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傲天》 第1页 《猫傲天》作者:孤白木【完结】 简介: 视角:主攻 身为傲天的恶毒师尊,岑羡云要做的是趁龙傲天可怜、弱小、无助之际打压他、欺侮他、逼迫他不得不逃亡魔界,最终被大道有成的龙傲天凌迟处死。 看着任务栏中的退休批准书,岑羡云点点头,不就是千刀万剐吗?干了! 然而事与愿违,可怜弱小又无助的龙傲天甚至没能熬到上仙山,拜师修行,就先夭折了十八次。 岑羡云: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为了退休,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幼年龙傲天身边,一次次救他与水火之中。 怯生生的幼年龙傲天柔弱天真,仿佛一朵纯白无暇的小白花,小白花没安全感极了,总是用各种方法腻在他身边,一遍遍祈求不要丢下他。 可惜郎心硬如铁,岑羡云一次都没有答应过。 后来,龙傲天总算来到了仙山,成功拜他为师。 可他如何苛待、漠视、惩处龙傲天,龙傲天都甘之如饴,始终用充满敬仰与崇拜的目光追随者他的身影。 岑羡云无可奈何,只好顺应剧情,揭发龙傲天的猫妖血脉,亲手把龙傲天逼入绝境。 多年以后,龙傲天攻入仙山,岑羡云以为终于能够迎来退休时刻,岂料龙傲天环着他的腰,如恋人间附耳轻语:「师尊,我晓得你是有苦衷的。」 他眸光璀璨,情深几许:「我知道,幼时的白月光是您,年少的救命恩人是您,后山别院陪我一次次练剑修行的是您,伴我走过魔界晦暗苦难的亦是您。」 「万般苦难折磨,不过形势所迫,情非得已。往后岁岁年年,你我长相厮守,生死与共。」 岑羡云:要不,你听我解释一下? 内容标籤:强强仙侠 龙傲天 师徒 搜索关键字:主角:岑羡云,谢陵游 ┃ 配角:,掌门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只想退休,你别赖上我啊! 立意:生命具有无限可能性 第1章 乞丐 天刚蒙蒙亮,包子铺的老闆、老闆娘就已经收拾妥当,推开了大门支出桌子,生起炉子里的火,开始蒸今早要买的包子馒头。 这家牛记包子铺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包子铺,据说这里的肉包子肥而不腻、皮薄馅大,灌汤流油…… 「停。」岑羡云忍无可忍地在脑海里喝止全方位循环播放的视频。 系统听话地关闭了肉包子的推荐视频,没消停一会儿,又开始作妖,这次投影的画面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岑羡云深吸一口气,控制住了不太符合社会价值观的冲动:「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能够看见呢?」 一身破布烂衣的小乞丐就站在牛记包子铺支出来的摊子的对面,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算近。 这个时间点的街道很冷清,只有寥寥几个人行道过,小乞丐站那儿,怎么看都怪显眼的。 蒸气裊裊,高大壮实的男人打开蒸笼盖子,肉香瞬间溢了出来,小乞丐瞪着一双和干瘪的面颊十分不相衬的大眼睛,胸腹抽动,贪婪地吸食飘散出来的肉香。 岑羡云心念一动,眼前浮现出不会遮挡视线的半透明面板,上面显示,小世界的十八次重启中,气运之子饿死在今天的次数高达四次。 真是可怕的比例。 岑羡云一步三喘气地走到包子铺前,他现在控制的这具躯体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童,生来体弱多病,上个月高烧不退,不幸一命呜唿。 刚好他元神出窍来到下界,于是便借用了。 长相颇显兇相的老闆闷头给炉子加了点柴火,一抬头就看见了摊子前的岑羡云,眉开眼笑地招唿:「小少爷,来个肉包子吗?」 「来两个肉包。」岑羡云伸出瘦骨伶仃的手腕,在桌板上落下豌豆大小的碎银。 两个肉包当然值不了这么多钱,只是这已经是他钱袋子里最小的银子了。 铜钱?这种廉价的钱币可不会出现在他的钱袋子里。 毕竟这具身子是顶顶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当然,若不是富贵人家,他也活不到十岁,生下来就该病死了。 岑羡云接过用油纸包着的两个包子,摆了摆手,说:「不用找了。」 他尝了一口,嗯……只能说,很一般。 岑羡云在心底腹诽:「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包子,就这滋味?」 系统装死,不回答。 岑羡云知道系统那点小心思,没戳破,而是单手拿着包子慢悠悠地走从街道的这一片走到那一边。 路过乞丐身边的时候,他听见了清晰的肠鸣,咕噜咕噜的,闹得很兇。 岑羡云的步子没停,在系统的哇唧乱叫里路过了小乞丐。 【宿主?!】 气运之子死了,小世界可是会重启的啊! 系统焦急地吶喊在嘴边逛了一圈,又圆润的吞了下去。 只见岑羡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退后半步在小乞丐的面前站定。 他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刚好挡住了乞丐盯着包子铺的视线, 漆黑圆润的大眼睛要是放在寻常孩子脸上,必定会让人觉得那孩子讨喜可爱,可如今落在小乞丐的脸上,却无端显得有些瘆人。 无他,小乞丐实在是太瘦了。 第2页 干瘪的皮肉挂在骨头架子上,颧骨高高突起,眼窝深陷,衬得那双眼睛大的可怕。 四目相对,两相比较,天差地别。 岑羡云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他见过的可怜人实在是太多太多,更何况,眼前的人实在是不怎么能激起他的怜悯之心。 他把包子往前递了半分:「不好吃,送你了。」 他松开手掌,裹着包子的油纸直接掉在了地上。 岑羡云转身,华贵的衣角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跟着主人的步伐不带停顿地离开。 油纸包落在地上,被咬过一口的包子摔出油纸,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一身的灰。 小乞丐才不管这些,他连忙捡起包在油纸里的包子塞进衣服里,小跑两步追上滚圆的那个,随手拍了两下,就准备往嘴里送。 「不准吃!」 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响起,灰扑扑的手从后头逮住小乞丐的衣领,没费多大劲儿就把小乞丐拉的身体不平衡,一屁股跌坐在地。 看起来就要年长些的乞丐朝身边的狗腿子使了两个眼色,他们立刻上前揪着小乞丐的头髮就往不远处的黑巷子里拖。 后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小乞丐被摔得头晕眼花,不自觉的松了口,刚被捡起来的肉包子立刻又滚了出去。 他瘦的皮包骨似的,这么一撞只觉全身都要散架了,但他惦记着自己的肉包子,眼睛都还看不清楚东西呢,就一个飞扑窜了出去跟野狗似地叼住落在地上的肉包子。 在混乱的听不真切的叫骂声里,他两手用力,愣是把成人拳头大的包子塞进了嘴里,整个腮帮子都鼓鼓的。 他囫囵咽下口里的肉包子,眼神耳朵渐渐恢復了用途。 他意识到这些人是来干嘛的,一边甩着手臂躲闪,一边从怀里掏出油纸包,连带着油纸一起塞到嘴里。 乞丐头头瞪大了眼睛,气的跳脚:「给我打他!打死他!」 那可是肉包子! 他们这群人在这片区域盘踞多年,嘴甜会卖乖,眼神也好,自然不至于和这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蠢东西一样一天饿三顿,三天饿九顿,但是肉对他们也是极少极少的稀罕物。 他身后的小喽啰得了命令,一窝蜂的冲上去围着小乞丐拳打脚踢。 初时小乞丐还能用手、用脚甚至用嘴去反抗,后来只能蜷缩在地上护着脑袋仍有乞丐们围殴。 痛,好痛。 不知是谁在无意间踢到了他的肚子,他咬紧牙关,把痛唿和呕吐感一起咽下。 肉包子的味道很好,他不想吐出去。 另一边系统兢兢业业地实时播放小巷里的画面,它很贴心地把窗口做了虚化,让岑羡云睁眼就能看见,但又不会影响视物。 只是这份贴心本不需要的。 「能关了吗?」岑羡云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在脑海里和系统打商量。 如果不是因为他手头的权限被主神收回了大半,系统现在应该已经在小黑屋里思考统生了。 可惜没有如果。 【宿主,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岑羡云的手微顿,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瞟了眼苦苦支撑的小乞丐,心无波澜:「可怜是可怜,但是……」 系统大喜,直接忽视岑羡云没出口的后半句:【你不应该救赎他,帮助他,扶持他吗?】 「……」岑羡云停住脚步,眉毛微微拧起,沉默片刻后终于还是没忍住,「你疯了?」 他点开自己的任务栏,血煳煳的骷髅架子盖住了实时直播:「我的任务难道不是扮演恶毒师尊吗?」 系统沉默了。 这个世界的主线剧情是典型的龙傲天剧本。 有着悽惨过往的龙傲天历经重重磨难,最终得道飞升。 而他——岑羡云,在这里头扮演的是仙山中修为高深的凌蘅仙尊。 按照剧情,龙傲天完成下界剧本后,在「机缘巧合」下踏入仙山,拜他为师。 而他对这么个便宜徒弟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动辄训斥,多加惩戒,更是在发现龙傲天的半妖血脉后,欲图杀之而后快。 龙傲天当然没有死,而是逃亡到了魔界。 多年以后,龙傲天带着众多小弟攻回仙山,第一个要寻仇的对象自然是他这个师尊。 龙傲天日日割他的肉放他的血,却不愿让他轻易死去吊着他的一口气。让他眼睁睁瞧着自己的肉被一片片的片下来,直到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脑袋和森森白骨。 挡住龙傲天挨打画面的骷髅架子,就是他日后的结局。 这样惨烈的结局,即便是完成过上百个小世界任务的岑羡云也不免有些畏惧。 但,他的目光落在任务说明下一栏的奖励上。 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他就能够退休,结束没有尽头的扮演生涯。 想到这里,岑羡云幽幽地嘆了口气。 按理说,他只需要在仙山上等龙傲天来拜他为师,再按照剧情冷待龙傲天,然后把龙傲天逼到魔界去,最后等死就行了。 初时,他以为这个任务无法死的惨点,并没什么难度,以至于他忘记主神说过这个小世界濒临崩溃。 结果就是他没等来拜山门的龙傲天,而是等到小世界的十八次重启。 本该命途多舛,但次次都能逢凶化吉的龙傲天不知道为什么在下界兜兜转转地死了十八次。 第3页 想想遥遥无期的退休生活,他到底还是等不下去,决定帮龙傲天化解死劫。 只是下界与仙山之间有着一道屏障,不论仙师修为如何,来到下界,都会被压制到金丹以下。 岑羡云扮演的凌蘅仙尊已经到了渡劫期,即便是压制修为也无法以真身来到下界,所以他干脆元神出窍来下界借用凡人的躯体。 正好这样能减少暴露真身的可能性,以免日后节外生枝。 系统显然也想起来了,期期艾艾地开口:【可是他真的很可怜……】 「会死吗?」 岑羡云关掉任务栏,迈开步子往小少爷家的方向走,他准备离开这里了,这具肉身自然要还回去。 系统沉默了。 就算它不回答,岑羡云也知道乞丐不会死。 饿死属于龙傲天前期的一个濒死节点,因为世界崩坏,导致龙傲天的保护机制失效,濒死有一定概率会转换为死亡。 但只要度过这个节点,小世界的气运自然会护住龙傲天的性命,左右不过是多受点伤而已。 但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系统还在不屈不挠地播放着小乞丐挨打的画面,企图唤醒宿主微末的近乎没有的同情心。 可惜了,多年的扮演生涯早就让他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全然不为所动。 日后他在龙傲天手里死的那样惨,现在没去落井下石已经够良善的了,还要他怎样? 第2章 看看,多乖啊 单方面的殴打还在继续。 这并不奇怪。 生活在最底层的乞儿总有十二分的不如意,他们没法,也不敢把这些不如意报復回去,只能将其发泄给更弱者。 现下的龙傲天,就是那个更弱者。 系统已经不抱希望了,但仍旧没有放弃最后的无用功,坚持不懈地把投影固定在宿主的视线内。 岑羡云没法让眼前的画面消失,但他心态好,无视得很彻底。 他一路走走停停。 这具身子实在是太弱了,即便有他的元神撑着也无济于事,没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来歇口气。 小少爷的家离这条街可远着呢。 岑羡云幽幽嘆气,借用了人家的身子,用完了,总归是要还回去的,不能就这么扔街上吧? 「呜……」 小乞丐被打的受不了了,咬的血肉模煳的唇间溢出一声闷哼。 岑羡云不可避免地分了些神在眼前的画面上,恰巧瞧见了小乞丐的一双眼睛。 原本的黑色眼睛转化成了碧绿色的竖瞳,长久持续的疼痛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半妖血脉,开始逐渐暴露出兽态。 翡翠般晶莹剔透的眼珠在昏暗的小巷、飞扬的尘土中显得分外明亮。 这样的画面让他无端想起夜里行走的黑猫,漆黑的毛髮几乎与浓墨的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兽瞳,散发着莹莹的光芒,暴露了身形。 岑羡云的脚步慢慢停下,喃喃自语:「我以前……养过猫吗?」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沉溺在梦里的人发出的呓语,刚出口就散的一干二净,叫旁人听不分明。 …… 「餵。」 不大不小的声音,还透着点中气不足,少年人的影子被落在巷口的日光拉的很长,光影模煳了他的面容,让乞丐们生出仙人误入人间的错觉。 乞丐头头愣了一愣,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眼前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毛头小子,没什么可怕的。 「少多管闲事!」他挥了挥拳头,恶狠狠地威胁,「快滚!」 岑羡云跟没听见似的,慢慢走进阴暗潮湿的小巷。 也让处在暗处的乞丐看清来人的衣着。 常年流窜在大街小巷里的乞丐,知道的不多,见识的却不少。面前这人衣服上绣花精緻,腰间还挂着各种珠串玉佩,一看就知道值许多钱。 乞丐头目上前半步,面露凶光,混浊的眼珠子滴熘熘地转了一圈,里头的贪婪显露无疑:「哟,小少爷这是准备发善心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垂在身侧的手偷偷打了个手势,几个瘦小的小喽啰立即围了上去把岑羡云的后路堵死。 富贵人家的少爷,寻常人家惹不起,他们这种乞丐更招惹不起。 不过那是正常情况下。 眼下这位多管闲事的小少爷独自一人走进鲜有人烟的死胡同,叫他们如何能不动邪念? 至于事后? 他们本就是没人在意的乞丐,生来没名没姓亦没户籍,宰了这头肥羊,有了大把钱,换个地界,谁又能找得到他们? 无根的野草,在哪儿都能活的好好的。 「小少爷,」乞丐头目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我就放你一马好不好?」 岑羡云沉默半晌,状似认真思考,卡在乞丐丧失耐心之前开口:「就放我一马?」 乞丐没懂其中的意思,眼里透出几分迷茫,岑羡云好心地提醒:「我是来当英雄的。」 几人顺着小少爷的目光看见了趴在地上的小乞丐,虽然他们已经停下了对小乞丐的殴打,但还有几个人压在他的身上,碾着他的后背,没有离开。 乞丐头目忍不住发笑,目光像是在看傻子,嘴里却应得麻熘:「行,我也放过他,拿来吧。」 岑羡云低头看着伸到眼前来黄黑骯脏的手,轻哂一声:「听起来挺不错的,但……」 第4页 他抬起头,眸中带笑:「我不想给。」 此话一出,乞丐愣住了,不过片刻,他恼羞成怒地挥手,低吼:「你耍我?!给我打!」 几个小乞丐当即围上来,岑羡云后退半步,躲开乞丐头目当面挥来的一拳,素白纤细的食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乞丐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维持着滑稽扭曲的姿势,动弹不得。 虽然修为被压制的厉害,但要对付几个混混乞丐,还是易如反掌的。 岑羡云绕开面前的几人,走到龙傲天跟前蹲下。 本来就脏兮兮的脸颊现在还多了好几个灰扑扑的鞋印,有了尘土的遮掩,倒看不出来多少伤痕迹象。 「餵。」岑羡云居高临下地盯着狼狈不堪的龙傲天,心想这些个世界还真偏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剧本,气运之子在成大道前非得歷经一番悽苦磨难。 龙傲天艰难地扬起脑袋,明亮的兽瞳宛若落在尘土里的翡翠,纵使脏污却难掩光彩。 「我想养只猫儿,」岑羡云慢悠悠地开口,神情寡淡,语气轻慢,「你要不要跟我走?」 泥地里的乞儿像被摄了魂,无所反应。 岑羡云知道,他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因着半妖血脉,龙傲天的生长发育都远远慢于常人,又因无人教养,流落街头,长到六七岁竟是半句话都还不会说。 「愿意的话,你就点一下头。」岑羡云曲起手指,模拟着人点头的姿势,「不愿意的话,你点两下。」 小乞儿呆愣了许久,岑羡云的耐心耗尽,不再多做停留,转身欲走。 【宿主!宿主!】 【他点头了!点头了!】 刺耳的尖叫让岑羡云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耳朵,只是系统的声音是从脑海里爆发出来的,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岑羡云回头,正好瞧见龙傲天一下一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不知道点了多少下。 「他这算答应还是不答应?」岑羡云在心底问。 他打一开始就没有真心实意地想带龙傲天走,所以才会用点一下头和点两下头这种模煳言辞说给尚未开智的龙傲天听。 【算答应!算答应!点头了,怎么不算答应?!】 听见系统急切地回答,岑羡云眉毛微挑:「这小东西和你什么关系?你这么三番两次的替他着想?」 【……】 系统装死的本领的确练得炉火纯青,岑羡云也不追问,拂袖把压着龙傲天的几人挥开:「走吧。」 遍体鳞伤的龙傲天撑着地面站起来,身子一矮,险些又摔了回去。 岑羡云望着爬满墨绿青苔的墙角,微微走神,他习惯性地想嘆气,又在张嘴的瞬间咽了回去。 他今日嘆气的次数实在是太多,再嘆下去,怕是要折寿了。 良久,白皙的手掌在乞儿面前摊开,岑羡云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乞儿:「快些吧。」 乞儿瘦小的手掌落在他的手心里,夹杂着些许沙砾在两掌间磨砂,带来钝钝的触感。 岑羡云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出暗无天日的巷子。 …… 等回到小少爷的住处附近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挂起了,照顾小少爷的管家、女婢都急坏了,散在街头四处寻找。 耳聪目明的家僕远远地就瞧见了二人,唿着人叫着伴拥了上去。 「小少爷!你可急死我们了!」头髮花白的老管家听了风声,连忙跑了过来,推开围成一团的众人挤了进去。 老管家抓着岑羡云的双肩,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松了口气。 自家小少爷生来先天不足,多少名医都断定活不过八载,找了无数高僧道士,最终说放到乡下挂名寄养,指不定能活得久些。 如此折腾,好容易才养到十岁,倘若出了什么意外,就是要了他的命也不能够啊! 岑羡云安静地听着老管家的念叨,说是到了家附近,却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要走。 为了让小少爷能静心养病,整条街都被买了下来,充作小少爷的宅邸。 实在是……有些壕无人性了。 等到了家,老管家立即请宅子里的府医给小少爷把脉,确定无恙后,他才注意到一直跟在小少爷身边的乞丐。 「这是?」 此时龙傲天的眼睛已经恢復了常态,看起来与寻常乞儿并无二般。 「哦,」岑羡云也像是才刚刚想起自己带了个人回来,眨了眨眼睛,随口道,「路边捡的,养着玩玩。」 老管家欲言又止。 小少爷日日拘在着府邸了,觉得烦闷,想要个同龄人作伴也算常事。左不过是个乞丐,小少爷乐意养着,那便养着,又不是养不起。 「那……」老管家看看满身脏污的乞儿,斟酌着开口,「我叫婆子带他去洗洗,换身衣服?」 岑羡云一转眼就瞧见了龙傲天空洞洞的眼睛,他这会儿不免生了些懊悔,只是人都带回来了,他也做不出把人又撵走的事。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他挥了挥手,让管家把人带下去。 老管家笑眯眯地看向小乞儿,做了个请的姿势,不料这孩子跟看不懂似的,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少爷。 「去洗干净。」岑羡云的手指落在龙傲天的脸上,只是轻轻一抹,就沾了厚厚的一层灰,「我不喜欢脏猫猫,听懂了吗?」 第5页 回应他的是小乞儿连成串的点头。 学的还挺快。 岑羡云在心底轻声感嘆。 【看看,多乖啊。】 老管家已经带着人离开了房间,岑羡云掏出锦缎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掌,才悠悠开口:「是挺乖的,希望他日后把我千刀万剐的时候,你也能夸出口。」 第3章 耶耶?爷爷 脏兮兮的乞儿洗了一遍又一遍,露出白净的底色,没了泥巴灰尘的遮掩,瘦到皮包骨的面颊暴露无疑。 为小乞儿清洗的女婢面露不忍。 她们中许多是饥荒年被买到富贵人家做奴僕的,也见过食不果腹的人的悽惨模样,却没见过小乞儿这般可怖模样,浑身上下也就只剩着一层皮还包着骨头架子。 老管家接过女婢干帕子抱住小乞儿干枯的头髮,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乞儿不回答,他张开五指,像在看什么稀奇玩意儿,翻来覆去地摆弄,不时还放到嘴边咬两口。咬疼了也不叫,龇牙咧嘴的松开牙关,继续玩剩下的手指。 头髮还没绞干,他已经将自己五根手指尝了个遍。 老管家见到这画面,不免疑心小少爷捡回来的乞儿是个傻的。 但瞧着刚刚在大厅对小少爷的话言听计从的模样,也不像是傻的啊。 老管家心里想着,嘴上不忘敲打:「以后你都不必再过风餐露宿的苦日子,要记得,是小少爷心善捡你回家,给你好日子过。」 乞儿抬起脑袋,洗干净后的小脸,虽然瘦的脱了相,但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撑着,倒也有几分可爱。 看着这双迷濛的大眼睛,老管家剩下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在府里也用不着你个孩子做什么,你啊,就好好陪着小少爷,知道吗?」 乞儿眨了眨眼睛,清澈见底的眼眸里是明晰的蠢笨。 他没太听懂老管家的话,但并不影响他使用从小少爷那里学来的动作应付老管家。 老管家看他小鸡啄米似地动作,笑得眼角的褶皱都出来了,他摸摸乞儿的脑袋:「行了行了,快把衣服换上,小少爷还等你吃饭呢。」 也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眼睛突得一下亮起来,跳下凳子就往外跑。 「哎哟喂!」老管家快步追上去,眼疾手快地逮住乞儿里衣的后领子,把人提了回来,「穿了衣服再去!」 …… 大大小小的菜餚挤满了桌子,岑羡云拿着筷子左边晃一下,右边晃一下,愣是没有下筷的欲望。 倒也不是不好吃,小少爷常年在病中,脾胃不好,吃的甚少。府里的厨子一茬一茬的换,变着花样想做些好吃的让小少爷多吃点,只是清淡寡味的食补,再好吃,吃多了也是要腻的。 从他「迴光返照、死而復生」的那天,到现在已经有了月余,这些食补也吃了月余,现在光是看看就觉得没胃口。 老嬷嬷见状,弯下腰劝:「小少爷多少吃点吧。」 岑羡云深吸一口气,对满脸慈爱担忧的老嬷嬷,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抿抿唇,拖延时间:「等等吧,等我捡来的猫儿来了再吃。」 【小猫猫来咯~】 系统贱嗖嗖地话在脑海里响起,岑羡云抬头就瞧见老管家牵着龙傲天走进饭厅。 行,岑羡云拿起刚刚放下的筷子,在心底记了系统一笔。 「小少爷,」老嬷嬷看了眼管家身边的孩子,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好好的孩子,怎么能把他当作……」 龙傲天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饭桌边的小少爷,饭菜的香味勾的他肚子咕咕叫,饿了不知道多久的肚子,两个肉包可填不满。 他用力挣脱老管家的手,小跑着扑过去。 府里没有别的孩子,自然也没有孩子能穿的衣服。乞儿身上这件是小少爷去年的旧衣,对乞儿来说大了不少,过分长的袖子、裤脚让乞儿跑的跌跌撞撞。 「慢点。」老嬷嬷皱起眉,生怕这孩子摔倒,连忙上去扶。 不料这孩子动作却异常灵敏,仗着自己瘦小,一弯腰就从她的臂弯里钻了过去。 岑羡云看着洗干净后的龙傲天过五关、斩六将地跑到跟前,没有丝毫地动容,抬起手,用筷子指着龙傲天:「站那儿。」 也不知道他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脚步不停,一头撞进岑羡云的怀里。 「咳咳——」岑羡云被撞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系统幸灾乐祸的笑声跟十万只公鸭子放声歌唱,吵得岑羡云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 「快些,」岑羡云手里的筷子早摔地上了,他在脑海里吼着闭嘴,伸手揪住还死命往怀里拱的龙傲天,「给我起开!」 他一张苍白的脸涨的通红,要不是他的元神撑着,这一下非得让这具身子直接断气不可。 老管家和老嬷嬷连忙跑上来把乞儿抱开,解救水生火热的小少爷。 岑羡云拍着胸脯,好久才缓过气,他一睁眼,就看见了三双忧心忡忡的眼睛。 管家和嬷嬷自然是真心担忧,但……这没良心的猫猫能知道忧心是什么东西吗? 岑羡云摆摆手,清了清嗓子:「没事,吃饭吧。」 龙傲天眼里的担忧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双眼发光,扭头扑进餐桌。 他不拿碗筷,直接用手一把把地抓着饭菜往嘴里塞。他塞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咽下,内陷的面颊被饭菜撑的鼓起,这么看着竟然有几分可爱。 第6页 管家和嬷嬷活到这个年岁,何尝见过这样的画面? 他们都惊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老管家当即想要拦住乞儿的狼吞虎咽,刚上前半步,就瞧见小少爷挥了挥手,老管家只好停下步子,退到一侧。 看着龙傲天狼吞虎咽的模样,岑羡云也来了点胃口,不紧不慢地挑拣没被龙傲天霍霍过的饭菜下肚。 饿久了的人,是不能骤然暴食的。 岑羡云吃了个五分饱就放下了碗筷,也不让龙傲天继续吃了,叫人拉住龙傲天,撤了饭菜。 「嗝,嗝——」 吃的太多,龙傲天像滩烂泥软在椅子上,嘴里还不住打嗝儿。刚刚洗的澡算是白洗了,菜汤在柔软的布料上留下斑驳的痕迹,这衣服算是毁了,没法再穿了。 岑羡云打了个哈欠,越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捡个大麻烦回来,要不是这样,他早该回仙山睡大觉了。 老管家上前摁住挣扎着要滚下椅子,想要和小少爷一道离开饭厅的孩子,连忙问:「小少爷,这孩子怎么安排?」 岑羡云离开的脚步顿住,他逆着光回头:「我哪知道啊?吴叔看着安排吧。我累了,我先去休息了。」 「诶……」老管家看看浑身菜汤的乞儿,犹豫半响,摇摇头,「算了,先带他再去洗个澡吧。」 其余的,等小少爷睡醒再说吧。 【吴叔刚刚是想问龙傲天叫什么名字吧?】 「昂。」岑羡云甩脱鞋袜,扑进柔软的床榻。 熏了香的床铺馨香扑面,软和的被褥像云朵般把他半个人吞了进去。 和仙山比起来,这里还是有好处的。 修行者信奉苦修定心智,即便是凌蘅仙尊这样的存在,洞府也朴素的可怜,那里可没有这么柔软的床榻。 【为什么不问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岑羡云抓着被角,翻了个身,把自己捲成个蚕蛹,「行了,闭嘴,睡觉。」 【又睡啊?】 系统哀嚎一声,还准备说什么,但是宿主已经单方面切断了交流频道,任他在脑海里鬼哭狼嚎,半点不理会。 另一边老管家却是犯了难,府里的房间不少,但大多空置着,没经过收拾自然住不了人。 刚吃饱饭的龙傲天又洗了个热乎乎的澡,现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小……扫……耶……」他抓着吴叔的衣角,张着嘴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吴叔有些惊讶,乞儿一直没发出过声音,他还以为这是个哑巴,现在看来,喉咙似乎没有问题,只是好像不会说话。 也真是作孽。 老管家无妻无子,如今年纪大了,见到这些半大的孩子,总是多几分怜惜。 他弯了腰,侧着耳细细去听乞丐的呓语:「你想说什么?」 「扫……耶,耶——」 「这是念叨小少爷吧。」老嬷嬷端着刚熬好,还冒着热气的药走过来,「是不是啊?」 龙傲天愣了愣,顶着张懵懂的脸,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你把这个喝了,我就带你去找小少爷。」 她刚刚已经从吴叔口中知道,这孩子是小少爷捡回来的乞儿,素日飢一顿饱一顿,骤然吃那么多,只怕对肠胃不好,因此她熬了碗消食的药汤送来。 龙傲天凑上前,他没伸手,直接把脑袋埋进碗里,「嗞熘嗞熘」地喝药,没一会,就把碗里味道不佳的药囫囵喝了个干净。 他松开吴叔的衣角,头也不回地投入嬷嬷的怀抱,不忘口齿不清地提醒嬷嬷:「——耶耶!」 小少爷三个字他还不会说,但「耶耶」二字他已经喊得很顺口了。 就是不知道等小少爷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有了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大孙子」会是什么表情。 「走,我带你去找小少爷。」 …… 血。 鲜红的、黏稠的、腥臭的血沾了满手,他低头看,极力在满目的赤红里寻到那个伤口。 流了这样多的血,应该是很重的伤吧? 为什么会没有伤口呢? 「凌蘅——」 谁? 岑羡云循声望去,那人面容模煳,却唯独一双眼睛明亮的吓人,其中充斥着的悲戚痛楚,让他的心莫名跟着紧缩了一下。 「你不是凌蘅,你是谁——?」 更多的血从他胸膛处的伤口喷涌而出,岑羡云陡然醒悟,他手上的血不是自己的,是面前这人的。 「直到现在,你连——真名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他,不,是「凌蘅」往前半步,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可看见那人后退的动作,最终什么都没说。 「凌蘅,你真的要……」 「刺啦!」 「你不能……」 「刺啦刺啦——」 岑羡云努力凝聚心神,却怎么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嘈杂的电流声阻断了声音的传播,他只能看见汹涌的血从伤处不断涌出,染红了月牙白的衣裳。 「凌蘅,」他摇晃着向前,如情人附耳呢喃,「杀了我,求求你。」 「我不想做——」 什么? 「你真的忍心……」 「凌蘅!」 【宿主!】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岑羡云勐地睁开眼,强烈的心悸让他张大嘴剧烈的喘息,他缓了半响才从古怪的梦境里甦醒过来。 第7页 屋子里的窗户没有关严,傍晚的清风捲起床前的薄纱,岑羡云冷的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打湿了素白的里衣。 【宿主,你还好吗?】 岑羡云抬手盖在眼睛上,视线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中。 他懒懒散散不愿思考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在心底轻声问:「主神说,这个世界濒临崩溃,对吗?」 【对啊,不然龙傲天也不会一直夭折……】 「为什么?」岑羡云打断系统的话,「这个世界没有能量外泄的痕迹,为什么会濒临崩溃?」 【……】 突然,岑羡云感觉到腰侧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松开手,抬眼望去,发现衾被鼓起了个不大不小的包。 混沌的大脑还有些不清明,他盯着蠕动着的鼓包,陷入沉思。 他床上,钻进来个什么玩意儿? 第4章 谢陵游 被子太大,困在里头的东西往左边钻、右边窜,上下蠕动,怎么都没突出被子的重重包围。 岑羡云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 藏在里面的玩意儿突然间重获自由,懵了,水汪汪的眼睛里是稚子懵懂的天真无邪。 不,岑羡云看扶额,什么狗屁的天真无邪,分明就是清澈的愚蠢! 「耶,耶耶!」龙傲天欣喜地惊叫,手脚并用地快速爬到小少爷的身边,然后趁小少爷不注意,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小少爷的一只手,嘴里不断喊着,「耶耶,耶耶!」 什么东西? 岑羡云拧眉想甩开龙傲天,却不料龙傲天跟狗皮膏药似的缠得紧紧的,死活不肯松手。 「松开。」他只穿了件里衣,如今掀开了被子,又被冷风一吹,只觉冷的厉害,身子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他压抑着喉间的痒意,一开口,训斥和咳嗽一起冒了出来:「咳咳,叫你松开……咳咳,听不懂吗?」 「咳咳咳!」 咳嗽一出口便如脱缰野马,再也控制不住,岑羡云顾不得抓得更紧的龙傲天,掩着唇,抖着肩膀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厉害了,就尝到嘴里的血腥气。 这样噁心的味道,让他想起梦里满手的赤红,凌蘅,凌蘅…… 凌蘅仙尊,不正是他本次任务的身份么? 岑羡云偏过头,瞧见龙傲天真的跟猫儿似的,半张脸贴在他的臂膀上,来来回回的蹭。 和梦里癫狂凄哀的模样,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截然不同。 「哎哟!小少爷,你怎么了?!」嬷嬷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推门而入。 她掀开床幔,拿过厚实的狐裘披风披在小少爷的肩上,粗糙温暖的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嘴里忍不住念叨:「起身怎么也不披件衣服?」 岑羡云咳了半响,总算缓过气,他指指抱着自己手臂的龙傲天,哑着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嬷嬷从怀里掏出丝绸帕子,小心地替少爷擦干眼角的泪珠:「府里的屋子没收拾住不得人,奴听见他口口声声念着小少爷,又是您亲带回来的,就想着先放在少爷房里。」 奇珍异宝堆砌出来的小少爷,每一寸肌肤都娇贵的过分,方才那样剧烈的咳嗽,让他眼里洇泪,眼尾泛红,平添几分破碎的柔美。 老嬷嬷见着这画面,心头的怜爱更甚,她年轻时在京头服侍夫人,见了多少貌美俊俏的公子小姐?如今看来,却觉得都不及小少爷一二分颜色。 她替小少爷拢好发,又道:「我将他安置在外间的小榻上,也不知怎得,他竟跑进来了。」 岑羡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捏住还在乱蹭的龙傲天的后颈,似笑非笑:「谁许你上来的?」 龙傲天抬起脑袋,又是那副懵懂无知的傻样。明明被捏住了命门,他却咧开嘴,露出个傻的冒泡的笑,显得更蠢。 「耶耶!」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没错,我就是龙傲天的爷爷!】 光口嗨系统还不尽兴,又在识海中放了几束电子菸花,噼里啪啦的响个没完。 【让我採访一下,被日后俯瞰世间、必定成神的龙傲天认作爷爷是什么感受啊?】 前有一味傻笑的龙傲天,后有不安好心的系统,岑羡云觉得脑袋更疼了。 嬷嬷见小少爷眉头紧皱,脸上的笑意收敛:「小少爷可是有哪里不适?我叫郎中来看看? 「不用叫郎中,」岑羡云捏着龙傲天的后颈,把他从手上扒拉下来,「现在什么时候了?」 「酉时,小少爷,可要用点吃食?」 听到「吃」字,龙傲天瞬间不挣扎了,扭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嬷嬷,手却还不规矩的往前伸,想要抓住岑羡云。 「走吧。」岑羡云揉了揉额角,下了床。 …… 「还没问过,这孩子可有……」嬷嬷掌着灯走在前头,暖黄的烛火落在她沟壑纵容的脸上,她犹豫片刻,还是把话说了下去,「可有姓名?」 养只猫儿狗儿都要取名字呢,更何况是人? 她说完,小心地侧目观察小少爷的表情。 小少爷先天不足,生下来气若游丝,请了许多名医也不见效,夫人最后病急乱投医,找了几个据说修为高深的道士。 说是放到乡下偷藏着养,不取名讳、不入宗祠,如此阎王爷拿笔的时候圈不到名,黑白无常自然索不到命。 第8页 小少爷长到如今这个年岁,连个乳名都没有。 岑羡云脸色平静,他又不是真的小少爷,自然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名字伤心。 「一个流落街头的乞儿能有什么名字?」岑羡云带着身后的小尾巴走进饭厅,他随口道,「这么喜欢跟在后头,叫跟屁虫好了。」 嬷嬷无奈:「小少爷。」 「这么水灵灵的孩子怎么能取这么个诨名?」吴叔把煮的软烂的八宝粥放到两人面前,「这名字啊,是要跟一辈子的,怎么能拿这东西开玩笑呢?」 岑羡云拿起筷子,在龙傲天埋进粥碗之前,用筷子抵住他的鼻樑:「不许这么吃东西。」 没法把脑袋埋下去,他当即伸长了舌头,穿过两根筷子,小猫似的,一下下舔舐温度适宜的甜粥,发出「吸熘吸熘」的不雅之音。 还真是难不倒他。 饶是中午见过这孩子的吃相,两位老人还是吃了一惊,瞧见小少爷的眼色,嬷嬷上前托住乞儿的下巴,强行把他的脑袋抬起来。 「呜啊……不……耶,耶?」他挣不开嬷嬷有力的双手,只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岑羡云,祈求这人能跟上次一样救他与水火之中。 罪魁祸首当然不会有所动容。 岑羡云放下筷子,捏住白瓷勺柄在龙傲天的眼前晃悠几下,在他的注视中,慢条斯理的舀起一勺甜粥送进嘴里。 「会了吗?」 不太聪明的龙傲天也不知道是会了还是不会,呆呆地望着岑羡云,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岑羡云移开了目光,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喝粥,他才醒悟,在嬷嬷手中小幅度的点头。 嬷嬷松开手,他却久久没有动作,好半天才低头看碗边的白瓷勺子。 他低头看两眼勺子,抬头看一眼岑羡云,低头又看两眼勺子,抬头再看一眼岑羡云。 如此往復,让他身后的嬷嬷不由得怀疑小少爷脸上是不是开了朵花,引得这孩子反覆看。 终于,他伸出手,学着岑羡云展示的模样,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汤勺柄,「噗」的一下插进甜粥里。 做完这一步,他又停住了,抬头望着岑羡云吃了两三口,才低头慢慢把勺子从粥里拔出来送进嘴里。 岑羡云看了眼自己的碗,他都吃了快一半了,龙傲天才把「第一口」送进嘴里,也不知道这碗粥要吃到猴年马月。 他刚吃完饭,吴叔就把小少爷晚膳后要喝的药端上来了。 岑羡云看着眼前漆黑的药,心中微微嘆息,中药哪都好,就是实在太苦了些。 他苦着眉,屏息一口把药喝尽,往嘴里塞了块蜜饯才压住口腔里的苦意。 「我记得这药里有一味陵游?」他指着空了的药碗,问。 陵游,又名龙胆草,有清热、安定之效。 吴叔点点头:「是。」 「嗯。」岑羡云轻应一声,「那他就叫陵游吧。」 「谢陵游。」他补充道。 「小少爷,」吴叔惊了,谢是贵姓,一个街边捡回来的乞儿怎么能…… 他转眼看见专心和八宝粥做斗争的孩子,又改了话头,「他是小少爷捡回来的,冠小少爷的姓也是应该的。」 岑羡云:……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遭。 这具身子一直不曾取名,府中的家僕都喊小少爷,导致他竟然没想起这身壳子也姓谢。 不过,就算他知道这具身体姓谢,龙傲天也得叫这个名字,毕竟这名字可不是他随便取的,而是龙傲天的真名就叫这个。 说来,还挺巧。 【这就是缘分啊!】 岑羡云的思绪断了一下,他在心底慢吞吞地开口:「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讨厌,宿主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系统在识海中投射处如花娇羞甩帕的表情包,本该冷漠的电子音也刻意调成了矫揉造作的夹子音。 岑羡云:「口区」 【宿主要是这样的话,奴家可就不告诉你为什么这个世界濒临崩溃了哦~】 岑羡云:…… 见小少爷眉头紧皱,嬷嬷担心地唤了一声:「小少爷?」 「没事。」岑羡云微微挑眉,「今天的药有些太苦了。」 嬷嬷闻言,脸上多了几分心疼,手却移走了蜜饯:「您不能吃了,会坏了药性的。而且晚间吃多了,积食不消化,对肠胃不好。」 岑羡云还没开口,就见龙傲天……啊,不,是谢陵游两手捧着碗卖力地送到他的跟前,眼神坚定:「吃!耶耶,吃!」 【你看,捡这么乖的娃,不亏吧?】 岑羡云没理谢陵游,而是在脑海里呛了一声:「既然你这么说,不如挨刀子的时候,你来接管凌蘅的□□?」 【……】 嬷嬷见状哑然失笑,压下谢陵游的胳膊,柔声哄:「小少爷不吃,陵游自己吃,啊。」 谢陵游眼巴巴地盯着岑羡云,见他没看自己,这才低下头继续吃他剩下的大半碗甜粥。 系统冷哼一声,语带威胁:【你还想不想知道这个世界濒临崩溃的原因了?】 「我回屋了。」岑羡云像是没听见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没走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叮嘱,「不许让他再爬我的床。」 门口的两个婢女见小少爷出来,连忙提起灯笼在前头开路。 第9页 夜风习习,吹散了他周身的苦药味,也给头脑带来几分清明。 灯笼照亮了前路,岑羡云跟在婢女身后走出去老远,才在意识里慢吞吞地回答:「这个世界濒临崩溃的原因,对我来说重要吗?」 第5章 猫猫又爬床啦 天蒙蒙亮,早春的天气还留有几分寒意,空气里飘着层薄薄的水雾,扑在脸上让小丫鬟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伶俐的小厮丫鬟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不久,脸上不见半点睏倦,手脚麻利的生火烧水做饭。 「今天好像又冷了点。」年长的妈妈嘟囔了一句,转头叮嘱,「火烧旺点,桃儿,叫厨房多准备两个火炉,等会书房、卧室都多放几个,莫让小少爷冻着了。」 卯时,吴叔端着烘得暖暖的衣服,推开门,跟在他身后的丫头鱼涌而入,点亮了两侧的烛台。 吴叔走到里间,小少爷还睡着,因为屋子里的炭火足,白皙的小脸上还有两团浅淡的红晕。 瞧着比过去要健康多了。 自从小少爷挺过那场险些要了命的大病后,身子似乎越来越好了。按照那些老道的话来说,死劫已过,日后必定会越来越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然要为日后回去做打算。 吴叔放下衣裳,轻声唿喊:「小少爷,醒醒,小少爷……醒醒!」 睡意朦胧间,岑羡云不耐烦地皱起眉,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可耳边的声音持续不断,大有一种你不起我就没完的趋势。 不堪忍受之下,他终于睁开了眼,慈眉善目的老管家映入眼帘。 岑羡云今天才知道,原来再和蔼可亲的面容,放在早起的氛围里也会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小少爷,袁夫子已到书房等着了,您也得抓紧时间,莫让夫子等太久才对。」 夫子?什么夫子? 岑羡云面露迷茫,他摇摇头,抓住柔软温暖的被子往上拉,连着脑袋都藏了起来。 吴叔很久没见过小少爷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了,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却还是不得不强行拉开被子把小少爷捞了出来。 「小少爷,该去读书了。」 啊…… 岑羡云半垂着眼,宛若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老管家摆弄。 他想起来了,原身虽然体弱,被送到偏僻小镇上养身子,但他家世显贵,自然不能不识文断字。 只不过上个月他大病一场,险些去了,管家嬷嬷怕他身体吃不消,这才停了每日的授课。 「吴叔……」 吴管家半跪在小少爷身前系腰带,岑羡云一低头,就看见老管家头顶花白的发旋儿。 「我觉得我身子还没大好。」 能不能不去上课啊? 吴管家系好金丝线点缀的红色腰带,抚平袖角、长袍上的几处褶皱,笑眯眯地开口:「小少爷昨日避开府里的下人偷熘出去,还捡了个孩子回来,想来身子就算还没大好,也恢復的七七八八了,上课应当不成问题。」 岑羡云深吸口气,难怪他昨天偷跑出去,吴管家只是念叨几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啊。 见小少爷仍旧不太愿意,吴管家笑着又补了一句:「小少爷还是快些吧,叫夫子久等可不好。」 「耶……耶?」 正当岑羡云要跟着老管家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颤颤巍巍地唿喊。 岑羡云本就不愉悦的表情彻底垮下来。 他看了眼从被窝里钻出来的谢陵游,又看了眼身边的吴管家,直白的眼神无需言语便说明了疑问: 他为什么又在我床上? 吴管家也很惊讶,他眨眨眼,解释:「昨天听了小少爷的话,特意让他跟嬷嬷睡的一屋。」 嬷嬷离小少爷的卧房可有些距离,这孩子是怎么自己跑过来的?小少爷院子里七八个守夜的丫头小厮竟然没一个发现么? 谢陵游不知道「耶耶」在想什么,但他记得自己要陪着「耶耶」,当即爬下床,赤着脚跑过来。 岑羡云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没错过谢陵游从床上「滚」下来,暴露在半空中的黑色脚底板。 显然,他昨晚偷熘过来的时候也没穿鞋。 「小少爷……陵游那孩子——」 嬷嬷急匆匆地跑来,好巧不巧,正好撞见谢陵游扑进小少爷的怀里,紧紧抱着小少爷的腰,她大吃一惊,弱弱地把剩下的话补充完整,「不见了……?」 岑羡云捏住谢陵游的后颈,这块地方是猫的命门,谢陵游有半身猫妖血脉,这块地方对他而言自然有着差不多的效用。 他将谢陵游从身上撕下来,交给嬷嬷,咬牙切齿:「把他,还有我的床,都洗干净!」 …… 岑羡云到书房的时候,袁夫子恰好吃完早点。 这年头的大儒最偏爱美髯,这位袁夫子也不例外,他的鬍子保养的精细,不似寻常老人的白髮那般枯燥,而是飘逸柔顺,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书房的四角放了炭盆,屋子里暖洋洋的,岑羡云走到桌边,弯腰行礼:「问夫子安。」 「嗯,」袁夫子一手握着圣贤书,一手轻抚鬍鬚,慢悠悠地道,「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了?」 岑羡云……岑羡云觉得很不好。 他这次都到仙侠修真背景当恶毒师尊了,怎么还是逃不过早起上课的悲惨命运? 第10页 心里这么想,嘴里可不敢这么说:「劳夫子挂心,已无碍了。」 「休息了月余,也不知过去教习的东西你忘了没。」袁夫子捋捋长须,放下书卷,「你先写一篇论辩来看看,就以『勿以身贵而贱人』为论。」 岑羡云听完,行礼坐下,便磨墨便思考这个题目,不时还晃个神。 他昨天,果然是鬼迷心窍了吧。 在仙山无人打扰的睡上三年五载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这里写论辩?! 感受到识海变化的系统立刻送来冷漠无情的嘲笑:【哈哈哈,好可怜哦宿主~】 「……」 岑羡云提起毛笔,看似心无旁骛,实则神游太空地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与原身字迹有着十成十相似的文字。 他是主神现今手下资歷最老的快穿任务员,去过的世界、完成的任务数不胜数,模仿他人字迹,写一篇合理的论辩自然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也许是因为小世界重启的次数太多,时间线和剧情线不稳定,导致躯体中残留了不同轮迴的记忆,让他不时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就好比现在,几乎不动脑子,这篇论辩便行云流水地蹦了出来,好像他曾经斟酌过其中的每个字句,百遍千遍,最终牢记于心。 【宿主!】 系统冷不丁的开口,岑羡云一惊,右手微颤,一滴墨落下,沾污了整洁的纸面。 岑羡云看着刺眼的墨团,心情莫名烦躁:「有病?」 兇巴巴的声音让系统控制不住地抖了下,甚至程序里都冒出几个错乱符号。 呜呜呜,明明被凶了,可为什么它会觉得好爽?它不会被病毒感染了吧? 系统咬着小帕子胡思乱想,错了,搞错了,一定是它今天开机不小心把生气和兴奋的情绪泵给插错了! 它才不是变态,才不会因为好久没被宿主凶而感到非常的空虚,也不会因为被宿主骂感到兴奋! 虽然心里建树的非常强大,但开口说的话却显得十分中气不足:【宿主,你真的不想知道小世界濒临崩溃是因为什么吗?】 呜呜呜,这要是过去,被誉为「拼命三郎」、「只要还有口气,爬也会爬进任务世界」的宿主一定会在来到小世界的第一天就发现不对劲,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推断出原因。 哪里像现在? 好容易想起了这遭,问了一嘴,结果转头就说不想知道,难不成是要统统求他,他才愿意了解吗? 系统小拳握紧,露出屈辱的表情。 岑羡云撤下弄脏的宣纸,在崭新的纸上重新书写,如果有心人在他身侧,就会发现,这篇写下的内容与上篇几乎截然不同。 没有来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岑羡云又恢復了万事不上心的平静,在心中淡淡反问:「这很重要吗?」 系统急了:【这当然很重要!】 岑羡云不为所动。 【你不知道世界为什么濒临崩溃,就不知道这个世界过去发生了什么违背剧情发展的重大转折,你不知道重大转折,就无法触发世界隐藏剧情,你无法触发隐藏剧情,就没法了解故事的真相!】 系统妙语连珠,它毕生的语速都贡献在这上面了。 【你不了解故事的真相,就没法拿到额外……】系统突然卡壳,心虚让它的高昂的语调骤然落下去,声若蚊蝇,【……的积分】 它的宿主现在已经不是过去要积分不要命的拼命三郎了啊!他现在一心想要退休,然后离开快穿局,积分对他还有什么用? 系统抓紧手里的小帕子,力道大的险些把帕子一分为二,它语气急促:【就算不是为了积分,这也很重要!】 「系统。」岑羡云握笔的手微微停顿,他低头吹了吹写满字的纸,放到一边晾着,开始写后面的部分。 「什么时候我不让你说,你就真的乖乖的,什么都不说了?」 他的语气平静的毫无波澜,却让系统背后一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这……】系统讪讪地开口,机械脑飞快的运转,不过几秒就给出了看似合理的说法,【主神在昨天下午我查询信息的时候,对我的权限进行了限制,我现在不能直接给宿主与主线剧情无关的讯息】 【需要宿主主动提问,我才能回答相关问题】 系统紧张地把小帕子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还好机械体没有汗水这种东西,不然它现在肯定已经大汗淋漓了。 「嗯。」 意外的,岑羡云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他停了笔,吹干纸上的墨迹,将两张写得满满当当的宣纸交到袁夫子的书案上。 系统忍不住问:【宿主你信了?】 岑羡云站在桌前,等待袁夫子看完后的点评,他没有回答宿主信与不信,而是反问:「不然呢?」 第6章 图穷匕见 「咔哒。」 轻微的声音没有打搅到沉迷于锦绣文章里的袁夫子,却逃不过半个脑子在发呆的岑羡云的耳朵。 岑羡云侧目看去,只见偷看的小贼立刻往下缩,躲了起来。 不过他的功力没到家,躲都躲不好,剩了半颗脑袋和翘起的呆毛露在窗台上面。 看见害他早六的罪魁祸首,岑羡云心中情绪复杂,差点没维持住面上的平静。 熟悉的后悔再度席捲心间,昨日他果然是被鬼迷了心窍。 第11页 外屋的窗户周围藏着的小贼既没经验,又没耐心,没等多久,悄摸摸地抬起脑袋,正巧和岑羡云的目光对上。 他先是愣了两秒,巴掌大的脸上绽开花儿般灿烂的笑。 岑羡云一时有些分辨不出自己心头是什么滋味,自己在里头听训上课,那只没良心的猫猫在外头倒笑得开怀。 不平衡的心情与后悔交织在一起,岑羡云移开目光,再看下去,他怕自己忍功不到家,冲出去揍谢陵游一顿来解气。 「小少爷的笔力又精进了。」袁夫子一气读完,忍不住啧啧称奇。 年仅十岁,就能写出这样融会贯通的文章,就算放在京城,也没几家同岁的公子比得上。 岑羡云:「夫子谬赞。」 袁夫子放下手头的文章,又道:「文章写得如此妙,想必我要告诉你的,你也都懂了?」 岑羡云把头压得更低。 「小少爷,你昨日带乞儿回家,怜其贫弱,是为善。」袁夫子轻嘆一声,淳淳教导,「可你将其当作阿猫阿狗一流,又意图取玩笑不雅之名,实属不应当。」 「勿以身贵而贱人,小少爷,这句话,不论日后你身处何位,老夫都望你谨记。」 「夫子教训的是。」岑羡云躬身再拜,心里却冒出不怀好意的念头,「只是那……」 他咽下快要出口的「猫儿」二字,默默地换上谢陵游的名字。 「只是陵游自幼流落街头,如今不会言语,不善书写,更不懂礼仪。」他顿了顿,图穷匕见,「不知夫子可有信赖之人,精通此道,能请到府中,好好教导他一番?」 他日子过得这么苦,谢陵游又凭什么在外头逍遥快活? 岑羡云抬起头,在袁夫子欣慰的目光中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他既入了我家宅邸,冠了我的姓氏,我自然要为他往后做打算。」 「好,谢小少爷有如此心性,我也无愧令尊的託付了。」袁夫子闻言连连点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出来了,「我抽空,不,我现在就修书一封给我那弟子。」 岑羡云当然乐得早些让龙傲天吃苦头,贴心地站在袁夫子身边,替他磨墨,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直接把袁夫子嘴里的弟子抓过来,让他现在就开始「折磨」谢陵游。 「说来也巧,他前些日子领了灵风侯的令,正到这一片来,我这信今日送过去,明日他就该上门来了!」 灵风侯? 龙傲天的渣爹?凌蘅死后,龙傲天报復的下一个对象不正是他么? 岑羡云磨着墨,脑海里闪过主线剧情,心里隐隐有了推断。 袁夫子讲起自己的得意门生,不免有些炫耀的意味:「他家中有一愚笨弟弟,七岁不能言。他细细教导,长到十岁,便与常人无异。这等本事,必然会将那孩子教好。」 「多谢夫子费心。」岑羡云一心二用的本事早练得炉火纯青,他心中惦念着别的事情,却并不妨碍回夫子的话。 「时候不早了,你且下去用饭吧。」袁夫子摆摆手,「身子好不易养好了些,可不能糟蹋。」 「是。」岑羡云点头退下。 谢府的宅邸大,书房也宽敞,被一道薄木墙分隔为里外两屋。 木墙上开了窗,能够从外屋直接看到里屋的情形,方才谢陵游就是躲在这儿偷窥的。 想到他明天就要受苦受难,岑羡云瞧见谢陵游的傻笑时,心中的郁气散的一干二净,多了几分情真意切的幸灾乐祸。 自己的顺畅如意固然欣喜,可别人的悽惨倒霉更让人开怀。 「耶耶!」 岑羡云刚欣喜了没多久的心情瞬间落了回去,他连忙上前两步捂住谢陵游的嘴。 要是让袁夫子听见这猫儿称唿他为「耶耶」,只怕又要写篇论辩讲讲君子德行了。 谢陵游还以为是「耶耶」在和自己做游戏,也不挣扎,抱住岑羡云半边身子,赖在他身上不下来。 岑羡云没办法,只好拖着猫儿慢慢往外头挪,好在饱一顿飢不知道多少顿的猫儿没什么重量,这幅身子虽然体弱,但是使上吃奶的劲儿还是能拖动的。 吴管家和嬷嬷都等在门口,看见小少爷这副奇怪的姿势都愣了,目光触及小少爷黑如炭地的脸色,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还不快把他拉开!」小少爷没得好气,见人关了门,不必担心袁夫子回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这才放开手,想把谢陵游丢出去。 「果然是小少爷捡回来的孩子,这般黏着小少爷,方才一会不见,又哭又闹地,险些翻了天。」嬷嬷这么说,就是变相解释为什么谢陵游会出现在书房里。 既然小少爷给这孩子冠了谢的姓氏,在这府里头,自然就是另一位主子,他哭闹的厉害的时候,可不得找些法子哄哄。 岑羡云想说些什么,不管转念一想,又闭了嘴。 明天之后,这没心没肺的猫儿可缠不了他了。 …… 「在下王庭,」儒雅的男子微微躬身,「见过小少爷,陵游少爷。」 能拜在袁夫子名下,他自然也是少年英才,只是如今方才过三十,下巴上却已经留了一指长的鬍鬚。 都说师父算半个父亲,这怎么不算子承父业呢? 岑羡云把胡思乱想丢出脑外,单手捏着谢陵游的后颈肉,不让谢陵游在大庭广众之下贴在他身上。 第12页 见到了袁夫子口中弟子的真面目,又听见了他的自我介绍,岑羡云已经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说来还是个主线剧情里的重要角色。 只是按照正常剧情线,现在还远不到他出场的时间。 原剧情线中,谢陵游流落街头,直到十一岁,才被奉灵风侯之命,寻找流落在外的大公子的王庭找到。 彼时的谢陵游刚刚学会说话,在没人教导的情况下,稚嫩得犹如三岁稚子。 王庭此人,心有慈悲,怕谢陵游如此模样会引得灵风侯不喜,遭旁人鄙夷,因此修书告知灵风侯,谢陵游身体不适,需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归家。 在这段时间里,王庭为谢陵游开蒙,甚至在发现谢陵游身子亏损严重时,拿出家中祖传心诀,教于谢陵游。 比起凌蘅仙尊,这位才更像龙傲天传道授业的恩师。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王庭兄。」岑羡云单手不便,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王庭虽然比小少爷大上二十岁,但是依着同拜袁夫子门下的关系,他自然得称唿王庭为兄长。 见过礼后,几人纷纷坐下,只有谢陵游不太安分,不愿拘在凳子上,赖在岑羡云身边不肯离开。 他捏着谢陵游的后颈,强迫谢陵游面向王庭,道:「想必夫子在信中同王兄说过了,还请王兄多费些心思。」 「耶耶?」谢陵游扭头盯着岑羡云,水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六七岁的孩子,虽然吃了许多苦头,好好餵了几顿饭,也开始有几分人样,现下瞧着,已经没有刚捡回来时瘦的瘆人的模样了。 岑羡云在心想:明明前两天还是泥猴子,被嬷嬷的巧手一打扮,现在竟然也算得上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可惜他向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不仅不理会谢陵游,反而告了一状: 「王兄可听见了,他来府里两日,嬷嬷与吴叔轮番教,至今连『小少爷』三个字都还不会说,只知道追着我喊『耶耶』。」 虽说不少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喜欢认爹、认爷爷的戏码,但一想到他日后会与龙傲天产生的爱恨纠葛…… 岑羡云心想,还是算了吧,他委实担不起这句「耶耶」。 「小少爷不必担心。」王庭和蔼一笑,道,「我瞧他是能懂人言的样子,嗓子也能发音,想来应当是幼时不曾有人教过,又没有同人说话的机会,这才不善言。」 「这样的孩子,就算不刻意去教,多在他耳边说话,引他模仿,久了,也是能正常说话的。」 「是吗?」岑羡云轻笑,像不经意般问道,「王庭兄对此很是了解啊。」 王庭道:「夫子想必同小少爷说过,我有一幼弟,因族中祸事,生下来不到半岁就被放到庄子上养着,谁料庄子里恶僕欺主,不曾好好教养他。」 提起往事,他眉眼中的笑意也淡了不少:「等把他接回家中,才发现他长到七岁,竟连言语都不会。」 「家中父亲早逝,母亲多病,我不忍心他往后都是个不能言的哑儿,故四处寻找书籍,对此多有钻研。」 听起来很合理,但究其根本,不过是天道为了龙傲天量身打造出来的支线剧情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小世界中的众人就像是牵丝戏中的傀儡。与气运之子的关系越密切,身上的丝线越多,受到的束缚也越强烈。 所有人,包括他这个外来任务者,都是按照剧本演绎烂俗故事桥段的工具人而已。 岑羡云压下心底积压的不悦,朝王庭躬身行礼,道:「那么陵游便拜託王兄了。」 第7章 猫猫咬人了 「如今看来,我已没多少可教于你了。」袁夫子读完手头的文章,暗暗赞嘆,看向岑羡云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隐晦的惋惜。 如此天资聪慧的孩子,倘若身体康健…… 袁夫子活到如今这个岁数了,心绪开朗,惋惜也不过只是片刻。他摆摆手,道:「老夫今日约了个好友垂钓,你且去休息吧,莫要耽误我去赴约。」 说着,袁夫子一甩袖,直接走了。 岑羡云等人出了门才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睏倦铺天盖地的袭来。 人人都知早八苦,谁又懂早六人的酸楚? 岑羡云抹掉眼角的泪花,睡眼惺忪地走出书房。他撑不住了,得先去睡个回笼觉。 「啊——!」 岑羡云前脚刚踏出书房的门槛,后脚就听见悽厉的惨叫声。凄切的痛唿把瞌睡虫赶跑了大半,他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边是王庭给谢陵游授课的地方。 不太妙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一发不可收拾,岑羡云抬脚就要跑。 谁也不能阻止他回到温暖舒适的被窝—— 「小少爷!」 岑羡云的步伐微顿,在装傻充愣和乖乖认命间挣扎半响,最终在心底暗暗嘆气,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头, 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见吴叔气喘吁吁地跑来,张嘴的第一句就是岑羡云最不愿意听见的名字:「陵游少爷把王夫子咬了!」 大概是睏倦煳了脑子,也可能是这件事情听起来实在是太过于荒谬,岑羡云懵了一瞬,半天才发表自己的高见:「他不是猫吗?怎么还学狗咬人?」 第13页 吴叔没听清小少爷的话,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没什么,怎么回事?」岑羡云面不改色地说。 清醒过后的头脑却忍不住偷偷庆幸,还好吴叔没听清。 前几天,他不过对嬷嬷说了句「猫儿」,传到袁夫子耳中,第二天就被思想教育了。如今这话要是又传到袁夫子那边,一篇论辩可善不了。 「王夫子受託教导陵游少爷,起初还好好的。」吴叔在前头引路,边走边向岑羡云解释其中的来龙去脉:「谁知过了半个时辰,陵游少爷忽然坐立不安,四处张望,好似在找些什么。」 「王夫子问,他也不答,看了半响,闷头就要往外跑。王夫子当即要拦……」吴管家想起自己在房里看到的画面,一时心情复杂,「陵游少爷身手实在是灵活,王夫子一时半会竟然没有抓找。」 岑羡云却不觉得奇怪。 王庭并非一般文弱书生,他有家学渊源,自幼学习祖上传来的功法。即便是在下界这种难以入道的地方,也成功引气入体,修到了练气三层。 这点聊胜于无的修为不能叫他长命百岁、腾云驾雾,却能让他比寻常人更见敏锐,身手也更加矫健。 可就算如此,仅凭他一人又如何抓得住有一半灵猫血脉的谢陵游呢? 「廊外七八个小厮听见里头的动静,便来帮忙。」一路疾走,额头不免冒出薄薄的细汗,吴管家擦了擦额角,「本以为这下陵游少爷便跑不了了,谁知,谁知……」 他重重嘆气一声,眉头皱成「川」字,吞吐半响,压低声音道:「谁知陵游少爷挣扎不休,竟然咬了王夫子一口!都见血了,也没松口……」 说话间,两人来到王庭授课的屋门口。里头嘈杂不堪,小厮七嘴八舌的劝解声里夹杂着王庭隐忍的低哼,显然谢陵游现在还不曾松口。 岑羡云抬脚走进去,古朴清雅的书房被一群人闹腾后只剩下一片狼藉,桌凳、书简乱飞,竟是连下脚的地都没多少了。 只见王庭一袭湖蓝色的长袍上被大团大团的墨渍染黑,头顶的玉簪斜斜插在头上,堪堪钩住几缕头髮,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他被谢陵游压着半个胳膊,不得不跪坐在地上,扭曲的表情尽显挣扎的痛苦。 再看谢陵游,跟饿了十天半个月的小兽似的,眼冒凶光。他不顾三四个小厮的拉扯,扑在王庭身上,咬着王庭的胳膊死活不肯不松口。 「谢陵游!」岑羡云拨开挡在身前的三四个小厮,皱着眉头低喝一声。 谢陵游浑身一抖,抬起脑袋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一眼,那双漆黑的眼眸瞬间盈满泪水。 他嘴巴微张,露出一小节沾了血的舌尖,听不清的呜咽从喉头冒出来,瞧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倘若不是他的嘴唇边挂着一圈鲜红的血,只怕旁人还以为他是受害者。 谢陵游眼巴巴地盯着几步之遥的人,嘴里含煳不清地念叨:「耶耶……耶耶……」 他喊了几声,犹不满足,扭着身子挣扎起来,想从小厮手中熘走。 可小厮哪敢放手?王夫子的胳膊都被咬成那副血肉模煳的惨样了,小少爷身娇体弱的,可受不了这样的一口。 「不……耶……扫,耶!」谢陵游瞪大眼睛,咿咿呀呀地胡乱叫起来,「不要——」 岑羡云半个眼神也不曾给他,他招了招手:「带王夫子先下去包扎。」 身后的小厮机灵的上前扶跌坐在地上低声抽气的王夫子,血浸透了湖蓝色的外袍,染出深褐的颜色。 岑羡云没有错过王庭额头上的冷汗,看来伤口不浅,谢陵游这只野猫的确有口好牙。 等人都走出去,关上了门,岑羡云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找了块空地坐下,居高临下地望着谢陵游:「怎么回事?」 谢陵游呆了两秒,随后长大了嘴巴:「呜呜呜啊啊啊啊——」 「耶——呜呜呜——耶——不要……我……我呜呜呜!」 积蓄在眼眶里的水珠似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没一会就在地上积起一滩小水洼。 半大的孩子被几个小厮压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岑羡云不仅没有半分动容,还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疼的厉害。 「哭什么哭?难不成你还委屈上了?」他揉着额角,没好气地说。 这才教习的头一天,就把夫子给咬伤了,他还不知道要如何赔礼道歉呢。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谢陵游止了哭声,抽噎了两下,开始不清不楚地点头。 在谢陵游并不懂点头的涵义和他真心认为自己受委屈当中,岑羡云只犹豫了一秒,果断选择了后者。 都说三岁看老,后期心狠手辣,满肚子坏水的龙傲天前期能不会点装傻充愣的本事? 不过这些都不在岑羡云的关系范围内,他更在意的是王庭会不会因此怒而离开。 重要剧情节点提前或延后对整体故事走向影响并不大,但要是直接删了,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岑羡云垂眸看着还在不停掉小珍珠的谢陵游,想了想该如何处理谢陵游,想了半响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放空大脑,不再思考。 咬人的是谢陵游,受伤的是王庭,要如何处罚,还是交给王庭去考量吧。 「消,扫,耶……」谢陵游艰难地伸长脑袋,灰尘把他的下巴染的灰扑扑的,瞧着竟然又有几分在小巷时的狼狈模样。 第14页 他一眨眼,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面颊上滚落,滑过唇边时洗去了艷丽的红色,没一会就恢復了最初无辜纯良的假象。 「别,补,咬……」他说的结结巴巴,好几次都险些咬到舌头,他说到一半,蠕动着唇齿愣是挤不出剩下的话语。他急得发出「啊啊」的乱叫,整张小脸都挤做一团。 刚刚稍稍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鼻尖通红。 「别,补,别补要窝……少爷……」 小小的孩子被三四只手压着胳膊、小腿摁在地上,仰着脑袋,水汪汪的眼睛里尽显哀求。 他哭的太厉害,瘦小的身子一缩一缩的,像是只刚被养熟就要遭受二次抛弃的流浪猫,他竭尽所能地祈求,希望主人能够大发慈悲把他留下。 岑羡云有片刻的走神,剎那间好似有许多陌生的画面涌入脑海,模煳不清的画面好似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白纱,影影绰绰地看不分明。 奇怪的记忆来如涨潮般汹涌,消失的也如退潮般迅速。他在恍惚中,什么都没有看清,只有那双漆黑的,宛如至深黑夜的双眼。 充斥着…… 麻木与绝望。 脑海中的眼睛逐渐和现实重合,胸膛下拳头大小的脏器莫名漏跳一拍。 岑羡云有种直觉,他又一次错过了找到真相的线索。 但他并不在意。 你能指望一只一心只想着退休摆烂的咸鱼干劲满满地去揭露世界的真相吗? 那显然是不能的。 眨眼之间,岑羡云收拾好心情,摆摆手,道:「放开他吧。」 「小少爷……」吴管家当即上前半步想要阻止,虽说眼前陵游少爷状似恢復正常了,可若是他又突然发作,伤到了小少爷可怎么办? 谢陵游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刚消停片刻的他又开始挣扎,像个虫子似的在地上磨蹭:「窝补咬耶耶,蒸的。」 他边说,边用力的点头表示肯定,脑袋一下一下撞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砰砰砰」声。 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好脑瓜。 见此情形,吴管家只能把到嘴边的话默默咽下,让剩下的几个小厮出去。只是他任没有完全放下戒心,站在小少爷身后准备随时…… 想法还没在脑海中完全浮现,眼前飞快地划过一道黑影,下一刻,小少爷的怀里就多了团—— 吴管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无端想起前几日碰见的不知从哪儿来的野猫,它机敏的很,丁点大的动静,就如闪电般眨眼跑没了影儿。 他盯着小少爷,在恍惚中感嘆:嬷嬷说小少爷把陵游少爷当猫儿养,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啊。 第8章 装傻的猫会卖乖 自认为受尽委屈的小猫儿扑进主人的怀抱中,扯着岑羡云的衣角,抽抽嗒嗒的哭起来,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含煳不清地呜咽声,像只刚出世没多久的奶猫,连眼睛都还睁不开,只晓得颤抖着往热源供,祈求得到庇佑。 奇怪的情绪又一次涌来,主宰了躯体的行动,那只欲图逮住小猫后颈将其丢开的手卸了力道,变成轻柔的安抚。 谢陵游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得寸进尺地往小少爷的怀里拱,直到他的面颊贴上小少爷的胸膛,灵敏的耳朵听见缓慢稳健的心跳。 他松开了衣角,试探着环住了小少爷的腰,他躲在视无人瞧见的怀抱中咬着唇等待。 没有喝令与阻止并没有到达。 于是他放开了嗓子,隔着薄薄的春衫,贴着小少爷的胸膛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自己的委屈通通倾斜出来。 泪水很快浸透了不厚的衣裳,濡湿的布料贴着肌肤带来令人不快的触感,微弱的怜悯疼惜转瞬即逝,懊恼、不解还有残存的怜爱挤在巴掌大的脸上,显得格外五彩纷呈。 怀抱里的猫儿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在温暖的怀抱中蹭了蹭,上好的云锦悉数成了给他揩鼻涕、擦眼泪的抹布。 岑羡云忍无可忍,面色铁青地捏着谢陵游的后颈肉将其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果不其然,素色的衣裳被眼泪鼻涕乃至谢陵游脸上的尘土墨迹弄得一团糟,简直不堪入目。 细微的洁癖在心底作祟,岑羡云心底念叨着清心咒,勉强压下当场发作的冲动,抬头看向一脸茫然懵懂的猫儿。 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晶莹清澈的泪珠,刚被泪水洗过的眼珠子澄澈透亮,一眼能望到底。 「抱……耶耶……」谢陵游搞不清状况,但并不妨碍他伸长手试图去够小少爷,「耶耶!」 久久不能回到对猫儿而言最为安全的地方,他不免急躁起来,提高音量试图用唿喊引起小少爷的注意,兜在眼眶里的泪水当即顺着面颊簌簌滚落,看着好不可怜。 只是岑羡云的同情心实在有限,在刚刚就已经消耗殆尽,他用空着的手指了指一塌煳涂的衣裳,不带感情的问:「说吧,我这衣服怎么办?」 「耶耶?」谢陵游歪了歪脑袋,一眨眼,眼眶里仅剩的那点水迹也滚落下来,没了水雾的遮挡,迷茫就更加明显了,他想了想,最后边点头边含煳不清地说,「吸,窝戈耶耶喜!」 信誓旦旦的语气说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像模像样,站在岑羡云身后的吴叔不由得轻笑:「哪里用得着……」 「好啊。」岑羡云松开手,在谢陵游准备一头扎进来的瞬间伸手摁在他的额头上,不让他靠近,「你给我洗,要是洗不干净……」 第15页 岑羡云沉吟片刻,眉眼舒展,慢慢笑起来:「那就不许再爬我的床。」 他真的受够了每次醒来都会在床上瞧见谢陵游的日子,况且这些时日也不知道这只装傻的猫儿是看破了没人能奈何他还是怎么的,越发的得寸进尺。 今早,他就是被噩梦惊醒的。 梦里粗壮的蟒蛇缠绕在他的颈间,不断收紧,窒息的压迫让身躯不可避免的生出濒死的恐慌。他在以为自己将被蟒蛇绞杀的时刻清醒,发现梦里的蟒蛇不过是两只细瘦如柴的手—— 谢陵游又跑到了他的床上,并且胆大包天的整个人缠在他的身上,让他做了个濒死的噩梦。 谢陵游沉默了,他抓着衣角,咬着下唇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显然,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一清二楚。 「卖乖卖得这么快,结果根本做不到?」岑羡云弹出一根指头点在谢陵游的脑门上,「一边玩去。」 谢陵游的脑袋顺着力道往后仰,没一会,他跟个小摆锤似的又把脑袋摆了回来,黑漆漆的眼睛在映照出烛火跳跃的光芒,他没再伸长手去够岑羡云的腰身,而是抓住岑羡云抵在脑门上的手:「来!」 来个屁。 岑羡云在心底轻叱一声,甩开谢陵游的手:「把他带下去洗澡,脏死了。」 「噗(不)!」 岑羡云的力道不算大,但谢陵游还是被推了个趔趄,他这次没有乖巧地跟着吴叔离开,而是一个箭步,趁所有人不注意又躲回小少爷的怀抱。 他这次学聪明了,拱着脖子往岑羡云的咯吱窝钻,试图用岑羡云的手臂挡住自己的致命弱点。 有点聪明,但不多。 岑羡云移开自己的胳膊,白皙脖颈上被掐红的那块软弱就暴露在眼皮子底下。 有点小机灵的猫儿话都还没学会说话,就知道怎么耍小心思了,凡是有人说了他不乐意听得,他就开始装傻充愣,一副什么都不听不懂的蒙昧模样。 岑羡云不是没有看破,只是细枝末节的小问题,他懒得计较。 但眼下,他捏着谢陵游的命门,强迫小猫儿抬起脑袋,四目相对,他眼神冷漠,暗含警告:「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伪装出来的蒙昧天真从漆黑的瞳孔散去,岑羡云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慌张。 这几天他对谢陵游说过的话属实是屈指可数,要想起来并不费劲儿。他没给谢陵游一丝耍滑头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复述自己说过的话:「我不喜欢脏……」 顾忌着身后的吴叔,他没把剩下两个字说出口。 提醒到这里,自然没有装傻的空间,谢陵游瘪嘴,小巧的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和不开心。 吴叔见陵游少爷似是被说动了,主动上前牵起谢陵游的手,半是强迫半是哄地带着人往外走。 谢陵游走的依依不捨,旁人都是一步三回头,他倒好,脑袋脖子维持着回头的角度,不肯移开半点视线,生怕自己少看一眼,小少爷就不见了。 顶着这样灼灼的目光,岑羡云不为所动,甚至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他低头看了眼胸前的一滩脏污痕迹,眉毛不自觉的皱起,起身预备换套衣服再去拜会被猫儿咬了的王庭。 王庭学富五车,心有慈悲,应当不会同个无知小儿计较……吧? 第9章 自由的味道 「小少爷,我恐怕无法教导陵游少爷了。」 岑羡云刚推门进去,就听见王庭略带歉疚的声音,他抬头望去,只见王庭坐在小塌上,衣衫半褪,伤口处已经包扎好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岑羡云在心中幽幽嘆气,才来上任的第一天就见了血,推己及人,他也是不愿意干这份活的。 「非是在下不愿。」王庭像是知道岑羡云在想什么般,等药童将沾了血的绸缎收走,方才开口解释,「想必小少爷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吧?」 「陵游少爷似乎有心病,不愿与在下久处,若此问题不解,强行教学,只怕是会适得其反。」 心病么? 岑羡云扯了扯嘴角,比起王庭怒而不愿教导谢陵游,区区心病,实在不值一提。 更何况那只猫儿有什么心病?无非是见不着他发疯罢了。 王庭是不能走的,学也是必须得上的。 谢陵游此时不同王庭打好师生关系,那本为谢陵游修仙打下基础的心法又到哪里去找? 「按理说,我请师兄来教导陵游,结果第一日就让师兄负了伤,我实在不应当厚着脸皮勉强,只是……」岑羡云歉意一笑,拱拱手,道,「除了师兄,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教导陵游」 「不过,」他不等王庭开口,话锋一转,快速补充,「师兄不必担心,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王庭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他点头应下:「小少爷若能让陵游少爷安心听课,在下自然会尽我所能教导陵游少爷。」 君子重诺,听到此话,岑羡云才终于放下心来,只是他还没与王庭寒暄客套几句,门外就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他抬头看去,还没瞧清楚,雪白的糰子就扑进了怀里,这下不用看了,除了那只黏人的猫儿还能有谁? 「耶耶——」 冰凉的手指刚碰到后颈敏感的软肉,谢陵游就抬起了头,他急匆匆地洗完澡,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两颊上还残留着热气蒸腾出来的红晕,瞧着粉粉嫩嫩的,倒是掩盖了过分瘦弱的孱弱。 第16页 小猫儿早在岑羡云三番两次的举动里提高了警戒,不等岑羡云捏住后颈的软肉,他立刻缩着脖子在温热的怀抱里拱来拱去,想以此摆脱被岑羡云丢开的命运。 只是人都到岑羡云怀里了,又哪里摆脱得了魔手的控制? 「噗……噗藏了(不脏了)!」又一次被捏住命门的小猫儿僵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反覆强调,「窝噗藏了!」 岑羡云神色莫名,不脏了就不脏了,往他怀里钻什么钻? 他毫不手软地捏着谢陵游的后颈将人撕开,指着王庭说:「道歉。」 谢陵游的目光只在王庭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飞快的移开,他脸上的洋溢的欣喜瞬间消失,小嘴撅得老高,全然一副不愿意的模样。 在他的心目中,就是因为这个人,他才没法待在小少爷身边,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地道歉呢? 「谢陵游。」岑羡云一眼看破了小猫的想法,他暗含警告地喊了一声,逼迫不服气的猫儿低下了倔强的脑袋。 虽然低了头,但小猫仍旧坚守着底线,咬着下唇不吭声。 「不必如此,他也不过是因为害怕而已。」王庭摆摆手,将此事揭过,他看向岑羡云,「不知小少爷要如何让陵游少爷安心上课?」 办法么? 岑羡云瞥了眼依附在他身边,牢牢抓着他袖角的谢陵游。 简单的很。 独属于小少爷的书房来了位新客。 书房内外屋的门是关着的,窗却是开着的,局促不安的小猫只要一偏头,就能瞧见坐在外屋习字看书的岑羡云,这样的安排让他终于能安分地坐在位置上听从王庭的教导。 只是…… 岑羡云盯着手里头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已经能倒背如流的书简陷入深思。 自昨日袁夫子说什么可教的之后,他就当真不来了,只差人送了几框子书叫岑羡云无事多读读。这于岑羡云而言本事件天大的好事,毕竟这样的话他就能不受早六的折磨了。 然而现实是,他虽不用继续上袁夫子的课,却要陪着谢陵游来上课。 且这只猫儿惯会得寸进尺,早些时候还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偷熘上床,如今被戳破了,干脆明目张胆的爬床。 他不免想起昨晚洗漱完毕回到房间是看见的画面,穿着单薄亵衣的小猫窝在被窝里,听见开门的声音,脑袋顶着被子就做起来,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坏习惯,拍着床板口齿不清地邀请他上床。 耳边还有系统掐着嗓子念的九曲迴肠的调子:【大爷,快来玩儿啊~】 光是回想,就足够令人头痛了。 走神间,岑羡云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画卷上,画里的小少年端坐于窗台边,手持书卷,垂眸深思。 这画废了他三两日的功夫,笔触细緻,笔工紧密,阴影错乱有序,就连油灯跳跃的烛火都栩栩如生,远远看去与真人坐在这里一般无二。 岑羡云满意地停了笔,这三两日的陪伴已经把他的耐心耗尽——他请王庭,是为了教导谢陵游,可不是为了折磨自己。 谢陵游心有恐惧,个把时辰见不着小少爷,便恐慌的上蹿下跳,既然如此,那他只好送谢陵游一个小少爷了。 岑羡云回头望去,只见谢陵游眉头紧皱,咧着嘴龇着牙,一副苦大深仇的狰狞模样 ,他两只手合力抓住不过一指粗细的笔桿,好似这么细细的一支笔有千斤重,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使得动。 他手中的力道太过,吸满墨水的毛笔尖被狠狠地摁在宣纸上,墨汁飞溅,在白净的小脸留下点点墨印。凉凉的感觉让他缩了缩脖子。 双手不空,他只好抬起胳膊肘,把脑袋埋在里头胡乱的摩擦。 墨印当然没能擦干净,整张脸反而被弄得更脏,跟小花猫似的。谢陵游恍然未觉,仍旧垂着脑袋费力的和不听话的笔桿子以及不小心戳了几个洞的宣纸做斗争。 不用看,岑羡云也知道,宣纸上怕是没有一个像样的字。 还好他的身份是谢陵游入仙山后的师尊,要是让他教导现在的谢陵游…… 岑羡云可不觉得他能有王庭那么好的脾气,他趁着谢陵游的注意力全在宣纸上,轻手轻脚地的将画挂在早就准备好的竹竿上。 他早几日就测量过,这个距离,这个角度,从里屋来看,就是他坐在窗台边看书。 岑羡云站在画卷后头,愉悦慢慢从心底溢出,他轻快的走出书房,全程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儿声音。 他站在门口长舒一口气,他望着湛蓝的天空,嗅到花草的浅淡的清香,连日的不适好似在瞬间烟消云散。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啊。 岑羡云唇角上扬,眉宇间是不加掩饰的轻快,他双手负于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10章 不好了 兴许是因为要过节了的缘故,小镇分外的热闹,半大的孩子没被大人拘在家中,三三两两的结伴在街上游玩,有些机灵的小滑头,用竹篮装着满满一筐的新鲜柳枝走在街上叫卖。 岑羡云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提着竹筐与自己擦肩而过,柔软的柳枝很长,半截垂在竹篮外头,新绿的柳叶嫩嫩的,上头坠着几颗露珠,晶莹剔透的,给柳枝增添不少卖相。 三月三,上巳节,祓除畔浴,辞旧迎新。 第17页 虽然现在还没到三月三,但已经有了节日的热闹氛围。 柳枝随着小孩的行走轻轻摇摆,摇摇欲坠的露水趁机落下,飘摇着沾湿了岑羡云的手背,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回头望了一眼,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步履匆匆,从表面上来看并没什么异样。 但是岑羡云知道,他身后跟了几个侍卫,身娇体弱的小少爷要外出,怎么可能没有侍卫跟着呢? 甩脱这些护卫对岑羡云而言轻而易举,只是实在没什么必要。他出门不过是为了透口气,又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人跟着就跟着吧。 岑羡云抹去手背的水渍,叫住了小孩:「喂,柳枝怎么卖?」 一身粗布麻衣的小孩立刻回头,脸上挂着殷勤灿烂的笑容,欢快的语调起起伏伏,跟唱歌儿似的:「两个铜板三枝!您瞧瞧,都是新鲜翠绿的,回去找个瓶子插着还能养好些日子呢!」 柳枝这玩意儿在溏水镇算不得值钱的东西,他怕岑羡云不感兴趣,连忙用手扒拉了两下,抓起两根湿润的纸条探到岑羡云的眼前,搜肠刮肚地寻找吹捧的言辞:「您仔细瞧瞧?天不亮我就起来摘了,尽是些最漂亮的那一卦……」 「我要……」岑羡云摸了摸腰封,从中掏出八枚铜钱——这是他出门时找门房特意换的,「来八个铜板的。」 「好咧!小公子是要自己选还是我给您挑挑?」小孩喜笑颜开,连忙把篮子递到岑羡云面前,他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破布带子,从里头掏出个黄色的祈福香袋,上头绣着五福汇聚的图案,「这是我娘亲绣的,放在香案上供奉了好长时间哩,你买的多,我送你一个!」 岑羡云接过小福袋,一眼就辨别出这多半是做衣裳裁下来用不上的边角料,布料粗糙,他府上用的抹布都比着布料要好上许多。 「那多谢了。」岑羡云没有嫌弃,笑着收下,又多摸了两个铜板放在小孩手中,「再买一个,柳枝你挑吧。」 小孩笑得更灿烂了,手脚麻利地摸出福袋放在岑羡云手中,随后从竹篮边缘摸出跟细细的麻神,将十多个柳条拢做一把绑起来递给岑羡云:「多谢小公子,祝愿小公子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他说完忍不住偷偷抬眼,瞟一眼岑羡云的脸色,这两句吉利话,是他为了做生意专程找隔壁的酸秀才学的,还是头一回对陌生人说呢! 「多谢。」或许是小孩洋溢的欢快感染了他,岑羡云勾了勾唇角,露出个浅淡的笑容,他把福袋塞进腰封里,抱着柳条继续往前走。 临近中午,街道开始变得更加热闹,附近村子里的人或推着板车或赶着牛车到镇上来买卖交易,饭馆的小儿甩着汗巾交换的更大声了,此起彼伏的,像是在唱山歌,生怕自己落了下风,比旁边的店少招揽了客。 他们吆喝的起劲儿,在路边摆摊的小贩也不甘示弱,各种小吃也摆了出来,岑羡云没走两步,在一家相对而言十分安静的小摊前停下:「这球怎么卖?」 五色拼接的麻布铺在地上,左边是些竹子编织的背篓、筐子之类,右边剩下的一小块区域则是些巴掌大的小玩意,蜻蜓蚂蚱之类的,栩栩如生。 岑羡云一眼就看中了放在半大少年面前的草球,这球一看就扎得很牢实,枯黄的草根一圈圈地绕成实心球,看起来颇有些像毛线团。 少年抹了抹脸上的汗,他不是头次进城做买卖,自然看得出来面前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是个不差钱的主,他弯着腰捡起地上的球,声音因为口渴喑哑沉闷:「这东西不中用,本不值几个钱的,但要扎一个却要费不少功夫,所以……」 他迟疑片刻,还是报了价:「得十五个铜板。」 一个肉包子尚且不过五个铜板,一个草球却要十五个铜板,的确有些太贵了。 岑羡云的目光落在少年双手捧着的草球上,脑海里浮现出幼猫扒拉毛线球的憨态,虚掩在宽袖下的手指轻轻勾了勾,划过掌心带来细微的瘙痒。 或许是因为年幼的缘故,现在的谢陵游总会在某些时候暴露出猫的习性,也不知道他见了这颗草球会不会也…… 「这个草球,还有这些编织的小动物,我都要一个。」岑羡云停住发散的思维,指了指摊位边的小竹篮子,「那个竹篮子我也要一个,东西放在里头包起来吧。」 少年大吃一惊,这个是个大单子! 他连忙低头去装,边装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计算着价钱,只是他还没算出来多少钱,就听到吵闹的唿喊—— 「小少爷!不好了!小少爷!」 岑羡云嘴角挂起的笑容僵住,他看了眼面前的摊位,转头看过去,藏在后头默默跟着他的侍卫不顾隐藏,暴露在他面前,身后还跟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小厮。 小厮跑遍了半个小镇才瞧见小少爷身边的侍卫,现在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让护卫代劳解释:「陵游少爷哭了。」 岑羡云转头看了眼被吓傻的少年,他摆摆手:「你继续算,算好了告诉我多少钱。」 少年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脑袋埋得更深,就连算钱的念叨声也小了不少。 「他哭就哭,有什么干系?」岑羡云转回头面对侍卫时,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他拧起眉头,像是不解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这么慌慌张张吗? 第18页 「不是……」小厮喘了半天,总算缓过了劲儿,哭丧着脸,「陵游少爷在府里哭了大半时辰了!」 谢陵游刚开始哭闹的时候,谁也没当回事,以为他是被习字难到了耍小孩子脾气,可是一众人轮番哄,他愣是没止住声,抱着张纸哭的声嘶力竭。 哭了大半个时辰,嗓子哑了发不出声儿,就开始默默掉眼泪,怎么说也止不住,吴管家和嬷嬷没有办法,只得派人出来寻小少爷。 他出来不短时间了,也不晓得陵游少爷有没有止住哭声,那么大点孩子,哭那么久怎么遭得住? 岑羡云的脸色微变,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抓着柳条的手掌骤然收紧,他没说话,扭头就往府邸的方向走。 「一共八十四枚铜钱,您……您还要吗?」 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岑羡云没回头,小厮连忙从兜里掏出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银子抛过去,抓着篮子追上小少爷的步子,嘴里喊着:「不用找了,」 「系统。」岑羡云有心想走快些,奈何身子实在不争气,喉咙里泛起难以克制的痒意,他抿紧唇,克制着压下咳嗽的欲望,在心底低声唿唤系统,「他怎么样?」 【谁啊?】几天没吭声的系统没想到自己还有翻身做主人的一天,当即蹬鼻子上脸,掐着阴阳怪气的腔调反问,【宿主嘴里的这个他是谁呀?】 「701!」 无从说起的怒意从心底冒出来,然而比怒火先发泄出来的却是难以压抑的咳嗽:「咳咳咳!」 喉间泛起腥甜的味道,眼前更是一片昏黑。 「小少爷!」 焦急的唿喊压下吵嚷的杂音,岑羡云在唿唤中陷入无边的黑暗 第11章 长歪了的谢猫猫 药味积攒的久了,就成了沉闷厚重的苦,还没入口,舌尖便已经开始发麻。重重的帘幕将烛光遮挡在外,昏暗的环境酝酿出阴森的氛围,过分的安静让空气的流通似乎都变得缓慢沉重起来,令人心生烦闷。 锦被外瓷白瘦弱的手悄无声息地颤了颤,紧接着,昏睡不知道多久的人缓慢地睁开眼睛。 眼眶干涩的过分,岑羡云眨了眨眼,生理性的泪水沾湿眼眶,眼尾泛起一抹浅淡的红。 他尝试动了动,周身的肌肉却不太听使唤,他像是被泥水浇灌形成的陶俑,维繫着单一的姿势,耗尽力气也动弹不得。 心底的空荡随着意识的甦醒逐渐放大,岑羡云抿紧嘴唇,尝到了苦涩腥甜的味道。 不太妙的感觉。 「系统?」 他试探着在脑海里低声唿喊,却久久没能得到回应。 意识海里空落落的,工作生涯以来从未离开过的系统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岑羡云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小象脖子上的绳索,因为束缚的太久,已经失去了奔赴自由的能力,即便绳索消失,一时也只是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师尊。」 温柔缠绵的声音响起,岑羡云陡然一惊,自始自终他都不曾发现第二个人的唿吸。 素白修长的手掀开密不透风的帘幕,漆黑如墨的长袖在眼前划过,再睁眼,那人已经到了床边。 「啊……」岑羡云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模煳不清的呓语,嗓子像是被火燎过,疼的他难以发出有效的音节。 「别急。」 那人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俊美无俦的面庞在眼前放大,这样的容貌该引得人神魂颠倒。 然而这般昳丽却被眼底的青黑和眉宇间暗藏的阴骘破坏,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恍若以平静假面掩盖危机的深渊,让人望而生畏。 岑羡云过去在无数个小世界穿行,解决的危机数不胜数,纵使现今系统失联,动弹不得,他也没有多少恐惧,平静又仔细地打量面前的人。 即便眼前之人与蒙昧蠢笨的小猫天差地别,岑羡云还是从他的眉眼中找到了几分稀薄的相似。 长大后的小猫——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说不出来的情绪像是一滴浑圆的水珠,在心尖滚了一圈惹的人心烦意乱。 「师尊。」他注意到了岑羡云的走神,低沉的声音里暗含警告,「你又在想什么呢?」 想什么呢? 岑羡云垂下眼眸,避开「谢陵游」充斥着威胁的目光。 在想虽然有点坏水但勉强也还算得上阳光灿烂的小猫怎么就长歪成这副样子了,还在想自己现在动弹不得是不是因为已经被千刀万剐过了,现在就还剩个脑袋。 最后在想,如果他现在真的只剩下个脑袋了,是不是就约等于完成任务了?快穿任务员第一要素:过程不重要,有结果就行。 他没想到这人不仅不收敛,还更加明目张胆地走神起来,气的连面子上的功夫都做不下去了,低声怒喝:「凌蘅!」 岑羡云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刚刚张嘴的苦楚他已经受过了,这才过去多久,他自然不会自找苦吃。 不过未免长歪的谢陵游激情作案,他还是眨了眨眼睛,丢了个眼神充作回应。 「谢陵游」突然就泄气了,他俯下身,贴在岑羡云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吐出的话语缠绵眷恋:「我好想你。」 ? 岑羡云愣了片刻,瞳孔不加掩饰的缩紧,但片刻之后又恢復了宁静。 他懂,他都懂,恨之入骨的仇人,当然会「日思夜想」。 第19页 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能够撑多久,最好「谢陵游」动手的瞬间他就能暴毙,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他的确还挺怕疼的。 「嗞——」 刺耳的长鸣如炸弹般在耳中炸开,岑羡云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捂住耳朵vip 寓。,只是躯体并不听使唤。 紧接着一股暖流从胸口扩散开来,方才无法感知到的四肢突然有了细微的存在感。 随着电流的入侵,眼前的景色逐渐分崩离析,暴露出蓝底的背景,密密麻麻的数字紧紧挨着,像无数飞蝇挥动着翅膀跳着胡乱的舞蹈。 电流泄露的嗞啦声越来越庞大,整个世界好像都陷入了混乱与崩塌之中,就在此时,岑羡云眼前一亮,椭圆的金色蛋仔凭空出现,白色的光晕像是圣光落在蛋壳周围,明亮却并不刺眼。 蛋仔发出欢快的叫喊,宛如天神降临:【宿主,我来拯救你啦!】 岑羡云抿抿嘴,神色复杂,看着蛋仔滑稽可笑的面颊,关于目前状况的疑惑全被丢在九霄云外,化作最为真情实意的疑惑:「这就是你期待已久的新皮肤?」 光晕像是外扩的虫洞,逐渐扩大,被照射到的躯体恢復了正常,岑羡云撑着身体坐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健全的手腕。 【难道不好看吗?】 难得能到意识海以外的地方来,系统如同被关了三两年的家养宠物,忍不住撒欢,绕着岑羡云跑了两三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自己展示了一遍:【这可是至尊vip超豪华套餐——】 「花了十八万积分。」岑羡云撑着下巴打断系统的话,心生感慨,「系统的钱可真好赚啊。」 嘴里虽然在和系统调笑,他的注意力却在面前不远处,从系统出现的那一刻起,「谢陵游」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般僵直在原处。 但那双眼睛…… 岑羡云莫名觉得,他仍旧能看见他。 按理说系统的屏蔽应该生效了,纵使谢陵游是小世界的气运之子应该也无法突破世外的力量才对。 系统仍旧在臭屁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新皮肤,完全忘记了两人之前的龌龊,欢天喜地的想要向宿主展示自己的独特之处: 【宿主,你看……】 「师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系统愉快的表情在瞬间僵住,蛋仔约等于没有的脖子艰难的扭转过去,毫无准备的撞进谢陵游幽深漆黑的眼睛里。 它打了个哆嗦,手指头颤的跟电路过载了一样,哆嗦个没完。 相比之下,岑羡云就冷静多了,他甚至慢条斯理地摁下了系统颤抖的手,平静的近乎冷漠:「还有多久?」 在一些仙侠、灵异等拥有超自然能力的小世界中,出现短暂的时空乱流,导致上个轮迴中的故事与现在时间线重合是很正常的事情。凭藉系统的力量,花费点时间回归正常的时间线并不困难。 当然,那是没人阻拦的情况下。 幼年的龙傲天狼狈落魄,人人都能踩上一脚,可逆袭之后的龙傲天…… 气运之子,大道已成,想要困住作为外来者的他和系统,并不是难事。 【十秒!】 系统一头扎进意识海里,扑在操作台上,然而蛋仔的小手小脚为它的忙碌增添了成倍的麻烦,它不得不骂骂咧咧地浪费时间去调整操作台的高度和大小。 【十五秒!】 这还是岑羡云第一次听见越来越多的倒计时。 他嘆了口气,看向坐在矮凳上的「谢陵游」,黑袍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衬得露出来的一小截脖颈白的刺眼。 系统带来的光晕打在稜角分明的脸上,使得本就锋利的稜角更加锐利,平白多了些刻薄狠厉的味道。 再加上眉眼间的阴骘,让「谢陵游」不像是个能得道飞升的气运之子,更像是阴狠毒辣的反派。 「谢陵游」任由岑羡云打量,甚至轻轻勾起唇角,试图用微笑掩盖住丑恶的阴暗面,只是这样的笑容落在系统和岑羡云里眼里,与挑衅并无二样。 「师尊。」 苍白的手从黑色的宽袖中探出,在触碰到光幕的瞬间,带来灼烧的疼痛,皮肉被炙烤的「滋滋」声连绵不断。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坚定地穿过光幕,虚虚握住岑羡云的手腕。 岑羡云没有反抗,或者说,他不能反抗。 那种不能动弹的窒息感又一次席捲全身,系统正满头大汗地操作着数据,腾不出手来解救自己失去行动力的柔弱宿主。 「你有没有想过我?」殷红的唇开开合合,吐露出来的话犹如年幼的爱人小声地向长者撒娇,讨要更多的情话,「一次就好呀,哪怕就一次。」 岑羡云的脸色变得分外古怪,他忍耐着手腕上被毒蛇缠绕般的冰凉触感,憋住在脑海中质问系统的冲动——当务之急是快些离开这里,其余的事情都可以秋后再算。 【三秒!】系统的小鸡爪子艰难地在操作台上游走,进度条即将到达终点,它大喊一声提醒岑羡云做好准备。 在岑羡云思考要怎样出其不意地甩开「谢陵游」的手时,「谢陵游」主动放开了手,光幕灼烧过后的手泛起大块大块的红斑,严重的地方甚至渗出了殷红的血,像是开在腕上的红梅。 看不清神色的眼眸终于展露出人的情绪,流露出厚重的哀伤,他问:「你要走了吗?」 第20页 【走了宿主!】 听到系统的回答,岑羡云毫不犹豫地向后倒下——系统将离开的通道安置在了床上。 时空的扭曲吞没了声音,但在离开的前夕,岑羡云还是看清了「谢陵游」的嘴型,他说—— 「我等你。」 第12章 警告 浓郁的药香,昏暗的环境,麻木的四肢,岑羡云在恍惚中险些以为不靠谱的系统出了什么问题,没能成功从错误的时空里逃出来。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同之处,轻轻的唿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起起伏伏,他艰难的转动脖子,看见了趴在床边的谢陵游。 还好,是幼年版的。 岑羡云松了口气,借着帘幕外投进来的烛火,他慢慢打量起小猫儿巴掌大的脸,小厮说他离开后不久,谢陵游就啼哭不止,哭哑了嗓子也不罢休,沉默着掉泪珠子。 这话大抵是没有夸大其词。 谢陵游两只眼睛都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皮泛着熟桃子般的粉红,哭久之后难免唿吸不畅,睡梦中的小猫嘴巴微张,随着唿吸的频率一张一闭。 岑羡云藏在被褥下的手轻轻颤了颤,生出那么点上手掐两把的冲动。 【好险好险!】 缓过气的系统腾的下从地上站起来,咋咋唿唿地大喊大叫。 心底那点柔软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嘴角那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被拉的平直,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金灿灿的系统,出口的话冷的能掉冰碴子:「你是不是该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 「701。」 这一次,岑羡云没有放任系统的装死,戳穿了一直懒得理会的假面:「快穿守则第七十五条,任务员最好不要改变小世界中角色的命运线,不要对小世界人物产生任务以外的关系呵感情,因此而造成的不良后果,将由任务员自行承担,在此过程中,系统应该对任务员进行不少于十次的明确提醒,否则……」 【等等等——】系统摆着手打断岑羡云的背诵,一双小鸡仔子的豆豆眼愣是被瞪得大了许多,它攥紧系在脖子上的白色小丝巾,语气里的惊恐藏都藏不住,【你背这个干嘛?】 「从这个任务开始,你都在极力鼓动我,想要让我帮助谢陵游,改变谢陵游的命运。」岑羡云顿了顿,他像一柄尘封的古剑,平日里被锈迹斑斑的剑鞘掩藏了锋芒,直到出鞘之时,才叫人窥得其中锐利逼人的光彩。 「他有什么独特之处?或者说,你想要做什么?」 系统咽了口唾沫,蜷缩着身子想要躲起来,可是它在岑羡云的意识海里,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它眼神飘忽,连接着云端数据的大脑疯狂的运转,试图从中筛选出有效的措辞,终于,它眼前一亮,挺直了腰杆,故作玄虚地捂嘴咳嗽两声,趁机将自己的银色转变成颇具质感的烟嗓音:【这是个很漫长的故事……】 「快穿守则第一百一十五条,在任务开启之前,系统需要告知任务员所有潜在风险,由任务员判定是否接取任务,若因系统隐瞒其中风险,导致任务员陷入危机,则任务员所属系统应当被扣除该项主线任务十倍积分。」 岑羡云讲到这里,咧开嘴角,露出恶意十足的微笑:「本次任务没有明确的积分,但我耗费了近二百三十四万积分才换取到这次任务的接取权,如果我向主神提交举报,你得扣除多少?」 两千三百四十万! 系统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就连身上的圣光都跟着暗淡了不少,它哆哆嗦嗦地指着岑羡云,宛若在看一个魔鬼。 岑羡云笑弯了眼,用最温柔体贴的语气说出最诛心的疑问:「两千多万积分,你拿的出来吗?」 那当然是拿不出来的。 它连换个十八万的皮肤都得攒到现在,哪里来那么多积分去缴罚款? 【不对!不对!】巨大的惊吓让它体内的电路都过载了一下,它打了个激灵,脑子一下灵光起来,它抓住了岑羡云话语中的漏洞,如释重负的大笑起来,【这个任务你不是通过我接取的,没有讲明风险的是主神!】 被举报扣钱的统子也该是主神才对! 【你想恐吓我?】自以为扳回一局的系统两手叉腰,忍不住仰天长笑,【想都别想,哈哈哈哈!】 「701啊。」岑羡云都忍不住生出点同情与怜爱了,主神这种极尽剥削主义的资本黑心商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成为规则约束中的一环? 「守则中明确说明了,扣除的是任务员所属系统积分,主神难道是我的系统吗?」 【哈,哈,】 701的嘴巴仍旧大张着,发出来的笑声颤抖地不成样子,新皮肤的电路连结似乎有些问题,让它在剧烈情感波动中直接过载,无法说出话来。 但价值十八万积分的皮肤还是有过人之处的,比如虽然它无法组织语言,但是那双黑豆豆眼却能生动传神的表达情感—— 【你明明知道这个世界的风险!】 岑羡云在心底嘆了口气,从被褥边缘探出手指虚虚落在谢陵游浮肿的眼皮上,又哭又闹还爱耍小心眼的猫猫,怎么能长成那副样子呢? 指尖下的眼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轻颤了颤,使得浓密的跟小扇子似的睫毛扑扇了两下,柔柔地划过指尖,带来轻轻的瘙痒。 第21页 岑羡云收回了手,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令系统绝望的话语:「我知不知道和你说没说是两回事,你不会不明白吧。」 短暂的过载很快就恢復了正常,701垂着脑袋看着自己才穿上一天的新皮肤,脸上的悲伤像溢满的水,几乎要流淌出来。 【我明明刚刚才救了你,做人难道真的能这么没良心吗?】 「少来。」岑羡云挑眉,一点都没领情,「你不如先说说,我为什么会从这具身体里出去,并毫无感觉的捲入时空乱流?」 【我怎么知道——】 视线范围内出现鲜红的「举报」按钮,系统嘴硬的话说了一般,又默默的吞了下去,显然,它的初始性格里并没有宁死不屈这一属性。 系统瘪瘪嘴,准备开口之前,不远处的操作台勐地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震耳欲聋的嗡鸣直达大脑,轰击着脆弱的神经。 岑羡云的五官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下,尖锐的疼痛仿佛有千万根针扎在头颅中,方才升起的疑惑如同清晨的朝露,消失在初生的晨曦中。 这是…… 来自主神的警告。 第13章 别哭了 嗡鸣并没有持续太久,但就这么一会,就让岑羡云冒了一身的冷汗,喉头散发出来的痒意让他无法克制的咳嗽起来,单薄的双肩随着愈加剧烈的咳嗽颤抖起来。 他咳的太厉害了,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去才罢休,听的人心头髮紧。 尽管如此,岑羡云的大脑却分外的清醒,主神近乎于逼迫的行为变相承认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有他不能知道的信息。 冰凉的手隔着薄薄的里衣抚上后背,岑羡云身子轻颤,身体的本能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理智还没能做出判断,摁在胸前的手已经挥了出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昏暗静谧的环境里简直振聋发聩,岑羡云缓了口气,一偏头,看见了呆呆愣愣的谢陵游。 小猫的两颊红的过分,只是仅凭肉眼就能察觉出两边的不同之处,左侧是久久趴在床边压出来的红痕,右侧…… 则是鲜红的巴掌印。 还好。 岑羡云在心底暗暗感嘆,还好小少爷身体虚弱,手上的力道也不大,若是换了凌蘅,这一巴掌下去,只怕是能要了谢陵游大半条命。 「小少爷……」 意外的,谢陵游没有哭,他瘪了瘪嘴,委屈中又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他张嘴,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你终于醒了……」 颤抖的尾音出口的同时,两行清泪从眼眶滑落,他没有像过去那般勐扑进岑羡云的怀里寻求安抚,轻轻的抽噎一下后,抬起胳膊默默的把脑袋埋了进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岑羡云盯着还悬在半空上的手,小少爷细皮嫩肉,明明是动手的那个,结果自己的手背看起来比谢陵游的手还要红,轻轻碰了碰,甚至还有些轻微的浮肿。 他慢慢放下手,垂下眼睑,藏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别哭了。」 「我睡了多久了?」他斟酌着字句,却没找到合适的安慰,只能别扭的转移话题。 谢陵游终于抬起了脑袋,露出一张被泪痕涂得乱七八糟的脸蛋,他咬着下唇,想要止住不受控制的抽泣,只是直到下唇被咬得见了红,也没能成功。 「唉。」岑羡云听到自己的嘆气声,理智仿佛游离在躯体之外,冷眼旁观躯体受情绪的撩拨,做出计划外的举措。 冰凉的手指摁在谢陵游的下唇上,他稍稍用了些力,强迫执着于奇怪举措的小猫松了牙关。 说过的话又一次从嘴里吐出,却温柔了许多:「别哭了,嗯?」 尾音上扬,是商量,也是耐着性子的哄。 从第一次见面起,这还是岑羡云头一回这样和颜悦色的面对谢陵游,只是出乎意料的,素日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的小猫竟然摇着脑袋,挣扎着从他手中退出。 或许是哭够了,也或许是几个字的安慰起了作用,他抬起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通,总算是不再继续掉小珍珠了。 只是他衣服上的袖子早就被泪水浸透了,用这样的布料擦脸,不仅没擦干净,反而更脏了。 岑羡云回头摸了摸,在枕下找到了干净柔软的绸缎,回头正巧撞见谢陵游缩着肩膀往后退,整个人已经到了床的边缘,随时都有掉下去的风险。 他不由得皱眉,捏着手中的帕子,问,「准备去哪儿?」 小猫眼神躲闪,畏畏缩缩地不敢同岑羡云对上视线,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分外的刺眼,落在岑羡云眼中,激起一股无端的火气。 「躲什么?」岑羡云抓住谢陵游的胳膊,空落落的触感让本就不曾舒展的眉头皱的更紧。 明明他昏迷前才养了点肉起来,这才过去多久,竟然掉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有些更瘦了的趋势。 他沉下脸色,语气也跟着强硬了几分:「我是变成什么怪物了吗?让你这么害怕?」 「不——」谢陵游连忙抬起脑袋否定,动作太急,一不小心,竟然咬到了舌头,否认的话断在口中,剩下含煳不清的抽气声。 他抬手想要捂住受伤的口舌,可在小少爷的注视中又不敢,只能吸着冷气止痛,这可怜模样,一看就知道他没法好好说话了。 第22页 只是即便如此,岑羡云也没打算放过他:「说不了话了?那也不要紧。我问你答,是点头,不是就摇头,知道吗?」 话音刚落,他就瞧见小猫睁着一双圆熘熘的眼睛偷偷地抬头偷瞄了一眼自己,他估计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很隐蔽,却不料好巧不巧的撞进岑羡云的目光中。 「怎么,几天过去,我教你的就忘了?」 回答岑羡云的是谢陵游飞快地摇头,没有束起的长髮因为他这番动作跟着甩了起来,没一会就煳了一脸。岑羡云冰冷的脸色略有松动,止住小猫继续摇头的动作,替他拨开眼前的乱发。 「乖。」 算不上多温柔的语气,但的确让谢陵游眼前一亮。 「很聪明。」岑羡云见状也不吝啬于给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的小猫多一点关怀。 即便谢陵游有意地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听到这样直白的夸赞,他到底是没忍住,抿着唇露出个羞涩的浅笑。 岑羡云心头蓦的漏跳一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的动作也跟着停滞了一瞬,不过好在,这样细微的变化并没有引起谢陵游的注意,他不动声色的松了钳制谢陵游的手,拉起暖和的被子搭在谢陵游的身上,挑了个简单的问题:「我睡了多久?」 明明方才还瑟缩着想要躲远点,这会儿有被子遮着了,又开始悄摸摸地往他身边拱。 岑羡云把小猫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熟视无睹的举措纵容了谢陵游的得寸进尺。 「一,二,三……不,」谢陵游举起手放到两人的中间,认真地掰着手指头小声数,最后右手的五根手指头都被摁下,他得出了结论,「四天,小少爷睡了四天。」 岑羡云看着谢陵游握成拳的小手,没反驳,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脸上的浅笑有多柔软。 那种自己小猫咪从小小的一团慢慢长大懂事的感觉,让人异常的满足,唯一比较遗憾的是,他只验收了结果,错过了过程。 「这四天里,」岑羡云没有追问究竟是掰着手指头表示的「五」还是嘴里说出来的「四」,顺着谢陵游的话往下问,「有人欺负过你吗?」 谢陵游眨巴着眼睛,刚想说话就想起小少爷说过的话,迟疑着摇头。 「知道什么是欺负吗?」岑羡云轻轻点在小猫浮肿的眼眶周围,他不适地眨了眨眼睛,却一动不动,任由岑羡云的指尖在眼睛周围游动,乖巧地过分。 他想点头,但是又怕影响了小少爷的动作,没什么血色的唇因为纠结无意识地嘟起,最终克制的小点点头,幅度小的几近于没有。 岑羡云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话题,他有系统,真想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完全可以让系统倒带。 他松了手,单薄的肩头泄了力道,松垮下来,他倚着身后支起来的枕头,无声的调整唿吸。 这具身体早已经死去,靠着他的元神维持着常人相似的生理,那几日他的元神被捲入错误的时空中,这具身体自然失去了维繫的力量,好在残留的生机撑过了这几天,否则等他回来,大概面对的就是「自己」的葬礼了。 若是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岑羡云唿吸一乱,眼里划过一丝愕然。 如果小少爷的身体下葬,那他就能直接回到仙山去,等待谢陵游下一个死劫了。 横亘在心口上的道德良知让他做不到「始乱终弃」,可若是他已经「死了」,那就是无可奈何。他不是后悔那一时的心软吗?为什么此刻心头没有丝毫的遗憾,反而生出些许庆幸? 庆幸什么? 「咳咳!」 孱弱的身体支撑不了情绪的剧烈波动,岑羡云肩头微颤,捂着嘴轻咳两声,嗓子里的药苦味和腥甜的血味混在一起,让他想起了在乱流中的感受。 他突然转头,浅淡的水雾挡不住犀利如刃的眼神,他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抓住谢陵游背在身后的右手。 「痛!」 他手头没多少力气,不认为这点力道就能把谢陵游捏疼,排除这个原因,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不要看!」 谢陵游从没有这样强烈直白地拒绝过岑羡云,他努力捂住袖子,想要藏住自己的小秘密,然而到底抵不过岑羡云的力道,浅色的袖子被掀开,露出瘦弱的小臂,一条一条的红痕暴露在空气中,有的刚刚结出粉色的痂,有的像是才止住血,触目惊心。 像被烫到了一般,岑羡云的手飞快地松了手——他刚刚好巧不巧地捏在了谢陵游的一道伤口上,此刻那处正缓慢地往外渗出鲜艷的血来。 嫣红的血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岑羡云的脑海不可控的回想起成年版谢陵游手腕上的朵朵「红梅」,同样的鲜红,同样的刺眼。 「怎么回事?」他听见自己隐含怒意的声音,他没给谢陵游找理由的时间,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同自己对视,「你最好实话实说。」 他没把威胁的话语说出口,但充满警告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14章 补偿 谢陵游眼神犹疑,讷讷的不敢开口说话,他不想欺骗小少爷,但真相……他又不敢说出口。在逼问的目光中,他缓慢又胆怯的摇摇头,恳切的哀求无需用语言陈诉,已然在眼中表露。 岑羡云盯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因为哭的太久、太狠,现在泛还着浅浅的红,残留的水意雾化了过分漆黑的眼瞳,削减了本该拥有的压迫感,反而多出了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第23页 「砰!」 铜盆失手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动,水花四溅泼洒了一地,压抑的审讯戛然而止,岑羡云循声望去,瞧见了红了眼眶的嬷嬷。 