭脸看了眼,那边不光有歌手在吼,也有一圈人围在舞台上扭,挤来挤去的有够热闹。 许映白拿出手机对着舞台拍了一张,又低下头点了几下。 --『诚邀谢主唱欣赏。』 发完之后就按灭了手机,想着这个时间,谢乘风应该也在忙,估计顾不上回他。 没两分钟,手机震了一下。 --『挺热闹。』 许映白没想到他回的这么快:-『你不忙吗?』 谢乘风:-『忙过了,换人上去了。』 许映白:-『你们还有轮班啊?』 酒馆大多不止一位歌手,只不过许映白刚看着舞台上吼的正欢的那位,压根儿没看出人家累,他也就没往这上面想。 谢乘风:-『有啊,不能可着我一个人累吧。』 许映白:-『回家了吗?』 这次过了许久,谢乘风没再回消息。 许映白的手机屏幕保持着开启的状态,昏暗的卡座里只有这一组很显眼的亮光,以及沈泓与陈宇阳频繁碰杯的响动。 手机震起来的时候许映白还在愣神,等看清手机上的来电,他连忙起身,拿着手机对隔壁的喝的正嗨的二人挥了下手,示意出去接电话。 一出门口,安静了不少,耳朵发出一阵不适的滋滋声。 许映白按下接通键:「餵。」 「喝酒了?」谢乘风的声音传来,「没喝多吧?」 许映白点了根烟,又往外走了几步:「没喝。」 「啊,没喝啊。」谢乘风那里很安静,听着语气还有些遗憾。 「喝酒伤身啊。」许映白笑着说,「回家了吧?」 谢乘风没说话,隔了一会儿许映白听到他那边『砰』地响了一声,类似与关车门的动静。 许映白问:「你出门了?刚在开车?」 谢乘风笑了一声:「是开车呢,没回家。」 「大晚上的干吗去了?」 许映白没等到他回答,只听见一阵『嘟嘟嘟』的断线声音,刚要回拨,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许映白!」 许映白眉梢一挑,立刻回头。 工装裤的裤型其实挺压身材的,但谢乘风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宽宽松松的工装裤依旧显得腿很长,他双手插着兜,见许映白看过来抬手跟他挥了下。 许映白扔了烟,走向他:「你怎么来了?」 谢乘风穿着一件圆领的黑色t恤,松松垮垮的领口隐约能露出来锁骨,他故作懊恼地说:「本来以为你们都喝酒了,想着看看你喝多了会怎么摩擦沈哥,没想到你没喝酒,我这热闹也看不成了。」 许映白知道他开玩笑,顺着他的话接道:「不喝酒也能摩擦他,想看给你表演一个。」 谢乘风也笑:「别了吧,沈哥多冤。」 许映白看了眼时间,想着里面那俩人也差不多了,跟他说:「你先等会我,我去叫他俩,然后.....」 话卡住了,里面那俩喝上了,外面这俩没喝,该谁送谁? 「俩,还有谁?」谢乘风往酒吧里看了一眼:「他们都住哪?」 「宇阳也在,他家离书店不远。」许映白回道,「沈泓家在城东,今晚肯定回不去,住我家。」 「住你家?」谢乘风重复了一句,「有地方吗?」 明明没什么意思的话,许映白却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有,我是两居室。」 「那好吧。」谢乘风的声音很轻,「那我也别白来一趟,我送宇阳吧,你跟沈哥回家。」 许映白应了声,转身去了酒吧叫人。 离开了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回来一看卡座上的酒空了,刚还坐在一块儿喝酒的俩人都没了。 看了一圈没找到人,打电话也没人接,许映白问了在旁边的服务员,那人跟他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第29页 夹道里隔绝了噪音,那颗被震的怦怦跳的心脏也恢復了平稳,许映白走了没两步,就见沈泓从夹道另外一头走了过来。 沈泓有点儿轻微近视,他眯了眯眼,确认是许映白后问:「你刚去哪儿了?」 陈宇阳跟在他后边也问:「我们刚找你来着,老闆你去哪儿了?」 沈泓的酒量是在酒桌上一点一点练出来的,跟陈宇阳喝了不少也没醉的迹象,眼前这俩人的神志一个赛一个清明,许映白还挺意外。 三人往外走,许映白说:「乘风来了,在外面呢。」 沈泓脚步一顿,勾住他的肩,笑问:「那咱走?」 许映白侧了侧脸:「走,场也热透了。」 沈泓欠兮兮地推了他一把:「真能装。」 老闆整晚都在交际,酒瓶子都不知道轮空了多少个,沈泓整理好扣子,找老闆最后寒暄了两句告了别。 陈宇阳的社恐属性稳稳地贴在脑门儿上,从卡座里拿回了自己的包,勒着包袋乖乖地跟在二人身后。 许映白走的挺快,沈泓故意落了几步,一把拽住了正往前走的陈宇阳,吩咐道:「你待会儿跟我走。」 沈泓看上去没醉的迹象,不过喝的不少,说话的气息里带着酒味儿,陈宇阳微微一怔,紧拽着包袋差点儿勒死自己:「我.....我,我不跟你走。」 他这副模样,再加上手下的动作,若是声音在放开点儿,基本上就是一出逼良为娼的戏码。 沈泓惊呆了:「你说什么呢!你家老闆有人接,咱俩要去给人当电灯泡吗?」 陈宇阳讷讷道:「那不去,不去。」 沈泓往外看了两眼,回头跟他说:「我叫个代驾,先送你回家。」 「那你呢?」 「我也回家啊。」沈泓掏出手机准备叫代驾,「把你家位置发我。」 两人商量好准备扔了许映白,没敢从正门走,不辞辛苦地辗转了整个酒吧,鬼鬼祟祟地从后门离开了。 谢乘风趁许映白去叫人那会儿将车开到了门口,现在俩人毫不知情,还站在车前等着。 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出来,许映白以为他又被熟人绊住了,正准备再进去看一眼,沈泓的电话及时打来了。 「映白!」沈泓率先嚎了一嗓子,「宇阳跟我走了,你跟乘风走吧。」 许映白揉了揉太阳穴,这一晚撕心裂肺的叫声没给他震魔怔,却让沈泓给嚎头疼了,他无奈道:「你俩都喝酒了,怎么走的?」 「找的代驾。」沈泓坏坏地笑了一声,能听到已经上车的动静,「映白,新时代,往前看啊。」 夜已深,马路上偶尔过一辆车,压着街头的寂静,酒吧的大门紧闭,关住了一屋子的热火喧天。 谢乘风的脚步在背后停下:「沈哥走了?」 许映白放下手机回头:「嗯,走了。」 谢乘风往远处望了一眼,酒吧门口璀璨的灯光照的他眼底湛亮。 许映白眼睛快速地眨了一下,目光还未收回,听见谢乘风对他说:「我送你。」 第16章 长街两旁的华灯蜿蜒着璀璨的城市路线图,驶出立交桥,视野一下子暗下去许多。 此时已是深夜,沿途经过许多建筑都已熄灭了灯,白天繁华喧嚣的长街,夜晚变得空旷静谧。 车内开着冷气,一首经典的粤语老歌轻柔地唱着。许映白调整坐姿,侧身看向谢乘风问:「喜欢粤语歌?」 「嗯,我差不多是在南方长大的。」谢乘风单手握着方向盘,将兜里的手机掏出递给了他,「听不惯的话自己换。」 许映白接过手机,并没有切换歌单,反而放置一旁,盯着他又问:「你对所有的朋友都这样?」 印象里这句话并不是许映白第一次说,谢乘风问:「哪样?」 他利落的接话让许映白一时无从说起,谢乘风好像从来直爽,说话性格坦然大方,却又在某些地方有十足的分寸。 就像今天下午,沈泓得意忘形的那声方翊,再往前回忆,还有谢乘风因小白而意外受伤的事件 谢乘风从未隐藏过自己的好奇心,保持着一定距离询问一二,察觉他不想深聊之后又风轻云淡地揭过,绝不入雷池一步。 他与谢乘风吃过许多次饭,顶多一个小时就结束的便饭并没有让他与谢乘风有更多的深入了解,似乎那一顿饭仅仅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而已。 朋友之间,除了应酬较多的沈泓之外,几乎没有人能让他半夜开车出门去接,换而言之能让他半夜亲自去接的人必定是对他重要之人。 但是眼前,谢乘风特意且悄然出现的这个夜晚,许映白感到在此刻匀速行驶的车里,他们之间平添了一份暧昧的意味。 此时播放的歌曲临到高潮部分。 不信眼泪 能令失落的你爱下去 难收的覆水 将感情漫漫盪开去 ..... 许映白就在张国荣低沉忧郁的嗓音里,再次叫了一下谢乘风的名字。 「怎么了?」谢乘风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望向了前方。 许映白许久未做回答,谢乘风的聪明也让他未做追问,二人再次将默契发挥的淋漓尽致。 之后的十分钟里,歌曲换了两首,第三首刚刚开个头,是梅艷芳的似是故人来。 第30页 饱满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吟唱,连带着时间好像也一下子慢了起来。许映白轻阖着双眼,竟然能在音乐声中清晰地辨别谢乘风的唿吸。 他们的交谈其实并不算结束,他不答,他也不继续问,彷佛即使没有放音乐,他们也不需要用对话来填补空白。 行至某个路口,黄灯亮起,车身缓缓停下,同时谢乘风随着歌声将那句: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低低地唱了出来。 谢乘风的声音里带着特有的尾调,他只唱了这一句,气息若有似无地消失在下一句的歌词里,给气氛里又染了一重细雨绵绵的感觉。 「好听。」许映白转了下头。 「没睡着啊?」谢乘风也偏头看他,「我以为你睡了呢。」 许映白将音乐声调大了一些:「马上就要睡着了,是你把我吵醒。」 谢乘风哑然,低声笑笑:「那你继续,到了我叫你。」 「只有十多分钟,差不多就到我家了,我还睡吗?」许映白问。 谢乘风看着显示的音量,不答反问:「太吵的话你还睡得着吗?」 又是没结尾的交谈,许映白偏了下身,面向车窗那侧,重新闭上了眼睛。 谢乘风当真钟爱粤语歌,又是三首经典的歌曲,最后一首余音尚在,车子这次稳当地停了下来。 许映白轻撩眼皮,窗外是熟悉的建筑,已经到了楼下。 音乐声仍在继续,车身微弱的开启状态也能感知到,不多时,耳边听到一声绵长的唿吸,许映白余光里看见车灯一灭,随即一切的声响全部消失。 身后的谢乘风也如这辆车一样,自那声唿吸过后安静的似乎不存在,他们又默契地一起沉默,大约三分钟左右,许映白掐算如果音乐继续播放,应该又到了某支粤语歌的结尾处。 他想此时他应该说话,假装刚才真的睡着,在这个时候适时地甦醒,跟谢乘风大方地道声谢,然后邀请他下次一起吃饭。 可许映白什么都没做,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就这样再次静了几分钟,谢乘风保持的十足的耐心,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明知每首歌都有结束,今晚的夜也有尽头,只是许映白听着那道唿吸声,忽然很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安宁一分钟便是一分钟。 这样的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在把蔓延在胸口未知的情绪挥发掉之后,许映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车窗上反射着身后的人,谢乘风的轮廓映在他眼前。 仅一秒,许映白又怔住。 车身紧挨着人行道,一旁的路灯在深夜里如雾霭朦胧,洒进车内,犹如一片微弱的烛火,恍恍惚惚地照在谢乘风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在微茫里绽放着怜惜的光。 像是在看一件易碎的古董,或者说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宝那样,热烈赤裸。 黑暗笼罩着谢乘风的身体,很久之后,许映白从车窗里看到他快速地眨了下眼,下一个眼神又变成了另外一种意味。 热烈在眼尾缓缓消失,转而变成了一种心甘情愿的挣扎,像一只作茧自缚的蝶,甘愿沉溺其中。 一瞬间,许映白抓到些什么,只是这丝微弱的灵感很快从他心里滑走。 谢乘风就这样看了很久,身体一动不动,甚至连唿吸都放缓了很多,渐渐地,许映白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 对面驶来一辆车,许映白闭了下眼睛,彷佛被灯光照醒,缓慢地坐正身体:「乘风,到了吗?」 「到了。」谢乘风眼底情绪尽收,亦如送好友归家的坦然,「你可真行,说睡就睡。」 许映白抻起胳膊,扬起一抹平易近人的笑:「你比沈泓靠谱,他开车我就不敢睡。」 「是吗?」谢乘风语调轻微上扬,「那你雇我吧,天天给你开车。」 许映白解安全带的手指微微一顿,转而又笑:「白雇行吗?许老闆穷。」 谢乘风不饶他:「许老闆财大气粗,哪里穷了?」 手机上显示时间已然早过了零点,许映白不做声,下车后才说:「明天一起吃饭?老地方见。」 三楼的小房间俨然成了许映白口中的老地方,一顿顿冒着热气的餐食,给那方略显空白的房间内带上了很多烟火气息。 谢乘风迟疑了片刻:「我有事。」 他没说见不见,只说有事,许映白又问:「什么事?时间紧的话我去找你。」 夜很深,昏黄的灯光下,许映白的眼里彷佛有一汪湍急的河流。谢乘风忽然攥了一下方向盘,语调轻松地反问:「我这么下饭呢?」 许映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异常,配合调笑:「你还下酒呢,可是我很久没喝酒了。」 他们再次沉默,彼此中间久违地浮现起尴尬的味道来。 「我要跟朋友一起去外地参加音乐节,三四天吧,我就回来了。」谢乘风解释完又问,「许老闆要看现场吗?我可以录给你。」 「我以为你会说一起去。」许映白就站在车外问。 谢乘风被他堵的没办法,颇为善解人意地说了一句:「那几天刚好是端午,你不回家过节?」 许映白社恐虽是装的,但实际上本身也是个不太爱凑热闹的喜静人士,经营书店也不搞什么商业竞争,往年每逢节日基本都会回家跟林老师母慈子孝几天。 乔镜去过不少类似于音乐节的演出,给他看过照片也录过视频,许映白回想一下,确实无福消受。 第31页 许映白问,「开车去吗?」 谢乘风很幼稚地指了下天:「很远的,坐飞机去啦。」 「好吧。」许映白一只手撑在窗边,「不过等你回来我们也应该换个地方了。」 谢乘风问:「书店待腻了?」 「没腻。」许映白笑说,「总是你来找我,换我去找你。」 说这番话前许映白有做过考虑,他发觉对谢乘风本人的好感因为那双眼神已经升级到了好奇的地步,他想换个方式,由他进入他的生活,看一看那双眼睛过得什么生活,倘若有机会,他还想看看谢乘风不这么客气的样子。 「为什么不说话?」许映白问。 谢乘风抬起眼,隔着车窗说:「你不用来找我,我会去找你的。」 许映白不解,沉吟几秒,没给谢乘风接着拒绝的机会:「说好了,回来我找你,一次也行。」 「你为什么....」谢乘风话没说完。 看着他歪头的表情,许映白不知想到什么,戏嚯一笑:「不为什么,出发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这次再下错站,可就没人载你回来了。」 谢乘风错愕良久,恍若陷入某种回忆,直到许映白伸手进来,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才回神。 许映白问:「在想什么?」 谢乘风盯着他的指尖,目光慢慢地移到他脸上:「不会了,再也不会下错站了。」 第17章 端午节过后许映白陪爸妈回了一趟爷爷奶奶家,老人家退休许多年,在郊区置办了房产。 许映白住了好几天,老家人嘘寒问暖地问东问西,老人思想没那么容易改变,在许映白性取向这一点上他们不太理解,但也不多干涉,只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 临走前,爷爷奶奶给装了一后备箱的东西,恨不得连后座都给装满。 「爷爷奶奶,东西挺多的了。」许映白这趟过来也带了挺多东西,本想着回去能给车腾空,没想到比来时还多。 老太太带着副眼镜:「都是城区没有的,带回去慢慢吃吧。」 许老爷子年轻时当过兵,岁数大了背嵴依旧□□:「快走吧,别赶上晚高峰,车多不好走。」 老两口又念叨了几句,许映白笑着应了,一家子道了别,赶在晚高峰来临前回了城区。 车是爸妈的,许映白将爸妈送到了家,没待多久就回了自己家。 这次照例没带小白去,爷爷奶奶家里养了一只金毛,两只小可爱互看不顺眼,小白被留在了书店里由乔镜照顾。 在郊区这几天十分悠闲,连带着神经都松快了许多,等第二天到了书店,勐地看见里面挤了一大帮人,还有点不适应。 节前书店接了一个商业拍摄,现在已经开工,各种设备加上一大帮工作人员占了大半个屋子。 店里十分吵闹,许映白躲在三楼都能听见。 拍摄合同是他之前自己签的,丝毫不担心店里的书籍或者设施有所损坏,更何况乔镜一如既往的爱热闹,盯现场盯的紧紧的,店长尽职尽责反而更加方便了许映白当甩手掌柜。 许映白作为一个十分清闲的书咖老闆,每天不是家里就是书店,不过越发吵闹的书店显然是待不住了。 傍晚的气温还是很高,他抱着猫从书店里出来,掏出手机打了个车。 上车后,熟练地找出某个人的聊天窗口,拨出语音:「我回来了。」 谢乘风在外地待了一周左右,前两天刚刚回来,约他吃饭时当时他还在郊区,前前后后算起来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面了。 谢乘风回他,「那明天一起吃饭?」 车里开着空调,许映白按着小白的后颈,控制着它别乱跑,居然拒绝:「明天不行。」 「嗯?」谢乘风顿了一下才问,「很忙吗?」 「不忙啊。」许映白看向窗外,「超级闲的。」 谢乘风那边的环境很嘈杂,背景声是一片乱闹闹的叫卖声,他就在吵嚷里安静了几秒,才问:「那你....」 「现在不行吗?」许映白语意难辨,「我已经出发了。」 手机里的吵嚷声在持续,谢乘风许久未答,许映白又问:「乘风?信号不好吗?」 「可以,你来。」谢乘风很快又改口,「可是我现在没在家,你能稍等一下吗?我在...」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许映白说,「你把定位发给我。」 通话结束,谢乘风很快将位置发了过来,距离不算远,许映白跟司机改了原本的目的地,改道向市场出发。 百林市场算是这片最大的批发零售地,生鲜、肉类、蔬菜以及水果,吃的用的在这个市场里集齐了。 许映白以为他们会在某个超市里採购,根本不知道谢乘风居然这么接地气,抱着猫刚一下车就被各种吆喝声灌了一耳朵。 市场很大,大致数了一下就有六条街,这还不包括在路边摆的长长的一排零散小摊。 出神间,前面来了一位大哥,在如此拥挤的地方还骑着一辆电动车,一边左躲右闪一边喊着让让,以无比高超的技术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许映白很少去人多的地方,小白更没有去过,这会儿紧张的直往他脖子上挂,他抱着猫又往后退了两步,站在路口浅浅地嘆了口热气。 估计是太吵,之后给谢乘风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无奈只能往外走了走,找了一家还算安静的饮品店买了杯冰沙。 第32页 刚喝没几口,谢乘风的电话就回过来了,交代道:「易征出去了,你先跟他上车吧,东西买差不多了,我再买点别的,你去车里等我。」 许映白着急说话,含了一大口冰沙,顿时冻酸了满口的牙,含煳地说:「好,我在车里等你。」 谢乘风没立刻挂断,笑问道:「吃什么?烫成这样?」 「我这是被冰的,先不说了我好像看见易征了。」许映白挂了电话,捧着饮料抱着猫往易征那边走。 易征是从市场的正门那边出来的,隔着人群远远地就看到了许映白,他拎了满手的东西,挥不了手,只能一个劲儿地沖许映白仰脸。 「许老闆!」易征大声地喊了一句,「这儿!」 许映白看着路边来往车辆,找准时机熘了过来,到他跟前感慨道:「人真多啊。」 易征咬咬牙,有点想骂人。 东西那会儿已经买差不多了,只是听说许映白要来,谢乘风最后又加了一部分,易征手指被袋子勒的发疼,本来想着找到许映白让他帮忙拎一袋,好减轻自己的负重。 现在这人是找到了,可他....一手饮料一手猫,神态悠闲有滋有味。 易征不是那么有滋味了,在市场被谢乘风支使了一熘够,回头哪个都指望不上。 许映白察觉,伸手去接:「我帮你。」 杯盖已经戳开了,吸管在上面斜斜地插着,一弯腰,冰沙化掉的那部分倾斜顺势洒了出来,全浇在了易征手上。 「行了,我自己来,」易征连忙躲了躲,「你抱好你的猫,喝你的饮料吧。」 许映白失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极有自知之明地没再去添乱。 所幸车离的不是很远,没走几步就到了车前,许映白将小白跟饮料放在后车座上,与易征一起把食材放进了后备箱。 透过袋子能闻到羊肉串淡淡的膻味儿,也有其他的食物,都是串好的半成品,自己一烤就能吃。 易征拍了拍手:「许老闆来得巧不如来得早,易师傅今天上岗,咱烤串吃。」 「谢易师傅招待,那我就不客气了。」许映白回头环顾,「乘风呢?」 「他在后面买别的呢。」易征擦了下额头上的汗,也往看了一眼,刚好看到谢乘风过来:「那不么,过来了。」 拥挤的人群里,一个高挑的身影格外瞩目,谢乘风穿了一件无袖的黑色t恤,手里东西不比易征那会儿少,裸露出来的两条胳膊上能隐隐看见汗渍,在傍晚的余光里反着一层薄光。 许映白顺着他的手臂往下看,即刻迎他过来,走到跟前顺其自然地接过袋子:「辛苦了。」 谢乘风没推辞,弯了下唇角,叮嘱道:「注意点儿,有签子,别扎着你。」 易征撑着车身,感受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看着二人一来一回的友好交谈极是无语。 归家途中,许映白坐在后座,小白又跑到了副驾驶上谢乘风的怀里。 「晚上还有人跟我们一起吗?」食材买了很多,几乎占满了后备箱,许映白指指后面示意,「东西挺多的。」 谢乘风回头看过来:「还有俩人。」 「你的朋友吗?」许映白挑了下眉,预想这趟了解谢乘风生活之行收穫颇丰。 易征开着车,扬声接道:「还有两个女孩,酒馆的合伙人,也跟我们合住。」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解释道,「我们开了一家酒馆,许老闆有时间可以来坐坐。」 许映白以为谢乘风只是在某个酒馆驻唱,没想到居然是他自己开的,点了点头说:「行,到时候谢老闆记得给我折扣价。」 谢乘风已经看回了前方,侧着脸打笑:「许老闆财大气粗,还用打折扣?」 谢乘风总是用财大气粗来调侃他,许映白知道他还在拿自己砸他那十万块钱说事,于是顺着接了一句:「那算了,许老闆有钱。」 「哦,那你把今天的给报销了吧?」谢乘风眉梢动了动。 他依然是侧脸,眼角微微翘着,从许映白的角度完全能看清他瞳孔的颜色,是一种好似从未受过外界污染的黑色,极亮。 后座的人许久无声,谢乘风回头看过来,二人目光一撞,谢乘风眼神微闪,不自然地移走,重新在原位坐好。 易征的声音恰好响起:「去接她俩吗?」 谢乘风低头抱着小白:「不去,没多远,让她俩自己回来。」 「冷漠无情地人儿啊。」易徵怪声怪气地哼了出来。 许映白透过后视镜看谢乘风,只是他一直低着头,跟小白玩的不亦乐乎。 窗外的光线刺目,路边行人无一不撑伞前行,许映白挪动身体,探身问他:「你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呢?这么热的天你人家自己走?」 谢乘风摸了下耳尖,清了清嗓子说:「那两个女孩,一个是我妹,一个跟我一样在店里唱歌,不...是。」 「不是什么?」许映白偏着头问。 谢乘风小弧度地扭了下脸,面部表情带着一丝诧异:「不是....」 不是什么,许映白其实很清楚,他看着欲言又止的谢乘风,脑海里突然浮起了第一次见面之后,在喧嚣的街头他与谢乘风那个略显仓促的解围之吻,然后他心头一跳,眼神也逐渐不自然起来。 前方路口黄灯亮起,偏巧易征想赶上去,犹豫一番仍是安全为上,一脚剎车踩了上去。 第33页 车身的惯性让后座居中的许映白勐地往前沖了一下,随即又重重地落回后座。 「许映白,你没事吧?」谢乘风即刻看过来,问完一扭头,眼神当即变了,吼了易征一嗓子,「说多少遍了让你开车注意安全,你全当我放屁,你抢什么抢?」 谢乘风的手扣在椅背边缘,手背上青筋浮起,等易征自知理亏,含煳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他彷佛才反应过来,又立刻看向了许映白。 车内陷入寂静,车外光影倒退,许映白安放好眼中的诧异与惊喜,说:「你还不坐好?」 谢乘风垂下眼,慢吞吞地坐好,忽然听到许映白在他背后发出一声轻笑,他懊恼地抓了把头髮,明知故问:「你笑什么?」 难得看到谢乘风这副兇巴巴的模样,许映白心道这趟果然不枉此行,他靠在后座,也不遮掩:「笑你。」 第18章 余下的路程安稳度过,不多时就到了熟悉的四合院门口,整条巷子十分宽敞,统一规划的院子风格一致。 院内正方两间,两边四间小厢房,挨着门口是一件放杂物的小屋子,院中央一块空地上用木板搭起了一块挺宽敞的凉台,一米左右的高度,上面摆着几个抱枕跟坐垫,看上去很舒服。 几人将食材放到院里,最后一趟折返,许映白抱回小白,问旁边的谢乘风:「这是你们一起租的?」 「对,一共四个人。」谢乘风努力忘记刚在车里发生的情况,淡然解释,「原来酒馆里的人大部分都住一起,后来有的结婚,有的谈恋爱之后觉得不方便,就搬走了。」 许映白环顾一周:「现在呢?」 「现在就我们四个。」谢乘风指着房间介绍,「正房我跟易征一人一间,这两边一间我妹,一间是另外一个女孩的。」 许映白往谢乘风居住的房间窗户处望了一眼,忽而打趣道:「易征还说你冷漠无情,他也是,你们两个大男人住大房间,俩小姑娘住小屋?」 谢乘风也笑,嘴里却如实交代:「我们是a的,我跟易征房租付的多,自然要住大房间。」 他们的相处模式很合理,许映白之前也曾想过这样的生活,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住在一起,每个人负担每个人的责任,没事的时候夸夸海口吹吹牛,即使说些没什么营养的话凑在一块儿也是一种乐趣。 「挺好。」许映白感慨道。 谢乘风看着他,笑的很温和:「喜欢可以常来。」 许映白点头,将小白放在了凉台上,坐下后问:「你们店在哪里?」 谢乘风在身边坐下,忘了许映白早就搜索过他的事情,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不远,后两条街。」 「我知道位置。」许映白又说,「我问的是你们店在翡翠街几号?」 谢乘风愣了一会儿才说:「156号,你对这里还挺熟悉的。」 许映白抬手拿过一个抱枕在手里抛着玩:「我本市的,大环境当然熟悉。」抛抱枕的动作停了一下,他看向谢乘风似是随口一问,「你呢?」 谢乘风眼神僵了僵,低头笑了一声,很久才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许映白放下抱枕, 外面依蝉鸣依稀,月色朦胧,谢乘风搓了搓手指,抬起头看了几秒夜空,随后缓慢地偏头看向许映白,眼尾微微翘起:「我是福利院长大的。」 谢乘风长的很酷,以往说话也带着一股轻扬,现在语气里多了一丝怅然的味道,可是他依然坦率,眼里还带着一层浅浅的笑意。 许映白看着面前这双黑亮的眼睛,心弦被狠狠地拨了拨。那份取代好感的好奇里此刻又添加了一些别的东西。 黑透的天不再像白天那样炎热,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主屋下那一丛薄荷散发着清香。 二人一时无言,小白惯会暖场,又缠着谢乘风在凉台上玩你摸我一下我模你一下的游戏。 良久,小白主动放弃游戏,谢乘风扭头问他:「许老闆,想好了吗?」 许映白手腕随意地搭着抱枕:「什么想好了吗?」 谢乘风起身,半踩住凉台,拽出抱枕后又故意扔给他:「闷好一会了,想好怎么安慰我了吗?」 谢乘风弯着眼睛笑的样子很生动,许映白咳了一声,眼角瞥见小白一闪而过的身影,眼疾手快地抓住抱起,凑到谢乘风跟前:「来,小白,替我跟乘风道个歉。」 「小白。」谢乘风点了点小白的鼻尖,怂恿道,「你知不知道他利用你呢,咬他!」 小白很配合地喵呜喵呜地叫了两声。 院内的两人说说笑笑,易征在屋里没去打扰,隔着窗户拿出手机,对着二人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沈泓。 -『狗粮分你一份。』 沈泓很快回来消息:-『靠,我说今天给许映白髮消息一直没回我,原来跟你们玩去了。』 易征否认:-『错,不是我们,是乘风。』 沈泓没心没肺地给他发了一条语音,笑了十多秒。 天黑透了,易征扔下手机,拎了一只冷风扇出了房门,将风扇摆在凉台前方,调好温度,招唿谢乘风一声:「开灯开灯,我去拿傢伙事儿。」 开关隐藏在主屋墙侧,谢乘风过去咔哒一按,院子里倏然明亮。 一排排的橘色灯光串成网状,在屋檐下斜斜地挂着,简单又充满了格调。 第34页 许映白抬头看向光源处,夸道:「挺漂亮。」 「自己装的,」谢乘风将冷风扇往他的方向挪,「喜欢的话给你家也装上。」 柔软的凉气迎面而来,许映白见他动作,不由问道:「你为什么——」 「哥!我们回来了!」 院门响了一身,打断许映白的问话,两位姑娘前后脚一起进了门,看到凉台边上坐着个陌生面孔,又默契地停下脚步。 两位姑娘一个长发迷人,一个短髮飒爽,短头髮的那个很好辨认,一双杏眼熘圆,流露出的那股倔劲儿跟谢乘风很是相似。 果然,谢乘风说:「沈羽菲,我妹,那位是妮娅。」 妮娅一袭异域风吊带长裙,及腰的长髮中间辫了几缕小辫子,许映白跟她打完招唿,刚将目光转向沈羽菲,只听大眼睛不苟言笑地说:「不好意思,不喜欢握手。」 许映白被她拒绝并没有侷促,反而对她这份儿跟谢乘风如出一辙的酷还挺有好感。 两位姑娘各自回了卧室换衣服,易征支好炉子,没一会儿碳火气缭绕起来。 冷风扇散着微弱的凉风,天空繁星点点,要说老城区的好处应该就是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抬头便能看清夜空。 许映白坐在凉台边,拿着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炉边的烟雾,问谢乘风:「你们今天这么早就关门了?」 翡翠街是个景区,里边有不少酒馆,按理说营业时间一般都到零点才结束。 谢乘风手里抛起了打火机:「这两天配合检修,关门都早。」 许映白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支一上一下的打火机。 谢乘风察觉到他的目光,『啪』地一声接住下落的打火机,攥在手心里:「羽菲...跟我一样,我们一起长大,她不爱说话,别介意。」 刚换好衣服出来的沈羽菲正好听到这句话,走到二人面前,盯着她哥看一会,又盯着许映白看一会。 许映白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还没等他跟谢乘风解释,就被沈羽菲这双大眼睛盯着瞧,许映白担心她误会,开口准备解释:「我——」 「你好。」沈羽菲打断了他的话,主动伸出手,「我叫沈羽菲,刚才对不起。」 大眼睛的神情郑重且严肃。 许映白握了下她指尖:「你跟你哥一样酷。」 沈羽菲勾了勾唇角,又看了她哥一眼,没说话,坐进了凉台里玩手机。 谢乘风不仅自带招人系统,估计也带招猫系统,小白喜欢他许映白早就知道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连谢乘风身边的人小白也这么喜欢。 沈羽菲坐下没五分钟,小白就恬不知耻地去人家身边撒娇卖乖了。 许映白看着小白用小爪子够人衣服,想着以沈羽菲生人勿进的性格来说大约会给它一把挥开。 小白不知社会险恶,让沈羽菲给它涨涨记性挺好的,许映白打算看看这个不孝子的翻车现场。 「喵~」小白努力地往沈羽菲上身趴。 沈羽菲放下手机,跟那团毛绒绒对视,片刻,她居然抱起小白,蹭了蹭它脑袋,冲着它发出一声十分『兇狠』的:「喵!」 翻车的许老闆:「?」 「傻了吧?」谢乘风笑他,「羽菲喜欢小动物。」 翻车还被人知道了的许老闆:「行。」 妮娅大概很喜欢异域风,连平时在家穿的衣服也是这个风格,她踩着拖鞋站在门口,朗声问院内几人:「我要订奶茶了,你们喝不喝?」 易征刚把串摆在烧烤架上,挥了挥手:「我喝酒。」 谢乘风凑近少许,问许映白:「你想喝什么?」 酒,还是奶茶....许映白捏着扇柄思考片刻,选择了奶茶。 订的奶茶就在隔壁街,送到的同时烤串好的也差不多了。 「来来来,先吃先吃。」易征拿着一把蒲扇,技术娴熟,像是干熟了这套流程的人。 羊肉串烤的滋滋冒油,香味诱人,凉台中间有块儿升降板,几个人围着桌板,就着啤酒吃着烧烤,惬意的不得了。 谢乘风咬了一口肉串,拿纸巾擦了擦嘴,对在台边的易征说:「易征,少放点辣。」 易征就着烧烤架,吃的方便,新鲜出炉的食材总是他先吃,闻言头也没回,啃着肉串回他:「我也没多放啊,你矫情个屁。」 话音刚落,易征屁股上挨了一脚,他又回身,对许映白哈哈一笑:「我们说话随便的很,你..别介意哈。」 谢乘风的腿还未收回,许映白没忍住又笑,连忙摆了下手:「不会,该怎么玩怎么玩,我不矫情。」 易征一拍手:「乘风,你瞧瞧人许老闆多给面子,学着点。」 谢乘风蜷起踹人的那条腿,姿势看上去很别扭,他也不理易征,笑问许映白:「你是不是指桑骂槐?」 许映白否认:「我没有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谢乘风平常都是极其善解人意的,没有像现在这样不依不饶过,他又问,「我刚踹完易征,你扭头跟他一伙了,干吗?欺负我?你刚是不是还笑了?」 二人离的很近,谢乘风又故意贴着他追问,许映白喉间微不可察地滚动一下,还没等回答,坐在斜对面的妮娅手里拿着一串蔬菜卷,笑嘻嘻地接道:「小谢哥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 第35页 小谢哥?撒娇? 新鲜的称唿,新鲜的词彙,许映白捏着耳朵品着刚才谢乘风问的那句话,语气、眼神......还真是有点这意思。 「小谢哥?」许映白随着他们的称唿叫,「刚在撒娇?」 谢乘风坐直身体,又低头开了罐啤酒:「胡扯什么。」 沈羽菲似乎挺乐意跟她哥作对,又特意强调:「哥,你为什么要跟人撒娇?」 两人围剿还不够,谢乘风没想到沈羽菲竟然也有参与进来,一口啤酒到嗓子眼又被呛出来,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许映白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意味深长地劝说在坐几位:「饶了他吧,待会儿小谢哥急了恐怕就该掀桌子了。」 昏黄的光影有几秒的浮动,谢乘风望过来,看到许映白眼底带着一抹戏嚯的笑。 他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随之酒味在嘴里变了味道,喉咙里也在酝酿着不知名的东西,发痒发涩。 他就这样看了许映白很久,久到令许映白察觉异样,谢乘风才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又不失桀骜地说:「我永远不会跟你掀桌子。」 第19章 一句略带深意的话并没有让饭局陷入尴尬,凉台之上的气氛仍然很好。 几人随意闲聊着,中途易征烤好一盘蔬菜卷,沈羽菲吃了一口,眼睛眨巴一下,对他哥笑眯眯地说:「哥,你可算是惦记我一回了。」 沈羽菲手里的那串蔬菜卷外边用豆皮卷着,里面分明是香菜,谢乘风瞥向她,眼神莫名一躲,起身说要去上厕所。 谢乘风步伐匆忙,许映白也拿起一串,放到嘴边察觉出什么,扭头又看那道背影,忽然笑了。 很久之后谢乘风才回来,坐垫已被小白霸占,他将猫抱起,面无表情地继续撸串喝酒。 吃到差不多,易征灭了炉子,开始跟他们侃大山。院子的不时有笑声响起,暖色灯光四溢,氛围很是欢快。 谢乘风喝了好几罐酒,没上脸说话也清楚:「几点了?」 妮娅眼睛亮了亮,看了看手机:「没十点呢。」 谢乘风往后一仰:「那你别控制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许映白听得一头雾水,刚想开口问一句时,对面划了一道风。 妮娅离开了座位,从自己的房间里抱出来一个非洲鼓,沖谢乘风扬了扬脸。 谢乘风看她一眼,没动,说:「最多半个小时。」 妮娅撇了撇嘴,易征见状劝道:「姑奶奶,半个小时可以了,再晚会儿他可就改主意了。」 「好吧。」妮娅把鼓递给了谢乘风。 许映白反应过来,往后挪了下位置,安稳地靠住某根柱子,目光在谢乘风的手上停留了几秒。 开始之前,谢乘风转向许映白,抬手对他打了个响指:「许老闆,你要不要试试?」 因为妮娅的活泼,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欣赏,小院内的气氛静谧而安宁。 许映白摇了下头:「你来,我看。」 妮娅换回了常穿的长裙,随后她手腕一扬,铃铛轻响,手腕的银链子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接着节奏鲜明欢快的鼓点从谢乘风的手下响起。 随着鼓点妮娅在灯光下转身跳跃,身姿丝毫不扭捏,举手投足间都是动人的风情,她几乎没有跟谢乘风有过任何眼神交流,但总能精准地踩在下一个鼓点。 有一种无形的默契。 橘黄色的灯串散着细碎的光芒,谢乘风微垂着头,手下配合着节奏。 许映白一直知道谢乘风的手好看,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直观,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指併拢着,敲击着,一下一下,一击一击。 鼓点的节奏逐渐细密,忽而又渐缓,等缓到难以察觉的地步后又高涨起来,像骤雨停歇,带着久违的畅意,停缓的空隙间终于渴望到了下一场大雨的来临。 许映白被谢乘风手里的节奏影响,心跳不由地跟着这个旋律一起跳动。 怦!怦!怦! 密密麻麻,甚至比鼓点还要清晰。 鲜明的节奏持续响起,终于,在即将突破某个临界点前,鼓点戛然而止。 周遭短暂地静了几秒,当易征与沈羽菲的掌声响起时,许映白仿佛劫后余生般地唿了一口气,等心里的躁动渐渐平息,忽而一声上扬的哨声又给他推到了某个深渊里去。 谢乘风脸上带着尽兴的笑,眉目舒朗,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清亮亮。 许映白摸着胸口,谢乘风的哨声像是给他心头给划了一道,如同暗伤那般,又酥又麻却又看不到任何伤口。 灯光变得恍惚,许映白隔着其他人的身影把目光放在了谢乘风身上,恰好,谢乘风似是有感应,也偏头侧目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围的声音低了下去,谢乘风脸上露出了一丝与平日不一样的神色。 许映白说不清该怎样描述,谢乘风此刻的眼神如同那晚送他归家,在车里四下无人之时,袒露的热烈。 实际上还有一丝不同,现在的谢乘风并没有将热烈持续多久,在对望片刻后,谢乘风将头微微低垂,很快他又抬起,对许映白弯了下唇角。 这抹笑异常复杂,有一种类似于无奈接受的遗憾与委屈,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许映白轻轻皱了下眉,对他的这抹笑疑惑且迷茫。 第36页 横生的微妙隐藏在其他几人的笑声里,因为一抹笑升起的异样,让他们从不过几步之遥的距离,变成了千山万水的意味。 「许映白。」谢乘风开口唤他,「你在想什么?」 许映白就在盈盈灯光里对他笑了一下:「在好奇。」 「好奇什么?」谢乘风身子松弛,撑着手臂眼神缓慢地扫了他一下,忽而又问,「是在好奇我吗?」 许映白动了动唇,仍是没有回答,随即谢乘风起身,长腿一迈,半蹲到了他跟前,追问道:「是吗?」 谢乘风近在眼前,说话的气息里带着一丝小麦的清香,许映白手臂搭在膝盖上,感受到心底的某个角落漏进一缕清风,然后这股清风悄悄地隐没,在平稳之后悄无声息地捕捉到他心里的一颗火种。 火苗乘风直上,在他心里蔓延成海。 那个嗯字即将出口之时,一旁的妮娅注意到二人,好奇地探头过来,打破气氛,笑盈盈地问:「你俩聊什么悄悄话呢?」 谢乘风迅速撤身,自然平淡地回道:「瞎聊。」 许映白挪了下肩膀,先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也说:「瞎聊。」 妮娅嗔怪地哼了声:「好吧。」 夜已深,众人合力将满地狼藉清理好,谢乘风按下凉台升降板,几人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一边数着夜空里的星星,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 桌边是谢乘风刚放下的啤酒罐,许映白抬起指尖轻敲了一下瓶身,里面估计还有一半。 他低头笑了一下,嗓子有些发涩,前几天不知情喝了人家的水,现在明白地知道这是谁的啤酒,再去故意喝,就过了。 妮娅活泼好动,躺在凉台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易征很捧场,每句必应,沈羽菲一如既往地高冷,一手抱着小白,一手点着手机玩。 许映白靠着柱子,坐的很随意,肩膀忽而被轻轻贴住,他转头看过去,谢乘风坐在了他身后,二人中间只有一个支撑的柱子阻隔。 「吃饱了吗?」谢乘风问。 「饱了。」许映白顿了一下,微微侧身,「音乐节好玩吗?」 「好玩,就是太热了。」谢乘风笑了一声,「幸亏你没去,要不然半路就要跑。」 他们的肩头贴在一起,时而随着说话的动作浅浅碰一下,许映白看着他的侧脸,内心忽而升起一股惆怅,谢乘风依然分寸感十足,他们再次地揭过了关于『好奇』的话题。 「走的时候说给我录视频,怎么也没发?」他们中间未见面的那几天,其实一直有通消息,谢乘风很忙,总是回復的很慢,聊过几句顺其自然地便结束了话题。 谢乘风笑笑:「怕你觉得吵,而且....人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录哪些。」 旁边放着几只抱枕,许映白拎过来一只放在手边,上面的布料纹路清晰,他用指腹在纹路上一节一节地刮蹭着:「录自己就行了。」 谢乘风沉默了几秒:「自拍呀?」 许映白嘆息一声,挪动身体,转而面向了他:「录你唱歌。」 「啊?」谢乘风莫名有些防备地歪开了身子,脸上仍然挂着笑容,「想听我唱歌去店里就可以了,不用录。」 许映白髮觉聊的这些极其没营养,他看了谢乘风片刻,又重新靠回了柱子。 话题再次终止,躺在凉台上的易征与妮娅爆发出一阵笑声,许映白看过去,二人似乎拿着手机在跟谁视频。 「店里的另一个主唱。」谢乘风为他解惑,「前阵子谈了恋爱,刚刚搬走。」 他说完,扬声又对躺着的那俩人说:「半夜了,你俩有没有点公德心,吵人睡觉。」 许映白闻言看了眼手机,已经将近零点。 「你唠叨什么,谁不知道谁?咱都是夜猫子。」易征喊了一声,「也不知道谁喜欢有事没事三更半夜骑车出去熘大街。」 沈羽菲加入聊天,对着他哥凉凉地接了一句:「是啊,也不知道谁。」 谢乘风让他们说的挺不自在,板着脸回到禁言模式。 「说你呢?」许映白问,「喜欢半夜出去骑车?」 谢乘风瞥过来:「不止半夜。」 「嗯?」许映白想了一下谢乘风骑车的画面,「还有什么时候?」 谢乘风拿起旁边剩下的半罐啤酒喝了一口,抿了抿唇,不经意地侧了下头,迴避似的又喝了一口。 许映白等了许久没听见他回答,正要再说什么,一旁的易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挂了挂了,不跟你瞎扯了,睡觉。」 视频断掉的嘟声响起,易征起身拍了拍屁股,转头看见许映白,回房间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易征的目光很直白,像是在说:呀,把你忘了,亦或是在表达:你怎么还在这里。 许映白罕见地有些无措,他确实留了太久,纵容自己忘记时间,肆无忌惮地享受松弛的时光。 一只抱枕从身边飞出去,易征一把接住:「你干嘛砸我?」 谢乘风曲着一条腿:「你看什么看?他耽误你睡觉了?」 许映白偏开头,很好地隐藏了唇角的笑。 易征将抱枕回扔给他:「我这不怕许映白一个人走不安全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没事,不用担心。」许映白说,「你休息去吧。」 易征假模假式地沖谢乘风挥了下拳,大摇大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37页 院子里剩下的几人互相对望,妮娅跳下凉台,左看右看一会,抄起小白也回了房间。 「我的...猫。」许映白抬了下手,眼睁睁地看着妮娅关闭了房门。 沈羽菲瞪他一眼,强词夺理一般怼道:「那是我的猫。」 「我的。」许映白幼稚起来。 「我的!」沈羽菲毫不退让。 「停!」谢乘风把抱枕挡在二人中间,「打住。」 沈羽菲抓住抱枕一角,抬起眼倔强地盯着他哥,谢乘风被大眼睛看的没办法,收起抱枕:「好好好,你的你的,你去让妮娅把你的猫抱回来,我要送许映白回家了。」 「你都说了是我的还让他抱走?」沈羽菲问。 谢乘风按了下她脑袋:「快去。」 沈羽菲的心已然被小白俘获,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又急匆匆地返回来,笑眯眯地对许映白说:「今天太太太太晚了。」 许映白站在凉台边,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是...挺晚的了。」 「那.....」沈羽菲快速地看了谢乘风一眼,一把扯过许映白的胳膊,「那你住一晚吧!别来回折腾了。」 第20章 许映白想自己大约是疯了,放着自己那好好的两居室不睡,非要跟谢乘风挤。 院内说是好几个房间,实际上出了四人住的屋子外,其他房间几乎没有配备任何设施。 许映白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答应的,但沈羽菲的话他记得很清楚。 --那委屈许老闆跟我哥睡一个房间了哦。 当时怎么回的沈羽菲,也忘了,等脑子归位时已然到了谢乘风的房间。 主屋的房间很干净,摆设也很简单,窗前摆着一摞书,墙边的架子上放着两把吉他,许映白不懂乐理,对那两把吉却很好奇,走进后轻轻地拨了一根琴弦。 一声单调的音,发着涩。 「喜欢吗?我可以教你。」谢乘风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他,「没有新的,这是干净的。」 浅灰色的短袖短裤睡衣,布料托在这双手里显得很柔软,许映白道了谢接过:「这两把吉他都是你的?」 「嗯,很久之前的了。」谢乘风拿过他刚刚扫过的吉他,随意地拨了几下,竟也成调,他摸了一下琴身,「没开店的时候,行走江湖全靠它。」 轻松的话语掩盖了那些年的心酸,谢乘风脸上挂着平静的笑,看起来回想起当初,反而是心酸淡,快乐更多一些。 「之前在哪里?」许映白抱着衣服坐下问他,「也是跟易征他们在一起吗?」 谢乘风放下吉他,在他旁边坐下:「没,易征跟妮娅是后来认识的,之前一直跟羽菲。」 「也是唱歌吗?」许映白又问,「在哪里?」 谢乘风摸出了兜里的打火机:「也是唱歌,我跟羽菲两个人,地下通道里唱过,天桥上唱过,后来到了这里,认识了易征他们,才算稳定下来。」 飘惯了的人极其嚮往稳定的生活,但也会往往因为习惯没有办法适应稳定的生活。许映白观察入微:「习惯吗?」 谢乘风看向他笑了笑,坦诚道:「一开始不习惯,慢慢...就习惯了。」 在回忆起过去时谢乘风眼中飘起了一抹空,并不是空洞,仿佛是在透过时间在思念什么。 而他接下来的动作更加验证了许映白的想法。 「你总是带着它。」许映白看着他掏出的那支打火机,「很喜欢吗?」 屋内的灯光很亮,给磨砂质地的打火机上蒙上了一层雾光,谢乘风微低着头,在指尖摩挲着打火机,无声地抬了下唇角 「很喜欢的。」他声音轻到许映白几乎听不到。 「送你打火机的人——」 许映白的话音刚落,谢乘风攥住了手心,迟疑地看向了他。 灯光里谢乘风的眼神少了平时的坦然,少见地有一些犹疑的胆怯,许映白扫向他手心,话锋一转:「好朋友送的?」 谢乘风微微错愕,手指松下,他垂了下眼:「嗯,算是一个...朋友送的。」 许映白静静地看着他,谢乘风唿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他把手伸到许映白面前,慢慢打开手心:「给你看。」 手心里的一圈潮在灯光下很明显,许映白刚抬起手,停在半空,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洗澡吗?」许映白起身背过手问。 谢乘风保持着递东西的动作,并没有去看他:「你先去吧,你洗完我再去。」 卫生间在主屋隔壁,台上放着新的洗漱用品,许映白打开了淋浴,屏着唿吸仰起脸沖水,水渍溅在耳间,听力拥堵了一瞬。 他揉着耳后缓解着不适,想着谢乘风对那支打火机的珍爱,以及对他犹豫的神色,有点后悔今晚留下的举动。 出来时眼睛有些泛红,他擦了擦头髮,换上衣服后离开了浴室。 进门后,谢乘风端了一杯水给他:「衣服还挺合身的。」 二人身材个头都差不多,许映白低头看了自己这一身,点头道:「嗯,很舒服。」 在卫生间待了许久,口渴的厉害,许映白接过水他仰头一连喝了好几口。 谢乘风喜欢宽松的衣服版型,领口处都比较宽,许映白喝水的姿势让领口又偏了些,位于肩颈处的刺青边缘蹭着衣服逐渐蔓延出痕迹。 第38页 灯光很亮,墨色和着白皙的皮肤闪着莹润的光泽。 这一幕,恰好撞到谢乘风的眼里。 许映白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拉了下衣领,放下水杯玩笑道:「许老闆正经人,你别老直勾勾地看我。」 谢乘风收回了目光,配合般地『嘁』了声:「我可不是正经人,许老闆晚上跟我同床共枕,可别害怕啊。」 许映白没想到乘风接着这么顺畅,笑了一声,将他往外推了推:「快洗你的澡去吧。」 谢乘风下意识地抬手去接许映白划来的手腕,还未等掌心触及到,许映白便很快抽离,只剩指尖沿着他手臂一侧轻轻地划了一道。 「屋里没有菸灰缸,窗台上给你放了个一次性纸杯,凑合用吧。」谢乘风捏了下指尖,拿起自己的衣服,没等许映白回话,转身去了卫生间。 四合院的房子很隔音,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听到浅浅的水声,许映白站在原地,感受着发痒的手臂一侧,任由异样的感觉在心里堆积成山。 直到周遭恢復安静,许映白放下水杯,重重地唿了一口气,等这口气彻底唿干净,心里空了,脑子里也空了。 不过,也没彻底空干净,至少还能想起来自己的猫主子现在不在跟前。 刚才临时决定留下,猫主子还饿着,从网上找了一个24小时营业的宠物店,这才把主子的饭搞定。 在屋外转了一圈,其他几人的屋子都还亮着,许映白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别人休息,走到妮娅门前轻轻敲了下门:「妮娅——」 「在我这里。」沈羽菲开了窗户,对着许映白背影说,「小白跟她都在我屋。」 许映白下了台阶,隔着窗户看到了妮娅的身影,俩女孩半夜不睡觉,脸上还敷着面膜。 「方便吗?」许映白问。 沈羽菲箍着发圈点头:「方便,进来吧。」 女孩子再怎么酷屋子里的东西也是多的,小架子上面各种手办摆的满满当当,桌子上的化妆品多的也数不胜数。 「你们收拾完了?」妮娅敷着面膜,控制着面部表情。 许映白点头,看到小白正在沈羽菲床上扒拉着一只玩偶玩:「它挺闹的,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它不闹。」沈羽菲抱起小白,犹豫了两秒又问,「晚上让它跟我睡好吗?」 小白软乎乎地叫了一声,率先答应了沈羽菲的请求。 许映白想起二人刚才在院里幼稚的争执,失笑道:「行,辛苦你了。」 得到猫主人的允许,沈羽菲在面膜底下绷的板板正正的脸忽然松了松,面膜皱起了一道道褶。 妮娅拿起一片东西对他扇了扇:「面膜,敷一个吗?」 许映白退了两步,开玩笑,许老闆天生丽质,不需要面膜加持就能一直帅气逼人。 跟两个女孩儿道完晚安,许映白出了房间,到自己的门口时,发现门是紧闭着的。 虽然他记性不太好,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时半会也不会忘记,走的时候并没有关门,只将门虚掩着。 许映白看着门疑惑地扬了下眉毛,没细想,『咔』地一声拧开了门。 迈进门一条腿,许映白抬头,等看清室内的情况,唿吸顿时一滞。 一片光洁的背嵴率先映入眼帘,谢乘风站在床边,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上身什么都没穿。 光滑的背嵴,坚韧的腰线.....许映白的脑子瞬间空了:「我...我不知道你在,不好意思。」 谢乘风从来都不是一个大惊小怪的人,听到声音后只是默默地侧了下脸,头髮上的水珠随着动作掉落了几滴在肩头:「没事,我衣服不小心弄湿了,换一件。」 许映白努力地忽视着他的上半身,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侧脸:「嗯,换。」 「我进来的时候敲门了,你没在。」谢乘风背着身说。 门框上大约是粘了胶水,许映白的手紧紧地扣在上面:「我去找小白了。」 谢乘风甩了甩手里准备换的t恤,背对着他轻笑了一声:「别在门口傻站着了,进来吧。」 静了几秒,许映白仿佛刚回过神来,往前走了几步坐到了椅子上,将脸转到窗边:「你换,我玩会手机。」 谢乘风悄无声地唿了一口气,垂了下胳膊,手腕刚好蹭到裤子上,一丝潮凉沾染了手指,他皱着眉确认般地去攥了好几把,随后懊恼地闭了闭眼,又慢慢地红了耳尖。 「许映白。」谢乘风的声音有些微扬。 「怎么了?」许映白没有回头,「换好了?」 半晌,谢乘风没理他。 窗帘还未拉上,屋外的灯串已经关闭,外面黑漆漆一片,玻璃窗能映出整个房间内的情况。 许映白抬头看了一眼玻璃,从模煳的背景板里一眼就找到了谢乘风的目光。 两个人都在看着玻璃,视线隔空完美地衔接在一起。 「怎么了?」许映白看着玻璃又问。 谢乘风对着玻璃中的那个眼神说:「我裤子也湿了。」 ...... 许映白僵硬地转过头来,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穿着衣服躺一张床是一回事,当着面脱光了换衣服可又是另外一回事,两个性取向相同且都处于气血方刚的年纪......怎么换?怎么看? 许映白看着他红透的耳尖,觉得自己也被他传染了,烫的耳根子直发麻,麻的同时脑子也被重新激活了,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系列画面,顿时一股热血在浑身蹿了个遍。 第39页 很少见谢乘风如此不自在的一面,许映白攥着手,淡定扫了他一眼,坐的稳稳噹噹:「你让我进来的。」 谢乘风眨了下眼,转开目光:「我忘了。」 许映白的神经暂时分裂成两份,一个在上蹿下跳,另外一个在使劲按那个上蹿下跳的。 他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一架,终于,那根沉稳的神经暂时赢得了胜利:「我去门口,换好了叫我。」 出来时易征正好在门口抽菸,许映白摸了摸裤兜,烟还在自己的衣服里,没带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易征回头,拿着烟盒问他,「抽吗?」 「抽。」许映白抽了一根出来,凑着易征的火点燃了烟。 「乘风呢?」易征又问。 许映白唿了一口烟,看着在眼前散开烟雾,思考了一会儿:「他打电话呢。」 『他换衣服呢』....许映白现在连想都不敢想这几个字,更别说再告诉别人了。 易征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抽完烟,心里还是有些燥,乱糟糟地在胸口堵着,又跟易征要了一支烟,还没抽完,谢乘风开门出来。 易征问他:「三更半夜的给谁打电话呢?」 谢乘风一愣,看了许映白一眼,回道:「没谁。」 气氛有些不对,连易征都看出来了,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转了半天也没转到正确的点子上,他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问:「哟,这次是谁给谁惹生气了?」 谢乘风拍了他一下:「回去睡你的觉。」 易征嘿嘿了两声,阴阳怪气地说:「二位,好梦哦。」 第21章 宽敞的双人床足够两个人躺,许映白按灭了床头灯,屋内黑了一瞬,慢慢地又能看清房间内模煳的轮廓。 黑暗里听觉变得更清晰,谢乘风翻了个身,胳膊半撑着身子,不知道在床头柜里摸什么。 身上的毛毯是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带着洗衣液的清香。许映白揉着软软的一角,问道:「你找什么呢?」 谢乘风顿住动作,回头问:「吵到你了?」 「没,看你摸半天了。」许映白转了下身,看着他说,「找到了吗?」 「不找了。」谢乘风关上了抽屉,「睡吧。」 手边还有另外一张毛毯,是谢乘风的,躺回的动作大了些,带起了一小股风,沐浴液的味道瞬间压过了毛毯上的清香。 许映白今晚也是用的同款沐浴液,是一样的味道。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谢乘风向外侧躺着,只给了许映白一个模煳的背嵴。 庭院的安静跟楼房的安静是不同的,前者比后者多了一份静谧安宁,院子里地方大,房间也大,在这样的环境下睡觉,有种心胸开阔的感觉。 两人各自躺在床边一角,中间空荡荡的。 「乘风。」许映白打破了安静,他平躺着,问的很突然,「之前交过男朋友吗?」 谢乘风侧了下头,没换姿势,声音有些发哑:「怎么突然问这个?」 许映白无声地笑了下,衔接起他们放下的那个话题:「好奇。」 谢乘风的唿吸明显停了一下。 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的脸色,许映白那颗被鼓点激活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着,不甚清晰的感觉再次占据所有神经,他似乎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中间横着一些阻隔还未解决,让他迟迟无法做下决定。 谁都有过去,如他一样,或许谢乘风也有不想言说的一些事。 只是谢乘风对他而言很特殊,他好奇,想要去了解这个人。 谢乘风的唿吸声近在耳边,许映白侧了下身,冲着谢乘风的后背,很坦诚的追问:「我想问。」 谢乘风这才扭头过来,调整到与许映白面对面姿势,两人的眼睛都很亮,视线隔空传递,彼此的轮廓渐渐清晰。 「没有。」他说。 许映白很难相信,笑着又问:「怎么会没人识货呢?」 谢乘风蹭着枕头轻笑了一声:「我脾气不好,不招人喜欢。」 「谁说的。」许映白抱着自己的胳膊,脱口而出,「我很喜欢。」 二人一直在对视,当许映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乘风的眼皮很明显抬了一下。 许映白风轻云淡地补充:「你的性格。」 谢乘风没有立刻接话,过了一会儿,他将自己的毛毯撩一角,很无奈地按了下鬓角:「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吓我一跳。」 「我也没太大喘气。」许映白又问,「那有过喜欢的人吗?」 「我平时也没发现你这么八卦。」谢乘风缓缓笑了声,「你不困吗?」 许映白声音略带低沉:「我刚才说了,想问。」 在这个时间,这个场景,两个性取向相同且单身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聊关于感情的话题,很容易滋生暧昧,偏偏许映白好像一无所知地只顾追问。 谢乘风清了清嗓子:「你没完了是吗?」 「睡不着,聊聊。」许映白学他说话风格,看似不羁,「都躺一张床了,还藏着掖着?」 院里有蟋蟀鸣叫的声响,谢乘风注视着他,片刻后,他忽然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了许映白的毛毯一角。 当他气息凑近时,那双眼睛依然很亮,许映白在这一刻察觉到一股不妙。 果然,谢乘风很直接地就问:「许映白,那你呢?」 第40页 负面情绪扑来时许映白根本无法控制,他想起就在很久之前,谢乘风意外扭到手腕,当时明知谢乘风没有恶意,他也仍然控制不住自己无理的揣测。 一声唿吸过后,谢乘风安静地看着许映白闭上眼,也安静地看着他身上的气息逐渐低沉下来。 屋内寂静良久,谢乘风知道许映白并未睡着,他放开手,重新侧躺,背对着他说:「许老闆,其实我没什么可讲的,之前飘来飘去忙着挣钱,现在稳定下来了,又忙着攒钱。」 谢乘风的迁就让冷场的话题再次揭过,许映白动了动眼睛,嗓音低低地问他:「你财迷啊,攒钱准备做什么?」 谢乘风也压了些声音:「过日子,还能干吗。」 房间内就他们两个人,即使声音大些也不会影响到谁,不过两个人似乎都忘了所处的位置,声音一个比一个低。 「之前..吃过没钱的亏,过得很糙。」谢乘风不甚在意地笑了一声,「现在有条件了,总感觉钱赚不够,大概是穷怕了。」 黑暗里,许映白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他肩胛骨处:「这里也是因为吃了没钱的亏,所以才弄伤了吗?」 进门之后那一闪而过的光景在脑海挥之不去,许映白分明看到,这副身体的后背上,其实不止手下这处,有几道大大小小的伤痕。 陈年旧疤,恢復良好的只剩一道浅浅的痕迹,恢復不好的,就如他肩胛骨这处,是一条窄窄的增生疤痕。 谢乘风后背滚烫,未有其他动作,只是紧紧地攥住了手里的毛毯,他声音随意,甚至豪迈:「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 料想他也是这样回答,许映白在他肩头按了下,收回手又问:「之前一直在哪里?」 谢乘风屈了屈腿,二人的距离不经意地近了些:「哪里都去过,待的最久的是在南方城市那边。」 「南方?」许映白轻声说,「在那边做什么?」 「什么都做过,一开始去的时候,我跟羽菲什么也不会,就一边打工一边找房子。」谢乘风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惆怅,「不过也还好,撑过最难的时候后面慢慢就顺利了。」 「吉他也是在那时候学会的?」 「嗯,当时挣得不多,我们俩只能找便宜的出租屋。进门一脚就能踏上床的那种。」谢乘风丝毫不夸张地说,「隔壁住着位老大哥,潇洒的不行,吉他就是跟他学的。」 「之后呢?」 谢乘风顿了一下,又转身过来看他:「之后就跟大哥一起混,我一开始什么都不懂,都是他一点一点教出来的。」 「大哥挺好。」许映白说 「人特别好,也特别神,各种乐器都会,有的精通有的简单会。」谢乘风的语气里有些感慨,「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许映白很意外:「你们没留联繫方式吗?」 谢乘风无奈笑说:「在一起的时候有,但大哥老换号码,也不听劝,分开的时候特别酷地给了我一句,有缘自会相见。」 现代社会里,这种跌宕不羁、无拘无束的作风确实很少见。许映白弯了弯唇:「那你怎么没拉着大哥一起过来?」 「大哥不在乎这些,他的理想生活就是想去哪里去哪里。」谢乘风往前挪了挪枕头,前额的髮丝几乎都蹭上了许映白的额头,「其实我也特别相信,有缘自会相见。」 同类型的人互相吸引互相适应,谢乘风身上的磊落范儿想必跟那位大哥是一样的,说走就走,想去哪里去哪里,应该没有任何事情能羁绊住他们。 「乘风。」许映白忽然叫了他一声。 「嗯,你说。」 许映白停顿了片刻,很久之后,说出一句看似跟话题毫不相干的话来:「我有钱。」 谢乘风错愕:「我知道啊,你那十万块钱还在我这呢,打算什么时候要。」 许映白侧着头看他,脖子撑起来一些,只有耳朵轻轻地蹭着枕头:「我不打算要了。」 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谢乘风听得清清楚楚,房间内开着空调,二人的体温却在持续升高。 毛毯里拢了一身的热气,连指缝里都开始有了潮意。 谢乘风微不可察地唿了一口气,打趣道:「书店没开过瘾,打算投资我酒馆?」 许映白默默地看了他片刻,转了下身,背冲着谢乘风说:「投资你。」 这个动作直接杜绝了谢乘风的追问,许映白将半张脸都遮进了毛毯里,他知道谢乘风还在看他。 「乘风。」毛毯就在嘴边,许映白的声音闷闷的,「睡吧。」 谢乘风动了动唇,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答了一声:「嗯,晚安。」 一天的时光在这刻尘埃落定,房间内的安定以及陷入睡眠的人开始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契合在一起。 一唿一吸,轻轻浅浅,彼此交织着。 过了许久,谢乘风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微微侧目,目光落在了许映白的身上。 他从记事起就是在福利院,那是一种长期的无人问津以及偶尔的备受关注的生活。 有的人来了又走了,有的人走了过阵子又回来了,总有人走也总有人留,渐渐地他开始习惯这样的事情。 谢乘风是一众孩子里长的最好也是最不让人省心的,小疯子一般上蹿下跳,唯一能安静下来的便是在负责做饭的阿姨身边。 第41页 说是阿姨也不合适,她的孙子只比当时的谢乘风小个四五岁,福利院的孩子嘴甜争宠,一个劲儿地往年轻了叫人。 平常没事的时候阿姨喜欢刺绣,很常见也很乏味的消磨工具,阿姨缝过无数个,最喜欢绣的是山水类的图案。 穿针引线,手腕一扯一拉,阿姨技术娴熟,小半天下来图案的轮廓就出来了。 「阿姨,你这怎么不先绣里面?」年幼的谢乘风坐在她旁边的板凳上,乖乖地问道。 阿姨慈祥地笑了笑,手下动作未停:「因为要先固定好框架,再去细细地补里面的内容呀。」 谢乘风懵懂地点了点头,又问:「为什么呀?」 阿姨将布面摊开,指着那一圈轮廓说:「这个相当于一道线,有它在这里标着,我们就不会出错了。」 那是一道不会令人出错的线。 