惊喜之下,什么尊卑、主僕全被抛在脑后,她快步走到床边,一双皱巴巴的手虚虚落在小少爷的面颊上,小心又仔细,好似面对的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她的嘴张张合合,哽咽难言,抬首时眼眶通红,好半天才喘出一口气两行清泪从眼中滚落,担忧、庆幸种种复杂的情感汇聚在一起,最终化作一声轻嘆:「小少爷……你可算是醒了……」 这样的真情流露让岑羡云不由得沉默了,浓厚的歉疚从心底冒出:「让嬷嬷担心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嬷嬷细细打量了一番,从失态中回神,她抹掉脸上的泪迹,露出喜悦的笑,「我去找郎中来——」 她不等小少爷应答,转身欲走,余光正巧瞧见谢陵游鲜红的手腕,她大吃一惊:「陵游少爷这手是怎么了?」 岑羡云瞥了一眼努力缩成一团,试图减少存在感的小猫,掀起唇角,冷冷一笑:「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了。」 听到这话,小猫缩着的肩膀明显颤了一下,看起来更加可怜了。饶是如此,岑羡云也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转头看向嬷嬷:「把他带下去好好包扎,另外,把我昏迷的这几日同他有过接触的丫鬟小厮都理出来,我有话要问。」 「有什么话非得您亲自去问,您才刚醒,还是好生歇息吧,不如让老身去。」嬷嬷顾不上继续追问谢陵游手臂上的伤口,连忙开口劝阻。 只是显然,岑羡云已经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改变的,他侧头看向谢陵游,问:「跟着她去疗伤,在我允许之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明白了吗?」 小猫的脸唰的一下失去所有血色,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话语,瘦小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嗫嚅的唇齿在颤抖中不间断的碰撞,发出细小的声响,却怎么也没法组织出完整的话语。 即便小猫没有发出声音,光看唇形,岑羡云也听懂了他在说什么,无非是你别不要我,我听话之类的话。 他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有那么一剎那的心软,自己养着的小猫咪,就算心里没有多喜欢,也不愿让别的什么阿猫阿狗欺负。 别欺负也就算了,他总归是能替小猫讨回公道的,偏偏小猫对此闭口不言,还真是…… 岑羡云心中百感交集,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涌动,凭空生出许多烦躁,他不愿继续看下去,闭上眼摆了摆手:「出去。」 眼前的黑暗放大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从中感受到了依依不捨的迟疑,心情好似也不受控制的跟着悬了起来,他兀自忍耐着,直到房门被打开又合上,让人难耐的煎熬感方才稍稍平息。 岑羡云睁开眼,盯着身上薄薄的衾被微微走神,视线在无意间看见了一点格格不入的红色。 是血。 谢陵游小臂上的伤口虽然深浅不一,但总体的长度却相差无几,若是旁人虐待,留下的伤口应当不会如此整齐。 既然不是旁人所为,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弄的了。 岑羡云的指尖轻轻落在衾被上的红点上,食指指尖在衾被上来回摩擦,好像只要抹掉这上面的痕迹,干扰自己思想的迟疑困惑也能全被排除的一干二净。 只是这滴血不知是什么时候落下的,现今早已浸透被褥,渗进棉被当中,仅用这样的手段是无论如何也擦不掉的。 系统迟迟没有归来,也不知道这次主神又要收回什么权限。 抚摸这血迹的手指挺住,岑羡云想起多日前做的那个梦,梦里的「谢陵游」祈求「凌蘅」杀了他。 ——「直到现在,你连真名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飘渺绝望的话在耳边响起,抚摸衾被的手指顿住,漫不经心的眼睛微微放大,一种荒谬且难以相信的猜想在心头浮现—— 或许……「谢陵游」知道「凌蘅」的皮下另有其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时空乱流中的谢陵游所说的「我等你」,等的又是谁?是凌蘅仙尊,还是那个杀了谢陵游的任务者? 【宿主,我回来了……】 蔫巴巴的声音打断了骇人的猜测,岑羡云的手勐地收缩,抓紧了掌心下的软被。 「嗯。」岑羡云压下心底纷乱不清的思绪,系统是主神的眼睛,在所知甚少的情况下,他并不愿意将仅有的猜测暴露在人前。 挨了一顿臭骂的701连新皮肤耀阳的光芒都支撑不住了,更没可能发现宿主的反常,它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小声抱怨: 【时空乱流又不是我能控制的,那个龙傲天也不是我放出来的呀,凭什么怪我?】 孩子气的言语让岑羡云稍稍放下警戒心,比起老谋深算的主神,701这个小系统就好煳弄多了。 「面对这样的意外,难道主神就没有任何补偿吗?」岑羡云终于放过被子上的那点红色,他重新躺下,闭上眼装作假寐的模样。 快穿局主神有义务保证每个任务者的人身安全,倘若在任务过程中出现了预料之外的突发状况,理应视情况对任务者进行补偿,包括但不限于金手指补助,放宽任务评定要求,积分翻倍奖励。 其中,中止任务且按照任务顺利完成结算奖励的补偿正是岑羡云想要的。 第24页 目前掌握的这些零散的信息都让岑羡云生出了一种危机感,这个看似简单的扮演任务或许有巨大的麻烦在后头等着他。 残缺不全的信息与欲盖弥彰的遮掩的确容易钓起人的好奇心,只是岑羡云那微薄的好奇心早就在日復一日的快穿生涯里消耗殆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主神能够偶尔大发慈悲一次—— 【的确有补偿。】 沉浸在思考中的岑羡云并没有注意到701的迟疑和害怕,轻轻嗯了一声,示意系统继续说下去。 【主神之前和宿主说过的吧?这个任务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必须走完所有剧情才能够登出……】 「嗯。」岑羡云心底升起不妙的预感,他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静候系统接下来的说辞。 【你现在可以随时随地选择登出任务了。】系统怕宿主不能理解,小声地又补充了一句,【不用走完所有剧情。】 「……」 死一般的沉寂让心虚的系统揣揣不安,它紧张地抓着脖子上繫着的小帕子,眼也不眨地盯着宿主,生怕错过任何逃跑的信号。 出乎意料地,岑羡云格外的平静,他睁开眼,床幔外的烛台正好跳跃了一下,忽而冒起来的火光映在琥珀色的眼睛里,照射出一种无机质的冷意。 这样的色泽让系统无端联想到人类世界中一种名为翡翠的石头,虽然漂亮,但却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如果我登出的话,我还能退休吗?」 轻飘飘的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疑问,系统偷偷摸摸地往后退了两步,悄咪咪瞧了两眼操作台,蓝色荧幕上的数据显示,宿主现在的感情波动约等于无。 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不仅没觉得安心,反而更加害怕了。 【可以是可以的,但是……需要再补十个小世界……】系统越说越觉得没有底气,它舔了舔仿真唇,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没关系的宿主!补做的十个小世界保证都是超简单的新手入门级任务,绝对不会出现……】 「够了。」岑羡云冷冷地打断系统的话,烛火映在他的脸上,不仅没有融化半分其中的冷意,反而生出中坚冰不可融的寒冷感。 「一个变十个,我是傻子吗?」 他知道主神黑心,却也没想过主神能够黑心到这种地步,竟然能把赔偿变成加班,要是换个蠢一点的任务者和话术高明会忽悠的系统,只怕被坑了还得对主神感恩戴德呢! 【话不能这么说呀,这个世界的难度和……】系统也觉得主神这种做法十分不道德,明明都已经把一件商品卖出两份价钱了,怎么还能偷偷摸摸,小气吧啦的耍小手段来骗更多钱呢?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嘴上可不敢这么说。 系统小心翼翼地偷窥宿主此刻的情绪波动,确定数据还算稳定才勉强放下心来。 岑羡云早知道系统给出直接结算任务的可能性不大,心底也没多少失望,只是面对主神这种无赖的手段多少有些无语。 他默默嘆了口气,又想起可怜兮兮的龙傲天,心底的忧愁更深了,他敲了敲系统的脑壳,说:「把我昏迷之后关于谢陵游的录像记录找出来。」 第15章 关联 谢陵游抱着比他整个人要长上不少的画卷,几乎哭成了个泪人,他的脚边堆着不少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想来都是吴管家和老嬷嬷为了哄他弄来了。 只是这些东西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他固执地抱着揉地乱起八糟的画卷,垂着眼眸静静地掉眼泪,谁也不搭理。 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滚落,落进环抱中,要么打湿了上好的绸缎,要么打湿了扭曲歪斜的画卷。 他偶尔抬头往街上看一眼,望眼欲穿地等待期盼的那个人归来,只是来来往往,总是失望。 「不好了——!」雄浑的声音打断了令人心烦意乱的焦灼,侍卫健步如飞,边跑边喊,「快些叫府医来!小少爷吐血昏迷过去了!」 笑容还没从泪痕遍布的脸上绽放就已经僵住,守在他身侧吴管家与嬷嬷等人哪里还顾得上他?纷纷朝侍卫的身边跑去,只留下谢陵游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脸上是新生儿般的茫然无措。 他仿佛无法理解这些话语的意思,只能瞧着这些在他眼中格外高大的人类步履匆忙的来回跑动,耳边是嘈杂的唿喊,好像有谁在哭泣,又好像是谁在祷告,最终传到他的耳中都成了毫无意义的嘈杂。 小少爷…… 他往前走了两步,但前面的人不知是听到了吓人的消息,还是预备做些什么,向后退了一大步,毫无准备的小猫儿被撞到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但没人注意这样的小插曲,府里的人称他为陵游少爷,那是因为他年纪小,加之是小少爷带回来的,难免爱屋及乌,而如今小少爷危在旦夕,又有谁还能分出心神去照顾他这个来路不明的乞儿? 岑羡云说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能够理解亲疏有别,也知道这些人是自小少爷出生起就开始照顾小少爷的,感情深厚,但心底还是不免有些…… 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他一时兴起捡回家的小猫,并没有人真心疼爱它,虽然有人待他好,却全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就连他把谢陵游捡回来,也是目的不纯。 这种打抱不平的想法惊了岑羡云吓了一跳如同做贼心虚般,他下意识地往四周瞧了瞧,一心执着于鼓捣自己新皮肤的系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第25页 岑羡云松了口气,却仍旧觉得心有余悸,他点击虚空中的屏幕转变视角,控制着视线落在抱着「他」的侍卫身上。 昏迷过去的小少爷似乎还残存着些许意识,右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襟,莹润如玉的手背青筋暴起,看起来分外骇人。 极度的唿吸不畅令他的眼眶微微往外凸,面色青白,单薄的唇呈现出不正常的绛紫色,纵然是不曾学过医的人也清楚,照这样下去,小少爷必定凶多吉少。 忽然,映像中的画面扭曲了一下,像是平静的水面无端被人扔进了一颗石子打破原本的安宁。 但又有所不同。 扭曲的纹路只出现了剎那,随即戛然而止,叫人疑心方才所见是否都是错觉。 但岑羡云知道那不是错觉。 侍卫一刻也不敢停歇,抱着小少爷只冲府医住着的方位跑去。 他不曾低头,自然也不曾发觉怀里精緻易碎的小少爷眉眼渐渐舒展,唿吸也愈发平稳起来,攥着衣领的手失去了力道,随着颠簸的步伐悄无声息的从胸口滑落,坠在半空中轻轻晃动。 不会有错的,他的意识就是在此时被捲入了错误的时空。 时空乱流的触发是有条件的,首先便是这个小世界重启过多次,其次,乱流时空中必须有一个核心人物,显然,在他误入的时空乱流中,谢陵游就是那个核心人物。 「谢陵游」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产生自我意识,破坏了小世界原有的生态,导致小世界意识不得不断尾求生,强行逆转时间。 这样的方法在某些特殊性质的小世界并不能奏效,就比如现在他所处于的世界,按照远故事线,倘若龙傲天已经走到了飞升成神,与天道平起平坐的地步,那么即便时光逆转,龙傲天也极有可能保留原有的能力与意识。 他再次伸手改变视角,视线中重新出现谢陵游的身影,小猫仍旧呆呆地坐在地上,地面的尘土玷污了不耐脏的绸缎。 小猫抱着画卷的手慢慢松开,柔顺的画卷徐徐展开,画里持着书卷的贵公子被泪水反覆浸润,墨迹散开,晕染成一朵朵墨花,再难辨别出原本的模样。 谢陵游也注意到了,他终于有所反应了,伸手去扒拉落在泥地里的画卷,然而画卷对他而言太大,他捡了这头丢了那头这么也没法把画卷以舒展的姿态抱起来。 岑羡云拧起眉头,那点不清不楚的情绪又开始干扰他的判断,这样的谢陵游真的保留了过去轮迴的记忆吗? 情感与理智又开始了争锋相对的拉锯战,一方说如此娇气无害,离了主人就没法活命的小猫怎么可能会有未来那个歷经险阻,心狠手辣的龙傲天呢? 一方发出冷冰冰的嗤笑,嘲讽又不屑地说你真以为受尽白眼排斥的流浪猫会在短短几天内对你如此依赖眷恋?分明一开始就是有所图谋。 「系统。」岑羡云闭了闭眼,将心底嘈杂的争论丢在脑后,指尖轻轻落在荧幕上,遮住了画面中惹人怜爱的小猫,他喉头微动,「任务者杀死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会发生什么?」 【……】 时间好似被拉的很漫长,系统的一举一动都成了慢动作,豌豆大小的黑豆豆眼挤满了惊恐,像是瞧见了可怕至极的怪物,因为过分恐惧,新皮肤配套的假音直接被惊掉,变成了最为朴实无华的基础电子音,它磕磕巴巴地开口: 【宿……宿主,你,你在……说什么啊?】 更可怕的是宿主的表情,竟然!十分!特别!尤其!的平静!人类三十七度的嘴是怎么能说出怎么恐怖的话的?! 岑羡云没有要重复的意思,系统也不需要岑羡云重复,短小的四肢不足以它将自己的脑袋完全抱住,它只能一种滑稽的姿势捂着自己的圆滚滚的脑袋尖叫: 【你疯啦?龙傲天哪里招惹你啦?你要杀了他?你不想退休了吗?!】 一连串的炮轰质问让岑羡云耳朵嗡嗡的,不受控制的情感早就在尖利的声音中消失的一干二净,事实证明,当情感试图左右大脑的时候,外界的刺激往往比自我的斗争更加有用。 【快穿守则第一条!】 血红色的大字在眼前展开,犹如惨死之人留下的血淋淋的警告。 【任务者不得对小世界人物造成非剧情的生命威胁,尤其是气运之子!!!】 庞大的感嘆号的底端慢慢流下仿真的鲜红血渍,这种低劣的恐吓手段,岑羡云见怪不怪。 主神以及快穿局的一众系统一致认为恐惧更加能够让人印象深刻,因此对于「绝对不能违反」、「非常重要」的规则清一色的用上了恐怖特效。 殊不知,大多数时候的大多数正常人,在面对这种令人「眼前一亮」的表述方式,心中只留下「什么鬼东西,我再也不要打开第二次」的印象。 岑羡云也不例外,上千条守则里百分之九十他都能够倒背如流,剩下的百分之十则是被他利落地拉进了黑名单,绝不多看一眼。 他想,那位杀死「谢陵游」的任务者说不定也是因为不曾细看过这条规则,才会有胆子犯下这种严重的原则性错误。 【气运之子彻底死亡将会导致小世界的全盘崩溃,任务者将会面临无法登出,同小世界一起泯灭的危险!!】 等快穿守则播报完全,系统才拍着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补充:【小世界内部的力量是很难将气运之子完全杀死的,就算是世界意识也做不到。】 第26页 【就好比这个世界,虽然出现了故障导致龙傲天在幼年时期多次夭折,但龙傲天一死,世界变会立即重启,回溯到龙傲天健全的时候,这样的死亡在我们统界被称为假性死亡,即龙傲天并没有真的死亡,而是开启了新的轮迴。】 【但来自小世界外的力量,比如你,比如我,还比如过去在任务过程中所碰见的小世界能量偷盗者……】 【我们和他们所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抹除的,即,若他们杀死气运之子,世界是无法回溯时间的,这代表气运之子彻底死亡,失去支柱的小世界也会走向毁灭。】 【所以啊!】系统拔高音量,极力绷紧小脸做出严肃的模样,它自以为自己此刻的表情极具威慑力,殊不知这样的表情搭配上可爱风的蛋仔脸有多滑稽,【不管你对谢猫猫又多少不满,都!不!可!以!伤害他!】 「啊……」岑羡云轻声嘆息,挡住显示屏中谢陵游身影的手指不知在什么时候移开,他唇角微微上扬,那是个如愿以偿的笑容。 系统不明所以,但看着宿主这样的表情,它浑身上下的报警系统都开始疯狂运转,它与岑羡云共事了数不清的那么多个年头,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这样的表情,往往代表着—— 他又知道什么关键信息了。 第16章 谢陵游 系统焦虑的说不出话来,偏偏这个时候岑羡云住了嘴,丝毫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它想问,又怕自己在不经意间被套了话,在无意间透露出更多不能说的信息。 纠结的小心思在系统圆润的脸蛋上展露无遗,岑羡云仿佛不曾察觉,继续观看剩下的映像。 最后,谢陵游是被嬷嬷带进去的,老嬷嬷伺候人伺候了一辈子,哪里看不出谢陵游的低落与悲伤,她牵着谢陵游的手,低声安慰:「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 颤抖的声音被夜风吹散,谁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别人。 嬷嬷把谢陵游送回了房间,说是谢陵游的房间,实际上却没使用过几次,小猫那天晚上没有阳奉阴违的跑到小少爷的屋子里去? 嬷嬷竖起根手指,皱纹密布的老脸上没了平日里的和蔼可亲切,语气里的警告毕露无遗:「小少爷身体不适,陵游少爷可不能再任性,打搅小少爷休息了知道吗?」 只是呆呆愣愣的谢陵游并没有搭理她,老嬷嬷心里挂念着小少爷,也无心哄似是被吓傻的孩子,转身就走。 门外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光听声音,岑羡云就知道那是嬷嬷给房门上锁的声音。 口头的警告并不能让嬷嬷放心,寻常的丫头又不一定能看住谢陵游,所以她干脆将门锁了,待到小少爷醒了再将人放出来。 小猫恍若未闻,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垂着脑袋盯着手里的画卷,慢慢地,慢慢地,大滴大滴的泪水蓄积在眼眶中,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如同一汪澄澈的湖泊即将决堤。 饱满圆润的泪珠最终还是从眼眶中滴落,硕大的泪珠砸在手背上,碎成好几瓣,在手背上开出晶莹剔透的花。 第一滴泪珠落下,剩下的眼泪立即前仆后继的跟上步伐,如同断线珍珠连成串落下来。 岑羡云无声嘆息,这么小只猫究竟是从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泪水?心底的烦躁让他不愿继续往下看,手指按在加速键上,一直到天色彻底暗淡下来,屋子里没有灯,黑黝黝的环境下,漆黑的眼睛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如同……深夜中的黑曜石,散发出幽幽的萤光。 涟涟的泪水不知何时停歇,岑羡云松开手,停下画面的倍速,即便谢陵游的身形样貌没有任何改变,隔着屏幕,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但画面中一切如常,小猫泪眼婆娑地环顾四周,最终选定了屏风后头的床榻,沾了泪又在地上滚了几圈,脏污的没法看的画卷就这样被放到了床上,他抬手抹了把泪,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嬷嬷锁了门,但对谢陵游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影响,他身手矫健,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比他高上几十寸的桌子,随后轻手轻脚地打开桌边的窗户纵身跳了下去,从始至终,这个过程都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小猫的夜视能力无疑是极佳的,或许是怕被发现他不走鹅卵石砌出来的道路,而是脱了鞋在为了美观而用心培植出来的草地上穿梭,错落有致的树林阴翳遮住了他瘦小的身形,他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灯火通明的药房。 竟然不是小少爷的房间,岑羡云不免有些吃惊,他不认为是谢陵游走错了路,毕竟猫的识路的本领也是一等一的。 小猫很有耐心,他抱着双膝蹲在药房后方的灌木丛里,将自己小心的藏起来,如果不是视频的视角一直固定在谢陵游身上,岑羡云也没法发现这里藏了个人。 谢陵游眼神空泛,瞳孔涣散,唯有耳朵紧绷着,仔细听着里里外外的动静。 终于,照看火候的药童出来了,他故技重施的推开药房后方的小窗钻了进去。 炉子上的药罐「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各色名贵的药材被碾碎裹紧白布丢在里头熬煮,药效融在滚烫的水中,形成深褐的色泽。 药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谢陵游不敢耽搁,撩起衣袖,尖锐的指甲抵在胳膊上。 小猫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嘴巴微微张开,小口小口的喘息,蒸腾出来的水雾飘逸出来,被他急促的唿吸吹开,尖锐锋利的指甲刺破了肌肤表面,殷红的血渐渐溢出来。 第27页 他脸色苍白,表情扭曲,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他竭力咬紧牙关,害怕痛唿从嘴里溢出,终于,他闭上眼,心一横,指甲割破柔嫩的肌肤,留下一指长的红痕。 伤口不算深,但血却冒出来的不少,汩汩的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的落尽药罐子里,热气蒸红了手背,谢陵游咬紧下唇,渗出点点朱红色。 他压抑着痛楚,可象徵软弱的眼泪还是从紧闭的双眼中流出,如同弯曲盘旋的河流在巴掌大小的脸蛋上留下曲折的痕迹。 岑羡云算不上多惊讶,在他确定伤口是谢陵游自己所为的时候就隐约猜测到这一点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这样小的伤口却能流出那么多的血,源源不断,仿佛要将瘦小的躯体中的所有液体全部流干方才停休。 他艰难地移开目光,看向黯淡失色的系统,此刻它正背对着他,扒拉着操作台,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什么。 它的声音很小,但以岑羡云对它的了解就算没听见也知道它在嘀咕着些什么,无非是「坏宿主」、「再也不和你好了」、「诅咒你抽奖抽不到ssr卡」之类的废话。 一个机械体对迷信玄学倒不是一般的相信。 岑羡云才不管系统有多郁闷,他抓住系统光滑圆润的脑袋,直接将小系统拎到眼前来,指着荧幕中的画面,问:「他放血做什么?这么浅的伤口为什么止不住血?」 灵性化的豆豆眼闪过不见掩饰的嫌弃,它瘪瘪嘴,没好气地说:【自己不知道好好看小世界详情吗?】 「太长了。」 岑羡云说的是实话,以仙侠修真为背景的故事总是又臭又长,他既然不打算做多余的事,自然不会对其中的大小剧情进行细緻的研究。 自己整个统身都在岑羡云手中,系统失去反抗的勇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吞下满腔的怨言:【龙傲天身负特殊血脉有什么奇怪的吗?】 它动了动自由的手指头,翻出关于灵猫的介绍。 作为这片天地最为神奇的物种,灵猫生来天赋卓绝,上通天道,下晓黄泉,但就是这样的强大优雅的物种最终灭亡在几大宗门、种族的合力的围剿之下。 无他,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灵猫的血能够通晓生死,传闻中可肉白骨,活死人。真实与传闻往往有所出入,事实是只要在一只灵猫身上取七次血,熬成汤药服下,即可签订契约。 自此,灵猫就会成为契约者的替身傀儡,所有契约者身上的伤痛反噬都会被转移到灵猫身上,灵猫不死,契约者不灭。 这种特殊的体质自然引起了外界的贪慾,从而导致了灵猫一族的灭亡。 「震惊。」岑羡云关掉故事说明,脸上的表情属实有点一言难尽,「小世界为什么会给气运之子安排一个这样损己利人的体质?」 【当然是因为后续伏笔啊。】系统又翻了个白眼,这是它少有的,能够鄙夷宿主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它用「你是白痴啊」的眼神盯着岑羡云,吊了好一会胃口才继续往下说,【自然是因为龙傲天在后期找到了逆转契约的办法,把过去灭族的仇人统统炼化成自己的傀儡替身啦。】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样的剧本才叫打脸嘛。】 「七次。」岑羡云回忆在谢陵游手上的伤口,他挥散了面前的荧幕,失去了继续往下看的欲望,「他现在干了几次这样傻事了?」 【六次。】系统发现了岑羡云的黑脸,不敢拖拖拉拉,干净利索的回答。 六次。 他醒来时在谢陵游的手臂上只看到五条伤痕。 岑羡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再怎么小心的呵护也无法掩盖这具身体孱弱的事实,无数名贵的药材养护出来的小少爷脆弱的宛如一张薄薄的纸,风一吹都得病倒。 这样朝不保夕的病秧子,谢陵游竟然也敢动用灵猫血脉来签订契约。 「这么蠢……」眼前的骨节分明的手掌微微屈伸,半握成拳,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烛火的跳跃轻轻翕动,遮住了眼中晦暗难明的情绪,他在一片沉寂中慢慢调节唿吸,直到心烦意乱的错觉完全消融,他吐出冷漠又冰冷的判词: 「活该死那么多次。」 他扯过床边的大氅搭在肩上,在系统震惊的眼神中下了床。 系统明知自己开口,有八成机率会被宿主阴阳怪气,但还是忍不住谴责:【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谢猫猫那么关心你,哪怕你醒来不给人好脸色,还把人赶走,不让他出现在面前,他还是任劳任怨的给你放血,你说这种话良心……】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岑羡云神色冷淡,拉开房屋的大门,初日正好穿破云层,第一缕金色的晨曦落在瘦弱的身躯上,在身后的青石砖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睡眼惺忪的小猫慢半拍地抬起脑袋,他下意识地探出两只被冻得青白交加的双手,指尖触摸到烫金大氅的一瞬间勐地收回,他怯怯地望着岑羡云,撑着地面站起来就想要逃。 「谢陵游。」 第17章 心软 谢陵游的上半身已经扭过去,背对着小少爷了,下半身却还停留在原地,像是突然被定身术定在原地,以一种扭曲怪异的姿势驻足。 「准备去哪?」不含情绪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沙哑,岑羡云捂着嘴角轻咳了两声,「转过来。」 第28页 「对不起……」 小猫人没转过来,声音倒是传过来了,喑哑的、带着哭腔的嗓音颤抖的不成样子,眼泪顺着面颊滚落,一滴滴砸在青石砖上。 「对不起什么?」岑羡云的脸色平静的可怕,丝毫没有任何动容,「谢陵游,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 小小的身子轻轻抖动,前些日子量身定做的衣服竟然又不合身了,布料在肩膀上堆积出好几道褶皱,衣服松松垮垮不合身的模样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谢陵游咬着唇极力压抑哽咽的声音,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掉出来,他抽了抽鼻子,好半天才从喉咙中挤出瓮声瓮气地回答:「我不该出现在小少爷的面前,我错了……不要,不要讨厌我……小少爷……」 他越说越伤心,好像已经预料到自己将会被赶走的结局,说到最后已然无法压制哭腔,嚎啕大哭起来。 这样软弱的哭包形象找不到半点阴骘偏执,若是有人能一直养着他,护着他,不让他经歷那些苦难与奇遇,所谓的气运之子是不是与天下芸芸众生一般无二? 如果有得选…… 谢陵游真的愿意走上那条飞升成神的道路吗? 「谢陵游。」平淡冷静的声音同绝望悲戚的哭喊形成鲜明对比,他垂着眼,盯着脚尖处的一道裂痕。 细小的裂缝在青灰色的石砖上并不明显,但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曾注意的时候走过千百遍也不会瞧见,注意到了之后,哪怕再微小的细枝末节也会被无限放大。 就如同此时此刻,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心软了,动容了,哪怕只有一瞬间。 晨曦彻底驱散了夜里的昏暗与寒凉,金色的光辉为欲走未走的身影镀上浅浅的光辉。岑羡云伸出手虚虚捂住嘴轻咳了两声。 听到动静的小猫顾不上委屈与害怕,连忙转过身,含着一汪泪水的眼睛焦急地瞧着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的小少爷。 他下意识地想要撩起衣袖,他已经取过六次血了,只要小少爷再饮下最后一次血…… 「手包扎好了吗?」 轻飘飘地话语如同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抓着衣袖的手僵住,他想起昨天,小少爷就是看见他手臂上的伤口才生气地赶走他的。 「包扎好了。」小猫把脑袋压得很低,不敢与小少爷对视,哭过的嗓子还哑着,发出的声音低沉含煳,叫人听不清楚。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他自以为隐蔽的松开捏着衣袖的右手,换用左手撩开右边的衣袖,露出被仔仔细细处理包扎过后的手臂,他抬头,想笑,可是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看,好了!」 他边说边用力的点头,想用这种方式取得小少爷的原谅。 可惜了,岑羡云并没有被这种小把戏煳弄,他扬了扬下巴,冷笑:「另一只手。」 高门大户里穿衣打扮难免讲究,什么时令就该穿什么衣裳,好比如今是春三月,万物新生,为了迎合季节,选作春衣的料子必然是素雅又不是明亮的色泽。 这样的颜色虽说好看,但若是染上点脏污,则会分外显眼。方才谢陵游抬起左手,虽然只有短短的片刻,但岑羡云还是看清了衣裳上浅淡的血色。 他看着畏畏缩缩的小猫儿,眼神玩味:「我请王夫子来教导你,东西没学好,坏习惯倒是学了一箩筐?」 小小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传神灵动的眼睛暴露出他的心虚,他张嘴想要辩驳,还没开口就被一根食指抵住唇瓣。 小少爷的身子骨弱,放到同龄人里属于瘦小的那一卦,但比起营养不良的小猫还是要高上不少。岑羡云半俯下身,将视线同谢陵游齐平。 他放柔了语气,将话语本质中的哄骗藏得滴水不漏:「陵游,我想听你的实话,我喜欢干净又诚实的孩子。」 眼前的谢陵游和干净实在扯不上关系,无需系统拉出昨夜的映像,他也知道小猫必然是在门口守了一夜,夜间露水深重,此刻他的乌黑茂密的头髮上还挂着未被初日带走的露珠。 潮湿的衣裳更容易沾染尘土,斑驳的灰色掩盖住了衣服原本的色泽,虽说不至于成为泥猴子,但灰扑扑的模样也没好到哪里去。 谢陵游眼珠子乱转,瞟见自己脏兮兮的衣裳,不由得更加沮丧了——他既不干净又不诚实。 羞愧化作脸上蒸腾的热意,将面颊耳根烧的通红,他讷讷地像块不开窍的石头,呆呆的。 「我给你一个机会。」岑羡云轻轻笑起来,眉眼舒展,神情放松,剎那间犹如冰雪消融。 抵在谢陵游唇边的食指摩挲着因为缺水而干燥起皮的唇瓣:「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原谅你,但如果之后被我发现你在撒谎,就不要怪我了。」 话音落,他松开手,退开半步,静候谢陵游的回答。 「我……」谢陵游心中一空,本能促使他往前走了半步,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抓住大氅的边缘的一点布料,紧紧地攥紧手心里。 做完这一切,他小心地抬起头谨慎的观察小少爷的脸色,见小少爷没什么反应才勉强放下心来,嗫嚅着开口:「对不起……」 这三个字听的岑羡云心烦意乱,唯唯诺诺的小猫在三言两语的主线剧情之外到底要受多少苦楚,才能成为杀伐果断,恩怨分明的龙傲天? 第29页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它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让已经生出疲惫感的岑羡云没能捕捉到其中的不应当,他拢了拢大氅,说: 「谢陵游,我讨厌听到这三个字。」 听到「讨厌」二字,谢陵游明显更加慌张了,他踉跄着往前半步,恨不得挤进小少爷的怀中,以平復可能被丢弃的恐惧。 但他不敢。 沐浴在光辉之下的小少爷,披着件罕见的白狐毛大氅,没有一丝杂色的狐毛偎着消瘦的脸庞,将那张精緻小巧的脸衬得更加粉雕玉琢、脆弱易碎。 大病一场,他的唇呈现出不健康的白色,光晕掩盖住了这一两分的缺陷,他什么都不必做,就这么站着,便如同将要飞升的神明。 岑羡云不知小猫心中所想,他见着谢陵游呆滞的模样,无声的嘆了口气,纵容着心软又退了一步:「我问,你答,不愿说的,我不逼迫你,只是莫要骗我。」 「不骗的!我不会骗小少爷的!」谢陵游如蒙大赦,仰望着自己心中的神明,努力用诚挚的表情展露自己心中的虔诚。 「咳咳。」岑羡云轻咳两声,估摸着时间等会嬷嬷就要带着府医来了,叫人看见他站在外头吹寒风,只怕又是好一阵唠叨,更何况,他的确有些累了。 他拍了拍谢陵游的脑袋,道:「进屋去吧。」 谢陵游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起来,让岑羡云无端联想起见到骨头的小狗狗。 他侧头看了一眼抓着烫金衣摆,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小猫,某些时候,比起猫,谢陵游反而更像是粘人的小狗狗,全然没有猫咪的傲娇的小脾气。 进了屋,岑羡云在衣柜中翻出备用的亵衣放到谢陵游面前:「换了衣服,到床上来。」 他不是没瞧见小猫眼中的迟疑纠结,索性后面有的是时间「拷打」胆大妄为的小猫,他不介意此刻放他一马。 岑羡云没做停留,绕过面前的屏风,掀开屏风后的帘幕上了床,人走了这半天,床早就凉透了,脱去大氅躺进去的瞬间,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下次找身体,他定然得找个强壮些的身子。 「系统。」岑羡云垂眸压下不着调的胡思乱想,唿唤趁着他与谢陵游谈话的功夫熘走的系统。 躲在操作台下的系统过电般打了个哆嗦,尖叫着回答:【我不在!】 「不问你剧情相关的东西。」 经过先前的这一遭,一人一统对于隐瞒信息这一件事都心知肚明,岑羡云对自己的系统还算了解,它不说的,只能是不能说的,或者说了,只能产生有害无益的效果。 【我不信。】系统干脆利落的回答,显然它在过去没少被宿主这样的话语欺骗。 岑羡云无视系统的反抗:「小少爷是已死之人,这样的身体也能同灵猫达成契约吗?」 小少爷已经死去月余,现下契约签订成功,难不成还能让小少爷回魂阳间,谢陵游替小少爷去死? 听起来未免有些过于荒谬了。 【……我不知道】系统诡异地沉默半响,随后才回答,【小世界中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先例,我也不知道他给你餵了七次血之后会发生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岑羡云抬眼看去,换上亵衣的小猫笨手笨脚的走来。 小少爷的里衣与他而言太长,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垂在地上的裤脚,他走的磕磕盼盼,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床边。 明明先前好赖话说遍,找到机会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往小少爷床上爬,现下没人阻拦了,他反倒不敢了,像个摆件一动不动。 岑羡云拍拍身侧的柔软的褥子:「上来。」 第18章 同床共枕 谢陵游的眼睛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喜,他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拖鞋,上床,躺下,盖被子一气呵成,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将自己塞进被子里,大半张脸埋在柔软的衾被中,只剩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在外头。 岑羡云盯着小猫脑袋顶端的发旋,心想人不大,头髮还不少,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问:「说吧,手上的伤怎么弄得。」 谢陵游往里拱的动作僵住,刚刚摸到小少爷衣摆的双手僵住,目光上下左右飘忽,最后小嘴一瘪,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是自己弄的。」 他的下半张脸还藏在棉被下头,说出口的话被棉被吸收了大部分声音,传出来的话语模模煳煳的,叫人听不真切。 岑羡云把棉被往下拉了拉,露出谢陵游的半张脸,问:「为什么?」 没有听到预料中的责骂,谢陵游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伸出一点粉红色的小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小少爷的确给出了原谅的承诺,但他仍旧害怕,不敢将一切和盘托出。 两条细细的柳眉因为纠结紧紧皱在一起,生生在眉心处挤压出一个小小的「川」字,他的腮帮子无意识地鼓起,甚至还随着唿吸起起落落。 岑羡云在心中轻嘆一声,彻底向心底蠢蠢欲动的渴望投降,好不容易在被窝里捂出点热气的手探了出来,带着点绀紫的指尖轻轻戳在小猫鼓起的腮帮子上。 温热的、软乎乎的触感让人着迷,就这么一下,岑羡云突然理解了爱猫人士的痴迷,还没挪开的手指果断地、毫不犹豫地又一次戳了下去。 鼓起的腮帮子被外来的力道戳下去小小的坑洞,黄豆大小的小坑在指尖离开的瞬间恢復原样。谢陵游眨巴着眼睛,还在思考如何组织言辞回答问题的大脑没能对眼前发生的状况做出反应,水灵的双眼里写满了不谙世事的纯真与茫然。 第30页 「看我做什么?」岑羡云毫无心虚之感,他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手,不仅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出合理的解释,反而理所应当地催促,「我的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听闻此言,谢陵游果然顾不上疑惑,连忙摇着脑袋否定,急忙出声解释:「我不想,小少爷……死掉。」 若不是岑羡云提前在系统那里看过答案,只怕无论如何都没法把这两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联繫到一起。 他瞟了眼神情紧张的谢陵游,没说什么,简单地提了下被子将暴露在空气中的肩膀盖住。只是这一下,又把谢陵游给埋进被子里去了,这回就连眼睛都瞧不见了,只剩下翘起来的呆毛还露在外头。 或许觉得有了棉被遮挡视线,小猫安分了几天的小心思又开始活泛,躲在被子里蠕动,他大概以为自己小心翼翼地动作隐蔽的无人能发现,殊不知被子上凸起的鼓包将他的行动曲线展露无遗。 岑羡云没说话,纵容小猫在里头偷偷搞小动作。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摸上他的小腹,细密的鸡皮疙瘩从接触到的区域逐一向周围扩展,作乱的小手毫无察觉,上下乱摸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还不等小猫找到自己心仪的「物品」,他的一双手就被抓住了,阴恻恻的声音从外部传来:「谢陵游。」 谢陵游因为得意忘形而忘乎所以然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他瑟缩着想要把自己的双手抽回来,只是岑羡云手上的力道太大,他在被窝里急得涨红了脸,也没能挣脱。 岑羡云握着谢陵游如同细柴般的双手,将人从被窝底下强行拖了出来,经过小猫方才的一番运作,他的距离与小少爷近极了,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猫在无言中放弃了抵抗,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小少爷,漆黑的眼眸里除了小少爷右眼眼尾处的一颗红痣什么都不剩。 ——我的。 阴郁的声音如同闷雷在耳畔炸响,那道声音犹如盘踞在他耳边的毒蛇,嘶嘶地吐着蛇信,发出阴冷沉郁的宣告:「那是我的。」 岑羡云皱了皱眉,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看的一清二楚,谢陵游瞳孔涣散,黑曜石般的眼珠失去了光泽,黯淡无光,他不免心生疑窦,只是还不等他有所行动,一截粉红骤然在眼前放大—— 眼角传来温热的濡湿感,大概是因为又一半灵猫血脉的缘故,谢陵游的舌头上有着肉眼无法察觉的细小倒刺,即便是轻轻的舔舐也给人带来轻微的瘙痒感。 在身为金牌快穿任务员漫长的一生中,岑羡云也算是见过数不清的大风大浪,却从未设想过眼前这一幕。 如同面对的是什么绝佳的般,小猫专心致志地舔舐小少爷的眼角,被窝因为两人怪异的姿势裂开一条缝,里头的热气随着空气的流通冒了出来,让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与脸皮感受到了蒸腾的热气。 噗通—— 心脏搏动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如雷贯耳,岑羡云难得地感到手足无措,脑袋下意识地向后仰,试图用这种方式逃开谢陵游的过分「亲密」的举动,然而他不过刚刚退开一点儿,眼睛里就映照出谢陵游此刻的模样—— 雪白的两只猫耳支棱在乌黑柔顺的发线中,他察觉到「食物」的退避,歪了歪脑袋,头顶上的一对猫耳也跟着轻轻抖动了一下,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碧翠的瞳孔里尽是肉眼可见的懵懂清澈。 岑羡云瞳孔微缩,不久前紧急恶补的世界剧情在脑海中浮现 灵猫依赖血脉传承,身负半灵猫血脉的龙傲天在第一次激发血脉之力的时候,因为没有长辈引导,直接出现了返祖现象,蜕变成了一只矇昧无知的小猫,在流浪之际被他的「天命之女」捡回了家。 觉醒血脉的情节明明属于故事情节的大后期才对! 来不及细想,岑羡云松开对谢陵游双手的桎梏,不待谢陵游有所反应,两手摁在了白绒绒的两只猫耳上,敏感的猫耳不安地抖动,柔软的茸毛划过掌心带来轻微的瘙痒感。 小猫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喉咙里发出「呵呵」的警告声,可是即便如此,他却没有任何挣扎逃跑的举动,反而自寻死路般,主动地贴近极有可能给他带来危险的人,双手轻轻环住小少爷纤细的腰。 第19章 审讯 羸弱的光芒从掌心溢出,星星点点落在白色的绒毛中,小巧玲珑的猫耳因为主人的不安轻轻翕动,谢陵游贴着小少爷的胸膛,静静的聆听胸腔下微弱的心跳。 属于小少爷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布料传入肌肤,暖暖的温度让他沉醉,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耷拉着,没精打采的模样似乎随时都能睡着。 灵力自掌心涌出,努力抑制灵猫血脉的觉醒,岑羡云皱起眉,他能感觉到下界的结界产生的威压在排斥着他,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以这具身体的现状,并不能支撑太久。 好在谢陵游身上的散发出来的力量并不强大,稍稍僵持几分钟后,灵动的猫耳便逐渐消失在了掌心中,他松了口气,低头,这才发现抱着他的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睡着了。 谢陵游鼻尖泛红,一眼就知道是因为之前哭的太兇导致的,大概是唿吸不畅的缘故,他小嘴微张,小口小口地唿气又吐气,上下两瓣红艷艷的唇一张一合,间或露出粉色的小舌。 第31页 岑羡云不可避免地想起小猫舔过面颊时的感受,他并没有感到冒犯,在他心中谢陵游是只不折不扣的小猫,这样暗含几分情色的举动放到小猫身上理所当然的被弱化成了小猫咪的卖萌讨好。 他轻轻点了点谢陵游的鼻尖,抬手捂住唇,低低哑哑地咳了两声,手心传来濡湿的触感,他转过手掌,果不其然瞧见了一汪触目惊心的红血。 他……这具身体没有多少时日了。 已经死去多日的躯壳,就算用种种力量作保也无法维持住身躯长久的活性,更何况他先灵魂出窍了一番,又为了给谢陵游压制灵猫血脉动用了灵力找到下界结界的反噬,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陷入梦想中的小猫手上的力道逐渐卸掉,岑羡云轻轻一拉,就将环着他腰身的双手拿了下来。 他一手垫在小猫的后脑勺处,一手扶着小猫瘦弱的肩膀,他怕将小猫惊醒,手上的动作轻极了,像是捧着什么名贵易碎的珍品。 目睹这一切的系统露出欣慰的笑容,下意识地想要掏出自己的小帕子,却摸了个空。慢半拍地想起新皮肤美归美,却并没有存放小物件的储存槽,因此它把自己珍贵的小帕子揉了揉,拉长成了小丝巾戴在了脖子上。 在系统走神的间隙,岑羡云已经把小猫安稳放到了床上,他拉起被子将小猫严严实实地裹好,绕开小猫,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入三月的季节按理来说已经不冷了,但或许是因为体虚的缘故,下床的瞬间岑羡云还是感到了透骨的寒凉,他拿起厚重的大氅重新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这才慢慢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察觉身后的小猫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眼珠子一错不错,直勾勾的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羸弱的身子消失在屏风之后,他才重新闭上眼,酣然入睡。 岑羡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轻微的敲门声,他打开了门,瞧见了站在外头的嬷嬷与府医,他精緻朝外走去,边走边说:「陵游还睡着,去厅上看诊吧,另……」 他转过头瞟了一眼慈眉善目的嬷嬷,嘴角勾起虚虚的笑容:「嬷嬷,我那日吩咐你找的那些人可找齐全了?」 「且叫他们都在厅外候着吧。」岑羡云没等嬷嬷回答,转身离开。 轻描淡写的话语从前头飘过来,嬷嬷低着脑袋,唯唯应是,等到耳边听不到脚步声了方才敢抬起头来,去看小少爷已经远去的背影。 纤细瘦弱的身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刮跑,看的人心揪,但不知为何,方才那么几句竟叫她生出说不出来的恐惧。 那样不怒自威,叫人心惊胆颤的气质,恍惚间,她竟然有种见到了「老爷」的错觉。 这具身体是什么情况,岑羡云比谁都清楚,见着府医期期艾艾不敢直说的模样,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照常开些旧药就是了,晚些我自会修书去皇城言明,不会让尔等枉受牵连。」 向来散漫的小少爷不曾做出什么出格恐吓的动作,但举手投足之间却让人无端感到背后发凉,府医垂着脑袋不敢直视面前的放到十岁,堪称一句孩童的小少爷,双手举过头顶: 「是老夫才疏学浅,无能为力,实在是愧对——」 「何必?」身体的虚弱让精神也不可避免的更加容易倦怠,岑羡云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交流中,抬手打断了府医的话,「您下去吧。」 不必多言的模样已经说明了结果,府医张了张嘴,终是哑口无言,低头退下。 岑羡云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瞧见了端着早茶进来的吴管家,微微一笑:「吴叔,去把王夫子请来吧,我有事要同他商议。」 「小少爷……」吴管家已经听过今晨小少爷的一系列反常的举措,难免内心不安,面色揣揣,担忧又迟疑地唤了一声。 只是岑羡云没有功夫,也没有心力多解释,半闭着眸沉思,用无言的行动迫使吴管家不得不依照命令行事。 不多时,虚掩着的门扉轻轻叩响,他睁眼看见嬷嬷领着一众丫鬟、婆子、小厮进来,七八个,人人脸上都挂着逼真的疑惑与不解。 竟都是小少爷院子里的人,倒也免了他让嬷嬷再跑一趟的功夫。 「昨晚守夜的人是谁?」他瞧着跪了一地的众人,头一回拿出了主子的架子,他轻呷一口热茶,温度正好的茶水顺着喉咙向下,一路传入肺腑,带来些许微不足道的暖意。 和风细雨的问候却让为首的小厮冷汗直流,他哆嗦着膝行两步到了众人的前头:「是……小人。」 岑羡云用茶盖撇开茶水上的浮沫,低垂着眼眸,不发一言。 气氛越发的低沉压抑起来,豆大的汗水从小厮的额角滑落,「啪嗒」一声摔在石砖上,粉身碎骨。 「小人半夜腹痛不止,因而擅离职守,还望小少爷——」他惊慌失措的抬起头,妄图用可怜的姿态引起这位慈悲主子的宽恕,然而他对上的却是一双冰冷到极致的眼瞳。 他的身子陡然颤了颤,求饶的话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坠得心中发慌。 锐利到过分的视线,让他生出所有隐瞒都无所遁形的裸露感,他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以此逃避小少爷凌厉的视线。 小厮的心理防线已经接近与没有,岑羡云却没有趁此机会继续追问,反而移开了视线,看向挤在人群中间,不慎显眼的大丫鬟:「如墨。」 第32页 唤作如墨的丫头就要稳重多了,她不动神色地压下脑袋,半蹲着挪到前头来:「奴婢在。」 岑羡云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冷冰冰的问:「昨夜是谁守得夜?」 话已经到点明到这个份上,抵赖不承认已经没有了意义,如墨俯首叩地,抖着声音承认:「昨夜是奴婢守得夜,奴婢是个懒骨头,又见陵游少爷徘徊在屋外,故而……故而生了歹念,叫陵游少爷守在外头。」 一旁的嬷嬷听闻此言气极了,若不是顾及着小少爷在此,她非得上去抽死着丫头不可!小少爷方才大病初醒,谁晓得病情会不会反覆,这丫头竟然还敢躲懒! 岑羡云没多少情绪起伏,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瓷器磕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音,他实在是疲惫,抬手撑着脑袋淡淡道:「你一人躲懒,竟然能叫的七八人都跟着离开,如墨,一年的功夫,竟然就叫你把院子里的人摸得这么熟了?」 此话一出,如墨颤抖的嵴背停下,她惊愕的抬起头,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看似慵懒,万事不放心上的「小少爷」。 「拖到院子里去,杖毙。」轻飘飘的话语好似他说的不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而是在轻声感嘆今日天气甚好,屋内的人都怔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岑羡云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下手莫要太狠,叫她能多挨写时辰,好叫大家晓得背主是什么下场。」 「小少爷……」嬷嬷大惊,张嘴就要解释,她实在想不通一团和气的小少爷怎会突然张口就是打打杀杀。她下意识地想要劝解,话不曾说出口,被两个侍卫架住胳膊的如墨先嚷起来: 「我是大皇子的人,你不能杀我——」 恰巧,岑羡云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王庭,前言王庭听到了多少他并没有把握,但如墨这句嚣张的叫嚣,他听清了。 王庭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顾不得得体,冲进屋内,张嘴欲眼,却又在全然陌生的小少爷面前不敢开口。 师承当世大儒袁老的小少爷又怎会真的是毫无威胁的小猫?勐兽轻易不曾妄动,一旦露出獠牙,势必是要咬下一大块肉来方得罢休! 「大皇子?」岑羡云歪了歪头,他的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病弱却不掩风姿的脸庞一眼初看,温润柔和,但只有真的站在其身侧,才晓得其中的可怖,「师兄,我朝何时……有了位大皇子?」 小少爷是顶顶富贵的人家的独子,这下界人间,最为富贵的除了天家皇室,还能有谁? 当今皇家血脉凋敝,天子今岁四十有五,膝下不过小少爷一子,纵是体弱,恐难登大宝,却也好生养着,以求转机,又怎回在他不曾病逝前,贸然领养旁支血脉? 王庭冷汗直流,初见和蔼的小少爷拿出了皇家的威严,他不敢借着「同门之谊」冒犯,躬身行礼:「是……灵风侯嫡长子,谢自渡。」 灵风侯一脉虽代代沉迷于修仙大道,但却是实打实的皇室宗亲,天子无后,选其子做国储合乎宗族立法。 只是…… 「前两月,小少爷病危传入宫中,陛下迫于朝臣议论,与次月将灵风侯之子接入宫中。」王庭连忙解释,「陛下只说了小住些时日,不料朝臣百姓多有揣测,此间生了许多误会,以讹传讹,方才……」 他咬咬牙,想起袁夫子对小少爷的赞不绝口,不敢隐瞒,和盘托出:「方才有了大皇子之胡称。」 「啊,原是如此。」岑羡云点点头,做出一派恍然大悟的模样,脸上却不见任何惊诧,「师兄来府上多日,我似不曾问过——」 他顿了顿,将王庭的心高高提起:「你所为何事啊?」 第20章 放弃任务 分明是疑问的语气,但…… 王庭微微抬头,余光中瞥见了小少爷犹如古井无波般沉稳的眼眸,洞穿人心的眼神给予无言的压迫感,他沉默片刻,终是妥协,如实以告:「灵风侯有一子流落民间,故派在下来寻。」 「那师兄可有线索?」岑羡云轻笑着继续发问,对自己的目的意图没有丝毫的遮掩。 如墨被侍卫堵了嘴压在地上,明晃晃的威胁让王庭不得不踏入小少爷的谋划中。 他必须得承认夫子说的没错,小少爷的确有经国济世之才,若是他身体康健,天子之位,绝不会容得旁人觊觎。 王庭屈膝,恭敬地跪倒在地,俯身行了叩首大礼:「灵风侯曾说次子腰腹之间有一形似桃花胎记,初次授课那日,我曾在陵游少爷身上得以窥见,后又用玉牌验证,已然确定陵游少爷实乃灵风侯流落在外的次子。」 「哦~」岑羡云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下首的如墨一行人,「既如此,师兄为何不早些说明,好叫我修书一封让皇城中派人将他也接进宫中,与他兄长作伴?」 王庭无声苦笑,答:「陵游少爷流落在外,不通礼数,贸然归京,只怕会惹得闲话无数。三人成虎,流言可畏,在下不愿陵游少爷受此磋磨,故而自作主张,还请小少爷宽宥。」 「是么?」岑羡云似笑非笑。 自然不是。 谢陵游是灵风侯的亲生骨肉不错,却不是侯夫人的亲。倘若是往日,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罢了,左右不过是个流落街头的次子,待到成年几间屋子,些许银钱便也打发了,但眼下不同。 小少爷病危,圣上接谢自渡入宫,外界隐隐有「大皇子」的戏称,也不见圣上动怒斥责,可见谢自渡登上皇位不无可能。 第33页 这个时候冒出来的灵风侯次子,谁知道会是什么变数? 更可怕的是,这孩子还养在小少爷身边,谁说得准圣上皇后会不会因此爱屋及乌选了谢陵游? 如墨的所作所为间接说明了一切,依照小少爷原本的身子,若无人守在身侧小心看护,说不准还真会命归西天,倘若小少爷当真在昨晚死去,谢陵游首当其冲的便要承受天子之怒。 一个还没认祖归宗的次子,自然也不会影响灵风侯满门。 岑羡云没等王庭回答,轻轻笑出声:「我记得师兄是侯夫人的胞弟,想来你今日之所言也是侯夫人心中所想?」 王庭心头苦涩,却也不得不承认。 如墨玩忽职守,往小了说是她自己惫懒,往大了说便是谢自渡欲图加害小少爷,若小少爷当真将此事捅到圣上面前,只怕诛连九族都不能平息天子之怒。 「无论如何,陵游既然是灵风侯的亲骨肉,自然得上宗祠,入皇家玉牒,此事,便託付给师兄了。」岑羡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不过这么一会儿,他便疲倦的有些受不住了。 「如墨既然是……」既是交换,他开出了条件,也得给出价钱,他笑了笑,「灵风侯长子身边的人,那边哪来的,送回哪去。」 自此,这场大张旗鼓的审讯便落下了帷幕,岑羡云端起茶盏,这才发现里头的茶已经凉了,他索性不喝了,轻声说:「其余人,就都赶出府去吧。」 在系统的回放中,这些人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可没少散播那些说谢陵游是灾星、祸害的风言风语,若不是如此,小猫怎么会在他醒来的时候那般畏畏缩缩? 他做不到草菅人命,却也不愿这些人成日在谢陵游跟前晃悠。 解决了这桩麻烦事,岑羡云无什胃口的匆匆吃了些饭菜,饮了汤药便准备回房去,也不知道小猫醒了没有。 【宿主,你想做什么?】隔了一顿饭的功夫,系统终于理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发出了来自机械体无法理解的拷问。 「让王庭尽快帮助谢陵游入宗祠啊。」许是心情好,岑羡云并不吝啬解释两句,「谢自渡是灵风侯的血脉,有皇家血脉因此被接入宫中,谢陵游入了宗祠,也是灵风侯的血脉,他如何不能入宫?」 等他离开时在留下书信,祈求小少爷那素未蒙面的父母多加关照,若说是凭此让谢陵游坐上人皇的位置,自然是不可能,但庇佑他一生富贵无忧却是绰绰有余。 只要谢陵游不被灵风侯带去献祭妖狐,谢陵游此后也不会走上修仙道途。 天道不曾给谢陵游选择的权力,他给。 系统嘴巴大张,几乎能将它自己的两只手都给塞进去,好半天,直到岑羡云已经到了卧房门口,它才尖叫着质问:【任务呢?你的任务怎么办?!】 龙傲天不离开下界,不来到仙山,凌蘅去苛待谁?又由谁把凌蘅千刀万剐? 【你不想退休了吗?!】 「不是说我随时都能登出这个任务吗?」岑羡云推开门,绕过屏风,隔着轻飘飘的床幔,小猫裹在被窝里的身影朦胧的一团,看不清楚,「主神给的赔偿,总归是要用上的。」 【你之前……】不是还不愿意吗? 岑羡云掀开床幔走进去,小猫整个人都窝在被窝里,厚重的棉被连脑袋都盖住了,也不知道待在这里头是如何不觉得闷热的。 他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小猫憋得通红的面颊,红润的颜色弥补了过分瘦弱带来的不健康感,他伸出手轻轻戳了戳谢陵游鼓起的腮帮子。 「算了吧。」岑羡云垂在眼眸,低声回答。 他是在回答系统,也是在劝解自己。 无论是「上一任凌蘅」残留的情感影响了他也好,还是他对谢陵游心软了也罢,他都清楚的知道,放任这样的相处,只会让自己越发下不了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已经预料到未来会愈陷愈深的结局,不如趁现在今早脱身。他不能让自己犯下上一个任务者相同的错误,他不能被折损在这个小世界中,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在等着他。 熟睡中的小猫察觉到了来自外界的干扰,眉头轻皱,水润的唇微微嘟起,发出含混不清的嘤咛。 岑羡云非但没有移开作乱的手,反而更加过分地拍了拍小猫的面颊:「别装了,方才在外头偷听的时候不挺清醒的吗?」 第21章 承诺 小猫的睫毛颤了颤,在小少爷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最终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双眼澄澈清明,哪里有刚刚醒来的样子? 岑羡云还没声讨谢陵游不好好睡觉跑出去偷听的事,小猫剔透干净的眼睛先发制人地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宝二爷说女人是水做的,他如今看来,不仅女人是水做的,猫也是水做的,不然到底是从何处来的这么多的泪? 「我不要……」谢陵游贴在温凉的手掌上,小心的磨蹭,眼里含着半眶泪,欲落不落,楚楚可怜,「我不要走,我不走……求求……小少爷,别赶我走。」 原来是听到了这个。 光滑的面颊在手心轻轻摩挲,肌肤上细小的绒毛划过带来轻微的瘙痒感,像是有一把小刷子在轻轻挠着心尖,让人心软的一塌煳涂。 「可是这么办呢?」岑羡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微微蹙眉,病弱的脸上苦恼与无奈交织,「谢陵游,我要死了。」 第34页 六七岁的小猫知道何为生死吗? 谢陵游亲昵讨饶的动作停下,巨大的震惊之下连眼睛都忘了眨,瞪着一双水汪汪地眼珠子愕然地盯着小少爷。 真可怜。 岑羡云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柔顺的黑髮在被窝里滚了几圈,看起来毛毛躁躁的,摸起来却意外的柔软。他不由得想起那对小耳朵在手心里翕动时带来的触感,他喉头滚动,竟然生出几分懊悔来,方才应该…… 多摸一会儿的。 淡淡的懊悔转瞬即逝,岑羡云拍拍小猫的脑门:「傻了?」 「不,」谢陵游勐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眼睛里的惊恐与慌张藏都藏不住,他死死抓住小少爷的胳膊,平整的指甲隔着布料陷入皮肉中,他不曾察觉,喉咙里发出低低哑哑的嘶吼,如同野兽哽在喉中的警告。 「不要……不许,不可以!」他语无伦次地强调,眼眶中的泪珠一连串的掉下来,沾湿了白色的亵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手,露出被白纱缠绕的小臂,「血!不会死!」 恐惧的阴影之下,小猫地语言中枢又出现了明显的问题,到了后头基本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格外的艰难。 岑羡云望着雪白手腕上那道单独且刺目的伤口,垂着眼眸不言不语。 「求求——你,不要……不要丢下我……」久久没有等到的回答让谢陵游的心高高悬起,他用哀求的目光盯着小少爷,仿佛在祈求自己供奉的神明能够再庇佑他一次。 只是这一次,岑羡云没能如他所愿:「谢陵游,我就算死了,也会有人照顾好你,只要你愿意,此生衣食无忧,平安顺遂,并非难事。」 回答他的是小猫一连串的摇头,飞溅的泪珠落在他的脸上,凉凉的,可传到心中却仿若熔岩滚过,烫的心尖发颤。 【多可怜的小猫啊,你就留下呗。】系统捏着脖子上的小方巾,扯着一角装模做样的往脸上擦,【反正你也不做任务了,换个壳子陪在小猫身边多好,恩恩爱爱走过一生——】 「闭嘴。」 冷冷地呵斥打断系统的胡言乱语,岑羡云捏住小猫的下巴,强迫他停下摇头的动作,四目相对,他在谢陵游漆黑的瞳孔中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涟涟的水意扭曲了面目,瞧着竟然有那么几分可怖。 面对小少爷冷若坚冰的眼神,小猫头一回寸步不让,咬着唇犟着脑袋死死盯着小少爷的眼睛,好似只要他赢下了这场视线的交锋,他就能够留住小少爷的性命。 「我对你好吗?」岑羡云没有用言行恐吓过分倔强的小猫,而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个风马不相及的问题。 他对谢陵游好么? 算不上吧。 初见时丢在地上的肉包子,带回府上后不愿看见的逃避,哪一样都算不上好,若不是他的态度如此,院中的下人又怎么敢在背后如此编排谢陵游? 泪水模煳了谢陵游的眼睛,眼皮子轻轻落下,两滴饱满的泪珠簌簌滚落,他急切地想要说明什么,可是越着急,声音抖得越厉害,说出的句子支离破碎:「好的……很好的,我有吃的,穿的,不冷……」 「我不在了,这些东西也不会消失,说不定,」岑羡云勾了勾唇角,「你还能过的更好。」 谢陵游的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尖锐的小虎牙咬破了唇角,小少爷的话如同一把火点燃了他心中的愤怒,总是撒泼打滚,装傻卖萌的小猫终于露出了野性的那一面,呲着牙表达着愤怒。 血沾湿了唇瓣,鲜红的颜色竟将小猫稚嫩的脸庞衬得有些妖冶,岑羡云抬手,大拇指抵在小猫的唇瓣上,一遍又一遍的擦过,直到唇上的血迹被擦尽,他才停下动作。 只是谢陵游的唇不仅没有恢復原来浅淡的颜色,反而隐隐有更红了的趋势。 「我不喜欢这个颜色。」岑羡云松了手,沾了血的拇指放到了谢陵游的面前,「也不喜欢你的手上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伤痕。」 微风透过窗户的裂缝吹了进来,轻柔的扬起浅色的床幔,帘幕翻飞,好似有人身着长袖在此翩翩起舞。 「谢陵游。」 岑羡云心想,是伪装也好,是真的也罢,他都不及计较了。 他的食指在小猫的脸颊上轻轻游动,描绘出小猫的模样:「我向你保证……」 ——那我向你发誓好不好?我这辈子只会养你这一只小猫,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相似的音色在耳边迴荡,将要出口的卡在喉咙里如同鱼刺般,叫人生出窒息的痛苦。 是上一任任务者? 岑羡云下意识地后退,只是他坐在床的边缘,这一退竟然险些摔了下去,他突然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方才预备做什么。 他竟然向一个小世界里的人物许诺! 世界之外的人在小世界种穿行,同等需要遵循小世界的规则,在这个仙侠修真的背景中,诺言是具有契约效果的。 他许下诺言,等同留下了羁绊,往后的年岁中,只要灵魂尚存,便终会有践行的那一日。 岑羡云看着小猫乌黑明亮的眼睛,那样剔透的目光,仿佛已经看清了他心中的犹疑与后悔,他颤着手遮住小猫的眼睛,如此便能心安理得地掩耳盗铃。 轻飘飘的声音结束了未尽的话语,他说:「我累了,睡觉吧。」 第35页 第22章 平安符 岑羡云和谢陵游难得的默契了一会,心照不宣地对那天说的事情闭口不谈,只是谢陵游大概不知道,由小少爷亲笔写的「家书」已经快马加鞭地送往皇城,明日或是后日,就该送达了。 「小少爷?」吴管家推开院门,一走进来就瞧见了坐在柳树下的小少爷。 如今已是万物復甦的季节,天气回暖,就连他这样上了年纪的老管家也换上了单薄的夏衣,而小少爷如今坐在院子里,却还要搭着厚厚的毛毯。 这几日下来,府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小少爷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了。 想到此处,吴叔眼角湿润,他怕被小少爷看出端倪,连忙抬手抹了抹才走过去:「小少爷怎么一个人坐在此处?」 「今日……是三月三?」岑羡云闻声微微掀开眼皮子,黯淡失色的眼瞳呈现出浓厚的死气,他的语速很慢,拖长的音调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让府里的下人都出去凑凑热闹吧。」 「你也去。」 吴管家面露疑惑,只见小少爷抬手拍了拍身侧的毯子,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他这才发现谢陵游竟然与小少爷挤在一张藤椅上。 「我不去!」谢陵游扭头瞪了眼吴管家,犟着脑袋回答。 猫是种很灵性的动物,敏锐的察觉到了身边之人的越发浓郁的死气,这些日子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少爷,好似用这种方法就能留住即将逝去之人一般。 岑羡云有好几次醒来,都发觉小猫趴在他的胸膛上,荧翠的瞳孔在黑夜里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宛如两个绿色的小灯泡,直勾勾地盯着他。 要不是他磨练出了一颗大心脏,只怕当场就得暴毙。 那日以后,他们默契的不曾再讨论过生死的问题。岑羡云是觉得没必要,小猫眼泪更改不了他的决定,但的确让他产生了心软与不舍的情绪,他不愿品尝这种滋味。 至于谢陵游…… 岑羡云猜,大概是鸵鸟般的逃避心理吧。 「去吧。」吴管家对谢陵游排斥的目光视而不见。 在这些天,即便是小少爷沐浴更衣的时候,陵游少爷也非要跟进去,每次都是由他半哄半强迫的把人拦在外头,自然会引得陵游少爷厌恶。 左右已经得罪那么多回了,倒也不差这一回:「今日外头可热闹了。」 「不!」谢陵游撅起嘴,满脸写着不乐意,说完话又想往毯子里头钻,只是人还没下去,就被岑羡云伸手抵着脑门阻止了。 「不热?」岑羡云摸了摸小猫光滑的额头,滑腻的汗水濡湿了手掌,这样的天气捂着毛绒的毯子,也只有他这样的人,不仅不觉得热,手脚还格外的冰凉,宛若死去多时的尸身。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的确如此。 「去一趟吧,让吴叔带着你。」岑羡云拿过小桌上的帕子,温柔地替小猫擦掉脸上的细汗,「上巳节的时候,城西会开庙会,听说那里的平安符很灵,你去替我求一个来吧。」 王庭已经离开府上,这些日子,岑羡云闲来无事也教了谢陵游不少,好歹是把一个全文盲教导成了半文盲。 听到平安符三字,谢陵游的脸上出现明显的迟疑,他看看身后佝偻着腰的吴管家,又看看半闭着眼仿佛随时都要睡着的小少爷,仿佛面临着什么世纪难题,久久无法做出选择。 岑羡云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小猫的抉择。 终于,谢陵游下定了决心,他拉住小少爷的手,小声的讨价还价:「如果我把平安符带回来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他没有忘记前几日嬷嬷撞见几个嘴碎的小厮时的怒骂,嬷嬷说死是不吉利的,会碍着小少爷的命数,所以他此刻也不敢说。 岑羡云盯着谢陵游认真的眼神,在心底无声轻嘆,最终应了下来:「好。」 系统望着谢陵游匆忙跑出去的身影,在脑海中发出强烈地指责:【你这个骗子。】 「怎么还换了个颜色?」岑羡云闭着眼,春风拂过,半空中的柳条随风摇摆,新绿的柳叶飘摇着落下,正巧落在了他的鼻樑上。 【哦,为你奔丧啊,你都要死了,我还穿金带银的,多不礼貌。】系统翻了个白眼,扯下了脖子上的白色小丝巾,没有丝巾强行勾勒出来的脖子,这下它更像个涂黑后的水煮蛋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岑羡云扯了扯唇角,他的唿吸与脉搏都渐渐缓了下来,连停在鼻尖处薄如蝉翼的柳叶都不能吹走。 好在和系统的交流是在意识空间里进行的,不耗费他什么力气:「我怎么就成骗子了?」 【你刚刚答应——】 岑羡云费力地睁开眼,嫩绿的柳枝与碧蓝的天空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洁白的浮云飘过,挡住了过于刺目的光线。 按照他原本的性格,他是不会和系统争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的,但此刻,或许是受病体的影响,他莫名觉得心里仿佛坠着块石头,让他心神不宁。 「我没有骗他。」岑羡云能看见自己的魂体猜逐渐抽离彻底断绝生机的身体,脱离了沉重的躯体,他仍旧没能感到放松,皱着眉低声解释,「他如果把平安符带回来了,我就不会离开。」 但城西与小少爷的居所正是一南一北,即便是最快的马车,在畅通无阻的情况下,也得花上一个多时辰才能跑个来回。可如今是三月初三,上巳节,街上热闹着呢,又怎么会有让马车奔跑的余地? 第36页 「可是我已经『死』了,他把平安符拿回来也没有用了。」 他的声音很淡,如同冰雪消融后纯净澄澈的水,不含一分情感,但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这些是为了不在系统面前背负「骗子」的污名,还是为了说服自己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当岑羡云的魂体彻底从中脱离时,小少爷的生机也完全断绝,在系统的催促中,他回首望了一眼仿佛安然入睡的身躯。 到此为止了。他想。 半透明的手指轻轻勾动,一阵微风吹过,柳叶碰撞,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一曲送别的哀乐,清风带走了小少爷鼻尖的那枚柳叶,仿佛它从未来过。 第23章 留下 三月初三的上巳节对于溏水镇的人而言,是比春节都更重要的节日。街上熙熙攘攘,即便是最辛勤的老农,在今日也换了身干净衣服,放下农活来凑热闹。 刚出门的时候,小厮还能勉强跟上谢陵游的步伐,可随着到了热闹的地带,人越来越多,小厮们就开始吃力了,反观谢陵游,仗着自己只有小小的一团,身姿矫健地在人流中川行,眨眼就没了影子。 「陵游少爷!陵游少爷!你慢些——」 吴管家年老腿脚不便,硬撑着一口气追了半条街,沧桑的唿喊声淹没在喧嚣中,他最终也只能看着谢陵游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 猫的灵活身手在谢陵游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即便街上挤的摩肩接踵,也丝毫没耽搁他的速度,飞快地穿过一个有一个缝隙。 快些,再快些! 谢陵游地眼眶红了一圈,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天上飞鸟,有一双翅膀能够直接飞到城西去。 庙会,平安符—— 只要求到庙会上的平安符,他就能留下小少爷了。 凉凉的水意在脸上流淌,谢陵游抬手胡乱抹去,手上的力道太重,在白皙的小脸上留下浅浅的红痕。 不能哭,不吉利。 可是眼泪并不听话,风一吹,眼一眨,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胸膛之下的那块软肉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捏住,生疼生疼的,让唿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小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前跑,他得再快些,仿佛这样就能把揣揣不安的情绪抛在脑后。 可等他到了庙会才发现,庙会的人比街上的人还要多,人头攒动,几乎瞧不见尽头,只有成年男人小腿高的谢陵游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埋没在人山人海中。 城西的庙会很灵,平安符更是千金难求,好不容易赶上上巳节,高僧赐福,人又怎么可能不多呢? 小猫望着长长的队伍,莫名的恐慌笼罩全身,他害怕到无以復加的地步,在浓厚的焦虑之下无意识地将大拇指塞进颤慄不止的唇齿中,以此阻止牙齿间的碰撞。 他的身子半侧着,面向斜后方,岑羡云看懂了这样这个姿势所代表的含义——小猫的本能促使他想要快些逃离这里。 灵猫的直觉异常的灵敏,即便相隔甚远,他也品味到了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慌。 他望着长龙般的队伍,咬紧牙关,猫科动物锐利的牙齿戳破了手指,殷红的血渗出,染红了苍白的唇瓣。 岑羡云闭了闭眼,面上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留意藏在袖中的手握的有多紧。没了躯体的负累,他本该感到,可另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却如同盘曲缠绕的荆棘将他的牢牢束缚住,难以挣脱。 肉.体残留的情绪与记忆会对后来者的灵魂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从前,他不去思考小少爷这个在谢陵游的人生轨迹中不曾出现过的人为何会对谢陵游产生那样浓烈的情感,乃至于能影响到他的判断。 现在,他却不得不看清一个事实:他脱离了小少爷的身体,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因为小猫的举动遭遇受到动摇。 这种脱离掌控的不妙感足以让岑羡云警惕,与他而言,现在立即登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要离开了这里,不论这个小世界与他有怎样的渊源,不论这里到底有多少疑点谜团,乃至不论他对谢陵游产生了怎样不应当的情愫都会成为无关紧要的东西。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总能将一切或珍贵、或苦痛、或好奇的东西磨灭成平平无奇的沙砾,倘若有人说什么东西不能忘怀,岑羡云大概只能一笑置之。 不过是时间不够漫长而已。 他以灵体的状态悬浮在谢陵游的身侧,静默着,宛如无声的陪伴。他心底无比清楚,自己应该尽快的离开这个世界,避免生出更多的不舍来,可是身为人类,理智总有不那么占上风的时候。 就好比现在,他的心中仿佛有个什么东西纠缠着叫他在多停留一会,就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时间……也影响不了结局不是吗? 前方突然骚动起来,纠结犹豫的小猫望着如同波浪起伏涌动的「人圈」,他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直到粗布红绸的袈裟出现在眼前,抬头望去,锃光瓦亮的脑袋在一众乌黑的头顶里格外显眼,在阳光的直射下闪闪发光。 「施主也是来求平安的吗?」老和尚双眼紧闭,脸却精准的对着谢陵游的放下,他微微弯身,脸上浮现出厚悲天悯人的神色,他长嘆一声,道,「阿弥陀佛,逝者不可追,强求无良果,宿主,且回吧。」 第37页 「平安符……」谢陵游才听懂这些文绉绉的套话,又或者他听懂了也不愿理会,只在乎老和尚口里的「平安」二字,他在众人的惊唿中扑了上去,抓住老和尚的衣角,大声嚷嚷,「我平安符!」 老和尚抬手制止了沙弥想要将小孩拖走的行为,取下手腕间盘了七八圈的佛珠,戴在谢陵游的脖颈处。 这串佛珠在剧情里也有出现,为谢陵游当过一次灾后几乎全部碎裂,仅剩了一颗被他随身携带,又在他入魔界险些走火入魔的时候巩固了他的道心。 又是一个提前的剧情。 时间线错乱的情况下,重要剧情节点还是有条不紊的发生了。 岑羡云心下微沉,大部分小世界的主线剧情是能够改变的,甚至在极端情况下,气运之子被换掉也不无可能,但也有特殊畸变的世界。 眼下的证据不足,他不应该武断的做出判断,更何况……他不是选择离开这里了吗?岑羡云心念一动,脱离世界的面板出现在面前。 系统不过打了个晃眼,就瞧见宿主已经盯着「退出当前世界」的按钮发呆了,它大吃一惊,勐地飞扑过去,试图用自己黑不熘秋的身体挡住鲜红的按钮。 面对宿主的目光,它尴尬地挠了挠摸了摸光滑的后脑勺:【不留下再看看吗?】 岑羡云不语。 系统立刻顺杆向上:【你走了可再也回不来了!你再也见不到为了你连命都愿意搭上的谢猫猫了!再也见不到了!你知道什么是再也见不到吗?就是……】 老僧最终从袖中取出一枚平安符,黄布的边角翘起毛边,一眼便知那是上了年头的老物。粗糙干枯的五指犹如鹰爪牢牢地扣住谢陵游的胳膊。 他佝偻着腰,用那双布满陈旧骇人伤疤地眼睛死死「盯着」谢陵游,慢慢将平安符塞进谢陵游的手心:「前路苦海,回头是岸啊。」 谢陵游完全不理会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握紧平安符,甩开老僧的手,头也不会的跑了。 惊唿与嘆息被他抛在脑后,他心无旁骛,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的小少爷,还在等他归家。 岑羡云看着谢陵游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冷漠地推开系统,关闭了弹窗。 他并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心。岑羡云心想,他只是想再观察一下而已,倘若这个小世界的主线没法改变,他「死前」所做的功夫都是白费力气,谢陵游最终要走上仙山的话,那么…… 那个几次险些将谢陵游置于死地的凌蘅仙尊,还是由他来担任吧。 为了……早点退休。他在心中默默补充。 第24章 柳良瑜 白雾缭绕,初日的光辉未能驱散厚重的雾气,流转的阵法浮现缕缕金丝,转瞬即逝,在阵法的运转下,冻人的寒雾逐渐消散,隐隐能瞧见郁郁葱葱之色。 白底青纹的道袍被风吹得翻飞,犹如仙鹤振翅飞来,少年郎御剑从雾中穿出,又在眨眼间扎入雾中,人似利剑,气势如虹,所行之处,寒雾避散。 他两指夹着张黄符,猎猎长风之下,黄符不堪承受的弓起弯弯的弧度,在口诀的催动下飞速运转,不消多时,云开雾散,眼前一片清明。 少年郎意气风发,御剑在半空中迴旋,划出飘逸灵动的曲线稳稳地落在案桌之前,颳起一阵轻风波及面前方寸之地,恰恰好将面前香炉上点着的细香吹灭。 他丢了失效的黄符,伸出指头比划,云淡风轻的脸上浮现出自得疏朗的笑意,他掐着细香埋在炉灰上的竹棍将其从香炉里抽了出来,轻轻吹掉落在手背上的香灰,在诸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面前晃了一晃:「瞧见没,不过三分之一。」 得瑟的小模样瞬间将方才仙风道骨的卓然气质冲散,他挑挑眉,视线扫过在场的众人:「你们明日燃香驱雾还可以再用此香,此等节俭之风,必会引得库房长老赞不绝口。」 「不过是比只比我早了十息,有什么可得意的?」身着一袭湖蓝色衣裙的少女鼓了鼓腮帮子,翻了个白眼,不仅不显得粗俗,反而显出几分自然的娇俏,「等着,下一旬日,我必得超过你。」 少年郎不以为意,手指轻轻一拨,细香准而稳地落回香炉中,倘若有心人凑近去细细查看,便会发现细香插入的位置与方才取出的位置分毫不差。 「少说点大话,你上旬日为那般快,难道不是因为吃了大师姐刚炼出来的丹?」少年郎瞧见少女变了脸色,摆了摆手,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没事的,小师妹,吃丹药不丢人,吃丹药也没比过,更不丢人。」 「不过呢,愿赌服输,现在你师兄我啊,要去面见仙尊了~」 荡漾的尾音要多欠打又多欠打,小师妹一双杏眼瞪得圆熘,手上隐隐有紫色的雷霆闪烁。 身边的几个师兄师姐连忙出手将人拦住,开玩笑,他们可不想这个月第八次被罚去清扫山门。 「柳良瑜——!你给我站住!」 这种情况下,谁站住谁是傻子,趁着师兄师姐给自己兜底,柳良瑜半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跑了。 道法天成的修仙界第一玉文盐人的住所出乎意料的……普通。 既非一派奢靡的富丽堂皇,也不是隐居山林中世外桃源的出尘模样,而是与半山腰上弟子们居住的房舍相差无几,朴素、简单,毫无亮点。 若非要说什么不同,那就是山腰上的弟子们是七八个住一殿,而仙尊却是一人一座殿。 第38页 柳良瑜轻车熟路地走到院门前,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道传音符贴在门扉上,这才慢悠悠地拍门。 并非他偷懒,而是那位仙尊一修行起来便废寝忘食,忘乎所以然,寻常声响并不能将其唤醒。 轻轻地拍门声经过传音符瞬间扩大了数十倍,犹如闷雷滚滚,躲在里屋的系统及时把声响拦下,无奈地转头看向睡梦中的宿主。 没错,外界认为地闭门苦修实际上全是昼夜颠倒的睡大觉,为此,多次错过了弟子拜访。大概是凌蘅仙尊威名远扬的缘故,不仅没人怀疑他在里头摸鱼划水,反而还传出凌蘅仙尊心无旁骛,不受外界所扰的谣言。 系统两只手放到嘴边,呈小喇叭状,深吸一口气,扯着喉咙大吼:【宿主!该醒啦!你再不醒咱们就要前功尽弃啦!!】 岑羡云抬手想要捏住噪声来源,只是系统这几年来早就摸透了宿主的行为,在大手会过来之前就已经缩回了意识空间,避免了被掐着嘴丢出去的下场。 没了发泄起床气的蛋仔,岑羡云翻个身,懒懒散散地坐起来,一睁眼,看见的就是一片鲜艷的红色。 「……」 一睁眼就是兇杀现场才能见到的血红,岑羡云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半眯着眼去看面板上的东西。 谢陵游的第二个死亡节点,是来自龙傲天他爹——灵风侯的献祭。 原主线中,在王庭在教导谢陵游的过程中逐渐动了恻隐之心,又偶然得知灵风侯求仙入魔,竟然动了用亲生骨肉献祭玄龟开启下界与仙山的屏障的念头。 王庭不愿谢陵游被玄龟吞食,故而拖延时间,迟迟不带谢陵游归灵风侯封地,想着玄龟将死,等玄龟死后,谢陵游自然安全了。 只是他想错了一点,灵风侯捨近求远,并非是因为对膝下嫡子感情深厚,也非是因忌惮谢自渡母族王家不敢动手,而是玄龟所需的从不是灵风侯的血脉,而是谢陵游身上的半副血脉。 所以他也不曾想到,灵风侯竟然丧心病狂地敢对他下手,将他杀了之后,强行带走了谢陵游,开启献祭。 这一切本不该再发生。 没有玄龟开路一事,谢陵游也不可能来到仙山,只是他没想到,谢陵游在临近十五岁的档口竟然欣然接受了灵风侯的归家之请,踏上了灵风侯的封地。 他早知道小猫又蠢又好骗,只要稍微给点好处就能把自己的心窝子都掏出来,却也没想到只需要三言两语,他就乖乖地跟着灵风侯回「家」去,这些年在皇城中受的教育竟然丝毫没让他涨点记性, 明明…… 明明只要留在皇城,后续的所有剧情都将不会发生,普通平凡的日子,不是小猫最想要的吗?怎么事到临头又傻乎乎地一头撞了进去。 岑羡云伸手拿腰封的手僵在半空中,眼里划过一丝疑惑,他为什么会如此笃信小猫不愿走逆袭打脸,最后得道飞升成为流传千古的神话的道路? 额角的太阳穴轻轻跳动,岑羡云深吸一口气,看了眼系统界面上的时间,把问题抛在脑后,利落地穿戴整齐,随手从桌案上捞起一个干坤袋放入袖中。 他走出房间,一挥手,两扇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也无任何特别之处的木门随之打开。 等在门口的柳良瑜眼前一亮,立刻凑上前拱手,只是问礼的话还没出口,他心心念念地凌蘅仙尊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飘渺地声音从远处飘回来:「且回去吧,我有要事得出去一趟。」 「何事?」柳良瑜下意识地追问,问了之后才觉得自己语气不妥,连忙找补,「何事需要仙尊亲力亲为?交给弟子便是!」 岑羡云从袖中掏剑的动作一顿,好似这才想起身后有个人盯着,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随口答:「去捡个小徒弟回来。」 他晓得柳良瑜是个天生地话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唤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御剑而上,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25章 再见面 「滴答——」 水雾固化成颗颗小水滴落在叶子上,顺着纹路向下流淌堆积在绿叶尖尖上,形成饱满剔透的露珠,一点点压弯了绿叶,最终滴落在小小的泥坑中溅起一片水花。 郁郁葱葱的山林白日里看着不曾有什么,入夜后,在银白的月色照耀下,枝叶伴随着清风徐徐晃动,沙沙的脆响与摇曳的树影仿若鬼影低低吟唱摇摆,阴森可怖。 银色的鳞片折射出幽深神秘的光泽,波光粼粼的色彩落在崎岖的洞府中,恍若一潭寒泉。 【宿主你怎么不动啊?快来不及了!】 咋咋唿唿的声音在脑海中迴荡,岑羡云难得没有反驳,而是沉默不语地盯着比成年男子的腰还要粗的蛇尾。 下界虽说灵力不丰,但深山之中还是藏了些许百年的老妖怪,比如同灵风侯做交易的玄龟,比如伺机而动,妄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妖蛇。 原剧情中,玄龟将谢陵游带回了巢穴,只等下界结界薄弱之际用灵猫血脉开启通道,却不想妖蛇乘机偷袭,二者大打出手。 玄龟虽说道行更深,却不及妖蛇兇残,两妖打了一天一夜,最终妖蛇咬断了玄龟的脖子,侥倖得胜,两妖都不曾将自己看作猎物的灵猫看在眼里,却恕不知谢陵游跟着王庭学习心法,彼时已经达到了练气九层。 第39页 练气九层在即将迈入金丹的妖蛇眼中本不够看,但它大战一场后,灵力枯竭,身受重伤,最终被谢陵游艰难绞杀。 但现在或许是因为小世界崩塌的缘故,这条本该与玄龟争斗的妖蛇死去多时,直接导致谢陵游在后续剧情中直接被玄龟吞噬。 在小世界的十八次重启中,谢陵游死在这里的次数便有九次。 系统不知道岑羡云在思考什么,他们来的时间已经够晚了,此刻 岑羡云试着摆动下身的蛇尾,一道闪电般的光芒划破黑夜,只听见一声巨响,如同天边雷霆炸响,山石震盪,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落下,激起无数尘埃,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您……这是做什么呢?】系统看得目瞪口呆,它家宿主向来以情绪稳定着名,现在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听说平时冷静的人发起疯来都特别的可怕…… 系统越想越觉得可怕,一头扎进堆积的碎石堆中,果断而又干脆的把自己埋了起来:【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先别生气!预计还有十分钟谢猫猫就要死啦,你再不去小世界重启可是又得从头来过——】 「又自己脑补些什么?」岑羡云勾勾手指,碎石块散开,发着光的蛋仔飘了过来,竖立的蛇瞳泛着诡异的光彩,「这尾巴怎么用?」 金丹之下的妖修是无法完全化作人形的,岑羡云瞟了一眼画面中鲜红的阵法,有些头痛地揉揉额角,他这辈子都在当两脚直立的生物,还真没学过怎么用尾巴游行。 【啊……啊啊?】系统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妖蛇居住百年的洞穴被拦腰斩断,就连周围用作掩体的树木也倒了大半,四周空荡荡的,抬头望去,甚至能瞧见黑夜中缀满了明亮的星星。 所以刚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只是为了试下怎么走路吗? 岑羡云眉头微蹙,系统的小心思明晃晃地摆在脸上,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它在想些什么,他压下心中浅淡的不悦,低声催促:「快点。」 系统面露疑惑:【你真不会?】 岑羡云嘆了口气,看系统的眼神犹如在看白痴:「我是人,不会爬行很奇怪吗?不是说时间不够了么,还继续磨磨蹭蹭?」 荧幕中一片血色,玄龟已经咬开谢陵游的手腕,蕴含着特殊香味的血淌了一地,若不是此山中唯有妖蛇能与玄龟抗衡,只怕是早有一群勐兽凶禽冲上去将谢陵游分食殆尽了。 被这么一提醒,系统也不敢耽搁,小鸡爪子点在岑羡云的额头上,不过须臾,便以完成了信息交互的过程。 岑羡云控制着银色的长尾飞身而去,蛇游行的速度极快,枯枝落叶被鳞次栉比的白色鳞片碾压过,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虽然不如御剑飞行来的快,但妖蛇的速度也并不算慢。 此刻玄龟正爬俯在地上,慢慢悠悠地伸长脖子舔舐从凹槽中溢出来的鲜血,浑浊的老眼几乎与青灰色的眼皮融成一块,它费力地睁开眼,清亮的泪水从眼见滚落。 竟是喜极而泣。 「老王八,活了这多年还不够么?」 低低的斥骂裹挟着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玄龟看着老眼昏花,感知却异常的灵敏,在危险来临前的一瞬间,将头颅缩进了自己的龟壳中。 凌冽的剑气落在青色的老龟壳上,火星四溅,平息之后,细细看去,却发现上头纹丝不动,就连表层的老皮都不曾刮落。 岑羡云毫不意外,蛇尾一甩,如同天幕飞快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剑气与锋刃中迸发,又一下狠狠的噼在龟壳上。 烈风吹的四周烛火明灭,下一刻,空气震盪开来,四周颗颗幼儿头颅大小的明珠被无形的锋刃割过,齐刷刷的从中一分为二,上半部分从平整的断口缓缓滑落,摔在地上,如同琉璃玉碎般清脆的声响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妖蛇!你我进水不犯河水,今日所谓,意欲何为?」老龟所在龟壳之后屹然不动,他自信与妖蛇无力破开自己的躯壳,却殊不知方才那一剑,他的后背已出现细细的裂纹,不明显,却如蛛网般层层铺开,向四周不断蔓延。 妖蛇的力量的确不足以破开玄龟的龟壳,但岑羡云此刻有凌蘅的灵力作保,虽说被下界结界压制了不少,但要处理一个连金丹都不曾到的玄龟还是轻而易举的。 「近些日子有些体虚。」岑羡云挑眉轻笑,蛇妖生了副雌雄难辨的绝色容颜,眉眼微挑便是勾人心弦的艷色。 妖可没有人族那么多繁文缛节,他不曾着衣裳,半身□□半身蛇尾立在银辉之下,妖冶之中又透着清冷的神秘,似妖魔又似仙神。 谢陵游愣愣出神,红符写满了他的全身,让他动弹不得,他的四肢都被割除一指长的伤口,此刻正汩汩向外流淌着鲜血,只能躺在冰冷的石床上静候死亡的到来,目测应当是要不了多久了。 黏稠猩红的血落在地上的凹槽之中,慢慢地填满巨大的阵法,待到灵猫鲜血流尽,阵法将成,便可破开仙山与下界的结界。 妖蛇两指捏着寒光泠泠的剑刃,锋芒毕露的双刃软剑割破他的指尖,色泽暗沉的液体不似鲜血,渐渐吞噬整柄利剑。 触目惊心的色泽让玄龟感到了恐慌,即便它躲在龟壳之中也能察觉眼前的妖蛇比它上次所见要强大了数倍不止。 「你到底想做什么?!」玄龟心生畏惧,却不愿就此退去,它大劫将至,倘若无法破开仙山之途,只能在此熬过三年五载,成为一具枯骨。 第40页 岑羡云松开捏着剑尖的双指,右手轻轻晃动,暗红的软剑便如他所愿的爆射而出。 剑身破开空气的尖利之音如雷贯耳,老龟大惊失色,连忙摆尾,张嘴吐出一道金光挡在头颅裸露之处。 「千年老龟,用来炖汤想必能延年益寿,增长修为。」岑羡云的脸色白了几分,他却不甚在意,漫不经心地舔走指尖残留的淤血,阴冷的蛇瞳之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话音刚落,岑羡云手头的力量加大,只听见细微的「咔擦」声响起,不算响亮,却不绝于耳。 玄龟引以为傲的龟壳如同尘屑般层层剥落,最终露出干瘪青白的身躯,它的口中勐地吐出一大口学,暗红色的剑便直接将他洞穿,如此尚未停休。 注入灵力的软剑犹如一尾灵动的红蛇,游曳着将老龟瘦如枯骨的身子钉死在石柱上,诡异的符文直接被剑气削去大半,迎着月色绘制的阵法悄然停息。 「嘶嘶。」 蛇尾拖行过凹凸不平的石地,鳞片碰撞间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岑羡云绕过老龟来到祭坛面前,十五岁的少年郎面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想来他在皇城的这几年应当是过的不错的,下颌处还有些许婴儿肥。 只是因为放了太多血,他的脸色惨白,记忆中总是带着几分水意的大眼睛半闭半睁,晕乎乎的模样一看就不太聪明。 的确不聪明,否则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人卖了? 夜风拂过,小猫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小眼睛一闭一睁的,瞧着好像马上就要睡着了。 「细皮嫩肉的,想必味道不错吧?」尖尖的指甲挑起谢陵游的下巴,岑羡云细细打量一番,趁着小猫意识不清淅,从意识空间取出自仙山带下来的丹药丢进小猫半开合的嘴里。 仙山上的灵药,可谓是立竿见影,须臾,小猫的脸色就恢復了许多,手脚上的伤口也止住了血。 玄龟虽死,但这四周还残留着玄龟的气息,寻常勐兽凶禽必不敢冒犯。岑羡云这么想着,手上还是掐了个诀,在原地画出不大不小的保护圈将谢陵游包裹在里头。 做完这一切,岑羡云拍拍手,轻声道:「今天算你好命,我没胃口,走了。」 「别……」 头皮轻轻的拉扯让岑羡云回过头去,小猫不知何时钩住了妖蛇的一缕银髮,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唇瓣微张,泄露出低声祈求:「别走……别丢下我……」 「小少爷。」 第26章 黑猫 徐徐的轻风拂过,林叶的沙沙声盖过梦中呓语般的唿唤,妖蛇矗立在祭坛之前,月光中他身后照来,大块的阴影落在祭坛上,将小猫笼罩住。 失血过多的小猫半眯着?眼,不断蜷缩着?身子,将自己藏在阴影中,好似能从这片阴影中汲取温暖一般。 「他刚刚叫我什么?」岑羡云抬手摸上肩膀,妖蛇光滑细腻的皮肤透着?几分寒凉,他摸了个空,低头一看,瞧见周身细小的鳞片才想起妖蛇没穿衣服。 失血带来的寒冷与夜风的吹拂让小猫即便陷入意识不清的昏迷状态,身子也仍在轻轻颤抖着?。 【小……少爷?】系统迟疑着?重复,它看了看可怜兮兮的小猫,又看了看辨不清喜怒的宿主,果断而决绝的选择了保全自己,不等宿主再度发?问,先发?制人,【他怎么会叫你小少爷?难道他看穿你真身了?】 不等岑羡云作答,它立刻晃着?脑袋否定:【不不不,不可能,他虽说?是龙傲天,但?现在也是还没逆袭前的龙傲天啊,怎么可能看穿你的真身呢?】 「……」 岑羡云没有理会系统浮夸而又拙劣的表演,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猫,即使陷入了深度昏迷当中,小猫的手?中仍旧牢牢地抓着?那一缕银髮?。 这么细细的一缕发?线,只需要…… 岑羡云抬起手?,尖利的指甲搭在银髮?之上,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割断这缕头髮?,从?容离去。 系统紧张地捏着?自己脖子上的小丝巾,好半天鼓起勇气偷瞄了一眼宿主,然而它的紧张註定是白?费了,岑羡云连半个眼神都不曾分给它,目光牢牢地锁在谢猫猫的身上。 黑豆豆小眼睛滴熘熘地转了好几圈,系统的嘴角翘起个不怀好意的弧度,趁着?岑羡云不注意又飞快的遮掩住唇角的笑意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宿主,这个世界是濒临崩坏的世界,先是小世界重启十八次,再是时空乱流,你说?谢猫猫要是能看穿你的真身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哈。】 指尖稍稍用力,几根银白?的发?线猝然断裂,飘摇着?落在谢陵游的手?腕上,半凝固的血染红了银色的发?丝,相融交会,不分彼此。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盖住了眼底的神色,岑羡云偏过头与视线中的蛋仔对上眼,意味不明地开口?:「绕这么大一圈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系统惊奇地上下打量自家宿主,好半天才用充满不相信的语气开口?:【你真没听出来我想说?什么?】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岑羡云没说?话,谁也无法参透他的脸上是怎样的情绪,即便是拥有大量数据对比的系统也不例外。但?直觉还是给了系统提示,它捏着?脖子上丝巾的一角,做好了随时住嘴的准备: 第41页 【我觉得这件事和后续的剧情十分相关,如果他知道你在背地里做这么多,你恶毒师尊的戏份还怎么扮演啊?这样……要不要留下来,验证一下?】 怂恿而又期盼的小心思藏都藏不住,理智比什么都要清楚的告诉岑羡云系统这套说?辞根本站不住脚。 首先,受伤濒死的人在昏昏沉沉中产生?幻觉,瞧见自己心中最?为依恋的存在并不奇怪——虽然他不能理解小少爷会成为谢陵游心中最?为重要的人,尽管感?情的确不应该单凭时间来衡量,但?小少爷陪伴小猫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半个月而已。 半个月也能产生?这样深切的感?情吗? 岑羡云轻轻眨眼,将无关紧要的想法抛出脑外,将思绪拉回正规。 其?次便是就算知道谢陵游有能够看穿他真身的能力又能如何?除非他现在直接杀了谢陵游,让世界重启,从?头再来,否则他对过去的事情都是毫无辩驳的。 明明心中有千百种理由能让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但?他偏偏挑选了藉由系统之口?说?出来的、最?为拙劣的藉口?让自己驻足。 妖蛇泛着?寒光的指甲在触上小猫脸颊的瞬间收起,软软的、温热的触感?让岑羡云爱不释手?,昏迷中的小猫被冰凉的手?指冻得瑟缩,可没多久,他就主动蹭了上来,软软的腮帮子被指腹挤出小小的凹陷。 「肉是养了点回来……」岑羡云掐了掐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轻声嘟囔,「脸色也太?白?了。」 他的目光移向不远处钉在墙上的玄龟,他方才有句话没有说?错,玄龟的千年的内丹对于下界来说?的确是大补之物。 谢陵游若是服用了,应该能直接筑基吧。 这么想着?,他手?指微动,插入玄龟体内的软剑便动了起来,三两下剖出玄绿色的内丹,从?成色上来看的确算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了。 「既然你想验证一下,那便如你所愿吧。」岑羡云神情淡淡,言语中仿佛是对系统无奈的妥协,他俯下身,静静地盯着?面前的小猫。 他在昏沉的迷梦中不自觉的蜷缩成在母亲腹中还未出生?的模样,好似这样就能够获得庇佑。这样的动作往往代?表极度缺乏安全感?,他的小猫……在皇城中虽然丰衣足食,却并没有归属感?。 「所以……」 所以傻乎乎地跟着?灵风侯来到此处,是因为渴望血脉亲缘吗? 可惜了。修仙之路漫漫,谢陵游一生?,纵使半道会有同路人,最?终也不过是分道扬镳,徒留他孤身一人飞升成神。 说?不出来的苦闷与怜惜困郁在心头,岑羡云散去指尖凝聚的法诀,伸手?抱起瑟瑟发?抖的小猫。蛇生?性?寒凉,即便是修炼百年的妖蛇也不例外,小猫明明被冻得瑟缩,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贴着?妖蛇的胸膛。 十五岁的人类少年对于高大强壮的妖蛇而言,不过是小小的一团,岑羡云抱着?毫不费力,他抬手?唤出一团光幕笼罩在谢陵游的身上,这才起身朝妖蛇的洞府疾驰而去。 都说?狡兔三窟,妖蛇也不例外,岑羡云思索片刻,毫不犹豫的选了最?为华丽舒适的洞府。他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亲眼瞧见了还是忍不住艷羡。 下界区区筑基后期的妖蛇就能在深山之中打造出这样金碧辉煌的住所,这一对比,凌蘅的居所怕是只能和他用妖蛇刚醒来的破烂洞府做比较了。 他将小猫放在窗边的软榻上,绕过屏风走进?里屋,外界千金难求的织云纱在这里不过是放在床下的脚垫子。 满目的鲜红实在是不忍直视,明明是只白?蛇,怎么地对这些花红柳绿的颜色这般深情。 【大概是因为妖蛇很喜欢『深夜交颈效鸳鸯,锦被翻红浪』的场面吧。】系统瞧见了宿主的一言难尽,幸灾乐祸地调侃。 岑羡云懒得理会嘴贱的系统,只是没走两步,就听见细微的咔嚓声。 低头一看,不知风化了多久的头骨咕噜噜地滚了两圈,好巧不巧,骷髅头上空洞洞的眼睛与岑羡云的视线对上,下一秒,骷髅从?眉心处裂开,眨眼划作一堆粉末。 【就算……】系统眼神中充满谴责,【就算吓着?你了,你也不能直接把骨头直接给扬了啊!你这也……】 「不是我。」岑羡云扶额,他抬手?,飘荡的层层床幔被妖风吹开,露出密密麻麻的森森白?骨。 蛇本性?淫,嗜骄奢,在山中修行也不曾停过对寻常人家的迫害,更何况灵风侯为了能够入仙门走火入魔,对山中精怪从?无约束,甚至隐隐有配合的意思。 「这些……人死了太?久,骨头风化了,一碰就碎。」岑羡云嘆了口?气,「这里住不了了。」 【那怎么办?】系统调出地图,【去下一个地方?】 「都是妖蛇的住所,能好到哪里去?」岑羡云关掉地图,转身走到小塌旁。 说?是小塌,但?供给妖蛇使用的软榻比寻常人睡得床也要大上不少,若是睡个一蛇一猫应当不成问题? 他将小猫从?被窝里抱出来,抬手?将床榻上的东西都掀飞到窗外去,外屋看着?干净,谁有知道妖蛇过去在着?上面干过什么? 岑羡云取出随身携带的干坤袋,翻找了片刻,将从?仙山上带来的旧被子破褥丢在床上铺好,这才重新把小猫放了上去。 第42页 丹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小猫的脸色终于不再是纸般的惨白?,两颊渐渐升腾起些许红色,身体也停止了微小的颤慄,他将谢陵游往里头挪了挪,侧身躺了上去,抬手?灭了屋内的夜明珠。 泠泠的月光透过小窗洒下来,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身侧的鼓包轻轻蠕动,半响两只小猫耳朵从?被子里冒了出来,敏感?的猫耳朵跟随唿吸轻轻颤抖,岑羡云侧头望着?耳朵内部的粉色软肉,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错愕。 温暖柔软的皮毛蹭上小臂,软软的肉垫踩在胳膊上,即便妖蛇的身体覆盖着?细小的鳞片,岑羡云也感?受到了肉垫的温暖,刚积攒出来的一点睡意烟消云散,他抬手?掀开被子,瞧见的却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而是—— 一只挂在他小臂上的黑猫。 第27章 猫猫踩奶 黑色的小猫缠着白蛇的粗壮的胳膊,鳞次栉比的细小鳞片贴着小猫柔软的腹部,软软的触感让人心头也不自觉的跟着柔软了不少。 小猫腹部暖暖的,这样的温度让身体寒凉的妖蛇产生了被烫伤的错觉。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冷还是热,明明嵴背的毛髮都因为寒意炸了毛,身子却紧紧贴着妖蛇冰冷如玉石难以捂热的手臂。 岑羡云静静的凝视着手臂上长出来的小猫,他的面色过于平静,宛如一摊死水,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无法猜测他心中所想。 良久,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弹了下小猫的脑门。小猫从喉咙里发出含煳不清的咕噜声,像是撒娇又像是讨饶,用脑袋轻轻蹭妖蛇的手臂。 「……」岑羡云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小猫,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上下滚动的喉结却直接暴露了他心中浅浅的悸动。 修长的手指悬停在?小猫的头颅上,睡梦中的猫猫似有所感,耳朵不安分的轻轻抖动。 宛如赤.条.条的……勾引,引诱他上手去好好的rua一把。 岑羡云闭了闭眼,心底泛起细细的痒意,他无意识地轻轻搓动手指,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他抓起被褥盖了上去,也不管小猫整个都?被埋在?了被子里,控制着思?维不再想抚摸小猫时的柔软手感。 然而想像尚且能够控制,手臂上的温暖却无法忽视。 尤其是当身体别的部位都?处于一种阴冷状态时,手臂上暖洋洋的温度就显得格外的灼热。 岑羡云从未感到?如此难捱的滋味,他想一定是妖蛇的身体太过于寒凉才?让他觉得小猫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点体温会?这般的温暖。 温暖到?…… 他闭着眼,在?漆黑中产生了恍惚的想法,温暖到?他恨不得将小猫抱在?怀中。 …… 阳光透过层层的林叶落下来,在?枯叶树杈子铺成?的「毯子」上投射出不规则的光斑。夜里慌张逃窜的鸟禽不长记性,蹦蹦跳跳地散开,在?枝头叽叽喳喳。 偶尔或是一阵风,或是一直在?林叶间穿梭的松鼠之类的小动物跑过,它们?又如同惊弓之鸟,拍打着翅膀朝高天飞去。 昨夜的惊吓到?底还是留下了痕迹。 「嗒,嗒,嗒……」 肉垫吸收了绝大部分声响,伴随着细微的声音,健硕的胸膛被踩出小小的凹陷,随着小爪子的离开迅速恢復,但紧接着又被踩了下去。 岑羡云在?半梦半醒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胸膛上蹦跶,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在?朦胧中瞧见黑色的「小球」在?自己的胸膛上有节奏的跳动,起起伏伏好不欢快。 「……?」 【踩奶的猫猫好可爱。】 他一偏头就瞧见不远处的蛋仔蹲在?地上捧着脸小声赞嘆,见他醒来,立马蹦跶起来,连跑带跳的跑到?了他的跟前。 【宿主宿主,被猫猫踩奶是什么感受?舒服吗?快乐吗?没有没感受到?幸福?】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岑羡云精准的抓住了其中两个字——「踩奶」。 还未褪去的困意骤然散去,岑羡云刚刚准备闭上的合上的眼皮倏尔睁开,蛇瞳在?阳光的刺激下呈现出细细的条状,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胸膛上的小猫毫无所觉,蹦蹦跶跶的玩得不亦乐乎。 「干什么?」岑羡云拎着小猫的后颈把它提起来。 油光水亮的皮毛手感极佳,他忍不住动手掐了两把,不重?,但惹得小猫颤颤巍巍的叫起来。绵长的声音没多少反抗的意思?,嗲嗲的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小声抱怨自己的不满。 抱怨什么? 岑羡云顺着小猫直勾勾的眼神?望去,看见了妖蛇饱满厚实的胸膛。 敢情刚刚还没踩够? 岑羡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手提着小猫的后颈,一手把小猫从头到?尾撸了个遍,连耳朵,藏在?软毛中的粉色小肉垫都?不曾放过。 「喵,喵呜……」 小猫身体悬空,后肢蹬直,两只前肢自然曲折,眨巴眨巴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它大概以为?这是在?和它玩闹的意思?,顺从的贴上岑羡云的手掌,扭着腰配合。 这么幅不值钱的模样,放到?喵喵界估计是要开除喵籍的。 小猫不知道岑羡云心中的想法,感受到?嵴背上的大掌离开,努力?弓着腰去蹭那只手,因为?急切,它嘴里发出「呜呜」的喵喵叫。 第43页 可惜岑羡云实在?是冷漠的过分,拎着小猫坐起来,同它四?目相对:「变回来。」 黑猫眨了眨眼,剔透的眼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绿翡般澄澈透亮,印照出妖蛇黄色的竖瞳。 好半天,它终于做出来反应——歪了歪脑袋。 「……」 岑羡云深吸一口气,抬手遮住眼睛。 「喵喵?」 「不准做出这样的表情。」岑羡云斜了一眼手头的小猫,它是少年状态时对于妖蛇来说不过小小的一团,现在?便更小了。 巴掌大的玩意儿,动动手指就能掐死。 偏生小猫仿佛没察觉到?半点危险似的,懵懂又无知,这副模样让岑羡云在?瞬间回想起刚捡回小猫时的画面。 这算什么? 出走近十年,归来仍是小傻子? 岑羡云嘆气,所以他和傻子计较什么呢?他轻轻按压跳动的太阳穴,看向鬼鬼祟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的系统,即便在?太阳的直射下也有着好不黯淡的光辉的蛋仔蹑手蹑脚的向小猫靠近,却又在?一掌之遥的距离停下。 小鸡爪子试探着放在?在?小猫随意摇晃的尾巴上,看起来系统仿佛抚摸到?了小猫,实际上它不过是把手虚虚放在?上头,根本没有落到?实处。 「你摸了它,它也感觉不到?。」岑羡云略挑眉,没看懂系统这样做的目的。 系统难得的没有搭理?自家宿主,小豆豆眼睛眯成?一条缝,全然一副享受又愉悦的表情,它快乐极了,出口的话荡漾地仿佛快要飞起来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刚来快穿局的时候心心念念想要养一只小猫了,呜呜呜,这么可爱的生物,谁会?不喜欢呢?】 岑羡云轻轻笑了声,没做反驳,随意地松了手,他拎起小猫的高度不过半臂左右,对于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于小猫而言却又三?四?个它那么长了。 系统瞪大眼睛,爆发出开水壶烧开了般的尖叫,冲过去试图给?谢猫猫当肉垫,谁知小猫在?空中扑腾了一下,从竖直下落的姿势翻转过来,最终稳稳地落地,干净利落的动作,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系统目瞪口呆,它看看一脸毫无意外的岑羡云又看看轻轻舔爪子的小猫,无言以对。 岑羡云轻勾唇角,露出凉薄讽刺的浅笑:「蠢不蠢?」 且不说小猫不会?因为?这点高度摔伤,就算真?的会?,难道系统这个界投射而来的虚影就能够接住小猫了吗? 系统哑口无言,气的鼓起腮帮子,只是它的命不太好,在?这荒山野岭的,没人怜惜。 岑羡云起身下床,虽然大脑被直接传输了蛇尾如何行走的方法,但他本人难免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他刚刚稳住身形,身后的小猫一头扎了过来。 粉色的肉垫弹出尖锐的指甲牢牢地卡在?了妖蛇紧密的鳞片缝隙中,小猫两只前肢挂在?妖蛇的尾巴上,跟小鞦韆似的晃晃悠悠。 蛇鳞光滑,或许是害怕伤到?岑羡云,它勾进去的指甲不多,只是浅浅的一点点,以致于它随时都?有掉下去的风险。 它努力?在?妖蛇身上维持平衡,整只猫都?在?用力?,几乎要把自己摊成?一张猫饼贴在?妖蛇身上。它感受到?目光的停留,在?百忙中抬起脑袋同妖蛇对视。 「喵?」 「黏人的臭毛病也没改啊。」岑羡云弯腰逮住小猫的后颈,把小猫拎起来,「在?皇城的时候,你又黏着谁?」 话刚出口,岑羡云突然愣了片刻,唇瓣轻轻抖动,随后紧紧闭上。这种带着点微醋的话语,实在?是不太应该。 他对谢陵游的警惕性……实在?是低的过了头。 黑不熘秋的猫猫努力?伸长脖子,极力?地想要蹭蹭逮着它后颈的那只手。这么黏人的猫,不多见,被捏着后颈还胡乱挣扎的猫,更不多见。 岑羡云无奈地嘆气,最终妥协,把小猫放在?自己的肩头,用食指点了点它的鼻尖,没什么威慑力?的警告:「好好待着,不许乱动。」 也不知道小猫听懂没,反正就眼前来看,大概是没有的。 它佯装乖巧地缩着四?只猫爪子立在?妖蛇的肩头,猫猫长长的鬍鬚若有似无地刮过面积,带来轻微的瘙痒。 岑羡云一偏头,就对上猫猫碧绿的眼睛,因为?离开了小窗不必再直视阳光的缘故,猫眼中的竖瞳微微散开,清澈的绿色染上深色,浓郁的墨色更显深邃,瞧着倒没有最初那么傻了。 只是它一动起来就将眼睛烘托出来的睿智打的细碎,原形毕露。 黑猫伸长脖子隔三?岔五地轻轻凑过来,自以为?小心地轻轻磨蹭妖蛇的脖颈,殊不知自己浑身都?是软毛毛蹭过来时带来的感觉有多鲜明。 软毛划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不轻不重?,不痛不痒,却好似痒到?了心尖,叫人难捱。想起是自己将小猫放到?肩头的,岑羡云,带着黑猫走出去,偏生小猫似乎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不仅没有任何收敛反而蹭地更加频繁了。 岑羡云忍无可忍逮住黑猫的前肢,直接把小猫拽了下来抱在?胸前,四?肢都?被束缚着,小猫终于安分了,他抬起头,只见一点寒光乍亮,利器破空之音尖锐如骨笛尖鸣—— 「呜——!!」 第44页 第28章 追杀与逃亡 箭矢破空而来,菱形的利刃在眼前不断放大,怀抱中的黑猫察觉到不?安,浑身紧绷,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地低吼。 银色光亮一闪而过,强壮的尾巴轻而易举地将飞射而来的利箭裹住,细如?竹筷的箭杆根本无法?承受能够将蛇尾强劲到过分的力道,从中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高矮错落的植被掩盖住了丛林中的危险,不?停歇的风晃动着枝叶成了外来者最佳的掩护,即便是妖蛇也难以在短时间内从中找出偷袭者的身影。 更何况偷袭者不止一人。 【好像是灵风侯派来的人,今晨灵风侯发?现?玄龟已经死了。】系统调出热扫描仪的视角,【这老?山中就妖蛇和玄龟两个实力相?当的妖怪,自然会怀疑到妖蛇身上。】 岑羡云没说话,低头看了眼呲着牙,挣扎着扭头试图用自己的奶唿唿的小模样威慑背地里放冷箭的人。 可爱有余,恐吓不?足。 「嗖嗖嗖——!」 又是数法?利剑从四?面八方飞来。 岑羡单手?摁住小猫的后脑勺,强行把它?压入自己怀中,捲起蛇尾勐地一甩,霎时狂风大作,沙石枝叶乱飞迷住了人眼,他回身捲起趁着这个空隙,抱着小猫飞快的遁走?。 不?到金丹期的修士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都并不?大,即便作为妖修的筑基比寻常人修的筑基要强上不?少,也难以抵抗住数百人的围剿。 更何况这些人是灵风侯豢养的私兵,自幼被洗脑,全?都是些不?畏生死的死士,真要被缠上了,他带着谢陵游,恐怕难以脱身。 【可是这些人没找到妖蛇恐怕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系统忧心忡忡,突然眼前一亮。【不?如?我们直接把小猫带回仙山吧?】 「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凌蘅仙尊捡了个猫妖回去当徒弟?」岑羡云铺开神识感知着后头紧追不?舍的私兵,这些人训练有素,方才那点小把戏并不?能将其甩脱,「等到剧情后期,我找什么理?由把他逐出仙山?」 【呃啊……】系统心虚地挠了挠脸,【也可以先不?带到宗门去呀。】 岑羡云感受到小猫的惶惶不?安,抬手?摁住竖起的两只小耳朵,警惕的小耳朵在他掌心轻轻翕动,他从耳朵开始往下顺毛,一下下安抚警惕到接近应激的小猫,动作熟练的仿佛做过千百遍这个动作。 「等会……」岑羡云撸猫的动作突然一顿,他速度不?减,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很想养一只猫了?」 【啊?】系统看看眼前投影上红成一片的人影,咽了口口水,【后面还有那么多追兵呢,你?不?专心逃命,突然问这个干嘛?】 「转移话题?」岑羡云不?紧不?慢地撸着猫,风声与小猫因为舒服发?出的唿噜声混杂在一起,「你?提醒我了,我是怎么来快穿局的?」 【……】 快穿局的任务员往往是意外事故身死,却有强烈愿望不?甘死去的人,他们在濒死之际爆发?出强烈的愿望,从而吸引到快穿局的注意与主神签订契约,用完成任务的办法?换取积分。 但岑羡云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了。 怎么死的,为什么来到快穿局,因为什么和主神签订契约,他统统不?记得了。 只记得他在某一天?睁开眼就在快穿局中,系统701顶着最?原始的机械圆球状态悬浮在他的面前催促他进入任务世界。 于是除了基本常识什么都不?记得的宿主带着贫穷到内壳都在打?补丁的系统,开始漫长?的闯荡之旅。 他不?记得过去,自然没有想返回原世界的想法?,他也不?打?算在快穿局长?留,因此也从没有安排过自己在快穿局里的生活,在他记得的枯燥记忆中,除了任务与积分,他应该没有和系统还有过别的什么交流才对。 人的记忆或许会出现?疏忽,但系统不?会,可眼下701非常可疑的住了嘴,这般行为就差明晃晃地告诉他:你?的记忆有猫腻,你?快来问我啊。 「不?能直说的事情就别拐弯抹角的吊人胃口了。」岑羡云长?嘆一口气,捂着小猫耳朵的手?突然离开,抬手?抓住自斜后方飞射而来的利箭。 这些人并不?是来赶尽杀绝的,否则不?会只用这些冷兵器。下界灵力凋敝是一回事,但是以灵风侯对仙术的痴迷,侯府中必然藏了不?少流传下来的符箓法?宝,效用可能大不?如?以往,但用来对付个小小筑基的妖蛇还是轻而易举的。 岑羡云回头,蛇的视线与常人不?同,透过茂密的树叶伪装,他清楚地感知到后面跟着的起码有二百多人。要知道灵风侯豢养的私兵总共也不?过五百余人,这番行动也是下了血本。 他抬手?将利箭掷了回去,比来时要强力上百倍的力道让后方的人来不?及反应,尖锐的箭矢从一人的喉咙中穿过。 鲜血飞溅,箭矢速度丝毫不?减,犹如?雷霆划过,飞快地洞穿正后方另一人的咽喉,最?终狠狠地钉在成年男子两人方能合抱住的大树里,入木三分。 直到此时,生机断绝的两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流血不?止的咽喉,无力地瘫软在地。这样的画面,若是寻常人,不?说是吓得胆量全?无,起码也得愣神生怯,但这些早被调教?的丧失了七情六慾的死士半步都没有停留,步履整齐而又矫健地追上来。 第45页 他们的目标是活捉妖蛇,玄龟已死去,灵风侯要想上仙山,只能依赖山妖蛇,更何况妖蛇还抓走?了谢陵游!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不?能回答。】系统小心地对着手?指,却不?忘调处森林中的地图,提醒宿主逃亡的路线,【往东边去,东边有妖蛇闭关修行的洞府,设置了禁制,普通人难以进去。】 【诶——是东边!你?怎么往北边跑?!】 岑羡云对系统的惊唿视若罔闻:「什么条件?」 【打?报告。】系统一边尝试操控局部天?气,一边飞快的回答岑羡云的问题,【这个问题需要主神权限批准,只要宿主的递交的报告能够得到主神的印章,就能够获得之前的记忆。】 眼前豁然一亮,岑羡云停下奔袭的动作,在悬崖边缘停住。刀剑出鞘的声音层出不?穷,显然他们早就知道此处是绝路,只等着妖蛇走?投无路停下。 穿着黑铁甲的死士从林中穿出,绿叶与枯枝从他们身上飘落,带起一阵青黄相?接的叶子雨。片刻之后,成半包围状的死士散开,三两个白铁甲护着一人走?出来。 那人身穿一身黑色的劲装,下摆处用金丝绣着两只六爪蟒蛇,此时正值夏日,阳光正好,落在衣裳上折射出金光灿灿的光芒。 他气质儒雅,一举一动颇有几分文雅公子的气派,若只观其面相?,只怕是会将其误认为刚刚及冠的少年人。 但岑羡云知道,面前这人就是谢陵游的生身父亲——灵风侯。 为了能够维持这副年轻力壮的模样,他在私底下不?知道干了多少阴私勾当,岑羡云甚至能够看见他皮相?之下暗藏的黑气。 这般浓郁的黑气,指不?定那天?便会横死,难怪他要想尽办法?前往仙山。 灵风侯犹如?谦谦君子,微微一笑,指着妖蛇怀中的黑猫,率先打?破了沉寂:「本侯无意惊扰妖蛇大人,只要将在下的亲子还来,在下即刻退去。」 「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来找我讨东西?」岑羡云回以一笑,露出尖利的毒牙,即便面对眼前上百人的围剿也没露出半分怯意。 「妖蛇大人若想要犬子作伴,也并无不?可。」灵风侯脸色不?变,「大人神通广大,想必晓得我与玄龟的交易,既然玄龟不?中用,换了大人也是一样的。」 「喵呜——」 不?知道是那个字眼刺激到了小猫,它?不?安分地蹬后腿,挣脱虚虚摁在脑袋上的手?,仰起头颅,眼眶里霎时间蓄满了盈盈的泪水。 「喵喵,喵呜……」 「叫什么?」岑羡云垂眸盯着小猫,宽大的手?掌从头撸到尾,在离开之际,蓬松柔软的尾巴缠上他的手?腕,亲昵地反覆摩擦。 「喵喵~」 獠牙渐渐隐去,蛇妖天?生有副好容颜,笑起来时颇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美感,一双桃花眼似柔风吹拂下的碧波荡漾,柔情万千,即便他面色素白的过分,也半点不?减其中美感,让人情不?自禁的陷在里头。 小猫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美色冲击,当即软了腿没了挣扎的力气,柔弱无骨般依在妖蛇的胸膛上。只是它?靠着的位置委实有些微妙,小猫天?生有些湿润的鼻子好巧不?巧地落在妖蛇胸前的那点朱果边缘,唿吸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上头,带来说不?清的痒意。 岑羡云微微蹙眉,抬手?准备给小猫的脑袋移个位置,谁料小猫像是有所察觉般,眨了眨眼,落下两颗晶莹的泪,浸润妖蛇皮肤表层的细鳞,仿佛烙在了心头。 缠着手?腕的尾巴也收的更紧,黑猫的体?温通过尾巴根传到妖蛇的肌肤上,暖暖的让他不?得不?停了手?。 灵风侯在封地这么多年唿风唤雨,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慢待,饶是有意克制,还是黑了脸:「妖蛇,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嗤——」岑羡云轻轻弹了下小猫的耳朵,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抬头之际,蛇瞳之中的柔情划作刺骨的寒意,「你?莫不?是没长?耳朵?究竟是什么给你?这卑贱人类来我面前放肆的底气?」 妖蛇身躯高大,纵使大半尾巴盘曲在地上,也足有近两米高,他居高临下地睥睨这灵风侯,冰冷且不?屑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理?智的弦在剎那间绷断,灵风侯目眦欲裂,愤恨到极点再也顾不?上虚伪的假面,抬手?低喝:「给我擒住他,留一口气便是!」 【宿主!】701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潮以及高处、远处齐齐发?射来的暗器箭矢,出声提醒。它?并不?慌张,以它?的经验而论,宿主既然敢激怒灵风侯,必然有了应对之法?。 「没有哦。」 岑羡云猜到了系统的小心思,轻飘飘地在脑海中回答,在看见系统目瞪口呆的模样之时,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妖蛇不?过筑基修为,这么多人,就算是耗也能把我耗死了。」 更何况灵风侯胆敢以身冒险的出现?在妖蛇的面前,想必身上藏着什么百分百能制服妖蛇的法?宝。 【那你?为什么还要往这里逃?!你?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不?过是借用的妖蛇的壳子,谢猫猫怎么办?!!】 第29章 跳崖 「你死了就死了」和「谢猫猫这么办」前后两句话形成鲜明?的对比,岑羡云忍不住闭眼轻嘆:「你还真是……不一般的双标啊。」 第46页 【别扯开?话题!刚刚我都给你指明正确道路了,你不听?,现在都?到绝境了——啊啊啊啊!岑羡云!!你要?做什么??!!】 系统的后半句悉数划作尖叫鸡般的锐鸣,只见妖蛇面对漫天的箭雨,不慌不忙地向后?退去,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这万丈深渊跳下去! 众所?周知,蛇是?不能飞的,筑基修为也是?飞不起来的,这一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 灵风侯不曾料想过会发生这样的场面,妖蛇方才轻蔑鄙夷的面孔犹在眼前,谁敢相信那般不可一世的妖蛇方才放下狠话,转眼便选择跳崖轻生? 「必然是?妖蛇的诡计!甲三,带人到崖边去看看,其余人原地待命,若是?让这该死的妖蛇逃了,你们自当晓得后?果!!」灵风侯怔愣片刻,勃然大怒,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被耍了,但谨慎的性子让他即便在最?为暴怒的时刻也没有自己亲自上前查看,而是?指派了身边的两个侍从上前。 岑羡云当然没有自找死路的爱好。 风声在耳边唿啸,悬崖极高,目之所?及尽是?是?皑皑的云雾,叫人看不到尽头。他一手?护着怀里的黑猫,一手?捂着它的眼睛,避免小?猫看到这万丈悬崖受到惊吓。 灵力在掌心流转,构建起小?小?的防护罩将黑猫护在里头,任由风似小?刀般凌冽,也不曾吹乱黑猫一丝毛髮。 【没有用的!这样的高度,就算你把全身灵力用了来给谢猫猫构建结界,它也是?要?摔死的!!】 「谁说我要?摔下去的?」 岑羡云落入云雾中,雾霭让可视范围变得极低,但他仍旧没有急着动作,心中默数数秒之后?,松弛的身体骤然紧绷,银白的蛇尾勐地朝悬崖峭壁袭去,牢牢缠住峭壁上凸出地枯树。 老树干枯的模样看似不知死去多久,恍若被掏空的树干腐朽的不成样子,仅凭外观来看根本无?法承担起妖蛇的重量。 但谁也没料到,枯树干轻轻晃悠,树根出的小?石子轻轻抖动,随后?坠落万丈深渊,许久也不曾传来一丁点儿?声响。 岑羡云借着力道勐地一盪,不仅止住了不断下落的趋势,反而接住老树的树干腾空而起,最?终稳稳地落在一处隐蔽又窄小?的平台上。 此处平台狭小?的可怜,妖蛇身形庞大,令岑羡云不得不紧紧贴着峭壁,他的蛇尾还卷在枯树干上,若非如此,这点位置根本无?法堆积下三米有余的蛇尾。 他在峭壁上来回摸索,终于摸到一处细小?的坑洞,小?洞十分隐蔽,若不是?他留意小?心探查,只怕根本不会注意到。 岑羡云探出食指插了进去,半晌过后?,石子轻轻颤慄,严丝合缝的峭壁裂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缠着枯树的尾巴绷紧,细密的蛇鳞探出牢牢地刺入枯木之中,他卷尾施力,将其从石缝中拔出而后?丢下悬崖。 本就隐蔽的洞口失去了最?后?的标记,现下即便是?妖蛇本人再从上头跳下来只怕也难以寻到入口。 石门在妖蛇进去后?瞬间合上,岑羡云打了个响指,两侧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逐一亮了起来,将狭长的甬道照亮。 穿过狭长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即便是?用来躲避的地方,妖蛇也不吝啬,将其装饰得奢华的过分。只是?因?为长期无?人造访,这里的东西?难免阴暗潮湿,岑羡云将黑猫放到榻上,这才注意到小?猫不知何时酣然入睡。 这样的情况下也能睡得这么?香甜,心也真够大的。 岑羡云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轻轻碰了下黑猫露出来的粉色肉垫,这才直起身环顾四周。 蛇妖生性多疑狡诈,除了摆在明?面上的住处以外,往往在附近还会藏有另外一处更为隐蔽的洞穴,便于被追杀时逃命。 只不过他自从踏入筑基圆满之后?便挺起腰杆做人,在山中很是?猖狂,极少来这些在他眼中狭窄又破烂的洞穴,因?此这里并没有吃食衣物。 筑基修士虽未完全辟谷,但三五月不进食也并无?大碍,问题在于谢陵游,如此瘦弱的模样,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三两天。 岑羡云略一思忖,想起了昨日?从玄龟体内剖出的内丹,还好这样相对而言较为珍贵的东西?,他是?随身携带的,此刻正好能用上。 墨绿色的内丹散发着浓郁的阴寒气息,这颗玄龟孕育数百年才凝结出来的内丹灵力斑驳,若未经?炼化直接服用,以小?猫如今的状态,只怕是?有害无?利。 岑羡云唤出系统:「处理一下。」 【那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不往我给你指的方向跑。】系统没有立即答应,趁机提出了条件。 「以我现在的修为想要?处理外头的那一批人尚且不能,你觉得……凭藉妖蛇布下的阵法就能拦住他们?」岑羡云盯着石床上睡得香甜的小?猫,莫名想起灵风侯的模样。 或许是?谢陵游年纪尚小?还没长开?的缘故,也或许是?他在外貌上遗传母亲的更多的缘故,仅从外表上来看,谢陵游与灵风侯几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冰冷的指尖轻轻点在小?猫湿润的鼻翼处,平稳的唿吸吹拂过指腹,岑羡云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灵风侯豢养私兵五百,上山来追捕的却只有二三百,你说剩下的去哪儿?了?」 第47页 系统:【当然是?护着府——】 岑羡云:「他这样的人,最?看重的只有自己的性命,他亲自到山中来了,还会留下接近半数的私兵在府中吗?」 【你是?说那边的洞穴里有埋伏?不可能!】系统瞪大眼睛,连忙反驳,见宿主?的表情淡淡的,连忙调出视角查看,发觉那边洞府还真候着不少黑甲卫,等着妖蛇自投罗网。 「这么?信誓旦旦,是?什么?给你的自信?」岑羡云轻轻抚摸小?猫的嵴背,目光却牢牢地落在不远处的蛋仔身上,自从系统换了新皮肤,它便和乐意于在外头晃荡。 【我哪里自信了?错觉错觉,啊,不是?要?处理内丹吗?我弄好了!】 内丹突兀地凭空消失,两秒后?又凭空出现,被处理过后?的内丹莹润如玉,淡淡的清香瞬间铺满整个洞穴。 害怕宿主?又想起方才那茬,系统连忙跳过来,在黑猫的身侧蹲下:【对了,之前所?说的,给主?神打报告,你要?打吗?】 「不用了。」熟睡中的小?猫并没有多少抵抗力,轻而易举地被岑羡云掰开?了嘴,莹润的内丹如水般淌入小?猫的口中,入口即化。 黑猫无?知无?觉,恍若在梦中尝到了什么?甜滋滋的美食,粉嫩嫩的红舌探出一小?截□□唇边的软毛。岑羡云来不及收回手?,温热湿润的舌尖扫过指腹,留下浅浅的水渍。 岑羡云微微皱眉,盯着指腹上的水痕,眼神深邃。 一旁地系统连忙追问:【为什么??你不关心任务世界过去发生过什么?也就算了,自己的过去也不关心吗?】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岑羡云移开?手?,托着小?猫的腹部将它往石床里侧移,「能被忘记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 也不知道是?冷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小?猫不自觉的蜷缩成一团,犹如一张黑黑的猫饼缩在角落里,没占据多少位置,岑羡云顺势躺下,随口问:「外面的人呢?」 【灵风侯还是?不死心,派人在上头守着。】系统瘪着嘴不情不愿地回答,它想要?开?口去劝自家宿主?,可是?话到嘴边又害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反而被套了话。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偏生它毫无?办法,只能忍耐着脾气:【这下怎么?办?总不能他们不走,我们就一直躲在这里头吧?】 石洞外面便是?万丈悬崖,就算是?金丹修士来了也未必能够安全着地,更何况蛇妖?要?想离开?,思来想去便只有从上面一条路可走。 「他不会一直守在山里头的。」岑羡云双手?交握放在脑后?,充当起枕头,他闭着眼,淡声和系统交流,「谢陵游虽然是?他的子嗣,但如今可是?记在天子与皇后?名下的,如今突然失踪,他总得回去遮掩。」 在下界算得上修为最?高的妖蛇尚且惧怕数百人的围剿,灵风侯一介勉强摸到仙途门槛的凡人又怎么?可能不畏惧皇权? 只要?他一日?没能离开?下界,他一日?都?得屈服于皇权之下。 「再说了。」岑羡云在意识空间中调出面板,代表龙傲天的小?猫猫图标仍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下面的小?字显示危险期尚未完全渡过。 鲜红的进度条代表了死亡节点的程度,比起昨晚,现在的颜色就要?淡上不少了。 岑羡云在心中估算片刻:「最?多半个月,死亡节点便能够完全渡过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自己处理吧。」 【啊?可是?他现在真的只是?一只懵懂小?猫啊!】 「怕什么??」岑羡云翻了个身,背对身后?的黑猫,「他是?龙傲天,是?气运之子,只要?渡过死亡节点,哪怕前路有千万险阻,最?后?都?会化险为夷的,不是?吗?」 他抬手?一挥,洞穴内的夜明?珠骤然熄灭,漆黑的环境营造出深夜的假象,岑羡云双眼紧闭,静谧的过分的环境,就连清浅的唿吸声都?显得如此明?显,他静静的听?着身后?沉稳的唿吸,慢慢将心底的一点不舍与柔软悉数抹去。 他……绝不会在同一件事、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跟头。 第30章 如泣如诉 山洞中不见日?月,岑羡云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他是?被冷醒的,睁眼,入目的是?一片漆黑。虽然没有光亮让他判断时间,但仅从温度上也能判断出现在应当是深夜了。 比起左侧的寒冷,右侧的温暖显得格外的不正常,若说是?小猫凑过来,那也不该有这样大面积的温暖。 岑羡云试着动了动胳膊,抱着胳膊的东西似乎感受到他的抽离,当即收紧了些,细细的鳞片贴上更加暖和的皮肉,甚至能感受到肌肤因为唿吸而不断起起伏伏的弧度。 这样的感觉…… 绝不是一只猫该拥有的! 岑羡云脸色一变,双指併拢,一点灵力自指尖射出,点亮了石床附近的夜明珠。他侧头看去,只见白皙的皮肤在柔和似月的光辉下吹弹可破,让人不可控地联想?到完美无瑕的白玉,如?墨的长髮散开,遮盖住大?片美好风光。 岑羡云微怔,回过神?时,手?已经不自觉地抚上少年的面颊,对于妖蛇来说偏高的体温在寒冷的夜中如?同暖炉般,让他捨不得松手?。 第48页 梦中的少年感受到了脸上的冰冷,眉头轻轻皱起,嘴里发出喃喃地呓语,含含煳煳地音调让人听不分明。 他垂头,耳畔的银髮滑落落在少年的面颊上,细长的银丝与黑髮交织在一起,看起来莫名有那么些许缠绵悱恻的意味。他侧耳聆听微弱的呓语,静谧的山洞中连虫鸣都不曾有,交织的唿吸绵长,让人心中不免生出怜惜的意味,不忍打破这样宁静祥和的氛围。 「冷……」 细碎的呓语唤回了朦胧的神?智,岑羡云如?梦初醒般缩回了手?,可尚且在梦中的少年却犹有不舍,伸长脖子?蹭离开的指尖。 岑羡云面无表情,反手?将少年的脑袋摁在石床上,语气冰冷:「怎么回事?」 系统:【什么怎么回事?宿主你不认得啦?这是?谢猫猫呀~】 床上的少年五官精緻,眉眼俊秀,也不知他梦见了什么,唇角微扬,带着几分浅薄的笑意,由着莹润白皙的肌肤一衬托,颇有几分深夜中吸人精气的妖精模样。 岑羡云当然不会认不出床上的人是?谢陵游,问题在入睡前谢陵游还?是?只瘦弱的黑猫,怎么半夜醒来就?变成个赤身裸体的猫耳少年?! 怕系统直接被关小黑屋,他不敢多看,侧身背对着梦乡中的小猫。 岑羡云深吸一口?气,压下莫名的躁动,在意识空间中低吼:「我的问题是?,他怎么突然就?变成人了?!」 突然,手?腕处传来轻微的瘙痒感,他下意识地扭头,这一看不打紧,直接让他唿吸一窒,谢陵游无师自通的把整张脸埋在了妖蛇宽大?的手?掌中,温热的、带着点潮湿的唿吸悉数吹过根根纤长的过分的手?指,从指缝中逃逸。 比唿吸更加滚烫的,湿润的触感在掌心反覆摩擦,即便?看不见,岑羡云也知道那是?小猫的舌头。 或许是?因为谢陵游此刻是?半人半猫的状态的缘故,他的舌头与普通人略有不同,仿佛带着小小的、软软的倒刺,在舔舐过掌心即将离去的瞬间带来酥麻的如?同电流般的感觉,直达内心,勾起了难以言说的隐秘渴望。 岑羡云仿佛被烫到似的,连忙撤开手?,谢陵游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因为猫化的缘故,少年的意气与锋芒被削减了不少,徒徒留下懵懂单纯的幼态。 说不出的负罪感萦绕在心头,冰冷的石床犹如?架在烤炉上的煎锅,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升温,让他坐立不安。 碧绿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澄澈透亮的眼眸倒映出妖蛇妖冶艷丽的容颜,不知因何缘故,本该苍白如?纸的面色染上了浅淡的薄红,将潜藏在蛊惑人心的皮囊下的危险与攻击性?弱化,只剩下勾人的魅惑。 这副模样……不太?对劲。 岑羡云心头警铃大?作,可身体却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完全罔顾头脑的指令,拖拖拉拉地不肯从床边离去。 此刻,系统慌张的电子?音如?同天籁:【是?因为那颗玄龟内丹!灵猫一族的灵力藏在血脉中,谢猫猫前些日?子?放了太?多了血,因此无法?支撑人形化作了黑猫,现在被玄龟内丹补了大?半回来,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半猫半人的模样……】 【宿主!】系统焦急地看着飙红的屏幕,挣扎着发出最后的提示,【春末夏初,是?猫和蛇……】 701张了张嘴,面目扭曲,不得不接受自己说出口?的词语被屏蔽消音的事实,它心有戚戚,电子?脑飞速运转,找到了替代词:【躁动,是?猫和蛇都比较躁动的时节——我要进小黑屋了,宿主——你一定要——】 把持住啊!! 701最后的话语没那得急喊出口?,整个人便?被关进了黑漆漆的小黑屋当中,它紧张地搓着脖子?上的小白巾,在心中默默为自己宿主祈祷。 …… 虽然岑羡云没能听清系统最后的警告,但从只言片语中他便?已经猜到了所有。他与系统之前将谢陵游戏称为龙傲天,自然不仅仅是?因为他前期受挫折,后期逆袭的人生道路,还?因为他那广袤的后宫天团。 拥有半猫血脉的谢陵游在每次半妖化时都会难以克制自身的欲望,说来有些可笑,灵猫一族本身是?忠贞无二的生灵,但或许是?因为谢陵游混杂了一半人类血脉,也或许是?他自身的经歷,让他无法?将感情託付在一人身上,总之,他并没有继承到灵猫专一的好品质。 岑羡云扶额,阻断了自己散发的思?维,他轻轻吞咽口?水,也不知是?生理反应还?是?心理作祟,总觉得额头有些隐隐发烫。 春夏换季之时,正是?许多动物交配、繁衍的时节,蛇和猫也不例外。 过去有身为人类的那一半血脉压着,谢陵游对于季节变换倒没有太?大?的反应,眼下灵猫血脉作祟,加之这么多年不曾排解,只怕是?有些难熬。 更何况…… 岑羡云垂下眼眸,与谢陵游四目相对,也不知道简简单单的眼神?对视触碰到小猫哪根敏感的神?经,只见他的支愣着的耳朵微微颤抖,巴掌大?的脸上在剎那间涌现出大?片大?片的红潮。 他盯着如?玉无暇的面孔上的绯红,慢半拍地续上险些跑远的思?绪:更何况谢猫猫现在神?志不清,礼义廉耻、道德人伦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恐怕是?半点不会克制。 第49页 来自世界之外的快穿任务员拥有扰乱世界发展的能力,为了防止任务员在小世界中做出超脱道德底线的事情,他们也同时背负了许多条款。 其中对于未成年人的保护自然属于高压红线。 就?算……就?算不惧怕快穿局的惩罚,他撑着石床的另一只手?握紧,妖蛇锐利的指甲削铁如?泥,轻而易举地刺破了柔软的掌心。 冷血动物,就?连血都要比寻常动物低上几度,温凉的血散发出淡淡的腥味,明明该是?让人厌恶的味道,在此刻的氛围下却莫名成了某种催化剂,让本就?紧绷的神?经濒临溃散。 谢陵游也嗅到了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鼻尖轻轻耸动,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人类的习性?,一举一动都像只身段窈窕迷人的猫,四肢着地,不急不缓地挪到床边,靠近洞穴中另一个活物。 他的眼神?明明澄澈透亮,犹如?初生稚子?般清澈懵懂,可偶尔唿吸间微微张开的红唇以及欲吐又藏的舌尖又无时无刻的散发着勾人的魅惑气息。 片刻,又或许过去了许久,岑羡云终于意识到谢陵游已经挪移到了面前,他像是?六根不净的和尚,面对酒肉美色的诱惑情不自禁的动摇,却又在即将沉迷之际幡然醒悟,想?要抽身而去。 ——【疼疼我吧……大?人……】 什么……声音? 岑羡云的离开的动作一顿,不明显的停滞,却给了小猫机会。他垂下头颅,乖巧地将自己茂密的发旋和一对敏感的耳朵送到岑羡云垂在身侧的手?掌下。 见妖蛇不动,他歪过头,斜眼仰望妖蛇的神?情,只是?神?志不清的他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脸上那般复杂的情绪下藏着多少隐忍,只在片刻的迟疑后,便?主动地慢慢蹭了起来。 这样的动作算不得多么过火,就?像无数讨主人欢心的宠物,偶尔都会自发的用?自己的脑袋、嵴背去蹭蹭主人的手?掌,让软和柔顺的毛髮抚过主人的掌心。 但岑羡云面对的不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猫。 少年的柔软的发线擦过敏感的掌心,密密麻麻的痒意直达心底,像是?万千蚂蚁在轻轻啃食他的心口?,不痛,却带来抓心挠肺地瘙痒。 那对带着体温的猫耳对于蛇妖来说格外的烫手?,宛如?香喷喷的烫手?山芋,握在手?中,灼热的温度让他难以忍耐,可若是?就?此放弃,心头又有千万分不舍。 ——【不喜欢……你不……喜欢……吗?】 缱绻的,带着细弱气音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在身体的不适与意识的怔忪之间,他仿佛能感受到少年郎从口?鼻中喷洒出的气息,灼热又暧昧的说辞仿佛就?在耳边。 于是?,瘙痒如?同一种不致命的传染病,从手?掌传到心尖,又从心尖蔓延到耳垂,随后控制了大?脑,让他整个人都克制不住的轻轻颤慄起来。 他仿佛瞧见一张昳丽妖冶的脸,少年感的英气与邪魅惑人混在在一起,成了矛盾却勾人眼球的美景。他们贴得很近,少年纤细脆弱的五指撑在他的胸前,手?心的温度透过皮肉传导到那颗拳头下的脏器上,让他心如?擂鼓,恍惚中听见少年如?泣如?诉的哀怨—— 【疼疼我……求你……】 第31章 衣冠禽兽? 在那么一瞬间?,岑羡云仿佛听见了琴弦绷断的声音,确切而言,是他颅内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断裂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应该推开谢陵游,知?道自己应该快点离开这样暧昧的环境,然而尾巴却像是生根发芽了般死死的将他钉在原地。 冰冷的手掌渐渐染上滚烫的温度,狭窄的洞穴中,他听见自己鼓譟如雷的心跳声,明知?不应该,他却还是受到?了蛊惑,轻轻地、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小猫的柔顺的长髮。 直楞着的一对猫耳在他的手掌下弯曲,又在手?掌离开的瞬间?弹起?,叫人?看的心痒痒。 「呜喵呜呜——」谢猫猫从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怒音,他神情舒展,碧绿的眼睛几乎快要?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唇角微微翘起?,一派享受餍足的模样。 但很快,他便不再满足来自头顶的这点舒服,他夹紧匀称白嫩的双腿,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双腿白花花的一片,瞧着比妖蛇这个蛇妖还要?曼妙几分。 岑羡云的喉头控制不住的上下滚动,眼前的艷色进一步的催发了肉体深处的旖旎慾念,他清晰又无法逃避地感知?到?下身某处鳞片之下的器官的蠢蠢欲动,好似随时会冲破鳞片的覆盖,将妖蛇最为骯脏又淫靡的一面展示在人?前。 理智尚且在大脑中做着最后?的挣扎,高唿着逃离,身躯却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难以?动弹,他眼睁睁地盯着谢陵游肉色的唇微张,露出一小截艷丽的舌尖。 山中夜间?的温度太低,抑或是小猫的身体过于燥热,裊裊的热气自他口鼻中泄露,晕染了他的容颜,又在眨眼的片刻间?消散。 忽而模煳,忽而清晰的画面比直接了当的视觉冲击要?更加恐怖,岑羡云咬紧后?槽牙,天?知?道他究竟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成功移开视线。 「我……」 轻轻的气音刚刚冒出个头,岑羡云的手?不过脑子的动起?来,飞快地捂住谢陵游的嘴,就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自己下意识地举动是不是受到?了间?接性幻听的影响。 第50页 望着谢陵游懵懂无辜的眼神,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他低喝了一句:「不许舔!」 手?掌下小猫的身形明显僵住了,白里透红的面颊中浮现出被拆穿后?的涩然,他听话的在掌心中闭上嘴,软嫩的嘴唇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敏感的掌心。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手?心,酝酿出潮湿的水意,像是被沸腾的热水冒出的水汽烫了手?,岑羡云出于本能地收回自己的手?掌,几乎是同时,他听见了近乎于祈求地含煳哭腔:「难受……帮帮我……我好难受……」 说着,他眨了眨眼睛,星星点点的泪花打湿了长长的睫毛,几滴小水珠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辉下宛如晶莹的珍珠挂在纤细的睫毛上欲落不落。他直起?上半身,披散的黑髮随着他的动作收束、垂落,大片雪白的肌肤突兀的暴露在空气中。 他伸出纤细的双手?,如同稚子瞧见许久不曾见到?的母亲,依赖地环住妖蛇覆盖着薄薄细鳞的腰身。 与岑羡云而言,那双手?犹如烧红的铁棍,每一下肌肤相亲都是对□□乃至精神的炙烤。意识如同捆缚在肉身中的囚徒,慌张地四处逃窜,却始终没能寻到?一条出路,它?哀嚎的声音悲切惨烈,可身为主导的他自始自终都无动于衷。 细密的汗珠从额角冒出,汇聚成豆大的水滴沿着鬓角一路下滑,最终汇聚在下颌,不堪重负地滴落在地。 热意不仅来自于环抱住他的谢陵游,还来自于这具躯体的深处,处于春夏交季的时节,动物生理上的渴望几乎达到?了最顶峰,即便是岑羡云极力保持着冷静,也?无法克制这样迫切而又可怕的欲望。 更何况……他低头将谢陵游的可怜模样映入眼眶。 心底灼烧的热度让碧绿清澄的眼睛泛出薄薄的水雾,朦胧的光泽如同一汪澄澈透亮的碧湖,让人?能够一眼望到?尽头。不通人?事的小猫根本不晓得该如何排解来自身体的燥热不适,只知?道将自己的面颊贴在冰凉的蛇尾上,企图以?此来降温。 可外界的冰凉如何能浇灭心头的欲火?没多久他就忍不住发出了细细的嘤咛,缠绵缱绻的低吟比勾栏瓦舍里的魅词艷曲还要?摄人?心魄,将人?蛊得心慌意乱,神魂颠倒。 岑羡云咬紧牙关,尖锐的獠牙刺破口腔中的软肉,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如同尖利的荆棘一点点地刺入混沌迷濛的大脑,叫他保持住最后?的底线与清醒。 「难受……」 带着哭腔的喃喃听地让人?心软,岑羡云深吸一口气,久久不曾吐出,半晌,他终于抬起?头仰望着头顶崎岖不平的石壁,缓慢地将见不得人?的骯脏意念与在体内循环过后?的气体吐出。 他在谢陵游期盼的目光中抬起?手?轻轻地落在小猫修长光洁的脖子上,后?颈处凸出的一小块骨头正好咯在掌心。他慢慢捏着后?颈的软肉,躁动不安的小猫又一次舒服的眯起?眼睛,亲昵地蹭着他的腰腹以?示亲昵。 谁知?下一秒,掐着脖颈的五指施力,岑羡云的掌心抵在凸出的骨头上,用了个巧劲儿,只听见轻微一声的「咔」,谢陵游的身形顿住,泛着水雾的眼睛逐渐失去光泽,眼皮慢半拍地遮盖住无神的双眼—— 谢陵游晕了过去。 不用面对那样过分澄澈以?致于显得格外魅惑的双眼,岑羡云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像是负重跑了几千米艰难抵达冠军的运动健将,强撑着的那口气散掉后?,疲倦铺天?盖地的涌来,几乎将他吞没。 散发着热意的手?仍执着的环着他的腰身,温度源源不断地从肌肤相接处传来,他明明应该快些?逃脱这个形似囚牢束缚的怀抱,身体却瘫软的使不出一点气力。 良久,岑羡云终于积攒出力气,握着柔弱无骨的手?腕将小猫从蛇尾上扒下来,他扶着谢陵游的肩颈将他慢慢放倒在床上。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睛不可避免地瞥见小猫裸露的身躯,散开的三?千青丝与似雪般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他听见从自己咽喉出发出的「咕噜」声,心怀负罪地闭了闭眼,低斥一声:「畜生。」 亡羊补牢又或是做贼心虚,他移开自己的视线,飞快地转过身四处搜寻,然而很遗憾,干净而又空旷的洞穴里半点能够蔽体的布料都没有。 如果系统还在…… 做了这么多次任务,岑羡云头一回如此迫切地渴望系统的帮助,如果系统还在,他总会有办法骗到?一身衣物给谢陵游遮挡身体。 可眼下,701已经被关进了小黑屋,没有二?十四小时,是决计不可能放出来的。 岑羡云幽幽嘆气,没了外力的干扰,内在的心火虽然难熬,但似乎也?并非完全不能忍受。 他半垂下头,好巧不巧,正好瞥见下身某处微微凸起?,光滑平整的银色鳞片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凸起?的两块鳞片接纳了照射过来的光线,随后?折射在了岑羡云的眼上,让他无比清晰又深刻的意识到?这具身体的淫乱。 方才遗憾701被关小黑屋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岑羡云的唇角绷得很直,脸色分外的难看,他不是没有考虑过直接脱离这具身体,只是不久前的幻听属实让他略微有些?心有余悸。 要?是脱离妖蛇身体后?,他又被捲入时空乱流该怎么办?这次系统还在小黑屋关着,可不能像上次那样及时地出现救场了。 第51页 「小少爷……」 梦中的呓语飘入耳中,岑羡云的心漏跳一拍,思绪也?跟着乱了套,说不清是他下意识地行动还是这具身体的本能,他几乎在瞬间?就要?扭过头去,好险最终神智艰难地悬崖勒马,将他从危险的境地中拉了回来。 他的脑袋维持着僵硬的姿态横梗在原地,因燥热而不安的身躯却莫名受到?了鼓舞激励般更加活跃起?来,不顾理智的意愿,自顾自地活跃起?来。 「哈……」 岑羡云抬手?捂住额头,欲望如同犟脾气的怪小孩,越压抑越是叛逆,翻腾着闹得不可开交,唯有纵容它?发泄出压抑的渴望,方才能换来片刻的停息。 道德卫士与身体本能犹如天?人?交战,双方在脑海中寸步不让的你?来我往,他被闹得头痛欲裂,闭着眼靠着陡峭的墙壁缓缓坐下。 眼皮遮盖住视线,黑暗将听力放大了许多倍,就连远远的石床上的唿吸也?能叫他听的一清二?楚。 岑羡云突然意识到?什么,浑身一僵,忍无可忍地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 身体的反应尚且能够推脱给妖蛇的天?性与时节的不恰当,但有意徘徊在谢陵游身边的注意力却让他百口莫辩—— 他连自己的唿吸频率都不曾听见,却那么清晰地听见了谢陵游的唿吸,若不是因为心怀不轨,还能使因为什么? 在这一瞬间?,道德底线瞬间?占据了高地,脸上挂起?只有面对丧尽天?良之辈才会表露的嫌恶与憎恨,它?挥舞着手?头的教鞭,指着他的鼻子厉声指责。 人?品低下,道德败坏,衣冠禽兽…… 一系列的标籤不要?钱似地贴在他的身上,岑羡云的手?指不安地微微屈伸着,冷白的面颊或是因为羞愧又或是因为什么别的什么泛起?了薄薄的红意。 倘若在场还有第三?个清醒的生物,就会发线此刻,他的耳垂红的如同鲜艷欲滴的红石榴,勾的人?心头髮痒。 第32章 昏睡 对?于清醒的人而言,漫漫长夜变得格外的难熬,更何况身处洞穴之中,本就容易混淆时间。急促的心跳加快了血液循环与脉动律动,让岑羡云唯一能用来判断时间的方式也彻底爆了废。 他背对?着石床,盯着墙壁上一处凸起的石子慢慢放空思绪,企图用?灵魂出窍的方式平復自己身体上的不适。但?有些事情向来是堵不如疏的,他越是忍耐,心底的燥火便越是旺盛,几乎要将他残存不多的理智悉数烧尽。 岑羡云盘踞成圈的蛇尾抻直,轻手轻脚朝着洞穴入口的方向「游」去,严丝合缝的洞穴挡不住气流的涌动,寒风拂面,将来自下腹的邪火压下了不少?。 他倚靠着不太平整的石墙,若有似无的唿吸声总算从耳边消失,没了谢猫猫从中作梗,虽然身体的燥热仍旧不曾散去,但?他多少?能凭藉自己的意志力克服身体的不适。 被情欲熬得?有些恍惚的岑羡云未曾发觉,安抚燥热身躯的凉风不仅仅是从面前的石壁裂缝吹来,更多的来自于身后,他在淡淡的馨香与夜风中缓缓闭上眼,不知何时陷入迷醉的梦乡。 男人慢步从洞穴内走出,步履轻快,全程不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及脚踝的长髮乌黑柔顺,随着他的步伐摇曳,将他一身裸露的肌肤衬得?越发莹润,好似一块无暇的白玉,让人生出触碰的渴望。 他面颊白皙,眼眸璀璨,潋滟荡漾的光波恍若三?尺秋水,见之难忘。他在妖蛇的跟前蹲下身,满头的青丝铺陈开来,素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石壁上的夜明珠亮起三?两盏,照亮黝黑的环境。 夜明珠幽暗的光辉落在妖蛇粼粼的蛇尾上,折射出水波纹似的微光,映在男人的脸上、身上,平白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总这么心软。」他伸手轻轻点在岑羡云的殷红的唇上,因为邪火炙烤的缘故,他的唇不免有些干裂,触碰时能清晰的感受到些许凹凸不平。 倘若岑羡云还?醒着,必然能够从这张与时空乱流中有九成九相似的面容认出此人便是谢陵游,可惜他此刻受困与睡梦当?中,对?外界的好无所觉。 「小少?爷?妖蛇大人?师尊?」调笑的语调中带着浓浓的亲切,谢陵游的指尖反覆摩挲着两瓣薄薄的唇,即便瞧见上头的颜色愈发深邃也毫不停手。 他的脸上明明挂着浅笑,但?眉宇间的阴郁却没有半分削减:「你?是不是更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 洞穴内静悄悄的,睡梦中的人如何能够回答他? 可他却像是着了迷,入了魔一般,喃喃地?念叨:「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暴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你?就会留下来?是不是我只要一直做个什么都不懂的蠢材,你?就能选择我?」 「凭什么?」他的动作一顿,脸色苍白的可怕,指尖陷入柔软的唇瓣之中,大力之下,即便是陷入昏睡中的人也不由得?皱紧眉头。 谢陵游不曾察觉,他的面颊因为愤怒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嫉妒的情绪在心中迴荡,沖昏了头脑,他俯身向前,裸露的肌肤贴在冰凉的鳞片之上,他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像是警告又像是命令:「这次选我,选我!」 喑哑的低吼到了最后莫名多了几分委屈,比起威胁更像是倔强的小孩面对?自己的心爱之物,明明喜欢却偏要装作不屑一顾的模样,掩饰真心。 第52页 梦中的岑羡云似有所感,抬手挥了挥,想要驱赶面前扰人清梦的「蚊子」,只听「啪」的一声,宽大的手掌轻轻落在谢陵游的脸上。 时间好似骤然摁下了静止键,谢陵游愣愣地?僵在原地?,周身的戾气却在无形中散了个七七八八,他歪了歪脑袋,贴合着面颊上的那只手掌,眉眼不自觉柔和了许多,冲散了化不开的阴鸷。 「你?答应我了。」良久,他勾起一抹浅笑,轻声喟嘆,「我就知道,你?不会食言的。」 …… 「滴答——」 岑羡云的头因为惯性向下一滑,悬空的感觉让他骤然清醒,他睁开眼,浑身的酸痛让他眉头紧皱。 洞口狭窄,妖蛇的身躯又格外的庞大,致使他在昏昏沉沉在佝偻着身子,盘曲着蛇尾,现下清醒后只觉得?浑身不适,稍稍动下脖子就能听见骨头摩擦的「咔擦」声,令人牙酸。 他捂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不由得?思考自己昨夜是何时睡去的,想了半晌却没想出个所以然。 索性他也不是个纠结细枝末节的性子,想到癫狂如魔的灵风侯,他看向石壁,铺开神识,不多时石洞外的景象以另一种奇妙的画面传入脑海中。 初日?的旭阳照不亮山涧终年不散的迷雾,厚重如烟的白雾缭绕在两岸之间,即便是岑羡云的神识也无法探知到白雾的尽头,山崖的底部是何种景色。 往上「看」去,灵风侯已不在崖边,但?黑甲兵却不曾离开,岑羡云注意到了地?上堆积如山的麻绳,心中瞭然。 灵风侯果?然没有就此放弃,他并不相信妖蛇在大发厥词后会坦然赴死,于是想让黑甲兵捆着绳索下来一探究竟。 山洞的位置隐蔽,可毕竟墙壁是中空的,若是仔细搜索,未必不能找出端倪。 他垂眸凝视地?面细细的,犹如蚕丝般的光线,被没能发泄的情欲折磨了一晚上,他的大脑不可避免的隐隐有些作疼,就连思考好似都比平时慢了几分。 也就这么一会空隙,黑甲兵已经将小儿手腕粗的麻绳牢牢捆绑在树干上,三?四人合力拉扯,确认不会在半途松动这才将另外一端绑在腰间。 岑羡云莫名想起昨日?曾对?系统说过的话——只要谢陵游的死亡系数降到安全范围,他便立刻抽身离去,反正有天道维繫,气运之子绝不会因为莫名的缘由折损在下界。 说不清处于什么心理,他回头望了一眼,弯曲的甬道如蛇行?蜿蜒,视线无法瞧到尽头,自然也看不见还?在熟睡中的谢陵游。 他揉着酸疼的脖子,调出控制面板,代表谢陵游的q版猫猫头挂在死亡估计概率条上,此刻已经从高危的红色区域落到了正常的蓝色区域。 死亡估计概率在八十以上时,代表谢陵游正处于极度危险且无力自救的情况,若无外力干扰,他必死无疑。他从玄龟手中求出谢陵游的那晚,死亡估计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也就是说,他当?时若是再晚上那么一炷香的时间,这个世?界有得?因为气运之子死亡重开了。 这么想着,岑羡云心里?却没有半分庆幸,他轻轻点在进度条上的猫猫头上,此刻,谢陵游的死亡估计概率在百分之三?十。 概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下就已经代表谢陵游完全脱离了危险,有天道的保护,纵使他现在立刻抽身离去,谢陵游也能从险境中脱身。 或许会迟点苦头,但?这都是为了后期崛起打脸所必要的挫折,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思索间黑甲兵已经抓着绳子如下饺子般跳了下来,他们一手抓着绳子慢慢下降,一手握着长刀依次敲击石壁,通过敲打的声音来判断里?头是否别有玄机。 脑海中的画面与眼前的面板交错,岑羡云垂在身侧的手掌缓慢地?收缩成拳,最终,他收回了神识,转身朝洞穴内走去。 不要管。 岑羡云在心底默默提醒自己,这一关已经闯过去了,接下来他只需要回到仙山,等待谢陵游拜师就行?了。 顺着剧情走下去,在不可违逆的剧情线中,完成任务这件事会变得?格外的简单。 不要管。 尖锐的指甲嵌入皮肉,轻微的刺痛从掌心沿着神经一路传入大脑,撩拨着紧绷的神经。 石子簌簌滚落与刀刃敲击石壁的声音越来越近,或许是心理原因作祟,他莫名觉得?外头的黑甲兵一下一下敲击的不是墙壁,而是他的神经。 就算不为别的,岑羡云无意识地?咬紧后槽牙,心想,要是让系统知道自己「言而无信」,指不定要如何嘲笑他。 这种黑歷史,要是被系统这种智能产物抓住,可是会记一辈子的。 只要稍稍回想一下系统嘲弄的小表情,岑羡云便忍不住的觉得?头疼,他动作急促,没多久就到了石洞内部。 少?年本就单薄的肩背被乌黑的长髮遮了大半,现下看起来格外的柔弱,他听见了从外头传来的声音,回过头去,在目光触及妖蛇的瞬间明显的怔愣住了。 惊恐逐渐染上黑曜石般深邃的黑眸,岑羡云眼睁睁地?瞧见少?年因为惧怕嘴唇微张,下一秒就会爆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岑羡云飞速沖了过去,在声音从喉咙中泄露之前堵住了谢陵游的嘴巴。 冰冰凉凉又带着点滑腻感的鳞片紧紧贴着谢陵游似雪的肌肤,他克制不住的轻轻颤抖,和妖蛇比起来分外瘦小的身子瑟缩着想要缩成一团,却碍于紧贴着他的妖蛇迟迟没有动作。 第53页 瞧着谢陵游这副惊惧不已的模样,岑羡云心中浮现出难以描述的古怪感,就好像…… 在他的认知里?谢陵游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那该是什么样呢?岑羡云被自己问倒了,他想像不出来,在他记忆中,谢陵游分明就还?是那个话都说不明白的小猫,突然瞧见一只半人半蛇的妖怪,惊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手掌边缘,柔软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掌心,岑羡云身子微僵,昨夜的旖旎画面在剎那间涌入脑海,被他刻意忽视的情欲死灰復燃,如同星星燎原,瞬间席捲全身,一发不可收拾。 第33章 地道 铺开的神识还未收回,石洞外的敲击声越发清晰起来,现在这样的紧急关头,怎么也不该是思考下半身事宜的时?候。 道理是个?人都能懂,但这具身体完全没有?任何道德与底线而言,即便在这种时刻也放浪形骸的支楞了起来。 岑羡云瞧见了谢陵游更加惊恐的目光,他来灵风侯封地之前自然有人曾告诉过他这片地区的危险,为祸一方的妖蛇自然是其中一个?,好色,残虐……种种传闻不一而足。 「我不会……」他刚开口,又住了嘴,空口无凭的解释不过浪费口舌,更何况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并不适合长篇大论的解释说明。 他轻咳了两声,忽视掉蛇尾上的异样,冷着声音道:「我给你两个?选择。」 谢陵游大半张脸都被?妖蛇宽大且冰凉的手掌捂住,只剩下一双满含惊恐的眼睛露在外头,他听到?妖蛇冷冰冰的话语,轻轻眨了下眼,也不知道是处于生理正常反应,还是算作应答。 岑羡云才不管那么多,他听着外面?有?人高唿找到?了,语速不免因此加快:「一,被?外面?的人抓回去,回到?你的生身父亲身边。」 谢陵游漆黑的眼眸微微收缩,岑羡云见状,不太愉悦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好歹这只傻猫没有?蠢到?都被?卖了一次了还不知道谁好谁坏。 打开洞穴的机关隐蔽,石壁又较为厚重,黑甲兵想要从外头进来多少要花费一些时?间。 「二,」岑羡云顿了顿,一时?竟不知道自?己的第二个?选项是什么。 帮助谢陵游逃跑? 有?那个?必要么?他明明下定决心直接离开的。 岑羡云略一垂眸,雪白的肌肤争先恐后的映入眼帘,他的唿吸一错,当即扭头,移开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再张嘴时?,喉咙莫名干涩的厉害,声音沙哑:「跟我走。」 岑羡云心想,他并不是心软了想要帮助谢陵游,他只是不慎说错了话,只能如此找补而已。况且谢陵游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背叛,此刻心中对旁人异常警惕,又怎么会相?信半人半蛇的妖蛇? 古往今来,人对于异类的恐惧都是远远要超过同类的,外面?的黑甲兵再可怕,还能比眼前残暴的妖怪更可怕吗? 「我松开手,若是你乱叫的话,我就当你选一好了。」岑羡云在心中胡乱揣测,丝毫没能注意到?自?己眼里的纠结与犹豫是多么的浓厚。 手掌抽离热源,他无端的感到?几?分凉意,不舍的感情在心中一闪而过,快得他几?乎以为之不是错觉。岑羡云无声嘆息,将这一切古怪的情绪全部?归结于妖蛇不安分的身体在作祟。 逃离了妖蛇的束缚,谢陵游先是蜷缩了一下身体,身为人的记忆与礼教让他耻于此刻袒胸露乳头的模样,就连声音都因为羞耻而怯怯的:「能不能……给我一件衣服?」 颤颤巍巍的话语带着强烈的祈求,听起来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岑羡云心头微紧,喉头滚动,他何尝不想给谢陵游蔽体的衣物?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洞穴中连块抹布都没有?,他又能去哪里找衣裳? 说不清楚的恼怒在横梗在心中,他恶声恶气地催促:「快选。」 外放的神识捕捉到?小猫因他的话微微瑟缩的小动作,他生出淡淡的懊恼,却碍于妖蛇的人设和性格,梗着脖子没有?开口。 「我选……」谢陵游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他环视四周,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画面?,那个?时?候……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玄龟的祭台上的时?候,就是一个?银色的身躯救了他,如果没错的话,那个?身影就是面?前的妖蛇。 危险越发临近,他的心也越跳越快,「怦怦」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紧张地攥紧手掌,修剪平整的指甲嵌入皮肉,带来轻微的刺痛。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松开手,低下头一看,果不其然看见了三三两两的月牙印记。 没有?任何原有?的,谢陵游抬起头盯着妖蛇的背影,明明面?前的妖怪和记忆中的瘦弱的身影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他却偏偏觉得熟悉。 他勐地摇摇头,把?不应当的想法抛出脑海之外,小少爷宛如天上月、云间星,他怎么能那妖物与之相?提并论呢? 虽心中是如此想的,但面?对妖蛇的恐惧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的一干二净,不仅如此,他甚至生出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依赖。 他咬了咬唇,犹疑的目光变得坚定:「我选二。」 清脆的回答传入耳中,听到?这样的回答,岑羡云没有?半点?吃惊,甚至生出淡淡的欣喜,似乎是在为小猫选择了自?己而愉悦。 第54页 他想,这可不是他非要留下来做「多余」的事情,是小猫太过于识时?务了而已。 「那走吧。」岑羡云扬了扬下巴,他盯着崎岖的墙壁,目不斜视地模样丝毫没有?半点?妖蛇的邪性,反而像是饱读诗书的正人君子。 妖蛇既然敢将山洞建在半山腰上,自?然会留有?一条出去的路,悬崖峭壁,即便是有?双足的人类没有?其余工具的辅助,都难以攀登,更何况没有?双足的蛇? 岑羡云转身面?对着谢猫猫,视线却丝毫没有?落在谢陵游的身上,下身的异常方才平息,他可不愿意立着下半身逃亡。 他开口,声音冷的仿佛淬了冰:「起来。」 谢陵游不明所以,但迫于妖蛇的可怖,乖巧地起身站在石床床尾处,未着寸缕的赤裸感让他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薄红,耳垂更是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他忍不住偷偷瞟妖蛇,却发现对方面?色平静,视他为空气般自?顾自?地动作。 岑羡云不知道谢陵游在想什么,他摸到?了石床下的机关,咬破指尖将血滴了进去,石床从中裂开,露出昏暗地道路。 这种密闭的道路往往空气不畅,寻常人若在其中久待必会窒息而死,不过妖蛇是筑基期修士,体魄远超常人,稍稍忍耐未必不能通过。 他回头看向谢陵游,经由系统处理过后的玄龟内丹不含杂质,大大的缩减了炼化的时?间,再加上谢陵游血脉特殊,天赋异禀,一夜过去,他已然在睡梦中达到?了筑基。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恢復了神智与人身。 早知如此,他昨夜必不会给谢陵游服用那颗内丹。岑羡云从谢陵游通红的耳垂上移开视线,虽心中懊悔万千,面?上却平静如常,让人瞧不出丝毫端倪。 「走吧。」他意简言赅地开口,率先跳入了地道之中。 等?到?谢陵游进来之后,他合上了内里的机关,石床瞬间恢復无恙,从外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岑羡云看着眼前的一切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妖蛇心思如此缜密,只是不晓得它?是否曾预料过自?己原本?的死法是被?自?己最看不起的低贱人类杀死? 他扯了扯唇角,在一片漆黑的甬道中露出讥讽的浅笑。 甬道狭窄,且不曾放置任何能照明的物体,一片漆黑让行走在其中的人如同瞎子独行,蛇尾游动的「嘶嘶」声与「哒哒」的脚步声在幽长的甬道中放大了数倍,彼此交错之下,颇有?几?分恐怖的效应。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让岑羡云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放松,不论其他,至少他不会一不小心便瞧见小猫周身,让妖蛇这不中用的身体做出不应当的反应。 妖蛇「游」得太快,谢陵游努力跟在妖蛇的后头,却不免走得跌跌撞撞,细小的石子格外的咯脚,他咬着唇瓣,忍耐着疼痛,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这里的道路坑坑洼洼,稍不注意便会被?拌上一脚,失去视力的辅佐,他只能凭藉双手摸索着墙壁往前。 相?比之下,岑羡云就要顺利多了,眼睛虽然不能视物,神识却能看清前方的阻碍,方圆几?里之外的坎坷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同时?,身后谢陵游的不便自?然也在他的「视线」之内。 谢陵游无知无觉地突破到?了筑基,如今空有?修为却半分不会使?用,凭藉着凡人的五感来探索前路,在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自?然走的艰难。 他们方才走过向下的一段路,眼下还剩下一段直行的道路与一段向上的道路,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至少要走一两个?时?辰,其中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岑羡云这般想着,停下了动作。将全副心神放在走路之上的谢陵游不曾察觉,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嘶~」 鼻尖撞上坚硬的后背传来让人落泪的酸痛感,他捂住鼻头,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不慎踩到?细小的石子,脚掌传来尖锐的疼痛,他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地向后摔去。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眶瞬间飙出细小的泪花,还好他理智尚存,还记得自?己身后有?着一群追兵,死死地咬着牙没发出半分痛唿。 只是柔软的屁股狠狠的坐在地上,其中的痛楚难以言喻,他的唿吸不可避免地急促了许多。 岑羡云的犹豫戛然而止,他回过身去,金灿灿的蛇瞳在黑暗的环境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璀璨又诡异。 他隐隐能看清小猫的轮廓,瘦弱的孩子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想必是摔得狠了,久久没有?站起身。 岑羡云嘆息,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反正他那可笑的底线也不剩多少了,瞧着也不差这一回了。 这么想着,他朝地上的少年伸出手:「牵着我。」 第34章 同行 岑羡云间谢陵游迟迟没有动作,不免有些烦躁,他微微蹙起眉,低声催促:「走不走?」 「要是后悔了,你随时可以回去。」 恶声恶气地话没有吓退小猫,柔软的温度搭在妖蛇冰凉的手心,岑羡云稍稍用力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就?这么牵着小猫的手往前走。 一冷一热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很快就?被同化成相近的温度,随着时间的流逝,掌心不受控制的分泌出细小的汗水,濡湿了交握的两只?手。 第55页 黑暗与?寂静模煳了感官对时间的认知,岑羡云只?能从向上、向下亦或是直走的道?路判断出去的时间。 人在无事可做时,大脑就?会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更何况外放的神识不仅替他探清了前方的道?路,也将身?后之人的情况一併传来。 漆黑成了最佳的遮羞布,谢陵游不似在石洞时的羞涩,虽然垂在身?侧的手还是不免偷偷攥紧,但好歹没有折磨早被咬破了皮的下唇。 想到此处,岑羡云莫名感到有些干渴,他下意识地舔舔唇,轻微的刺痛猝不及防的传入神经,让他不由得「嘶」了一声。 神经高度紧绷的小猫突然听到这样的动静还以为前方出了什么?事情,与?妖蛇交握的手瞬间收紧,他慢下脚步,谨慎又小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大人?」 ——【疼疼我?吧……大人……】 相似的称唿勾起不堪的记忆,这次比上次似乎还要严重,岑羡云抬手摁住眉心,恍惚间仿佛瞧见了眼角噙着泪花的少年揪着一缕银髮,低声抽泣着哀求。 地道?中空气稀薄,对于妖蛇的修为与?体魄而言,不至于致命,却不可避免地让他感到些许的胸闷。 他闭上眼,轻轻摇头,只?是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渴望将仿佛处于薄纱后的少年看清,还是想要将这样靡靡的画面甩出脑外。 「大人……你?……」 身?后传来模煳不清的声音,他来不及辨认对方在说什么?,少年面上笼罩的白纱如同见了旭日的晨雾逐渐散去,昳丽妖冶的容颜引入眼帘,正是—— 谢陵游! 与?此同时,柔弱无骨的手掌抚摸上肩膀,岑羡云从幻想中脱身?,受惊般勐地甩手。 这一下没有半点留手,重重的拍在谢陵游的小臂上,倘若此刻眼睛能够顺利视物,必然能瞧见他的手臂上红了一大片。 若不是妖蛇将他的手握的足够紧,想必他又要摔个屁股墩。饶是如此他还是向后退了半步,赤裸的脚掌不慎踩到石子上,尖锐的疼痛从脚心传来,他咬紧牙关?,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发出。 岑羡云在动手的瞬间便清醒过来了,只?是做了的事情无法撤回,他只?能僵立在原地,思考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 眼下的气氛尴尬的过分?,他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此刻系统还在小黑屋里,这种?场面没有被除了他与?谢陵游之外的第三个人瞧见。 「走吧,万一被追上就?不好了。」 低低哑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岑羡云抿唇,接下了谢陵游递来的台阶,牵着小猫的手继续往前走。 唇瓣上轻微的刺痛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昨晚的场景过于混乱,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他自?己咬的。 他沉默着前行,经过三番几次的幻想,他不得不正视起这个世界的诡异之处。 小少爷也好,妖蛇也罢,在原剧情里都?是无关?紧要、一笔带过的角色,也正是如此,岑羡云才会选择这两个身?份来改变谢陵游的死亡结点。 但反覆出现的记忆碎片让他几乎能够确定,上一个任务者也使用了这两个身?份,做出了和他相似的选择。 他之前一直认为是上一个任务者利用小世界之外的力量杀死了谢陵游才导致小世界崩溃,谢陵游三番五次地命丧黄泉,但眼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或许在上一个任务者来到这个小世界之前,小世界主线就?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为了让谢陵游走上原定的路线,因此才会和他做出相似的决定,利用小少爷、妖蛇等身?份悄无声息的帮助谢陵游度过死亡结点。 但是…… 真有那么?巧吗? 能够改变死亡结点的人物很多,他们就?这样巧合的两次都?选择了同样的身?份1? 不。 岑羡云垂眸深思,尾巴游行的速度不自?觉的加快。 他不相信两个不同的人会在多次抉择中选出一模一样的选项,这其中必然会有猫腻。 系统。 小少爷与?妖蛇的躯体都?是系统在筛选合适身?份时,放在最前头的最佳人选。 彼时他并未多想,取代?还未死亡的npc角色需要扮演完这个角色的余生,而取代?已经死亡的角色,则可以随时登出。 两个选择都?是有利有弊,不同人自?然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但对于懒散的只?想退休和水煎的岑羡云而言,自?然会选择后者。 701跟着他完成了那么?多任务,了解他的脾性并不奇怪。 如果说这次的任务并非单单完成恶毒师尊的主线剧情,而是在完成主线的同时重复上一位任务者的所作?所为,那么?701一开始对小猫反常的关?心,以及有意无意的引导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么?,目的呢? 重复上一个任务者的所作?所为的意义在哪里?主神从中能获得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一向谨慎不愿沾染因果的主神不惜冒着小世界彻底崩坏的风险来做这样的事情? 「呜……」 低低的泣音打断了岑羡云的思路,他停下步伐,黑暗之中,他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依赖神识感知到谢陵游大体的轮廓,却还是回头看向谢陵游。 蛇妖澄黄的竖瞳在黑暗中宛如两盏幽幽的小灯,谢陵游低垂着脑袋,偷偷擦掉眼角的泪花,小声地祈求:「能不能……慢一点……」 第56页 他说的很慢,越到后头声音越小,显然是自?己也不认可自?己的提议,如果不是他的拖累,妖蛇早就?走出地道?了吧? 不,或许妖蛇一开始就?不会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浓烈的愧疚涌上心头,他这样的累赘,应该主动选择留下才对。这么?想着,谢陵游不安地抠弄掌心,犹豫着要不要把违心的请求说出口。 他不想就?这样死去,也不想和妖蛇分?开。 无论他这一路上如何自?我?否定,他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本能,将面前高大的妖蛇和记忆中孱弱的小少爷做对比。 直觉给了他过分?的熟悉感,却苦于当?下没有更多的证据,让他迟迟不能做出最终的判断。 如果非要死,至少…… 谢陵游轻咬唇瓣,淡淡的血腥气在口腔中蔓延,至少让他确认面前的妖蛇到底和小少爷有没有关?系。 「那就?慢一点。」 没有任何责怪与?嫌弃的声音响起,谢陵游一惊,霎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听到谢陵游的低声请求,岑羡云这才想起地道?的泥路坑坑洼洼,有不少细碎的石子,他的蛇尾覆盖坚硬的鳞片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但小猫在皇城养了近十年,金尊玉贵何曾走过这样的道?路? 更何况他此时还没穿鞋,赤脚走在这样一条路上,只?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兴许是出于方才失手伤了人的缘故,又可能是他到底对小小一团的猫猫狠不下心肠,嘴唇几度张合,最后还是画蛇添足的多安慰了一句:「快要出去了,再坚持一会。」 不带情绪的安慰因为妖蛇阴郁的嗓音透出冰冷的味道?,落在谢陵游的耳中却恍如天籁,驱散了黑暗包裹下的不安。 唇角扬起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弧度,谢陵游声音轻快:「传闻果然不可尽信。」 言语间的信任让岑羡云皱起眉头,心想小猫的信任还真好骗,这么?三言两语就?放下了警惕。 「那你?可知还有一句,叫空穴不来风?」他冷着声音反驳,面无表情地听着从身?后传来的艰难喘息。 他虽然放缓了速度,但因为眼下这段路是上坡,再加上这一路上小猫消耗了不少体力,谢陵游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疲惫,他微微张开唇瓣,想藉此唿吸更多空气维持身?体的所需。 然而地道?中空气稀薄,越是大口唿吸,越容易感到头晕眼花。 谢陵游没有向妖蛇讲述自?己的难受,而是强撑着回答:「可妖蛇大人没有杀了我?,明知我?是负累,却……」 「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做什么?吗?」岑羡云嗤笑一声,语气逐渐变得危险起来,「或者,你?知道?玄龟要用你?做什么?吗?」 谢陵游沉默片刻,轻声回答:「它想要吃了我?。」 「你?也想吃了我?吗?」 嘴里说着生死相关?的话题,他的声音却宁静的没有半分?恐惧,步伐也不曾有片刻的停滞。 「吃你??」岑羡云语气轻蔑,「吃你?不需要那般大费周章,直接两口吞下便是。」 「它想用你?助它上仙山,哦,你?那没什么?用的废物亲爹也想上仙山,所以才会把你?诓骗回来。」 口头的说教远没有亲身?经歷留下的印象深刻,岑羡云无声嘆息,不过是因为他一时心软让谢陵游少受了那么?多苦楚,这才活成了如今这副不识人间疾苦的模样,他总归是要负责的。 否则等到日后他扮演的凌蘅将谢陵游逼到魔界之时,谢陵游又该如何生存? 总不能…… 岑羡云勾起唇角,眼含嘲讽。 总不能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还化身?、化名陪在谢陵游身?边替他铺平道?路吧? 第35章 玉石俱焚 「咔嚓」 细小的石子轻轻抖动,平整无隙的地面裂开窄窄的一条缝,沙砾为光线描绘了边际,让无形的物件有了形体。 岑羡云抬手虚虚挡住眼,等到面前的石门彻底打开,才带着谢陵游走出暗无天日的地道。 光亮骤然降临,给心理与视觉带来双重冲击,让人?不由得生出些许恍若新生的庆幸。 身后不轻不重地拉扯感让岑羡云回过头,只见谢陵游呆呆的望着前方,眼瞳漆黑如墨映照出妖蛇艷丽的雌雄莫辨的模样。 岑羡云环顾四周,没能从这片荒芜的环境里找到不同之处:「看什么?」 粉白的面颊瞬间染上惑人?的绯红,他惊慌失措地低下?头,不安分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上。 「你也想要?上仙山。」 笃定的语句。 神识能探查的范围内没有追兵的痕迹,岑羡云也无所谓在这上头浪费些时间。 「谁不想呢?」他的语气淡淡的,并无多?少渴望,泛着冷光的蛇瞳在阳光的刺激下?缩成一条细细的线。 风拂过林叶,沙沙的细响宛若一首沙哑的歌,连绵不绝。 「那我——」 岑羡云静静注视着小猫,他站在洞口处,光暗分界明显,将他映出晦暗的神色。 少年唇红齿白,肌肤如玉,简简单单地站在一处什么也不做,也能如发?光体般引得人?不忍离开视线。 「该走了。」 泠泠如清泉流淌的冷音打断谢陵游的话头,他抬头望去,看见了妖蛇冰冷的宛如注视蝼蚁的目光。 第57页 他不由得轻轻瑟缩一下?,下?一秒,劲风从耳边刮过,沙石飞溅,他眼前骤然一黑,轻飘飘的东西将他整个笼罩住。 「穿好?衣服。」 勾起衣角蛇尾将布料胡乱盖在谢陵游身上,岑羡云移开目光,望着深林的尽头。 玄龟追求仙山之路,妖蛇也不例外。妖蛇的每一处住所附近藏匿的洞穴最终通往的地方都是同一处—— 仙山入口。此去前行百余里,便可得见。 盖着谢陵游的布料粗糙,也不知?道是何人?、何时留下?的,经过漫长光阴的磨损,褪了颜色,看不清原本的样式。 谢陵游摸索着将其?胡乱套在身上。 这套衣物与少年而言过于宽大,衣袖、下?摆都长了一大截,斜斜垂在地上,将在同龄人?中不算瘦弱的少年衬托得仿佛一个偷穿大人?衣物的孩子。 一只手穿衣委实有些困难,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放开妖蛇的手掌。 他害怕。害怕一松手,妖蛇就将他丢弃于此。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谢陵游猜对了。岑羡云的确预备在小猫穿戴衣物,视觉、行为不便的间隙熘走。 他略有些走神,视线不自觉落在两人?唯一连接的手上。 妖蛇手掌宽大,手指细长,少年人?的手和他比起来小了整整两圈有余。就是这么一只手半蜷缩在他摊开的手心,牢牢地抓着他的手掌不肯松开。 小猫这点?微弱的力道想要?甩脱轻而易举,但不知?为何,他迟迟没有动作,如同石化后的石墩子安安静静的不曾有所作为。 「如果我能帮上你。」 谢陵游没忘记自己不曾说完的话,在布料的遮盖下?,他的声音模模煳煳的不真切: 「能不能别丢下?我?」 「……」 微弱的祈求藏在话语的最深处,衣服阻隔了他的视线,让他无法观察妖蛇此刻的神情,却也帮助他掩盖了自己无法自控的可怜目光。 他想要?妖蛇带上他,却又不想妖蛇是因为一时的怜悯带上他。 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不知?何时停下?,岑羡云眉头皱起,脸上浮现出浅显的不悦。 不悦之下?是更?加浓烈的心烦意乱,知?识他自己并不曾察觉,亦或是他察觉了却选择了忽视。 「你还真把我当做什么好?人?了?」冰冷的声音字字透着强烈的讥讽,妖蛇居高临下?地睥睨这面前的少年,澄黄的瞳孔里泛起杀意。 「玄龟饮你血,借天?地时宜破仙山屏障,你觉得我……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入仙山?」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谢陵游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这样冷冰冰的眼神,他的手不自觉轻轻松开。 就在岑羡云以为这只傻得可怜的小猫终于晓得利害的时候,手上传来一阵刺痛。 谢陵游手上的力道加重,四指几乎要?嵌入妖蛇冰冷的血肉中:「我会死吗?」 当然不会。 心里这样想,口里却不能这么说。 岑羡云维持着脸上轻蔑的模样:「说不定呢?」 「说不定……」谢陵游讷讷重复,半晌,他猝然绽放出璀璨的笑容,「那就赌一把吧,妖蛇大人?,如果我能活下?来,无论日后您去哪儿,都得带上我。」 小猫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受了光的黑曜石,莹润的光泽在上头流转,流光溢彩。 他渴望一个许诺,一如许久之前,他还是「小少爷」时,小猫恳切的请求,提出交换的条件。 ——【如果我把平安符带回来了,你可不可以……】 那次,谢陵游未曾带回平安符,「小少爷」便已离去,这一次,他那自己的性命做赌注,等待的输赢又会是什么呢? 「嗤——」 低低的嗤笑声打破寂静的空气,岑羡云移开视线,口吻讥诮:「你是我案板上的鱼肉,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没有再?给谢陵游开口的机会,反握住柔弱无骨的手,半强迫地带着谢陵游朝森林的尽头冲去。 越往前走,人?的气息便越浓厚。 绿色的林叶在眼前飞快划过,谢陵游在后头跟的艰难,不合身的衣摆太长,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抓着下?摆才能避免自己反覆踩到衣摆 「抱住我的尾巴。」 风将妖蛇阴冷的声音吹散,入耳时也显得没那么冰冷了。 谢陵游还没反应过来,蛇尾卷上他的腰间,稍稍用力,就将他整个人?腾空甩了起来。 手上一凉,相握一路的手被迫松开,残余的温度在冷风的唿啸中带来多?余的不舍。 「啊——!」短促的惊唿在他跌在坚硬滑腻的蛇尾上时戛然而止,他恍然大悟,双手牢牢抱住妖蛇粗壮的尾巴。 确认小猫抱住了尾巴,岑羡云的动作再?无顾忌。 唿啸着的尖锐风声刮过,急速之下?,花红柳绿的色彩被拉伸成一片模煳的光晕,眼前的亮点?逐渐扩大,嘈杂的人?声在一蛇一猫耳中分外明显。 「来了——」 「簌簌!」 箭矢破空锐鸣如惊雷乍响,铺天?盖地的箭雨穿过仅剩的树叶,竟然有隐天?蔽日之效! 金灿灿的蛇瞳微微收缩,岑羡云心中吃惊。 灵风侯封地毗邻仙山入口,附近多?妖精志怪,因此私兵规格远超寻常侯府,但也绝不该——有如此多?人?! 第58页 悬崖附近二百人?也,妖蛇闭关洞府百余人?,还有其?他可疑地点?,零零总总至少分去了四百人?。 按照灵风侯原有的五百黑甲兵算,眼下?这里最多?百余人?,绝不可能弄出这样大的动静,这是—— 「障眼法。」 沙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猫从银色尾巴上稍稍抬起脑袋,目光如炬。 岑羡云没有质疑小猫,他将灵力覆盖在双眼之上,虚实阴影交错,他一眼便瞧见了西北方向?的破发?之处。 血色的刃自他指尖射出,却不是朝着他的目之所及的方向?,而是另外一处—— 「灵风侯!」 「护卫!护卫!!」 剑刃相接的铿锵声尖锐刺耳,但凡兵铁器如何拦得住妖蛇心头血汇聚出来的血刃? 「噗嗤!」 暗红的长剑刺破三四人?的躯体,最终在灵风侯胸前堪堪止住。血刃微微嗡鸣,血还不曾从伤口处流出,便被其?吸食殆尽。 「果然是妖孽,不通人?性的东西。」灵风侯的脸色彻底冷下?来,他用力推开身前为他而死的黑甲兵,连半个眼神都不曾多?给,「留那小畜生一命,杀!」 不出岑羡云所料,持阵人?正是灵风侯,方才这一下?,直接让万箭齐发?的障眼法烟消云散,作为核心的金箭斜斜插入他身后的泥地中,入土三分。 「小畜生?」岑羡云咧开嘴轻笑,隔着树林荫翳遥遥与人?群之后的灵风侯对视,「那你岂不是老畜牲?」 抱着尾巴的双手轻轻收紧,也不知?道身后的小猫究竟是不开心自己被骂作小畜生,还是不乐意自己的亲爹被骂作老畜牲。 岑羡云才没心思?照顾小猫敏感的小心思?,他一甩尾,朝着包围圈最为薄弱的地方疾驰而去,若不趁着灵风侯还没拿出更?具有杀伤力的法宝逃出去,等会就逃不出去了! 妖蛇的速度很快,剑风扫过之处,一片红色,黑甲兵在原地呆愣片刻,一息之间如同失去傀儡线的木偶直愣愣地倒下?。 血红液体渗入青黄的土地里,晕染出深褐的颜色,泠泠阳光之下?,妖蛇周身的鳞片折射出七彩的光泽,他同他手中的刀剑似融为一体,轻而易举的破开由黑甲兵组成的盾壳。 但只有随着蛇尾跌宕起伏的谢陵游知?道,随风弥散的血,不仅仅出自那些黑甲兵,还来自妖蛇。 细密的鳞片翻飞,露出里头鲜红的软肉,妖物的血似乎都要?暗沉一些,在风的作用下?沿着伤口拉成斜斜的一条血线。 半凝固的血珠正巧落在鼻尖,宛如深色红玛瑙点?缀在精緻小巧的鼻尖,淡淡的馨香夹杂在浑浊的血气当中,谢陵游心头悸动。 他没忘记妖蛇对他的冷脸与威胁,但他还是努力的在摇晃颠簸之中挪动自己的身子,试图用肉身挡住那些胡乱飞掷而来的利器。 他小小的身子不抵粗壮蛇尾的三分之一,论起来根本挡不住多?少攻击,但好?在有灵风侯的命令在前,黑甲兵们难免投鼠忌器。 「妖蛇!受死——」 淡色的光芒亮起,灵风侯在眨眼间仿佛老了数十岁,他身边的两个白甲兵更?是如老翁般,颤颤巍巍地吐出两口黑气后倒地不起。 下?界传闻有七害,玄龟妖蛇是为其?二,如今看来它们虽食人?好?色,却远不如一心向?着邪门歪道的人?可怖。 以两个白甲兵为中心,护在灵风侯身边的数十人?在愈发?强盛的光芒中颤抖起来,逐渐干瘪的身体无法承受甲冑的重量,身形佝偻,最终跪倒在地。 身边拦路的黑甲兵越发?少了,岑羡云回首望去,两路上横七竖八的倒了数不清的黑甲兵。 银色的尾巴染上了鲜红的血色,就连抱着尾巴的谢陵游也不曾倖免。 他的大半张脸都藏在蛇尾当中,唯有一双尖尖耳朵突出黑髮?漏了出来,不时轻轻颤抖。 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 岑羡云在心底嘆息,这样软弱胆小的性子,到了仙山可有得磨。 「妖蛇,本侯再?给你一次机会。」 灵风侯此时已经两鬓斑白,深色的瞳孔犹如将死的老人?浑浊不清,印堂之上的阴郁浓郁如墨。 「你我携手,共赴仙山,或者,你今日死于此地。」 岑羡云脸色淡淡的,仙山屏障离他只有数米之遥,以妖蛇的速度不过须臾便能冲进去。 但妖蛇进不去。 仙山入口的屏障粉碎过多?少下?界求仙途之人?的美梦?唯有眼前的机会—— 灵风侯双眼充血,步履蹒跚,脸上充斥着癫狂欲疯的神色。 灵猫血脉能换得一线机会,他绝对,绝对不能错过! 灵风侯知?道破开屏障的关键在谢陵游,却不知?道以灵猫血脉特殊,是能够穿过仙山屏障。 「携手就不必了。」 手臂上干涸凝固的伤口重新?裂开,滴滴答答的血落下?,滋润了一片土地,他一甩尾,小猫跟着尾巴腾空而起。 光滑的鳞片与自身的重力让谢陵游往下?滑了几寸,他挣扎着收紧双手,然而鳞次栉比的鳞片根本没有任何着力点?。 他抱了这样一路,早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我性子不好?,最喜欢干的便是——」 阴冷的声音高高扬起,岑羡云勾唇,将妖蛇的残酷疯狂的一面展露无疑。 第59页 「玉石俱焚。」 话音落,高高扬起的银尾重重砸下?! 「砰!!」 尘埃四起,人?类的十指可不如小猫爪子纤细能勾住鳞片的缝隙,谢陵游在惯性的冲击之下?,无法自控地「飘」了起来。 在他即将被甩飞的瞬间,蛇尾尖尖捲住谢陵游的腰腹,止住他往下?坠落的趋势。 然而这并不是终止。 七荤八素的小猫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他刚张开嘴,凌厉的如同刀子般的风灌了一嘴,将声音冲散。 他如飘飞的柳絮无所依,被蛇尾卷着在空中划出圆滑的弧度,冲着那道封锁千万年的屏障而去。 「不——!」 第36章 结束 无形的屏障将谢陵游吞没?,他的神情惊慌,四肢无措的在半空中胡乱挥舞,双手拼命的往前伸,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然而不过是徒劳,日光下绚丽的蛇尾在手心轻轻扫过,被鳞次栉比的鳞片包裹着的蛇尾比泥鳅还要滑手,十指无论如?何屈伸也没?能抓住那点白色的尾巴尖尖。 「不要——不要丢下我!」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岑羡云仿佛听见了谢陵游悲戚的哭嚎,只是君心硬如?铁,半分不动摇。 直到小猫重?重?摔在黄土上,发出沉重?的闷哼声?,他也半个眼神都不曾回望。 「你这个!!」灵风侯双目充血,他愤怒到了极致,生生咬碎自己满口银牙,鲜血如?注,衬得枯黄的面皮更加可?怖。 不似人,更若修罗。 岑羡云没?有半分恐惧,手中?的血刃渐渐融化?,似活物般蠕动,眨眼间覆盖住整只手掌。 妖蛇莹白如?玉的面庞越发苍白起来,在被林叶割的零碎的光亮之下几近透明,几乎能看清皮肉下潜藏的根根血管。 剑刃似乎变得更加锐利,薄薄的灵力覆盖其上,四周的空气肉眼可?见的扭曲,发出「滋啦滋啦」恍若锅炉中?水液沸腾的声?音。 毫无徵兆的,岑羡云勐甩蛇尾,无坚不摧的蛇尾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凹痕,沙石飞溅,激起一片烟雾迷眼。 银色的闪电破空而来,他举剑,风吹树摇,天地失色。 灵风侯脸色微变,他的躯体本能地颤慄,但他并非修仙之人,自然无法从中?窥视这远超妖蛇修为的能力。 「不自量力!」他仍旧相信手中?的灵符的作用?,爆喝一声?,手中?浑浊的光球不避不闪地迎着妖蛇的攻击而上! 「轰——」 【警告,警告——!!】 尖锐的电子音在耳边炸响,嗡鸣声?源源不断地盖过了灵力撞击带来的空气扭曲的尖啸,岑羡云眼前一片血色,扇形的鳞片粘结这大?块的血肉被劲风颳走,血珠跟不上前者飞离的速度,在半空中?留下一串红线。 细小的碎片从脸颊边缘划过,眨眼间,血便染红了大?半张脸,将妖蛇妖冶魅惑的面容修饰的犹如?地狱恶鬼般可?怖。 【警告——小世界重?要任务濒死!!警告警告!后续剧情偏移概率计算中?——警告!请停止当前行径——警告!!】 在701离开的第不知道?多少个小时,岑羡云在双重?噪音的干扰下,不可?避免的开始怀念自己叽叽喳喳的系统,至少在此时,系统能够替他屏蔽颅内尖锐的警报声?。 灵风侯狰狞的面目近在眼前,他的模样比妖蛇更为狼狈,把持着光球的双手早被灵力割成森森白骨,触目惊心。 明明是生死的存亡的时刻,岑羡云却没?有半分紧张,他的大?半心神都放在了身?后的屏障之外。 重?重?摔在地上的小猫没?有任何防备,在崎岖的山路上滚了数圈方?才停下。 单薄的衣物挡不住石子摩擦带来的疼痛,才换上没?多久的宽大?外袍变得破破烂烂,染上斑驳的血迹。 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地面上一动不动,让人不由得疑心他是不是已经没?了气息。 岑羡云微微侧目,到底按捺住了回首的冲动,调出了半透明的面板,进度条上q版猫猫头已经掉到了冰蓝色的区域,即谢陵游此时的死亡估计概率为0.0001%,这代表着他正处于一种近乎绝对安全的时间。 天边隐隐有闷雷滚滚作响,厚重?的乌云遮住当空骄阳,投下一片不详的阴影。下界承受不住超脱与金丹之上的力量,法则在却只能用?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手段警告外来者适可?而止。 近在咫尺的光球越发强盛,混沌的颜色中?逐渐掺和了血色,灵风侯两?颊凹陷,干枯的皮肉紧紧贴着头骨,恍若裹着一层枯黄皮肉的干柴。 这样下去,不等妖蛇的躯体因为过分的力量崩溃消散,灵风侯便会被手中?的灵符榨干成一具枯骨。 他与灵风侯交手只是为了寻个机会顺理成章的暴毙,可?不想?在眼下这个时候杀了灵风侯破坏后续剧情。 「为什么……」 轻声?的呢喃刚出口就被风吹散,本不该通过仙山的屏障,飘零进下界的妖蛇耳中?,然而岑羡云偏偏听到了—— 「为什么?」 趴在地上的小猫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手臂都不曾抻直便再度无力的摔倒在地,湿热的液体从埋在沙石泥土中?的脸上淌出,浸润了一小块土地,大?概就连他自己都不晓得那究竟是从眼眶里滴下的泪,还是面颊上划出的伤口淌出来的血。 第60页 他压抑着哭腔喃喃问着,然而荒野深山中?,就连风都格外的吝啬,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妖蛇将他抛出去的时候收了力道?,他此时距离仙山屏障不过三五步,可?就是这样短暂的距离,与此刻的他而言却恍若天堑。 一步天堑,不过如?此。 他咬牙,拖着无法动弹的双脚一点点向那道?屏障前行,极品翡翠般浓郁的绿色眼瞳映照出屏障另外一头模煳的身?影。 在他眼中?,妖蛇庞大?的身?躯与记忆中?小少爷身?弱的身?形渐渐融合在一起,最终突破肉体的束缚,将一切最本真的模样呈现在脑海之中?。 他…… 谢陵游无法言述此刻自己的感受,仿佛三魂七魄都跟着颤慄起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印记不畏压迫的开始反抗,试图将一切真相原原本本的展示在眼前。 是他—— 「呃啊!」 针扎般的疼痛让谢陵游痛唿出声?,他双眼紧闭,两?行血泪从眼眶中?汩汩流下,在伤痕累累的面颊留下蜿蜒的痕迹。 「!」 另一边,岑羡云似有所感,妖蛇那颗不甚活跃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一下,带来说不清的心慌,眼前面板上可?爱的猫猫头瞬间左右摇摆起来,鬼畜的模样属实有些可?笑。 但岑羡云笑不出来,因为小猫头像在眨眼间瞬间跳跃到微红的刻度上,由此尚未停歇,甚至还有再度往前飙升的趋势。 为什么? 「去死——」 这样明显的分神,即便是五感迟钝的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的灵风侯也察觉到了,他吐出两?颗松动滑脱的牙齿,尖利的声?音比最沙哑的公鸭嗓还要难听。 踏入仙山的希望被眼前的妖孽毁灭了,他就算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让这个妖孽付出代价! 血刃寸寸泯灭,划作轻飘飘的红色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皮肉发出被炙烤的「滋滋」声?,岑羡云却像是引颈受戮般毫无反应。 事实上,他已经无心关注灵风侯作何行径,他的眼前弹出各种大?大?小小的血红弹窗,一个凑得比一个近,密密麻麻的堆叠在一起挤压着他的视线。 系统的作用?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在岑羡云过去的任务生涯中?,从来没?有被警告弹窗煳住眼的时候。 饶是知道?此刻并不是吐槽的好时机,岑羡云也忍不住在心头低骂,快穿局这些年赚了那么多积分也不见得将自动提醒功能完善的好一些,这样密密麻麻的堆叠在一起,鬼才能看清! 焦躁的情绪爬上心头,他现在恨不得一掌将灵风侯拍到在地,闯到屏障那边去瞧瞧好好的小猫怎么爬两?步就不行了,但灵风侯作为谢陵游日后报復的第二反派,显然并不适合死在此刻。 岑羡云如?此想?着,手掌微动,他没?有阻挡濒临自己胸膛的灵力,而是操控着手中?只剩下一半的血刃,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架势向灵风侯袭去。 在血刃即将将灵风侯左侧胸膛洞穿之际,血刃的刀尖几乎无法察觉的偏移了分毫,堪堪擦着与凡人而言最为重?要的脏器而过。 与此同?时,失去灵力护体,灵符汇聚出来的能量光球融化?了妖蛇的身?躯,将整个胸膛洞穿,淋淋的鲜血还没?淌出便被蒸发,霎时红雾四起,将一人一蛇包裹其中?。 …… 天际感知到恐怖力量的逝去,雷鸣稍歇,乌云散开,阳光透过云层裂开的缝隙投下一束有形的光线,恍若神明降世前的神迹。 「沙沙——」 树叶摇晃,阴影交错,徐徐清风,吹散了薄薄的红雾,露出交错站立的二人。 血刃碎成颗颗晶莹剔透的红色小石子噼里啪啦的摔在地上,失去血刃的挟持,白髮苍苍的老翁踉跄着后退半步,他的胸口破了手腕大?小的洞,隐约能瞧见藏在里头的心脏搏动的身?姿。 他贴在手腕上的两?张古符泯灭成灰,随着风与血雾飘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大?口喘息着,沟壑纵容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将一张老皮挤得更加紧迫。 「哈哈,妖蛇?还不是得死在我手头!是我赢了!我赢了!!」 他挥舞着双手朝天乱吼,却不甚踩到半颗血珠狠狠的摔倒在地,嚣张的笑声?梗在喉头,让他岔了气,剧烈的咳嗽起来,那样大?的弧度,让人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会将自己的心给?咳出去。 从妖蛇体内脱离的岑羡云收回目光,在他死去的瞬间,那些警告弹窗也全部被撤回了,小猫头像重?新回落到了10%的地界。 他托着下巴,一边朝仙山的方?向飘去,一边深思?:谢陵游方?才到底经歷了什么,死亡概率才会骤然飙升? 仙山屏障附近……有能威胁气运之子的性命的东西? 岑羡云轻易的穿过仙山的屏障,垂眸朝地面看去,瞧见的却不是细皮嫩肉的少年郎,而是蜷缩在斑驳血迹的褐色衣袍下的黑猫。 第37章 山今 【宿主宿主!我回来啦!!】 伴随着眼?前突然炸开的光斑,充斥着劫后余生的欢快音色在脑海中响起: 【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宿主你又把灵风侯杀了呢!】 701没注意自己的用词错误,它拍着胸脯,满脸庆幸地在岑羡云面前转圈圈,小鸡嘴跟机关枪似的射出一系列的抱怨: 第61页 【我好不容易薅到主神一次羊毛,在数据温泉里泡得正爽呢……】 【结果你也太不靠谱了吧?警告框都快把我淹死了!我还以?为你把这个世界弄崩溃了呢!吓得我连忙熘回来——你知不知道提前解除小黑屋,出现在你面前可是花了我整整两千积分!】 瞧着系统满脸肉疼的模样,岑羡云张张嘴,还是把冷嘲热讽换成了语调平和的疑问:「你能调出一个时辰前的录像吗?」 【……】 系统眨眨眼?睛,默默移开视线,心?虚地垂下脑袋,不经意见瞧见了蔫哒哒的小猫。 它找到了绝佳的藉口?,表情浮夸,手舞足蹈地大声嚷嚷:【天?啦!谢猫猫怎么?啦?!他没事吧?!】 拙劣到极点的表演,岑羡云长吸一口?气,顺着系统小小的鸡爪子?低头看去。 小猫蜷缩在褐色的袍子?下,黑色的绒毛沾染了细小的沙石灰尘,原本?光滑柔顺的毛髮被?什么?粘腻的液体打湿,一绺一绺的耷拉在嵴背上,看起来脏兮兮的。 不必想,岑羡云也知道黑打湿黑猫皮毛的是各种伤口?流出来的血。 他抬头又看了眼?面板,明晃晃的百分之十映入眼?帘。 这是个很好的数字,虽然不能说百分百安全,但至少有九成的概率谢陵游不会遇到风险。 毫无意义地废话在脑子?里过了一边,岑羡云抿紧薄唇,望着地上的小猫迟迟没有发表意见。 【呀,它受伤了!怎么?才一会不见,就弄成这样子?了,是谁干的呀?】 装腔作势的语调夹得让人泛噁心?,岑羡云抬头觑了系统一眼?,没说话。 这番姿态与701而言,便是纵容的信号。它双手抱胸,飘会岑羡云身边,坐在他肩头循循善诱: 【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承担错误的勇气!你瞧瞧,他为什么?会伤这样?都都是因为你的失误啊!所以?——】 系统话锋一转,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你是不是该照顾他,直到伤口?痊癒?】 面对系统的强词夺理,岑羡云冷笑?:「你怎么?不说要不是我,他现在早死了?」 【这不能这么?算啊——】 岑羡云伸手捏住小鸡崽子?的嘴巴:「免费加班这种事,有一有二?,还能让你给我整出个三?」 黑豆豆眼?霎时间瞪得黄豆般大,它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宿主,像是想要透过岑羡云无所依的灵魂来看穿他的内心?。 可惜它岑羡云初出茅庐时,它尚且猜不透他的心?思,如今百鍊成精,它更看不懂了。 它双手扒拉着岑羡云的手掌,好容易才将自己?从钳制中「拔」了出来,后坐力?让它滚了好几圈,刚稳住身形,就迫不及待地辩驳: 【救助小猫,献爱心?这种事,怎么?能叫做加班呢?】 岑羡云点点头,在系统希冀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沿着道路朝仙山而去,口?里却?还说着应承的话:「你说得对。」 系统眼?前一亮,马不停蹄地跟在岑羡云身边。 「这样吧。」岑羡云离开的动作不停,偏头看向眼?巴巴地系统,「不如你捏个身体陪在他身边,系统在小世界具象化,也就一万几分一小时而已。」 他眉眼?弯弯,顶着一副年华正好的模样却?生生散发出一种慈眉善目的祥和姿态,瞧着说不出来的怪异。 岑羡云稍稍顿了顿,用语重心?长地口?吻劝道:「献爱心?这种事,怎么?能因为消耗高就不做呢?」 话里话外蕴含的情感比系统方才说这话时不知道要真切多少倍。 【……】 见系统终于因为哑口?无言而消停,岑羡云变脸如翻书,盈盈的笑?意在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恢復成死水般不起波澜的冷脸。 他不再搭理绞尽脑汁尝试找藉口?的系统,不紧不慢地离开此?处。 从始至终,他一次头也不曾回过。 …… 「咳咳!」 淡淡的血腥味如鲠在喉,谢陵游挣扎着从梦魇中清醒,心?却?犹有余悸,怦怦乱跳。 他静静躺了片刻,可直到过快的心?跳逐渐恢復正常,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 谢陵游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一时无法相信。 他从被?窝中探出手,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这才意识到真的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毫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慢慢垂下手,平静的模样让人无法看透他在思考些什么?。 失去了视觉,其他感官不免变得更加敏锐,轻易地捕捉到环境中淡淡的草药香。 他身下的床铺不算上等,但摸起来也并无粗糙之感,想来他躺着的床榻应该是小富之家。 谢陵游面色沉静,没有半点失去视力?,身处陌生之地的惊慌。 若是岑羡云在此?处见了这般画面,必然会小小的吃上一惊,此?时的谢陵游哪里有半分面对他时的怯懦纯良? 谢陵游睁着无神的双眼?,神识铺开,却?没在范围内察觉到第?二?人存在的踪迹。 简陋的茅屋修建在荒野之中,前不找村,后不着店,怎么?瞧怎么?怪异。 谢陵游抿唇,手肘撑着床板试图起身,只是他刚刚挪动身子?,右腿处便传来强烈的刺痛感。 第62页 「唔。」 他闷哼一声,眉头微蹙,动作却?没有半分停顿。 不管将他带回此?处的是何人,他都怀有十二?分的不信任,自然要趁着此?时快快离开。 只是他方才勉强坐起来,耳边便捕捉到细微的「吱呀」声——茅草屋的木门被?人推开了! 谢陵游后背绷紧,喉头轻轻滚动,在他的神识中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你醒了?」背着草筐的少年郎眼?前微亮,见到床上瘦弱美人额上布满汗珠,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动作,连背筐都没来的急丢。 「诶!你怎么?起来了?别乱动,你身上好多伤!」 少年连忙将两个枕头叠起来塞到他身后,扶着对方躺下:「你身上的伤虽然多,但只是些皮外伤。用了药,两三日?就能好,你不必着急的。」 尽管看不见,谢陵游还是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过去。在少年触碰他的瞬间,蕴藏在手心?的灵力?散去,他反手握住少年的手腕,开口?吐露出颤颤巍巍的声音:「你是谁?这是哪里?」 素白的小脸上布满恐慌,床边的小窗微开,清风与日?光一头落进来。 风吹的墨色长髮轻轻晃动,金灿灿的阳光为他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融入皮骨中,让旁观者的目光忍不住为此?停留。 「哦,这是荒芜岭,往西行?三百里就能到仙山啦,我叫山今,是独居在这里的散修。」 下界将屏障之外的区域称之为仙山,事实上仙山只是修真界第?一门派的尊荣之称——崑崙仙山在,仙家道法方存。 后经世人传唱,流落至下界,便叫人误以?为屏障那边便是「仙山」。 「山今。」谢陵游如同牙牙学语的婴幼孩童,缓慢又别扭地重复一遍,忽然,他勾起唇角,粲然一笑?, 「是你救了我吗?多谢了,山今。」 「啊,」山今挠挠头,小麦色的皮肤上浮现出浅浅的红晕,他似是被?美色所惑,愣了片刻才摆手否认,「谈不上救不救啦,你都筑基了,就算放着不管也会好起来的。」 他见对方面露不解,于是又多解释了两句:「此?处虽然被?称之为荒芜岭,但其实除了人烟罕迹了点,灵力?还算充沛。筑基修士不必刻意引导,躺上两日?,待功法循环两三个周天?自然会痊癒。」 「这里……便是仙……」谢陵游想起山今的话,临时改换了说辞,「便是下界屏障的另外一边吗?」 山今点头,片刻后才意识到对方此?时看不见,连忙出声:「没错,你真的是从下界来的?」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问题过于直白,他「嗨」了一声,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据说几千年来都不曾有下界的人通过那处屏障来到上界,多少有些好奇而已。」 谢陵游闻言眉眼?低落,一派落寞神情。 山今见此?哪能不知道自己?提到了对方的伤心?事,连忙又「嗨」了一声,转移话题:「还不曾问你的姓名? 「陵游。」谢陵游眉眼?舒展,漆黑的盲目似有光泽流转,让人不由得怀疑那双眸兴许并非完全不能视物。 他道:「谢陵游。」 山今心?头微动,莫名觉着被?谢陵游抓着的手腕隐隐作烫起来,他强忍着不适,低声劝慰:「你既来了上界,往后岁月悠久,下界总总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也不必牢牢挂怀与心?,徒生执念,有碍修行?。」 「这样吗?」 山今瞥见了谢陵游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他没想到自己?的劝慰不仅没让人感到宽慰,还起了反效果,不由得有些懊恼。 「这世间的种种道理都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的,你不必把我的说教?太放在心?上。」 多说多错,山今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戳中旁人的伤心?事,扭头四处张望片刻,果断选择终止话题: 「回来这么?久,我还没把背筐放下呢!我好不容易才採到的两株灵药,可不能离水太久!」 他说着,扒拉开谢陵游的手,转身朝屋外走去,嘴里还不忘念叨:「你可别乱动啊!扯到伤口?可是会疼的!」 第38章 茶水 岑羡云抬手虚虚掩住唇,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因为困意浸出浅浅的泪花,打湿了浓密的睫毛。 「谢猫猫醒啦?」岑羡云听到动静,微微偏头看过去,瞧见小?鸡仔系统拳头紧握,一副怒气沖沖的模样。 他拨弄斜斜搭在腰间的毯子,翻身侧躺,手肘抵着小?床,斜斜的支起脑袋,语带嫌弃:「你这床太小了,睡起来不舒服。」 【岑,羡,云!】 系统咬牙切齿地盯着霸占了它小床的宿主?,听着岑羡云挑剔的言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是你的委託人!】 「没?忘。」岑羡云耸耸肩,「咱们?心地善良的小?系统啊,为了不让可怜的谢猫猫流落荒野,于是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向它的宿主?发布支线任务。」 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撑着床板坐了起来:「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伟大的、无私奉献的系统哪怕拿出了所有积分也只够买我的一二三四五——」 「天。」 与气运之子相关的支线任务,时?限需在十天以上。 第63页 而眼下的剧情节点,能插入的支线任务只能是谢陵游上仙山时?偶遇的山野散修。 这位散修捡到重伤的龙傲天,陪他疗好伤后,与他一同上仙山拜师,却在第一轮就遭遇不幸,早早死去。 剧情已经乱的一塌煳涂,岑羡云等了两三天,谢陵游都从小?猫重新?变会人形了,也不见散修出现。 最终还是系统没?有忍住,掏出了积分买了岑羡云一半的时?间,以完成引领谢陵游上仙山的支线任务。 他只出一半的时?间,另外一半时?间自然要由系统完成。 识海空间外,「山今」目光无神,抱着背篓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听着泠泠如玉石碰撞的声?音慢条斯理地提醒着自己在一时?冲动,电路过载时?做的蠢事。 系统额头青筋暴起,气不打一处来。它捏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如此反覆多次,才勉强平息自己心中的恼意: 【现在轮到你上班了!】 它恶狠狠地瞪着岑羡云,瞧见被外力压弯身子的床板,心疼到无以復加的地步。 早知今日,它就不该为了贪图滚来滚去的宽敞舒适买这张大床——它就不信了,只有半人大小?的小?床,岑羡云还能躺上去! 「我看了,这次npc剧情你不是完善挺好吗?」岑羡云挥散眼前的屏幕,随口道,「要不你自己完成这个?支线任务吧,我把积分还给?你。」 【不可以!!】 尖锐的反驳出乎意料,岑羡云抬眸望去。小?鸡仔气的小?脸通红,见他看过来变本加厉地用力跺脚,以示强调: 【你答应我了的!我出钱,你出力——不准反悔!】 岑羡云略一挑眉,不在多说,走出意识空间。 轻微的眩晕感无论?多少?次,都无法让人习惯,岑羡云手一松,背筐哐当坠地,黄黄绿绿的草药散了一地。 「山今?出什么?事了吗?」屋内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发出担忧的唿喊,「山今?」 「没?事。」岑羡云扶额,低声?回答。视线逐渐恢復常态,散了一地的干枯草药铺在眼前。 他清了清嗓子,道:「没?事,不小?心将?东西碰倒了。」 「嗯。」 屋内许久才传来轻轻的回应,或许是觉得自己的音调太过冷淡,间隔片刻,又补充道:「小?心些。」 岑羡云随口敷衍了两句,弯腰蹲下,收拾一地的狼藉。 指腹沾染上黄色的泥土,留下斑驳的色泽,岑羡云忍了忍,却还是在看到下一株干枯的要死的草药破了功:「你为什么?要捡了这么?大一堆……垃圾?」 不是岑羡云眼高于顶,看不起这些荒山野岭里天生地长的灵药,而是由「山今」採回来的这些药草要么?已经过了最佳时?期,药效流失殆尽,要么?最重要的部位遭到破坏,无法使用。 挑挑拣拣,最后也只剩下几根蔫蔫的灵药能用。 【这也能赖我吗?】701听见岑羡云的指责,又愤怒又委屈,当即跳了出来厉声?反驳,【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不是你能决定的?」岑羡云轻声?重复,他从「垃圾」堆里捡起三两株能用的,朝不远处用大小?不一的石头垒起来的药园子走去。 临时?开闢出来的药园子透着一股子「原始」的感觉,岑羡云挽起袖子,巡视四周,顿时?丧失了下田种「菜」的欲望。 「难怪『山今』的举止那么?流畅,原来不是你操控的。」岑羡云叉腰嘆气,弯腰把裤腿也挽起来几分,「这是从谁身上套用的模板?蠢兮兮的。」 【蠢兮兮?】系统明显地愣了愣,狐疑地盯着岑羡云,不确定地反问,【你真这么?觉得?】 「不然呢?」岑羡云拿过锄头走进荒田里,动作熟练。 系统顿时?眉开眼笑,拍着巴掌,高兴地手舞足蹈:【好好好,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太对了!这段数据我就是从一个?傻子身上copy过来的!】 「?」岑羡云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又琢磨不出哪里出了问题,最终选择单方面终止了这个?话题。 迎着阳光,岑羡云直起腰。 这具凭空捏造的身体是以散修的设定为基础创造的,现在不过鍊气八层的修为,面对迎头酷暑,多少?也有些遭受不住。 「山今?」 他拄着锄头没?站一会儿?,就听见屋内传来轻轻的唿喊,颤抖的嗓音潜藏着淡淡的不安,仿佛刚刚出世的幼猫,面对一无所知的世界充满恐惧。 小?猫现在失去了视觉,指不定有多害怕,他不应该把他一个?人丢在屋里头的。 自责的念头一闪而过,岑羡云收好手头的工具,就着剩余的井水洗去手上的浮尘,走进屋内: 「怎么?了?」 漆黑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四处张望的谢陵游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面颊泛起浅浅的粉色,唇角抿起,笑容腼腆:「山今,我有点渴,想喝水,要麻烦你了。」 山今的衣物?对谢陵游而言稍微偏大了点,洗的发白的袖子盖过了手腕,罩住大半手掌,只剩下小?半截因?为紧张蜷缩起来的手指。 他乖巧地坐在床上,散落的光辉为他披上一层淡金色的纱衣,显出几分圣洁的气度。 第64页 岑羡云记得交班之前的「山今」叮嘱过谢陵游不要乱动,现下看来,他似乎真的不曾挪动分毫。 谢陵游的信任实在是过分容易交付了些,连面都没?见过的人都能如此毫无防备。 岑羡云一时?不知该赞嘆小?猫过去的生活环境太过纯真,还是他天真的可爱。 【支线任务可是有人设要求的!不许崩人设!】 突如其来的尖声?提醒让岑羡云抖了一下,半满的茶水溅了几滴在虎口之处。 「山今?」 「没?事。」 因?为谢陵游看不见的缘故,岑羡云也懒得掩饰,朝系统飞了个?眼刀,随后将?半杯冷茶递到谢陵游的面前。 「茶来了。」 失明之人远比寻常人要更为敏锐,只是简短的几个?字就让他感受到了微妙的不同,眼前的山今比方才的山今要…… 冷漠。 这个?认知让谢陵游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晓得其中的缘由,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嘴想要解释,却久久没?有找到合适的言辞。 这般举措却让岑羡云误会,他这样递茶,对于常人来说自然无恙,但谢陵游此刻双目失明,如何能顺利接过茶水? 岑羡云揉了揉额角,心想人果?然不能加太多班,瞧瞧,这接二连三地做蠢事,当真是没?眼看。 「在这里。」他拉起谢陵游的手,牵引着纤细的手指触碰上茶盏,「放心,是冷茶,不烫的。」 谢陵游慢半拍的摊开手掌,乖巧地犹如牵丝线下的人偶,任由他人摆弄,直到茶盏被他完全握住,他仍没?回过神来。 岑羡云确保茶递到小?猫手中后,转身为自己也倒了被冷茶,一饮而尽,虽然他在外头并没?做多少?,但还是辛苦他了。 冷茶顺着咽喉一路往下,残留的微薄灵力抚慰了身躯,岑羡云长舒一口气,无意间瞧见谢陵游捧着茶杯呆呆坐着:「怎么?了?」 「啊!」谢陵游如同惊弓之鸟发出短促的惊唿,他的双手一抖,冷茶悉数洒在衣衫、被褥上。 茶水濡湿了胸前的衣裳,留下一滩暧昧的深色水痕,几缕被泡成浅褐色的茶叶湿哒哒地挂在手背上,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 岑羡云方才吐出一个?音节就被一连串的抱歉打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会把这里处理干净的——」 少?年说着,一手捏着茶杯,一手胡乱地在被褥上擦着,只是他的视物?不便?,不仅没?能将?被褥上的水迹擦去,还将?自己手背上的茶叶蹭到了被子上,使得那一小?块更加脏乱了。 「别擦了。」岑羡云皱眉,从谢陵游手中躲过茶杯,阻止少?年的无用功,他瞧见少?年轻轻瑟缩了一下,没?出口的话梗在喉间,不上不下,让人心慌。 他闭了闭眼,将?不知因?何而起的焦躁情绪压下,放柔声?音:「没?关系的,现在日头好,拎出去晒晒便?是。我帮你重新?倒一杯。」 谢陵游手上的动作停住,脸上的惊慌却没?能消散,他在山今抽手欲走之际反握住骨节分明的手掌。 山中散修的手和养尊处优的少?爷的手有着明显的差别,山今的指掌交接处与虎口都覆盖着薄薄的茧,手掌也明显更为宽大一些。 「我……我会好起来的,也会变得有用的,你能不能……别丢下我?」 第39章 入门试炼 「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来丢下一说?」岑羡云一抬眼便瞧见谢陵游茫然无措的模样。 失去神采的双眼犹如黑漆漆的空洞,凝视片刻后总让人生出无端的恐惧。 岑羡云蹙眉,将重新倒满的茶杯塞进谢陵游手中:「过几日仙山就要招收弟子?了,我准备去碰碰运气,你要与我同行吗?」 谢陵游双手捧着茶盏,讷讷的不曾言语。 「不必担心。」岑羡轻声?宽慰,「就算你有别的计划也可以留在此处养伤」 话音刚落,谢陵游便急切地开口:「我和你同行!」 他?边说边点头,生怕自己回应得稍慢了些,就会被丢下。 岑羡云瞧着谢陵游这般举止,无端想起初见时,脏兮兮的小?猫趴在地上?频繁点头的画面,心头蓦得一软,仿佛落根轻轻的鸿毛,不重,但柔软的触感让人没法?硬下心肠。 「也行。」他?说,「好好养伤,到时候……我们一起上?仙山。」 …… 两天一晃而?过。 荒芜岭距离仙山不远,但一个筑基一个鍊气,靠徒步前行也需要不少?时间。 因此虽然谢陵游的视力还未完全恢復,两人还是收拾收拾家当启程了,花费了三两天,他?们总算是到了仙山脚下。 「诺,小?心些,有些烫。」岑羡云将汤疙瘩放在谢陵游面前,又拿出汤勺擦干递到他?的手边,「这里便是仙山范围内了。」 此刻时候尚早,但街上?已经挤满了人。 仙山招弟子?一事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事,难得有幸遇上?,自然几乎整个上?界的适龄修士都要来凑凑热闹。 选不选得上?是一回事,能来瞧瞧如此盛况,涨涨见识,对未来的修行也是好的。 沿路的商家挤满了人,物价比寻常时候涨了三五倍也没能浇灭来往修士的热忱之心。 第65页 「等吃完了,应当就到了仙山开的时候了。」岑羡云捡起被路人撞到的拐杖,放在身侧。 谢陵游点点头,慢吞吞地将汤勺餵到嘴里。 他?的视力没有完全恢復,但也能模模煳煳地瞧清个大概。坐在此处安静吃饭时,除了动作稍慢些,与常人并?无多少?区别。 为了照顾谢陵游的速度,岑羡云也进食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不少?,耳边是年轻修士们嘈杂的讨论声?: 「听说这次不仅仅是招收内外门弟子?,还有个特殊的——」 「内门外门弟子?都要招,还能有什么特殊的?」 「说不定招少?掌门呢?」 「做梦呢?」 「当然不可能是不是少?掌门!」 岑羡云偏头看去,最先开口修士「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要这脑袋否定: 「虽然不是少?掌门,但比少?掌门还要让人趋之若鹜!」 「你以为仅仅是仙山招弟子?,就能引得风云榜前五十的天才们纷纷出动?」 修士身边几人大惊,也顾不得吃饭了,连忙七嘴八舌的追问:「真的假的?」 「他?们都来了?」 「完了,有珠玉在前,我们这些人可是彻底没希望了。」 「笑话,说的好像没有他?们我们就能被选上?似的!」 「说什么丧气话?!修仙之人与大道争,与天争,你若是连与人争都不敢,不如早些回家去!」 「说什么漂亮话?只怕你瞧见那些风云人物,一个照面就得被吓得尿裤子?!」 「你!!」 「诶诶诶!」眼见着话题跑偏,为首的修士连忙摆手阻止争吵的二人,「还听不听了?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收集到的内部消息!」 「呵。」岑羡云听到此处,不由得轻笑一声?,果然无论在何处,内部消息都是一等一抢手的。 吵闹不休的人纷纷闭嘴,事实上?,不止那一桌人保持了安静,整个店面的客人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安静,竖着耳朵听这难辨真假的「小?道消息」。 谢陵游却像是不曾听闻外界的声?音,微微抬头,疑问地问:「山今?在笑什么?」 「没什么。」岑羡云摇头,「能吃饱吗?可需要再加些?」 谢陵游抿唇,腼腆一笑:「够了。」 那边的修士终于?吊足了胃口,在明里暗里的注视中?拉长音调:「是那位——凌衡仙尊要招弟子?了!」 「咳咳!」岑羡云一口热汤岔了气,险些没直接喷出来,他?没想到随便听了一嘴的八卦能扯到「自己」头上?。 凌衡……要在这次招新中?收弟子?? 他?怎么不知道? 「山今?」谢陵游放下手中?的汤勺,再次出声?询问,眼中?是淡淡的担忧。 「没事。」岑羡云摆摆手,三两口将碗中?残留的疙瘩汤喝完,「吃好了吗?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谢陵游闻言撑着桌面站起来:「好了,走?吧。」 岑羡云将拐杖递给谢陵游,上?前半步,自然地让谢陵游牵住他?的衣角。 「什么年头了?瞎子?也能参加仙门的招选?」 淡淡的嘲讽随风飘进耳中?,岑羡云抬眸,恰巧与斜右方二楼处依栏的蓝衣修士对上?视线。 这样远的距离,又是这样嘈杂的环境,不算大声?的话却准确地传入耳中?,这人…… 岑羡云眸光微沉,是故意为之。 「山今?」谢陵游抬头,望着青褐色的背影,朦胧的视线将人影模煳斑斓的色块,唯有身前这人是不同的。 可若是要他?说何处不同,他?又全然说不出来。 「无妨。」岑羡云语气淡淡,瞧着二楼的蓝衣修士慢慢勾起嘲讽挑衅的笑。 崑崙脚下,琉城境内,禁私斗。 岑羡云收回目光,避开来往交错的人流,带着身后的少?年朝仙山走?去。 他?明知这是剧情步入正轨的反派的有意挑衅,也明知在不久的将来他?便会被大放异彩的龙傲天狠狠地打脸,但他?还是…… 有细微的不悦。 瞎子?? 岑羡云面若寒冰,他?会在仙山的试炼中?让那人明白谁才是「瞎子?」。 突然,略微的寒意贴上?手腕,岑羡云从阴郁的情绪中?回神,微微侧目,瞧见谢陵游摸索着攀上?他?手腕,青葱修长的五指将其虚虚环住,亲昵中?透露出淡淡的疏离。 对情绪分外敏锐的小?猫轻轻勾起唇角,展眉浅笑:「别担心。」 他?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先将宽慰的话说出了口。 岑羡云深吸一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不担心。」 …… 此时不过卯时一刻,仙山山门口已是人山人海,长阶上?站满了慕名而?来的修士,从高处看,黑压压的人头挤在一起,犹若黑蚁压境。 岑羡云望着空中?的漂浮而?过的仙舟,不论在哪个时代时空,二代都能靠着家里的关系、资产获得一定的便利。 「咚——」 「咚——」 「咚——!」 悠远的三声?古钟嗡鸣响彻云霄,眼前的长龙终于?开始向前挪动。 人头攒动裹挟着身在其中?的人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第66页 长阶轻轻颤动,这样细微的变化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偶有几个人感知灵敏之人察觉到了不对之处,却也只当是来往人流过多导致的地面颤动。 而?半空中?的飞舟更是直接失去了察觉不同之处的机会。 岑羡云知道,仙山的试炼在踏入长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他?回身抽出谢陵游手中?的木棍,牵着他?的手,低声?叮嘱:「握紧。」 与此同时,眼前骤然一白,刺目的白光让人不由得闭紧双目。再睁眼时,身边拥挤的人群消失,一片白壁包围之下,空空荡荡的环境,就连体内的心跳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山今?」 手中?的温度和力道尚存,但眼前却没了那人的身影,本就模煳的视线在白茫茫如荒原的场景之下更加受限,他?数着心脉搏动的次数,数十息后也没能听到回应。 谢陵游心头一空,无尽的恐慌包裹全身,他?像抓着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那只瞧不见的手,生怕一松手,他?与山今最后的联繫便会消散在空气中?。 「山今!你在哪儿?」 回音一圈圈地转来,恍若空谷回音,让人生出遗世?独立的错觉。 忽然,他?的手心传来轻微的瘙痒感——有人的手指轻轻刮过他?的手心。 「山今?是你吗?!」 …… 鲜艷的红绸挂满匾额府门,喜庆的灯笼挂在两侧门柱上?,下方火红的穗子?迎风舞动,烛影闪烁映在斑驳的墙壁上?。大大的双喜贴在虎头叩锁上?方,与锈迹斑斑的铁门形成鲜明的对比,叫人一眼品出不正常的诡异来。 此刻,唢吶喇叭奏乐的声?音与小?猫的焦虑恐慌的唿喊混杂在一起,岑羡云努力半响,才终于?略微收缩手指,轻轻刮过小?猫的手心充做回应。 「701」他?在识海中?低低叫唤,系统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它早上?因为岑羡云拖了半个小?时交班而?闹脾气,后面更是直接切断了联络途径。 现?在除了违规报警,估计没什么能把它从闷气里揪出来。 岑羡云透过晃动的珠帘瞧着外面的场景,无论是轿夫还是贴着轿子?甩喜帕的媒婆行动举止间都透着股诡异的味道。 岑羡云眯起眼,在斑驳摇曳的光影中?看清了单薄的影子?,这些在外头敲敲打打的「东西」都不是活人。 天色晦暗,并?非寻常太?阳落山后黄昏的光景,此刻,应当是深夜。 纸人抬轿,深夜游行,阴盛阳衰,此乃……冥婚。 岑羡云眉头微蹙,仙山入门的第?一道考验,是考验心性?焦躁与否,只需在虚无的环境中?入定打坐便可从中?出来,而?不应当出现?这样阴森诡异的场景。 「落轿——」 尖利的嗓音又长又高,竟然盖过了轿子?后乐队的声?音,穿着红衣的媒婆朝前甩三下红帕,「扭头」看向轿内。 是真正的「扭头」。 她的身子?一动不动,脖子?扭曲成螺旋状,不顾噼里啪啦的脆响生生将自己的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她眉眼弯弯,裂开似涂了鲜血般的大嘴,口中?吐出与身形全然不符合的讨喜音调:「新郎,下轿啦~」 第40章 差一点 青褐的干枯手掌掀起珠帘,媒婆满面阴笑,直勾勾地盯着轿子内的「新郎」。 「新郎,该下轿啦~」 阴测测的音调叫人嵴背生凉,让人疑心她?说的不是下轿,而是自寻死路。 幸好纸媒婆比寻常的纸嫁冥婚里的要文明许多,没有因为岑羡云久久不动而冲进来将人生生拖进去。 不。 岑羡云心想,不是因为这纸媒婆懂「礼貌」,而是…… 她?在等「迎轿」的人。 只是,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会是「新郎」? 冥婚向来是男死嫁女?,怎么?眼下还能叫他碰见「女?死嫁男」不成? 相握的手传递了彼此的温度,岑羡云无端开始担忧谢陵游此刻的现状。 他所?面临的幻境尚且如此诡异,谢陵游所?面对的……又该是什么?模样? 承天之大道气运之人,也总是会承受更多的磨鍊,俗称,机遇。 担心无用。 岑羡云轻声嘆息,眼下,与其思虑,不如早些解决目前的困境。 「师尊?」 大红的衣摆随着主人的脚步摇曳,绽出金线描绘出的云纹。 岑羡云掀开眼皮,抬眸望去,最先入目的是一只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掌。 夜明珠被?蒙上了红色的纱布,映出来的光也带着浅色的红,落在素白的手上,替那人上了层常人该有的血色。 「师尊。」 轻声喟嘆在死寂的幻境中?回?盪,岑羡云只觉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紧收缩,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让他难以唿吸。 那只手搭在纸媒婆的头顶,轻轻一拧,就将她?的脑袋转回?正确的位置。 「抱歉。」那人从阴影中?走出,面露愧疚,「师尊,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些,没有吓到你吧?」 充满歉疚的声音喑哑低沉,岑羡云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竟然?没有生出半分?的惊讶,只剩「果然?如此」理所?当?然?。 他就说 「谢陵游。」岑羡云轻声回?应,他眸光微暗,神情复杂。 