很久之后谢乘风明白了这个的道理,明白之后对这道线加深了理解。 他将这道线框在了自己的心里,迷茫或两难的时候去那里逛逛,问问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不争不抢,不骄不躁,从小的生活习惯让他并不擅长去索要什么,他在心里给自己的定位,是做一个识相的人。 得不到别人的喜欢也可以,至少别让人讨厌。 每走一步,他摸一下自己心里的那根线,松了,他给自己紧紧,然后再往回退两步,退回到安全范围之内。 这个习惯保持了很多年,行为做事从来没有出过线,可今天晚上许映白的这番话,让他心里的这根线颤了又颤。 院里的蟋蟀持续在叫,谢乘风的看着许映白侧脸,眼睛亮的像闪着一圈光。 许映白跟他一样,穿着灰色的半袖,后颈下的纹身隐没在黑暗里,那块一撇即逝的墨色却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黑夜在陪衬,谢乘风的胆子大了些,他屏着唿吸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放在了许映白脖颈那截儿漏出来的皮肤上。 「有喜欢的人。」谢乘风用着气音说,「你想知道吗?」 睡着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时间在静静流淌。 不多时,手指下的皮肤逐渐升温,谢乘风又轻点了一下,抬手准备离开。 手指刚浅浅地抬起,睡着的许映白翻了个身,精准地抓住他的指尖,随后手指一拢,将谢乘风手握进手里。 沐浴液的香味铺天盖地席捲而来,谢乘风浑身一震,不敢再动。 许映白的脸近在咫尺,唿吸间带着灼热的气息,他并未醒来,似是不经意地点点谢乘风的手背,闭着眼睛喃喃道:「小白,别闹。」 第22章 翌日清晨,院子里叮噹一声,谢乘风被吵醒,发现房间内只剩他一人,许映白昨晚盖得那张毛毯已经叠好,安安静静地摆在床边。 沈羽菲在院子里的阴凉地陪小白吃饭,谢乘风头髮略微凌乱,睡眼惺忪地问:「许映白呢?」 沈羽菲看向他,撇了撇嘴角:「你怎么只问许映白?」 谢乘风被他妹那副嫌弃的表情给逗乐了,改口道:「行,那...许映白他们呢?」 沈羽菲摸了摸小白的头顶,仰着头说:「这两天没什么事,妮娅回家了,易征也要回家,许映白去送他俩了。」 「送?」谢乘风也蹲到小白身边,跟他妹大眼瞪小眼,「妮娅家不远我知道,可易征家在郊区,开车得两个多小时吧,许映白开车送的?」 沈羽菲点了点头,补充道:「送妮娅回家,然后送易徵到大巴站,走好一会儿了,估计快回来了。」 「哦,大巴站啊。」谢乘风说,「那不远。」 小白炫起饭来六亲不认,闷头吃着饭也没跟俩人有任何互动。沈羽菲看了他哥一眼,又去摸小白的脑袋,模稜两可地问:「是他吧。」 谢乘风一愣,忽然又笑了,几人里,沈羽菲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两人脾气秉性相似,没必要藏着掖着。 他坦诚回答:「是。」 「那他呢?」沈羽菲问的硬邦邦的。 谢乘风很少有说不出来话的时候,现在被他妹直白的这三个字噎了好半天。 「追去啊。」沈羽菲拧着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要不是知道沈羽菲跟他一样是个单身狗,就沖这个无所畏惧的劲,谢乘风都要差点都要误会了。 谢乘风抬头颳了一下她头髮:「追什么追,小屁孩子别瞎说。」 沈羽菲扯了下嘴角,指正道:「我就比你小三个月,你可别蹬鼻子上脸。」 「小一天也是小。」 小白吃完了饭,用小爪子蹭着她的脚踝,沈羽菲抱着他起身,俯视着他问:「我帮你追?」 这句话说的霸气,谢乘风仰起脸笑着打趣问:「追成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小白的份量可不轻,沈羽菲往上託了托它,语气有些傲:「算你的,我的就是你的。」 谢乘风起身笑了一声没理她,转身往屋里走。 宽松的衣服显得身形更加削瘦,沈羽菲抱着猫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大声地喊了他一声:「哥!」 谢乘风身影一顿,回头问:「大早上的吓我一跳,怎么了?」 沈羽菲很深沉地说:「你从小大都不会主动去争取什么,可是我们都长大点了,你既然喜欢他,就要去争取。」 他从未忘记与沈羽菲患难成长的日子,最苦最难的时候数着日子一天天撑下来,如今生活渐入正轨,一切苦难都已结束。 第42页 「好,哥知道了。」谢乘风说。 沈羽菲这才松开嘴角,她笑了笑,又追了一句:「我真挺想帮你的。」 「你帮倒忙还差不多。」谢乘风毫不信任地吐槽。 话音刚落,院门响了一声。 许映白出门早,也没吃早饭,回来时在路口买了早点,一手各拎了一个袋子。 进了院门,见这兄妹俩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地站着,他边屋内走边问:「你俩聊什么呢?」 沈羽菲看着他眼睛又大了一圈,等见他走到了谢乘风身后,她眼睛一弯,扬声道:「许映白!」 许映白同样被她这声儿给吓了一跳,连忙回头问:「怎么了?」 沈羽菲声音并没降低:「刚才,我哥他说....」 身边划了一道影子,速度极快。许映白第一次感受到了谢乘风这么灵活的身姿,还没等他看清,沈羽菲的嘴就被人给捂住了。 「你能不能少说话。」谢乘风捂着他妹,语含警告。 其实从昨晚被握住手开始,谢乘风就不太敢看许映白,现在心里正虚着,沈羽菲攒起事来不知天高地厚,谢乘风真怕让她三言两语给卖了。 主屋的外面连着客厅,许映白将早点放到餐桌上,回头一看,沈羽菲正沖他求救似的使劲眨眼睛。 许映白摩挲了下指尖,走进二人,抬手抓住了谢乘风的手腕:「大热天的,你给她憋坏了再,松开。」 许映白刚从室外回来,手心里有一层潮湿,谢乘风迟疑一下,手臂松懈,顺从地松开了手。 「哎呦,闷死我了。」沈羽菲夸张地大口唿气。 「羽菲。」许映白攥着谢乘风的手腕没松开,直射他的眼睛,问沈羽菲:「你哥刚说什么了?」 沈羽菲瞧着二人的状态,抿了抿唇,没回答。 许映白这才将目光看向她,重复问:「他刚说什么了?」 对于情绪感知,沈羽菲向来敏锐,她察觉许映白的这几句问话,连带着空气里也不知不觉浮起了一种紧张的味道。 好兇哦...,沈羽菲往里走了两步,离他远了些:「我哥说...等店里检修完,邀你来坐坐。」 谢乘风在心里的祈祷起了作用,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哦。」许映白蹦了一个单子,同时也松开了谢乘风的手腕。 早饭结束,许映白抱起小白准备告辞。 跨出屋门后他又退了回来,走到正在发呆的谢乘风跟前问:「什么时候恢復营业?」 谢乘风手里拎着刚收拾好的垃圾袋,很快回过神来:「周末,你来吗?」 许映白点头:「来。」 说完他回身往外走,谢乘风看着他的身影,快速从屋里取出车钥匙,追上他说:「开车走吧,我最近不出门。」 这把车钥匙是吃早饭前他刚还的,许映白看了两眼,没去接:「我打车也行。」 谢乘风忽然嘆了下气,声音很明显。许映白笑问:「好好的嘆什么气?」 谢乘风抛了下车钥匙:「许老闆,打车多贵,省省钱吧。」 许映白失笑,没再推辞,接过他手里车钥匙甩了甩:「行,攒钱。」 二人告别,许映白开车回了家里,在家换了套衣服才去了书店。 中午正是饭点,摄制组的人都去吃饭了,店里挺安静。 乔镜没在前台,只有陈宇阳靠着咖啡间的门在玩手机,不知道在给谁人回消息,脸上还带着笑。 跟陈宇阳认识了挺久,他一般都是温温和和的好脾气模样,虽然没跟人红过脸,但情绪这么外漏也是少有的。 许映白隔着前台问:「宇阳,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陈宇阳压根没看见他,突然响起的声音给他吓了一跳,连忙按灭手机揣进裤兜,磕磕绊绊地说:「没、没谁。」 要是平时听他这么说,许映白肯定不会追问,但他今天心情格外好,很反常地追问:「没谁是谁?」 陈宇阳往咖啡间里退了两步,一副『我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 这是书店门被推开,乔镜拎着午饭回来了,走到跟前好奇地问:「你俩干嘛呢?」 眼看又来了一名嘴皮子比老闆还利索的干将,陈宇阳毫不犹豫地熘缝儿上了二楼。 许映白在另一边坐下:「宇阳最近心情不错?」 老员工就是硬气,乔镜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连跟老闆客气都没客气一句。 「他啊,我估计是谈恋爱了吧。」乔镜看了眼二楼的方向,「最近总傻笑。」 说起陈宇阳来,最大的优点是性格好,可最大的缺点也是性格上的,太温吞了,跟他说话一定要有足够的耐心,否则急也急死了。 许映白撑起下巴,无不感慨:「那一定是一位脾气性格顶好的女孩子。」 乔镜停下筷子喝了口水,在日常工作时间里,她跟陈宇阳相处的时间最长,反驳了一句:「可不一定是女孩子。」 许映白诧异:「什么?」 乔镜够着他拍了拍他肩膀,谴责道:「作为老闆,你竟然这么不了解你的员工,很失职啊。」 要是放以前,许映白没事跟他们聊两句,估计也能看出来,但最近的心思根本没在书店里,员工的感情生活他更不会去八卦。 许映白看了咖啡间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第43页 乔镜神秘一笑:「女人的直觉。」 ..... 许映白看了她一眼,动了下唇没说出话,起身就要往三楼走,刚踩上台阶,乔镜又将他叫住。 「怎么了?」许映白返回,靠着前台问,「是要跟我普及直觉的合理性吗?」 乔镜摆了摆手:「没,我就跟你说一下,我周末休息哈。」 一个月有固定的几天休息,乔镜休之前都会提前告诉他,许映白从没拒绝过。 「周末?」许映白确认般地问,「有...要紧的事?」 「没啊。」乔镜不解,之前她老闆从来都是一个好字,没问过别的,「就是想休息一天,你有事啊?」 店里固定员工就乔镜跟陈宇阳两人,其他都是兼职,乔镜休息许映白就得顶她的工作。 「啊,有事。」许映白说,「你方便换一天吗?」 「行,那周末我正常上班。」乔镜一眯眼,脑补了许多,又问,「不过你干嘛去,约会吗?」 许映白没正面回答,转身往楼上走,乔镜也不恼,摇头晃脑地笑了两声,坐下后重新吃饭,没一分钟,她那甩手掌柜又靠在了前台边。 许映白敲了下台面:「算是吧。」 乔镜没想到他居然还特地返回告诉自己,很意外也很无语,她抬起手,沖许映白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祝您约会愉快。」 第23章 翡翠街景区平时人就多,一到周末,人流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景区内不让开车,街边上的停车位上大多都摆着私人的牌子,许映白开车绕了街区一大圈,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停车位。 本来想停好车后直接去店里,无奈,许老闆驾车技术虽好,但实在找不到停车位,只能打电话搬起了救兵。 许映白打开了双闪,拿着手机张望着路边:「乘风,你一般都把车停哪里?我转半天了,没看到一个能停的地方。」 下午的客流量上来了,谢乘风住的地方离店里不远,他刚出了家门,正在往店里走:「我去店里一般不开车。」 许映白问:「那我把车送回去。」 「别折腾了,这边都是单行道,折回来且得时间呢。」谢乘风又问,「你现在是在正门的路边吗?」 「是,正门。」 谢乘风指挥着:「向东大概二百米左右有一家便利店,你能看到吗?」 来迴转的时候早就注意到了,白色的门脸,门前有个空车位,不过也摆着私人车位的牌子。 许映白说:「看到了。」 「停他家门口就行。」谢乘风解释说,「我跟老闆认识,停他那里就行。」 挂了电话,许映白很快将车开到了便利店门口,还没等他将车停稳,老闆从拿着手机屋里出来了。 老闆有些岁数,瘦高身材,嘴边叼着一根烟,他将私人车位的牌子拎走,回身沖许映白摆了摆手,示意他往里停。 停好了车,许映白对老闆道谢。 「别客气,」老闆说:「你是小谢的朋友吧?停这没事,你们玩去吧。」 挺潇洒的一老头儿,许映白跟他聊了两句,没多停留,又往景区门口折返。 远远地,就看到了在路边的谢乘风,许映白快走了两步到跟前:「你挺快的。」 谢乘风递了瓶水过去:「怕你找不到地方,着急了再给我停当街。」 三言两语几句玩笑,二人顺着路往景区内部走,刚走大约一百米,旁边有个小胡同,谢乘风轻拍了下许映白的手臂,脚下一转,示意他跟过来。 不等许映白问,进入胡同,谢乘风主动解释:「穿胡同过去,那条路太挤了。」 许映白点了下头。 自小在这座城市长大的,许映白对大环境熟悉,但因为没在这周围生活过,所以也不了解周围的街道布局,迷宫一样的胡同七绕八绕,没一会儿就失了方向。 「我要一个人,可能得转好半天才能出去。」许映白指了下某个方向,「这里面岔路口好多。」 「多走几回就熟了。」谢乘风跟他并排走,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我之前也绕不明白,现在闭着眼都能出去。」 许映白应道:「那自然,毕竟你天天来。」 「倒也不是天天都来的缘故。」谢乘风看了他一下说,「生活习惯吧,到一个地方后先熟悉周围环境,看看气场合不合。」 许映白好笑地问:「气场?怎么看?」 谢乘风神秘地弯了下唇角:「靠直觉。」 直觉?许映白恍惚了两秒,落下了几步,谢乘风发觉他没跟上,回头看了一眼。 「眼看着还能跟丢?」谢乘风笑着问他。 许映白将手插进裤兜里,走进他忽然问了一句:「那用你的直觉感受一下。」 谢乘风没明白:「什么?」 许映白说:「感受一下我们两个的气场合不合。」 小胡同内生活气息浓厚,老头老太太拿着蒲扇摇来摇去,坐在各自的家门口唠着家常,这些声音瞬间变得如微风一般轻盈缥缈。 谢乘风喉结明显地滑动了一下,随即很快回道:「合。」 话音刚落,突如其来的嘈乱声打断了许映白的思绪,往前一看,原来已经绕到了景区中央的胡同,从他们这里出去就上了主街。 谢乘风扭头看了看他,忽而狡黠一笑:「许老闆跟紧我,别给你挤丢了。」 第44页 许映白很少去人多的地方,对于『挤丢了』这三个字没太大感触,觉得只是谢乘风的夸张说法。 等从胡同内出来,站上主街,许映白才知道谢乘风并没有夸张。 人群缓慢地移动,三五好友成群结队地大声说话,他们二人转眼就被淹没。 无数张不同的面孔,无数双不同的眼睛,游客拍着队伍缓慢移动,手里捧着吃喝,有时仰望前方交谈片刻,有时停下站在某个具有特色的店门口摆pose拍照。 许映白被夹在人群里挤的寸步难行,还不知被哪位游客无情地踩了几叫,就这样也没错过某位游客手中的那副简笔画。 内心吐槽,水平不怎么样, 眼前早就没了谢乘风的身影,人群移动间,许映白看到一抹空隙,抓住机会闪身过去,奈何这空隙大约被许多人盯上了,几个人一下子撞到了一起。 眼看着就要狼狈倒地,手臂忽然一疼,在摔倒之前被人及时拉住。 如潮的人流从他们身边挤过,夏天的炎热以及周遭浑浊的气息夹在一起,许映白偏头看,谢乘风的身姿很稳,抓着他的手臂,脸上露出一抹波澜不惊的笑。 「挤丢了吧?」谢乘风说。 许映白站稳身子:「人太多了。」 谢乘风顺势松开他,抬手指了指前方,语气有些幸灾乐祸:「你逆行了,人不挤你挤谁。」 果然,不算特别宽的一条路,来往人流分的很清晰,挨着出来的胡同口那侧是往外走的,许映白一开始就没跟住谢乘风,直接站错到了逆行的位置上。 现在处于往里走的一侧,顺行果然轻松了许多。谢乘风往旁边拉了拉他,给身后过来的游客让开路:「说了让你跟紧我。」 许映白目光落在他肩头位置,伸手按住往前一带:「走,我抓着你。」 谢乘风看了看肩头的那只手,勾了下唇角,转身汇入人流。 手下有了带路的,许映白不再注意路,扶着谢乘风的肩膀躲在他背后照着步伐走。 走了一段,谢乘风脚步一停,许映白也及时停下脚步,低着头问:「怎么了,堵了?」 谢乘风回头说:「到了。」 许映白抬起头,看到了身前的酒馆。 酒馆不同与酒吧的热闹喧嚣,相反有种莫名的宁静,木质的牌匾在翡翠街上随处可见,眼前这块桃木色牌匾上端端正正地悬着两个字。 『星回』 服务生刚给客人上完酒回来,看到二人进店,笑着招唿道:「小谢哥带朋友来了?」 谢乘风点了点头:「嗯,先忙。」 店内的空间很大,工业风装修,墙壁整体是水泥灰色调,暗红色的皮革座椅摆的恰到好处,隔几个座位就有一个半人高的金属工艺品,整体的色系撘的很重,但不会令人压抑,相反有一种粗狂神秘的质感。 谢乘风带着许映白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位置上坐下:「喝什么?」 许映白把手机放桌上,抬头问他:「水行吗?」 「水?」谢乘风轻轻挑眉,「不喝酒吗?」 许映白摇头:「不喝酒。」 为了营造气氛,除了舞台上的灯光比较亮之外,其他区域都是暗黄色的光,许映白的表情在昏暗里显得不那么真切。 谢乘风看了他一阵儿,又问:「那果茶行么?」 这次许映白没摇头:「行。」 正当谢乘风准备出去,易征悄无声息地从柱子后面探出头来,笑嘻嘻地打量二人,一屁股坐下,捏着腔调重复了一遍二人刚才的话。 检修那两天没什么事,他得空也自己家待了几天,店里恢復营业又忙着回来招唿,老早就看见了谢乘风二人在嘀嘀咕咕。 谢乘风闻言又坐下,毫不客气地支使起他:「你来的刚好,给许老闆点一杯果茶。」 易征没应,挤到他身边坐下:「咱俩身份一样,你别老使唤我。」 谢乘风支起下巴,淡淡问道:「那晚上这场你来?」 易征挥挥手:「谁跟你说这个了,你男朋友,你让我安排这像话吗?」 男朋友一出,让旁边的俩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许映白看了对面一眼,发现谢乘风也正在看自己,昏暗的灯光也没遮住那双亮闪闪的眼睛。 他将手机收起,玩笑道:「易征,我觉得你跟沈泓一定有点儿什么亲戚关系。」 两个都是大喇叭,组合起来就是超级无敌大喇叭。 易征疑惑:「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去?」谢乘风插了一句。 「我....」 「二位停。」许映白打断,拿起手机敲了敲,「我扫码点,你俩别争了。」 易征连忙拦道:「别,许老闆第一次来,怎么还自己掏钱呢。」 桌上有点餐码,付完款才能下单成功。许映白不在意地笑了笑,抬眼时发现谢乘风还在盯着他看。 「那.....」许映白收起手机,用手指轻弹了下谢乘风的手臂,「我给他记帐,改天让他请回来。」 易征半个身子都快趴桌子上了,看完这边儿看那边,眼神转了好几圈,最后哦了一声,哦完之后没过瘾,又啧了一声。 谢乘风见他啧起来没完,抬脚踹了他一下,没等易征骂,他看了一眼舞台,起身对许映白道:「你坐着,我过去了。」 第45页 吧檯后后面是一间更衣室,也放置着休息设施,方便值夜班的服务生临时住一晚,谢乘风走到门口,顿了两秒又折返回来。 许映白问:「落东西了?」 谢乘风弯下腰扶着桌面,低声问:「许老闆要点歌吗?」 酒馆基本都有点歌服务,许映白摸着冰凉的桌面,轻摇了下头:「不点,你唱什么我听什么。」 谢乘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个好字,而后转身离开。 休息室门关闭的那刻,许映白脑海没由来地浮起了二人同居一室的场景,肌肤腰线以及那双通红的耳尖。 手机震动的嗡鸣声在桌面上的动静甚是吵人,一串没有任何备註的号码明晃晃地在界面上亮着。 许映白脸上的笑意还未收起,仅低头掠了一眼,笑意顿时僵在了嘴边。 第24章 谢乘风换了一身跟平时不一样的装束,黑色的西裤将本来就长的腿衬的更加笔直修长,上身穿了一件白衬衣,衣摆松松垮垮地扎在腰间,衬衣的领口跟袖口都带着一丝银边,灯光一闪银边滚动。 经典的黑白搭配永远不会出错,尤其这样的衣服是穿在谢乘风身上,这副打扮下来,将平时的酷压低了不少,反倒平添了一份动人的清冷。 他带着帽子,帽檐压的极低,抱着吉他从许映白桌前一闪而过。 易征在对面问:「你刚去接朋友电话了?是沈哥吗?让他一起来啊。」 「骚扰电话。」许映白捏着果茶杯里的吸管,目送谢乘风走到舞台上面。 易征顺着他的目光移动,忽然凑近贼兮兮兮问:「帅吧?」 台上的谢乘风子戴着帽子只能看到模煳的半张脸,许映白抬了下眼,没否认。从认识谢乘风他就知道这人很帅,酷帅酷帅的飞扬范儿。 许映白问:「他上台就戴帽子吗?」 易征靠住椅背点了下头,语气有些无奈:「之前偶尔不戴,但不戴的时候吧好多人怼脸拍他,估计不习惯,现在就总戴了。」 许映白又看向了台上,谢乘风调好了话筒,仰着脸也望向这边。 在帽檐跟光线双重阻隔下,许映白明明看不到他的眼睛,不过还是能精准地捕捉到传过来的视线。 在满是昏暗的灯光下,他冲着那道视线举了下杯子。 谢乘风一弯唇,下颌线绷起好看的弧度。 在他在凳子上坐好之后,周围很明显地静了片刻,不过几秒,他重新低下头,手指一扫,弦声清亮。 随即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復古怀旧的味道。 站在树林内就如没氧气 在夕阳下寂寥吧没权利见你 早知高的山低的谷将你我分隔两地 失去人情味 你那贵族游戏我的街角游戏 天真到信真心太儿戏 ..... 话筒跟音响都是极专业的设备,许映白听得很清楚,他唱的是一首粤语歌。 天色渐晚,酒馆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但店内的大氛围框着,即使人多也没有很吵,服务生来回穿梭,易征见状也去帮忙招待。 角落的的这个位子上,现在只有许映白一个人,他可以隔着人群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台上的那个身影。 谢乘风平时说话的嗓音很清冷,行事作风也很酷,冷淡的直白里又带着一股聪明劲儿,心里什么都明白,嘴下也饶人,清晰明了地点到为止。 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很舒服,许映白知道,这是个很好的人。 在感情方面,许映白自问从未负过谁,只是方翊顶着他前男友的旗号,光明正大地对所有人暗示,他把他负的生不如死。 原本是件很美好的事,但是对于许映白来说,他曾无比厌恶,而且直至此时都在背负着暗恋带来的痛苦。 毕业之后他便没再喝过一口酒,因为无论醉与不醉,他总能想起那段备受压迫的时光。 那些指责与好心,统统会出现在眼前。 -「他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喜欢一下他吗?」 -「就是,真矫情。」 -「装什么啊,就想被人追呗。」 类似的话许映白听到数不胜数,他经常回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被推到了如此境地却无言反驳。 同学与朋友的不理解让他们渐行渐远,许映白扛着压力,负面情绪在心里堆了一层又一层,无人可说。 等他每每抬头看,那一层层日益增多,如今俨然长成了一座大山。 在这样病态的克制下,许映白原本像白纸一样的情感渐渐地变了味道,从而内心逐渐滋生了一种其他的东西。 有凉薄,有偏执,以及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占有欲。 他从来不敢让自己深想,想尽一切办法让生活回到原本该有的安宁,只是成效甚微,直到养了小白。 动物都有灵性,软乎乎的一团天天蹭着他,再深的阴霾也减少了许多。 但他知道,心里的那块儿疯狂只是暂时被封印了,说不好一时松懈就会全数崩盘,他不敢喝酒,生怕放出心里的恶魔。 台上的谢乘风还在唱,几首歌过去,现在唱的依然是粤语歌。 上学时许映白去过香港,也磕磕绊绊地说多几句粤语,只不过跟谢乘风这口地道的粤语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舞台上的照明灯定点打在他身上,那束光从上而下直直地照着他,周边的人好像逐渐虚幻,那里只有谢乘风一个人,他跟一开始一样,不遮不掩,清晰明了。 第46页 许映白记得自己对谢乘风说过一句话:「乘风,你跟他不一样。」 这样鲜明的谢乘风,这样坦率热情的谢乘风,哪里不一样,怎么不一样,许映白不再疑惑。 店里冷气开的很足,周围有人窃窃私语有人认真听歌,台上的谢乘风也或许还在看他,许映白低着头喝光了杯里的果茶,拿吸管撞了两下杯壁,细微的敲击声传进耳内,他又望了一眼台上的方向,而后起身离开。 翡翠街上的游客不似午后那样多,四周的店门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招牌,明亮的灯光从店里散出来,显得街上依旧热闹。 「往前走是出去,往后走是进来。」许映白看了一眼星回的牌子说,「我记住了。」 其实这个时间点,无论逆行还是顺行都可以,人少了路也宽了。 前面一对小情侣在打闹,男孩儿高举着手里的冰激凌,逗着身边的女朋友来抢,女孩儿嘟着嘴也配合他的小把戏。 许映白目送他们远去,踩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没几步,又看到了一个游客手里拿着一张简笔画,他望着那张纸角,又吐槽真丑。 不远处的胡同口有个吸菸处,许映白走到跟前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在眼前升起,许映白看了一眼地下,当时接电话时也是站在这里,上一个菸头早就被人清扫了。 方翊长的非常好,声音也很好听,这是无可置疑的。 可许映白却见不得听不得一丝一毫。 接通电话后,方翊在里边轻轻地问,嗓音柔和至极:「映白,我给阿姨寄的生日礼物,为什么退回来了?」 林老师是个很有原则的人,答应了自己儿子以后不收人东西,干脆拒收了不知道多少个方翊发来的快递。 许映白冷淡道:「费心了,不用,以后也不用寄什么。」 「映白,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 许映白很轻地嗤了一声,反问道:「方翊,我绝不绝情,你不知道吗?」 最后,方翊退让了一步,他在电话里浅浅地笑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许映白嘲讽自己最近过得太轻松了,甚至于都忘了背后还有一个方翊在时时刻刻地盯着他。 翡翠街上的灯亮了起来,整条街充斥着夜晚特有的味道,许映白捻灭菸头,回神看了一眼酒馆的方向,星回的牌子依稀,脑海里也配合地响起谢乘风的歌声。 一声一声,一段一段。 默默唱完一首,许映白离开原地,漫无目的地晃到了景区门口,勐然听到自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当即停下,手指蜷进了掌心。 谢乘风离他几步之遥停下,不带情绪地唤了声他的名字。 许映白目视前方仍未回头,只是那双倔强且黑白分明眸子彷佛就在眼前,不冷不热地无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走。 他们沉默许久,路上行人好奇看几眼,谢乘风主动绕到他身前,问:「我唱歌很难听?居然能把你吓跑?」 能看出谢乘风出来时很仓促,帽子摘下,衣服还没来得及换,穿着一身很显身材的衣服站在跟前定定地望着他。 一时间,许映白心尖快速抽痛一下,他遮掩道:「没有,闷的难受,出来透口气。」 谢乘风不再善解他意,揣住裤兜冷冷一笑:「是吗?我看你是准备走的。」 许映白意外之下又觉自己卑鄙,相处中他早已习惯谢乘风递来的台阶,以为何时何地他都能享受这样的殊荣,此刻谢乘风却一改往昔,问的他不知如何作答。 话到此处,再扯谎便更加无耻,许映白挪开眼睛,盯着街边的某个招牌承认:「我确实要走。」 谢乘风的那双凤眸一如既往的好看,眼里带着一丝探寻,直到等许映白重新看向他,他勾着唇角又冷冰冰地问了一句:「许映白,我唱的哪首歌又戳到你心窝子了?」 许映白眉梢微动,张了张口,深吸一口气:「我要说你每首歌都戳到我心窝子了呢?」 明明不该这样,怎么就把话聊到了这一步。 眼前浮现起刚才许映白离店时的决绝背影,谢乘风眼神染上了一丝悲伤。 许映白攥了下手,然而几秒后再次仓皇地躲开了他的目光:「对不起,我刚才心情不太好,说话过分了。」 无言之下,谢乘风低头看向他的手腕,未做犹豫,一把抓起,拉着他进入了一条窄小的胡同里。 幽静的胡同阻隔了喧嚣,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谢乘风站在他面前,不住地追问:「为什么要走?要去干什么?」 「能不问吗?」许映白意味深长地说,「我需要时间整理一下。」 其实许多事情在隐晦之下已经心照不宣,他们互相试探又彼此明了。 谢乘风没回答,抬手解开了两颗衬衣扣子。 许映白的眼睛顺着他的手指缓慢移动,谢乘风喉结与锁骨被衬衣的白拢着,半遮半露间氤氲出一丝极轻的诱惑。 「许老闆,你下午问我,咱俩气场合不合,我知道你记性不好。」谢乘风放下手问,「但我当时就回答了一个字,你不至于马上就忘了吧?」 许映白说:「没忘。」 「那你接着说。」谢乘风只差把话放在了明面上,「我说完合之后你想说什么?」 这是第一次,谢乘风接着已经过去的话题继续与他谈起。那个未来得及出口的『合』字萦绕在许映白心里,他舌尖几度发麻,终于还是没给谢乘风肯定的答覆。 第47页 「好朋友。」许映白说,「气场当然合。」 谢乘风这一刻眼里的情绪很复杂,有失落也有自嘲,他不再说话,只是盯着许映白。 很久之后,谢乘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往后退了两步,掏出手机往外走,只扔给许映白一句:「知道了,好朋友。」 第25章 沈泓并非本市人,因早年在东港上的大学,毕业后便留在了当地扩展事业,沈家从商,沈泓上面有个哥哥顶着,等到了他这儿家里管的不那么严了,从里到外给了足他自由,他倒是也没辜负这份自由,感情生活跟他的事业一样色彩缤纷。 对此沈泓有话要说,他不是渣,他只是感情丰富,并且他从没有脚踏两只船,一段一段的清晰又分明。 在外人面前沈泓能装的像个人一样,扭头面具一摘,就开始作天作地作许映白。 乔镜跟陈宇阳是书店元老,沈泓平时没少联繫俩人,奈何陈宇阳是个社恐,面上跟他说不了两句就不大回了,反而乔镜跟他是一挂的,俩人时不时地就八卦许映白。 黄色高温预警连发了好几天,今天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消了不少暑气,沈泓最近没少听乔镜的小道消息,听她说许老闆自上次声称约会后好几天没再来书店,跟看热闹似的冒着雨开车来了城南一探虚实。 陈宇阳今天来的也晚,撑着伞刚走到店门口,就听见背后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原来是雨下的太大,沈少爷怕自己那双高定的皮鞋被雨淹了,正小跑着躲地下的水坑呢。 陈宇阳折返过去迎他:「沈哥来了。」 沈泓闷头跑,听见声音来不及停,猝不及防地就往他身上扑了一下。 二人脸一对,陈宇阳一副被人轻薄了的良家小媳妇儿样,默默地退了小半步。 沈泓慢条斯理地甩了下手上的水:「不好意思啊,我没看到你。」 陈宇阳跟没反应过来似的盯着他看,过了一会才低声细语回了一句:「没事,先进去吧。」 二人前后进店,因为下雨店里的客人不是多,沈泓看了一圈,没看见许映白也没看见他的猫,就问杵身边的陈宇阳:「你们老闆呢?」 陈宇阳跟他摇头,然后闷不吭声地回了咖啡间。 沈泓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像是早已经习惯了,没硬拉着人家问,跟着他走到前台,低头一瞧,正好跟笑的神秘兮兮的乔镜对上了眼神。 沈泓跟她眨了眨眼,脸上也带上同款笑容:「他呢?」 乔镜探出身来,沈泓配合地贴耳过去。 「老闆好几天没来店里了。」 沈泓蓦地睁大了眼睛:「这么....激烈?」 乔镜明明兴奋的不行,非要捂住耳朵摇头,装模作样地压着声音说:「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两人在前台又是一阵嘀嘀咕咕,许映白跟谢乘风现在清清白白,在这俩人来来回回地脑补下已经没有什么节操底线了。 不多时,陈宇阳从拖着托盘从咖啡间出来:「沈哥,燕麦拿铁。」 沈泓沖他点了头,还不忘夸道:「宇阳,你也太贴心了吧。」 陈宇阳腼腆的笑了笑,抱着盘子又问:「找老闆有急事?」 急着八卦急着看热闹,反正急的不是什么正经事。沈泓大约还有些良心在,到底没说出来『我就是闲的来烦烦许映白』这句话。 掉落的雨水溅在落地窗上一层又一层,咖啡杯已经空了,沈泓等了半天,雨没停,许映白也没来。 电话打过两通许老闆才接起,一个沙哑的餵字出来,沈泓阴阳怪气地嘶了一声:「看来战斗挺激烈,喊的嗓子都坏了?」 许映白听着沈泓的动静安静了两秒,毫不留情地把电话挂了。 前两天林老师生日,他这几天一直在老两口家里住着,昨晚跟谢乘风在微信上聊了很晚,屏幕上最后那句彼此互道的晚安时间显示是凌晨。 这样友好的状态已经持续一周多,一句没来得及挑明的话,并没有影响到二人表面的关系,日常联繫的次数没有变少,只是自那次之后再也未见过一面。 隔着手机屏,一句话揣摩半天,思考着怎么别把关系搞尴尬。 一会儿语音条一会儿打文字,热热络络地你一句我一句,到底是坐实了好朋友的身份。 那份暧昧似乎夭折在心里,一切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 躺着缓了一会儿精神,许映白又给沈泓发了条微信。 -『在我爸妈这边,中午来吃饭。』』 毕竟是好兄弟,凭那一声极具暗示意味的嘶声,许映白就知道沈泓没憋好屁,自己好几天没上书店,想着别让他白跑一趟,给顿午饭吃就打发回去。 等沈泓回了消息,许映白按灭手机,刚想继续睡一会,客厅传来一阵叮叮噹噹的响声。 这片的家属院年头久远,房间不大隔音,这便是跟父母住一起最大的隐患,他们不会顾忌你是睡还是没睡,收拾起东西来都会发出不小的响动。 林老师大半辈子教书育人,雷厉风行惯了,许映白隔着房门听见许教授抱怨:「你小心一点,都让你磕坏了。」 许映白抬了下眼皮,如果猜的没错,刚才应该是林老师把许教授的小茶壶给弄掉了。 果不其然,林老师凉飕飕地问:「谁让你乱放的,书房那么大地方不够你搁?」 第48页 许教授气哼哼地你了半天,林老师一锤定音:「要不你收拾?」 许教授偃旗息鼓,端着茶杯撤离战场。 安静没多久,房门外响起踱步声,而后渐渐停下。 许映白撑起脖子,还未开口,林老师在门外十分温和地问:「许映白!你起不起?」 好了,战火俨然烧到了自己床边,许映白下床开门,笑眯眯地跟他妈说:「亲爱的林老师上午好,您儿子已经起来了。」 林老师没料到自家儿子好似有准备一般,气没撒出去,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走了。 窗外雨势稍歇,只是天空仍然阴郁,彷佛酝酿着下一场大雨。 许教授在阳台修剪花叶,许映白走过去,把窗子打开,点了一支烟。 「别人家孩子抽个烟都偷偷摸摸的。」许教授也不看他,「你倒好,当着我俩面抽。」 许映白倚在一旁看着他爸擦叶子,笑道:「我都多大了,再说也不是打小偷摸抽的。」 「是啊,你上大学后也没抽过,我们以为你菸酒不沾呢,」许教授抬头看他一眼,「谁知道你半路抽上了。」 菸灰断了一截,缓慢地飘到地下,许映白眼神顺着菸灰往下落,许教授诶了他一声,说:「我早上刚拖的地。」 许映白连抽两口,将菸蒂按灭尽菸灰缸里,从桌上抽出两张湿纸巾,蹲在地下将烟火擦干净。 片刻功夫,雨水细密地落下,客厅的沙发正对着阳台的落地窗,花花草草挡了大半风光,父子各坐一边,颇有闲情逸緻地静赏风雨。 外面的世界被雨水沖的甚是吵闹,一只黑色的虫子在玻璃窗上挣扎着往上爬,仅仅一秒钟而已,身体一滑,重重地坠落下去, 许映白背靠沙发,聚精会神地寻找着那只虫子,耳边突然听见他爸问:「心情不好?」 「没啊。」许映白看向许教授笑了一下,「多住几天就嫌弃了?改明真不回来了。」 换做平常,许教授乐意顺着他的话打趣,只是许映白最近明显反常,亲老子哪能真看不出来。 许映白打小就这样,属于亲朋好友口中的别人家孩子,抛开以往的学习成绩不谈,单凭行事作风,往好听了说叫心地善良,行事磊落,实在点说那便是心眼跟脸一样,美则美矣却没什么用处。 许教授心知不能怪儿子如此行事风格,说句不客气的话,无论家里家外许映白在顺风顺水里长大成人,说白了没受过什么挫折,也没见过多少人心险恶。 只是他早就到了知事的年纪,或许经歷过父母无法得知的挫折,也或许经歷过旁门左道的逼迫,但那么多年的教育与涵养烙在身体里,许教授猜测许映白即便真遇到什么闹心的事,想必他也不会跟人拍桌子骂娘那样不体面地撕破脸皮。 心里藏着事,他不乐意说,许教授也没办法直问,扭头打量许映白几眼,端着茶杯突然笑了。 「爸,再这样我可走了。」许映白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 许教授良久无言,提点似的说了一句:「心思别太重,怎么开心怎么来。」 许映白依旧盯着外面,等他爸准备起身时才清楚地嗯了一声。 沈泓的到来让家里换了一种氛围,作为好朋友,去彼此家里的次数太多了,沈泓又是一个极会说话的人,那张嘴见了长辈就跟抹了蜜似的,哄的老两口乐呵呵的,直逼他这亲儿子的地位。 林老师在门口迎他,见他又拎着大包小包,嗔怪道:「说几次了,来就行,带什么东西。」 「下次,下次绝对就带一张嘴来。」沈泓每次来都这么说。 跟林老师寒暄几句,许映白正要上厨房打下手,林老师刚走,沈泓一把拉住他,悄声说:「许老闆,我从书店来的时候看见乘风了。」 自从上次分别,他与谢乘风回归好朋友身份,往日默契的约饭便中断了,何况谢乘风知道自己最近一直在父母家待着。 许映白同样悄声问:「他在做什么?」 沈泓挑挑眉,一副你求求我我就说的模样。 「还想吃饭吗?」许映白恐吓道。 「他把车骑走了,说要骑车出去逛一圈。」沈泓说。 许映白诧异片刻,调转脚步,走到阳台掏出了手机。 手机的震动声在雨幕里并不真切,然而手机与肌肤只隔了一层布料,震动声便如滚滚闷雷响彻在耳中。 谢乘风腾出一只手,按了下兜里的手机,眼前是一条坡路,周边潮气四起,那条柏油马路亮的如同一条细腻的缎带。 迎着风雨,一口气越过坡路,从下往上看,这条缎带又变成了一条宽阔的马路。 谢乘风调整唿吸,给许映白回拨电话,响过一声,那边便接起。 「大雨天你骑的哪门子车?」许映白的声音传来。 谢乘风抬了下唇角,很是领情:「没走远,很快就回来。」 许映白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汇集的水洼:「你——」 「回来后车还给你放在原来的地方。」谢乘风问,「行吗?」 通话的背景音里混合着雨声,谢乘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许映白内心忽然生气一股烦躁,他说:「乘风,你不用这么跟我说话。」 隔着电话许映白无法表达,他不希望也不喜欢谢乘风坦然地对他表现出小心翼翼的意味。 第49页 「好,回来我把车还给你扔原位。」谢乘风笑问,「这么说话行吗?」 这个人比想像的还要倔,许映白垂下手,揪了一片许教授悉心照料的绿叶,似是怀念:「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八天。」谢乘风回道。 心尖又有东西在抽动,许映白唇角轻微一动:「那晚上一起吃饭。」 谢乘风颇为疑惑地嗯了一个字出来,而后才说:「算了吧,沈哥不是去找你了么,你们聊。」 「他不重要。」许映白说,「你吃不吃?」 他这句话很难不让谢乘风多想,只是在所有的情愫还未挑明之前,谢乘风再也不会冒昧地去做什么。 他只回答:「那晚些书店见。」 「不去书店。」许映白攥着那片叶子,等发觉谢乘风似乎不会再开口追问时,他才补充说,「去我家。」 第26章 午饭过后,室外雨势减弱,许映白坐在沙发上,面色放松了许多。 沈泓手里端了一盘水果,歪在他身边跟他递了下盘子,许映白瞄了一眼,回头跟林老师抱怨:「林老师,怎么他来水果都给换成切的了?」 平时回家,一般水果林老师全都囫囵个给,切成精緻的小块完全属于沈少爷的特殊待遇。 林老师拿着几根果签放到盘边,扔给他儿子一句:「今天乐意切。」 「行了,别逗他们了,」许教授泡了一壶茶,一边端起茶杯轻嗅着,一边招唿他们喝茶。 茶叶是沈泓带来的,茶汤清透,徐徐飘着清香的香味,许映白摆了下手,婉拒了这杯好茶水。 「你下午又不睡觉。」沈泓端起一杯,「尝尝?」 许映白往沙发背上仰了一下:「晚上得睡,你喝吧。」 「反应还这么大呢?」沈泓轻啜一口茶,好奇又问,「咖啡劲大还是茶劲大?」 林老师闻言接道:「一样吧,反正都是睡不着。」 许映白望着窗外,不知想起什么,眼底的情绪忽然温和了几分。 几人在客厅聊家常,消遣片刻后许教授去了书房练字,沈泓对这方便颇有见地,陪着许教授在书房待了老半天。 午后的时光莫名变慢了很多,雨水时而停歇时而密集,许映白看着许久无人回復的聊天窗口,起身去书房准备叫沈泓一起走。 外面沉着天,书房内开着灯,三排书架分布在三面墙壁,只有带窗的那面墙没摆东西。许教授撑着书桌,许映白进来时刚收了最后一笔。 「看看怎么样?」许教授拿起宣纸递给了沈泓。 许教授的字练了好多年,行云流水苍劲有力,沈泓接过,一眼就看清了纸上的四个大字,他沖站在门口的许映白一乐:「叔叔,您写的太棒了。」 许映白侧过脸看了过去,打算顺口夸夸他爸的字写的真棒,眼神触及到纸张,口中的话又被卡回了喉咙里。 许教授平时就爱跟林老师一起打趣他,现在又加了一个沈泓,故意搅合起来也挺让人招架不住。 宣纸上的写着肆意狂澜的四个大字:乘风破浪。 许映白拿着纸,看了他爸一眼,又看了沈泓一眼,放下后说:「好看。」 沈泓撞了下他肩膀:「字好看还是词好看啊?」 许映白一挑眉:「都好看。」 话音一落,许教授跟沈泓对视一下,对着许映白的故作矜持互相打眼色。 突然一阵疾风骤雨,玻璃窗被砸的噼里啪啦,许映白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霎时风雨再次停歇,转过头来又被墙壁上的几幅画吸引住了目光。 几幅风景油画,从外表上便能看出时间久远,未做防护措施,表面一层已有明显的褪色。 最后一幅画被放在书架上面,画的是麦田,笔触清晰,色彩饱和度很高,金灿灿的麦穗错落有致地铺在田野,几簇嫩绿的草托在下面,落日低低地压在天边,云层都被烧成了橙色。 许映白一一看过去,内心不乏疑惑,看着这些画他能想起当时的场景与心情,但是具体发生在什么时间,他竟然丝毫也想不起来。 那段骄傲的岁月好似从未存在,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从他身体里熘走。 「带回去吗?」许教授放下笔,顺着他的目光依次看过去。 许映白没敢去看许教授的目光,当初学画画的时候父母都没阻拦过,毕业之后又放弃也从没说过什么,只是不说归不说,心里还是替他可惜,因为就在这寥寥几幅画中,他辨别出一幅有修復的痕迹。 应该是他撕掉后,父母在他身后捡起,珍宝一般藏了起来。 沈泓察觉气氛,不伤大雅地打圆场:「叔叔,要不您给我吧,等卖了钱咱俩平分,一分钱都不给映白。」 许教授指指他,接着他的话打趣:「也行,我们看看许老闆现在能值多少钱。」 许映白闭口不言,任由他们拿自己玩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他们聊完,才开口说要走。许教授一开始很诧异,然而几秒后露出一个了如指掌的笑,也不留人,送都没送就让人走了。 小白被放进了后座,估计害怕雨天,安安静静地在猫包里待着也没闹腾,出发没多久,雨势加剧,马路反着一层光,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味道。 驶上主路后许映白才回过味来,继而问向沈泓:「你跟我爸说什么了?」 第50页 「什么呀?」沈泓开着车,眼里露着坏笑,「我还能说什么,我实话实说。」 许映白:「...」 他很难想像也不敢深想,他与谢乘风的故事经过沈泓的添油加醋,那个最终版本会离谱到什么程度。 一来懒得多费口舌,二来说都说了,许映白不欲与沈泓争辩,掏出手机拨出了谢乘风的电话。 车轮碾过水渍,雨滴砸在车顶上,一次比一次强烈。 许映白坐在副驾驶,拨出了不知第几通后,谢乘风才终于接起了电话。 「许映白,怎么了?」 雨声之后,谢乘风的声音里带着很清晰的颤抖,隔着电话都能感到透凉的意味,许映白问:「回来了吗?」 「没有。」 许映白舔了下唇,看着窗外说:「雨很大,回来吧。」 谢乘风那边静了很久,白噪音在话筒里传输,气氛莫名流露出异常的味道,恰在这时,车轮碾过一个水坑,窗外溅起一排水花。 许映白问:「谢乘风,你回来吗?」 「回。」谢乘风大大方方地解释,「骑出去挺远了,大概两个小时左右能到你那边。」 「好。」许映白手指按着挂断键,停顿两秒又说,「注意安全。」 手机刚装进衣兜里,一旁的沈泓幸灾乐祸地乐了一声,许映白瞥向他,嗤道:「你乐个屁。」 「哥们儿,你没道理。」沈泓啧了声,「你管天管地,这会儿管我乐个屁?」 自从认识沈泓,他永远这副德行,爱看热闹爱拱火,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除非两人动手,否则沈泓很难会主动休战。 眼看许映白又不搭理人,沈泓果然追问:「说话呀,哑巴了?说实话我最近是真的烦动不动就说话的人,长嘴干嘛使的?就吃饭?」 许映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甚是冷血无情:「要不先停车,我们下去打一架?」 「算了,我身娇肉贵的,打坏了你可赔不起。」沈泓扯了一句,正经又问,「乘风还没回来?」 「回来了。」许映白冷着脸,「在路上。」 沈泓颇为艷羡:「真酷啊。」 许映白被气笑了,示意窗外:「喜欢你下车去跑吧。」 沈泓故意拱火:「我的车,我还送你,要跑也是你跑。」 两人向来以损对方为乐,说完几句玩笑,一路消停,没多久就到了家附近。 路口亮起了红灯,过了这个路口拐个弯就是许映白的家,等待绿灯期间,许映白从后座上拎起毛包,回身坐好是彷佛才看见自己的兄弟,动作顿了一下,陷入了两难境地。 沈泓心知肚明,乐意瞧他乐子,装的一脸委屈抱怨:「重色轻友的东西,看来我今晚是不能在你家住了。」 许映白还未接话,沈泓立刻又说:「错了,不是今晚,而是以后都不行了吧?」 「谁拦你了?」许映白说罢作势要按开他的安全带,「你住你的。」 这还像个话,沈泓摆摆手,没接着难为人:「得了吧,你俩好不容易有点儿进展,我可不当电灯泡,更何况我有地方住,你别乱操心了。」 「又是哪位红颜知己?」许映白问。 沈泓盯着前方眯了下眼睛,等绿灯亮起时,他回答了一句废话:「你管我呢。」 两人处了这么多年,关系好是毋庸置疑的,既然沈泓说了有地方住,且明显不想多谈,许映白索性没硬问,到楼下后便直接下了车。 嘴里那句『你慢点开』还没说出来,车身迅速掉头,沈泓看都没看他,飞驰离去,只留给他一个车屁股。 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许映白打开冰箱,盯着一块姜观望半天,最后攥在手里拿了出来。 傍晚时分,天空持续低沉,风雨又起,仍然未见谢乘风的身影。 几通电话后,对方一直未接,许映白拎了一把伞出门。 小区两旁的树丛烟雨濛濛,许映白盯着小区大门处,伴随着雨声心绪罕见地平復下来。 许久,一袭黑色身影骑车快速穿过小区大门,许映白扔下烟,抬手沖他挥了一下。 『吱』地一声,谢乘风停到身前,挑眉问他:「你在这站着干嘛?」 谢乘风身上穿了件黑色的爆款冲锋衣,戴着一顶黑色棒球棒,雨水早浇透了浑身上下,帽檐边缘渗着水珠,再往下看,一双清眸在阴沉的天气里带着浓郁的墨色,唇边似笑非笑,凝神看去,别有一番烟笼纱的味道。 「许映白,我跟你说话呢。」谢乘风仍坐在车座上,一条腿在地下支着,身姿可见散漫与自在。 许映白将伞向他那边偏去,不喜不怒地回道:「我闲的,站着凉快会儿。」 第27章 一趟为时良久的冒雨骑行,让谢乘风整个人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头髮湿哒哒地趴在脑袋上,脸色也有些发白,乍看上去不免显得狼狈,偏偏不自知,一脸的畅快满足。 二人在楼下互望,谢乘风无意识地攥了下车把,随即下车,甩了把手上的水,很识大体地对他讨好笑笑:「凉快够了吗?够了就回家?」 雨天里站了好久,哪怕楼下有遮挡也免不了被溅湿,许映白的裤腿早就湿了半截,平常谢乘风一递台阶就下,此刻反而不乐意了。 他掏住裤兜:「没够呢,你自己先上去吧。」 第51页 算起来这还是头回来许映白家里,跟书店当然无法相提并论,谢乘风将车靠边放好,直接就站在雨伞外:「那我陪你站着。」 『凉快』这个藉口找的不太好,许映白收起伞,对他打了一个过来的手势,转身去按了电梯。 封闭的空间气温要比室外高了几度,楼梯的数字一层层上升,安静的电梯里只有从谢乘风身上偶尔掉落的水滴声。 谢乘风倚在另外一侧,双手攥着衣尾,那份坦然桀骜的气度似乎正在慢慢挥发。许映白看着轿厢上的倒影,问他:「冷不冷?」 「不冷。」谢乘风往后拂了一把头髮,很快又攥住了衣尾。 许映白看向他,唇角明显地绷了一下,终归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电梯叮地一声开启,许映白率先出去,到了家门口发现谢乘风没跟过来。 他折返几步,看到谢乘风站在电梯口处,跟刚才一样的姿势,倚靠着墙壁,瓷砖上映出一缕模煳的轮廓。 「许映白。」他还攥着自己的衣尾,看起来有些许别扭,「合适吗?」 许映白静静看他几秒,没说话,走到他跟前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截腕子触手冰凉,抓住时谢乘风往外挣扎了一下,许映白没松开,反而用拇指轻轻地捻了一下,拉着他将人带到了家里。 关门之后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新拖鞋,许映白推着他的肩膀,指向浴室方向:「自己换鞋,去洗澡,衣服放洗衣篓里就行,我给你拿新的。」 谢乘风犹豫了一下,许映白轻皱眉心,手指一抬,竟拉开了他的外套拉链。 『刺啦』一声,明明声音没有很大,谢乘风却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到这时他反倒觉着自己矫情了,刚才想的全是还好外套里面还有件t恤,没光着。 「还要我帮你脱?」许映白探了下他的额头,「快去吧。」 房间隔音,浴室里的水声听不真切,许映白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出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室内没有开空调,外面的天然凉气顺着开启的窗子透进屋里,向外再看,时间尚早,却也阴沉的看不见一丝光亮。 房间里萦绕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安宁,雨声水声像在天际,隔着完全万千阻碍,努力去听又仿若是窃窃私语。 一旁的小白在猫爬架下的抓板上磨着爪子,一下一下的挠着,极轻极细的卡啦卡啦声,而许映白听完窃窃私语,再听这份略显尖锐的磨声,心神蓦然颤慄了一阵。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浴室门,这是除了父母跟沈泓之外,第一次主动带人回家,现在这个人在他的浴室里洗澡,待会还要穿他的睡衣。 许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许映白不等人催,拿起声旁的睡衣走到浴室门口敲了一下。 奶白色的木门遮的严严实实,两声敲门声过后,一条手臂从里面伸了出来。 热气顺着门缝熘出来,那条手臂很白皙,但不羸弱,上面带着几颗饱满的水珠。 许映白递衣服的动作忽然就停了下来,而后嘴角露出一抹极具微妙的笑。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只手动了两下,抓空之后指尖翘了翘,似乎在催促也在疑惑。 许映白还是不动,直到谢乘风小心翼翼地探头,他看见一张被热气蒸红的双眼才一脸平静地将衣服递到他手中。 谢乘风哪能看不出来,一把抓起衣服,啪地一声关住门,在里面吼了一句:「许映白,你真烦人。」 许映白无声大笑。 洗完澡舒服了很多,身上的潮意都被温水沖干净了,谢乘风收拾完出来,看到罪魁祸首正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刚想说些什么,许映白也不看他,抬手往前面额茶几上一指,利落的两个字:「喝了。」 茶几上几乎没放什么东西,那只冒着热气的白瓷碗格外引人注目,一把勺子靠在碗边,勺柄上散着一点细腻的光。 谢乘风看了一眼,竟一句话也不问,端起来喝了个干净。 甜辣的液体沖了一遍口腔,谢乘风放下碗:「姜汤啊?」 二人中间隔了一个位置坐,许映白偏了下头,将纸巾递给他:「这么信我?给你什么喝什么?」 一时没想到这里,谢乘风抿住唇,低头看看空碗:「我——」 「锅里还有。」许映白及时接下他无法作答的话,向厨房示意,「自己去盛。」 谢乘风眼神瞬间变得很复杂,既有隐秘的欣喜也有克制的不甘,眼神在许映白身上停留片刻,他起身去厨房。 奶白色的小锅内层残留着煮完姜汤后淡淡的褐色,在厨房喝完姜汤,谢乘风顺手将锅碗清洗好放到了一旁。 厨台边缘浸了一片水渍,依稀能映出灶台一角,谢乘风盯着看了半晌,抽出几张纸巾慢吞吞地擦着。 自从上次分别,他们的关系并没任何改变,联繫的次数甚至比以往更加频繁,他们依然默契,将所有的情绪放在相安无事之下,谢乘风甘愿迁就,一遍遍告诉自己,别再往前迈,要对得起彼此口中的好朋友三个字。 只是此刻他清晰的知道,从他踏入许映白家门起,心里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他无法描述具体的滋味,只能确认他喜欢这种感觉,尤其当看到许映白站在楼下撑伞等他的那一幕时。 心底的那根恪守原则的线条又在晃动,源头十分简单,就是刚刚喝完的姜汤。 第52页 一碗特地熬煮的姜汤,一份贴心且独属于给他的关怀,谢乘风擦干厨台,看向旁边的那只小锅,忽然生出一种他与许映白已经在一起很久的错觉。 从厨房出来,许映白还坐在原位,等他坐下后指了指茶几边上的手机:「你手机落卫生间了,一直在响。」 洗完澡后忘记带出来,手机还在防水袋里,谢乘风掏出之后看了下记录,全都是易征来电。 临近傍晚,窗外天色却犹如深夜,谢乘风回过电话,告诉易征今天不去星回了。 翻看通话记录的同时不难看到许映白之前打的那几通,谢乘风将手机在掌心翻了两下,略带歉意地解释:「许老闆,我手机调成了震动,没听到。」 许映白手里翻着电子阅读器,随口嗯了一声:「没事,雨大,听不到也正常。」 他连眼神都没给一个,谢乘风不由地蹙起了眉心,静了好半天,他将腿放到沙发上,试探地伸出一条腿,迟疑地往许映白大腿上轻轻踢了一脚。 共处一室,心思只差一层破烂的窗户纸,谢乘风的动作一下子带起了浓重的暧昧。 许映白很错愕。 「你踹我干什么?」他问。 谢乘风微微倾着身,脖颈自然地仰起,从许映白的角度看,他的眼睛又圆又亮,脱离了冷淡的酷,多了一分少见的可爱。 「我跟你道歉呢,你嗯一声就完了?」嗓音依然冷冷清清。 许映白淡淡看他一眼,侧身翘起腿,继续看手里的书。 身旁许久没再有动静,许映白支着耳朵,手指动了动,又将身体正回了一些。 很快,耳边传来一声:「诶!」 许映白放下电子阅读器,转头看过去,眼神终于乱了一秒。 不知什么时候谢乘风挪到了离他很近的位置,洗过的头髮蓬松地搭在眉梢,皮肤散发着冷白的细腻,细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微弯,许映白看到,那里面有一个他自己。 彼此的气息在此刻理所应当地交替,谢乘风按着沙发背,指尖几番用力,然后眼睛下垂,眼神下一个停放点落在了许映白的嘴唇上。 光影微弱地晃动,沐浴液气息逼近,漆黑的髮丝在眼前闪了一下,许映白蓦地往后一仰,像是在躲避:「晚上想吃什么?」 二人的距离一下子又变远了,谢乘风还保持着很明显的姿势,他偏着头,没动,也没说话。 许映白站起来,背着他轻舔了下唇,继续问:「刚你跟易征说今天不去星回了?」 「嗯。」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许映白又问,「想吃什么?」 谢乘风放下手,看向他吐出两个字:「随便。」 晚饭吃的是跟天气格外相配的火锅,许映白留他在家休息,自己则出门买菜,感受了一下潮湿的气息回来,心里的那点燥热也烟消云散。 饭间二人都很沉默,似乎在逃避某个片段,若碗碟偶尔发出一声碰撞,他们便趁着这个声音说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鸳鸯锅底沸腾到最后,结束时餐桌上瀰漫着辛辣的味道,许映白全程守着那一半清汤寡水吃,忽然闻到辛辣香,竟也去尝了一筷子。 只是一试,给辣够呛,给谢乘风放话说:「以后别吃辣了,对胃不好。」 谢乘风抬眼笑的亲和,却回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被许映白憋哑了火。 饭后他收拾好餐桌,再次留谢乘风在家,拎着垃圾扔到楼下,趁着雨暂停,沿着小区熘了大半个小时。 从外面回来,家门开启的瞬间许映白立刻放轻了动作。 液晶屏上放着一档综艺节目,没有声音,只能看到艺人略显夸张的面目表情,沙发上一人躺的安稳,走近一看。 谢乘风睡着了。 第28章 许映白在他身旁轻轻坐下,小白躺在谢乘风臂弯,抬头沖他奶唿唿地喵了一声。 「嘘。」 沙发跟茶几中间有块儿缝隙,木质的地板上铺着一块软软的毛毯,许映白沖它招了下手,随即点了点手下的毛毯。 小白极有灵性,脚下一跳,闷闷地落在了脚下的那块儿地毯上。 它围着许映白转了一圈,见铲屎的只顾着看沙发上的人不理自己,傲娇地一甩尾巴,回了自己的猫爬架。 许映白靠住沙发,还是下午的位置,手腕垂下便能蹭到谢乘风的髮丝,他看了谢乘风许久,迟疑地抬起手,探了下他的额头,温度正常。 或许是淋雨的原因,谢乘风睡得很沉,身体松弛的没有一点防备之态,脸部轮廓被明暗切割的很显深邃,两条修长紧緻的长腿撘在灰色的沙发上,衬的他肤色更白。 许映白让自己把眼神挪走,唿了两口气,心里暗悔给人拿的是短款睡衣。 良久的安静氛围里,雨势悄然勐烈起来,狂风暴雨之下谢乘风依然安睡。映白復又看向他,捻了两下指尖,而后把手轻轻地放在了谢乘风的脸颊上。 先是僵硬了几秒,后来手臂慢慢放松,唇角也温和地笑了笑,不知想到哪里,唇边痕迹愈发明晰。 他似是自言自语:「你怎么老喜欢背着人说悄悄话呢?」 「说又不说清,只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 他一段段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语速很慢又略带疑惑:「我懂,又不太懂。」 第53页 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当时的许映白喜欢喝茶跟咖啡类的饮品,每次喝完之后,亢奋因子一直活跃在身体里,往往凌晨都无法入睡。 久而久之,这种感觉耗费了他好多精力,甚至影响第二天的精神,陈宇阳后来得知了这个情况,跟他解释了成分的缘故。 许映白听劝,之后再也没有喝过这类饮品。 谢乘风在他耳边说悄悄话的那两次,恰巧他喝的都是含有茶多酚的饮品,他以为他睡着,所以不加掩饰地暴露自己的心迹。 「每一个字,我都没错过。」许映白用食指蹭蹭他的下巴,声音依旧很轻,「我都听到了。」 一阵风袭来,吹过半开的窗户,许映白望向声源处,忽视了有一缕风落在谢乘风的额头时,他眼皮轻轻地动了动。 「其实我挺后悔当时装没听见的。」 唿吸变奏的频率并没有引起注意,许映白把手指放在他的眉角没再动,他注视着窗边,轻声呢喃:「我知道,你跟他从来都不一样,但是我听见了能怎么样,我不知道。」 对于一个成熟理智的成年人,一份好感与喜欢并不能说服他去闯到另外一个人的生活里,若仅凭一份单薄的情感就去回应,这样的感情虽然直白但在他眼里过于单薄。 任何人都是自由的,谢乘风亦是,何况他想给的更多一些。 许映白自嘲胆怯,用手指撩开了他眼角的髮丝:「你的勇敢,能不能分我一些?」 说完心里话,那档综艺节目也到了高潮部分,仍然无声,某个艺人游戏输了受到惩罚,随即抽出一张卡片,竟得到了一桶水,众人闹笑着抬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许映白也短促地笑了一声,然而笑意还未彻底舒展,手指被人勐然一握。 心跳彷佛从高空踩空般悸动了几下,许映白缓慢地低头看下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谢乘风那双清冷的眼眸。 许映白莫名想到得意忘形四个字,先是谢乘风洗完澡时他故意拿衣服逗人家,后又在他睡着后肆无忌惮地敞开心扉说心里话,把自己的底扔了个一干二净,再想假装他也得打量那双眼睛的主人乐不乐意配合。 「你.....什么时候醒的?」 谢乘风没答他,握着他的手坐起来,歪头揉了揉自己的头髮:「你刚压我头髮了,很疼。」 「不好意思。」许映白说,「没注意到。」 接下来继续沉默,许映白罕见的慌乱,生硬地转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话题:「那个...你今晚还回去吗?」 说完他快速地闭了下眼,莫名觉得吃饭时那口被呛的辣又传进了喉咙里,刺激的人直想咳嗽。 谢乘风淡淡地笑,也不松开他的手:「不回去了,许老闆收留我吗?」 谢乘风言语轻松,带着熟稔的戏嚯,可能他自己都不曾在意过某个词。 「给你住。」许映白挣了下手,「别说收留。」 二人对视,液晶屏幽幽光亮铺满沙发,谢乘风听着有回护意味的话喉咙不自觉地滑了下,他看着他点头:「好。」 风雨交加夜,用来谈心最合适不过,只是二人心思各异,聊来聊去净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 谢乘风不知何时松开了许映白,电视调大了音量,怀里抱着小白,换了一部国外的文艺片看的津津有味。 许映白心知那些话有很大概率被谢乘风听了进去,只是他学了他,当做不知粉饰太平。 电影还未过半,许映白去了卫生间,洗完澡后,他将谢乘风的衣服拿起,往洗衣机放时顺手摸了下衣兜,一把摸到个挺熟悉的东西。 柔和的光线下,这支打火机陪着主人淋雨,又在湿衣服了裹了好半天,通体潮湿。 许映白心里疑惑,谢乘风对这只打火机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可是他似乎又并不在乎打火机的性能,自己淋雨也带着它一起淋,很矛盾也不符合常理。 许映白皱了皱眉,按捺下好奇心,将打火机放到了洗漱台一边。 从浴室出来时见谢乘风站到了窗户边,眺望着远方,神态有一丝低落。 许映白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在手心点了两下,打火机按响,烟雾燃起来,他走过去问:「在想什么?」 被察觉到的失落感很快消失,谢乘风转头看他,手臂搭在窗沿边上:「想出去骑车。」 许映白失笑,一缕烟雾在二人眼前无章法地散开,他又看向窗外,指着漫天斜飞的雨水:「这么大的雨?还想着出去?」 谢乘风很认真地点头。 「为什么?」许映白问,「为什么喜欢下雨天去骑车?」 谢乘风欲言又止,垂眼看了一下许映白手里的烟,随即默不作声地又坐回了沙发上。待一支烟燃尽,许映白在他身侧坐下。 似乎彼此都在等待对方开口,安静之下二人的目光逐渐形成了一条直线。 谢乘风看窗外,许映白看他。 很久之后,谢乘风转向他说:「因为特别自由。」 许映白点一下头,示意他继续。 「平时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一到下雨天一切好像世界都安静了,骑车的时候只有风声雨声还有我。」谢乘风手肘搭在沙发背上,顿了一下解释说,「我喜欢自由的感觉,也喜欢自己看得见自己的感觉。」 「自己看得见自己?」许映白揣摩着他的话,隐隐明白又没彻底理解。 第54页 谢乘风见他没懂:「也可能是我的个人习惯,就是跟自己对话。」 这种说法比较想某种解压方式,再往深了想,又似严于律己。许映白看看窗外,又问他:「今天下午,你都跟自己说什么了?」 谢乘风眨眨眼,忽而笑了,他凑近许映白几分,声线清晰:「说了好多,比如谢乘风你最近有没有做错事?谢乘风你知不知足?谢乘风你想要什么?谢乘风...你得知足。」 斟酌自省的行为,加上不轻不重的嗓音,落在许映白耳里却令他倍感心酸。 二人近在咫尺,对望一秒两秒....许映白问:「你想要什么?」 房间里瞬间寂静无声,谢乘风望着许映白的眼睛,心里的那根线直接绷断。 他眼睫闪烁一下:「我可以要吗?」 「你可以。」 话音刚落,谢乘风动作敏捷,偏头在许映白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干燥的唇带起一阵阵电流,顺着脸颊沖入血管,谢乘风离得很近,肌肤的温度让周边萦绕着沐浴液的清香。 许映白怔怔地看着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在谢乘风偷来一吻后又被他攥住了手臂。 再多的言辞在此刻都变得无关紧要,谢乘风手指渐渐用力,到最后,手指克制不住地抖动,他才开口说:「我不光跟他不一样,我跟你也不一样。」 泡沫被戳破,许映白蜷起手指。 「我不会假装。」谢乘风弯唇一笑,彷佛步步紧逼,「所以我都听到了。」 要说意外实在算不上,毕竟那一双清冷的双眸依然刻在脑海,许映白往后倾身,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两人保持着牵绊的姿势,眼神互望着彼此,似在对峙也似在眉目传情。 谢乘风看着他的脸,心里久违地泛起不安,这间房子里处处都充斥着许映白的气息,他再累怎么可能真的安睡。 