第67页 在他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右手上的力道加重,被?幻境隔绝的小猫似有所?感,不安地加重手上力道。 可他又怕这样的力道会叫「山今」不适,不过片刻,又松懈下来。他五指紧绷,竭力克制着手上的力道。 「是你干扰了仙山入门的幻境试炼。」虽是疑问的话语,但岑羡云的语气笃定,显然?是已经认定了结果。 「你是单对我一人做了手脚,还是动了整个阵法?」 谢陵游勾起唇角,抹了口脂的唇鲜红明艷,让他人的目光不自觉的多停留片刻。 他嘆息:「师尊还是这么?喜欢拐弯抹角。明明想问的是那个蠢小子有没有受干扰,偏偏还要兜个圈子……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问我呢?」 话到末尾,多了几分?小小的埋怨。他见岑羡云不动,随弯腰踏入轿子,主动牵起他的左手。 岑羡云没有错过到「谢陵游」在触碰他右手时的片刻停顿,显然?他也发现了这具身体的右手被?另外一人占有了。 「过去这么?久,师尊还是偏爱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谢陵游」说着,手上的力道跟着加重了些许。 岑羡云眉头微蹙,指骨挤压的疼痛不剧烈但却存在感十足。这片幻境受「谢陵游」主导,岑羡云只能被?迫地跟在他的身后往前去。 他望着「谢陵游」的背影,新郎官的嫁衣红火秀美,衬得他身长玉立,颇有几分?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意味。 这种感觉多少有点微妙。 分?明早上还是由他牵引着谢陵游往前,这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成了谢陵游接引着他往前。 主导地位的转换让他生出细微的不满,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捏了下右手以示安抚,随口道:「不都?是你,能有什么?不同?」 在轿子到达之前,这里没少放过炮竹烟火,此刻红色的碎纸屑铺满道路,在踩过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师尊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谢陵游」回?头,漆黑的眼眸中?星星点点,璀璨夺目。 只是,大概无人能分?清这些细碎的光芒究竟是出自身侧纸人捧着的夜明珠,还是那双眼本身。 他凝视着眼前的人,仙山上高不可攀的仙尊几乎从未涂抹过这样的艷色。 这种感觉就像云端之上的仙人,一朝不幸,沦落红尘,染上凡尘的俗色。 可饶是如此,他也半点不显艷俗,反而愈加添了不可亵玩的清冷感。 即便?不是头一回?看见,谢陵游还是失神了片刻,他喉头微微滚动,耳尖泛起淡淡的红色:「师尊真的不曾区别我与他吗?」 岑羡云轻挑眉,模稜两?可地回?答:「是吧。」 敷衍的答案没让「谢陵游」不满,他轻轻笑了两?声,加快脚步。 腐朽的大门已经被?推开,露出内里破败又崭新的矛盾模样。 破败的是府邸原本的建造,崭新的是四?处挂满的红绸灯笼。 「时间太匆忙了,我只来得及做这些。」他语带歉意,柔声解释,「下次……不,这次,『他』或许就有经验,能办的更好些了。」 还有下次? 岑羡云扯了扯嘴角,没有发表意见。 「又来不及了。」他在府门前停下,松开了紧握的手,他回?首轻笑,眼中?似是遗憾又似是释然?,「我总是差一点、差一点。」 「师尊。」他抬手,虚虚落在岑羡云的面上,冰冷的指尖犹如不化的寒冰,动的岑羡云一哆嗦。 「这次……别让我再为了那一点而抱憾终身了,好不好?」 明明是柔和的请求,却叫岑羡云不容置喙的笃定。 寒凉的手指顺着脸庞的轮廓下滑,最终落在温热的唇上:「师尊惯会诡辩,便?不要说些让我伤心的话了。」 岑羡云眼眸微动,丹田中?凝滞的灵力恢復运转,一次一次地冲击着无形地桎梏,终于—— 他勐地探出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抓住即将离去之人的衣角:「差一点是什么?意思?」 「你和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人,谢陵游——」 面前的身影犹如风沙般散去,岑羡云本能地往前半步,却被?身后的力道拉回?。 眼前的幻境如遇水的油画,所?有色彩线条都?逐渐消融崩塌,展露出幻境最根本的虚无与空白。 无论?世界重启多少次,灵魂的存在应当?是始终唯一的。 岑羡云怀疑过身后的小猫不会如表现出来的这般单纯,也猜想过或许乱流中?的「谢陵游」还没有在此时甦醒。 但此刻…… 双手交握得太久,浸润出浅浅的汗意,濡湿了彼此的掌心。 旧时空中?的谢陵游与此时的谢陵游同时出现,是否代?表在多次世界重启,时空错乱中?,谢陵游「分?裂」成了两?个不完整的人? 如果是这样,这或许能够说得通为什么?身为气运之子,谢陵游却一次次地死在意外中?。 因为有另外一个「谢陵游」分?走了他的气运。 ——【师尊还是偏爱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 低哑的指责犹在耳畔,岑羡云垂眸,一抹淡淡的红色映入眼帘,左手无名指处不知何时留下了浅色的痕迹。 这是……戒痕。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仙侠世界可没有戒指一说,这也是上个任务者留下的信息? 第68页 「唉。」岑羡云忍不住摇头嘆息,上个任务者究竟给后面的任务者留下多少坑啊。 还有系统,故意坑着他走上任任务者相同的道路,是想让他给那个任务者顶包吗? 【胡说八道!!】 气愤的声音突然?炸开,气的跳脚的系统顾不上自己还在单方?面的和宿主冷战,一个弹跳蹦到岑羡云的面前一边跺脚,一边挥着小拳头,恼怒地大喊: 【亏得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出来看你一眼,没良心的宿主!】 【我701是什么?人?在你心里我701就是这样子的吗?啊?!】 【你次次不要命地捞积分?的时候,是谁把你从一次次生死边缘拉回?来?!你穷的叮噹?响的时候,是谁把自己仅有的家当?拿出帮你渡过难关?!】 【是我!是我!!做人可以没人性,但怎么?可以没良心?!!】 还好数据生物没有唾沫,否则这样的距离,这样激烈分?情绪,这一顿输出,他可不得被?喷一脸沫子? 岑羡云瞥开眼,忍住嘆息的冲动:「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胡话?」 人性都?没有的东西,还能有良心? 搁哪去找良心? 他抬眸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系统,为了耳朵着想,果断选择把火上浇油的话咽回?肚子: 「幻境快结束了。」 再不入定,山今与谢陵游都?要被?淘汰了。 他不要紧,反正现在不淘汰,后面几关也要主动淘汰的,但谢陵游可不行。 「替下班。」不等系统爆发出更尖锐的不满,岑羡云先替出了条件,「作为交换,剩下的时间都?由我来,并且积分?退你一半。」 愤怒的埋怨已经到了嘴边,系统大张着嘴,愣是凭藉超高的性能控制住了即将出口的声音。 愤懑还没从眉眼中?散去,小鸡嘴已经绽出笑意,瞧着分?外滑稽。 但系统并不觉得,接下来不用再承担二分?之一时间的扮演时间,还能拿回?自己一半的积分?已经足够让它手舞足蹈了。 它甚至没有任何预兆的将岑羡云从「山今」的身体中?直接挤了出去,挥舞这手欢唿:「快去吧,快去吧!早去早回?!」 还真是…… 岑羡云一个趔趄,他回?身望去,瞧见与自己有着那么?三两?分?相似的面容欢快地招着手,一脸蠢相。 岑羡云欲言又止,想想自己手头要做的事,闭了闭眼,转身离去。 第41章 徇私舞弊 「师兄,柳师兄~你就说说嘛,仙尊的新弟子是什么样的?」 「是?呀是?呀,柳师兄,是?南湖的玉鲤,还是山雪域的小少主啊?」 「兴许是易臻阁的少阁主呢?天下奇才,也只有他能与柳师兄相较一二了。」 「仙尊才不会收易臻阁的少阁主为徒呢!谁不知道易臻阁的那位早些年对仙尊纠缠不休,仙尊只怕是这辈子都不愿与易臻阁扯上关系!」 「咦?还?有这等往事?」 话题骤然从未来的小师弟或小师妹跳转到凌蘅仙尊本人,几个不明就里的小姑娘睁大?眼睛望着稍年长些的师姐,妄想从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记录着新弟子在环境中表现的捲轴随意地摊在桌子、椅子,乃至青石砖上无人看顾,白衣仙尊低头?盯着一卷甚至不曾打开的捲轴慢慢滚到眼前,俯身?捡起:「柳良瑜。」 泠泠如山泉流淌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凌冽的灵力,不容拒绝的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众人被这丝灵力震得头?脑发?昏,慢半拍地抬起头?,瞧见了门口?握着散乱捲轴而立的仙尊。 少女们当?即脸色大?变,如受惊的幼兽般齐齐后退,将被点了名,只能僵立在原地的柳良瑜「送」了出去。 柳良瑜望着面若寒潭的仙尊,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瞧瞧斜眼去看身?后的师妹们,只是?这种时?候人人危矣,个个都低着脑袋装鹌鹑,没一个愿意出头?陪他共患难。 迫不得已,柳良瑜只能硬着头?皮展颜轻笑,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仙尊……您回来了啊?」 「出来。」 话音未曾落下,捲轴从他手中抛出,柔软的捲轴仿若一层薄纱无风飞至殿内,柳良瑜脚步一错,身?后无一人看清他的动作,只晓得一眨眼,那捲轴已经落在他手中。 柳良瑜低头?看了眼手头?铺开的捲轴,一片空旷白色之下,少年呆呆立在原地,一身?粗布麻衣掩盖不住他的颜色,一眼能瞧出他的不同来。 奇怪的是?他的左手斜斜探出,呈虚握状,好似握着什么珍贵之物不敢放手。 他只看了一眼,便合拢捲轴欲图向身?后丢去,入门试炼的幻境持续两柱香,如今最后一炷香已经燃过半,这名少年却还?未入定,可见虽有金玉之姿,但悟性太差,应当?是?入不了仙山了。 「带上。」 捲轴刚刚从手中飞出,仙尊冷淡声音便再度想起,他脸色一变,半步后移,探出胳膊,食指勉强钩住捲轴红色的穗子,险而又险的将其拉了回来。 他松了口?气,回首抬眼望向门口?,哪儿那里还?有仙尊的影子? 柳良瑜把散乱的捲轴收起,忍不住小声嘀咕:「既然要带出去,还?丢给我作甚?」 第69页 话虽如此,他可不敢真的违逆仙尊的命令,动作利落的捧着捲轴追了出去。 「我听?闻,我要招弟子了?」 柳良瑜拱手,一礼还?未行完便听?见冷声质问,他默默把脑袋压得比寻常时?候更低了几分。 即便每日都有弟子御剑持符驱散寒雾,但千年不散的冻雪所残留的寒意无处不在,清风拂过之时?,寒意铺面,恍若尖刀锥面。 仙山不收庸碌之辈,又何尝不是?因为仙山寒冽,常人难以在此久居。 「您下山之前不是?说要带个小徒弟回来么?」柳良瑜埋在脑袋,盯着自己足尖,发?觉自己浅色的锦鞋不知在哪里蹭了一滴墨。 「长老询问弟子仙尊去处,弟子不敢胡诌,如实?以告。」他悄悄掀起眼皮子,余光偷瞄仙尊脸色,「这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以讹传讹……可与弟子无关。」 推脱之意溢于?言表,岑羡云哪里不知柳良瑜的小心思,不过他本也不是?来追责的,自然不会在这上头?多费口?舌:「你手中的捲轴,可看过?」 「看过……」 「好。」岑羡云没给他胡乱揣摩的机会,「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小师弟,我的亲传弟子。」 「什么?」柳良瑜顾不得其他,连忙摊开手中的捲轴,少年容貌昳丽,饶是?修真界盛产美?人,也鲜少有与之媲美?之徒,可…… 除了这幅好皮囊,他实?在没能从少年身?上找到半分出彩之处。 「您下山亲自去寻的弟子——」就是?这么个花架子? 柳良瑜的话音消失在凌蘅仙尊颇为寒峭的眼风中,他缩了缩脖子,不过片刻,了悟了仙尊来此的意图:「您不会是?见他过不了入门试炼,所以叫我徇私枉法的吧?」 岑羡云不曾回答,他一挥手,捲轴无风自动,飘摇着在半空中展开,右手轻点,藏匿在柳良瑜腰间储物袋中的灵笔飞了出来。 他在柳良瑜不解且疑惑的目光中,提笔在干干净净的捲轴上留下「上上」二字。 岑羡云松手,捲轴与灵笔一起回到柳良瑜的手中,他面色坦然,全然没有半点当?着「考官」的面徇私舞弊的羞耻之心,他摆摆手,「回去吧。」 「凌蘅仙尊……」柳良瑜捧着手中的物件,刚开口?,眼前哪里还?有凌蘅的身?影? 眼下距离幻境结束只剩下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岑羡云自然没工夫听?柳良瑜多言,他匆匆回到凌蘅的洞府,在褪去躯壳的前夕瞥见左手无名指上的痕迹。 鲜艷的颜色在不经意间总会让人误以为是?细细的红线缠绕在指间,岑羡云皱眉,他没料想到这道痕迹竟然是?烙印在灵魂之上的。 是?什么时?候?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分出两分心神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修仙者?锻神炼体,修为越是?强大?,神识便越不易受到外界干扰。他虽不是?此间世界之人,但无数小世界的锤鍊早就将他的神识打造的超乎寻常。即便幻境中的「谢陵游」已经得道飞升,也不可能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留下印记。 岑羡云盯着凌蘅修长的手指,红色的圈痕在他的魂魄离开的躯体之后便逐渐淡去,直至了无痕迹。 他微微闭目,脑海中浮现出系统传输过来的画面,不知谢陵游相通了什么,此刻他的神情已经不復之前的慌张模样,虚握着的手也松开了几分。 时?间所剩无几,岑羡云没有过多在此纠结,他转身?离去,全然不曾察觉一阵小小的清风在他离去之事轻轻刮过,吹起打坐的仙尊的衣角,露出一枚陈旧褪色的平安符。 …… 【宿主!】 充满惊喜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白茫茫的幻境消融,他赶在幻境彻底失效之前没入山今的身?体中,从系统手中拿回了身?体的操控权。 幻境外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幻境内却仿若三?五载,尤其是?对于?未能在幻境中入定之人而言,空旷寂寥毫无生息的幻境足以让绝大?数修士在其中消磨中癫狂。 岑羡云睁眼望去,长阶之上的人已经少了大?半,周遭空出大?片宽敞的区域。 崑崙仙山的入门试炼是?为了考验修者?的悟性与耐性,而非是?奔着叫人发?疯去的,那些在幻境中接近崩溃的弟子无一不再失智的前夕被强行带离了幻境,送到山脚下去休养了。 至于?天赋出众的修士,自然是?早破了幻境,离开了此地。 「山今?」 轻声唿唤从身?后传来,不等岑羡云回身?,后背就贴上温热的躯体。少年比他略矮些,此刻,毛茸茸的脑袋贴在肩颈出,翘起的碎发?摩挲过裸露在外的肌肤,带来细微的瘙痒感直抵心底。 岑羡云不适地想要逃离,然而身?后的人比他动作更快,双臂收紧牢牢地箍在他的腰上:「山今,别走,我……」 「铛——铛铛——」 悠扬的钟声盖过轻声呢喃,岑羡云抬眼,玉白石阶上几乎望不到几个人影,巳时?未入山门的修士亦属于?淘汰之列。 崑崙仙山,长阶三?千步,且不说这其中还?有什么试炼,光是?徒步上去就要花费不少功夫。 「该走了。」 隔着薄薄的一层衣物,岑羡云似乎能听?到小猫急促的心跳,他轻拍环在腰间的双手,像是?在安抚应激的小猫,又仿佛只是?单纯的提醒。 第70页 贴着后背的身?体明显地僵住,他双手用力,恨不得就这样将自己嵌入面前这人的骨血中,残存的理智控制了他的行为,他克制着松手,慢慢展眉退回应该的位置。 「我失态了。」 明明谢陵游如他所愿的松了手,岑羡云却并不觉得放松,他眼睑轻垂,目光落在谢陵游微微颤慄的手上。 日光越盛,白玉石阶在炽热的阳光照耀下折射出晃眼的光,与常人而言尚且可以忍耐,对视力尚未恢復的谢陵游来说却是?一种折磨。 岑羡云静默着目睹小猫伸出手的四?处摸索,想要取回自己的拐杖,但光亮灼目,让他总是?寻错地方。 「走吧。」 他自然地牵起谢陵游上下摸索的手掌吗,语气平淡:「再不快些,就要来不及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也再不断的升高,不少人总是?忍耐不住长久的跋涉,气喘吁吁地停下步子,坐在石阶边缘休息。 太阳将白玉石阶晒得滚烫,四?处一片空旷,半点躲避日照的阴凉之地也没有,饶是?站在原地不动弹,不多时?也流了满头?的大?汗。 这样的休息没能让体力有半分的恢復,反而助长了心底退却的念头?。 岑羡云牵着谢陵游的手,步履平缓,不急不缓地超过一个又一个修士。手心的温度在双手中传递,慢慢捂热了手掌,逐渐浸出细密的汗水,濡湿了彼此的掌心,给人带来缠绵缱绻的错觉。 他抬头?望去,石阶在阳光之下恍若玉石般莹润白洁,三?千阶,仿佛无论如何都望不到尽头?。 「累吗?」岑羡云侧目,余光中瞥见谢陵游的额头?汗水密布,晶莹的汗珠汇聚在额角,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从脸庞边缘滑落。 谢陵游抬眸迎着阳光望去,纯黑的双眸受不得强光,微微眯起,视线中出现模煳不清地轮廓,他嘴唇微抿:「不累。」 这话自然是?假的。 他靠着玄龟内丹在不知不觉中提升到了筑基修为,自身?灵力并未完全巩固,亦不曾有人教导过如何使用,这番行走下来早已筋疲力尽,眼下不过是?靠着意志力强撑而已。 岑羡云没有戳破小猫的嘴硬,意志这种事情向来是?不能松懈的,一旦松了这口?气,再想重整旗鼓就难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快些上仙山才是?。 然而事与愿违,一片阴影投射在面前,湖蓝色的衣袍挡住了前行的道路,饱含轻蔑的讥讽在头?顶响起:「哟,还?真叫你们……『爬』上来了?」 第42章 离去 岑羡云抬首,蓝衫修士站在台阶上之上,眼神轻蔑:「你说?说?,你们这种无能的废物这么大费周章有?什么意义?」 「唉。」岑羡云轻声嘆息,眼底划过一丝无奈,抬眸对上修士鄙夷的目光,他慢慢勾起唇角,异样的光彩在眼中浮现,「真巧,我还在想……要如何找你呢。」 轻飘飘的喟嘆一字不差的落入修士的耳中,蓝衣修士脸上的恶意险些没能维持住,他后背紧绷,身子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站在前方的小子分?明?不过来练气修为,但无端的压迫感让他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岑羡云自认自己从不是个宽厚之人,如?今新仇旧恨交叠在一起,更是让他没有?半点退让的理由。 然而不等他动?手,异样陡升。 云雾不知从何而来,映天蔽日?,瞬息间遮挡住炎炎烈日?。样的天气变化对于苦不堪言的修士而言本该是好消息,倘若长?阶之上没有?泛起逐渐往下奔腾的大雾。 厚重的雾气浓郁的过分?恍若雪山崩塌时,沉积的大雪铺天盖地翻涌而下,白色的雪浪给人的心理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位置稍前的修士猝不及防的见?到这样的一幕,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白雾舔上他的衣衫,慢慢将其吞没。 「这是什么?!」 「嘶——好冷!!我的手!」 「这是……仙山之巅的寒雾?」 手上力道加重,岑羡云侧目,瞧见?了谢陵游隐含紧张的脸色,他施力回握,充作安慰,拽着小猫率先向山下跑去。 人本就是极具从众心理的生物,更何况前方的哀嚎是在是让人害怕,蓝衣修士见?状,运气后退数步,在远离雾气之时,还不忘丢出三两枚暗器。 破空之音由远而近,岑羡云急停脚步,毫无预备的没能停住步子,随着惯性往前跑了两步,随后被?胳膊上的力道拉了回来,跌入温暖的,带着淡淡馨香的怀抱。 在岑羡云视觉盲区,谢陵游无神的黑眸闪过一丝光亮,他的鼻尖轻轻耸动?,近乎贪婪地唿吸着身前这人散发出来的浅淡香味,迟迟不愿从怀抱中抽身。 岑羡云不知小猫的所作所为,只当他是受到惊吓,在寻求他的慰藉,他伸手轻拍小猫的肩头,冷眼瞧着蓝衣修士退到暂且安全的地方。 长?阶之上,白雾愈发浓郁,刚被?吞噬进?去的人瞬间没了影子,只余下模煳的低吟声,随着山中吹拂的清风飘来,为眼下的情形增添了几分?瘆人的气氛。 身后云雾翻涌,离两人所站立的位置越来越近,但岑羡云却没有?继续向下逃离的意思,他们来此,是为了上仙山,若是此时因白雾离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第71页 下方的蓝衣修士望着上头相拥的两人,脸色更加难看,扭头低啐了一口唾沫,轻嗤:「死断袖!」 藏在怀抱中的小猫这次听清了修士饱含恶意的辱骂,他身子微颤,却没有?因此退开,反而更加靠近了几分?。 岑羡云略一挑眉,算是终于明?白蓝衣修士的恶意从何而来,虽有?些不合时宜,但他的思绪还是忍不住跑偏:若是他不曾出现在小猫身边,这修士针对谢陵游的理由又是什么? 无关紧要的念头一闪而过,岑羡云掀起唇角,明?晃晃地讽笑挂在脸上。 蓝衣修士并非蠢笨之辈,纵使方才?受到外界影响而做出向下逃离的举动?,此刻冷静下来也该醒悟了。他望着岑羡云脸上刺目的嘲笑,怒火中烧——方才?这人是故意诱导他的! 心中的厌恶更添几分?,他不再藏拙,拔出腰间的佩剑,运气纵身一跃,朝着二人袭去。 岑羡云手指微动?,灵力外泄,汇聚成一条细细的宛若蚕丝的透明?丝线,悄无声息的缠上蓝衣修士的脚踝。 这样的手段在寻常时候并不容易实现,但此刻,修士的注意力全在疯狂涌动?的白雾之上,再加上天色黯淡,全然没能注意到脚踝上的丝线。 山风阴凉,助长?了雾气涌动?的速度,岑羡云看准时机,在蓝衣修士凌空之时轻勾手指,丝线瞬间绷直,凭靠符箓跃起的修士身子滞住,竟然被?生生地拖拽了下来! 「砰!」 蓝衣修士眼看不妙,连忙聚起灵气护在身前,可?饶是如?此,重重摔下的疼痛还是让他面目扭曲。 他的鼻樑不慎磕在了石阶上,鲜血喷涌而出,滴滴答答的落在白玉石阶上,猩红可?怖,他强压着怒意与痛唿抬头,瞧见?的却是岑羡云半搂着谢陵游冲进?雾里的背影。 怒意更加强盛,他再难忍耐,仰天怒吼:「你们——该死!」 他管不得?自己满脸的鲜血,抓住失手落出去的佩剑,一个勐冲扎进?雾气中。 剑光短暂的划破迷雾,天光不过透入片刻,白雾便?已聚拢,刺骨的寒冷随着唿吸浸入骨髓,顺着灵脉经络在身体内周转,丹田中运转的功法像是被?冻结般逐渐凝固停滞。 情绪充斥之下,蓝衣修士没有?发现半点异常,睁眼瞎般胡乱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可?明?明?他亲眼目睹两人从在这个位置方向踏入迷雾,长?剑却怎么也没能碰到两人哪怕一丝衣角。 他将灵力蕴在口中,张嘴大喊:「出来!都给我滚出来!」 远处的无能狂怒传入耳中,岑羡云连回眸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牵着谢陵游的手慢慢往前走。他将灵力汇聚在双眼之下,破开迷雾看清前路,低声叮嘱谢陵游注意脚下。 寒雾扑面,宛如?一把把钝刀来来回回地割着脸皮,丹田中的功法极力收缩、不断运转,散发出微弱的暖意疏通经脉。 岑羡云没走几步,脚底便?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发现是山脚下排队时外门弟子为没人发放的符箓。 前来参与试炼之人倘若无法支撑,便?可?捏碎符箓传送到山脚,同理,当符箓察觉佩戴者遇险时,也会自发破裂强行将人送走。 石阶之上四处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符箓碎屑,可?见?这场寒雾淘汰了不少修士。 越往上走,温度越低,天边的太阳无法将日?光射入寒雾中,眼前的光亮越发稀薄,明?明?不过午时,但却让其中的人生出在深夜中摸索前行的错觉。 「嘀嗒——」 雾气遇热凝成细小的水珠挂在乌黑的长?发上,慢慢浸湿了衣裳,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两人便?像是淋了一场瓢泼大雨,衣角源源不断地向下滴落着圆润的水珠。 剔透的水珠从半空中坠下,还未接触石阶,就已经凝结成冰珠,砸在阶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冷吗?」若不是此时雾气太重,岑羡云开口之际必然能瞧见?自己嘴里呵出的白雾。 他问的问题其实并不需要谢陵游回答,交握的双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远了。」岑羡云偏头,瞧见?了在小猫的眼睫毛上凝固了薄薄的一层霜,他一眨眼,便?扑簌簌的往下落。 这番模样不知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让他忍不住勾起唇角无声轻笑,他摊开手掌,将近枯竭的丹田被?迫快速运转,传递出暖暖的热意。 须臾,岑羡云的手心便?恢復了常温,他重新抓住谢陵游的手,五指嵌入其中,十指紧扣将仅能维持的热度传递到谢陵游手中。 他说?:「再坚持一会儿。」 「山今。」谢陵游声音喑哑,湿漉漉的眼眸像是刚出生的小兽,带着涉世?未深的懵懂,「我们真的能成为仙山的弟子吗?」 岑羡云唇角的弧度微僵,迈开僵硬的步伐,顶着寒流往前,他音调平稳,语气笃定:「当然。」 「那我们……」 「陵游。」岑羡云轻轻捏了下冰冷的手,打断了谢陵游的话语,「留些体力吧,后头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谢陵游的嘴唇微张,神情无措,他望着山今宽阔的肩膀,最终闭了嘴,垂下脑袋闷头往前走。 可?越是往前,心中的不安便?越为强盛,他说?不清这种惶恐因何而生,也找不到任何能平息情绪的方法,只能徒劳无功地抓紧山今温热的手掌。 第72页 岑羡云抬眸,恢弘的山门映入眼帘,龙飞凤舞的「崑崙」二字简朴玄妙,让人仅仅是遥遥望了一眼,脑海中便?生出许多的顿悟。 传闻上古时期,有?大能久久难堪破生死劫,他歷经四海,尝尽人生百态,却是一无所获。失意之时,他途径仙山,无意间瞥见?山门之上 的崑崙二字,顿悟丛生,竟是坐与石阶上,立地飞升。 「咚——咚——咚——」 钟声又一次在耳畔响起,山门下的黄鼎中插着的香烛已经燃到了最后的,或许一阵清风,一人走过时掀起的气流就能叫其彻底熄灭。 「快点!」岑羡云抓住谢陵游的胳膊往前跑去,僵硬的腿脚让他们在最后关头跑得?磕磕盼盼,但好在,他们已经不剩下多少路途了。 「你们——休想!!」 恶鬼般的怒喝甚至盖过了钟声,一团火焰从身后袭来,焰火接触到寒雾的瞬间爆发出「滋滋」的响动?,气流因此产生坍缩,黄鼎中的香烛受其影响,勉强挂在上头的香灰摇摇欲坠,眼看着将要燃尽。 岑羡云手上的力道加重,拖着谢陵游跌跌撞撞的往前。 「不——山今,等等!」谢陵游瞪大眼睛,他努力收紧手掌,但早已僵硬的手凭藉山今所散发的体温根本无法完全恢復正常,只能被?迫的感受着两人紧扣的手一点点的滑脱。 背后传来一股推力,慌乱中,他的脚尖撞上最后一阶石阶,重重摔倒在地。 谢陵游顾不得?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扭头回望,却只见?漫天的黄符碎屑随着「呜呜」的风声飘零着落下。 香烛燃尽,寒雾渐渐散去,长?阶之上,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的身影? 第43章 凌蘅仙尊 云消雾散,晴日当空,灼灼的烈日投射下温暖的弧光,寒雾凝结在衣物上的霜雪渐渐消融,在身下积蓄起一滩水渍。 潮湿的衣物紧贴身躯,勾勒出少年纤细的身姿,僵硬的四肢逐渐恢復了知觉,谢陵游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长阶,神?情呆滞,眼神?空洞,湿漉漉的碎发黏在白皙的面颊上?,为本就脆弱易碎的少年更添几分柔弱感。 下一场试炼尚未开启,仙门之外驻足着不少修士,异样的目光犹如实质,悉数压在少年单薄的肩头,低低的碎语与不时?的讥笑更是不绝于耳。 负责维持秩序的外门弟子瞧瞧手中的册子,又看看黄鼎中早已燃灭的香烛,一时?不知道应不应当算这名少年通过。 「你还好吗,谢陵游?」 一只玉白的手在谢陵游眼前摊开,那人生有一副和善温柔的好皮囊,眉眼轻轻弯起,潋滟的桃花眼中似有千万柔情,他?将声音放的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失神?的少年。 鲜少有人能在失意之际拒绝这样关切的问候。 然而谢陵游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漆黑的瞳孔黯淡无神?下,像是在漫长时?间的洗礼中褪去光泽的宝石,风化成?平凡普通的模样,直教?人忍不住地扼腕嘆息。 柳良瑜并未因?少年的视若无睹而恼怒,声音反而更加柔和:「仙山下一场试炼就要开始了,需要我?带你去换身衣服么?」 不知是哪个字眼触动了他?的神?经,谢陵游终于?动了起来,他?的唇瓣嗫嚅着吐出不清的呢喃,手掌撑在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然而石阶染上?水渍格外的湿滑,还没有完全解冻的四肢更是难以维持平衡,他?的膝盖一弯,若不是柳良瑜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只怕是又要摔倒在地。 谢陵游淡淡抬眼,冰冷漆黑的眼瞳转动,落在身侧之人的脸上?,无机质的瞳孔冷的彻骨,叫人感到深刻的压迫与恐慌,不由得?生出逃离的冲动。 柳良瑜本能地松了手,等他?回神?,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浸出细密的冷汗,打湿了轻薄的衣衫。他?为这样的变化感到十足的吃惊,一个筑基少年竟然给他?带来了这样可?怖的压迫感。 这就是……凌蘅仙尊选择他?的缘由吗? 柳良瑜眼眸微垂,遮掩住眼底的惊嘆,他?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很?快将无关紧要的念头抛在脑后。 这人是凌蘅仙尊钦定的弟子,绝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去。 他?一个闪身,拦在谢陵游的身前:「你好不容易才来到此?处,就要如此?放弃吗?」 能成?为仙山的弟子不知道是多少上?界修士梦寐以求之事,可?谢陵游闻言却没有半分动容,他?支撑着摇晃的身子,一言不发,绕过挡住去路的修士,径直往山下走。 「等等!」柳良瑜眉头紧缩,不由得?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跑到山门口来桥这个热闹?早些晚些,不都能瞧见?这位「小师弟」么? 这下好了,小师弟当着他?的面要离开仙山,他?是拦还是不拦? 不拦,若是凌蘅仙尊因?此?没能受到徒弟,迁怒与他?该当如何? 拦…… 柳良瑜深吸一口,无奈的瘪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是担心那位与你同行之人吗?不必忧虑,黄符破碎,他?此?刻必然安全的呆在山脚下。你若是不信,我?叫人将他?带上?来可?好?」他?伸手抓住谢陵游的胳膊,好言劝说?,「入仙山的机会得?之不易,你难道要这样其轻易放弃吗?」 第73页 「柳师兄,他?要走便让他?走就是,拦他?作甚?仙山难不成?还差了他?一名弟子不成??」 「就是,不过是踩线侥倖进来而已,此?刻不走,等下场试炼开启,也是要被淘汰的。」 「柳师兄,时?间差不多了,难不成?要为他?一人耽误剩下的试炼?」 「……」 附和声此?起彼伏,交杂在一起,便成?了乌合之众的嘈杂碎语,听得?人脑仁作疼,本就后悔多管闲事的柳良瑜更加烦躁,眉头不自觉皱的更紧,回头低声冷喝:「闭嘴!」 山门前的众人:「……」 或是讥讽或是愤懑的情绪凝固在脸上?,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向来不拘小节的柳师兄动了怒。 偏偏那少年没有半分自觉,挣扎着想要抽身离去。 几次三番如此?,柳良瑜也失了耐性,手上?力道加重,半是劝解半是警告:「稍等片刻,便会有人带他?上?来,届时?你若是想走,我?绝不阻拦。」 谢陵游抬眼盯着面前的修士,沉默不语。 他?对仙山并无任何渴望,想要成?为入仙山,成?为仙山弟子的人,是山今。他?不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当他?知道,如果?在此?时?离开,山今的想法便再无实现的可?能。 「山今。」谢陵游喉头上?下滚动,干涩的喉头传来撕扯般的疼痛感,像是久久不曾癒合的创伤被强行撕开裂口,铁锈味在口中瀰漫,催生出呕吐的欲望。 柳良瑜见?人终于?同意留下,不由得?松了口气,抓着少年胳膊的手却仍不敢放开,就少年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是真的害怕山间风稍稍大些,他?一松手,少年便会从长阶上?咕噜噜地滚下去。 他?取出干坤袋中的传音符,一丝灵力没入其中。 「什么……?」柳良瑜脸色微变,他?回首瞥了一眼身侧的面白如纸的谢陵游,一时?竟不知应不应当将话说?出口。 他?这半生多管闲事的次数不少,却鲜少将自己弄到这般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他?不由得?有些埋怨作为源头的凌蘅仙尊。 既有了看中的弟子,直接带回仙山就是,何苦让人走这么一遭?弄得?狼狈不堪尚且不说?,现下人家说?不定根本就不愿成?为仙山弟子了! 「那人……」柳良瑜面含歉意,「山今不见?了。」 「唿唿——」 倏尔,大风狂作,两道的树木花草纷纷被吹弯了腰,枯枝沙尘随风腾空,扑簌簌地胡乱挥舞,一时?迷了眼。 柳良瑜抬手刚结出屏障,面前的少年已经没了踪迹,他?四处张望,却见?少年逆着狂风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这风来的诡异,饶是有灵气护体也让毫无防备的柳良瑜趔趄了半步,更遑论那瘦弱的少年? 他?在风沙中摇摇晃晃,褐色的麻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鼓起的衣服成?了累赘将少年带的东摇西晃,好似随时?会被大风捲走。 纵使没有寒雾、幻境,顶着骄阳、狂风,三千石阶,对于?已经精疲力竭的谢陵游而言只怕是难如登天。 好好的人在仙山试炼中消失,怎么也算是他?们的过错,眼下自然不能放任谢陵游也出事,他?正准备动手,就听见?清冷的声音响起: 「停。」 来人垂眸,指尖隔空轻点,诡异的狂风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歇,半空中的残枝败叶、沙尘碎石失去浮空的动力,接连从空中坠下,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乘着仙鹤而来的仙尊踏破虚空,缓步落在谢陵游的面前,抬手微微向下一压。 谢陵游脸色骤变,双肩之上?仿佛突然多了万钧重担,压得?他?膝盖弯曲,连站直身子都成?了一种痴心妄想。他?咬紧牙关,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嘴中泄露出一丝闷哼,低哑的声音在骨骼不堪重负的脆响中不值一提,令人牙酸的响动让人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随时?都会散架。 重压之下,就连唿吸都成?了一种奢望,胸腔艰难地起伏着,整张脸呈现出可?怖的青紫色。 山今…… 身体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意志却还拖拽拉扯着向前,他?的眼眶微微发烫,湿润的水意打湿了干涩的双眼,汇聚在眼眶中久久没能坠下。 他?又要……又要再一次的失去他?。 这一次的分离之后,下一次重逢又是多久? 绝望的情绪充斥在心间,喉咙间像是被塞上?一团棉花,让他?吞不下也吐不出。 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他?…… 【喂!!宿主!差不多得?了吧!!】 针对一人的尖锐爆鸣在耳中迴荡,岑羡云正准备抬手的动作一僵,不仅没能松开,反而往下压了几分。 小猫肉眼可?见?的被压弯了嵴樑,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现下的威压明明早就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他?却不仅还站着,甚至挣扎着往前挪动了几分。 只是无论意志力如何坚定,身躯都有抵达极限的时?候,下一瞬,他?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倒在地。 膝盖骨与白玉石阶碰撞的声音刺耳尖锐,仅仅是听着就让人能体会其中一二痛楚,小猫嘴唇微张,痛唿卡在唇间欲出不出。 第74页 【宿主!!你怎么能这么对谢猫猫啊!!!】 系统见?到这一幕简直快要崩溃了,它双手颤动,指了指面色痛苦的小猫,又指了指面无表情的凌蘅仙尊,最终无奈地抱紧自己的脑袋疯狂尖叫:【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你怎么能这么对一只猫猫啊?他?快碎了啊!】 「闭嘴。」岑羡云喉头微微滚动,在脑海中轻斥,他?的声音平稳,面色不改,仿佛对此?没有半分愧疚,「凌蘅,恶毒师尊,这么做有错吗?」 简短的几个短语堵得?系统说?不出话来,它瞪着黑豆豆眼睛,嘴唇颤抖:【你真是……冷血怪物!】 说?完,它闭上?眼一头扎进意识空间,将自己关进了小黑屋,眼不见?心不烦! 在无人能瞧见?的角落,岑羡云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在长袖的遮掩之下慢慢紧握成?拳。他?神?色淡淡,仍旧是冷面无情的模样: 「你,要做我?的徒弟吗?」 第44章 把小猫抱回家 四下一片寂静,众人就连唿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凌蘅仙尊只着了件简单的白色长衫,滚金镶玉的腰带勾勒出窄窄的腰线,更衬的肩宽腿长,他面若寒霜,眉眼凌冽,让人望而?生畏。 柳良瑜从未见过这样的凌蘅仙尊。 都?说仙尊时天上云,人间?月,高不?可攀。实际上,在崑崙的一众弟子看来,仙尊虽然瞧着不?苟言笑,但其实为人宽和?,对于山门弟子从不苛责。 而?此刻,他目光泠泠,寒似坚铁,叫人不?由得疑心?他面对的不?是即将收入门内的弟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柳良瑜实在?弄不?清这其中的状态,若是仇敌,以仙尊之?能,一剑便可了断,何必捏着鼻子收其为徒?若不?是仇敌,又缘何如此神情? 小猫才不?管这其中的暗流涌动,他单手撑着石阶,慢吞吞地爬起?来,即便被人如此压迫对待,面上也不?见?半分恼意。 他宛若一尊行尸走肉,全?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仅凭本能摇晃着站起?身往前走,本就瘦弱无力的少年?,经过方才的那一跪,行走得更加艰难,一瘸一拐的背影教人忍不?住的心?疼 岑羡云藏在?袖袍中的手轻轻蜷缩,怪异的情绪在?心?间?蔓延,他抿紧薄唇,眼底瀰漫起?不?悦的郁色。 这番神情落在?柳良瑜眼中变成了对谢陵游的不?满,他虽然搞不?清其中状况,但实在?害怕凌蘅仙尊会?在?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连忙上前数步,挡在?仙尊面前: 「这名?少年?的挚友无故失踪,想必此时他心?急如焚,所以才会?……」 「失踪?」岑羡云慢慢咀嚼着这个称唿,神情冰冷,淡淡抬眼,浅棕色的瞳孔映出柳良瑜紧张的神情,「山今?」 柳良瑜后背僵硬,冷汗直流,无声的压迫感让他实在?有些挨不?住,连忙开口:「是……是,山脚下的师弟师妹们说,登记册上……并无此人。」 此话一出,本就寂静的幻境陷入一片死寂中,晦暗不?明的眸光落在?柳良瑜的头顶,让他倍感压力。 「你当真要走?」岑羡云收回目光,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倔强地往山下走的小猫顿住脚步,他像是缺乏润滑的木偶,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难以动弹的艰涩感,终于,他扭头直勾勾地盯着凌蘅:「……什么?,意思?」 他喉头干涩,吐出的音节不?免有些失真,漆黑的瞳孔宛若深渊之?地,纵使天边日?照灼目,也无一丝光亮得以照入。 「听不?明白?」 岑羡云并无多嘴解释的意思,他绕开挡在?身前的柳良瑜,缓步走到谢陵游的面前,腰间?佩戴的玉佩随着主人的步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清风拂过,两侧的茂盛的树木摇曳,细碎的沙沙声不?绝于耳,风捲起?素白的衣角,将其中淡淡的馨香传出,与草木清香混合在?一起?,为不?可闻。 但与小猫敏锐的嗅觉而?言,自然不?曾错过着其中微妙的不?同,他神情愕然,瞳孔终于聚焦落在?落在?面前之?人的脸上。 他脸上的表情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瞬间?五彩缤纷起?来,麻木的悲痛还没来得及退去,惊诧之?下的欣喜已经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唇瓣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极端情绪的作用下,他失了声,嘴唇徒劳无功的张着,却一点声音不?曾发?出。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清澈的泪珠在?阳关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宛如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断了线,簌簌的滚落。 「你……」小猫挤压着失声的嗓子,挣扎着吐出怪异的单音节。失而?復得的惊喜浮上眉眼,恍若冰雪在?须臾间?消融。 他踉跄着向前,却忘了自己?站在?阶梯之?上,足尖踢在?台阶上,本就不?稳的身子向前倾斜,眼看着就要摔倒。 岑羡云心?中一凛,本能地想要伸出手,理智慢半拍的赶来,将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 他应该让开,任由谢陵游摔在?石阶上的。但他此时却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瞧着小猫脏兮兮的手在?白色长袍上留下斑驳的泥印。 第75页 在?岑羡云的无动于衷下,小猫摔下来时并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他扑进白袍仙尊的怀中,嗅到了熟悉的馨香。 没有错,就是他。 谢陵游在?恍惚中想,这个讯息传递至大脑的瞬间?,紧绷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他依恋地在?温暖的怀抱中蹭了蹭,晕乎乎地抬起?头,正好撞进男人复杂而?又深邃的眼中。 「抓住你了。」小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但对此刻的他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慢慢咧开嘴,露出傻傻的笑,重复道,「抓住你了。」 岑羡云眉头微皱,迟迟没有言语。 「最后……」一次。 剩下的话语还没出口,小猫双眼一闭,竟是就这样昏厥过去。 岑羡云一动不?动,垂眸盯着将自己?牢牢抱住的小猫,他的双臂瞧着似乎是自然的垂在?身侧,但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藏在?宽袖之?下的手攥得有多紧,才克制住了回抱住小猫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纷杂的情绪,还没有想好自己?接下来要如何,就瞧见?小猫的脑袋沿着他的胸膛慢慢向下滑动。 岑羡云抬手接住小猫快要滑下去的脑袋,等掌心?被柔软潮湿的乌髮?填满,他才想起?现在?的自己?既不?是宽厚的小少爷,也不?是「心?地善良」的山今。 昏睡中的小猫才不?知道旁人在?想些什么?,他感受到手掌的温度,这点温热的触感对本就觉得寒冷的小猫格外的珍贵。他嘴唇微微嘟起?,发?出无意义的小声呢喃,脑袋轻轻转动,自顾自的寻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沉沉睡去。 小猫绵长温热的吐息洒在?手掌中,岑羡云正准备收回的手顿住原地,他凝视着闭目深眠的小猫,好半响,才幽幽吐出一口浊气。 事?已至此,岑羡云闭了闭眼,妥协般将小猫抱起?,反正谢陵游现在?睡的更死猪似的,绝不?会?发?现端倪。 只是他一回头,就瞧见?站在?山门口的众人正以一种惊奇的眼光注视着他。 岑羡云面不?改色,眸光淡淡扫过在?场的诸位,无人敢于声名?在?外的凌蘅仙尊对视,纷纷垂下脑袋,移开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 唯有离得稍近些的柳良瑜胆子颇大,虽然也跟着垂下头,但眼睛却不?安分的乱动,用余光偷看仙尊抱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直到凌蘅仙尊彻底离去,这场不?知所以然的闹剧才拉下帷幕。 柳良瑜直起?身,摸了摸下巴,不?知为何想起?了前几日?从师妹手中收来的画本子,犹记得其中有场戏叫做—— 「君若真无情,何必行不?衷?」 还不?等他联想更多,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冷声:「今日?之?事?,不?可胡乱传之?,他日?,若我从旁听得,必亲自造访诸位。」 夹杂着灵力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入每一人耳中,柳良瑜想起?自己?方才的联想,不?由得后背发?凉,若是叫凌蘅仙尊晓得,他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对于自己?用威胁封口的行为,岑羡云没觉得有半分不?妥,修真界向来以强者为尊,凌蘅既然有这样的实力,他自然要好好利用。 外界的风言风语并不?重要,他只不?过是不?想小猫会?因此误会?,毕竟他最终需要达成的结局,是被谢陵游凌迟而?死。 这么?想着,岑羡云不?由得苦笑,他低眸瞟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猫,恕他实在?无法想想,这样天真的近乎愚笨的小猫究竟要如何,才会?恨得要将人凌迟致死。 「唉。」 岑羡云幽幽嘆息,木已成舟,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一步,总不?能任由小猫自生自灭吧? 「你这是……」 岑羡云刚踏入院内,就听见?迟疑的话语,他抬头望去,只见?竹林边的石桌上正坐着一人,他不?知来了多久,桌边的小炉将水烧得沸腾,咕噜噜地往外冒着热气。 「在?哪捡了个……」男修微微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得打量了一边藏在?凌蘅怀中的少年?,逐渐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情,「好苗子?」 男修散漫的坐在?石凳上,支起?左手将自己?的脑袋枕了上去,歪着脑袋瞧着门口的二人。 明明此处是再简朴清雅不?过的位置,偏他坐的实在?是不?甚端正,硬生生破坏了院中幽深清居的氛围。 他身着薄薄的墨色单衣,交叠的领口略有些散乱,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与细细的银链,本就修长白皙的脖颈在?银链的衬托下更加瞩目,右耳耳垂处悬挂着一缕红色的流苏耳环,因着脑袋的倾斜的方向垂在?下颌处,平添了几分不?似仙人的邪魅妖冶感。 竹叶遮去了大半日?头,落下斑驳的菱形影子,映在?男人明艷的容貌上:「这不?会?就是你要收的徒弟吧?」 岑羡云认出了此人,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出口的声音犹如浸了寒冰,冷的刺骨:「与你无关。」 「怎么?就无关呢?」男人微微睁大眼睛,狐狸似的眼睛轻轻一转,脸上挂起?似真似假的抱怨,「我家少阁主对你可是敬仰有加,听说你要收弟子,当即什么?都?……」 「戚百风,不?要用那孩子做藉口。」岑羡云将面前的人和?剧情对上号,语气中添了几分不?耐,「他心?中有道,我不?适合教他。」 第76页 被阻断了话语,戚百风眨眨眼,遗憾地耸了耸肩:「你这样说,我那小阁主可是要哭鼻子的。」 话音刚落,似奶猫呜咽般的泣声从岑羡云怀中传出:「呜……」 第45章 意乱 小猫的脸上?不?知何时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意,他唿吸急促,喷洒出来?的气息滚烫,干裂的唇瓣微微张开,泄露出若隐若现的闷哼。 抓着外?衫的手逐渐收紧,在光滑的绸缎上留下长短不一的褶皱。 「唔……难受……」 岑羡云眉头微皱,不?明白路上?还好好的小猫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他抬眸环视四周,冷冽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戚百风的脸上?。 易臻阁阁主戚百风,在原世界设定中,他对凌蘅仙尊情根深种,多年痴缠,不?过?因?为谢陵游不?得凌蘅喜爱的缘故,在面?子?上?他并不?吝与给谢陵游一些好脸色和无关紧要的帮助。 然而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他可没少折腾谢陵游,甚至谢陵游会在人前暴露猫妖血脉,也都是他的手笔,活脱脱的一个面?善心恶的笑面?虎。 虽然可能性不?太大,但岑羡云还是选择将这个也许有可能的源头赶出去,他侧身微抬起下巴,冷声道:「出去。」 戚百风眨眨眼?,这两个字每一笔每一画他都认识,怎么组合再一次,从?凌蘅的嘴里吐出来?就成了他无法理解的词语了呢? 他所认识的凌蘅面?上?冷漠,实际上?却是个再宽厚不?过?的人,虽然在他眼?中,与其说凌蘅宽厚,不?如说他懒得计较,因?为万般不?曾放在心间,所以万般亦无所谓。 数百年来?,这还是头一次。戚百风想,头一次瞧见凌蘅真正动怒的样?子?。 小猫的唿吸越发急促,眼?尾通红,为昳丽出众的容貌平添几分妖冶。浅浅的水液从?眼?皮的缝隙中流出,积蓄在眼?窝处,晕染出微红的色泽。 岑羡云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无视戚百风投来?的疑惑眼?神,抱着小猫朝小院内走去。 戚百风八百年难见一次凌蘅,如何甘心就这样?被丢在身后,起身就要追上?去。只?是他方才迈出半步,已经行至圆弧拱门处的凌蘅侧目,凌冽的眼?神宛若杀人的刀刃,戚百风背后发凉,行不?由衷地后退半步,眼?睁睁地瞧着凌蘅抱着那少年离去。 直到?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雕花拱门内,戚百风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些许庆幸。 他早在许多年前便已经看不?透凌蘅的修为了,可凭藉方才的那一眼?,他敏锐的察觉到?凌蘅的修为,似乎更精进了。 小炉上?的茶水咕咕地冒着泡,清风虚虚,竹叶飘零,好巧不?巧地落进了小炉中,不?过?片刻,竹叶的清香弥散开来?,戚百风低头,瞧了一眼?隐隐透出几分绿意的茶水,最终还是放弃了挑战凌蘅的忍耐力的打算。 他能够在凌蘅身边纠缠那么久,其中可不?乏他知情知趣,晓得什么时候的凌蘅是能招惹的,什么时候是不?能招惹的。 很明显,眼?下,正是不?能招惹的时候。 他挥手熄灭了炉火,崑崙仙山寒意甚浓,不?过?十息功夫,沸腾的水便已冷却。他倒出一杯清茶,不?紧不?慢地品尝,直到?一盏茶饮尽方才离去。 被热水煮沸后的竹叶微微泛黄黏在杯底,脉络清晰,为瓷白的杯盏增添了几分色彩。 …… 岑羡云本想先将小猫放在床榻中,随后再找药修来?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事与愿违。 小猫牢牢地抓着他的衣襟,饶是在昏睡中手上?的力道也丝毫不?减。岑羡云还没碰到?小猫脏兮兮的爪子?,就听?见了「呜噜呜噜」的闷响。 一垂眸,便瞧见满面?潮红的小猫呲着牙威胁,他就像只?饿了许久的流浪猫,将他人施捨的丁点食物视作珍宝,牢牢地圈入怀中,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只?是那小小的虎牙瞧着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岑羡云的手停在半空中,再三犹豫,还是没有动手从?小猫手中夺回自己的衣襟。 当然不?是因?为他心软,只?是谢陵游若是在此时醒了,这样?的姿势实在是不?好解释。 他这般想着,干脆坐在床边,垂眸瞧着满脸痛苦的小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出意料的是一片滚烫。 然而神奇的是,他的手刚贴上?去,小猫痛苦的神情瞬间舒展了不?少,紧紧皱起的眉头稍稍松开些许多。岑羡云略挑眉,心想,果然是戚百风的问题。 他毫无心理负担的将问题推卸给戚百风,不?愿去考虑极大可能是上?山的试炼导致了小猫此时的不?适。 「山今……小少爷……妖蛇……妖蛇大人……」 烧煳涂的小猫感受到?冰冰凉凉的触感,凭着本能地扬起脸,努力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凉凉的手掌中,微红的鼻尖正好卡在虎口?处,滚烫的气息从?喷洒在手背上?,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岑羡云听?着小猫断断续续的念叨,沉稳如枯井的眼?神终于有了波澜,干涩的唇瓣随着主人的絮语时而擦过?掌心,灼热的高?温宛如一团火,飞快的在手心撩过?,速度快的没能甚至没能引起神经的警惕,只?余下残存的温度证明其确实却在过?。 第77页 他抬手摁在小猫的脑袋上?,五指没入已被烘干的柔软黑髮中,种种复杂的情愫堆积在一起,缠绕成一团乱麻,叫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要将小猫从?手掌中拔出来?,还是想要将他摁进去,好叫掌心在感受一次那样?的温度。 「咕——」 窗外?的脆响惊醒了失神中的人,岑羡云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的瞬间,如同被电了一般勐地站起身甩开手,他神色愕然,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荒谬的想法。 床上?此刻躺着的—— 是一只?猫啊! 岑羡云闭了闭眼?,平復惊诧之下引起的急促唿吸,然而不?等他缓和完全自己的情绪,暖暖的温度又一次蹭上?他的指尖。 抬眸看去,谢陵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碧绿色的眼?瞳盛着一汪盈盈欲坠的泪水,宛若小小的湖泊折射出波光粼粼的光晕,他已经被烧煳涂了,虽然人是醒着的,意识却混沌着,迷瞪瞪瞧着岑羡云,半响,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耶耶!」 清脆的叫唤从?嘴中蹦出,他扯着皱巴巴的衣领,摇头晃脑地坐起来?,跪坐在床榻上?,满脸欢喜:「耶耶!」 没说…… 发烧还会退化啊。 岑羡云望着笑靥如花的小猫,一时忘了如何动作,他此刻很想将系统敲出来?问个明白,然而被主神收走了几乎所有宿主权限的他,根本无权强行将躲在意识空间里的系统叫出来?。 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乌黑蓬松的发顶慢慢探出一对毛茸茸的小猫耳朵。 小猫对自己的现状一无所觉,见岑羡云不?搭理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粉嫩的尖尖耳朵轻轻折了折,脸上?的神情像是在问「你怎么不?搭理我呀?」 岑羡云盯着谢陵游头顶的尖尖耳朵,喉头不?自觉的轻轻滚动,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垂下眼?皮遮挡住自己的视线,却在无意间瞥见小猫仍旧牢牢抓着他衣襟的双手。 或许是一句有一句的「耶耶」勾起了往事,令他想起许久之前,刚刚被捡回家的瘦弱小猫,也总是这样?,用皮包骨的十指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角,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丢了他。 「耶耶。」 灼热的气息唤回了岑羡云的神智,他一抬眸,眼?中便映出小猫放大的面?容,他们贴的太近,只?要稍稍动一下,鼻尖就能碰到?一起去。 小猫滚烫的唿吸悉数洒在肌肤上?,连带着他的脸颊似乎也跟着烧了起来?。 「耶耶?」 岑羡云想,他大概是被这样?的气息烫昏了头,所以才迟迟没有退开一脸委屈的小猫,仍由他抓着自己的衣领,膝行着爬上?他的大腿。 他一动不?动,纵容小猫歪歪扭扭地从?床上?攀爬上?他的大腿。记忆中小小的瘦弱孩子?长?成了少年也没添多少重量,就算整个人都压在他腿上?,也没感觉到?任何疼痛。 谢陵游终于松开了皱皱巴巴的白色衣领,抬手以一种更为亲密的姿态环住了岑羡云的脖颈,随后如同奶猫钻进母猫的怀抱中一般将自己的脑袋跟着埋了进去。 柔软温热的耳朵尖尖轻轻划过?岑羡云的面?颊,他清晰的感受到?那对小耳朵因?为挤压的力道弯折,最终停留在他的下颌处。 小猫此时被不?退的高?烧烧的浑身滚烫,他不?时抽泣着,小心翼翼地在岑羡云怀中胡乱拱,想用这种手段获得更多清凉。 然而事与愿违,他就像一团旺盛的火苗,落进了看似一汪沉寂的泉眼?中,殊不?知那不?是清热灭火的冰泉,而是随时将要爆发的熔岩口?。 岑羡云闭上?眼?,后背绷紧,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砸进小猫泼墨般散乱的长?发中,没留下丁点痕迹。 「沙沙——」 未关紧的门窗吹进阵阵凉风,窗台上?苍翠的君子?兰摇晃不?已,恍若绿衣精灵随风轻舞。裹挟着崑崙寒雾的冷风吹不?散帷幕重重之下的燥热气息,岑羡云背后发凉,这才晓得自己的汗水不?知何时打湿了后背的衣裳。 「耶耶,难受……呜呜……好难受……」 小猫的眼?泪滚烫,一滴、一滴砸在了他的脖颈处,好似能将那处肌肤烫出孔洞来?。岑羡云喉头滚动,紧闭的眼?皮下,眼?眸仍在不?安的胡乱滚动,他的双手不?知再何时紧握成拳,唿吸急促,他极力忍耐着不?应当的冲动,胡乱的思绪挤满了脑子?,乱糟糟的缠成一团乱麻,难以理清头绪。 「好想……好想耶耶……」 不?知是梦是醒的小猫才不?知道紧紧抱着的「耶耶」花了多大的力气忍耐,他将自己通红的面?颊贴上?如玉的脖颈,一边掉着泪珠子?一边低声絮语:「他们……都说耶耶不?见了……可是耶耶不?会不?见的……」 「他答应过?我……」 小猫掀开红肿的眼?皮,被泪水洗过?的眼?瞳清晰明亮,映照出岑羡云隐忍的面?容,他神情眷恋:「你答应过?我的。」 「所以……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 答应什么? 又相信什么? 岑羡云无法从?这只?言片语中得出答案,混乱的思绪纠缠打结,让他无法从?中捕捉到?最为关键的信息。凌蘅仙尊的五感实在是太过?出色,即便双眸紧闭,他却仍能感受到?来?自怀中少年的灼灼目光。 第78页 充满欣喜与悲伤,最终融汇成缠绵缱绻的恋恋不?舍 他实在捱不?住这样?眼?神,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少年写满悲戚的神情。 岑羡云无端想起在只?见过?两次的「谢陵游」。 记忆中的面?目与怀抱中的小猫重叠在一起,让他切切实实地认知到?,无论是时空乱流中分割出来?的「谢陵游」,还是此刻他怀抱中的谢陵游,从?本质而言,他们……是同一个人啊! 第46章 烙印(二更) 心软这种事从来都是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无穷尽也。 岑羡云与小猫翠色的眼眸对视,心中不可控的泛起淡淡涟漪,他抬手捂住小猫的眼睛,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小声安抚:「对,他答应过你,所以……」 小猫长长的睫毛因为不安轻轻扇动,时有时无地划过手心,如同被?蚂蚁啃咬般的瘙痒感深入骨髓,让岑羡云不由得顿了顿。 微妙的不悦横亘在心头,岑羡云眨眨眼,面色平静,他并不是会被一时情绪左右的人,不过片刻停顿便继续若无其事地语烟乄说?了下去:「所以他一定会回来找你。」 他的语气并不重,但其中的笃定却?让人没来由的相信。这样一句普普普通通的话仿佛有着什么特?殊的魔力?,小猫紧绷着的身体瞬间松懈了不少,只?是?他的双手仍旧环在岑羡云的脖子上不愿松开。 「答应我的了……」 谢陵游费力?的支起脑袋,整个身子向前?倾,将自己的脸颊埋入手掌心中,嘴里还不忘喃喃地强调。 泪水濡湿了手心,滚烫的温度也跟着传递过来,潮湿而又闷热的触感让岑羡云心中的不悦更加强盛,他为这份没来由的情绪感到焦躁,但目光触及小猫酡红的面颊之际,那点焦躁又跟缩头乌龟般悄无声息的退回了壳子。 真是?…… 岑羡云在心底唾弃,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嘆息,他耐着性子轻轻拍打着小猫的后背,重复道:「对,答应你了。」 得到这仿佛承诺般的话语,小猫彻底放下心来,在黑暗中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清风朗朗,好似永不知疲惫,吹拂着传窗外枝叶,掀起重重帷幕,纱布翻飞,恍若仙子起舞之时灵逸飘舞的裙摆。 然而风终有停歇的那一刻,床幔失去了拖着它们翱翔的力?量,便如被?射伤翅膀的小鸟,只?能从空中无力?地坠下。 薄纱如羽翼,又似纱衣,覆盖在小猫的后背上,岑羡云抬眸看向窗外,有着凌蘅的灵力?庇佑与?仙山的阵法结界,即便是?在寒雾浓重的仙山之上,各种随意栽种,疏于照顾的植物也生长的极好。 失去了人为的干预,它们难免少了几分精緻唯美?,但绿意盎然,缠绕攀爬的生机与?肆意却?是?无可复制的。 岑羡云也不知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感受到一种漫无目的的茫然,这种感觉在他的记忆中只?出现过两次。 上一次,他选择花费所有积分向主神提出退休的请求,这一次,他又想做什么呢? 岑羡云慢慢眨眼,久久未曾闭上的眼睛在眼皮覆盖下来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酸涩,眼角更是?不受控制地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想不明白。 灵猫的自愈能力?向来很好,在他不间歇的灵力?输送中,谢陵游身上滚烫的温度逐渐消退,他慢慢松开手,小猫睡得很沉,并无惊醒的预兆。 他今日实在是?掉了太多眼泪,眼皮红肿的像两个小馒头,通红的眼尾还挂着残余的泪花,岑羡云伸出食指,轻轻擦去还带着小猫体温的泪水。 温热的液体融在食指指腹的纹路中,岑羡云听着小猫绵长的唿吸与?沉稳的心跳,纷杂扰乱的心境竟然逐渐恢復了平静。 他失去了最初的记忆,也忘记了许下的承诺究竟是?什么,但这些?都没有关系。 他拥有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时间,足以支撑他漫无目的地寻找。主神统管的小世界浩瀚如烟,但只?要一直找下去,总有一天,承诺所留下的羁绊会将他待会寻觅之人的身边。 无论山海变迁,沧海桑田,他都会……回到「他」的身边,履行早已忘却?的承诺。 岑羡云垂眸,看着小猫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痛苦从他的脸上褪去,他仿佛落进了一场美?梦,在梦中等?来了一直期许着没有归来的人。 他抬手轻轻点在小猫的眉间,许久之前?的梦境突兀的以更加清晰的姿态在脑海中浮现,在「谢陵游」向「凌蘅」祈求着死?去的梦境中。 在他即将醒来之时,他看清了「谢陵游」的模样,那时的「谢陵游」眉间正中央的位置有一枚鲜红的,宛如用血绘出的烙印。 岑羡云的指尖轻轻用力?,在小猫的眉间留下浅浅的凹陷痕迹,他从梦中惊醒的瞬间便忘却?了娜美?生在小猫眉间的印记,直到此刻,他才冲破记忆的束缚,想起来那枚印记的真实模样。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岑羡云心想,那是?出自主神空间的一个鸡肋道具,价值七万积分,作用是?—— 标记。 跨越时间、空间,乃至轮迴的标记,都绝不会被?抹去。七万积分只?给这个道具赋予了唯一的作用,便是?协助双方确认彼此的身份。 第79页 他早猜到谢陵游看穿了上个任务者的身份,并且两人还产生了超乎任务者与?任务对象的感情,所以此刻骤然得知谢陵游的灵魂上留有这样的印记也毫不意外。 只?是?…… 岑羡云心中微动?,不可抑制的生出荒谬的猜想。 不,或许这个可能并不荒谬,只?是?他一直处于灯下黑的状态,才没能联想到。 谢陵游等?待着的「师尊」,又怎么不能是?他呢? 穿堂的长风唿啸而过,柔弱的君子兰被?风吹斜了身子,歪歪倒倒的模样像是?随时都会被?掀飞出去。 院中林叶碰撞不息,盖住了枯叶被?踩碎的细微咔嚓声。 岑羡云深吸一口气,灵力?像是?细长的针从指尖探出,没入小猫的眉间,许久,又或许只?是?眨眼之间,他松开了手。 唇角慢慢翘起,勾勒出一个僵硬的不似笑容的弧度,神经骤然松懈,疲倦与?失望齐齐涌来,就连人最为本能地唿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留下的烙印并未被?唤醒,小猫等?待的人不是?他,他要寻找的人也不是?谢陵游。 岑羡云松开手,盯着小猫眉心处被?自己摁出来的红印微微走神,好半响,他讥笑着吐出自嘲的话语:「痴心妄想。」 他向来不是?幸运的人,逢赌必输,又为什么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生出如此荒诞的期望呢? 大概是?……他也的确生出了,捨不得的小心思吧。 岑羡云苦笑,但他早已习惯了各式各样的失望,不过片刻便收拾好了情绪,他小心扶起小猫的脑袋,轻手轻脚地握住他的胳膊,想要将小猫的双手从脖子上拉下来。 不过是?寻常的动?作,但隔着飞舞的床幔,无端让这样的举措变得暧昧起来,更何况,从身后来瞧,是?在是?有些?过分的暧昧。 「哐当?!」 重物摔在石砖上的声响惊扰了房内的人,岑羡云的手很稳,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声响而有所异动?,他顾不上去看是?谁闯了进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猫的眼睛,生怕好不容易陷入熟睡的小猫会因为这样的声音而醒来。 站在门口的人双手仍旧举着,一双眼瞪得恍若铜铃,嘴巴也张的大大的,天知道他是?如何压抑住自己的声音,没有在看清眼前?这一幕的瞬间当?场叫出来。 他现在该做什么?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珠子控制不住的往屋内乱瞟,心中既震惊好奇又紧张害怕。 震惊与?无欲无求的仙尊怎么会抱着半大的少年这样那样,好奇少年究竟有什么过人的本领,竟然能够让仙尊动?容,忘却?了世俗规矩。 至于紧张害怕…… 柳良瑜抬起脚蹑手蹑脚地向后退,他如此俊朗年轻,可不想因为看了不该看的而被?杀人灭口啊! 他憋着一口气,在快要将自己闷死?之前?终于退出房门,临走前?他还不忘伸手将房门关上,双手合十抵在额间上下乱晃,嘴里小声念叨:「擅闯仙尊居所,弟子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第47章 探究 做错事情就?要道歉,对方?原不原谅不重要,重要的要让自己的心里过得去。 柳良瑜这么想着,就?准备趁着凌蘅仙尊抽不出空搭理他的空隙熘走,开玩笑,这个?时候不走,等仙尊腾出手来处理他吗? 他现在就?去接个?远出的任务,他就?不信了三年五载后?,凌蘅仙尊还能记得如今这般小事?只?是事与?愿违,他还没退出去几步,裹挟着灵力的传音不容拒绝的在脑海中响起?: 「那你还不去?」 他艰难地抬起?头,瞧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的凌蘅仙尊。 向来衣冠整齐的仙尊难得狼狈,浅色的衣衫上沾染了斑驳的痕迹,衣领更是皱皱巴巴。柳良瑜想起?仙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少年抱起?的模样,心?中瞭然,垂下眼皮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多看。 「仙尊说笑了,」他勾起?唇角,笑得勉强,「弟子自?裁是小事,这要是让您背负个?苛刻的名声多不好?」 岑羡云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哪里看不穿柳良瑜这点小心?思?他略抬眸,冷冷瞥了柳良瑜一眼:「招新尚未结束,你来这里做什么?」 「啊……」柳良瑜见状便知?道仙尊是动?了真格,不敢继续胡扯,当即收敛了申请,「掌门不知?从何听来了山门试炼上发生的事,又听闻您招收了弟子,所以传令让弟子过来送些东西,说……」 他偷瞄了一眼凌蘅仙尊的脸色,声音低了下去:「说您既然不讲崑崙的规矩放在眼里,带回来的弟子也不必拜山门先祖,这些权当作见面?礼,往后?也不要带到面?前来碍眼。」 岑羡云闻言,心?中没有任何波澜,他回头望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铜盆盖住了大半物件,即便瞧不真切,从灵力?的波动?也能感知?出,里头都是些无用的玩意儿。 他收回目光,抬手合上门扉,两门紧闭,竟是一点儿声响不曾发出。 「易臻阁给了多少?岑羡云边说边领着柳良瑜走到外院,戚百风不知?走了多久,小炉上的茶水早已凉透,表面?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柳良瑜听清了这话,却不敢回答,只?能装傻:「您说什么?」 第80页 「我不会收易臻阁的少阁主为徒。」岑羡云在石凳上坐下,他提起?小炉上的茶盏,灵力?在手中凝聚,霎时间?融化了其中的寒霜。 泠泠清澈的茶水从随着茶壶的倾斜逐渐叮叮咚咚的落入杯中,他慢条斯理地将被使?用过的茶杯清洗干净:「掌门,这种把戏,」 他话锋一转,便随着茶水流淌的声音无端带了几分寒意:「一次两次就?够了。」 「柳良瑜」面?色微僵,总是含着三分情的眼睛微微收缩,像是在不解,只?是这副装模作样的疑惑没能持续多久,他便在岑羡云面?无表情的凝视中败下阵来,他拍拍手,一屁股坐在凌蘅的对面?:「这次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山门招新尚未结束,门中弟子那么多,您让谁来送东西不行,要让招新的主考官来跑这一趟?」岑羡云面?含讽刺,「无非是因为扮作柳良瑜——您的亲生子的模样更加得心?应手,不易被看穿而已。」 话都说到这个?底部,掌门也无法继续装下去,他抬手散去面?上的伪装,露出一副与?柳良瑜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崑崙仙山现任掌门柳序逸,人前是仙风道骨的崑崙掌门,人后?却是一副无赖的地痞模样,对此?岑羡云半点震惊也无。 原剧情是围绕谢陵游展开的,有关仙山的剧情不过是小小的一部分,除了凌蘅仙尊,仙山上其余人斗不过寥寥几笔,鲜少提及。 游离在主线剧情外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反而是更加自?由的存在,他们不被干预的生活,最终演变成恣意的模样。 「行吧。」柳掌门无奈地嘆口气?,「也就?只?有你能看穿。」 茶杯已经洗净,岑羡云轻轻敲击杯壁,黏附其上的水珠自?发的瞬间?沸腾蒸发,他将干燥的杯子放回倒扣放回,而后?重新提起?茶盏,行至竹林处,将其中剩余的茶水浇淋在刚刚冒出头的笋尖上。 「你当真决定了?」 岑羡云不曾回头,这样的态度从某种意义上便足以说明一切。 柳序逸重重嘆息一声,骨节分明的四指充满节律性的敲在石桌上:「不如我再替你占一卦,兴许破局并非这一法。」 「剩下的手指头也不想要了?」岑羡云抬眸瞄了一眼柳序逸残缺的手指,他表情淡淡,语气?中却不免带了点嘲讽,「你再测十遍……你也只?能再测九遍了,结局都是如此?。」 听到这话,柳序逸的目光也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右手尾指的部位,哪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修至元婴的修士,只?要元婴不灭,即便肉身全毁,也能够重塑肉身,因此?修为高?深的修士极少会有断肢残缺之辈。 不过凡事必有意外,柳序逸的手指是窥测天意只?是遭到的反噬,这样的伤口……除了日后?飞升成神,比肩天地,再无復原之法。 「没了十指又有什么关系?」柳序逸不以为意地活动?手指,笑得漫不经心?,「就?算是双臂残缺,我这等修为身份,还能受委屈不成?」 「只?是你啊……凌蘅,」他幽幽嘆息,「你过去可不信命。」 岑羡云略略挑眉:「是吗?」 这便是不愿多说的意思了。 柳序逸却不愿放弃,他笃信凌蘅必然是知?道了什么更加确切的信息,才会义无反顾的走上这条註定毁灭的道路。 修者一生漫漫,同行者颇多,但久伴着却寥寥无几,他所剩的故人以不剩几个?,他并不愿眼前的这个?也不明不白的死去。 「你同我说说,未尝没有别的道路,修者,不就?是与?人争,与?大道争,与?天争?」 岑羡云不为所动?。 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围绕谢陵游展开的主线,只?说了凌蘅仙尊收他为徒,却没说凌蘅为何收他为徒;只?说了凌蘅对他苛刻,却不曾说凌蘅为何对他苛刻。 一笔带过的缘由到了小世界中,为了正常的运转,自?然得衍生出合理的理由,就?好比王庭为何会精通「痴傻」少年教育,是因为他有个?情况相似的弟弟,凌蘅收谢陵游为徒与?薄待谢陵游都有着必然的缘由。 上界多少奇才,凌蘅都不将其看在眼中,又怎么会收从下界而来,天赋尚未完全发觉的谢陵游为徒? 自?然是凌蘅早就?知?道谢陵游与?众不同,修真者的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便有了预知?天命的能力?,只?需要稍加引导,便能让凌蘅收谢陵游为徒。 再用苍生、仙山为饵,即便凌蘅知?道所作所为有违道心?,知?道假以时日会遭到谢陵游的怨恨报復,那又如何1? 究其到底,不过是坦然受之罢了。 岑羡云注意到柳序逸隐含担忧的目光,坦然一笑:「不必担忧,未到最后?一刻,生死又有谁知??」 …… 夜已深,寒雾笼罩,渐渐吞噬明亮耀眼的星月,岑羡云捡起?被风吹落的外衣,重新搭在屏风上,他轻轻敲了两下额角,低声道:「出来。」 不燃烛火的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片刻之后?,淡淡的萤光亮起?,系统一边抻着拦腰,一边打着哈欠小声抱怨:【做什么呀?我睡得可香了……】 「少装。」岑羡云伸出两根手指头捏住小鸡仔的后?颈,轻轻抖了抖,系统蒙在表面?的伪装数据扑簌簌的落下,化成细小的电弧消散在空气?中。 第81页 四目相对,最终还是系统率先败下阵来,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声念叨:【干嘛吗?又要做什么呀?】 岑羡云点亮矮柜上的琉璃灯,取出夜间?换衣时掉出来的平安符,「这是怎么回事?」 白玉般的手掌上静静躺着一枚陈旧的平安符,红线绣着的「平安」二字不知?道被人来回摩挲了多少遍,上头浮现一层肉眼可见的毛边,作为载体的黄布在漫长的时间?中褪了色,显出久远的味道。 【这是什么?】系统装模做样地凑近了几分,眯起?眼睛细细观摩了良久,发出长长的一声「哦」,道,【平安符?好久了啊,你从哪里捡来的。】 岑羡云没说话,而是将701拎起?来几分,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盯着它:「你再说一遍?」 701轻轻哆嗦了一下,瘪嘴,欲哭无泪:【宿主……你就?不能问?些我能回答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是你能回答的?」岑羡云松开手,后?退半步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系统掏出了自?己形影不离的小帕子,怯生生地咬住其中一角,含煳不清地抱怨:【本来是都能说的,也就?扣点积分,再关两年禁闭……结果后?面?被人打破了规则,就?什么都不能说了。】 它表情委屈,恨恨地磨牙,也不知?道这股子怨气?究竟是沖谁来的。 岑羡云瞭然的点点头,他还记得任务之初,主神若有似无的隐秘监视,以及系统蠢蠢欲动?的试探。 等到小世界重启了十八次,他终于「被说服」,主动?下仙山接触谢陵游之后?,这种试探便变得更加明显起?来,只?是岑羡云知?道,主神并没有彻底的放弃这种监管。 所以他也一直表现得对所有事情漠不关心?。 只?是没想到,意外的时空乱流,「谢陵游」的出现直接让即将离开的主神将警惕心?拉到最大。 即便岑羡云不知?道在时空乱流之后?,主神召回具体701说了些什么,他也能大概猜到,应当是一些直截了当且粗暴的禁制。 「我的任务,」岑羡云抬眸,琉璃盏透出的灯亮落在他的脸上,将本就?白皙的面?颊照出几近透明的错觉,「这,是能说的吧?」 第48章 小黑猫醋醋的 主神能够对系统下达许多禁制,唯有任务这一模块是绝对不可能更改的。毕竟倘若任务者连自己要执行的?任务都不?清楚,又如何去完成任务呢? 这从根本上违逆了快穿局的运行逻辑。 701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把扯出嘴里?的?小帕子,兴沖沖的?举起手,光芒流转,无数数不清的数据在它手中汇聚,形成?一只粗糙的?黑色像素小猫,它动动小爪子,小猫便从指尖跃起,落在闪亮的琉璃盏边缘。 懵懂的?小猫望了望四周,最?终蹲坐在小柜上,吐出一截红色数据点的舌头舔舐前爪上「炸毛」的?像素点。 【介绍任务,应该从哪里?开始呢?】系统轻轻「啊」了一声,道:【从任务背景开始吧。】 身为?气运之子的?灵猫本来应该在苦难的?砥砺之后,逆袭,打脸,最?终得到?飞升,然而不?知道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失误。 【「凌蘅」消失了。】 一个戏份不?多,但却对整个世界线起到?决定性改变的?人物。 【为?了世界线不?出现崩溃,于是主神派遣出一位不?太遵守规矩的?任务者。】说到?这里?,系统抬起头,眼神幽怨,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那位「不?守规矩」的?任务者的?所作所为?,它的?手又动了起来,明明是瑰奇的?一幕,但落在它那双小鸡爪子上总显得有那么些可笑?。 像素小人动了起来,也跟着跳到?琉璃盏附近,它弯腰将小猫抱起,围绕着琉璃盏活蹦乱跳的?小猫乖巧地缩进了小人的?怀抱中,惬意地摇晃着尾巴。 【这位任务者,如你?所猜测的?那般,过度的?干涉了谢猫猫的?命运,导致两者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感情。】 【不?自量力的?任务者以?为?仅凭自己就?能够改变谢猫猫的?命运,殊不?知越是得天独厚的?气运之子,越难以?逃脱註定的?宿命。 【他……最?终还是失败了。】 系统的?伸出手,捏住小猫的?尾巴将它拎了起来,像素小人着急了,伸长手想要将小猫留下,只是由系统捏造出来的?像素小人又怎么会是系统的?敌手? 小猫被放在了琉璃盏的?尖尖,小小的?地盘只够它将四肢併拢在一起勉强站立,它垂着脑袋盯着灯盏下的?像素小人,发出颤颤巍巍的?一声咪。 像素小人愤恨地瞪了一眼旁观的?一人一统,做出撸袖子的?动作,开始了艰难地攀爬。 散发着与琉璃盏不?太相同的?微光的?系统垂着眼眸,一向幼稚,只会撒娇卖萌,幸灾乐祸的?系统在此刻流露出了淡淡的?哀伤,这种极具人性化?的?情绪在数据机械体上不?免有些突兀。 岑羡云看着小人不?断攀爬着,琉璃盏支出来的?稜角不?断地划破它的?身躯,斑斑点点的?像素点如同一场雪,扑簌簌的?落下,露出数据原本的?蓝色。 【失败的?一方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岑羡云忽然开始觉得冷,他抬头循着气流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不?知何时被退开的?窗户:「那扇窗……是被风吹开的?吗?」 第82页 沉浸在老旧故事中的?系统反应慢了不?少,等它回神望去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它回答了。 小巧的?黑色脑袋从木窗的?缝隙中探出来,内里?粉色的?尖尖耳朵不?安地轻轻折了下,通体漆黑的?小猫像是一滩柔软的?液体,从半指宽的?缝隙中「流」了进来。 「咪。」小猫蹲坐在窗台边缘,碧绿的?眼瞳四处乱转,最?终定格在岑羡云身上,它抖了抖身子,毛髮上不?起眼的?露珠顿时飞溅出去,有几?滴落在系统的?头上,穿过小鸡仔的?身体砸在了地上。 它重新抬起前肢,朝着岑羡云的?方向走来,然而它没走两步,就?停住了,歪着脑袋盯着琉璃盏上的?黑色像素小猫。 「唿噜——」 像是被外来者侵犯了领地,小猫咧开嘴,龇出尖锐的?小虎牙,喉咙中发出「唿噜唿噜」的?闷响,威胁着还没有它肉垫大?的?像素黑猫。 像素黑猫根本没空搭理小黑猫,它目光灼灼地「盯」着爬到?琉璃盏一半的?像素小人,充当眼睛的?两粒绿色像素里?充满了担忧。 听说过一山不?容二虎,却没听说过一屋不?容二猫,岑羡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从知晓谢陵游与他全无关系之时产生的?不?悦在此刻竟然毫无道理的?烟消云散。 「喵!」 黑猫忍无可忍地叫出声,短促的?声音中充满威胁与恐吓,若是一般的?猫猫,恐怕真的?会被这样的?叫声吓走,只是像素小猫懂什么? 像素小猫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喜欢的?像素小人已经伤痕累累,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黑猫见像素小猫不?搭理自己,愈发生气了,它迈着完美的?猫步向前行进,临到?窗台边,前肢微微弯曲,嵴背高?高?拱起,宛如一张绷紧的?弓。 在小猫即将跃下之前,岑羡云淡淡道:「谢陵游。」 黑猫顿住,歪了歪脑袋,踩着窗台边缘,半只悬空的?前爪不?安的?蜷缩,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没能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小猫眨了眨眼,宛若清澈碧绿的?湖泊的?瞳孔中闪烁着初生稚子的?蒙昧。 「过来。」岑羡云一眼看穿了小猫的?伪装,他招了招手,低声重复,「过来。」 小黑猫的?爪子又屈了屈,它眼巴巴地盯着岑羡云,像是见了骨头的?狗,目不?转睛。只是显然,它对这间屋子里?竟然还有第?二只「黑猫」相当的?不?满意,即便有着「狗骨头」在前头吊着它,一时半会也舍不?得离开。 终于,对「狗骨头」的?渴望战胜了对像素小猫的?敌意,小黑猫重新迈开步子,调转方向朝岑羡云奔来,它停在窗台的?边缘,眨巴着翠色的?瞳孔,直勾勾地凝视着岑羡云,怕他没瞧见,还小声的?「咪」了一声。 岑羡云怀疑自己大?概是什么时候进修了「喵语」,否则怎么能从这么简短的?一声「咪」中听出小猫的?害怕以?及渴求,他望着小猫,轻轻吸了口气:「跳过来,做不?到?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微弱的?,带着点委屈的?「咪」。 「那你?是怎么爬上来的??」岑羡云不?留情面地戳穿黑猫的?真面目,临近床榻的?窗户其下摆着三两个矮柜,上头又有窗台充作平台接引,对于身手敏捷的?小猫来说,跳上去并不?困难。 但窗外就?不?同了,他若是没记错的?话,窗外的?挨着墙角的?那一片,是一丛低矮的?草丛,可没有半点能够给小猫垫脚的?东西。 「喵呜~」小猫张大?嘴巴低低哑哑的?叫起来,一声比一声幽怨绵长,宛如被主人拆穿了撒娇小把戏的?猫猫,不?断地控诉主人这么如此不?给面子。 岑羡云吸了口气,心想:自己和只小猫计较什么呢?反正他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么想着,他伸出双手,摊开手掌放在窗台边缘:「下来吧。」 也不?知道小猫是不?是听出了语气中的?妥协,将其当作了不?情愿,垂下了脑袋,吐出一小截粉嫩嫩的?舌尖轻轻舔舐迎接它的?手掌,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在小声说:对不?起,我错啦,你?别怪我啦。 世界上的?确存在不?喜欢小猫,甚至是厌恶小猫的?人,但显然,岑羡云并不?属于这种其中的?一员,否则他也不?会一次的?纵容谢陵游,最?终将好好的?龙傲天让成?了如今这副不?曾经歷风霜的?小白花模样。 不?应该这样的?。 岑羡云眼眸微敛,指尖微微翘起,轻轻挠着小猫的?下巴,小猫舒服的?伸长脖子,将整个脑袋压在他的?手掌中,圆熘熘的?眼睛微微眯起,喉咙中发出享受的?噜噜声。 家养的?宠物,受了委屈也只晓得瘪着嘴巴,用委屈的?小眼神祈求主人为?自己出头,又怎么可能成?为?主线剧情中打脸逆袭的?龙傲天呢? 岑羡云的?手指微微用力,按照人修的?年龄来算,谢陵游早已脱离了孩童的?范畴,但按照灵猫的?寿命与生长周期来看,谢陵游却还是个没长全毛的?奶猫。 这么小小的?一团,用两只手就?能够完全笼罩住,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其扼杀在掌心中。 他瞧着小猫毫不?设防的?模样,心尖微颤,如果,如果重来一次…… 第83页 岑羡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绝不?会参与进这场没有好处的?烂局。 只是到?最?后,他也没有动手。 事情并没有糟糕到?无法转圜的?地步,况且就?算重来一次,岑羡云也无法保证,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会不?会出现更大?的?变数。 尤其是……另外一个谢陵游。 他停止手上的?动作,拎起小黑猫的?后颈肉,将其抱在怀中。 皇城中是否有人真心对待谢陵游,他无从得知,但至少在物质方面不?曾亏待于谢猫猫。 黑猫一身皮毛蓬松柔软,入手的?触感犹如丝绸般顺滑,绒绒的?软毛在手心里?划过,带来不?一般的?愉悦感受。 岑羡云忍不?住从头到?尾的?撸了好几?遍 ,黑猫完全不?抵抗,乖巧地缩在他的?双膝将自己团成?猫饼,长长的?尾巴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泄漏了它因为?岑羡云的?抚摸而产生的?愉悦心情。 旁观的?系统看了看坐在床榻边的?一人一猫,扭头又看了看还在艰难往上爬的?像素小人与像素小猫,一股难以?用数据形容的?心情涌上心间,就?好像许多年前不?得圆满的?遗憾,在此刻得到?了弥补,宿命的?圆环兜兜转转,终于补上了残缺的?部分,美满的?让人误以?为?是一场梦。 系统悄无声息地捏紧拳头,心想,不?论付出什么代价,这场赌注,它都不?会让主神赢! 第49章 清晨 小猫的精神并不好,被柔柔的安抚了几下便趴在岑羡云的腿上开始打瞌睡,随着唿吸,肉乎乎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带着轻微的震动感通过单薄的里衣传入肌肤。 岑羡云见小猫一副要睡着的样子,抬手轻轻覆住它的耳朵,朝系统点点头,示意它继续说下去。 此时的像素小人已经爬上了琉璃盏的顶层,只是离小猫仍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用作装饰的金色链条不知在何时被碰撞过,对于像素小人而来这就宛如一条铁索桥,只能小心的匍匐在上面缓慢的爬行。 系统见状也?不由得嘆了口气,这两个像素图象只是它随手捏出来的数据点,并没有?过多的信息存储,展现出来的执着却?意外的和它想要模拟的对象相似。 【这份代价对于任务者来说无关紧要?,但对于谢猫猫而言却?是一场灾难,于是……他和主神打了赌。】 岑羡云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系统的话并不难以理?解,只是他无法想像到底是多么疯狂的任务者才会胆敢和主神打赌。 只是快穿局的主神向来是出了名的奸商,这场赌局,想必是经过了周密的计算,得出对于它而言风险性极小且报偿极高的结果,才会同意下注。 【赌注与赌约的能容与任务并无直接关系。】 小猫并没有?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系统的声音,被捂住的小耳朵不安分的轻轻抖动,耳朵尖尖在掌心仿佛摩挲,制造出轻微的瘙痒感。 岑羡云动了动手,伸出两根指头捏住小猫胡乱动的耳朵,轻轻抖了抖:「再乱动,把你丢出去。」 「咪。」小猫半扭过头,跟岑羡云对上视线,叫声里是显而易见的的委屈,「咪咪!」 岑羡云望着翠绿的眼眸,从中读出了恍若看负心汉的谴责,那几?声埋怨的「咪咪」叫仿佛是在控诉他有?了「新欢」便不要?了旧爱。 诡异的想法不受控制的出现在大脑中,岑羡云不悦地抿唇,抬手点在小猫的额头上,低斥:「闭眼,睡觉。」 「咪咪~」 小黑猫的叫声更加委屈,不过看着面无表情?的岑羡云,它缩了缩脖子,默默地重新趴在双膝上,尖尖耳朵轻轻扇动,宛如无声的邀请。 岑羡云瞧见了,却?迟迟没有?动作,他抬头看向系统:「继续。」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小猫摸不清头脑,本能地翘起细长的尾巴缠住岑羡云的手,尾巴尖尖轻轻拍打着,像是无声的安抚。 系统动动手,又是一个像素小人出现,这次的小人比之前?的两个都要?精细的多,能够一眼看出来是岑羡云的缩影。 手腕上传来轻微的挤压感,岑羡云低头,发现方才还半梦半醒的慵懒小猫瞬间变得精神起来,身子微微前?倾,如同碧绿玻璃球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出现在琉璃盏上的小人身上。 毫无疑问,如果不是它此刻躺的地方是岑羡云的腿,它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和像素小人贴贴。 岑羡云此刻的心情?属实?有?些?微妙,谢陵游的过分亲近总能给他一种荒谬的猜想,若不是他亲自验证过,大概真的会认为自己就是任务背景中那个大胆妄为的任务者。 即将爬过金鍊的小人在几?人的视线中溃散,焦急的像素小猫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像是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幕。 在像素小人即将彻底消失之时,像素小猫终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它克服了本能地恐惧,颤颤巍巍却?又义?无反顾的朝像素小人扑去。 然而到底还是晚了,在猫抓碰到像素小人的前?一瞬,像素小人划作游离的数据单元,消散在空气当中。小猫无法在细细的链子上稳住身形,无法控制的往下坠。 有?那么一瞬间,岑羡云的心漏跳了半拍,明?明?眼前?的不过是系统捏造出来的情?景剧,但他却?生出了一种亲眼所见的熟悉感。 第84页 不幸中的万幸,小猫最终落进了像素「岑羡云」怀抱中,它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将自己整个埋进了「岑羡云」的怀抱中。 【这个赌约的内容很简单,一个截然不同的任务者——更加有?经验,更加理?智,更加了解快穿局的任务守则——也?就是宿主你,在经歷与上一任任务者相同的事?情?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随着系统故作严肃的话语,只见像素岑羡云与不久前?消散的像素小人做出了近乎一模一样的举动,它将小猫抱在怀中。 不同的是,它没有?轻柔的抚摸小猫,小猫也?没有?方才的欢快,而是用小爪子紧紧钩着像素岑羡云,生怕会被什么东西再次强行分离。 许久,又或许只是片刻,岑羡云收回目光,突兀地问:「你操控的山今是上一任任务者的影像记录?」 系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面颊,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心虚:【是的……】 「一次次撺掇引诱,也?是为了让我的选择尽量贴合上一任任务者行为轨迹?」 听着越来越冷的声音,系统打了个哆嗦,悄无声息地躲到了柜子后头,只露出了一个脑袋:【是这样的,但是……】 小鸡嘴张张合合,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它瞪着小眼睛,挣扎片刻后认命:【我不能说。】 【从时空乱流中走出来的谢猫猫打破了规则,主神因此气急败坏的加了许多限制,不过这并非是百害而无一利的……】系统将抓紧小帕子,看向黑猫的眼神带着几?分浅浅的愧疚,【不管最后这个世?界的走向是什么,你至少……至少能够如愿退休。】 半垂的眼皮遮住了眼眸中晦暗不明?的神色,岑羡云不曾说话,气氛也?在此刻降至冰点。 系统揣揣不安地捏紧帕子,即便它跟着宿主很多年了,但在许多时候它都并不明?白宿主究竟在想什么,包括此时。 主神说过的话好似在脑海中迴响,它是隶属于快穿局的系统,是受到主神监控的子系统,在这样的前?提下,宿主真的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吗? 相信自己那些?拙劣的引诱,对他是有?利的吗? 终于,岑羡云的声音在它脑袋上方响起:「我知道了。」 没说信还是不信,也?不曾附加多余的解释与安抚,他顺着毛髮的走势,慢条斯理?地抚摸小猫嵴背上柔软蓬松的毛髮,在这样轻柔的安抚之下,黑猫慢慢垂下脑袋,不多时便已经沉沉睡去。 岑羡云将它抱起,放在身后的床上,还不等他拉起被子盖在小猫身上,只见浅淡的萤光将小猫浑身包裹住,段小可爱的小猫爪子不自觉的蜷缩又舒张,露出软嫩的粉色肉垫。 眨眼的功夫,床上的小黑猫已经变回了人形,只有?脑袋顶上的尖尖耳朵还不愿意被收回去,直楞着轻轻折了折。 岑羡云抓着被子往上提的动作微不可察的顿了顿,这样细微的停顿,除了他自己大概无人察觉,但他还是因为自己心中升腾起的隐秘想法而感到些?许羞愧。 他移开视线,替小猫盖好被子,没做半点停顿,转身便走,出门之前?,他不忘抬手将小柜上的琉璃盏熄灭。 屋内骤然陷入一片昏黑,岑羡云合上房门,步入不见星月的黑夜中。 …… 天蒙蒙亮,厚重的寒雾为整个仙山添上了一层朦胧的神秘感,然而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晓得寒雾的可怕。 即便是金丹修士也?得一刻不停的运转着丹田功法,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瞬息间冻成冰雕,至于金丹之下?寒雾未散,便离开有?着特?殊阵法保护的房间,无异于自寻死路,仙山晨曦之时的寒雾可比试炼时的寒雾可要?凌冽的多。 不多时,悠远的钟声敲响,身着白衣青纹的内门弟子御剑而出,符箓注入灵力?,引动仙山阵法,灵光流转,寒雾渐渐散开,露出仙山的真貌。 高天之上的群山碧绿葱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不仅半分不曾破坏仙山的自然原貌,甚至颇有?几?分相得益彰的美感。 云雾消散,灿然的阳光洒下,金色的晨曦宛若普渡众生的佛光给予在寒雾中苦修的修士剎那的顿悟,肉眼难以捕捉的灵力?不断涌动,最终经过丹田中的功法运转纳入体?内。 天下素有?传闻,山中一炷香,胜过他处数百年的说法, 此等传闻着实?有?些?过分夸大,但身在寒雾之中,只要?能够忍受住其中的寒冷,日?行千里自是不必话下。 暖融融的阳光落下,三两名青衣弟子结伴而来,为首的弟子抬首望向古朴简约的牌匾,龙飞凤舞的「凌霄阁」三字映入眼帘。 此处正是凌蘅仙尊的住所。 为首的弟子后退半步,深吸一口气,将灵力?汇聚在口中:「弟子曾落,乃云台执事?,今日?特?来询问仙尊门下弟子一事?!」 雄浑的声音传开,在寂静旷远的山峰中来回传播,久久不息。 云台,是宗门内管理?琐事?杂物的地方,负责安排门内弟子洒扫执勤,下山任务等等事?件。谢陵游如今成了仙山内门弟子,在享受仙山的各种资源倾斜的同时,自然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职责。 外门弟子负责洒扫执勤一类琐事?,内门弟子则主要?轮流清理?寒雾。 按道理?而言,谢陵游不过刚入门,且不过修为不过筑基期,这种事?情?本不该轮到他头上,只是谁叫他竟然一跃成为凌蘅仙尊的弟子,不知多少人好奇,自然想要?将其弄在人前?一睹风采。 第85页 久久没有?等到回音,曾落不由得手心冒汗,若不是打赌输了,他就算有?两百个好奇心也?不敢做第一个找上门的人啊! 山风徐徐,门前?枝叶摇晃,沙沙乐声不绝于耳,偶然间还能听见几?声清脆鸟鸣,就当他以为仙尊不会搭理?他时,门,开了。 第50章 师尊(3.1补更) 「咯吱」一声?,门扉向两边裂开,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让院外的人得以窥见其中的风景。 这便是准许入内的意思了。 岑羡云低头慢慢品阅包着圣贤书外壳的话本子?,耳边却是前院几名弟子窸窸窣窣心动的声音,到了凌蘅这般修为,只要他愿意,仙山中的一花一草,哪怕是落下的一滴水,空中的一粒浮沉也在他的神识笼罩范围中。 仙山的弟子除了少有的几个内门弟子,少有人?能够机会来凌霄阁,即便是曾落,入山修行?了这么多年也只来过三两次而已,难免紧张。 从山中飞来的仙鹤颇有灵性,瞧见有人?来访,不躲不避,反而用漆黑的豆豆眼盯着?几人?,好半天,它张开一侧翅膀,洁白的羽翼层层交叠,在阳光之下竟然颇有几分圣洁的意味。 羽翼指向左侧的房屋,指明道路之后,仙鹤拍打着?翅膀,乘风而去,在原地留下一层不少的飓风。 曾落抬手挡住被风席捲着?扑面而来的枯枝尘埃,他的反应已经算快的了,却还是不免被呛了半嘴的泥沙。他尚且如此,跟在身后的弟子?更不用说,个个灰头?土脸,他们本能地想要吐出嘴里的脏东西?,可又?顾忌此处是仙尊的居所,不敢大声?放肆,只能憋红了脸,小声?呸呸。 岑羡云没有半点?利用仙鹤欺负小辈的羞愧,他垂下眼眸,重新将心神投入书卷中。 前院的几人?依照着?仙鹤指路的方向走到院落,刚弯腰迈过圆拱形的石门,曾落便瞧见灰头?土脸的「小师弟」。 小师弟握着?手中的木剑,艰难地抵挡着?五个木傀的进攻。都说双拳难敌四手,面对着?五个筑基期大圆满的木傀,小师弟自然左支右绌,他方举起?木剑挡住迎面袭来的木棍,后背便暴露出来遭受了重重一击。 木傀可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见谢陵游露出如此大的破绽,当即一拥而上,实心的木棍狠狠敲击在胳膊、大腿之上,沉闷的声?响光是听?着?叫让人?遍体生寒。 曾落目瞪口呆,他可听?说仙尊收的这位弟子?在入山试炼中受了不轻的伤,乃至当场昏厥过去,最终还是被……抱回来的,怎么这才第二天,竟然就开始修行?了?还是…… 以如此残暴的手段! 「唔!」 最后一个木傀高高扬起?木棍,狠狠地落在谢陵游握着?木剑的手上。骨骼被重重敲击的脆响在修士灵敏的感官中清晰可闻,他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却见少年咬紧唇瓣,除却方才那声?低哑的闷响,竟然是半点?声?音不曾发出。 他双腿颤抖,左腿膝盖更是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显然皮肉之下的骨骼已然断裂,握着?木剑剑柄的五指又?红又?肿,甚至隐隐的渗出血来,饶是如此,他也不曾松开手。 山今……师尊说,一个剑修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开自己的剑。 师尊还说,他是师尊唯一的弟子?,不能……给师尊丢人?。 少年涣散的瞳孔逐渐聚拢,坚毅的眼神让在场旁观的众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这位「小师弟」虽然瞧着?修为不高,但?似乎的确有些过人?之处。 躲在厢房中的岑羡云的手骤然收紧,手中的书卷被捏出皱皱巴巴的褶子?,莹润如白玉的手背浮现出根根分明的青筋。 他的目光分明还落在书卷上,但?其中讲诉的故事竟是半点?没能看下去。 落花随风飘零,斜飞落在桌边的砚台中,粉白的花瓣沾染上墨色,不失风韵,反而多了几分道不明的古朴韵味。 岑羡云的目光跟着?花瓣的轨迹落在砚台上,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矛盾:「唉。」 随着?一声?轻嘆,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话本摔在书桌上,紧闭的房门打开,清风将更多飘零的落叶花瓣吹进屋内,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他绝不是心软看不下去了,而是他的目的在于?折磨谢陵游,而不是弄死谢陵游,现今的程度……足够了。 另一边,曾落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他知道剑修向来是不要命的,跨级挑战也不足为奇。但?面前的少年不过刚入筑基,面对一位筑基大圆满的木傀便已经足够吃力了,更遑论是五位? 只是他实在是有心无?力,这些木傀没有意识,不会疼痛,只能听?从持有符箓之人?,毫无?疑问,这五个木傀现在的控制人?正是凌蘅仙尊。 仙尊教导弟子?,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掌门来了,也不能多对此多言。 「停。」 冰冷的声?音在只有猎猎风声?的环境中清晰可闻,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穿着?深色道袍的仙尊缓步而来,他从院中的小径而来,来时不知被什么分了心神,连肩上落了绿叶红花都不曾发觉。 伴随着?一声?冷喝,再次散开预备下一轮攻势的木傀骤然僵立,谢陵游缓慢地扭过头?,刚张开嘴想要说什么,身子?骤然一软,半跪在平整的青石砖上。 第86页 到了这一刻,他仍没有忘记师尊所说的话,红肿的看不出原样的手紧紧攥着?木剑,不曾松开。 他扬起?脏兮兮的脸,忍着?疼痛朝岑羡云露出灿烂的笑容:「师尊,我做到了。」 一滴刺目的鲜血挂在殷红的唇角,岑羡云知道,那是谢陵游在极度疼痛之时咬破唇瓣流出的鲜血。他望着?小猫漆黑的眼眸,那双眼中没有怨怼,只有……满满的依恋与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没有又?一次在他面前松开木剑,让他失望吗? 岑羡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好在凌蘅在人?前本就是冷面话少的模样,他此时不开口也并?无?半分不妥。 曾落及一众弟子?没想到凌蘅仙尊会突然到访,皆是愣了愣,最终还是听?见谢陵游的一声?「师尊」才回过神来,齐齐拱手行?礼。 岑羡云轻「嗯」一声?充作回答,漫步走到谢陵游跟前。 修真界多美?人?,凌蘅更是其中佼佼者?,昔年不知多少女修男修为了能在他面前露上一面,打的头?破血流,更有甚者?戏称其为三界第一美?人?。 只是凌蘅此人?,美?则美?矣,却也如仙山寒雾般冷的透彻。 此刻他眼中不带任何情绪,居高临下地望着?半跪与地的谢陵游,一头?乌黑的长髮散漫的披在身后,用一根浅色的髮带半束起?来,几缕青丝垂在肩颈处,随着?徐徐清风微微摆动。 「我让你坚持几个时辰?」 幽幽的声?音听?不出半分责怪之意,但?其中的含义却让曾落一行?人?背后发凉。 对于?如今的他们而言,对付五个筑基大圆满的木傀虽然要花费一番功夫,但?也不算难事,可那是因为他们现今修为最差的也已经是金丹中期了啊! 遥想他们当初,他们刚筑基时,面对一个木傀尚且坚持不过半个时辰,而凌蘅却让谢陵游坚持几个时辰? 「……」谢陵游眼中的光亮慢慢散去,他鼻尖微微发酸,可目光触及岑羡云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默默咽下苦楚,小声?道,「三个时辰。」 他膝行?两步,小心地捏住墨色的衣角,他自以为隐蔽地用余光观察着?岑羡云的表情,见他不曾动怒才放下心来:「我还能坚持的,可以继续。」 坚持?岑羡云的目光犹如实质,将谢陵游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遍,无?论是咬破的唇,还是渗血红肿的手背,抑或是不自然弯曲的小腿,无?一不说明了他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别说为五个木傀了,就连一个,只怕谢陵游都没法走过五招。 岑羡云瞧着?少年脸上明亮的不含半分阴霾的笑容,捶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心中像是被堵上一团棉花,让他生出闷闷的喘不上气的错觉。 早在妖蛇的时候,他便知道,小猫虽然没有重启世界前的记忆,但?他却对任务者?曾经使用过的身份有着?超乎想像的好感与亲近。 可是这份出自本能的好感难道就真的如此强烈,强烈到都已经伤痕累累了,还能够用这样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小猫——谢陵游究竟知不知道,他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等待着?的那个任务者?,知不知道,他所等待的人?很有可能根本不存在了? 是的,不存在了。 之所以能够如此笃定?,是因为来履行?这场赌约的人?是他,而并?非小猫等待的人?。 按照主神的恶劣看戏性格,面对必胜的局面,相对于?选择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来完成赌约,它更倾向于?将让相同的人?来赴约。 经歷过更多的故事,拥有更丰富的经验,锤鍊出更加冷硬的心肠,洗去最初的记忆,重回最初的小世界,却选择与最初截然不同的故事走向,亲手帮助主神获得赌局最终的胜利——这样的剧本,才符合主神那破烂的审美?。 突兀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挂在腰间平安符隐隐发烫,岑羡云手指不受控制的蜷缩,他在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凉。 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想,那么多个小世界,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会不会……会不会他要找的那个人?就藏匿在其中,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擦肩而过? 不。 岑羡云眉头?微皱,他极其快速的压下骤然袭来的心悸,不带任何犹豫的否定?了突如其来的猜想。 「师尊,」 突兀的猜想来的很快,所带来的情绪离去的更快,旁人?不曾察觉其中的异样。但?小猫却无?端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了不少,他理所当然地将过错认在了自己的头?上,低垂着?脑袋,哀声?祈求:「我可以做到的……真的。」 第51章 心软是坏毛病 「不必了?。」 岑羡云撩起衣摆,顺滑的布料从谢陵游手中一点点滑走,徒留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收回。 希冀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从漆黑的瞳孔中消散,墨色的衣袂在眼前划过,高高在上的仙尊不曾侧目,连一丝余光都不曾落在可怜兮兮的小?猫身上。 长靴踩在青石砖地面上,为只有林叶摇晃声的院子里添上清晰而又?规律的「啪嗒」声。岑羡云在台阶前站定,日?光将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将笼罩住身后的小?猫。 「师尊——」 第87页 焦急的话刚刚冒了?个头,就被岑羡云抬手制止:「既然你练不好剑,便跟着?……」 「柳良瑜,」岑羡云闭了?闭眼,最终还是狠下心肠,冷声道,「自今日?起,你便跟着?柳良瑜清理仙山寒雾,什么时候你能在一炷香中除尽仙山寒雾,就什么时候再回来。」 「凌蘅仙尊?!」 谢陵游还不曾对此有所反应,曾落等?人先炸开了?锅,他们的眼神在伤痕累累的少年与凌蘅仙尊冷漠的背影上来回移动,脸上的神情精彩纷呈:「还请凌蘅仙尊三思,小?师弟不过筑基修为——」 仙山中不少人为了?能一日?千里,早起在寒雾的侵蚀中修行,但这些都是金丹期以上的弟子才可能做到的事情。至于刚入门的筑基期修士,别说修行了?,别被冻死在寒雾之中就算好的了?。 而现在,仙尊竟然?让少年跟着?柳良瑜——仙山内门当之无?愧的魁首,不过二十岁的元婴一起清理寒雾,这当真不是要他去送命吗? 即便是柳良瑜这种人尽皆知?的天?才,一炷香内除尽寒雾,也是在他金丹之后才能办到,凌蘅仙尊下达这样的命令,究竟是有多不待见小?师弟啊! 还是说……做仙尊的弟子,就是需要如此修行的? 「谢陵游?」岑羡云侧目,冷冽的目光落在小?猫身上,带着?无?法言说的压迫感,让人生出无?法唿吸战慄感。这样的目光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传弟子,而像是在凝视一个死物。 谢陵游扭头,他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眼中的冰冷而生出半点退却,双目牢牢地盯着?师尊盛满霜雪的双眼,他咧开嘴,粲然?一笑,笃定地许下承诺:「我可以」 岑羡云一愣,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转身做点什么,好在理智尚在,没让他干出前后矛盾的蠢事,他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从腰间的干坤袋中取出白瓷瓶朝身后丢去。 白瓷瓶咕噜噜的滚到谢陵游的脚边,他勉强弯下腰,不知?拉扯到了?哪出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好在白瓷瓶停住的地方离他不愿,伸手便能够到。 他握着?冰冷的瓷瓶,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然?而等?他再抬头时,只瞧见修长的墨色身影慢步踏入林中,清风徐徐,落叶纷飞飘舞,渐渐将那道身影彻底遮盖。 「小?师弟,小?师弟?」 谢陵游茫然?地抬起头,目光涣散,不知?为何,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什么非常的重?要的东西?,胸腔之下的心仿佛也跟着?变得空荡荡的。 身边的人在低声念叨着?什么,他们三两个人一起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中途还有人柔声向他询问着?什么,但他一个字也不曾听?入耳中。 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难过呢? 就好像,他曾无?数次地看着?那人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眼前。 …… 往林中走得更远些,便能听?见水流急湍的爆破之音,澎湃的水流从峭壁上倾斜而下,砸在下方的巨石上,霎时间水花四溅,白色的浪花一层叠一层,仿佛永无?止息。 岑羡云望着?眼前瑰丽的奇景,压抑的心情也稍稍松快了?些,只是他一不留神,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小?猫遍体鳞伤的模样。 他眼眸半垂,目光落在脚尖处的小?石子上。 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些? 【没有关系的。】系统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它拍了?拍宿主的肩膀,【成大道者哪能不经?歷苦难呀?你对谢猫猫做的这些和他以后要吃的苦比起来,也算不了?什么的啦~】 岑羡云扭头看向坐在肩膀上的小?鸡仔,曲起中指,轻轻一弹,圆滚滚的鸡仔顿时跟小?球似的,瞬间飞了?出去:「跑出来做什么?」 系统在半空中滚了?不知?道多少个圈,最终在溪流边堪堪停住,它不可思议地盯着?岑羡云,气地直跺脚:【我在安慰你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 岑羡云不曾说话,但嫌弃的眼神已经?足以说明了?一切,他虚虚掩住唇,打了?个哈欠:「谢猫猫——」 「轰——」 瀑布冲击在巨石上的响动在空旷的山林中迴荡,岑羡云抹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水:「谢陵游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701偷偷瞟了?眼藏在手心里的小?数据表,通过它不懈的努力收集而来的数据,最终建立的名为「关于宿主情绪监测器」的计算程序,在此刻计算出的结果与它的猜想?一模一样—— 它的宿主此时的情绪很糟糕。 系统对了?对手指,按照正常故事线中的时间回答:【大概……两三个月?】 在这个月中,被「赶出」凌霄阁的谢陵游会受尽他人讥讽,不少人将他当作?僕役唿来喝去。 无?他,仙山内门也有不少性格恶劣的弟子,有的是声名显赫的修仙世?家中出来的嫡系,有的则是长老的亲传弟子,相比之下,谢陵游一无?家世?傍身,二不得凌蘅仙尊欢心,自然?会成为最下层的欺凌对象。 原剧情中,凌蘅并不曾亲自交待过谢陵游的去处。曾落本是想?照顾照顾这位小?师弟,却又?正好因为要筹备三月后的宗门比武过于繁忙,因此将此事交给了?云台的另一位弟子。 第88页 这位弟子心胸狭隘,嫉妒谢陵游这种「废物」能够成为凌蘅仙尊的弟子,因此故意?使坏,安排谢陵游去独自去清理寒雾。 其中当然?有人觉得不妥,但究其根本,谢陵游是凌蘅仙尊的亲传弟子,在内门中身份显赫,每个月能够领到的灵石药材更是丰厚,让他承担起清理寒雾的职责也并非毫无?道理。 谢陵游修为不过筑基,当然?无?法独自清理寒雾,他毫无?意?外的出了?意?外,在寒雾中迷失了?方向,最终落入一处秘境。 他在秘境中修行了?近两个月,等?他成功从秘境中出来时,正好赶上了?宗门比武,而此时他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这也是原主线剧情中第一个打脸报復的爽点,谢陵游主动向欺辱刁难过他的弟子一一发起挑战,用强悍的实力扫清了?污名。 只是…… 只是这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豁达行径不仅没能换来凌蘅的另眼相看,反而得到了?无?情到近乎不讲道理的责罚。 思绪断在这里,岑羡云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能够屏蔽掉这具躯体所带来的情绪干扰吗?」 在与小?猫热烈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神对视时,他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心软的冲动,下命将小?猫交给了?柳良瑜。 虽然?柳良瑜平素瞧着?颇有些不着?调,不时还会干出些惊世?骇俗之事,但他心性品格极佳,面对弱者总是有着?十二分的耐心照顾。 谢陵游若是能够得到他的照拂,离开凌霄阁的这几个月,虽说不能避免所有不幸,但也能比原剧情线中过的轻松些。 岑羡云捏了?捏眉心,眉宇间不由得带了?些焦躁,他缓步行至瀑布周边,四周的土壤被飞溅而出的水花浇灌的湿润,长靴踏过的地方无?一不留下清晰可见的脚印。 他随意?拔出其中一把插在泥土中的长剑,经?过水汽长久的腐蚀,即便是开了?光的灵剑也失去了?原有的灵性,成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 然?而就是这样一把破铜烂铁,落在岑羡云的手中,竟慢慢地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他提起长剑,手腕灵动,行云流水地挽了?个剑花。 闪烁着?寒光的剑尖正指向系统的眉心,他眼中的懒散渐渐褪去,显出锋芒的味道。 系统瞪大眼睛,惊唿:【等?等?等?——你要做什么——我也没说不行啊!!】 然?而岑羡云对系统的鬼哭狼嚎充耳不闻,剑光凌冽,快得让人根本无?法窥探其中的轨迹,一道道剑气冷厉逼人,其中凛然?的杀意?,让系统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将会命丧当场。 岑羡云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步伐却越来越轻,长靴踏过湿润的泥土,却没有半分下陷,松软的泥地上更是不曾留下丝毫痕迹,所谓燕过无?痕,不过如此。 耳边是剑气破空的尖啸,早已锈坏的灵剑在蓬勃灵力的催动下仿佛从新生出实体,一剑又?一剑,不间歇地落在系统所在的石头上。 石屑飞溅,足足有一人高的巨石在眨眼间便被削出规则的形状。 随着?剑招舞动,岑羡云眼中的郁气不减反增,早在使用小?少爷的身体时,他便频繁地感受到难以克制的情愫,沉睡中的梦境,似曾相识的即视感。都不属于他本人,却对他的行为产生切切实实影响的情绪,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正如系统所说,小?猫后续还要经?歷那么多磨难,倘若他总是受到身体中残余情绪的影响,不合时宜的心软,做出违背「凌蘅」需要做的事情,即便只是细枝末节,但积少成多,迟早有一次,主线剧情会在他的干预下崩坏。 「锃——」 长剑陡然?停住,剑尖停在系统的脖颈处,只要稍稍再往前进半分,就能让系统知?道身首异处是什么感觉。 系统嘴角抽动,举起双手,颤颤巍巍地开口:【有话咱好好说行吗?】 下一瞬,岑羡云手中的灵剑便如沙砾,随着?潮湿的气流随风消逝,而系统身后,经?过无?数年风吹雨打的巨石遭受这番开凿雕刻,已经?初具人形。 第52章 三个月太长了 岑羡云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系统身?上,眼神中是明显嘲弄。 石头碎屑像是方才反应过来,扑簌簌的往下落,被浪潮日光洗礼的发白的石块,落下的碎屑都是灰白的,洋洋洒洒,仿佛在晴日里落了一场大雪。 他松开手,手中仅剩的一小截剑柄「哐当」坠地,他弯腰将系统从?地上拎起:「好商量,那你说说行不行吧。」 显然是……不行的。 系统回望一眼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石,心有余悸,不敢开口。 它?要怎么?委婉委婉的提醒宿主,也许那些情感并不完全来源于身?体的残余意识,更多?的是出宿主的本心。 但这种话显然是不能说的。 宿主虽然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按照它?过往的经验而谈,这正是真正动?怒的表现。 沉默无言之下的暗涌远比浮于表面?的不悦可怕数百倍。 系统不由得也有些难过自责,对于机械体而言,它?很?难去判断人类世界中的感情纠纷上的对错,这也是为什么?快穿局需要和人类灵魂全订契约,让人类来帮忙打工的原因。 第89页 它?纠结地揉弄这手中的小帕子,这张使用了?许久的数据手帕即便过去了?许许多?多?年也崭新如故。 701想,主神说的或许没错,人类都是善变地生物,但它?仍旧相?信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的,也相?信它?的宿主是不一样的。 两根修长的手指在它?眼前併拢,一个清脆的响指拉回了?系统的深思,岑羡云将回神的系统放在自己的肩上:「需要思考这么?久?」 【嗯……不不不!】系统飞快的摇头,它?身?体前倾,抱住宿主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理论上是可以屏蔽的,你要试试吗?】 大不了?它?用小金库的积分弄个屏蔽仪,暂时?将宿主的感情收纳起来。 「……」岑羡云望着面?前的石人,久久没有开口。 就当系统怀疑自家宿主是不是又站着睡着的时?候,宛若天籁般的声音想起:「算了?。」 「就这样吧。」岑羡云拍拍系统的脑袋,指着面?前的石人,「处理下,让它?灵活点?。」 系统望着面?前的石人,心中生出荒谬的念头,它?手指轻颤,连着声音也跟着不平稳了?:【你……想做什么??】 「三个月太?长了?,我去给剧情加点?速。」岑羡云拍拍手,走到石人跟前,以指为刃,慢慢开始精雕细琢,「不是说只要最终结局无误,过程都不重要吗?」 【你不是……讨厌加班吗?】 更何况三个月算什么?长?对于消磨时?间无师自通的宿主,不就是闭眼睡一觉的事情吗? 岑羡云拂去石人面?上残留的灰屑,粗糙的人面?逐渐清晰起来,他斜了?系统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这算加班?」 这难道不算? 系统默默把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违心地勐摇头,直觉告诉它?,这种时?候需要一点?「善意的谎言」。 岑羡云退后两步,认真地欣赏片刻,转头道:「动?手吧。」 系统纠结地掏出小道具,却还是忍不住皱眉问?:【真要去啊?要不我们睡一觉?也不差这几个月啦……】 「你现在这幅嘴脸,未免变得也太?多?了?吧?」岑羡云挑眉,轻笑,「别废话,动?手吧,积分从?我帐目上扣,给你百分之五的手续费。」 百分之五的手续费,要是以前,系统必然会高兴地跳起来,但它?一想到岑羡云如今手中的积分是它?发任务给出去的积分,就莫名心梗的厉害。 岑羡云可不知道系统在想什么?,或者说他知道了?也不在意。 他垂眸凝视落了?满地的石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地面?上细小的白色石沫便被潮湿的水汽打湿,渐渐融入泥泞的土壤中,要不了?都少?共促,这点?微不足道的痕迹就会彻底消失,再无踪迹。 【宿主?就这个样子啊?你要不要再改改?】 系统从?岑羡云的肩头跳到石人面?前,仔细观摩一番后,不由得带上了?点?嫌弃:【或者你直接用凌蘅的身?体去呗,易个容,化个形,骗骗筑基期的小猫那不是绰绰有余吗?】 「系统,你知道当初能够换高能机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换掉你吗?」正欲转身?离开的岑羡云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迟迟没有动?作的小鸡仔。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感情深厚,你捨不得我呗!】系统闻言当即笑开了?花,拍拍胸脯笑得自豪,【放心,我都懂的!】 「哈。」岑羡云掩唇低笑一声,在系统不知所措的眼神中慢慢开口,「因为你太?特别了?。」 701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只是它?没想到岑羡云的话还有后续:「特别的蠢。」 岑羡云心想,身?为数据集合机械体,拥有超强计算能力与资料资料库的系统,即便是低能级也在大部分时?候比人脑要聪明敏捷的多?。 但701不一样,它?拥有所有系统应有的能力模块,但智商却意外的低下,根据岑溪安云的观察,701的表现在快穿局中完全可以类比为人类世界中的智障儿。 这种一张嘴就能把目的意图全部暴露干净的系统,要到哪里才能找到第二个呢?他当然不会换。 701瞪大眼睛,它?无论如何也没法接受是这样的答案,小鸡嘴几度张合,也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岑羡云才没有那么?多?心思搭理系统的小心思,环顾四周,选了?棵高大的树木,飞身?落在粗壮的枝桠上懒散躺下。 他昨夜可没睡好,眼下无事,自然是要好好浅眠片刻。 …… 大概是谢陵游浑身?是伤,呆呆愣愣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怜,曾落嘆了?口气难得心软,决定亲自带谢陵游走一趟。 「前面?就是柳师兄的住处了?,对了?小师妹的住处与柳师兄毗邻,小师妹精通药理,一手炼丹之术出神入化,有她在,你这伤口必然会早早痊癒。」曾落扶着人站在仙鹤之上,他贴心地撑开防风罩子,将瘦弱的仿佛能被风吹走的少?年。 仙鹤飞的并不高,只需稍稍将灵力附着在双眼之上,便能清晰地瞧见下方的景色。曾落站在前方替谢陵游一一介绍,却没听见半点?回音,他疑心谢陵游撑不住晕了?过去,连忙回身?去看,却只见小师弟垂着脑袋,眼睛牢牢盯着某一处,沾了?灰的白瓷瓶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半点?没有要服用的意思。 第90页 「小师弟?」曾落不明所以,顺着谢陵游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小师弟盯着的地方正是凌霄阁。 上界敬仰凌蘅仙尊的修士不知凡几,想来小师弟也是其?中一位,被自己尊崇之人如此厌弃,难能不灰心呢? 曾落嘆了?口气,干脆也坐了?下来:「凌蘅仙尊向来不喜与人亲近,平素甚是严厉,并非是针对于你,你且放宽心吧。」 「……」 谢陵游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仍旧盯着越来越远的凌霄阁,直到在视线中成为小小的黑点?,他方才收回视线,轻声「嗯」了?一声。 这般冷淡的回应让曾落多?少?有些尴尬,但他当了?云台执事多?年,什么?性格古怪的修士不曾见过?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冷待而生气。 他甚至不由得将面?前的少?年与仙尊联想起来,旁的尚且不说,就这面?无表情的模样倒是有十成十的相?似。 安静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仙鹤向下俯冲,拍打着翅膀稳稳落在地上,曾落率先跳了?下去,正准备回首接应谢陵游,却见他已经纵身?跃了?下来。 「诶,你的腿——」 少?年身?姿轻盈,白底青纹的弟子服饰随风扬起,虽然脏污,却丝毫不是灵动?飘逸之感。谢陵游稳稳地落在地上,动?作轻巧地连丁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柳良瑜,在哪?」谢陵游偏头直勾勾地盯着曾落,伤痕累累的唇瓣上是干涸的血迹,他一开口,斑驳暗沉的痕迹便别撕扯开来,重新冒出殷红的血。他面?色平静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疼痛一般,连眉头都不曾皱过。 漆黑的眼眸像是终年萦绕着魔障的深渊,只需一眼便让人望而生畏,曾落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脚后跟无意间碰到路上的小石子方才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不知在何时?浸出一层薄薄的汗。 他刚刚……想做什么?? 方才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已经消散,无论如何回想也没能想起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唯有残留的恶意盘旋在心中,仿佛在鼓吹怂恿他做出什么?不应当之事。 曾落无端感到强烈的心虚,连眼神都不敢落在谢陵游身?上,他瞥过头丢下一句「」「这里便是柳师兄的住处了?,你自进去便是,我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便似有恶鬼在身?后追逐般,头也不回地跑了?。 对于这个不久前还在对他释放善意,转眼便将他当作洪水勐兽快速逃离的师兄,谢陵游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他平静地像是早有预料,又像是从?未将此放在心上。 仙鹤似乎感受到了?驱使之人的恐慌,拍打着翅膀快速飞走,捲起一阵勐烈的狂风。本就有些凌乱的束髮被彻底吹散,长发如泼墨般散开,随风舞动?。 谢陵游拖着一条伤腿,慢慢朝房屋的方向走去,不算远的一段距离,但对此刻的他来说多?少?有些困难。 他的一条腿生生被木棍打折,这一路上不仅没有经过处理,现在反而还要强行拖着往前走,错位的断骨在一步步中逐渐刺破皮肉,鲜红的血慢慢将白色的衣袍染红,一滴一滴落在青石砖上。 此时?正是早课的时?间,四周一片寂静,除了?偶尔的鸟鸣与风吹树动?以外再无其?他声音。突然,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喂,你是什么?人?」 第53章 小猫知道的比想像中的要多很多 寒雾尽消,此时正?值盛夏,晨曦洒落在地面?,将绿黄交加的落叶统统染成金灿灿的颜色。身着灰色小褂的僕役睡眼惺忪,推开院门的同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他捡起掉在不慎掉在地上的扫帚,斜斜倚在门扉上,懒懒散散地问:「你是什么人?春晖院没你这号人物吧?」 谢陵游默不作声地盯着僕役,半晌,他移开视线,低下头,一言不发地拖着伤腿往前奏。 「诶诶,站哪——」僕役举起手中的扫帚,遥遥一指,他分明说着喝止的话,语气却分外随意?,听不出半点?严厉,「春晖院乃内门弟子居所,闲人不得擅入,知不知道?」 他站在台阶上,比谢陵游要搞了两三头不止,一双死?鱼眼耷拉着眼皮,视线斜斜地落在谢陵游身上,总给人一种轻蔑不屑的感官。 谢陵游一没有为僕役的眼神而恼怒,二也不曾听从对方的警告,沉默着继续往前,师尊让他跟着柳良瑜清理寒雾,他得快点?找到柳良瑜才?对。 「啧。」僕役——套着僕役衣裳的岑羡云不耐地啧了一声?,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情?绪,像是突然见呷了一口醋,酸不熘秋的。 瞧瞧,他就知道小猫的心里?只有上一个任务者使用过的壳子,他不过是换了石人所做的躯壳,小猫立即就没有了过去的热情?相待,还真是……只「双面?猫」。 思及此,岑羡云眉眼间的不郁更添了几分,不过他倒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而失控,很快便?收拾好了心底的情?绪。 这样也好。 既然他是假冒伪劣的替代?品,小猫的满腔深情?也并非是错付与他,那他那点?为数不多的良心也终于可以?消停了。 谢陵游终于停下了脚步,倒不是因为听从了僕役的话,只是因为他已经行至门前,眼前的僕役挡住了入口,让他不得不停下而已。 第91页 谢陵游慢慢抬头,黑漆漆的眼珠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露出深厚的、仿佛能将人淹没的死?寂。伤痕累累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令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格外的艰难,就连唿吸都?成为严重的负累,他嗫嚅着唇,好半天?终于吐出两个字:「让开。」 岑羡云略一挑眉,心头生出点?微妙的情?绪,小猫还怪讲礼貌的,这种情?况下竟然没有直接叫他「滚」。 「我说了,」他抬手,将扫帚横在身前彻底将进去的路挡住,「春晖院,外人不得擅闯。」 「谢陵游。」 谢陵游目光灼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僕役,他不耐到了极点?,若不是他没有力气动手,只怕根本不会开口解释,「凌蘅仙尊的亲传弟子,谢陵游。」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小猫的语气微微上扬,像是小孩得到什么稀奇的东西,强忍着自豪装作「一般般啦」的模样向小伙伴们炫耀。 晨辉将空气中的无形的浮沉也披上了衣裳,随着气流的涌动在空气中上下漂浮,形成条条不分明的光带。如今正?是春夏交接之时,两道茂盛的树木也到了新老叶交换的时节,风一动,墨绿的老叶便?飘摇着落下,洋洋洒洒地落了满地。 岑羡云装模作样地发出不相信地疑问:「是吗?」 他掀起眼皮,吊着没什么精神的三白眼上下打量谢陵游,良久,他像是终于认出来谢陵游身上穿的是内门弟子的服饰,随口「哦」了一声?,放下扫帚,重新倚在门框上,支出去的腿却没收回多少:「仙尊的弟子,不应该住在凌霄阁么?来这里?做什么?」 谢陵游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往下压了压,他神色不悦,却不愿在这上面?耽误时间,连半个眼神都?不曾分给身边的人,抬脚跨过僕役的小腿朝院内走去。 与僕役擦肩而过,踏入门内,便?能瞧见弯曲着向前延申的道路,道路两侧则是种着规整的桃树,眼下明明已经入夏,但桃花却开的浪漫,粉嫩的花朵连城片,远远望去像是降落在人世间的浮云,柔软浪漫,让人生出如梦如幻的错觉。 几乎是所有来到春晖院的人都?会被这样的光景所震惊,然而谢陵游却像目不能视的瞎子般,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迟疑,一瘸一拐地朝院内走去。 岑羡云望着小猫的背影,在心底轻声?嘆息:「你要去哪儿??」 不出乎意?料的,谢陵游不曾回头。 「你能找到路吗?」 因为两道种植了大片桃花的缘故,行走的道路被压缩的极为狭窄,只有两三人宽左右,远远看去,蜿蜒盘曲的道路像是埋在桃花林中的一条蛇,直通向最里?处。 然而等真正?走进去,方才?发现这桃花与桃花的间隙中藏着许多小道,掩埋在缤纷落下的桃花瓣中,叫人看不分明。 最可怕的是抬头望去,入目的房舍错落有致,房屋与房屋之间从肉眼来看,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甚至连间隔都?相差无几。 这恍若迷宫一半的景色实在是让人嘆而观止,别说第一次见到这样场景的谢陵游了,就算是在此居住了一两年?的弟子,不时都?能闹出进错屋舍的笑话。 「你要找……柳良瑜,柳师兄,是不是?」岑羡云抖了抖肩膀,瞧着活像山脚街边的地皮无赖,他轻勾唇角,笑,「五十灵石,春晖院地图一份,一百灵石,我亲自带路,包你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到。」 系统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冒出脑袋吐槽:【宿主……谢猫猫哪里?来的灵石啊?】 一百灵石,对不少修士而言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对于仙山的内门弟子来说,却算不了什么,他们每月能领到的基础灵石便?有五百之多,更何况内门弟子往往是仙山某位长老、峰主的弟子,每月除了宗门划分的灵石,长老、峰主们多多少少也会丢出不少好东西供给他们霍霍,再不济他们也还能凭藉自己的能力接些外快。 但谢陵游不一样,他今日方才?入门,弟子铭牌都?为打造完全,自然不能到云台去领取内门弟子的份例。至于他的师尊,凌蘅仙尊的扮演者岑羡云还能不知道自己给了小猫些什么东西么? 也就一瓶温补滋养的六品丹药了。 岑羡云没搭理系统,他稍稍停顿片刻,像是在给谢陵游思考的时间,随后?问:「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他并没有因为谢陵游冷漠的态度而产生什么不满的情?绪,只是耸耸肩:「不需要就算了,不过我可提醒了,现在是早课的时辰,整个春晖院除了闭关的、炼丹以?及我这个洒扫的,可没有别的人了。」 望着分岔路出神的谢陵游终于有所反应,他偏过头,眼神中充满审视:「这里?就你一个洒扫的?」 实际上一个都?没有。 岑羡云在心中腹诽,脸上却还是那副懒散欲睡的模样:「是的呢。」 最后?一个咬得极轻,像是从鼻腔中哼出来的一般,听起来就像是阴阳怪气的嘲讽,叫人心生不悦。 不过谢陵游显然并没有被这些小把?戏而激怒,他终于捨得将自己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僕役身上,沉寂如寒潭深不可测的双眼中多了几分审视。 仅从外表上来看,眼前的人几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既不俊美,也不丑陋,像是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无论丢在哪里?都?不起眼。 第92页 这样的人若是走入人群中,就如雨水落入江河,再难寻到踪迹。 不加掩饰的探究眼神落在岑羡云身上,他没有半分紧张,反而退后?两步,跟没长骨头似的,倚靠着一颗成人双手都?难以?环抱的桃树树干上。 「这样的春晖院,就只有你一人负责洒扫?」 岑羡云打了个哈欠,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对。」 春晖院名义上的确有一名负责洒扫的弟子,这名弟子现在大概正?拿着他给出去的一百灵石在山下自由快活呢。 眼前之人的行文举止,似乎看不出任何异常,但谢陵游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抿紧唇,蜷缩的手指触到白瓷瓶冰冷的外壁,他从疑惑中回神,低低道:「带路吧。」 岑羡云的眼神轻轻落在谢陵游的身上,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思考,但最终,他并没说什么,而是随手一丢,将扫帚藏进桃树茂盛的枝桠中,转身道:「走吧。」 这一路都?异常的安静,正?如岑羡云先前所说,院中的人大多都?去上早课了,剩下些许闭关、炼丹的修士最是不能受外界的干扰,结界布了一层又一层,就算是在屋里?把?房子烧了也不会传出丁点?声?响到外界来。 【等等等等!宿主,谢猫猫不是没有灵石吗?还是说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给谢猫猫零花钱了?】 岑羡云径直走在前头,丝毫不照顾身后?跟着的是个行动不便?的人,他听着耳边的叽叽喳喳,抬手装作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随手便?将系统给扫了出去。 散发着光芒的小鸡崽子团成球,在空气中扑棱了好几圈,最后?才?勉强稳住身形,它气得直跺脚,连飞带跑的追了上去:【不说就不说,动什么手啊?】 大概是害怕宿主再次下黑手,话音都?还没落,系统便?一熘烟地跑回了意?识空间,只有在这里?头,才?是最安全的。 一人一统都?不曾注意?到,身后?垂着脑袋闷头往前走的小猫突兀的抬头,漆黑的眼瞳不知道捕捉到了什么,目光由左至右轻轻滑动。 那正?是,系统被弹飞后?飞回岑羡云身边的路径。 第54章 溺爱? 夏日的阳光难免灼热,只是两道都是茂盛的桃树,大片大片带着馥郁花香的阴影将直射下来的阳光阻挡在外,给行人以适宜的温度。 岑羡云并没有特别照顾谢陵游的伤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在前方,缤纷落下的粉色花瓣犹如天然的装饰,为平凡的背影也添了几分姿色。 往前走?不过百来步,岑羡云向西拐入小道,春晖院的主道尚且只有容许三两人并肩而过,小路自然是更?加狭窄了,两侧桃树在上方勾连在一起,织就粉色的「棚顶」,夹在桃林中的石砖路早已完全淹没在落下的桃花瓣中,像是桃树为无趣平庸的石砖路铺上了粉色的绒毯。 脚下柔软的触感让人联想?到刚被大?雪覆盖的道路,长靴踏过的声音被层层叠叠的花瓣吸收脚步声?被柔软的花瓣吸收,只余下细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林子中迴响。 岑羡云停在一处屋舍门口?,他?抬手朝屋舍木门右侧的桃树上斜斜一指,桃树粗壮的枝桠上挂着巴掌大?小的木牌,上面刻着潦草奔放的「柳」字。 这?便是柳良瑜在春晖院的住处了。 他?转身看向落后自己三两步的谢陵游,三指併拢轻轻摩挲,做出明显讨要财物的动作:「到了,付钱吧。」 这?种颇有些市井气的小动作放在他?的身上并不违和,甚至有几种相得益彰的匹配感,但不知为何,谢陵游看着面前的人,心中莫名生出了微妙的怪异感。 他?轻轻皱了皱眉,想?起自己无意间瞧见的东西,不自然地瞥开目光,低声?回答:「我没有灵石。」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树叶摩擦的沙沙声?掩盖住唿吸的轻响,岑羡云一动不动,像是块人形石头矗立在门前。 许久,他?终于动了,一双永远都是没睡醒半闭着的吊梢死鱼眼终于彻底睁开了,露出总是藏在眼皮下浅灰色的瞳孔,他?语调缓慢而又沉重,其中包含着浅显易懂的不可置信:「没,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似乎有千万斤重量,沉沉地砸在听?者心间,让人无端品读出心碎的意味。 谢陵游无端得感到心烦,对方上下打量的眼神更?加他?感到不悦,但他?还?记得是自己理亏,抿了抿唇,冷冷开口?:「我日后会……」 「行了。」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自带三分不屑的死鱼眼因为脸上的不耐而显得更?加令人厌烦,他?的目光停在谢陵游的脸上,「既然没有灵石,那边拿等价的东西来抵。」 「不过……」岑羡云的目光落在小猫紧握着的白瓷瓶上。 白瓷瓶上的玉塞留有凌蘅仙尊亲手封上去的小型阵法?,这?样?的小型灵阵是用?来避免高阶丹药的药性流失,若是想?要取出里头的丹药也无需费力,只需要轻轻抽动玉塞即可破坏灵阵。 「不行!」谢陵游将瓷瓶往自己身后藏了藏,他?看不穿面前这?个灰衣僕役的修为。因着不久前双眼受伤的缘故,他?也没法?判断究竟是因为眼前这?个僕役的修为过高,超出了他?所能窥视的范围,还?是他?的眼睛尚未痊癒。 第93页 无论?是那种,倘若对方想?要硬抢,以他?现在的状况只怕是无力抵抗。 可……这?是师尊给?他?的东西,他?绝不会交出去。 岑羡云瞧着谢陵游如临大?敌的模样?,轻轻笑了一声?:「我还?不至于那么贪心。」 六品修復丹,即便是最下品也能够让白骨生肉,断肢重连,别?说一百灵石了,就算是千金万两也换不到。 「这?样?吧,」岑羡云耸了耸肩,斜斜靠在树干上,穿透树叶的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为平平无奇的五官添了一分亮色。他?摸了摸衣兜,从中掏出一卷泛黄的捲轴抛了出去,「三天后,来标记上的地点,我就算两清,如何?」 捲轴上的红绳不知经歷了多少磨损,竟然在半空中骤然断裂,陈旧的捲轴在半空中散开,谢陵游无动于衷地瞧着捲轴在他?眼前落下,跌进重重桃花瓣中,沾染上浅浅的馨香。 铺开的捲轴正好滚到脚边,打上红叉的标点浮现在眼前,他?垂眸,盯着错综复杂的地图:「做什么?」 岑羡云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做什么……等时间到了就知道了。」 「你?要是不愿意嘛……给?我丹药也可以。」 「唿——」 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骤然勐烈起来,茂盛的桃树晃的剧烈,柔弱的桃花不堪重负,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岑羡云依旧跟没骨头似的倚在树干上,吊梢眼似乎已经完全闭上,不知道的人只怕会认为他?早就进入了梦想?。 但动物的感官在大?多数时候总是别?人更?急敏锐的,谢陵游的目光从捲轴移到了灰衣僕役的脸上。 那种微妙的古怪感又来了。 他?神色挣扎,干裂的唇开开合合,却半点声?音不曾吐露。 心底藏着怀疑,脸上也多了纠结的神色,谢陵游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角,裂开的唇角沾了唾沫,轻微的刺痛让他?下定了决定,从嗓子中挤处哑哑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 漫长的寂静让人不由得怀疑倚靠着树木的弟子是不是已经睡着,无名的怪风终于渐渐停歇下来,洋洋洒洒的桃花瓣却没能第一时间止住。 一片格外嫣红的花瓣姗姗来迟,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那双不讨喜的死鱼眼上,岑羡云的睫毛轻轻翕动,轻如浮尘的花瓣颤了颤,紧接着从眼眶上滑落。 他?睁开眼,漫不经心地吐出方才搜肠刮肚想?出来的名字:「……石木。」 这?样?漫长的迟疑显然引起了小猫的怀疑,不过他?却并没有出声?质问,而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捲轴:「好。」 这?便是答应了。 得到答案后,岑羡云并未在做过多的停留,他?转身离去。 他?并不担心谢陵游会不来赴约,因为在他?的计划中,谢陵游赴约与否,反而是最为无关紧要的一环。 【宿主,你?到底想?做什么啊?】系统向来吃记不吃打,这?才没一会就忘记了方才的龌龊,又从意识空间里跑出来提问,【你?要是想?快点的话,直接让谢猫猫把丹药吃了,带到秘境那边去不就好了?】 【干嘛……还?要大?费周章的给?三天时间啊。】 岑羡云的脚步并不快,身后探究的目光如迎入隋,直到他?消失在桃林中他?抬头看天,阳光正好,照射下来的光线被空中的水汽折射出不完整的圆弧光圈,他?像是嫌日头太晒,后退半步躲进树荫中。 一根细细的枝条似乎被繁茂的枝叶压得喘不过气,弯折了腰,低低地垂下来,残存着露珠的绿叶划过面颊,带来瞬间的凉意。 岑羡云扭头回望,抬手握住纸条,轻轻一折,两指粗细的枝条便落在手中。他?以枝条为剑,利落地挽了个剑花,葱翠的绿叶在破空的风声?中唿唿落下,再低眸看去,枝条上的叶子以悉数凋零,只剩下一片挂在枝条的尖端,残存着最后的绿意。 柔软的枝条被注入灵力,顷刻间便如脱胎换骨般成了一把诚心如意的灵剑,岑羡云御「剑」凌空,只破云霄而去。 今日清理寒雾的弟子显然不够细心,后山之?处还?弥散着浅薄的寒雾,在骄阳之?下慢慢凝聚成滴滴肉眼可见的水珠悬浮在空中。 原主线剧情中,云台的炮灰弟子虽因嫉妒有意为难谢陵游,却并不敢真的置人于死地。他?主动揽下带领谢陵游熟悉任务的工作,装作照顾小猫,将其派遣到后山清理寒雾,实际上只不过是想?让谢陵游迷失在寒雾中。 后山鲜有人来,弟子清理寒雾时对后山也常有疏忽,谢陵游若是迷失在寒雾中,那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炮灰弟子原想?着过个三五天,要是谢陵游还?是没能从寒雾中出来,他?再去将人放出来,只是没想?到谢陵游误打误撞地撞进了后山的秘境。 也算不得误打误撞,龙傲天逆袭时应有的机缘罢了。 看见后山入口?,系统要是还?不明白宿主想?要做什么,这?么多年就真的是白活了:【你?要进秘境?】 「嗯。」岑羡云跳下枝条,将枝条收入手中。 【你?进去做什么?】系统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不敢相信,【这?是属于气运之?子的磨练与机缘,你?……】 第94页 「有什么要紧的呢?」岑羡云双指併拢,缓慢地划过枝条,平平无奇的树枝随着他?手指的移动慢慢绽放出堪称绚丽的光芒,它不再是树干上折下的一根微不足道的枝条,而是—— 一把锋芒毕露的剑。 呜咽的风夹杂着透骨的寒意吹起如墨的长髮,属于杂役的平凡早在不知不觉中悉数褪尽,即便使用?的是同一副皮囊,一举一动中也带上了难以言诉的风采。 他?迎着寒风,缓步踏进后山的禁制。 「本次任务不要求主线剧情完整度,不需要细节完善度,只需要——确保关键节点与最终结局无误。」 「这?一次,也一样?。」 是谁将秘境中的危险拔除干净并不重要,只要最终,谢陵游成功在秘境中获得众多益处,并突破至金丹,便足够了。 【宿主……】系统纠结地拧起眉毛,两只小手将小白帕子揉的乱七八糟,它在开口?先躲远了些,显然是害怕刚把自己的目的说出口?就被宿主弹飞出去,【你?这?样?做,不是溺爱吗?】 【谢猫猫以后是要入魔界的啊,到时候那么多艰难险阻,难道你?要一一为他?摆平吗?】 第55章 后山秘境 迷障渐渐将人影吞没,空气?中悬浮着的颗粒状水珠沾染在髮丝上,散落在鬓边的头髮在潮湿水汽下竟然开?始生长?,一点代表生机的绿意冒了出来?,像是某种信号,越来?越多指甲盖大小的绿叶破开?伪装的表皮,开?始肆意而蛮横的抽出新叶。 不多时,如墨般浓郁的齐腰长发便已延申至脚踝,其中密布星星点点的绿色嫩芽,它们?仍在不断地舒展着枝叶,祈求沾染更多馥郁的灵力,好让自己能够生根发芽,结出繁育的种子。 岑羡云侧目,率先入眼?的便是如同柳枝般长满错落绿叶的「头髮」。 【宿主,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你看看……你都发芽了!】系统指着已经拖到地上的柳枝,努力绷直声音,危言耸听,【头上染绿,这可不是好兆头。】 岑羡云挑眉,手腕一转,一道剑光破开?层层迷障,长?到近乎为拖累的头髮被剑气?的弧光斩断,只余下齐肩的长?度随着潮湿的风摇曳。 这具身体的躯干是有石头打造,头髮则是随手摺下的柳条所化,此时受到夹杂着斑驳灵力的寒雾刺激,自然开?始不断生长?发芽。 「后山,不,秘境中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被斩断的枝条扑簌簌的落下,岑羡云瞬间觉得脑袋轻了不少?,他不指望系统能够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希望能够让系统早点闭嘴。 【小世界里能有什么是你?不能看的?】却不料这次系统没有像以往那般支支吾吾,它眼?神中充斥着淡淡的担忧,【我只是担心你?啊宿主,你?现在……真的还把这个任务当作普通的任务吗?】 正如它方才说所,小猫日后还有那么多磨难,难道次次都要亲自去摆平吗? 上界范围内,以凌蘅的实力,无?论是什么问题都能轻松解决,但上界之后呢?魔界呢? 魔界可没下界那么好去。魔界的灵力运转与上界有所不同,仙人入内,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都会受到严重的磨损。 虽说凌蘅的身体不是宿主的,但是神魂是啊!越是强大的神魂所受到的磨损越为严重,以宿主经歷千百小世界锤鍊的神魂,它无?法想像这其中有多少?痛楚。 它希望宿主能够按照轨迹向前,却又?不希望宿主完全按照「剧本」向前,它……不想看见同样?的痛楚再一次復刻。 山中雾气?渐浓,灰濛濛的雾气?为本代表生机的绿色染上了不详的黯沉,长?靴踩过?枯枝堆积的小道,嘎吱嘎吱的脆响不绝于耳。 浓雾能够遮挡肉眼?却无?法遮挡神识的探查,在岑羡云的视线中,他能清楚的感知?到随着他的深入,四周的灵力越发淡薄起来?,仿佛前方有着巨大的漩涡,贪婪的将所有灵力抽入其中。 那便是……秘境的入口了。 「当然。」岑羡云没有任何停顿的回答,不曾有波澜起伏的语气?听着似乎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他停在入口之前,抬手,充当灵剑的树枝指向洞口,蓬勃的灵力倾泻而?出,然而?虚无?中的秘境却始终无?所反应。 独属于气?运之子的秘境,极力克制着他人的闯入。 701却不相信宿主说的话,它划动着小鸡爪子,飞到岑羡云的眼?前,努力用自己巴掌大的身子挡住宿主的视线:【既然宿主你?把这个当作普通任务,为什么还要费力做这些?你?不是最不喜欢白费力气?吗?】 「不是白费力气?。」 灵力与法则碰撞绽放出璀璨的光辉,辉映在他的脸上,明?明?是普通的犹如路边灰扑扑的石子的容貌,但系统却仿佛在这张脸上瞧见了过?往的影子。 岑羡云蹙眉,不再压抑修为,比方才还要庞大数倍的灵力倾泻而?出,凌冽的寒气?瞬间散开?,雾气?中瀰漫的水滴在顷刻间凝结成冰珠,一颗颗砸在地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律的脆响。 「我只是担心,万一他不小心死在秘境里,岂不是得不偿失?」 系统本能的出口反驳:【怎么可能,他可是气?运之子——】 「怎么不可能?」岑羡云低笑,即便是这样?磅礴灵力的输出也?不曾对他产生任何负担,他语气?凉凉,「他在下界尚且能夭折十八次,在兇险的秘境里,你?能笃定他不会出事了?」 第95页 「如果世界重启的话,之前的所有不是白费了?」 【可是,】 系统没能把话说完,只听耳边响起如玻璃般破碎的脆响,厚重潮湿的迷雾肉眼?可见的停滞了一瞬,随后疯狂地朝着秘境入口涌动。 被强行?打开?的秘境爆发出强劲可怕的牵引力,令周遭的树木都折了腰,不少?扎根不深的树木甚至在狂风中被连根拔起,朝着秘境入口急速飞来?,眼?瞧着就要砸在岑羡云的身上! 岑羡云向前一步,踏入秘境,细微的嗡鸣被风声盖过?,传送法阵带来?轻微的摇晃感,再睁眼?,他已到了秘境之内。 浓雾中尚且能见的晦暗明?亮,但此刻却只能瞧见一片浓重的血色,就连空气?中都瀰漫着令人作呕地腥臭味,岑羡云运转灵力覆盖周身,形成一层浅浅的灵气?罩隔绝空气?中恶臭的气?息。 这片秘境……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抬眸,漆黑的林子幽深,一眼?望不到尽头,重重叠叠的树木扭曲,在阴影的协助下划作矗立在前方的恶鬼,让人不由得生出退却的心理。 岑羡云握紧手中的树枝,面色凝重,此处秘境是龙傲天进入上界后的第一次仙缘,换算下来?约等于主角出新手村后的第一个小副本。 理论而?言,这应该是场艰辛却并?不艰苦的歷练,而?非此时这副要将主角扼杀与摇篮中的模样?。 心底由衷地生出些许地庆幸,还好他来?了,否则谢陵游……不,这个世界重启,他又?要重投来?过?了。 「701,检查错误。」 回应他的是呜咽的风声。 岑羡云蹙眉,抬手轻轻点在眉心,识海空空荡荡,素日闹腾的系统不见踪迹。 风停了,连绵不绝的呜咽声也?跟着休止,诡异的是前方的树木却开?始疯狂摇晃起来?,枝叶摩挲的簌簌之音像是靡靡的曲子,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听的人心慌意乱。 它们?就在这样?的声响中开?始生长?,抽条的枝桠攀上邻近的树木,盘踞缠绕,最终将怪林中唯一的入口堵死。 岑羡云似有所感,回头望去,被强行?破开?的秘境洞口一时间难以闭合,后山的寒雾趁机挤入,渲染出一片模煳的地带。 「咔嚓。」 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并?不明?显,却也?没能逃过?岑羡云的耳朵,他瞧见模煳的人影,出乎意料的,他没有任何惊讶,平静的望着那人踏着落叶,从浅薄的雾气?中走出。 「谢陵游。」 谢陵游歪了歪脑袋,轻轻笑起来?:「师尊,好久不见。」 繁复华美的锦绣红袍轻轻摇曳,长?发披散,行?走间能瞧见夹在其中的红色绸带,薄薄的唇被点上绛红的唇彩,将白皙的面颊衬出几分面若桃李的粉色,他手中持着一盏大红色的六角宫灯,金色浮雕烙印其上,每一面都刻着两个身长?玉立的男子,在烛火的映照下栩栩如生。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灯上所绘的正是凌蘅与谢陵游。 「也?没有很久吧?」岑羡云眉头舒展,回以轻笑,他看似漫不经心,握着枝条的手却在不断收紧,「明?明?我们?昨天才见过?,不是吗?」 「古人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于师尊而?言,分离不过?短短数个时辰,于我而?言,却是天长?地久啊。」他似乎看出了岑羡云的警惕,停在了十步以外的位置,这正是岑羡云所能容忍的最近距离。 「十八次小世界重启,是因为你??」岑羡云并?不接话茬,他已经陷入了这个世界,既然无?法抽身,自然要掌握更多信息,如此才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谢陵游微微偏头,昳丽的容颜上闪过?恰如其分的懵懂疑惑,这样?的表情放在心智健全的成人脸上多多少?少?都会显得做作噁心,但他不一样?。 负有灵猫血脉的气?运之子生了副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好容貌,阴沉时让人畏惧的不敢接触,可阴沉之色散去,少?年?的意气?与桀骜又?毕露无?疑,甚至就连刻意的卖弄也?没有丝毫的扭捏不妥。 这样?的神情,岑羡云不可抑制的将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小猫联繫起来?,原本清晰到近乎于天堑之隔的差距又?一次被无?形的手擦去,使其渐渐地交融成混合不清的间距。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徵兆。 「这里变成这样?,也?是你?做的?」岑羡云目移,将视线落在张扬喜庆的宫灯上,红色的绸带缠绕在金色的笼杆上,相互交映格外的抓人眼?球。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谢陵游身上的衣衫与手中的宫灯都是婚宴时所用之物。 「师尊的问题好多,我都不知?道回答哪一个了。」谢陵游抬脚,似是挑衅又?像是故意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向前迈了小小的一步。 落叶被长?靴踩碎,细微的嘎吱声迴荡在空旷的秘境中,不知?何时,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已经被淡淡的馨香取代,淡雅的香气?带着温暖的前调穿过?灵力所汇聚而?成的罩子,像是某种缠人的东西渐渐地将岑羡云团团围住。 「是不知?道回答哪一个,还是不想回答?」岑羡云握紧树枝,他音色渐寒,抬手一挥剑。 这一剑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简单到近乎于质朴的剑招裹挟着逼人的寒气?与剑意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的悲鸣。 第96页 剑意澎湃,犹如排山倒海充斥而?来?,可谢陵游却不闪不避,直直站在原地,任由凌厉滔天的剑意迎面袭来?! 第56章 争风吃醋 一缕墨发缓缓飘落,在涌动的气流中飘摇着坠落与地,汹涌可怖的剑意最?终在谢陵游的鼻尖处停滞,毫无预兆的猝然散开,除了?那一缕碎发,竟是?半点不?曾伤到。 「哈,哈哈……」谢陵游垂眸望着坠落在残叶中的黑髮,无法克制地笑出声,他抬首,漆黑的眼瞳像是深夜的天空,虽然暗沉却布满闪烁星辰,「师尊,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啧。」 岑羡云没有反驳,心软是?坏毛病,他早就知道,却迟迟没能改正。 被人看穿了?内心,岑羡云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变化,仍旧冷着一张脸,言语中带着三两分不悦:「你究竟想做什么?」 小猫记忆不?全,修为不?足,堪不?破天道意识,世界本源,没能认出他是?假冒的,情有可原。但眼前这个,岑羡云可不?认为他也会?弄错。 毕竟他们之间还有着烙印的牵绊不?是?吗? 毫无缘由的,想到此处,岑羡云的心情似乎又?糟糕了?几分,眉宇中多了?些许不?耐。 「我想看看师尊。」谢陵游耷拉下眼眸,巴掌大的脸上浮现出依恋与悲伤的神情,他像是?迷路的小猫,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了?主?人的踪迹,等来的却不?是?主?人的欢喜迎接,而是?不?耐烦的斥责。 委屈间包裹了?谢陵游的全身,在这般情绪的作?用下,似乎连鲜艷殷红的喜服与明亮的六角宫灯都黯淡了?许多。 可惜岑羡云并不?吃这一套,他面若寒霜,双指併拢轻轻划过枝条,一丝血气沾染上已经开始有些干枯的树枝。只?见枝条霎时间绽放出一阵莹莹的光芒,他松开手,树枝悬与身前,凛然剑意自指尖溢出,直指悄无声息行至五步以内的谢陵游。 「去!」一声低低的叱令,树枝犹如飞剑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谢陵游斩去,这一招从表面上瞧远不?如方才之势凌然,但谢陵游却变了?脸色。 他双手盪开,提身飞速后退,然而那树枝却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师尊,你也是?这样对待那个小傻子的吗?」 破空的尖啸与哀哀的抱怨一同传来,岑羡云不?为所动,手腕微动,灵剑便似闻肉味的狗牢牢地追着不?断躲闪的谢陵游。 「师尊何必这样对我呢?那个小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比我年轻几岁……」 轻飘的声音微顿,谢陵游脸色微变,眼中也多了?些许不?满,抽空看向岑羡云的目光十足的幽怨:「还是?说?,师尊就喜欢年轻的?」 「不?妨事的师尊,若是?你喜欢这样的——」 「嗤——」 聒噪的声音与越来越放肆的言语让岑羡云忍无可忍,他意念微动,藏在腰封处不?起眼的干坤袋便轻轻颤动起来。 剑身擦着剑鞘而出,银色的光华自剑身绽开,霜意凌然,竟令周遭的温度骤然下降。以岑羡云为中心,霜雪快速凝结,眨眼间,方圆数十步的范围已然结上厚厚的冰霜。 岑羡云终于动了?,他轻握剑柄,不?过一盪,寒霜便迅速凝结如游龙般直奔谢陵游而去。 然而让谢陵游观之变色的却不?止寒霜,比树枝凛冽数百倍的剑意倾泻而下,岑羡云提剑袭来,与树枝的方向相反,正巧形成包夹之势。 精緻的宫灯不?断晃荡,其中烛火收到寒霜的侵蚀,明明灭灭,折射出的影子隐隐绰绰叫人看不?真切。前有树枝,后有师尊,他已是?退无可退。 「师尊想要什么不?能直说?,何必如此呢?」谢陵游的眼眸暗了?一暗,他拂袖散开眼前的霜雪,手腕微动,竟是?直接抓住了?疾驰而来的树枝。 他回眸冲着岑羡云露出灿烂的笑容,握着树枝,迎着霜寒而上,。 只?是?脆弱的枝条即便注入磅礴灵力也无法与真正千锤百鍊打造而成的灵剑相提并论?,崩裂的咔嚓声不?绝于耳,不?过一个照面,枝条瞬间折断,只?残余下巴掌长短的一截留在谢陵游的手中。 寒意逼人,直袭上人体最?为脆弱的脖颈,谢陵游笑意不?减,松开手,让覆上薄薄霜雪的断树坠落与地。产残余的树枝在落地的瞬间如灰飞般烟消玉撒,宫灯还未能止住晃荡,在二人身侧摇曳片刻,随后骤然熄灭。 「是?师尊赢了?呢。」 明明被刀剑抵住了?脖子,他却没有半分紧张,甚至笑靥如花地凑近了?几分,半点不?在乎修长的脖颈被锋利的剑刃割破了?皮肤。 一丝血从破口之处缓缓流下,将白似霜雪的剑身染上妖冶的色泽。 岑羡云心头一悸,胸膛之下的脏器不?安分的跳动起来,他垂眸凝视着脖颈处浅浅的伤痕,微妙的情绪像是?盪开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扩张,久久无法停歇。 他的注意被那处细小的伤口吸引,以至于不?曾注意到狡猾的小猫竟然乘此机会?凑近了?许多,温热的唿吸交缠,将空气中的霜寒气息驱散了?不?少。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岑羡云一抬眸,便瞧见近在眼前的无暇面容,他从未与活人如此亲近过,后背不?由得冒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像是?在诉说?着身体的不?愿意。 第97页 他本能的想要退开,却又?深知面前的谢陵游不?是?外头好煳弄的小猫,半分的退步都能叫他抓住把柄。岑羡云不?愿将自己的内心暴露在旁人面前,尤其是?……在谢陵游面前。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岑羡云嗓音微冷,手上的力道不?减,反而加重了?几分,剑刃割破了?更深层次的肌理,猩红的鲜血汩汩的从伤口出冒出来,霎时间染红了?剑身。 红色的血顺着脖颈优美的弧度向下流淌,最?终淌入交领的喜服中,隐没在亮眼的色彩里?。 随着鲜血的流淌,岑羡云的心情似乎也变得更加糟糕起来,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语气却更重了?:「如果不?能,我不?介意……」 「不?介意什么?」谢陵游眼前一亮,又?凑近了?几分,若不?是?岑羡云反应及时,抽手退了?半寸,只?怕是?要当场表演一个血溅三尺! 这人,不?,这猫还真不?将自己的小命当一回事! 恼意浮上心头,岑羡云闭了?闭眼,压下翻滚不?休的情绪,再看向谢陵游时,眼神犹如霜冻,冷冽中透露着凌然的杀意。 他仿佛在眨眼间摒弃了?七情六慾,成为一尊没有感情的机器,所有的行为与言语只?是?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对于其他,一概不?在乎。 这样的眼神伤了?谢陵游的心,他愣在原地,不?敢继续试探师尊的底线。 空气陷入一片安静,谁也不?愿率先打破这片沉寂,好像一开口出声便等同于向对方示弱了?一般。 最?终,还是?谢陵游先低了?头,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面对大人的训斥百般的不?乐意,各种顶嘴耍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矇混过关,直到面前的人真的动了?怒,他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垂着眼眸不?敢与其对视,生?怕从中瞧见厌恶的神色。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起来,他小心地揪住一小片衣角,谨慎的用余光偷瞄岑羡云的脸色。 也不?知道是?未曾察觉,还是?有意放纵,岑羡云不?曾开口阻止,冷眼瞧着谢陵游的一举一动。 小猫像是?被这样冷漠的眼神伤到,刚刚掀起的一点眼皮又?落了?回去,垂头丧气的像受了?气的小媳妇,还是?唯唯诺诺不?敢反驳的那种。 古怪的念头一旦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岑羡云抿紧唇,险些没能绷住脸上的冷漠,他为自己的联想感到可笑,却不?愿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于是?干脆将过错悉数推到谢陵游身上。 啧,明明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什么懵懂小猫装可怜? 「回答我的问题。」岑羡云手腕微动,被血染红的长剑上挑,像是?烟柳巷子的轻慢随意的嫖客,用手头的物件挑起美人的下巴,逼迫「含羞带怯」的美人抬起头来。 谢陵游顺从地扬起下巴,只?是?他还沉浸在方才无情的眼神中,眉眼带着显而易见的低落。只?是?这点浮于表面的虚假失落,可不?会?影响他继续逢场作?戏:「师尊的问题是?什么?」 岑羡云:「……」 不?耐融入眼神,划作?厌烦的眸光,落在谢陵游的面上,他好似被这样的眼神伤到,身子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眼中失落伤心的神色较之方才要真了?不?少。 「我只?是?想听师尊多说?几句话而已……」出口的音调颤抖,也不?知究竟是?红了?眼眶,还是?不?慎弄花了?眼尾的胭脂,令那双漂亮的眼睛染上了?浅淡的绯红,他轻轻耸了?下肩膀,垂下眼低低抽泣一声,再抬头,脸上已经恢復了?平静。 「我就知道,师尊只?喜欢那个傻小子。」 此话一处,岑羡云好不?容易才生?出的点怜惜瞬间烟消云散,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自己同自己争风吃醋的行为究竟是?意欲何为,更无法理解眼前的谢陵游为何变着花样的拖时间,只?为了?说?这些无营养的废话。 「因为想和师尊多待一会?。」谢陵游看穿了?岑羡云的心思,终于捨得卸下面上可怜兮兮的伪装,他抬头望天,秘境中的天空晦暗,难以辨出星象,勉强能充作?一层简陋的屏蔽。 只?是?这种小花样的作?用实在有限,能换来片刻的相处已算是?难得,若是?不?小心触动了?某些东西敏感的神经,只?怕他立刻就会?遭到驱逐。 小猫实在不?太给力,让他能够出现在师尊身边的机会?有限,他当然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不?过,师尊想要知道的,我总是?要说?的。」他轻声喟嘆,眼眸中似有万千银星闪烁,「第一个问题,十八次小世界的重启不?是?因为我,在你……来到这里?之前这个世界已经重启过很?多次了?。」 岑羡云的瞳孔微微收缩,天边似乎有闷雷作?响,滚滚的雷霆声势浩大的像是?要将整个天空撕裂成为两半,然而近乎于地动山摇的声响传入秘境时却已不?剩多少。 小世界的每次重启往往伴随着大量力量的泄露,因为这种方式流失的力量无法回收。这些力量都是?小世界维持运转的本源力量,一旦外泄,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会?引起不?同程度的剧情崩坏,世界紊乱。 重启时消耗的力量越多,小世界的运行便会?越加艰难,不?加以措施,迟早会?在某一个轮迴中走?向崩溃。 第98页 这种情况下,小世界往往会?向本世界的气运之子施加压力,用更加悲惨的命运,更多的苦痛以求浇灌出茁壮的成果。 可究竟要重启多少次,泄露多少力量,才会?让世界意识崩溃到连自己的气运之子都不?在庇佑,让这场压榨变成无解的恶性循环? 在这个过程中…… 谢陵游又?得承受多少苦难? 第57章 不守猫德的坏猫猫? 「第二个问题。」谢陵游如愿地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心疼,虽然浅淡的?只有?一丝,却?也足够令他?开?怀了。 至少,他?想,这一抹心疼应当是给他?的?,独属于他?的?。 岑羡云可不知道小猫在想什么,灵剑所散发出的霜意加速了伤口的?的?凝固,鲜红的?血还没来得及变得暗沉,便被霜寒覆盖,凝结成红宝石般的冰晶依附在谢陵游的?脖颈上。 他?微微松了口气,虽说这样处理伤口的方式实在是过于简单粗暴,但不管这么说到底是止住了血。 「这次的?秘境太危险了。」谢陵游笑得灿烂,明?媚的?笑容不含一丝一毫阴霾,令秘境这样昏暗阴沉的?环境也多了几分明?亮,「我知道师尊很强大,肯定不会被这种秘境伤到,但是……我还是捨不得。」 「这种脏活累活,交给我就好?了,师尊不必费心。」 他?向来是只狡猾的?猫,看出饲主的?心软,便忘记了方才的?色厉内荏,探着?爪子进一步攻掠城池。 抓着?衣角的?手慢慢向上,指尖抵在灰褐色的?粗布麻衣上一点一点的?向上移动,他?的?动作慢极了,也轻极了,只要稍不注意便会忽视过去。 但不知为何,岑羡云偏偏就注意到了,这具石头雕刻出来的?身体似乎超乎想像的?敏锐,即便隔着?衣衫也能清晰地感知到指尖挑逗似的?在他?的?身体上不断游走,轻微的?瘙痒感莫名让他?开?始觉得浑身不适。 他?蹙眉,刚想张嘴斥责,作怪的?手便先一步的?离开?,虚虚握住他?的?手腕。 谢陵游面上的?笑容敛去不少,唇角强撑着?维持这细小的?弧度,眼神中尽是忐忑犹疑。 像是明?知道自?己不得欢心的?小猫,克制不住本能去依恋主人,却?又害怕遭到主人更加严厉的?拒绝,即便维持着?微笑,也无法遮掩住眼中的?不安忐忑。 兴许是被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沖昏了头,岑羡云竟然真的?将这只黑化后手段异常狠厉的?黑猫当?作需要呵护的?幼崽,纵容了他?的?冒犯,没有?第一时间甩开?温热的?手。 迟疑的?眼瞳微微收缩,随后眼中的?光彩瞬间明?亮起来,这于他?而言无异于无声的?鼓舞。谢陵游垂下头将自?己的?面颊贴在微凉的?手背上,想只缠人的?猫亲昵至极的?蹭了蹭。 「师尊啊。」 岑羡云无言,但他?微微挑起的?眉梢代替了疑问,无声的?质问得寸进尺的?小猫在做什么。 「我要走了。」谢陵游抬起头,眼中流露出浓厚的?不舍,大概是看出了岑羡云的?眼中并没有?厌恶,他?如释重?负地笑了下,「师尊,下次再见?的?时候,那场未完成的?大婚,能够迎来后续吗?」 大婚? 诡异的?纸媒婆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岑羡云想起入门试炼时瞧见?的?诡异画面,抿了抿唇,不知该作何言语。 「那是过去,下次不会这样了。」 幽怨的?声音拉回岑羡云跑偏的?思绪,谢陵游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低低的?解释:「在你离开?之后,我学习了很久,下一次的?大婚,我会比任何人做的?都好?。」 岑羡云:「……」 谢谢,但的?确大可不必。 「呵。」他?轻轻笑起来,懵懂可怜的?意味散去,只留下勾人的?魅惑感,像是…… 岑羡云的?思绪不可避免的?又开?始跑偏,就像是荒山野岭中迷路的?楚楚可怜的?美人,看似清纯无辜,实则是披上外壳的?妖精,等路上的?行人被骗上了贼船,暴露出妖冶蛊人的?真面目。 只是坊间传闻山中以美色柔弱欺人的?大多是狐狸,的?确……不曾听?闻过小猫。 得寸进尺的?猫猫很快便不满足与简单的?蹭蹭,他?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在岑羡云手背上留下轻轻的?一吻。 柔软的?唇瓣落在手背上,如同过电的?酥麻感传遍全身,明?明?那双唇并没多高的?温度,却?让岑羡云在恍惚间生出被烫伤的?错觉,他?应该收回手的?,但不知为何,身体像是僵化了般,迟迟没有?给出反应。 秘境远处的?怪树又开?始摇晃了,簌簌之音连绵不断,不过片刻的?分神,眼前的?小猫便在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华丽精緻的?宫灯无人把持,眼瞧着?要坠落与地。 岑羡云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手腕转动,剑尖卡入宫灯与笼杆的?连接处,止住了灯笼下坠的?趋势。他?的?手很稳,整个过程连烛影都不曾摇曳一下,但灯笼之中的?光亮还是熄灭了。 与此同时,接近崩溃的?哭喊声从中爆发—— 【宿主!!哇啊啊啊啊!谢猫猫——他?太过分啦!】 红色的?圆球从灯笼中飞出,它一边哭喊着?一边想要扑入宿主的?怀抱中寻求安慰,却?不料岑羡云眼疾手快地用灵力凝结出一道屏障将飞速袭来的?「小红球」阻挡在外。 第99页 系统没想到宿主竟然这么冷漠无情,一头撞在屏障上,当?即眼冒金星,摇晃了几下,骤然坠落于地面。 岑羡云俯下身,认真观察了一番,这才发现系统的?形态变成了初始的?圆球形状,它周身被覆盖上一层凝固的?红色烛油,不认真看,还真瞧不出它和红球有?什么差距。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灯笼,失去烛芯的?六角宫灯瞬间黯淡下来,上面的?金色浮雕仿佛褪了色,显出陈旧的?味道。 岑羡云瞧着?在枯枝败叶中躺尸的?系统,凉凉道:「你这是cos蜡烛去了?」 系统本就受挫的?自?尊心哪里能忍受这种嘲笑,当?即想要坐起来声讨谢猫猫的?罪行,然而它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小鸡仔了,而是一颗圆滚滚的?球,它一挣扎,整个球便咕噜噜的?滚了出去。 还是岑羡云好?心伸出一只脚挡住了前路,才止住系统往前滚个不停的?趋势。 「不就是当?了一会蜡烛么?以前也没给我当?手电筒用,没必要就生气的?离家出走。」岑羡云将灵剑收回储物?袋,握住黄金打造的?笼杆,用轻柔的?安慰语气说着?让统心凉的?话,「你看看,既然都成小蜡球了,不如负责到底?」 【你你你——】系统转动着?自?己的?五官,将电子眼调节到朝上的?一面,它努力想表达愤怒,但厚厚的?一层蜡油将它改造的?面目全非,将「球上」的?小表情遮盖的?严严实实。 岑羡云没给系统拒绝的?余地,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球,打开?灯笼上方的?负责添加灯油的?口径,将系统直接丢了进去。做完这一切,他?还不忘把灯笼举高些,似模似样的?认真打量一番,发出啧啧的?赞嘆:「不错,不错,走吧。」 【岑羡云——】 【欺负统可是要倒大霉的?!】 【你和那只坏猫猫!我诅咒你们——】 【出门踩香蕉皮,吃饭噎喉咙,上厕所没有?纸!!我诅咒你们!】 「唔,听?起来真狠,不过,701啊……」岑羡云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膀,语调柔和,隐隐带着?几分笑意,「我出门一般在天上,辟谷后的?修士也无需进食,更不需要上厕所。」 系统:【啊啊啊啊啊——】 无论是好?心情还是坏心情,都是能够转移的?,听?着?系统接近抓狂的?吶喊,岑羡云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不守猫德的?坏猫猫? 下次抓起来好?好?教训。 …… 虽说坏猫在临走前做了些出格的?事情,但岑羡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帮自?己解决了不少麻烦。 预计的?三天时间被压缩到了一天,当?岑羡云走出后山时,太阳都还未曾完全落幕。在晦暗的?环境中呆了不短时间,骤然回到明?亮的?世界,心情不由得都跟着?敞亮了几分。 岑羡云迎着?落日的?余晖打了个哈欠,他?提着?灯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丝毫没注意到头顶有?一抹绿色的?新芽随着?他?的?步伐迎着?傍晚的?夜风摇摇晃晃。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还是辛苦自?己了。 岑羡云翻出灵符将一丝灵力灌注其?中,白?光包裹全身,下一瞬他?便传送回了凌霄阁。他?环顾四周,最后将灯笼放在书案上,转身向凌霄阁的?后院走去。 热气腾腾的?温泉眼蒸腾出裊裊白?雾,这一口灵泉位于灵脉之上,蕴含着?澎湃的?灵力,对于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只需要泡上半个时辰便能抵过至少数十年?的?修炼。 而对于凌蘅这种已经走到修为顶峰的?修士,灵泉起不到修为的?增长作用,但消除疲劳,舒缓神经还是绰绰有?余的?。 岑羡云褪去外衫步入灵泉中,富含灵力的?热泉水包裹全身,带来难以言明?的?畅快,他?靠在石壁上闭上双眼,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嘆。 他?穿梭过那么多小世界还没好?好?享受过呢。 舒缓的?泉水让神经逐渐放松,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脑海中一会儿划过小猫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一会儿划过大猫猫轻佻的?模样。 岑羡云皱眉,按照系统的?安排,他?与上个任务者的?在大方向的?行动轨迹是一致的?,看大猫猫的?模样,似乎连去秘境这种行为都达到了高度的?重?合。 既然是同样的?养育手段,为什么……他?养的?猫猫就没人家的?精明?呢? 「沙沙。」 掩在咕咕水声中的?响动并不明?显,但却?无法逃过岑羡云的?感官,他?睁开?眼,瞧见?了满池子的?绿色,充作发线的?枝条在灵泉的?浸泡下充分生长,现在…… 「……」岑羡云盯着?不少浮在温泉上方的?柳枝,方才好?转的?心情瞬间又变得郁闷起来。 他?怎么就忘了换回凌蘅的?身体了呢?! 「好?像又长长了,我帮你剪掉吧。」 少年?稚气未脱,连声音都显得格外的?清亮,带着?股不出来的?生机勃勃。岑羡云的?脑子嗡鸣了一声,他?后背僵硬,一时忘记该做何反应,只是本能地仰起头朝身后看去。 正巧与探头的?少年?对上视线,他?轻轻笑,语气中带着?浅浅的?调侃:「听?说久长老年?少时被丹火烧了头髮,现在修为到了化神期都没能重?新长出头髮,你要是能把这种生发速度分给长老一般,说不定他?就收你为内门弟子了呢?」 第100页 水汽模煳了视线,岑羡云望着?面前的?少年?,生出既陌生又熟悉的?荒唐感,他?愣愣地盯着?他?,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发什么呆呢?」少年?边说边轻轻推了下岑羡云的?肩膀,言语中亲昵尽露,「起来些,好?多头髮都压在身后了,我得捞起来一併给你剪掉。」 「谢,陵游?」岑羡云惊疑不定地瞧着?面前的?少年?,无论是大猫猫也好?,小猫猫也罢,他?们在他?面前都不曾有?少年?这般松弛自?然感,这不由得让他?有?些不敢确认——眼前的?这人真的?是,谢陵游吗? 「怎么了?泡傻了?」 在岑羡云无法感知的?房间内,书案上的?六角宫灯似走马灯般慢慢旋转起来,灯笼重?新亮起,将其?中一副浮雕投射在紧闭的?窗户上,画面中正是一少年?为另一人梳剪头髮的?场景。 第58章 喵喵喵 愣神只是片刻,岑羡云抬手抓住谢陵游的手腕,语气冰冷:「做什么?」 「你做什么?衣服都打湿了!」谢陵游的?脑袋向后仰去,避开飞溅的?水花,「这里可没有多余的?衣物。」 岑羡云敏锐的听出了话语中的?不?对之处,他微皱眉,问:「这里是哪里?」 「还有你怎么又把衣服乱扔啊,上次被灵猴扒走衣服的?事情忘记了?」谢陵游没有回答岑羡云的?问题,转而?看向不?远处落在地上的?衣衫,低声念叨,「我可不想再漫山遍野的找衣服了。」 语气中掺杂这不?轻不?重的?埋怨,不?像是真正的?抱怨更像是……撒娇。 突兀的?联想浮现在脑海中,岑羡云闭了闭眼,立即将?这种奇怪的?想法压了下去。六角宫灯材质特殊,能够禁锢住系统的?心动,他之前把系统关在了里头,现在自然无法让系统分析眼前的?错误情?况。 并?非他过分自信,而?是以?他的?神识强大的?程度,绝不?可能在悄无声息中被困入幻境而?不?自知。更何况…… 岑羡云环顾四周,眼前环境与记忆中凌霄阁的?后院灵泉一般无二?,可见并?不?是他在某刻走入幻境,而?是「幻境」误入了现实。 而?谢陵游的?行动也作?证了他的?猜测,衣着单薄的?少年走到灵泉的?一侧,俯身?捡起一套与岑羡云白?日所穿的?灰褐麻衣一般无二?的?衣裳。 但,岑羡云侧目,在另外一侧瞧见了自己不?久前脱下的?衣物,此刻正搭在石头堆砌出的?石台上,甚至有半截袖子被浸泡在灵泉中,濡湿成更深的?颜色。 「阿木,你说……我们真的?能出去吗?」少年不?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他抱着衣服走了回来,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扭头看着他,「你说,师尊发现我不?见了吗?」 岑羡云:「……」 本尊正在你面前呢,你说发现没发现? 他维持缄默,面无表情?的?在心中腹诽。毫无疑问眼前的?异样必然是大猫猫弄出来的?,只是幻境向来是需要?媒介的?,也不?知道谢陵游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是……临别时的?吻? 想到这个,岑羡云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被吻过的?手背仿佛突然烫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浸泡在水中的?胳膊,默默排除了这个不?太靠谱的?可能。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师尊不?喜欢我。」谢陵游抬眼看向远处,漆黑的?瞳孔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我知道的?,山中很多人都不?喜欢我。」 果然。 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也并?不?妨碍岑羡云从?谢陵游的?只言片语中分析出更多有用的?信息,眼前的?少年并?非完全捏造出来的?幻想,而?是—— 一段回忆,一段属于大猫猫的?回忆。 虽说他早知道大猫猫并?不?是一开始便是他所见过的?模样,但此刻,亲眼目睹了少年时刻的?谢陵游,还是不?免生出来许多唏嘘感。 难怪他会那样执着地不?断追问他是不?是更加偏爱小猫猫,大概是,因为害怕吧。 在时间的?磨练中,在等待之人迟迟未归来的?光阴中,被一次次的?重复人生折磨到面目全非的?模样,于是开始惶恐,于是开始胆怯,表面撑起了自信的?模样,却控制不?住言语反覆求证。 可是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所求证的?人并?不?能给他正确的?回答? 岑羡云垂眸深思,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能够与天道抗衡,保留住原有意识的?大猫猫是知晓烙印的?存在的?,但却忘记了,那是来自系统的?道具,谢陵游身?为小世界的?原住居民,未必会知道这种东西。 等等…… 岑羡云心头骤然一顿,扭头看向身?侧的?谢陵游。 「有时候,我想,或许永远留在这儿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谢陵游的?声音很低,磕磕绊绊的?话语中暴露了他的?不?自信与心虚,「有你陪在身?边,就够了。」 谢陵游说完这话,空气中陷入长久的?静默,树叶的?沙沙音,与灵泉咕噜噜冒泡的?声音将?本就安静的?幻境衬托的?更加死寂。 让他心脏骤停的?念头被压下,岑羡云唇角抽动,眼神复杂,原来这么早,小猫就动了这样的?心思。 第101页 「我胡说的?!」谢陵游勉强勾起唇角,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也不?知道记忆中的?那个人究竟说了什么,让那双明亮的?眼眸在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中黯淡了许多,写满了紧张与失落。 明知道眼前的?谢陵游并?非真实存在的?,也知道他所看着的?人并?非是自己,但在眼神相接时,他还是生出一瞬间的?恍惚。 忽然,小猫毫无徵兆的?消失在视线中。 岑羡云本能地环顾四周寻找小猫的?踪迹,然而?灵泉四周空空荡荡,哪里有谢陵游的?影子? 另一边,昏暗的?房间中,灯盏所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成了唯一的?光亮,朦胧斑驳的?阴影不?断变化,最终定格成少年在那人身?后偷偷捻起一缕青丝,落下虔诚一吻的?画面。 屋内门?窗紧闭,连流淌的?空气都格外的?平缓,然而?宫灯中的?烛影却摇晃不?断,仿佛承受着烈风吹拂,最终随着一声细微的?啪嗒声,灯盏内的?光亮骤然熄灭,室内彻底陷入了无边的?漆黑中。 …… 「唿唿——」 长风猎猎,裹挟着肉眼可见的?黄沙,像是一柄柄刀子,割得人面皮生疼,干燥的?空气夹杂着浑浊的?气息,让每一次唿吸都给肺腑带来沉重的?疼痛感。 黑猫从?绝望的?悲戚中甦醒,入目的?却还是一片黑暗,但与梦中的?冰冷死寂的?黑暗不?同,它?能够清晰的?听到心脏缓缓搏动的?声音,温暖的?怀抱让悬着的?心慢慢落在实处,仿佛周身?的?疼痛也得到了全方面的?缓解。 它?小心地动了动,想要?看看现今身?处何处,然而?它?刚刚探出一个脑袋,便被一只手摁了回去。粗砺的?嗓音像是吞了满口的?沙子,沙哑的?不?成调子:「别出来。」 随着声音从?喉咙中传出,男人的?胸膛也跟着微微颤动,虽然没能达成所愿,但感受着男人胸膛震动的?触感,也让它?惶恐的?心渐渐平復下来。它?顺从?地乖乖趴在男人怀抱中,用翠绿的?眼珠子透过衣领细小的?缝隙观察外面的?世界。 风沙似乎吹得更厉害了,男人抬手拢住衣领,挡住小猫视线的?同时也将?风沙彻底的?隔绝在外。 「咪。」 黑猫隐隐察觉到了外面的?危险,小声地叫了一声,上扬的?音调中尽是对男人的?担忧。 「没事。」男人隔着厚重的?衣服摸了摸小猫的?头,他抬眼往远处看去,漫天的?黄沙与缭绕的?黑雾映天蔽日,即便有灵力覆盖也难以?探查清楚前路。 无数从?上界堕魔的?修士抗住了魔渊的?侵蚀,却没能活过无尽黄沙的?吞噬,漫无目的?的?行走最能消磨意志,看不?到终点的?旅途更是容易让人心灰意冷。 男人摸了摸小猫,他无法想像如此弱小的?小猫如何能拖着一身?的?伤穿过这片荒漠。 想到这里,男人不?由得苦笑一声,明明小猫落得如今的?境遇是他的?手笔,现今反而?假惺惺的?心疼起来了,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敏感的?耳朵贴在男人的?心口,小黑猫敏锐的?感知到了男人低落的?情?绪,它?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咪咪叫了好几声,安慰男人不?要?难过。 但对方却理解错了它?的?意思,只当它?是在害怕,隔着衣物来回抚摸着小猫的?脑袋,低声安抚:「别怕,快到了。」 「咳咳。」 一张嘴,不?免被呛了满嘴的?黄沙,男人咳嗽两声,尝到了腥甜的?血味。系统说的?没错,经?过快穿局洗礼过后的?神识比小世界的?大乘期修士的?神识还要?强大,根本无法承受魔界的?侵蚀。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没法把小猫安全的?送到目的?地。 【宿主,回去吧。这里离风朔城只有五百里了,谢陵游是气运之子,不?会有危险的?。】 说曹操曹操到,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男人抿紧唇,一言不?发。 【宿主!】 小系统气的?跳脚,它?看着宿主狼狈的?模样,焦急的?差点哭出来了:【这只是个小世界,它?只是个任务对象,不?值得的?!】 「咪咪。」 黑猫听着奇怪的?声音,小耳朵轻轻颤了颤,它?动了动爪子,搭在男人心口的?位置。 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说话,却也能够听明白?男人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它?轻轻拍打?着男人的?胸膛,发出急促的?喵喵叫。 「别怕别怕。」男人隔着衣服拍了拍小黑猫的?后背,忍者痛楚轻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咪~」 黑猫发出长长的?一声鸣叫,苍翠的?眼眸中溢出晶莹的?泪水,拍打?男人胸膛的?爪子慢慢停了下来,无法否认的?,它?心中生出了卑劣的?欢喜。 看,他为自己留下来了,这是不?是证明,它?其实很重要?。 【好了好了!】急得原地打?转的?系统突然发出尖叫,它?盯着屏幕上的?标註点,险些喜极而?泣,【宿主宿主,咱们可以?走了!这次真的?可以?走了,小猫的?救命恩人马上要?出现了!就在这附近!!】 男人向前的?步子顿住,片刻后,黑猫听到了对方的?心声:「你没有骗我?」 第102页 【说什么呢?!我可是有原则的?!怎么会骗人?真的?,就在前方不?足两百米的?地方,快点把小猫放下吧,这四周都没有个躲避的?地方,再靠近等会就不?好藏了!】 在系统一连串的?催促下,男人终于低头,揪住衣领的?手微微松开,他与小猫澄澈的?瞳孔对上:「等会……」 「等会可能会吹一点风,吃一点沙子,但是别害怕,有人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的?。」 小黑猫愣愣地望着男人,发出懵懂的?叫声:「咪?」 那你呢? 「我得走了。」他似乎听懂了小黑猫的?疑惑,伸手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尖尖的?耳朵因为心情?不?佳耷拉着,透露出一股可怜的?意味,「我……」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下:「我会等你回来的?。」 「咪咪!」 笼罩在脑袋上的?手向后移动,捏住了它?的?后颈,它?蹬着腿,被迫离开了温暖的?怀抱。 随着低低的?叮嘱,它?被放在了地上,男人贴心的?选了个背风的?小土丘,蹲下身?不?放心的?叮嘱:「在这儿乖乖的?,等一等,知道吗?」 小黑猫没有回答,它?抬起受伤的?爪子,小心地钩住男人的?袖子。男人沉默片刻,握住小猫的?前爪,轻轻放在地上,随后转身?离开。 风沙太大,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黑色的?身?影便消失在漫漫黄沙中。小黑猫爬伏在松软的?沙地上,闭上了眼睛。 它?又被丢下了。 第59章 半夜蹭床的猫猫 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煳起来,像是?上好的水墨画被浸入水中,墨痕晕染开,呈现出朦胧的模样。 然而梦并没有到此结束。 梦境外,幽暗的环境中仅有六角宫灯亮起羸弱的光芒,照亮了床榻上深陷梦魇之人的模样,他眉头?紧缩,唿吸急促,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潮。 混乱的画面冲击着大脑,隐隐的疼痛不断撩拨着神经。眼皮遮盖住的眼珠飞快的转动,仿佛挣扎着,想要从不正?常的梦中甦醒,只是这样的努力似乎不过是?徒劳,他深陷在?泥潭中,无法自拔,只能瞧着无数纷杂的画面似影片般胡乱划过。 「吱呀——」 与黑暗几乎要完全融为一体的黑猫用脑袋顶开没有?插上插销的窗户,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它漆黑的像是?黑夜中的一份子,只有?一双翠绿的眼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它站在?窗台上,抬起小?小?的脑袋遥遥望着远处的灯笼:「咪。」 小?黑猫冲着那边的灯笼发出不悦的叫声,细弱的叫声很快散在?黑夜中,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许久,它终于动了,摇晃着身子,快速的甩了甩毛髮,一路上沾染的露水、细小?枯枝抖落了一地。即便?如此,小?黑猫看起来还是?不满意?,迈着优雅的步子到另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慢慢的梳理毛髮,检查身上还有?没有?不干净的地方。 它还记得,他不喜欢脏猫猫。 等确认自己被打理的干干净净,小?黑猫方才欢喜的重新站起来朝窗台的边缘走去?,它的步子看起来仍旧优雅,但?是?快速起落的四肢暴露了它急切的心情。 它停在?窗台边缘上,轻轻一跃,悄无声息的落在?床榻上。 倘若岑羡云还醒着,看见这一幕,大概会再一次感嘆小?黑猫真?会装可怜。 小?猫没有?半点犹豫,动作熟练的一眼便?知是?个惯犯。它爬到床头?,凑到岑羡云面前轻轻叫了两声:「咪咪。」 熟睡中的人没有?给它任何回应,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委屈,亦或者是?两种?情绪的混杂,它垂下脑袋,张大嘴巴,露出尖利的小?虎牙,然后—— 轻轻舔了舔岑羡云的鼻尖。 粉嫩的舌头?带着点细小?的倒刺,落在?鼻尖时带来轻微的瘙痒感,睡梦中的岑羡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抬手将小?猫揽入怀中,嘴里发出不清不楚的呓语:「好了,别闹,睡觉。」 黑猫湿润的鼻尖正?巧擦过他的下巴,略带凉意?的湿感让他误会了什么,胳膊微微收紧,将小?猫牢牢地锁在?怀中。 小?黑猫蜗居在?温暖的怀抱中,心里乐开了花。它动了动眼珠子,眼巴巴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下巴,嘴里不断分?泌津液,两颗平时藏在?口腔中的虎牙也痒痒的,生出隐秘的渴望。 不可以。 小?黑猫喉头?轻轻滚动,吞咽的咕噜声在?宁静的夜晚中格外的清晰,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周围的绒毛,在?心中小?声告诫。 师尊在?睡觉,不可以打扰。 兀自在?内心做着抗争的小?猫全然没有?注意?到,谁的不安稳的师尊慢慢松开了眉头?,唿吸也逐渐平稳起来。 他……陷入了另一个梦中。 艷丽的游龙在?两三人的合力操控下翩翩起舞,纷杂的叫卖声与嬉笑声不绝于耳,杂耍的手艺人抬手喷出一道火龙,与将他围成圈的游龙相互辉映,让人生出游龙活了的错觉。 「小?少爷。」 身后传来轻声唿喊,还不等岑羡云回头?,一只温暖的手握了上来,有?着一双碧绿眼瞳的少年笑得灿烂,像是?某种?小?动物亲昵地挂在?他的胳膊上。 第103页 「好看吗?」 不对。 岑羡云喉头?微动,脑海中闪过模煳的念头?,只是?灵光一闪的念头?消散的太快,不曾给他捕捉的机会,叫他茫然地找不到不对之处。 「诺,花灯。」少年丝毫不介意?他的走神,将藏在?身后的花灯拿了出来 ,「好看吧?」 栩栩如生的莲花灯美轮美奂,这样精美的灯笼,只怕整个夜市也难以找到第?二个能与之媲美的。但?岑羡云却并不满意?,他皱眉,语气中带着点质问:「我的灯呢?」 「弄丢了,不小?心坏掉了,被小?孩抢走了,你觉得哪个可能大些??」少年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瞬间落了下来,然而不到一息,他又绽放出甜甜的笑容,张嘴便?是?胡言乱语,「哎呀,那么个丑灯笼哪里好啦?有?我手上这个好看吗?」 他努努嘴,试图把?小?少爷的目光引导莲花灯上。只是?显然,岑羡云并不吃这一招,他伸手把?少年的脑袋推到一边:「我的猫呢?」 「在?这里呢?」少年顺着岑羡云的力道向旁边歪了歪,他的柔韧度超出想像的好,即便?整个上半身都朝一边倒下去?,下半身也如磐石般稳固,跟个不倒翁似的,没一会便?「弹」了回来。他将毛茸茸的脑袋放在?岑羡云摊开的手掌下。 「你的小?猫不是?在?这里吗?」 少年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岑羡云的手心便?被两个柔软的东西顶了顶,不必思考,他也能从形状与触感猜测出那是?什么东西——一对蓬松的小?猫耳朵。 「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呢?」 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路人,岑羡云忍耐着手心上的柔软触感,没有?将手移开,小?猫又双与众不同的翠绿眼瞳已经够招摇的了,要是?再被人瞧见这对猫耳朵,非得被当作妖孽烧死不可。 小?猫一眼看出了小?少爷的顾忌,愈发肆无忌惮,他凑到他的面前,像是?吃醋撒娇的小?孩,非要攀比出歌高下:「那么丑的黑灯笼哪里有?我好看?」 岑羡云:「……」 能和以自己真?身为参照,自己亲手扎出来的灯笼吃醋,不得不说,这属实是?有?点新颖了。 「你和一盏灯计较什么?」望着小?黑猫不依不饶的模样,岑羡云顺毛撸了两把?,毛茸茸的耳朵顺从地折了折,随后又立了起来,跟不屈不挠的钉子户似的。 苍翠的眼瞳舒适微微眯起,喉咙里也不自觉的发出沉闷的唿噜声,要不是?他把?尾巴收了起来,高低要用细长的尾巴在?大街上表演一次「黑色小?旋风」。 「还有?,那不是?送给我的礼物吗?送都送了还能要回去??」岑羡云声音轻缓,带着点病弱的温吞,他没有?催促,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叫小?猫听出了「你快点还回来」的意?思。 刚因为顺毛而心情愉悦些?了的小?猫顿时不高兴了,小?嘴翘得老?高,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就差那支笔在?脸上写下「我不高兴」四个大字了。 「我不小?心弄坏了,赔你一个更好的不行吗?那个那么丑,有?什么好要的,拿在?手里不丢人吗?」小?猫举起手中的莲花灯,愤愤不平地胡言乱语,「没有?了,就这个,要不要?」 小?猫的声音略大了些?,再加上两人的容貌都格外出众,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由得侧目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两个小?少年虽然举止亲昵了些?,但?也没人多想,只当是?关?系好的两兄弟,年纪稍小?些?的正?在?和兄长闹脾气。 「哎呦呦,这么乖的花灯还能不要吗?」 「瞧瞧弟弟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有?什么大不了的,哥哥快些?原谅弟弟吧!」 「多俊哟,哥哥弟弟可有?小?媳妇咯?」 路人瞧着这画面,不由得起闹,男男女女的闹笑调侃夹杂在?一起。叫小?猫本就不悦的情绪愈加愤懑,尤其是?听到「小?媳妇」三个字更是?气地快要冒烟,抓着岑羡云的手腕,不管不顾的往前跑。 什么人!不要脸!他,他和小?少爷分?明都还是?小?崽子,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捉弄他们! 岑羡云纵容着小?猫拉着他一路往前,直到小?猫带着他钻进了昏暗的小?巷才淡声开口:「别跑了,没人追上来。」 小?猫这才慢慢停下脚步,碧绿的眼瞳在?漆黑的环境中好似会发光,偏僻的小?巷与外界的热闹格格不入,仿佛有?层天?然的屏障,将喧嚣声隔绝在?外。 冷风拍在?脸上,被愤怒挤满的小?脑袋终于缓过了神,按照猫妖的年龄来算,他的确是?只还没断奶的小?奶猫,但?小?少爷不是?啊! 他如今都十五了,在?人类的世俗观念中,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已经可以……娶?纳? 小?猫搞不清楚这里头?的差别,摇了摇脑袋,直截了当的把?这两个东西混为一谈,得出结论:小?少爷已经可以找配偶,生小?崽子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格外的不舒服,咕噜咕噜的像是?在?冒泡泡,只是?这次是?酸的。 「发生么呆?」岑羡云轻轻敲了下小?猫的脑袋,从他手中接过莲花灯照亮前路,「我的黑猫灯笼真?的被你弄坏了?」 第104页 小?猫仍在?走神,听到小?少爷的疑问也只是?胡乱地点头?,他有?半点情绪都直白的露在?脸上了,岑羡云哪里会看不出来? 他没问,带着神游太空的小?猫往前小?巷深处走:「这个可不够赔我的猫猫灯。」 小?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岑羡云,这幅样子生生让他生出了一种?拐卖小?孩的错觉。 哦,不,真?论起来,也该是?拐卖小?猫才对。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不由得轻笑起来:「回去?给我重新做一个,知道吗?」 小?猫压根没能理解小?少爷在?说什么,只晓得凭着本能胡乱点头?。突然,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像是?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整个人都轻轻颤抖起来。 岑羡云唇边的笑意?凝固,他微微皱眉,还没开口询问,就听见小?猫颤抖地像是?要哭了的声音:「小?少爷是?不是?要生小?崽子了?」 第60章 吻 空气骤然陷入一片沉寂,宛如台上咿咿呀呀地喧闹戏曲落下帷幕。岑羡云停住脚步,扭头看向瞧着呆呆愣愣的小猫:「你说什么?」 短短四?个字已经将他心中的不解、吃惊、无语等等复杂情绪悉数表达,他用充满怀疑的目光审视谢陵游,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小猫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套用了小猫平日的言语习惯,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小猫想要伴侣并且和伴侣生幼崽了。 可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谢陵游现在还算是只幼猫吧!他知道的,他知道猫猫会有蓬勃的欲,但幼猫……幼猫就有这种欲望了吗?! 不对,现在是春天,猫猫发情好像也?挺正常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打了下去,灵猫这种?属于仙侠世界的奇幻物种?,也?能够按照普通小猫的思维逻辑去考虑吗? 那也?太荒谬了 岑羡云试图用自?己稀薄的宠物知识去思考这其中的可能性,但又总是忍不住用各种?理由去反驳。 他过去的梦想是养一只没那么高傲的、喜欢粘人的小猫共度余生,但那到底只是梦想。没有经过实操的检验,所有理论都是单薄的。 更何况眼前的少年既不是纯种?的猫猫,也?不是普通的猫猫,用他原本的认知来衡量,不免有些偏颇。 岑羡云不知道在自?己陷入深思的这一段时?间,对小猫来说却?像是晴天霹雳。 完蛋了,小少爷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等小少爷有了自?己的崽崽,是不是就会把他赶出去了? 这样的猜想瞬间控制了他的行动能力?,他咬紧牙关,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在小少爷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碧绿的眼瞳矇上一层浅淡的水意,橘调的烛光落了进去,被揉碎成星星点点的波澜折射出来,像是夜色下的碧湖,在月光的照射下,连细小的涟漪都闪烁着柔美的光亮。 岑羡云愣了愣,脑海中的考量被埋没在震惊中,无数纷杂的念头像是沙滩上的坑洞,浪潮打来之时?瞬间被抹平,消失了痕迹。 他突兀的意识到,面前的少年并不是他豢养的小宠物,而是切切实实拥有喜怒哀乐与思考能力?的「人」。 这种?突如其来的认知令岑羡云的心情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他无法形容这种?情绪,就像是养了很久当作儿子?宠的猫,突然有一天口吐人言:baba,你以后会生小崽子?吗? 这个比喻并不恰当。 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心中的某个架构松动了,反覆搜寻却?无论如何找不到源头。 这也?不是好消息。 小猫无端的感到惶恐,他并没有理清自?己的诉求,却?本能地想要?打断小少爷的思绪:「小少爷要?是有了自?己的崽崽,是不是就不会要?我了?」 「首先,」岑羡云深吸一口气,压下乱成一团的思绪,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弹在谢陵游的脑门上,「短时?间内,我不会娶新妇。」 「新妇。」小猫懵懵懂懂地重?復了一遍,后知后觉地想起在前不久的课堂中学过这个词……是配偶的意思。 「其次。」 岑羡云再次曲起手?指,又弹了下小猫的额头:「我生不出来崽崽。」 他轻描淡写?地纠正了这个错误,最后,他摊开手?掌,轻轻落在谢陵游的脑袋上,小黑猫的尖尖耳朵还没有收回去——他还不习惯人形,总会抓住一切机会把自?己的耳朵、尾巴放出来透透气。 「最后,我不会因为有崽崽就抛弃你。」 烛火跳跃着,将温暖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伪装出温和的模样。但大概只有岑羡云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内心平静的吓人,不曾生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不会因为「崽崽」抛弃谢陵游,却?并非是不会抛弃谢陵游。 「走吧,回家了。」岑羡云移开手?,转身走在前头。他知道对于自?己动了真格的命令,小猫总会无条件的完成,但他还是习惯性的解释了一句,「再不回去,吴叔该着急了。」 偏僻的小巷幽暗漫长,总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就算是白日,除了赶时?间抄近道的人,也?是没人乐意走的,到了夜晚就更不必说,四?周宁静的过了头,只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在其中迴荡。 第105页 连流浪猫的哀哀的叫声都没有。 岑羡云余光向后,小猫还在愣神,似乎还在琢磨刚刚的问题。即便如此?,在无意识中他还是散发出了针对同类的,极具攻击性的气息,将四?周的流浪猫通通赶走。 连自?己亲手?做的黑猫灯笼的醋都要?吃的小猫,又怎么可能允许其他的小猫出现在小少爷面前呢? 他们?的步子?不快,但这段晦暗的路程终究还是在莲湖灯中的蜡烛燃尽前夕走到了尽头。 为了保持莲花灯的美观,充作花蕊的蜡烛不长,刚走出小巷,便已经燃尽,风一吹就彻底的熄灭。 好在正值佳节,家家都张灯挂彩,在微风中飘摇的黯淡烛火也?足以照亮前路。 岑羡云的步伐未停,宽大舒适的衣袍被风捲起,露出下头瘦弱的让人心惊的身躯。他像是在劲风中摇曳挣扎的小松柏,虽然摇晃却?屹立不倒。 又像是迷雾深处的一盏灯,带着迷途的小猫找到了回家的路。 谢陵游永远不明白在那一瞬间,他那被天道反覆干预过后的大脑到底想起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像是突破了某种?千万年的桎梏,带着残余的枷锁冲锋。 他仍站在小巷投射出的阴影中,抓着小少爷的手?却?牢牢握着,甚至随着起伏的心绪不断收紧,仿佛是某种?无声的祈求。 可他在祈求什么? 岑羡云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力?道,他略带疑惑的回头,瞧见少年嘴唇微张,眼底湿润,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可是下一秒的小猫不曾哭泣,他的脸上绽开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愉悦充斥了大脑,给予更加强大的动力?摆脱最后的枷锁。 他像是第一次化?形,还没学会用双腿走路的笨蛋猫,踉跄着向前半步,扑进了小少爷的怀抱中。他仰起头,仰望着属于自?己的星辰,如同受到某种?蛊惑,他踮起脚尖,将唇瓣贴了上去。 他知道,这个东西,名为吻。 是爱的象徵。 如果思维有具化?,那么此?刻岑羡云的大脑大概就是正在运行的、裸露在外的电子?板,突然被浇上满满一杯滚烫的开水。 霎时?间,电花四?溅,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宛如鞭炮般的声响中,电子?板成功的短路死机且报废了。 显然小猫只学了点皮毛,在一时?冲动下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就没有了后续。但这对岑羡云来说,无疑是一道平地惊雷。 谢陵游到底知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他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 无数纷乱的念头涌现有消失,来来去去的抓不住重?点。残余的理智及时?叫停:等等啊,等等啊,岑羡云,现在是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现在…… 现在该做什么来着? 他一动不动,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失去所有反抗的能力?。 与小少爷病弱体?虚的身子?比较起来,小猫的体?温总是偏高的,在那些个小猫偷偷熘进被窝的夜里,他总能拥有一个温暖的夜晚。 只是岑羡云不曾想过,就连唇瓣,小猫的体?温都要?偏高些,柔软的温热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生出更多的贪念。 毫无疑问,谢陵游是个十足的生手?,在这样的情况下甚至还睁着一双翠瞳,用懵懂的眼神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猫的平衡能力?很好,即便踮着脚尖这么久,身子?也?没有半点颤抖,只是心跳与唿吸都加快了许多。 灼热的唿吸洒在脸上,岑羡云慢慢地、慢慢地眨了下眼,所有隐秘的、微弱的渴望都在眨眼间被压下,宛如小小的火星落在干草上,还没来得及燃起熊熊大火,便被无情的大雨浇了个透湿。 他抬手?抓住谢陵游的后颈,将猫从自?己的身上「撕」了下来,他面无表情,仿佛方?才的小插曲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的小事?。 岑羡云唇角微挑,他似乎在笑,可眉眼中却?含着过分的冷意,平淡的语气叫人无法分辨出其中的情感,质问?惊疑?愤怒?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 「你在做什么?」 情绪的主人尚且无法准确的将此?时?的心情分类,蠢笨的小猫就更不可能了,他被迫与小少爷拉开了距离,用漂亮的绿眼珠愣愣地盯着小少爷微微泛红的唇瓣。 很好看的颜色。 如果可以,他希望小少爷的唇永远的都是这样淡淡的带着点水润感的粉色,而不是无力?的、虚弱的苍白。 幸亏小猫一走神,脸上就会呈现出一片空白的痴呆状,才让岑羡云没能从中窥探出「大逆不道」的思想。 见小猫迟迟没有回答问题,岑羡云习惯性地抬手?想要?敲在小猫的脑袋,只是这一次,他的手?抬了一半,又放下了,这种?亲昵的小动作,不适合再放到他们?之间。 「说话」 「我……」小猫讷讷地开口,虽然他被教?了好些日子?,但是一紧张,言语功能就会失控,他在小少爷近乎审讯的目光中努力?尝试组织语言,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开口,「我,做,小少爷,的配偶。」 他说的磕磕巴巴,间或停顿很久,白嫩的脸上如成熟的草莓慢慢浮现出鲜嫩的红色:「小少爷,不要?娶新妇,不要?有小崽崽,要?我。」 第106页 第61章 猫的诱惑 什么…… 岑羡云忽略某一瞬间的悸动,在心底无声落下批判,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望着小猫期盼又渴望的小表情,所有责骂又无声的融化在喉中,化作无声的嘆息。 谢陵游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缺乏安全感以及天性中的独占欲在作祟罢了。虽然?现在的小猫看起来人?模人?样,但实际上,对世俗礼教不过一知半解,他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磕巴计较什么? 明?日起给他再加两个时辰的课就是了。 岑羡云这般想着?,梗在心口的那股子气也散了不少,他抬手重?重?落在小猫的头上,掌心触碰到翘起的呆毛的瞬间又收敛了力道:「胡说八道。」 「我?没有——」谢陵游瞪大眼睛,他抓住落在头顶上的手掌,急切地辩证,声音因为太过急切而破了音,尖利又刺耳,「我?没有!」 他眼巴巴地盯着?小少爷,像是饿久了好不容易见?到肉的流浪猫,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就会?丧失饱餐一顿的机会?:「不是胡说八道,真心!是真心——」 真心想要?成为小少爷的新妇,想要?成为能?够与小少爷共伴一生?的人?。 「好了好了。」岑羡云拍落小猫拧着?他手腕的两只爪子,虚虚捂住他的唇,语气轻柔地像是在哄不懂事?闹脾气的小孩,「我?知道了。」 小猫还没学到分辨他人?脸色的那一步,并没有听出小少爷语气中的敷衍,他眼睛亮了亮,半藏在黑髮中的尖尖小耳朵跟着?抖了抖。 「你还太小了……算了。」岑羡云顿了顿,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最终没有把拒绝更直白地展开在谢陵游的面前,「算了。」 谢陵游歪了歪脑袋,黑曜石般漆黑深邃的眼瞳中慢慢盪开笑意,他没听懂其中的拒绝,理所当然?的曲解了其中的深意。 他太小了,所以现在不可以。 等他长大以后,就可以了。 他这么想着?,贴在小少爷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温热的唿吸带着?些许潮意悉数喷洒在手心中,岑羡云后背微僵,如同过电般飞快的收回了手。小猫尚且不明?白髮生?了什么,失去了面部的支撑力量,不由得向前趔趄了半步,他稳住身形,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小少爷:「?」 「……」 做贼心虚,岑羡云默默将隐隐发烫的手掌藏在身后,面上还维持着?无动于衷的假象:「回家了。」 他没给小猫反应的时间,直接转身就走,绯红的衣角在半空中划出圆润的弧度,他踏入晦暗的道路,直至完全消失。 眼前的画面随着?小少爷的走远逐渐暗淡下来,仿佛有人?吹灭了最后的灯光。在人?类的记忆中,黑暗总是伴随着?兇险与可怖的,但此刻的契合却并不恐怖,反而让人?生?出淡淡的眷恋与依恋。 浓重?的睏倦铺天盖地地袭来,直教人?生?出在此长眠的冲动。但显然?,这里并没有休息的余地,不过眨眼的间隙,眼前的黑暗便如初晨升起时的雾气,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消散。 「发生?么呆呢……师尊?」略带戏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柔软的唇瓣在「不经意」间划过敏感?的耳廓,酥麻感?自耳边传入心底,让人?生?出细密的不自在来。 他偏头,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便被金灿灿的糖画挡住视线,憨态可掬的小猫蜷缩成团,睡得安稳又香甜。 「师尊要?吃糖人?吗?」谢陵游移开糖画,凑到岑羡云的跟前,他两指捻着?细细的竹籤,轻轻转动,小猫也?跟着?左右旋转起来,「我?做了好久。」 他说着?靠在了岑羡云的肩颈处,亲昵又依赖,语气中带着?点小小的不满意,像是在撒娇:「可惜了,糖画不能?做成黑色的。」 「师尊吃掉黑色的小猫糖画……」他轻轻笑起来,微红的眼角漾开潋滟的流光,他一动,松垮的衣领便滑落了几分,斜斜挂在肩颈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与修长的脖颈一起暴露在空气中的还有斑驳的红印,岑羡云的目光像是被烫了一下,悄无声息的移开视线。 但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的谢猫猫并不愿意就此罢休:「就像吃掉我?一样。」 尾音被拉得很长,略有些沙沙的声音千转百回,像是小勾子在意味深长钟拨弄人?心。岑羡云必须得承认,在某个瞬间,他的确动了抛却理智的想法。 只是这样的念头只有一瞬间,不足以起到决定性作用。 触犯底线的错误已经犯过一次,岑羡云闭上眼,不应该一错再错。 如今的谢陵游已经不是蒙昧稚子,他读懂了微表情下的拒绝,但这并不妨碍他装傻充楞:「师尊是不喜欢我?做的糖画吗?」 岑羡云:「……」 「不喜欢也?不要?紧。」他的手向下移,落在岑羡云的腿上。 很轻,却不断撩拨着?神经。 指尖顺着?膝盖一路往上,单薄的锦缎挡不住触感?的传递,细微的体?温差距让这场「折磨」更加具体?,但好在,这一切仍有终点。 岑羡云由衷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连手腕被人?握住都不曾有所反应。 这样的姿态是放纵。 谢陵游得到了准许,将小猫糖画随手插进白瓷瓶中。大概是因为从小被当作猫养大的缘故,即便他已经成了人?人?眼中的阎罗,在某些时候还保留着?猫的习性。 第107页 比如此刻,他眼眸低垂,像是小猫见?了新奇的玩具,既好奇的想要?接近,又胆怯的不敢过分接近,一遍遍的用爪子小心扒拉。 扒拉了半天,他终于将没怎么抵抗的手掌完全打开,他大概是最好的傀儡师,操纵着?不曾反抗的手穿过锦缎的阻挠,贴上温热的肌肤。 手掌下的温度并不灼热,但却让岑羡云觉得自己的手被火舌舔过一般滚烫,脆弱的心脏隔着?一层肌肤在他手心下颤动,仿佛在像作恶者?祈求着?放过。 可是…… 岑羡云眼睫毛微颤,克制住了睁眼的冲动。在分开的数十年里,小猫不知在哪里学了一身的「坏习惯」,用各种手段试探着?他的底线,只要?有稍微的弱点,便会?被小猫反覆抓住利用。 然?而,失去了视觉直白的冲击,听力与触感?变得格外的敏锐,布料轻轻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绵长的唿吸都成为巨响,一声声再耳畔迴荡。 谢陵游并不止步于这样地试探,他带着?岑羡云的手,在衣服中穿梭,像一场沉默的冒险,探索着?更多的可能?性。 「够了。」 喑哑的阻止响起,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激起一片迴响,传到窗外,梨花树上的鸟雀格外的胆小,受了惊,当即拍着?翅膀离去。 「够了吗?」 谢陵游依言停下了动作,松开师尊的手,慢慢笑起来。他像是得胜的将军,在败者?面前洋洋得意。 「师尊。」他挪动着?身子,在岑羡云的身前坐下,本就松松垮垮的衣衫现在彻底不成样子了,衣襟散开,露出大片白里透红的肌肤。 白的是肌肤,红的是印记。 岑羡云仍旧闭着?眼,他是沙漠中的遇到威胁的鸵鸟,自欺欺人?的将脑袋埋入沙中,仿佛只要?不去看,便不会?因此而动摇。 可动摇的念头从不是在某一日突然?产生?的,它藏在无数个无声的夜晚中,藏在一次次躲在背后的出手相?助中,藏在……初次见?面时停住的脚步。 系统说得对,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道路,最后无论如何努力,都只是让他在错误的方向越走越远。 额头贴上光滑的肌理,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不必多猜,岑羡云也?知道,是谢陵游将自己的脑袋凑了上来。 他们头抵着?头,心却不曾贴着?心,所有出口的话语,有试探,有引诱,却唯独将真心藏得很深。 「师尊,」 缠绵悱恻的唿唤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鼓膜,岑羡云却像是入定的老?僧一动不动,唯有…… 温度偏高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心口,剧烈的心跳通过两层皮肉传播。于是他又听见?了低低哑哑的笑,丝毫不掩饰其中的骄傲。 「你的心跳的好快。」谢陵游垂眸,墨黑的眼瞳中藏着?细碎的光亮,他虔诚地在岑羡云的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不含半分情慾,「你瞧,分明?你也?是喜欢的。」 你也?是喜欢的。 这句话的代指太过于宽泛。 是喜欢柔韧温热的身体?,还是喜欢他这个人?? 就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便足以勾起太多混乱的回忆,散乱的青丝,纤细的腰窝,紧緻的皮肤,急促的唿吸,难以克制地 「谢陵游。」 潮湿的吐息扑面而来,岑羡云终于睁开了眼,他抬手掐住小猫的下巴,稍稍用力,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目含警告,低声提醒,「够了。」 可惜猫有时候就是比人?要?多那么些叛逆,谢陵游丝毫不受其中的威胁干扰,他没有挣脱限制,而是放出了自己细长的尾巴,一点点缠上了岑羡云的脚踝。 绒绒的毛髮摩摩梭着?脚踝,带来一阵难言的酥麻感?。岑羡云脸色微变,眼底的暗芒更甚。 「谢陵游,到此为止,还有……纠正错误的机会?。」他闭了闭眼,压下升腾起来的意念,仍做着?最后的劝导,只是大概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样苍白无力的话语究竟是说给谢陵游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错了就错了。」谢陵游不为所动,「我?做过很多次『正确』的选择,偶尔错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着?,搭在膝盖上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这次他不再止步于简单的勾搭,而是直接落在了岑羡云下身某处,纤细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拨弄,不过片刻便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处的昂扬。 他笑得勾人?,像是山中善于用美貌惑人?,食人?精气的妖精:「师尊,你瞧,明?明?你也?是如此的渴望着?我?。」 斑驳的红印落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格外的刺眼,仿佛无声控诉,抱怨着?他昨晚的粗暴,又像是某种无言的邀请,请求能?瞧见?这画面的人?再次品尝美味。 岑羡云努力克制着?,在心中建树起一座又一座的城墙,可是这些临时建立起来的围墙总是不那么可靠,当目光落在脖颈处没有丝毫淡化的咬痕上轰然?崩塌。 他忍无可忍,拇指在白玉般的下巴上留下红色的痕迹,他掐着?小猫纤细的过分的腰身,手掌卡在腰窝处,稍稍用力便将谢陵游摁在桌上。 白瓷瓶晃了晃,插在里头的小猫糖画也?跟着?晃动,竹籤敲击着?瓷瓶内壁,发出清脆却细微的声音,被掩盖在喑哑得意的笑容中。 第108页 斜斜插在髮丝中的玉簪坠落在地,青丝散开,凌乱地铺开。 红的衣裳,白的肌肤,黑的髮丝,每一样色彩都在不断的刺激着?薄弱的神经,引颈受戮的小猫甩弄着?尾巴,缠上岑羡云的腰,尾巴尖尖不安分地胡乱拨弄,没有丝毫顾忌的火上浇油。 「谢陵游……」 豆大的汗珠从鬓角低落,砸在绯红的衣裳中,难以寻到踪迹,岑羡云眉头紧锁,仿佛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谢陵游并不愿意看到这抹挣扎。 欢喜也?好,渴求也?罢,他想要?……完整的,属于他。 他仰起头,趁其不备,狠狠地咬在岑羡云的唇瓣上,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散开。 轻微的刺痛与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激发了人?潜藏的兽性,岑羡云只停顿了片刻,虎口下移,虚虚卡住谢陵游的脖颈,他将小猫重?新摁在桌子上,充满威胁性地眸光落在谢陵游的脸上. 这样的眼神恍若勐兽看着?自己爪下的猎物,思索着?要?从什么地方下口才最为美味。 很快,他便得出了结论,完美的猎物无论从什么地方下口,都不会?让他失望。 岑羡云俯下身,叼住柔嫩泛红的唇瓣,不曾有任何怜惜,蛮横地攻略城池。充作经验老?道的小猫到了此刻才显现出自己的生?疏,他笨拙地回应着?,尾巴因为愉悦不停的晃动,不时拍在岑羡云的腰间。 尾巴尖尖不知道蹭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岑羡云身子微僵,眼睛眯起,似警告又似提醒,不轻不重?地在唇瓣上咬了一口。 「嘶,」小猫装模作样地唿痛,眉眼中盛着?满足的笑意,葱白的指尖勾住腰带,轻轻一扯,暗纹金丝的腰带便从中断裂,整齐的衣襟散开,将遮盖的严严实实地脖颈露了出来。 侧颈处的牙印清晰可见?,不见?半分淡化,谢陵游眼中的笑意更浓,满意地拂过凹凸不平的伤处,低声呢喃:「师尊,不够。」 第62章 梦醒时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像是某种不应该的?信号,将最后的理智燃尽。粘腻水声中夹杂着骨骼与桌面碰撞的?声音,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因为这样的姿态不足以让他得到满足,他桎梏小猫唿吸的?手改变方向,托起小猫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上。 松垮的?衣服彻底挂不住,顺着光滑白皙的后背向下滑,堆积在臀部,分明的?颜色刺激着视线,岑羡云唿吸加重,掐着腰窝的手又重了几分。 「疼……」谢陵游眉头微皱,贴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沙哑的?嗓音旖旎盘旋,不像是讨饶,更?像是在祈求更粗暴的对待。 果不其然,身下的?力道更?重,疼痛与欢愉一併袭来,他本能地咬紧唇瓣,好险将冲出喉咙的叫声拦在口腔中,泄露出闷闷的低哼与沉重的唿吸。 灼热的?唿吸喷洒在脖颈处,岑羡云微微皱眉,忍下片刻的?悸动,抬手,不轻不重地拍在小猫的?臀部,轻声训斥:「娇气?。」 鲜少被人触碰过的?隐私部位遭到拍打,谢陵游的?身子瞬间绷紧,后背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肩胛处两块凸起的?蝴蝶骨抖动着,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岑羡云垂眸,白嫩的?皮肤因?为方才的?摩擦碰撞呈现淡淡的?粉色,仿佛在验证「娇气?」的?评语。 他轻轻摩挲这?小猫的?后背,仿佛无声地温柔安抚陷入某种极限而无法?自拔的?人,只是身体却?暴露了他的?粗暴——浮于表面的?温柔不过是为了索取更?多的?手段,他低头,叼住谢陵游的?后颈,细细轻吻。 致命的?弱点被人这?样玩弄,如同过电般的?酥麻感?席捲全身,谢陵游几乎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一双尖尖耳朵不受控的?从头顶冒了出?来,在空气?中不安地颤动。 眼泪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模煳了视线,他像刚出?生连眼睛都?睁不开?的?猫崽子,本能地依赖热源,缩着身子往滚烫的?怀抱中钻。 只是他忘记了,这?个怀抱的?主人正是导致这?一切的?加害者。 桌子不断晃动,连带着角落里的?白瓷瓶也跟着摇摇欲坠,然而此刻,已经无人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任由细碎的?声音淹没在闷哼声与唿吸声中。 模煳的?视线中,万事万物都?成了斑驳暗沉的?色块,唯有眼前的?一点红色分外的?明亮,像是九十?月份熟透的?石榴,红润润、亮晶晶,看的?人口齿生津。或是报復,又或是渴求,他张嘴含住近在眼前的?红色,舌尖不安分地胡乱舔舐。 「呵。」岑羡云终于放过了红.肿的?不成样子的?软.肉,低低哑哑地笑出?声。还真是不知死活的?小猫,到这?种时候了,还在火上浇油。 五指插入柔顺的?长发,轻轻拨弄着,随后耳畔响起一声急促的?轻哼,小猫像是被扼住了咽喉无法?唿吸,只能如上岸后濒死的?鱼挣扎着张大嘴竭力喘息。岑羡云微微侧头,正巧撞进那双漂亮的?眼眸中。 如浓墨般漆黑的?眼眸渐渐被情欲侵染,莹白的?面颊爬上绯红,鲜艷的?色泽让人疑心是不是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滴出?血来。 岑羡云这?般想,便也这?般做了,他轻轻吻上小猫的?眼皮,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小猫属实有些无所适从,不安地捏紧单薄的?锦缎,下一刻—— 第109页 尖锐的?疼痛从面颊上传来,岑羡云撕开?了柔情的?假象,兇狠地,犹如饿狼撕咬着口粮,在无暇的?肌肤上留下不平的?齿痕。 与此同时,漫长的?折磨也终于走到了终点,岑羡云摁住小猫的?肩膀,强迫着遵循本能想要逃离的?小猫接受这?一切。 强烈的?刺激令摇摇欲坠的?泪水彻底流下,滴在岑羡云的?脖颈上,带来一片冰凉,他卸去手上的?力道与桎梏,仿佛方才那般强硬粗暴的?行为与他并无关联。他抬手扶住谢陵游瘫软的?身子,耐心地等?待小猫恢復平静。 灼热的?唿吸吹拂在颈侧,小猫伸长胳膊,牢牢地环住男人的?腰身,声音中残留着为褪的?情欲,颤抖着难以将话语表述完全:「别?走……」 「师尊……」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在肌肤上,像是要烫进心里,岑羡云沉默着,轻轻抚摸着小猫因?哭泣而不断耸动的?后背。 「这?次,别?再丢下我了。」 他抬眸,目光落在桌角处的?白瓷瓶上,放在里头的?糖画经过这?半天功夫的?折腾,已经融化了大半,难以分辨出?原本的?模样。 粘腻的?糖浆不断向下流淌,藕断丝连地拉出?细细的?金丝,在烛火中璀璨生光。 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揉成一团,疼痛与窒息感?如影随形,岑羡云低下头,埋进小猫的?脖颈中,宛若无声的?请求。 …… 初晨的?阳光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勾勒出?长长的?光带,好巧不巧地映照在熟睡之人的?眼皮上。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某种不安的?预兆,他唇瓣微张,泄露出?沉重的?喘息,汗水逐渐打湿了贴在额头上的?碎发,单薄的?里衣也被濡湿成半透不透的?光泽。 小黑猫支起身子,将脑袋放在他的?胸口上,小声地咪咪叫,像是在轻声道别?。它静静依偎片刻,直到耳朵下的?心跳逐渐恢復平稳,方才依依不捨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在跳上窗台之时,小黑猫还不忘回眸瞪了一眼远处的?宫灯,方才从昨夜钻进来的?缝隙中离去。 「哈……」 低低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中响起,宫灯上的?浮雕受到某种力量的?侵蚀,一层层地剥落,最终成为光滑无痕的?模样。 「铛——铛——铛——」 悠远古朴的?钟声从天边传来,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回音,打破所有虚幻,将人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 岑羡云勐地睁开?眼,剧烈的?心悸感?让他唿吸加重,久久无法?回神,旖旎的?梦反覆歷歷在目,逃避般,他抬起手掌盖住自己?的?眼睛。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这?样的?行为而感?到后悔。黑暗让梦境中的?画面更?加具体的?浮现在眼前,他想起爬满绯红的?面颊,想起隐忍的?神情,还有舌尖舔过时的?颤慄…… 随着清晰的?画面在眼前不断闪现,岑羡云仿佛能够听见耳畔隐忍中夹杂着若有似无地低泣的?喘.息,他勐地甩开?手,睁开?眼,驱散依託梦境产生的?幻想。 岑羡云不敢深想,仅仅如此片刻,身体已经起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反应。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再难忍受,利落地翻身下床,疾步走出?卧室。他走的?太急,以至于不曾注意到靠窗木桌上的?宫灯还在轻轻颤动。 不甚明亮的?烛光隐没在晨日的?光辉中,就连浮雕投射出?的?影子都?格外的?模煳不清,相互缠绕这?的?两人在灯光彻底熄灭的?前夕还在进行最后的?抵死纠缠,仿佛这?时间绝无他物能将他们分离。 …… 清风徐徐,远处的?如闷雷般沉重的?激流声逐渐清晰,林中动物感?知到了来着散发出?的?郁气?,争先恐后地逃离,让本生机勃勃的?树林在剎那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潮湿,岑羡云身着的?单层里衣不免被濡湿,紧紧贴在身躯上,勾勒出?匀称的?身姿,他赤脚踩在柔软的?土地上,落叶上积蓄的?露水打湿了裤管,他却?毫不在意,快步穿过茂密的?树林,没有任何犹豫地踏入激流的?瀑布中。 冰冷的?河水冲击着不曾用灵力护佑的?身体,消解了身体深处不断蔓延的?火气?。他闭着眼,在瀑布的?激流声中打坐,调整紊乱的?唿吸。 梦? 不是梦。 或者说不完全是梦。 岑羡云想起昨夜灵泉旁出?现的?少年谢陵游,脑海中划过一丝灵光,异样是从那时就开?始的?,在悄无声息中入侵了他的?梦。 大猫猫来到秘境的?目的?果然不是为了替他清扫秘境,他传递的?这?些回忆……究竟是为了什么? 河流急湍的?声音逐渐被屏蔽在外,紧缩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他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逐条思考着某种可能。 三个不同时期的?梦境:谢陵游刚被打下魔界,谢陵游幼年时期与小少爷相伴,以及谢陵游从魔界归来「报復」凌蘅仙尊。看似毫无关联,但又似乎密切相关。 最为显着的?变化是他在其中的?感?官在不断的?发生变化,从毫无关联的?旁观者,到困于躯体中的?「参与者」,以及最后……忘我的?行动者。 第110页 他在梦境中逐渐深陷,将梦中的?「任务者」与自己?混为一谈。他在最后的?梦境中不曾感?受到任何的?违和与不妥,仿佛他就是梦中的?「凌蘅仙尊」,就是上一任任务者! 岑羡云眉头紧皱,思绪却?不合时宜地跑偏了题,腼腆怯懦的?小猫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是因?为在魔界中的?薰陶吗? 上界与下界,尚能勉强互相同行,魔界,在谢陵游之前,却?是只能进不能出?的?。因?此有关魔界的?传闻甚少,他虽然身为任务者,知道剧情大致走向,具体细节方面则是只知道与「凌蘅仙尊」密切相关的?部分,对?魔界的?了解也不过只言片语。 不对?…… 他现在想魔界做什么?谢陵游是在哪里学「坏」的?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吗? 最重要的?是,那些梦境……真的?是谢陵游与上一任任务者的?回忆,真的?与他毫无关联吗? 昨日见到大猫猫少年时的?模样后产生的?可能性又一次在心底浮现,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心跳重新开?始活泛,在胸前中鼓譟不休。 在小猫身上不曾唤醒的?烙印,在大猫身上—— 也会是同样的?结果吗? 第63章 花 岑羡云唿吸微顿,在急湍的水流中慢慢睁开眼,他撑开灵力罩子,将水流阻隔在外,踏着水面回到岸上。 