比起安稳的生活他似乎对漂泊更为习惯,家对他而言实属陌生,站在许映白称之为家的地方,却让他生出慌乱之心。 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又像是脱离地心引力,他侷促也茫然。 自小的生活让他很快调节情绪,他努力镇定,用好友身份与许映白坦然聊天,只是那一把等待他的伞,那份特意给他熬的姜汤,还有那顿热气腾腾的火锅让他体会到了不一样的生活方式。 他渴望得到也渴望被人回应。 刚刚发生的事情此刻在他脑子里又放了一遍,谢乘风抓着他的手问:「给吗?」 许映白静默良久,忽然抬手摸住他的眉骨,顺着轮廓痕迹慢慢下移。 手指抵达唇角处时,他放下手,眼中明明含笑,说的话却让人心凉:「我要说现在不行呢?」 谢乘风一下松开了握他的手。 昏暗的环境里柔软的沙发上,任何动作都是无声无息的,还未等许映白说出下一句话,耳边听到谢乘风急促地喘了两声,随即肩膀一重,一道身影闪过,再回神谢乘风已然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许映白抬眼看他,心脏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将手扶到了他的腰后。 二人面对面,一高一低,双腿交叠间,谢乘风继续问:「许老闆,给不给?」 若说谢乘风桀骜不驯,许映白必须认可,况且单凭执着这点他也需甘拜下风。 「喜欢我?」许映白靠住沙发背,手搭在他腰后,「喜欢我哪里?」 彼此心里的那点想法在今夜彻底摊开,谢乘风看着他游刃有余的姿态有些恼,他明明知道还有故意撩拨。 「说。」许映白虚晃了下腿。 谢乘风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关于喜欢的始末,单这一夜似乎全然不够。 他迟疑片刻,双手捧住许映白的脸,低下头抵在了他的眉心处。 「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许老闆长的这么好看,哪一种都很正常。」 一句话结束的同时,额上落下一吻,许映白极其艰难地从喉咙发出一个涩涩的嗯声。 「许老闆看着性子好,但实际上是挺傲的一个人,但他有傲的资本,我愿意看。」谢乘风又在他眼皮上落下一道亲吻,「许多人都叫过我的名字,一个称唿被各种声音都喊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你的音色。」 「这些理由你接受吗?」谢乘风用一腔真心一遍遍地回应着许映白问的喜欢,说完,他的唇停留下许映白鼻尖上。 许映白轻声问:「我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会哄人。」 在喜欢的人面前,嘴甜示弱是天性。谢乘风唇角上扬,没有回答,昏暗的光线里,他塌下肩膀,向许映白的嘴唇慢慢贴近。 当两双唇刚有触碰,亦如那晚的解围之吻的若有若无,还未来得及做深入感知时,天公不作美,一道无声的闪电噼亮天际。 许映白背嵴僵住,眼神看向窗边,炸裂的闪电将他眼前的欢愉撕碎。 他眼前恍惚出现方翊那张阴沉的笑脸,站在阳光下一步步把他逼到黑暗里。 在暗处他看到很多人,个个口诛笔伐,无数张嘴合力讨伐,主旨只一个,全在指责他千万般错。 方翊脸上挂着风清月白的笑,却对他歇斯底里的喊:「许映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当唇偏离,谢乘风的吻自然地落在了他的脸侧,跟刚才的偷亲不同,那时是喜悦,此刻是难堪。 第55页 暧昧无声地从沙发周围褪去,空气逐渐变得很凉,谢乘风按着他的肩,不解地盯着他的耳尖。 「对不起。」许映白的手从他身后放下,「我需要时间。」 谢乘风沉默良久,抓住他的下巴掰向自己,强迫他与他对视:「许映白,你耍我?」 第29章 夜色深重,对面楼宇内的灯火寥寥无几。 在许映白说出『很晚了』三个字时,谢乘一如既往地迁就,一言不发地从他腿上下去,转身进入客卧,轻声关住房门。 一夜风雨,天亮时分才停,不过一小时,恢復艷阳高照。 餐桌上摆放着可口的早餐,谢乘风手中剥着一颗白水煮蛋,听到前方响起脚步声,抬头淡淡地道了一声早安。 许映白看起来没睡好,脸色很差,昨晚的事他占全责,亲了又跑,又用迴避来粉饰太平。 洗漱完毕坐下,谢乘风将剥好的鸡蛋给他:「我吃过了,你慢慢吃。」 说罢他离开餐桌,几分钟后他从客卧出来,客气问道:「我衣服还湿,能接我一套衣服穿么?」 「自己取。」许映白示意自己房间,「随便穿。」 谢乘风点头,直接去了他的卧室。 换好衣服出来,t恤的袖口处可能没注意到往上折了一道,许映白走进要替他放下来,谢乘风察觉直接背过了手。 「你...」许映白的手顿在半空。 谢乘风不近人情:「我走了,衣服过几天还你。」 彼此的关系还是变了味道,那枚落错位置的吻全因许映白之责。 昨晚客卧上锁的那道『咔哒』声给许映白心里撕开了一道扣子,声音整晚都迴荡在他耳边,他看着谢乘风穿自己衣服的模样,知道必须说些什么来缓解。 「乘风,我需要时间。」许映白神色郑重。 谢乘风勾唇一笑,不回应,掠过他径直走到房门前,在门口站了片刻,他打开门復又关上。 反覆调整唿吸,他背对着许映白说:「你不知道。」 许映白以为刚才的响动是他已经离开,闻言转身看向他:「我不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很多,更不知道....」谢乘风仍背着身,嗓音蔓延出苦涩的意味,「更不知道我已经付出了很多时间。」 许映白怔住。 「许映白,我知道你那个前男友叫方翊。」谢乘风这才转身面对他,「我大概也猜测出一些东西,所以我说我跟他不一样,只是你不肯信我,以为我要图谋你什么。」 许映白解释,「我只是需要时间。」 谢乘风似乎听不进去,他兀自问着:「我说过,许老闆看着性子好,实际上是挺傲的一个人,我知道无论家庭背景还是生活环境,我都比不上,我想问一句,昨晚拒绝我,是看不起我吗?」 要说上一句话是攻心,那谢乘风现在的这句话就是诛心了。 许映白立刻说:「没有。」 「小时候在院,总有很多人对我们说,你们乖乖的,下次我一定早早来看你们。」谢乘风突然提及不相干的话题,「我理解所有人的行为,哪怕他们只是用我们当噱头,之后的屡次失约我也仍然理解。」 他的话明显没说完,许映白嗯了声,等他继续。 「但是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被人一遍遍抛弃、被不重视、被随意对待是什么滋味。」谢乘风很平淡地复述,「所以我真的很讨厌等待。」 他说完自嘲地笑了声,接着又说:「许老闆,我们算是亲过了也抱过了,你现在说你需要时间,你拿我当什么?好比你给了我一颗糖,我还没攥热,你又反悔,要是我等着这颗糖救命呢?你也要收回?」 他们从小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模式下成长,谢乘风骨子里流淌着恣意与勇敢,而许映白更多的则是稳妥与长远。 谢乘风的这番话让他倍感触动,只是在还未有足够的把握时,他仍然无法开口承诺。 看他似乎不为所动,谢乘风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开门离开之前,他做了最后一次努力:「许映白,我再给你个台阶下,不管明天是晴是阴,我都会去书店等你,你来我当你是男朋友,你不来我们当陌生人。」 许映白轻微地蹙了下眉心,为难之色浮于面上。 谢乘风揣着裤兜对他微笑:「我不给你时间,就两个选择,当陌生人还是当男朋友,到时候许老闆给我个准话,无论哪一种我都接受。」 他将选择权交给了许映白,仿佛在对他说,我就这点儿东西,你喜欢你就拿走,不喜欢我就拿走。 房门开合一次,彻底紧闭,许映白盯着那道房门,眼前不见谢乘风的身影。 翌日,天气晴朗。 随意书咖照常营业,乔镜整理着新上架的书籍,看似忙忙碌碌,实际眼神总往窗户边瞟。 谢乘风一早便到了,中午没吃两口东西,不看书也不玩手机,除了上卫生间,就在窗边坐着一直坐到现在。 老闆直至此刻脸面都没露,乔镜唉声嘆气,根据她的经验,这俩人的状态就是吵架了。 日光逐渐西斜,乔镜连嘆气的力气都没了,前几个小时,她还能时不时地跟谢乘风打趣两句,随着时间的推移,转眼到了晚上,看着谢乘风越来越冷的脸,她有点儿不大敢搭话。 闲暇时分,乔镜给他端了杯咖啡过去,语气忐忑:「今天忙吗?」 第56页 谢乘风接过咖啡笑笑:「还挺忙的。」 这一下更加确定了他俩肯定除了问题,乔镜不知道怎么接了,抱着盘子没应声。 「没事,你忙你的。」谢乘风把人支走。 店里的客人在减少,不多时仅剩一层的几位客人,谢乘风看了眼时间,手指在桌板摩挲了几下。 他心里实在有些不是滋味,没料到他与许映白那份默契竟也能在联络方面展现的淋漓尽致,从昨晚到现在,手机安安静静,不单他没联繫许映白,许老闆也没主动联繫过他。 一天的时间,说起来也不算特别长,从满怀希望到失望,这样的心路歷程他曾经经歷过无数次,明明早已习惯,可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可笑的庆幸,他想,万一呢,万一他的激将法有用了呢。 夜幕落下,那块失落砸心底,他还是庆幸,至少许映白用行动痛快地绝了他的念头。 这样也挺好,一个城市里不缺他们这一对陌生人。 由于久坐,起身时骨头都响了一下,谢乘风走到前台边,将咖啡杯放下:「乔镜,我走了。」 乔镜正在收拾前台底下的小柜子,太久没整理过来,杂七杂八的一大堆,她闻言抬头,眯眼一笑,试探着问:「不再坐会儿了?我们要很晚才关门。」 「不了。」谢乘风笑起来很好看,眼尾的微翘起一抹弧度。 「那....要不晚上咱们吃饭去?」乔镜挺会看人脸色,知道他现在即使笑着,心情也不怎么好,「叫上宇阳,咱仨一起,我用公款请你们。」 这姑娘很招人喜欢,谢乘风知道她有安慰之心,只是如今的身份不合适,于是婉拒道:「这次算了,等你们休息的时候,我请。」 乔镜手里捏着一只玩偶,讷讷地应了声好吧。 临走前,乔镜不小心弄翻一筐东西,哗啦声引起谢乘风的注意,他随意瞥一眼便收走了目光,转身之时又定住,而后迟疑地再次看过去。 「乔镜,那个...是什么?」他指着某个东西问。 「哦,这个呀。」乔镜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只小胡萝蔔款式的玩具,她拿起递给谢乘风,「这是小白小时候的玩具,之前总叼着玩儿,来店里偶尔也啃两口,后来我胡乱收拾,有一阵没看见了。」 胡萝蔔玩具触感柔软,谢乘风用食指颳了下胡萝蔔顶端的绿叶,把玩了片刻,递还给乔镜,笑说:「它比许映白有良心。」 乔镜捏着胡萝蔔,支吾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谢乘风半垂下眼睫,盯着乔镜手里的那只胡萝蔔,眼底流露出怀念的意味。 时光倏然倒退到很久之前,那时的一切对他而言无比陌生,无人可知他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接受新的生存规则,是如何日復一日地坚持下来。 男朋友还是陌生人,结果已然浮出水面,他与许映白註定要承认陌生人,只是他还在念也不免会怨。 世人就是这样,得到了一想要二,他也不可免俗,步步算计,最后丢失初衷。 良久,他无滋味地低笑一声,心道算了,这样的结果虽不尽人意,但相识一场,对他来说已是额外赠予。 「乘风,时间还没太晚。」乔镜支吾完,开口叫住他,「你要不要再等等老闆,没准儿他有什么要紧事耽误了。」 「不了。」谢乘风告辞,「你忙,我走了。」 谢乘风之前每次来店里脸上总是挂着让人倍感舒适的笑容,一下子低落起来让乔镜也感同身受,她没在劝阻,目送谢乘风到门口,刚低头,眼角余光一闪。 她立刻又抬头看过去,扬声问:「诶!宇阳,你干嘛去?」 陈宇阳脚步飞快,从咖啡间跑出来,一路到书店门口,一把按住半开的店门,拦下了准备开门走的谢乘风。 「给我...给我留个电话。」陈宇阳说话语速很慢,「老闆来了我打给你。」 作为社恐,跟谢乘风说的这几句话算是极限了,咖啡间距离门口也没多远,但陈宇阳却喘起了气。 谢乘风心知他是好意,却也没接收,只对他笑了笑,执着地打开了店门,娓娓道来一句话:「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第30章 翡翠街游客众多,一到晚上更热闹,星回座无虚席,灯光摇曳,情歌悠长。 易征跟围在吧檯边的客人笑吟吟地聊着天,不时有一阵低低的笑声响起,玩笑间他四周望了一眼,恰好看见谢乘风进店。 更衣室在吧檯后面,谢乘风掠过众人,推门进去,易征跟调酒师示意一下,从吧檯里出来,跟着谢乘风进了更衣室。 沈羽菲也在,二人均不知内情,易征进来一把挂住他的肩,调侃道:「今天怎么早就回来了?」 「早什么早,起来,我要换衣服。」谢乘风打开他的手臂。 易征以为他抹不开面子,转而跟沈羽菲说:「这个家我看是留不住你哥了,你问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搬走?」 沈羽菲没答话,她与谢乘风自幼就生活在一起,敏锐地察觉出那道背影有一丝不对劲。 「征哥,」沈羽菲帮他哥解围,将易征支出去,「妮娅出去买奶茶,好半天没回来了,你去看看吧。」 易征没多想,跟谢乘风念叨了一句快点收拾,便出了门。 谢乘风还未开始换衣服,站在原地盯着上铺的床板看,没一会儿,转身拉出一把凳子,跨坐在上面。 第57页 「嗯,看出来了。」沈羽菲也拉着凳子与他面对面坐着,直言不讳,「你表白失败了。」 椅子边上晃着两条长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谢乘风双臂搭在椅背上,对沈羽菲一笑:「这么明显?」 沈羽菲也轻笑:「不明显,就是我太了解你了,只有我能看出来。」 同住福利院的那些年,沈羽菲孤僻,谢乘风比她还孤僻,既不会恭维也不会装乖,二人时常被隔绝在欢乐之外,久而久之他们变与彼此相依为伴。 小时候也经常这样,一把小凳子,面对面对着,一首儿歌反覆唱,唱到最后长成大人模样。 如今做这样的动作难免幼稚,谢乘风敲了下她的脑门:「别老盯着我,烦不烦。」 沈羽菲垂眸,如同幼时那样扯了扯他的衣角:「哥,你别难受。」 谢乘风疏朗地弯了弯双眼,只一瞬忽然又凝固住,他垂下头,低声说:「不行,我喜欢他。」 沈羽菲用力磕了下他额头,低声骂道:「许映白真讨厌。」 「对!」谢乘风失笑,却又附和她的话,「太讨厌了。」 房间内阻隔大部分噪音,外面的歌声隐约,二人沉默地坐了片刻,沈羽菲劝说:「要不你今天休息一天?」 成长到现在,谢乘风遇见过无数困难,情绪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无关紧要的存在,他会难受,但他知道即便难受万分也撼动不了任何事情的轨迹。 他早已习惯与所有的情绪相安无事地共存。 「不用,你出去吧。」谢乘风起身,「我换衣服了。」 夜渐深,翡翠街热闹不减,而许映白家中,也与翡翠街一样,灯火通明。 手机电量显示已经不到百分之二十,他坐在沙发上,抓着手机一角,手腕置于膝上,盯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认真地看。 画面里是他熟悉的书店,装饰摆设都有他亲自设计,只是照片里的主人公,他看了良久,明明也熟悉,却越看越陌生。 今日阳光很好,谢乘风坐在窗边,照片定格的那瞬间他转头看向了窗外,清晰的脸部轮廓里能看到他唇线紧抿着,眼眸微垂,眉梢弧度显露着倔强的痕迹。 这张照片便是谢乘风今日在书店等他时的某个片段,当时正值中午,光线强烈且明媚,发信人来自于书店话最少的陈宇阳。 手机电量提示不到百分之五时许映白才放下手机,闭上眼默默地把心里的调色盘取出,然后谢乘风的样子便绘进了脑海。 近几年,他总是在于迟疑为伍,然而他也清楚自己从来不属于优柔寡断之人,只是因为某个事件导致的后遗症在时时刻刻地影响着他。 判断、抉择甚至好坏,他要反反覆覆地想才能做出回应。 房间内的空调运作,勐然吹起一股强烈的冷风,许映白激灵一下,脑海里迴荡起谢乘风的那句『自己看得见自己』。 他继而又莫名想到机场高架桥站,公交车剎停的那刻,谢乘风从车里下来,问他,这是哪里? 记忆的碎片逐渐混乱,许映白深吸一口气,睁开眼被灯光晃的有些眩晕。 时间无声流淌,他遵循本心做出抉择,当出门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想着谢乘风都要跟他分道扬镳了,某些事再重也越不过这件事去,无非以后扯破脸皮,谁都不要好过。 打车直奔目的地,零点前,许映白站到星回门口,观望片刻招牌上的星回二字后踏入店门。 吧檯处的易征一眼就看到他,蹿出来调笑问他:「你俩可真腻歪,这才分开多久?你又赶着来了?」 谢乘风一天的空等必定让人误会了,许映白说:「我惹他生气了。」 易征诧异一声,明显不信,笑着又说:「乘风跟你都没脾气,还生气,你见过真生气什么样吗?」 许映白细想想,好像还真没有,看的出来谢乘风是个有脾气的人,却对他格外迁就与体贴,而那一吻错落,也并未让他真正地大动干戈,只是让他委屈又恼怒。 易征见他不说话,推推他,调笑道:「别想了,他捨不得跟你生气,这会儿人少了,你随便坐,喝什么?」 许映白让他忙,不用特意管他,找了个离舞台近的位置坐下。 台上的谢乘风穿着一条黑色西裤,上面搭配着一件深蓝色的丝质衬衣,两肩处各垂着条黑色的丝带,随着微风悠然飘逸,最上端的扣子没系,一截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 熟悉的目光令谢乘风手指抖了一下,竟也没错弹,仍是他偏爱的经典粤语歌。 店里保持着低调的氛围,许映白要了一杯以西柚为基地的特调酒,酸甜清爽,酒精感很薄。 一张方桌一杯酒,台上的人在唱歌,缠绵的歌词里添加了他独一份的清冷嗓音,伴随着弦音,霎是动听,许映白听了一首又一首。 最后一桌客人离开,已近凌晨一点,翡翠街的灯光逐渐落幕。 沈羽菲一行人收拾好,谢乘风仍坐在舞台上未动身,她跟妮娅打了个眼色,二人扯住想去跟许映白寒暄的易征,一人一边架着他的胳膊走了。 店门哐地一声合上,店里转眼只剩下两个人。 灯光只留了过道的几盏,单调的冷色,照在谢乘风身上,衬的他眼神很凉。 许映白的酒杯已经空了,他刚起身,谢乘风站起,一言不髮脚步飞快地往外走。 第58页 「去哪儿?」许映白在侧身拦住他。 谢乘风绷着唇看他一眼,说:「你管我。」 戾气明显,气息逼人,许映白还偏喜欢他这副调调,他握住谢乘风肩膀,把人一推,抵到某只木柱上:「乘风,我来的时候还不到零点。」 关于今天来与不来的约定,谢乘风并未规定具体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零点之前自然不算过去。 谢乘风笑了:「许映白,我还没发现你这么无赖。」 「对不起。」许映白说,「我错了。」 谢乘风看着他的眼睛问:「然后呢?」 「然后....」许映白轻声呢喃,「我今天来,就没打算空手而归,以后好的坏的,难听的好听的,痛苦的快乐的,我都分你一半,你要不要。」 「许老闆这么没自信?」谢乘风也低声说,「我那天的话说的那么清楚,白天你要是来我们顺其自然地皆大欢喜,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又跟我说这番话。」 「那是你的给我的态度。」许映白说,「我不能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什么事都让你做了,我没办法接受的那么理所应当,我得把我的态度也给你交代了,这是互相的,没有什么谁该谁不该。」 谢乘风锁骨被他的气息弄得有些痒,偏了下身子,又被许映白抓着手腕拉了回来。 他执着地又问:「你要不要。」 谢乘风反握住他的手腕,嘴上不肯轻易就范:「许映白,我跟你说了给你台阶下,是不是忘了跟你说过时不候?」 许映白感受着手上的力道,捻着他的手背说:「现在补可来不及了。」 谢乘风笑的眉眼勾人:「我要非不呢?」 前后态度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彼此心里清楚,谁都谁捨不得。 许映白握着他的手,语气坚定又温和:「都说男人之间没那么多矫情,你情我愿就行了,一个人一个想法,我不这么想,我不玩圈子那一套,我认定的我得做好准备,生活有好的也有坏的,但以后,我希望我给你的都是好的。」 两人对视,眼里都带着一圈光,许映白看着他,说完之后笑了一下,继续又说:「你要是还不肯,那我就求求你。」 许映白给了解释也摆出了态度,明明白白地表示了他惦记他想要,一口一个好,一口一个给,任谁听了都招架不住。 谢乘风没说话,拉着他的手腕用力往前一带,二人的唿吸瞬间缠在一起,鼻腔里都是彼此的味道。 「你还欠我一个东西。」谢乘风抬起下巴凑近他,抓着他的领口不松手,凉声要求,「还我。」 许映白握住他的后颈,偏头下吻,当唇跟唇马上就要触碰到,一声大煞风景的轻咳声从头顶传来。 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输过来有些失真,监控那端的沈羽菲硬邦邦地好意提醒:「哥,店里有监控。」 第31章 从店里离开,景区内部进到只留了零星几盏灯,照的道路静谧悠长。 许映白送谢乘风回家,走到某个岔路口,忽然紧了下谢乘风的手,望望星空,决定今晚必须把欠的东西还给他。 谢乘风只觉被人狠拽了一把,脚下一晃,猝不及防地转了下身,紧接着后背一疼,才发觉他被许映白抵到了某个小胡同的墙壁上。 只疼了一秒,就有一双手轻轻地按了上去,一下一下地在他后背揉着。 小胡同内没什么光,谢乘风的眼神不自在地躲闪了一下,低声问他:「许映白,你干嘛推我?」 许映白不回答,身躯逼近,直到他们紧紧相贴,一双唇蹭噌他的唇角,说:「我还你。」 两个字一落,谢乘风的嘴唇被实实在在地碾压住。 成熟的男性气息瞬间交织,谢乘风闭着双眼,品尝到那杯酒的味道,西柚味的酒香,甜里带着浅浅的酸,在口腔里一丝丝炸开。 因为长相,许映白总是给人一种没什么攻击力的错觉,实际上他仍有很多强势的地方,比如此刻,谢乘风感觉自己唿吸正被许映白无情地摄取,然后在他快窒息时,他会恩赐一般给一秒喘息的时间,又再继续, 纠缠许久,谢乘风无法自控地哼出两声,他紧抱住许映白的腰,反击一般,用舌尖在他唇内横冲直撞。 灯影在街头晃动,树叶特有的清香在深夜席捲小巷。 谢乘风调整着唿吸配合,唇舌微微刺痛之时才恍然想起,他与他之间,许映白才是永远占据主导位置的那个人。 无论多久以前,还是此刻,他一直都是。 还有,在这枚深吻之前,他们有好多次的亲密接触,只差毫釐,却被拉长了这么多的时间。 谢乘风皱起眉心,唇角抖动了两下。 「乘风。」许映白微微撤出,边吻他唇角边叫他的名字。 谢乘风睁开眼睛,含着热气嗯了一声。 「我知道,我毛病有很多。」许映白扣住他的手指,「以后还这样,不开心随时给我脸色看,我来哄你,我保证今后绝不给你委屈受。」 谢乘风按着他的骨节,缓缓应下:「好,我记下了。」 当晚二人各回各家,本来谢乘风欲留下他住一晚,奈何许老闆刚亲完人,正是心身难受之时,况且谢乘风又是与人合租,考虑片刻还是拒绝。 「要不你跟我回家。」许映白与他商量。 谢乘风怀着同样心理,冷漠拒绝。 第59页 关系确定好,该亮的亮,之后许映白大大满足了乔镜的八卦之心,坦坦荡荡地对她说,以后谢乘风也是你老闆。 彼时乔镜闻言只顾捂嘴乐,反观陈宇阳,戴着一只口罩,脸阴沉的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许映白见他这样不自觉地深想了几分,因为谢乘风没少给他嘴上使劲,他嘴唇破了,脸上带着一只跟陈宇阳的同款口罩。 难不成....许映白盯着他勐眯了下眼,猜测瞬间得到证实。 陈宇阳身上穿的围裙也是黑色的,带子刚好压着衣领,不经意偏头时刚好露出了几块暧昧的痕迹。 「那个....」许映白抬手示意他的颈侧,「...你脖子..」 陈宇阳后退一步,一把按住自己的脖颈,精准地捂住了那道吻痕,憋了半天,边眼神躲闪边咬牙切齿:「狗咬的。」 乔镜捂嘴乐,看热闹没够,自顾自地脑补之后的事。 之前谢乘风那句『我以后不会再来了』当真不是开玩笑,关系确定好几天,就是不肯踏书店大门,也不说招唿许映白,该干嘛干嘛,就等许映白上门找他约会。 某天晚上,许映白亲完人,逼问谢乘风:「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找我了?」 谢乘风舔舔唇,点头:「就不去。」 「哄不好你了?」许映白低声说,「我认错了都,你看我天天来,易征总拿我俩开玩笑。」 谢乘风不为所动:「你可以不来的嘛。」 许映白自认执着不过谢乘风,就此认输,心甘情愿地频繁来往于随意与星回两地。 近几日天气闷热异常,彷佛酝酿着一场大雨,许映白跟乔镜对了下线上运营情况,午饭过后趁着三楼没客人,好好收拾了一番。 星回基本下午才营业,收拾完毕许映白没着急去找男朋友,给人打了个视频过去,才发现小院里的人都在聚餐。 视频里闹哄哄的一片,谢乘风打发他:「店里有位员工快要结婚了,我们在一起吃饭,你晚点再来,先不说了。」 许映白又好气又好笑,吓唬他说:「今天我不去了。」 谢乘风嗔怪挑眉,意思像是在嫌弃他没事找事:「挂了,好吵的。」 许映白弯弯唇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说话也不说挂,谢乘风没忍住眼里的笑意,向周围看了两眼,确认没人注意,飞快地沖屏幕撅了下嘴。 许映白满意地挂了电话。 傍晚时分,天色反倒放晴,晚霞灿若锦绣。 从小房间里出来,看到某一处,许映白微微错愕。 平常鲜少有人踏足的三楼今天居然坐了位姑娘。这位姑娘背冲着他,面前支着一张画板,颜料摆了一桌子。 许映白走过去,在桌边停下,轻声询问:「画画?」 姑娘回头,是一张很年轻面孔,瞧见来人神色有些侷促:「不..不好意思,我会收拾干净的。」 「没事。」许映白迟疑两秒,坐下又问,「在哪个学校?」 客气又温和的态度消去了小姑娘不少紧张,她放下笔说:「东华美院。」 「学校不错。」许映白看了一下她的画板,「我之前是青城美院的,这是你画的?」 姑娘听到青城美院这四个字时眼睛就亮了,她对许映白点了下头,语气带着明显的懊恼:「老感觉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您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画板上是一副田园风景画,内容不算复杂,许映白轻微调整了下画板的位置,姑娘安静地坐着,眼神亮闪闪地等着他评价。 许映白看了片刻,回过神来瞧见姑娘希冀的目光,他将画板归位,温和地笑了笑:「轮廓太紧了,往外扩一些,慢慢晕出来,一点一点透,这样出来的视觉效果就是由远及近的实。」 说完这句许映白不打算再继续说了,点到为止即可,他现在什么都不是,过多指点也不合适。 小姑娘看着自己的画,细细琢磨着许映白的意思,许映白没打扰她,起身准备下楼出门。 刚下几阶楼梯,后面姑娘扬声致谢:「我知道啦,谢谢你!」 许映白回身报以微笑,转身走了。 乔镜目送自家老闆出门,摇头晃脑地嘆了声气,自打老闆『嫁出去』,心里就没了书店,之前好歹伸伸手帮一把,现在一天到晚惦记着往外跑,浪的连猫都不管了。 正在幽怨,不防许映白突然又折返回来,乔镜心虚地咳了声:「怎么...又回来了?」 「你爱喝奶茶吗?」许映白手臂搭在前台边问,「我们附近哪家最好喝?」 乔镜眨眨眼:「你要给我们....订奶茶?」 许映白怔愣一秒,继而也如乔镜刚才一般心虚起来。 「不用。」没等他说话,乔镜指指咖啡间,「我想喝什么...就让宇阳帮我做了。」 许映白咽下话,高深莫测地嗯了声,掉头就走。 抵达星回天还没落黑,店里坐了好几桌客人,人多也没特别吵,唱的歌曲都是缓慢又舒适的风格,整体氛围很好。 许映白坐的位置离吧檯不远,既能看清舞台也能隔绝其他桌子的视线,服务生照例给他上了一杯柠檬水。 现在在台上唱歌的是另外一个主唱,许映白没记住人家全名,只听易征叫过他小涛,他观望一周,熟悉的身影没在周边,眼神习惯性地就往更衣室飘去。 第60页 门关着,一丝光亮也未露出。 「大哥,你又来看小谢哥啊?」说话的人是另外一个服务生,性格挺好,每次许映白来都得跟他聊上半天。 许映白看向他,笑道:「小何,你能别老叫我大哥吗?我都被你叫老了。」 小何抱着托盘半倚着桌子,一本正经地说:「来我们这儿消费的都是大哥。」 许映白端起杯子:「我可没花一分钱。」 小何挠了挠头,没被难住,还挺自豪的回他:「那也是大哥,小谢哥的大哥。」 聊了几句,小何继续招待客人,不多时,台上换了一位歌手,那位叫小涛的主唱看到他,下了台直奔了过来。 小涛坐在他对面问:「你怎么不直接去休息室找他呢?」 许映白来了太多次了,加上易征几人不遗余力地宣传,没人不知道这俩人的关系。他摇头:「本来你们就没少盯我俩,我再进去,你们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话。」 小涛刚含了一颗润喉糖,听他这么说险些呛住:「你好歹装装行不行?」 许映白抿了口水,回他:「不行,我磕起来也挺来劲的。」 小涛沖他竖起大拇指,顾忌着周边客人不敢大声笑,憋了一脸的红。 正在乐着,谢乘风从更衣室出来,换了件件黑色衬衫,胸口处的布料绕了一圈流苏,银闪闪的很好看,路过这边瞟了两眼,转身话筒就掉在了地下。 『咚』的一声闷响,许映白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他望着谢乘风的背影不解地轻皱了下眉,忽而又舒展。 小涛背起吉他离开座位,临走又调侃:「行了,你偶像来了,我撤了。」 復古的音乐响起,周围顿时安静,依旧是熟悉的粤语歌,嗓音里带着几分慵懒,两者相得益彰,很是能蛊惑人心。 许映白听了无数首,到现在依然对这个歌声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台上台下的谢乘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上台时衣服会换,配饰也会戴,有时是手鍊有时是戒指,今天戴的是戒指,食指和小拇指上各戴着一枚戒圈,在光下散发着闪亮的银光。。 或许是感受到了许映白的视线,谢乘风弹着吉也仰了下脸,对着许映白的方向弯了弯唇角。 大庭广众之下独属于两个人的情感传递,隐秘又热烈,许映白也同样回了一个默契的微笑。 夜色加重,几曲过后,谢乘风抱着吉他鞠了一躬,在掌声里退场,接着换了妮娅上去。 许映白隔着人群对他示意门外,不一会儿谢乘风出来寻他。 「给你。」许映白提前出去买了杯奶茶,「全糖加红豆。」 谢乘风手上的戒指还没摘,许映白只见眼前银光一闪,手里的奶茶消失,随即听见咔地一声,谢乘风将吸管插进杯子里,喝了两口,皱眉说:「你又抽菸。」 许映白看看自己手里刚燃了一半的烟,一手揽住他的肩往前带着走,到抽菸处把烟灭掉,居然问他:「这就管上了?」 第32章 二人原本就有默契,加上相处良久,对于许映白偶尔的故意挑逗行为,谢乘风直接选择不理。 嘴上虽没说话,心里什么滋味全写在了脸上,许映白瞧他几眼,这人依旧一张冷面,耳朵却隐约蔓延上了红色。 许映白没接着穷追勐打,实际上还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 他与谢乘风已步入社会,平日各自忙碌,唯一的约会地点便是星回闭店后的那条小巷上,每天等人走完他俩磨蹭到最后,又跟见不得人似的在巷子里亲吻。 许映白记得某天夜里谢乘风喘的很厉害,他刚松开人,竟被他一把扯住,也不说话,就用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看你。 谢乘风对外从来高冷,既坦荡又给人一种挺能顶事儿的形象,然而就在那天夜里,许映白从他眼中看出他并未宣之于口的依赖与眷恋。 心疼的感觉覆盖掉所有的躁动,许映白说:「跟我回家吧。」 谢乘风眼睫微颤,明明有触动却仍是摇头,他说:「我妹妹还在家。」 沈羽菲平日对他哥没大没小地玩闹,看似打骂无情,实际上那道没有血缘的亲情比真正的血亲还要浓厚几分。 头几天许映白曾隐晦地跟谢乘风说过,家里是两居室,他想说如果实在不放心沈羽菲可以让她一起来住。 也不知是谢乘风没理解还是在忙,听完许映白说两居室,直白地怼了一句曾说过的话:「许老闆财大气粗。」 临近深夜,面馆里没什么客人,一排颇具民族风的灯饰排布在屋顶,氛围很好,许映白刚准备重提回家之事,手机震动声打断了他的话。 来电人是沈泓,在电话那头虚弱地表示哥们儿难受,你来陪我喝点酒。 两人多年好友,许映白自然分得清沈泓是犯浑还是真难受,他问他怎么了,沈泓轻轻嘆气,说你来吧,我帮你跟乘风报备。 「去吧。」手机开着扩音,谢乘风沖许映白抬抬下巴,随后微倾身,痛快地对电话那边的沈泓说,「他吃完饭就去。」 「谢了啊宝贝儿。」沈泓笑的也勉强,「回头沈哥带你玩。」 半个小时吃完饭,二人走到路口等车,许映白暗自疑惑,那会儿在店里他跟那位叫小涛的主唱只是简单寒暄几句,气的谢乘风砸话筒提醒他,到沈泓这里,二话不说,直接撵了男朋友上人家家里。 第61页 心里这么想着,自然也就问了。 谢乘风露出点真脾气:「你才来几次?还说记性不好,小涛小涛叫的这么亲热?」 这醋劲把许映白新鲜坏了:「我是记性不好,但最近我差不多天天来,要再不认识人,那不成傻子了吗?」 「你可就是傻子吗?」谢乘风顿了一下,说完又气,「赶紧走吧。」 「你什么脾气?」许映白紧攥下他的手,「行了,以后我少跟人聊。」 「你随便。」 许映白狠狠吃了一惊,确认网约车还得一会儿才到,左右看两眼,把人又往巷子里扯。 躲开人群,许映白按着他的后背用力亲他的唇,细细捻弄几下,他问:「你轴什么轴?是让我随便吗?那我随便想干嘛就干嘛行吗?」 谢乘风仍是这仨字:「你随便。」 「那跟我回家。」许映白咬他的唇,「把你那屋东西全搬过来,捨不得羽菲的话也把她带来,上次跟你说家里有两居室,你装煳涂。」 谢乘风咬住自己的下唇,静了几秒,才说:「我们才好几天?就...住一起。」 这兄妹俩个顶个儿地能煞风景,许映白深唿吸一口,问:「你是还想着反悔?」 「没,真没。」谢乘风被他弄得喘不上气,躲着他的手没忍住笑了出来,不过几秒笑声沉下,他缓缓说,「我怕你反悔。」 许映白怔住,手也安分下来,嘴唇上沾染的气息顿时冻结,顺着皮肤凝固近血脉里。 良久,他抚摸住谢乘风的脸,手指在他眼角安抚般地滑了两下:「许老闆是正经人,绝不是跟你耍流氓。」 谢乘风握住他的手腕,说他知道,一直知道。 关于同居的问题仍没有达成一致,当晚许映白去往隔了好几十公里的沈泓家。 本想着来沈泓这里打个卡就走的,进门一看,兄弟的颓废样不像是装的,这一晚他酒没少喝,话却比以前少了很多,许映白问他究竟怎么了,专横跋扈的沈少爷抄起手机作势要摔,手臂挥到半空又停下,僵了几秒,转头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哭了。 沈泓处的感情众所周知的多,频繁紧凑,不过哪段都不连着,渣的明明白白,总号称自己风流但不下流。 许映白虽不知具体缘由,心里也琢磨出一些苗头,风月场上来去自由的沈泓如今一改常态,既不惦记喝花酒也不惦记邀佳人,看来是碰见了专门治他的债主,栽了。 转眼在沈家滞留将近一周,除了头天晚上沈少爷不顾形象地跟他哭了一场,剩下的时间他还算是正常。 唯有一点,便是只要一通电话连兄弟都要背着。 这不手机刚一响,就跟屁股后面挂了个炮仗似的,蹿回房间待了好半天也不出来。 正值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映在巨大的落地窗上,顶层豪宅,视野开阔,从上而下几乎俯瞰到整个城市的脉络。 许映白给谢乘风打了通电话,生生把自己的气顶上了,沈少爷那边亲亲热热地背着他聊天,他倒好,谢乘风接也不接。 沈泓出卧室后谢乘风才给他回了条微信,说刚才跟易征出去买了点东西,刚刚才回来,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我今天能不能住你家?』 许映白诧异地确认好几遍,前阵子怎么说都不肯回家,他走没几天,这事儿反倒有转机了。 他假意矜持:-『怎么突然要来?』 好几分钟后,手机没动静。 「干什么呢?谁啊?抓着手机不撒手。」沈泓脸色有些许憔悴,语气还挺横,仰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懒散。 许映白扯了只抱枕放在手臂下:「乘风。」 沈泓啧一声,揉揉脸,良心发现:「咱俩住几天了?」 许映白按灭手机,很认真地跟他说已经一周多了。 「行了,不用你提醒。」沈泓摆摆手,「跟我阴阳怪气的,吃了晚饭你撤。」 他一边说话,一边按开手机订餐,安排好又把手机撇在一旁,幽幽地嘆了口气。 等餐期间,二人各守沙发一边,随着光线渐沉,许映白问:「聊聊吗?」 沈泓轻笑,也不看他,一条腿搭在沙发背上晃着:「不聊,没什么可聊的。」 「说说吧。」许映白抛向他一只抱枕,玩笑道,「看你这样八成是非人家不可了,好歹说两句,以后见了我也能帮你跟人卖个乖,多新鲜,头一回见沈少爷哭的这么惨不忍睹。」 沈泓闻言沉默许久,目光转向他这边欲言又止,良久还是烦闷地唉了声:「别了,多窝囊。」 沈少爷亲点的豪华晚餐到的很快,二人刚动筷,谢乘风才给许映白回来微信。 许映白打开一开,心凉了一半。 不长的一段话:-『易征朋友来了,借住我屋几天,你要不方便我就住酒店去,没关系。』 许映白放下筷子,不解地皱起了眉。 交心已久,每次相处谢乘风的眼神与肢体语言无时无刻都在表示喜欢二字,亲密下的气息交融时,他热烈的彷佛换了一个人,但只要脱离开唇齿之间,他又退回了礼貌的距离。 许映白自问没再做过逃避之举,偶尔小打小闹彼此也清楚不会真正过心,他盯着这条看上去很客气的微信,实难理解谢乘风不合时宜的分寸从何而来。 沈泓歪头瞧他,催他吃饭:「别看了,吃完我送你回。」 第62页 许映白敷衍地嗯了声,思考片刻,回復谢乘风:-『你住,房门密码025028。』下一条『我今晚回去』几个字打到一半,又利落删除。 二人吃饭兴致都不高,饭菜没动几口便都停了筷。 沈泓正要起身,许映白抬了下手,做了个阻拦的动作,犹豫半晌,决定虚心请教。 「你之前谈恋爱....」他言辞磕绊,「都...怎么谈的?」 沈泓眉梢一扬,跟不认识他了似的,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好半天,沈泓直白问道:「你问什么流程?牵手的流程还是睡觉的流程?」 沈泓在人前端的一副正正经经的艺术家范儿,在许映白这里,不着调起来没一句能听的。 「正经的恋爱流程。」许映白强调一句,「正经的。」 沈泓一副你病的不轻的眼神睨他,极有自知之明地说:「你什么时候见我谈过正经恋爱?」 许映白凉凉看他几眼,微不可察地动了几下嘴。 「骂我是不是?!」沈泓对他这副德行熟的不能再熟,「你是不是又骂我了?」 许映白不客气地往旁边一推他:「不骂你骂谁?」 一通胡闹后,许映白收拾好,婉拒了沈泓相送,自己打了辆车。 沈泓拗不过他,送他到小区外。 周边绿化环境极好,青枝绿叶下凉爽宜人。二人边走边聊,沈泓提及家中大哥国庆订婚,邀许映白一起出席。 二人相交甚久,家中长辈均都知晓,沈家大哥掌舵多年,为人处事方面他们圈外之人无法妄加评论,倒是亲弟弟损起自家兄长来毫不含煳,背着人天天念叨他哥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去吧,我一个人回家害怕。」沈泓生怕他拒绝,「参加完订婚宴我们就撤,不多耽误,要是乘风有时间也一起,费用我包了。」 许映白先是应了自己会去,继而又说:「不知道乘风国庆会不会忙,回头我问了给你消息。」 路过一条郁郁葱葱的小路,灯影在地面晃着一片斑驳,许映白快了几步,身影被拉长,无端地突显落寞。 「映白。」沈泓叫他一声,等他回头看过来,他才继续说,「我问个不太合适的问题,让问吗?」 许映白轻点下巴,示意他问。 沈泓走到他跟前,懒洋洋地舒了口气:「平心而论,方翊长的不比乘风差,你这么多年是图什么?」 如果不是好友,许映白早就抬脚走人了,真是彼此了解,他心知沈泓没有恶意。 厌恶的情绪很快压下,许映白坦诚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方翊跟乘风永远不能相提并论。」 沈泓点头:「可是你不怕吗?」 许映白不解:「不怕什么?」 「你每年都消失一个月去看前男友。」树荫下,衬的沈泓脸上的微笑莫名缥缈,「乘风知道会怎么想你?」 第33章 过往种种在脑海里浮现几秒,生理性的噁心让许映白的唿吸一下子沉郁了许多。 恰好路况配合,司机打来电话说不远处路口堵车,大约还需要十分钟。 许映白就在这短短的十分钟之内想明白很多事,给自己这些年总结了个词,活该。 回想当年,他与沈泓是打出来的情谊,同住过一方屋檐,吃过一桶泡面,也因为对方不小心发出的噪音互相挥过拳头,一年来,觉得这人挺好,能处,就一直铁到现在。 如今再去回忆,也只是笑笑当年的自己年轻气盛幼稚无比。 也因为毫无利益涉足的珍贵友情,许映白选择把沈泓隔绝某件事情之外,任由自己名声扫地,绝不连累别人半分。 他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看向沈泓问:「你记不记得上学时我们有个全市的雕塑比赛。」 大学时代比赛或活动数不胜数,沈泓却轻而易举地明白了许映白所指,那场比赛行业内翘楚云集,青城美院只有几个名额,当时许映白各方面拔尖,自然有他一份,只是到最后参赛的人换成了别人。 沈泓说:「记得,一个关系户把你顶了。」 「后来呢?」许映白又问,「还记得吗?」 沈泓横他一眼:「也记得,你不会还想跟我算帐吧?」 许映白名额被人顶替之后,沈泓得知前因后果,什么也没说,哼哼乐两声,出了门直奔那关系户的宿舍区,砸完了那人作品不说,拎着他的脖子到了校领导的办公室。 沈泓目空一切,摆出许映白是跟我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你欺负他就是欺负我,今天不给我个交代这事儿没完。 最后走关系的受了处分,担事的沈泓也没逃掉干系。 「跟你算什么帐?」许映白内心反覆咀嚼着一句话,等到沈泓追问,他扔下烟,话锋调转,「我跟方翊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关系。」 沈泓刚想损他一句你又装孙子,话到嘴边突然一怔,似乎是深陷过去,他迷茫地皱了几次眉,恍惚几秒后背上起了一层寒意。 翠绿的树叶在灯下摇晃着,几丝肉眼无法察觉的灰尘缓缓飘落。 一声脏话出口,沈泓沉声质问:「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许映白看向街边,与他少见地说了一句感性的话:「一个参赛名额,你能帮我抢回来,替我出头背处分,所有的情分我心里都记着。」 沈泓仍是气愤,正欲开口,许映白打断他:「一群人,险些一条命,你再替我出头会被吐沫星子淹死,这情分太大,我不能让你分担。」 第63页 形影不离久了,二人只要其中一人出现,那么所有人理所应当地就想到了另外一人,毕竟他们是好朋友,干什么事肯定都会在一起。 沈泓板着脸骂他矫情,嘴里酝酿出苦味,终究没再恼怒,只说我知道了。 「我朋友剩的不多。」许映白玩笑道,「铁的就你一个,我也懒得掰了,你那脾气一般人也受不了,咱这友情现就这么处着吧。」 「你以为我缺朋友?」沈泓知道他因为担心自己再担责所以选择隐瞒,他仍无端愤怒。 许映白很上道地走进,毫不留情地捶了下他的肩,沈泓后退一小步,嗤地一笑,瞪他两眼气就没了。 「姓方的长的好看,怎么就这么噁心?」沈泓骂完,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许映白欠缺考虑,口气瞬间又降下来,「你刚跟乘风好没多久,明年方翊再折腾可怎么办?」 许映白笑的轻蔑:「开始我确实心存愧疚,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点愧疚也该没了。」 陈年旧事,再提不免煞风景,许映白心里有主意,摆了下手,表示不愿再多聊。 走到小区外,司机还未抵达,想到今晚回家就能见到谢乘风,许映白忽然心猿意马起来。 月华如练,最妙的还要去想一想,谢乘风会不会『屈居』主卧一晚。 然而再想到谢乘风不合时宜的守礼,许映白感到一股微妙的挫败。 他就这么让人感觉不信任? 「沈二,我问你个事。」许映白再次向经验丰富的好友请教。 沈泓站没站相,歪在旁边的灯柱上,挑挑下巴:「嗯。」 「如果有一个人,你明明知道他喜欢你。」许映白组织了下语言,「就是....吧,他一边喜欢,一边还总是跟你很客气,为什么?」 沈泓原本散漫地站着听,闻言背嵴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偏头迴避许映白,目光放在路边花坛的某一角,像是被定住许久未曾开口。 前方路口陆续驶来几辆车,沈泓偶尔有了上句没下句,对于他的沉默,许映白见怪不怪,打开手机确认了下司机的位置。 一台车打着双闪停在二人身边,许映白刚要道别,耳中听闻沈泓幽幽说了一句:「还能为什么,他心里还有别人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映白手指一顿,脑子里忽然想到了让谢乘风十分宝贝的那支打火机。 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心头,许映白两步到沈泓跟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在他肩头狠拍了一记。 沈泓不防,而且本来站的也不稳重,身子向侧面踉跄一步:「草,你打我干什么?」 说着他抬手就要反击,许映白快速后退,一把拉开车门将沈泓无情地关在了门外。 晚上十点多,马路上依然有些拥堵,放弃城市主路,司机直接驶上高速,车速瞬间快了许多。 车窗外的树叶与路灯在迅速后移,许映白靠在车窗上,想着今晚的风应当充满了凉爽。 虽然很快就能见面,此刻他依然会想念谢乘风,命运很神奇,第一次见到谢乘风也是天黑的时候,那晚的风吹得也很舒适。 车内很安静,车轮循环滚动的声音几乎难以察觉,谢乘风曾说过得那句话在这一秒悄然浮现在了许映白心头。 自己看得见自己。 其实许映白算得上相当了解自己,优点也好缺点也罢,甚至他也明白因为自身的某些性格特点吃过大亏,只是他天生不爱盘算,唯有一点想要主动深究的便是谢乘风这个人。 人这一辈子有多长,究其一生可以爱少人,许映白完全不知且全无兴致,他只想知道桀骜不驯的谢乘风为什么会对他一再退让,坦荡自若的谢乘风为什么会不经意间会对他露出微妙的小心翼翼。 到达家中,一开门便看到了鞋柜旁边的那双鞋子,许映白换好拖鞋,又将二人的鞋子一起放入鞋柜。 一双一对,平平稳稳,他想,以后的鞋柜,也要分谢乘风一半。 客厅内只开了一盏小灯,微弱的橘色照的房间安宁馨暖,小白听到动静,扭着毛绒绒的身子蹭到许映白脚边。 浴室里的水声在安静里格外明显,许映白弯腰把小白抱起,思虑了片刻,走到了浴室门口。 回来时他并未跟谢乘风提及,本来搞个突然袭击吓一吓他,真到了家,却又怕他真被吓到。 于是,许映白在浴室门上轻叩两声,嗓音平和:「乘风,我回来了。」 水声依旧,不过能察觉到里面的人顿住了动作,隔了十多秒,谢乘风才回答:「知道了。」 一声因在浴室内略带空旷的回覆,许映白提着的心平稳地落入胸腔,但同时是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时不时地从心头掠一下。 陌生又刺激。 谢乘风应该是刚进浴室没多久,如果刻意去听,配合着时停时开的水声,许映白也能想到他洗到了哪一步。 被噼里啪啦的水声砸了好半天,谢乘风出来的那一刻,许映白坐在沙发上很是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 「怎么突然回来了?」谢乘风吹干了头髮才从里面出来,带着一身热气直接坐到了他旁边。 许映白暗暗提了口气,在被热气淹没之际,果断地起身:「我有家有室的,总陪着他算怎么回事?」 「啊?」谢乘风被他的动作唬了一下,随即往后撩了一把头髮,「什么东西扎到你了?」 第64页 小白放弃许映白,一个跃起,扑到了谢乘风怀里,许映白把手背在身后,咳了一声:「没,有点热。」 谢乘风手指轻柔地捏着小白的耳朵,眼神随意地往前瞟了一眼,忽然怔住,愣了几秒旋即轻轻地笑了一声。 「许映白。」 这一声喊的许映白莫名心悸,他仍站在一旁,垂眸看向谢乘风问:「怎么了?」 谢乘风抱着小白往后一仰,一双长腿顺势收进沙发,眼神流转间变了跟平时不一样的调子。 「许映白。」他也不说由头,又用刚才的腔调喊人。 好似在玩你追我躲的游戏,许映白细细辨他眼神,奈何思绪不等人。 只听小白一声骂骂咧咧的叫,屋内一只身影快速闪动,许映白跪在他腿间,按住他的腰往上一提,就在沙发上把人给亲了。 谢乘风一反常态,以往每次亲吻他最多是喘,今晚被亲的却是又喘又笑。 许映白磨着他的唇,含煳地问他:「笑什么?」 谢乘风小弧度地摇了头,一双手自许映白的腰而上,到达脖颈住,食指勾住他的衣领轻轻往前一带,许映白配合地将身体的力量压在了他身上。 「许老闆。」谢乘风咬咬他的唇,戏嚯地说出一句,「你不正经。」 第34章 沐浴露的味道与肌肤的热气融为一体,这句话又好似一把干柴,让许映白身上的烈火燃烧的更加旺盛。 他带着谢乘风的腰把人平放在沙发上,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我跟你正经不起来。」 边说着边俯身下去,将唇贴在了谢乘风的颈侧反覆亲吻,谢乘风动情地仰起了脖颈,口中唿出几声沙哑的气喘,而后耳尖一疼,他下意识地转头去寻找许映白的目光。 沙发一角的气氛悄无声息地转变,像一壶沸腾的水,热气翻飞。 谢乘风无声地盯着他看,眼神忽然又流露出浓厚的眷恋,亦如某晚在狭窄的小巷,他倔强地拽着许映白的衣服,什么话也不肯说,只用眼神告诉他我好喜欢你。 他的眼眸微亮,如同昏暗里的一盏萤光,许映白心中的慾念被这双干净的眼神沖刷干净,竟然不忍破坏此刻的氛围,他用指腹摩挲着谢乘风的眼尾,轻声唤了句他的名字:「乘风。」 「嗯。」谢乘风身体转向他这边,双手环抱紧紧地贴住他,不一会儿又诧异地仰起头问,「你好像又快正经回来了。」 许映白失笑,用手掌覆盖在他脸上:「我一直是正经人。」 二人在沙发上亲密无间地相拥片刻,许映白放开他,去了浴室洗澡。 沐浴露的味道仍未散出,跟谢乘风身上一样,很好闻也很热,许映白脱下t恤,洗手台上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部手机,手机旁是谢乘风随身携带的那支打火机,。 两个东西都很亮,手机屏幕是长亮状态,界面停留在微信上,打火机出火口处的钢片在灯下的闪着明亮的光。 许映白先是把打火机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半天,翻来覆去地看也未看出特别之处,将打火机放回原位后他随意看了眼手机屏幕,正要帮谢乘风按灭之时,忽然皱了下眉。 一开花洒,温热的水流自上而下沖刷,许映白在充满雾气的环境下缓缓睁开眼,没头没脑地笑了一阵。 从浴室出来时谢乘风抱着小白正在看电视,播放的是一部港台电影,许映白在他身边坐下,将打火机与手机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谢乘风随意地蜷着一条腿,另外一腿半垂在沙发边,地板的毛毯托着那只脚,有种莹润白洁的细腻,他眼神都没离开电影一秒,随口道:「我刚还找手机呢,原来在浴室。」 许映白嗯一声,安静地看了片刻,在电影铺垫情节时拉了下谢乘风的胳膊。谢乘风身体松弛,几乎随着惯性顺势一倒,脑袋直接压在了他腿上。 「怎么过来的?」许映白穿的短裤,软凉的髮丝在他腿上蹭着,带起皮肤轻轻的,「骑车还是开车?」 「开车来的,自行车上次坏了还没修。」谢乘风将脚搭在了沙发背上,脚踝骨凸起一块儿,不规矩地来回乱动。 许映白看看他的脚踝,又用手指勾住他的一缕髮丝,轻声询问:「怎么坏了?」 「上次下雨出去骑了一趟.....」谢乘风笑一声,「除了车铃不响,哪里都响,骑不动。」 雨水含酸性,骑完之后又没及时护理,现在根本骑不了。映白也跟着他笑,直到将指尖上的那缕髮丝把玩的微热,他又问:「几点回来的,晚上吃的什么?」 电影演到了追击部分,冲击力十足的场面,谢乘风枕在他腿上目不转睛地看,顾不上理他,只对他抬了下手,像是示意他安静。 许映白气的一笑,手指在他眉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挂蹭着,安分许久,耐心地等到电影演过最紧张的时刻才扣住了谢乘风的肩膀 「许映白,我看你挺瘦的,你怎么这么有劲儿?」电影还在继续,谢乘风先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将视线挪到了电视上,「轻点,掰疼我了。」 夜深人静,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许映白卸了一分力道,顺着他的目光也往电视上瞧了一眼,主人公正在对峙,快速又大段的流畅粤语令场景十分紧张:「你唱歌的时候都是粤语,看的电影也是港台剧,之前在一直待在哪个城市?」 第65页 谢乘风盯着电视往他这边靠了靠:「广州,惠州那片基本都待过。」 许映白身体一顿:「嗯?我很久之前也去过惠州,待了好几天。」 话音一落,谢乘风垂了下眼,之后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他:「然后呢?」 「然后就回来了。」许映白随口回了一句,见他的注意力终于回到自己身上,又问,「你还看电影吗?」 谢乘风目光幽然地看着他,绷着唇角口气带着点儿沖:「不看了。」 这双丹凤眼生气的时候很凌厉,眼角带着浓郁的清冷,许映白最爱的就是他这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谢乘风猝不及防被他压的闷哼了一声,抬起眼时收了冷脸,忽然沖他笑了一下。 「这时候你都笑的出来?」许映白无奈道,他微抬了下身,半跪在他腰侧,还在介意自己刚才被冷落,「电影就这么好看?」 「没你好看。」谢乘风拿捏起人来也很要命。 许映白盯着他的唇:「我这样可撑不了太久。」 谢乘风眨了下眼,抬腿勾住了他的腰,轻轻一压,二人鼻尖点到了一起。 许映白向来是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样子,只是骨血深埋着一份鲜为人知的傲,谢乘风看的到,也想让这份傲永远留存。他蹭了蹭许映白的鼻尖:「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早就知道了,在我面前不用撑,想做什么做什么。」 许映白沉默不语,目光执着地盯着身下的眼睛,妄想一眼望到他的心底。 许久,他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底线,有关生活线、道德线、感情线,而这些线在每个人心里的深浅与界限都不一样。」 谢乘风眨了下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嗯?」 「乘风,我心里的这些线,」许映白扭头看了眼他的手机,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不敢再去看他眼中的那份干净,「只有你可以跨过。」 谢乘风忽然挣扎起来,言辞带着些许慌乱:「许映白,我...」 话未说完,许映白用力撕咬过来,唇舌上的刺痛让谢乘风无法开口。 暧昧的声响转战到卧室,一张大床辗转着两只身影,谢乘风眼睛微睁,抻着脖颈克制着喘息。 那双眼里褪去了令许映白不敢直视的稚拙干净,一层雾气挂在上面,看一眼心就滑一下。 因为一些原因,许映白对于『算计』二字有种病态的敏感,他厌恶一切为达成某种目的所实施的手段,尤其是针对他。 只是诚如他刚刚所说,他心中的所有底线,只有谢乘风可以踏过。 「许映白,我想跟你说句话。」谢乘风躲避着他的手,「就一句,你先等等。」 许映白解开他的睡衣扣子,利落地将人翻了个身,扯掉他身上的睡衣,一片光洁细腻的肌肤入手。 他在上面狠狠摩挲,说:「我知道。」 谢乘风微怔,停止挣扎,几秒后又剧烈起来,他艰难地往上躲避,直到靠住床头,他按住许映白肩膀,眼里又露出纯挚无比的光:「你不知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二人的气息此起彼伏地凌乱着,那支打火机明亮的钢片一点点回放在许映白的脑海。 他误解,是不是曾经也有一个人,让谢乘风如此钟爱,而他们之间的故事,要比他与谢乘风热烈的更多。 也是因为送他打火机的那个人太过完美,即使时过境迁,他们分开,谢乘风依然偶尔会怀念,所以在新的感情里,与他相处之时才会经常露出那样胆怯里带着希冀的目光。 「那也没事。」许映白放弃无谓的思考,专注地看着他说:「不重要,我以后再慢慢知道。」 说罢,只见谢乘风的眼神闪烁,他垂眸復又抬起,淡淡地说了一句:「许映白,你真的很烦。」 许映白莫名,轻皱起眉心,缓缓地从他身前直起身子。 不过十多秒,许映白满腹疑团未解之时,谢乘风压到他,吻着他耳后那点柔软的肌肤:「做。」 家里的楼层很高,卧室的窗帘漏了一小角没有遮上,依稀可见月朗星稀,莹白的月光透过那块儿缝隙打到了床尾,清透透的一片白。 谢乘风反覆无常的态度让许映白无法投入,他疑惑也在反思。 「做。」谢乘风重复。 许映白拍拍他的腰:「家里没东西。」 谢乘风顿了一秒,抬身扯开他的裤腰,像在证明什么一般决绝:「许映白,谢乘风从小摸爬滚打,他不怕疼。」 「不行。」许映白抓住他的手,温和一笑,「我怕你疼。」 谢乘风闻言停下了动作,明明对外人那样桀骜又清冷,却仿佛对许映白有着无限的乖顺,他说什么便做什么。 「好,那...我之后买。」谢乘风垂下头,下床踩着地板,带着被拒绝的无措指指房门,「我....我还是睡客卧吧。」 话音刚落,他身子一歪,被人重新拉到床上。 一对情侣,两个血气方刚的人,躺在一张床上怎么会安分,彼此的手一个比一个不老实,一屋子的气喘声。 「乘风。」许映白总是爱叫他的名字,「乘风。」 谢乘风的喉咙里带着气音,胡乱地应他,手下一刻也没松懈。 那双弹吉他的手灵活极了,许映白被他拨的青筋直跳,喉尖不自觉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第66页 彼此到达顶端的那刻,谢乘风仰起脖颈深深吸气,一片亮眼的肌肤闪在眼前,许映白心随意动,俯身咬住他的锁骨:「下次,许老闆买。」 一场亲密接触,二人一晚好梦,清晨的光线漏进屋内,许映白的手机在客厅震了许久。 门铃响的那一刻许映白有些恍惚,偏头看,谢乘风在他身侧,眼皮微微动了动。 「你接着睡。」许映白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穿好睡衣起身开门。 咔哒一声,门里门外三双眼睛,门里的那双实打实的惊恐住了。 许映白放开门把手,后退一小步:「爸妈...上午好。」 第35章 老两口此趟并非突然袭击,昨晚林老师炖了一锅牛肉,恰好今日下午许教授要在附近开会,想着投餵加看望儿子便一起来了这边。 许映白家里的密码也没隐瞒过父母,临出发前老两口给他打过几通电话,不巧都没人接,以为他有事出去,本来打算放下东西就走,没成想儿子家里留了人。 客厅的气氛变得微妙,谢乘风坐在另外一侧的沙发上,跟许家父母问完好之后,就一脸正气地坐着不动。 林老师向来会调节气氛,和蔼地瞧了谢乘风几眼,内心满意,转而又嗔怪地白许映白一眼,意思说他藏着掖着。 许映白清清嗓音,打破沉默:「爸妈中午一起吃个饭?」 谢乘风微微动了动,眼神看向他:「好啊。」 余下三人皆是一怔,谢乘风发觉,连忙解释:「我....是说,叔叔阿姨我们一起吃饭...吧。」 少见他这般无措的一面,许映白偏开头也乐了。 林老师笑吟吟地接道:「行,正好我带了炖的牛肉,中午咱在家吃,尝尝阿姨的手艺。」 家庭氛围对于谢乘风实在陌生,况且他很少去朋友家里做客,面对林老师的热情,即便平常再会说话,当下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许映白动作轻微地颳了下他手臂,像在安抚:「你先去换衣服,我们待会儿出去买菜,让林老师大展手艺。」 林老师点头:「去吧,换完了你俩去。」 谢乘风应了声好,回到卧室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许教授见儿子的眼睛跟着人家走,笑着打趣他:「我们来的突然,吓到你了吧。」 「没。」许映白说,「也吓你们一跳吧?」 许教授端着水杯唔了一声:「可不是,一开门,小伙子比你还帅。」 眼见父子俩人要聊上,林老师催道:「许映白,你也换衣服去吧,待会儿想穿睡衣出去买菜?」 二人前后回卧室换好衣服,未在多聊,出门一路抵达超市。 精挑细选出来一购物车食材,结帐时许映白绕到生活用品专卖处,拿了一支与他同款的电动牙刷放进了购物车里。 结完帐,二人拎着东西对视,谢乘风用眼神示意那支牙刷:「我今天刚拆一个新的牙刷,你又买,那个怎么办?」 「那是一次性的。」许映白很潇洒地说,「扔掉。」 谢乘风但笑不语,一支新买的牙刷,证明着他与许映白关系趋于稳定的开端。 返回家中的途中谢乘风一直未说话,脸上的神色始终平静,许映白想到他回房间换衣服时的背影,原本从容的人那一刻竟然分外拘谨。 等待绿灯间隙,许映白抓了下他的手腕,扬声问:「小谢哥紧张?」 谢乘风看向他,先是笑笑,又垂了下头坦诚道:「确实紧张。」 他去过各种地方见过许多人,性子被磨了个通透,面对事情坦荡至极,他早知道许映白家庭条件好,虽然没有什么自卑,但看见那对开明又和蔼的父母还是觉得不知所措。 「不用紧张,我爸妈人挺好的。」许映白轻声对他说,很快又忽然想起在家住的那几天,许教授在书房写下的那四个大字,又紧紧地攥了他一下,「而且,我爸妈真的很喜欢你。」 谢乘风点头:「嗯,叔叔阿姨特别好。」 他说话的语调跟平时一样,冷冷清清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红灯时间格外漫长,好几辆车排在前面,路况微堵,许映白用食指安抚般地刮刮他的手背:「乘风。」 「我没事,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儿哄,」谢乘风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前方,「绿灯了,开车。」 语气软里又带着硬,许映白启动车子,一时居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接着哄,暗自想了想,还是作罢,小谢哥在外硬惯了,再哄下去脸上挂不住,耳尖又要红了。 回到家林老师接过一部分食材,许映白进去打下手,谢乘风见状也要跟着去帮忙。 「我来弄,你去坐着。」许映白往外推了推他,「跟我爸坐会儿。」 他有意弥补谢乘风被欠缺的亲情,想让他跟家里人亲近些,出门后跟爸妈发过消息,简单地说了下谢乘风的情况,不担心许教授说出格的话。 谢乘风点头应了,又跟林老师说了声辛苦了这才出去。 许教授在猫爬架旁拿着猫条逗小白,见他出来放下猫条,往沙发那边走去:「坐,做饭他俩配合的好,咱俩清闲一会儿。」 谢乘风又去倒了杯水才坐下:「您喝水。」 许教授笑呵呵地接了,喝了一口说:「映白怪的很,喝不了茶,家里也没茶,要不咱俩还能泡壶茶喝。」 隐藏在茶里的秘密谢乘风已然知晓,他浅笑了一下:「下次我给您备上,尝尝叔叔泡的茶。」 第67页 许教授贊同地嗯了声,放下杯子后问:「听映白说你在翡翠街开了家酒馆,等有时间我跟你阿姨也赶一回潮流,去看看。」 谢乘风下意识地往厨房看了一眼,应道:「行,给叔叔阿姨免单。」 许教授十分赞许地点了下头,开玩笑般地抱怨:「乘风爽朗,不像映白,我让他找本书都要跟我明算帐。」 许教授儒雅又风趣,许映白的脸部轮廓肖似其父,言语往来间谢乘风能想像到许映白到这个年纪时的神态。 「就是瞎混,青春饭,过两年就不行了。」谢乘风说,「每个行业都有新人,我们这个更是。」 「那不是。」许教授不认同道,「干一行爱一行,爱一行成一行,你是个稳当人,我看的出来。」 跟睿智的人打圆滑的话不应该,而且谢乘风本来也不会圆滑,谦虚了几句之后就没再怎么说,之后一直在听许教授讲。 母子二人做饭的功夫,许教授讲了许多,一开始是他的研究,后来念叨了几句他的得意弟子,最后讲到了许映白。 「映白之前性格不这样。」提起儿子,许教授惆怅了一秒,看了眼谢乘风忽然又好了,推了推眼镜说,「之前虽然也省心,但是性子过于傲了,改了性子也好,沉稳了。」 「许老闆一直很沉稳。」谢乘风格外温和地说,「傲也应该。」 许教授听他说完诧异地挑了眉:「看出来了,现在不紧张了。」 谢乘风一怔,低头轻轻笑一声,承认道:「嗯,刚才确实...很紧张。」 「别紧张,」许教授有心宽慰他,「这是你自己的家,我跟你阿姨才是客人,合在一起我们也是一家子,跟自己家人不用紧张。」 长辈的宽慰很有作用,中午吃饭时,谢乘风肉眼可见地放松了很多。 配合着老两口无伤大雅的玩笑,谢乘风偶尔也接句话,三个人齐心协力,联合用言语逗着许映白。 许映白深知在家庭里总要有一方承担润滑剂的作用,轻松应付着有时还能反将一军,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老两口没再多久,收拾完毕就要离开。 出门前林老师跟许教授打了个眼色,许教授低头从包里取东西之际,谢乘风走了过来,郑重地说:「下次,我再去拜访您二位。」 老两口都明白什么意思,互相对视一笑。 「不用特地来,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事情,该忙就忙,得空了随时过来,阿姨还给你做好吃的。」林老师接过许教授递来的东西,握住谢乘风的手腕塞进他手里,「听映白说你有个妹妹,我就喜欢女孩儿,她要有时间你俩一块儿来。」 许教授站在林老师身侧:「对,想来随时来,上叔叔家里能喝茶。」 