微小的水珠从头髮、衣裳上离开,不过片刻功夫,滴着水的头髮、衣衫便全部干透。 他等了太久,反而没了那种迫切的焦急感,缓步走?出?林子,来到凌蘅仙尊闭关的洞府。 生于?灵脉之上的灵泉果然名?不虚传,石头雕刻而成的身躯不过在里头跑了半个时辰,便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具体体现在,长满柳枝绿油油的头顶,以及生出新芽的胳膊、小腿,甚至—— 岑羡云走?近,轻扯了下石木的衣裳,果不其然瞧见了旺盛的一堆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新芽。 实在是…… 他微微嘆口气,怎么?也没想通自己的脑子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用石木打造的身体去泡灵泉,这下好了,生机勃勃,找个秃了的地儿埋了,来年就能?长出?茂盛的丛林。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还有用,岑羡云大概真的会找块没什么?植被?的土地把这块石头埋进去。 他想起?三日后的约定?,又嘆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处理身体上的新芽、柳枝。 根据梦境中发展,「石木」应该就是上一个任务者?捏造的最后一个身份了。 岑羡云垂眸,手指翻飞,绿芽与枝条一併落下。 眼下的情况对?他而言并不算有利,他想起?系统曾说过的话,因为?有人?违背了规则,所以主神擅自加强了对?系统的操控以及赌注前情的保密程度。 但……系统还说过,胆大包天的任务者?与主神定?下赌约。既然是任务者?与主神的赌约,那么?这份有关赌注的约定?,约束的对?象应该只有对?赌的双人?。 那么?破坏规则的人?……是谁? 任务者?? 不对?。 岑羡云停下动?作,世界之外的人?拥有能?够更改世界进程的能?力,前提是进入到这个世界之中,成为?小世界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就连主神也无法干扰小世界的走?向。 如果任务者?能?够永远地留在小世界,那他便没有必要同主神定?下契约,按照大猫猫偏执的性格,无论任务者?变成什么?样子,他恐怕都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破坏规则的不是任务者?,也不是主神,那就只能?是……谢陵游。 虎口处的嫩芽抓住了这片刻的光阴,孜孜不倦地舒展自己捲曲的叶子,在岑羡云回神之前,挣扎着开出?了一朵粉色的小花。 不知名?的粉色花朵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悠悠清风吹拂,让它跟着不断摇晃着自己的身子,像某种可怜的请求。 岑羡云盯着这朵花,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谢陵游的模样,艷丽的粉红小花开满了白皙的皮肤,就连面颊都没有被?放过,留下了不深不浅的牙印。 啊……话说,猫猫做出?的猫猫糖画是什么?味道?他最后也没尝一口。 可惜的心情蔓延,他轻啧了一声,卸去手中的凌冽的灵力,轻轻点在石木的虎口处,坚硬的石头宛如蒸熟后的软烂豆腐,扑簌簌的落下,露出?藏在最里头的根须。 这么?柔软的小花,稍微用些力气就会被?掐断吧。 岑羡云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两指捏住纤细的根茎,将其从虎口处拔了出?来,找了个装灵液的小瓷瓶将小花放了进去。 蕴含着灵力的灵液让小花更加具有活力,微微蜷曲的花瓣彻底舒展开来,岑羡云望着其中微黄的花蕊,心情跟着也好了不少。 等大猫猫下次出?现的时候,他会记得要一串糖画,作为?自己如此?辛苦的酬劳。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刚入夜的仙山,寒雾都是淡淡的,在残余的灵阵中还未聚拢便被?驱散。岑羡云坐在树根地下,百无聊赖地等待。 过分安静的环境,连稀少的几声虫鸣蛙叫都格外的响亮,因为?这具身子浸泡了灵泉的缘故,现在还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他才?在这儿坐一会,不少草木便跟问了肉味的狗似的,争先恐后地爬过来,不多?时就让他盘起?的双腿上布满了各种杂草。 第111页 岑羡云估摸着时间,终于?提起?兴致慢慢扒拉开被?野草藤蔓埋没的双腿,他一边清理这杂草一边思考着,总觉得好像缺了什么?东西。 思索片刻,无果。岑羡云果断的将这个念头抛在脑后,想不起?来的东西,应该是没什么?要紧的。 此?刻的凌霄阁,被?困在宫灯中的系统一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在灯笼中,它盯着灯笼的内壁,充满绝望地数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绝望地发现,这盏灯上面的黄金浮雕湮灭了四幅!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宿主已经走?过其中四幅画面了! 它心霎时间凉了大半截,嘴里忍不住低低咕咕的骂起?来,小鸡爪子不停地翻找着,最终看见了鲜红的,成为?负数的积分。 很好,在它睡觉的过程中,主神已经发现了这一切,并且扣完了它的积分。 好好好。 心死的701默默闭上眼。 果然宿主的幸福美满要靠系统的悲伤铸就。 …… 即便谢陵游极力控制脚步声,但踩在枯枝败叶上还是发出?了细碎的轻音,他铺开神识,警惕地观察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然而方?圆百里之外,并无第二人?的气息。 被?耍了? 谢陵游抿紧唇,眼底划过几分暗色。 他并不相?信,这会是个玩笑。带着那种奇怪东西的人?……应该不会做这样无聊的事情。 出?神间,身后传来微不可察的清风,像是山间夜晚温度降地导致的气流涌动?,毫不起?眼。但谢陵游却并未放过这样的细微的变化?—— 「锃!」 随着金属碰撞的锐鸣,银白的剑光从他腰身处炸开,他的动?作快速又凌厉,打了深厚之人?一个错所不及,让他只能?狼狈的退开,彻底的失了先机。 岑羡云没想到小猫的感官这么?敏锐,他已经将自身的气息完全隐藏起?来,却还是在靠近的瞬间被?发现,这就是气运之子吗? 银色的弧光在眼前划过,岑羡云收敛心绪,险而又险的避开。 他所约定?的地点是春晖院后门不远处的断崖,断崖下方?正是秘境的入口。 面对?谢陵游的步步紧逼,岑羡云看似狼狈地四处躲避,实则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甚至还有心思想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短短三日,谢陵游的进步属实有些过分的大了。 按照谢陵游现在的状态,再对?上那五个人?傀,应该能?多?撑办个时辰了。 也不知道是他这几天做了什么?,竟然会有这样的进步。 他指导过柳良瑜,大概知道柳良瑜的剑招是什么?样的,很明显,谢陵游的一招一式,并没有柳良瑜教导后的影子,反而……和凌蘅的剑招有着几分相?似。 这断断不是巧合。 而他所扮演的凌蘅并未教过谢陵游一招一式,那么?这些招式只能?是上一任任务者?教导的了。 或许,两只分开的小猫在天道的作用下已经开始无意识地融合了。 他不知道这样的结果算是好还是坏。 走?神间,他已经推到了悬崖的边缘,又是半撤步,大半个脚掌悬空,周边细小的石子轻轻颤动?,随后滚入了山下。 他仿佛是被?逼到绝境的孤狼,放弃了一切孤注一掷,朝着谢陵游扑去。 谢陵游反应迅速,抬手制住了黑影的手腕,冰冷的温度不似常人?应有的体温,他不做多?想,下一瞬灵剑便横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泛着寒光的灵剑成为?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下唯一的光亮,被?这样抵住要害之处,岑羡云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的情绪。 「你的身手……不应该是一个僕役。」谢陵游轻而易举地做出?判断,他凑近几分,接着剑身的光辉看清了「石木」的模样,「你是谁?」 虽然早就知道谢陵游绝不是在他面前表现出?的那样柔弱且傻白甜,但真瞧见他疾言厉色地质问模样,岑羡云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轻声称赞。 好一只双面小猫。 若是小猫一直有这样的演技,也无怪乎上一任任务者?会做出?那样不理智的行径。 谢陵游瞧出?了石木的走?神,他眉头微蹙,生出?淡淡的不悦,灵剑更是逼近了几分:「说话。」 剑刃压迫着喉管,岑羡云不知为?何想起?前几日在秘境中的场景,那日他用剑抵着谢陵游的脖子,现下他被?谢陵游抵住了脖子,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般想着,他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眼瞧着谢陵游的眸光越发不悦,他勾起?唇角,直接一头朝灵剑上撞去。 谢陵游脸色大变,连忙收手撤步,仙山门规,门中弟子不可戕害同门性命,违者?—— 逐出?师门。 洒扫弟子的确是仙山中的最底层没错,可他也是仙山的弟子啊!谢陵游心中发紧,他好不容易才?来到师尊的面前,绝不能?因为?这人?而被?逐出?师门! 然而谢陵游没想到的是,眼前之人?犹如一条滑不熘秋的蛇,轻而易举地挣开了他的桎梏,反而抓住了他的胳膊,勐地向后拉去。 而他的身后—— 正是一眼难以窥底的万丈悬崖! 他当机立断,握紧灵剑,反手狠狠插进坚硬的泥土中,妄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冲击,然而岑羡云又怎会让他如意? 第112页 看似轻飘飘的一掌落在谢陵游的后背,强劲的掌风害的他稍稍稳住的身子再度朝悬崖的方?向退去。 灵剑在路途上留下半尺深的痕迹,终究是没能?改变这一切。 岑羡云慢步走?到悬崖边,垂眸望去,浓厚的黑暗遮盖住了所有踪迹,除了满目的黑暗,什么?都瞧不见。 第64章 师尊为猫猫出头 「仙尊——仙尊!!」 紧闭的院门被人敲击地咚咚作响,若不是柳良瑜真的无法破开其上的禁制,他早就?破门而入了。 算上他搜寻的时间,谢陵游——凌蘅仙尊才收下没多久的弟子已经失踪了整整两个月了! 一开始,柳良瑜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他从?曾落的嘴中听过凌蘅对谢陵游的要求,却不认为年纪尚轻,修为尚浅的谢陵游能独立清理寒雾——别说独自清理寒雾了,只怕是跟着他看他驱动大阵都做不到。 所以在谢陵游来?到春晖院第四天就?不见了踪影,他也并不觉得奇怪,修真一途总归是孤寂的,修士嘛,也总归是独自清修的。 仙山处处灵气澎湃,却也划分了三六九等,他猜测也许谢陵游是寻了个风水宝地静修去了,却不料一连数月都不见踪影。 直到云台弟子传信,说?宗门比武,谢陵游并未报名?,他才惊觉事情?不对。 他可是在第一天就?说?过宗门比武的重要性,新入门的弟子,无论内门、外门,都必须参加宗门比武,他们在比武中获得师长留下的符印认可,方才能够正式拜宗门,入宗门记载。 直到这一套流程走完,新弟子算得上是仙山的真正的弟子。 换而言之,倘若有新弟子未能参与宗门比武,或是在宗门比武中不曾获得师长留下的符印,那他只能……离开仙山! 凌蘅仙尊的弟子没能通过宗门比武,被赶下仙山,这种事情?传出去,未免也太过滑稽了吧! 柳良瑜当即就?开始漫山遍野的寻找谢陵游的踪迹,可找了大半月了,愣是没能找到半点?谢陵游的踪迹。 人是凌蘅仙尊指派给他的,现?在弄丢了,他要如何像凌蘅仙尊解释? 找不到人,柳良瑜自然没有解决的法子,只能来?找仙尊本人请罪,然而他来?了三天了,别说?见仙尊了,连声儿都没听见一声。 岑羡云当然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打?了个哈欠,随手找了件衣服披在肩上:「701?」 系统:【……】 识海中静悄悄的,破产后恢復成最原始套装的小光球将自己大半个「球」都盖在了帕子下,要是再找个盒子装上,大概就?能直接出殡了。 显然,在积分和它?说?再见与宿主把它?忘得一干二净,十天前才将它?从?灯笼中取出来?的双重打?击下,它?「一病不起」,萎靡了数十日。 岑羡云抬手布下消音符,将柳良瑜的声音阻隔在外,随口问:「还生气呢?」 小白球动了动,抓着帕子往上扯了扯,彻底地盖住了脑袋,拒绝交流。 在过去的相处中,这种小别扭并不少?见,但701并不是一个记仇的系统,小孩子生闷气嘛,像来?是闹笑了就?没事了的。 而要让701笑也很简单,只需要一点?积分。 只是遗憾的是,岑羡云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身无分文,拿不出半点?积分来?慰藉气鼓鼓的系统。 「我这不是急着走剧情?吗?」岑羡云摸了摸鼻子,找了个一听便是假的理由?。 系统果然被这样敷衍的理由?气到了,它?勐地掀开脸上地小白帕子,腾的一下跳起来?,努力绷出愤怒的神情?:【走剧情??胡说?!你?回来?多久才想起我!你?根本就?是……就?是有了猫猫忘记统子!】 岑羡云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对,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笑了笑:「好了,好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这样类似的话,他没少?保证,也没少?犯过。但身为机械体的701却仿佛没有记忆晶片似的,每次都会因为这样简单的保证而没了脾气。 【说?好了,下不为例……】701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白球上数据组成的愤怒脸毫无徵兆地垮了下来?,呈现?出伤心的模样,它?抓紧小帕子,撇开脑袋,小声嘟囔,【骗子。】 可它?宁愿这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都是谎话,永远不会成真。 对于系统突如其来?的低落,岑羡云多少?有些吃惊,但系统偷偷隐瞒的东西?太多,他直觉系统不会老实交代,干脆也歇了询问的心思:「把小猫……」 他喊出习惯性的称唿,脑海中飞快闪过蒙上细细密密的薄汗与绯红的面颊,岑羡云闭了闭眼,顿了顿,悄无声息地换了称唿:「谢陵游现?在的实时状态投影出来?。」 系统意外的没有炸毛,它?瘪瘪嘴,乖乖地照做了。 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屏幕,画面中,是咕噜噜冒着跑的橙红色熔岩,浆灼烧着四周的空气,使得眼前的画面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谢陵游盘腿坐在正中央凸起的石块上,他双眼紧闭,豆大的汗珠从?双鬓滚落,还没来?得及坠落,便被热气蒸发。 源源不断的灵气形成防护的罩子,在高温中不断被消融。 看来?他为谢陵游选的入秘境的位置……实在不算好地方。 第113页 怀揣着浅浅的心虚,岑羡云点?了点?屏幕,更?加详细的信息呈现?出来?。玄龟的妖丹已?经被彻底的炼化,虚浮的筑基期修为也等到了巩固。 「已?经到筑基大圆满了啊。」岑羡云低声喃喃。 那看来?也要不了多久了。 …… 仙山收徒像来?没有定性,但宗门比武却是每五年都会举办一次,毕竟宗门比武虽然有考验新入门的弟子的用途,更?重要的还是让门内弟子切磋交流,好取长补短,戒骄戒躁。 此刻天刚刚亮,今日负责清理寒雾的不再是寻常弟子。鬍子花白的长老踏虚空而来?,他微微抬手,龙头拐杖离地两寸,轻轻落下,澎湃恐怖的灵力倾泻而出,巨大的震颤让连绵的山脉都为之颤抖不休。 弥散在空气中的寒雾被无形的灵力破开,天朗气清,仙鹤齐鸣,蕴藏在千百轮迴种的气运划作一场光雨落在下方的众弟子身上,为灵台带来?前所未有的开明。 这片刻的悟性,便足以抵上数十年的修行。 「宗门——比武——起!」 浑厚的声音传遍山野,古朴的钟声姗姗来?迟,与此同时,曾落抬手重重拍在桌案上,竹籤被灵力掀飞与空中。 随着三声钟响,竹籤上的编号亮起,随机地钻入众弟子手中,这便是比武切磋的顺序了。 然而这一次出了意外,半空中竟然还剩下一片竹籤久久唯有动作。 曾落望着半空中的竹籤,心中微微发紧,不会吧…… 头髮花白的长老掀起耷拉的眼皮,轻声嘟囔:「那家小子,这般不懂规矩?」 不满地低斥虽然轻,却传遍了整个会场,令空气也为之一静。 坐在内门弟子首席位置的柳良瑜抬头往高处眺望,属于长老、峰主门的席位大多空着,有着阵法遮掩,他也不知道凌蘅仙尊究竟来?了没。 经过他不懈地努力,他最终赶在宗门比武之前见到了凌蘅仙尊。 凌蘅仙尊并没有惩处他,但也没有要去寻找谢陵游的意思,只是叫他替谢陵游将名?报上,可是直到现?在——宗门比武已?经正式开始了,谢陵游也还没出现?啊! 路长老向来?墨守成规,只怕是…… 不出所料,路长老抬手,悬浮在半空中的竹籤便朝这那边飞去。 他要起身阻止吗? 可是说?到底,是谢陵游违反了门规,更?何况连凌蘅仙尊都不曾出面处理,他又有什么资格多嘴。 不过…… 柳良瑜忧心忡忡地望向高台,凌蘅仙尊不会没有来?吧? 他的担忧实属多余,岑羡云不仅来?了,还早早的入了座,慢悠悠地品茶。 看见路长老的所作所为,他的心中没有半分忧虑,气运之子嘛,龙傲天嘛,总是在最后的危急关头出现?,并不奇怪。 这次主线剧情?没有超出岑羡云的预料。 只见本飞路长老的竹籤,在即将落入他手中的瞬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围在下方的外门弟子纷纷扭头,目光追随着竹籤移动的轨迹,想看看究竟是哪位勇士竟然不曾来?参加宗门比武。 竹籤飞到人群的末端,带领着众人的视线落在灰扑扑的少?年身上。 月牙白的衣裳已?经脏到无法看清原本的颜色,灰头土脸的少?年只剩下一双眼睛还算明亮,这副样子,没有半点?仙山弟子的仪容,反而更?像是山脚下的乞丐。 外围的几名?新弟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下巴微扬,流露出几分明晃晃的讥讽:「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上仙山了。」 「这副模样,真实丢人现?眼。」 「只怕是上去后不到两三招就?要被打?下来?,也不知道还来?做什么?」 谢陵游捏住停在眼前的竹籤,他刚出秘境就?听见了悠扬的钟声,马不停蹄的便赶了过来?,自然来?不及洗漱更?衣。 岑羡云站起身,隔着防止他人窥视的符文,他并不担心不符合凌蘅仙尊的举动被外人得见,因此行为中多了几分随意。 「来?的这样迟,收拾收拾,早日下山去吧。」路长老捞了个空,言语并不和善,眼瞧着是不让人参与这次宗门比武的意思了。 此话一处,四周的喧闹声更?甚,柳良瑜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从?云台上下来?的曾落摁住了肩膀:「你?不要命了?忘记你?大前日才打?碎了路长老的九转琉璃盏?现?在还敢冒头顶撞?」 他们的位置离路长老并不远,曾落用气音低声道:「他是凌蘅仙尊的弟子,何须你?出头?」 「路长老。」 清冷的声音一出,碎语不断的环境骤然陷入一片死寂,岑羡云探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云台上放的香炉:「既谈规矩,那边按规矩来?,香还未燃尽,何故叫人下山?」 第65章 打脸路人甲上线(3.16补更) 纤长的手指在稜镜反射的光芒照耀下,隐隐透出几分透明之色,然而就是这样看似入美玉般的手指,却过些着让人忍不住心生怯意的剑气。 这点不动神色的威压能够吓到下方的弟子,却不能叫路长老服软,他朝台上看去,在竹籤分发之时便以熄灭的线香,竟然在片刻间復燃,散发出裊裊白?烟。 「凌蘅——」 岑羡云听着下方恼怒的低喝,没有任何?心虚:「香灭,时止。香既未灭,那自然没有将人赶下山的道理。」 第114页 崑崙的规矩的确如此,但是这香为?什?么还燃着,谁心里不清楚?! 路长老气得老脸赤红,他狠狠地等了凌蘅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凌蘅争个你死我活。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拂袖便走。 曾落见此情景,撞了撞柳良瑜的肩膀:「你看,我就说吧?」 柳良瑜却无心打理曾落的打趣,他的目光落在风尘扑扑的小师弟身上,也不止着几个月做什?么去了,竟然弄得这般狼狈。 见路长老松了口,岑羡云也没有咄咄逼人,他抬手灭了香炉中的火,重新坐了回去。 首先开?始的便是新弟子的初次试炼,曾落三两下跳上台,从腰间抓出一把?种?子洒在擂台之上。 随着绿色的灵力流转,葱郁的树木拔地而起,跟在他身后的土系灵根弟子双手摁在擂台上,平整的地面?瞬间变得凹凸不平,眨眼间,擂台便成了荒野后山的模样。 各峰峰主、长老留下的符印划作一道流光落入密林中,曾落带着人退下,随着一声长长的传唱,新入门的弟子在竹籤的指引下纷纷向前。 岑羡云往下扫了一眼,此次成功入门弟子不过二十三名,十八名外门弟子与无名内门弟子,而场中的符印却足有七十五之多?。 并非找到?符印者便能得到?符印。 修仙一事,还讲究一个缘字,若是无缘,便是付出再多?也无用。不过歷来便没有新入门的弟子因为?拿不到?符印的记录,毕竟旁人歷尽千辛万苦方才来到?仙山,就因一个「缘」字又将人逐出去,未免可笑。 原主线剧情中,谢陵游就是那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没有得到?任何?一枚符印。 岑羡云望着下方泾渭分明的两拨人——谢陵游与其他新入门的弟子。 谢陵游并未沾露出半点怯懦,他腰背挺直,即便在一众穿着得体的少年少女中格外狼狈,也没有半点怯懦之相。 「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了?」众星捧月中,一名少年收了摺扇,拨开?挡在前面?的众人,先抬手行礼,「可还好?」 他音调舒缓,眼眉半垂,仿佛真心实?意地在关切对方的状态,实?际上微扬的下颌,与不屑的眼神?轻易地暴露了其傲慢的心性?。 谢陵游不曾开?口,少年自己接上后话:「能叫凌蘅仙尊替你说话,想必你便是那日被仙尊带走的弟子吧?」 「不如我同你打个商量。」他转开?摺扇,装模做样地在面?前晃了晃,眼底的笑意却是彻底冷了下来,「宗门比武之后,你自去相仙尊陈情,辞别仙尊。我便帮帮你,让你能够拿到?在场任何?一个你想要的符印。」 新弟子们拿取的符印,不仅仅只是一场试炼,还关乎与他们的未来,他们日后的师尊与今日所获得的符印息息相关。 谢陵游终于动了动眼皮,他冷眼看去,神?情冷峻。 「你当然可以拒绝。」那人仍旧笑,只是笑不及眼底,言语中也多?了几分阴恻恻的威胁,「只是我保证,能够让你在这次试炼中,一个符印都……」 「那,不,到?!」 【好嚣张啊,他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一边啃着桌上灵材所制的点心,一边对着下方指指点点,【不愧是龙傲天御用打脸角色。】 【瞧瞧这豪华的衣裳,瞧瞧这夸张的法宝,啧啧啧。】 岑羡云没有要参与下方口舌之争的意思,他抬手凝出一道金色符印,丢进下方擂台。 这一举动再次引起众人注意,但他却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抬手轻敲桌面?,直接跳过一系列的流程,开?启了这次比武。 【宿主……】系统转过头,眼神?幽怨,【就这么一点细枝末节,你也要改一下吗?】 原主线剧情中,谢陵游不曾获得符印,自然不是因为?被这些无关紧要的路人甲阻碍住了,而是在场的所有符印都无法与他产生共鸣。 场内并未涵括所有峰主、长老的符印,毕竟按照不少大?能对弟子的要求水准,便是放进去了也没人能够得到?符印的认可,既然如此,放进去不是给新弟子徒增麻烦么? 凌蘅自然也是其中一员,在此之前,他并无招收弟子之意,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的符印投入其中。 岑羡云不甚在意地将杯中清茶饮尽:「有什?么关系,这点小插曲,有不会影响故事主线。」 新弟子的试炼开?始,另一边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比武也开?始了。 另一边的擂台可比这边的菜鸡互啄有意思的多?了,各路修士都拿出了看家本领,使劲浑身解数,只想将对方摁在擂台上爬都爬不起来。 无他,仙山还有一条规矩,宗门比武时,外门弟子可以向内门弟子发起挑战,只要他能够连续赢过十位与他同修为?的内门弟子,便可以入内门。 同理,内门弟子若输了十场,也将会贬到?外门去。 内外门的资源可是天差地别,因此双方都拿出了看家的本领,台下看热闹的人也不少,一片欢唿雀跃。 岑羡云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那少年说要针对谢陵游,当真没有半点含煳,从进入擂台起便开?始四处搜寻谢陵游的踪迹。 反观谢陵游,他仿佛已经认定了目标,一路走去,目不斜视,对于身边散发着微弱萤光的符印视而不见。 第115页 目标很明确呢。 岑羡云轻轻笑了下,身为?局外人,自然能够清晰地瞧见两方人马正在快速的接近。他撑着下巴,看着即将碰面?的双方,想的却是等谢陵游出来后他应该说些什?么。 原主线剧情中,凌蘅来观看了这次宗门比武,他冷眼看着谢陵游赢过了出言不逊的少年,又旁观着谢陵游没能得到?任何?一个符印的认可。 最终留下了一句:「粗鄙不堪,难以教化。」 就这么八个字,将谢陵游放逐到?了外门,与外门弟子同修。顶着内门弟子的名号,却被自己的师尊赶去了外门,这样的待遇,别说在仙山了,就算是整个修真界也闻所未闻,凌蘅的这番作为?,自然是让谢陵游受尽了苦头。 岑羡云并不准备将谢陵游放到?外门去受苦受难,无他,只要一想起跌落至魔界后孱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死去的黑猫,他便…… 于心不忍? 不,他便担心其中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导致谢陵游意外夭折,世界重启。 与其去赌那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如将谢陵游放在自己的身边亲自教导,至少能保证……小猫在落入魔界时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哇哦哦哦——打起来了!】 系统幸灾乐祸的看戏声音拉回了岑羡云的神?智,他垂眸看去,只见那少年抽出别在腰间的扇,不过轻轻一挥,便捲起恐怖的飓风。 场内树木乱晃,飞沙走石迷人眼。只听一声清亮的「锃」,破旧的灵剑仿佛在剎那间被洗去斑斑锈迹,在沙暴中生生噼开?一道鲜明的光亮! 奔涌的气流吹动他鬓角的碎发,尘土遮不住逼人的气势,在夏日灼灼的阳光下明晃地夺人眼目。 锦袍少年愣了愣,他全?然没想到?谢陵游竟然能够正面?破解他的道法……要知道他手中的可是玄阶上品的法器! 在他愣神?间,谢陵游侧身避开?随残余的风飞来的石块,腐朽的常见在手中一挽,明亮的弧光亮起,又是一剑,直朝少年面?部袭去。 锦袍少年手指飞速变化,连忙掐诀换出风术挡住袭来的剑光,只是想来无往不利的术法在此刻失去了效用,轻而易举的被一把?破铜烂铁的剑光破开?。 怎么可能? 少年心念急转,一边狼狈躲闪一边仔细思考,那日他在仙山入口处多?停留了片刻,自然瞧见了这个踩着最后时间抵达仙山的修士。 那时的他——不过筑基修为?而已啊! 谢陵游才不在乎锦袍少年在想些什?么,有风属性?法宝的帮助,那少年身轻如燕,他挥出的数十道剑光,竟是连对方的袍角都不曾碰到?。 他想起最后落入擂台的光芒,心中的躁意更甚,若是叫旁人拿到?……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就让谢陵游的眼眸暗下了几分,他身形一动,提剑沖向那人。 没人能够阻挡他拿到?师尊留下的东西! 逼人的杀气让少年背后发凉,他不敢托大?,抽出腰间的佩剑与谢陵游短兵相接,周身浮现出一柄柄风刃,见缝插针。 系统紧张地握紧双手,连点心都忘记吃,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画面?。虽然早知道,这场比试必然是谢陵游取胜,但看着眼前如此精彩的打斗,它还是忍不住为?谢猫猫捏了把?汗。 旁的不说,这少年出自名门望族,实?在是—— 太?有钱了! 层出不穷的法宝、灵符,不断的阻碍谢陵游躲闪的动作,瓦解他的攻击,少年已经看出谢陵游的修为?不俗,打算用法宝生生将人耗死! 岑羡云不动声色的皱皱眉,早知道这样,他该在秘境出口处放一把?灵剑的。 第66章 打赌 谢陵游不曾受过?正式的修行,数十招下?来,众人便分辨出他不过是仗着?修为强行压制对手,攻击闪避间毫无章法。 少年打着要将谢陵游灵力耗尽的注意,但渐渐的,他?发现对方不仅没有半分力竭,反而越挫越勇,逼的他?招式、法宝频出。 谢陵游眉眼锋利,略带着些许少年气的脸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宛如废弃已久的古井,任凭风吹雨打,亦不会生出半分波澜。 这幅样子与岑羡云常见的大相迳庭,他?凝望着?台下?,脑海将谢陵游的一招一式慢慢连贯起来。 小猫的招式看似从一而终的毫无章法,但若是细细观摩,便发现其中自有勾连。 这样乱而不散的招式,不是短短几个月的苦修便能习得的。 谢陵游……在?逐渐和时?空乱流中分裂的意识融合。 岑羡云心?底升起微妙的情绪,像是期待,又像是遗憾。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他?并不愿小猫想起那些不太愉悦的往事。 只走神间,下?方的打斗已经落下?帷幕。 岑羡云散了思绪,再度望去,长剑抵住少年的脖颈,光华褪去,原本破旧腐朽的剑身又暴露了出来。 被这样的长剑威胁了要?害,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辱。 他?没想到自己会输。 还是输给只有一把?破剑的对手上。 四周一片寂静,谁也没想到如此「其貌不扬」、「朴素艰苦」的谢陵游竟然真的将出身望族的少年打败。 观其面色,这场争斗甚至不曾让他?耗尽全力。 第116页 谢陵游才不关心?旁人的想法,他?抬手,剑柄敲在?少年的后颈。 只听一声清脆的骨骼碰撞之?音,少年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他?绕开瘫软在?地的少年,仿佛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多么脏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抬手蹭了蹭脸。 只是他?的双手远比脸上要?更脏,这么一蹭,别说变干净,反而弄的更花。 原本是均匀的灰头土脸,现在?嘛…… 就是一塌煳涂的小猫花脸。 岑羡云心?中微动,手心?生出痒痒的错觉。 就像是小猫耳朵从手掌心?划过?,细小的绒毛摩擦着?掌心?的纹路,带来轻轻的,却难以忽略的搔痒感。 他?想起小猫尖尖耳朵在?掌心?抖动的触感,那点隐秘的渴望一发不可收拾。 他?悄无声息地嘆了口气,默默饮下?两大口凉透了的清茶。 剧情线上屹立的炮灰已经被打倒,后面便没什么看头了。 不会有人去招惹实力莫测的对手,更何况这场比试本也不是你死我活。 这次,谢陵游目的明确,不曾为其它?符印停留,自然也没有出现原主线剧情里他?屡次遭到符印拒绝的画面。 不多时?,陆续有人拿到了心?仪的符印,从擂台中出来,主动结束了这次试炼。 剩下?的,要?么是还未得到符印认可,要?么是不满足手中的符印,想要?获得更上一层的。 唯有谢陵游,他?仿佛被某种力量指引着?,毫不犹豫地朝一个方向走。 终于,他?在?擂台的边界看到了那枚拥有熟悉气息的符印。 他?伸手,那枚符印散发着?微光落在?他?掌心?,这便是得到认可的意思了。 紧绷的神情如冰雪般消融,他?唇角上扬,明亮的眼眸盛满笑意。 即便满身灰尘,也挡不住这剎那的光彩。 …… 「玄玉峰外门弟子薛昌,请战内门凌霄峰弟子——」 「谢陵游!」 铿锵有力的三个字一出,喧闹的场内一片寂静,剑修立于擂台之?上,剑锋只指孤身一人的谢陵游。 只要?是外门弟子就可以向内门弟子发起挑战,而只要?是内门弟子,就得接受外门弟子的挑战,但所有人都遵守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向入门不足三年的新弟子挑战。 毕竟刚入门的新弟子空有一身修为,却并无多少实战经验,擂台之?上,难免会以资歷欺压新人的行径。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有人打破了这个规矩。 虽然是他?自己的选择,但薛昌的神情并不太好,上次宗门比武,他?胜了七场,止步第?八场,这一次,他?已经胜了九场,只剩下?这一场。 他?不想输。 他?想要?入内门。 心?有杂念,手便不自觉抖了起来,但很快,薛昌便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低声催促:「谢陵游,你可敢应战?」 盘腿坐在?一侧的谢陵游闻声抬头,却没看想薛昌,而是朝着?远方的高台上看去。 隔着?层层防止窥视的屏障与遥远的距离,岑羡云清楚地确认,谢陵游看的正是他?。 薛昌,也是原主线中出现过?的人物。那时?的谢陵游没能得到符印的认可,遭到凌蘅的训斥后,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因此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薛昌的挑战。 隔着?数百里,岑羡云轻易地读懂了谢陵游眼中的情绪,依恋中是毫不遮掩的询问。 像是出门在?外的小孩,遇到同龄人的邀请,第?一反应不是同意也不是拒绝,而是寻找家长的身影。 岑羡云可没有什么当家长的兴趣,因此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围观的弟子门在?片刻的沉默后是铺天盖地的细语,他?们的声音不大,混在?一起,成?了嘈杂的音调,叫听者心?烦意乱。 「你竟然真的在?这里。」身后传来啧啧称奇的感慨,柳序逸摸了摸自己的假鬍子。 进了这片空间,他?也用不着?在?端着?仙风道?骨的假皮,一屁股坐在?木桌旁空出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和街边游手好闲地懒汉般边嗑不知从哪儿顺来的瓜子,边指指点点:「这薛昌,的确是个不错的苗子,就是太着?急了些。」 事实上,已经有长老动了收他?为徒的心?思,若他?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这次比武无论能不能成?功胜十场,都能够成?功入内门。 现在?嘛…… 输了,大概只能继续在?外门磨练性子,赢了,也未必能够再得哪位长老亲传了。 他?这等行径虽然不曾违反宗门比武的规矩,却也的的确确有趁人之?危的意思。更何况,薛昌的修为已至金丹大圆满,而谢陵游不过?刚入金丹。 「你说说,这场,谁输谁赢?」 谢陵游失望地收回目光,垂着?眼眸,冷着?脸上了台。 「谢陵游!」柳良瑜向前?两步,接下?腰间的灵剑,这是他?十八岁从秘境中带回来的陨铁,由当世之?炼器大师打造,在?整个上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上品。 他?握着?剑鞘朝台上抛去:「借你用用,可是要?还的啊!」 谢陵游应声回头,接住了柳良瑜抛来的灵剑,他?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握着?剑上了台。 第117页 柳序逸见状,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瞧瞧,我这儿子,不错吧?」 「是比你要?好许多。」岑羡云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轻讽。 「你夸就夸,怎么还得暗中嘲我一句?」柳序逸先他?一步地抢过?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咕噜噜的便是一大口,「看在?我儿子帮了你土地的面子上……」 岑羡云去拿茶壶的手停在?半空中,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这壶茶便不收你灵石了。」 「和我赌一把?!我让你先选!」柳序逸才不管岑羡云说了什么,回味着?嘴里甘甜中透露这一丝苦味的灵茶,自顾自地在?怀中胡乱掏,「我用我的老乌甲做赌注如何?」 不知用了多少年的龟甲,密密麻麻的细细裂纹,如同蛛网般覆盖其上,几乎完全遮住了原本的纹路。 这东西?在?过?去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万年老玄龟坐化前?最?后脱下?的甲壳,其中蕴含的灵力自然不必多言,乃是起卦问天的绝佳法器。 只是在?上次的问天中,柳序逸问了不该问的东西?,不仅失了手指,连带着?宝贝了许多年的宝贝龟甲也裂的不成?样子,眼看着?只剩下?最?后几丝残存的灵力,与报废无异了。 岑羡云:「……」 冷淡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柳序逸身上,无需言语,沉默便是最?佳的回答。 只是柳序逸在?凌蘅面前?不要?脸惯了,此刻也没有半分的尴尬:「怎么说也是陪了我几百年的东西?,就算不能用了,那也值得收藏不是?」 「要?是等哪天,我突然登天成?仙了,你可不得靠着?这些东西?缅怀我?」 岑羡云:「……」 嫌弃的眼神越发明显,柳序逸也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天生拥有一双异瞳,虽然从表面上看与寻常人无异,但实际上却能看见一些常人瞧不见的东西?。 这种能力没什么杀伤力,但在?某些时?候却出奇的好用——比如在?赌局上,他?还从来没输过?。这也导致,人到中年,身边的亲朋好友已无一人愿意陪他?赌上一局。 他?仍旧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眼睛却偷偷摸摸地往凌蘅身上熘,偷偷摸摸地打量着?对方的神情,思考今天有没有机会能够满足一下?赌瘾。 擂台上的二人已经打起来了,谢陵游还是那副没什么章法的模样,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薛昌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他?在?仙山修行了数十年,在?外门中数一数二,即便在?内门,也能够博得几分赢面。 不过?是……差了些运气而已。 「那边赌吧。」 在?柳序逸以为无望的时?候,岑羡云突兀地开口,他?口吻淡漠:「但我不要?这个。」 「我要?你十年前?从戚百风手中换来的九品灵丹,三枚。」 柳序逸:「什么?」 岑羡云从腰间取出储物袋,放在?桌上:「这里面的东西?,随你选。」 「不是,」柳序逸瞪大眼睛,「十年前?你不是在?闭关吗?你为什么会知道??」 岑羡云侧目:「知道?什么?知道?你偷我的腰封、髮带同戚百风换灵丹的事情吗?」 第67章 谁输?谁赢? 「你为什么知道——」话说了一半,柳序逸才知道失言,他抬手懊恼的拍拍嘴,「你可别胡说八道污人清白,那?明明是戚阁主仰慕我仙山风采,所以送了些?薄礼而已。」 九品丹药的薄礼,还真不是一般的「薄」。 岑羡云瞧着柳序逸面上的心虚,最终还是没有戳破他的假面,冷声道:「赌不赌?」 「赌!当然赌!」一听见有人愿意和他赌,柳序逸哪里还顾得上那?点不值钱的面子?他一个激灵,二郎腿也不翘了,背也?不驼了,坐得挺拔板正。 高?兴归高?兴,他可没忘记赌注的问题:「不过你先说说你用什?么和我赌?」 能够和九品丹药相?提并论的东西可不多。 岑羡云摸了摸储物袋,银光闪过,一把其貌不扬的灵剑出现在手中。然?而就是这样一把剑,让柳序逸脸色大变,在瞬息间跳到了数米之外。 「有话好好说,不想赌可以不赌,没必要动刀动枪!」柳序逸抬手挡在身前?,身体紧绷,只要岑羡云动一下,他便会迅速逃之夭夭。 「紧张什?么?」岑羡云将?灵剑放在桌上,「这就是赌注。」 柳序逸:「……?!!」 岑羡云面无表情?地?看着柳序逸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却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多余的解释。他曲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赌不赌?」 台下的打斗越发激烈起来,薛昌没想到看起来处处是破绽的谢陵游竟然?这样难缠,在修为与招式的双重压迫下,竟然?迟迟没能将?谢陵游击败。 「赌这么大?」柳序逸闻言,试探着向?前?一小?步,见?岑羡云没有任何反应,方才放下心来,两三步跑回桌边重新坐下,「你这柄剑可是玄天秘境重带出来的绝世神剑,就这么送给我了?」 岑羡云轻嗤:「送给你?」 「可不就是么?」柳序逸装模做样地?理了理衣襟,又掸了掸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尘,「你难道不知道,我向?来是逢赌必赢的么?」 第118页 「你真想好了?」 岑羡云瞥了柳序逸一眼,拿起桌上的长剑,然?而长剑还没彻底离开桌面,便被柳序逸抬手摁住:「别别别,我不问了,赌,赌赌!」 「免得你说我仗着本事欺负人,我让你先选。」长剑重新放回桌面,柳序逸重重的松了口气,笑意盈盈地?开口,「你放心好了,我呢,很大方的,无论输赢,那?瓶九品丹药,我都送给你!」 「好啊。」 出乎意料的,岑羡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应下了柳序逸自己让出来的「便宜」。 笑意僵在脸上,柳序逸尴尬地?搓了搓手指,他刚刚不过是笃定凌蘅性子冷傲,不屑于占他便宜才这么说的,谁知道,他竟然?真的同意了! 他倒不是心疼那?瓶丹药,九品丹药的确珍贵,但是那?瓶蕴气丹的效用不过是帮助元婴之下的修士巩固修为,正谓是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担心的是岑羡云会选中他想要下注的人,要是这样的话…… 岑羡云干脆利落地?下了註:「我压谢陵游会赢。」 「!」柳序逸瞪大眼睛,他都已经开始思考是反悔,还是认命送出那?瓶九品丹药,却不料岑羡云下注的对象竟然?与他猜想的截然?相?反。 他不敢相?信,连忙上前?几步,仔细观察片刻,不确定地?问:「你认真的?」 岑羡云习惯性地?捞起桌面上的茶杯,拿起后?才想起里头的茶水已经饮尽,至于茶壶…… 他放下茶盏:「对,要赌吗?」 这场试炼也?是龙傲天的打脸时?刻,所有人都认为谢陵游必输无疑,他不曾学过任何功法,修为也?比薛昌落后?两个小?段,又如何能赢了? 为了让这段剧情?拥有足够的戏剧性,就连拥有异瞳的柳序逸也?看不透真正的结局。 柳序逸看了半响,无论从?气运,还是眼前?的状况来看,谢陵游都不像是能够取胜的模样。他心中仍略有不安 ,但目光触及桌上的灵剑后?,那?点犹豫瞬间灰飞烟灭:「好,赌,我赌薛昌会赢。」 话音刚落,下方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惊唿阵阵,不必亲眼去看,也?能猜测到这场比试的可怖。 关乎他赌神的声誉,柳序逸自然?坐不住,他扒着栏杆,像个毛头小?子跟着下面的人一起发出一惊一乍的唿声。 「凌蘅,你这弟子,的确是块璞玉啊!」即便认定谢陵游会败落在薛昌手中,柳序逸也?丝毫不掩饰他对与谢陵游的欣赏,「你不来看看吗?」 桌上的茶水、点心都被糟蹋了个干净,坐在桌边似乎也?没什?么兴趣,再加上柳序逸恰好挡住了视线,岑羡云干脆起身,走到柳序逸的身边向?下看去。 两个金丹之间的比试虽然?算不上惊天动地?,但也?委实足够精彩。薛昌乃是火系灵根,一招一式都裹挟上了强劲的火舌。 谢陵游动作敏捷,提剑破开迎面而来的红球,手腕一转,灵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光,挡住了趁机袭来的长剑。 被利刃破开的火星四?处散开,落在崎岖的擂台上却并未熄灭。数十招下来,擂台四?处不免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烈火,令破破烂烂的地?面几乎没有一处能够落脚的地?方。 又是一剑挥出,两剑相?交,覆于长剑的火舌几乎要舔上谢陵游的发梢,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滚落,滑下眼皮时?,浸润了眼睛,带来让人睁不开眼的酸涩感。 他不能输。 丹田中的灵力透支到了一种近乎于极限的地?步,令他持剑的手也?跟着酸软起来。谢陵游咬紧牙关,强行透支灵力,他在无意中咬破了自己的唇,血色在口腔中蔓延开,带来令人作呕的噁心感。 他不能输,不能让师尊丢脸。 进?了汗水的眼睛酸涩,可谢陵游却坚持着,连眨下眼都不愿意,红丝慢慢爬上眼球,清俊的面容渐渐透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畏惧。 薛昌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在这场比试中,明明从?开始到现在他都出于上风,但莫名的阴影却像是乌云始终笼罩在头顶,动摇着他的决心。 他后?悔了。 选择谢陵游做对手似乎并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片刻的道心动摇在比试中便是天大的破绽,敏锐的灵猫自然?捕捉到了薛昌剎那?的走神,他从?干枯的经脉中压榨出灵力,汇聚在灵剑上,又是一剑——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剑气破风直直噼向?对方。薛昌瞳孔微缩,经过这番打斗下来,他自然?是半点不敢小?觑谢陵游,急急退开。 他落在一片烈火之上,他为了能够进?入内门,连脸皮都不要了,无论如何都是要如愿的! 这般想着,他再不藏拙,单手持剑负于身后?,一只手飞快的掐诀,只听他轻叱一声「疾」,四?周的火焰像是活物般立刻动了起来,蠕动着汇聚成一片汪洋火海。 巧合的是,云台颳起一阵狂风,骤然?的大风助长了火势,薛昌凝重的神情?终于有了片刻的缓和,他单手掐诀,使得翻涌不息的火焰在眨眼间凝聚出一条一天蔽日?的火龙。 薛昌唿吸急促,谢陵游的灵力已经耗尽,他又何尝好到那?里去?不过都是强撑罢了。 老天终究是还是眷顾他的,这场比试,是他赢了! 第119页 「你要输了。」柳序逸一眼看出谢陵游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灵力已经完全耗尽,体力只怕也?没剩下多少,现在还能站在台上,没有倒下已经算是意志力超群了。 「不去阻止吗?」一想到自己觊觎多你按的灵剑就要落入手中,柳序逸的心情?便格外的好,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好心劝道,「这般坚持,既无意义,还会弄伤自己,属实是没有必要。」 「比试尚未结束,你就如此断定……他会输吗?」 围观的众人不由得屏住唿吸,就连路长老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台下,显然?,倘若谢陵游在这场比试中出现任何的生命危险,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出手阻止。 高?温炙烤之下,连唿吸都成了一种负担。在这样危险的时?刻,谢陵游却没有半分的慌张,他回头朝高?台上开去,隐隐绰绰间,似乎能瞧见?站立在栏杆处的仙尊。 如果…… 他赢了这场比试,是不是就能回到师尊的身边了? 偏执的小?猫认定是因为自己的无用让师尊失望,才会被赶出去,此刻有了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就此败落。 略有些?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他握紧手中的震颤不休的长剑,竭力地?运转着丹田,以一种绝对疯狂的姿态吐纳着天地?灵气。 修为还不够的弟子们或许看不清,但在场的长老们却是看的一清二楚,空气中的灵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谢陵游奔涌而去,仿佛汪洋大海中的漩涡,海上海下,无论什?么也?逃脱不了被水流捲走的命运。 「喂喂餵——你那?弟子疯了不成?」柳序逸见?到这副场景,连忙拍身边的人,只是他的手落了空,直直的落在栏杆上,距离的疼痛让他面目扭曲,他忍着疼,连声警告,「你还不去阻止他——」 修士修行,吸纳天地?灵气,都要经过经脉流转,丹田吐纳,方能够化为己用。而眼下,谢陵游却不要命的一个劲儿的吸收天地?灵气,而不对此做任何炼化,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狂暴的灵力活活撑死。 岑羡云:「……」 他一言不发,眼神淡漠地?望着下方,藏在袖袍中的手却不自觉的捏紧,他抽空看了眼死亡概率,低于百分之十的死亡概率证明了谢陵游不会出事,可即便如此…… 藏在袖中的手也?没有松开半分。 谢陵游单手持剑,蓬勃的灵力催动之下,上品灵剑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辉,他的速度极快,银光闪烁,周身半尺之内,无半点火舌得以近身。 他一步一步,朝着薛昌逼近,霜寒气息自他掌心开始瀰漫,爬上剑刃,令挥出的剑气也?带上了凌冽的寒意。 口中的血腥味越加严重,谢陵游眉头紧皱,剧烈的疼痛拉扯着五脏内服,叫他生出痛不欲生地?窒息感。 寒霜不仅熄灭了火焰,也?阻挡住了他的步伐,凝固的霜冻结了他的双腿,让他每一步都走的无比困难。 薛昌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他竭力想要唤出更多的火焰,但枯竭的灵力让他的法诀都成了空,只能无力地?望着擂台上的火焰不断熄灭。 风,停了。 刀刃破开空气,带起尖利的锐鸣,谢陵游屏住唿吸,持剑如闪电般迅疾冲下薛昌。 薛昌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剎那?间他想起了许多,这现年的苦修终究不是一场空,身体无需大脑的操控,持着剑迎了上去—— 剑还在手中,他没有输! 第68章 愤怒 「轰——」 如同闷雷般的声响在?台上炸开,在?场的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画面,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就连看台上的柳序逸也忍不住屏住了唿吸——气运,乱了。 他已经无法看清胜负了。 红龙被?灵剑硬生生的破开,碎成吴叔星星点点的小火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仿佛在剎那间落下异常红色的雨。 薛昌麻木地盯着手中?失去光泽的灵剑,摇晃着后退,脚后跟踩到一颗石子,将他绊倒在?地。 他的模样狼狈,但在?场的却无?一人发出嘲笑声,扪心自问,就算是他们上场与谢陵游比试,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薛昌狼狈,谢陵游自然更加狼狈,他单手拄着剑,艰难的站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过市凭藉着一口气硬撑罢了。 相?比与谢陵游的油尽灯枯,薛昌至少还能够行动,胜负,已分。 柳序逸望着擂台上星星点点还在?燃烧的火苗,虽然只存在?了剎那?,但在?火龙与灵剑交接的片刻,霜寒的气息真?实的存在?过。 「你……不是不曾教导过他么?」身为?崑崙的掌门,他并不算多靠谱,但关于「天命之人」的事情他确实事事上心的。 谢陵游可是在?被?凌蘅带走的第二日?就被?赶下了凌霄阁,这么点时间,可不够凌蘅将自己的毕生所?学?教导给对方。 「无?师自通?」柳序逸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凌蘅的功法独特,乃是崑崙的秘学?,但这门功法数百年也就只有凌蘅一人练成,可见其中?的困难。 「等等……他也是冰系单灵根?」 冰灵根乃是水灵根的变种,且不说水系单灵根已经是千里挑一,还能恰好变异成纯正的冰灵根,上界记载以来,往前数一千年,也就凌蘅一个?人。 第120页 「很奇怪吗?」听着柳序逸震惊到不敢相?信的语气,岑羡云却没有半分波澜,「命定?之子,受天道厚爱,拜我为?师,恰好也是千年难遇的冰系单灵根,这很奇怪吗?」 「……」柳序逸像是被?噎住般,好半天才讪讪道,「不奇怪。」 薛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面色复杂地盯着谢陵游,明眼人都知?道,倘若不是那?一阵风,能够好好站着的人,绝不是他。 这场比试,他本就占尽了便宜,最后竟然还是靠着天意……才真?正获胜。 他赢了? 薛昌高举起手中?的灵剑—— 「哐当!」 长剑从?手中?脱落,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崑崙弟子,弃剑即为?认输。 这场比试,薛昌慢慢笑起来,眼中?滑过浅淡的释怀,是他输了。 「他认输了?」 「……何必?」 「一步之遥,可惜啊!」 「天意都站在?他的身边,为?何要认输?」 「真?是天真?。」 台下静默片刻,随即爆发出如潮水般密密麻麻的低语。薛昌脸上的笑意退去,他看向谢陵游,眼神坦荡:「是我输了。」 不仅是这场比试,或许从?他动了歪心思那?一刻起,便已经算作输了,现在?悔过……或许并不算晚。 风静悄悄地吹过,拂动乌黑的髮丝,谢陵游已然神智不清,却还是听到了薛昌的话语,他缓慢地抬起头?,失神的双眼空洞洞的,像是两颗冰冷的玻璃珠子,冷冽的过了头?。 柳序逸麻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作为?掌门,他应该为?眼前这一幕感到骄傲,门下的弟子最终不曾为?了利益而将道心彻底的抛弃,但一想到如煮熟的鸭子般飞走的灵剑,他的心,就痛到了无?以復加的地步。 「你说说,这虽然是薛昌认输了,但是……」柳序逸自己也知?道这话无?赖,但老赌棍还要什么脸面? 「但是明眼人都能敲出了,是薛昌胜了啊。」 岑羡云斜眼看去,不待他开口,柳序逸伸出一只手挡在?面前:「欸欸欸,等等等等,你别说什么突然大风,这就是天意,修行一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啊!」 「这样吧,这样吧,算作平局,这场赌约,我们算平局,平局如何?」 岑羡云淡淡扫了柳序逸一眼,半是不屑半是提醒:「还没有结束。」 还没有结束? 薛昌都人数了,怎么还没结束?柳序逸低头?望去,只见少年拄着灵剑,一点点直起身子,直到肩背挺拔。 他丢到灵剑,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艰涩干哑的声音在?擂台中?响起:「认输?」 一丝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他抬手擦去血痕,冷冷开口:「不算。」 他要赢,赢得堂堂正正,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而不是靠着谁的怜悯,谁的愧疚。 他是师尊的亲传弟子,他——不接受这样的「赢」。 闲言碎语在?剎那?间停住,所?有旁观者纷纷抬起眼睛看向台上单薄脆弱的少年,不可置信的眼神汇聚在?一人之上,最后归纳成一句感慨:疯了,真?的疯了! 他拿什么说不算? 灵力枯竭,经脉受损,就连走几?步都恐怕难以做到,他又拿什么与薛昌继续比下去? 「你当真?不插手?我不要平局了,算我输行不行?让那?孩子别打了。」柳序逸眉头?紧皱,语气中?充满无?奈与妥协。不管谢陵游究竟是什么身份,入了仙山的门,便是他崑崙的弟子,他身为?掌门,自然不能瞧着自己门下的弟子因为?一时的意气而毁了自己。 「凌蘅,让他别打了!」 面对柳序逸略带警告的提醒,岑羡云却始终无?动于衷,他静默着望着台上的少年,他步履蹒跚,仿佛一举一动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可从?始至终,他也没有半步的退却与恐惧。 少年的眼眸坚毅,似高山不可摧折,似流水难以斩断。岑羡云慢慢收回?目光,拦住了柳序逸的去路:「柳序逸,我会死在?他手中?。」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将人的理智轰到驭艷微了九霄云外,柳序逸扭头?,不可思议的眼神落在?面前之人的脸上。 犹如无?暇美?玉的脸上不含丝毫情绪,瞧不出半分破绽。 他知?道的,凌蘅素来是不会撒谎的。柳序逸勾了勾唇角,「哈哈」尬笑两声,目光胡乱转着,就是不敢落在?凌蘅的脸上:「你会死?唉,别伤心,人固有一死啦,再说了天道这东西……」不准的。 「五年。」岑羡云打断柳序逸苍白无?力的话语,仍旧以波澜不惊的语气讲述着未来,他的神情、音调实在?是太过平稳,仿佛所?说的不是自己的死期一般,「五年后,他会杀了我。」 「……」 无?言的沉寂在?空气中?漫开,天色骤然暗沉,风,又开始作乱了。隐隐的雷声像是闷锤落在?鼓面上,一声一声,敲得人振聋发聩。 「掌门。」岑羡云一眼看破了柳序逸眼中?的杀意,在?这个?剎那?,谢陵游的死亡概率从?低于百分之十跳到了百分之二十。 半辈子与天命息息相?关的修士,的确有与天道为?敌的本事。 第121页 「我告诉你,不是想让你替我除掉他。」岑羡云轻轻笑了下,他极少露出这种不含任何讽刺意味的轻笑,剎那?间,犹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不要插手。」 「谢陵游在?崑崙修行的这段时间中?,无?论我做什么,无?论你听到了什么,都不要插手。」 柳序逸听懂了凌蘅言语中?的潜台词,他浑身克制不住的颤抖,寒意攀上后背,叫他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夜。 天边降下的雷霆毁了他的龟甲,斩断了他的手指,用最为?粗暴的方式警告他不准再去探究。 可是人活这一世,修行着数百年,不就是为?了博出一条不曾被?束缚操纵的道路吗? 「你……就这样……就这样甘愿……甘愿的赴死吗?」柳序逸无?法理解,破碎的声音困难的连成语句,他质问着,迫切的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一个?答案。 本来只是顺应着剧情走下去的岑羡云心中?微动,胸腔下那?颗不属于他的心脏努力地搏动着,强烈的存在?感让人难以忽视。 他清晰地感知?到,这一次,不是上一任任务者所?残留下的情绪,而是…… 凌蘅。 那?个?真?正的凌蘅仙尊。 岑羡云看过这个?小世界的卷宗,小世界崩溃最初的原因,就是出在?凌蘅身上。 他是第一个?觉醒的人。 困于命途中?的人因为?看见了结局,生出了不甘愿,他并非苛刻之人,为?什么会薄待自己的弟子?他能接受自己的坦然死去,却不愿接受被?安排着走向命定?的结局。 他是凌蘅,是活生生的人,而非命数中?某颗推动故事进程微不足道的沙砾。他不甘心,可是,困于小世界中?的人从?不曾拥有能够挣脱命运的机会,更何况彼时的小世界尚且完整,没有任何可以挣脱的机会可言。 他被?操控着,违背自己的本心,做出不应当之事,最后…… 岑羡云垂眸,眼中?闪过淡淡的悲悯,最后凌蘅抓住了天道的片刻破绽,毫不犹豫地捏碎了自己的元神,用这种方式,彻彻底底地挣脱了世界的控制。 凌蘅不是气运之子,自然不曾拥有能够让小世界轮迴?重启的权力,可缺少了这一环,世界的剧情也随之出现了崩坏,最终导致主线失败,世界重启。 然后便是……维繫世界正常运转的任务者的到来。 这就是……他讨厌小世界的原因啊。 无?数人被?迫往前走,走向不属于自我意志的结局,而他们——异世界的外来者,究竟是维繫世界的英雄,还是酿造悲剧的兇手? 「凌蘅!!」对方的沉默便已是结局,柳序逸低喝一声,面目中?布满愤怒,「你难道忘了吗?!」 师尊的教导,死去之人的嘱託,年少的诳语,一桩桩,一件件,难道都忘了吗? 第69章 雷劫 按照剧情,他现在应该说什么? 岑羡云难得的陷入了短暂的思索,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台词,只?是面对身体的本能,习惯性地保持了沉默。 空气骤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沉默浇灭了满腔的怒火,柳序逸嗤笑一声,后退半步靠在栏杆上,眨眼?间又恢復了散漫的姿态,仿佛方才的疾言厉色不过是一时错觉。 他幽幽嘆息:「你向来是不听劝的。」 「算了,你想做什么,我又拦不住你。」柳序逸摆摆手,重新将?视线投向台下,「但是啊,凌蘅,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身后有?整个崑崙。」 岑羡云心中微动,他眼?眸半垂,好半天才低头?吐出嫌弃的言语:「真噁心。」 轻描淡写的话语沖淡了空气中的凝重气氛,柳序逸不由得想起了某些往事,不由得失笑:「丹药我会跳时间给你送来?的。」 「现在,会不会太早了?」岑羡云微微勾起唇角,漫不经心道,「胜负还没分不是吗?」 他眉眼?疏朗,神情寡淡,言语中说着台下的胜负,然而低哑的嗓音又似乎饱含深意。 悬起的心稍稍放下,柳序逸不由得想:或许是他想的太多了,凌蘅这人?向来?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子,怎么会甘于天道的束缚。 【宿主——】 「刺啦!」 系统焦急的唿喊与尖锐的电流声一同转来?,岑羡云不由得皱眉,眼?前骤然弹出大量的红色警告框,鲜红的血色覆盖了视线,让只?有?两步之遥的柳序逸成了血色的人?棍。 这样的画面实在有?些冲击视线,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的红色与连绵的警告消退,小?光球抓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着额头?上莫须有?的汗水,指了指唯一留下的弹窗。 只?不过这么片刻,小?猫头?像从代表安全的蓝色区域瞬间蹦到了深红的高危区域,即便?是玄龟放谢陵游血的时候都不曾出现过这样可怖的死亡概率! 发生什么了? 岑羡云的目光落在柳序逸的身上,他还没有?打?消对谢陵游动手的想法? 「看什么?」柳序逸不知?道对面之人?在想什么,仍以为是那瓶丹药的事情,他摆摆手,「行?了行?了,不就几枚丹药吗?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要我说,你干脆从了戚百风得了,易臻阁什么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没有??」 第122页 戏虐的语气中尽显调侃,柳序逸穿着一身黑衣,几只?栩栩如生的白?鹤点?缀其?中,颇有?几分仙人?乘风的感?觉,倘若他笑得没那么神似下界牵线搭桥的媒婆的话。 岑羡云收回目光,他真是想的太多了,才会怀疑到这人?身上。 既然不是柳序逸……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死亡估算概率还在不断提升,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已经从百分之八十飙升至百分之九十五。701顾不得催促宿主做些什么,手忙脚乱地进行?各种演算排查,试图找出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时间节点?,谢猫猫分明没有?死亡的可能啊! 闷雷滚滚,乌云随着低压的风翻涌不息,沉闷的空气粘稠而又闷热,让人?生出无法唿吸的错觉,树叶摇晃摩擦的沙沙声像是藏匿在雷声的间隙中,仿佛某种预告。 风雨将?至的预告。 岑羡云的视线落在谢陵游身上,薛昌认了输,也看出谢陵游已经油尽灯枯,自然不愿意同他再比下去。毕竟实力相当的打?斗,那就切磋比试,实力相差甚远,那便?是持强凌弱。 但谢陵游却不肯就此罢休。 他弃了剑,又没有?符箓法诀傍身,能用的便?是拳脚,然而他四肢无力,招式中难免就多了些绵软的意味,但也不难从衔接连贯的身手中瞧出,他过去曾练过拳脚的。 薛昌尽力躲闪着,他不明白?明明早该倒下的少?年到底是凭藉什么还能坚持至今。他虽然比谢陵游的状态稍好些,却也异常虚弱,恨不得倒头?就睡,可反观谢陵游—— 一个走神,他闪避不急,一拳落在了小?腹处。 「唔!」 人?体中最为柔软脆弱的部位之一受到这样强烈的击打?,疼痛感?瞬间席捲全身,薛昌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眼?底也多了几分怒意。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他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自然容忍不了谢陵游再一再二又再三的「挑衅」,他捏紧拳,当即回以一拳。 这一拳只?用上了他五分的力道,但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谢陵游彻底承受不住,被这样的力道掀翻在地。 薛昌以为,这样对方便?会消停下来?,然而—— 谢陵游颤动着,剧烈的疼痛灼烧着神经,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痛的他难以动弹,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慢慢撑起身子。 意识驱使着麻木的身体,压榨着身体的每一丝潜能,他的眼?里、心里别无他物,只?剩下唯一的念头?——他不能输,他,不能让师尊蒙羞! 「轰!」 滚滚雷霆与划破乌云的闪电一同落下,眼?前的黑色的小?猫头?像跳跃着,直逼概率系数的顶峰! 【宿主!找到了!】 「他要突破元婴了!」 系统与柳序逸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几乎在一人?一统开口的瞬间,岑羡云单手撑着栏杆,翻身跃下,柳序逸只?来?得及瞧见绣着斑驳竹影的衣袍在眼?前一闪而过。 【警告——警告——龙傲天死亡概率:百分之九十九!!】 【警告——!!】 「诶!」他撑着栏杆往下望去,月牙白?的衣衫被气流吹的翻飞不休,只?见凌蘅似离弦之箭,转瞬间便?到了擂台之上。 雷云早已聚拢,仿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雷霆裹挟着震耳欲聋的响动朝着台上噼下! 岑羡云面沉如水,他抓住薛昌的衣领朝后一抛,将?人?丢给慢了半步的路长老,倏尔回身,正巧与谢陵游空洞沉寂的双眼?对上。 金丹初期跨越一整个境界直接步入元婴,这在修真界数千年的记载中,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原剧情中,谢陵游并非在此时突破的元婴,乌云与雷声更非雷劫前的预兆,而是凌蘅泄露天机的警示,因此他再次之前丝毫不曾想到谢陵游会在此时突破! 别说一个刚入金丹的修士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要如何才能平安度过雷劫,且说谢陵游如今这灵力耗尽,体力不支的模样,又拿什么去扛拿七七四十九道雷劫?! 天道……难不成是真想要谢陵游的姓名不成么?! 心中千转百回,现实中不过弹指一挥间。 犹如银色利刃的雷霆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降下,岑羡云一手抓住谢陵游的小?臂,将?人?拉入怀中,一手朝天举起,以指为剑,挥出半道霜寒剑气与雷霆相撞。 「砰!!」 地动山摇般的声响传开,离得稍远些的尚好些,离得近的,尤其?是路长老与薛昌,即便?路长老及时撑开了灵力护罩,两人?也险些被直接吹飞了出去。 「疯了……」柳序逸望着下方的这一幕,瞠目结舌。 雷劫是上天对修士的考验,既是对修士的磨练也是对修士的认可,渡过雷劫的修士能够从中感?悟天地之力,从而修为、心境更上一层楼。 当然古往今来?,有?无数的修士没能通过这场来?自天道的考验,死在了雷劫当中。 但无论生死,这应当都是个人?的劫数,旁人?是万万不能参与的,否则—— 雷声更大了鼓譟着,像是无数张大鼓被齐齐奏响,恐怖的声音排山倒海,压得人?膝盖发软。这场元婴的雷劫因为凌蘅仙尊的参与,被骤然拔高到了大乘期的雷劫。 第123页 雷霆迟迟没有?落下,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威吓这下方的人?,倘若岑羡云不快些离开,被激怒的天道将?要用毫不留情的方式将?两人?都泯灭在雷霆当中。 桌上的灵剑感?受到主人?的危险,不安地震动起来?,银白?的剑鞘撞击这桌面,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没有?任何灵力的驱使,它腾空而起,擦着柳序逸的面颊,朝凌蘅的方向飞了出去。 柳序逸抹了抹脸颊,併拢的双指上是淡淡的红色,这剑还真是和他的主人?一般残暴。 修者向来?忌讳插手他人?命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今日种的因,谁知?来?日会成为什么样的果?但柳序逸也清楚,以谢陵游现如今的状态,若任凭他自己去过这雷劫,与叫他直接去死一般无二。 整个仙山中,只?有?凌蘅能够与逆天之意,唯有?凌蘅有?可能救下谢陵游。 谢陵游骤然落入带着寒意的怀抱中,他本能地要挣扎,却在嗅到浅浅的馨香的瞬间安分下来?:「……师尊?」 喑哑的音调中带着几分艰涩,他想要抬头?,然而脑袋才轻轻动了一下,便?被一只?大手摁住。 岑羡云将?人?压入自己的怀抱中,冷声训斥:「别动。」 他的声音实在算不上温柔,但小?猫却意外的听话,顺着力道将?自己的脑袋贴到岑羡云的胸膛。 受霜寒之气的影响,凌蘅的身子就连心跳都要比寻常人?缓慢些,谢陵游将?自己的耳朵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了缓慢却不是力道的心跳。 宛若流光般的灵剑破开如雨点?般绵密的雷霆落入岑羡云的手中,剑修手中有?了剑,那便?是如虎添翼。 裹挟着寒意的剑光撞上天道的雷霆之怒,剎那的白?光耀眼?夺目,凝结成冰的水分被强悍的落泪击的粉碎,纷纷扬扬地洒向地面,恍若一场蒙蒙细雪。 温度骤然降至冰点?,极致的寒意让岑羡云刚出口的气息划作裊裊白?雾转瞬即逝,寒意侵蚀着经脉,唯有?怀抱中的小?猫,灼热得……近乎滚烫。 第70章 第三人 乌云重?重?,随着道道雷霆落下,却不见半分消散之意,反而因为?下方之人的反击愈演愈烈。滚滚雷霆宣洩着愤怒,凝结的冰霜碎了一地?,为?崎岖的擂台铺上了层层厚雪。 岑羡云冷眼瞧着落雷将灵力屏障击碎,握着剑柄的手愈发收紧,眼?下这些不过是?试探与警告,真?正?的,本该属于谢陵游的雷劫还没有落下。 「师尊。」 即便怀抱是?如此的寒冷,谢陵游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他用尽浑身最后的力量,紧紧抓住岑羡云的衣角。 「你来了……师尊。」 他说的艰难,每一个?字的吐出都仿佛有利刃在喉中来回拉扯,可即便如此,他却恍若未觉,依恋的聆听着岑羡云的心?跳,直白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我好想你。」 小猫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低语在喧嚣的闷雷中犹如蚊蝇嗡鸣,一不留心?便会将其?忽视。但岑羡云不知怎得,却听的格外的清楚。 岑羡云眼?眸半垂,目光落在小猫的头顶的发旋,他忘记究竟是?从何处看来的,像谢陵游这种发旋儿的人往往情感坎坷。 他想起梦境中的种种,不由得轻笑出声,从某种意义上倒也并无什?么错误。 「?」谢陵游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摁着头顶的手早已移走,他抬起头,却只?能瞧见师尊如玉般白皙的下颌,他轻轻眨了下眼?,出口的声音更轻,带着不明?所以的试探:「师尊?」 是?因为?他而笑的吗? 清浅的笑意如昙花一现,剎那间便消散殆尽,岑羡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低声训斥:「喋喋不休,聒噪。」 小猫眨了眨眼?睛,如至深至暗的黑夜般浓郁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清澈如初生稚子?般的目光,蒙昧与无知共存。倘若不是?岑羡云对方才的种种事情歷歷在目,他恐怕真?的要相信谢陵游这副装出来的纯良。 年纪不大,这些小把戏学的倒是?不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着谁学会的。 走神也丝毫不影响岑羡云挥剑破开雷霆,银装素裹的灵剑撞上深紫色的雷霆爆发出刺耳的锐鸣,火星四溅,星星点点坠落余地?,在剎那间被堆积的霜雪覆盖。 怀中护着一人,导致行云流水的动作多了几分滞涩,天道看穿了这分破绽,凝聚出更为?壮硕的雷霆飞速朝下噼来。 虽然只?是?细微的差距,但毫无疑问的,这样的堪比大乘期修士的雷霆一击并非是?冲着他来的,而是?——谢陵游! 在过去的轮迴中,谢陵游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破事,竟然叫小世界的天道如此痛恨自己的气运之子?。甭说他所经歷的世界,就算是?快穿局歷来的所有小世界记载中也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毕竟气运之子?与小世界的正?常运行息息相关,天道存在的意义则是?维持小世界的正?常运行,如今这般行径,与自己痛揍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即便是?再?迟钝,谢陵游也在此刻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仰着头,瞧见了漫天的乌云。 黑压压的云层堆积成块,天空仿佛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低沉地?仿佛随时都会垮下来,乌云之中电花闪烁,雷鸣不曾停歇,一声声犹如野兽被挑衅后发出的愤怒的咆哮。 第124页 天道降下的雷劫,地?上的生灵向来只?有承接的资格,如今竟然有人胆敢剑指青天,欲于天争,它有如何不怒? 寒霜瀰漫,将谢陵游长?长?的睫毛染的雪白,他轻轻眨眼?,凝结在睫毛上的白色雪粒扑簌簌地?落下,滴在面颊上随后被灼热的体温融化成透明?的水珠,恍若一滴自眼?中滚落的泪。 他讷讷低问:「师尊,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又。 岑羡云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不同寻常的字眼?,毫无疑问,这个?又不应当是?对他说的,至少不是?对现在的他说的。 歉疚的眼?神中满是?自责,小猫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泪珠便似短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砸,渐渐濡湿了岑羡云胸前的衣衫。 「……」岑羡云无声嘆息,最终还是?抬手摁在小猫的后脑勺,将人压入自己的胸膛,「哭什?么?」 他的语气仍旧平稳,却少了几分原有的冰冷,隐隐透出些许不太分明?的无奈。 「我不想这样的……」谢陵游整张脸都埋进了柔软的衣襟中,眼?前一片黑暗,给予了无法描述的安全感,就连哭泣都没有那么可耻了。 泪水渐渐浸透了衣襟,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愧疚,堵住了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低地?啜泣。 岑羡云不由得有些失神,怀抱中的小猫轻轻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哭的太厉害,还是?被他身上的霜寒之气冻到了。 眼?前的画面让他无端回想起不算久远的往事,那时他突然离魂昏厥,醒来没多久,小猫也是?这般含着两眼?的泪珠,压抑着哭声抽泣。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对于岑羡云而言,那段时间不过是?闭眼?再?睁开,如同写在纸张中的数字,代?表着光阴流逝的某种符号,在记忆中留不下片刻的痕迹,但对于谢陵游而言却是?实打实的近十年。 十年的光阴似乎也没在小猫身上留下多少痕迹,至少在他的面前,在此刻,谢陵游仍旧是?过去那个?无助啜泣的孩子?。 他养大的孩子?,就算多年不闻不问,也捨不得让旁人欺负。就算是?天道,也不行。 手中的灵剑轻轻震颤,盪开凛冽刺骨的白雾,皑皑的白雪随风而动,在灵力的操控下慢慢聚拢,凝固聚集为?难以催折的坚冰。 「不怪你。」岑羡云轻轻抚摸小猫的脑袋,柔软顺滑的长?发从掌心?滑过,让他想起梦中顶在手心?中的两只?尖尖耳朵,他的声音轻缓温吞,即便听不出多少情绪,也能让人感受到无言的安抚,「不是?你的错。」 小世界之所以是?小世界,正?是?因为?畸形的人物关系以及荒诞的主?线剧情,小世界的存在依赖这这一切,却也因为?这一切而被束缚无法前行。 「呜……」 小猫仍旧没有止住哭泣,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令哭泣也成了一种难以承受的负担,就连唿吸都跟着紊乱起来。 岑羡云并未多言,轻柔的灵力从掌心?逸出,慢慢地?浸入小猫的体内,一点点地?填满干涸的灵力:「睡吧,睡一觉起来……」 即便一切都不会变好,但至少能够放下眼?前的悲伤了。 怀抱中的唿吸逐渐平稳,早该昏迷的谢陵游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在熟悉的怀抱中陷入美梦。 岑羡云松开紧握剑柄的手,古朴的长?剑并未哐当坠地?,而是?静静的悬浮在半空中。他微微俯身,将小猫抱起,抬腿朝前走去。 「化。」 低低的敕令从口中吐出,悬于身侧的灵剑一分二,二分四,周而復始,眨眼?间,万千灵剑悬于身后,蓬勃的灵力被压缩到了极致,附在柄柄长?剑之上,看似寻常,却叫目之所及之人肝胆具颤。 「凝。」 空气中的水分在剎那间凝结,化作一场飘摇的大雪纷纷落下,它们?是?如此的轻,恍若春风拂过柳树,令得万千柳絮随风飞舞。 飘摇的雪萦绕在岑羡云的身侧,形成以他以中心?的方圆半尺的风雪,将所有喧嚣阻隔在半步以外。 「去。」 灵剑晃晃荡盪,剑锋直指苍天,惊世之雷落下,剑阵与耗费大半乌云凝聚而成的赤红雷霆相撞—— 「轰!」 地?动山摇,天地?变色! 柳序逸早有准备地?启用了仙山几百年不曾开启过的灵阵,金光流转,符阵将所有在场的弟子?笼罩其?中,避免他们?受到雷劫的波及。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弟子?被这样恐怖的余波震地?跌倒在地?,更有甚者倒地?之后,口鼻流血。 【死亡概率重?算中……】 【警告!警告!龙傲天死亡概率百分之九十!警告……】 一剑,两剑,三剑……幻化出来的灵剑不断消散,眨眼?间普天盖的灵剑便只?剩下最初的一柄。 「破。」 岑羡云没有半分的慌张,他驻足,抬首,望着厚重?的乌云,磅礴灵力倾巢而出,寒意逼人,冰封千里! 只?见那柄长?剑爆发出璀璨到近乎刺目的银光,竟是?生生冲破了天道之怒,雷霆阻拦,冲着青天之上的乌云而去。 「叱——」 长?剑洞穿了厚重?的乌云,一缕阳光从中倾泄而下,飘摇的细雪成了光的载体,构筑出一条金光灿灿的辉光,仿若胜者的嘉奖披在岑羡云的身上。 第125页 【警告——】 默认程序的提示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良久才传出报错语句:【错误!错误——警告……龙傲天——死亡概率!错误!错误!】 脑海中是?杂乱不堪的干扰,岑羡云的眼?里、面色却异常的平静,在他的视线中,那缕光辉落下的地?方,遥遥青天之上,是?淡淡的蓝色数据在飞速运转,即便只?有一剎那,他也绝不会看错。 这个?世界,已经不属于主?神麾下——起码,是?不完全属于。 他不曾低头,自然也不曾瞧见谢陵游的额头逐渐浮现出淡淡的红印,闪烁着,像是?某种等待回应的信号。 雷鸣已歇,乌云散去。长?剑有灵,无需敕令,如流星般划破空气,回到剑鞘之中,渐渐敛去所有光辉,成为?古朴无华,毫不起眼?的一柄剑。 什?么样的小世界能够脱离快穿局的控制? 不再?受到主?线剧情干扰,小世界上的所有人,包括谢陵游在内,都不会因为?所谓的主?线而做出违背本意之事,这样独立的,拥有完全自立的世界,才能够离开快穿局的控制。 天空中的破绽早已消失,岑羡云无言地?望着那处,心?中念头急转。 很显然,这个?小世界还没有完全摆脱主?线剧情的操控。 岑羡云想起了自他来到小世界后的十八次世界重?启,毫无疑问地?,这方世界并未成长?到能够脱离主?线而自由存在的余地?,自然如此,为?什?么主?神会失去这个?世界的操控权? 除非…… 赌注,这个?世界的归属权是?任务者与主?神的赌注之一。 思及此,岑羡云不由得轻笑出声,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系统只?说了任务者与主?神打了赌,却隐瞒了这场赌注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他早就考虑过谢陵游参与了赌注的可能性,却迟迟没有想到,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主?神允许一个?维持小世界正?常运转的傀儡上桌谈判。 身为?气运之子?的谢陵游将小世界当作赌注,跻身为?赌徒中的一员,也正?因如此,他拥有了打破游戏规则的权力。 【死亡概率计算结束,当前概率为?:百分之十五。】 电子?音的播报姗姗来迟,乌云彻底散去,天光大亮。 第71章 话不能乱说 喧嚣,吵闹。 乌黑的睫毛轻轻颤动,他慢慢睁开眼。 「妖?」 「这世间还要妖的存在吗?」 「我就说他不正常吧!一个在外门修炼的弟子,两年就能修成?元婴,机缘?骗鬼呢!」 「他若真有这样的天赋,又怎么会被凌蘅仙尊弃与外门,不闻不问?」 …… 入门的是无数交叠在一起的人影,他抬起头,看见?一群居高临下的修士。碧绿的眼瞳映照出他们的模样:相同的着装,相似的面容,就连神情仿佛都如出一辙,他们居高临下,对着他指指点点。 厌恶,痛恨,惊诧…… 「嗡——」 低低的嗡鸣在脑海中炸响,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将脆弱的神经?当作撩拨的琴弦,随意拨弄。疼痛让他眉头紧皱,令入目的画面模煳起来。 模煳的景象并未消减重重的恶意,反而将所有负面情绪混合凝聚,形成?令人作呕的威压。 「啊,我知道了,那场比武,想必也是这个妖孽用了特殊的手段才?能取胜的!」 不是…… 「难怪凌蘅仙尊厌恶他,依我看,这妖伪装的再好,也叫仙尊发现了不对之处,所以才?远远地赶走了吧?」 不是。 「这样的妖孽就该立即绞杀,不过两年便?能有这样的修为,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不是的! 他没有害人! 小小的猫儿轻轻颤抖着,他挣扎着想要将辩解说出口,然而喉咙中却像是被棉花堵住,让人无法?言语。 「还犹豫什么,难道要让这妖孽模样出现在仙尊面前吗?」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唿了一声,伴随而起的是长剑出鞘的利音。 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银白的剑身上,将一片光辉折射到谢陵游的眼皮上,眩目的光晕晃得他睁不开眼,被束缚的四肢也将他躲闪的可能掐灭。 「铛——」 一道劲风颳过,长剑飞射而来,带来流星划破夜空般的拖尾,仅此一剑,将朝着谢陵游脖颈而来的灵剑从中噼成?两段! 「谁?!」动手之人见?自己的宝剑被这样拦腰斩断,当即异常恼怒,高声质问是何人坏了他的好事。 只见?长剑斜斜插入泥土当中,银白的剑身散发出凛冽的白霜,剎那间,寒意骤起。霜冻爬上绳索,超乎想像的低温令绳索如烧透的木材,尽管看似还保持着原本的形状,但风轻轻一吹,便?如灰飞般随风而去。 这样的霜寒气息,只有一人—— 「是凌蘅仙尊!」 「仙尊来了!」 身着墨色衣袍的仙尊缓步走出,长靴踏在被霜寒之气凝结的土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他一步一步,行至谢陵游面前。 青葱素白的手指从衣袖中探出,他握住手中的灵剑,手腕微动,剑刃破开空气,划出一道银色的光弧,最终直指谢陵游的眉间。 第126页 谢陵游仰着头,愣愣地盯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师尊?」 凌蘅面若寒霜,声音幽寒而平静:「你的剑呢?」 他的剑呢? 谢陵游满目茫然,他好似在顺着凌蘅的话在认真的思考自己的剑去了何方,有像是在思考师尊问他的剑是何以。 「谢陵游。」凌蘅并没有让他就这样慢慢思考出结果,「拿起你的剑。」 「今日,是生是死?,由你的剑而决断。」 翠绿的瞳孔勐地收缩,简单的一句话却比洪水勐兽还要可怖,让他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师尊?」 你也要杀了我吗? 「我……我没有害人……」 「拿起你的剑。」凌蘅不为所动,冷声重复:「拿起你的剑。」 「相信我,师尊,求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害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谢陵游苍白无力的低声辩解,小心翼翼地往前半寸,指着自己的眉心的剑刃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剑尖抵住眉心,戳破表皮,丝丝缕缕鲜红的血慢慢淌下。 「引颈受戮,或者拿起你的剑,赢了,给?你解释的机会。」 浅色眼眸清透冷冽,不含半分情绪,过分冷的神情让谢陵游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哆嗦。 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的师尊并不相信他。 …… 「不……不是这样的……师尊……」 低低的呓语饱含痛苦,岑羡云放下画本,抬头看去,床榻之上的小猫眉头紧皱,粉色的唇瓣开开合合,仿佛在像谁求助。 【宿主?,接下来的剧情该怎么办啊?】 失联了三五天的系统突然冒了出来,它搓着小手手,原本明亮光滑小光球变得黯淡了不少,脑袋上还打了两个补丁。 瞧着它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必多想,就知道是被主?神批斗了。 【按照原剧情,谢猫猫……龙傲天应该在两年后的一次外出拔除邪祟,与门内弟子遇上元婴中期的老怪……】 彼时?谢陵游不过金丹中期,虽然剑修往往比寻常修士更为强大,但他一面要护住修为尚浅的师弟师妹,一边要照顾被蛊惑了的村民,自然相形见?绌。 在被邪修逼到绝境之时?,他引来雷劫,以金丹中期的修为强行渡劫,令邪修噼死?在天道的雷劫当中。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渡劫并不容易,最后虽然成?功渡劫,却也暴露了灵猫血脉,遭到千夫所指,而后更是被赶来的凌蘅仙尊刀剑相向,最终遁入魔界。 可是现在…… 虽然剧情早就因为他们的参与而乱了套,但好歹时?间线没有出现问题,现在谢陵游提前步入元婴,那后面那场让他原形必露的雷劫又该怎么办? 岑羡云瞥了一眼闷闷不乐的系统,起身出门,等到了屋外才?轻声问:「去找主?神麻烦了?」 【对!它太?过分啦!就算……就算有人违反了规则,也已经?把我积分扣光了呀!这还不算惩罚吗?】得到了宿主?的「关?心」,701当即气鼓鼓地开始控诉,【结果你知道它说什么?】 【它竟然说,雷劫不是它给?的惩罚,是天道给?的!谁不知道现在的天道有一半的控制权在——】 气急败坏的声音戛然而止,系统眨了眨眼睛,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一点点堵在嘴上。 它的积分已经?扣完,再说错话、做错事,等宿主?退休后,它回?到快穿局可就得风餐露宿了! 「在什么?在主?神手中?」岑羡云轻描淡写地接上了701未说完的话,在系统惊恐的目光中,慢慢道,「剧情的事情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701瞪大眼睛,它现在担心的是剧情的问题吗?它明明是震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岑羡云抬手轻轻抚摸小猫的额头,手心贴上去的瞬间,小猫痛苦的神情瞬间舒缓了不少,口中含煳不清的解释也终于?停歇,划作一声又一声的轻唿,在静谧的黑夜中消散于?无形。 …… 谢陵游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入目的是棕褐色的房梁,甚至尚且还未归为,双眼中尽是空洞洞的茫然。 书?页翻动的沙沙音打破了寂静的环境,他本能地偏头看去,率先?瞧见?的是如泼墨般披散的长髮,芝兰玉树般的仙人只着一身单薄白色里衣斜斜倚靠在梨花木打造而成?的木椅上,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书?页,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全神贯注地读着书?卷中的内容。 事实?上—— 【下一页啊!宿主?,快快快,下一页,让我看看张生有没有被这狐狸精引诱!】 701一目十行地将话本中的内容看完,见?宿主?还在慢悠悠地瞧着前半页,不由急得上蹿下跳,不断地在岑羡云的耳边疯狂催促。 任凭系统急得跳脚,岑羡云也视若罔闻,他慢慢品读这话本上的每一字每一句,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看民间流传的低俗故事,而是在研读什么绝世功法?。 他的视线慢慢下移,最终落在本页末尾: 只见?那素手搭在张生喉结之上,柔弱无骨的食指一点点向下滑,最终停在湖蓝色的腰带之上。狐狸轻柔一笑?,恍若春日已至,百花盛开,迷得张生喉头滚动,双颊潮红。 青葱纤细的手指勾住衣带,狐狸轻轻一拉,力道轻微,张三立于?原地,纹丝不动。那狐狸也不见?气馁,笑?得更加娇媚:「官人可要来陪陪我?」 第127页 寥寥数行看的人血脉偾张,系统期盼地盯着宿主?的手指,渴望宿主?能够快写翻到下一页。 可不料,岑羡云面无表情地将话本合上放在身侧的桌上:「醒了?」 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响,岑羡云抬眸,正巧与呆呆愣愣的谢陵游对上视线。 一双黑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身体虽然是醒着,但模模煳煳的大脑还迷煳得跟做梦似的,他瘪了瘪嘴,既委屈又难过:「师尊,我……」 系统看着桌上合拢的话本,双手抱住岑羡云的一缕头髮失声痛哭:【啊——宿主?!你就算不看了——也可以把话本摊开给?我看看啊!】 岑羡云对此置若罔闻,他曲起手指,敲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醒了便?起来。」 冰冷的音调宛如一股寒流让还沉浸在幻梦中的小猫瞬间清醒了过来,谢陵游看着师尊不悦的神色,眼中滑过显然而已见?的茫然与无措。 他又做错了什么,惹得师尊不悦了吗? 这样的认知让他分外恐慌,他顾不得其它,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小跑到了师尊的面前。 小猫垂在身前的两只手局促不安地绞在一起,寒玉石砖冰冷刺骨,冻得他双足发红。 冷酷的训斥到了嘴边迟迟不曾吐露,岑羡云皱起眉,摆了摆手:「把鞋穿上。」 谢陵游犹豫着看了一眼面含不耐的师尊,不敢磨蹭,转身朝床边跑去,脑袋却恋恋不捨地朝着岑羡云的方向,生怕自己穿个鞋的功夫,师尊就突然把他丢下了。 「衣服。」岑羡云减谢陵游慌张地套上鞋子就准备往外跑,忍不住在心中无声嘆息,又多嘴了一句。 这房间中自然没有谢陵游的衣物,目之所及,唯一能瞧见?的便?是一件红色的大氅,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白狐毛点缀其上,只需一眼便?知价格不菲。 谢陵游伸出手又顿住,他害怕自己将师尊的衣服弄脏。 这幅小心翼翼地模样让岑羡云见?了,没来由地心烦,他再次敲了敲桌面,冷声低斥:「磨蹭什么?」 小猫的身子微微颤抖,像是受到了惊吓,动作迅速的取下大氅将自己裹住,随后快步走了出来。 「师尊。」他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 属于?岑羡云的大氅与他而言实?在是大的过分,白狐毛拥簇着他的面颊,将本就只有巴掌大的面颊衬托的更加小巧。 巴掌大的小猫,在他面前瞧着仿佛也只有巴掌大的胆子,在外头倒是胆大包天的很。 刚入金丹,竟然就敢在力竭的情况下引动雷劫,还真是……不要命了。 岑羡云这般想着,面上的神情也更冷了几分:「不过一场同门之间的比试,你竟然这般较真,你可知晓,若无人阻拦,在场的百余名弟子,都要为你的争强好胜陪葬!」 冷声训斥犹如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谢陵游的心里,白皙的小脸顿时?褪去所有血色,煞白到近乎透明的地步。 「我……」不是。 梦中的恐慌感又一次袭来,他张张嘴,想要辩解,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般难以发出声响。 「谢陵游,若是你如此逞兇斗狠,那崑崙,」岑羡云盯着谢陵游苍白的脸,无视了心中浅淡的柔软与酸涩,「绝容不下你!」 刻薄的话语落下,空间骤然陷入一片无言的寂静中。谢陵游显然被这样的话语打击到了,身子轻轻摇晃了一下,只是当着岑羡云的面,他还是稳住了身形。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满腔的委屈,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双手併拢,低头俯身,深深施以一礼:「弟子……知错。」 滚烫的泪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从眼眶中掉了下来,坠落在白玉石砖上,碎成?小小的花瓣。 岑羡云抿紧唇,将更加刺耳的话语咽了回?去。 算了,这么娇气的小猫,说这几句也够他难过了,那些更加过分的台词……还是算了吧。 【宿主?,我一直以来都有个非常想知道的问题。】701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让自己抓心挠肺了许多年的问题,【你们人类都喜欢这么推卸责任吗?】 岑羡云:「?」 【你看看,话本中的张生分明是定?力不足,可后面却矢口否认,说自己是收了狐妖的魅惑。而你呢……】 岑羡云深吸一口气,阴恻恻地打断系统的疑问:「701,你知道吗,话是不能乱说的。」 迟钝的系统还没察觉到事情的危险性,仍旧自顾自地喋喋不休:【什么叫乱说,本来就是啊,你明明就是见?小猫可怜,捨不得更加伤小猫的心,所以才?留手的,干嘛每次都把这人推卸到小猫的头上啊?】 「谢陵游。」岑羡云面色平淡,仿佛丝毫没有因为系统直白的话语而受到任何影响,他语气仍旧寡淡,「自今日起,你搬入凌霄阁,由我亲自教导。」 垂着脑袋的小猫勐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岑羡云,他像是被意外之喜砸昏了头,瞠目结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还以为自己又要被赶走了。 「我……我可以,可以留下来?」喜悦沖昏了大脑,让他磕磕巴巴地提出疑问,「真的……真的吗?师尊?」 「……」岑羡云默了片刻,没有打击小猫的好心情,轻轻应了一声,「嗯。」 第128页 第72章 不出所料的梦 「下盘不稳。」 带着晨露的枝条敲在谢陵游的膝盖上?,谢陵游身形不稳,挥出的剑也跟着错了位。 「慢。」 柔软的柳枝在岑羡云的手中比灵剑还要坚韧,直接挑开了谢陵游挥来的长剑,落在他持剑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红痕。 「唔!」在声音发出的是一瞬间,谢陵游便咬紧了唇,却还?是没能?藏住出口?的痛唿。 岑羡云抬眸瞥了一眼谢陵游,手?腕微动,抵在谢陵游手背上的柳枝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而后重重敲在了小猫的脑袋上?。 残余的露珠像是一场小雨悉数落在了谢陵游的头上?,将他额前的碎发彻底淋得透湿。 岑羡云松了手?,柳枝从二人中间滑过,掉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沙声:「三个月了,还?是这样的结果??」 徐徐的清风拂过,地上?的柳叶轻轻晃动,谢陵游默默收了剑,垂着脑袋听训。 「再去练。」 岑羡云不曾多言,简单的三个字便宣告了结果?,他并不在意谢陵游的反应,拂袖而去。临到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再过两个月,我要去罗山巩固灵阵,若是在那之?前,你还?没有能?学会这一套剑法?,滚下山去。」 话音未落,红檀木的院门无风自动,发出一声巨大的砰声后牢牢闭合,等?谢陵游再抬头,院内哪里还?能?瞧见师尊的影子? 【那套剑法?,凌蘅自己?也学了一年才学会的吧,你这不是纯纯刁难人吗?】 系统一边跟着宿主往前跑,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谢猫猫的神情,紧闭的朱红大门隔绝了视线,它这才回过头来,眼巴巴地期待宿主会说些什么。 岑羡云什么都没说,只?是掀起眼皮给了系统一个没有情绪的冷眼。 【好嘛好嘛,我不说了,今天该看?什么了?是不是该看?张生和狐狸了?这都几个月了,轮也该轮到了吧?】 岑羡云意味不明地轻笑:「想看??」 【嗯嗯嗯!想看?,超级想看?!我想知道?张生到底有没有——】 「啊,可是我昨晚那本还?没看?完。」岑羡云漫不经心?地打断了系统兴奋的话语,他瞧着系统像是被?掐住喉咙般呆滞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更甚,「啊,就是你说没趣,看?的想要睡觉的那本。」 701愣愣地盯着宿主,嘴巴开开合合,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也算是话本吗?】 「嗯……」岑羡云停住脚步,状似思考般轻吟片刻,随后道?,「野史嘛,怎么不算话本呢?」 【……】 那些枯燥无聊的歷史记载,怎么可以和描写山野精怪、爱恨情仇的话本子相提并论啊! 岑羡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不想看??」 睏倦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感,系统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作挣扎的希望,看?正儿八经的话本怎么也比看?野史要有趣的多吧,就算看?不到张生与狐狸,它也认了。 「那好吧。」岑羡云推开卧房的门,慢步走了进去,在701快乐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躺在了床上?,「那还?是睡觉吧。」 两个月,能?睡好久呢。 【等?等?——宿主!岑羡云——】 系统守则规定,当?宿主进入休眠状态时,非剧情影响、生命健康受损等?严重元素,系统不可打扰宿主的休眠,需要同步进入强制性休眠或小黑屋禁闭。 换而言之?,当?岑羡云睡着的时候,除非小世界的主线剧情受到严重影响,或者岑羡云本人受到生命威胁,701是无法?打扰岑羡云的沉睡的。 【——哪怕只?是看?野史也好啊……】 没说完的话和系统一起被?关进了小黑屋,701望着空荡荡又黑漆漆的环境,幽幽地嘆了口?气,闭着眼缩在了角落。 它能?怎么办呢?当?然?是跟着一起睡觉啦。 …… 不出所料,梦又开始流转。 【宿主!回去吧!从上?界跌落魔界的位置是随机的,你不可能?找到的!】 岑羡云一睁眼,听见的便是系统焦急的唿喊,他刚张嘴,灼热的风裹挟着腥甜的味道?直冲嗓子眼,这种味道?他不算多陌生。 在上?次的梦境中,他抱着黑猫行走在风沙中也是这样的环境。 这里的环境可要比上?次梦境中的环境好许多了,岑羡云猜测,大概是因为这里是魔界与上?界交接的边缘地区,因此虽然?灵力?混杂,但也有部分能?够使用。 不过对于刚刚来到这种地界的凌蘅来说,却要比上?次已经适应的时候更加痛苦。 他才没走出几步,喉咙就传来一阵痒意:「咳咳咳!」 猩红的血溅在手?心?,系统见状更加焦急:【宿主!你看?看?!你受不了的!咱们快走吧,魔界的浑浊的气息损伤的不仅仅是这具身体,还?会对你的灵魂造成损伤!就算快穿局有灵魂恢復药剂也不是这么折腾的呀!】 他不为所动,偏头看?向身侧的系统:「你能?够直接锁定谢陵游的位置对不对。」 【……】 「你如果?担心?我,不如直接告诉我谢猫猫在哪儿,也不用我再去找。」岑羡云抹去唇边残留的血迹,五脏六腑中好似有一把火在烧,但他的神情却格外的平静,唇边甚至噙着一丝无所谓的轻笑,「这样我也能?够少受一点伤了。」 第129页 系统抓紧小白帕,线条组成的脸上?尽显犹豫:【如果?你找到谢陵游了,就会回去吗?】 「……」岑羡云望着小系统紧张的模样,所剩不多的良心?悄然?作祟,让他没法?把谎话说出口?,「如果?他没什么大碍的话,我就回去。」 【那没有你说的那个如果?呢?】 岑羡云:「……」 【你能?护住他这一阵子,难道?还?能?护住一辈子吗?他可是要在魔界带几十年的!而且你知道?魔都的位置吗?你找到他了,就能?把他送过去吗?】 系统一连串的问题将岑羡云问的哑口?无言,他慢悠悠地嘆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但系统却不愿意这样放弃,喋喋不休地继续追问:【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因为愧疚吗?虽然?从表象来看?,的确是你造成的他的苦难,但这是註定的结果?……】 「我以前餵过一只?猫,黑色的,大概这么大。」岑羡云伸出双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下,这个大小正是他初遇小猫时相近的大小。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去的吧?」 他的前半生都在忍受病痛的折磨,与病魔抗争,最终还?是死在了病床之?上?。 系统不知道?宿主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它并没有安装共情与安慰的模块,只?能?维持缄默,等?待下言。 「那只?黑猫,是医院里的流浪猫,大概是因为我总是食慾不佳,会将一些东西留给它吃,所以它总是陪在我身边。」 岑羡云慢吞吞地回忆着过去:「于是我收养了它。」 「在大概二十岁的时候吧,我在放风的时候犯了病,是它及时带着护士出现找到了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或许我还?能?早几年来给你们打工?」岑羡云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他瞧见了系统似乎有些悲伤的情绪,伸出手?摸了摸系统光熘熘的脑袋。 【可是……可是谢陵游,不是你养过的那只?猫。】 「我知道?。」风沙呛进鼻腔,岑羡云掩住口?鼻轻咳了一声,慢慢道?,「我知道?他不是。但人,总是喜欢移情。」 他还?知道?,自己?向来是责任心?过剩的人,在他决定收养这只?可怜兮兮的小猫的时候,就已经没法?轻易地对谢陵游的悲惨命运不闻不顾。 「打个赌吧,系统。」岑羡云望着越发焦黑的土地以及漫天的黄沙,「如果?我能?够在三天之?内找到谢猫猫,你就好好给我当?嚮导。」 【……】系统沉默片刻,【你不会赢得——两天。】 岑羡云没有反驳系统的话:「成交。」 第73章 被饿狼欺负的猫猫 虽然宿主答应的太快,令系统有那么一点点细微的担心,但是它还是非常坚信自己的判断。 经过它精密的计算,宿主能够在两天时间内找到谢陵游的概率不足0.01%,这样小的概率,放在人类世界中约等于彩票中奖的概率。 还真是个赌徒。 迷乱的风沙遮人眼?,视觉与听力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又因为这是魔界的缘故,练神识都放不?出去,他只能如普通人一般,凭着受限的视力与?听力寻找不知落在何处的小猫。 唿吸仍然是灼痛的,但好在身体的适应能力比想像中的要强上许多,虽然唿吸道仍然灼痛着,但起码并非无法忍受。 风将黄沙裹挟成一柄柄凌冽的钝刀子,一点点切割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没多久,面颊与?脖子便被夹杂着浑浊气息的风颳出道道红痕。 本来准备好冷眼?旁观的系统看了看系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白帕子,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跳了出来:【别找了!你瞧瞧,这片地方这么大?,怎么找得到?】 「这谁说得准?」岑羡云抬手?摁住胸口,心脏因为浑浊的气息不?断收缩绷紧,剧烈的抽痛让他不?得不?停下搜寻的步伐,躲在一块背风的小坡后暂时松一口气,「我是个赌徒。」 他低着头?,抓起一把黄沙,细细的流沙从指缝中流逝,只剩下稍大?写的石子被攥在手?中。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系统属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它眨眨眼?睛:【为什么说这个?】 岑羡云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系统的问题,脚下是松软的黄沙,抬头?是永远如黄昏般昏黄暗沉的天空。传言道魔界是遗弃之地,被驱逐到这里的人,无论如何?挣扎,最终也会失去神智,在痛苦中死去。 「赌徒呢,向来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选择开启的赌局,除非已经输到手?中没有任何?一枚筹码,否则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这一次的赌注是——」岑羡云将手?中的石子轻轻抛出,它们落在沙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纷纷停下了转动,唯有一颗最为缘分的石子遥遥领先?。 它滚出了背风小坡的庇佑,被风卷着去了更遥远的地方。 岑羡云淡笑?着,将未尽的话语补全:「缘分。」 轻飘飘的声音散在风中,他平復了唿吸,站起身?重新走进了黄沙之中。 …… 荒芜的旷野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似乎一模一样,初时尚好,走得久了,便难免生出在鬼打墙的迷宫转圈的感觉。 系统说的没错,要在这样宽广的区域中找到谢陵游并非是易事,要在两天内找到,更是难上加难。眼?下已经过去了二十一个时辰,挂在眼?前的倒计时时刻提醒着岑羡云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第130页 系统从一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导,到最后乖乖的保持了沉默,它也算是充分的理解到了人类世界里的那句俚语,倔的跟头?驴似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它不?觉得驴那点倔脾气能够和宿主相提并论,也不?觉得自己那点毛毛雨的小力气能够和九头?牛箱体冰露,因此只好默默地看着宿主做着无用功。 它抽空看了一眼?地图,或许宿主和谢猫猫的确是有缘分存在的,他们只见的距离,相隔不?过十米。 但是这样黄沙漫天的幻境中,方圆十米的范围,仅凭一人搜寻,已经足够困难。 更何?况,现在只剩下最后半刻钟了。 它观察这宿主脸上的神情,师徒从中找出丝毫的气馁,只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算了,也没什么关系的,二十多个时辰都过去了,这最后十五分钟,它还等不?下去吗? 虽然心中是这样自我安慰的,但系统的心却提的高高的,无它,宿主现在前进的方向正是小猫的方向,小地图上两人只见的距离正在不?断的减少?。 「咪。」 小小的叫声随着风声传来,不?算大?,稍不?注意便会泯灭在风声中,但岑羡云……听见了。 他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黑色的小猫不?知道吃了多少?的风沙,浑身?灰扑扑的,它扒拉着小小的尖峰石堆,四只小爪子努力地挤在一起,在被吹的东倒西歪的「小高塔」上维持这平衡。 而?小高塔的下方是两只瘦弱干柴的饿狼,它们不?知道饿了多久,面对眼?前的「食物」,眼?睛中冒出渴望的绿光,若不?是以两只老狼的身?躯是在爬不?上这样细长的高塔,它们早就扑上去了。 「咪。」 黑猫眦着牙,从喉咙中逼出闷闷的恐吓,只是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是没有半分威慑力,黑色的皮毛遮掩了伤口,但它那不?自然曲起的前肢,以及后背上长长的一条黏满黄沙的痕迹,暴露了它受了重伤的事实。 「这里为什么会有狼?」 下界人难以修行,但却仍有些志怪妖精,但上界和魔界早在几千年的法则归宿之下,再无妖怪,这也是为何?谢陵游的母亲选择带着孩子去下界生产的缘故。 上界与?魔界没有妖怪,这也代表了眼?前的狼的确是未开灵智的蠢物,可是这种地方连修士大?能都难以生存,又怎么会有狼能够在此生存下去? 【大?概是风朔城跑出来的吧?】系统不?确定地说,它的确知道小世界主线发展走向,但那也是针对所有陈列在人前的故事发展,像眼?前这种一笔带过的故事,它自然无从得知。 系统调出了风朔城相关的剧情,飞快地浏览了一遍,随后道:【找到了,风朔城城主的女儿,喜好兇勐的野兽,尤其喜欢驯服群狼,在城内饲养了上百只狼,经常会带着狼群乱跑,这两只应该就是她不?久前出来的时候走失的。】 「我没记错的话,风朔城城主的女儿就是将小猫捡回?去的配角?」虽然找到了小猫,但岑羡云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解救受困的小猫。 【是的。】系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打开演算,风朔城城主女儿虽然的确喜欢往荒漠里乱跑,但并不?是找死,荒漠对上界跌下来的人有损伤,对于居住在魔界的人同?样有侵蚀,城内有特?殊的阵法庇佑,城外可没有。 因此她外出的频率并不?高,从这两头?狼至今还没有饿死的情况来看,眼?下距离风朔城城主女儿上次出来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也就是说,短时间内那位城主女儿并不?会再次出城。 她不?出城,又怎么捡走谢猫猫? 演算的结果?很快出来了,系统将展板投影在宿主面前:【这两只狼是城主女儿的爱宠,大?概两天后她会为了这两只狼再出来一趟。】 被圈养的饿狼并没有被磨灭野性,面对黑猫的挑衅,它们报以更加大?声的怒吼。锋利的爪子不?断拨弄着不?牢固的石塔,石塔更加摇摇欲坠,它们大?张着嘴,只等着黑猫坚持不?住,自己掉进嘴中。 岑羡云低声问:「两天后,那等她到这里需要多久?」 【十……十天。】 看着随时都会倾塌的高塔,岑羡云无声嘆息,由衷地生出了庆幸感。 还好。 还好他来了,否则等那位城主女儿到了的时候,小猫大?概早就成为两匹狼的腹中餐了。 荒漠中,狂风阵阵不?知停息,令即将被风侵蚀到崩塌的土峰更加危险,犹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面对狂风骤雨只能无力地四处飘摇。 黑猫的腿本就受了伤,在这样的颠簸之下更难以稳住身?形,它爪子一滑,整个猫身?便向前倾斜。 「喵!」 身?上的伤口被扯到,令小猫发出剧烈的痛唿,后背被黄沙覆盖的伤口重新开裂,流出汩汩的鲜血。血腥味刺激了下方的两匹狼,它们张大?嘴饥渴的咆哮着,四肢焦急的在地上蹦来蹦去,渴望能够凭藉一个跳跃,冲上去咬住小猫落下来的右前爪。 岑羡云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只爪子上的伤口,或许不?并非饿狼造成的。 是他。 难以言明的情绪在心底徘徊,岑羡云抿紧唇,灵力在指尖汇聚,无形的风刃自指尖爆射而?出,风刃斩断空气的声音被掩盖在狼的咆哮与?嘈杂的风声中,只见如同?红宝石般的鲜血从两只饿狼的脖颈处冒出。 第131页 两只饿狼的嘴仍旧大?张着,绿色的瞳孔却已经开始涣散,风刃割断它们脑袋的速度太快,头?颅落地的时候,身?子还残存着神经,稍稍往上蹦了一下。 两匹饿狼轰然倒塌,鲜血从脖颈处平整的断口处冒出,慢慢的浸透了黄沙,猩红的血将黄沙染上暗沉的颜色,浮于表面的黄沙黏结成块,又在狂风中慢慢的散开。 与?此同?时,小黑猫也坚持到了极限,再也控制不?住下滑的驱使?,整个人朝前栽了下去。岑羡云拉起黑色的面纱,赶在小猫跌进骯脏的血沙之前接住了小猫。 「……咪?」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小猫发出疑惑的声音,它用完好的爪子轻轻踩在黑色的布料上,明明踩到了实处,它却更加慌张,小心翼翼地拱起后背,抬起前爪,生怕将骯脏的血液蹭到了「救命恩人」的身?上。 岑羡云蹙眉,低头?看,小猫小心翼翼收起自己的爪子,将自己缩成灰扑扑的小猫饼,在它的注视中,完全不?敢动弹。 「疼吗?」冰凉的指尖慢慢拂过小猫的嵴背,他声音低哑,沉闷中藏起了那一丝不?慎泄露的心疼。 小黑猫扬起脑袋,小耳朵折了折,在浅灰色瞳孔的注视下小声叫了两声:「咪咪。」 第74章 大猫猫和小猫猫 也不知道小猫是怎么从仅漏了一双眼睛的脸上看出了情绪,它?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前爪,轻轻地摁在了岑羡云的胸口,像是在告诉他不疼。 岑羡云:「……」 最终,他揉了揉小猫的脑袋,记忆中柔顺的皮毛现在藏满了沙石,摸起来不仅不柔软,反而?有些咯手。 小黑猫也知道自己?现在脏兮兮的,手感并不好,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全然没?有过去主?动往手心里蹭的活泼。 它现在这么脏兮兮的,师尊不会嫌弃它?吧? 岑羡云不知道小黑猫的心思?,只当它?是?被伤到了,所以不再和以往那般亲近人。 这个认知令他心中的愧疚感更浓,纤长的五指贴着小黑猫的皮肉,从头?顶一点点向下梳理,将浮在表面的沙子从中抖落。 不过片刻,他的小臂上便布满了黄沙。岑羡云的手指在伤口处停下,灵猫的自愈能力极强,虽然伤处刚刚才被二次撕裂,现在已经止住了血,结出薄薄的痂。 岑羡云虚虚笼罩在小黑猫的伤处,指尖小心拨开?黑猫的伤处上的毛髮,轻轻拂去被血凝固住的沙石。 凝固在猫毛上的血块很好处理,但黏在皮肤上的就?要难处理多了。岑羡云沉默的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唇瓣绷紧,懊悔与愧疚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的眉宇间浮现出显而?易见的郁气。 小黑猫对师尊的情绪格外的敏锐,它?察觉到到了师尊的不悦,翘起尾巴卷上师尊的手腕,尾巴尖尖轻轻摩擦着手腕内侧。 「咪。」它?伸出爪子,按在岑羡云的胸口,扒拉着让自己?立了起来,它?将脑袋埋入他的脖颈,用刚刚被岑羡云清理过的耳朵轻轻蹭藏在碎发间的耳垂。 岑羡云知道,谢陵游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亲近。 柔软的触感在脖颈见来回?磨蹭,他见小黑猫将自己?的身?体绷得很直,知道它?维持这个动?作的艰难,干脆抬了抬手,让踩着他手腕的小猫能够更轻松的埋在脖颈处撒娇。 岑羡云轻轻抚摸着小猫的嵴背,轻声叮嘱:「会有点疼,忍一忍,知道吗?」 回?应他的仍旧是?小声的猫叫:「咪」 岑羡云闭了闭眼,寒霜骤起,干燥的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汇聚在他的手中,随后又在灵力的作用下慢慢地融化成刺骨的冷水。 他操控着水流慢慢沖刷着小猫的伤处,伤口突然遭到冷水的沖刷,小猫的身?子瞬间绷得紧紧的,小爪子本能地轻轻颤动?一下,想要挣脱,但爪子在抬起的一瞬间又放了下去。 碧翠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脑袋顶上的耳垂,干巴巴地嘴巴因为渴望生出许多的口津。它?吐出一小截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唇瓣,悄悄地咬住一小缕垂在湿润鼻头?上的碎发。 岑羡云不知道小猫背着他做了些什么,他用灵力撑开?小小的罩子将风沙阻隔在外,一手轻轻抚摸着小猫的后背,一手操控着水流匀速地沖刷后背上的沙子血块。 终于,后背的伤口清理干净,将原本的模样暴露在了岑羡云的眼前,足足有一个巴掌长的抓痕几乎横跨了小猫的整个嵴背,最深的地方甚至能瞧见森森白骨。 岑羡云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尤其是?……心脏。 微微收缩的心脏让他的唿吸稍稍急促了些,小猫的尾巴来来回?回?的蹭着他的手腕,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慰—— 明明受伤的是?黑猫,结果反而?是?它?来安慰自己?。 听起来属实有些可笑。 岑羡云的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手中的灵力汇聚在小猫的伤处,慢慢的为小猫疗愈伤口。 在魔界中动?用灵力其实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元婴在运转的时,不可避免地将魔界浑浊的气息带入体内,随着灵力的使用,魔气的渗入速度也更加快起来。 【宿主?,你赢了。】系统心不甘情不愿地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光糰子对于蛊惑了宿主?的小猫没?有任何好感,冒出脑袋的时候,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小猫。 第132页 毫无疑问,要是?可以的话,它?