谢乘风喉咙被这一席话梗的发涩,缓缓点头:「好,一定。」 林老师满意地笑笑,按着他的手腕拍了拍:「好好的。」 谢乘风紧紧地攥了下手里的东西,再次重重点头。 家门开启,许映白将父母送到了电梯,林老师又叮嘱:「碰见个合适的人不容易,好好处。」 「谢谢妈。」许映白说。 许教授沖他挥了挥手,带着妻子心满意足地上了电梯。 客厅内,谢乘风仍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许映白走过去,抬手按了下他的后颈:「小财迷,干嘛抓着不撒手,怕我抢?」 「没有。」谢乘风顺着他的手劲垂头抵在他的颈窝。 许映白蹭着他的耳边,内心被胀满,父母开明,家庭和睦,爱人看似桀骜实则对他乖巧,这辈子值了。 他亲亲他的耳尖,声音低喃:「乘风,见面礼你都收了,以后要跟我绑在一起。」 谢乘风手上是两个红包,每个里面都是厚厚的一沓。 前阵子老两口去参加了亲戚家的婚礼,热闹的场面难免会念叨各地的风俗,老两口刚回来,没多久就派上了用场,趁着二人去超市时,出去买了红包取了钱,临走时塞给了第一次见面的谢乘风。 这是心意也是一种认可,谢乘风没有拒绝的理由。 许映白颈窝热热的,谢乘风片头轻吻一下,说:「行,永远绑一起。」 第36章 二人默契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同出同入,那天碍于父母在,好多东西不能买来带回家,如今二人住在一起,偏巧都忙碌起来。 翡翠街最近在搞某个主题的游园会,原本每晚到十二点就逐渐落幕的热闹因着活动延迟到了凌晨两点。 有关部门规定,晚上十点仅限主街活动,因此住在周边胡同的居民也并未过多干涉。 为着方便加之节省时间,谢乘风选择就近居住,况且东西没搬,下了班就直接回了小院。 书店近日接了一批特价书,跟出版社合作的时长可以追溯到书店的上任老闆,许映白接手后只改了合同,两家一直合作到现在。 负责人许映白之前也见过,见了面照实跟他说这批是特价,书量大有囤压风险。 纸质类书籍的销量在当下已然不容乐观,许映白看了书单,有热门类也有冷门类,乔镜与线上运营均建议可以一绑一打包卖,能处理完大部分。 算来了利润还算可以,许映白确定好,前后忙了好几天。 二人一连多日未见,翡翠街的活动临近尾声,谢乘风在夜不归宿许久后,今日下午终于给许映白髮来消息,说今晚结束的早,问他自己晚上要不要过去。 第68页 许映白收到微信直接给他回復了电话,刚已接通他便问:「你还不打算回家了?」 谢乘风回他:「我客气一下,你凶什么凶?」 父母给的红包还在谢乘风的枕头下压着,许映白笑道:「快回来吧,我去接你,不回来我就偷偷花光你的钱。」 「不行。」谢乘风说,「不可以动。」 许映白嗯一声,不再闹他:「好,不动,晚上去接你。」 挂完电话,许映白翻了几下手机,仔细选购一番,痛快结帐,放下手机又回想一遍刚挑的东西,黄色颜料堆了一脑袋。 该置办的置办好,就只等人下班去接回来就好。 傍晚时分天气反而闷热的不行,一楼冷气十足,看见许映白下楼,乔镜抱着一盒果切连忙沖他招手。 许映白买少儿不宜的东西时也没忘记店里的员工,订了几盒水果。乔镜托着盒子往他跟前递了递:「谢谢老闆,你也吃点,可甜了。」 「不了。」许映白婉拒道,「我走了,你们吃。」 乔镜闻言,咽完嘴里的水果,急忙说:「等下等下,我跟你说个事。」 许映白站停,问她:「怎么了?」 乔镜拉他到前台后,往咖啡间处看了两眼,确认没什么动静,才神秘兮兮地低声说:「宇阳最近....最近真的太反常了。」 许映白轻皱眉心:「哪里反常?」 乔镜苦思冥想好一阵,最后懊恼地嘆了口气:「这次真不是我八卦,我就是感觉他可能被人骗了。」 许映白沉思,示意她继续。 「他最近总心不在焉的,有时候还傻笑。」乔镜顿了顿又说,「最重要的是!前阵子我发现他买了一块儿手錶,挺出名的一个牌子,我悄悄搜了搜,大概这个数。」 乔镜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比划了个一,另外一只伸了个二。许映白意外道:「十二万?」 「对!」乔镜忧心忡忡,「他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天天也不交际,被人骗了估计也不会找人说。」 许映白侧目,往咖啡间看了一眼。 咖啡间屋门紧闭,即使眼下看不到里面,许映白也知道,那位『社恐』有些洁癖在身上,咖啡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纤尘不染、洁净如初的模样。 「老闆,你要不要跟他聊聊啊。」几人自从相处以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陈宇阳整天软绵绵的受气样,乔镜实在担心他被骗,她托着下巴问,「咱们好歹共事这么久,也算是好朋友了,他还是挺听你的。」 许映白看着她一通唉声嘆气,默不作声地笑了下,也未直言拒绝,只说:「别担心了,他不会被骗。」 乔镜一下支起了脖子,很不服气的样子:「为什么?你前阵子没在店里,根本不知道他那几天的样子,整个一副恋爱脑!」 许映白离开前台,准备往外走,几步过后转身说:「店长大人,我知道你聪明伶俐。」 乔镜小步追过来,站他跟前十分受用地点了点头,满怀期待道:「然后呢,接着夸呀。」 「但咱们家那位闷不吭声的咖啡师...」许映白犹豫片刻,毫不留情地又说,「他一个能顶你俩。」 有些绕,乔镜在心里咀嚼了两遍才明白,想拍桌子又怕打扰到客,索性一把捂住心口,一副许映白是个王八蛋负心汉的受伤模样:「老闆,你刚才是在....嫌弃我?我费心费....」 「停!」许映白眼看她戏精上身,并且马上就要开始滔滔不绝地炮轰自己,「乔镜小姐,我非常尊重您也非常看好您,但是咱们刚才只是以宇阳会不会被骗进行的相关讨论。」 「所以,你最好不要给我搞这套,回去好好吃你的瓜。」许映白示意她回去。 时不时就要谴责一遍不靠谱的老闆是乔镜的保留节目,被许映白无情地戳破也不在意,收了那副西子捧心,无聊地『切』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前台。 出了书店,许映白站在路边打车,司机刚刚接单,他远远看见陈宇阳从书店后绕了回来。 二人打了个照面,陈宇阳步伐一顿,很快又向他这边走来。 许映白问:「你刚没在店里?」 陈宇阳点头:「出来透口气。」 难为乔镜那番操作,让许映白误会他一直在咖啡间待着,刚想应一声,想到什么话又转了个方向:「这么热的天,你上室外透气?」 「嗯?」陈宇阳怔愣一下,旋即笑了笑,一脸不太好意思的表情,「出来...抽根烟。」 许映白轻微地抬了下眉梢,忽然把乔镜给卖了:「刚才乔镜跟我说你买了一块很贵的表,他怕你被骗,让我问问你。」 陈宇阳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没被骗,没人骗我。」 「嗯,我知道。」许映白说,「你很聪明,我没担心你会被人骗。」 话音刚落,陈宇阳勐地抬头,像是在思考。 二人眼神交接,少顷,陈宇阳笑了:「老闆才是最聪明的。」 许映白不置可否地笑笑,等司机停在身边,转身上了车。 晚高峰路上堵车十分严重,中途外卖小哥打来电话,说东西已经放到家门口,并且尽职尽责地给他拍了张照片。 一个正方形的小纸箱,里面是什么只有许映白知晓。 现实情况好像永远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许映白一遍遍想着这些东西的用武之地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第69页 来电人是一位很久都没有联繫过的同门,曾经的人跟事顺着这串电话号码在他脑子里迅速地过了一遍。 可能也就短短的两秒,许映白收神,按下接通建:「餵。」 电话那边停顿了几秒才开口说话,声音有些虚弱,像是在自嘲:「映白,没想到你还会接我的电话。」 「哪里,我是忘记删了。」许映白觉得自己也受了陈宇阳的影响,实在懒得社交,直接问他,「有事吗?」 汽车匀速行驶,偶尔一声尖锐的笛鸣,电话那边的声音轻到许映白几乎听不见,回过神,他只听见自己回答:「明天见。」 挂了电话脑子钝钝的发木,许映白握着手机重重地嘆了口气,没跟司机改目的地,继续往翡翠街走。 抵达翡翠街果然热闹非凡,星回里临时加了几张桌子供客人使用。许映白刚进门,谢乘风恰好下台,两人隔着人群视线交汇,一起指了指休息室那边。 进屋后,谢乘风放下吉他问:「怎么来这么早?」 许映白莫名有些疲累,勾了勾他的手指说:「朋友病了,我得去趟惠州,来的路上刚知道的,跟你说一下。」 谢乘风扣住他的手问:「现在就走?」 许映白看着他:「嗯,刚订了今晚的机票,应该不会待太久,我不在的这几天,辛苦你帮我照顾一下小白。」 「行,我收完就去接小白。」谢乘风解开衬衣上的两颗扣子,看他两手空空,又说,「你也别回去收拾了,羽菲在家给大哥腾房间,你直接过去拿我的用吧。」 在外闯荡的那些年,幸得一位大哥庇护,而后谢乘风带着沈羽菲离开惠州,也跟大哥分隔两地,前几日大哥打来电话,爽朗地说该来到东港流浪了,问谢乘风招不招待。 现代社会中已经很少有人如此恣意潇洒,大哥名唤李慕枫,言辞爽朗还带一丝匪气,无拘无束的风格令许映白颇为感兴趣,当时便与谢乘风说等他来的那天,一起去接人。 许映白的神经被他的话挑了一下,笑着问道:「羽菲给大哥腾房间啊?」 谢乘风淡淡地哦了声:「其实不腾也行,我还挺想跟大哥一个房间的。」 「让她腾吧,回头我给羽菲带礼物回来。」许映白用指尖颳了刮他的手背,又解释说,「本来说要要跟你一起去接大哥,也赶不上了,你帮我跟大哥带好,等我回来一起吃饭。」 谢乘风刚刚点头应下,被许映白推靠在墙壁上,一番热吻,才把人放开。 许映白定的最近航班,时间有些赶,而谢乘风还有下一场,只能将他送到了店门外。 哪怕是普通朋友,短暂的分离也会生出惆怅,更别说正在热恋期的情侣。 二人站在店外,静静地互相看了几秒,许映白抬手按了下他颈侧:「我会尽快回来,照顾好自己。」 街上还有零星的游客在逛,谢乘风穿着演出服,衬衣的颜色是他平时根本不会穿的淡粉色,各家悬挂的牌匾灯光笼罩着他,没有丝毫的柔气,反而带着清冽的俊美。 他歪头蹭了下许映白的手腕,声音带着些许感慨的意味:「惠州是个好地方,许老闆可以好好再逛逛,看看跟你曾经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一座城市想要改变可以是朝夕之间,许映白去的时候是在三年前,中间隔了这么久,肯定改变了很多。 许映白点了下头,跟他摆了摆手,离开了星回的门口。 到机场时许映白手里多了一个包,简单地装了两套衣服,都是谢乘风的,这跟带自己衣服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燥郁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上飞机前勐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连忙给谢乘风发了一条消息。 -『我今天从网上订的东西在家门口,回去的时候记得拿家里。』 什么东西什么牌子不用多说,等晚上星回结束营业,谢乘风进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打开了箱子。 许映白平日里看着是个人,隔着网络什么都敢买,谢乘风看着拆开的箱子,好几次都想装没看见给重新扔门口。 奈何家还是得回,事情还是得办,他板着张冷酷的脸,将东西一样一样放进了卧室的床头柜。 一个人在哪里都是住,许映白不在家他也不想留,更何况刚拆了一堆挑战他神经的东西,麻熘地接走了小白,离开了这个让他血液翻腾的地方。 后半夜的街上已经没人了,马路上只有孤零零地几辆车压过。 谢乘风拐过一个弯,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眯了下眼睛确定后将车停在那人的身边。 「宇阳,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陈宇阳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看着想装了些吃的,他笑笑挥手:「出来散散心。」 「一个人?」谢乘风往他身后看看,确认没人,「真的就你一个人?」 陈宇阳对他露出点平时不一样的笑:「要不是一个人,我哪有功夫出来闲逛。」 「心情不好啊?」谢乘风问。 陈宇阳摇头:「没,晚上没吃饭,饿醒了,出来买点吃的。」 谢乘风跟他招下手:「行吧,上车,我送你回家。」 陈宇阳婉拒:「不用,我家就在前面,三五分钟就到,走过去就行。」 谢乘风见状不再坚持送,跟他道了别,继续往前开。 道路两旁的路灯整齐有序地发着光,在寂静的时间下显得格外冷清,小白在后座,出门前谢乘风除了拿猫粮之外还给它带了一个小毛球,现在正喵喵喵地扒着玩。 第70页 谢乘风开的极慢,指尖轻点着方向盘,他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陈宇阳,手下一个调档,将车又倒回了他身边。 陈宇阳默不作声,看着他又浅浅地笑了一下。 谢乘风并未下车,他按下车窗,扭头对他说:「那天,谢谢你。」 第37章 林汀跟许映白是同一届,想当年二人缘分相当深厚,同系同届同一宿舍,后来还是同一位导师,因为这些,二人关系跟普通同学比起来更加亲厚。 三年前许映白来这里参加过他的画展,不欢而散之后断了联繫。 到达惠州机场已是第二天清晨,许映白没做休息,从机场出来直奔目的地。 医院的住院部楼下有个小花园,花花草草修剪的错落有致,绿葱葱的生机勃勃。 许映白到的时候林汀正在跟院里的园丁聊天,旁边是一排松树,郁郁葱葱的暗影半遮着他那副形销骨立的身躯。 许映白看着他的背影说没感触是假的,甚至可以说是难以置信。 印象里的林汀一直是倨傲的,夸奖也好指点也罢,人前人后端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三年前见他的时候也是骄傲如往常,事业如日中天,名利双收的代表性人物,如今身上却覆了一层颓靡的气息。 许映白站他背后:「林汀。」 林汀回头,见到是他,很是诧异:「到的这么早?」他跟园丁说了句,走到许映白身边又问,「累了吧,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 二人站在原地对视,林汀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许映白坐了一晚的飞机,没怎么睡觉,脸色也不太好,即便这样他的眼睛依旧很亮,整个人的气息是温润的。 林汀安静地看了他片刻后,忽然垂眼笑了一声,他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长凳,二人前后往那边走去。 坐下后,许映白依旧没开口说话,林汀的眼睛毫无焦点地盯着前方,空气里带着怪异的宁静,两个人仿佛在比赛谁比谁更能忍住。 「您好,请问这里是住院部吗?」一个小伙子打破了安静,站到二人跟前问。 林汀沖他点了下头,又指了下住院部的入口,小伙子致谢后就走了。 「映白。」林汀目视着小伙子的背影,语气里带着怀念的味道,「你还跟以前一样,看着好性子,实际上比谁都傲。」 许映白用指腹在点着背包上的拉链,冰冰凉凉的一块儿绕的指尖有些痒,他没有接这句话,直接问他:「什么病?」 林汀像是早有预料,无奈地笑了一下,看向他后点了下自己的额角:「脑瘤,恶性的。」 许映白的手指顿住了,来的路上他想过许多病因,也猜到了大概是很不好的情况。虽然有过心理准备,听到确定的答覆后心还是往下沉了沉。 林汀已然过了刚得知病情时的绝望,可从他的神态里能看出似乎也并没有接受这个现实,他看着眼前的绿植,语气幽幽:「映白,我这算是报应吗?」 横亘在二人中间的过往令许映白心头梗了一下,他原本就不是恶毒的人,现在林汀这样的情况,他更说不出来难听的话。 许映白摩挲着背包袋:「手术时间定了吗?叔叔阿姨呢?」 林汀知道他不会接自己的话,不再接着问,将眼神转回到他身上说:「还有几项检查要做,我让他们先回家了,这里有医护人员照顾。」 林汀是普通家庭,现在的成就都是父母当初一点一点供起来的,他爸妈许映白也见过,是一对很和蔼的夫妻。 「好好接受治疗。」许映白说,「别想太多。」 没有那些稀里煳涂的话,二人中间的气氛还算和谐。 林汀笑着搭上了他的肩膀,仿佛无数次一起去画室那样:「我知道,其实我也没什么...急事,只是..突然很想见你。」 谈话到现在,许映白察觉到他变了很多,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也没接话。 「生场病感觉自己幼稚了。」林汀放下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说,「大晚上给你打电话,又把你折腾到我这里,现在想想很不合适。」 病人心理许映白可以理解,尤其是像林汀这样的人。从确诊到现在没有多久,却生生地将自己折磨成羸弱不堪的样子。 任何矛盾在生命之下都显得格外渺小,许映白看向他,只说一句:「好好治病,现在医学技术很发达,不要悲观。」 林汀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宽慰的话他这阵子没少听,但这样的话从许映白嘴里说出来意义还是不一样。 「一开始头疼,手也开始抖,然后去检查就查出了病因。」林汀按了下自己的手臂,生病之后一时无法接受,身体状况一落千丈,腕骨那截儿突出的很明显,「医生说术后会有后遗症,即便治癒了,我大概....以后也拿不住画笔了。」 作为一个早就不碰画笔的人,许映白没有办法去安慰他。 安静了片刻,林汀又说,声线带着颤抖:「映白,我很难过。 许映白闭了闭眼,嗓音有些发涩:「都会过去的,也都会好的。」 淡淡的两句话反而很好地抚慰了林汀的情绪,他揉了揉脸,眼圈发红:「谢谢。」 许映白垂了下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下午林汀还有检查要做,许映白陪他回病房待到了中午才走,临走前林汀说他那里现在没有人,可以住他那里,许映白拒绝了,说订好了酒店。 第71页 酒店距离医院大约两站地,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转眼就到,入住之后许映白订了份餐,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浴室。 之前洗澡时许映白喜欢放空,什么都不想,随着热气缭绕感觉飘飘然地很舒服,但认识谢乘风之后,确切地来说是跟谢乘风在同一空间下洗澡后,这个放空的习惯就被改变了。 这里没有谢乘风,许映白的思绪依旧蔓延出了好远。 一场澡下来想了很多东西,有乔镜的八卦,有陈宇阳的闷不吭声,甚至还想起了沈泓那几段不着调的恋爱,最后想到的却是他从不愿想起的一个人。 方翊。 当方翊的脸出现在脑海的时候,许映白『啪』地一声拍关了花洒。 排气扇在运作着,狭小的浴室里热气蒸腾。 时隔多年,他好像怎么努力都没用,所有的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可现实却很狗血地将他跟一切不相干绑在了一起。 许映白眼尾通红,眼神里是浓郁的戾气,他用力地拍了一下墙壁,后背随着他的力道牵扯地起伏了一瞬,水珠划过那半幅刺青,在他背后留下一道亮亮的痕迹。 「操!」 这个如同口头禅一般的字眼可以表达很多种意思,惊嘆的,诧异的,然而许映白的这声带着些许的恶声恶气,有沉重的惋惜,也有无法遏制的愤怒。 浴室内带着窒息的浑浊,许映白过了很久才从里面出来,房间内清爽一片,他半湿着头髮被凉气激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从昨晚一直饿到现在,酒店的工作人员将他订的餐放到了门口的桌子上,取回来之后看着菜餚忽然又没了胃口。 心情陷入沉郁,许映白打开手机,给谢乘风拨了通视频过去。 「接到大哥了吗?」许映白将窗子开了个小缝,靠在窗边抽菸,手机画面里没出现谢乘风的身影,他又问,「人呢?你这是在哪里?」 过了一会谢乘风的脸才出现在画面上,那边的环境很嘈乱,他往外走了几步后才说:「大哥想一出是一出,临出发前改了高铁,说要跨过平原,欣赏沿途的风景。」 许映白微微错愕:「那你现在是在火车站?大哥得什么时候到?」 谢乘风嗯了声:「我查了他的车次号,还得两个半小时。」 大哥实在是个妙人,许映白紧绷的精神忽然松弛了一些,忍俊不禁道:「那你找个地方先歇会,来回折返也差不多时间。」 谢乘风也是这么打算的,回他说:「我刚在外面吃了口东西,刚结完帐,准备回车里待着,你那边怎么样?」 「刚从医院回来。」提起林汀心情很复杂,许映白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起,只能如实道,「情况不太好。」 谢乘风看出他精神很差,叮嘱他:「你先休息吧,睡一觉缓缓,你睡醒之后我差不多也能接到大哥了,到时候再跟你视频。」 许映白点了点头,没挂的意思,隔着视频看着他回到了车里。 谢乘风也保持着画面,他将车座往后调了调,枕着自己的手臂对他笑了一下,问他:「又捨不得了?」 许映白把他这句话在心头反覆念了几遍,惊觉发现谢乘风灭火不行,点火实在是个好手。 「你捨得?」许映白反问他。 谢乘风换了个手拿手机,脸上的笑意未减,语气很恣意:「许老闆说一句话,我身份证件都带着呢,可以直奔惠州。」 他向来表达的都这么直白,这点许映白丝毫不意外,知道只要自己松口,今天晚上就能见到谢乘风。 「你这样大哥会生气的。」许映白不由地弯着唇角,「好好待着吧,我过几天就回了。」 「大哥不会生气。」谢乘风的眼睛很亮,「许老闆还有后顾之忧吗?」 这个眼睛实在太能勾人了,许映白险些控制不住就要帮他订机票。 感情亲热度说到底还是两个人的事,许映白把持着自己别受谢乘风的『骗』。心里想着但凡他今天敢给谢乘风订机票,等回去的时候他就没脸去见大舅哥了。 「为了不挨大舅哥的骂。」许映白隔着手机点了下他的眼角,「我就忍忍吧。」 说了片刻,谢乘风没再故意撩人,挂了电话许映白的胃口也彻底恢復了。 吃饱之后疲累的精神达到了顶峰,拉好窗帘,屋内瞬间黑暗。 一觉睡醒反倒头脑昏沉,精神松的有种醉生梦死的错觉,许映白摸出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显示已经晚上八点多,上面有一通谢乘风的未接电话。 外面楼里都亮着灯,反光的玻璃上模模煳煳地映出房间的轮廓,许映白站在窗边给谢乘风回了通视频。 熟悉的眼睛出现在屏幕上,许映白抬唇一笑:「我刚醒。」 「猜你也睡着呢,」谢乘风往身旁看了眼,「大哥接回来了,我们正在吃饭。」 许映白睡钝的神经此刻完全恢復,连忙看了下玻璃里的自己,确认没有不妥之处:「我跟大哥打个招唿?」 这一套动作谢乘风看在眼里,笑着将手机递给了旁边的人。 画面晃动间,他听见谢乘风对李慕枫介绍自己的声音。 -「这是许映白,我男朋友。」 第38章 根据谢乘风以往的讲述,许映白对于这位大哥的形象在脑海里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想着他应该是一位年龄稍大成熟稳重的长辈。 第72页 当李慕枫的脸出现在屏幕后时,许映白很诧异,这个人跟他想像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李慕枫面部线条深邃,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高挺鼻樑下的那双薄唇显得整个人有些冷峭,年龄看上去也没有很大。 他坐在院子里的凉台上,画面的一角里能看到沈羽菲也坐在一旁,大约是几人正在一起说话。 许映白笑着跟他招唿:「您好,我是许映白。」 李慕枫也笑着看他,不过两秒,忽然皱了下眉,目光从温和转变为了审视。 许映白隔着屏幕心下莫名一凉,这是...不满意? 还未等他开口,李慕枫磁性到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许映白?你好眼熟啊。」 语气里是浓重的疑惑,许映白微怔,看了他片刻后确认自己不认识,随即笑了一下说:「人都有相似,您去过那么地方,应该见过长的差不多的人。」 李慕枫没接话,寒星一般的眸子直盯着许映白看。 见他紧盯着自己不放,许映白神色坦然自若:「临时有点事耽搁了,等我回去我们一起吃饭,到时候您再好好看我。」 李慕枫挑了一下眉毛,卸下了压迫的眼神,『嗯』了声将手机还给了谢乘风。 态度属实算不上热络,这让许映白有些挫败,谢乘风拿着手机回了自己的房间,见他垂着头,声线清浅:「吓到了?」 「没。」许映白心里的低落转瞬即逝,抬头否认道。 根据李慕枫对自己的态度来判断,他是真的很看重谢乘风。许映白心里有一丝庆幸,至少在没遇到谢乘风之前,他是有如同家人一般的朋友陪在身边。 谢乘风往窗外看了一眼,院子里沈羽菲正在缠着李慕枫说话,现在他脸上的表情跟见许映白时明显热了不少。 他安慰说:「大哥慢热,你别多想,吃顿饭就好了。」 「我知道,放心吧。」 由于信号不稳定,手机画面黑了一瞬,声响也消失,视频画面里将谢乘风微笑的眼睛定格的十分清晰。 「许映白?」不过几秒,声音恢復,谢乘风问,「你看得到我吗?」 画面卡过之后恢復如初,许映白说:「看得到。」 谢乘风将画面翻转:「小白在院子里,你看,羽菲抱着呢。」 镜头中间隔着谢乘风卧室的玻璃,模模煳煳的一团白在沈羽菲怀里待着。许映白担心逆子折腾人:「辛苦羽菲了,它没闹吧?」 谢乘风将镜头扫了一下卧室的柜子上,零食罐头应有尽有:「好吃的好喝的供着呢,羽菲特别喜欢它,没闹人。」 许映白认出那些不是自己给买的,等手机画面里出现谢乘风的脸后,说:「有男朋友就是好,之前出趟门它就没人管,现在你比我照顾的都好。」 谢乘风难得跟他逗趣,拖长了声音问:「哦,只有这点儿好处?」 再往深里说,今晚两人都不用睡觉了。 许映白看着他,喉咙不由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清理完脑子里的颜色之后才说话:「好处多的很,大晚上的就别一一列举了,你快出去陪大哥待着吧。」 「你呢?」谢乘风看着镜头里的他,敛了些笑意,「明天还去医院吗?」 「去,」许映白点了支烟说,「订好回去的时间后我告诉你。」 烟雾绕的画面有些模煳,谢乘风点了下头,提醒他一句:「少抽点儿吧。」 认识这么久,许映白抽菸从没避过他,闻言拿着烟往镜头前晃了晃:「就这一根,抽完就不抽了。」 谢乘风看着他安静了片刻,绷着唇角也不说话。 许映白不明所以,刚想对他说『我这就灭』,还未来的及做,忽然见他从兜里掏出那支打火机,然后对着屏幕打了一下。 火苗蹿在镜头前方,那一小簇火苗后面的眼睛格外的亮。 许映白张了张嘴,暗道真得好好盘算一下这破打火机到底是谁的了。 可惜,谢乘风没给他追问的机会,收起打火机利落地对他说:「行了,你休息吧,我出去跟大哥待着了。」 这个理由许映白没办法阻拦,沖他点了下头准备挂断电话。 临挂前,谢乘风又说:「下午睡了那么久,晚上估计不会太困,没事儿出去逛逛。」 许映白心道,这人有点儿长进啊,一会儿让少抽菸,一会儿又让出去走走,跟之前硬邦邦的样子截然不同。 「知道了。」许映白笑着应了。 「你....」谢乘风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知道这人又想差了,没好气说了句,「你知道个屁。」 挂完视频,带着一身火气返回到了院子里,易征跟妮娅在店里忙活,家里现在只有他们三人,几个人做饭没一个能吃的,索性点了一桌子外卖,谁也不客套,围着凉台吃的挺愉快。 院外的李慕枫已然喝了好几罐啤酒了,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头也没回地问:「是他吧?」 谢乘风脚步一顿,忽而又低头笑笑,走到凉台边坐下将打火机放到了桌上,答非所问:「大哥记性这么好?没准儿你真的见过相似的长相呢。」 桌上摆着几盘菜,李慕枫挑了一筷,轻点了一下盘子,很客观地评价:「你这位男朋友的颜值不是每个人都长了。」 谢乘风沉默以对。 李慕枫放下筷子,笃定地又问,「是他吧?」 第73页 沈羽菲看了他哥一眼,又低下头撸小白,接过话头:「是他。」 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肯定,谢乘风也不再隐瞒,点头过后将手里的打火机推到了李慕枫的手边。 李慕枫眼里闪了一抹疑惑,他并不认识这支打火机,拿起之后在手中抛了一下,接住之后绕着它看了良久。 橘黄色的灯不是很亮,灯光散的哪里都是,某个细碎的光浅浅地折射到打火机的侧面,隐没在机身侧面的暗纹闪出了一瞬,上面刻着三个字母。 -xyb 李慕枫用指腹蹭了下这三个字母,还给谢乘风后问:「怎么认识的?」 跟一个闯荡江湖这么久的人打马虎眼简直是班门弄斧,更何况谢乘风的一身本事也全是他教出来的,瞒谁都瞒不过他。 问的什么意思,谢乘风很明白,他抬头仰望夜空,嘆息着说:「车站。」 李慕枫上挑着声线哦了一声,谢乘风看向他,笑的狡黠:「我下错站了。」 李慕枫抬手拍了下他肩膀,从胸腔里发出闷闷的笑意,笑过之后也十分感慨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心眼儿真没少长。」 关于这个,谢乘风有些难以启齿,他犹豫地说:「我没别的办法,那次其实也是偶然。」 李慕枫吃了口菜,幽幽地问:「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种?」 谢乘风还没说话,沈羽菲火上浇油,语气带着埋怨:「他不光是个痴情种,他还是个恋爱脑。」 「嗯?」李慕枫问,「怎么说?」 今天自己的底被揭了一半,谢乘风心里正半上不下,眼看着他妹还要继续,连忙胡撸了她一把头髮。 几人太熟了,即使隔了多年未见,当初共患难的情分一直存在,谢乘风瞧着是一脸不爽,但明显能看出来他这是被说的不自在了。 「你没跟他说过吗?」李慕枫笑着看兄妹二人打闹,意外地又问,「他竟然没认出来你?」 谢乘风盘着腿,喝了一口酒摇头:「认不出来很正常,你不记得了吗?他那天喝多了。」 李慕枫瞥了他一眼,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话:「我特么又不惦记他,我哪儿还记得他那天喝多没喝多。」 李慕枫总说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不帮人也不需要别人帮,走哪儿算哪儿,曾经说过活到哪天算哪天的浑话,被当时的沈羽菲一鼻子给哭回去了。 走南闯北图的一个快活自由,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他羡慕安稳平静的生活,最嚮往的依旧是没有牵绊的洒脱。 一个人独惯了,人再多难免觉得心累,长这么大,除了谢乘风跟沈羽菲两个人外,他没跟别人保持这么久的联繫。 好不同意说服自己拖了两个小跟班,还没几年,这俩人转头就走,李慕枫顿时觉得自己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临告别前,气的他不给谢乘风留联繫方式。 患难与共的情谊不会轻易消失,这些年李慕枫时而会惦记兄妹二人,结束了某个城市的旅行,他心道算了,跟俩孩子置什么气,抹下面子终于联繫了谢乘风。 再想起这些,李慕枫难免还是没好气,他冷哼了一声:「你倒是痛快,见了人一面就跟人跑了,他现在还..不认识你,图什么?」 谢乘风拿起手边的啤酒开了一罐,『呲』的一声,泡沫往外溢了一圈。 「本来也没发生过什么事,算不上图不图,我就是...想看看他口中的生活。」谢乘风看着易拉环扣,苦涩地笑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差。」 人的情感总是降临的这么奇妙,在没有任何预兆下勐然扣在了心尖上。 回忆仿佛是这灌刚开启的啤酒,先是冒了头,继而一点一点儿往外溢。 第39章 遇见许映白的那天是一个雨天。 七月份正是雨水的季节,稀稀拉拉地下了好几天,哪里都瀰漫着潮湿的腥味,烦闷的令人头脑发沉。 当时的谢乘风还没有独挑大樑的能力,跟沈羽菲两个人跟着李慕枫四处飘,背着吉他随处演唱。 开业典礼,商场活动,地下通道或是路边,都曾有他们的身影。 谢乘风一行人刚在一家新开业的餐厅演出完,场下的观众倒了喝彩,彼时他正年轻气盛,直接跟那人比了一个中指,嘴里还无声地问候了一句。 现场乱糟糟的没人看见他的动作,只有在中间的李慕枫看了个清楚,憋着气继续演出,等结束已经是晚上了,吃完饭离开之后李慕枫开始教训起了不懂事的小弟。 晚上又开始下了几滴雨,逐渐变得细密,马路上几乎没人。 「臭脾气能不能压着点儿?」李慕枫拉住他的肩膀,「钱还要不要了?」 出来挣钱总得有个服务意识,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挣得就是这份钱,辛苦费也好窝囊费也罢,目的是将钱拿到手,亏得是今天没人看见谢乘风的小动作,但凡有一个人挑出来,今天这钱他们即使能拿到也得打个折扣。 谢乘风倒不是为了自己不舒服,只是觉得底下喝倒彩的观众太不尊重人了,他梗着脖子不说话,挣脱开李慕枫的手,背着吉他只顾闷头往前走。 李慕枫看着那个气势汹汹的背影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爹,这还没出师呢就敢甩脸子,哪天真成人物了那还了得。 沈羽菲怯生生地扯了扯李慕枫的袖子,本想让他消消气,没想到这一举动更挑起了他心里的怒火。 第74页 「谢乘风,你连妹妹都不要了是吗?」李慕枫在他背后喊他,「你再走一步试试看!」 果不其然,谢乘风再怎么倔,听到妹妹还是停下了脚步。 李慕枫拉着沈羽菲的手走到他跟前,二话不说直接去拽他背后的吉他包:「一点儿气都受不了?那就别学这抛头露面的本事,继续去餐厅后厨洗筷子刷碗吧。」 谢乘风的髮丝上浮了一层水汽,水珠浸的睫毛一簇一簇的,他拉扯着自己的包袋,声音很冷清:「别人骂咱们不能回嘴吗?」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李慕枫是个现实的人,要钱还是要面子想的明明白白,跟人起冲突嘴上是痛快了,口袋可就难受了。 谢乘风眼皮压了一道褶儿,倔强地盯着他看,似乎是在表达要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覆他就一直盯着。 「我们出来干嘛来了?」李慕枫知道他年轻脾气沖,好言相劝地说,「忍一时钱到手,你当着自己人的面骂什么都行,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你要有心理准备,也要习惯。」 「怎么习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谢乘风甩了一把胳膊上的水珠,「我习惯不了!」 李慕枫没养过儿子却意外地吃到了一样的气,实际上他没比这个『儿子』大多少。性格使然,他不是一个能好言相劝的人,刚才那一番话已经是耐心的极限了。 眼看谢乘风还不服气,李慕枫指了指他,抬腿就是一脚。 谢乘风其实能躲开,但也没躲,李慕枫踹的不重,他身子只微微地斜了一下。 沈羽菲看着要动手,连忙跑到他身边,拉了拉他胳膊:「大哥也是为我们好,哥,你别犟了,跟大哥道歉。」 谢乘风将沈羽菲扯到了一边,心里明白李慕枫是为了他好,无奈正处于纠结倔强的年龄,他一时无法接受。 他垂手拍了拍自己腿上的泥渍,憋着气说:「下次如果还有人这样,我还会跟这次一样。」 见这小兔崽子软硬不吃,李慕枫被他气的抬腿就要踹第二脚,没成想刚抬起来便被一道身影挡了去。 一声闷哼,李慕枫的脚踹到了来人身上。 「别...」他身上挂着一只包,晃晃悠悠,满身酒气,可能是想说别打人三个字,挨了一脚后没站稳,直接就摔到了地下。 地面上几块石砖略有松动,这人倒下去的瞬间压的砖缝中雨水飞溅出来,三人带着三脸问号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彼此对视间,一致认为:这人是他妈来碰瓷的吧? 沈羽菲警惕地用脚尖碰碰来人,没什么动静,她说:「报警吧。」 「不行!」谢乘风与李慕枫异口同声。 沈羽菲看过去,恍然想起,因为他们没钱,居住的地方鱼龙混杂,生存环境分外恶劣,他的二位兄长不止一次因为卖艺的地盘问题与被人打过架,早上了这片叔叔的『黑名单』,属于不安稳分子,盘问起来难免要耽误太多时间。 三人在雨里站着,直勾勾地盯着地下的醉鬼,很久之后,醉鬼哼哼了一声,三人终于松口气,这人还活着,活着就没事。 已经很晚,公交车已然停发,三人带着睡得昏沉的醉鬼在附近找了个便捷旅店。 服务员很有原则,说他们店虽然简陋,但手续必须齐全,入住四人,必须全员提供身份证。 谢乘风把醉鬼的包里外翻了个遍,没找到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放弃包后又在醉鬼身上摸了半天,才从湿透的衣服口袋里摸到硬硬的一片,掏出一看,确实是身份证。 谢乘用手指在上面一弹,姓名:许映白。 订好房间,谢乘风因为刚挨完骂,不愿意再去触霉头,他拒绝与李慕枫同一间,扛着许映白,捨弃兄长跟不省人事的醉鬼住了一晚。 之后的事情李慕枫并不知情,他们在第二天清晨就离开了酒店,而关于在许映白所在的那间屋子里,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 奇怪的是,谢乘风从此之后收起了尖锐,没多久跟他告别去了另外一座城市,直到现在才再次见面。 喝空的啤酒罐掉在地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小白被声响惊动,喵地叫了一声。 谢乘风收回思绪,安静了片刻,揉了揉眼说:「大哥之前是不是很生气,见了人一面就跟人跑了。」 李慕枫抻着手臂往后一仰:「生气,你自罚一提吧。」 谢乘风也笑,沖沈羽菲打了个响指:「给哥开酒,我真喝一提。」 「羽菲,别理他,」李慕枫索性躺下,望着夜空直接了当地说,「其实我之前很生气,不过现在看你这么稳当,我真的高兴。」 年少的狂气早就被岁月磨去了稜角,现在的谢乘风依然带着一身桀骜的气息,但多了一份坦然的气度。 谢乘风躺在他身侧,翘起腿:「谢了哥。」 李慕枫哼笑,随后又长长地嘆了口气:「为什么不告诉他?」 谢乘风随手扯了只抱枕压在手臂下,看着天空上的星星点点:「不敢。」 李慕枫侧过脸看他,轻笑了一声:「怂什么?」 有些事必须要承认,总有这样的人,哪怕浑身狼狈也让人不敢去接近。 初次见面许映白确实是狼狈的,但依然无法掩盖周身气质,再次见面已然隔了好几年,谢乘风知道,他不记得,他一点都不记得。 第75页 「故意下错站。」李慕枫直接戳破了他,「现在又追到手了,还是不敢?」 许映白所认为的初次相遇终归是有破绽的,机场高架站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好下错的一个站。 窗外的人悠闲地坐着,不知道在等哪一趟车,谢乘风在公交车广播第二遍的报站音里,拦下了司机。 车身陡然剎停的那刻,谢乘风前所未有的无措,他未回头,咬牙下了车,然后风轻云淡地问他:这是哪里? 他想,从这里相识,算不算偶遇的开始。 谢乘风回想那天,唇角翘起温和的弧度,坦然对李慕枫承认:「嗯,还是不敢。」 或许是相识下的隐瞒,又或许是他察觉到许映白还未对他提及的过去,他知道他讨厌被人算计,讨厌人在他背后耍手段,总之谢乘风心里还是带着一部分的忐忑。 之后他蹭人车回来,高洁的表白确实是意外,但他看到许映白的身影,越发想要与他产生羁绊,便顺水推舟将他拉到了身边。 尤记得那时的紧张,他手心发着汗,就这样有计划地闯进了许映白的生活里。 见他神色低落,李慕枫宽慰他说:「这样也好,省的他不自在,反正你俩现在挺好的。」 提起许映白的名字,谢乘风的心脏快速地跳了一下,语气里带着怅然若失:「我这个人吧,现在看着挺好,实际上面对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有一些自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理解。」李慕枫拍了拍他的手臂,「家庭背景、社会经歷都是能影响到一个人整体的东西,许映白再怎么样也比我们强,在这些潜移默化之下,总觉得低人一等,是不是?」 谢乘风没有否认,在面对许映白的时候,某些地方确实底气不足。 「别想了。」李慕枫半开玩笑说,「他虽然脑子不好,但我看的出来他人还不错,靠得住。」 谢乘风失笑,不甘心地说:「其实我暗示过他好几次,可他看着精明,就是听不出来我的话。」 还是放不下,还是想让许映白想起来,也想听他说:原来是你。 李慕枫枕着胳膊,毫不客气地做了个总结:「他是个呆瓜。」 被人称作呆瓜的许映白毫不知情,听话地去外面熘达了一圈,无奈天气闷热,没多久就回来了。 下午那一觉是睡舒服了,到了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琢磨李慕枫对他的态度。 哪句话说错了,还是哪个表情没做对,怎么第一次见就莫名其妙地得罪了大舅哥,想来想去后半夜才迷迷煳煳地睡着。 第二天十点多才醒,起身之后想着买些东西,毕竟探望病人,空着手总归不好。 买好东西后赶在中午前到了医院,林父林母恰好也在,见到他进来连忙招唿:「映白什么时候来的?」 许映白将东西放下:「昨天刚到,叔叔阿姨吃饭了吗?」 「吃过了。」林母动容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谢谢你来。」 病房里不好太吵,说了没几句他便陪着林汀来走廊处散步。 林汀不至于虚弱到要人扶的地步,在走廊里绕了两圈,消毒水的味道闷的他难受,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门,出去之后便是天台。 天气不算太闷,四周没有什么遮挡,比走廊里要通透多了。 「映白,你...可以再待两天吗?」林汀手腕上带着医用腕带,空荡荡的一圈。 许映白原本就没打算立刻就走,见他表情犹豫不定,像是话还没说完,于是问:「为什么?」 「我有个学生跟方翊家关系不错,方翊昨天给我打电话了,他这两天应该会来。」林汀没敢看他的眼睛,勾了下自己的腕带,「等他到了你再走,可以吗?」 话音刚落,许映白冷笑一声,看向他的眼神陡然锐利了起来。 「林汀,你给脸不要脸是吗?」 第40章 周围的建筑错落有致地林立,一阵小风吹过,划破了安宁的表象。 「我早就不要脸了。」林汀一张病脸上全是尖锐刻薄,「你应该早知道,我早就不要脸了!」 许映白听着林汀的这席话感觉自己被人干脆利落地扇了一耳光,耳边全是嗡鸣声,指尖处很快麻了一块,半晌他才开口说话。 「我没听错吧?」他对林汀粲然一笑,声音不疾不徐,「怎么肯对我说真话了?」 林汀一时无言。 「三年前骗我他不会来,当众各位同学朋友的面,逼迫我收下他的东西,怎么今天反而跟我说真话了呢?」 林汀削瘦的身躯晃了一下,气焰瞬间消失,松垮的病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怎么看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脆弱样。 许映白无视:「林汀,我够对得起你了!」 林汀的手腕有些颤抖,撑着自己的身子,悽然一笑:「古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我没想到你那么讨厌方翊。」 许映白压的声音沙哑:「我原本没有讨厌方翊到厌恶的程度,可为什么后来我连听都不能听他的名字。」 「你是知道的!」 林汀肩膀抖了一下。 「你跟我说你出身不好,我认了,你现在跟我说你生病了,我也认了。」许映白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冰碴,「就因为我家庭条件比你好,就是因为我没你过得惨,就得一再退让是吗?」 第76页 这是许映白心底最痛的隐疾,夭折的梦想,被诬陷的愤怒,那些莫名的恶意跟无端的指责,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他的理智。 「林汀!你还要算计我吗?」 林汀承认做过令人不齿的事情,他眼眶逐渐发红:「不是,我这次,想当着你的面跟他说清楚。」 「你是个演戏不让方翊的人。」许映白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敢信!」 林汀上前抓住他,身体削瘦力道还在:「可你听说我生病了,还是连夜来了,映白,你总是心软。」 善良的人总是容易心软,也因为心软而让别人利用的更顺手,许映白甩开他的手,不屑一顾道:「你错了,我是心软,但不是对所有人。」 林汀嘴唇翕动,浑浊的眼睛乱颤:「可你...可你」 「我是来了。」许映白目光嘲讽,「那是因为我不觉得你会为了所谓的帮方翊,而诅咒自己生病了,你不会肯这样捨己为人。」 林汀又抓着他,身体大半的力气都压在他的手腕上:「那你信我一次,趁这个机会,等方翊来,我跟他说清楚,可以吗?」 许映白脸上的表情变了,双眸冷冷地盯着林汀看,周边燥热的风也随之转凉。 林汀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他与许映白相交多年,知道这个人表面温和良善,实际上骨子里除了有傲也有鲜为人知的凉薄。 与这样的人交往其实很难,可是你一旦得到他的认可,倘若遇到困难,他则会倾囊相助,也会展露出别人看不到的亲和。 林汀曾经就是这样一位幸运儿,如果没有那件事,想必他会一直以许映白好友的身份相伴。 「我一年一次应付方翊已经够可以了,而且不用你帮,我也准备马上跟他了结了。」许映白一点一点地往外拉出自己的手腕,又将林汀的手按到了栏杆上,「我也说了,我不信你。」 林汀眼前花了片刻,名誉、地位、赞美走马观花般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中愧疚无比:「映白,你从来都不甘心,退一步想,我哪怕再骗你,你还能再退到什么地步?所以你信我一次。」 许映白看着周围的建筑,某个大厦上的玻璃反射了一缕光,刺进他的眼睛里,酸酸痒痒的,他垂下眼说:「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说过什么。事情不是我做的,但因我而起。」 他望向远方,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认了。」 「难道你想让方翊纠缠一辈子吗?」林汀嘴唇哆嗦着。 「这不就是你想看的吗?」难堪的旧事如同附骨之疽一般,许映白盯着他,眼里慢慢地浮起了厌恶,他又沉沉地重复了一遍,「这不就是你想看的吗?」 林汀的事业地位发展的遥不可及,可他在许映白面前永远直不起腰,心底那件令他想起就惊恐的事,从始至终不仅没有放过许映白,同时也没有放过他。 穿过的微风吹了林汀一身冷汗,他扶着栏杆,仰起脖子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你迟早要解决,躲是没有用的。」 许映白俯视着天台下的城市建筑,将翻涌的气息缓缓压回:「我不会让他纠缠我一辈子,好好治你的病,我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 林汀看向他,忽然笑了一下,笃定地又说:「映白,你交男朋友了吧。」 许映白望来的眼神略带厌恶,林汀表情僵硬了一秒,抬手指了指他的脖颈。 身上穿的是谢乘风的衣服,衣领宽松半露着锁骨,上面有临别那晚谢乘风被他亲的恼怒,狠狠在上面咬了一口,暧昧的印记在身上才一两天而已,没那么容易消失,在他进病房的时候林汀就发现了。 许映白眼神一凛,按了按衣领,回视过去,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方翊是什么人你最清楚。」林汀说了许多话,气喘吁吁,「他捨不得太折腾你,可他要知道你交男朋友了,会不会去折腾你男朋友?」 谢乘风的脸在脑海里浮现,眉目疏朗坦然不羁。一瞬间,许映白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对林汀嗤笑一声,泰然道:「我男朋友,也不是任人折腾的。」 说完话,不打算听他再说什么了,转了身准备离开,后面的林汀没有阻拦。 许映白揣着裤兜,指腹磨着里面的布料,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他低头沉默了片刻,没回头:「多保重,想想你打下的江山,早日康復,康復了也再来来噁心我了。」 林汀垂着肩,扶着栏杆神情恍惚,许映白总是这样,心里爱憎分明,别人影响不了一丝一毫,可面子上永远都是体面温润的,给足了人脸面。 在护士长登记完离开的时间,推门出去的那一剎那,许映白听见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 「许映白!」 林汀不顾病房禁止喧闹的规定,追出来扬声喊道,等许映白回头他才颤抖地说:「对不起。」 许映白动了动嘴唇,一言不发,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医院外人流息壤,喧嚣不止的声响让许映白感受到他真切的意味,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依然有些空,林汀的病容,方翊的阴狠,如同川流不息的马路,千万只车轮在他脑子里一遍遍地碾压。 刚到的时候恨不得待一天就飞回去,到了现在,跟林汀说了一通话,眼看着方翊要来,能走了,心思却累的挪不了半分。 许映白给了自己一晚的缓冲时间,订了第二天中午回去的机票。 第77页 到了惠州作息都乱了,下午睡晚上醒,还是老时间,回到酒店后一下午昏昏沉沉地睡着,醒来又是晚上八点多。 手机里安安静静的,没任何人的消息。 情绪这个东西,总得自己消化掉,只是许映白无法否认,谢乘风对于他始终是独特的存在,哪怕现在郁闷的能跳出三尺高,他也不想去联繫谢乘风影响到他半分。 相比头一天,今天许映白算是好好逛了一圈,先是在网上找了一家评分很好的馆子,吃完之后又去看了一场演出,出来时已经接近零点,路上几乎没人,索性沿街步行着往回走。 这个季节的惠州空气有些闷潮,唿在皮肤上黏黏的很不舒服,路边的商店都关了门,不远处有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前还亮着灯,许映白进去买了一包烟,出来后又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个长凳坐下。 新买的烟不是常抽的牌子,有些呛人,粗粝的口感硌的嗓子发涩,抽了半支不再去抽了,夹在指间任由它慢慢燃烧。 对面是一处小公园,不过这个时间里面没有人,空荡荡的,许映白看着公园里的环境,关于方翊的事情又出现在脑海里。 方翊从来没有放过他,除了沈泓这个死党,身边的人几乎都在他有意的矇骗下被策反了,而林汀却是故意为之。 对于林汀.....,曾经的好友,许映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们二人之间一直维持着扭曲的平衡,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早就翻了天。 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谎话说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更何况方翊不遗余力地在给他编织一个所谓的事实,现如今,对于事情真假对错他自己都有些模煳不清了。 或许是林汀生病良心松动了些,他承认了过错,可那又有什么用,只是让许映白那根被麻痹多年的神经短暂地復甦了片刻,他又不能去计较,一个重病的人,说难听点,不知哪天会折在手术台上,他此刻再去计算,也没什么意义。 心情并没有因为一顿美食和一场演出而有所缓解,沉甸甸的压在胸口,直到手机响了好几遍才听见。 画面上显示是谢乘风的视频电话,许映白搓了下脸,调整表情后按下了接听键::「一天了不找我,大半夜才想起我来?」 谢乘风脸上原本带着笑意,盯着画面忽然拧了下眉:「你怎么了?」 不爽的心情被人敏锐地察觉到,许映白默默地消化着自己的负面情绪,将不适慢慢地磨平,偏偏谢乘风简单的一句话差点让他崩掉。 许映白低头沉默,抬眼时已经很好地掩藏了反常的情绪,语气缱绻:「乘风,我很想你。」 回应他的是谢乘风斩钉截铁的声音:「我现在订机票。」 谢乘风是个实干派,从不拖拖拉拉。许映白连忙拦:「别,我明天就回去了。」 谢乘风顿住:「不待了?」 许映白应道:「不待了,明天中午的飞机。」 谢乘风眼尾翘起,勾着一抹灿烂的笑意:「航班号发我,到了我去接你。」 许映白笑着点头,刚要接着跟他聊,身后突然一阵响动,他举着手机往后一看,是四五个小伙子,背着吉他刚下车,看样子也是刚演出完,到了住的地方。 「看什么呢?」谢乘风在那边问他。 许映白没有回声,皱着眉头盯着几人看。 天气阴湿,预计明天会下雨,路灯外缭绕了一圈雾蒙蒙的潮气,照射的街道都有些不真切。 前面两个小伙子勾肩搭背,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其中一个人抬脚踢了另外一人的腿一下。 许映白有片刻的恍惚,他僵硬地回头看向屏幕,盯着谢乘风的脸说:「乘风,你有点眼熟。」 第41章 在谢乘风垂眸沉默的这段时间里,许映白无端地想起了他看自己的眼神,依恋且纯挚。 或许是一见如故,或许是缘分使然,谢乘风身上偶尔会有一种令他熟悉的感觉,而此刻,熟悉感格外浓厚。 只是当谢乘风抬起头时那伙人消失消失,厚重的熟悉感也随之淡去,许映白只觉自己这两天神经紧绷,搞得心神错乱了。 「抱歉,这两天很累,头疼的都说胡话了。」 谢乘风将屏幕凑近几分,小心翼翼地说:「你再....好好看看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许映白离开的这两天没少惦记人,闻言直直地盯着他看。 同一个时间,画面里的人却是两个想法。 回忆在重回旧地的时候能轻而易举地开启阀门,谢乘风一直在提点他出去逛逛,他很想让许映白想起那晚的事情。 背后过了一辆车,裹起一小缕风,许映白浑然不知谢乘风内心所想,看着那双清明的眼睛,眼神渐渐就变了味。 离开之前买的那堆东西还在家,那晚谢乘风那双手的触感又在身上开始游离,许映白这么多年刚尝过一回荤腥,肉还挂在嘴边没全入口,平日再怎么正经,脑子也经不住这么想。 鼻尖的气息炙热,许映白按了下鬓角,说的很直白:「乘风,我老看你可受不了。」 「....」 谢乘风挂了视频。 许映白被他的反应逗的直发笑,手下不停发了好几条哄人的消息。 谢乘风面无表情地接收,来一条嘆口气。 「唉....」李慕枫在他卧室换琴弦,刚才许映白的话一分不差地全都听到了,按着弦钉语气凉凉,「你这男朋友.....脑子还好吗?」 第78页 谢乘风往床上一仰:「他心思根本就没往那边想。」 李慕枫手下动作未停,劝解道:「那你也别想了,反正现在挺好,以前都不重要,过好眼下。」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谢乘风总是在与不甘心为伍,然而这份不甘心早在成长的洪流中被淹没不见。 他盯着天花板,缓慢又坚定地说:「嗯,往前看。」 第二天,惠州暴雨,航班晚点,许映白在机场滞留了几个小时,抵达东港时正值傍晚,霞光照耀着天际,如同锦缎光华耀眼。 二人一见面,默契地握了下彼此的手,汽车启动的一瞬间,许映白紧绷的精神终于松懈,谢乘风一边开车一边问他先去哪里,半晌没听见回答,扭头一看,许映白已然入睡。 将车内音乐关闭,一路平稳驾驶,中途李慕枫打来电话:「接到人了吗?」 谢乘风侧目快速地看了许映白一眼,压低声音说:「接到了。」 「多久到?」李慕枫问。 「半个小时左右吧。」谢乘风解释说,「估计太累睡着了,我先送他回家。」 李慕枫打趣他:「我说呢,半天没听见许映白的动静,我以为给人吓坏了,都不跟我说话了呢。」 「哪有。」谢乘风轻轻笑笑,「不说了,我开车。」 李慕枫嗯了声,末了叮嘱他注意安全便挂了电话。 车里开着冷气,封闭的空间内许映白的唿吸声很清晰,谢乘风耳边一路上都是这个声音,听的心中安宁满足,等拐进了小区那条路上,一时没想起那两条距离极近的减速带。 「咯噔」一声,许映白睁开了眼睛。 「到了?」许映白嗓音干涩,扭头往外看了一眼,「怎么没去你那?」 将车听稳在小区路边,谢乘风将递给他一瓶水:「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回来时一直惦记跟男朋友娘家人见面,没想到因为太累反而在路上睡了个痛快,直接让人给送家门口了。 许映白看了眼时间,问他:「明天几点?」 「我跟易征还有小涛他们都说了,后面会休息几天。」谢乘风递了瓶矿泉水给他,「看你,我几点都行。」 「那明天中午,我来定地方。」许映白接过水,先是下车在路边漱了口,重新回到车上盯着谢乘风的脸喝了半瓶水。 谢乘风注视着他,眼神流露出轻轻的笑意,等许映白拧好瓶盖,他一把收走,直接扔进了后座上。 二人的动作几乎是一起,敏捷又急切,两双唇谁也不怜惜谁,纠缠着都很用力。 许映白在他口中席捲一阵,微微抽离后按着他的颈侧问:「想我没有?」 「想了。」谢乘风抬起下巴,舔了下他的嘴唇,「很想。」 天空彻底落黑,两旁的路灯光幽幽地打进熄火的车里,只能模煳地看到彼此的轮廓。 当座椅被放倒,两个影子合二为一,昏暗里好不容易有些光亮,聚精会神地打在一处,两个人的髮丝亮的一颤一颤的。 许映白压身过来的那一刻谢乘风不由地慌乱,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压的胸膛气息团在一处,上不来也下不去,连带着小腹也微微胀痛。 脖颈处很快传来刺痛与濡湿,谢乘风仰起脖颈深深喘息,还不忘提醒他:「晚上我还要回家。」 「这才是你的家。」许映白收了牙齿,在那块细细地吻了吻,「我轻点。」 幸亏车内空间尚算宽敞,他们挤在一张座位上亲吻厮磨,动作激烈时手臂与后背不知会被什么东西硌到,时间飞速流逝,在一片急促的闷响后才渐渐平息下来。 恰好这时对面驶来一辆车,刺目的灯光照过来,谢乘风半露的小腹与还未扣好的裤扣又在许映白眼里闪现了一秒。 其实这一秒里的风景还有更多,谢乘风眼睫微微潮湿,眼角的肌肤被汗渍洇的发红,而那双眼睛却是一如既往地明亮。 许映白在他额角亲了一下,退回到副驾驶位置。 「乘风,车里有纸吗?」许映白在车里环视,伸手又点了点他的小腹,搓搓指尖,「我给你擦一下。」 车窗并未开启,灼热的气息在车内形成循环,围着二人的身体绕来绕去。谢乘风抬起左臂搭在额上,嗓音发哑:「没有了,去接你的路上用完了。」 许映白抬身从后座上把随身带的包够过来,从里面随便取出件衣服,低头给谢乘风细细擦完,把他t恤放下去之际忽然又攥着衣服顿住了手。 「没擦干净就算了。」谢乘风抬腰扣好衣扣,「回家也得洗。」 许映白摇头,将手里的衣服摊开又认真地折好,才回答他说:「这...是你的衣服。」 谢乘风垂眼看过来,勾唇一笑,竟然低声骂了他一句:「臭流氓。」 「我忘了。」许映白忍不住笑,「我以为是我衣服,车里又没纸,我不能让你这么就走吧?」 谢乘风转头看向窗外,今晚月色甚好,他从车窗反光里看到许映白笑的很轻松。 车窗缓缓滑下,晚风穿过车厢,谢乘风转向他这边,握住他的手腕问:「刚才心情不好?」 「你傻点多好。」许映白抽出一支烟,衔在嘴边又取下,「能抽吗?」 「事后烟?」谢乘风笑问,「你抽呗。」 一支烟在沉默里燃尽,许映白说:「现在心情好多了。」 第79页 谢乘风调整好座椅,趴在方向盘上问:「心情好是因为我,还是因为烟?」 「当然是你。」许映白伸手插进他的髮丝里抓了抓,「我慢慢戒菸。」 头皮上的温热传至肺腑,谢乘风喉结滑动,拉下他的手在手腕处吻了吻。 无声的安慰像一道缓缓流动的泉水,清冽又抚慰,谢乘风总是这样聪明,悄无声息地浸湿着他的心底。许映白点了下他的鼻尖:「该回去了,大哥还在等你,明天见。」 二人告别,许映白回到家中,也就两三天没待人,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闷热的气息。 许映白将衣服放进洗衣机,开窗通风打扫卫生,换床单的时候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事,恍惚间床头边的纸巾掉到地下,砸醒了他那根迟缓的神经。 柜子里的东西放的整整齐齐,从数量上来看,谢乘风当时塞的时候没少费力气。 买的时候跟实际摸到这感觉还是不同,前者考验思想,后者不光考验思想也考验身体耐受程度。 许映白又想到刚才在车里,谢乘风那双余韵未消的眼梢,低下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收拾完毕又洗了个澡,煮面的功夫从网上挑选合适的餐厅,想着明天见大舅哥,总得体面一些,奈何许映白连应酬的经验都少有,挑了半天没选出来,最后还是给许教授打电话求助。 许教授在电话里推荐了一家粤菜馆,说他以前总跟同仁去,味道不错,临了还笑着问他们用不用一起去。 李慕枫虽年长几岁,但算起来跟他们年龄相仿,几个人凑一起能开开玩笑打闹一阵儿,但实打实的长辈过去性质又不一样了,到时候场面都拘束,于是许映白忙说不用。 许教授也明白,笑了他几句便挂了电话。 安排好事情,许映白踏踏实实地准备睡觉,迷迷煳煳间手机响了一阵,他眯着眼睛看清来电人,按了接通,语气不耐烦:「干什么?大半夜的。」 来电话的是沈泓,听许映白这么说,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腕錶,难以置信问:「大半夜?这才不到九点,你睡了?」 「嗯。」许映白翻了个身,「马上睡着?」 沈泓先是疑惑地『嗯』了声,随即笑嘻嘻地说:「注意身体啊,映白。」 自己朋友什么德行许映白清楚的很,凉凉回道:「没办法,我俩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跟你比不了。」 前阵子沈泓的颓丧模样他还没忘,打击起来毫不手软。沈泓一时回不了嘴,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别你了,没事我挂了。」许映白按在挂机键上。 「等会。」沈泓歇了气,正经问他,「听陈宇阳说你去外地了?干什么去了?」 许映白将手指划开,反应过来反问他:「你什么时候跟陈宇阳关系这么好了?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沈泓微顿,转而更加嚣张地指责他:「你管呢,你的行踪我都没你家员工知道的清楚,许映白,关系呢?淡了?」 除去跟客户往来偶尔会拐个弯来许映白这里,沈泓更爱突击,主打一个措手不及,以往许映白去哪里都会跟他发个消息,倒不是二人多掰不开,就是吱一声,省的沈泓不知情,一桿子杵这儿之后发现没有人。 许映白没做多想,看着对面楼里的光,说:「林汀生病了。」 沈泓沉默了一阵,隔着电话也没遮挡住口中的嘲讽:「许映白,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你想多了。」许映白烦闷地闭了下眼,「我是去探虚实的,有些事我想彻底解决,没想到他是真的病了。」 沈泓啧一声,言辞颇为不屑:「没事,他在里面扮演的什么角色我大概猜得到,兄弟在,你放宽了心,哪怕他真折了,我也能把他揪出来,让他给你写忏悔录。」 他与沈泓相交多年,关系已如亲人,损来损去的话张口就来,真心说声谢谢反而不容易出口。 许映白酝酿了半晌,刚好说话,沈泓等的着急,反而率先问他:「你干嘛呢?你不谢谢我吗?」 他的语气少见地认真,许映白乐出来,临了深唿吸一下,缓慢又低沉地说:「滚吧。」 第42章 翌日,许映白提前出门,买完东西后直接到了餐厅。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谢乘风开车驶来。 许映白走过去,等人下车跟李慕枫打了个招唿。 许映白穿了一套很正式的衣服,浅灰色的衬衣,衣尾扎在裤腰里,显得肩宽腿长,李慕枫装束跟他差不多,二人个头相差无几,只不过李慕枫肩臂肌肉线条很明显,看起来要比常人健硕几分。 双方寒暄几句,李慕枫不动神色地打量他,脸上的表情松弛了很多。 餐厅的包间是他昨晚提前订好的,进门后跟服务员报了包间名字,服务员指引着一行人进屋落座。 一张宽长的木桌,许映白与谢乘风坐在一排,点餐后他把提前备好的礼物递到对面:「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随便买的,羽菲这是你的。」 两个纸袋,沈羽菲接过其中一个,一双眼睛圆熘熘地瞪着,惊喜道:「我也有?」 「当然了。」许映白看了谢乘风一眼,「辛苦你了。」 李慕枫的盒子里是条腰带,沈少爷昨晚推荐的牌子,许映白对此没研究,只觉得能让沈泓喜欢估计也错不了。 第80页 「谢谢。」李慕枫放下盒子,片刻后从沈羽菲背的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没你送的高档,别嫌弃。」 谢乘风与许映白皆是诧异,前者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准备的,后者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见面礼。 双方收完礼,服务员陆陆续续地开始上菜,菜餚精緻可口,都是地道的粤菜。 「听乘风说你们在广东那边待过。」许映白给他倒了杯水,「这家做的还不错,尝尝看。」 李慕枫点头接过,喝了一口问:「你是做什么的?」 大约是每个长辈都会提的话题,许映白昨晚也在脑子里想过相关的问题,回答起来得心应手:「开了一家书店,生意还行。」 李慕枫嗯了声,说:「文化人。」 「我喜欢安静,乘风跟你们喜欢音乐,自由洒脱。」许映白声线温润,「每个人生活方式不一样,各有各的精彩,文不文化人的都是虚的。」 李慕枫有些能体会到谢乘风所说的『不敢』是什么意思了。许映白这个人,一派谦卑有礼貌,会说话办事也体面,可骨子里那份不卑不亢的气度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转念一想,谢乘风是不敢,但跟他又没多大关系,对此李慕枫只在心里感嘆了一下便对许映白髮了难。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许映白:「你不打开看看我送的是什么吗?」 许映白刚加了一筷白灼虾,还没吃,听他这么说放下筷子打开了他送的那个盒子。 里面装的是一支纯黑色的打火机,沉甸甸的在手里很有份量,乍看上去跟谢乘风的那支很相似。 许映白只觉奇怪,这一家子都这么喜欢打火机? 「喜欢吗?」李慕枫笑眯眯地问,「今天刚买的。」 他的长相是冷颜系,故意做出这副笑脸来看着很怪异。许映白摩挲了下机身,应声说:「很喜欢,谢谢。」 李慕枫的这顿操作让谢乘风看的胆战心惊的,他是实打实地不知道李慕枫偷偷买了打火机,早晨他了去了趟店里,这俩人背着他去了商场,几人是在商场那边汇的头。 「除了喜欢呢?」沈羽菲也去挑动他哥那条颤颤巍巍的神经,吃了口烧鹅又问,「还有别的感受吗?」 许映白一时语塞。 对面的两个人,包括旁边的谢乘风都在直盯着他看,许映白思考了片刻,语气疑虑:「非常喜欢?」 呆瓜!李慕枫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看了他一眼说:「吃饭吧。」 一顿饭,除去许映白那句『非常喜欢』有些尴尬之外,其他一切都很顺当。 吃完饭后,谢乘风问他:「晚上有事吗?」 「没事。」许映白递给他一张纸巾,「你有安排?」 李慕枫接道:「没事的话晚上来家里吃饭吧,我做饭手艺不行,烤串还可以,晚上来坐会?」 提起烤串,许映白的思绪一下子飞走一秒,那晚月朗星稀,谢乘风的手在灯下曾一遍一遍地扣过他的心弦。 许映白应下:「行,我先去趟书店看看,晚上见。」 出了餐厅门口,许映白没让人送,打了个车跟几人道了别。 餐厅位置在二人住处中间位置,两方回去都方便,许映白坐在后座,摩挲着手里李慕枫送的那支打火机,满腹疑团。 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并不能让他想到多少事情,只是因为李慕枫送来的打火机让他又想到了谢乘风的那支。 下了车点了一支烟,抽了半支扔半支。 到达书店后许映白有一瞬间的恍惚,平日客人再多也没到拥挤的地步,今天却座无虚席,甚至门外的临时位置上也坐满了客人。 三伏天的温度非同寻常,外面的客人一边端着冷饮用手扇风,一边频频向里张望,寻机找空余座位。 陈宇阳盘子里放了好几杯咖啡,忙的脚不沾地,见到许映白招唿了一句「老闆回来了」,没等他应,又回了咖啡间。 乔镜从书架后出来,看到他两眼放光:「你可回来了!」 许映白走到前台后面问:「为什么这么多人?」 「我们火了。」乔镜眉飞色舞地说,「挺久之前我们不是有个商业拍摄嘛,那个短片火了,咱书店也蹭了一波热度。」 原来全是跟着短片来打卡的,许映白环顾四周,终于有了点老闆的样子:「忙的过来吗?楼上怎么样?」 「反正没空的,全都坐满了。」乔镜说罢又摆了摆手,经验十足道,「过了这阵风就散了,持续不了多久,总有新热度。」 许映白认同地点了下头。只听乔镜又说:「就是辛苦宇阳咯,咖啡机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许映白失笑:「你就不能帮帮他?」 乔镜拍了下手:「天地良心,我是想帮,可他不让啊。」 「不让?」许映白问,「他不累吗?」 「他一脸高深地对我说,累也是一种快乐。」乔镜看了咖啡厅一眼,拿书敲了下许映白的胳膊,又露出了标志性的八卦笑容,「你说他是不是谈恋爱谈傻了,累有什么快乐的?」 许映白手臂搭在前台边缘,闻言也往咖啡间看了一眼,回过头来对乔镜说:「我自己的事还没弄明白呢,我还管别人,你让我清净两天吧。」 乔镜虽然很想八卦老闆,但老闆似乎已经熟知了她的套路,没有给她机会,连楼都没上,又出门走了。 第81页 看着许映白急匆匆的背影乔镜吐槽:这掌柜当的倒是舒服,哪天把她书店搬空估计这人也不知道。 离开书店的许映白直奔4s店,早就有买车的打算,一直拖到现在才着手安排。 心里的预算价位在店里有多种选择,销售热情地介绍了一通。 买车这个事第一次敲定不了,许映白没拿驾照也没去试驾,最后加了销售的微信,天擦黑才离开。 谢乘风家里的那条巷子很宽,车可以进去,许映白拎了杯奶茶没让司机往里走,下车后步行往他家过去。 胡同清净,偶尔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叫,一路走来因打火机升起的疑惑又慢慢回到脑海。 这边的胡同从他小时候就一直在,重修过也翻新过,只是格局从未改变,许映白将尘封的记忆翻了好几遍,确信自己没有漏掉什么重要的事情。 快到时,远远地看见李慕枫站在门口,二人望见彼此,均抬手打了个招唿。 等许映白走进看清他时,着实诧异了一下,李慕枫白天还西装革履板板正正,晚上宽松的短裤背心一套,简直就是个放大版的谢乘风。 「唉...见兄弟男朋友,总得装装样子。」李慕枫叼着一根烟,拓落不羁,「晚上在家,我真绷不住,介意吗?介意我换上。」 许映白说:「别,这样挺好的。」 除去这个人不通窍之外,李慕枫对他相当满意,拍了拍他肩说:「咱先进,乘风还没回来。」 两人前后往里走,许映白问:「他干嘛去了?」 「好几天没去店里了,小涛今天有事,他下午过去了,估计快回来了。」 进了院里,小白正在凉台上扒拉毛球玩,见到许映白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是一阵骂骂咧咧的叫声。 这祖宗又开始了。 许映白放下奶茶,抱起它连忙安抚:「给个面子,别叫了,罐头随便吃。」 平常一哄就好的小白今天格外不给面子,在他怀里挣扎着要往外蹦。许映白托不住,松开了手,小白顺着他的裤腿挠了好几爪子。 今天为了见大舅哥穿的是一条西裤,根本经不住它这么抓,许映白往后退了一步,没躲了,眼看着小白的瓜子上多了几根勾出的脱丝,还是李慕枫从凉台边拿起逗猫棒陪它玩闹了一会儿才好点,气撒没了,才肯让许映白抱。 「你喜欢喝奶茶?」李慕枫看了看桌边的杯子,不怀好意地又问,「你不喝酒吗?」 许映白现在对于酒其实没有多大的反感,比之前好多了,跟他说:「奶茶给乘风的,酒我也能喝一些。」 李慕枫问:「乘风爱喝奶茶?」 许映白点头:「爱喝,全糖加红豆。」 凉台另外一侧放着准备好的串,一层层塑胶袋包裹着,小白从他怀里熘走,尾巴扫了下袋子,发出一阵极轻的哗啦声。 「乘风他...」李慕枫不大会说煽情的话,想端着长辈的皮叮嘱一两句,刚一开口又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说。 许映白看过去,李慕枫嘴巴半张,神色迟疑。 「我知道。」许映白说,「我们会好好的。」 李慕枫松了一口气,赞赏地说:「乘风眼光很好。」 「您教的好。」 「唉...映白啊。」李慕枫拖着抱枕往后一倒,带着些怨念说,「别老您您的了,我真没比你们大几岁。」 早就不想这么客气了,许映白屈起一条腿坐他旁边问:「之前乘风跟我说是一位老大哥,我还以为你得挺大岁数呢。」 李慕枫『蹭』一下坐起来,为自己平反:「他刚来的时候我好久没出门了,头髮没剪鬍子没刮,看上去就是个颓废的。」 许映白靠住木柱:「所以?」 「也算是我的错吧,颓废大叔的形象保持了很久,所以他俩一直叫我老大哥,这声大哥还是后来好不容易改的。」 许映白安慰道:「那你庆幸他们当初没喊你大叔吧。」 李慕枫爽朗地笑了好几声,两人来回打趣的聊了几句,关系拉近了不少,谢乘风进门的时候两人正凑一起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他站在檐下扬声问:「你们干什么呢?」 第43章 院里的灯串还未打开,谢乘风的身影从檐下的黑暗里渐渐转明,他走到许映白旁边坐下,手指上忘记摘掉的戒圈闪过一道光,缓缓透入许映白眼底。 「累吗?」许映白在他手指上点了点。 「不累。」谢乘风歪头看向李慕枫,「你俩刚才聊什么呢?聊那么高兴。」 李慕枫看向他,神秘挑眉:「秘密。」 谢乘风扬了下眼尾:「你们关系够迅速的。」 李慕枫眼神一闪,咽下原本想说的话,不明不白地点他:「那是,认识完了可不得直奔目标去么。」 这大哥当的可真不成样子,头几天刚劝完人往前看,自己可倒好,点完那个点这个,谁也不想饶。 谢乘风摸了下鼻子,没接话。 不多时沈羽菲进了院门,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径直走到许映白跟前,随后袋子往他跟前一递:「送给你。」 「回礼呀?」许映白逗她,「不贵我可不收。」 沈羽菲瞪他一眼,也学谢乘风不开口。 许映白接过后莫名又想起了打火机,心道打火机已然送过,沈羽菲不会再给一样的了吧。 第82页 拆开一看,许映白给沈羽菲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谢了。」 盒子里放着两条粗细适中的手鍊,清冷冷的银色,一点儿也不柔气,他跟谢乘风两个人戴着正合适。 李慕枫好奇地凑过来,看清之后揶揄道:「不枉你贿赂她个包让她给我腾房间,钱没白花,看见回头礼了。」 关系熟络起来,说话也没必要时刻端着,许映白握住谢乘风的手腕往他腕子上戴着手鍊,也不忘回应李慕枫:「我总得给小姑子点好处,你好好住着,别怕她赶你。」 两条手鍊戴好,齐齐地伸到李慕枫跟前。李慕枫起身拍拍衣服:「行了,别腻歪了,准备吃饭吧。」 易征跟妮娅在店里,赶不上这会儿的热闹,几人将烧烤炉抬出来,准备好东西就开烤。 烧烤这个东西,还是得要烟燻火燎才有感觉,烟火缭绕的香味一散,满院子都是孜然跟羊肉混合的味道。 许映白看着先烤好的那几串蔬菜卷,对沈羽菲抬了抬下巴,里面塞的是香菜,现在自己这地位摆在这儿,可不敢踩谢乘风的雷区。 给沈羽菲打着眼色,想的是她吃自己就吃,风险分担制。 谢乘风接过李慕枫递过来的串,用胳膊肘点了下他:「别看了,吃吧,我也没不让你吃。」 沈羽菲向来不在意他哥讨厌香菜这点,拿起一串就吃,嘴里嘟囔着:「大哥,你手艺真的越来越好了。」 要说实话,许映白不至于到不敢吃的程度上,今晚大概率会留下,住谁的屋想都不用想,万一回去谢乘风嫌弃他身上的香菜味,不让亲可怎么办。 孰轻孰重,许映白看了他一眼,在他类似于鼓励的目光下将那一盘香菜卷都挪到了沈羽菲跟前。 「我不吃。」许映白强调,「今晚都不会吃。」 谢乘风压着唇角的笑意,转头去房间拎了两提冰镇啤酒。 李慕枫动作娴熟,架势比易征看着都要专业,碳火透起来熟的就快,没一会儿便摆满了一桌子烤熟的串。 几人围桌坐着,许映白递给他一罐啤酒,自己也开了一罐:「辛苦大哥。」 二人碰杯各饮一口,李慕枫随意地擦了下汗:「多吃点,好久没练了,好吃难吃的凑合吃吧。」 沈羽菲亲昵地靠了下他的肩膀,夸道:「好吃好吃!不光没有退步,还进步了。」 院内欢声笑语,淡淡的烟雾中混合着浓重的香味,偶尔还能从半开的院门外听见有邻居好奇地说一句,谁家在烧烤,好香。 兄妹三人吃着吃着开始互相揭短,玩笑间亲昵着互相防备,许映白渐渐被他们的笑容感染,眼底流淌出温和的光芒。 他的朋友不多,沈泓又是个挑地方吃饭的金贵少爷,难得能这么坐下来热热闹闹地吃一顿,谢乘风身上的某种特质跟李慕枫很相似,只不过李慕枫身上带了一股和蔼的锐气,很矛盾,但在他身上又非常和谐。 对于这个散漫又不缺乏自由精神的人,许映白属实好奇,在三人停歇的空挡问:「大哥都去过哪里? 「去过很多地方。」李慕枫放下啤酒,「一线到三线城市都去过,乡镇也去过。」 提前青葱又洒脱的岁月,李慕枫很感慨,他是一个停不下的人,包括到现在依然没有停下的念头:「你们可能会觉得我这个人怪,但我自己乐在其中,走走停停,看一下这座城市里的人,再看一下那座城市里的人,很精彩。」 许映白看着他那双歷尽千帆般的眼眸,贊同地说:「跟着时间走,确实很精彩。」 李慕枫摆了下手,不甚在意:「说白了就是浪,安分不下来,折腾来折腾去一事无成。」 他对自己剖析的清晰又直白,桀骜又谦逊的说话风格同谢乘风一般无二。 沈羽菲放下籤子说:「大哥你很厉害的,哪里一事无成了。」 这丫头睁着一双大眼睛,在外一副拽拽的御姐风,在他面前还跟以前一样盲目的崇拜。李慕枫从她盘子里拿了一串蔬菜卷,咬了一口说:「你如果是说我洗盘子干净或者是夸我串烤的好,那我是同意的。」 沈羽菲撇了撇嘴,没理他。 「大哥做过这么多工作?」许映白问。 「算不上工作,我在哪里都没打算长待,除了背着吉他四处唱,偶尔也干点儿别的。」李慕枫抬了下头,似乎在回忆过往,「多少得受点儿委屈,不过现在想想还挺怀念当年那些生活。」 好的坏的,每一段生活都是骨子里的记忆,随着岁月流逝慢慢地填补在身体的每一处,许映白不由地也想起自己的过去,怀念了几秒初到大学的生活。 「哦,对了。」李慕枫扬声说,「我就是在后厨认识的谢乘风。」 怀念过往的思绪在这一刻中断,许映白不自觉地很捏了下啤酒罐,转头看向了身旁的谢乘风。 目光对视时谢乘风先是对他轻轻一笑,转而眼睫微颤,又垂下了眸。 内心滋生的某种情绪让许映白头脑逐渐发昏,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所看到的谢乘风,有时坦然自若,有时又小心翼翼。 比如现在,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谢乘风的身躯,脖颈弯曲的那处被洒上一层细腻的金色,光在那处显得很亮,几乎能看清他肌肤上的绒毛。 他就在这片光里凸显出一种格外迷茫无措的气息。 第83页 「许老闆,你啤酒溢出来了。」沈羽菲提醒道。 许映白勐然回神,溢出的啤酒在桌面边缘滴滴答答地往下漏,衣服上已被洇湿一片。 他抽出几张纸巾按在边缘:「不好意思,走神了。」 谢乘风坐他旁边,溢出来的液体同样在他膝盖上落了几滴,他拂去啤酒渍,看着许映白的侧脸,将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腿上。 许映白背嵴微顿,慢慢地放下搭在桌边的手,没有低头,精准地抓到了谢乘风的手。 覆盖,摩挲,然后一点一点地扣住他。 「还喝吗?」谢乘风回握他,十指相扣下两个人的掌心都是热的,「别喝了,放着吧。」 许映白晃了下相交的手,重新开了罐啤酒,继续与李慕枫碰杯。 空掉的易拉罐散落一地,时间转眼凌晨,易征跟妮娅结束工作,前后一起进了门。 「哇,你们好爽呀。」妮娅还是一身长裙,看见凉台的小白搓了搓手,「白白,来抱。」 许映白莫名较劲,指正说:「是小白,好听吧?」 沈羽菲看着他手边的那堆空罐子,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凉凉地说:「好听极了。」 易征又烧起了碳,准备开始第二轮。李慕枫没少喝,眼神却比许映白清明多了,手里夹着一支烟,让谢乘风他俩回去休息。 谢乘风还未答话,许映白不应:「我还可以。」 易征在守着炉子,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行啊,待会咱俩也喝点。」 许映白点头,又准备去开新罐子。 李慕枫风里来雨里去的闯荡了这么久,这人多没多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沖易征喊了一声,也随着他们的叫法:「征哥,咱俩喝,让他回去睡吧,你看他眼都直了。」 易征这才走进,看了看许映白,果不其然地看见了他眼里的困意。 「你这酒量真不行啊。」易征点了下他跟前的罐子,「快跟乘风进去吧,我们不带你了。」 许映白还想凑合,李慕枫『诶呦』了声:「你俩腻味一晚上了,手都黏一起了吧,还松的开吗?能不能给老光棍留一条活路,赶紧走吧。」 叮叮噹噹的话令许映白清醒了一瞬,看了看自己跟谢乘风相扣的手,一点头,拉着人进了屋。 勐一起身还是有些晕,到了屋里许映白坐到了椅子上开始缓神。 吃了什么喝了多少心里是清楚的,只不过思维有些迟缓,谢乘风从屋外给他沖了一杯蜂蜜水,递到他面前。 许映白嗅觉还在,闻到了味道,摇摇头,他好久没有喝酒了,有点儿想让这种飘飘乎在身体里多停留片刻。 「不喝?」谢乘风说,「蜂蜜水,不苦。」 许映白接过杯子又放在了桌上,没去喝,看了一眼窗外,院外的几人又开始聊了起来,听不到声音,根据嘴型跟表情来看他们聊的很开心。 哗啦一声,窗帘应声关闭,帘尾处带着几串珠子,甩到架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谢乘风仍端着杯子,忽而弯了弯唇角:「你吓到我了。」 窗帘隔绝了屋外的喧闹,房间里安静到唿吸可闻,许映白松了两颗扣子,抬眼看过去,沖他伸出一条手臂:「乘风,来。」 第44章 身影在地下交织,蜂蜜水被搁置在一旁,谢乘风抬腿跨坐到了他腿上。 身前被熟悉的气息占据,许映白一手托住他的腰,一手去压他的脖颈,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其实这样亲昵的动作在两个大男人身上不太和谐,谢乘风腿很长,许映白支着腿,再怎么托他的腰,他的脚还是在地下踩着。 「腿怎么这么长?」许映白动了下腿,谢乘风跟着他的动作前倾了一下。 「腿长不喜欢吗?」谢乘风反问着,也配合地往后挪了挪,差不多坐到他膝盖的位置,两个人的大腿叠在一起,他绷了点儿劲,将那双长腿微抬腾空,扶着许映白的肩说:「这下可以了吧。」 腿上绷起的力道贴着身子,许映白短促地笑了声:「你这样是不是特别累?」 谢乘风轻轻地用额头抵了下他:「一般累吧。」 近距离的贴近让彼此的唿吸逐渐急促起来,许映白注视着他的眉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勐然将腿一塌,谢乘风身子一闪,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横抱了起来。 谢乘风猝不及防,回过神已经被人轻轻地放在了床上,随即而来的便不再温柔。 腰间的那双手比平时都要用力,顺着腰侧重重地向上攀延,而口舌也被人堵住,谢乘风盯着头顶的灯光,喉间狼狈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外面的声响隐约,谢乘风将手扣在许映白脑后,主动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喜欢被许映白占有的感觉,从里到外,一点点把他烧透,然后他便永远与许映白融为一体。 很久之后,许映白才放开他,彼此的眼里均带着一丝水色。 空气重回身体,谢乘风止不住喘气:「你力气好大,我觉得我体重跟你差不多,你说拎就拎。」 许映白下巴抵在谢乘风的肩头,唿出的热气一下一下地打着那块儿敏感的肌肤。谢乘风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干嘛不说话。」 「我力气是练出来的。」许映白微微睁开眼,「而且你不重。」 谢乘风固执地说:「我很重。」 第84页 许映白伸手抚上他的腰,触手一层薄薄的肌肉,他又将谢乘风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你摸,你不重,我比你重。」 谢乘风轻皱了下眉,抬身看他,确认许映白醉的不轻,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你笑什么?」许映白问。 谢乘风收敛嘴角,转移他的注意力:「许老闆,你穿这身还挺好看。」 许映白的小腿在床边搭着,腿部拉的腰间的衬衣齐整,姿势虽不怎么雅观,却比往日随便穿穿的气质雅了很多。 许映白微微仰头,弹了下他的耳垂:「一天了,你才发现许老闆好看?」 「早就发现了。」谢乘风用指腹描绘着他的眉眼,极轻地跟了一句「很早之前就发现了。」 许映白无声笑笑,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躺回自己身边,手顺势搭在他腰上,偏头闭上眼缓神。 室内的空气缓慢地流动着,酒精上头,许映白对于自己酒量这块儿心里有数,大概想要回到巅峰,还得再练几回。 身体是困,可神经感知依然敏锐。 轻落在背后的那双手像是在安抚,谢乘风明明从没有让别人这样哄过,却学着别人的样子,笨拙地抚慰着他。 许映白将手一点一点地从他的腰间往上移,胸口、肩膀然后顺着手臂扣住了他的手指。 「累不累?」那只未摘下的戒环卡在二人中间,许映白帮他摘下,又去捻他的指腹,轻声询问,「手疼不疼?」 在问何处累何处疼,彼此心照不宣,之前掉在腿上的那几滴啤酒渍似乎又发挥了作用,一股酸涩冲进了鼻尖,谢乘风哑哑的『嗯』了声,说:「累,疼。」 许映白在他手指上亲了一下,復又闭上眼,声线清晰:「以后不会疼也不会累了。」 一声隐晦的承诺,谢乘风手指忍不住地颤抖,许映白髮觉,闭着眼摸了摸他的脸颊:「去洗澡,你洗完我再去,收拾好我们睡觉。」 谢乘风用小拇指在他手心里点了点,起身去了浴室。 卧室门开了又关,谢乘风身上的气息被气流扑的浓烈了一秒,之后这股蛊惑人的味道才渐渐散去。 二人相拥了许久,特属于谢乘风的气息在许映白手腕上唇角边还没尽散干净,他恍惚地睁开眼,手腕随意一抻,一块硬硬的东西直接打在了骨节上。 许映白侧身看过去,出火口的钢片仍然在反光,正是谢乘风常带在身上的那只打火机。 卧室的光线在许映白这个半醉的人眼里是模煳的,而暗纹的弊端也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许映白拿起打火机细看半天,才勉强辨认出一个字母。 x是什么? 谢乘风进卧室时那支打火机已经被放回了原位,洁白的床单上漆黑的机身格外明显,他停下脚步,望着许映白的后背,心里是慌乱的。 担心、期盼以及隐隐的不安交织在一起,对于这件事情他总是在半遮半掩地暗示许映白,既想让他知道,又怕他误会自己别有用心,丝毫不磊落。 许映白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这支打火机,躺的安稳,谢乘风攥了一把自己的衣角,不动声色地将它收起,倾身过去拍拍他的肩:「去洗澡。」 许映白适时地表现出迷茫,良久才下床往浴室走。 水有些微凉,酒意不知不觉地散了干净,被谢乘风悄声收走的打火机他已不想追问,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隐私的权力,只要确定谢乘风的心在他身上,其余一切都可以无所谓。 洗完澡后两人躺下,还是第一次留宿的位置,只不过这次中间不再有任何空隙。 身上都是一样的味道,清新凉爽,院子的几人也散了,安安静静的格外舒服。 许映白勾着他的手指:「小白又跟羽菲走了?它以前不喜欢让人抱。」 谢乘风也手指也绕着他打转,两个人跟做游戏似的,指尖缠来缠去:「羽菲..招小动物喜欢,她也喜欢小白,你怎么还吃醋了?」 许映白手指停下动作,转去扣住他的手:「没有,就觉得奇怪。」 谢乘风贴过去轻声问:「许老闆还觉得哪里奇怪?」 「还有哪里?」许映白在他耳垂上亲了亲,「没有了。」 谢乘风微不可察地嘆息:「好了,睡吧。」 黑暗里,许映白察觉到谢乘风耳朵温度很烫,他故意使坏,又加了一把火:「你回来之前,我在跟大哥商量买东西。」 谢乘风问:「你要买什么?」 许映白轻笑:「给你买礼物。」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面对越在意的越拿不定主意,大哥小妹的礼物都准备好了,给谢乘风送什么反而拿不定主意了。 晚上过来,进了院门一看,谢乘风那辆冒雨骑过的山地车还在墙根放着。 没修正好。 趁谢乘风还没回来,许映白跟李慕枫商定好,最后定了一辆跟他这个同款,配置高了许多的山地车。 「别再下雨骑就行,要注意安全,同城的,明天差不多就能到。」困意渐渐上涌,许映白握住他的手,喃喃叮嘱,「千万别说谢,明天我估计醒的早不了,快递会给我打电话,你接。」 谢乘风轻轻应声好,垂下眼能模模煳煳地能看到自己的手与许映白的交缠在一起,他撑起脖子探过去,在他额上留下一吻。 翌日清晨,阵阵鸟鸣声轻柔悦耳。 第85页 许映白睡的死沉也没影响他搂谢乘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手,将人箍进了怀里,谢乘风睡饱了觉得自己被勒的难受,半睁开眼胡乱地推开了他。 『嗡嗡嗡~』手机震动起来。 许映白果然如他自己所说,醒不了太早,谢乘风睁开眼,想起昨晚许映白的交代,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了他的手机。 心上人送的惊喜取代了残留的困意,谢乘风按下接通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意:「喂,您好。」 话音刚落,电话那边的人明显地屏息住了唿吸,接来了沉默了好久好久。 手机屏幕上的号码确认是一串未有备註的陌生来电,谢乘风疑惑地轻挑了下眉梢,轻咳一声,嗓音亮了几度:「哪位?」 电话那边终于出了声,他先是轻笑了一下,随后清润带着暖意的声音响起,缓缓地盪至耳边:「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某个人的名字在谢乘风心头闪出,这个名字许映白从未对他提及,只有沈泓无意时提到过一次。 谢乘风忽然弯起了嘴角,眼里绽放出分外夺人的光,像是行猎之人终于看到了渴望已久的猎物那般。 他并不急于翻对方底牌,又懵懂又足够气人地说:「不好意思,我们不买车不买房也不买保险。」 对方再次沉默,谢乘风俯下身,就在手机听筒旁往熟睡的许映白脸上很响亮地亲了一口。 「原来,」对方笑声幽幽传至,他不气也不恼,语气却又不乏讥讽,「许映白真的交男朋友了是吗。」 第45章 关于方翊来电,谢乘风在许映白醒后如实告知,并且笑眯眯地说误以为是推销电话,所以搭了句话。 许映白笑的一脸深意,淡淡说没事,之后他既没给方翊回电话,表面像是更没放在心上,与谢乘风商议带着李慕枫外出游玩。 李慕枫听闻许映白的提议兴致不高,说刚从外面浪回来,短时间内不想在出远门。三人索性就在东港市内郊区简单地逛了两天,回来时许老闆从4s店提了辆车。 等上完牌照,全部处理好后差不多已经过了一周,中间易征来电吐槽,店里的台柱子事业心丢了,一连好几天不露面,就差跟人跑了。 李慕枫听得哈哈直乐,玩笑过后很敞亮地说明天开始就让谢主唱重新登台献唱。 余下无事,也确实应该上班。 翌日上午,许映白睡醒出来,院里只有李慕枫一人,一手夹着烟,一手跟小白在切磋。 「就你自己?」许映白过去,在小白脑袋上揉了一把。 李慕枫往厢房处扬了下脸:「一院子夜猫子,晚上不睡白天不起,都还在屋里睡呢。」 「乘风呢?」醒来时谢乘风人就不在身边了,电话打了几通也没人接,许映白又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李慕枫抓抓头髮,故作感慨:「岁数大了,觉少。」 许映白一乐:「那我趁早改口叫你大叔吧。」 「那你不就跟谢乘风差辈了。」李慕枫打趣一句,「我起来的时候看见乘风正在擦车,说要骑车出去兜一圈,得有俩小时了。」 新车第二天到了一起组装的,只不过这几天一直没找到时间骑,好不容易得了空,谢乘风的野劲又上来了。许映白往门口望了一眼,晨光照在墙壁上,光线夺目,正在酝酿炎热的气温。 他回头挺无奈地说:「也不嫌热。」 「别说早上没热到哪儿去,哪怕外面能煎鸡蛋他也得出去。」李慕枫说完许映白便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他懒散一笑,指着墙根下的包装箱,「那不得好好新鲜一把新车去?也不看是谁送的。」 许映白笑他没正行。 「真的。」李慕枫收敛几分笑容,很认真地补充,「我兄弟真的对你很上心。」 许映白说:「我知道。」 安静了一阵,易征盯着乱蓬蓬的脑袋出来,跟二人打了个招唿,又进了房间,李慕枫瞥了一眼正在看手机的许映白,嘴角掀起一抹坏笑。 「我说,你俩住几天了?」老光棍正经不了几句,低声跟他扯浪话,「你俩不憋的慌吗?也不说回家住一宿。」 许映白掀他一眼,放下手机说:「你在这儿,他不跟我回家。」 李慕枫啊了一声,回过味来,忍俊不禁:「合着你嫌我碍事呢?」 「啊。」许映白凉凉道,「谁让你先好奇的。」 未待李慕枫反击,院门一响,二人回头看去,谢乘风推着车进了院门。 虽说已立秋,夏日的温度一时半刻还没褪去,谢乘风额角处的髮丝都被汗水浸湿,等他走过来,许映白觉得身边像是站了个火炉。 「累吗?」许映白将手边的纸巾递给他。 谢乘风接过,摇头说:「不累。」 许映白嗯一声,抬头望望天空,今年夏天雨水不算多,在心里盘算若是秋天雨水多,他就把车给藏起来。 收拾停当已临近中午,今日恰逢周末,易征几人提前去了店里,许映白跟谢乘风商量好,吃个一起午饭,然后把星回的台柱子还过去,自己抽空也得看下被那波热度带起来的书店给造成什么样了。 一起同去的还有李慕枫,这个资深的流浪歌手经过谢乘风兄妹二人的劝说,暂定长住一阵,店里摆好的正经场子,连找工作都省了,又在这座城市打起了一份工。 第86页 他原先说自己瓦数大不乐意跟着,谢乘风很『贴心』地安慰一句:「走吧,我们要照顾孤寡老人。」 李慕枫一口烟呛进肺里,在饭桌上没少拿二人开涮。 许映白全程忍着笑,老光棍虽然偶尔嘴损没正行,不过饶是嘴上说的让人面红耳赤,实际跟谢乘风一样分寸感十足,合住的这些天从来打扰过两人过二人世界。 吃完午饭后,许映白准备送他们回店里,几人刚上车坐好,还未等车身启动,谢乘风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那个没有任何备註的号码再次来电。 「我的吗?」出门时许映白随手把自己的手机给了谢乘风,让他帮忙装着,等看清谢乘风望来的目光,顿时明了。 许映白伸出手:「给我吧。」 谢乘风握着手机,问他:「你要开车了,不方便,我可以接。」 「听话。」许映白跟他很温柔地笑了下,「我来接。」 「许映白,我....」谢乘风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执拗,他很想告诉许映白,在三年前的雨夜,即便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无人提及,他也大概能拼凑出事件的轮廓。 电话就在谢乘风的沉默里断掉,而下一秒,紧接着又来。 许映白又往前伸了下手,谢乘风像在保护什么,就是不肯给。 对视间,谢乘风突然转了个念头,他将手摊开,手机屏幕上那串陌生的号码展露在二人眼前。 许映白抬手过去,手指刚刚触碰到手机边缘,耳边听见谢乘风说:「许映白,你的爸爸妈妈我见了,我的哥哥妹妹你也见了,你要不要...把我当成自己人。」 心脏急促地跳了一秒,瞬时间许映白的指尖变得冰冷,他茅塞顿开,发觉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自从相识,谢乘风的理解与迁就让他在心理上几乎没有任何压力,表白那晚雷雨下错过的吻,踩着零点的最后一刻到,他总是先退步停滞片刻再去前进。 所有的一切,在与谢乘风的感情之间,他像是在权衡利弊,而谢乘风奉上全部的耐心,等着他回头来看。 此刻谢乘风对他说,你要不要,把我当成自己人,他隐晦地表达,许映白,这么久了,你能不能信任我,让我站在你的阵地里。 电话再次恢復安静,下一秒不出意外地重新震动起来。 许映白一言不发拿起手机的那一刻,谢乘风眼里的光渐渐淡下,转而手指勐然一疼,他看过去,许映白紧扣了他的手,对他轻声承诺。 「我会。」 谢乘风点头,眼里的光芒恢復,跟他无声一笑。 接通电话后,方翊先出声,他很平静地问:「这次是许映白吗?」 许映白摩挲着谢乘风的骨节,不带任何情绪回道:「是我。」 方翊稍微停顿,柔情笑笑:「映白,我在你店里。」 说实话,这通电话在许映白的预料之内,那日方翊被谢乘风故意认做推销,一句话让他鎩羽而归,如果不做翻盘,那便不是他认识的方翊了。 许映白心里默算了下时间,林汀跟方翊表面是至交,林汀重病他自然要去探望,看来是方翊先去惠州,如今已然轮到了他这里。 「等着吧。」许映白没与他多费口舌,给完话便直接挂了电话。 车厢内安静异常,从后视镜上看到坐在后座的李慕枫弯腰倾在前排座位中间,双手托在下巴,嘴边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许映白,你不老实。」李慕枫也没客气,「情债啊?」 谢乘风闻言转头乐了,李慕枫又骂:「你笑个屁,我替你说话呢。」 二人紧了紧相握的手,略过李慕枫,目不转睛地看着彼此,眼神交汇时如有实质,中间俨然有一抹别人看不到的温情。 李慕枫瞅瞅这俩货,也不再去操没用的心,嘆息一声,冷不丁地说:「后面还有活人呢,你俩可别当着孤寡老人的面就亲上。」 开车到达星回,店里已经做了几桌客人,李慕枫自觉瓦数太强,怕烤坏他俩,下车后直接进了店里。 来往的游客脚步散漫,许映白挂住谢乘风的肩膀往里推了推他:「好好工作,我先回去,记得惦记许老闆。」 谢乘风抓住他的手腕放下,回过身看着他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 他一直记得,电话里的那个人声音很好听,简单几句话,透露着跟声线完全不符的压抑疯狂。 许映白看他良久,说:「乘风,我没忘。」 谢乘风说:「我知道。」 「知道就要放心。」许映白点点他的手臂,怕他仍然担心自己,故作轻松地又开了句玩笑,「再说了,我跟前男友叙旧,你懂点事,别凑热闹。」 谢乘风扯了下嘴角,那双丹凤眼里流露出令许映白熟悉的倔强,晕染到眉眼间颜色更加浓郁。 许映白注视着他的眼睛,心头的沉闷竟然消失,他倾身在他耳边,简单一句:「许老闆没有前任。」 谢乘风低低地嗯一声,刚要说什么,又被许映白拉住手臂,他继续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怕你笑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什么?」谢乘风问完绷了下唇角,随后一脸正直地说,「不想说可以不说。」 这句话太过耳熟,也是谢乘风从不会勉强他的态度,许映白这时却不接收他的『好意』。 第87页 他的声音比刚才还有低几分,像是耳鬓厮磨后的窃窃私语:「我老大不小了,连初吻都是跟你的,小谢哥得负责。」 那一枚若有似无得解围之吻浮现在脑海,谢乘风果然笑了。 低沉的气氛冲散,许映白哄好人,最后在他手心里点了下,转身往外走。 几步之后,谢乘风唤了声他的名字,等许映白回头,他扬声说:「小谢哥曾经打遍街头无敌手,许老闆,我会罩你的,打不过记得往我这里躲。」 许映白扬眉,说好,打不过一定找他援助。 路边风景在车窗外飞速移动,拐弯时手腕上的银链随光闪动,抵达书店门口,许映白将车停好,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眼睛,先是温和地笑笑,转瞬变成一块幽冷的寒石。 三层阶梯,书店细微的声音还未传入耳里,转瞬即到。 方翊临窗背手而立,身穿一件浅蓝色的衬衣,袖口规整地扣在腕间,黑色的西裤里裹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在明媚的阳光下浑身仿佛撒了一层光,圣洁无瑕。 听见身后脚步声,方翊唇角无声一勾,并未回头,似乎笃定那一定是许映白:「回来了?」 第46章 方翊一个小时前就已到达书店,面对乔镜的询问,他笑盈盈地说是许映白的好友,然后在乔镜诧异的目光下一派熟稔来到了三楼。 正当乔镜疑惑时,陈宇阳从咖啡间出来,望着三楼的方向若有所思片刻,返身咖啡间做了一杯美式送了上去。 室外光线炽盛,洒满整张书桌,那杯热美式就在阳光下冒着细细的烟。 热烟将二人分隔两边,三层霎时诡吊的安静。 「映白,你多久没回来了。」方翊仍背对着他,拢起两指在窗沿轻蹭,他吹了一口气,似是惆怅似是感慨,「都落灰了。」 许映白恍若未闻,顺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扯了本书,三楼大部分是些旧书,手里的这本也不知道是哪个年月就塞进来了,书边都有些褶皱,手里的这本是故事集会,字里行间都是荒诞的幽默。 一时间周遭只有翻书的细微响动,方翊垂了下头,明媚的光线沿髮丝滚了一圈润泽的弧度,随即他转过身来,那张像是被精雕细琢过的脸,正沖许映白。 平心而论,方翊的长相确实不俗,美又不失英俊,通身由内而外散发着矜贵的气派,哪怕面对许映白的冷淡,他也能仍一个人登台扮角。 「映白。」方翊在他对面坐下,眼中带着毫不遮掩的深情,「好久不见了。」 许映白的目光继续在故事集上停留着,余光里看到桌上那杯咖啡分毫未动,翻过一页他轻轻笑了声,随后扣下书,平淡地望向了方翊。 饶是回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真正看到方翊的那张脸时,许映白心脏仍不受控制地沉沉下坠,一股无法抑制的噁心在喉间涌动。 他眯眼看了眼窗外,嗓音沉沉:「其实我一直认为好久不见这四个字代表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方翊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未等开口,许映白重新看向他,轻启唇齿:「不过,你不适合说。」 方翊那副堪称完美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很快他又恢復如初。 「你知道吗。」他将手边的咖啡推开一些,一手搭在桌边,一手慵懒地托着腮,「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副心高气傲的模样。」 许映白敛眸一秒復又看他,方翊不甘示弱,彼此不动声色且维持着体面试探对方。 「到现在,你觉得这一切还是我的错吗?」许映白问。 方翊耸肩:「这么多年,你还在纠结对错吗?」 从坐下到与方翊交谈后的寥寥几语,许映白明白,相比方翊从林汀处得知了他最近的动态,方翊此趟来,一为探虚实,二为看看他的迷魂阵还奏不奏效。 「我跟你始终不一样。」许映白说,「你能知错犯错,我不行。」 方翊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克制的扭曲,他放下手,缓缓质问:「看来真的交男朋友了,跟我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 「你那是心里作祟。」许映白眉宇间一如既往地温和,嘴角悬着一抹幽浅的笑,「我一直是这样,我喜欢的怎么都行,我讨厌的....」 方翊面无表情地等他继续往下说。 许映白忽然笑了一声:「我对自我素质要求极高,即便面对讨厌的人也做不到破口大骂,所以,你要反省一下你自己。」 剑拔弩张藏在虚假的风平浪静之下,在方翊沉默注视的目光下,许映白抻了下酸涩的脖颈。晚上睡觉谢乘风半夜老爱往他怀里钻,好几天下来,肩颈让他枕的都发紧。 「映白。」方翊总是这样轻轻地叫他的名字,交织着满满的柔情蜜意让人听的发腻,「你竟然真的敢交男朋友。」 「为什么不敢?」许映白又问,「有什么不敢?」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方翊接着质问,「你忘了你当着我妈的面答应过我什么吗!」 回忆迅速倒退,梗在心头的那道深渊在眼前浮现,许映白及时回身,冷嘲一声后说:「我反悔了。」 「你!」 「不行吗?」许映白笑的近乎残忍,「许你做前,不许我做后吗?方翊,你听清楚,我反悔了,那件事情,到此结束。」 擂鼓般的心跳声冲击着耳膜,瞬间有种缺氧的错觉,许映白慢慢蜷起手指,暗自唿吸,许久他听见方翊问:「他叫什么名字?」 第88页 当谢乘风的眼睛出现在脑海,竟奇异般地抚平了心跳,他浑身野气又不失稳重,时而听话时而能一句话噎死人。 许映白挑眉:「关你什么事。」 方翊垂下手,短短几秒似乎想了很多,他转头看向窗外,语气甚是怀念:「我记得你以前为了跟我分手,也闹出过不少绯闻,你自己想想,有一段成功过吗?」 大学时代的许映白算得上风云人物那一类里,原本他远离交际中心,一门心思搞学业,后来竟被方翊逼的扮演渣男。 经过一段时间,许映白甚觉没意思,转头脱离出来反倒给方翊找了个好託词。 你看,我什么都没做,还不是你自己乖乖回来了。 虽然是假的,但渣男的名头已然按在了他身上,许映白不为过去辩驳,只纠正他刚才说过的话。 「提醒你,分手更不适合你说。」许映白轻点着桌边,「我可从来没答应过你,跟你谈恋爱。」 方翊摇头一笑:「我们的爱情故事大家都知道,你反驳这个,好像没有什么用。」 「那都不重要,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许映白说。 方翊轻轻蹙眉,不解地责问:「那你这又是做什么?」 许映白沖他一笑:「重要的是你自己得清楚,老这么自我欺骗,以后容易得神经病。」 方翊傲居地眯了眯眼,终于露出点怒气:「谁会在乎这些?谁会在乎你是否真的清清白白?我跟你闹了这么多年的爱恨情仇,大家有目共睹,你早就跟我绑一起了,分不开的。」 许映白嘲讽般地嘆了口气:「你说的很对。」 像是附和的话让方翊微怔,然而还没等他细想,许映白又说:「谁会在乎这些?你跟我闹了这么多年的爱恨情仇,你也说了,这么多年!但是这么多年已经过去,若是把方翊这两个字扔进同学群里,你猜他们会嘲笑你是条可怜虫,还是骂我许映白不是东西。」 方翊嘴唇抖动一秒,许映白唇角微抬,又说:「反正我早被骂习惯了,我无所谓,你呢?」 不难承认,方翊了解许映白,而许映白也相当了解方翊。 方翊其人属于挨上三刀也要跟对手礼貌鞠躬的人,所求不过体面二字,他比许映白小一届,对迎接新生的学长一见钟情,然后示好追求,奈何许映白拒绝的干脆,一点余地都不留。 别人的好意安慰在他眼里成了可怜他,他受不了这样,更受不了他喜欢的东西不肯来喜欢他。 方翊用尽了手段,困住许映白多年,然后此刻坐在这里,许映白竟然跟他说到此为止。 这样的结果令方翊无法接受,他不再端着虚假的笑意,放下一句:「许映白,这事儿没完。」 要是能轻松就将他摆脱掉,他也不会让方翊纠缠了这么多年,只是这次他绝不会再让步,许映白稳如泰山,面色平静地伸手将那杯咖啡往前推了推。 方翊看着瓷杯里的液体,竖起了眉心。 「我家咖啡师手艺非常好。」许映白像个尽职尽责的推销师一般,「你不尝尝吗?」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喝外面——」方翊拒绝的话说到一边,忽然话锋一转,「这样吧,我为你破的例不算少,这次我再破回例,这杯咖啡我喝了,你把那天接电话那人的名字告诉我。」 「那天接电话那人是我男朋友。」许映白为谢乘风正名。 方翊深吸一口气:「行,你男朋友,我喝,你说,可以吗?」 许映白不置可否,抬抬下巴:「喝吧。」 方翊盯着杯沿,眼里是无声的恼怒,他跟许映白向来刻意地保持相安无事,在他悄无声息积年累月的暗示之下,自己的喜好的习惯许映白比谁都清楚,如今却要用一杯咖啡来回击他。 咖啡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方翊看了许映白一眼,端起杯一饮而尽。 「叮」地一声,他将空杯重重的放下,瓷勺在空杯里弹了一下。 「说吧。」方翊抿去唇角的咖啡渍,「难为你特意为难我。」 许映白无辜一笑:「哪有?我是发自内心的想让你尝尝,我家的咖啡真的很好。」 废话说了这么多,方翊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极限,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问:「他到底是谁?」 相比与方翊虚假的温和,这样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看起来还算个正常人。许映白摇摇头,说:「我猜,在我告诉你之后,你的下一步就是去调查他,然后对症下药,威胁也好假扮深情也罢,目的就是让他知难而退,是不是?」 「哪怕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找到。」方翊不甘示弱地说了一句,态度忽而又柔和了几分,「你心疼心疼我,别让我费心思了,行吗?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许映白正视他,严肃且认真地说:「他不一样。」 方翊心头一震,慢慢起身:「你就真的这么喜欢他?」 许映白向后靠住,遮挡在脸部的阳光瞬间有了出口,斜斜地照射在远处的书架旁。 眼前瞬时明亮,他微笑着对方翊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之后很满意地看到方翊彻底变了脸色。 二人无声地对峙了片刻,方翊冷冷地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楼梯处的脚步声由近而远地消失,许映白松下肩膀,掏出手机点开相册,调出谢乘风的照片,在他脸上点了点。 第89页 紧绷的精神正在缓缓放松,身后一响,很快桌边被人敲了一下。 许映白以为方翊杀了个回马枪,挑着眼看过去,看清之后诧异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 「我就在这附近。」沈泓轻微气喘,看样子是跑到三楼的,他拍拍桌子又问,「刚进店门就碰上方翊往外走,你跟他说什么了?我可从来没看见方翊那样的脸色。」 许映白重点抓的很准确,他反问:「你在附近?什么时候来的?」 沈泓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啊了一阵,许映白忽然皱眉又问:「你怎么知道方翊来了?」 「你话真多。」沈泓在他往里推他,在他旁边坐下,「我就问你一句,你罗里吧嗦没完没了,你到底说什么了?给那孙子气成那样。」 刚刚说出口的话在心间一闪,许映白舒服地眯了下眼睛,当阳光划过眼角时,方翊就在他对面,那一刻,他彷佛在宣誓。 「何止喜欢,我爱他。」 第47章 与沈泓简单说完方翊的来意,沈泓皱眉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许映白髮出一声短促地笑,神色透着些嘲讽以及无奈,想要干什么?无非是想要拿捏人,想要所有的事情都合他心意。 他原本不欲与方翊多费口舌,奈何事情在彼此心里腐烂了太久,直至今日,非要把一笔烂帐从头翻一遍,算算到底谁对谁错才能罢休。 许映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午后的阳光正烈,与沈泓聊过几句,许映白准备去收拾一下小房间,刚起身看见陈宇阳端着托盘走到了跟前。 「沈哥,燕麦拿铁。」陈宇阳端下其中一杯,放到沈泓面前,「老闆,柠檬水。」 沈泓也不说道谢,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拿走,我不喝。」 身旁的二人好似在对峙,一个殷勤地送上来,一个耍脾气不肯喝。 许映白诧异,眉梢微微一动,又坐下了。 陈宇阳只沉默了几秒,俯视着沈泓开口问:「为什么不喝?」 「我让你拿走!」沈泓平时看着是个跟谁都能聊两句的主,真较起劲来也挺严肃的,「你当沈哥是垃圾桶,什么东西我这儿扔?」 陈宇阳胸膛起伏一下:「你以后都不喝燕麦拿铁了是吗?」 沈泓明显一哽,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我现在就不喝!」 二人言语交锋,眼神中分明有暗流涌动。 片刻,陈宇阳似是冷笑了一声,把咖啡往他跟前一推,低声说:「谁喝谁是狗。」 沈泓嘴唇翕动,错愕间,陈宇阳拎着托盘往楼下走了。 许映白端起杯子喝了口柠檬水,杯子重回到桌面上的声响将沈泓震回了神。 「沈二。」许映白看出二人间的猫腻,「你不是直的么?」 此时若在搪塞便说不过去了,沈泓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恼怒,他先是感慨般地嘆息一声,后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装模作样地说:「看上他了,得手了,你待如何?」 这位仁兄作风如何许映白可谓了如指掌,只是想了几秒,便深觉头痛。 「你真的假的?宇阳...他...」根据以往印象,许映白下意识地就想说陈宇阳单纯怕生,你千万别祸害人,只是话到嘴边又忽然想起什么,他往后一靠,「你好自为之吧。」 「说什么呢?」沈泓嘴里含了颗冰球,说话含含煳煳的,「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今儿离家出走,吃完饭跟你住去。」 许映白看着前方书架眨了下眼,忽地又直起背:「你都跟他住一起了?」 沈泓顿了一下,端着杯子笑眯眯地点了下头。 一时间,许映白对沈泓的效率由衷的佩服。 二人下午在书店待着,许映白眼睁睁地看着,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沈泓楼上楼下蹿了好几遭,不同的是每次下楼很开心,等回来就冷着一张脸,想必是陈宇阳没给他好脸色。 几番下来,发觉沈泓即将开骂,许映白即时给他找了点事做,省的他闲的自找没趣。 三楼鲜少有人,许映白也有阵子没过来,清理完房间与书架天色已然暗下。 沈少爷没让人这么支使过,一会洗抹布一会洗拖布,收拾好一圈下来那件价值不菲的衬衣上留下不少水渍,最后干在身上,留下几个皱巴巴的点子。 气沖沖地将洗干净的桌布搭好,沈泓招唿他准备出门吃饭。 许映白洗完手,临下楼将他拦下,眼神示意楼下某个方向,问:「他去吗?」 沈泓注视片刻,一扯嘴角,搭住他的肩往楼下走:「兄弟局,叫他吃个屁。」 二人合开一辆车,途中许映白联络谢乘风,应当在忙,没人接听。 一顿日式料理,吃的许映白胃里凉飕飕的,沈泓当真心里不痛快,生生地把自己灌了个烂醉。 先前沈泓说了今晚住他家,许映白将人弄进车里,刚坐到主驾驶,谢乘风忙完给他回来了电话。 「结束了?」许映白问。 「没呢。」谢乘风那边的背景很安静,「这才几点,还早,你干什么呢?」 「跟沈泓刚吃完饭。」许映白看了眼仰在后座上的沈泓,「收留醉鬼一晚,他心情不好,喝多了。」 谢乘风疑惑地嗯了声,竟脱口而出:「跟宇阳吵架了?」 车身轻微一顿,许映白缓缓降下车速停到一边,也不答话,直到等谢乘风自觉失言含煳了一声,他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谢乘风,你不乖。」 第90页 印象里许映白几乎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听着这样严肃又不失玩味的音调,谢乘风的唿吸声瞬间明显起来。 听着电话那边略显急促的唿吸,许映白一时间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好兄弟跟自家咖啡师的姦情他是今天下午才知道,平时很少与二人见面的谢乘风却比他知道的还要早。 对于谢乘风比他更早知道这点其实不算特别意外,要说真正令他意外,还是在某一次夜里。 现在回想,前阵子沈泓一言不发地趴沙发上哭,应当也是陈宇阳的手笔,那天他在沈泓心情恢復之后返回家中,当天晚上谢乘风留宿他家。 浴室里被主人遗忘的手机与打火机格外引人注目,手机屏幕常亮着,他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一个熟悉的微信对话框。 聊天日期是谢乘风在书店等他回应的那一天,记录不多,只有几句。 陈宇阳说:-『你坐着别动,我拍张照片。』 谢乘风问:-『拍照片做什么?』 -『给老闆看。』 -『给他看....』好,拍好看一些。 -『放心,保证他看完心软,然后立刻后悔。』 所以,那天少言寡语的陈宇阳给他发了一张谢乘风临窗而坐的照片。 后来他看到,也知道。 明明讨厌被人刻意诱导,却对谢乘风说,我心里所有的底线,你都可以踏过。 「怎么不说话了?」许映白轻声问,「被抓住就不理我了?」 那晚许映白什么都没问,但谢乘风记得,他隐晦地对自己说过『我知道。』 谢乘风失落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许映白给他灌输无限底气,「我喜欢你跟我耍心眼。」 充满鼓励的言辞让谢乘风耳朵发烫,他还没说话,许映白又问:「跟宇阳关系这么好呢?」 谢乘风沉默一阵,回答说:「他帮过好多。」 「看来还有我不知道的事。」许映白笑他,「这次藏好了,再被我发现你就要写检讨了。」 谢乘风把他给的底气用上,说:「我肯定藏好。」 「那你藏的事情,」许映白话锋一转,「也包括那支从不离身的打火机吗?」 谢乘风正待说什么,更衣室的门被勐然推开,许映白从电话里听见小何着急忙慌地说,外面有桌客人喝多,脑袋磕桌角上了。 「你先忙。」许映白说,「我开车了,晚点再聊。」 谢乘风应下,挂完电话,急匆匆地处理完醉酒的客人,等重新回到更衣室,他忽然站定,不爽地嘆了一声。 原本打电话是要问问许映白今天见方翊的情况,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先给许映白漏了馅。 刚刚到家的许映白浑然不知谢乘风的懊恼,因为姓沈的少爷往沙发上一趟就开始跟他撒酒疯了。 闭着眼睛前言不搭后语,什么陈宇阳是王八蛋,什么骗他身也骗他心,说到伤心处彷佛还掉了几滴眼泪,最后许映白敏锐地听到沈泓好像很微弱地嘀咕了一句『不就是前男友么,我怕个屁』 许映白猜到个大致情况,等沈泓逐渐消停,他又扶着人给送到了客卧。 洗完澡出来,沈泓手机在茶几上鬼哭狼嚎似的响,屏幕上来电备註是一个大写的字母c。 沈泓习惯将姓名以首字母的方式备註,许映白一扯嘴角,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回头准备接起时心念一闪,有什么东西极快地在他脑子里闪现一秒。 他微微皱眉,眼前大写的c跟谢乘风那支打火机上刻的字母竟然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那上面....是个人名。 思考间,手机铃声停歇,紧接着又接收到好几条微信。 里面那个烂醉,外面那个连环call,许映白放下沈泓的手机,用自己的手机给陈宇阳回了一条信息。 -『他在我这里,喝多了,已经睡了。』 发完这条之后许映白走到客卧门口徘徊,想起那晚在心中临摹谢乘风轮廓的滋味,此刻真的很想去客卧给陈宇阳拍一张沈泓的照片发过去,让他看看心上人萎靡不振的模样,也尝尝牵肠挂肚的滋味。 还未将想法付诸,陈宇阳给他打来电话,等许映白接通,他第一句就是:「谢谢老闆,不过我不想大半夜去接人,你不要学我。」 许映白坐回到沙发上,开门见山:「乘风这么快就告诉你了?」 「什么呀?」陈宇阳问。 若不是谢乘风告诉陈宇阳关于照片的事他已得知,陈宇阳怎么会上来第一句话就说了这么一句,许映白抽了一支烟出来,伴随着打火机火焰冒出,他说:「再装就没意思了。」 陈宇阳笑了一声,马屁拍的很敷衍:「老闆英明。」 烟雾在眼前缭绕,许映白此刻的心情很微妙,一个是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沈泓要死要活的看起来非陈宇阳不可,一个是谢乘风,也被陈宇阳笼络了去。 「老闆,」陈宇阳叫他一声,「沈泓真的没事吧?」 有!哭的委屈又可怜! 许映白把目光从卧室门处收回,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好,」陈宇阳迟疑一下,才说,「那麻烦你了。」 许映白没应声,等了几秒陈宇阳准备挂电话,当手指按在挂断键上时,他听见电话里的人意味深长叫了声他的名字。 第91页 「陈宇阳,」许映白按灭烟,「你可别把乘风给带坏了。」 陈宇阳微怔,转而对他轻声一笑:「不会。」 结束完跟陈宇阳的通话,许映白辗转到凌晨才睡,起来时一看时间,已然临近中午。 给谢乘风打了通视频,接的人是李慕枫,笑眯眯地说乘风又出去新鲜车了,手机忘记带了。 简单聊了几句,挂断视频之后许映白藏车的心更加强烈。 沈泓歪在沙发上玩手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盯着一颗乱蓬蓬的脑袋,头也不回地问:「醒了?」 许映白坐下,见沈泓浑然不似昨晚颓:「这就和好了?」 「没有啊。」沈泓神经兮兮地说,「我生我的气,跟他有屁关系。」 那你生气不是因为他吗?许映白无法理解沈泓脑迴路,绷了下唇角,没接话。 「我点外卖了,马上就到,」沈泓问,「下午有事吗?」 晚上没怎么睡好,醒了也腰酸背痛,许映白靠在一边,双腿随意搭着:「有事。」 沈泓看过来:「干什么去?」 许映白有病似的瞧他一眼:「找乘风。」 沈泓用手机点着下巴,闻言眼睛一亮,翻身挪过去:「我也去!」 眼见沈泓越来越近,许映白抬脚制止:「那边去。」 「你至于么!」沈泓将手机砸他肩上,「我就是弯了也没对你怎么样吧?」 「儿子,你直的时候咱俩也没这么近过。」许映白把手机扔还给他,「你最近不忙了?」 「忙完了。」沈泓说着打开手机看了眼外卖距离,他踹踹许映白,「洗漱去,准备吃饭。」 二人各自收拾好,吃完午饭准备去翡翠街,临出门前沈泓去了趟卫生间,洗手时发现手錶落在了卧室,嚷嚷着让许映白帮他找一下。 片刻功夫,沈泓出来,见许映白在客卧翻找,于是也没开口催促,便先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咔』地一声,只见门外一人抬着手,看样子正要按门铃。 沈泓一拧眉,还未开口,恰好此时听见许映白走进,他反手抓住许映白手臂,做了个拦的动作,同一时间,门外的人发出一声轻笑,将半掩的房门彻底推开。 「两位中午好。」方翊就站在门口,眉眼带笑,「要出门?」 第48章 当沈泓开门皱眉的那一刻许映白差不多已经猜到,对于方翊的突然造访,许映白丝毫不意外。 方翊纠缠他多年,连爸妈家的地址他都瞭若指掌,更别说他的住处了,尽管有心理准备,跟方翊牵扯的这些事不会轻而易举解决,可当他看到方翊真正出现在家门口时还是有很强烈的心理不适。 沈泓将许映白挡在身后,面色不善:「你来干什么?」 方翊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沈泓,你不知道我一直在追许映白吗?」 还是这副强调,沈泓直想作呕。许映白将手錶塞到沈泓手心,示意他不用多管,走到门口问方翊:「我说了,到此为止,你听不懂吗?」 「中午了,我带了你喜欢吃的香菜炒牛肉。」方翊将另外一手拎的餐盒递过去,「吃点吧。」 许映白闻言不禁有些佩服,从他来书店到家门口中间隔了没两天,他当时说了够多也够清楚,方翊竟然能这么迅速地整理好心情,对他的那番话恍若未闻地登堂入室。 许映白扶着门,神经迅速地聚集到了一起:「不要再跟我演这种戏码,没有用了。」 方翊沖二人笑了一下,以柔克刚:「学长,我没有跟你演戏。」 听见学长二字,许映白面部表情快速地扭曲了一秒,眼睫轻颤的瞬间他对方翊轻声说了一个滚字。 方翊无动于衷,将餐盒放到地下后一脚踏入了房内:「我要就不呢?」 他步步紧逼,摆明在说许映白亏欠他,即使他就这么走进家门,许映白也无法拿他如何。 沈泓最看不得他这种阴恻恻的表情,明明不爽的厉害,非要扮温顺,沈少爷从小没看过任何人脸色,除了在许映白面前彼此会互当儿子之外,没人能让他低三下气的。 他抬手就推了一把方翊:「你给我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方翊明显错愕,然而一秒后他又扬起温柔的笑脸。 他承认他对许映白有着病态的执念,所以他不允许别人染指许映白,更不允许自己对外失态,在书店时乍然从许映白口中听闻关于爱的字眼,他没控制住,愤然离开。 败过一场,就算揭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够久,新的一天开始了,他又恢復到了矜贵高傲的风度,无论对许映白的漠视还是沈泓的嚣张都可以迎刃而解。 「沈少爷,昨天不好意思,」方翊看许映白一样,「我昨天跟映白吵架了,所以没有跟你打招唿,别放在心上。」 深情人设立的太稳也不是一件好事,用脚后跟想,许映白跟沈泓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即便之前许映白声名狼藉,沈泓也没跟他分道扬镳,别说现在知晓内情了,他再怎么当着人面演,也动摇不了什么。 沈泓笑了一声,故意学着云淡风轻的语气:「我当然没放在心上,你哪儿值得我放在心上了。」 方翊保持着微笑,不过能看出来有些僵,不再去理沈泓,看向许映白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第92页 有沈泓在,许映白基本没有开口的机会,他刚张开嘴,沈泓一脸烦躁地问:「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他讨厌你烦你噁心你看不出来?你也不用跟我演,他跟乘风什么时候亲的什么时候睡的我都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个变态陷害他?!」 沈泓一边机关枪似的突突,一边推开他,拉起许映白,砰地关上房门就往外走。 方翊往侧边一退,听到某个称唿是眼眸微眯,随即拽住许映白的手腕:「原来他叫乘风?」 沈泓倒吸了口凉气,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低声暗骂。 许映白示意沈泓先走,回头瞥了方翊一眼,没说话,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许映白!」方翊大喊一声。 正值中午,用餐高峰期,电梯间不时有外卖员进出,而且这一层有几家工作室,听到这一声动静,均都好奇地过来凑热闹。 许映白倍感无力,方翊却满意地笑了。 「映白,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方翊适时地表现柔弱,重新拽住他的袖口,垂头温声说,「你对我哪里不满意,我都可以改,你别不理我。」 一时间,注视过来的眼色开始互相交换,其中不乏窃窃私语。 还是一样委屈做小的态度,一样让他立于别人揣测的目光之下,多年之前与多年之后,方翊还是手到擒来的扮演无辜姿态。 许映白攥紧了手,收回自己的袖口,转身面对他沉声问:「那你一定,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方翊似乎很怯懦地往后退了两步。许映白逐步靠近,继续逼问:「我们什么关系?我又怎么对你了?」 细碎的交谈声萦绕在周围,方翊舔了下唇,没回答他,反而问沈泓,声音里压抑着一抹乖张的戾气:「你也知道了对吧?你也知道了我追他追不上,造谣他跟我恋爱又分手,对吧?」 沈泓抬着下巴,神色鄙夷:「知道啊,我还知道你在老师同学面前黑白颠倒,让许映白声名狼藉。」 高档公寓再怎么样也没有沈少爷的大平层私密性强,或许正在瞧热闹的人通知了好友眼前的消息,不一会好些人接二连三地往电梯处堆。 场景瞬间滑稽起来,看热闹的不敢明目张胆看,三五成群,皱着眉心彷佛在聊什么烦人的事。 许映白挺想笑的,这么想着竟然笑出了声音。方翊看了他许久,随后脱力一般,慢慢地靠在了房门对面的墙壁上。 许映白不解,正欲要走,耳边听见一声柔弱的唿喊。 「我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方翊泫然欲泣,哽咽地讨伐,「你转头....就跟别人好了,你要我怎么办?」 许映白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笑了一声。 「我去!这么劲爆!」 「你小点声。」 当今最不缺乏的就是看热闹八卦的人,渣男配小三,最基本的狗血标配,尤其这位『正宫』的声音还是个很好听的男声,堆在电梯处的人也不扯幌子了,四面八方的眼神都明目张胆起来。 沈泓第一次直面方翊这么心机的一幕,立刻回身捂住了方翊的嘴,而这个举动看起来像是在心虚,坐实了那位叫许映白的人渣男身份。 「你真够无耻的!」沈泓恶狠狠地说。 方翊被他捂着无法开口,肩膀微微下塌,状似无力地往人群处看了看。 当今出了有爱看热闹八卦的人,也不缺乏仁义之士,方翊这一眼望过去后,就有几位大哥大姐出言劝说。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就是,打人可不行。」 此起彼伏的声音充斥在耳边,许映白快速地眨了下眼,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只是眼前义愤填膺的人从同学变成了邻居。 大都市里,一个楼里住着,门挨着门不认识很正常,只不过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只觉得这人脸熟,言语间更不加遮掩,回头跟同事家人一说,餐桌上又多了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 「同性恋吧?」有人说,「真乱。」 「分人吧。」也有人说,「我也有认识的,人家可不乱,好好地过日子呢。」 许映白看着方翊,也不说话,平静地听着别人对他品头论足。 「都他妈给我闭嘴!」沈泓回头怒视,「看什么看!没见过,好奇是不是,好奇站过来听!」 声音瞬时小了一些,但仍有好事者不仅收敛,反而还掏出了手机。 沈泓再次怒吼:「再拍手机给你摔了!」 