恐怕会直接一口吞了小猫。 「这附近有可以避风的地方吗?」 修为越是?高深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受到侵蚀的情况更为严重。以凌蘅大乘期的修为,为了不堕魔,他自然不能过度使用灵力。 系统自然知道宿主?现在的难受处境,它?手脚麻利地打开?地图,飞快地检索出能够暂时落脚的地方标註在地图上:【最近的地方是?往南走五十里,那边有一个废弃的防风洞窟。】 岑羡云点点头?,抱着小猫按照系统指示的方向走去。 虽然风沙剧烈,但幸运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再遇到别的什么东西。 【现在是?荒漠风沙最为剧烈的时候,但凡惜命一点的人都不在这种时候出行的。】系统没?好气地说,它?看着宿主?越发苍白的脸色,打算让初出茅庐的宿主?好好吃苦头?的心思?不由得动?摇起来。 它?盯着自己?的数据小帕子,想起宿主?装模做样为它?包扎不存在的伤口的模样,抬手撑起了防护屏障。 系统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盯着宿主?,对于谢猫猫的不满又多了几分:【快点快点,走快点,你知不知道这个屏障一分钟就?要一百积分!】 它?现在拢共不过三?万积分,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穷瓜蛋 岑羡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系统恶声恶气地叫唤:【还把灵气罩子撑着干嘛呢?】 「谢谢你,701。」岑羡云收回?灵力,真心实意?的想系统道谢。 随着那串编号从嘴中吐出,眼前的场景在无形中扭曲了一下,随后仿佛变得更加真实起来。 小光球的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红晕,数据脑在剎那间过载,让所有的言语都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不用谢。」 不用苦苦支撑着防风护罩,岑羡云的动?作的确快了不少?,不过十来分钟他便到了系统说的那个洞穴。 洞穴内已经荒废了很久,洞口几乎完全被黄沙掩埋,不过好在封在洞口上的灵阵仍还有作用,没?有让黄沙将洞穴直接掩埋。 系统看着自己?骤然缩水的积分,心一横,又用一百积分兑换了冲击炮直接轰开?了沙石堵住的洞口。 岑羡云带着小猫走了进去,因为是?临时的防风洞穴的缘故,里面的东西虽然陈旧,但还算齐全。 他将小猫放在石床上,抖了抖衣服下摆的黄沙,坐在了小猫的身?侧。 小猫在荒漠中苦苦支撑了许久,身?上又带了伤,而?后到了温暖安全的地方自然没?忍住困意?,在岑羡云的怀抱中睡着了。 岑羡云环顾四周,洞穴中的确有纱布,但他并不准备用这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东西。 他从衣兜中取出冰凉的丝帕,随后将专门携带上的药物倒在帕子上小心翼翼地为小猫处理伤口。 小猫身?上的伤口只有两处——右前爪和后背,但岑羡云却花了不少?的时间,他怕自己?的动?作不够轻,给?小猫带来二次的伤害。 等伤口包扎完毕,他垂眼眸看着熟睡的小猫。即便是?在梦中,小猫也像是?眷恋巢穴的幼鸟,闻着味道朝他的方向轻轻挪动?身?子。 岑羡云深吸一口气,随后慢慢吐出。 他并不是?多么迟钝的人,到了眼下,咬牙不承认自己?的动?心没?有任何意?义,他的所作所为早就?出卖了自己?的心。 他慢慢抚摸小猫的脑袋,感受着小猫越发平稳的唿吸,洞口透露进来的白光逐渐强盛,灼目的光芒吞噬了周围的一切,这是?梦境即将结束,他快要醒来的徵兆。 岑羡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这具身?体已经能够自由地被他操控。眼下的片刻,是?梦与现实的边界,也是?唯一能够抓住破绽的机会。 「谢陵游。」 泠泠如玉石碰撞般的声音响起,被白光笼罩住的洞口剎那间出现波澜,如同?平静的湖面突然被丢入一颗石子,掀起圈圈涟漪。 岑羡云的眼中没?有任何惊诧,他的手仍旧搭在小黑猫的脑袋上,即便手下的温度逐渐冷却、黑猫的身?影也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洞口处的光芒被一道身?影遮挡,长长的影子从洞口一路延伸,直到落在了岑羡云的脚边,微弱的光芒勾勒出黑色的人影,即便看不清面容,岑羡云也能轻易地认出那人是?谁。 「这是?第几次?你还剩几次?」岑羡云从宽袖中抽出一条白色的帕子,慢慢将黑猫舔舐过后残存的湿润擦去,他微微抬眸,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慢声闲谈,「过来。」 他招了招手,这样的动?作往往带着些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轻慢,更有甚者?,难免有些轻蔑与不屑的意?味。但谢陵游却没?有半分不悦,他噙着一丝浅笑,步履轻快地来到岑羡云的身?边。 无需岑羡云多言,他席地而?坐,俯身?将自己?的脑袋枕在了岑羡云的膝上:「师尊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岑羡云一低头?,便能瞧见谢陵游的莹润如玉的侧脸,墨色的瞳孔中像是?盛着漫天的星河,亮晶晶地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被明晃晃地拆穿了小把戏,谢陵游没?有半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反而?笑得格外的开?心。 愉悦的心情沖淡了过分消瘦而?带来的锋利感,此?刻的他像是?躲进了避风港的孩子,将所有尖锐的伪装卸下,露出柔软脆弱的肚皮。 第133页 「明明发现了破绽,却一直没?有叫停我。」他在岑羡云的注视中俏皮地眨了眨眼,眼中尽显得意?,「师尊心里……」 「有我。」 第75章 吻(二合一) 四目相对,心事被?戳破的瞬间,眼瞳轻微的变化被小猫出色的动态视力捕捉,所有被?下意?识藏起的心事在这一瞬间暴露无疑。 宛如深夜的眼眸中的得意更浓了几分,谢陵游的唇角翘起,脸上是不加掩饰地笑意?。 他伸出一根指头,戳在岑羡云的胸口,黑色的衣裳被不轻不重地力量戳的微微下陷,形成一个小小的凹痕,他的手指轻轻在岑羡云的心口游曳,慢慢勾勒出一只小猫的形状。 岑羡云张了张嘴,他本能地想要辩驳,但是事实又让他无从辩驳,只能以沉默充作回答。 他冷眼瞥着洋洋得?意?的谢陵游,抓住在心口作乱的手。 「啪!」 岑羡云的手不轻不重?地落在谢陵游白皙地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谢陵游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懵了,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岑羡云。 小猫的面颊实在是太?嫩,明明他都没有用什么力气,却还?是在他的面上留下了浅浅的红色印记。 像是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的训狗方法,岑羡云轻轻抚摸谢陵游微微泛红的面颊,语调轻缓:「疼吗?」 谢陵游属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偷瞥师尊的神情。淡淡的脸色看?不出任何端倪,既没有被?戳穿心事的恼羞成怒,也没有对他算计的愤懑,平静的像是陈年的枯井,生?不起半点波澜。 显然,只要岑羡云不乐意?,他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情绪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让人瞧出半点破绽。 明明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小猫了,但是面对神情莫测的师尊,谢陵游久违的感到了紧张。 他努力从细微的变化中揣摩岑羡云的情绪,害怕自己的回答不足以让对方满意?,因此而被?厌弃。 「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摩挲着面颊的手顿珠,拇指恰巧摁在了谢陵游肉粉色的唇瓣上,岑羡云眸底的神色微深,手上的力道加重?,将饱满的唇压出小小的凹陷。 没有任何深意?的话语落在谢陵游的耳中成了无言的催促,他悄无声息地捏紧手指,在拇指的压迫下轻轻张开唇瓣:「咪咪。」 粉嫩的舌尖从口中冒出来,像是不小心,轻轻舔过摁在唇间的手指。 温热的濡湿感不甚分明,却的的确确存在,岑羡云心尖微颤,像是被?小猫挠了一爪子,不痛,但痒痒的,令人忍不住想要渴求更?多。 岑羡云不是喜欢委屈自己的人,他这么想了,便也这么做了。 玉白的拇指凿开粉色的唇,压住那一截蓄意?勾引的唇,不算用力,但也遏止了小猫胡作非为的可能。 谢陵游眨了眨眼,忐忑从眼中化开,取而代之?的是分明的笑意?,他下巴微扬,像是某种挑衅的信号,唇瓣不仅没有半分抵抗的意?思,反而张的更?开。 柔软温热的舌尖在口腔中小弧度的摇摆,轻轻的摩擦感让拇指上的痒意?更?甚。岑羡云扣住他的下颚,止住了谢陵游想要轻咬的举措。 「做什么呢?」他微微挑眉,不咸不淡的语气里是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的训斥,这样的语句在某些时候并非是拒绝,而是潜藏的放纵。 被?这样扣住嘴,谢陵游自然说不出话来,他眨眨眼,深邃黝黑的眸子中尽显懵懂无辜。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小的扇子轻轻的翕动,在眼窝处投下一片浅色的阴翳,令本就?立体的五官衬托得?更?加深邃。 「一大把年纪了装什么天真可爱?」岑羡云嗤笑一声,轻轻拍带着谢陵游的面颊,这样的动作并不疼痛,只是多少会有些羞辱的意?味,「真丑。」 不出所料的,谢陵游的瞳孔紧缩,他像是被?这样半嘲讽半玩味的话语伤到了,脸上的情绪出现了剎那的崩塌,仿佛每一块面部肌肉都在表达着一句话:什么? 凭心而论,谢陵游是万万算不上丑这个字的。他今日终于?脱去了红艷艷的扎人眼的喜服,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垂在地面的下摆上绣了三两只白鹤,期间穿插着裊绕的云雾很?是有少年意?气潇洒的味道。 他天生?有一副好容貌,剑眉星目,容颜俊秀,一双桃花眼仿佛盛着万千的柔情,潋滟的似春日桃花林下的碧湖,美妙的令人不做抵抗的溺死其中。 过分的消瘦没有对这份美色有半点损伤,反而因为配上仿若受伤的表情多了几分病体难支的破碎感,叫观者忍不住心生?联繫。 「太?瘦了。」岑羡云垂下头,肩颈处的碎发也跟着垂落,在谢陵游白的近乎有些透明的面颊投下几缕长长的阴影。 「怎么能这么瘦呢?」轻声的喟嘆慢悠悠地在洞穴中散去,岑羡云慢慢摩挲着小猫的面颊,他不曾掩饰此刻的心绪,心疼便犹如小溪从眼中潺潺地流淌出来。 谢陵游呆愣愣地不知所措,他早已?习惯了冷眼相待,面对着剎那的柔情反而更?加不知所措起来,黑髮下的耳朵慢慢染上绯红,红红的像是被?热气煮熟了一般。 他有心解释,但唇瓣舌尖的使用权并不在他,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岑羡云松开扣住小猫下巴的手指,从高热的口腔中抽出湿哒哒的拇指,他没给?小猫开口的机会,俯身在小猫水润的唇上印下浅浅的一吻。 第134页 不含任何情欲的吻轻轻的,仿佛一阵风吹拂而过,不等谢陵游所有反应,便已?经分离。 「……」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灼灼的目光像是想要穿过皮肉看?清藏在其下的灵魂,谢陵游浑身僵硬,过度的紧张之?下,连唿吸都忘了,胸腔下的脏器一鼓鼓地跳跃着,恍若擂鼓。 「傻了?」岑羡云拨开盖住耳边的碎发,两指併拢捏住红的能滴出血来的耳垂,食指轻轻摁下,碾过敏感的耳朵,他语调轻柔,尾音上扬,宛如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 谢陵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张嘴发出一声奶猫的轻叫:「咪。」 「……」 片刻的沉默让暧昧的气氛骤然陷入了某种无法言诉的尴尬,谢陵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耳垂上的红意?像是某种发作极快的毒药般,飞快地蔓延至整张脸,就?连露出来的一小截的脖子也没逃过。 好好的小猫在剎那间变成了煮熟的虾,浑身僵硬,眼神慌乱地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缠着眼皮遮住了黑漆漆的眼睛。 可是一旦失去了视觉,听觉和触觉就?变得?更?加敏锐起来。交织的唿吸此起彼伏,他清晰地从中分辨出了岑羡云沉稳而又平静的唿吸。 「呵。」 轻轻的笑声听不出喜怒,岑羡云低头看?将自己绷成一块呆木头的谢陵游,哑然失笑,他曲起手指敲在谢陵游的额间:「紧张什么?」 「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现在才?想起来羞涩,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声音的发出带动着胸腔的轻微震动,谢陵游无意?识地抿紧唇,不发一言,心里却不服气的小声辩解。 那能一样吗?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是他「强迫」得?来的,而眼下是师尊心甘情愿给?的。 紧张之?下,难免滋生?更?多古怪的想法。他搭在岑羡云腿上的手悄然收紧,攥紧了手心中小小的布料。 师尊没有对那只蠢猫作过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说明师尊的心里,其实他更?重?要? 岑羡云不知道谢陵游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但是看?着他眼皮底下不断转动的眼珠子就?晓得?多半不是什么好念头。 「好了,撒娇到此为止。」岑羡云摸了摸谢陵游毛茸茸的脑袋,大概是因为灵猫的种族天赋,即便是人形,谢陵游的头髮也比常人要更?加柔软些,摸起来的手感格外的好,「现在说说吧,你和谢小猫什么关系?」 谢陵游还?没得?意?多久,就?听见了师尊提起了让自己不太?开心的东西,他瘪着嘴,不高兴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谁是谢小猫?」 「嗯?」 刚刚还?暗戳戳开心的小猫瞬间变了脸,闷闷不乐的语气中带着丝丝谴责,像是独自在家等候丈夫多年的妻子,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心上人,却发现心上人心里口里念叨得?都是另外一人。 无言的委屈化在眉眼中,他又酸又妒,偏偏又不敢在师尊面前过分放纵,只好闭嘴用谴责的目光盯着对方。 四目相对,相对无言。 岑羡云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将小猫的头髮揉的一塌煳涂:「胡思乱想什么?难道他不是你?」 「……是。」谢陵游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但或许是读出了师尊话语中的纵容与安抚,他立刻随棍而上,追问道,「那师尊是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岑羡云:「……」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你的分魂?」 谢陵游眨眨眼,虽然他更?希望师尊能够干脆利落地回答自己的疑问,但仍旧乖乖地将回答了问题:「严格来说,是我分割出去的一部分。」 「因为天道容不下完整的你回到过去?」岑羡云深谙养猫之?道,见谢陵游乖乖听话,赞赏般捏了捏他仍旧发烫的耳垂。 「天道算什么东西?」谢陵游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在这一瞬间,小猫的讨好的姿态消失的无影无踪,显露出原剧情中龙傲天藐视天地的狂傲来。但很?快,这份傲气就?消弭殆尽,他垂着脑袋,在枕着的双膝上轻轻蹭了蹭,「因为赌约。」 耳边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唿唤,但岑羡云对此充耳不闻,快穿世界中最为安全的地方是哪里?不是屏蔽外界气息的秘境,也不是用符阵构筑出来的隐秘空间,而是任务者的梦境。 毕竟任务者虽然是快穿局的员工,但也有着基本的人权,比如隐私权。梦境这种相当私密的东西,只要稍加做些手段,屏蔽掉随身系统的敏感词捕捉,就?能够在里面畅所欲言。 这也是为什么岑羡云明知那盏灯有问题,却对其视若无睹的原因。 「讨厌的东西。」谢陵游小声地抱怨,不过能够这样静静地待在岑羡云的身边就?已?经能够冲散所有的不愉悦,因此虽然不满,但他很?快就?重?新挂起了灿烂的笑容,「不过都没有关系啦,师尊还?是回来了。」 「……」岑羡云思绪陷入短暂的沉默中,他抚摸谢陵游脑袋的动作也更?轻了几分,像是某种无言的补偿,「等了……很?久?」 谢陵游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心疼,唇角的弧度止不住地扩大,他开心的像是获得?了至宝的孩子,眼里、脸上都洋溢起快活的笑意?。 第135页 「不久。」他说,「等待师尊的时间,多久都不算久。」 雀跃的回答轻描淡写地概括了许多年的晦暗,他笑得?明媚,仿佛那些孤寂与痛苦从不曾存在。 岑羡云只觉心脏仿佛在无声的收缩,不疼,但算算的情绪让鼻腔跟着出现了些许的不适,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世界就?是他当初的第一个任务世界,在这个世界后,他执行过的小世界任务数不胜数,快则三两年,短则数十乃至上百年,积累起来的光阴足够谢陵游带着记忆重?復多少次孤寂的等待? 言语的安慰实在过分的苍白,岑羡云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拨开了谢陵游额前的碎发,轻轻落下一怜惜的一吻。 明明不久前才?亲昵过,谢陵游却仍旧分外的羞涩,方才?褪下去的绯红卷土重?来,白里透红的像是熟透的桃子,让人忍不住掐上一把。 面颊上轻微的疼痛让谢陵游回了神,他盯着岑羡云近在咫尺的面容,讷讷低问:「能……再来一下吗?」 岑羡云:「……」 片刻的寂静让出走的神智回了笼,谢陵游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懊恼地拱起身子,将脸埋在岑羡云的双膝间,恨不得?找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岑羡云看?着小猫的举动,不由得?好笑,上个梦境中他便知道小猫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惹火的时候熟练的像是个老手,真的操作起来又腼腆羞涩的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不悦的情绪被?沖淡了不少,岑羡云捏住小猫的后颈,揉搓了一把,问:「把脸都藏起来了,让我怎么办?」 「什么?」 「不是说再来一下吗?」 「……」 虽然逗着有趣,但过了头就?不好了。岑羡云稍稍收敛脸上的笑意?,正准备开口转开话题,却不料双膝上传来轻微的震动,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可以吗?」 没给?岑羡云思考的时间,谢陵游抬起头,将通红的面颊暴露在人前,小声地重?復:「可以吗?」 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攥紧岑羡云的裤腿,眼中的紧张与期盼的光芒在交织闪烁,眼尾泛起浅淡的红色,薄薄的水意?将一双眼眸衬得?更?加水润,他像是马上就?要紧张地哭出来了,但却始终坚定不移地盯着岑羡云,期盼着一个回答。 岑羡云并未作声,而是直接用行动充作回答,他扣住小猫的后脑勺,强迫他仰起头,修长的脖颈绷得?直直的,将脆弱的喉结暴露在空气中。 不甚明显的喉结轻轻滚动,岑羡云只停顿了片刻,便俯身吻了上去。 这次不再是小孩过家家般蜻蜓点水的轻吻,他叼着谢陵游柔软的唇瓣一点点的研磨,仿佛在品尝什么世间少有的美味。 唇舌交缠,带来绵密的愉悦,谢陵游长睫轻颤,盖住了即将滴下泪水的双眼,积蓄在眼眶中的泪从泛红的眼尾滚落,淌进浓密的鬓髮中。紧绷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抓着裤腿的手因为过分用力而指节泛白,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推拒,还?是迎合。 「唔……」 牙齿磕破了红肿的唇瓣,轻微的刺痛让他谢陵游不由得?轻哼出声,淡淡的腥气在口腔中蔓延,心理与生?理的双重?快感让他难以招架,只能掀开眼皮,用哀求的目光祈求放过。 绵长的吻停在小猫将要窒息的前夕,岑羡云扣住小猫后脑勺的手卸了力道,然而晕乎乎的小猫却没有把握住逃脱的机会,傻愣愣地立在原地,像奶猫舔舐般轻吻着鲜红的唇。 岑羡云掐了掐小猫的后颈,将他从自己的唇上扒拉下来,眼瞳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喑哑的声音暗含警告:「还?要?」 谢陵游等一双迷瞪瞪地眼睛,本能地点头,慢半拍才?回过神来:「不,不要了。」 他的声音发虚,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欲盖弥彰般拱着腰,想要藏住下腹的异常。 同为男性,岑羡云哪里看?不穿小猫这点小伎俩,他轻轻捏着小猫的后颈,仿佛掌握着下位者命脉的当权者,一举一动中都裹挟着些许支配的意?味。 谢陵游并不反感,他稍稍平復了自己的情绪,混乱的思绪莫名地拐回了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上面:「师尊还?没有告诉我,是更?喜欢外面的那只小猫还?是更?喜欢我。」 岑羡云:「……」 他没想到谢陵游竟然能够对这个问题如此念念不忘,明明无论哪个都是他都是他本人,却非要在这上面争一个高低。 面对谢陵游直勾勾的眼神,他实在没法把违心的话说出口,习惯性地左顾其他而言:「你和他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谢陵游下意?识地反驳,但话出口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陈述其中的差别。 说外面的小猫更?天真更?蠢?可是师尊不就?是因为当初的那份蠢笨可怜才?动了恻隐之?心的吗? 岑羡云看?出了谢陵游的无言,他揉着小猫的脑袋:「我喜欢的是你,只要是你,什么样子的都喜欢。」 阴郁偏执的也好,懵懂无知的也好,都是他即便丧失了记忆,本能也忍不住为之?颤动的人。 谢陵游愣了愣,随即飞快地撇开脸,他害怕被?岑羡云看?穿此刻的心思,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岑羡云:「投机取巧。」 第136页 听着小猫软绵绵的抱怨,岑羡云眼神柔和,洞口的白光越发强盛。主神与天道无法窥探他的梦境,但这样明晃晃的异常,它们也不是傻的,自然会想方设法地尽快中断这个梦境。 「快结束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仿佛还?带着些意?犹未尽得?遗憾,谢陵游埋着头,不敢深想对方在遗憾写什么。 「我的房间中有很?多话本。」最后的时间,岑羡云没有用来从谢陵游口中获取更?多信息,而是风马不相及地提起了不想关的事情。 谢陵游不懂师尊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却也忍不住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其中有一本张生?和狐狸的故事……」岑羡云曲起食指,指关节节律性地敲在膝盖上,「我很?喜欢。」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眼前的白光骤然强盛,陈旧的洞穴在白光中失去了色泽,像是被?泼了水的水墨画,晕染出模煳不清的斑块。 主神与天道的忍耐早就?到了极限,在抓到破绽的瞬间将梦中的空间直接摧毁,即将甦醒的剎那,岑羡云淡声告别:「下次见。」 …… 岑羡云慢慢睁开眼,清晨的阳光正巧落在眼皮上,让骤然落入光明中的眼睛出现了剎那的失明。他重?新闭上眼,等待眼睛适应外界的光辉。 【宿主……】 幽怨的电子音在耳畔响起,仿佛吊死多年的老鬼在耳边轻轻吹阴气。 被?窝里很?暖和,岑羡云拉起被?子盖过眼睛,准备直接再睡一个回笼觉。 【别装了——你明明就?醒了!】 爆炸般的声音吵得?耳鸣,岑羡云嘆了口气,掀开被?子,看?向满脸怨恨的系统:「唉,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这话骗鬼去吧!不对,鬼都不会相信你的话!】 瞧着系统气鼓鼓的眼神,岑羡云幽幽嘆息,如果眼神能够杀人,他现在大概早就?被?系统大卸八块了。 「扣了多少积分?」他抬手握住上蹿下跳的表示愤怒的系统在掌心戳了戳,随后道,「我赔你双倍?」 正准备挣扎的系统瞬间不动了,爆发出惊喜的尖叫:【真哒?!】 【不对!】可惜701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好骗的小系统了,惊喜只冲昏了头脑一瞬,它很?快从中清醒起来,厉声反驳,【你明明一丁点积分都没有!】 岑羡云起身下床,随手拿过一件衣裳披在身上,他斜眼看?了眼系统,语气轻蔑:「我不能有私房钱?」 【!私房钱?!你哪里来的私房钱?不对,你怎么在主神的眼皮子底下藏下私房钱的?】 岑羡云推开木房门,外面的阳光洒进屋内,将他的影子拖地很?长很?长,不远处黑色的影子站在圆拱门外,已?经等候多时。 第76章 罗山八方 「师尊。」 听到房门发出的动静,垂着脑袋的谢陵游瞬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只是愉悦的心情还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打破。 「凌蘅仙尊,好久不见。」 红金相伴的衣服华丽地过了?头,在清晨的日光中闪闪发光,这样大俗大雅的颜色,常人向来是难以招架住的,但架不住戚百风生了?副雌雄莫辨的风流面,竟然硬生生将这样的衣服穿出了几分浪子潇洒的味道。 小猫的脸色像是骤然被人泼了?墨,黑的彻底。岑羡云一眼便瞧见了谢陵游鞋底的青泥,已经衣角上的不明显的灰痕,显然,这两人估计在他还没出来之前已经动过手了。 这个时间段的谢陵游自然打不过修为高深的戚百风,只能够黑着脸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岑羡云收回目光,语气淡淡:「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亲自迎接仙尊去罗山八方固阵的呀~」戚百风刷开手中的摺扇,故作风流的扇了?扇,只是他忘了?崑崙仙山寒雾冻人,凌霄阁之上更为凌冽。 此刻虽然护山大阵已然开始运转,但残存的冷意?也足够沁人心脾,他这般轻轻一扇,只觉得寒霜扑面而来,刺骨的寒冷令脸上的肌肉出现短暂的僵硬,将故作姿态的笑容一併凝结。 面对戚百风幽怨的眼神,岑羡云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空气中瀰漫的寒意?收敛,他招了?招手,一大一小的两人都?朝前?迈出了?步子。 然后毫无疑问地?被堵在了?拱门的入口处。 「……」 岑羡云在心底无声地?嘆息,他抬手,伸出一指指向一人,冷声道:「你,过来。」 他指尖所指之人正是谢陵游。 谢陵游的唇角小弧度的向上翘了?翘,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将唇角往下压了?压,只是他的功夫实在是没练到家,一眼望去,任谁都?能够轻易地?看出他的好心情。 他走?到岑羡云的跟前?,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师尊。」 行了?礼,他却没有立刻直起身,而是偷偷抬起眼眸,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亮亮的,宛若等待主人夸奖的猫。 掌心莫名泛起一股痒意?,岑羡云抿紧唇,压下揉搓谢陵游毛茸茸的脑袋的冲动,寒声道:「一炷香时间,收拾东西,随我前?往罗山。」 说完,他没给谢陵游反应的机会,朝门外走?去,路过戚百风的时候,他稍微停顿片刻:「戚阁主好好闲心,想来用不了?多?久,戚阁主便?能够独管罗山八方。」 第137页 言语中不明显的警告让戚百风伸出的手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拐了?个弯,落在了?自己的鼻樑上,他讪讪地?后退半步:「仙尊说笑了?,戚某实力?不济,打理打理易臻阁尚且勉强,如何能够管理罗山八方?」 对于戚百风略带讨好的言语,岑羡云不置一词,拂袖而去。 他来去匆匆,自然不曾留意?被落在身后的小猫黯淡的眼神。 戚百风「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摺扇,看看远去的凌蘅仙尊,又看看维持着躬身行礼的谢陵游,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凌蘅和他这个徒弟,有意?思。 这一路上可不差乐子了?。 另一边,系统仍旧在岑羡云耳边喋喋不休,上蹿下跳的小光球恨不得将自己塞进宿主的记忆中,看看那?些私房钱都?藏在哪儿。 然而它办不到,只好挂在宿主的耳边不断碎碎念:【私房钱,真?的有私房钱吗?给我看看私房钱,给我看看!】 难得的,岑羡云没觉得它烦,将聒噪的声音当作无聊打发时间的单口相声。 【宿主~求求你——让我看看吧!】 吵闹到最?后,系统所有脾气都?被磨灭殆尽,它只能哼哼唧唧地?哀求,渴望宿主能够大发慈悲一次。 「你帮我做一件事。」岑羡云竖起一根手指,在飢渴若狂的系统眼前?晃了?晃,「是你能做到的,不损害你的个人利益的事情,做完之后,我就将我的……嗯,九百万积分,无条件赠送给你。」 【……多?少?多?少?!】系统短暂的沉默片刻,随后爆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它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此刻宛若真?的小球绕着岑羡云咕噜噜的转圈圈。 「……」 看见系统如此欣喜若狂的模样,岑羡云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过去是不是太?过于苛待系统了?,九百万积分竟然能过够让系统如此欣喜若狂。 「滚」了?不知道多?少圈的系统终于稍稍平復了?激动的心情,兴奋地?放出豪言壮语:【只要有九百万积分,别说什?么?做不做得到,就算是你让我去揍主神一遍,我也可以做到!】 「倒也不必。」岑羡云将兴奋的系统摁了?下去,「等用到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系统努力?地?从指缝中扒拉出一条小小的细缝,将自己的眼睛移了?过来,望着宿主不生波澜的神情,它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寒战。 总感觉……那?九百万积分不是那?么?好拿的。 …… 作为上界第一仙门,崑崙绝对算不上穷,但这些年,在云台长老兢兢业业地?哭爹喊娘的情况下,几乎所有长老弟子都?习成了?宁走?十步路,不可多?花两分钱的习惯。 因此,对于戚百风的亲自接送,旁的人不说,至少云台长老是真?心实意?的开心了?。 毕竟灵船往返,至少要消耗上千块上品灵石,都?是白花花的钱啊! 更何况戚百风在崑崙可是有名的散财童子,只要他能见到凌蘅仙尊,就算是路过的一条狗都?能够得到他的赠礼。 岑羡云见完柳序逸,一出山门便?瞧见戚百风站在灵船上,跟天女散花似的往下抛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灵石、灵材、丹药以及法宝。 下方堆积起密密麻麻的人,一看东西掉下来,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用得上,直接各展身手,齐齐疯抢,就算自己用不上,转头拿去以物换物也都?是好的呀。 反正易臻阁出品,哪里有俗物? 【我算是知道原剧情中凌蘅为什?么?看不上戚百风了?。】系统望着不断落下的天灵地?宝,思维中自动将其?带换成无数往下掉的积分,它恨恨的咬牙,【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 岑羡云听着系统羡慕嫉妒恨的话语,目光一转就瞧见了?躲得远远的谢陵游,满脸的嫌弃不加掩饰。他停在谢陵游的身边,问:「你怎么?不去。」 小猫本?倚着树懒散地?站着,听到声音后本?能地?抬起头,再看见岑羡云的瞬间,他的身体立刻绷直,他拍了?拍衣服上微小的褶皱,磕磕巴巴地?开口:「师尊,师尊来了??」 谢陵游这副紧张又窘迫的模样和梦中重合,岑羡云抬手想要揉揉小猫的脑袋——明明也没有做过几次,但这样的动作却将要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幸而理智及时剎车,悬在半空中的手停住,临时改变了?方向落在了?谢陵游的肩上。岑羡云微微垂眸,遮掩住眼中浅淡的柔情:「走?吧。」 手掌只在肩上停留了?剎那?便?离开,谢陵游望着自己的左肩,心中生出怅然若失的遗憾感。他抿紧唇,压下失落,小步追了?上去。 岑羡云在余光中瞧见了?小猫的垂头丧气,他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活像个甩不脱的小尾巴。 长靴踏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戚百风扭头看去,在瞧清凌蘅的一瞬间眉开眼笑:「哟,仙尊可算是来了?~」 他往干坤袋里掏宝物的动作加快,最?后干脆一只手拎起干坤袋的一个角将里头的东西通通倒了?下去。 下头的弟子们瞧着这架势,自然晓得这是最?后一轮了?,什?么?脸面啊、同门情谊啊,当场一概不论了?,一窝蜂地?冲上去疯抢。 第138页 也还?好下头都?是些筑基以上的修士,这要是普通人,可不得发生点意?外事故。 岑羡云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走?吧。」 干坤袋已经被丢了?个干净,戚百风拍拍手,把干坤袋塞进腰封中,朝凌蘅走?来,只是他没走?几步就瞧见了?躲在凌蘅身后的小猫。 他略一挑眉,张嘴便?喊:「儿子,还?不快出来看看师弟?」 船舱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华丽的珠帘被掀开,身长玉立的少年从中走?出来,少年人的年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但那?双眼眸却分外的深邃,显出不合年龄的凌冽与?老成。 他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大家修养的风范,任谁也无法瞧出,他原是戚百风从罗山与?魔界边界捡回来的。 「凌蘅仙尊,」戚百风躬身行礼,先朝凌蘅一拜,而后微微抬起些许,朝斜后方的谢陵游施以平辈间的见礼,「师弟。」 「……」 岑羡云属实有些无语,易臻阁的少阁主和自己的徒弟,就算是攀八辈子的远亲也扯不上一个师弟的关系,奈何这孩子向来对戚百风言听计从,戚百风教了?什?么?,他便?当真?跟着喊什?么?。 「在下易臻阁少阁主戚予忆,初次见面,一点薄利,不成敬意?。」戚予忆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精美的盒子递到谢陵游的面前?。 谢陵游看着面前?的礼盒,无需打开,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丰富的灵力?,一眼便?知是至宝。 易臻阁富甲天下的名头的确名不虚传。 岑羡云没有插手小辈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抿紧唇不太?高兴的谢陵游,不动声色的反驳:「天下修士皆为一家,称兄道弟是平常事,但既非同门,便?不必称什?么?师兄师弟了?吧。」 闻言,谢陵游眼前?一亮,上前?半步回礼,随后低声拒绝:「多?谢戚兄好意?,但见面礼还?是不必了?。」 戚百风笑意?微凝固,他正准备开口,就见凌蘅冷眼瞥来:「时候不早了?,启程吧。」 …… 罗山距离崑崙不算十万八千里,却也相隔甚远,即便?是灵船也要行个三天放能够到达。自从当初百年前?惊鸿一瞥后,戚百风月月往返三五次,路途遥远,他又是个受不得苦楚的,自然将灵船装饰的富丽堂皇,舒适宜人。 几人围着小桌坐下,戚予忆正准备拿出灵酿招待来客,就听见仙尊清冷的声音:「罗山的封印如何了??」 这便?是只谈正事的意?思了?。 戚百风环顾四周,为凌蘅多?年如一日的不解风情而嘆息:「儿子啊,你带着小师——陵游好好休息,我同仙尊谈谈正事。」 戚予忆闻言,听从的站起身,但谢陵游可就没那?么?听话了?。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岑羡云的身侧,对于戚予忆的无声邀请没有任何的表示。 他并不想离开师尊的身边,也不想放任面前?的花孔雀与?师尊独处。 「他留在这里。」岑羡云不曾回头,他将方桌上的地?图摊开,罗山的全貌展示在眼前?,灵力?构筑的画面格外的真?实,连风吹草动都?被缩小復刻在了?地?图之上。 岑羡云伸手拍了?拍身侧:「坐这。」 小猫先是一愣,片刻后立即膝行至师尊的身侧,他知道师尊让他坐上来不过是为了?让他更好的看清地?图,但他还?是忍不住为了?这份靠近的邀请而感到欣喜。 等不到需要带下去休息的人,戚予忆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戚百风一抬眸,瞧见的便?是「亲亲我我」的师徒二人,一扭头就看见了?宛若门神的乖儿子,当即朝戚予忆招了?招手:「过来,你是易臻阁的少阁主,跟着一起看,没问题。」 罗山八方的整体状况并没有出现问题,唯独临渊的黑雾格外的浓重,灵力?维繫的屏障在黑气的侵蚀下格外的单薄,从上方往下看去,仿佛无数堆积的乌云即将冲破下方的屏障,落在每一人的头顶。 临渊之地?是魔界与?上界的交界处。 这些黑气正是从魔界中散发出来的,上界无数的修士用惨痛的教训明白,这些黑气是寻常修士不能沾染的,轻则堕魔,重则暴毙而亡。 黑气最?初蔓延的时候,罗山八方不知死了?多?少修士,最?终是在崑崙的帮助下集齐整个上界的大能,用尽奇珍异宝方才凝结出能够阻挡黑气蔓延的结界。 若不是罗山八方素来富饶,易臻阁产业遍布天下,恐怕这结界无人能成,罗山八方早就成为魔界的与?部分。 不过,随着时间的消磨,结界难免出现破碎不稳的情况,需要凌蘅出手修补。 岑羡云微微垂眸,慢声讲诉着罗山八方的往事,随着背景讲诉完毕,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临渊处最?为黑暗之处。恐怖的灵力?倾泻而出,通过符阵的传导,直接将千里之外的黑气稍稍荡平,剎那?间,地?图边缘位置上的图画清晰了?不少。 「此行,有两个目的。」岑羡云抬头,他的眼中是还?未曾褪去的寒意?,看向谢陵游的眼神冰冷的瞧不见任何情绪,「一,清理罗山八方外的黑气,修补破损结界。」 「二,捉拿一位自巡城逃入罗山八方的魔修——颂隐。」 第139页 第二个目的被岑羡云说出口的瞬间,戚百风手中一松,外界价值千金的难求的白玉盏从手心滑脱,跌落在腿间,不算烫的茶水打湿了?衣衫,可他却顾不得这些,当即厉声反驳:「不可能!我从未听闻过罗山八方来过此人!」 戚百风掌管易臻阁多?年,自认为对罗山八方了?如指掌,自然不肯相信罗山八方中潜伏了?一位魔修而不自知。 岑羡云凉凉瞥了?戚百风一眼,并未做解释。 颂隐的恶名在上界早就传遍了?,他以婴儿、幼童骨血作为炼化,不过三年光景,便?从筑基期到了?金丹,这期间不知到死了?多?少婴孩。 事发之后,颂隐当即遭到了?上界众修士的围剿,只是他狡猾至极,竟然从众多?围剿众脱身而去,自此多?年不知所踪。 按照原剧情,他改名换姓潜入罗山八方,一藏便?是多?年,经歷过一次围剿后,他的手段更加隐蔽,负责管理罗山八方的易臻阁愣是没有发现半点异样。 直到谢陵游与?一队人接取了?处理邪祟的任务,无意?间撞破引起邪祟的是魔修颂隐。 虽然眼下的时间节点提前?了?不少,但按照时间的推断,此时颂隐已经进入罗山八方两年有余,现在修为已至元婴中期。 【宿主,你准备提前?剧情发展?】 看到这里,系统总算是明白自家宿主想要做什?么?,它了?悟的点点头,但随后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现在谢猫猫已经元婴了?,而且他的身边如果没有同伴的拖累,未必赢不了?颂隐吧?】 「那?就人为的制造些麻烦出来。」 戚百风了?解凌蘅,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胡言乱语,可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戚予忆,易臻阁的长老对于他逐渐放权给戚予忆不满已久,若是知道罗山八方在戚予忆手下熘进了?这样大的麻烦,只怕是又要借题发挥了?。 戚百风:「你要处理临渊的雾气,还?有修復罗山八方的结界,颂隐之事,不如交给我来处理。」 岑羡云怎会不知戚百风心中所想?他略略掀起眼皮:「易臻阁之事我自然不会多?管,只是缉拿颂隐之事,我的弟子需要参与?。」 岑羡云顿了?顿,眉目微转,目光随之落在了?谢陵游身上:「这是你下山歷练的任务。」 …… 「父亲,对不起。」 戚百风正准备进房,便?听见充满歉意?的声音,一回头,只见他那?便?宜儿子站在几步之外,垂着脑袋,瞧着可怜兮兮的模样。 奇怪……戚百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的警惕心有这么?差么??戚予忆都?到离他这么?近了?,自己都?不曾发觉。 疑惑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很快将其?抛在了?脑后,他招了?招手:「过来。」 如剑般锋利的少年走?到他的面前?,还?没来得及再开口道歉,温热的手便?落在了?他的头顶:「道什?么?歉?你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哪里都?能面面俱到?」 「七大门、八大派围剿都?不能都?能逃脱的颂隐,你未能察觉也不奇怪,更何况,易臻阁那?么?多?长老,也不见得谁提前?发现了?什?么?异常。」 他说着揉了?揉戚予忆的脑袋,少年的性子格外的冷,但头髮丝却意?外的柔软:「凌蘅仙尊的弟子,听说前?不久方才入元婴,捉拿颂隐的时候,你多?照顾他些。」 「若是有什?么?意?外,保全自身最?重要。」直到把戚予忆的头髮揉乱成鸡窝,他方才松了?手,笑眯眯地?瞧着自己的杰作,脸不红心不跳,「毕竟爹爹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好大儿。」 被揉乱的碎发挡住了?眼睛,也藏住了?不分明的情绪,戚予忆抿紧唇,闷闷地?应了?一声。 另一边,谢陵游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岑羡云到了?房间门口。他不敢靠得太?近,隔着七八步的距离,遥遥地?盯着师尊的背影。 「做什?么??」岑羡云在长廊的尽头停住脚步,天色已晚,灵船内部亮如白昼,灵船之外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我……弟子,弟子害怕。」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攥紧着衣角,嗫嚅着发出蚊蝇般的细响。 细细的长风吹起碎发,露出谢陵游红透了?的耳垂,岑羡云藏在袖袍中的手指轻轻碾搓,克制住了?那?几分不可言说的痒意?:「害怕?」 「弟子从未……从未来过这样高的地?方。」谢陵游目光犹疑,不敢与?师尊对上视线,「我……」 「腿软?」岑羡云打断了?小猫的后言。倘若谢陵游现在抬起头看看,便?能发现岑羡云眼中潜藏的笑意?,不分明,却实打实的存在,「心慌?」 「……是」谢陵游悄悄摸了?摸不齐的心律,虽然他的腿并不算多?软,但是心慌是真?的,毕竟,他还?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 「呵。」岑羡云轻笑一声,猫猫果然不是突然变坏的,只是以前?胆子小,藏得也好,现在么?…… 猫越大,胆子也越大,竟然在他面前?说这样拙劣的谎言。 揣揣不安的小猫听见这声轻呵,身子不由得轻轻哆嗦,他咬着唇,心里仿佛在天人交战。 只是还?不等他想好说辞,便?听见长靴踏在木板上清脆的「哒哒」声——师尊,走?了?。 第140页 失落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他紧紧咬住下唇,用刺痛提醒自己不能得寸进尺。 岑羡云停住脚步,侧目,行过方才的乌云重重,此刻天朗气清,繁星点缀在乌黑的天空中,斗转星移,美不胜收。 唇角勾勒出微不可察的弧度,岑羡云曲起食指,敲了?敲身侧的栏杆:「既然害怕,还?站在那?里作甚?」 第77章 淮骆镇 谢陵游无法?言说此刻的心情,像是?落水的人拼死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却在入手的瞬间发现那根稻草不过是虚妄的伪装。 本?以为必死无疑,万念俱灰之际,岸上冷眼旁观的人却突然伸出了手。 绝望中生出的希望将情绪推到最顶峰,两种?截然不同的极致情绪在胸口挤压,令谢陵游无法控制脸上的表情,只能垂着脑袋藏起自己的脸。 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步伐,不让自己的动作过于出格。 小猫自以为与平常并无两样的行动,实际上格外的缓慢,仿佛刚学会走路的幼崽,每一步都?绵软的像是?踩在云端中,步步小心,生怕稍不注意就会从天上跌落人?间。 岑羡云并没有催促,灵船的屏障隔绝了狂风,只剩下温和的微风轻轻拂过面颊,夜风习习,将鬓边的碎发吹起。 这样轻松简单的日子……恐怕是?不多了。 「师尊。」 身?侧传来怯怯的声音,岑羡云侧目。小猫脸色微白,双手绞在一起,指关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泛白,倘若没有那通红的耳垂的话,瞧着到真有些像害怕的模样了。 「嗯。」心头千转百回,面上却仍是?一片冷意,岑羡云摊开?手,低声道,「走吧。」 小猫的体温对于冰灵根的修士总是?要略高?些,靠着哄骗得来的片刻柔情,让他不敢过分放肆,只虚虚覆盖在他的手上。 岑羡云的余光瞥见了谢陵游小心翼翼地?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牵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脆弱易碎的陶瓷品。 谢陵游注意到师尊的侧目,抿着唇露出内敛的浅笑,像是?单纯的小猫稍稍哄了几句,就心甘情愿地?袒露柔软的肚皮。 他手掌稍微用了些力气,将小猫的手握紧。两手交握,掌心的温度也因此传递,将如玉石般冰冷入骨的手染上了凡人?因有的体温。 即便步伐不快,但这条路终归是?有尽头。楠木金丝的木门散发出幽幽的凝神香,沁人?心脾,岑羡云松开?手,推开?房门。 受限于灵船的大?小,房间并不算宽阔,但内部?也按照戚百风的性子装饰到了最好,罗列的装饰物件随便一样放到外界都?是?不知价值几何的宝物。 岑羡云挥手,屋内的夜明珠随之亮起,剎那间屋内亮如白昼。他抬步踏入屋内,几步路之后才发现身?后的小猫没有跟上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小猫呆呆傻傻的,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说话。 岑羡云顿了顿,又?问:「准备站在门口当守门神?」 「弟子……」小猫如梦初醒,怯生生地?开?口,「可以进去吗?」 又?来了。 淡淡的念头在心中浮现,岑羡云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包容小猫爱装可怜的小癖好:「进来。」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去纠正他错误的认知。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谢陵游这才慢吞吞地?踏入属于师尊的房间。进门之后,他还不忘回身?将房门合上。 听见极轻的一声「砰」,岑羡云看着谢陵游的背影,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夜已深,张生且添油灯,正欲挑灯夜读,却闻屋外传来三两轻敲,心中疑窦丛生:这等深夜,是?何人?造访? 心有疑惑,书自然是?读不成了,他起身?开?门,却见一少年立于门前,月光皎皎如薄纱覆身?,将其衬得如仙人?般出尘。 张生自认阅人?无数,却也不曾见过这般貌美之人?,当即羞红了脸,磕磕巴巴开?口:「所……所谓何事?」 那少年盈盈一笑,似百花骤开?,美不胜收,只听清脆如鸾凤之音响起:「我能进去吗?」】 岑羡云默了默,随后在识海中低斥:「闭嘴。」 【诶?为什么要闭嘴,宿主不觉得眼下的场景和书中的很是?相?似吗?】701故作懵懂,只是?明知故问的语气中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暴露了所有,【哦,可惜了,站在宿主面前的是?猫猫不是?狐狐,但猫猫也很不错啊……】 「九百万。」岑羡云才不屑于与701废话,他轻而易举地?拿捏住了系统的命脉,「从现在开?始,到抵达罗山,你每多说一个字,最终的报酬就少一万。」 刚刚还满脸贱笑的系统瞬间变了脸色,高?声惊唿:【你不能这样——】 岑羡云淡声道:「五万。」 701本?能地?想?要求饶,只是?嘴巴刚张开?就想?起白花花的积分,最终选择默默地?闭上了嘴。 房间虽小,但也五脏俱全,清雅的屏风将其分割成两部?分,其内是?舒适的床榻,其外则是?供于座谈小憩的外间,靠近窗台处还有着不大?不小的贵妃椅。 谢陵游也注意到了外间的贵妃椅,藏在眼睛深处星碎的光亮黯淡了些许,他还以为能够有机会…… 第141页 「愣着做什么?」岑羡云走进内间,一回头才发现谢陵游不曾跟上来,他回头,「现在是?又?准备在屋内当守门神了?」 平淡的音调中暗藏调侃,柔和的深夜之下,仿佛冰山都?带上了些许温度,没了白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样的态度让谢陵游生出了勇气,他半握着拳,快步跟上师尊的步伐。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与师尊指尖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拉近了不少。 内间瞧着比外间大?上不少,但也绝算不上宽敞,岑羡云望着屋内仅有的一张大?床,还没开?口就听见谢陵游小小的声音:「我,我睡地?上就行。」 见岑羡云看过来,他自以为懂事,认真的点?点?头:「师尊放心,弟子不会打扰师尊休息的。」 岑羡云没有反驳,他坐在床边,抬眸看向?隐含欣喜的小猫,虽说现在的小猫与梦境中的大?猫的确是?同一人?,但显然,小猫没有那么贪心,也好满足多了。 他抬手灭掉外间的光亮,房间内骤然暗了不少,只剩下床边小柜上的灯盏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岑羡云取下玉簪,长发如泼墨般落了下来,他冷声低问:「这么大?一张床,不够你睡得?」 「……」 空气骤然陷入安静中,灯火幽暗,却也足以照亮彼此的面容。阴影交错,本?就顾盼生姿的面貌更加深邃,让他无法?挪开?眼睛,谢陵游喉头微动,被眼前的画面勾走了心神,什么礼教廉耻,通通被抛在了脑后。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漫长的等待终于在此刻开?花结果,他向?着心心念念追逐的人?走进,直到来到他的身?侧。 长夜漫漫,但有人?陪在身?侧,似乎也不那么难熬了。 …… 因为颂隐一事,三天的行程被压缩到了两天,他们在第二日傍晚之时来到了罗山八方与魔界的交界处。 四个人?,两队人?马,各自都?怀揣着某种?不愿张扬出去的心思,因此都?不曾到易臻阁设立的分点?休憩,而是?直接来到了最靠近临渊之地?淮骆镇。 虽然此处是?上界与魔界的交界处,但因为易臻阁多年的妥善打理,此处与寻常乡镇并无太大?差异。 然而,如今整个淮骆镇都?被淡淡的黑屋笼罩,四处寂静无声,连鸡鸣狗吠都?不曾听闻。 上界是?修者?的天地?,却不代表上界人?人?都?能修行,许多人?无法?修行的普通人?在上界中与下界的百姓一般无二,都?是?需要吃喝拉撒睡的,家家户户都?少不了圈养家禽。 而眼下……却如此安静,实在是?过分反常。 作为四人?中修为最高?深的修士,岑羡云自然走在了前头,戚百风则是?留在队伍末尾殿后。 淮骆镇之所以名为淮骆镇,是?因为此地?的居民世代以培育出强壮矫健的骆驼而闻名。可如今家家户户门前树立的木桿上仍旧绑着手指粗的麻绳,但麻绳的另一端却并无骆驼的存在。 「这算是?淮骆镇的习俗,他们认为骆驼是?不能被圈在篱笆里养的,否则就会走不远。」戚百风开?口解释,自从戚予忆能够掌事以来,他便很少过问易臻阁中的事务,但他对罗山八方都?了如指掌,「所以家家户户便有了夜间将骆驼绑在门前木桿上的习俗。」 「这些绳子没有损坏的痕迹。」戚予忆用剑尖挑起麻绳,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他伸出两指划过木桿,将指尖上的灰褐色的痕迹展示在几人?面前,「这些绳子至少有五天没被人?动过了。」 绳子没有损坏,说明骆驼并非是?自己咬断绳子逃走的,木桿上积灰许多,则说明淮骆镇的居民明知骆驼不见了,却不闻不顾了许多天。 骆驼是?淮骆镇居民赖以生存的东西?,他们绝不可能放任骆驼凭空消失多天,而无动于衷,除非…… 镇上的居民也和这些骆驼一样消失不见了。 「啧啧,瞧瞧,我就说我这好大?儿很聪明吧?」不合时宜的赞嘆声响起,戚百风一边拍着戚予忆的肩膀一边不断夸赞,眼中炫耀的情绪分明。 在身?边还有个同龄人?的情况下,很难让人?不去恶意揣测戚百风是?在故意拉踩。 岑羡云挑眉:「聪明?有个不靠谱,说撂摊子就撂摊子的爹,也只能努力聪明点?了。」 戚百风:「……」 「不是?,收了徒弟之后的人?,变化都?这么大?吗?」 岑羡云没有搭理戚百风的废话,他朝谢陵游扬了扬下巴:「去敲门。」 既然怀疑没有人?,那自然要验正是?真没人?还是?假没人?。 谢陵游闻言,乖巧地?走上前,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了来自身?后的叮嘱:「小心些。」 若是?无人?便也罢了,若是?有「人?」,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需要注意些。 谢陵游眼底微亮,动作间更显几分轻快。 更像了。 被夸奖后的小猫,挺直腰杆,做什么都?带着一股亮眼的骄傲感。 岑羡云注视着离木门越来越近的小猫,垂在身?侧的手臂不自觉地?绷紧,倘若门内出现任何异常,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出手。 「叩叩。」 谢陵游叩响门扉,低问:「有人?吗?」 第142页 静默。 不知从何而起的风捲起长街上谁家丢出的破烂草篮子,咕噜噜的脆响在空旷而又?死寂的环境中格外的清晰,令人?不由得产生某种?不可言说的畏惧感。 岑羡云眉头紧皱,阴沉的气息让他生出不详的预感,他后背紧绷,右手悄无声息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淮骆镇的确是?颂隐的藏身?之地?,但他才来这里没多久,根基尚浅,应当没有能力在一整个的眼皮子底下将淮骆镇弄成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还不被发觉才对。 「吱呀——」 门…… 开?了! 第78章 未婚妻? 冰冷的阴气倾泻而出,这种寒冷与崑崙仙山上的蕴含着灵力的寒雾所带来的寒冷不同,而是一种透骨的阴冷,仿佛置身于荒凉冰冷的坟场。 老旧的木门被掀开一条细小的缝隙,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密密麻麻的血丝密布在他的眼球上,勐然看见,还以为是无数细小的血虫盘踞在他的眼中。 戚予忆与谢陵游相距不远,在开门的瞬间也瞧见了门内之人的眼珠,大骇之下,身体本能?地后退半步,攥在手中的灵剑也跟着出鞘半寸,剑光森寒,照亮了那人恐怖的眼球。 只见浑浊眼白上附着的红丝仿佛轻微的颤动了一下,速度快的仿佛那一瞬间的变化只是错觉。 「!」 那只眼睛骤然紧缩,像是恐惧又像是怨恨。眼球往后稍稍退却,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戚予忆尚且没明白髮生了什么?,只听得一声刺耳的「锃」,银光划过。 长剑稳而准地卡在即将紧闭的门缝中,里头的人受到了惊吓,发出水牛般沉重的喘息。 眼球里的红血丝动的更快,那人双手用力,抓住门扉一下又一下拼了命地胡乱砸着,仿佛撞了鬼,只想着将大门快写关上。 只是凡人之力又如何?能?撼动灵剑的坚硬? 木门被撞出不小的凹陷,木屑横飞,即将落在谢陵游面颊之前?被无?形的灵力弹开。尖锐的木屑如同一柄尖刀狠狠地插入木门当中,力道?之大,倘若不细细察看,根本无?法发现木屑落在了何?处。 门内的人仿佛意识到自己?不敌,终于放弃了无?用功,抛弃了摇摇欲坠的木门,转身边跑。 可?是…… 岑羡云面色凝重,这样杂乱的脚步声,门内的人应当不止一个?。但神识分明只感?知到了一人的气息—— 不。 伴随着脚步声的远去,视线,潜藏在各个?角落中的隐秘视线犹如实质般落在了众人身上,轻轻的唿吸声落在五感?灵敏的修士耳中犹如闷雷炸响,淮骆镇,在此刻復甦! 「谢陵游,」岑羡云瞧见小猫竟然胆大包天的准备推门而入,连忙低喝一声,「过来!」 然而到底还是晚了。 阴风骤起,风沙漫天迷人眼,岑羡云快步上前?,却只来得及抓住一人的衣角。 瘆人的笑隐匿在长风中,唧唧哌哌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脚下的土地骤然变得松软起来,仿佛泥沼泽地令人不断下陷。 岑羡云当即催动灵力,试图带着身侧的人飞离地面,但脚下的泥土却像是活了过来,蠕动着攀扯上脚踝,拉扯着人往下坠。 他皱了皱眉,正欲拔剑出鞘,却听见一声哀哀的低泣:「师尊,我怕……」 与谢陵游一般无?二的音色出现在脑海中,明知道?是假,但哪怕仅仅只有一丝的可?能?,也让岑羡云分了心。 就是这片刻的分神,蠕动的土地找到了机会,冲上来将四人完全吞噬。 「师尊!」 焦急的唿喊从另一侧传来,岑羡云扭头去看,只见满脸惶恐的小猫奋力的想要挣脱戚百风的束缚朝他跑来,只是眼下的场景戚百风可?不敢放任谢陵游乱来,自然是牢牢地抓着不放。 谢陵游被戚百风抓着,那他抓住的是谁? 戚予忆?! 他与谢陵游之间的距离原本不是只有一步之遥吗?眼下怎会间隔如此之远? 来不及过多?思考,黑暗彻底剥夺了视觉。 「嘻嘻。」 「嘻嘻嘻。」 「来人啦~陪我们玩来啦~」 清脆的童音此起彼伏,忽远忽近,仿佛鬼魅如影随形。 岑羡云闭眼凝神,拔剑! 寒光乍亮,生生破开眼前?的黑暗,飘渺的童音化作一声声尖利的惨叫,刺耳的锐鸣仿佛要将人的耳膜洞穿。 「坏人!是坏人!」 「吃掉他!吃了坏人!」 「呜呜呜……我害怕,我不敢!」 「他太厉害了,我不敢。」 「那就吃掉他旁边的那个?!」 「嘿嘿嘿~」 颂隐用儿童的骨血炼药,以他们受尽折磨而产生的怨念进行修行,甚至餵养灵魂见人的魂魄充作小鬼使用。 「吃掉他!吃掉他!吃掉他!」 嘈杂混乱的声音在一道?最为?尖利的女童音带领之下逐渐汇聚成一股,它们高唿着,化作一阵阴风袭来。 「小心。」岑羡云低低叮嘱一声,上前?半步挡在戚予身前?,他抬手,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剑意澎湃而出夹杂着冻结一切的寒霜直噼阴风。 「嘻嘻!」 「打不着打不着!」 阴风中传出得意洋洋地嬉笑,面对?凌冽的剑光,它们分作两股,飘飘染的避开了,一股脑的朝岑羡云的身后冲去。 第143页 在眼前?环境发生变化的瞬间,戚予忆便将全副身心放在周遭的环境上,只是谁也不曾想到,那阴风竟然直接无?视了灵力屏障,一股脑的涌入了他的身体。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即便是岑羡云也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玉树临风的少年逐渐缩小,慢慢变成了五六岁的小童模样。 在凌蘅的记忆中宛若面瘫的少年唇角抽搐,扭曲成诡异而又可?怖的笑容。它们还无?法操控这具身体,或者说戚予忆的自我意识还在抗争,导致他吐出的声音如同机械般僵硬卡壳:「凌、蘅、仙、尊!」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一束光从岑羡云的身后打来,寂静被小贩长长的吆喝声打破,暖融融的阳光落下来,让人生出骤然回到阳间的错觉。 岑羡云环顾四周,毫无?疑问,他所处的位置仍旧是淮骆镇,只是…… 更加崭新。 来来往往的行人面上挂着稀疏平常的神情,或愉悦或懊恼,路边的骆驼等了一夜,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放风,面对?主人的东张西?望,张嘴便咬住了他的衣角不断催促。 「哟,凌先生?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今儿你那未婚妻要远道?而来么??」 挎着菜篮子的大婶从他身边路过,不经意间注意到站在路中央的人,连忙回头惊嘆:「这孩子你还养着呢?哎呦喂,你那大城里来的未婚妻若是见你带了个?孩子,岂不是要轻视你?」 「要不,这样。」大婶笑得慈眉善目,从菜篮子中拿出红彤彤的苹果,「这孩子先放我哪里去住两天?」 虽然只是最为?细微的变化,岑羡云还是注意到了大婶在低头看向戚予忆的瞬间流露出贪婪的神色,那是一种飢饿了许久的勐兽在看到食物时会流露出来的神情。 「不必了。」岑羡云淡声拒绝。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然而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们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了戚予忆的身上,把戚予忆放在这些人手中,无?疑于羊入虎口。 至于未婚妻…… 他微微垂眸,轻笑:「既然是未过门的妻子,总该是要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大大小小事事都瞒着,骗来的新婚又有何?意义?」 大婶脸上的笑一僵,浑浊的眼珠子中飞快的划过一丝怨恼,随后布满褶子的脸重新绽开灿烂的笑容:「说的也是哟,凌先生这般赤诚,您那未过门的妻子可?真是好运啊!」 面对?大婶虚假的夸赞,岑羡云只是笑笑,不发一言。他牵起戚予忆的手,少年的手冷若寒冰,竟然比他的手掌还要寒凉几分。 细细看去,戚予忆一双眼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濛濛的纱,叫人看不清。 岑羡云猜测戚予忆正在和钻入体内的阴风做着斗争,他没有插手,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算是不可?多?得的锤鍊神识的好机会。 虽说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应当,但岑羡云还是由衷的庆幸,还好跟着他下来的不是谢陵游。光是小猫被一群心理扭曲的孤魂野鬼占领的身子,他就膈应的厉害。 见没法将戚予忆哄骗到手,大婶也只能?悻悻然的离开。 按理说,岑羡云本不知道?所谓的「凌先生」的住处在哪,但他望着眼前?的小街小巷,却莫名其?妙的晓得自己?该往什么?方向走?。 像来这也是「颂隐」的把戏。 路边的几个?路人牵着自己?手中的骆驼,他们一边笑着攀比,或说自己?的骆驼昨天背了多?少石粮食,或说谁家的骆驼走?了多?远的路,就连吃了几斤几两的草料也成了众人的谈资。 他们看起来与寻常百姓并?无?任何?差异,但岑羡云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几乎所有行人的左眼下两指左右的位置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魔头颂隐,面貌千变万化,唯有左眼下方的那颗黑痣无?法去除,那是玄门的一位修士死前?用秘法打入颂隐体内的,用作帮助往后的同门追踪颂隐的踪迹。 岑羡云心中多?少已?经确定,颂隐恐怕已?经不再是颂隐了。 这般想着,岑羡云牵着缩小版的戚予忆到了一间算不上多?破烂,但也绝算不上好的茅草屋。 茅草屋前?围着参差不齐的篱笆,前?院种着一颗枝繁叶茂的槐树,此刻树下已?经占了七七八八个?人。 不远处,几个?游手好闲的邻居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隐晦地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交换着道?听途说的八卦。 走?得更近些,便能?看清槐树下石凳子上坐着一人,「她」一袭红裙,双手共持着一柄圆扇挡在面前?。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狭长的眼尾被胭脂染成红艷艷的色泽。 岑羡云牵着戚予忆慢慢靠近,「她」听见了脚步声,睫毛微颤,缓慢地抬起含情脉脉的眼眸。 第79章 他的猫 视线交汇的瞬间,岑羡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新郎来了」,围着「未婚妻」的众人纷纷散开?,他们的脸上绽开?如出一辙的笑容,狂热的、迷乱的,不经意间看去,又仿佛只是普通的欢庆。 有人从身后扶起了「新娘」,带着「她」一步步朝他走来。岑羡云皱起眉头,搀扶着「新娘」的不是旁人,正是戚百风。 第144页 瞧着戚百风脸上同样狂热的笑容,他心中的阴云更重。戚百风身为丹修,在?修为上难免参杂了水分,但再怎么?有水分,也是半步化神的修为,竟然这么也被控制了心神。 实在?是…… 岑羡云的目光落在?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未婚妻」身上,即便?只露出一双眉眼,他也不煳错人,他的「未婚妻」正是谢陵游。 微妙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岑羡云在?某个瞬间甚至以为这又是谢陵游的某种把戏,毕竟黑猫猫在?他这里的信用的确有些少的过头了。 这样的念头并没有持续太久,岑羡云相信小猫虽然喜欢在?某些时候搞些小手段,但是也不会如此不分场合。 他回头瞥了一眼宛若痴呆的小童,心想戚予忆是被?阴风入体才变成这模样,谢陵游跟着戚百风又是遇到了什?么?? 总不会是…… 谢陵游的步子很慢,绯红的裙摆被?绣着鸳鸯戏水纹样的红绣鞋承接着,繁复而精緻的喜服随着他的步子轻轻盪开?,恍若一朵随风摇曳的莲花。 步步生莲不过如此。 岑羡云的思?维出现浅淡的跑偏,上了谢陵游身的不会是一群女鬼吧。 「新郎怎么?还带个孩子?」 「啧,莫不是在?外头的私生子?」 「哦哟,城里来的大?小姐能忍下这种羞辱?」 接二连三的闲言碎语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岑羡云没有分出过多的心绪去看,目光始终如一的落在?越来越近的「新娘子」身上。 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有空想写不合时宜的东西?,也不知道大?猫猫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暴跳如雷,毕竟他心心念念的,「第?二次不会这样了」的婚礼竟然以这种荒诞的形式出现了。 戚百风的动作停在?几?步之?遥,谢陵游却并不愿意停下,仍旧先前?走了几?步,还是戚百风摁住了他的肩膀才止住脚步。 「凌先生,我家小姐下嫁,您怎么?还带着个拖油瓶呢?」 岑羡云略一挑眉:「路边捡到的小傻子,瞧着可怜,总不能不管吧。」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起来没有任何故意讥讽的意思?,然而戚百风却变了脸色,当即怒骂:「你说谁是小傻子呢?!」 他那好大?儿那么?聪明?,怎么?就是傻子了! 即便?意识被?不知道什?么?邪祟控制住了,但涉及自己好大?儿的事情,戚百风就算是死了也要从棺材里头爬出来争辩几?句。 岑羡云拽着戚予忆往前?推了推:「不如送你?」 「送」字一出,四周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汇拢,齐刷刷地落在?岑羡云的手上,贪婪的目光如同垂涎欲滴的勐兽,只待猎物又片刻的松弛便?会蜂拥而上。 戚百风脸上的愤怒还没有完全散去,手上的动作比大?脑快的多,直接送了手。过分主?动的新娘失去了桎梏,小小的步子迈得飞快,恍若飞射而来的利箭直直往岑羡云扑来。 他的双腿似乎有些行动不便?,在?即将来到岑羡云的面前?时更是被?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直接朝岑羡云扑了过来。 即便?是即将摔倒,小猫还保持着传统的以扇遮面的姿势,岑羡云松开?我这戚予忆手,上前?半步将谢陵游接了个满怀。 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碎发摩擦过眼皮带来细微的瘙痒感,岑羡云不自觉地用舌尖抵了抵牙根,用这样的手段的稍稍安抚了下蠢蠢欲动的欲念。 谢陵游的腰身本就极为纤细,新娘的服装对此进?一步的苛责,勒出不盈一握的效果。岑羡云丈量着小猫的腰,一低头便?白皙的脖颈。 牙根似乎更痒了。 在?岑羡云松开?手的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懂了两人之?间的「交易」,戚予忆小跑着来到了戚百风的身边,他不似小猫那般主?动,而是含羞带怯地抓住了戚百风的裤管,怯生生的模样活像是被?抛弃的幼崽。 岑羡云觉得大?概自己所有的怜悯都放在?了谢陵游身上,因此对于同样看似可怜兮兮的戚予忆没有半分的同情。 「新娘」安静的伏在?他的胸口,耳朵紧紧地贴在?心脏的所在?地,仿佛在?聆听心脏搏动时发出的声响。 岑羡云将灵力?汇聚在?手中,慢慢入侵谢陵游的经脉。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毕竟经脉丹田都是修士至关重要的命脉,稍不注意就会引起修士的强烈反抗,导致两败俱伤。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谢陵游的灵力?格外的温顺,像是吃饱喝足的小猫懒洋洋地爬伏在?主?人的膝上愉悦的享受着阳光浴。 它全身性?的信赖面前?的人,不仅没有半点警惕心,并且还把柔软的肚皮露了出来,坦然地接受来外来者的入侵。 岑羡云的灵力?顺利的通过经脉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丹田,小小的元婴蜗居成一团,散发着柔柔的白光,察觉到外来者的入侵,它没有呲牙咧嘴的威胁,而是甩着尾巴小声喵喵叫。 黏黏煳煳的,像是在?撒娇。 岑羡云没忍住,操控着灵力?轻轻撸了一把元婴化作的小猫。 「唔……」 怀抱中人儿轻轻颤抖,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强烈的刺激,发出闷闷的哼声,他抬起头,正巧撞入施害者浅色的瞳孔中。 第145页 黑曜石般的眼珠湿漉漉的,眼尾泛红,像是被?欺负狠了,剔透的眼眸中折射出委屈的光芒,可即便?如此,他除了将团扇扇柄捏的更紧以外,再无任何反抗的意思?。 这样任人採摘的模样实在?是勾的人心动不已。 岑羡云喉结滚动,理智尚存,他也没有想要在?众人面前?表演节目的心思?,灵力?很快从丹田中离去。小猫的丹田清澈干净,似乎并没有招惹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但是…… 岑羡云丈量着小猫的腰,手掌上移,两指摁在?谢陵游的嵴椎上,从骨龄上判断,小猫如今应当是……十九岁。 正巧是原剧情中,谢陵游来到罗山八方遇到颂隐的年龄。眼前?的是幻境,还是时空的再次错乱? 窥视的目光如影随形,岑羡云放下心中的猜想,将谢陵游拦腰抱起,大?步朝屋内走去。 半旧不新的木门被?贴上大?大?的喜字,门扉两边更是挂上了红亮亮的灯笼。只是它们的颜色过分的鲜艷,让人生出隐隐的不悦来。 岑羡云不是么?有注意到这上面的异常,但他眼下顾不上那么?多,他一脚踹开?木门走了进?去,还不忘用灵力?掀起一阵风将木门「砰」的一声合上。 巨大?的声响似乎恐吓到了某些藏在?暗处的东西?,它们畏惧着,如同见了光的阴暗爬虫飞快的消失。 但岑羡云还是不放心,他的猫,不应该被?其他东西?窥视。 澎湃的灵力?构筑出厚厚的壁垒,强悍的修为不加掩饰的放出,让整个空间都出现了剎那的扭曲,这样的粗暴的行为几?乎要将这个不知因何而诞生的荒诞世界直接摧毁。 直到确定整个房间的所有角落都被?灵力?覆盖的严严实实,任何视线也无法窥探其中的色彩时,岑羡云才抱着谢陵游走到床榻边。 破烂的茅草屋里摆放着一张出乎意料的豪华大?床,红通通的床单映照的来人的面颊都染上了几?分红意,大?大?的双喜映入眼帘,仿佛某种无声的催促。 不过…… 构筑环境的人似乎有些缺乏常识,什?么?人家的未婚夫妇在?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洞房花烛夜?心中这般想,岑羡云的脸上却没什?么?情绪波澜,他将谢陵游放在?床榻边,小猫很听话?,乖巧地坐好。 他的双手仍旧牢牢抓着扇柄,因为过分用力?,指关节甚至泛起了淡淡的白色。 「谢陵游?」岑羡云没有抽走小猫手中的团扇,而是轻唤了一声。 对方闻声抬起头来,水润的眼睛升起难言的委屈和伤心,灵动的眼神诉说着抱怨,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像是在?看一个负心的坏人。 「……」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即便?岑羡云什?么?都没做,却还是生出了莫名的心虚,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碾了下,他冷着声音命令:「说话?。」 谢陵游的眼神更加胆怯,但他却仍旧没有说话?,而是极小幅度的摇了摇头,髮髻中的步摇金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微鸣,悦耳欢快。 像是怕他误会,小猫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扇子,用行动来提醒岑羡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寓.w.言.?。 新郎在?拿下新娘的团扇之?前?,新娘都是不能开?口的,否则会叫新人往后的婚姻都争吵不断。 岑羡云默了片刻,但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叫谢陵游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盈在?眼中迟迟没有落下,他认为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他不由得慢慢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才没有讨得新郎的欢心,还是说……新郎的心中只有那个叫「谢陵游」的人,所以不愿意和他成婚? 谢陵游心中的酸涩更浓,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发出小小的啜泣声。只是他心中还挂念着那些繁琐的规矩,因此将眼睛瞪得大?大?的,愣是不敢将眼泪掉下来。 岑羡云不知道小猫在?心头不断的和自己较着劲儿,只当他是固守着大?婚前?的习俗,虽然这场婚礼的确有些不太成样子。 他握住小猫执着扇柄的手,慢慢将其挪开?,开?口时带上了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礼成了,可以开?口说话?了。」 第80章 属于我的标记 少年俊美的容颜被施加的了浅淡的粉黛,削减了面容上的坚毅之色,多了几分女性的柔美。乌黑的长髮被高?高?盘起,只余下几缕碎发从鬓边垂落,柔柔地搭在肩颈处,更加修饰了脖颈优美的曲线。 即便从生理上看起来似乎拔高?了不少,但是心理年龄似乎还进行了某种退化。谢陵游几乎完全不懂得掩饰脸上的愉悦,在听到「礼成」二字时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不管凌先生心里惦记的是谁,此刻他拿下了他手中的团扇,是不是就代表着接纳了呢? 这样的念头让小猫委屈又难过的心情瞬间好转,他仍旧羞怯,抿着唇朝凌先生露出腼腆的笑容。 谢陵游这般怯生生的模样在唤醒了某个剎那?间的记忆,岑羡云喉头微动,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小猫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即便看不见那?双传神的眼睛,岑羡云也能从小猫的剩下半张脸看出疑惑与不解来。仿佛在说新娘就是新娘,还需要有别的名?字吗? 他有那?么?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灵力凝聚成丝线扎入谢陵游的大脑,他需要好好探查,他的小猫有没有被什么?不应该的东西?玷污。 第146页 就和进入小猫的丹田般顺畅,灵力探入灵台也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清明的灵台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肉眼可?见的没有任何异样。 没有异样…… 那?就是不曾被邪祟入体。 这样的结果理应让人松一口?气的,如果他能够找到别的合理的原因来解释小猫现在的状态的话。 「会说话吗?」 手指轻轻碾过小猫泛红的眼角,细腻的胭脂水粉蹭在指尖上,晕染出淡淡的红色,他注视着属于自己的新娘,清醒地认知到自己脑海中的某种意识仿佛也发生了改变。 最为突出的是欢喜和……迫切。 至于迫切着什么?,岑羡云抿唇,罕见的感到难以启齿,下腹的燥热还在控制的范围内,但他无法保证面对可?口?的小猫,这份镇定能够持续多久。 谢陵游轻轻眨了下眼睛,小扇子似的睫毛在手心中划过,带来酥麻的瘙痒感。岑羡云本?能地想要移开手掌,但一想起小猫那?懵懂中夹杂着星点泪花的模样,他就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相较而言,手心的这点「不适」似乎也并非不能忍耐。 犹豫间,他听见了愈w宴谢陵游回答:「会……」 片刻停顿,谢陵游认真地斟酌言辞:「相公,要吃掉我吗?」 很好。 岑羡云没什么?感情?的默念,小猫这次扮演的角色稍微有那?么?一点超纲。 隐匿在内心生出的渴望催生出不耐与烦躁,仿佛某种无声的催促——洞房花烛夜,新郎新娘这么?能就这样站着相对无言呢? 岑羡云不由得生出几分直接用蛮力破开该死的幻境的想法,无论这是「颂隐」的小把戏,还是主神联合着天道一起使得绊子,他都有信心能够直接带着小猫冲出去。 但问题在于之后呢? 701所透露的信息并不多,却都在强调着一点:剧情?的时间节点可?以提前推迟,达成剧情?的最终手段也能够稍稍变更,但其中的关?键剧情?必须按照「前任」所走?过的道路而发展。 比如小少爷捡回了谢陵游,比如灵蛇打败玄龟救了谢猫猫,比如山今的出现…… 眼下的事情?节点应该是,颂隐将谢陵游逼入绝境,意外暴露灵猫血脉,被凌蘅当作?妖邪驱逐至魔界。 他当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破坏掉眼前的一切,可?是之后呢?他去哪里找第二个颂隐成为小猫的磨刀石? 生活啊,果然是充满挑战与惊喜。 长久的沉默让不安的新娘滋生出了更多的恐惧,他害怕极了被眼前的新郎厌弃,在几番犹豫纠结中,最后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勾住了新郎的腰封。 眼前一片漆黑,所作?所为便只能如瞎子摸象胡乱摸索,初次开窍的小猫带着些?稚嫩,紧张的连面上的每块肌肉都在用力,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从不应该了解的书籍中学来的知识。 他应该……怎么?做? 谢陵游抿唇,鼓起勇气,他自以为自己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实际上却只是轻轻拉动了新郎的腰封,轻微的力道犹如蚍蜉撼树,没有让岑羡云有片刻的挪动。 眼瞧着小猫紧张地似乎快要哭出来了,岑羡云默默嘆了口?气,握住了小猫绷紧的手,他主动向前半步,俯身在谢陵游的唇瓣上落下轻轻的吻。 他从剧情?的夹缝中翻找出有关?颂隐的设定,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与狂魔,他为了能够快速修炼,不惜将不少男女当作?家畜圈养,用情?药让他们不断地繁衍,为他的提供提升修为的养料。 岑羡云的脑海中浮现出钻进戚予忆体内的阴风,那?些?叫嚣着好吃的童音…… 「闭上眼。」岑羡云轻声叮嘱了一声,蒙住小猫脸庞的手慢慢移开。不出所料,小猫顺从地闭上了眼,只是因为紧张,长长的睫毛忍不住轻轻翕动,在眼窝出投射下震颤的残蝶。 岑羡云轻轻摸了摸谢陵游的脑袋,即便被操控着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小猫的本?能却仍旧存在,支棱着脖子,将脑袋探到了他的手中,祈求更多的抚摸。 「别撒娇。」岑羡云不轻不重?地呵斥一声,修长的手指捏住发间的金钗,精美的凤头钗肉收却不是冰凉的金属触感,而是…… 仿若捏着纸张的错觉。 岑羡云瞭然,不动声色地将谢陵游满头的「珠钗」卸下,五指插入柔软的黑髮,慢慢地梳理着长发,顺着盘发的走?向,慢慢解开一个又一个髮结。 盘起的长髮散落,三千青丝犹如瀑布般落下,披在小猫的身后,与红色的嫁衣形成鲜明的色彩。 岑羡云对这满头柔顺的青丝爱不释手,长发从指缝中滑走?,如同清澈的水流在淌过手心带来一片冰凉。 「会害怕吗?」 谢陵游无法理解没有前因后果的问题,他下意识地扬起脸,即便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凭藉敏锐的直觉找到了新郎的方向。 过分乖巧的模样在某些?时候并不会讨得旁人的心软,反而会因此激发出更为强烈的恶欲。岑羡云克制着手上的动作?,轻轻拢住满头的秀髮握在手中,即便他不曾用力,也无法否认这是一个掌控的姿态。 他声音沙哑:「被我吃掉,会害怕吗?」 「……」谢陵游下意识地摇头,他的所残存的意识中认定这是新娘——也就是自己应该要完成的任务,自然不会因此而害怕。可?大概是面前的新郎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心,他迟疑片刻后选择了坦诚,将摇头否认变成了肯定的点头。 第147页 他……害怕。 眼皮上小小的刷子轻轻抖动,岑羡云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虚虚地盖在睫毛上方,感受着柔软睫毛划过指尖的愉悦。 「那?我……轻一点,好不好?」声音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染上淡淡的情?欲,像是某种旖旎的开端,他说着商量的话语,握着长发的手却悄然收紧。 小猫感受到了胁迫的意味,他没有任何逃离的意思,顺着身后的力量仰起头,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人前。 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犹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纤细脆弱,岑羡云笃信,自己只需要用一只手就能掐断小猫的脖子。 「好……」 口?脂染的通红的唇瓣微张,吐露出将人理智灼烧殆尽的话语,谢陵游双眼紧闭,仿佛完全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究竟有多容易引得人发疯。 清亮的声音也染上了哑意,沙沙的透露出某种难言的渴求:「重?一点,也没有关?系。」 红色的唇瓣开开合合,说着比山间食人精气的妖怪还要蛊惑人心的话语,岑羡云没能忍住心中的魔鬼的鼓动,低头衔住了那?双柔软的唇瓣。 红润的口?脂带着蜂蜜般的甜味,让人上瘾,他细细的轻吻,将唇瓣上泛着甜味的红色悉数吞吃如腹。可?即便没有了口?脂的修饰,小猫的唇也仍旧红的惊人,甚至因予衍乄为不节制的吮吸而微微肿起,泛起水润的光芒。 谢陵游双手收紧,指甲不自觉地嵌入了皮肉,轻微的疼痛在这种时候似乎也并非是抗拒,成了欲拒还迎的手段,勾得人不由得渴求更多。 小猫的眼睛闭得更紧了。 岑羡云瞧着爬满绯红的面颊,伸手拂去垂落在肩上的发线,将通红的耳朵露了出来。 高?热发烫的耳朵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凉意让谢陵游打了个哆嗦。 「冷?」 冰冷的指尖抚摸过滚烫的耳廓,他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细细的摩挲过每一寸皮肤,最终捏住了小小的耳垂。 明明只是摸了摸耳朵,却让谢陵游觉得自己浑身都烫了起来,他不自觉地弓起后背,像是只煮熟的虾子,揣揣不安地等待最终的结局。 「不,不冷。」 微弱的声音似乎哑得更厉害了,他悄悄吞咽口?水,视觉上的缺失让其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他在黑暗中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的新郎……也会像对待他一样去对待谢陵游吗? 只是这种胡思乱想很快就被现实打散,灼热的唿吸喷洒在耳侧,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导了那?一处。 「我想在这里,留下一点。」灵力在指尖微微流转,往日凌冽逼人的寒霜在他的手中成了把玩的工具,随着他的心意变换成绚烂瑰丽不规则棱形,尖锐的一端抵住耳垂。 寒意覆盖,使得平日里肉眼难以窥见的细小绒毛因为染上了淡淡的薄霜而变得分明起来,岑羡云眸色更深,指尖碾过耳垂,将其揉搓的发烫髮红:「属于我的标记。」 「属于我」三个字像是某种引线,将谢陵游心中的烟花悉数引爆,噼里啪啦的声响在颅内不停,震耳欲聋的炸响让他不知道改如何反应,讷讷地张着唇瓣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岑羡云将小猫无措而又紧张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必须得承认自己的恶趣味,令他十分享受此刻完全掌握着小猫的感觉,他小幅度的扭头,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谢陵游熟透的耳廓,即便在寒霜的笼罩下,小小的耳朵也没有丝毫被冷却的意思。 宛若爱侣间的细语呢喃,他轻飘飘地问:「可?以吗?」 谢陵游浑身战慄,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被狩猎的错觉让身体的本?能想要逃离,但大脑却沉溺在虚假的温柔中,喝令身躯无所作?为。 他吞咽口?水,颤颤巍巍地回答:「可?……可?以。」 第81章 小猫说很喜欢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环境的影响导致小猫这般任取任求,还是因为谢陵游面对他时本身就没有抗拒的余地,不管是那种原因,都?没法打小此刻岑羡云心中旖旎的慾念。 他手一番,变魔术似的,手心凭空出现了小小的镂空耳环,银色镂空装饰中是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即便是如此小小的一颗在外界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浓郁的灵力汇聚成?最为纯粹的色泽,即便没有光芒的直射,也能散发出温暖而又柔和的光芒。 岑羡云松开了紧紧把握在?手中的发现,手指插入发线中,指腹轻轻摩擦过小?猫的头皮,无声地安抚。 寒霜冻结了耳垂,极致的寒冷让那出出现了短暂的麻痹感?。就是在?这一瞬,银针扎破了耳垂,触感?的缺失没让谢陵游察觉到?太多疼痛,只觉得什么更加冰冷的东西刺进了皮肉中。 本就红透了的耳垂现在?看起来仿佛真的要滴出血了,岑羡云慢慢的抚摸着不过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处,嘴角上扬。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银针穿入的地方溢出,岑羡云低头,张嘴含住了小?小?的果?实?。温热的口腔融化了寒意,温度的重回也带来了细微的疼痛,谢陵游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清楚的感?受到?柔软的舌尖抵在?伤处轻轻舔舐。 唾液刺激着微小?的伤口,带来绵密的刺激感?,他无法言述此刻的感?觉,在?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被对方握在?手中的木偶,任由?对方如何玩弄也无法生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第148页 甚至……渴望着更多。 谢陵游不自觉地咬紧唇瓣,羞耻让他的面颊也染上了绯红的色彩,他想垂下头,挡住面上的耻意,身体却?又被男人?掌控着无法逃离,只能僵直着后背忍耐着。 「唔……」 如同搁浅的鱼,溺水的猫,轻轻的闷哼从唇齿间溢出,明明口鼻都?不曾被堵塞,可他还是感?觉到?了无法唿吸的焦灼。 终于,岑羡云放过了被牙齿磨得微微肿起的耳垂,他轻轻拨弄坠在?小?猫耳朵上的耳坠,眼?中划过一丝餍足的满意之色。 小?小?的耳坠轻轻晃动,红色的宝石撞在?银色的牢笼之上,发出悦耳清脆的细响。岑羡云对耳垂上小?小?的装饰爱不释手,就像是家养的小?猫被挂上了吊牌,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被什么人?瞧见,都?能知道?这只小?猫是有主人?的。 等他玩弄到?了尽心,他才从小?猫的肩颈处抬起头,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彼此唿吸时的热气都?变得格外的清晰。 岑羡云的视线犹如实?质的落在?小?猫的脸上,像是在?记录谢陵游如今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明明方才他玩弄起来毫不留情,现在?却?又装作了含情脉脉的温柔模样:「疼吗?」 小?猫的双手捏的很紧,他牢牢抓着新郎湖蓝色的腰封,分不清究竟是想要解开他的腰封,还是将人?推的更远些。 黑色的眼?眸水润润的,像是被欺负狠了,眼?中含住了浅浅的泪。他张了张嘴,低低哑哑的嗓子沙沙的,扣人?心弦:「疼……」 大概是注意到?新郎的眼?神语法的危险,他只吐出了半个音节便堪堪住了嘴,红润的唇被绷成?一条细细的直线,他的目光无处安放,只能盯着岑羡云衣衫上绣的云纹。 动物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让他本能地摇头,却?殊不知示弱不能得到?施害者的怜悯,倔强的强撑也不过是激发更多催折的欲望而已。 「疼……还是不疼?」岑羡云凑得更近了些,他唇角还噙着一丝笑意,神色中似乎是浅淡的满意,但细细分辨又能从中找出些许不对劲来。他握住小?猫抓着他腰带的手,低低地问,「知道?怎么做吗?」 简单的问句像是一道?闪电噼开混沌的神智,雾蒙蒙的眼?睛闪过剎那的清明,谢陵游慢慢地掀开眼?皮,牢牢盯着面前放大的俊秀面庞。 这位凌霜上界三百年的高岭之花自然是拥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绝美容颜,即便是这样近的距离,也不能从上找出丝毫的瑕疵来。 谢陵游忍不住吞咽口水,脑海中回想起些许不应该了解的东西。 那本…… 师尊很喜欢的话本,也有这样类似的情节。 「……师尊。」他喉头滚动,哑着声音喊出了声,声调渐渐放柔,眼?角的胭脂早就被泪意晕开,红红的色彩带着分明的魅惑之意,偏偏那双眼?睛澄澈的过分,如同矇昧无知的林间小?鹿,映照出心怀不轨之人?骯脏龌龊的心思。 大概气运之子在?什么地方都?是出类拔萃的,即便是只看了一遍也学到?了其中的精髓。只见谢陵游眨了眨眼?,无师自通地放软了音调,一张红唇开开合合,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吐露出的却?是一派天真的言语:「我不会……教教我……」 一句话,六个字,被他念的婉转悠扬,岑羡云的心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悸动的厉害。 小?猫把他的话记得很牢,在?梦醒来后立刻进行了某种学习,现在?不说?是出类拔萃,炉火纯青,也能被夸上一句娴熟。 谢陵游双手纤细,岑羡云一只手便能握住,他牵引着小?猫摸到?了腰封的交界处,引领着小?猫将其解开。 灵巧的十?指到?了这种事情上也开始变得生疏,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成?功将腰封解开,他没来得及抓住那片轻飘飘的腰封,肩上传来轻微的力道?,整个人?便如风中浮萍般倒下。 湖蓝色的腰封散开,飘飘摇摇地落下,坠入尘埃中,无人?在?意。 穿着嫁衣的新娘倒在?了通红的被单上,墨发散开,凌乱地铺了大半张床,岑羡云喉头微动,他单膝跪在?床榻上分开小?猫的双腿,俯身毫不客气地享用属于自己的美食。 「嘶——」 岑羡云张嘴咬在?谢陵游的颈侧,牙齿在?光滑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圈齿痕,但他仍旧觉得干渴,稍稍用力,素日藏起来的虎牙刺破了肌肤,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不算浓重但也足够刺激味蕾。 「痛。」 软绵绵的嗓音很难说?清本身是否就是一种欲拒还迎,岑羡云眸底的颜色更深,但他还是收敛了力道?,轻轻舔吻自己咬出的伤痕。 小?猫的双手仍被他握着,夹在?两人?的腰腹间,十?指并不安分,撩开失去束缚的外衫,隔着薄薄的里衣胡作非为。 岑羡云凝视着不知死活的小?猫,唇角慢慢上扬,他抬手捏住一缕碎发,温柔地替谢陵游挽至耳后:「什么时候偷看的?」 「……」 谢陵游脸上的神情一僵,唇瓣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从岑羡云的角度,能够轻易地瞧见藏在?口腔中粉红的舌尖。 「还要继续装?」沙哑的声音里没有多少分明的情绪,岑羡云静静的凝视着被突然的变故吓傻了的小?猫,他浅色的眼?瞳沉静,像是广袤的大海,在?宁静的夜中安静地生不起半点波澜。 第149页 谢陵游的大脑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思索着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一半在?想要用什么样的言辞才能够煳弄过去。 岑羡云没有催促,抚摸着谢陵游伤处的手指往下滑,挑开新娘喜服上的暗扣,略带寒意的手带起一阵酥麻的电流感?。 敏感?的神经?仿佛被火灼烧般,阻碍了谢陵游思考能力。 指尖轻轻刮过某处,他的身子一颤,因惊吓而退去的红潮瞬间重新爬满面颊,他哆嗦着想要醛缩起身子,却?被一手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 岑羡云听着小?猫弱弱的祈求充耳不闻,像是找到?什么稀奇的玩具,平整的指甲来来回回刮过脆弱而又敏感?的部?位。 「做诚实?的猫猫可是会有奖励的。」岑羡云另一只手拂过小?猫发红髮烫的面颊,抵在?他的唇间,轻而易举的探入其中「你想要吗?」 「什么?」 谢陵游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一开口,便给了手指趁虚而入的机会,岑羡云半垂着眼?眸,却?掩盖不住眸底的深色。 唾沫在?口腔中推挤,长久无法合上的嘴唇也让他的下颌发酸,谢陵游无法发出完整的祈求,只能用哀求的眼?神注视着师尊。 「诺。」岑羡云大发慈悲地抽出了手指,他将自己湿漉漉的手掌展示在?谢陵游面前,右手无名指上的红印在?白?得过了头的手指上格外的分明,「这是你弄的?」 大概是害怕了,谢陵游匆忙闭上嘴,吞下满嘴的唾沫,迟疑着点点头。 在?柔软的胸脯上胡作非为的手也跟着停了下来,只是他仍旧不曾从上面挪开,岑羡云露出浅浅的笑容,宛若看见懂事孩子的家长,轻声夸赞:「真乖。」 「怎么留下来的?」岑羡云低头吻了吻谢陵游的发顶,比起直白?的欲念,谢陵游似乎更加喜欢这种简单而又亲昵的姿态。 面对可爱又懂事的小?猫,他并不吝啬于奖励。 谢陵游偷偷盯着岑羡云,眼?睛里带着浅淡不清的羞怯,他的双手早已被放开,只是一直维持着被桎梏的姿势贴在?岑羡云的腰腹上。 他小?心又缓慢地移动自己的手,在?师尊注视下握住那只手,张开嘴吞下如玉般莹润的手,牙齿磕在?皮肤上,他稍稍用力,猫科动物尖利的牙齿就在?无名指上留下了一圈齿痕。 仿佛是觉得自己方才咬得太用力,又包含歉意地探出一小?截舌头舔了舔。 岑羡云抽出手,无名指上的红印被齿痕覆盖,他的眼?前划过零碎的记忆,让他轻轻笑了起来。 他抓住小?猫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将他的五指一根根地分开,将与他耳朵上一般无二的耳坠放入谢陵游的手中。 「给我带上。」 谢陵游呆呆地望着手中精美的耳坠,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昏了头,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是正确。 见小?猫久久没有动作,岑羡云退开半步,将小?猫从床榻上拉了起来,从鼻腔中轻哼一声:「嗯?」 「可以吗?」谢陵游小?心翼翼地拢住手中的耳坠,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将耳坠弄丢了出去,又害怕攥得太用力将耳坠毁掉。 岑羡云没有回答,而是伸手轻轻拨弄小?猫还没完全消肿的耳垂,耳坠跟着颤动,发出铃铃的脆响,他偏过头,将自己的耳朵暴露在?谢陵游的眼?前。 谢陵游手心冒汗,他紧张地快要握不住手中的耳坠,来来回回吞咽了数次口水也没有真正的下手。 「这是我亲手打磨出来的耳坠。」不必看,岑羡云也知道?谢陵游的紧张,他淡淡的解释,「其中的红宝石是我在?一次『歷练』中,偶然获得的。」 「与我而言,它并没有什么用处。与其花费钱财将它保存,不如拿出去换些更值钱更有用的东西,但不知为何,在?瞧见它的一瞬间,我便想将它留下来。」 「我想。」岑羡云声音轻缓,咬字清楚,每个字都?仿是直接落在?了谢陵游的心间。谢陵游捧着小?巧的耳坠,从只言片语中窥视到?了那些他所不能参与的世界。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作,岑羡云扭头,正巧对上谢陵游泛红的眼?睛,他笃定的,近乎一字一顿地开口:「或许有个人?戴上它会很好看。」 「那……」谢陵游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一片嘶哑,他能感?觉到?双眼?因为长久的不闭合二过分的酸涩,却?还是捨不得闭上眼?,他抽了抽鼻子,轻声问,「好看吗?」 岑羡云认真地端详着谢陵游的模样,此刻的小?猫不似来时的懵懂少年,也没有梦境中那般妖孽直白?,但是更像是介于二者中间的混合体。 他想起谢陵游轻描淡写的说?小?猫是他分割出的一部?分,像来这个过程或许也并没有那么容易,且对他的本人?或多或少都?造成?了影响。 「很好看。」 他在?小?猫忐忑的眼?神中说?出结论,红色的耳坠很衬谢陵游的颜色,又或许是因为被附加了某种特殊的含义,令目光仅仅是落在?上面就能使得心情愉悦。 谢陵游读懂了眼?神中的深意,胸腔之下的心脏怦怦直跳,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耳膜,仿佛震耳欲聋。 「最重要的是,」岑羡云抬手虚虚握住悬空的耳饰,「我在?上面做了一些小?小?的手段,由?谁戴上去,就只能由?谁取下来,旁人?么……就算是把这块肉削下来,它也会重新回到?你的身体上。」 第150页 「啊,」岑羡云勾起唇角,仿佛是真的方才想起这一遭,「我是不是应该提前告诉你?要是你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 谢陵游生怕自己回答得稍慢些,就会被师尊误会,连忙否定。他握着手中的耳坠,两眼?亮晶晶的,仿佛有万千星辰在?其中闪烁:「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喜欢的不得了。 这份标记,能够永远的留在?他的身上,证明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也同样将他牢牢的牵挂于心。并且在?今日,他将耳坠的另外一部?分交到?他的手中,允许他在?在?他的身上留下同样的标记。 「那就好。」岑羡云眉眼?舒展,松开了小?小?的耳坠,犹如终年不化的高山寒雪般的面容浮现出明晃晃的恶劣,「毕竟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将它取下来的。」 被他打上标记的所有物,永远也不能逃离它的掌控。 即便岑羡云不曾将剩下的言语吐露,谢陵游也能隐隐体会其中的未尽之言,他捏住寒光闪烁的银针,语调庆幸:「那可真是……太好了。」 第82章 大猫猫在线撒娇 银针刺破皮肤,尖锐的疼痛从无?骨的耳垂传来,岑羡云抬眸,瞧见了谢陵游紧张兮兮的神情。他?害怕自己手上?的力道之前太重,带来多余的疼痛,又害怕自己的力道太轻没能穿破小小的耳垂。 小猫实在是紧张的过分,就连唿吸都放轻了许多。瞧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岑羡云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控制着自己的神情,没有将笑意表示出来。 耳洞这种事情,向来是一次性穿透要来的迅速利落,谢陵游如此小心的行径不仅没能减轻半点疼痛,反而?因?为磨蹭而使得痛感被拉得更加绵长?。 岑羡云并不反感,相反,对于?这种细密的疼痛他反而因此生出了微妙的愉悦,心上?人赋予的,即便是疼痛也甘之如饴。 「好……好了。」谢陵游退开半步,目光灼灼地盯着红润的耳垂,即便是站在云端中的仙尊,受了伤也会流出红色的血。 他?像是被蛊惑了,俯下身靠近,只是微微张开的唇还?没来得及咬上?通红的耳朵,就被一根略带寒意的手制止。 环境对岑羡云的影响并不大,但也并非没有,至少从食指的温度便能感知。 玉人般的仙尊最终还?是被染上?了情与?欲,融化了寒凉,使其?与?寻常人更?近一步。 「到此为止。」岑羡云与?谢陵游懵懂不解的眼神对上?,「我们还?有很多正事要做,对么?」 我们。 简单的两个字在心头炸开,让谢陵游心间发?颤,他?仿佛吃下了迷魂药,头昏眼花,只知道听从面前之人的指令。 岑羡云瞧着小猫云里雾里的模样,猜测大概现在叫谢陵游去做什么他?都愿意。他?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谢陵游的脑袋,眼含笑意:「还?是说你很喜欢这身衣裳?」 这身衣裳…… 谢陵游微微有些?走神,眼睛顺着岑羡云的目光一点点下滑,落在女子的罗裙上?,他?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的是新娘的衣裳。 躺在床上?时,这样的服饰大概是某种情趣,可若是要这样出去,谢陵游自问自己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瞧着小猫方才褪去红色的面颊重新变回?煮熟的虾皮似的颜色,和红色的衣衫很是相配。 「那走吧。」岑羡云从床上?散乱的发?髻中随意挑了根没那么夸张的簪子,拢起谢陵游茂密而?柔顺的长?发?将发?簪插入其?中,挽起了散乱的青丝。他?没给谢陵游开口的机会,握住他?的手往外走。 谢陵游被迫跟上?师尊的步伐,目不转睛地盯着斜前方交握的双手。 新娘喜服的袖子宽大,垂下来时盖住了他?大半只手,这般衬托起来倒还?真有那么几分女子娇小玲珑之感,理智与?羞耻让他?想要挣脱,去换身合适的衣裳再出来,但情感又让他?捨不得放手。他?就这样迟疑着,眼睁睁瞧见师尊推开了木门。 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明明他?们在屋内不超过两三个时辰,但木门打造的门扉却?像是在短短时间内经歷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变迁,陈旧的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灰尘随着门扉的移动而?扑簌簌的落下,又被无?形的灵力隔开,最终洋洋洒洒的落在地面上?。 屋外漆黑一片,至深的黑暗不似夜幕降临带来的天光暗淡,更?像是双眼被厚重且不透光的黑布笼罩,抬首望去,什么也瞧不见。 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岑羡云随口问道,如果能作弊,他?自然乐意少少使用下脑子。 听到声音,谢陵游这才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外头至深的黑暗,他?的心思不在上?面,即便配合着往外看了,大脑也没有任何?思考的痕迹,张嘴发?出意义不明的轻哼:「嗯?」 其?实穿着这样的衣裳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想,最好是在那只花孔雀面前去好好走一圈,让花孔雀知道师尊是他?的,少在师尊面前开屏。 这么一想,那点微薄的耻意瞬间烟消云散,他?用力回?握住师尊的手,仿佛只要抓得足够紧就能够永远不分离。 第151页 没有从谢陵游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岑羡云也没有半点不悦,他?的眸光投入更?深处的黑暗,试图捕捉其?中作乱的阴影。 木屋内部微弱的烛火轻轻跳跃,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在它的放光发?热下,木屋成了黑暗中唯一的两点,像是广袤大海上?的一夜扁舟,飘摇着找不到归途。 白?日里碎碎念的人,无?时无?刻存在的窥视目光通通消失不见,就连他?走过的道路,所见的房屋也没了踪影。 就连戚百风与?戚予忆也没有了踪迹,明明他?在将戚予忆交还?给戚百风的时候特意留下了灵力印记。 岑羡云不认为小世界中有什么能够逃过他?神识的扫视,也不认为有什么东西能够抹除掉他?留下的灵力印记而?不被他?察觉——戚百风也不行。 「魔界的气息。」谢陵游的注意力终于?从师尊的身上?拉了回?来,从岑羡云的肩头看向外面的黑暗,「啊,大概是有东西知道自己要输了,所以极其?败坏的开始玩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了。」 如果主神能够在小世界中开口说话,它八成要破口大骂: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系统,一个仗着切片多不怕惩罚屡次打破规则的气运之子,相比之下,它就玩了些?小手段,怎么也算不上?气急败坏吧! 可惜无?论是岑羡云还?是谢陵游都听不见主神的愤怒感慨,唯一能够充作传话筒的系统701还?自主关了机,默默地唿唿大睡——毕竟除了休眠,它实在找不到别的控制自己少说话的方法。 「魔界宽广,近乎是上?界与?下界的双倍,但供给生灵居住的区域却?不过十座城池,就是因?为一种名为噬魔的邪祟存在。」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体,如同初晨将起时的薄雾,引诱生灵走入其?中,成为雾气包裹下的傀儡。」 谢陵游望着面前的黑暗,不知想起了什么,不起波澜的脸上?划过浅淡的厌烦:「很讨厌的东西。」 它们的存在无?法被根除,就像他?方才所说,噬魔的雾气就像是初晨将起时的雾气,等到天光大亮之际,便会消散,但在第?二个日出之前又会重新汇聚。 「魔界十城,虽然构筑起能够将噬魔阻隔在外的阵法,却?还?是不可避免的会受到侵蚀,也因?此魔界中的人大多嗜血残暴,修为越高深之人越容易走火入魔。」 烛光越发?黯淡了,羸弱的火光落在谢陵游完美无?瑕的面庞上?,岑羡云抬手捧起他?的脸:「想起什么伤心事了么?」 「已?经……」陈旧的回?忆戛然而?止,他?正正巧撞进了师尊清亮的眼睛,脑海控制不住的回?响起那个「东西」说过的话: ——你们人不是认为构筑一个人的完整部分是他?的经歷吗?你认为失去记忆的他?还?是他?吗? ——他?的心软不是因?为你本身有多么特殊,而?是因?为你是第?一个,多少任务者在初入快穿局的时候都有着一副慈悲心肠,他?们都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什么,但最终的结局……不过都是变成另外一种「机械」而?已?。 ——气运之子,你真的要和我赌吗? 其?实……这么多年的等待,他?也产生过怀疑的吧? 毕竟就连他?自己,不也只能将自己切割成无?数份才能够在师尊面前保持住最初的模样吗? 但是现在,所有的怀疑如烟云般散去,没有任何?一次比现在更?加清楚,师尊就是师尊,无?论过去多久,都是他?所等待的人。 谢陵游扬起笑脸,阴霾从他?的眼中散去:「已?经过去了。」 烛火摇曳,阴影闪烁,本该可怖的气氛,却?因?为身侧有人陪伴而?无?所可惧。 岑羡云心中微动,蓦得有些?后悔。 此处虽然有些?简陋,但洞房花烛夜,好像也未尝不可。 岑羡云放下手,寒霜在他?手中凝聚,眨眼间便凝聚成一柄长?剑,剑光凌冽,直冲云霄,他?望向至深的黑暗,「怕黑吗?」 谢陵游摇了摇头,手握的更?紧。 寒霜之剑无?功而?返,悬在不远处照亮方寸之地,淮骆镇欣欣向荣的假象褪去,暴露出腐朽陈旧的真面目,仅从眼前可见的区域,岑羡云便知道他?们已?经回?到了真正踏入的淮骆镇。 只是不知道戚百风和戚予忆去了哪里。 那父子二人的修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岑羡云收敛了心思,牵着谢陵游走入黑暗中。二人刚离开木屋,身后的烛影便在剎那中熄灭。 「师尊,」 明明说不怕黑,但当身后的光消失的瞬间,谢陵游就控制不住的向前半步,贴的更?紧。耳垂上?的挂坠擦过岑羡云的肩膀,叮叮噹的铃声在死寂的夜中成为唯一的声响。 「我们要去找他?们吗?」 岑羡云没有说话,等待着沉不住气的小猫再开口。 果不其?然,没走出两步路,谢陵游停住了脚步,交握的手被绷直,迫使岑羡云不得不也停下了脚步。 「可以不去吗?」小猫低着头,小声嘟囔着,像是闹脾气的孩子。话刚出口,他?又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连忙补充上?后半句,「不是不管他?们了,晚一点……晚一点再去找他?们。」 「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第152页 谢陵游抿紧唇,想起那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说不定他?们也不希望那么快就被「救」出去呢。 岑羡云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只是静静地注视这小猫,等待他?自己主动说出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 「破除掉噬魔,我就得被关起来了。」谢陵游探出尾指,在岑羡云的手心轻轻的磨蹭,「师尊,我想和你待得更?久些?。」 第83章 不行吗? 当一只猫冲着你喵喵叫讨吃食的时候,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不会拒绝它。 当它躺在地上?,露出柔软的?肚皮的?时候,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直白的?勾引—— 岑羡云也不例外。但他早已学会伪装自己?的?情绪,看?向谢陵游的?神情镇定而不失温柔。 「嗯……」他故作沉思?的?模样,如愿以偿地瞧见小猫的情绪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跌宕起伏。 这种类似于掌控的?愉悦感极大满足了岑羡云隐匿在温柔表象之下的?劣根性,指尖顺着轮廓分明的?脸庞向下游曳,最终停在脖颈处。 本该如无瑕美玉般的?脖颈上?,因为粗暴留下了凹凸不平的?咬痕,指尖一点点描绘其中的?痕迹,笑意在唇角不断扩大。 「那我们在这儿做什么呢?」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暧昧,指尖微微用?力,便在其上?留下浅浅的?凹痕。 岑羡云能?够清楚地感知?到握住的?手因为紧张而渗出细密的?汗水,带着温热的?体?温染上?他的?手心。 不安分的?尾指完全?僵住了,像是小猫嫌弃暖房太热,所以探出来的?一截尾巴,结果刚刚出来一会儿就被寒冷冻得僵硬。 「不说话?」岑羡云抬起手指不轻不重地点在小猫的?脖颈处,他手指修长,这般节律性的?敲击仿佛在用?小猫的?脖子演奏某首不知?名的?曲子。 似威胁又似简单的?建议:「那就出去吧。」 「不……」谢陵游下意识的?拒绝,然而思?来想?去,却没找到能?够充做挽留的?理由。 毕竟眼下四周一片荒芜与黑暗,怎么看?都没有充分留下的?理由。 岑羡云忍住笑意,挪开了作乱的?手指,转身欲走:「还是说我们要在这儿干瞪眼吗?」 「不!」 眼瞧着师尊真的?要走,谢陵游连忙出声阻拦。也不知?道是那跟筋儿打错了,情急之下他抓住恍若霜雪般的?手贴在自己?的?发烫的?面?颊上?: 「我。」 「嗯?」岑羡云扭头,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眉宇中是恰到好处的?疑问?,「你怎么?」 「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还是……」他边说着边抬手遮住谢陵游的?额头,寒冽的?灵力在有意的?控制下不再刺骨,透露出温柔的?凉意,让脸颊快要被烫熟的?小猫感受到了分明的?凉意。 灵力探入谢陵游毫无抵抗的?灵台,自上?而下将小猫彻彻底底的?检查了一遍,最终停在丹田处。明知?小猫身体?中没有任何异常,但他却没有及时收手,而是不紧不慢地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还是你想?到了什么解闷的?方法?」 刚刚才降温的?脸颊瞬间恢復了滚烫的?温度,谢陵游恍惚间觉得自己?是被架在烤棍上?的?食材,身下是灼灼烈火,烫的?他神志不清,唯有厨师为了受热均匀转动烤棍时才能?得到片刻的?解脱。 但那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谢陵游忍不住吞咽口水,从喉咙中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痒意,动物的?天性让他此刻无比的?渴望进食,但是理智却又控制的?不敢在师尊面?前过分造次。 他轻轻舔过藏在口腔内部的?虎牙,目不转睛地盯着师尊耳垂上?挂着的?耳坠,煳成一团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许多不合时宜的?画面?。 温度似乎更高了。 「饿了?」 在寂静无声的?环境中,即便只是简单的?口水吞咽也无比清晰。岑羡云眼中的?笑意越发分明,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小猫因他而跌宕起伏的?心绪。 谢陵游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多么露骨,仿佛饿了三天三夜的?流浪猫瞧见了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咬上?一口。 就连丹田中的?小猫也跟着拱起了嵴背,是十足的?进攻狩猎的?姿态。 仅存的?理智克制着,才没有让小猫直接扑上?来,但瞧着它磨牙甩尾的?模样,应该是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 「怎么不说话?」岑羡云将谢陵游的?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他贴在小猫的?面?颊上?的?手指产生出细微的?痒意——他想?剥开谢陵游的?唇瓣,看?看?藏在里?头的?牙齿是不是正?在「磨刀霍霍」。 但比起身躯上?的?渴求,观察谢陵游的?渴望而又胆怯的?表情似乎更有意思?。 「嗯?」 又是一声从鼻腔中溢出的?闷哼,上?扬的?尾音像是小勾子轻轻地撩拨着谢陵游的?神经,他几度尝试想?要从中找到捉弄的?痕迹。 但他失败了。师尊的?神情实?在是沉稳的?过分,叫他瞧不出半分破绽。 第153页 若是岑羡云晓得谢陵游心中所想?,大概会忍不住感嘆小猫真是傻得可爱。身为任务者在不同小世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早已将演技锤鍊的?炉火纯青,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人看?出破绽? 「师尊不想?试试……」话说了一半,谢陵游又住了嘴,唇瓣绷紧成一条直线,他咬着口腔中的?软肉,用?轻微的?刺痛来保持意识的?清醒。 他想?他大概是错了,漫长的?时间并非不曾在师尊身上?留下痕迹——过去的?师尊可没有如今这般恶劣。 他笃定师尊是恶意的?捉弄,却又对此毫无办法。 一双小巧的?尖尖耳朵从墨发中探出,敏感的?耳朵总是最能?反应主人的?心绪,带着软软的?绒毛不安地折了折。 谢陵游伸手摸上?岑羡云的?喉结,恍若玉石打造的?