「狂什么。」那人混不吝,「法治社会,你敢寻衅滋事?」 沈泓瞬间眯眼,凌厉一指:「你试试。」 许映白侧目,按下他的手,沈泓刚看过来,只觉身边的许映白身形快速抽离,耳边随即听见一声闷撞声,回过神,发现许映白把方翊按在了墙壁上。 「方翊,你就这么恨我?」许映白按着他的肩膀,「不惜把自己的脸扔掉,也要败坏我?」 方翊费力地喘气:「我怎么会恨你,我爱疯你了。」 「满意了?」许映白平静地责问,「这么多年,你一点长劲都没有,还是一些老招数。」 「老招数怎么了?」方翊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一边,瞧热闹的人在沈泓的气焰下已然走完,他又看向许映白,莫名一笑,「对你管用就行了。」 许映白抬了下唇,手下用了几分里:「我不在乎,还管用吗?」 第93页 方翊眼底笑意溢出来,仍然点头,就在许映白疑惑时,方翊狠狠扣住他的后颈,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凑了近他。 一股男士高级香水味扑面而来,许映白向后挣脱,方翊抓住机会,勐地用力,凑到他耳边幽幽地说:「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不在乎,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不在乎,但我又不是针对你。」 黏腻的嗓音贴在耳边格外不适,许映白无暇多想,勐然甩开他:「那你这是过演戏的瘾?」 方翊坐在地下低沉地发笑,摩挲着刚才许映白按过的肩头,一脸深意:「你把你那位宝贝男朋友保护的很好,连名字都不告诉我。」 霎那间,许映白心口被重重一锤,脸色瞬间变了。 「终于想明白了?」方翊站起,笑着整理了下袖口,恢復优雅之后,脸色陡然一变。 「许映白,我看他,还怎么来你家!」 他给许映白冠上渣男的名声还不够,在察觉到许映白对他无所畏惧之后又将谢乘风推上了小三的位置。 一个男小三,说出去是要把人的三观震碎的。 「房子是买的吧?」方翊继续问,「只开一家书店,如果想换房会很吃力吧?往后还有很多年,他在你家住多久,嵴梁骨就会被人戳多久,没人会在乎真相,这个道理你早该明白。」 许映白麻木的平静,他盯着方翊,等他说完后抬手按在了他的脖颈处。 不知是谁的喘气声,好似在比赛,一声比一声重,方翊闭着眼,在咽喉处一分分上涨的力道间仰起了脖颈。 「我为你找过一次死了。」方翊渐渐被憋红了脸,他不出声求救,只痴痴地看着许映白,像是死在他手里也甘愿,「我不怕的。」 许映白双眼通红,他最不愿意的就是把谢乘风牵扯到这里面,奈何方翊手段毫无下限,他棋差一步,眼看着谢乘风被泼了一身的脏水。 方翊气促,五官开始扭曲,但他硬要维持着难看的笑容,他不怕许映白急也不怕他恼,最怕他冷冷静静地疏离客气,恰好许映白这副失控的模样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方翊费力地笑出一声,喉咙间挣扎不甘心的厉呵:「哪怕我死了也行!我就看看,他以后怎么来你家?怎么敢来你家!」 许映白嘴唇细微地抽搐,沈泓反应过来用力地掰他手指,争执间电梯叮地一声响了。 平稳的脚步声响起,许映白感知到什么,五指缓缓松下,转头看过去的同时,一个清冷的嗓音传来。 「我还能怎么来?」 楼层走廊内的光常年亮着,白炽灯高悬在墙顶上,光线由上自下交叠地照着,绚烂刺目,犹如此刻外面的太阳光。 谢乘风步伐稳健,背嵴挺拔,他看向前方,漆黑的眼睛撞进许映白的眼里。 他弯了弯唇角,声线清晰:- 「我光明正大的来。」 第49章 谢乘风的到来抚平了许映白濒临崩溃的神经,五指被一双手扣住的瞬间,许映白喉咙滑动一下,很快紧紧回握住了他。 无声之间,默契悄然流转。 沈泓在一旁沉思片刻,决定好什么,给谢乘风一个示意眼神,转身走了。 方翊捂着脖子克制地咳了几声,内心暗喜他的到来,平復好唿吸,他向前一步,站到谢乘风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久仰了。」方翊倨傲地微抬下巴,语气里是笃定的询问,「你叫乘风?」 谢乘风回视方翊,高冷的眉眼间一派坦然,眼底看不到喜怒哀乐,跟方翊对视的眼神似乎在看一杯白开水一般平淡,没有任何别样的意味。 彼此间的注视明明是一样的意味,可方翊却被这双丹凤眼盯得莫名不自在,有一种自己被冒犯的错觉。 方翊不禁恼怒,确定这双眼睛,他很不喜欢。 「你知道我是谁吗?」方翊神经兮兮的。 相扣的手指动了动,谢乘风点点许映白手背,回他:「我管你是谁。」 场面过于荒诞也过于可笑,谢乘风根本不愿意跟他打无聊的口水仗,说完一句话,他拉着许映白径直掠过方翊,转身就要开门回家。 「等等!」方翊伸手拉下,「我让你们走了吗?」 谢乘风掏住裤兜,很无语地回身问:「你王母娘娘?一个不让走我还不能动了?」 方翊对他的嘲讽恍若未闻,只说:「前男友跟现男友齐聚一堂,我们聊聊?」 到现在方翊还在妄想挑拨二人的关系,言语间的不服似乎是许映白真的抛弃了他。 谢乘风下巴微动,眼神凌厉一闪:「跟你聊个屁。」 这人说话跟别人全是不是一个路子,讨厌就是讨厌,也不会去学沈泓故意阴阳怪气他。方翊被哽红了半张脸,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什么都不怕?」 谢乘风好像瞧神经病似的瞧他,忽而弯唇一笑:「我小时候怕鬼,再大一些怕没钱,现在嘛.....」 方翊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接下一句,就见谢乘风那张好看的唇里,淡淡地蹦出余下的几个字:「怕你妈。」 谢乘风不按套路出牌,方翊被气的嘴唇颤抖,谢乘风不再看他,推开房门就要进去。 当门开启的那一刻,方翊才回过神来,想着这晚闭门羹绝对不吃,于是他跨步上前,勐地扯了一下谢乘风的手腕。 「啪」地一声,手腕被拽出的一瞬间,从裤兜里带飞一个东西,谢乘风手心一空,眼里终于燃烧起了愤怒的小火苗。 第94页 二人均看向声源处。 漆黑的机身在地下翻滚几圈,之后安详地躺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 谢乘风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多少浑话脏话都听过。他扭头看向方翊,无声地对他做了一个口型,是方翊这辈子都没接触过的侮辱。 不过这声脏话对于此刻的方翊来说无关痛痒,他明显地更在意此时地下躺着的那支打火机。 灯光折射在机身上,是幽幽的暗色。 谢乘风准备过去捡起,一旁的方翊抢先一步。 那支打火机,落在了方翊的手里。 谢乘风一声不吭地向他伸出手,眼皮压的很深,意思很明显,还给我。 方翊捡起之后就蹲在了地下,直勾勾看着手里的打火机,许久之后,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他手心里拿走了打火机。 他抬头看过去,许映白手里拿着打火机,正在俯视着他。 方翊慢慢站起,忽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学长,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眼前的方翊似乎脱离了某种疯狂的模样,嗓音里褪去了故作温柔,一声学长叫的与初相识无异。 「不用你管,」许映白不敢松懈,回完他后就将打火机还给了谢乘风。 方翊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三个人连成一线,良久,他忽然露出一抹极其怪异的笑。 「映白,以你的为人,如果交了男朋友,今年你就不会来看我了。」方翊指向谢乘风,「所以,即使最早,你也是在今年才认识的他。」 许映白诧异,仍未开口,只是眼神那一秒微动给了方翊答案。 局势瞬间调转,方翊气焰高涨,他先是低头笑,而后走到谢乘风跟前,玩味地问他:「光明正大?你这也叫光明正大?」 谢乘风攥着打火机,心脏忽然勐烈地跳动了几下。 方翊很满意他的反应,淡淡地望向许映白,随后缓慢地从兜里掏住一个东西。 这件东西体积不大,只是方翊用手掌完全包裹住,不肯泄露半分,他伸手到二人面前,然后『呲』地一声划开。 细小的火苗闪动在在二人中间,那竟然也是一支打火机。 谢乘风隔着那簇火苗,盯着方翊的脸看,无声问了句:「是你?」 方翊不答,直到火焰烫手,他收起莫名其妙的举动,转而不乏嘲讽地问许映白:「你也有今天。」 气氛里的异常许映白可以感知到,那簇火苗闪动间他的神思偏离了一瞬,只是当火焰灭掉思绪随时而断,那种不明白又即将想明白的感觉盪的心间十分错乱。 二人均未回应,方翊毫不在意,继续问他:「如果他跟我一样,你还会喜欢他吗?」 许映白看过去,眼神深不见底。 「如果他跟我一样,故意接近你,步步算计你,你还会不会,喜欢他?」 方翊一次次逼问,谢乘风怪异地没有出声,彷佛刚才在门口时已经耗尽了冷静。 「映白,回答我。」 许映白额前的髮丝蹭着眼皮,不紧不慢地解开一颗扣子,重重地吸了两口气:「会,一定会,非常会。」 方翊仰脸一笑,对觊觎他东西的人恶语相向,指着谢乘风:「他算什么东西?你问问他好了,问问他做了什么。」 许映白回看谢乘风,发现他眼睛不似往日清亮,反而带了几分沉郁。 他将谢乘风拉进房内,给方翊撂下一句话:「不问。」 方翊像是早知结果,气定神闲地看了他背后的谢乘风一眼:「他到底是比我有本事,让你不惜跟我撕破脸。」 许映白微不可察嘆息:「方翊,即便没有他,事情迟早会了解,真的就是真的,没错也是没错,你心里清楚,我不欠你的。」 「不欠我的?」方翊止不住发笑,「你竟然说你不欠我的!」 除了最初认识时许映白偶尔会给他露个笑脸,往后的时间许映白向来冷漠对待,每年他按时来到他的城市,时间一到,立刻就走。 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过温情的时候,连好友之间的玩笑也少之又少。 方翊知道,许映白讨厌他,噁心他,可是他给许映白身上绑上了锁链,他没办法,他必须低头认下。 外面是个好天气,温和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耀在室内,连带着玄关处也是暖洋洋的光线。 方翊悽然微笑,对着二人,解开腕间袖口,然后慢慢地将袖口挽了起来。 许映白指尖一抖,墙壁冰冷,顺着背后直达心底。 窒息感堵在鼻腔,许映白想要制止已然来不及。 方翊只比他矮小半头,身躯具备一位成年男子该有的力量,小臂上的血管浅浅地凸起。 温润的光笼罩着方翊的半副身子,也笼罩着他苍白阴郁的脸,柔光打在他手臂的皮肤上,忽而泛起一层暖意,一截一截顺下去,直到手腕处,暖意戛然而止。 一道被利刃划过,狰狞且深刻的疤痕卧在他的手腕上。 谢乘风震惊,一下紧紧地抓住了许映白的手指。 这是是青城美院天赋选手被折掉的翅膀,也是许映白被捏住的软肋。 二人的目光都集中的方翊的疤痕上,他彷佛又披上了圣洁的光,而手上的伤疤就是他为爱付出的荣耀。 那道扭曲狰狞的疤痕如同方翊的底色一般,带着决绝的疯魔,用自伤以此紧紧地束缚着许映白的自由。 第95页 「这是许映白吧,他男朋友为他割腕了。」 「就是他!不知道怎么伤害人家了。」 过往的声音再次迴荡在许映白耳边,因方翊无法拿住画笔,而他也要被迫中断梦想。 胸腔翻涌起呕吐的欲望,许映白食指不受控制地跳动一下,谢乘风点点他的手背,低声安抚:「许老闆,没事。」 周遭内安静至极,开启的房门让阳光给可以穿到走廊,狭窄的玄关似乎带了回音,方翊的声音里裹了一层沙哑的恨意:「他乖乖的就没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许映白嗓音嘶哑,手臂仍护着谢乘风,对方翊冷冷道:「滚开!」 方翊很满意他的状态,慢条斯理地扣好衣扣,临走前又挥了挥手里的杀手锏,轻飘飘放下一句:「许映白,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方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门被合上,许映白站在玄关处,过了很久后才慢慢地蹲在地下开始喘气,一声比一声重,像是要把心里的郁气全部发泄出去。 粗重的喘息间,他伸出自己的手腕,看到指尖在眼前轻微地颤抖着,他紧握住双手,用力地攥了一下。 他知道,在别人眼里,他不光是渣男,还是一个加害者。 方翊手腕上的那道疤痕犹如一道天堑,抹不掉方翊自伤过的事实,也隔绝了他跟清白的交际。 是他的错吗?他不知道,但所有人都在对他说,许映白你错了,许映白你不要推卸责任。 谢乘风将他拉起,在他眼皮上蹭了一下,然后掰开他的双手,撬开指缝,将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塞了进去。 「许老闆,我在呢。」 时光彷佛开始重合,许映白想起第一次,在很久之前,书店三楼的小房间里,谢乘风曾浅浅地搭过他的手。 许映白笑了,他将谢乘风抵在门板上,偏头狠狠亲上去。 唇齿纠缠间,他说:「许老闆跟你说一说心里的冤枉。」 谢乘风重重攥了下另外一手里的打火机,喉间吞咽一下,说:「好。」 第50章 一场长达数年的爱恨纠葛始于方翊的一见钟情。 那年迎新晚会,方翊一首情歌,说送给一位姓许的学长,许映白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其实早在此之前,方翊就多次出现在他面前, 第一次是问他:「学长,你还记得我吗?报导那天你来接的我。」 新生入学,许映白跟同学一起接了好多人,平心而论方翊单凭相貌也能引起注意,许映白自然记得。 尤记那时方翊笑容真切,见他点头像极了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之后不知方翊从哪里弄来了他的联繫方式,早中晚问好,殷勤送吃送喝,偶尔还会出现在他身边,见他诧异只笑笑说好巧又偶遇了,然后方翊顺其自然地邀他一起吃饭。 众人打趣,揶揄着要许映白小心,不是让他小心别的,是让他小心别伤了小学弟那颗纯洁的心。 晚会结束后,许映白主动给方翊发消息约见面,方翊喜不自胜,连演出服都没换,兴沖沖地跑出来,开口就问:「我唱的好听吗?」 何为好感,何为喜欢,许映白自是清楚,他未答这句话,干脆明白地说:「我不喜欢你,迎接新生是我的义务,你送过我吃的,我也回请过你,跟你吃饭也只是同学之间,不要浪费时间。」 方翊一张脸瞬间煞白,他想不通明明许映白对他温柔关照,并且他也能感到许映白对他有意思,迟疑半天,他问了出来。 听到方翊口中的那句『你不是也喜欢我吗』时,许映白是非意外,再次摆明态度:「你误会了。」 说罢,许映白不欲再解释,转身就走,然而就在转身过之时,他看到有十来位身着演出服的同学面带尴尬地跟他笑了笑。 后来他才知道,那晚方翊以为可以成功拿下他,在接到他消息时,竟叫上了交好的同学来见证这次得偿所愿的感情。 希望变成了绝望,美好变成了笑话,方翊咬咬牙,哭的梨花带雨却不开口辩驳一分。 往后他仍然这样,对知情的所有人说,不是许映白的错,都怪自己不好,让大家尴尬了。 这样一来,众人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安慰,若见方翊仍闷闷不乐,还要骂许映白一两句为他解气。 不过许映白的明确态度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事情,反而更加促进了方翊的行动,他从原本的试探变成了明目张胆,光明正大地开始追许映白。 画室、宿舍、食堂、图书馆,只要许映白会踏足的地方都有方翊的身影,哪怕许映白在别的地方清净片刻,也会有想要看到这段为爱付出的感情开花结果的人通知方翊。 「诶,我看见你家许映白了,他在后湖的凉亭里看书。」 许映白烦不胜烦。 大三之后许映白在学校的时间少之又少,即便这样仍然能看见方翊的身影,而且他意外得知,在别人口中他竟然已与方翊交往了多时,还得了一个由私下竞选的最佳cp称号。 许映白再次主动找到方翊,问他什么意思。 方翊一脸无辜:「我在追你啊,大家都知道的,他们要组,不能怪我吧?」 「你为什么不解释?」许映白问,「我没有跟你在一起。」 方翊笑笑:「我干嘛要解释,要解释你解释,我乐见其成,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第96页 仔细想想,许映白髮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方翊,他以为方翊是一时兴起,被拒绝了也应该知难而退,然而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方翊早就绑在了一起。 如方翊所说,许映白在同学群里做澄清,也在其他渠道做澄清,效果甚微不说还被老师教育了一通。 你当你是什么人物,那是发学习资料跟考试信息的,你发的什么东西! 绯闻愈演愈烈,许映白苦劝方翊无果,眼见『方翊男友』身份钉在身上,恼怒之下上了沈泓那条风流的贼船。 男女通吃,此乃大忌,许映白顾不得,只希望从那种被无端误解,被故意别人绑在一起的无力感中抽身出来。 短短时间,许映白的风流韵事传遍青城美院。 不知内情者,在为方翊可惜的同时,许映白那顶渣男的帽子扣的紧紧实实。 怎料方翊仍然不恼,拿出正宫做派,化作了一位苦等负心汉回头的可怜人,说没关系,他会收心也会回到我身边。 许映白自导自演一齣好戏没人收台,一筹莫展之时方翊来问他:「你还要接着跟我闹吗?」 从最初的试探,到中间热烈求爱,此刻的方翊俨然用上了强制手段。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所有人都知道你负了我,你还要抗拒到何时。 许映白无计可施,跟导员申请之后,在学校附近租下一间公寓,自此便有了无方翊阴影的喘息之地。 时直四个月后,他忙毕设忙要头晕眼花,刚从教室出来,林汀一把挂住他:「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回家。」许映白舒了口气,「太困了。」 林汀打趣:「这么怕方翊?吃个饭嘛,他找不过来的。」 他与林汀是同届而且之前住同一间宿舍,从入学第一天就相识,关系可以说非常好。 林汀其人可谓进退得宜,且又不失圆滑,上能跟前辈相交,下能跟脾气各异的人打成一团,他也是为数不多,为许映白与方翊那段错误的关系中仗义执言的人。 奇怪的是向来乐于交友的沈泓对此嗤之以鼻,没少跟许映白说让他离林汀远点的话,许映白不知何意,沈泓气哼哼道:「这人浑身冒着算计,我不喜欢。」 能让沈少爷真正看上的人少之又少,许映白只当他犯脾气,没过多在意,况且也不能因他一句毫无道理的话就跟人老死不相往来。 「出去吃吧,我请。」许映白看了眼食堂方向,「在这儿吃没胃口。」 林汀想了想,点头应了。 两人各自骑着一辆单车,刚刚路过后湖,原先宿舍隔壁同学打来电话,一句焦急的话,落在许映白耳里,惊的他差点骑车冲进湖里。 快过来一趟,方翊在你宿舍,要割腕。 急忙赶到时方翊就坐在他原来的床上,一把锋利的美工刀横在腕间,笑吟吟地说你回来啦。 搬家时有一部分东西没带走,那张床上还留着他一些物品,熟悉的房间与布置映入眼底,粗略一看彷佛仍有人居住。 宿舍走廊挤满了人,而方翊所在之处,竟只有他们三个人。 许映白站在门口,后背抵着门板,林汀在他一旁,因为追赶许映白不住地喘着粗气。 「方翊,你把刀放下。」林汀抬着手劝说,「有话好好说,别拿自己开玩笑。」 方翊一动不动,甚至还在腕间比划了一下:「许映白,你到底跟我不跟我好?」 走廊处的交谈透过门缝传进来,许映白摇头,手臂一疼,看到林汀给他打了一个眼色。 意思很明显,先安抚方翊情绪。 许映白深吸一口气,走进一步,伸出手:「把刀给我,我们好好谈一下。」 「不谈。」方翊拒绝,「你只说行或不行就可以了。」 许映白沉默下来,自从跟方翊说清楚,方翊不仅不罢手,越发层出不穷地对他使手段,对内对外,他一致委屈,哭也好闹也罢,其实除了对他进行心理压迫外,方翊一点亏都没吃。 眼前这场割腕的画面,许映白不得不怀疑又是他故意演来给别人看的。 「你——」 许映白想要游说,刚前进一步,劝说的话还未出口,余光里林汀的身影飞速过来。 地下颜料桶下随意地扔着几根湿漉漉的画笔,就在那一瞬间,林汀惊恐地睁大了眼,脚下一滑,身体被惯性带走重重地扑了上去。 那一秒,一声沉闷的声响里,方翊歇斯底里地尖叫出来。 残阳似血,宿舍内窗沿处的墙面树影斑驳,许映白怔怔地摸了下脸,粘稠腥热。 许映白的眼底被晚霞映的通红,神经有两三分钟的空白,脸颊上那几丝被抹乱的血滴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里。 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通往宿舍的路上变得畅通无比,他们三个被带走,林汀配合完警察工作,先他离开。 很快又在医院见面,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动脉神经断裂,即便恢復,方翊与他的天赋之间也隔了一道天堑。 从手术室出来,方翊尚算清醒,他安静地盯着许映白看来很久,嘶哑地笑了一声,说:」你先出去,让林汀过来。「 等待的时间不算很长,大约十分钟后,林汀浑浑噩噩地走出病房,看见站在走廊的许映白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挣扎的痛苦表情。 第97页 许映白不解地轻轻皱眉,还没等开口询问一二,眨眼间林汀像是做好了一个重大决定奔他快步走来。 「映白,我有话问你。」他抓住许映白。 许映白双腕被箍的生疼:「你说。」 「我们....先整理一下思路。」林汀眼神闪烁,声音干涩且急切,「方....方翊是因为你才要割腕的对吧?」 无论方翊行为真假,他确实是在自己的宿舍,坐在自己的床上,宣称因为他而割腕。 许映白缓慢地点了下头,林汀咽了下口水,紧接着又问:「那我...那我是不是也因为要帮你,才...才去夺方翊手里的刀的?」 这也不假,林汀本可以置身之外,仍跟着他赶来了宿舍。 许映白再次点头,两秒后,他震惊地睁大眼睛,顿时如坠冰窟。 「林汀,不是....」 「什么不是!」林汀打断他的话,神色癫狂起来,「大家都看到了,方翊为了你割腕,我是为了帮你,所以才..才这样的。」 直至此刻,许映白明白了林汀口中整理的含义,他嘴唇不止地哆嗦几下,挣脱开林汀踉跄着往外走,林汀追过来死命地拽住他的胳膊。 「映白,你别走,你好好想想,我说的没错啊!我没错啊!「林汀痛哭流涕,却咬牙不松口,将所有的事情往许映白身上推,「方翊割腕因为你,我是因为帮你啊!不是我的错!我没有错!都是你!所有的源头都是因为你!许映白!「 混乱之下,许映白抛开一切情感,逼着自己冷静分析:「谁对谁错,法律会有定论,学校也会有定论。」 林汀手臂僵硬下来,就在死寂一般的医院走廊里,他对许映白说:「当时外面有很多人,但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如果...方翊说跟我没关系,责任该谁负?」 好友的话犹如一把尖刀从后背刺入,许映白怔愣良久,掰开他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问:「在病房,跟方翊做了这个交易是吗?」 林汀眼泪横流,颤抖地说:「映白,为了上这个学校,我爸妈不仅砸锅卖铁还欠了一大笔债,我不能..出事。」 许映白甩开他的手,抬步就要去方翊所在的病房,林汀注视着他的背影,仰头吸了一下气,随即追过去。 『扑通』一声。 许映白顿住,一道无声的铁链瞬间将他缚在了原地。 第51章 经过最初的慌乱,在方翊与林汀的联手之下,许映白被迫认下这笔债,久而久之随着流言蜚语,他自己竟也不知到底谁对谁错。 方翊没有料想的那样对他做什么,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哪怕毕业后,无论他在那座城市,每年要来看他一次。 许映白无法不点头,当时的他甚至还松了一口气,至少方翊没有哭着喊着要他负责一辈子。 只是一年年下来,他恍惚发现,方翊的要求实在高明,一年一见,这桩冤案便永无翻身之地,而他的生活也全然暴露给方翊看。 夜色渐浓,许映白揽着谢乘风的腰:「我说完了,当睡前故事听吧。」 难得他还有玩笑的心思,谢乘风摸着他的手臂,看了会儿天花板,突然问:「林汀是不是在惠州?」 「嗯。」许映白说,「上次去看的就是他,本来想找他解决,但他病的很严重,没太深聊。」 在林汀重重地对他跪下去的那一刻,许映白内心无比悲凉,如林汀所说,若方翊咬定是他导致,那林汀便一点责任都没有。 『源头』二字许映白无法辩驳,在已发生的事实面前,一切却因他而起,他甚至可以理解林汀的所作所为,直到三年前,林汀举办画展,邀他前去。 当时他们的关系早已破裂,许映白成天躲在书店远离喧嚣,而林汀早已功成名就,堪称大家。 许映白原本要回绝,林汀在邀约信息下追了一条:-『我给你个交代。』 这句话给了许映白希望,在方翊割腕事件中,林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扭曲的三角平衡下,只要林汀承认,他身上的锁链自然会破开。 他带着希望前去赴约,画展顺利举行,之后林汀举办庆功宴。 酒过三巡,话还一句未讲,许映白髮现方翊居然翩然而至。 许映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毫无芥蒂地拥抱寒暄,也看着方翊为林汀牵线举荐,当林汀扬起谄媚的笑时,许映白才突然明白沈泓说的没错。 其实与林汀认识之初他们曾发生过一点不愉快,林汀家庭条件较差,既自卑又敏感,对他的礼待也防备至极。 后来学校要求登记家庭信息,他填完资料忘记关电脑,林汀来借他随手一指,后来林汀态度对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与一个有备而来的人相处很难发觉其中暗藏的深意,林汀演技很好,他就这样被骗了多年。 醉酒后许映白无法控制,他终于在卫生间等到林汀,抓住他的衣领就问:「故意的是吗?」 此时的林汀已然不需要与他假意维持关系,他挥开许映白:「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你那一跪,我真的心软了。」许映白转身扬了把水在脸上,他看着镜子的自己,也看着自己背后的林汀,苦笑一声,「原来我他妈是个蠢货,心甘情愿替你背锅。」 林汀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与他深交,只当他是一块日后可以踩一脚的踏板,若没出方翊的事,估计在往后有事之时,林汀依然会毫不犹豫地踩他一脚。 第98页 许映白向来一副高傲不可染指的姿态,在方翊要割腕的那间宿舍里,林汀盯着那把刀想,若他能帮许映白把这件事情搞定,看许映白以后还怎么有底气在他面前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一份恩情,足够许映白一辈子来感激他。 怎料弄巧成拙,方翊真的废了,只不过病房里方翊阴恻恻的一席话,让他原本的计划诡异地到了另外一个高度。 方翊承诺,若他答应,以后他的人脉与资源,他将全部奉上。 这种事,许映白办不到,也不屑办,林汀没道理不同意方翊的提议。 无论是谁,都身怀自私,林汀用许映白作为献祭,换他名利双收。 客厅的小白不时来回走动,指甲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动,谢乘风知晓,就是那晚,夜雨降临,他捡到了烂醉如泥的许映白。 「困吗?」谢乘风轻声问。 许映白闭着眼,手臂紧了几分:「困,累。」 「睡吧。」谢乘风偏头在他额间印下一吻,「我陪着你。」 许映白沉沉嗯了一声,缓缓陷入睡眠,梦里几经沉浮,回想一下却抓不到一丝踪迹,再次睁眼,看到天光照耀在窗角,外面一层纱帘随风摆动。 「许老闆早。」谢乘风走进,身上带着清新的沐浴液味道,「睡的好吗?」 许映白按了按鬓角,点头又问:「几点了?」 「刚过十点。」谢乘俯身低头在他唇边啄了一口,「还懵着呢?」 昨晚聊了很多,也聊到很久,许映白把心里腐烂的伤口对着谢乘风翻了个干净,他笑笑:「有点,跟喝多了似的。」 「理解。」谢乘风煞有介事地安抚,「不憋着了,就舒服了,你之前老忍着,憋坏了都。」 经过方翊登门寻事,许映白难得与他玩笑:「其实也还憋着呢。」 谢乘风疑惑地嗯了声,许映白拉过他的手,往腿上一放:「很严重。」 谢乘风蹭地一下抽回手,举了半天往他后颈上一兜,板着脸让他快去洗漱。 阴霾一挥而散,中午许映白下厨,做了几道小炒,吃饭完准备跟谢乘风一起回翡翠街。 谢乘风擦桌子的动作微动,将花瓶归位,他跟许映白说:「大哥跟羽菲正闹别扭呢,俩人谁也不让谁,等我当完和事佬,你再来。」 「闹什么别扭呢?」许映白问。 「大哥直男,说羽菲新买的衣服不好看,她生气了。」谢乘风出卖完大哥,笑笑又说,「晚上结束后我就回来,我让你接着憋。」 许映白挑眉:「行,我努力。」 二人约定好一同出门,一人去书店,一人去星回。 几天过后,许映白终于发现他那好兄弟自方翊登门之后,已经消失了好几天。 许映白联繫沈泓无果,在下午到达书店后,直奔咖啡间:「宇阳,沈泓去哪儿了?」 陈宇阳正在擦拭台面,闻言很是幽怨地看过来:「他去惠州了。」 几个字,许映白被沈泓感动的无以復加,他兄弟虽然有时不靠谱的厉害,嘴损的也厉害,但关键时刻绝对不含煳。 原先他将沈泓置身之外,一来众口铄金,他不愿让好友替他背负,二来所有的人认定他是罪魁祸首,即便沈泓浑身长满嘴也无人能信。 何况....许映白看了陈宇阳一眼,何况当时的沈兄正是风流得意,桃花债满天飞,自顾不暇。 此次他决心与方翊断个清楚,很明显方翊不肯罢手,若林汀能痛改前非,承认彼此间心知肚明的纠葛,方翊再想继续,也没有可以支撑的理由。 许映白内心祈祷,希望沈二发挥混蛋作风,只要不把人气死,视频也好,录音也罢,到时候他把东西甩给方翊,让他滚蛋。 「你要一直站着吗?」陈宇阳出声提醒。 许映白回神,真挚地说了声谢谢。 傍晚时给谢乘风发了条微信,询问李慕枫与沈羽菲和好没,收到消息时谢乘风正在更衣室休息,支着腿半坐在一张高脚凳上看打火机。 李慕枫说:「你住里头得了,几天了?就算是许映白送的,你看人不好么,非看这么个破东西?」 谢乘风手一握,打火机攥紧掌心,他沉思许久,简单跟李慕枫讲了下许映白的遭遇。 李慕枫骂了声,随即又道:「挺他妈噁心人啊。」 谢乘风无言点头,表示认同。 李慕枫嘶一声,又问:「那你这几天找藉口不让许老闆来,是为了等他?」 「他肯定会来。」谢乘风摊开掌心,「不说别的,单单因为这支打火机他也会来。」 「那他要一直不来,你就让许老闆一直别来?」李慕枫点点他的手机问,「我也得天天跟有毛病似的,跟羽菲吵架?」 「快了。」谢乘风嘴角旋起一抹笑,「我等着他。」 一缕野心勃勃的笑绽放在他眼里,李慕枫看着,内心不由地起了些紧张,谢乘风自小无人关照,疯子一般长成,外人不知他却明白,谢乘风在某些地方算的上狠辣。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李慕枫回想当年,他可没少去捞谢乘风。 之后在文明社会的驯服下,谢乘风收起不入流的手段,慢慢磨平锐角后是独具一格的桀骜不驯,偏偏冷酷之下,只愿意跟那个叫许映白的奉上为之不多的乖巧。 第99页 李慕枫没好气地瞪他几眼,过来低声劝:「监控探头满天飞,你少来那套。」 谢乘风一怔,忽地笑了:「小谢哥已经退出江湖好多年,不打人的。」 「你知道就好。」李慕枫起身出去了。 等待一个不知何时回来的人其实不太爽,尤其这人很令人讨厌,还拖延了许映白良久,谢乘风不禁心虚。 许映白的第二条微信发来时,谢乘风对他的思念溢出,对着聊天框利落地点几下,发出一条:-『他们和好了,你来,等你。』 很快,许映白回来两个字『好的』,谢乘风按灭手机笑了笑。 五分钟后,他准备提前去景区路口等,还未出门,沈羽菲推门而入,脸上说不出的激动。 「大哥让我告诉你,他来了。」 还真让他等到了,谢乘风挑眉,忽然又一顿,刚要找个藉口再拖许映白一晚,掏出手机的那一刻又改了主意。 这样才更有意思。 谢乘风随意倚在房门边上,给许映白拨出电话:「许老闆大概多久到?」 「刚坐上车,不堵得话三四十分钟。」许映白又问,「想我了?」 谢乘风嗯一声,交代一句:「到了直接来更衣室就行。」 挂完电话,谢乘风对沈羽菲耳语:「给他安排个偏僻的位子,告诉他我现在不在,让他五十分钟后直接来更衣室。」 沈羽菲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点头,转身要走之际又被谢乘风拦下。 「还有什么?」 谢乘风神秘一笑:「跟易征说,今晚更衣室暂停开放。」 第52章 刚踏入星回店门,许映白髮觉店里的灯光比往日要暗许多,台上是新来没多久的李慕枫,新人台风稳健,磁性沙哑的嗓音充满了故事感。 沈羽菲早有准备,见到他的身影,立刻走进挽住了他的手臂:「我哥等你呢,我带你过去。」 小何端着盘子也来凑热闹:「大哥好几天没来了,忙什么呢?」 许映白被二人夹在中间中,今日刚好穿了一件灰色衬衫,在暗沉的环境里并不突兀,他被二人推着走:「这么热情做什么?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沈羽菲往某个方向望了一眼,口中嫌弃:「要不是我哥,我才懒得接你。」 「快进去吧。」说话间到了更衣室门口,小何推开门,将人往里一推。 许映白进去的瞬间,沈羽菲拉住门把手,停留几秒后悄无声息地重新推开一条缝隙。 小何往里探了几眼,对她竖了竖大拇指。 被推进来的那一刻许映白便心猿意马起来,更衣室的灯光调成橘黄色,谢乘风正在柜子的最下方找什么东西,脑袋被柜门遮挡着,一双长腿绷的很直,西裤布料贴在身上,暴露出圆润饱满的部位,在往上白色的衬衣束在腰间,腰肢就在圆润之上平添了几分柔软。 许映白心随意动,上前捏了一把。 谢乘风唿出一声,险些撞进柜子里,许映白将他拉出,装着正经问他在做什么。 「许映白。」谢乘风眼里带着笑意,背过手说,「你真的很烦人。」 许映白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顺着他的手臂看下去,双手扶在他的腰间,逐渐凑近之时将他摁在了柜门上,手也顺势下移:「自己摸自己算怎么回事?捏疼了?我给你揉。」 平日亲热,谢乘风总要与他『斗争』几下才肯服软,今日反倒格外乖顺,当后腰下部位传来温热,只是肌肉微微紧绷了一下,很快又放松,将双手搭在了许映白的肩上,一手绕在他脑后去摩挲他的耳尖。 「今天怎么这么乖?」眼前闪过一道亮痕,许映白看到谢乘风脖颈上繫着一根无骨银链,柔软如丝带,一分不差地绕脖颈一圈,「你今天这个项鍊戴的...有点...」 为了让他看清楚,谢乘风仰了下脖子:「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许映白向那块肌肤上吹了口气,声音一沉,「但以后只在家戴行吗?」 话音刚落,谢乘风还未来得及回答,只觉脖颈勐然一疼,猝不及防挨了一口咬,而后换成了细碎的亲吻。 谢乘风盯着更衣室的门口,一条缝隙,能隐约看到人影绰绰,他闭眼享受几秒许映白的吻,再次睁眼时塞进一只手进二人相贴的身前,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入目一片光洁的胸膛,白衣之下肌肤细腻,许映白在朦胧的灯光下抚上去。 谢乘风及时接住他的眼神,一手托住他的脸,用唇去蹭他的唇:「你亲亲我。」 谢乘风今日反常的厉害,不过对他而言却是好事,虽然内心有几分疑惑,但许映白仍是毫不客气地回吻过去,当沉溺其中,耳中忽然听到谢乘风竟然喘出了细细的声音。 无论往日亲吻或做更亲密的动作,谢乘风最多剧烈喘息,从未发出过这样令人无法克制的声线,沙哑又动人。 许映白继续亲了两下,那几分疑惑俨然坐实在心头,他暂离谢乘风的唇低声询问:「你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谢乘风手指一紧,扯的许映白崩掉一个扣子,许映白轻笑又问:「看来真干坏事了?上赶着给我甜头,以后万一被发现好让我心疼?」 时间快到了。 谢乘风眼神向门口处游离一秒,转而执着地看向许映白,不经意间又露出令许映白难以抵抗的神色。 第100页 对视间,谢乘风承认,沉沉地嗯了一声。 二人的唇色皆染上靡艷,许映白风轻云淡的一笑,手掌往他后颈一按,半强迫谢乘风仰起脸。 谢乘风时刻盯着门口看,这次分神一瞥,外面的人影绰绰换成了一块儿漆黑。 门口的缝隙正在逐渐变大,直到看清来人的半副身体,谢乘风眼中闪过光芒。 方翊走到门口时二人正亲的难捨难分,隔着门缝,方翊的眼睛瞬间血红。 此情此景,方翊不由地佩服谢乘风几分,内心也由衷的悲凉。 最初认识时,他对许映白是陌生的,他只是好奇为什么有人能在看所有人时都是一个眼神,既不热切也不嘲讽,充斥这坚定的平静。 后来,好奇变成了一种执念,他想看看那双眼睛里还能不能出现别的东西。 此刻,他终于看到。 虽然许映白背对着他,他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从姿态来看,是他从未接触到的境地。 那是一种最原始的欲望。 恍惚之际,方翊发觉一道利剑似的眼神沖他而来,他回神看过去,一看就对上了谢乘风的眼眸。 下一秒,谢乘风对他弯了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下用力地扯开了许映白的扣子。 许映白的领口在谢乘风手里松下,肩颈处的刺青隐约浮现,谢乘风抵开许映白的舌尖,同时一把摁住他的后脑。 清凉的空气唿入鼻腔,谢乘风隔空与方翊对视几秒,在许映白的手攀到胸口之际,他对方翊勾唇一笑,偏头一口咬在了许映白的肩颈处。 再抬眼,温情尽褪。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兇悍无比,像一头野狼。 方翊鎩羽而归。 星回零点闭店,许映白等人散尽,在李慕枫的带头打趣之下,带谢乘风回到了家。 对面楼里亮着几盏灯,谢乘风仰躺在床上,肩颈在昏暗里一片细腻白光。 许映白忍了半宿,将更衣室里的躁动延续到房间的大床上,他按在谢乘风腿上,等那片皮肤变得滚烫,继续再动,谢乘风忽然闷喘出声,立即绷直了身体。 许映白安抚地细吻:「怎么了?」 谢乘风在更衣室时与方翊无声的博弈许映白并不知晓,只以为谢乘风开始紧张。他吻着他的耳朵,耐心询问:「疼了?」 谢乘风唿吸凌乱,身体违背不了本能,只是一旦许映白深入触碰,他不由地就会想起那支他隐瞒的打火机。 在未坦白之前,心里的那道线永远在束缚着他。 「许映白。」谢乘风抬腿搭在他身上,躲避着他的眼神,「我帮你..出来行吗?」 许映白手下一顿,说好。 他不问为什么,也不问谢乘风究竟在迟疑什么,在他眼里他们的关系并不需要靠性来维持。 或者他们可以将这件事当做一份已然安放与床边的礼物,时机未到,他们看看摸摸也欢喜,时机到了,所有的事便顺理成章。 两句火热的躯体用尽浑身解数愉悦对方,谢乘风抵在他胸口,低声问:「你为什么不问我?」 「当然要问。」许映白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嘴边亲了下,「你为什么不像在更衣室里那么喘了?」 谢乘风手下一停,忽然笑了:「你喜欢那样?」 许映白没成想被人反调戏了,他坦白回答:「喜欢。」 「那...」谢乘风狠狠地压了下他的小腹,坏笑着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就看许老闆给不给了。」 腹部痉挛带起浑身颤慄,许映白压住他,说好。 万籁俱寂,对面楼里的灯又灭掉几盏,一阵窸窣声过后,许映白坐起身,就着微光盯着指缝,然后故意使坏,不客气地向谢乘风身上蹭了一把。 正在敏感时分,谢乘风唿地坐起,在莹白的月色望见许映白的眼睛,片刻后,偃旗息鼓的欲望又在蠢蠢欲动。 许映白别有意味地夸:「小谢,你蛮厉害的。」 谢乘风绷着唇不讲话。 许映白动了下手指,还未碰到人,谢乘风即刻下床,捡起自己的裤子,扔给他一句『我去洗澡』便出了卧室。 许映白随便穿了条裤子跟着他出去,客厅灯光开着,见谢乘风正准备进浴室,他问:「房间里也能洗澡,你干嘛非要出来洗?」 谢乘风回头反问:「你不洗?」 许映白张了张口,又问:「你洗澡不拿睡衣,拿白天穿过的衣服干吗?」 谢乘风一怔,换了个手拎裤子,几秒后他把裤子往外一抛:「忘了。」 浴室门合上,许映白的目光隔绝在外,谢乘风看着镜中身上不着一物的自己,想到许映白刚才在上啃咬磋磨,他低头带着几分满足地笑了笑,鞠一捧凉水扑在脸上。 微凉的液体彷佛透过皮肤浸入心间,心神逐渐清明,谢乘风扭头看向洗手台一角。 一张纸条, 是他刚从裤兜里掏出,来自与方翊临走前放下的字条。 -谢乘风,一周后见。 第53章 近日天气闷热,一场酝酿已久暴雨笼罩整座城市。 一周之后,许映白接到了沈泓的电话,说明日便可以返回东港。许映白并未多问,他知道沈泓不会无功而返。 窗外暴雨如注,窗户开着一条缝隙,雨水斜扫进来,许映白抬头望向天空,心神忽地松弛,感觉由方翊带来的阴霾正在逐渐消散。 第101页 当天晚上,谢乘风来电告知,星回要做促销,很忙,而且小涛又临时请假,他走不开,结束之后要很晚,未免来回折腾,结束之后他直接回小院住一晚。 若店内有促销或者景区有活动时,星回向来很晚才闭店,每当这时,谢乘风便不会再特意跑回来,这点不算特别反常,许映白应下,让他安心工作。 也是这一晚,星回来了一通电话,小何接听,听过对方来意,将电话转交给了谢乘风。 方翊非常客气,言未出,语先笑:「谢乘风,你准备好了吗?」 谢乘风早有预料,挂断电话,查了一下方翊给的地址,一家酒店,距离书店开车不过十分钟。 一声嗤笑发出,更衣室的门被人推开,李慕枫过来问:「谁找你?」 谢乘风挑眉,李慕枫明了,又问:「要查一下他吗?」 谢李二人闯荡江湖多年,五花八门的兄弟遍及四海,一个圈层一种相交模式,他们最重仁义。 「不用。」谢乘风笑了,「他还不够格。」 李慕枫未在多言,当晚闭店之后,二人绕到景区外一家地摊烧烤店吃了顿宵夜,翌日午后,李慕枫开车送谢乘风单刀赴会。 进了酒店大门,说明来意,服务生带着他上了顶楼的餐厅。 餐厅内装修精緻高雅,靠窗的位置旁边摆着一架屏风,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山水画。 方翊就坐在屏风之内。 「我等了你一个多小时。」方翊手边是一壶泡好的茶,他倒一杯出来,放到对面的位置,对谢乘风说,「坐。」 谢乘风并未推辞,坐下后将那一杯茶水推开,掏出裤兜里的打火机,放在了桌上。 轻微的闷响彷佛坚硬的檯面上颤动着余音,方翊手下一停,放下茶杯,做了个与他同样的举动。 两支磨砂质地的黑色打火机齐齐地摆在面前,方翊轻笑:「我说许映白怎么收下我的东西了,原来他送给你了。」 谢乘风收回自己的那支,在手指把玩一下,对他微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所以你早就认识许映白,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到今年才跟他相识。」方翊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水,似是很可惜地皱眉,「你还是没我高明,我牵制了许映白这么多年,你怎么才开始呢?」 他以为他是算计,是图谋不轨。 谢乘风不置一词,将打火机揣回兜里。 对于他的沉默,方翊不禁微怒,无声的对视之间,他又扬起标志性的笑容,试图说服谢乘风:「这样吧,我们各自退让一步,我呢,不打扰你跟他恩爱,但你也决不能阻拦他每年来看我。」 「你也看到了,我为了他差点丢了命,总要讨回来一些说法。」 就在方翊自顾自地说话间,谢乘风扭头看向了窗外,昨日下过一场大雨,路面上隐约还残留着水渍,车辆在城市道路上穿梭,行人各自奔忙,或脚步散漫或神色匆匆,一派井然有序的生活节奏。 谢乘风垂眸几秒,转头看向方翊,抬起右手,掌心向内,沖他招了下手。 方翊没动,早在一周之前,那天晚上的更衣室门口,他就领教过谢乘风的手段。 谢乘风犹如可以根据状态调节自己的机器,在许映白面前,他浑身上下均萦绕着一层柔和的气息,当脱离许映白,此刻面对他时,那层柔和被暗藏的锋利刺破,一双眼睛暴露出令他陌生的野性。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方翊示意他将手收回。 谢乘风五指微拢,也不勉强,放下后对他发出一声淡淡的笑。 方翊问:「你笑什么?」 谢乘风先是端起了茶杯,凑在鼻尖轻嗅一下,开口说了跟他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在笑你。」 方翊错愕,下意识地将手臂搭在了桌边,背嵴挺直:「你笑我什么?」 谢乘风放下杯子,语气很平淡:「你都盘算着要跟我共侍一夫了,又跟我论什么内人外人?」 方翊被噎住,无论对外交际,还是对家人,他所在的生活圈里,从来没有这样口无遮拦之人。 就在方翊愣神之际,谢乘风即刻倾身,一把抓住了他搭在桌边的手腕。 「松开!」方翊挣扎。 那道狰狞的疤在指腹下斑驳异动,谢乘风死死地按着,对仍在挣扎的方翊轻轻嘘了一声。 方翊瞬间定住。 谢乘风将碰倒的茶杯放好,攥着他的手腕又坐下,二人中间隔着餐桌,方翊抽身不得,只能随着他的动作弯腰过去。 「这样,我才有跟你聊的兴致。」谢乘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端起来,盯着方翊的眼睛喝了下去。 不说话的人变成了方翊。 「你屡次约我,无非觉得因为这支打火机拿捏住了我的把柄。」谢乘风说,「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把我吓跑。」 方翊一手被谢乘风攥着,一手撑着餐桌,由于弯着腰显得格外窘迫,他不肯轻易认输,脸上仍然带着笑容:「没错,你不怕吗?」 「怕。」谢乘风坦然承认,「怕死了。」 方翊闻言,一口气还未舒到心底,只听谢乘风又说:「可又不是怕你,你上蹿下跳地弄什么?」 方翊不解,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出来。 「还有一点我也得跟你承认。」谢乘风语气变得很感慨,「许映白懂文明懂礼貌,其实你跟他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比如我那天骂你,你气的要死,嘴里也说不出一个脏字。」 第102页 似夸非夸的话令方翊倍感冒犯,他问:「既然知道我才是跟他一个世界的人,你也该知难而退,赶紧消失在他身边。」 说着他用力扭转手臂,谢乘风眼皮一压,再次勐拽,茶水四溢间,他沉声说:「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腕间的力道好似钢铁,方翊气红了一张脸:「无赖!放手!」 「知道我是无赖就好。」谢乘风笑的刁钻,「所以你那套文明的手段对我不管用,许映白被你们冤了这么多年,现在他没说追究,我也听他的话,可是你还妄想着继续纠缠他,真的噁心到我了。」 追究?他还想要追究?方翊舔舔牙齿:「你懂不懂什么叫众口铄金,你懂不懂什么叫口诛笔伐?」 谢乘风一抬下巴,很是桀骜地回:「没你学歷高,听不懂。」 「你——」 「我给你两个选择。」谢乘风打断他,「要么现在就走,以后永远也别再出现,要么你继续纠缠,我只跟你说一句,如果你再跟许映白玩阴的,我就跟你玩脏的。」 方翊喘了两声粗气竟然问了一句:「许映白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因为方翊这句话,谢乘风陷入过去几秒,他反应很快,眼神瞬间清明:「哪怕现在法律制度严正公平,不过在有些时候,还是赌谁更无赖,谁更能耗得起。」 现实却是是这样,方翊沉默不语,谢乘风又说:「你能跟许映白耗得起,跟我不一定耗得起,我都承认了,我就是个无赖,南岭人杰地灵,我也有好多兄弟朋友在那里谋生。」 每个人都有软肋,每个人也都有自己遵守的退让原则,对于许映白,方翊从未想过有一天产生会退缩的念头,他们自持身份,文明交锋,哪料半路冒出个谢乘风,话里话外说自己是流氓,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要死一起死算了。 手腕被箍的胀痛,方翊唿了一口气,不甘心就这么了却,当他看向谢乘风的一瞬间,一道极快的电流从心间闪过。 他抓到,也看清那是什么,于是解气般地沉沉笑出来:「谢乘风,原来你怕的是这个。」 谢乘风坐着,位置居下,眼神却内含睥睨。 方翊气焰慢慢回涨,直击谢乘风要害:「你在许映白面前装的一副好样子,让他以为你多么乖巧听话,他也生怕我对你做什么,一开始护你护的连名字都不肯说,他恐怕不知道能从你嘴里说出这些威胁恐吓的话吧?」 察觉到手腕处的力道有散开的趋势,方翊知道自己赌赢了,他乘胜追击:「我不知道三年前这支打火机怎么落到了你手里,但我知道,从那时候起你就怕,怕他知道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或者拥有一个怎样不堪的过去,你怕他嫌弃怕他看不上。」 方翊一口气说完,幽幽地笑问:「乘风,我说的对吧?」 谢乘风回想到很多,只是眼下情况不适合去做任何回忆,他只安静了几秒,回道:「对。」 方翊满足地舒了口气,下一秒,谢乘风又说:「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你不怕?」 方翊低头看他,皱眉不解:「我怕什么!」 谢乘风彻底松下了扼制方翊手腕的力道,用指腹在那道疤痕上慢慢摩挲:「方翊,你疼吧?」 冷气循环运作,忽而自上而下旋起凉风,方翊背后莫名渗出寒意,竟然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 谢乘风看着手下狰狞的疤痕,眼神逐渐幽深:「想到许映白时会疼,想到沈泓时会疼,想到跟你一起陷害许映白的林汀时也会疼,想到关于青城美院所有人时你都会疼!」 方翊身子震颤着,他挥起另外一只手,谢乘风眼疾手快,往后一撤的同时将他的手腕甩开:「疼就对了,你活该。」 椅子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方翊后退了一步,嘴角抽搐着没能说出话来。 谢乘风瞥他一眼,拿起湿纸巾擦手,擦干净后将纸巾轻飘飘一抛,双臂撑在桌边俯视他:「别跟我打没用的口水仗,我跟你不一样,我给了你选择,准备选哪个你自己看着办。」 雨后的傍晚分外灿烂,亮橘色的晚霞映柔了半边天,日光逐渐西沉,目之所及处,高楼大厦的玻璃窗上均染着一片柔和的光。 方翊心中燃烧的怒火不比此刻的晚霞要弱,他本意要敲打谢乘风,却弄巧成拙,让他占了上风。 猝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逼仄的气氛,方翊正要按下静音,接着与谢乘风交手,在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时,一下顿住了动作。 铃声持续在响,方翊眨眼微笑,他拿起手机,示威一般跟谢乘风说:「许映白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第54章 手指滑下接通建,方翊顺势打开扩音,亦如以往柔情似水:「映白,怎么了?」 谢乘风这时将目光转到了窗外,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情绪,只是当听到许映白在电话那头问方翊你在哪里时,他的眼睫很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方翊笑盈盈地不答反问:「你要来找我吗?」 许映白忍下了他这副腔调,平静地回他说:「是。」 外面就轻微的茶杯碰撞声,从屏风缝隙,隐约可见不远处的位置上新来了几位客人,方翊就在周围的低声交谈中与许映白的安静等待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握手机的动作逐渐用力,方翊脱去虚伪,冷淡问道:「找我什么事?」 第103页 许映白一声轻笑溢出来:「说地址。」 方翊微微眯起眼睛,天色渐暗,夕阳余晖拖着厚重的橘色即将陷入地平线。 室外似乎有风,衬托此刻的天色莫名有种悲怆的感觉,就如当年那天,他从手术室出来,透过医院的窗户,望到的那一眼天空。 电话那头的许映白对他展现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冷静地等着他开口讲话,而眼前的谢乘风同样很有耐心,一直盯着窗外,似乎被什么有趣的东西勾起了兴致。 方翊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气,手腕又在隐隐作痛,他终于开口,告诉许映白所在的位置。 最后,他敲了两下桌子,等谢乘风看向他后,他歪头一笑,对未挂断电话的许映白说:「快点哦,你男朋友也在。」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谢乘风察觉自己的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层黏腻的汗。 很久,他听见许映白那边有启动车子的声音,随即听到许映白说:「知道了。」 心跳勐跳了几下,谢乘风唿出一口气,垂下眸往自己的手心里看了一眼。 「乘风,你就这么害怕许映白?」方翊突然问。 谢乘风望过去,一如既往地坦诚:「怕。」 方翊注视他良久,露出一抹既讽刺又隐隐带着几分低落的笑。 桌上的几只茶杯因为刚才的争执歪七扭八地倒着,方翊一一放好,又续一盏茶水,水流停止之时,谢乘风听见方翊很轻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也怕。」 谢乘风皱了下眉,怀疑自己听错了,方翊已经开始认真地擦起面前的桌子,以闭口不言的姿态回绝了谢乘风的问话。 时间过得很快,隔着屏风依稀可以看到外面坐了几桌客人,茶香缥缈,葳蕤生香。 半开放式场所,空间其实没有特别安静,加之外面有人在轻声聊天,细碎的噪音犹如电流不间断地沖刷着耳膜,但当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时,谢乘风背嵴一僵,噪声消失不见,只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脑海持续扩大。 终于,脚步声停下,谢乘风扭头望去,许映白面色与平时无异,正站在他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 三个人彷佛将全部的耐心用在了此刻,谁也不率先开口。 在许映白来之前,谢乘风已经做了很多遍心理准备,他猜想自己或许会被责怪私下单独见方翊,也或许会被许映白误会,只是没想到许映白就这么一言不发地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平静到陌生,谢乘风攥住手指,紧张无处躲藏,垂眸又抬眸,几次欲言又止,想说,许映白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乘风,没看出来吗?」方翊打破沉默,对谢乘风不吝赐教,「许映白生气了。」 谢乘风眼风横过去,又是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 后颈被一只手按住,谢乘风收敛眼神,见许映白坐下,那只按在后颈的手顺着他的背嵴到腰间,轻拍一下又收走。 方翊默不作声地看着二人略显亲昵的动作,眼睛在许映白身上打转,直到落在许映白的左手上,脸色一滞,眼睛盯着他的左手不动了。 「明明说好了是三个人的游戏,你如今找到归宿,说要退出就退出。」方翊笑的狰狞明艷,「凭什么?」 许映白偏头看向自己左手,停了两秒,手一抬,那几张洁白的纸落到了方翊面前。 「一笔烂帐从头翻到了尾。」许映白说,「看看林汀有没有漏掉的地方。」 方翊眼皮都不撩一下:「他都要病死了,还想着给你平反。」 许映白说:「积点口德吧。」 方翊仰头一吸气,哈哈大笑起来,低头后快速地用手指颳了下眼角,气度不减:「当年的事我们三个都清楚,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你觉得凭林汀那张随时可以改口的嘴就能证明你清白?」 「我不需要被证明。」 「那你这么多年甘心听我摆布!甘心放弃事业!甘心扔掉唾手可得的一切!又是为什么!」方翊一连质问,「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高尚,让我觉得我之所有机会牵制住你也是因为你在可怜我!」 激动的声音引来服务员,见三人剑拔弩张,站在屏风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许映白摆了下手,说没事。 打发走服务员,方翊又嘲讽地笑:「疯子从来都是我,好人全让你做了,以前是,现在也是。」 许映白看向了窗外,第一眼看到的是谢乘风的身影,模煳地映在上面,再往下是川流不息的马路,车灯四起,从东来向西去。 生活偶尔令人始料不及,细算算他们因为一桩阴差阳错的事困在原地多年,他受尽指责名声尽毁,林汀向名利低头出卖良心,而方翊... 方翊拥有的天赋无人能及,当年在美院初露头角便打出了名声,也是因为这样,他们之间的纠葛被更多人关注。 心中的厌恶仍在,却又不免沉重,许映白看着窗户上的影子,暗自临摹着将翻涌的情绪压下。 与方翊交手的这些年,方翊在研究他,他也在研究自己,开始觉得窝囊,事情明明不是他做的,他却要承担后果,无数次他想要与方翊抽丝剥茧去聊,无数次他与不知情的人争辩,只是无人理会。 方翊很聪明,擅长利用身边的一切,一道疤痕在身上,他不哭不闹,只说为了许映白我愿意,我不怪他。 第104页 他与林汀的交易不涉及外人一分利益,他们联手攻击,却又各自为营,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只为在许映白身上榨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如今病重的林汀宣告退出,白纸黑字一笔笔认下当年的债,主动把缚在许映白身上的链锁摘掉,扭曲的平衡终于裂开。 许映白收回放在窗户上的目光,转头续了两杯茶水,一杯给自己,一杯给方翊。 「你要的道歉,真正伤害你的人已经认错了,我这杯茶,」许映白端起茶水,「也陪你一个道歉。」 「真正伤害我的人?」方翊压制到嘴唇发红,他脸上坚持挂着微笑,冷声反问,「你不觉一切的源头都是你吗!」 「我不觉得!」许映白重重放下茶杯,「我不觉得拒绝一个不喜欢的人有什么错。」 方翊深吸一口气,又问:「既然没错,何苦甘心让我纠缠这么多年?」 许映白沉默了片刻,放下手按在谢乘风的腿上。 「你确实很了解我,一个眼神就能发现我生气。」许映白用指腹点了点谢乘风的腿,像是在安抚,「因为你够了解我,所有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你就能跟林汀联手逼迫我,也是因为你了解我,所以林汀那一跪让我愧疚心软,稀里煳涂地答应你看似通情达理的要求。」 方翊低下头,轻哼了一声。 一件事,当局者迷,许映白苦思良久,才看清方翊的招数。 「你为了不让我好过,要求我每年看你一次,我答应了,去过两次后我想反悔,」许映白看向他,眼神几次转变,还是瞥向了一边的茶盏,像在诉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语气冷淡言辞锐利,「还是因为你够了解我,知道我即便噁心透了,也不能反悔,除非有一天你亲口说,我们的事情结束了,我才能安心度日。」 方翊闻言不禁再次钦佩自己,他与许映白认识多年,熟知他的一切,在内在外许映白永远礼貌客气,最重要的的一点,许映白对自我道德感要求极高,他不予人交恶,也绝不亏欠别人,也正因这一点,他才能用一道疤控制许映白多年。 事情并非许映白亲手做下,但在所有人以及他的悉心布局之下,许映白无法辩驳,绝望地坐到了罪恶源头的位置上。 真真假假一点点被封印在时光的洪流里,他知道,许映白在答应他的要求时就背负上了承诺。 一个自我道德要求极高,且在他的这道伤疤上并不是一点错处都没有的人,外加一份他亲自点头的承诺,足够了。 「许映白,我果然没看错你。」方翊以胜利者的姿态扬起一抹笑,转眼笑容尽褪,眼底尽显疯狂,「如果我今天就是不说呢!就是不肯!就是不放过你呢!」 许映白慢慢饮下手边的茶,忽然问了一句:「乘风跟你聊什么了?」 顿时,所有人都沉默,许映白自顾自地再斟一杯茶,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小谢哥曾经打边街头无敌手,我如今有人护着了,你可以跟我接着耗。」 聊到此处,再回想过去,方翊自知早已败下阵来,这种退缩并不是因为谢乘风刚才沖他放的狠话,也不是因为林汀亲手写的忏悔书。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映白,其实仔细看看他跟过去没多大变化,一样沉稳坚定,看不相干的人眼神仍然想看一袋垃圾一样平淡。 那晚他就站在更衣室的门外,亲眼看许映白与谢乘风在阴暗的屋内亲吻,嘬吻声扎的耳朵生疼。 他承认他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许映白,但这份了解只限于脾气秉性、喜好与厌恶,对充满欲望充满鲜活气息的许映白却陌生无比。 许映白孤身一人时不在乎什么,他可以任意拿捏,谢乘风的出现显然动摇了许映白对自我道德的底线,他毫不怀疑,许映白单凭为了谢乘风也会跟他死磕到底。 他常常把许映白当做是手里的风筝,飞的再高线始终握于他手,看不见了扯一扯线,等风筝露头,他看看安然无恙又放回去。 谁料最后一回起了风,风筝被带走,他一扯线,手里空了。 「我费尽心思,没想到....」方翊盯着眼前的茶水,端起一饮而尽,转眼看向谢乘风,眼中尽是鄙夷,「没想到竟然便宜给了一个下三滥。」 周遭空气凝滞一秒钟,许映白捏着茶杯,用力攥一下,再轻轻地放到桌面上,随后起身走到方翊面前。 「怎么了?」方翊侧身看向他,「我不过骂他一句,你没来的时候他可是威胁了我好多。」 许映白唇角勾起,俯视着他问:「下三滥?」 「对啊。」方翊扭头对谢乘风笑笑,对许映白重申,「他就是下三滥!」 许映白鼻腔溢出极轻的笑意,居高临下的目光隐隐带着压迫感:「方翊,哪怕再最厌恶你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这么做。」 「什——」 『啪!』 一记利落干脆耳光落在方翊苍白的脸上,谢乘风勐然站起,碰翻了桌上的茶杯。 茶水沿桌面缓缓滴落,方翊偏着脸,僵硬了很久,才慢慢回过神扶着桌边站起。 耳边一片刺痛滚烫,他就这样与许映白对视了良久,忽然发现许映白那双平静的眼里有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不是初见时的平淡,也不是他逼迫之下的厌恶,而是一种很真实的怒火,微弱地绽放在眼底。 第105页 方翊勐喘出一口气,然后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丢掉辛苦维持的形象,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他说:「许映白,我要的也不过这一眼而已。」 纸张撕裂的刺啦声取代了那一耳光的震撼,方翊盯着许映白,手下反覆地撕扯着那几张纸:「我折磨了你这么多年,这一耳光我认了。」 许映白静静地回视他,方翊手指顿了一下,接着继续撕扯,等到纸张变成碎片,他向上一扬。 「三个人三台戏,谁都没赢。」 白屑犹如雪花,上面的字迹裂成斑点,方翊站在林汀写的忏悔书下,双手一摊,笑的目眦欲裂。 「game over.」 第55章 方翊用一句荒唐的游戏结束终止了这场没有胜负的闹剧,他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下脸,抬脚一步一步地踩过那些清白的碎纸。 林汀的忏悔信打破了三人的平衡,恩怨对错得以重见天日,如同地下被撕碎的纸一样,一切都结束了。 方翊走后,许映白坐回到原位,攥了下指尖,将目光转向了谢乘风。 他问:「促销结束了?小涛回来了?」 这便是要追究的意思了,谢乘风自知理亏,褪去面对方翊的兇狠,挠了下耳尖,将脑袋偏向一边,迴避了他的眼神。 沉默良久,服务员过来,面带得体微笑,问:「请问哪位是谢乘风先生?」 不知为何,谢乘风察觉心脏剧烈跳动,他看向服务员说:「我是。」 服务员依然满脸笑意,递给他一只信封,中间处微微鼓起,谢乘风接过去,一下便知是方翊手中的那只打火机。 他竟然没有在明面上做要挟手段,卡着时间让服务员送来,谢乘风不由地暗嘆,这人手段果然了得,知道他对许映白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偏偏光明正大地送来。 彷佛在说,我可什么都没做,东西给你了,之后如何做,你自己看着办。 服务员离开,许映白问:「什么东西?谁给的?」 谢乘风攥住信封边缘,手指逐渐褪了颜色,许映白轻笑一声:「你继续瞒着,我不问了。」 谢乘风一动不动地盯着空气里的某一点,直到许映白离开眼睛才慢慢地动了动。 天色逐渐变暗,许映白回到车上,扯过安全带扣好,停了一下恶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 他与方翊博弈多年,深谙其手段,完全是不动声色的凌辱与折磨,难听刺耳的话到他嘴里过一遍,成了蜜饯砒霜,毫不知情地喝下去,等被毒性反噬才能明白过来,原来被人阴了一道。 人心何其险恶,谢乘风直来直去从不拘束,偶尔漏出一份懵懂,让人恍惚觉得他单纯的不谙世事。 一个人的过往没那么容易遮盖,相处多时,许映白也知谢乘风心思够用,只是他不想让他出去无端沾染这些是非。 没想到,人家煳弄起他来眼都不眨,找个理由将他打发,自己则单刀赴会来了。 过程中聊了什么也不难猜出,许映白想能到谢乘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如何对方翊冷嘲热讽外加嗤之以鼻。 许映白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髮,往窗外看一眼,又笑了。 谢乘风站在不远处,似乎没看到他的车,在垃圾桶跟前,撕信封撕的那叫个凶神恶煞。 许映白耐心的等他撕完,刚要开口唤他一声,又见信封里掉出一个东西,谢乘风弯腰捡起,一点儿没犹豫,直接砸进了垃圾桶。 「乘风。」许映白叫他一声。 谢乘风一怔,看过来,抿抿唇,没搭理他,扭头从另外一边走了。 许映白狠狠吃了一惊,心道他都没说什么,这人倒犯脾气了。开车沿谢乘风离开的方向驶去,果然见到谢乘风。 许映白也不停车,按开副驾窗户,放缓车速,偏头叫他:「上车。」 谢乘风不看他,步伐加快。 许映白跟了他一条路,快汇入主路时,他踩下剎车,对着前方背影,沉沉唤道:「谢乘风。」 主路响起几声笛鸣,谢乘风步伐一转,开启车门坐进副驾。 回到家,谢乘风仍然一言不发,换好拖鞋就要回卧室,许映白按住他后颈,拖他进主卧,门一关,按在门上就亲他。 心尖酝酿起酸麻,谢乘风推住他的肩膀,舌尖他在他口中挣扎。 许映白勐然抬眼,抓起他的双手直接往门板上一按,随后只听见咔地一声,谢乘风指节与门板碰撞出一声闷闷的响声。 霎时间两个人都顿住动作,周遭只余重重的喘息声。 许映白仍贴在他唇边:「我对你说我没跟你耍流氓,也对你说你在我这里永远有底气,你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他说话声音很轻,但语调异常的凉,掺杂着很浓厚的失望,谢乘风手指弯曲,指尖垂在了许映白的虎口处,他说:「我没那么优秀,你也不知道我.....」 「我知道。」许映白还是这三个字,「我知道你有脾气,我知道你以前怎么过来的,弱肉强食全靠本事,我也知道你跟方翊说了什么。」 唿吸里全是许映白的气息,身前也是许映白紧贴的身躯,他口口声声说知道,也将全部信任灌输给他,可是谢乘风觉得自己又在贪心,想要反驳,告诉他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幼时发生过的许多事情他已记不太清,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每天的清晨与黄昏,喇叭里放着不知名的儿歌,早上叫醒他们,晚上又哄他们入睡。 第106页 那时候很多地方的福利院设施与人员配置并没有很正规,若是有领导来巡查,那几天便真的如家庭美满的孩子那样幸福,只是一走,又恢復如初。 他早已习惯,不仅不会抱怨而且还心存感激,年龄一到离开这个地方,回到社会靠自己求生。 在一个固定环境里长大,自小养成的生活习惯并非朝夕可改,他浑身带刺跟谁都充满了戒备,然后带着这身愚蠢且锋利的脾气,不知天高地厚,在外跌的头破血流。 后来他又在头破血流里找到另外一种生存模式,你骗我我也骗你,你若欺负我,我便用拳头还回去。 大大小小的架打过无数次,脏话练到面不改色地骂出来,往那一站,别人仅看一眼就知道他不好惹。 那时的他立与当下环境里的所谓人物,满足于那时现状,也曾嗤笑,社会没什么可怕的,就这样生活挺爽。 浮躁的狂妄占据了他好几年,所幸认识李慕枫,教他一技之长也调笑着规劝,小谢哥,你可不能这么玩儿。 他想听劝,但不懂如何收敛,于是精神与身体抗争,几番下来胜负未分,他变得更加别扭。 捡到许映白那晚他们共处一室,他没想到,一个醉鬼,寥寥数语竟让他茅塞顿开。 他开始嚮往那样的生活,也知道了收敛并不是认输,他感激那个让他心里的线变得清晰人,所以他辞别李慕枫,来到了他所在的城市。 只可惜,他不记得了。 「许映白,」谢乘风低声说,「你真的太讨厌了。」 许映白松开他的手,从他唇边离开,一眼又望到了那副熟悉的眼神。 执着纯挚,只是有一点与平时不同。 「哭什么?」许映白将手绕在他后颈捏了捏,亲亲他的耳尖认错,「对不起。」 谢乘风仰头,将眼里的潮湿眨走,嘴硬道:「我没哭。」 许映白埋在他耳边闷声笑:「小谢哥没哭,是我看错了。」 身上的力道在一寸寸加重,谢乘风把手顺在他后背,揽紧了他的腰,忽然又想起在茶厅里许映白不冷不热地看他的那一眼,心下憋屈,说:「你刚才凶我了。」 许映白又笑:「你再这样,我还会凶。」 谢乘风顿了一下,又说:「你刚也护我了。」 许映白说:「别听,你很好。」 当时在茶厅里许映白甩出去的那记耳光彻底搅乱了谢乘风的心神,摸爬滚打这么些年,除了兄弟义气,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地宣示,谁都不能说他一句难听的。 被人维护的感觉很好,谢乘风没忍住翘了下唇角,手下却推开他,本想用上底气傲一回跟他说我知道我很好,看见许映白的脸色又立刻改口:「你不舒服?」 许映白眼睛微眯,笑的缥缈:「累。」 一块压在心口多年的巨石终于粉碎,即便是被迫承担,那块石头也在心中留下了粗粝的痕迹,一口气舒到尾仍免不了颤抖,甚至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方翊的离开宣告他们之间的扭曲关系结束,当心神如释重负的那一刻,彷佛是吃饱喝足后的神经弥散,内心轻盈,身体却很重。 他急需一场休息来修復。 许映白按了按打在谢乘风肩上的手,不忘打趣:「既然促销结束了,小涛也回来了,别走了,在家住。」 谢乘风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困意,将他半推半揽到床上,往他身边一挤:「不走了,睡觉。」 许映白笑着往旁边挪了下,抬腰解腰带:「你没洗澡,我嫌弃。」 谢乘风手臂一僵,撑身起来,迟疑几秒,抬脚在他小腿上捻了一下:「那你去小卧室睡去吧。」 许映白反手压过去,将他脑袋往肩上一按:「胆儿肥了,敢撵许老闆上小卧室了。」 他边说手就顺着谢乘风的腰线挪了下去,谢乘风还未来得及换衣服,裤子兜里那只打火机便印在了许映白的掌心里。 二人皆是一顿,许映白手指顺进去,将打火机勾出来放到了眼前。 屋内没开灯,外面的灯光透出窗户散进来几分,微弱模煳。 「乘风,你跟陈宇阳怎么认识的?」许映白攥着那支打火机,沿着机身摩挲着,「还有这支打火机,到底是谁送的?」 「我跟宇阳...」谢乘风抬眼,想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措辞,「比你认识我,再早一些。」 许映白疑惑地嗯了声:「老朋友?」 谢乘风抿抿唇:「算...算是吧。」 「还有呢。」许映白把打火机在他脸边蹭了下,「这个谁送的?」 谢乘风抓住他的手,用他的指尖在脸上挠了挠。 方翊临走前让服务员送来的那支打火机他出去后看过,机身上刻的是方翊名字的首字母,而他的这支是许映白的首字母,他猜测当初方翊就是为了刺激许映白,故意送的有情侣意味的礼物。 方翊第一次上门那天,曾意外看到他手里的这支打火机,也掏出自己的那支出来给他暗示,只是当时方翊攥的死严,足够他知晓,在许映白未来得及看清之前他便已收走。 第二次是在茶厅,隔着信封,等下楼他一把给扔进了垃圾桶,许映白也没看到。 「我.....」谢乘风组织着语言,考虑要不要今晚就给许映白的脑袋醒醒神。 就在他迟疑期间,许映白皱了下眉,想到以前对于这支打火机的擦测,竟脱口而出:「前男友送的?」 第107页 谢乘风动动唇,夺来打火机,翻身过去,紧挨床边,恨不得离他老远。 困意又散去,许映白按下他的肩头,要求:「扔掉。」 谢乘风喘了两声粗去,蹭地起来,手臂险些挥到许映白脸上,二人一对视,火气都很大。 「乘——」 「我喜欢你。」谢乘风打断他的话,张口就是明明白白的喜欢,「喜欢你喜欢的要命。」 许映白思维混乱:「你...」 谢乘风也不看他,下床抱起枕头,走到门口又返回,两步回到床边,把枕头往许映白怀里一塞,在他没回过神时,连人带枕头给他推出了卧室外。 「你睡小卧室吧。」谢乘风关上门,「好好反省反省。」 第56章 许映白这一反省反省了将近半个月,倒不是谢乘风天天赶他上小卧室睡,主要是人家现在不肯回来了。 星回正值店庆期间,这次是真的做活动,谢乘风作为半个老闆,说要忙一阵,所以近期驻扎在小院了。 那场小别扭事后二人谁都没提及,后面正常见面,见了也亲,但许映白察觉,他与谢乘风之间存在这一股新的微妙感。 许映白自问并非小气之人,谢乘风长的帅自然有人惦记,谁都有过去,只是他老宝贝着那支破打火机,让他非常不爽。 偏偏他那不长眼的好兄弟天天问他,乘风呢乘风呢。 这次来书店,果然进门又问,许映白瞥他一眼,掏出手机拨出陈宇阳的电话,等那边接通说:「过来把沈泓带走。」 对面没声音,许映白抬起手机一看,陈宇阳给他挂了。 沈泓坐在对面椅子上,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边笑边说:「楼上楼下不到一分钟,你非要给他电话。」 近日沈泓已经明目张胆地跟陈宇阳出双入对,忙的时候带着电脑来书店跟他抢三楼,不忙就大摇大摆地过来,没骨头似的往沙发床上一趟,一会要吃这个一会要喝那个的吆五喝六。 许映白都觉头疼,陈宇阳倒是一张脸十分平静,孙子似的伺候着他。 许映白头疼的同时不禁庆幸,家里那个顶多给他眼色看,不跟沈泓似的这么能折腾人。 「我说,乘风还没回来?」沈泓又问上了,乐意看他笑话,「你到底怎么得罪人家了?」 许映白放下书:「你管。」 自打惠州之行,沈泓在他跟前腰杆子硬的不行,闻言说:「我要不帮你....啧。」 他故意不说完,给了许映白很多想像空间,果然,许映白看他一眼,说:「闹别扭呢。」 小房间的门轻响两声,陈宇阳推门进来,一杯燕麦拿铁一杯柠檬水放到二人跟前,接着许映白的话指正他:「谢乘风不会跟你闹别扭。」 说完他就要走,许映白拦下他问:「对了,乘风跟我说你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怎么认识的?」 陈宇阳诧异地看过来,犹豫片刻反问:「他告诉你了?」 不知为何,许映白品出他这句话里不似表面这样简单,迟疑之间陈宇阳笑笑,笃定道:「看来他没有。」 这俩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许映白琢磨半天没明白,转而跟沈泓打了个眼神,示意他发挥神通。 沈泓不负所望,扯住他的手腕:「你跟我说说。」 陈宇阳无情抽手,让他多喝水少操心。 沈泓对许映白耸肩,意思是爱莫能助。 「他可能....」陈宇阳沉吟几秒,忽而笑了笑,「他可能害怕你,嗯....不是那种怕,大概是类似于学生对严师的那种,尊敬又畏惧。」 许映白被他说的云里雾里,点开手机翻了下这几天跟谢乘风的聊天记录,说话没有特别软,还是很酷,有时候就给一个字,要么就是一个表情包。 就这还叫怕? 愣神间,听到对面沈泓起身,许映白以为他要随陈宇阳下楼,刚抬头看过去,就见沈泓捏着陈宇阳的脸左右晃了晃,抬起下巴说要亲人家一口。 陈宇阳很是配合,二人无视他,唇跟唇实实在在地贴了一下。 等陈宇阳下楼离开,沈泓显摆:「羡慕吧?」 许映白嘆口气,忽略他的话,问道:「晚上没安排吧?跟我一起去星回。」 「行!」沈泓一屁股坐他身边,「我还没听过乘风唱歌呢。」 许映白挑挑眉,意有所指:「不要光顾着听歌。」 沈泓奇奇怪怪地哦一声,脸上笑的阴险:「合着拿我当幌子呢,好在乘风撒脾气的时候替你说说好话?」 被他戳破许映白也不尴尬,气定神闲地往抱枕一搭,语气分外危险:「你大学那会儿总忙什么来着?我怎么给忘了。」 除了上课,空闲时间全在外面浪,沈泓啧一声,攥了攥手。 许映白不慌不忙,对着门轻声一喊:「宇阳!陈宇阳!」 沈泓气急败坏地按住他:「行!我知道了!别喊了。」 离开书店时天气转阴,风里裹着热浪,气压低的喘不上气来。 出发之前沈泓开车,许映白准备上副驾之时,不知从那处飞来一滴水,夹在风里扫到了他手上,他下意识回头,望见远处天空。 乌云缓缓移动,逐渐将晴朗覆盖,阴沉之下他竟生出一股强烈的熟悉,觉得这副场景好似在什么时候发生过。 许映白低头笑笑,这种情况心理学给过答案,叫海马效应,俗称既视感,他想或许在某晚做过类似梦境,所以才会有这种似曾相识之感。 第108页 到达星回,进店之后瞬间凉爽,小何殷切给二人送来两杯饮料,又笑眯眯地跟许映白指了下舞台左侧。 现在唱歌的是沈羽菲,舞台左侧是谢乘风与李慕枫,正在为她伴奏。 音乐声缓缓流淌,许映白倾耳聆听,感嘆着三人风格还真挺一致,都是性感慵懒的嗓音,只不过沈羽菲的声音比起他们两个来多了一份缠绵悱恻的缱绻。 沈泓捏着吸管,也望着台上,臭屁感慨:「老沈家的人果然都好看。」 许映白问:「你是在夸羽菲,还是夸你自己呢?」 沈泓乐两声,说:「都夸不行?」 许映白说行,你们姓沈的都好看,很快一曲毕,谢乘风望过来,给他一个眼神,示意更衣室方向。 「去吧去吧。」沈泓很是通情达理,「我自己待着。」 许映白没等他说完就走了。 更衣室还是老样子,许映白进去五分钟后谢乘风才过来,松了颗扣子问:「你怎么来了?」 许映白倚在一旁桌边:「还生气呢?」 谢乘风正在喝水,闻言一顿:「我生气?」 「那好几天了也不回家,回微信也不积极。」许映白问,「我还住小卧室呢。」 谢乘风这下彻底笑了,走之前他是赌气似的放下一句,你接着睡客卧吧,后来店里忙,他早就把这句话抛之脑后了,没成想许映白还坚守约定,真不回主卧睡。 「本来正打算等下台给你发微信的。」谢乘风说,「忙的差不多了,今天可以回家了。」 许映白站起身,到他跟前:「那我先来了,晚上等你,一起回家。」 谢乘风咕咚咕咚喝几口水,点头说行。 仔细想想,许映白仍想不通谢乘风的路数,说他乖巧犯起脾气来还挺倔,直勾勾地盯着你让人无所适从,说他难搞也不至于,毕竟三言两语过去他就跟没生过气似的。 许映白试探地在他唇上贴了下,谢乘风没躲,反而往他腰后一抱,亲的比他还用力。 「前阵子我忙,你坐回儿就走,你是不是在生气?」谢乘风亲他一下问他一句,「我真忙,你又不是没看见,你来了都没地方坐,还得排队。」 这话是真的,半个月的时间,许映白没事下午就会来坐坐,店里众人忙碌不堪,若到晚上,排队才能进去,谢乘风偶尔休息,他们能聊几句,再多的时间不够,谢主唱耽误不起。 「知道了。」许映白捏捏他侧脸,「沈泓在外面呢,晚上一起吃个饭,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谢乘风在他颈侧轻咬一口:「行。」 星回主打慢歌,温情摇曳,回到位置,仍是沈羽菲唱歌,前奏刚起,谢乘风听见耳麦里传来李慕枫的声音。 「亲了?」他坐在键盘钢琴后,头未抬手也未停,嘴里八卦着谢乘风,「你倒是擦擦嘴再出来,许映白没轻没重的。」 嘴唇那块是他自己往许映白牙齿上压的,谢乘风抿抿唇,手下节奏流畅,笑他一句:「不正经。」 李慕枫嘿嘿一乐,又问:「不别扭了?」 回来后想了很多,也理解许映白的猜测,毕竟他表现的太过于珍爱这支打火机,李慕枫劝说既然这样,就干脆明白地说出来,省的两人心里都不痛快。 误会解开了,自然踏实,谢乘风思考良久,还是拒绝。 时过境迁,就如李慕枫以前所说,人都到手了,也该满足了,所以他不想再纠结过去,也不可惜那晚的相遇,就当是在高架站才与许映白相识。 「不别扭了。」谢乘风说,「要不许老闆多冤枉。」 「今晚小涛下半场,你跟他回家?」李慕枫问,「早点走也行,报的晚上下雨。」 谢乘风嗯了声,说待会吃完饭就走。 耳麦里好半天没再传来李慕枫的动静,第二首正在高潮时,李慕枫冷不丁地又问了句:「带上我行不?」 谢乘风偏头望向他那边,李慕枫也恰好看过来,憋闷地说:「最近不知道羽菲怎么了,学做饭呢,我的天,难吃死了。」 话音刚落,沈羽菲转身看过来,音乐未停歌声也未停,表面是随着节奏转动,实则在转到他们这里后,手指一抬,指了指自己的耳机,又指指他们,示意闭嘴。 傍晚时分果然下雨,直至天色落幕,雨水变得细密起来。 二人下台,换了其他人上去,换好衣服出来,发现门口只有沈泓一人。 谢乘风张望四周,又返身看了眼店内,回来问沈泓:「许映白呢。」 沈泓指了个方向,笑眯眯道:「映白买奶茶去了。」 旁边的李慕枫闻言看向谢乘风,对他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 谢乘风绷着唇,抻了几秒没忍住,笑完了才说沈泓:「宇阳最近挺好吧。」 沈泓完全不惧:「挺好的,沈哥也好,我俩都好。」 说笑一阵,几人商议好稍后去吃火锅,等了半天许映白还没把奶茶买回来。 谢乘风抬头看看天,转头不知对李慕枫说了什么,李慕枫哼一声,话里话外好像又教育上了。 沈泓听得想笑,外加等的有些不耐烦,便说去找下许映白,走过去才发现这家奶茶店很火,门外拍了一条长龙,许映白已经排到了靠前位置。 雨虽细密,但不算特别大,许映白后面刚好有位美女撑着伞,他站在前面也没挨几下淋。沈泓凑过去跟他说好定了火锅,然后躲在奶茶店门下点了几下手机。 第109页 等许映白点好奶茶,等待取餐间隙,沈泓看看星回方向,提醒许映白:「你家乘风正挨训呢。」 隔着一排长龙,许映白往前看了眼:「他怎么了?」 沈泓幽幽一嘆:「他怎么那么野,下着雨想出去骑车?」 细密的雨水还未沖走闷热,许映白伸手接了几滴雨,心道就这点儿雨也想出去浪?李慕枫骂得好。 取好奶茶,沈泓生怕新衬衣被淋成一次性的,小跑着往星回返,许映白也不着急,拎着奶茶跟散步似的悠闲。 翡翠街景区内的路灯不似普通马路上的那样明亮,为了营造气氛,除了挨着主路的那排灯很亮之外,内部道路的路灯都有些昏黄。 小雨打湿了地砖,空气里混合着雨水跟泥土味道,风吹过来,味道很淡。 远远望去,星回的门口此刻站着两个人。不知谢乘风说了一嘴什么,李慕枫揣着裤兜,对他抬了下脚,谢乘风连躲都不躲,这时沈羽菲也踏出星回的门槛,站在谢乘风身边,对着李慕枫笑一笑,又玩闹一般扯了下谢乘风的胳膊。 微弱的雨帘里,谢乘风一身黑衣背对着他,身形峻拔卓然而立,浑然天成的一股桀骜气息。 他偶尔微微侧脸,那张稜角分明的脸在昏黄灯光下的照射下,竟生出了与他气质不符的温润如玉。 湿气笼罩着他,而他就那样孑然一身地站在雨里,隔绝了李慕枫也隔绝了沈羽菲,彷佛在苦等一个人来叫他的名字,他才会回头。 许映白忽地顿住了脚步,一股电流瞬间窜入心头。 沈泓跑着不忘回头看他,见他没跟上,扭着身子招手:「走啊,愣着干嘛?」 时间的奇妙总会发生在片刻之间,沈泓一时没看路,到谢乘风跟前一个趔趄,身子勐然歪了下去,旁边的李慕枫反应快,一把搀住他的胳膊。 许映白觉得,他这一跤本应该是摔下去的。 谢乘风等沈泓站好,回头寻他,清冷的丹凤眼微挑,眼里流淌的是薄雾般的懵懂。 店内的吉他弦音穿过街道,滑进许映白耳里,和着逐渐清脆的雨声,构成一副绝妙的画卷。 断片的记忆开始连成线,卡啦卡啦地拼成了一段完整的回忆。 谢乘风站在他前方,二人隔雨相望,中间的行人在细雨的笼罩下恍若虚影,周遭只有潮湿的风声。 许映白喉咙滚动,眼睫被雨水淋湿,喃喃自语间,终于道出谢乘风一直想听的那句话。 「原来,是你。」 第57章 一场定好的饭局若没有正当理由便不能擅自爽约,许映白平时给人的印象是极好说话的,这样的表面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真实的性格。 隐忍安静,最擅长的是掌控情绪。 一行人到达火锅店,菜上来的很快,火锅咕嘟咕嘟地沸腾着,饭间许映白只不过比平时更安静了。 「映白?」沈泓开车来的,没喝酒,手里端着杯果汁问他,「你干嘛呢?」 许映白看过去,笑了笑:「没事,太辣了。」 谢乘风隐约察觉他不对劲,轻皱了下眉,顺手将自己的水杯递过去:「喝水,别吃辣锅里的了。」 热气将许映白眼睛熏的微红,细看彷佛还有一些水汽,他点头应下,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清汤锅里的香菇。 期间李慕枫很活络,问他:「许老闆,你家乘风什么时候搬走?」 谢乘风笑问:「我卧室就那么好?还惦记呢?」 李慕枫发愁:「妮娅跟羽菲一个屋,天天晚上打,后半夜都不睡觉,隔着门我也能听见她俩闹。」 一个小院能住的就那几间房,沈羽菲腾了自己的房间跟妮娅合住,说打也算不上,两个小姑娘一个床上躺着,聊聊八卦聊聊护肤品,说到兴头上推来推去的闹,哪儿容易消停。 许映白顺着他的话说:「他不跟我走怎么办?要不我搬?」 谢乘风悄悄捏了他腿一下,脸微扬:「吃你的饭吧。」 李慕枫看着二人,故意唉声嘆气半天,惹的一圈人笑他。 一顿饭时间不算短,几人吃完出了店门,浑身都是辛辣的火锅味,谢乘风的奶茶还没喝完,拎着剩下的半杯跟许映白并排往外走。 室外雨暂时停歇,谢乘风问:「你不舒服?」 许映白捻了下他手背:「没,回家再说。」 店门口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堆在一处,你来我往聊得热火朝天,汽车整齐有序地停在两旁,空气里有淡淡的酒味也有汽车尾气味。 沈泓取车还未回来,许映白迟疑了几秒,松开谢乘风的手,默不作声地掏了根烟出来,再伸手过去:「打火机借我一下。」 谢乘风诧异,前阵子许映白还自己吃自己的醋,别扭好些天,现在反倒跟没事人一样,要管他借打火机使。 「你抽菸不带打火机?」嘴里这么问,手下却老实地掏出打火机递给他。 许映白唇角咬着烟,接过点燃,一口烟散出来,他说:「我的丢了,你的我用用。」 那件事在谢乘风心里算是放下了,只嗯一声,就见许映白将打火机顺其自然地放进了自己的兜里。 谢乘风一怔,心脏似是漏跳一拍。 许映白看过来,笑他:「捨不得给我?」 未等谢乘风开口,沈泓开车驶来,副驾的李慕枫招唿二人上车。 第110页 车内放着轻缓的音乐,抵达小院门口,李慕枫潇洒摆手,说不耽误他们了,赶紧回家腻歪吧。 雨下的更大,车轮碾压着路边的积水,一路上许映白都很安静。 沈泓抬眼看向后视镜,问他:「胃不舒服?」 许映白回望过去:「没,困了。」 咽下心中复杂,许映白靠住谢乘风,一条手臂揽在他身后,摸到腰间轻轻地点了一下。 他的状态很想方翊事件结束后的疲累,但似乎疲累里又多了一份沉重,谢乘风疑惑,安抚般地歪头蹭了下许映白的额角。 一声短促的笑溢在耳边,车外掠过光影,谢乘风动了动手指,低头巡视许映白的脸色,发现他睫毛之上有一点微亮,好似光晕落在了上面。 车辆停在楼下,沈泓惦记着自家那位,未做寒暄,等二人下车飞驰离去。 一股夹杂着汽车尾气的风旋过来,一两点雨渍飞起,许映白抓住谢乘风的手往电梯处走。 雨天里都是外卖小哥在来回奔波,跑上跑下地送餐,电梯数字一层层地攀升,中间停了一次,从四楼上来的两位外卖小哥前后出了电梯,轿厢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害怕吗?」许映白牵着他的手,问得有些苦涩,「方翊走了,流言蜚语还在。」 谢乘风按着他的手背蹭了下,波澜不惊地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我以后会在这里一辈子,我不怕听,更不怕看。」 「小谢哥一直这么勇敢吗?」许映白问。 谢乘风指尖停顿住,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许映白用食指按了下他的骨节:「问你呢。」 电梯响了一声,开启便是许映白住的楼层。谢乘风说:「也不是,太在乎的,就不那么敢了。」 许映白脸上的笑容凝固住,酸意一点点从眼底涌起,出电梯,他将谢乘风拽进家门,指指浴室,说一身味,让他去洗澡。 主卧与外面浴室的水流声同时响起,许映白凑在镜前灯下,掏出打火机,深吸一口气,仔仔细细地去辨认余下的字母。 当xyb三个字母在眼中清晰露出,他缓慢地垂下头,双臂搭在洗手台上,只觉得命运完全是在戏耍他。 浴室里水声绵腻,谢乘风发觉声响,回头看到的便是这双泛红的眼睛。 许映白仍是白天装束,说好了洗澡身上却滴水未沾,他一步步走来,谢乘风狠狠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关掉花洒。 「你...」谢乘风蹭了把脸上的水,「你做什么?」 地下的一层积水将拖鞋粘湿,许映白重新按下花洒,调成最低档,任由身上的衣服被浸透。 他堵谢乘风在手臂里,黏湿的墙壁彷佛带着无尽吸力,将谢乘风的后背死死吸住。 「许映白。」谢乘风往后抓了把头髮,露出干净眉眼,误会之下竟还与他玩笑,「兴致来了也不用这么着急。」 许映白目光沿他脸一寸寸看,白了些,成熟了些,好像还帅了很多。 他一言不发,看完了偏头亲上去,一点反应的余地都不给谢乘风留。 其实每次亲密谢乘风无不享受,他喜欢这个人也喜欢这个人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急促的深吻声取代微弱的水流声,谢乘风尝到嘴里有一丝腥甜浮起,但他已沉溺其中,更不知到底是谁的舌尖被咬破。 浴室笼起一层雾气,谢乘风手臂搭在许映白肩上,顺着往上,摸到他被淋湿的髮丝。 思绪忽然飘向很久之前,那时他刚来这座城市,右手行李,左臂挂着沈羽菲,走出东港火车站时站在街头既开心又迷茫。 似乎每个城市都有着一座陈旧的火车站,好几十年依然有车次停留,东港也是,他为省钱,出发时选择的是一趟速度奇慢的车次。 坐票,时间一天一宿还有多,出了车站便被外面的小餐馆吸引住了。 陌生城市的生活气息实在令人欢喜,街头人来人往,某些小店里烟火缭绕。 那一刻内心胀满,也饿的头昏眼花,他也不再盘算火车站周边的东西会不会太贵,拉着沈羽菲进店,一人要了一碗面。 吃到嘴里失望万分,这面闻着香吃着太不是滋味,后来他稳住脚跟,又去过几次,内心下了个绝对的定论。 火车站这条街餐馆的味道不相上下的难吃,他觉得本地人熟悉这里的风格,为了自己的嘴巴不遭罪也绝不会来,而它们一定只是做外地人生意,而且只做一次,银货两讫你爱吃不吃。 在还未与许映白相见之时,他时常会想,许映白知不知道这条街的存在,知不知道这里的东西超级难吃,若他一个本地人在这条街栽了,那该多。 这样想着便真的笑了出来,许映白微微停顿,在他唇上□□几下,抬唇问他:「笑什么?」 「你去过老火车站吗?」谢乘风靠着墙壁,蹭了下脸上的水珠,「特别破特别小,进站出站都要走好远,而且公交地铁也不直达。」 许映白说:「知道。」 「我刚来的时候,就是在那个车站出来的。」谢乘风少见地雀跃与激动,彷佛一个不相干的地方,将他与许映白的缘分连接了起来,「刚下车我吓了一跳,附近有一栋很旧的居民楼,我以为我买错城市了。」 许映白调了下水温,热气再次翻涌:「如果买错城市了,怎么办呢?」 第111页 「再买回来呀。」谢乘风说,「我要来这里,不去别的地方。」 心脏抽痛的感觉蚕食着许映白的神经,他用指腹点了下谢乘风的眉梢,嗯一声,又吻下去。 谢乘风闭上眼,忽而又睁开,入目看到许映白漆黑眼睫,细看还有一丝颤抖,有限的视野里他只能看到许映白模煳的侧脸,宁静温和,独有一种精雕细琢的温润。 湿润温暖的口腔将他推到另外一种的渴望里,谢乘风身上未着寸缕,转念一想,还是那句老话,人都到手里了,还怕什么。 于是,他伸手探下去,轻轻勾开许映白的裤子拉链,停了一秒,还是先将许映白的上衣给胡乱地脱了。 温暖的肌肤贴上来时谢乘风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等摸够了许映白的身体,他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动作。 当谢乘风的手落在小腹,往下挪的那一秒,许映白抬身,抓住他的手又按在了墙壁上。 谢乘风不解,问他:「不要吗?」 以往滚在一张床上,每次想要再进一步时谢乘风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抵抗,许映白以前不知,现在却已然明白,那一丝抵抗里有对他不相识的委屈,也有怕他误会的担忧。 许映白放开他的手,摸到自己裤兜里:「现在肯了?」 「你要是不想我们还继续那样。」谢乘风挑挑眉梢,还在气他,说罢放下手往许映白身下蹭了两把,「我们也练过几次了,我技术好多了。」 许映白极轻地笑了声,抓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忽而一声嘆息,让谢乘风笑意凝固住,紧接着水声停止,一件柔软的浴袍被裹在身上。 许映白将他抱到外面的洗漱台上,站在他两腿中间静静注视着他,谢乘风疑惑之际察觉手掌被掰开,随即手心一凉,他低头一看,带有许映白首字母暗纹的那面映入他的眼底。 谢乘风攥住,背嵴瞬间僵硬。 许映白抬起他的脸,低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第58章 一句跟当年同样的问话,让二人瞬间回到那间装潢陈旧的便捷旅馆。 由于旅馆位置较为偏僻,设施属实算不上优良,或许是为了省电,走廊里的灯光调的很暗,甚至在楼梯处散着几张超市打折的gg宣传单。 一间双人房,潮湿闷热,空调开了好半天,才缓缓听见嗡嗡运作声,隔壁深夜不睡,开着电视,透过不甚隔音的墙壁闷闷的传过来,细细一听,竟放的还是一部鬼片。 许映白身上挂着包,歪在床上一动不动,偶尔唿吸声沉一下,告诉另外一人他还活着。 谢乘风把吉他放好,过去踢了踢他的脚尖:「诶,醒醒。」 许映白眼皮动了下,翻身躺的更平稳了。 周遭暂时没有响动,唯余恐怖的音效忽轻忽重地传来,不知多久过去,许映白感觉有人勒自己,迷迷煳煳睁开眼,看见眼前有一团模煳的影子。 「干什么?」许映白语气正常的不像是醉酒,「动我衣服干什么?」 谢乘风半跪在床边,手里拽着许映白的包带,闻言拧了下眉,烦到不行的样子:「谁他妈动你了,我好心好意给你把包摘了。」 许映白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一截青色血管沿臂侧攀延上去,他忽然好奇,伸出自己的胳膊比了比,比了半晌,也没看清到底谁的更有力量些。 等谢乘风帮他把包从身上摘下,许映白闭着眼扯下t恤,腰带一解,往地下一扔,扭头问他:「刚刚你是不是挨打了?」 谢乘风躺在另外一床,看他一眼说他多管闲事。 彼时许映白刚参加完林汀的庆功宴,被人好好算计了一把,对多管闲事四字尤为敏感,他慢吞吞地坐起来,又把衣服穿上,拎起包就要往外走。 谢乘风看着他这一套动作,等他打开门的时候,叫了一声:「许映白。」 「你认识我?」许映白停下,回头问他。 谢乘风忽然笑了,眉宇舒展的分外俊朗:「你这是喝了多少?」 「忘了。」许映白说,「在饭店喝完,我自己又出来喝,老闆说要关门了我才走的。」 外面不知那间发出一声重重的响声,像是凳子倒地的声音,许映白开门看一眼,扭头对他又说:「这么吵。」 「不想住可以出去。」谢乘风枕住双臂,嘴下对他恐吓,「外面下雨呢,现在出去你死外面都没人知道。」 许映白拍了下房门,关上又坐回来:「我才不死。」 谢乘风转了个身,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望他,似是引诱:「我是你救命恩人,你不感谢感谢我吗?」 许映白非常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几分钟后,谢乘风误以为他坐着睡着了,他才出声说:「你脾气有点大。」 谢乘风一梗,腿上挨的那下莫名隐隐作痛。 「刚那个人是不是揍你了?我看见了,你怎么不躲呢?」许映白说,「打不过就跑,跑了又不丢人,你傻站着干嘛?」 谢乘风反驳:「跑了怎么不丢人?被人知道不得笑话死我?」 「你的生活是给别人看的吗?」 轻轻一句话,一股清明之感盪入心间,谢乘风张了张嘴,竟无法辩驳。 他理解的生活绝不可以低头,更不可以退缩,以为这样便能被人高看一等,岂料原来他一直在固步自封,以为的那些似乎没有人在乎。 第112页 他的生活只是他的生活。 「我从小到大成绩很好,长大了也没怎么折腾过,但是不管再怎么听话的孩子,总归有那么一阵儿讨人嫌的时候。」许映白把腿放在床上,似是喃喃自语,「我青春期就挺叛逆的,爸妈不让干什么专门干什么,把他们气的不行,最严重的一次是我跟他们出柜。」 谢乘风闻言眼神微微动了动,坐起来问:「然后呢。」 「然后也没挨揍。」许映白撑着额角对他笑。 按照父母那辈的思想,几乎很少有能直接接受的,谢乘风不禁好奇,追问下去:「就....妥协了?你就没挨揍?」 「没有。」 「为什么?」 许映白没立刻回答,反而指指床前那张黑漆漆的桌子说:「我渴。」 谢乘风嘴里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奈何心下好奇,气腾腾地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水杯的后又放下,回头烦躁地看许映白一眼,下楼买了两瓶矿泉水,回来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身上。 「喝吧。」谢乘风坐他旁边。 许映白靠在床头,像是马上要睡着:「没劲儿,拧不动。」 谢乘风深唿吸一口,拧开水瓶,重重放在床头柜上。 几滴水飞溅出来,许映白松散一乐,又说:「困,起不来了。」 「我餵你啊?」谢乘风吼了一嗓子。 许映白眨眨眼,一条腿屈起:「谢了。」 谢乘风气的大笑了几声,咬牙拿起水,递到他嘴边,许映白一点没客气,就着他的手一连喝了半瓶进去。 谢乘风拧好瓶盖的那一刻,说困到起不来的许映白突然坐起,抓住他的手腕,意味深长地说:「你看,偶尔示弱还是有好处的。」 隔壁鬼片应当演到了最恐怖的部分,吓到那屋一人连番惊叫,也给谢乘风心口利落地划了一道。 「我示弱一下,就能让你气哼哼地照顾我,想想谁舒坦了?」许映白放开他的手,「打不过就跑,别给他们留思考的余地,想打你的人才会生气,你算不清帐?难道还要傻兮兮地给人当出气筒?」 其实挨李慕枫的揍跟他说的完全是两码事,只是这个道理让谢乘风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他想了想,又问:「那我难道一直要躲吗?」 「不用啊。」许映白轻阖双眼,「就像刚才,你可以把底线先告诉我,比如说,许映白这屋没水,我也不会给你找水,你要么出去自己找,要么就好好睡觉,我肯定就不来回麻烦你了。」 「打架也能这么干?」谢乘风脑补了一下,双方交战先讲个道理,那场面...他摇摇头,「怎么说?」 许映白似是烦了:「还是这套公式,自己套。」 「不会!」谢乘风推他一下,不肯让他睡觉,许映白翻身之际,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现学现用,「你不告诉我,我今晚就不让你睡了。」 许映白果然笑了:「你学的不错嘛,不过还是有点生硬。」 话音刚落,昏暗的灯光齐齐灭下,隔壁的恐怖动静也戛然而止,忽听一声闷雷乍响,不多时外面传来声音,老闆说停电了,太晚了没人过来检修,房费打折,让他们该睡的睡,想退的退。 谢乘风听完扭头回来,发现许映白不知什么时候又坐了起来,挨他很近,二人对视,他竟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长得挺好看。」 许映白浑身酒气,抬手轻拍下他的脸,手上轻佻言语却很正经:「每个人心里都有底线,我的底线是绝不能因为性取向的问题影响别人,所以我跟你父母坦白出柜,并且希望得到他们的理解,你的底线是什么?」 谢乘风如实回答说:「我不知道。」 「你需要知道。」许映白说,「知道底线在哪里才能有把握地控制自己,但是有时候底线也没必要跟别人讲。」 谢乘风虚心请教:「为什么不能跟别人讲?」 「有了底线你自然会遵循底线生活,跟你生活有交集的人也会感受到你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许映白略带嘲讽地扯了下唇角,「如果跟别人明明白白地讲了,就会有一些居心不良的人,踩着你的底线试探你噁心你。」 谢乘风瞧他神色,话出来的很熘:「看来你是被人给噁心了。」 许映白笑的肩膀直抖,抖到后面埋在被子里狠狠地骂了一声脏话。 谢乘风等他喘匀气,问他:「许映白,你还喝水吗?」 许映白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眼睛红的不像话:「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谢乘风指指矿泉水瓶旁边的身份证。 许映白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晚的交谈到这里暂停,后来许映白胃里翻江倒海,到卫生间勐吐一阵,吐痛快了回来开始翻包,几件衣服扔出来,在包底看见那份被迫收下的礼物。 挺精緻一小盒,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他掏出来扔给看他跟看傻子似的谢乘风,说这东西他不要,给救命恩人吧,扔了也好卖了也罢,反正他就是不要。 水龙头垂下一滴水,啪的一声砸进洗脸池内,谢乘风摊开手,那年装在礼物盒的打火机就在他手里。 「你记起来了?」浴室的暖色灯洒下来,谢乘风微垂眼眸,「这支打火机是你送我的。」 那晚许映白扔给他盒子之后就昏睡过去,他则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儿时福利院阿姨做的十字绣出现在脑海,许映白说过的底线问题也萦绕在耳边。 第113页 经过一夜,他心里那道不会出错的线开始清晰。 那晚他清晨才入睡,没多久李慕枫拍门,他们在附近还有一场演出,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许映白没醒的意思,他快速收拾好东西,带走那支打火机,急匆匆出门,走到一半勐然想起他们彼此没留联繫方式。 盯着李慕枫要吃人的眼神回来,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许映白走了。 「我后来回去,你已经走了。」谢乘风抬起脸,对他笑的温顺且得意,「没关系,我现在又找到你了。」 第59章 那一晚的场景深刻地印在谢乘风心里,而许映白醉的不省人事,第二天脑子不仅空白而且异常刺痛,见身在旅馆,虽是双人床,但见另外一床上面有自己的衣服,以为是自己来的,便收拾好东西自己又走。 其实他不光不记得那晚,回来后好几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且惠州之行令他再次被曾经好友背刺,便再也不想回忆关于那几天发生的任何事情。 浴室里的空气潮凉,许映白攥住他的手:「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谢乘风说:「三年前,你离开没多久,我就来了。」 「怎么不来找我。」许映白说的很艰难,「你可以提醒我。」 谢乘风不知该从何说起,初到东港举目无亲,唯一认识的许映白仅是一面之缘,而他何又尝不想直接站在许映白面前,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只是那时他刚将过去莽撞的自己推翻,接受一种全新的生活模式,他生怕自己重蹈覆辙,再次变得野蛮轻狂。 于是他便守着心里的那道线,从头到尾顺一遍,经过与新生活磨合期的束手束脚,他觉得自己已经慢慢进入正轨,也曾提起勇气来书店附近,等候许映白出现,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掠过。 他想,倘若被认出来,他就大大方方打招唿,说许映白我来这找你,若认不出来.... 谢乘风忍不住心生酸涩,好多次好多次,他在人群里与他擦肩而过,许映白目不斜视,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许映白。」谢乘风将下巴搭进他颈窝,嗓音凉凉语气却微软,「你记性真的好差。」 许映白记得,谢乘风曾经对他说过很多遍这样的话,每一次看似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里面却藏着深深的失望与委屈。 一声软软的猫咪叫声从脚边传来,许映白心尖勐烈一阵刺痛,他扣住谢乘风的后脑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对不起。」 受制于人的那些年他怨恨也倍感悲凉,觉得明明没错偏要背负这些,他讨厌那些年的自己更憎恶那些年的时光,竟从来不知,有一个人在他的那些岁月里埋下深深伏笔。 书店二楼那支风铃谢乘风能站着看好久,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谢乘风能骑车越过,还有他更多不知道的角落,一座陌生的城市无数条路,谢乘风究竟走过多少遍。 湿透的裤腿被轻轻勾拽一下,许映白低头,看见毛绒绒的小白正眼巴巴地仰头看自己。 它如今被养的脑袋圆身体也圆,与刚刚捡回来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许映白看了小白片刻,喉咙一下子控制不住地哽了几下。 谢乘风托起他的脸来吻,许映白偏头躲开,手掌贴在他的后颈,反覆调整唿吸几下,胸腔起伏反而更加剧烈。 随着镜子上一刻水珠蜿蜒垂落,许映白在他耳边克制地嘶吼了一声他的名字。 谢乘风三个字迴荡在浴室内,云雾遮盖的那一夜清晰地重回到生命轨迹,谢乘风笑了,拴在心里的那道结开了,走到这里,他想这辈子也值了。 他说:「许映白,我听到了。」 而后周遭的一切彷佛被按下暂停,静的心跳声可闻。 许映白将他的名字团在喉咙里,似是恋恋不捨地低喃出来:「谢乘风。」 他嗓音低缓,充满眷恋,谢乘风哑哑地嗯一声又去亲他,许映白抵在他唇边,将忘记的那晚衔接起来,再次问他:「我叫许映白,你叫什么名字?」 那天晚上那张好看的脸又出现在眼前,他醉意朦胧,说话颠三倒四条理却很清晰,谢乘风手指深陷他髮丝,回答他说:「我叫谢乘风。」 室外雨停了,浴室内声响细密起来,谢乘风被他亲的唇珠发肿,仰头唿吸的几秒间隙,许映白转战到他脖颈。 风吹过窗帘,客厅亮了几度,凌乱的脚步声从微光上踩过,浴袍逐渐拖长,地上留下一片细腻的白色。 许映白将谢乘风推在床上,伸手去够床头柜里的东西,一阵毫无章法的乱响后,谢乘风扑过来,竟笑着问他:「你要穿着湿衣服睡觉吗?」 卧室内只拉了一层纱帘,透进来的光很微弱,谢乘风半跪在他身侧,嘴角有一抹倔强的笑,一双眼睛犹如繁星。 许映白也笑了,脱了衣服紧紧按住他的后颈,谢乘风抻着腰,望了他几秒,抬起下巴凑上去,贪婪地与他索吻。 许映白身上一直有一种很好闻的气息,谢乘风无法形容却深深为之着迷,他抓住许映白的手腕放在自己后腰,许映白果然配合,一寸寸往下移动。 嘬吻声与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愈演愈烈,某一片刻夹在里面不算特别疼,谢乘风皱了皱眉,那一刻感觉自己是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在许映白手里渐渐被抚平。 天花板突然变得很亮,亮到他看不清周围的一切,连唿吸不听使唤,在他身体里来回乱窜。 第114页 许映白按下他挣扎的小腿,俯身对他说:「我说过以后绝不让你受委屈,今晚算我食言,你再委屈一回。」 谢乘风想说好,一开口发现自己竟然出不了任何声音,他晕头转向神思颠倒,不明白嘴巴没有被堵住,怎么就说不了话了。 「许映白!」谢乘风终于喊出声,「我刚才不能说话了。」 墙壁上身影如海浪起伏,许映白手放他腰间往上一提:「你没不能说话,你一直在说话。」 谢乘风骨头很硬,声音更不娇弱,颤慄的激情重蹈覆辙几遍,他那几声碎语,是一阵沙哑悠婉的上扬。 他自己听不见,许映白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 夜色逐渐加深,卧室里翻云覆雨。 许映白只觉自己深陷一种迷幻的境地,他无法自控,只会本能地做某个固定的动作。 偶尔一阵清明,又见身下那截腰线起伏,白皙的背部像是洒了一层水,滑嫩细腻,他摸几下,谢乘风的肩膀便抖几下。 谢乘风仍然会无意识地说些什么,意乱情迷地团在嘴里,每一句的字尾都充满了细细的撕裂声,许映白听得又陷入迷幻。 谢乘风在窒息感里被许映白拯救出来,还未喘息两声,听见他在耳边要求:「叫我名字。」 谢乘风不肯,咬牙呜咽几声,又饱受一番折磨,他终于忍不住,发泄似的大喊:「许映白!」 与此同时,眼泪沿鬓角滑下,许映白为他拭去泪水,低声夸他乖,又说:「把姓去掉再叫。」 映白二字在床上反覆出没,最后一声映白刚从嘴里溢出,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谢乘风头皮发麻,腰间抽筋似的颤抖,而后满意地听见许映白也喘出一声粗气。 十多分钟后,腰间的酸软刚刚缓解,谢乘风嘴硬:「映白,我把你弄这么舒服?」 黯淡的光线下,谢乘风浑身湿汗,髮丝狼狈地紧贴着额角,许映白没回答,沉沉笑一声,在他湿漉漉的鬓角吻了吻,然后利落地翻转他的身体,跟他说:「还没彻底舒服。」 后半夜又下了阵小雨,天至黎明破晓,清透的空气顺着窗户飘进来,吹散了些浓郁的气息。 翌日许映白先醒来,见谢乘风在身边熟睡,只是眉毛轻轻皱着,便抬手在他额间探了下温度。 「我没事。」还未感知到温度,谢乘风先开了口,闭着眼按住他肩头使劲退了一把,「我再睡会儿,你别弄我。」 许映白放下手,目光往下一扫,又停住不动了。 夏天的薄被软凉细腻,二人昨晚折腾了个够,被子自然也颠三倒四分不清头与尾,眼下谢乘风怀里就抱了一只被角,肩头跟后背均漏在外面。 一些痕迹彷佛深入骨血,青青紫紫斑驳靡艷。 许映白偏头隔窗望了会天,暗骂自己两句,心疼谢乘风两下,然后起身十分贴心地给他盖好被子,正人君子似的走出了房门。 家里的食材所剩无几,从网上订了些菜,等外卖送上来的功夫听见谢乘风在卧室喊了他几声。 许映白匆忙漱口,过来问他怎么了。 谢乘风慢吞吞坐起来,指指柜门:「给我拿件衣服。」 许映白找了身舒适的睡衣递给他,站在一边等他换,经过一晚,谢乘风硬气多了,拿他浑然当空气,穿好衣服又歪在床上,冷不丁地问了句:「饭都不给吃吗?」 此时已然是下午,切磋一夜外加饿上大半天,许映白那句等菜来了我马上做饭还未出口,谢乘风冷淡且委屈地紧接着又说:「我快饿死了。」 许映白放弃做饭,从楼下餐厅直接订了一大桌子菜,等人送上来的时间,把冰箱里仅剩的两颗鸡蛋下锅煮好,谢乘风就在厨房里,用冷水沖了几下,刚剥了一个口,发现手指不听使唤地抖。 「十分钟,马上就到。」许映白挂断第三次催促的电话,「正在打包呢。」 谢乘风嗯一声,拿着鸡蛋走到餐桌边,刚坐下腾地一下又起来,手里的鸡蛋咕噜噜滚到地下,许映白嘴角抽了下,立刻就偏开了头。 「你要敢笑出声,我就...」谢乘风站着不动,眼神四下环顾,落到沙发上的抱枕时定住。 没等有动作,许映白揽住他的腰,轻轻按了按,理智告诫:「不能家暴。」 第60章 小谢哥自店庆结束后消失好几天,事业心俨然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虽然星回照常营业,老闆总不来也不是那么回事。 下午趁不忙,沈羽菲到更衣室,犹豫几番还是给他哥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没几声对面接了,她叫了声哥,应声的却是许映白。 「你哥..没醒呢。」许映白说,「有急事?」 沈羽菲动动唇,似是想到什么,讷讷地啊了声。 她这边想着怎么说,几秒的功夫听见许映白痛唿了一声,接着手机里传来谢乘风的声音,同样问她是不是有急事。 沈羽菲嗯啊一声,说:「没事,我,,,打错了,想找大哥来着,你们...你们待着吧。」 她刚挂,旁边李慕枫无情爆笑,沈羽菲转头,对他忧心忡忡道:「大哥,我哥嗓子哑了。」 李慕枫笑得更勐了。 卧室里,谢乘风一手拿着手机,另外一手还没从许映白手臂上完全放下,任由那块皮肉在他手指下发红,许映白咳了声,也没动身,指指手臂,示意他先松一下。 第115页 「几点了?」谢乘风没松手,反而加了几分力气。 许映白疼的紧了下眉毛:「下午三点多。」 「我来几天了?」谢乘风又想到一个措辞,「我们几天没出门了。」 那晚许映白曾俯身在他身边,一遍遍叫他名字一遍遍说对不起,他们彼此的情感如雷雨挥下,身体与精神也紧紧地依附在了对方身上。 醒后一顿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心弦又萎靡,许映白哪有不肯之理,扔他进床上又是一番折腾。 谢乘风只记得那天雨后的天空格外明媚,后面几日是晴是阴已经完全模煳,感受最深的除了深入骨髓的滋味还有特别特别饿,除了吃饭他就是在床上,不知白天黑夜也不知今夕何夕。 许映白细算二人不问世事已然将近一周,手臂忽而又是一阵疼,他喉咙一顶,咽下想要喊疼的欲望,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谢乘风小心翼翼地倚住沙发,笑的很危险:「你记性又不好了?」 要是提这话,许映白基本没有还嘴的可能,他始终对自己断片一事心声愧疚,于是假装思考,半天才跟他说才待了一周。 谢乘风那双黑亮的凤眸微微发肿,由于吃惊睁大眼睛时就显得格外努力,眉宇仍有野气,细看却很懵懂。 许映白没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谢乘风顺势斜身往他腿上枕,还是那一个字,饿。 许映白再次看了眼时间,迟疑道:「距离你上次吃饭才过了两个小时。」 谢乘风忽然抬起头,小火苗在眼里窜动,若不是长了一张冷脸,简直堪比在声泪俱下的控诉:「我真的好饿,」 「想吃什么。」许映白按开手机,熟练地找出楼下餐厅经理的微信,「我来定。」 谢乘风满意地抱住手边抱枕,闭着眼睛报菜名。 无一例外全是重口辣菜,他报一个,许映白犹豫一下,担心吃这么多辣肠胃再弄坏了,低头看看腿上那人,眼尾翘着,俨然开始幻想美食进口的滋味了,于是顺着他,挨个给餐厅髮菜名。 直到谢乘风最后报出一份疙瘩汤,许映白照样发过去,餐厅回復,不好意思,这个没有。 「没有!」谢乘风一下坐起来,某个地方忽然受到刺激让他面部表情瞬间轻微扭曲,调整好姿势,莫名就倔上了,「我就特别想喝一晚热乎乎的汤,别的没有都行。」 他这突如其来的执拗小脾气还挺令人新鲜,许映白摸了下他发尾,与他商量先喝点别的,下顿他换家店点,保准让人喝上。 许是越得不到的越惦记,谢乘风摇头说不。 「那我先退了,我出去买。」许映白说着要起身,「你在家等我。」 谢乘风一抓他衣服,仰着头问:「大概要多久。」 许映白估算一下:「到了点餐,加上等餐,起码一个小时?」 谢乘风退求其次:「算了,我太饿了。」 楼下的餐厅果然很快,送上来后许映白眼睁睁地看着谢乘风眼里只有饭菜,牛肉片没咽完就急着夹鱼片,腮帮子撑的饱满,像是他把他真饿了个好几天。 他看看自己的手,心道也没... 一顿饭谢乘风吃的风捲残云,撂下筷子后彷佛才缓过劲儿来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对上许映白的目光,高冷地抽张纸巾,擦擦唇,说:「你慢慢吃,我回屋睡会儿。」 不多时,许映白收拾完随他进来,刚在床边坐下,手机响了起来。 林老师下旨,询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家里准备包饺子,要是得空就回来吃。 许映白还未答话,衣角被人拽了拽,扭头看过去,谢乘风睡眼朦胧,对他点点头,意思要去。 答应完林老师,徐教授及时接过电话,老头儿最近迷上了科幻小说,给了他个书名,问他书店有没有,有的话来时一併带过来。 「有。」许映白玩笑说,「全套三册,一百九十八。」 许教授乐两声:「带来吧,当面给你钱。」 父子打趣两句,挂完电话,许映白往谢乘风身边一趟,手顺着被缝就探了进去,谢乘风立刻睁开眼,瞬间睡意全无。 做起来爽归爽,但是太频繁了他真撑不住,谢乘风不住地往后挪,就在许映白抓住他大腿时,一阵犹如救命的手机震动声再次响起。 「你手机,你手机响了。」谢乘风连忙说,「是不是林老师忘了什么事又打的,你快接。」 许映白吸口气,看都不看划开电话。 「许老闆,你家店长跟咖啡师商量着要把你书店盘出去呢。」沈泓笑嘻嘻地说,「几天了?你要再不来,你这窝点可就让别人端了。」 沈泓向来言语不着调,许映白言简意赅:「你什么事?」 沈泓那边静了一阵,随后很认真地说:「来一趟,我赶上在你店里上班了,天天跟打卡似的来,我找你有事。」 许映白歇下心思,结束通话后准备出门。 「你自己睡,我取完书后去趟超市。」许映白按了下他脑袋,「晚上一定让你喝上疙瘩汤,别气了。」 谢乘风翻身沖他摆下手:「知道了。」 从家到书店不过片刻,进门时恰好碰见陈宇阳出来给客人送咖啡,二人互看一眼,陈宇阳给他指了指楼上。 上了三楼,他那好兄弟果然在是沙发床上倚着,见他进来也不起身,懒洋洋道:「可算捨得出家门了?」 第116页 许映白在对面椅子上坐下:「找我有事?」 沈泓故作高深地嘆息一声,坐起身,随手拽了只抱枕垫在腰间,脸上嬉笑调侃褪去:「当年因为方翊手废了,你又被林汀跟他联手陷害,所以对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抗拒,包括画画,也扔了。」 房间内有冷气,窗外阳光十足的好,许映白不禁震惊于自己的慾念,在家跟谢乘风耳鬓厮磨好几日,心里眼里都是他,竟一点也没关注到这几日天气分外明媚。 沈泓见他不说话,心知他听进去了,便又劝说:「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你也该好好想想了,总不能一辈子靠这家书店生活。」 其实不是没有想过,曾经付出无数心血的热爱,许映白也不甘心就此埋没。 沈泓经营着一家美术馆,合作过的大大小小艺术家无数,许映白知道他有心帮扶,只是他已多年未涉足美术圈,如今顶多算半个新人,重新拿起来又有些茫然。 「别担心。」沈泓伸手在他膝盖上拍了一下,「哥们儿的本事你还不了解?」 心底的那块巨石已然粉碎,许映白笑笑,望了眼窗外的风景,点头说:「我会好好考虑。」 有他这句话就行了,沈泓又恢復风流模样,懒散地翘起二郎腿,挑眉笑说:「爸爸一定给你最好的。」 许映白闻言,探身照着他抬起的膝盖上就拍了下,谁料就这一下,沈泓立刻跟被针扎了一样,嗷一嗓子就仰倒了过去。 「我没用劲。」许映白只差举手了。 沈泓一抽一抽地喘着气,恨恨地捶了下抱枕:「草!」 「我真没用劲。」许映白重复说。 「我知道!」沈泓喊了一嗓子,「你先安静!」 许映白配合安静,几分钟后,他忽然挑了下眉尾,嘴角露出明了的笑意。 沈泓这状态他最近没少看,不一样的是谢乘风从不骂人,弄狠了直接对他下手,许映白一时感慨风水轮流转,想当年叱咤青城美院的沈少爷竟然栽在了一位看上去乖巧温顺的咖啡师身上,而且他还误会这俩的位置了。 许映白故意打击他,从容地翘起腿:「我要不要给宇阳涨点工资?」 「涨个屁!」沈泓一只抱枕扔过去,「一分都不给他,给我!」 许映白起身,将抱枕重新放到他身前,拍拍他肩:「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不等沈泓追骂,许映白即刻就要往外走,刚开门碰上陈宇阳,还是温良恭俭的一张脸,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 许映白回头看了兄弟一眼,没绷住,笑出声来了。 忽视沈泓叫骂,许映白下楼找出许教授点名要的书,又听乔镜八卦几句,临走前停了下,靠在咖啡间门口一角,等了大概半小时,陈宇阳才从三楼下来。 二人对视,许映白示意门外,陈宇阳随后跟上。 聊得内容很简单,照实了说,沈泓放肆惯了,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但对于陈宇阳是真上心,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在他跟前掉眼泪,许映白作为好友,叮嘱陈宇阳对他兄弟好点。 陈宇阳乖乖应下,许映白看的来气,让他以后少装谦卑,不好使了。 聊过几句,各自分开,许映白绕超市一趟,买好足够豪华的疙瘩汤食材,进家去卧室一看,谢乘风人不在,被窝都凉了。 「你去哪儿了?」许映白拨出电话问。 对面隐约有轻缓的音乐声,谢乘风冷静道:「我回家了。」 一个问号打在脑袋上,许映白问:「回小院了?」 「嗯...」 原来在许映白出门后,谢乘风在床上辗转几下,浑身酸痛之际深觉不妙,想着以许老闆的体力,回来若再来几遭,他多少顿饭也不够吃,于是趁着许映白离开,趁机熘了。 许映白没说话,但喘气声尤为明显,谢乘风清清嗓,压低声音:「你...你让我歇两天。」 第61章 许映白许久无声,反思自己。 脑海里出现无数段细腻画面,他及时收神,反思结束后跟谢乘风痛下保证:「回家睡,我保证只睡觉。」 谢乘风不肯:「你骗傻子去吧。」 扔出一句不为所动的话,电话传来忙音,谢乘风诧异两秒,每想到许映白挂他电话。 不过一分钟,谢乘风扔下纠结,还是那句话,反正人都到手了,爱气气去吧,他肯定是不回家。 轻缓的音乐声隐约传来,谢乘风关闭更衣室的门,小院都没回,往角落的小床上一趟,舒舒服服地睡去了。 天色渐暗,店内的客人增多,细微的噪音逐渐稠密起来,谢乘风转了个身,微微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极好,看见对面那人时他还恍惚了两秒,等反应过来立刻睁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人轻柔地堵住了口舌。 许映白轻捻着他嘴唇,质问的话语从绵腻的吻里溢出来:「跑有用吗?」 形影不离的那几日,许映白总是让人无法反抗,虽然并没有时时刻刻都在做,但以往不食一口荤腥相比却要频繁很多,谢乘风只记得腿部痉软的肌肉都疼,有几次他要跑,膝盖刚往前挪了一下就被人拽了回去。 「这是店里,大家都在。」谢乘风任由他亲吻,「你不要胡来。」 许映白错愕,从胸腔发出一阵沉沉的笑声:「不胡来。」 说罢他将谢乘风拉起,指指身后的猫包,谢乘风歪头看过去:「你还把小白带来了?」 第117页 「没有,过来的时候去了趟猫舍,我给羽菲买了一只小猫。」许映白也看过去,手指在他腕间刮蹭一下,回头对他说,「也是银渐层。」 更衣室的灯光昏暗,谢乘风对上那道目光,眼神凝住几秒,抚上他的侧脸,主动吻了一下。 「我替羽菲谢谢你。」他凑在许映白鼻尖,「她真的很喜欢小猫。」 许映白摸在他脖颈按两把:「是我要谢谢你们。」 千言万语都在过去的时光里形成了默契,谢乘风只笑不说话,许映白问他:「跟我回家吗?」 笑意在唇边停下,谢乘风皱眉思考几秒,仍是摇头说不回。 「过两天我们要去看林老师,回家吃饺子。」许映白问,「你忘了?」 谢乘风支起一条腿抱住:「没忘。」 「那还不回?」 「到时候我去接你,然后再一起去看叔叔阿姨。」谢乘风无动于衷,「反正我不跟你走。」 许映白犯愁,人跟心都在一块了,谢乘风天天跟他闹分居可还行? 「不回就不回吧。」许映白往他身上一靠,没等谢乘风高兴两秒,他又补充,「我跟你回小院住。」 谢乘风下意识要拒绝,未等话出口,更衣室门被人推开。 「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沈羽菲嘴上这么说,大眼睛止不住地绕着俩人打转。 谢乘风挠了下脸,端起兄长姿态很严肃地啧了他妹一声,倒是许映白不见外,示意她先坐,自己则起身将一旁的猫包拿了过来。 「小白吗!」沈羽菲接过,打开一看愣住了,之后抬起头对许映白疑惑地眨了眨眼,很呆愣地问他,「小白怎么变这么小了。」 这兄妹俩身上的特质还真像,酷起来桀骜不驯,懵起来又很可爱。许映白将猫包拉链彻底打开:「四个多月,疫苗都打好了,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沈羽菲闻言眼睛又大了一圈,低下头望着里面奶唿唿的一团,搓搓手不敢抱,又看向许映白,确认般地问:「给我的?」 许映白说:「还你一只。」 沈羽菲一怔,很快又扬起笑容:「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许映白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小白的。」 几人在更衣室围着猫咪聊了片刻,沈羽菲定下猫咪名字,简单直白也好记,就是让许映白颇为无语。 「大白?」许映白问,「它可比小白小多了。」 沈羽菲不听,臭屁一哼,小心翼翼地抱着猫到桌上,跟大白贴贴去了。 晚上星回结束一天的营业,许映白果然跟着到了小院,谢乘风几番想劝他回家,许映白摆明态度,你不回我也不回。 李慕枫跟易征起头打趣他们,到了小院还在问,你俩真不走了? 谢乘风板起一张冷酷的脸,硬硬地点下头,拿着衣服洗澡去了。李慕枫凑到许映白身边调侃:「你怎么我弟了?」 老光棍什么不明白,完全就是成心添堵,许映白淡定回道:「想你们了。」 李慕枫脸一黑,扭头回自己房间了。 今晚众人没在院里折腾,各自收拾完早早休息,许映白在另一件浴室洗完澡,又回房间等待多时,谢乘风跟住浴室了似的,还不回来。 他过去敲了下门,里面的人没吱声,推门一看,谢乘风早就洗好,乌黑的髮丝软软地搭在额角,坐在一只板凳上在玩手机,见他进来后抬起头,慢慢地眨巴了下眼,像是再问,你干嘛要进来。 许映白又气又想笑,伸手到他面前:「回屋睡觉。」 谢乘风耿直问:「真的只是睡觉?」 许映白举手保证:「真的。」 二人前后回屋,谢乘风快速扑到床上,毯子一裹,刻意发出匀称的唿吸声,许映白挑挑眉,关好灯在他身边躺下。 谢乘风原先还算放松,背对着他在那使劲装睡,等腹下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立刻就绷直了身体。 不多时,他发觉腹间的那只手并没有对他有非礼之举,觉得有意思,又低低地笑出来。 许映白揉捏着他小腹,也不问他为什么要笑,反而很有反思意味地问:「我弄疼你了?」 谢乘风回想了一番,除了被折腾的很累之外,其实一点都不疼,不光不疼还很舒爽,至于为什么不肯回去.... 在床间时他们用尽浑身解数取悦对方,许映白声音很内敛,但是那双充满情慾的眼睛骗不了人,谢乘风不时瞥见心下很是得意,他乐意看许映白理智温和,乐意看许映白傲然笃定,更乐意看许映白因他而深陷慾海的样子。 于是他便不再忍着,叫的更加卖力,喊的也更加破碎,慢慢的兴奋痴迷上脑,后面不由自主地更加狼狈,等睡醒他缓过神来,感受着浑身酸痛以及喉咙哑涩,又抹不开脸了。 小谢哥闯荡江湖多年,打边街头无敌手,怎么到了床上惨的没有人样,反观许映白,吃饱喝足,睁开眼又是一副端方君子的做派。 小腹蔓延起无法言说的胀热,谢乘风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继续揉着自己:「没弄疼。」 许映白察觉他的动作,微微抬身,在他耳尖咬了下:「放开我的手,我说了只睡觉。」 谢乘风只觉自己太没定力,被揉两下竟又....他烦闷地踹了下毯子:「你快点。」 许映白无情:「你说的歇两天。」 第118页 谢乘风噌一下转过身,不忿地瞪他两眼,推开他的手,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自己动手弄上了。 许映白看的想笑,先跑的是他,先忍不住的也是他,于是好整以暇地看他窸窸窣窣地努力也不说帮忙,没一会儿谢乘风停了一下,开口跟某种暗号一样,轻轻地叫了声映白。 许映白脑子一热,捞过他身体,乐意助人起来。 老式钟錶发着极其轻微的转动声,临近关头,谢乘风抬着眼睛,似是痛苦也似是畅快地皱了下眉,许映白凑唇过去,及时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喘息声。 颤抖的余韵消失,许映白放开他的唇,指尖在他身上划了两下,笑着说要去洗手。 谢乘风做了回大爷,夸了许映白两句,身体一转,说:「辛苦了,去吧,回来早点睡。」 许映白半拢着手指,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感慨小院实在人多,要不然非得给他还回去不可。 之后几天,许映白言出必行,当真在小院安分住下,有了头一天谢乘风翻脸不认人的经验在前,后面晚上睡觉,无论谢乘风再怎么用一双黑亮的眼睛暗示,许映白狠狠心,全当没看见就是不管。 转眼到周末,二人收拾停当,出发回爸妈家吃饺子,行至一半路程,偶遇红灯,许映白停在线后,随意往外一瞟,忽然又顿住了目光。 明媚和煦的阳光下,道路两旁的树叶上闪动着灿烂的光影,几位环卫工人闲庭信步般慢悠悠地扫着地,就在安宁的街头,一家画材店安静地夹在其中。 几个学生三三两两地拎着一堆东西从里面出来,一张张青春的笑脸从眼前一闪而过,熟悉的清香从彷佛从缝隙里穿过,循序渐近地飘到了鼻尖。 许映白恍惚间觉得又回到了画室,手跟脑子配合着在高速旋转,耗费心血却又甘之如饴,而熟悉味道像是在骨子里从未消失,经过多年的掩埋,此刻终于重见天日,如同惊涛骇浪穿透了他的身体。 头几日沈泓的一席话他难以忘却,先不论是否妄自菲薄,单是他迴避多年,确有几分生疏与胆怯。 副驾的谢乘风也看到同样画面,注视着他的侧脸安然一笑,待前方车辆移动,他摸在许映白右手上那条凸起的青色血管,唤他回神:「映白,绿灯了。」 第62章 谢乘风算是第一次正式上门,到了家附近的超市,说什么也要逛一圈给老两口买份礼物,许映白拗不过,在他身侧跟着,一眼没关照到就见购物车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礼品。 他怔愣几秒,趁谢乘风不知又被什么吸引走,赶紧挨个放回去,到糕点柜檯前要了两盒老两口爱吃的点心,没几分钟,谢乘风回来,手里不知拎着什么稀罕物件,见到购物车里的东西不翼而飞,俊脸当时就垮了。 许映白过去,看到他手里拎的是盒『延年益寿』的保健品,犹豫劝道:「你知道gg都有夸大的成分在吧。」 谢乘风点头,仍不乐意,许映白示意糕点:「他们真的喜欢吃这家糕点,买这个肯定错不了。」 谢乘风盯了两秒,眉梢似是在思考一般轻蹙了下,然后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利落地绕到糕点柜檯前,说:「再来六盒。」 许映白一口气没松到底,连忙抓住他:「这东西保质期很短,你不要浪费。」 谢乘风跟售货员抱歉笑笑,低声回道:「两盒太少。」 许映白吸一口气,环顾一周:「买点水果也行,这个真不能买太多。」 谢乘风目光沿超市扫了一圈,点头道了个行。 于是,林老师开门时就看到了一堆东西抱了个满身满手的两个人。 「哎呦!」林老师诧异地惊唿一声,转身喊人,「老许,过来帮忙。」 老两口一边笑着抱怨二人回家还带东西,一边赶紧将人从盒子里拯救出来,许映白甩了下胳膊,只听林老师又打趣。 「刚东西挡着没看见,你们俩还情侣装?」林老师看看二人,只夸一人,「乘风穿着比许老闆好看。」 天气渐冷,两人穿的都是一件薄款的黑色卫衣,宽大的衣服版型衬的谢乘风那张脸尤其精緻。 许映白看看他,也顺着夸:「那是,我眼光多好。」 家庭的气氛对于谢乘风来说是陌生的,站在许映白身旁,只冲着林老师笑。 「快坐。」许教授说,「早上我跟你妈起得早,饺子也包好了,咱待会儿炒几个菜,就齐了。」 几人在沙发坐下,简单聊过几句,林老师抬头看了眼时间:「你们聊吧,我收拾菜去。」 谢乘风见状起身:「我...给您打下手?」 「不用。」林老师扶住他手臂给人又按回去,笑着跟他们说,「还没开始呢,我就先收拾一下,这活儿你们别抢,弄乱了我可跟你们急。」 林老师做事很有条理的,无论什么的东西都得规整到位,冰箱里食材码的整整齐齐,许教授有时候不小心动乱个盒子也得挨顿骂。 许映白也不跟爸妈客气,握住谢乘风手腕:「那就辛苦林老师了,我们就等着吃,行吗?」 林老师看俩人相处的不错,欣慰地扔给他个眼神,回厨房接着收拾去了。 刚进去没几分钟,林老师站门口招唿:「对了,冰箱里有巧克力,可甜了,给乘风拿。」 「怎么不说给映白拿呢?」许映白回头跟他妈开玩笑,「您还学会喜新厌旧了?」 第119页 林老师手边是一袋豆角,往他这儿扔了颗豆子:「对,新儿子讨人喜欢,你呀,过气了。」 谢乘风被这声新儿子叫的不禁动容,许映白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情绪,正想着说点什么浑话逗他。 还未开口,谢乘风扫他一眼,冷冰冰地噎了他一句:「你闭嘴,我没事。」 许映白动动唇,没忍住笑了一声,许教授在旁也与乐意跟许映白添堵,调侃他说:「许老闆,在爸妈家里过气了,自己家里头也没地位了,你说你混的。」 「林老师。」许映白喊他妈一声,「许教授欺负你儿子。」 厨房门没关,林老师听得清楚,闻言出来看看几人,目光落到许教授身上,忽然乐的不行,指着他说:「瞧,那是个更过气的。」 此言一出,众人合乐,从进门就保持礼貌端庄的谢乘风也轻松地弯了弯唇角。 正式开始做饭的时候许映白进了厨房帮林老师打下手,灶台上炖了一锅排骨,小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厨房一角冒着的裊裊炊烟。 许映白带着一次性手套,给牛肉片调味:「妈,谢谢啊。」 林老师是个人,在外在内都是一样的干练,听儿子来了这么一句,心忽然软了一下:「你妈什么也没帮你,谢什么?」 许映白放下手里的活,到林老师身边,看着他妈利索地翻炒,轻笑了一声说:「谢您没准备香菜。」 周末前一晚,林老师给许映白髮了消息,特意来问谢乘风有没有忌口。 要说谢乘风的口味其实一点都不刁钻,甜的辣的,都是年轻人爱吃的,唯一样受不了,就是许映白最爱吃的香菜。 父母知道他的喜好,以往回家餐桌上少不了香菜,林老师问完许映白第一反应就是千万别准备香菜,省的谢乘风难受。 「嗯,那你更不用谢了。」林老师推开他,「以后你没资格点菜了。」 「行,怎么都行,做什么我吃什么。」 二人在厨房配合默契地做饭,客厅里许教授泡了壶茶,坐在沙发上,跟谢乘风一人一边。 清香四溢,淡淡的茶叶香顺着壶嘴飘然升起,谢乘风坐的端正,彷佛在玩笑过后,又回到了一进门时的侷促。 「尝尝。」许教授倒了杯茶给他。 谢乘风接住:「谢谢叔叔,我来。」 「我来就行。」许教授拦他,「不是我捨不得东西,你别再让它给烫了。」 谢乘风低头笑了笑,端起茶杯轻轻地抿着。 许教授轻啜口茶水,唿了口热气:「最近怎么样?店里忙吗?」 「最近还行。」谢乘风捧着茶杯回,「等中秋国庆游客上来了会比现在忙一些。」 「嗯,忙点儿好,不过也要注意身体。」 谢乘风真的很爱听许教授讲话,不疾不徐平稳又有力量,这样听着彷佛能穿过时光看到他跟许映白以后的生活一样。 「嗯,您跟阿姨也是。」谢乘风语速不自觉地降下来,「天气凉了。」 许教授点头,放下茶杯对他轻轻一笑:「乘风还紧张?」 谢乘风紧了下手指,忽而又松开,坦白说是。 从超市买完东西,周边景色缓缓入目,一路开车到楼下,发现这片小区都有些年代,驶过院子穿进来也没看到几个年轻人,反而有很多都是跟许映白父母差不多年纪的人,无一例外地儒雅娴静。 停车时碰上几位,其中有两位认识许映白,亲切地与他们打了个招唿。 踏进家门时谢乘风有心理准备,许映白自己的家简单干净,为数不多的摆件也是精緻有格调,通过生活环境,他能想到他父母家大概的样子。 不过进门后还是愣了愣,许教授家里干净明亮,家具跟设备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可就是这些不奇怪又普通的环境,却充斥着温馨平静的书香气。 谢乘风不禁想到许映白身体里那股极其吸引他的傲然,这份本带着睥睨的气息,放在许映白身上却是松弛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坐在这里,捧着一杯热茶,感受着和睦的气息,他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家庭的力量。 「第一次见面紧张,第二次见面了还紧张?」许教授说话如沐春风,「是不是觉得来家里跟在你们家不一样,到这儿得任我拿捏了?」 玩笑话听得出来,谢乘风心神松了不少:「没有,我...」 许教授扶了扶眼镜:「头回生二回熟,这次过后咱就熟了,以后常来,慢慢就不紧张了,常来行吗?」 许映白偶尔的说话风格很像许教授,谢乘风听着很耳熟,松了松肩膀:「行!我以后常来。」 几人热络地吃完午饭,又在客厅里唠了会家常,你一句我一句,不用下次,就这一下午,谢乘风松懈了许多。 下午许教授照例去书房练字,许映白见谢乘风跟林老师聊的不错,放下心紧跟着他爸就去了。 父子二人不知在聊什么,一个多小时了也没见从里头出来。电视里一部电影放完,林老师看看时间,说要出去买点东西。 谢乘风往书房看了一眼,见门半掩着,也没去好奇,跟着林老师到家门口:「我送您去。」 「你老实在家待着吧。」林老师扶着鞋柜换鞋,「困了就睡会儿,我买好东西就回来了。」 谢乘风抿抿唇,也换鞋,坚持说:「我不困,我开车送您。」 第120页 林老师挎好包,笑盈盈地看了他片刻,改了主意,点头说:「行,那跟我走吧。」 谢乘风闻言弯了弯眼睛,压根没反应过来林老师话里的意思,一路到商场门口,谢乘风那句等您逛完我再来接您还没说出口,就见林老师从车前绕到他这边,敲敲车窗:「下车跟我走呀。」 商场离家里不远,周末人很多,车笛此起彼伏间,谢乘风见林老师兴致勃勃,没敢开口说我只是来送您的。 停好车,林老师亲切地挽上他胳膊,带着讨喜的新儿子,一道儿逛一道儿买,直到谢乘风手里跟中午刚进家门时一样放不下,林老师大手一挥,谢乘风松口气,问的乖乖巧巧:我们回家嘛?」 林老师大手放下,说:「不回,继续。」 谢乘风吸吸鼻子:「好。」 第63章 许映白很少陪林老师逛街,更不知道这个年纪的父母逛起街来比年轻人都要精力旺盛。跟许教授聊完从书房出来,见家里人都走空了,电话询问下才得知二人结伴逛街去了。 直到夜幕降临俩人还不见人影,许教授玩笑说他俩还真是过气了,所幸也不开火,热了下中午的饭,简单地吃了一口。 刚收拾完厨房,林老师开门:「我们回来了。」 许映白从厨房出来,看见二人,先是诧异之后又笑:「妈,你俩把人店都搬空了吧?」 林老师与谢乘风对视一笑,看样子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与父母聊过几句,许映白婉拒了父母的留宿,与谢乘风一同回了自己的家。 房门开启,谢乘风手里的购物袋应声落地,许映白推他在玄关,也不开灯,吻了吻那双鲜艷的唇。 「跟林老师吃火锅了?」许映白问。 谢乘风嗯一声,,笑他:「你鼻子怪灵的。」 「衣服太吸味了。」许映白抵在他脖颈处,一语双关道,「挺香的。」 谢乘风轻笑,手揽在他腰后,慢慢地相贴的唇变了味道,谢乘风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许映白已然沾染上了情慾的眉宇。 一只手灵活地窜入他的胸口,随即一下令人激动的刺痛,谢乘风及时按住他的手,开口说:「你先等会。」 「等什么等?」许映白按住他抵抗的手继续进攻,「现在没在小院,这里没别人。」 小院的那几日让俩人安分了个够,如今回到自家地盘,许映白哪还有亏待自己的理。 谢乘风深有同感,手下却丝毫不松懈,明令他冷静,说有话要对他讲。 许映白停下动作,搭在他肩头平復了片刻,而后抬身对上谢乘风的目光又霎时无言。 从相识到在一起,他们之间有不必言说的默契,谢乘风的眷恋藏在冷酷的外表下,只是那双眼睛经常会出卖主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许映白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许映白懂他,也钟爱他身上那份独特的桀骜气息。 尤记得不久之前他还未想起断片之事,虽然彼此相爱,但许映白知道,谢乘风的感情里留着一份无法抑制的不甘心,那时的谢乘风怪他记性不好,所以每每吻后他的眼神不经意间就流转出倔强的委屈。 不过自从他记起,重新问过彼此姓名,在他们将被他遗忘的那晚衔接起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谢乘风眼里看到过这般神色,执着倔强,如同飞蛾扑火。 许映白问:「你怎么了?不开心了吗?」 「没有。」谢乘风说,「其实我想跟你商量几件事。」 只要没不开心怎样都行,许映白抓住他的手:「你讲。」 谢乘风深吸一口气:「我想搬过来,跟你正式住一起。」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许映白欣喜若狂,生怕谢乘风只是一时兴起,按捺激动:「真的?」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谢乘风板着唇角回他。 许映白在他唇边快速亲一下:「好,搬。」 谢乘风抿唇笑笑:「以后吵架,你去小卧室反省。」 许映白无有不应:「好。」 「我喜欢吃辣,你可以不吃,但不能要求我不吃。」 「好。」 「相对的,我不喜欢吃香菜,但你喜欢,不用特意照顾我,该吃就吃。」 「好。」 「我经常要半夜才能回来,等下班我自己开车就回家了,你不用每天都去星回接我,该忙忙你的。」 「好。」 「我想看你画画。」 「好——」 尾音被卡在嘴边,画材店街前的风景在许映白脑中回闪一秒。 谢乘风并不催促,望着他安然一笑,忽然之间许映白明白过来,刚才他那道明烈且执着的眼神所为哪般。 「许映白,好不好?」他轻轻问。 对面楼宇新亮了几盏灯,光线折射到客厅玻璃上,玄关一角短促一亮,许映白心中那些踟蹰荡然无存。 谢乘风只见他眼底绽放出细微的亮光,而后口舌又被掠夺,他随着许映白进卧室,双双倒在床上时,他听见许映白说:「好。」 心思细腻的谢乘风在床上被许映白按在身下更加细腻地摩挲着,这个人脸冷骨头硬,身段却柔韧感十足。 许映白在他腰侧徘徊,含煳地问:「搬来跟我正式住一起不是幌子吧?」 谢乘风说不是,他想好了要搬过来。 他从不质疑与许映白的感情,以前不搬总觉得没有时机,直接搬来不免冒失,不过随许映白去趟父母家,他感慨良多。 第121页 许家父母幽默和蔼,言辞之间有长辈与晚辈的分寸感但又不失亲近,他自幼对家庭观念知之甚少,面对长辈一句轻松的问话,他偶尔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许映白的优良品德完全遗传了父母,许家父母见他侷促便换个话题十分自然地揭过,末了还会笑着安慰他,乘风别紧张。 那顿在平淡里充满温馨的午饭后,他喜欢上喝许教授的那杯茶,也喜欢上跟林老师逛街买买买,放下所有侷促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也渐渐明白底气这个东西他已完全拥有。 耳尖一阵尖锐的刺痛让谢乘风回神,他费力抬手,质问许映白:「你咬我做什么?」 许映白勒住他一条腿,责怪他:「你不认真。」 或许是许家父母两个人给的底气比许映白一个人给的底气要多,谢乘风没来由地恼怒,竟按住他锁骨,恨恨道:「我要上你。」 许映白一怔,缓缓放开手,随后彻底撤身,往床头处一靠,对他招下手:「来。」 谢乘风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坐起身怔愣半天才喃喃地说:「这就行啦?」 纱帘随风摆动了几下,清风舒爽,许映白靠在床头对他幽然一笑,谢乘风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又被人重重压回。 「谢乘风。」许映白手指插在他发间,「我给你过你机会了。」 每次只要许映白连名带姓地喊他,谢乘风总是无法自控地激动,尤其在床间,他既怕的隐晦也喜的颤慄。 床间风雨酣畅淋漓,谢乘风的名字屡屡被人沉声念出口,后来谢乘风默契配合,将他的姓去掉,追着他的尾音一次次念出映白二字。 翌日清晨,谢乘风没忘记要搬家的事,本着早搬早踏实的态度,努力睁开眼,又晃醒许映白,跟他说你快醒醒,跟我一起去收拾东西。 许映白立刻清醒。 出门前看到昨晚遗落在玄关的几只购物袋,打开一看,是几身应季服饰,林老师嘴里说着许映白过气,实际新儿子跟旧儿子之间那碗水端的很平,所有的衣服无一例外,全都是一式两套,一模一样的情侣款。 许映白感念慈母之心,决定以后要跟谢乘风经常回家,争取把一年四季的衣服全都交给林老师安排。 二人出门时间很早,在外用过早餐,抵达小院时刚过八点半,一院子夜猫子照常未醒,唯独李慕枫极其内卷,穿着t恤叼着烟,在院子里散漫散步。 见到二人李慕枫很是诧异,继续叼着烟打趣:「稀客啊,鸡都没醒呢你俩来这么早干吗?」 谢乘风直奔主题:「搬家。」 李慕枫哈一声,扭头就沖沈羽菲房间大喊:「菲菲,快起!搬家了,谢乘风终于要走了,我们能各住各的了。」 原来他惦记着谢乘风的那间大屋子,许映白失笑,还没收敛笑意,沈羽菲推开房门,怀里抱着大白,半睁着眼,迷迷煳煳地念叨了一句:「我哥要走?」 恰好此时大白在她怀里奶唿唿地喵了声,许映白顺着声音看过去,一时恍惚,想到前有他抱走了她的猫,现在他还要带走她的哥,再看沈羽菲一眼,不禁心虚。 反观谢乘风没有任何压力,点头对二人说:「对,我要搬到许映白那里。」 其实他搬与不搬影响并不大,星回是众人每日齐聚之地,沈羽菲也早已过了需要兄长关照才能安然长大的年纪。 她甚是爽朗,笑的明媚:「这下上班可就不方便了,别迟到啊,迟到了扣钱。」 谢乘风过去在她脑袋上摁了下,抬唇笑笑,转身回自己屋收拾东西去了。 小院里大件类的家具都是大伙儿合用的,谢乘风东西不多,主要都是衣服跟生活用品,收拾好后他一手拎着行李箱,另外一手垂在身侧,回望了一眼住了多年的地方。 乍看上去没什么不一样,那把旧吉他在,柜子床也都在。 屋外阳光扫进窗角,光线内似有飞尘在细微地飘,许映白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抬手在他肩头按两把:「想他们了我们随时就过来,大哥不会把我们赶出去的。」 李慕枫进来,恰好听见,笑道:「真不一定。」 二人互相打趣,谢乘风没搭腔,李慕枫跟许映白对视一眼,凑他身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矫情,要不别搬?」 谢乘风摇头。 「那你这副跟大姑娘上轿似的给谁看呢?」李慕枫微微侧身,靠住窗沿一手搭一个,「行了二位,咱天天见,就是晚上不睡一起了,非要我也配合配合?演一出送闺女出嫁的戏码?」 许映白探身去看谢乘风,二人默契挑眉,架起李慕枫的胳膊一人给了一拳。 闹过一通,谢乘风索性没回去,下午跟众人一起直接去了星回,行李由许映白带走,并约了晚上一起吃饭,李慕枫调侃问他是不是算散伙饭,许映白髮觉谢乘风的动作是已然晚了,拉也没拉住,就见小谢哥扔了大哥小弟的身份,跟他这位嘴上没把门的好大哥实实在在地切磋了一番。 时值黄昏,翡翠街亮起迷濛灯光,熟络的几人提前下班一起来到约好的饭店。 饭间气氛非常融洽,沈羽菲充当和事佬,拍拍他大哥也拍拍他哥:「老大不小了,不要再闹脾气了。」 李慕枫还是乐:「我让着他呢,要不然能让他给我绊倒?」 谢乘风根据实战经验点评他:「力气是大,打架技术不行。」 第122页 李慕枫往嘴里塞了一口菜,嚼完了忽然一抬手,许映白以为二人又要招架,刚要开口,就见李慕枫的手在到谢乘风头上时收尽力气,最后落下轻轻一拍。 气氛陡然凝滞,沈羽菲哈哈乐两下:「大哥,你这样我好不适应的,你还是打他吧,这次我帮你。」 谢李二人未作任何交流,单凭那一下轻拍便重归于好,听见沈羽菲这么说,将矛头瞬间转向了她。 李慕枫皱眉:「小屁孩子添什么乱?」 谢乘风跟随:「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掺和。」 沈羽菲瞬时将目光转向许映白,大眼睛眨巴眨巴,泫然欲泣:「你看他们!」 许映白愣一下,对上谢乘风颇有气势的目光后决定从善如流。 一杯茶水递过去,他『安慰』沈羽菲:「小孩儿多喝点水吧。」 第64章 几位兄长的幼稚行为弄得沈羽菲哭笑不得,实在忍不了让他们得意忘形,于是大眼睛一瞪,桌子一拍作势要走,三个大男人连忙又拦,这个说哥错了,那个也说哥错了,求来求去的好不热闹。 饭店距离小院不远,来时许映白将车停在了院门口,饭后几人步行返回,快到家门口时,许映白只觉背后一阵风似的刮过,回头一看,一直走在最后的李慕枫不知何时追了过来。 「好好的。」利落干脆的三个字,李慕枫步伐未停,背影一如既往的潇洒。 沈羽菲与熟人之间笑脸更多,一路叽叽喳喳地东扯西扯,等李慕枫身影消失,她也甩开二人,加快脚步往家走。 车灯亮起的那刻许映白那句打趣的『咱俩让人嫌弃了』的话尾音还没落,就见沈羽菲去而復返,望着他们的车灯条件发射地眯起了眼睛。 谢乘风扣安全带的手顿住,刚要下车沈羽菲见对他摇头,随后将目光转向许映白,用一种跟谢乘风很相似的执着眼神看着他。 「叫你呢。」谢乘风咔地一声扣住身前的安全带,对许映白说,「去吧。」 许映白熄灭车子,下车走到她跟前,沈羽菲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示意旁边树下, 二人前后走过去,沈羽菲背着手,深深地唿了口气,再抬眼,对着许映白欲言又止。 许映白爱屋及乌,真拿她妹妹看,看着小姑娘一脸为难,微微弯腰,温和地问:「羽菲?怎么了?」 沈羽菲低了下头,几秒后,缱绻的的嗓音里充满了哑涩:「哥。」 单单一个字,许映白瞬间觉得眼眶刺痛:「嗯,哥在呢。」 树下光影斑驳,沈羽菲脸上也晃动着几片影痕,她还是沉默,默默咀嚼着许映白应下的那声哥。 许映白并不催促,安抚地按了下小姑娘的脑袋,放下手转头看向停车的方向,谢乘风应当在里面看手机,电子屏光亮微弱,照的他眉眼清冷如旧。 树下二人安静片刻,沈羽菲缓和好情绪,吸吸鼻子抬头问:「听我哥说,昨天你妈妈带着他逛街了,好了好多好多衣服。」 谢乘风今天穿了件很显稚嫩的棒球服,就是昨天林老师血拼的战利品,许映白点头:「下次,哥带你去。」 沈羽菲连忙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迟疑半天,慢吞吞地将手从背后放下,别别扭扭地递到许映白面前,「我哥说...都是阿姨买的,我....他没有别的家人,我今天中午去...给阿姨买了套护肤品,你,,,你帮我转交行吗?」 沈羽菲的性格跟谢乘风非常相似,高冷桀骜的外表下是一个纯真的心,看着谢乘风幸福她比谁都高兴,以家人的身份站在他身边,用娇小的身躯给他做着坚定的支撑。 许映白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心被狠狠地惯了一下。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沈羽菲:「等下次,我们一起回家,你亲自给她,好吗?」 家对于沈羽菲而言陌生且渴望,她跟谢乘风相依为命了二十多年,亲如手足,从居无定所到现在的稳定生活,一点点终于熬出来,听着许映白沉稳地应着,对外的坚强一下子碎了。 许映白递过去的纸巾派上了用场,沈羽菲胡乱擦着,许映白不失幽默地安慰她:「这就一小包纸巾,用完了你只能往自己衣服上擦了,省着点,别哭了,女孩子要多笑笑。」 沈羽菲破涕为笑,拎着礼物对他笑眯眯地说:「许映白,我哥说的没错,你真讨厌。」 许映白嘶了声,点下她的头:「刚改口没两分钟又叫上名字了,叫哥。」 沈羽菲瞪他一眼,转身往回走:「知道了,哥!」 到了车前,谢乘风已然按下了车窗,二人隔着车门对视了一眼,沈羽菲对他撇撇嘴,谢乘风失笑:「哭成丑姑娘了,回去早点睡。」 沈羽菲也不反驳,沖他咧嘴一笑,甩着袋子进了院门。 一路开车到家,从电梯里谢乘风扣着许映白的手开始一寸寸地用力。 刚进家门,他学许映白不在玄关干好事,『哐』地一声,直接将许映白推到了门板上。 许映白最近开始穿起了衬衣西裤,腰带扎在劲瘦的腰间,谢乘风紧贴着他,手下摸不到解法,反倒越勒越紧,他跟自己生起气来,扔下腰带不管,攥住许映白衬衣衣尾,不由分说地使劲一扯。 许映白背靠着门,兇狠地回应着那双湿润的唇,扣子砸落在地下的细微声响仿佛是在神经上跳跃,他按住那双在身上胡作非为的手,含煳问他:「又不累了?」 第123页 谢乘风的手扣着他的后脑,带着诱人的气息蛊惑他,低声问:「羽菲跟你说什么了?」 许映白去亲他唇角,反守为攻,揽起他的腰带他进卧室。 二人双双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许映白按着他的腰,一边亲他一边摸出下午刚放进枕下的东西。 「行李都收拾好了,你的衣服我的衣服全都在一起。」许映白把拿出的东西塞进他手里,「这两件,你来收。」 手里的东西质感硬朗,像是一本超级薄的硬皮书,就着散尽室内的月光,谢乘风看清是两张户口本。 「你的,我的。」许映白握住他的手,「我们的,永远在一起。」 谢乘风勐喘出一口气,重新将二人的户口本塞进枕下,随后抱住许映白肩头,用力一翻。 二人调了个方位,谢乘风俯下身:「今晚我自己动。」 许映白抬手摸下他的脸,自己解开被勒了多事的腰带,扬手一抛 「噹」地一声,皮带落到了地下,钢扣重重地砸了一下地板,室外的小白被吓了一跳,不爽地挠着紧闭的卧室门直叫。 月光如水,外面的灯光熠熠生辉,柔软适中的床垫在频繁回弹,床单被勾起一角,略显凌乱地搭在床边。 许映白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用作支撑力量与他十指相扣,谢乘风时而会不由自主地深深唿吸扬起脸,时而勐然低头,急促着喘息停几秒, 朦胧的月光里纠缠着谢乘风漆黑的髮丝,白色墙壁上有墨色光影散在上面,翻飞舞动,张牙舞爪地挑衅着许映白。 他手下用力,狠狠地往下按了把谢乘风的腰:「叫我名字。」 谢乘风腰间止不住地痉软,咬着牙叫他:「许映白!」 许映白深深地看着那截儿白皙的颤抖,轻柔抚一把,沉声又说:「把姓去掉。」 「…映...白。」谢乘风的嗓音如同那把旧吉他,是成调的颗粒感。 他刚喊完,耳尖忽地一疼。 许映白撑身起来,凑在他的耳边,声音好似空灵的雾霭:「再叫。」 于是,谢乘风一遍遍充满迷离地唿唤着映白二字。 最后的那几秒时谢乘风被许映白无情地紧紧按着,刺激的滋味从头皮勐烈地沖刷到脚趾,颤慄时,谢乘风觉得此时的他变成了许映白手里的一把吉他,旋律被人掌控,轻重缓急乃至结束全由不得他。 炫目的白光一闪而过,许映白闷哼了一声,将手绕在谢乘风肩头禁锢住,谢乘风脑子里嗡鸣不止,痛苦地蹙起眉心,脖颈瞬时掀了一弯妖娆的弧度,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带着一丝倔强的委屈,像是在恳求想要什么。 许映白终于松开他,温热潮湿的手摸到他的脸,将几滴滚烫的汗水留在了他身上。 风雨过后的室内换成一片安静,两人洗完澡,重新躺到床上面对面互相看着谁也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许映白看到谢乘风那双黑亮的眼睛眨了眨。 他说:「映白,我要睡了。」 许映白伸出手,摸着他的下巴往上托,凑过去轻啄了一口:「谢乘风,晚安。」 谢乘风的髮丝蹭着许映白的侧脸,软软的带着一丝微凉。 「映白。」他很少在清明的时候这样叫许映白,声音里带着生涩,尾音低喃着,「晚安。」 互道晚安后的空气渐渐沉淀,清浅的唿吸声平和地交织在一起,而季节总是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在某个乏善可陈的夜晚忽然彻底变了凉。 临近国庆节,谢乘风果然没时间,许映白只好一人陪沈泓参加大哥订婚宴。 临行前几天许映白哪儿都没去,一直在星回店里待着,有时候帮人一块收拾,有时候坐着听谢乘风唱歌。 换做平常,或许谢乘风早就开口让他该干嘛干嘛去了,偏偏这次是谢乘风主动留人的。 自从许映白跟谢乘风说完要去跟沈泓一起回家参加订婚宴后,谢乘风十分反常地要求他每天陪自己上下班,一分钟空余的时间都不给。 对于以冷酷示人的小谢哥有如此反常行为,许映白深感奇怪,偶尔他提出想回书店看一眼,小谢哥眼一挑,一分恳求九分强迫的表示不行。 许映白纳闷他这性子转到也太快了,不过对于谢乘风肯粘他的行为很乐意,算盘着要是谢乘风以后开始有不耐烦的苗头,他就再出趟远门,这关系不一下就扯回来了么。 要是许映白能平下心来细想想,估计也多少能琢磨出来不对味,谢乘风什么时候干过这么粘人的活,并且沈泓那边一反常态地没作他,怎么看都不对劲。 奈何,爱情令他降智,尤其是谢乘风这几天有故意哄人的嫌疑。 晚上星回结束营业,小院众人合力打趣许映白,原因无他,因为他即将出远门,谢乘风不愿独守空房,等他走后他要回小院跟他们住一阵。 李慕枫表现的最为不爽:「你说说,好好的家不回,跟我挤什么挤?」 谢乘风看许映白一眼,揣着裤兜:「又不是没挤过。」 易征哈哈直乐,也成心捣乱:「要不跟我挤挤,我不嫌弃。」 许映白直觉众人『矛头』是自己,也不抻着,快走几步,转身面对众人,双手合十一笔划,无声地认了个怂。 回到自己家,谢乘风遭遇嘴硬反噬,被人头从到尾折腾了个够,还不忘提醒:「自己定闹钟,别延误了。」 第124页 许映白吻吻他鬓角:「知道,会想你,睡吧。」 第65章 翌日,秋风忽起,空气里带着枯叶潮湿的气息,吃饱喝足的许映白与沈泓踏上了飞往海安的飞机。 沈泓怕早回一天就多挨一天骂,顶着沈大哥以及父母连番催促的压力硬生生地将机票订到了他哥订婚前一天。 沈家世代经商,沈泓兄长名叫沈休,接班人的订婚宴从声势浩大,一连着忙了好几天,本来没许映白什么事,奈何沈泓刚回家,再怎么不管家里的事,出去也是沈家的儿子,他自己的事业怎么都能应酬,到了家里的,多一分就嫌累,去哪儿都得拽上许映白。 订婚宴彻底结束之后已经过完了国庆最后一天假期,好不容易消停了,终于能喘口气,几人这才在沈泓的住处安生地坐下歇息片刻。 「映白,好久没见了吧?」沈家兄弟长相颇为相似,只不过老大身上比老二多了一份精锐的锋利气息,很有高位者的气场,「这趟辛苦了,多谢你来参加我的订婚宴。」 沈泓求不着沈休时不肯正经喊哥,跟着外面的称唿,一口一个沈总的叫,许映白早被他带跑偏了,也这么叫人:「不辛苦,应该的,沈总好福气,嫂子娴雅漂亮。订婚快乐,幸福美满。」 沈休微微笑了笑:「这话这几天一直听,晚上做梦都是这些话,不过我还是愿意听,谢了。」 订婚宴时许映白眼看着这位沈总事事亲力亲为,除了跟亲朋好友寒暄,也得跟合作伙伴以及其他客户应酬,忙的一个人恨不得当两个人用,忙成这样也没忽略未婚妻,如胶似漆的恩爱。 沈泓坐在许映白旁边,问他哥:「沈总,我也挺辛苦的,你怎么不说感谢感谢我呢?」 看着沈泓跟没事儿人似的逗他哥,实际上怕他哥怕的要命,估计是订婚宴沈总露的笑脸太多了,让他一时没绷紧那根胆怯的神经。 沈总凉凉地挑了他一眼:「怎么感谢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都行?」沈泓接的很快。 许映白慢慢地喝着水,眼睛不动神色地眯了一下。 沈二直了多年,拥有过无数红颜知己,如今一朝变弯,他跟男朋友的事情,还一点儿没跟家里交代呢,眼下这沈老二如此做派,明显想套路他哥。 沈休很大方:「都行,是不是缺钱了?」 「没!我自己能养活自己。」沈泓扬声回,之后又唉声嘆气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沈休看的不耐烦,见他弟吭吭哧哧地憋不出来话,也就不再管他,目光转向许映白,忽然流露出了奇怪的一抹笑。 许映白刚端起面前的水杯,没明白沈休眼神,又放下,还未开口询问,只见沈休微微倾身:「映白,最近怎么样?交男朋友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订婚宴上你们见过。」 许映白很愣地啊了一声。 他性取向从来没有瞒过任何人,包括沈家父母也知道,没反应过来纯属意外,他真是万万没想到,不苟言笑令人忌惮万分的沈休居然会给人拉縴保媒。 沈休说的那位朋友他确实在订婚宴上见过,并且很佩服这个人。 沈泓这般放肆性格也不敢跟沈休叫板,而这个人不仅敢跟沈总大声说话,还敢时不时地怼沈总两句,怼的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关系看起来不是一般的铁。 这场面是许映白去卫生间时偶然看到的,沈泓管人叫沈老三,许映白问为什么,沈泓当时哼哼了两声,说这人除了不在他们家户口本上,其他的跟亲儿子的待遇没差别。 「想不起来了?」沈休打开手机,「我有他照片,你看看。」 「不,沈总。」许映白坐直身体,「我有男朋友。」 沈休听他这么说,略带惋惜地嗯了一声,收回手机没再多言。 沈泓手里捧着被果汁,听着他俩聊,眼睛一闪,清了清嗓,很正经地问他哥:「你怎么不张罗给我介绍一个...朋友呢?」 那个『男』字沈泓故意含煳掉,沈休坐他左面,中间中间隔着一个茶几,沈泓这边话音刚落,他再看过来的眼神就锐利了起来。 许映白默不作声地将身子往另外一边儿倒了倒,在心里为沈泓默哀了一把,对面那是一只成精的老狐狸,沈小狐狸还得再练练。 沈休不辨喜怒地盯了他片刻,仅几秒的时间里带给了沈泓极大的压力,然后又听见一声沉沉的称唿。 「沈泓。」 沈哄后心一凉,老实了:「哥,怎么了?」 沈休低头看手錶,不轻不重地叫完他名字,也不理他这句规矩的话,迳自起身,将随手放在沙发边上的西服外套挂在臂间:「回来之后还没回家住吧?爸妈这几天一直为我的订婚宴忙,没时间找你聊,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该回家住两天了。」 沈家父母住在近郊的别墅区,沈泓自己在市区有房产,他生怕被人教训,从回来后跟许映白一直住在他自己家里。 「我..跟映白说好了,玩几天就回去了,我那儿还一堆事呢。」沈泓看了他哥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爸妈忙,我就不回去添乱了。」 兄弟二人的谈话没避着许映白,他现在再走就显得有些刻意了,听着两人打太极也没动,安安静静地坐着让沈泓拿他当幌子使。 「添乱?」沈休轻轻地说着话,「你也知道你会添乱?」 第125页 沈泓知道第一个瞒不了的就是他哥,索性也不装了,硬着头皮问:「你..帮不帮我?」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沈休淡淡地笑了下,「跟我这儿开玩笑似的坦白?」 沈泓索性破罐子破摔,揣着裤兜靠着沙发就是不说话。 沈休见他沉默也不多说,一锤定音:「晚上我还有个会要开,爸妈很想你,回家住两天再走。」 沈泓抿抿唇,望见他哥眼神又无奈点点头,看着他哥到门口又追了过去:「哥。」 一个字,然后又不说话。 沈休在门口停下,背冲着他说:「家里什么事都是我在顶着,你的事即使我想顶,也得你自己先开口。」说完顿了一下,回头看他,声音沉稳,「想好了、想真了,你就说,没想好你就闭嘴。」 沈泓明白他的意思,他自己的感情生活家里多少知道,风流浪子收了心,对方还是个男人,家里怎么说暂且不论,关键他自己确定好了没。 沈休走了好半天沈泓还没回过神,愣愣地杵门口站着,许映白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给了他一个无声的安慰。 晚上二人出去觅食,回来已经很晚,沈泓一脸凝重地在心里打着回家交代的草稿,许映白见他没什么兴致,于是没多聊,回到房间一门心思的惦记男朋友。 谢乘风说的没错,他确实很忙,有时候给他打电话都接不着,连消息也是隔好久才能回復一条。 在海安待的这段时间,许映白算得上是好好尝了一下一如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今天也一样,许映白躺在床上,看着六个小时之前给人发的消息,那边连个冒号都没回。 临睡前又打了一个电话,这次不光没接,还给挂断了,许映白刚要再试着打一个,谢乘风给他回了电话。 「喂,这么忙?」许映白先开口说,「累不累?」 谢乘风还没说话,许映白听到他那边突然叮噹响了一声,像是钢管之类的东西掉地的声音,随后是陈宇阳在低声道歉:「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弄掉了。」 许映白坐起来:「你们俩干嘛呢?」 他对谢乘风跟陈宇阳走的近没什么意见,在想起因断片遗忘的事情后,谢乘风告诉过他,以前在书店附近徘徊时偶然被陈宇阳看到,之后慢慢便熟络起来。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人际关系以及朋友之间的交流很正常,许映白没意见归没意见,他郁闷的是为什么这俩人大半夜的凑一起。 电话好久没回应,许映白声音大了些:「乘风?」 那边忽而一阵摩擦的声音响起,许映白脑子都快被磨凉了,又问了声:「陈宇阳?你们干嘛呢?」 「那个..老闆。」陈宇阳磕磕绊绊地说。 「乘风呢?」许映白看了眼手机,「他人呢?」 「许老闆..我在呢。」谢乘风带着一丝气喘,「怎么了?」 许映白下床踩住拖鞋:「你说怎么了?刚才什么声音?」 谢乘风咳了一声,嗓子哑哑的:「在..外面吃饭,我回去跟你打电话。」 许映白听的脚一软,思维偏到很离谱的地步,谢乘风这样的音调很耳熟,每次做完之后他都会保持一段时间这样的声色。 他手机差点儿没拿住:「乘风,你到底在干什么?」 谢乘风的声音顿了一下,忽然笑着问他:「许映白,你想什么呢?」 又恢復了冷冷清清的嗓音,许映白刚要说话,谢乘风没给机会,无情地挂了电话。 『嘟嘟嘟』..... 许映白看着手机黑屏愣了一会,随后立刻出门去敲沈泓的房门:「沈二!睡了吗?」 「没!沈二在这儿。」 声音是从客厅传来的,许映白转身往回走,见沈泓坐在沙发上抽菸,满屋烟味。 「怎么了?」沈泓叼着烟问。 许映白坐下问:「你给宇阳打电话了吗?」 沈泓吐了口烟:「打了没接。」 许映白沉默地抽了支烟出来点燃,颇为愁苦:「我刚给乘风打电话了,他跟陈宇阳在一起。」 沈泓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想明白什么之后嘴角翘了一下,不忘刺激他:「嗯,他俩在一起怎么了?咱俩现在不也在一起么。」 许映白扭头看他,沈泓还没来得及收回揶揄的笑,他眯了眯眼,恍然大悟:「我说来之前乘风一直让我跟他在一起,原来是你指使的?搞什么鬼呢?」 沈泓抬腿翘到茶几上,一副大爷做派,摇了摇头不打算告诉他,只说:「等你回去就知道了。」 第66章 许映白无端的猜测到底惹恼了谢乘风,他绞尽脑汁地哄人,效果甚微,谢乘风除了会给他发小白的视频之外压根就不理他。 隔日,沈泓被父母的电话叫了回去。 算起来这几天一直在忙,还没正式拜访,于是许映白买了一些礼品陪他一同回家。 沈园地理位置优越,占地面积极广,进了沈家父母院落,跟沈家人寒暄两句进到客厅,许映白手一顿,感觉甚是不妙。 宽敞的客厅里,除了沈家一家在人之外,还坐了三个人,一对年纪跟沈泓父母差不多的夫妻,中间坐着一位姑娘,长相气质均都不俗。 可怜的沈泓刚跟大哥泄了底,还没来得及跟父母交代就被蒙着安排了一场相亲,沈大哥看样子并不知情,平日里稳重如山的脸上带着一丝微妙的尴尬。 第126页 沈泓对于父母的安排很不满,不愿意回家的原因除了怕挨骂也有这部分原因,他没比他哥小多少,眼看着老大的终身大事落定了,家里人自然就开始催他了。 「我先出去了。」许映白拉着他悄声说,「这场面我真帮不了你。」 二人关系再怎么好,这样的场面下他到底算是外人,本来就想着坐一会就走,这下更没留下的理由了。 沈泓脸色很难看,对他点了点头:「嗯,你先自己逛逛吧,等我应付完明天咱就走。」 「好好说。」许映白安慰了他一声,跟沈家父母道别后转身离开。 沈园内树木繁茂,到了秋天落叶也多,一会儿不扫就积了一地,踩在上面一阵阵清脆的咯吱声。 这座城市许映白不是第一次来,玩的逛的差不多都摸过一遍,一个人哪儿都不想去,何况家里的小谢哥还没哄好,更没心思了。 等待沈泓期间,许映白并未离开沈园,前前后后转了好大一圈,因为出门时间不算特别早,此时已临近中午,许映白本想着给沈泓发个消息问一下,心思一转还是没发。 他是独女,体会不到沈泓怕哥犹如老鼠怕猫的心理,不过沈休看着严肃不近人情,但还是很在意他这个弟弟的,至少在他在离开之前看到了沈休站到了他弟身旁。 一阵秋风吹过,几片树叶随风舞动,许映白眺望远方,见某块儿池塘周边精緻不错,便走了过去。 刚走进,亭内坐槛上传来声音:「你也逛这儿了?」 许映白侧目,跟他说话的正是沈泓口中的沈老三。 「你好。」许映白没跟沈泓一样瞎叫人,「好巧。」 「不巧,我刚也在家里,你可能没看到我。」这人行事作风带着一股骄纵的气息,他闭眼仰着脸,似乎很享受秋日的阳光,自顾自地说着,「见你出来我也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不合适,也出来了。」 二人一人一边坐着,许映白看着亭前池塘,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是不是觉得很烦人。」沈三并未睁眼,「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联姻这套。」 作为晚辈与外人不好点评什么,许映白说:「没。」 沈闻言轻嗤一声:「你人还挺好,不说难听的话。」 水面被风吹皱,未等许映白接话,手机在兜里震了起来,掏出一看,许老闆苦尽甘来,这都三四天了,小谢哥终于肯理人,居然主动给他打来的电话。 「乘风。」许映白的声音跟现在的阳光一样,很软,「吃饭了吗?」 「吃过了,」谢乘风问:「什么时候回来?」 许映白想了想,刚要跟他说沈泓刚回家,估计还得一段时间,谢乘风在他开口之前直接又说:「许映白,我很想你。」 「明天。」许映白立刻咽下了想说的话,手里拿着一片枯叶,手心里的潮湿蹭着树叶边缘,他又说,「乘风,我也很想你。」 谢乘风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估计在店里,隔着电话对他笑了一声,说明天见,没有多聊别的便挂了电话。 「男朋友?」沈三突然问,「你们感情很好啊。」 许映白扭过头说:「嗯,很好。」 沈三终于睁开眼,循声看向他,眼神略带惊艷,毫不吝啬地夸道:「你长得很好看诶,不过头髮长一些的话会更加分哦。」 从小到大家人朋友都夸过他好看,许映白对自己的长相也有数,是好看,不过可跟沈三比不了。 「你是叫许映白吧?」沈三又问。 许映白先疑惑了一下,后来想到这人是沈家兄弟的朋友,会认识他也就不奇怪了:「你好,我是许映白。」 按理说,在别人自我介绍完毕之后,理所应当地也该介绍自己,可沈三没有按常理出牌,他侧过身,一条腿搭在凳子上:「之前沈休跟我夸你来着,还说要把你介绍给我呢。」 看来沈总先跟沈三牵的线,许映白笑笑:「我有男朋友。」 那人也跟他笑了一下,眼里亮的跟闪了星子一样:「你们真好。」 许映白看着他,觉得他这个人很怪,明明是和煦的笑容,可里面的情绪却跟地下的枯叶一样,感觉他提不起精神,浑身透着一股极度的散漫。 说话间沈三电话响了,他接起,说话的语气跟对许映白客气截然不同,很不耐烦:「我说了不去,你们吃你们的,我..不想去。」 听这语气跟动静,许映白猜测对方应当是沈休。 「啊...我跟谁吃?」沈三看了隔壁的许映白一眼,笑嘻嘻地说,「碰到许映白了,我俩吃行吗?」 也不知道他问的许映白还是沈总,许映白不明所以,又看向他,沈三察觉到他目光,直接将手机从耳边放下,按了一下扩音。 「祖宗!人许映白有男朋友,你能不能别搅合?」 确认了,是沈休,十分罕见的抓狂声音。 沈三被凶了也不恼,并未关扩音:「我知道啊,吃个饭嘛,我又不干什么。」 说完不等沈休第二轮喊,他利落地挂了电话,又对许映白说:「听你说明天要走了,一起吃个午饭?我请你,反正咱俩现在都孤零零的。」 许映白刚想推辞,手机震了一下,很早之前他与沈休就互加过微信,消息是沈休发来的。 -『映白,如果方便的话陪他吃个饭,他不是坏人。』 第127页 许映白考虑几秒,还是应下,一来他确实没事,二来他跟沈泓关系好,也拿他哥当哥敬重。 沈三不知二人的微信交流,起身到许映白跟前说:「你别多想,我不是坏人,也不会破坏别人的感情,就是吧....」 他扬起脸眯着眼看了看阳光,说:「季节转换总是很烦,尤其越来越冷更讨厌,不过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温暖的人,我很喜欢,哎呀越说越乱,不是那种喜欢,是另外一种,反正你吃不吃吧!」 这人说着说着跟自己生气起来,许映白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说:「行,一起吃。」 两人没去多远,开车从沈园出去,就近找了个餐厅。 吃饭间许映白对这个人的怪印象再次加深,沈园壕无人性,院内明明停着一排车,也有司机随时待命,沈三偏偏不乐意,不仅不开车,还非要让他开车出门,一顿饭吃到最后也没自我介绍,而且吃饭过程慢的出奇,好不容易吃完,还非得让开车送回到原位才肯罢休。 中间沈休发过三条信息,许映白明显能感觉出来,沈休在忍着对沈三的火气跟他道谢,最后叮嘱让他一定一定给这人送回来。 许映白也没多为难,这人虽然怪,性子还可以,相对安静。 还是那条长凳,那人裹着衣服坐下,懒洋洋地摆手:「谢谢啊,你走吧,我再坐会儿。」 许映白站他背后尽职尽责地拍了张照片,发给沈休后便离开了原地,走出一段后他回头后看一眼,沈三一动不动地坐着,背影显得格外萧条,跟与世隔绝了似的。 回到住处,直到晚上沈泓也没回来,许映白给他打了通电话,还没等他开口说明天要走,反倒是沈泓说让他自己先回。 「不光我的事,我妈前阵子生了场病,我都不知道。」沈泓愧疚不已,「光顾自己快活了,我要陪我妈一阵子。」 「行,我知道了。」许映白收拾着衣服又问,「阿姨没什么大事吧?」 「没,放心吧。」 挂电话许映白订好了第二天早上的机票,翌日下午抵达东港,之后他按照谢乘风的要求直接来了书店。 陈宇阳今日轮休,乔镜端着咖啡在给客人送,许映白环顾一周,没发现谢乘风的身影,拦下乔镜问:「乘风在三楼?」 乔镜身前抱着托盘,抬头看眼楼上,对他笑的意味深长:「老闆娘在三楼呢。」 这句话许映白莫名觉得耳熟,包放到前台里回身往三楼走,还是熟悉的台阶,转瞬即到。 「回来了?」谢乘风靠着栏杆,在楼梯尽头等他,嘴角悬着浅浅的微笑。 多日不见,许映白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余光都没往别处扫,到跟前快速在他唇边亲一口:「今天没去店里?」 谢乘风舔下唇边,搭住他肩头示意他看周围:「看看,喜欢吗?」 第67章 三楼原本的书架跟摆设全部都被撤走了,取而代之的一间陌生的画室,左侧墙壁上靠着两个架子,上面摆放着全套的颜料、画笔以及一部分书籍。 地板反射着明亮的光,几个大小不一的画架有序地排列着,一张桃木色的工作檯放在窗边,檯面上一盏檯灯还在亮着,照的同在桌面上那束百合艷丽生香。 许映白望着眼前既陌生有熟悉的一切久久无法回神,以前的作品全扔了,只在父母家留了几幅麦田,其中有一副麦田图,而现在这幅画挂在了空荡荡的墙壁上。 新与旧的衔接,彷佛跨越了时间,重新回到了他面前。 「许映白,我想看你画画,」谢乘风在他背后,手从背嵴顺到他肩头,「给不给看。」 他将细腻藏在刻意的要求里,言辞如此,行动也是如此,许映白看到,画室的一侧角落里,谢乘风的那把旧吉他沉稳地立在那里,坚定且无声地陪伴着他的一切。 许映白抓住他的手指摸了摸:「原来跟宇阳一直在整理屋子?」 先前去探望许家父母时,路上那一眼风景,许映白无法忘却,谢乘风也无法忘却,他知道许映白本该优秀本该飞翔,所以他帮许映白将所有顾虑消除,用来他给予的底气,拽他出迷茫。 关于重修装修三楼的事沈泓跟他不谋而合,沈泓临走前交代陈宇阳,与他一起将东西全部撤换,那几日国庆节日期间,他与陈宇阳白日总是忙,二人便约好,等晚上结束工作,再一起整理。 那晚许映白来电,他刚起电话,没说两句,陈宇阳搬东西上来时不小心磕掉了材料,一把凳子腿闹出挺响的动静,没想到竟然许映白瞎吃飞醋,弄得谢乘风哭笑不得,提前准备的惊喜又不能明说,只能当生气连着好几天没理人。 「不生气了?」谢乘风捏他耳垂,「不是以为我跟宇阳跑了吗?」 许映白咳一声:「不好意思,当时可能....太想你了。」 这句发自内心的真话还是很管用的,谢乘风挑眉,暂不追究,推着他往前走:「试一下,沈哥推荐的,我先买了两把,不舒服再换。」 前面是一把镂空透气的工学椅,另外一把是升降椅,许映白坐上去,潇洒地转了一圈:「很舒服。」 「舒服就行。」谢乘风笑看他,忽然弯身,挑起他下巴亲了他一口,「许映白,我惦记了你这么久,好不容易到手了,怎么可能会转头跟别人跑,你以后再这样,我真的会生气。」 第128页 许映白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又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谢乘风直起身子拉了一套画架在他跟前问,「你累吗?」 许映白明白他的意思:「我不累。」 谢乘风弯唇点头,恢復高冷:「我累好几天了,你自己待着吧,我去小房间睡一会。」说完转身要走,许映白拉住他的手腕,学他眼神里的执着,谢乘风不为所动,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不完成作业,不许睡觉。」 许映白捻下他手腕,颇为顺从松开。 书店周边林立着一圈商业大厦,浅橙色的晚霞铺在天际,可惜的是这样美的景色看不全,都被包围的建筑的顶层接二连三地中断着。 外面的街道愈发清冷,许映白靠着窗看了片刻,脱掉风衣打开画室的灯,拿起笔重新坐到了画架前。 本以为这么久了会生疏,其实没有,还是一样顺畅,或许是底子还在,或许是因为谢乘风,他没有想太多,手随心动间感觉那种既痛苦又兴奋的活跃因子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曾经待在画室里没日没夜地练习,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岁月很煎熬,现在想想还是特别怀念那段饱受折磨的日子。 那些时光埋头苦练,不问世事只专注与眼前,一层一层地往上爬,累积经验练出肌肉记忆,痛苦的里面是畅快的内核。 他如过去一样,行云流水,落笔成风。 华灯初上,外面下起了雨,街道的地面上一层亮亮的水痕。 谢乘风这几天确实累,到小房间后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几个小时过后睡得浑身都疼。 屋外静悄悄的,他缓了会神,起身后慢慢地拉开了小房间的门。 崭新的画室灯光明亮,许映白坐在画架前,手里拎着画笔,身旁是一盏同样明亮的落地灯,耳垂上细小的绒毛都被照的很清楚。 光芒透过新开的缝隙漏进房间一条窄光,谢乘风站在微光里,静静地注视着许映白,只觉他手持画笔时干净至极温柔至极。 时隔多年的第一幅画被许映白挡着,谢乘风走过去,看清他面前的画之后怔住了。 「喜欢吗?」许映白将他拉到身前又问,「好看吗?」 谢乘风点头:「非常喜欢,非常好看。」 许映白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揽住他的腰:「喜欢就行。」 隔了几天,这幅令谢乘风一想到心里就发麻的画,出现在了许映白的后背。 那半副翅膀歷尽磨难,终于等到了另外半副,谢乘风看着许映白还敷着纹身保护膜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自从住在一起后,许映白身上之前的那半幅纹身他每日都会见到,每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他也会碰到。 而眼前这半副崭新的纹身,与翅膀形状不同却相得益彰,分外契合下彷佛弥补了过往的残缺。 墨色痕迹的尾端是一片捲起的白色波浪,从腰部开始层层堆叠,一直延伸至肩头,中间有几笔凌厉的纹路,纹身师技术非同凡响,刻画的栩栩如生。 海浪在后背卷席翻涌着,那是风的形态。 谢乘风低声问:「疼不疼?」 许映白眉毛轻皱,笑道:「很疼,非常疼。」 谢乘风知他故意卖惨,对他说活该。 晚上谢乘风一反常态,刚刚躺下突然翻身按住了许映白的肩头:「许映白,我想上你。」 关于谁上谁下的问题两人好像没有认真讨论过,谢乘风从一开始就默认了他的位置,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许映白只觉肩膀一疼,顿时愁上了。 「你换个良辰吉日。」纹身师叮嘱近日多注意后背,许映白只能趴在床上,很正经地说,「我最近不方便,躺不下去。」 谢乘风勾勾唇角,无情道:「你可以跪着,我保证不弄疼你。」 许映白狠狠一惊,慢吞吞回头,就见谢乘风不慌不忙地坐到了他腰上,大有我看你今天怎么反抗的意思。 「我还没让你用过这个姿势,许老闆可是头一次,你就打算这么折腾我?」许映白说完察觉对一丝不对劲,又问他,「谢乘风,谁教你的?」 谢乘风平时从不会如此步步紧逼,今天反而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坐在他腰上抿着唇就是不开口,眼里分明在说今天必须办了你。 许映白跟他无声地对视了几秒,最后选择认输。他既想让谢乘风如愿,也想让谢乘风开心,于是浑身力气一松,脸埋在枕头里,跟他指了指床头柜。 谢乘风从他身上下去,拿出熟悉的东西在手里抛了两下,贴心问道:「纹身会影响吗?」 许映白以为他问的是会不会影响他办事,翻过身认命地摇了摇头:「不影响,来吧。」 那副后背简直视死如归,谢乘风在他腰上徘徊几圈,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音。 「高兴傻了?」许映白也笑。 二人一上一下乐成一团,等谢乘风笑够,抬腿从他身上下去,然后往他身边一倚,推推他的手臂:「我赖的很,听宇阳说体力一定要好,还是你来吧。」 许映白隐有猜测,闻言没有丝毫意外,他就知道姓陈的背地里教不了好。 「快点。」谢乘风见他不动上手催促,「再磨蹭你就真准备跪下吧。」 后背虽然疼,但不影响任何操作,许映白岂有拒绝之理,谢乘风故意吓唬人的那套动作被许映白套用,掂起他的腰屡屡进犯,实打实地还在了谢乘风身上。 第129页 头晕眼花间,谢乘风双手撑在床头,忍着身后滋味,咬牙骂出声音:「陈宇阳!你果然是个狗东西!」 「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叫其他男人的名字?」许映白重重拍了他一下,「腰,下去。」 谢乘风挣扎着往身后甩了下手:「你别太过分!」 许映白顺势一握,谢乘风一条手臂也到了他怀里:「这不是你提的么?后悔了?」 谢乘风从叫板到认输这个过程不知道是多长时间,反正最后嗓子又哑了,昏睡之前那股倔劲儿又上来,迷迷煳煳地恐吓许映白:「你别落我手里。」 北方的秋天总会起风,将枯叶重重地摔打在地上咔咔作响,许映白一天到晚地泡在三楼的画室,再也不装社恐,一点一点地恢復着曾经的傲气。 中午下楼吃饭,随意往咖啡间一瞥,许映白停下脚步,低头打开手机看了眼。 自从国庆节沈泓归家,此时已是十一月中旬,沈泓仍未归来,而陈宇阳彷佛被人带走精神,终日沉默。 许映白想起他从海安那天正值陈宇阳轮休,等第二天见到他时十分震惊,开口就问:「你怎么回来了?」 许映白不理解,笑着打趣一句,陈宇阳强颜欢笑说他忽然联繫不上沈泓了。 沈家在海安当属名门望族,许映白毫不担心沈二会在自己的地盘发生什么事,以为这对良久不见,只是因为思念患得患失,他安慰一句便出门,回来之后从乔镜处听闻,陈宇阳看上去真的很难受。 许映白莫名想到了被他撞见的那场相亲,思虑几秒上楼给沈泓打了通电话。 当时沈泓手机是关机状态,他又返回咖啡间门口,见陈宇阳彷佛定住,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看手机,于是暗骂沈泓一句,转头给沈休打去了电话。 寒暄两句,沈泓过来接,许映白问:「你手机是摆设?」 沈泓少见没回嘴:「我在医院。」 「生病了?」许映白问。 「没,」沈泓声音听上去疲累至极,「我妈突然晕倒了,昨晚就来医院了,出来的匆忙,手机估计落家里了。」 许映白询问完长辈,又说:「陈宇阳应该一直在给你打电话,方便的话回一个。」 电话里安静了好久,沈泓哑涩回一声:「嗯,知道了。」 关于后面沈泓给陈宇阳回电话说了什么许映白无法得知,只是不久之后,陈宇阳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来到三楼,说沈泓不接他电话,要他帮忙联络。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俩人互相惦记着,许映白也希望二人能早日解开矛盾,便直接拨通了电话。 「宇阳在,他要跟你说话。」许映白道明来意,将手机交给陈宇阳,开门出去了。 二人的谈话时间不算长,许映白一杯水还没喝完,就见陈宇阳握着手机从楼上下来,等走到他跟前,陈宇阳扯扯嘴角,说要请假。 「去找沈泓吗?」许映白问。 陈宇阳并未正面回答,犹豫几番说:「我不知道多久能回来,老闆可以再招一个咖啡师,如果回来后没有空余的位置,我会辞职。」 天气彻底转凉,过往客人均换上了厚实衣服,陈宇阳预料的没错,他中间很久都没回来,直到年底才重新回了书店。 在此期间许映白只招了一个兼职的咖啡师,白天兼职在,晚上的时候许映白或者乔镜会轮流值守。 陈宇阳回来没多久,兼职提出了辞职,说要回家过年,许映白给人包了一个红包,痛快地放了人。 沈泓在此期间一直未归,许映白打电话给他也没问出什么,陈宇阳社恐加重,整日沉闷度日,两个人分隔在两座城市,像是生生断了联繫。 某天夜晚,许映白很晚才从楼上下了,店里早已一片漆黑,只有咖啡间还在亮着灯,他走过去,看见陈宇阳扶着清理台,眼睛通红。 「沈泓事业跟人脉都在这里。」许映白安慰他,」而且我也在,他会回来的。」 陈宇阳闻言,抬头看向天花板,喉咙滚动几下,随后像是做好某个重大决定:「我会一直在。」 第68章 正文完 白天的时光开始变得很短,时间过得飞快。 年节的街上清冷的很,寂静的马路上包裹着万家灯火的暖,各家各户粘贴着红彤彤的对联,四处洋溢着春节的气氛,等漫天飘零的飞雪在地下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白,街道上响起了春节的第一声炮仗。 过年这天许映白带着谢乘风兄妹二人来了父母家,早在元旦时二人带着沈羽菲回来过,林老师本来就喜欢女孩儿,一进门俩人就跟亲母女似的。 「菲菲剪头髮了?」林老师穿着围裙来迎他们:「冷不冷你们?」几人手里都拎着不少东西,林老师挪开地方,念叨了一句,「家里什么都有,说了让你们别买。」 谢乘风将带来的东西放到一旁:「不冷不冷,都是一些吃的玩的,不贵。」 林老师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发现他穿的不厚,指责许映白:「你倒是穿的厚,他就一层衣服。」 沈羽菲在旁边笑:「阿姨,真不怪我哥,我哥让他穿羽绒服了,去车库开车的功夫,我哥就背着他偷偷地换了衣服。」 两个哥连着叫,林老师知道她说的是谢乘风不听话偷换薄衣服。 「羽菲还行,穿的厚实。」林老师摸了摸她的衣服,又说谢乘风,「穿厚点儿没坏处,下着雪呢,着凉生病了怪让人操心的,听话。」 第130页 林老师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这与作为母亲的慈祥和蔼并不冲突。谢乘风听话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以后穿厚点。」 许映白用眼神示威,来的时候他在车里念叨谢乘风,这人可倒好,被念叨烦了就开始左一句右一句地怼他,闲气憋了一肚子,眼看着林老师三言两语地就给他堵了回去,心里别提多想笑了。 等林老师离开,谢乘风到他身边,低声说:「你敢笑出来试一下。」 许映白还真就故意漏出了笑声,谢乘风刚把手放他腰上,许教授从餐厅出来,手里捏着一只饺子,招唿他们:「站着干吗,赶紧坐会儿,有热茶乘风自己倒,暖暖身子。」 许映白躲开谢乘风手,扬声问他爸:「您儿子喝不了茶,你是不是忘了。」 许映白平时愿意跟老两口逗乐子玩,眼看着家里有了沈羽菲这个新女儿,他这地位简直断崖式地往下落。 「就你事多。」林老师轻睨了他一眼,「也有水,许老闆自己去倒好吗?」 「哥,我帮你倒。」沈羽菲笑眯眯地接了一句。 许映白跟谢乘风刚坐下,两人互看一眼,一起问她:「你叫哪个哥?」 沈羽菲知道自己被他俩逗,也不说去倒水了,坐下后嘆声说:「爱喝不喝吧你们。」 三人的互动惹得老两口笑了一阵,中午还是老规矩,许映白进厨房给林老师打下手,谢乘风兄妹俩也不闲着,拿着买回来的红色小摆件挨个往屋里挂,打眼一看整个屋子里都是红彤彤热闹的年味儿。 很快饭都做好,饺子也端上了桌,几人在餐桌坐下,举着饮料互相碰杯。 「新年快乐。」 许教授今天暂时被林老师允许喝一口白酒,他轻抿一口:「往年都是我们三个,映白不怎么说话,过个年也是冷冷清清的,今年好啊,多了两个人。」 谢乘风举起杯子,许教授跟他碰了一下。 他说:「叔叔,以后每年我都会来。」 沈羽菲贴着林老师坐,她往林老师身上歪了歪:「还有我,我也会来。」 「好,好。」林老师挂住她的手臂,「乘风跟菲菲每年都来。」 许映白在桌下握住了谢乘风的手,应道:「嗯,每年都来。」 午饭过后,待收拾完餐桌,许教授将许映白单独叫到了书房。 「手感还行?」许教授问的很直接,「什么时候把乘风拿走那副画换一副新的给我?」 许映白在椅子坐下:「过完年就给您换新的。」 许教授乐着应了一声,从书桌下拿出一个古朴的长方形盒子:「你交代的东西,写好了,给你。」 许映白连忙接过,打开摸着里面的东西:「谢谢爸。」 「别客气,好好的就行。」许教授背着胳膊在书房熘达,「晚上住下吗?还是回你们那?」 许映白说:「我妈留下羽菲了,我俩回我们那儿,过年也没什么事,明天我们再过来,反正也不远。」 「行,你妈喜欢羽菲。」许教授拍了拍他肩说,「我记得乘风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回家过年了?」 提起李慕枫,许映白颇感无奈,之前跟许教授说了谢乘风他们认识的经过,本想着是约他一起回家过年,没想到他还没说,李慕枫先宣布,他订了一个旅行团,要去旅行过年。 许映白当时心里吐槽,以他这样的浪荡经歷哪里没去过,用得着旅行团? 反正最后没有拦住人,李慕枫早就熘没影了,跟他们发消息说过了十五再回来。 「是个潇洒的人。」许教授听着也笑了。 「乘风只跟我说过他们怎么认识的。」许映白解释说,「家庭情况他似乎不想提,我也就没问。」 「嗯,人家想说你就听,不想说也别多问,都有隐私。」许教授坐下用话点他,「咱还是亲爷儿俩,我不也没问过你的事吗。」 关于许映白中间为什么不画画这件事许教授从没问过,如今他又突然捡起了画笔也不问。 许映白愣了愣,解释起来挺麻烦的,好在已经全部结束了,他也不想再提,又对他爸说:「谢谢爸,都过去了,现在已经好了。」 「哟,能听出来我点你呢?」许教授看了他一眼,没有追着问,「好了就行,之前什么事都不往家说,现在身边有了人,别什么都憋着了,该聊的就聊。」 许映白一一应下。 到了晚上鞭炮声开始连绵不绝,隔着窗户也能闻到硝烟的味道,一家人吃完年夜饭,许映白二人告别了父母回了自己的家。 房门开启,恰好一朵绚丽的烟花沖向天际,还没来得及开灯的屋里让烟火照的亮了一瞬。 玄关处俨然成了二人亲热的好地方,谢乘风被烟花惊艷一下,唿声未出口,又被完完整整地堵了回去。 「许映..白。」谢乘风被他按着腰,「你能不能轻点。」 许映白环抱着谢乘风,感受怀中身体线条清晰,谢乘风身上穿了一件很薄的黑色大衣,因为穿衣服这事儿二人扯来扯去,许映白不理解差不多同样的年纪怎么他就这么怕冷,谢乘风就跟铁打的似的。 他问过谢乘风,人给他的理由是穿多了感觉勒的慌,行动不便。 许映白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捏了捏他腰侧,是热的:「出门前说的好好的穿羽绒服,我下楼开车的功夫你就偷偷换了,是不是觉得回家有爸妈给你撑腰,我不敢凶你。」 第131页 谢乘风躲他的手,含煳地哼了一声笑:「真不是,我真的不冷,你现在摸到了是不是很热?」 烟花一朵朵绽放,小区楼下的装饰着五颜六色的灯,许映白余光里能看到玻璃窗折射的绚丽景色。 他重新吻住谢乘风,手摸着他的腰往上,摸到之后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下。 谢乘风身子一颤,实在挣扎不开,咬了一下他的舌尖。 「你是不是想挨揍?」谢乘风捂着胸口,恶狠狠地,「新年第一顿打,我满足你。」 二人之前的小情趣,谢乘风每次都会说要揍他,可哪次也没真的动过手。 「你从家拿什么了?」许映白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一直没放下,谢乘风示意他手边,又问,「什么东西,硌到我了。」 小白跟大白两只小可爱在猫爬架上你追我赶,脖子上都带着一条红色的小链子,不知疲倦地闹腾着。许映白低头看一眼,让他先去洗漱,说待会再看。 窗外不时有烟花绽放,二人洗漱完毕,互相倚着坐在沙发上看年景。 房间内安静温馨,不多时,谢乘风忽然坐起身,满是惊喜地指着窗外:「许映白,又下雪了。」 许映白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到窗边,见到亮晶晶的雪花沿着窗户飞舞,对面楼里的阳台跟自己家里一样,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红色小灯笼。 「乘风。」许映白伸手摸摸他的脸,「转过来,看我。」 他的声音是很安宁的低沉,谢乘风转过身来看他:「怎么了?」 许映白弯起唇角,目光停在他脸上,流连忘返欣赏片刻后倾身过来亲他。 细密的嘬吻声响在沙发一角,直到周身遍布炙热气息二人才微喘着分开。 「我们领不了结婚证,这个,给你。」许映白从身后拿出从家带的回来的盒子,递到他面前。 谢乘风低头接过,打开后,眼眶一下子红了。 盒子里放着一副捲轴,红色捲轴上印着金色的祥云图案,上面笔迹苍劲有力,书有他们二人的名字, 那是许教授亲手写的一纸婚书。 眼前似乎开始看不清东西,谢乘风侧了下脸,生怕眼泪滴到婚书上,他想起以往颠沛流离的生活,看似无拘无束恣意自由,实际上他最嚮往的还是被人放在心里的安宁。 这种安宁其实许映白早就给了他,现在手里带有承诺以及父母祝福的婚书,给这份安宁踏踏实实地盖上了戳。 「别哭。」许映白亲了一下他的眼睫,一只手托在他脸侧,「乘风收不收?」 谢乘风抱住婚书,用力点头:「收!」 电视上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精彩的节目过去,终于等到了零点时刻,主持人倒数之后,全场都在欢唿新年快乐。 谢乘风右手拿着婚书,左手与他十指相扣,扭头问他:「许映白,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许映白捻了下他的手背:「希望谢乘风快乐,希望他永远在我身边。」 谢乘风笑着回他:「好巧,我也是,希望许映白快乐,希望他永远在我身边。」 零点过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天空上的烟花也到达了顶峰,灿烂的焰火烘亮了半边天。 唿啸的北风吹开半开的窗子,卷了一缕凉丝丝的冷气到室内。 这股风很清爽,跟谢乘风这个人一样。 卧室内,许映白抱着他,在下一轮烟火升空之时,对他说:「谢乘风,新年快乐。」 「许映白。」谢乘风身体很热,也说,「新年快乐。」 新春伊始,雪花漫天飞舞,飘摇到窗边,又渐渐飘向远方。 万家灯火燃亮了整座城市,远远看去除了温馨滚烫的灯火,还有飞雪铺就得白色世界。 雪花徐徐飘下,落在树梢也落在屋檐,银装素裹下人生这条路彷佛看不到尽头,相爱也看不到尽头。 时光荏苒,岁月无声,炙热且滚烫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终其一生,深信不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