仙尊浑身都透着寒凉的?气息衬得食指格外的?滚烫。 指尖慢慢描绘着男人的?喉结,他做着大胆的?动作,眼神却慌张的?四处躲闪:「你不想?……」 从话本中瞧见的?白字黑字在眼前不断浮现,谢陵游心一横,上?前半步将两人之间仅剩的?距离压缩到极致。 他抬起头,唇瓣恰好擦过岑羡云的?下颚,这样的?「偶然」让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散地无影无踪,本该如黄鹂般婉转旖旎的?话语被吞吐的?语气切割成零碎的?模样:「你,你不想?……不想?尝尝我的?滋味吗?」 磕磕巴巴地恍若个小结巴,倘若说方才的?小猫大概是又八分熟,现在岑羡云大概能?够断定是熟透了。 「尝?」岑羡云微微低头,唇瓣擦过小猫尖尖耳朵的?外廓,吐出的?气息落在敏感的?耳朵上?,令那双小耳朵情不自禁地想?要折起来,躲避这样的?「折磨」。 但岑羡云没给它们这样的?机会,他咬住猫耳的?尖尖,仿佛在品尝什么稀世美味,不轻不重地嚼了嚼。嘴里?含着一截猫耳朵,说话不免多了些含煳,从喉咙中发出的?声音沙沙地,带着不分明的?情.yu。 「是这样尝吗?」 「唔。」谢陵游不自觉地腿软,停留在滚动的?喉结处的?手指不知?在什么时候下滑,落在了对方的?肩上?。他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藉助施害者的?力道勉强保持站立。 突然,湿漉漉的?眼睛瞪得浑圆,伏在肩头的?脑袋骤然抬起,殷红的?唇瓣中泄露出慌张的?求饶:「不,等等——」 太晚了。 岑羡云眉眼低垂,如琥珀般剔透的?眼眸中映照出被情.yu盈满的?面?容,他环住谢陵游的?腰身,托举起他软绵的?身子。 他表面?上?瞧着似是体?贴入微的?谦谦君子,唯有谢陵游才晓得这副皮囊之下的?是怎样恶劣的?模样。 岑羡云手指微勾,潜藏在谢陵游体?内的?灵力凝聚成白蛇的?模样,捲住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猫,吐着蛇信子叼住了小猫的?后颈肉。 「咪!」元婴所化的?小猫发出绵长的?叫声,似是欢.愉又似是痛苦,粉色的?肉垫无力的?在半空中扑腾,却只是徒劳无功。 灵蛇收缩着身子,卷的?更加紧了,像是在对待自己?捕捉到的?猎物,不断地加大力道想?要将其绞杀在怀中,又像是想?要将小猫永远地囚困在怀抱中,与它灵肉相融,永不分离。 元婴乃是修士的?命脉之处,却被零一人着痒肆意的?玩弄,身体?的?本能?恐惧与心底的?欢愉一同涌上?心头,划作生理性的?泪水蒙上?了双眼。 「尾巴呢?」岑羡云抬手拍在小猫的?尾椎骨上?,不算轻的?力道让本就处于极度敏感状态的?小猫直接一个哆嗦,险些直接炸毛。 岑羡云朝谢陵游的?身后摸了摸,却没能?找到那条柔顺的?长长尾巴,他不太满意地嘀咕了一声,指腹抵在小猫的?尾椎骨处,低声训斥:「放出来。」 命令似的?语气让谢陵游心理上?的?耻意更浓,他颤着肩膀,脑袋却不断往施暴者的?怀抱中钻。 尾巴…… 要是把尾巴也放出来,他会直接被玩死过去的?吧? 可是…… 岑羡云凝望着谢陵游的?发旋儿,小猫颤颤巍巍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因一口气回不上?来而晕厥过去,可他却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啪!」 又是一巴掌毫无徵兆地落在了臀.部,小猫哆嗦地更加厉害里?,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怀抱中挤,他像是一团火球,即便是雪人也蒸腾出了几分热意。 丹田处的?蛇又开始作乱了,它吐出分叉的?舌尖,发出嘶嘶的?细响,向小猫耳朵粉嫩嫩的?内侧发起进攻。 「唔……不,师尊……」 「嗯?」岑羡云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然而丹田中的?灵蛇却没那么体?贴,仍旧孜孜不倦地舔舐着不断抖动的?耳朵。 谢陵游简直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他努力地抵抗着,不愿自己?被丹田中的?热潮吞噬,却发觉自己?那微小的?抵抗不过是蚍蜉撼树。 「不行吗?」岑羡云终于放过了润湿的?耳朵,握住了冰凉柔顺的?长发,迫使谢陵游抬起头来,他低头,盯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问?:「不行吗?」 第154页 第84章 怪物 折磨总是绵长且难捱的。 谢陵游快要被难耐而又不满足的愉悦逼疯了,鼻腔中尽是凌冽的馨香,进一步腐蚀了大脑,让他生不出任何反抗和逃离的心思。 「还是要拒绝我吗?」岑羡云揉着颤慄不止的耳朵,心底的慾念没有半分削减,反而似有野火助长愈演愈烈。 「……呜。」谢陵游发出小声的呜咽,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拒绝还是迎合,徒劳无功地抓着素色的衣裳。 上好的锦缎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岑羡云却半点不在意?,目光灼灼地盯着谢陵游。 无声的压迫令小猫的双膝软得更厉害了,岑羡云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力气扶住快要软成?一滩软泥的谢陵游。 他没有进一步的逼迫谢陵游,就连丹田中不安分的灵蛇都跟着温柔起来,嘶嘶的为小猫清理湿漉漉的毛髮。 这种仿若事后的安抚然后丹田中的元婴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它努力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 这当然也是无济于事。 细细地蛇信子舔过元婴的每一寸皮毛,灵蛇慵懒地匍匐着,呈现出餍足又贪婪的矛盾姿态。 四周仍旧一片寂静黑暗,唯有悬在不远处的寒霜之剑散发出微弱的萤光,堪堪将?两人照亮。 无声的古怪气氛蔓延开来,岑羡云自认是个优秀的猎手,即便心中的渴求已经到了近乎顶峰的地步,他仍旧能?够轻易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假象。 「嗤——」 微不可察的细响藏在交错杂乱的心跳声中,在阴翳中耐心等?待的东西终于无法克制内心的渴望,同时它也认定在黑暗中的两人已然忘情。 它与浓稠的黑夜融为一体,成?为泥土中的一部分,如?同浪潮般用来。 谢陵游咬紧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丹田中的灵蛇似乎终于平静了下来,盘曲着将?他的元婴紧紧包裹着。银白色的眼皮耷拉着,遮住了猩红的竖瞳。但若是细细看?去,便会发现眼皮并未完全盖住眼睛,而是留有细细的缝隙观察着外界的东京。 这条狡猾的蛇并没有真的进入休憩状态,而是等?待一个伺机而动的机会。 谢陵游慢慢低下头,将?脑袋藏进了凌乱的衣襟。 身?后的喜服被什么小小的东西顶起个鼓包,长长的黑色尾巴从?衣服侧边的缝隙中钻了出来,摇晃着缠上了扶着腰肢的那?只?手。 毛绒绒的尾巴尖尖讨好地在手腕内侧轻轻摩挲,仿佛在无声的祈求温柔的对待,殊不知对常人而言,这样的姿态不仅不能?得到怜惜,还会放纵心中的恶念。 「抓紧。」岑羡云低低地叮嘱了一声,不等?小猫有所?反应便松开了手。 他掐住了柔顺的小尾巴,大掌不断上移,最终停在尾巴的根部。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不安,使?得尾巴松开了手腕,晃晃悠悠地想要逃离这样的束缚,只?是尾巴根尚且落在旁人手中,其余部位再怎么挣扎不过是徒劳无功。 腿,更软了。 谢陵游无法站立,只?能?抬手搂住师尊的脖子,以完全依附的姿态才能?勉强止住下滑的趋势。 藏在黑暗中的东西更加躁动了,它的「嘴」向两边裂开,若是有人能?够瞧见便能?发现那?是个丑陋而拙劣的微笑。 「地面」裂开了。 裂缝不断随着它愉悦的心情而不断扩大并且朝着两人不断移动。 慢一点,小心一点,不要惊到它那?美味的珍馐。 岑羡云捏着软软的尾巴,指腹被细小的绒毛擦过,带着黑猫高热的体温,这种温热绵密的触感即便是上界最好的法衣灵绸也没有这般舒适的手感。 「赌局是不是快结束了?」岑羡云抬起左手,食指指尖处不知何?时划开了小小的伤口。殷红的血从?伤口出慢慢渗出,像是点缀在葱白指尖上的一颗红宝石。 带着血的指尖轻轻点在谢陵游的额头,小小的红印渐渐浮现,模煳不清的痕迹让人无法辨别其中具体的含义,他也不在乎,而是就着指尖的血轻而慢的描绘。 鲜血干涸的很快,岑羡云望着谢陵游白皙的面颊上的痕迹,唇角微勾:「我?等?你?回来。」 话音未落,脚下骤然一空,一条「长舌」从?中勐地探出朝二人袭来,看?架势竟然是想要将?他们直接一口吞掉! 「去。」 与它构想中的慌张失措不同,修士腾空而起,身?侧充作光源的寒霜之间在一唿一吸之间划作无数柄灵剑,随着一声敕令,万千灵剑裹挟着寒霜之气直直飞射入地面的「血盆大口」! 「嗷——」 「好痛!!」 伴随着尖利的惨叫声,浓郁的犹如?液体的黑色雾气喷涌而出,庞大却并不笨拙的舌头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每一下都带来裂空之音。 岑羡云神色如?常,抱着陷入昏厥的小猫飞身?避开漫无目的胡乱攻击的长舌。 大概是认清了自己奈何?不了对方的事实,长舌终于安分,耷拉在插满寒霜之剑的嘴上。它蠕动着,想要将?嘴巴里密密麻麻的剑挤出去,结果它不仅没能?得偿所?愿,还将?更多的黑雾从?伤处挤了出去。 刺耳的尖叫慢慢停歇,「嘴巴」抖动着,发出哀哀地抽噎:「呜呜……师尊……呜呜呜……」 第155页 「好痛……好痛啊,师尊,师尊,师尊!我?好痛啊……」 这是,岑羡云敛眸盯着下方,心中杀意?更浓,谢陵游的声音。 「为什么丢下我??师尊?为什么啊……呜呜呜,师尊……」 它仿佛是牙牙学语的稚子,压根不会几句话,只?知道翻来覆去地念叨着「疼」、「师尊」、「为什么」这样的措辞。 浓烈的血腥味裹挟着犹如?腐尸发臭的味道,岑羡云只?觉心中似有万千戾气翻滚,令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大开杀戒。 它抿紧唇,屏息凝神,灵力汇聚与双眼,试图穿破眼前的无垠的黑暗,捕捉到无形怪物的弱点。 「砰!砰!」 出乎意?料的是,无法看?出形体的怪物竟然结出了一颗人类的心脏,拳头大小的肉团在无数黑雾凝结出来的铁索中挣扎搏动,缓慢且沉重,让人不由?得担心它会不会在某个瞬间骤然停下。 「师尊——」 怪物知道自己被看?穿了最为重要的秘密,爆发出地动山摇地尖叫,恐怖的声压让黑暗也有了片刻的破绽,裂开细细的纹路。 外界的光芒从?缝隙中洒了下来,与此同时,岑羡云体内的灵力如?同打开闸门的洪水倾斜而出,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此间世?界的所?有悉数冻结。 对死亡的恐惧使?得怪物更加慌乱了,它咀嚼着自己偷来的口粮,用指甲盖大小的脑子开始努力思考求生之路。 不知从?那?里颳起了勐烈的风,树木摇摆,枝叶摩擦的沙沙声遥远地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黑暗中亮起了绿色的萤光,定睛看?去正是他踏入院门之时看?到的那?颗槐树。 粗壮的槐树疯狂的摇晃着,弥散在空气中的黑雾逐渐想它聚拢,埋藏在黑土中的树根突生异变,成?人男子腰肢般粗的树根顶破了「土地」表面,如?同活物般蠕动吐息。 通红的树根上密布手腕粗的经脉,随着树根向四处蠕动延申,一鼓一鼓地将?表皮撑至透明,向外人展示其中鲜红似血的液体。 「师尊……你?又要杀掉我?了吗?」 糟了。 岑羡云立即就要闭上眼,但还是迟了! 树根上无数个透明的鼓包同时「睁」开,无数泡在血水中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想要将?天边无尘的仙人拖入永无宁日的俗尘中。 「臭婆娘!敢管老子!看?我?不抽死你?!!」 「那?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能?把她卖到那?种地方!」 「呸!没用的赔钱货,能?当女表子卖几个钱给老子换酒是她的荣幸!」 ——这是丧心病狂的男人痛殴妻子的画面。 岑羡云双眼紧闭,却还是无法阻止眼皮下的眼珠飞快的滚动,他见过这个男人,在白天的幻境中,他躺在草垛里散发出恶臭的气息。 「娘亲娘亲!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我?会好好读书!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为什么不用功!为什么考不上秀才!你?看?看?张家那?小子!为什么你?比不过他?!早知你?时这种废物,我?就该用脐带累死你?!」 ——这是白日里热情洋溢主动与他攀谈的大妈。 「爹爹!那?骆家的老大是个天生痴呆——」 「他与你?自幼定下婚约,你?怎可因他身?又缺陷就嫌弃他?!」 「阿怀啊,你?爹说的没错,我?们书香之家,一诺千金,如?何?能?食言而肥?」 「小妹,你?不必担心,骆家乃是我?淮骆镇数一数二的富家,虽然大公子的确不甚聪慧,但也绝不会叫你?吃苦头。」 「你?们……你?们!你?们难道不知道那?骆家的大公子生性残暴,每半个月就要从?他房中抬出去几具女尸吗?!」 「你?们这是要让我?死啊!」 「那?你?就去死!我?将?你?千金万贵的养到今日,也到了你?回报的时候!你?就算是死!也得给我?死在那?骆家!」 岑羡云唿吸气促,他被困于无数阴暗又混杂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亲眼瞧着一个又一个人以各种惨痛可悲的方式死去。 眼前的画面一闪,便到了女子出嫁的画面,而轿子——所?停的地方正是他「迎娶」谢陵游的院子! 没有婚礼,没有高堂,肥头大耳的痴呆抓住新娘的胳膊,当着「宾客」的面撕碎了她的衣裳,将?饱读诗书的女子踩入泥中。 可,她并没有死。 夜深人静时,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敛起破碎的衣衫,摇摇晃晃地来到了睡得如?死猪一般的「丈夫」面前。 「嗤——」 鲜血四溅,她用不知是谁忘记收拾的柴刀划开了丈夫的肚子,将?婢女为她买来的槐树种子埋入丈夫的肚子中。 她神情麻木,嘴里却哼着欢愉的歌曲,扯下耳环与青丝,充作针与线将?男人的肚子重新缝合。 数息之后,一点绿意?刺破肥大的肚子,慢慢舒展开小小的叶子。 第85章 道侣 巴掌大的幼苗吞噬着人的血肉与怨念与超乎想像的速度飞快地生长,纸条如同藤蔓般向四周不断延申疯长,结成密不透风的茧房,将遍体鳞伤的女人包裹其中。 藏匿在粗壮枝条中的是如同钢刺般扎入女人布满淤青的皮肤,树枝分泌出来的浓稠液体麻痹了神经,让她忽视了身体上的疼痛,她慢慢蜷缩起身子,仿佛回到了还未出生的时候。 第156页 她唇边的笑越来越大,仿佛陷入甜美的梦境。 如果人生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槐树的根须扎破了男人的躯体,深深地?埋入地?底,在人瞧不见的地?方疯狂的生长,黑夜成了它的保护,它一边汲取着小镇上的怨念一边钻出屏障吸食着从魔界飘来的噬魔。 它遵从着「母亲」临死前的遗愿,将整个淮骆镇拖入了一场没有痛苦的美梦中。 整个淮骆镇在它散发?出的气息中陷入沉寂,在此处居住的人全都成为它的口粮。 被当作食物的人们并没有死去,他们的意识沦陷在美梦中,身体却重复着日復一日的生活。 岑羡云皱紧眉头,空气中渐渐结出丝丝缕缕的寒霜,这些寒霜看?似如薄雾般柔弱实际上十分暴烈,缠绕住无形的丝线,极寒之?下,操控意识的丝线竟然被生生冻裂。 琥珀色的眼?瞳覆上一层浅浅的霜雪,他从无数的苦痛中甦醒,眼?中却没有半分动容。 槐树从未遇到这样的人。 就连恶事?做尽的颂隐,也会因为承受不住过分的负面情绪而神智崩殂,毫无抵抗地?成为它的口粮。 岑羡云当然不会动容,他去过许多世?界,见过无数人性的丑恶,和那些东西比起来杀妻卖女、棍棒斥责之?类属实算不了什么。 他抬手,手中并无剑,但?无形的剑意却有着催折天地?之?意。 长剑一挥,唿吸间银白的剑光辉映着破碎黑暗中泄露的光芒,风止树停,万籁俱寂,藉助黑暗将自己藏起的牵丝线被根根斩断,发?出清脆的,犹如琴筝之?弦绷断之?音。 盛大的剑意不偏不倚,正是朝着那小小的、艰难鼓动的心?脏而去——那是将女子吞噬进?去的茧房! 无数盘结的根须结成一堵厚实的木墙层层挡在「心?口」,然而着都无济于事?,狂烈的风霜催折了木头,锐利的剑光破开层层护盾,眼?瞧着就要射入最后的护盾! 「痛啊。」 低低的哀怨响起,时间好似也为之?停留了一剎。 「师尊,很痛啊。」 槐树树干上凸起人形,「他」张开嘴发?出喑哑的哀嚎,血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流出:「为什么……师尊,为什么啊……」 猩红的液体从树干表皮上白皙脸颊上滚落,他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直到现在,你连——真名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血,无数的血从人形上溢出,他的模样与许久之?前的梦境中所?见的场景相融合。 岑羡云心?脏紧缩,心?脏跳动的怦怦声犹如擂鼓一下下砸在鼓膜上,带来震耳欲聋的错觉。 没有半分停滞的剑意生生噼开了「谢陵游」的心?口,汹涌的血从伤处不断涌出,染红了月牙白的衣裳。他像是不知疼痛般,挣扎着向前伸出手:「凌蘅,你真的要别的人来攻略我吗?」 「你不能……不能把我丢尽永无止尽的轮迴中,面对着一模一样的皮囊重复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我不想做台上供人观赏的牵丝木偶!」 「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我成为一个个任务者手中的玩具吗?」 啊…… 岑羡云眼?中的寒意略有松动,他听着槐树模仿出惟妙惟肖的嗓音,陷入片刻的怔忪。 原来那个梦境里,谢陵游说的,就是这些啊。 细如尾指的枝桠匍匐与地?面,见岑羡云无所?动作,以为自己的把戏当真迷惑了对方,如受惊的蛇扎入泥地?里飞快的逃走。 岑羡云微微抬眸,目光正正好落在逃走了树枝上,他没有动手,而是轻轻攥住小猫的尾巴根。 天,快要亮了。 黑夜裂开条条细缝,光线在凝结的水汽反射下有了形状,随着生生脆响越发?强烈。 身后可?怖的气息并没有追来,槐树真的以为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了。 然而庆幸不超过十息,灼热的温度迎面而来,黄符在眼?前爆开,夹杂着木系灵力丹火一口将它吞下。 藤蔓发?出痛苦而尖利的哀嚎,但?不多时,丹火将槐树根须乃至惨叫声悉数炼化。 戚百风一挥手,跳跃的丹火回到了他的体内。他抬头,只见凌蘅抱着他那娇气的小徒弟慢步走来。 他脑子一抽:「哟,小媳妇蛮漂亮的哦?」 话刚出口,戚百风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话,等会凌蘅要是恼怒了,一剑噼了他该如何是好? 他拉着还没完全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戚予忆后退两步,等会要是真的动手了,他也有能逃走的余地?——虽然根本没可?能逃掉就是了。 「他是妖。」岑羡云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霜寒之?气还未从他的身上散去,本就色泽浅淡的瞳孔更加浅淡,冷漠的不似活人。 戚百风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轻哼一声充作回应:「嗯?」 槐树的核心?已死,生长在院内的树木也开始死去,枝桠接二连三的断裂,绿油油的树叶散落了满地?,霎时间生机全无,成为散发?着恶臭的腐败残枝。 庞大的树木完全枯死去,他们这才发?觉,先前的黑暗是因为庞大到将整个淮骆镇都笼罩其中的槐树过分的茂密,遮住了所?有的光辉。 树叶凋零殆尽,天光大亮。 第157页 戚百风的目光落在一袭红衣的谢陵游身上,一眼?就瞧见了缠在凌蘅收完上的黑色尾巴。 「哦,这是……」戚百风盯着谢陵游的尾巴,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确定,「猫妖?」 在某些时候,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戚百风瞭然地?点头:「上界的老顽固对妖啊、魔啊都敏感的很,要是叫其他人晓得,你这小徒弟怕是要被逐出上界。」 「要我保密也不是不行,但?是嘛……」戚百风只当凌蘅是让他替自己保守秘密,毕竟人言可?畏,就算是仙山上的仙尊在某些时候也要遵守世?俗的规矩。 他掏出摺扇故作风雅的摇了摇,话锋一转:「我又有什么道理为他保守秘密呢?」 岑羡云抬眸,冷冷地?注视着戚百风,倘若戚百风能够回头看?一眼?,便会发?现他身后的半大的小孩看?他的眼?神同样阴冷。 可?惜戚百风不曾回头,自然也错过了晓得自己「好大儿」心?思的机会。他摇着扇子,似笑非笑:「不如仙尊同我结为道侣?这样他既是你的弟子,也是我的弟子,我自然不会害他,仙尊意下如何啊?」 「不如何。」岑羡云淡声拒绝,他脸色平淡,抱着昏睡中的小猫从戚百风身边走过,「既然是妖,那就驱逐出上界。」 清冷的声音散在空气中,戚百风扭头看?去,凌蘅步履平稳,从背影上瞧,竟然是半分迟疑犹豫都没有。 「等等,你玩真的啊?」戚百风维持不住脸上的调侃了,他收起摺扇准备追上去一探究竟,只是才迈出步子,就被小小的力道拦住。 低头一看?,五六岁的小童瞪着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哭了的模样。 「哎呦,小祖宗,办正事?呢!」戚百风嘴里说着埋怨的话,人却是任劳任怨地?俯下身抱起了小小的孩子,「不就是些小鬼头的怨念?怎么这么久也不见好的呀?」 也不知戚予忆是不是听懂了戚百风的嘟囔,他一低头,将脑袋埋入「父亲」的脖颈里,藉此藏起了眼?中的惊涛骇浪。 戚百风……还真是对凌蘅念念不忘。 这个认知让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尤其是他还没有身份与立场发?表任何意见与不满。 戚百风自然不知道自己那沉闷的儿子在想什么,他抱着返「老」还童的儿子追了上去:「你当真啊?」 「就这么不想和我成为道侣?讲道理,我也没差在哪里吧?」戚百风跟在凌蘅的身后,目光却落在了藏在凌蘅怀抱中的谢陵游身上,「我虽然修为差了那么一点,但?是我会炼丹呀!我敢说整个上界应当没有比人能比我炼丹技术更好的了吧?」 嘴里喋喋不休,却丝毫不妨碍他观察只露出小半张脸的谢陵游。 俊秀的少年脸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眼?皮浮肿,一看?便知方才必然是好好的大哭了一场。 只是不知道他哭是因为被发?现了身份,要被赶走而哭,还是因为…… 「嘶……」戚百风倒吸一口凉气,为自己可?怕猜想感到羞愧,凌蘅仙尊是什么样的人?他这么能够用这种龌龊的心?思去揣摩对方? 「我方才不过是随口的玩笑话,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还能用这样下作的手段逼迫你不成?」出于某种补偿心?理,他又道,「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加上这俩小孩,绝不会外传出去,以后小心?些,也没什么大碍。」 岑羡云停下脚步,寒霜已经?从他的眼?中褪去,显露出瞳孔本来的色泽:「既然已经?知道的事?情,又如何能装作不知?」 「凌蘅?他可?是你的弟子!况且他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如何就容不下了?」戚百风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语的荒谬感,他牢牢地?盯着凌蘅,仿佛从未真正看?清过面前的人,「难不成你也相信什么狗屁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第86章 离别 空气陷入无?言的凝固,面对?戚百风的指责,岑羡云没?有?半分动容,气定神闲地反问:「所以呢?」 他的语气实在?是平淡的过了头,让戚百风满肚子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中。 耳边没?了烦人的声音,岑羡云重?新迈开步伐,然而没?走两步就再次听到了戚百风的声音:「你有想过他能去哪儿?吗?」 去哪儿?? 岑羡云低头便能瞧见谢陵游的睡颜,这个问题不难回答。 谢陵游如今已至元婴,除了废除元婴,自然无?法?在?下界久待,既然上?界不能留,下界不能去,那么就只剩下魔界了。 古往今来,就没?有?能从魔界中活着出来的修士,是生是死都是天命。 但谢陵游和他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岑羡云心中有?别的打算,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三言两语而动摇:「我?门下的弟子如何,想来是与?戚阁主无?关了。淮骆镇的魔障尚在?,戚阁主自行处理吧。」 话毕,他未曾做任何停留,径直朝着罗山八方结界最为薄弱之处而去。 …… 临渊的结界边缘摆放着巨大的镇石,血淋淋的符文是无?数人用血肉描绘出来的屏障,经过千百年的风吹雨打、魔气侵蚀仍旧挺立在?原地,更古不变地守护着罗山八方。 第158页 此刻,镇石上?的鲜红符文隐隐有?了黯淡之色,从魔渊下方瀰漫而上?的魔气,自淮骆镇中传出的邪念都在?不断消磨其中的灵力。长此以往,总有?一日,镇石毁于一旦。 岑羡云将谢陵游放在?镇石的背风处,静静凝视他片刻后起身,他划开掌心,抚上?镇石。 粘稠的血与?蓬勃的灵力一同注入,黯淡的血色逐渐恢復光鲜。岑羡云注视着上?面繁复的纹路,鬼画符般的纹路在?他眼中都是有?迹可循的模样,他从中梳理出灵力运转的走势,碎虎缓缓闭上?眼。 注入镇石的灵力在?他的指引下穿针引线,逐一填补已经薄弱的地方。 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做这种事,但却?意外的顺利,不到半炷香时?间便将残破的镇石修復完全。 或许即便记忆不在?,但身体的本能仍有?残存。 岑羡云睁开眼的瞬间便听见了低哑的唿喊:「师尊。」 天色已晚,靠近魔渊的地方夜色更加浓郁,昏黄的余晖落下来,将鲜红的衣袍照的更加绯红。 谢陵游双眼混沌,带着初醒不知状况的懵懂,尾巴比意识显性一步,翘起来想要蹭师尊垂落在?身侧的手背。 黏人的小猫总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亲近与?喜欢。 岑羡云没?有?动作,任由小猫的尾巴来回磨蹭着自己的手背,他看似仍旧盯着镇石,实际上?余光中全是谢陵游傻乎乎的模样。 「我?……」 声音刚出口,谢陵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脸色惨白地盯着兀自表达欢喜的尾巴——他在?师尊面前变成半人半妖的怪物了?! 即便到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时?候,大猫猫还是将自己的记忆锁的很牢固,谢陵游半点不记得在?淮骆镇中发?生的事情,因为眼前的变故而惶恐到无?以復加的地步。 人都是厌恶异类的。 他是不是也会被师尊厌弃? 「你早就知道了。」岑羡云的眼睛终于从镇石上?移开,他看着紧绷的谢陵游,面若寒霜,「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谢陵游咬紧唇,他首先想起的便是自己三番两次化作小猫模样钻进凌霄阁,偷偷与?师尊同床共枕的事。 再?往前…… 他不敢回想,也不敢回答师尊的询问,咬紧唇保持缄默。 「不说也没?关系。」岑羡云动了动手指,捏住了手侧的尾巴。明?明?主人已经如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尾巴却?很是开怀,被抓住了也不安分,在?手心中小弧度的扭动。 谢陵游盯着在?师尊手中摇曳身姿的尾巴,又羞又惧,头顶的猫耳朵跟着折了折。 岑羡云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尾巴,食指将蓬松的毛髮?压实,摁住了藏在?皮毛里头的骨头。手上?把玩着小猫的尾巴,眼神与?语气中却?带着训斥的意味:「上?界对?妖魔痛恨至极,你知道的吧?」 谢陵游当然知道! 他无?声的抖了抖身子,被驱逐的恐惧如同乌云压在?头顶,让他快要踹不上?气来。谢陵游惶恐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嘴唇无?声开合数次,方才从喉咙中挤出慌张而又颤抖的声音:「我?……师尊,我?不是……」 岑羡云心中微紧。 他与?大猫猫都知道这只是一场做戏,做给主神与?天道看的戏,唯独他眼前的小猫,没?有?记忆,不晓缘由的谢陵游会因为身份暴露而惶恐,因为他冷漠态度而生出畏惧。 镇石将此处的结界已经修补完全,但凭藉他出色的神识,还是能够轻易地捕捉到魔渊之下狂烈的风沙与?悽惶的呜咽,一声一声,叫人听之生惧。 藏在?另一边的手悄然收紧,岑羡云不说话,沉默地看着谢陵游。 夕阳的余晖彻底被黑暗吞噬,月上?枝头,洒下一片泠泠的银色月光,温柔而宁静。 寂静的氛围恍若失手打翻瓷器后尖锐喧嚣落下帷幕之后的寂静,就连习习夜风也不愿眷顾这块土地。 岑羡云面对?着谢陵游惶然的神色,一时?忘记应当说些什么,只能干瘪地重?復:「你早就知道。」 他像是卡壳的机器,大脑分明?还在?正常的运转,身体的机能却?不听使唤。 谢陵游久久没?有?开口,他没?有?继续哭喊哀求,但那双传神的眼睛却?慢慢地染上?了湿意,像是被主人弃养的小猫,悽惶而哀伤。 小猫深知主人的软肋,踩住心软的弱点不放,用自己的可怜模样换取师尊的怜惜。 除此之外,他再?找不到别的法?子让师尊留下他。 岑羡云无?声嘆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柔情消亡殆尽,成了刺骨的寒凉:「仙山,整个上?界都容不下你。」 心被搞搞提起,又重?重?落下,谢陵游脑袋晕晕地,却?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差距,容不下他的是仙山,是上?界,而不是—— 「那您呢?」他迫切地开口追问,想要问出一个答案来,「师尊是如何——」 自然也是想要将你赶走啊! 面对?谢陵游因为期盼而亮晶晶的双眼,伤人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岑羡云知道自己应该否定,可小猫跪坐在?黄沙地上?,头顶的猫耳朵耷拉着,藏起了粉色的内侧,几乎与?墨色的长髮?融为一体。 第159页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中盛满细碎的光芒,明?明?没?有?哀求之色,却?远比直白的祈求更加让人动容。 看来完全意识地反覆出现对?小猫也并非完全没?有?影响的,瞧瞧着装可怜的本事可真是提升了不少。 即便他努力将眼前的困境推卸到小猫的伪装上?,却?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将含在?口中的拒绝说出口。 动摇与?沉默在?谢陵游眼中便是最佳的回答,一双小耳朵重?新支棱了起来,长长的尾巴也摇的更加欢快了。 可是开心什么呢? 岑羡云心想,难道就因为他说一句不是出自他的本意,所做出的伤害便不算伤害了吗? 就算弥补,就算安慰,可是既定的现实也是不曾改变的啊。 「师尊。」谢陵游眼中的光亮更甚,他抿着唇露出不甚明?显的笑意。 更像了。 岑羡云心想,更像被养得不知愁的家猫躺在?路边,毫无?顾虑地将自己柔软的腹部展露在?来来往往的众人面前。 他知道的,谢陵游并不像在?他面前表现的这般无?害单纯,也知道小猫的坏心眼出奇的多?,但心底的某个地方还是软的一塌煳涂。 岑羡云在?心底无?声嘆息,软了口气:「你自行离开吧,我?就当从未见过你。」 他松了手,放开正欲缠上?手腕的尾巴。 显然,谢陵游并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他膝行两步到岑羡云的跟前:「师尊,那我?还能回来吗?」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他看着被松开的尾巴,心底像是破了个大洞。 岑羡云:「……」 他沉默片刻,调出简单的控制面板开始查询自己可ooc的额度,很好,主神虽然黑心,但还算说话算话,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将补偿送到了位。 只要小世界重?大节点剧情不出现错误,他可以不必在?意所扮演角色的人设符合度。 岑羡云松了口气,松开攥紧的手落在?谢陵游的脑袋上?:「你知道离开上?界意味着什么吗?」 小猫懵懵懂懂,一言不发?,他不在?乎自己今后的境遇,只在?乎自己还能不能重?新回到师尊的身边,为此,即便是吃尽苦头,受尽苦楚也无?所畏惧。 望着岑羡云紧绷的脸色,谢陵游敏锐地从中读出了不悦的意味,他默默地收敛了脸上?的情绪,顺从地问:「意味什么?」 还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捧哏啊。 岑羡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此刻的心情,只好重?新板起脸:「你已入元婴,无?法?走入下界,若不能留在?上?界,便只能从此处跳下去,到魔界求得一线生机。」 「魔界魔气瀰漫,无?数人因为无?法?承受横生的恶念而死在?其中。」他注视着谢陵游,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之色。 只要谢陵游恐惧,那么他都会想尽办法?将谢陵游留下来。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谢陵游慢慢笑起来,他知道的,每当师尊旁顾其他而言,那么答案准是他想要的那个。 知道自己能够重?新回到师尊的身边,小猫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心中的窃喜,就连语调中都带上?了欢快的音调:「我?就能够回到师尊的身边,对?吗?」 从各种意义上?而言,的确没?有?错。 岑羡云幽幽嘆了口气,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狠狠地揉了揉小猫的脑。尖尖的猫耳朵在?手心的压迫下弯曲,随后又回弹,柔顺的头髮?被揉的乱糟糟的,活像顶着一头鸡窝。 饶是如此,岑羡云心中仍旧没?有?解气,但瞧着小猫兀自开心到晃尾巴的模样,训斥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果然,在?幻境中的时?候还是不应该对?谢陵游太过温柔。 岑羡云微微有?些后悔,心头也因为这一瞬间的念头而微微发?痒。落在?小猫脑袋上?的手往下移,捏住仍旧有?些红肿的耳垂。 漂亮的红宝石在?幽夜中也散发?着莹莹的光芒,像是某种标识,牵引着他找到未能迷途的小猫。 岑羡云敛眸藏住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取下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丢尽小猫的怀中。他仿佛是即将送孩子远行的家长,即便已经事事都已面面俱到,却?还是忍不住思虑更多?。 「去吧。」他俯身,指尖点在?谢陵游的额头。鲜血描绘出的纹路已经渗入他的皮肉,成为镌刻在?他灵台中的一部分,「我?等你回来。」 …… 毫无?意外,整个淮骆镇无?人生还。那些陷入槐树编织的梦境中的人,早已成为槐树的一部分,槐树死去的同时?,他们也断绝了所有?生机。 岑羡云望着荒芜的小镇,心中不起任何波澜。 这些人的魂魄已经困死在?日復一日的重?復梦境中,即便肉身因为槐树的供给还保持着活人的生命迹象,也不过只是一副躯壳再?也没?有?醒来的可能。 身为罗山八方的执掌人,戚百风并没?有?带着戚予忆离开,不管有?多?少个理由,淮骆镇在?罗山八方,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难逃其咎。 槐树已死,戚予忆却?还没?有?恢復正常,像极了某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半步也不能离开戚百风。 第160页 小孩子的身体早早的就感到了疲惫,再?加上?神识与?阴童做了一天的较量,戚予忆最终还是没?有?抵抗住戚百风鸭子乱叫似的安眠曲,沉沉睡去。 岑羡云回到淮骆镇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但小镇却?比他们来时?看起来要明?亮有?活人气多?了。 易臻阁在?罗山八方处处都设有?登仙台,即便是在?深夜,感受到阁主令的召唤,也在?半个小时?内赶到了案发?现场。 虽然临渊受损的结界已经修补完全,但深夜仍不便于清理,他们临时?处理出两三间屋子,挂上?引魂灯便各自「休憩」去了,只是有?多?少人会睁着眼等天明?,那就不得而知了。 「清理门户也这么快?」戚百风站在?引魂灯之下,他抱着已经睡着的戚予忆,声音压得极低,「仙尊果然是铁面无?私,对?自己亲自挑选的弟子也能下的如此狠手。」 阴阳怪气的语调着实有?些不符合戚百风素日的性格,岑羡云偏头看去:「戚阁主,淮骆镇已成废墟,你却?还有?如此闲心,在?下佩服。」 夜风习习,将檐下的引魂灯吹的摇曳,光影交错之下,戚百风从未如此认真地审视过凌蘅。 陈旧的记忆浮现在?眼前,修士的一生总归是漫长的,他甚至不记得究竟是何年何月,在?他方成为易臻阁阁主,第一次以罗山八方主人的身份参加仙盟。 在?他过去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仙尊姗姗来迟,那位仙尊也不知道是被何处的桃林分了神,误了时?辰,匆匆赶来甚至不曾注意到如墨的长髮?上?点缀着几朵娇嫩的桃花。 只此一眼,心魂俱颤,魂牵梦绕,此后经年念念不忘。 直到今日,直到此时?。 戚百风凝望着面前的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真的……爱慕凌蘅吗? 就因为那惊鸿一瞥的皮囊? 岑羡云看出了戚百风内心的挣扎,如同大山般压制他修为多?年的屏障也在?一点点质疑中渐渐裂开缝隙。 天道的束缚更加弱了。小世界中不慎重?要的配角也开始觉醒自我?的意识。 质疑将是打破原有?轨迹最好的手段。 夜色似乎更浓了,漆黑的天空遮盖住积蓄起来的墨团,隐隐作响雷声宛若某种无?能地暴露。 「戚阁主。」岑羡云适时?打断了戚百风的深思,「夜已深,还是早些休息吧。」 戚百风从玄而又玄的境界中甦醒过来,他面色惊惶,心如擂鼓,一声声鼓譟的心跳敲击着耳膜,让他忽视了天际的异样。 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也清楚若不是被及时?打断,以他现在?的心神修为,极有?可能遭到反噬。 「凌蘅仙尊。」戚百风回首,盯着岑羡云远去的背影,生出前所未有?的疑惑,「我?好似从未听说过你的本名。」 凌蘅仙尊是尊称唿,凌蘅是仙号,那么在?凌蘅还是不是凌蘅的时?候呢?他的名字又是什么?即便上?界任人都尊称他一句仙尊,也不应当人人都不知晓他本名的地步啊! 岑羡云的脚步微顿,他无?可避免地想起谢陵游浑身浴血却?也不忘追问他名字的画面。 古往今来,名字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叫唤了名字便是结下了「缘」,两者便会产生细细的羁绊,不深远但在?某些时?候却?会有?意想不到的效用。 尤其是对?他这种藏匿在?他人躯壳之下的任务者而言,他使用着旁人的身份与?名字,所做的事,所承诺的话语都是「凌蘅」的业报。可若是他清口承认他不是凌蘅,告知了他人自己的姓名,便是在?这个世界中留下了痕迹,自然也得承担起因果。 岑羡云不曾回答戚百风的问题,踏入幽深的暗夜中。天边的乌云已散去,孱弱的天道偃旗息鼓,躲回了壳子中与?小世界无?形的气运进行斗争。 一层不变的古板天道大概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守护」了上?百、上?千次轮迴的小世界会迸发?出这样强烈的愿力,只为了——打破他的约束。 它无?法?理解,明?明?是它的坚持才能让这个小世界平稳地运行如此长久的时?间,为什么栖居在?其中的人却?要打破这份安稳,去寻求无?法?预测的未来——即便这代表着毁灭与?无?法?再?生。 【嗯嗯,呜呜呜呜呜!】 岑羡云将房门合上?,随后在?其上?留下一到防止他人窥视的符印,他刚刚坐下,耳边就响起了701呜呜咽咽的声音。 「想说什么?」他瞧着小光糰子胡乱比划的模样,满心的不快散去了呃不少。他自然是直到系统为何支支吾吾的不好好说话,却?偏要装作一副不解的模样,「哼唧什么?听不懂。」 701:【……】 701当然没?有?错过宿主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它与?岑羡云相伴多?少年,哪里不知道这样的神色代表着什么含义?它极极败坏地想要破口大骂,但刻在?程序中的禁言提示又让它乖乖地闭上?了嘴。 一万积分一句,这话也不是非说不可。 岑羡云瞧着气鼓鼓的系统,生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不愉悦这种事情,只要转移给了别人,自己就能够身心舒畅了。 他这般想着,抬手握住了系统,虽然701现在?顶着的是系统默认皮肤,但在?手感这方面上?,实在?没?得说——虽然比起谢陵游的尖尖耳朵和蓬松尾巴还差点意思。 第161页 【!】701瞪大了眼睛,电子眼里充满了愤怒。它当然愤怒!岑羡云揉弄把玩它就算了,竟然还在?心里偷偷腹诽说它手感不好! 开什么玩笑,它可是出自高维世界里的智能产物,谢陵游那种普普通通的小黑猫凭什么比它舒服?! 被比较差距伤害的701全然忘记了,宿主在?屏蔽系统检测心声上?很有?一手,除非是岑羡云愿意,否则它是绝对?的听不见宿主的心声的。换而言之,它方才听到的话,是岑羡云有?意让它听见的。 701被愤怒沖昏了头,当然没?有?想起这点小细节,它挥舞着一双纤细的机械臂,张着嘴发?出「啊啊啊」的无?意义的尖叫。 没?有?你的小猫舒服那你去rua你的小猫啊!碰我?做什么?! 701一边在?心中咆哮一边用两只机械臂撑住宿主的虎口,想要藉此脱离桎梏逃出来。 宿主果然是最可恶的生物!它果然就不应该出来多?嘴! 「算了,」岑羡云逗够了系统,慢悠悠地松开手,用大发?慈悲般的语气开口,「你好好说话吧,我?不扣你积分。」 【!】气鼓鼓的701一听这话,当即两眼放光,只是它禁言太久了,这会儿?知道能说话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岑羡云勾了勾系统「脖子」上?的小白帕子,在?他的记忆中,701无?时?无?刻都带着这张小帕子。它并不是多?么长情的人,也向来更喜欢些花里胡哨的装扮,否则也不会将大半身家全部花费在?皮肤选择上?。 但唯独这块平平无?奇的小帕子,带着许多?年却?始终不曾丢弃。 【做什么做什么!】701一把拍开宿主的手,从岑羡云的手指中抢回自己的小帕子,大概是害怕他乱动,干脆直接取了下来,攥在?手中藏在?了背后。 岑羡云心中记挂着谢陵游,睡不着觉,自然要找些旁的乐子消磨时?间,他头次开口询问:「这张小帕子是谁送的,这么金贵?」 701:【……】 相顾无?言,奇怪的沉默在?屋子里散开,桌上?的烛火跳跃,烛芯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岑羡云在?701的电子眼中读懂了其中潜藏的情绪:「我?送的?」 系统仍旧不说话,仿佛只要承认了自己最为重?视的小帕子是对?方送的,就变相承认宿主对?于他而言很重?要。 出于某种奇怪的情绪,它并不像就这样承认。 【谁知道是谁送的?】701撅起嘴,仰起头,强装镇定,【喜欢我?的系统那么多?,指不定是那个漂亮统子送给我?的!】 【你真是自作多?情!】它边说着边刻意地从脸上?挤出不屑的神情,【不和你说了!我?要去休息!】 话毕,它没?个宿主再?次开口的机会,直接钻进识海中主动把自己关进了小黑屋。 看来的确是十?分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了,毕竟以前的701可是打死都不愿去小黑屋的。 701那么拙劣的欲盖弥彰自然骗不到岑羡云,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他并不认为自己与?701的关系有?多?么好,毕竟员工与?监工的身份摆着呢,即便岑羡云是出了名的劳模,也不太喜欢时?时?刻刻被监视的感觉。 所以在?过去的任务中,自他升为高级任务者的那一天开始,701不是在?小黑屋里就是在?去小黑屋的路上?。 比起依靠系统各种奇怪的道具完成任务,他更倾向于将积分积攒下来用于「还债」。 他自然还记得下仙山时?的最后一个梦境,在?他一意孤行下魔界的时?候,701焦急劝阻的模样仍旧是歷歷在?目。 那个时?候的它手中便拿着那张小帕子了。 原来…… 岑羡云心想,原来自己过去不仅同情心泛滥,就连对?机械造物都非同一般的温柔。 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这样的认知多?多?少少有?些荒谬。 岑羡云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抛在?脑后开始慢慢揣摩正事。 赌局的参与?者,赢家的奖励他都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就连谢陵游的赌注他也猜了出来,唯独他自己的赌注,他仍旧没?有?想明?白。 一个将自己的灵魂卖给快穿局打工的纯新人任务者,究竟要用什么作为担保,才能够让黑商主神动心,参与?到这场赌注中? 积分? 失去记忆后的他的确本能地追求更多?的积分,但是如果仅仅是积分未免也有?些太不靠谱了,毕竟谁能确定失去了记忆后的他会那么任劳任怨的努力挣取积分?快穿局可有?不少摆烂养老?的任务者。 大额赌局的话……应该还有?另外的担保人。 岑羡云目光微凝,初入快穿局的新人,能认识什么人?还是愿意为他付出极大代价担保的……除了701别无?他人。 这样的认知,非常的微妙。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701的出场时?间与?他加入快穿局的时?间相差无?几,而且701和他一起走过了这么多?个世界还一直是低能机—— 岑羡云敲击桌子的动作微顿,无?法?进一步学习升级的低能级,会和他与?主神的赌局有?关吗? 「叩叩叩。」 沉思间,房门突然被敲响,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钻进来的凉风在?屋内流通,直接将桌上?孤零零的蜡烛吹灭。 第162页 房间内陡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岑羡云下意识地闭眼适应黑暗,神识在?双眼闭上?的瞬间铺开捕捉门外的动静。 「吱呀——」 灵力封住的门被诡异的风吹开,阴凉的风带着刺骨的寒凉,让人生出从人间误入黄泉的错觉。 岑羡云睁眼看去,门口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菜篮子静静地躺在?门槛外。 第87章 训诫与较量 黝黑的深夜里,陡然瞧见这样一幕,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某些志怪妖精的传说。 岑羡云气定神闲,没有?半分受惊与好奇的意思。从?房门被打开与菜篮凭空出现,短短的三四?秒时间,他并没有捕捉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这淮骆镇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是比想像中的要多得多啊。 他等待片刻,走出房门。小臂长的菜篮子上搭着花花绿绿的布片,不同?颜色的补丁拼接在一起,让人在第一眼就联想到了包裹婴儿的百家衣襁褓。 淮骆镇的人都死绝了,又哪里来的婴儿? 岑羡云挥掌,一缕寒风凭空而生,将五彩缤纷的花布襁褓吹开花布的角落,露出?里面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一截宛若人参的树根。 又是一股寒风,将襁褓彻底吹开,树根彻底暴露在人前?。树根的下半部分被从?中切开,看起来就像是两条干瘪的腿,「腿」的边缘长满了细细的白色根须,这些?根须仿佛具有?生命,缠扰着蠕动,看的人胃里只泛噁心。 岑羡云的眼神不过在树根的下半部分停留了片刻,在往上看去时,惊愕地发?现上半部分在短短的时间内生出?了许许多多的黑色根须,只有?半个?指头长的黑色根须不注意,只怕会真的将其认作头髮?。 最为可怖的是,它的「脸」上裂开细细的缝隙,即便在岑羡云的注视中也仍旧有?不断扩大的趋势。如果不出?意外,给它些?许时间,它大概会长出?一副人脸。 「呜呜——」 夜风习习,幽幽的风落在耳中仿佛无?数幽魂在低低的哭泣,为眼下的氛围更添几分恐怖。面对这样古怪的东西?,郴县云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 他蹲下身,静静地盯着菜篮子里的东西?,专注的模样仿佛期待着树根会给他带来什么意外之喜。 淮骆镇中的祸根虽然已经死去,但魔障却还没有?祛除,随时都有?可能滋生出?新?的邪祟。因此易臻阁分阁的弟子在附近布下了预警的阵法、符文,只有?魔气邪祟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符文的自燃。 但眼下…… 岑羡云偏头看了眼门扉,上面贴着的黄符没有?半分破损的痕迹。不止黄符没有?感知?都邪祟的气息,就连他的神识也没有?捕捉到任何异样。 即便这截树根瞧着分明有?问题,但从?灵力波动的痕迹上来说,这就是一根普通的树根而已。 原着中似乎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东西?存在,岑羡云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与之相符合的东西?,他干脆伸手捏住树根刚刚「长」出?来的鼻子:「你是什么东西?。」 树根「脸」上的笑意僵住,仿佛不敢相信面前?的修士竟然回事这样的反应。 「别装。」岑羡云只当树根还在装死,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许。树根不仅外表向?婴儿发?展,就连手感也逐渐朝着常人的方向?变化,刚刚捏着分明还是块木头的手感,现在已经有?了正常人的温度。 「不是长了嘴吗?能说的吧。」 被一个?修士这样对待,树根即便又再好的脾气也按捺不住了,它忽然咧开嘴朝岑羡云甜甜一笑,吐出?清脆的童音:「岑羡云。」 它腔调古怪,裹挟着某种奇妙的力量,钻入耳朵中,大脑仿佛受到了重击,思维变得艰涩儿困难起来。 岑羡云无?法言说此刻的感受,仿佛整个?人突然被抛入黏稠的糖浆,身体与思维都被粘连在一起难以动弹。 树根笑得更加得意了,它干瘪的面部慢慢丰满,眨眼间边成了正常孩童应该有?的模样。它舔舔唇,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报復面前?的修士。 只是它的嘴巴刚刚张开,就被两根偏凉的手指掐住。树根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悚,岑羡云面无?表情地将树根的上下唇瓣合拢。 「天道?」 「!」 树根的眼神更加恐惧了,它现在不过小?臂大小?,并且只勉强长出?了一个?脑袋,四?肢都还是根须的模样。被捏住嘴后,便成了任人宰割的板上鱼肉。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能够这么快就挣脱它的控制?!而且还之际一语道破了它的身份! 「我问,你点头或者摇头,懂吗?」岑羡云的语气平淡,听起来仿佛是在与树根轻声细语的商量,但或许只有?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的天道才知?道,面前?这个?修士究竟有?多可怖! 它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举动没能让对方满意,对方说不定会直接把它丢尽丹火里融了。虽然只是寄居在这具身体中,但如果真的被活活烧死,其中还是有?不小?的损伤的。 「放心。」岑羡云看穿了天道的想法,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温柔了不少,「我不会那么做的,毕竟现在的你这么虚弱,要是再被烧上一烧,可能会对小?世界造成明显的危害……对吗?」 第163页 对方的声音的确是更加温柔了,但天道反而更加害怕了,抛弃了满脑子的花花肠子,小?心翼翼地点头。 岑羡云没有?松开天道的嘴巴,也不曾用禁言符代替手指,毕竟天道是由这个?小?世界的灵力孕育而生的,同?样由灵力构筑的禁言符恐怕刚碰上它的嘴巴就会成为它体内的一部分。 「你亲自来这里,是因为察觉到许多,」npc三个?音节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又被岑羡云慢慢地咽了下去,他换了个?说法,「不受剧情影响操控的人是吗?」 天道默默点头。 不出?所?料。 天道眨眨眼,黑漆漆的眼瞳与谢陵游有?着十成十的相似。 对于它而言,小?世界中的芸芸众生都不过是蜉蝣与尘沙般的存在,自然不配被它记在心中,唯有?谢陵游,唯有?维繫整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才是它的心血所?在。 也因此,它来到下界捏做的肉身也是谢陵游的模样。 看着眼前?谢陵游的幼年版,岑羡云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子噁心来,刺骨的寒霜从?指尖溢出?,爬上天道的脸部。 这样寒冷凌冽的灵力,即便是天道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将其吸收,只能被迫看着寒霜将自己的唇瓣覆盖。 岑羡云寒声命令:「变回去。」 身为一方世界的监管人,它从?未受过这样的憋屈。黝黑的瞳孔折射出?怨恨的眸光,它目不转睛地盯着岑羡云,仿佛在进行无?声的抗拒。 只是这份抗拒在脸部上的疼痛传来的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无?他,太疼了。 火能够将树木焚烧成灰,极寒也能够将木材冻成粉末。不过就这么片刻的坚持,天道便觉得自己的嘴巴仿佛马上就要被冻烂了。 它并不是人修,自然也没有?奇怪的坚持与自尊,死亡的威胁让他乖乖地放弃了抵抗,将自己的样貌恢復成树根的模样。 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它恢復成树根的时候直接把充当眼睛的两条缝给填上了。 熟悉的面目消失,取而代之是丑陋的树根,手上捏着的地方也变成了木制的触感。那种看见假冒的劣质品的感觉稍稍消减,岑羡云噁心厌烦的心虚也有?了轻微的松懈。 他盯着天道所?化的木头,心里默默考虑着天道能够做到的事情。 显然,它已经失去了修正小?世界故事节点的方式,但还残存着操控人的能力——如果它的目标不是他这个?外来者,除了谢陵游,应当没有?人能够逃过他的控制。 明知?道小?世界的规则对于外来者的约束能力几乎为零,天道又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直接去操控别的的关键人物,以此间接推动剧情难道不更好吗? 岑羡云敛眸深思,受限于记忆,他手中的线索还是太少了。但好在,天道自投罗网,让他可以从?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701。」岑羡云戳了戳小?黑屋里的系统,不出?所?料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看了眼强制唤醒的按钮,低低嘆气,「九百万积分。」 下一秒,识海中紧闭的小?黑屋瞬间打开,701如同?炮弹般直接从?中窜了出?来,速度之快,肉眼只能够捕捉到光球划过的轨迹。 【积分?积分在哪里?!】 岑羡云抬手轻轻拨开过分兴奋的系统,指了指被自己捏住嘴的树根:「切断它与小?世界的联繫。」 701兴奋的神情僵在脸上,张嘴就要说做不到。岑羡云没有?给它把拒绝的话说出?口的机会,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间:「我允许你抽取我的魂魄作为力量补充。」 【……】701艰难地吞咽口水,看了看天道的化身又看了看面色平静地的宿主,【宿主啊……为什么每次你说这么可怕的内容的时候,都能够这么平静呢?】 不觉得有?些?过分的可怕吗? 魂魄这种东西?是说抽就能抽的吗?一不小?心可是会魂飞魄散的啊!在701过去的生涯中,它并不是没有?干过这种事,但正因为它干过,所?以它才知?道其中可怕的后果—— 要知?道即便是魂魄坚毅如岑羡云,在那次抽取中也险些?导致了宿主的死亡。 那是他们在众多任务中唯一一次最接近死亡的时候。 【要不还是算了吧……】701小?心地挪动步子,企图离疯狂的宿主远一些?,它低头恨恨地瞪了一眼天道:等着吧!看它下次怎么和大猫猫告状! 「不想要九百万了?」岑羡云半点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他抛出?鱼饵,静静等着701上钩。 【九百万,也不能叫我拿……你的命去赌啊。】701垂着脑袋,藏起了自己依依不捨的小?情绪,都要到嘴的积分就这么白白地被放过了,它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岑羡云曲起食指点在701圆熘熘的脑袋上:「十分钟。」 他看出?了系统的不情愿,耐着性子补充:「十分钟在我的承受范围内,最多虚弱一段时间,不会有?大碍的。」 即便如此,701仍旧不情愿。 【何必这么着急呢?你总会知?道的。】它对上宿主毫不动摇地双眼,小?声嘟囔后最终选择遵从?宿主的心愿,【十分钟,一秒都不会多哦!】 「嗯。」岑羡云点头,在他松开手的瞬间,一阵奇异的光芒亮起,将他与菜篮子中的树根一同?笼罩在其中。 第164页 时间与联繫被切断,他仿佛置身于与世隔绝的小?岛,万事万物都与他毫无?关系。 灵魂被抽取的感觉并不好受,岑羡云皱紧眉,忍下所?有?的不适,松开了手:「十八次重启,是因为什么?」 天道的嘴终于重获自由,但它的能力在这片空间中失去了效果,它仍旧没有?任何能够反抗的机会。 即便是自称无?情无?欲的天道,在此刻也感到了切实的愤怒,它明知?眼下自己处于劣势,却还是张嘴挑衅:「你不知?道?」 701:【!】 岑羡云还没开口,系统先怒了,这十分钟可是用宿主的灵魂作为代价换来的,这个?该死的小?世界天道还要浪费时间说这种废话。 701从?资料库中检索出?具有?强大威力的火系攻击,不顾将要过载的数据,将其復刻出?来。庞大的火龙凭空出?现,空间里的温度骤然提升,寄生在树根上的天道的脸色瞬间痛苦起来—— 这只火龙的鼻子正对着菜篮,它一唿吸,高热的吐息便悉数喷在了它的脸上。 701厉声斥责:【快说快说!再废话我直接把你吞掉!】 岑羡云拍了拍系统,抓住数据虚拟出?来的火龙,轻轻嘆口气:「我开始以为,是因为谢陵游被分为了两部分,因为不完整的灵魂所?以使得天道的庇佑也不完善,导致部分危急时刻气运失效。」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凌厉的目光宛若两柄刺骨的刀,直直插入天道的身躯,它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但恐惧之后它又开始兴奋,它张开嘴,用它所?知?道的最温柔的声音开口:「当然不是这样的啊……」 「这是一场训诫。」它扭曲着身子,根须不断地抖动,看起来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不断蠕动,「也是一场较量。」 「不断的重启轮迴,消磨的不仅仅是小?世界的规则约束,还有?他的灵魂。」 眼睛重新?在树根上冒了出?来,金色的瞳孔带着无?法言语的威压,冰冷的,带着十足的讥诮。 「人类的世界法则中有?一种教?育手段,名为责罚。」 「我觉得很好用。」它说,「剥夺他的气运,让他以千奇百怪的方式死去,目睹重要之人无?可避免的因他而死,让他在无?尽的轮迴中消磨意志。」 「他会屈服的。」 「迟早有?一天。」 第88章 看风景 金色的瞳孔牢牢地注视这岑羡云,试图从?中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痛苦,再漫长重复的光阴中,它?早已学会汲取众生的痛苦,并乐此不疲地使自己掌管的世界产生更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岑羡云没有?任何动容,他无悲无喜,仿若被造了金身的泥塑,任由风吹雨打,亦不会有半分动摇。 「说?完了吗?」岑羡云冷冷注视着天道,无可否认,在听到天道所说?的这一切时,他的确产生切实的心疼。 看不到尽头的轮迴?,无法避免地结局,天道不惜用损耗自己的方式来消磨谢陵游的意?志,只?为了将谢陵游彻底变作它手中的提线木偶。 如果是这样?,那么?天道的目的也就明晰了。 「你?剩下的力量还?真是少的可怜啊。」岑羡云语气轻缓,居高?临下的眼神中尽显怜悯,「你?已经无法彻底无法操控剧情了,对吗?」 「你?来找我,是想要再次重启世界。」 他所知道的十八次重启,无一例外是在谢陵游的幼年时期,最早的节点?甚至是谢陵游刚刚诞生不久。 如果按照天道所说?,它?通过不同的死亡来消磨谢陵游的灵魂,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等到剧情的后?半期再动手? 积攒了更多的朋友,离希望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被粉碎,难道不会更残忍吗? 岑羡云盯着天道无机质的金色瞳孔,他不认为是天道心慈手软或是没有?想到,既然都?不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它?做不到。 随着剧情的推进,谢陵游修为不断提升,被封存的意?识也随之不断甦醒,身为气运之子与小世界的关联就越强盛,天道所代为执掌的权能也跟着被削减。 换而言之,从?谢陵游踏入仙山开始,从?那场擂台上突如其来的雷劫开始,天道便已经失去了对谢陵游的掌控。 无法控制世界气运走向的天道,只?能够铤而走险地来到上界。 天道没有?想到自己用来激怒对方的话竟然将自己的底细暴露的一干二净,本该目空万物的金色眼睛浮现出浓稠的怨毒之色。 它?是如此的痛恨面前这人,如果不是因为岑羡云一次又一次出现,谢陵游早就该成为它?的乖孩子。 「我不明白,你?这样?与这个世界毫无关联的任务者,为什么?总是要多管闲事?!」愤怒沖昏了大脑,它?厉声驳斥,尖利的声音包含着千年积攒下来的怨恨,「你?们这种过客,自以?为的好心不过是雪上加霜!」 岑羡云并没有?反驳,他轻轻拍在天道的眼睛上,迫使那双象徵这气运与束缚的眼睛闭上,轻描淡写地下了定论:「畸形的规则。」 本该辅助世界走向正常进行的天道产生了不应该的情感,然而它?最先品味到的便是恐惧。 消失的恐惧。 第165页 逐渐完善的小世界不再需要规则与约束,等到小世界彻底独立,不再依託既定的故事线发展,那么?天道这种东西也不復存在。 因为害怕自我的消散,所以?选择将整个小世界维持在一个固定的轮迴?,将所有?人都?变成它?手中的牵丝线,陪着它?在无数轮迴?中重复这相似的剧目。 「畸形?」愤怒沖昏了它?的头脑,它?苦心维持许多年的世界在旁人嘴中成了畸形的存在,它?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这是对它?的一种侮辱,「我不过是坚守着应有?的规则,你?们所追求的东西不过是过眼云烟,最后?迎来的也只?有?死亡!唯有?我的坚守——」 「才是永恆!」 「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世界上的生灵早已不復存在!」 「但会有?新的生命出现。」岑羡云打断天道的愤慨,「生命从?不应当困于长度。」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灵魂力量的抽取令眩晕感越发强烈,岑羡云抬眸就能瞧见被701拜访在眼前的大大倒计时。十分钟太短,它?不敢出声打扰宿主的思路,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宿主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岑羡云不认为固执己见地刻板天道会因为三言两语而恍然大悟,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那么?这个小世界也不会像是无法破茧的蝶,始终停滞在这条时间线上。 他摁住天道的眼睛,幽蓝的光芒从?指尖溢出慢慢地融入金色的瞳孔中,莹莹的金色渐渐暗淡,清亮的眼上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翳,遮住了原有?的光芒。 强行透支力量让岑羡云头痛欲裂,额头上青筋暴起?,一鼓一鼓的,随时都?有?血管爆开的可能。 「你?在——」 即便701切割了天道与小世界之间的联繫,但天道本身所具有?的力量仍旧不能小觑,即便他拿出了超高?级的束缚道具也没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天道。 已经恢復到平平无奇的状态的树根又挣扎起?来,它?尖叫着不断蠕动,想要摆脱这份力量的控制,但显然,来自于更加高?维世界的力量是如今脆弱的它?所不能抵抗的。 大量的数据流在瞳孔中飞速划过,金色的光芒越发黯淡。 【十秒!】 701知道宿主向来很疯,但没想过会这么?疯! 在被它?抽取灵魂力量的同时,竟然还?动用灵魂力量启用超高?级道具,稍有?不慎,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它?紧张地盯着倒计时,等到屏障消失,天道重新回?归于小世界,那么?在小世界之中,即便是超高?级的道具也无法发挥作用。 天道显然也意?识到岑羡云想要做什么?,它?将除谢陵游以?外的人看作蝼蚁,又怎么?甘心自己被蝼蚁掌控。 「呵——!!」 树根从?中间断开,无法形容的尖叫从?「腰腹」上的断口冒了出来,一声声镇得耳膜颤抖。 近在咫尺的岑羡云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最强烈的冲击,耳膜震颤,剧痛刺穿大脑,丝丝缕缕温热的血从?耳朵内部慢慢地淌出。 岑羡云目光灼灼地盯着天道,心脏不断地加速搏动,却还?是无法提供足够的血液缓解脑部的痛楚。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那不完全的灵魂早已到达极限,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中也没有?半分的退缩。 幽蓝色的光芒黯淡了一瞬,转眼又以?百十倍亮了起?来,丝线将树根团团裹住,扎入树根的内部,将藏在其中的微小力量缠住,如同蚂蚁拖拽比自己大上数十倍的食物艰难地前行。 杀死天道的化身会对小世界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以?现状而言,小世界的确还?不能彻底地离开天道,但没关系,岑羡云一开始的目的也并非是要简单粗暴的杀死它?。 倒计时的最后?一秒,暗红色的光团被数据流拖拽出来,幽蓝色的光芒重新聚拢,形成蓝色的阻隔层将天道的核心力量包裹其中。 拳头大小的光团被蓝色的「外衣」不断压缩,最终只?剩下鹌鹑蛋大小。 「咳咳咳!」 屏障消失的瞬间,身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小世界的灵力疯狂地朝他的丹田中涌来,试图修补受损的身躯。 然而,灵力只?能够修补身躯,而无法填补受伤的灵魂。 口腔中瀰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偏生这咳嗽无法停下,岑羡云眼前发黑,四肢无力,只?能凭着残存的意?识后?退半步,靠在了门樑上。 温热的血沾湿了指缝,粘腻而又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了些许不太好的记忆。 在谢陵游主动寻死的时候,他的手中也是这般沾满了斑斑的血迹。 心绪浮动,让不适的身体更加痛苦。岑羡云闭了闭眼,捱过了最痛苦的一阵,他松了口气,分出心神看向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蓝球。 他抬手握住,垂眸一看,正好和其中金色的眼球对上,怨毒的眼神仿佛是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只?可惜眼神并不能伤人。 隔着数据牢笼,它?更加不可能伤人。 半夜闹出这样?的动静,岑羡云抚摸这生疼的胸口,彻底丧失了睡一觉的欲望。好在因为天道自身的影响,这番动静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夜色深沉,寒风瑟瑟,岑羡云望着一片漆黑的环境,思绪不受控制的跑偏,这个时候……谢陵游应该已经到魔界了吧。 第166页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宿主?】701等了许久,终于见宿主缓过了气,凑到近前来询问,【感觉如何?要不要来两管灵魂温养液?】 岑羡云摇了摇头,咽下口腔中瀰漫的血腥味,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受,但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很有?帮助。 他回?首环顾四周,却没有?关门进屋的意?思,而是抬手用灵力为笔,在地上留下寥寥几字后?,朝门外走去。 不知名的风吹动了张开的门扉,身后?的房门骤然合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一声砰。 【宿主?】701不明所以?,却习惯性地跟了上去,任劳任怨地充当起?走夜路时的小夜灯,【你?不休息吗?你?现在要去做什么?呀?】 「出去看风景。」 701:【?】 这大半夜的有?什么?风景可看? 701想不明白,但很快它?就知道宿主要看的风景是什么?了——它?的宿主已经到了临渊之处,再往前便万丈悬崖,其下便是魔界的地界。 宿主这分明是要去看谢猫猫! 【咱们回?去睡觉不好吗?宿主宿主,你?不是最喜欢睡觉的吗?】身为与这个仙侠世界毫无关联的数据原件,701并不会受到魔界气息的影响,但它?还?是感受到了极度的痛苦,【咱们回?去睡觉吧宿主……】 岑羡云伸出一根手指将絮絮叨叨的系统弹飞:「我睡觉的时候,不想让我睡的也是你?,现在我不睡了,让我会去睡觉的也是你?。701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701:【什么??】 他低头看向深不见底的悬崖,浓厚的雾气遮挡了视线,他道:「我是不会听你?的。」 第89章 杀人越货找错了对象 深夜黝黑,临渊之下更是不见天光。 正如?岑羡云所料虚弱的?灵魂意外没有受到过多的侵蚀,他摸出天?道,藉助幽暗的?光辉驱散了附近的?魔障。 小世界孕育而生的?天?道,所能获取的力量自然是不拘与灵力魔气的?,它就这?样被岑羡云半握在手中充当起了空气净化器。 岑羡云敲了敲蓝色的?小球,问:「谢陵游在什么地方呢?」 天?道气的?要死,它巴不得谢陵游受苦受难,又怎么会好心地说出谢陵游在哪? 「不说?」岑羡云凝眸,不动声色催动道具。 「噼啪!」 小球内部当?即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间或有细小的?电弧从?中闪亮,向来是用雷劫噼人?的?天?道估计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雷噼。 强烈的?疼痛让金色的?眼睛浮现出扭曲的?神色,岑羡云并?不想听天?道的?尖叫,干脆直接封闭了小蓝球,不让丝毫声音从?中传出。 701在外面看的?目瞪口呆,它知道的?,宿主向来不拘于任务形式,只要能完成任务,手段如?何?都是其次的?,但是这?样将天?道的?意识拘束起来打打骂骂,还真是头一次见—— 就算是快穿局上百、上千年的?歷史中,也绝没有这?种类似的?情况! 岑羡云打了个哈欠,魔界对它的?干扰已经减到了最轻,但他的?神魂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些许影响,最大的?体现便是睏倦。 「走?吧,带带路吧。」他调出系统的?控制面板,将藏近系统主板中的?九百万积分划到了系统的?帐户里,说话间,他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不是要逼问?天?道吗?】701看得晕头转向的?,它望着自己帐户里一串的?零,数据脑都快要过载了,傻乎乎地问?,【不继续吗?我可以赠送加压服务的?。】 岑羡云:「?」 「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岑羡云耷拉着眼皮,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懒洋洋的?气息,「别说它不开口了,它就算说了,我也不会相信。」 谁知道一心只想磋磨谢陵游的?天?道会不会不怀好意,故意说一个错误的?地址? 【那你问?什么?】虽然脑子被巨大的?喜悦沖昏了,但它的?专业素养还存在,一边傻乎乎的?问?,一边调出了谢陵游的?实?时位置。 果然和记忆中的?地方并?不相同。 岑羡云打起精神朝地标志的?地方而去?,有天?道在旁边「尽职尽责」地充当?空气净化器,方圆三里范围内都成了一片宁静无恙的?范围。 「看它不爽。」岑羡云理直气壮,「找个理由折磨一下。」 701:【……】 这?的?确是宿主能干出来的?事情。 …… 夜里风小,正是方便赶路的?时候,地图上的?小猫头像正在艰难地移动,只是瞧着他行走?的?方向却并?不是朝风朔城而去?。 岑羡云没有上前去?,他默默地跟在谢陵游的?身后,不近不远,遥遥望着小猫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这?次,谢陵游不曾经歷雷劫,也不曾被他打至重?伤,因此即便眼下身处魔界无法?动用灵力,也远没有梦境中所见的?那般艰难。 岑羡云瞥了一眼不断颤抖的?蓝色小球,天?道并?没有彻底死心,疯狂的?汲取着魔气试图挣破牢笼。 岑羡云面无表情地调高了电流输出,小球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它刚刚汲取到的?力量还没有炼化就被拿来抵抗电流灼烧带来的?疼痛感。 第167页 明晃晃的?金色因为连绵不断的?炙烤而逐渐黯淡,隐隐有焦黑的?趋势。 「都说真金不怕火炼。」岑羡云低头与眼睛对上视线,「看来你也不是真的?啊。」 天?道:「……」 即便声音无法?传到外界,岑羡云也能猜到破防了的?天?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可这?些对于谢陵游在万千轮迴中承受的?疼痛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没有任何?的?怜悯之意,控制着稳定的?电流持续不断地折磨着天?道。岑羡云的?分寸掌握的?很好,这?些电流恰好能消磨天?道汲取的?魔气,让它感受到痛苦,却又不会损害它的?根源。 而一旦天?道放弃抵抗,岑羡云又会在第一时间降低电流输出——他并?不准备这?样轻易地放过天?道。在尘埃落定,赌局结束之前,他从?天?道身上讨回点利息,怎么看也算不上过分。 目光从?天?道身上移开,他抬眸看向谢陵游的?方向,却惊觉前方的?人?影不知何?时消失。他心中一空,甚至忘记了询问?701,环顾四周,黝黑之下,荒芜的?平原一望无际,哪里有半个人?影? 「谢陵游?」 岑羡云顾不上折磨天?道,甩手将天?道丢给系统,快步追了上去?,他行至记忆中谢陵游最后出现的?地方,还没有决定前行的?方向,脚踝便被暖暖的?东西握住—— 「抓住你了。」 喑哑的?音调带着幽幽的?庆幸,拖着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天?道赶来的?701一来就听见了这?样的?声音,身为数据集成体,701格外的?害怕灵异鬼怪,当?即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随时都会命丧黄泉的?尖叫: 【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幸中的?万幸,系统并?不在岑羡云的?识海中,这?叫声虽然的?确惨烈的?过分,但好歹不至于不至于让他在强烈的?声波中直接被震晕过去?。 岑羡云强忍着刺耳的?尖叫,一巴掌将701排开,随后才低头看去?。 流沙堆成的?地面柔软,谢陵游躺在地上时,半个人?都陷在了里面。白皙的?面颊沾染了不少泥沙,显出几分狼狈来,可他笑得开怀,黝黑的?瞳孔中折射出喜悦的?眸光,夹杂这?些许狡黠,看起来仿佛是只偷腥了的?猫。 心头的?担忧倏尔散去?,岑羡云动了动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抓着他鞋尖上的?手:「起来。」 谢陵游没动,目不转睛的?模样像是要将眼前之人?的?模样刻入脑海深处。即便是全然陌生的?容颜,他还是轻易地认出了藏在身躯之下的?灵魂。 见小猫不动,岑羡云也不催促,他蹲下身:「等我?」 「嗯。」谢陵游的?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他抬手抓住一片衣角,紧紧攥在手中:「我知道你会来。」 他说的?笃定,可眼里出乎意料的?惊喜却是那么的?明显。 岑羡云没有拆穿,天?道说过的?话犹存于耳。即便不曾挑明,他能猜到支撑谢陵游在不间断的?轮迴中仍旧不曾放弃挣扎的?一部分是因为他。 「如?果我没有来呢?」他的?声音低低的?,恰巧夜风起,话音刚出口便被凉凉的?夜风捲走?。他问?的?是眼下,也是过去?。 如?果他没有来呢? 如?果他来了,却早已将承诺抛之脑后呢? 那么多无法?预测的?可能,难道他就是这?样傻傻地等着吗? 谢陵游愣住了,他看不明白师尊的?眼神,浅色的?瞳孔之中藏着深深的?隐忍与克制,汹涌的?情绪被平静的?假面遮挡。 「你看。」小猫慢慢摊开手,被捏皱的?衣角出现在手心中,「你不是来了吗?」 黑漆漆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说完抿着唇露出点内敛的?笑意,像是不好意思般,目光不敢落在师尊的?脸上。 岑羡云心底某个地方软的?一塌煳涂,只是脸仍旧紧绷着,不肯给小猫一个好脸色:「还要在沙地里呆多久?」 小猫咧嘴傻笑,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牢牢地凝固在师尊的?身上。 乌黑的?头髮?,清秀的?脸上都沾染了不少黄沙,岑羡云敛眸,将自己的?手帕递了出去?:「擦干净。」 谢陵游接过手帕,慢吞吞地擦拭脸上的?脏污,擦了一会儿后,他冲着师尊扬起脸,撒娇般问?:「干净了吗?」 「嗯。」岑羡云连半个眼神都不曾分给谢陵游,随口答道。他看了两眼魔界的?地图,确定了前行的?路线,转头一看,却发?现谢陵游的?鼻尖上黏着一小块黄沙斑。 小猫本人?确实?好无所觉,他手中捏着绣着云纹的?帕子往自己身后藏了藏,眼看着就是准备私吞,不想还回去?的?意思。 本就做了亏心事,现在还被师尊这?样盯着,谢陵游不由得更?加侷促了,他捏紧手中的?帕子,却捨不得还回去?。 岑羡云不知道小猫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觉着自己刚刚才回应小猫说擦干净了,转眼就说他的?鼻尖上仍有脏污,岂不是暴露了他的?敷衍。 但…… 几粒黄沙黏在挺拔小巧的?鼻尖上,怎么看怎么碍眼。岑羡云闭了闭眼,在眼不见心不烦与出声提醒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抬起了手。 第168页 食指指腹轻轻刮过鼻尖,落下来的?黄沙被微风捲走?,谢陵游上企鹅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间师尊已经转身离开。 岑羡云走?了几步,发?现小猫还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回头:「还不跟上?」 冷冰冰的?语气带着催促的?意味,谢陵游快步跟了上去?,唇角笑意分明。 …… 眼下是秋夏交接的?世界,是一年中魔界瘴气最为薄弱的?时候,十城中的?修士也都抓紧了时间,离开暂居的?城镇去?别的?城市交换所需之物。 风朔城是距离魔渊最近的?城镇,自然也是人?口最为密集、物资最为丰盛之地,不过一两日的?路程,岑羡云便在附近瞧见了不少的?魔修。 在上界有着仙盟的?监管,尚且有不少杀人?越货之事,在这?种地方就自然不免更?加混乱。因此充作商队的?人?群都对身边的?人?虎视眈眈,他们既是「正经」的?生意人?,也是随时准备烧伤抢掠的?劫匪—— 毕竟抢来的?东西不仅不要钱,还能换来不少好东西。 当?岑羡云与谢陵游出现的?瞬间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没有任何?污浊气息的?二人?,一瞧便知是刚到魔界。 这?样的?修士往往正处于灵力向魔力转换的?过程中,修为大打折扣,对于他们这?些在魔界混迹不短时间的?老人?而言,他们只怕只是与普通人?无异。 虽然绝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但生性狡诈的?魔修看看四周其余的?队伍,都没有成为第一个动手的?人?,三方不同的?车队与他们二人?在短时间内竟然达到了四方平衡的?地步。 当?然,岑羡云将黑色的?兜帽压得更?低,这?些人?没有急不可耐的?动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二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油水搜刮的?模样。 「师……」谢陵游下意识地喊出口,声音出了一办便倏尔止住,他眼巴巴地盯着岑羡云,不知道眼下该如?何?称唿。 反正他那些也暴露的?差不多了,岑羡云也懒得再遮遮掩掩:「山今。」 谢陵游没料到会再次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愣了片刻,随后方才开口:「山今。」 「嗯。」岑羡云不明白只是个称唿而已,怎么就值得小猫笑得如?此开怀了,虽然想不明白,但他也没有多问?。 被当?作肥羊的?感觉多少有些新奇,对于岑羡云而言大概还是头一次。四面八方都能感知到隐晦的?窥视目光,像是某种无形的?枷锁,再此方天?地早就天?罗地网,不给他们二人?任何?逃离的?可能。 岑羡云试着运行丹田,灵力意外的?充沛,这?些日子他的?灵魂稍稍温补回来了些许,却也不曾感受到魔界对他的?排斥加重?。 他的?目光落在谢陵游的?身上,不被魔气侵蚀,这?种能力天?赋在这?个小世界中乃是谢陵游的?专属。 毫无疑问?,他没有感到不适,也是因为谢陵游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什么。 至于具体是什么,岑羡云没有问?,因为他心里清楚,就算自己问?了,谢陵游也会装傻充愣。与其听小猫绞尽脑汁的?胡诌,倒不如?他自己慢慢找原因。 谢陵游凑到了师尊的?身边,他对周围的?窥视的?目光厌恶至极,若不是…… 若不是师尊在这?里,他早就大开杀戒了。一群臭鱼烂虾,竟然胆敢在这?里觊觎他的?珍宝。他心中一片暴虐,面上却是怯生生的?模样,相似的?黑衣交缠在一起,不注意看还当?是两人?紧紧相拥。 「他们是不是不怀好意啊?」 岑羡云微微挑眉,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难道还需要疑问?吗?他没开口,静静等着小猫的?后言。 只见谢陵游舔了舔干涩的?唇,贴得更?近:「我们要不还是快些离开吧?」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恰如?其分的?害怕,配合着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真的?受到了惊吓。 「走?不了的?。」岑羡云不动如?山,目光落在遥遥的?远方,狂风捲起黄沙,在某种力量的?催折下形成飓风——有人?已经按耐不住,已经准备动手了。 最近一连三五天?,魔渊附近都没有新的?修士落下来,就算眼下的?两人?没什么油水可捞,他们也是要动手的?。 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周围不是还有那么多同行不是么? 人?为捲起来的?沙尘暴来的?很快,地面上的?沙石不断战慄,昭示着风沙的?可怕威力。咒骂声连成一片,各种污言秽语交织,听得让人?心生不快。 岑羡云抬手捂住谢陵游的?耳朵,将饱含下三路器官的?骯脏辱骂阻隔在外。寒意四起,烈日之下的?荒漠因此温度骤降,躲在暗处负责暗杀之人?都是些感官敏锐之辈,他们隐约察觉到了不对,但开弓哪有回头箭? 只能硬着头皮将手中的?暗器注满灵力丢了出去?! 魔修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背风处的?两人?,视线猝不及防与一双翠绿色的?兽瞳对上。他眼瞳紧缩,后背汗毛炸起,本能地想要快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已经太迟了! 他像是凝固的?石像僵硬地立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丢出去?泛着寒光的?暗器撞上了某层无形的?屏障。随着金属碰撞的?叮噹?声响起,五花八门的?暗器被寒霜之剑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四面八法?,无一例外。 第169页 魔修瞪大双眼,拼了命地想要挪动操控自己的?身体,然而却不过都是徒劳无功,只能亲眼瞧着那柄淬了毒的?短刀射入自己的?眉心。 身边的?气息骤减,岑羡云微微皱眉,这?些拦路的?魔修一直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反应怎么会这?么迟钝,竟然被一击毙命。 疑惑在心头悄无痕迹地划过,岑羡云没有在这?种小事上分太多的?心。 这?些本准备大打出手,最后分割战利品的?「商队」不约而同的?停了手,齐刷刷地向岑羡云看去?。 污浊的?天?地中纯粹的?灵力变成了异类,轻易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岑羡云不慌不忙地将谢陵游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让系统把收纳起来的?天?道放了出来。 「拿好。」岑羡云握住小蓝球放在谢陵游的?手中,缓缓抽出了藏在外袍下的?灵剑,他走?了两步,回头道,「你能吃了它么?」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天?道的?力量与谢陵游是一体的?,都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因此,想要补充谢陵游受伤的?灵魂,天?道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谢陵游顺从?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蓝色小球,眼中闪过分明的?厌恶,但在师尊的?注视下,他愣是没有泄露分毫,迟疑着开口:「吃?这?要怎么吃?」 「随口一说,不必放在心上。」岑羡云收回目光,他顿了顿,又担心小猫把他的?话当?真,等会真的?将天?道给吞了,又补充了一句,「好好拿着就是,别离我太远。」 他这?么说着,指尖绽放出小小的?光辉将谢陵游笼罩其中。 魔修们早已在摩擦拳掌,他们受尽魔气的?侵蚀,脾气爆裂,面对岑羡云视若无物的?行径无一不感到万分的?愤怒。 理智尚存,一群人?交换了个眼神,顿时化敌为友,形成半大的?包围圈,将岑羡云与谢陵游包围其中。 原先只以为是在上界被赶出来的?两个喽啰,眼下看来,并?非如?此,既然是有能耐之人?,那么想必也会有很多好东西。 徘徊在魔渊附近的?这?些魔修放在魔界也是臭名昭着的?存在,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多大风险的?事情都敢干,眼下也不例外。 几个人?互相交换眼神,都做这?一行的?,总有些奇怪的?默契。岑羡云无视了他们的?小动作,抬手便是一剑,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剑气破空发?出尖锐的?低鸣,直直噼向西南方向的?某人?。 瘦猴子般的?魔修瞪圆了眼,当?机立断地跳开,魔气萦绕的?阵法?立刻缺了一个口。他身边的?魔修当?即大骂了一声,若不是腾不开手,他多少要噼瘦猴子一掌。 瘦猴子躲避的?及时,但还是被未散的?剑气撩到。仙门剑宗的?一剑,自然不是他这?样的?小喽啰能够承受的?,他的?胸口绽开一道血线,片刻之后,鲜血汹涌,喷溅而出。 热乎乎地血溅在一侧魔修的?脸上,他嘴里低骂着晦气,手上的?动作却飞快。只见他的?右手并?非由皮肉骨组成,而是一截油光水滑的?木头。木制的?手指超乎想像的?灵巧,五指中延伸出去?的?银丝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冷的?光亮。 随着五指有节律的?颤动,他背上背着的?黑色包裹挣扎着探出一直惨白的?手,从?大块大块的?尸斑上不难看出,这?是个死尸傀儡。 无数的?魔气从?阵法?中的?每一个魔修中溢出,由汇聚在一起,不详的?阴云在半空中聚拢,只要等死尸傀儡补上瘦猴子的?缺陷,这?个绞杀阵就成了,就算是合体期的?修士他们也能将其围杀! 岑羡云没给魔修这?个机会,他单手执剑,反手插入黄沙中,涌动的?黄沙仿佛湖水入冬凝结,「咔擦咔擦」之声不绝于耳。 极寒炸开,就连唿啸地风仿佛都要被凝结似的?,翻滚不息的?沙尘暴被寒霜生生冻结,擎天?地黄色震撼人?心。 众人?没想过遇到的?会是这?样的?硬茬子,明明瞧着对方身上分明没有任何?灵力和魔气的?波动! 这?一切都不过在眨眼之间,绝大部分魔修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从?地面飞速蔓延而来的?寒霜之气冻住了双脚,成为僵立在原地的?冰雕。 寥寥几个魔修反应迅速,立刻腾空而起。然而即便如?此,他们有没能逃脱,黄沙凝固,刺破平静的?表面,在半空中形成黄色的?沙锥将试图逃脱的?魔修通通冻住。 岑羡云屏息,虽然随身携带者?的?天?道让他避免了受到魔界的?侵蚀,但灵力的?亏空却无法?弥补,他方才为了一击毙命消耗了大量的?灵力,此刻不免有些头晕眼花。 突然,从?斜后方伸出了一只手搀扶着他的?胳膊,岑羡云偏头看去?,正巧与一双翠绿的?瞳孔对上视线。 「你……」岑羡云微微皱眉,视线下移,落在了谢陵游另外一只手上,鹌鹑蛋大小的?天?道现在只剩下寻常珍珠大小。 「你真的?吃了这?东西?」 第90章 到底是谁吃谁的醋啊? 岑羡云也没想到只是一个不留神?,少年便拔高成了青年的模样,力量来?的太?快,他?一时无法将其完全吸收,不仅眼睛成了碧翠的模样,就连耳朵、尾巴也跟着冒了出来。 第170页 眼下的模样,和最初梦境的时候倒是一模一样了。 他?抬手轻轻抚上谢陵游的侧脸,方才动用了灵力,指掌透着股寒凉的气息,冰冷的指腹落在小猫的眼尾,擦过眼角的微红,滑过高挺的鼻樑,最终落在洇红的唇瓣上。 谢陵游微微眯起眼睛,瞧着像是只餍足的猫,摊开了肚皮任由信任的对象抚摸。 「……」 岑羡云的动作很慢,一分一寸像是把?小猫的模样轮廓一点点地刻在了心里。 心间不受控制地酸了一下,谢陵游悄无声息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许多。 身后的尾巴无精打采的垂着,和在淮骆镇上时翘起来?磨蹭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高兴?」岑羡云察觉到了小猫微妙的情绪,他?松了手,用两指捏起了孱弱到仿佛随时将要消失的天道。 天道的力量来?源于世界本源,受到外力的损毁将会导致世界动摇,但眼下又不同,谢陵游与小世界的联繫比天道要紧密的多,他?吸收力量后,隐隐有代替天道成为世界支撑的趋势。 「师……」谢陵游还是改不过来?习惯,本能地发出一个音节后又抿唇吞下心照不宣的称唿,「山今是在看谁?」 带着微微醋意的语调属实有些出乎岑羡云的意料,他?低头看着小猫委屈的神?情,隐约间明白,天道的力量催发了谢陵游的身体?,却?并没?有让谢陵游的意识完全甦醒。现在的小猫…… 应当算是个披着大人壳子的小孩? 这样的念头让岑羡云笑出了声,他?手一翻,悄无痕迹地将天道收回701的背包中?,这东西他?还有用,还是别让谢陵游全部霍霍了。 他?空出手揉了揉谢陵游的脑袋:「我眼里的难道不是你?」 一层不变的话?语并没?有可以挑逗的意思,但谢陵游还是蓦得红了脸,他?扭头看向身侧:「这些人要这么?办?」 三四十个矗立在黄沙上的冰雕从各种意义上来?看都十分的壮观,更何况不远处还有更加可怖的沙暴停滞在空气之中?。 怎么?办?不怎么?办。 岑羡云牵引起一股黄沙扑簌簌的落在自己与谢陵游身上,干净的黑袍瞬间被黄沙弄得灰扑扑的。 「收拾烂摊子的人来?了。」岑羡云轻语,他?拉住谢陵游的胳膊将他?藏在身后。与此同时,一阵嘈杂的狂吠声响起,威武矫健的狼群拖着车奔来?,它?们只是普通的狼,被各种丹药养到现在,竟也多了几分灵性。 一袭红衣的女子握紧缰绳,勒住奔袭的狼群,狂吠不止的狼群如同被消音般骤然安静下来?,乖乖得蹲坐在地上。这么?瞧着,不像是充满野性的狼,反而更像是训练有素的乖狗狗。 女子容貌明艷,红衣飘然摇曳,行动间坠在衣服之上的镂空铃铛叮噹作响。她环视四周,似笑非笑的目光最终落在唯二?无恙的两人身上。 岑羡云不躲不闪,与女子对上视线。 薛齐明,风朔城城主独女,性娇奢,好颜色。原剧情中?,她将化作原型的小猫捡迴风朔城,当作宠物餵养。后有一日,谢陵游伤势恢復,化作人形,薛齐明见了谢陵游的真容,当即被迷得神?魂颠倒,放出了非谢陵游不嫁的壮志豪言。 岑羡云眼眸微暗,不动声色的挪动身子,将谢陵游完完全全遮盖在身后。 「这些,是你干的?」薛齐明步伐轻快,眼神?不断在男人的脸上留恋,这样的好容颜,就算是魔界十城全部加起来?也找不到一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色字当前,别说警惕了,她没?有不管不顾地直接动手将人掳迴风朔城,压着拜堂成亲就已经足够克制了。 「……」 岑羡云皱眉,他?自然不曾错过薛齐明眼中?的惊艷,心里滑过一丝疑惑,他?挡得这样严实,这薛齐明不会还能看上谢陵游了吧? 「你可真厉害啊!」薛齐明自然不知道岑羡云心中?所想,见对方不说话?,她便自顾自地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薛齐明的脸上挂起最为甜美的笑容,连声音都放温柔了许多:「啊,忘了自报家门了,我是风朔城少城主薛齐明,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唿?」 甜腻腻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透露出十分的柔情。近乎明示到这个地步,岑羡云要是还不明白薛齐明的意思,那他?这么?多年可真就是白活了。 「山今。」 岑羡云还没?开口,身后便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谢陵游翠绿的眼瞳中?划过显而易见地敌意,他?抢在师尊之前开口:「他?名山今,我名谢陵游。」 「你有和贵干。」 薛齐明的黑白分明的双眼在触及谢陵游的面孔时陷入剎那的迷濛,在这瞬间,她仿佛陷入了某种玄而又玄的状态,空灵的声音在大脑中?响起,似乎想要操控她的思想。 但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便从空洞的状态清醒过来?,再?看向谢陵游时眼神?中?不免带上许多恐惧。 这个人好看是好看,但是未免也太?邪性了一点吧,总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蛊惑。 薛齐明眼神?闪烁,不经意间瞧见了青年头上的猫耳,心尖微颤。 啊…… 竟然是猫妖,难怪能蛊惑人心。 第171页 她这般想着,身体?力行地退后了几步。美色当头,但想想还是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 「二?位想必是头次到风朔城附近来?吧?这些伪装成商队的魔修在外头伏击了不少人,给我们风朔城带来?了不小麻烦。」薛齐明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说话?的对象,躲在山今身后的谢陵游尚且那么?古怪,谁知道这山今是什么?来?头? 长这么?好看……不会是狐狸精吧? 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薛齐明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将胡思乱想抛在脑后:「两位替风朔城解决了大麻烦,我身为风朔城的少城主自然是要表示一二?,不如你们随我进城,我必以上客之礼厚待!」 魔界虽大,但能居住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风朔城作为十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方,自然是无数魔修想要定居的地方,也因此,想要进入风朔城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价钱。 如果?有薛齐明在前面引路,那么?也就不必那么?麻烦了。岑羡云敛眸:「好。」 声音出来?的瞬间,谢陵游脸色微变,藏在衣袖中?的手攥得紧紧的,看向薛齐明的眼神?充满杀意。 这个女人,竟然敢又一次对师尊动了歪心思! 即便心中?清楚师尊答应对方只是为了省去麻烦,但谢陵游的心中?还是被酸涩感?填满,他?嘴角向下压,灵巧的尾巴悄悄游动,缠住了师尊的小腿。 蓬松的毛髮即便隔着一层布料,柔软的触感?也分外明晰,岑羡云动作微顿,回头看了谢陵游一眼。只见小猫垂着脑袋,一双尖尖耳朵跟着耷拉着,显出几分受委屈般的可怜劲儿来?。 可若是真觉得委屈,又怎么?还会有心思用尾巴尖尖勾人? 况且……少年时期的懵懂小猫可不会这些讨巧的小手段。 岑羡云心中?瞭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小猫哪里都好,就是撒谎成性,这样的坏习惯,他?迟早要好好教训一番。 薛齐明得到了肯定的回覆,脸上绽出得体?的笑。盘踞在朔风城外的这些商队每年都会拦截来?朔风城的修士,多多少少影响了风朔城的交易市场。 他?们不是没?想过将这些人驱逐绞杀,只是看似各自为营的四方人马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候又意外的团结,他?们在这里还有一特殊的法阵,就算是合体?期也没?法讨到好,眼下却?被面前的二?人这样轻松的解决了…… 就算她没?有动歪心思,仅凭这样的实力,她也是要将人忽悠迴风朔城的,怎么?说都是一大助力。 …… 风朔城不愧是十城之首,即便是在环境如此恶劣的魔界,也修建地格外辉煌。从下仰望,能够瞧见琉璃般的细碎光芒,这便是庇佑十城内部不受魔界侵扰的阵法了。 岑羡云目光微凝,这阵法与仙山崑崙驱散寒雾的阵法有着八成的相似。他?思索着原剧情,却?并未想起风朔城与仙山的关系。 看来?应该是剧情主线中?未曾提到的隐藏故事线。 岑羡云牵着谢陵游不紧不慢地缀在薛齐明的身后,女子身材窈窕窈窕,牵着十多头勇勐的群狼凸显出几分野性的美来?。 风朔城里的百姓对这位少城主很是熟悉,一路上的问候不绝于耳,他?们显然都十分清楚少城主喜欢捡美人的习惯,揶揄的眼神?的与调侃的语调自然是少不了的。 薛齐明强撑着脸上的笑意,想死的心都有了,若是可以她真的想将这些人的嘴全部捂上,身后的这两个神?仙,她可不敢将人当作男宠对待! 她偷偷往身后瞄了一眼,山今仍旧是面无表情生人勿近的模样,谢陵游则是紧紧依偎着山今,瞧着就像是没?断奶的孩子似的,但又和单纯的黏人的小孩子脾性有些不同。 薛齐明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具体?怪异在哪里,又不敢偷看太?久,于是悄悄地收回了目光。 倘若有人能够掀开岑羡云的外袍,就会发现怪异之处在那里——小猫的黑色的尾巴紧紧缠绕在他?的手腕处,尾巴尖尖被五指掐着,握在手心中?不时轻轻揉搓一把?。 谢陵游后背挺值,本能让他?想要收回自己的尾巴,但岑羡云握的又太?紧,让他?没?有挣扎的空间,只能忍耐着过电般的快感?,软着腿跟上师尊的步伐。 第91章 许下的承诺 带了两个修为莫测的人回来,自然是要跟同她的父亲大人,风朔城的城主禀告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她才刚踏入城主府就瞧见了严阵以待的父亲。 男人手持长枪,语气冰冷,眼神讥诮,神情中?充满警惕:「阁下是何人?来我风朔城又是为何?」 他?那女儿修为不济,自然无法看穿这二人的伪装,但他?心头却?门清,这两?人修为莫测,即便是他?也无法看清底细。 唯有那恐怖的气息即便所有收敛也仍旧让人望而生畏,薛城主强撑着站直身躯,生怕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 众目睽睽之下,岑羡云没有继续逗弄谢陵游的尾巴,只是他?仍旧没有松手,就这样虚虚地握住谢陵游的尾巴,蓬松的尾巴温热的捏在手中?带来令人带来令人愉悦的欢喜。 薛城主见二人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脸色变得更加沉闷。毫无疑问,在他?的眼中?,这样的行径与挑衅无异。只是修为不如人,再多的怒火也只能忍着。 第172页 岑羡云慢半拍的在脑海中?找到了关于?这位城主的剧情,风朔城城主薛莫曾是仙山崑崙的外门弟子,对奇门八卦异常有兴趣,胆大妄为地私入禁地,研究仙山对抗寒雾的阵法。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错就错在他?竟然无意中?损毁了仙山阵法的某一处,导致数位弟子在寒睡梦中?受到寒雾侵袭,因此修为受损。 私入仙山禁地,窥视仙山法阵,因一己之私害得同门受伤,数罪併罚之下,他?被逐出崑崙仙山。而后不知?何人将他?被逐出仙山的缘由宣扬了出去,明里暗里遭到多方势力?的追杀,毕竟仙山阵法奇妙,谁不想一探究竟呢? 万般无奈之下,他?最终被逼入了魔界,多年磨练,如今已然成了一城之主。风朔城的阵法会与仙山的阵法相?似,也是因为他?借鑑了仙山阵法的缘故。 「爹!」薛齐明两?步冲到薛莫跟前,「您这是做什么?山今与谢陵游替我们将外头那群渣滓全部除掉了!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你不好好招待就算了,怎么还这么横眉冷对的?!」 她边说边伸手掐住她爹腰间的软肉狠狠一拧,语气中?带着点?威胁:「您要是把人得罪了,看我怎么去跟娘告状!」 薛莫一张老脸几番变化,最终败在了威胁之下,他?小声嘀咕几句,没等闺女听清就转了话题:「既然是来风朔城做客的,自然是要以?礼相?待,巡风!」 他?无视了薛齐明充满威逼利诱的眼神,自家的女儿是什么性子,他?还不清楚么,若是寻常人也就算了,自然有她爹妈能够托底。 眼前这两?人修为难测,若真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怕是搭上整个风朔城都无用,他?自然要将薛齐明与这两?人隔开关系。 更何况嘛…… 薛莫的目光隐晦的在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二人身上徘徊,不管这么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非同一般。 「两?位远道而来,想必也疲惫不堪了,就由巡风带二位先去洗漱一番,休憩片刻,晚些时候再来参见我风朔城的夜宴可好?」 黑衣侍卫依言出列,停在二人面前。岑羡云点?点?头,跟着巡风向城主府内走去,间或还不忘扶了谢陵游一把。 望着谢陵游红透的耳垂,岑羡云心中?没有半分愧疚之情,唇角甚至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灵力?汇聚成丝线将声音直接送入小猫耳中?:「要我松开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抓这尾巴玩弄的感觉实在是微妙的过分,谢陵游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情感上又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最后也只是沉默以?待:「……」 不出所料的,岑羡云并未等到回答,他?也不着急,轻轻抚弄着尾巴尖尖。眼见着谢陵游的脑袋越垂越低,跟个掩耳盗铃的鸵鸟似的。 「那我放手?」 仍旧是体贴而又温柔的询问。 岑羡云慢慢松开五指,尾巴尖尖失去了挟制,却?没有第一时间逃出生天?,反而眷恋不舍的乖乖停在他?的手心。 巡风将两?人带到一处院子,却?没进去,而是停在了门口:「两?位贵客便在此处暂居,若有事,可摇动屋内铜铃。」 他?说完,拱了拱手,欠身离开。 等人走没影了,谢陵游再也支撑不住,双腿发?软,险些摔倒在地。 岑羡云伸手扶住谢陵游,即便他?松开了小猫的尾巴,那根细长的尾巴仍旧紧紧缠在他?的手腕上:「怎么还是这么娇气。」 谢陵游要紧唇瓣,不说话,瞪着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像是埋怨又像是祈求怜惜。 风唿啦啦地吹,捲起满地的尘沙,迷人心眼。岑羡云将谢陵游打横抱起,朝屋内走去。 「山今。」 「嗯?」 「山今。」 岑羡云低头看,小猫藏进他?的胸口,将自己整张脸遮住,不让他?看其中?的情绪。他?没觉得厌烦,仍旧回答:「嗯。」 长久的沉默,就连一路上不安分的尾巴也跟着沉积下来,安静地挂在手腕上不动弹了。许久,谢陵游终于?开口了:「你要走了吗?」 对于?小猫的敏锐,岑羡云多少有些吃惊,他?搭在谢陵游的肩上的手微微收紧,在黑袍上留下褶皱的痕迹。 「嗯。」 又是一阵沉默,房门被灵力?掀开,岑羡云将谢陵游放到床上,摇了摇铃铛,要了热水洗漱。 「会很快的,对吗?」岑羡云聊起小猫垂下来的一缕墨发?,将其挽至耳后,「眼下你走到此刻的时间比上次快了那么多,所以?现在这段时间也不会太?久对吗?」 「……」 谢陵游垂着眸,不说话。 他?不想和?师尊分开,一分一秒……也不想。垂在双膝上的手捏紧,心中?万分的不舍但面上却?说不出来一句,他?咬紧下唇,不愿泄露心底的软弱。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不愿意在师尊面前还是没有任何的长进。 「我答应你。」岑羡云捧起谢陵游的脸,四目相?对,碧翠的瞳孔中?映照出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却?格外的存粹,「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名。」 「……」谢陵游眨了眨眼,慢慢开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第173页 风朔城的夜宴,他?与谢陵游都没去。虽然有着天?道作为庇佑,但在魔界徘徊这些日子,还是让岑羡云感受到了疲惫。来自灵魂的虚弱让他?变得更加嗜睡了,洗漱后连头髮?都没有绞干就已经闭眼陷入梦乡。 谢陵游拿着帕子一点?一点?为师尊擦拭着头髮?,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若隐若现,勾得他?慢慢垂下头,想要闻得更加清楚。 他?明明可以?用灵力?直接烘干水分,却?宁愿这样慢条斯理又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师尊的头髮?,这样亲密而又缓慢的接触,让他?生出将时间凝固在此刻的希冀。 手上动作不断,大脑也没闲着,回忆着这几日的点?点?滴滴。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展现了谢陵游的欢悦心情。 漫长的等待,终于?在此刻迎来了令人欢喜的结局。 他?想,哪怕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他?也能坦然的接受。 鼻腔中?满满是熟悉的味道,他?的血融入师尊的灵魂,成为永远都无法磨灭的印记,无时无刻的牵动着他?的心扉。 谢陵游如同被蛊惑般,渐渐松开了手,低头在师尊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好梦,山今。」 深陷梦中?的岑羡云不知?道谢陵游隐忍的小动作,他?陷入了一场久违的梦境。 漫天?的黄沙迷人眼,狂风唿啦啦地吹,颳得双耳生疼,衣袍也无法完全遮挡住风沙,使得皲裂的皮肤更加干燥。 裂开的伤口被沙砾填满,他?却?像是不知?疼痛般,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流沙似河流般涌动,慢慢将他?的小腿掩盖,岑羡云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黄沙之上的一点?黑,犹如石化了千年的望夫石。 这是…… 上次梦境后,他?将小猫放下之后看见的场景。 【宿主宿主!!可以?了,咱们走吧!】 耳边传来701的尖叫,如果?能做到的话,它恨不得直接拖着宿主就跑,可惜它只是个柔弱无依的小系统,除了干着急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它盯着不断报警的屏幕心急如焚,这个小世界太?特殊了,对宿主的灵魂有着太?大的损耗,再加上宿主还是一个新人宿主,它真的害怕宿主的灵魂的会在这个世界中?受到了某种重创。 「再等等。」岑羡云声音沙哑,双眼因为长久不眨眼而产生了强烈的酸涩的感,但他?仍旧坚持着,牢牢盯着不远处的那一幕。 小小的猫渐渐被埋没在黄沙中?,只剩下最后一点?嵴背上的黑色绒毛在空气中?晃晃荡盪。 他?希望风朔城的城主女儿能够快些来,将受苦受难地谢陵游快些带走。但另一方面,岑羡云的心中?又克制不住的生出隐秘的阴暗心思?。 如果?城主女儿没有出现,如果?谢陵游的生命受到威胁,如果?…… 如果?他?所考虑的这些都能够发?生,他?就能够将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时候将人带走。 系统不明白宿主在等什么,结局已经註定的事情,或早一点?或晚一点?又有什么意义呢? 【来了!】701盯着冒着红光的屏幕,瞧见蓝色标註点?出现的瞬间立刻睁大眼睛,尖声叫起来,【薛齐明!薛齐明来了!!】 悬着的心骤然落下。 岑羡云默默闭上眼,眼睛过分酸涩,剧烈刺激下眼泪险些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咱们可以?走了吧?可以?了吧!】 第92章 再分别 岑羡云仍旧不动,让系统不由得怀疑宿主是不是因为?灵魂受损过度,已经魂归西天了。 「她的?那些狼不会把谢陵游吃掉么?」岑羡云幽幽开口,被风沙腐朽的?身体格外难以驱动,他像是生锈的?机器,每动一下都会听见骨骼摩擦发出的「咔咔」声。 【不会!怎么会!不可能!】系统干脆利落地进行了三联否认。 岑羡云沉默片刻,问:「是吗?」 701张嘴就要说是,然而数据脑很快想起?,不久前它也是这样信誓旦旦地说谢陵游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现实已经狠狠的?给了它一巴掌,这次,面对宿主?的?反问,它无论如何也没法再将笃定的?话说出口。 说话间,薛齐明的?位置离这里更近了,听着喧嚣的?狼吠声,岑羡云眸底的?情绪更浓。 701仍不死心:【宿主?,虽然谢猫猫现在?看起?来就这么定点大,但是不管怎么说它都是气运之子,这个小世界中仅剩的?灵猫,它怎么也不会被一群灵智未开的?狼给吃掉吧?】 岑羡云幽幽嘆气,坦然承认:「我?放不下他。」 701目不转睛地盯着宿主?,这还?是头?一次宿主?如此坦诚。过往的?无数次,宿主?想要插手谢陵游的?人生轨迹,总会找这样那样的?理由,就像是一层心照不宣的?遮羞布,只要有?了,就能够堂而皇之的?越过快穿守则的?规定。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面对宿主?这样坚决的?态度,701无法说出阻拦的?话,但它仍旧想要挣扎,拉回迷途知返的?人,【快穿守则规定,因任务者过度插手小世界因果导致小世界无法正常运行?,最终后果将有?自己承担。并且,如果活着回到?快穿局,还?要承受小世界的?所?有?损失。】 【这也无所?谓吗?】701没有?把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话说出口。 第174页 岑羡云是新人,并且这还?是第一个任务,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积分能够充做赔偿。如果有?任何意外,岑羡云都只能去?往惩罚任务世界受罪。 那对灵魂的?损伤可比魔界的?侵蚀可怕多了。 岑羡云活动了下手腕,轻声道:「有?所?谓,但是……比起?来好像也没那么有?所?谓了。」 「任务者完成任务获得?积分,最终能够实现一个愿望,对吗?」他在?701无法理解的?目光朝小猫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没有?任何的?犹豫。 【是的?。】 「我?听说曾经有?人爱上了小世界里的?npc,所?以许愿兑换下整个小世界,只为?了一直陪着他。」 【是这样没错,但是那个npc从?始至终都没能觉醒,那个任务者只能一遍遍地陪着npc走剧情,一遍遍地轮迴,到?最后——】 「我?比他幸运。」岑羡云打断701的?话,「我?的?小猫,是只勇敢的?,想要挣脱牢笼的?小猫。」 即便他至今也没能从?无尽的?轮迴中挣脱出来,即便他已经失败了无数次,但总有?那么一天,这一切是会到?达终点的?。 701说不出话来了,万千小世界中,能够觉醒出自我?意识的?人物何其稀少,更何况还?是受到?最多关注于束缚的?气运之子? 但是怎么就偏偏就被它和它的?宿主?遇上呢? 它哑口无言,不再出言。 岑羡云在?小土坡坡前站定,黄沙已经彻底将小猫掩盖,只剩下一撮黑色的?毛髮漏在?外头?。他俯下身,将小猫从?黄沙中挖了出来,也不嫌弃脏,径直藏进了怀中。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人的?高声唿唤传入耳中,岑羡云回首望去?,漫天的?黄沙也没掩盖住女人明媚的?面孔,她刚喊完,一股风恰好吹开了她的?面纱。 红色的?纱巾顺着风的?方向飘扬,薛齐明爽朗地笑起?来,若不是有?护体结界,估计得?呛入一大口沙子。 她扬起?鞭子朝身侧狠狠一抽,嗷嗷叫的?狼群霎时安静下来。即便对方包裹的?严严实实,直觉还?是让薛齐明认为?眼前这个人必然是个绝世没人,她冲着岑羡云扬了扬下巴,语气中带着几分倨傲:「我?是风朔城少城主?,你要不要跟我?走?」 岑羡云轻轻抚摸着小猫的?嵴背,昏迷不醒的?小猫就连唿吸都变得?极轻极轻,压在?小臂上的?肚子一鼓一鼓的?,隔着布料带来软绵绵的?触感。 他朝薛齐明点点头?:「好啊。」 与此同时,701听见了机械的?提示音: 【任务者岑羡云,员工编号607171,提交愿望清单,请对应系统及时审批计算任务完成时间。】 【宿主?,你确定了吗?】 岑羡云没有?回答,但701能从?他不曾动摇的?眼神中确定所?有?。 …… 岑羡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一偏头?,就看见了躺在?身侧的?谢陵游。 更多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用?眼神一点点描摹谢陵游的?模样。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时间的?久远,能够换取一整个小世界的?几分不容小觑,更何况这还?是个畸形的?小世界。 寻常世界的?十倍的?积分,是岑羡云不眠不休连轴转十万年也无法凑齐的?数目,所?以他胆大妄为?的?同主?神进行?了打赌——用?唯一的?许愿机会换来了能够与主?神在?打赌的?机会。 他是在?和小世界的?天道博弈,和黑心的?主?神博弈,也是在?和他自己博弈。 现在?看来,他要赢了。不过,在?此之前…… 岑羡云摸了摸谢陵游的?脑袋,起?身离开,临走时,他没有?忘记给谢陵游留下一封告别信。 这次的?分别,不会太久。 …… 凌霄阁出奇的?热闹,岑羡云刚进门就看见了柳序逸。自从?他当了掌门之后,就开始有?了所?谓的?「高人风范」,整天端着那是一个仙风道骨,而此刻他面色惶然,再看见岑羡云的?瞬间就扑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没了!」他张嘴就是一句不吉利地感慨,为?了装深沉常年闭着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里头?布满了血丝,「你去?做什么了?你那弟子是什么来头??!」 岑羡云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透过柳序逸落在?了院子中。简朴却不是清新典雅的?小院被毁的?一塌煳涂,焦黑的?树,裂开的?地砖,仍旧还?在?焚烧的?天火。 岑羡云心中其实有?答案,但还?是选择问问柳序逸:「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他在?这提心弔胆的?,当事人还?反过来问他怎么了! 柳序逸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他切切实实打不过凌蘅,高低要好好比划一番。 「你走后不久,仙山上寒雾越浓,甚至突破了过往的?阵法,险些伤了弟子。」柳序逸抹了把脸,他这些天操心山门,又操心仅剩的?故友,整宿整宿的?心神不宁,耗尽了精气神,「开始并无人当回事,只当是时间久远,护山大阵的?某些地方有?些失效。」 「但是经过排查之后,发现阵法并没有?任何异常,异常的?是寒雾。」柳序逸面色凝重?,「仙山上的?寒雾更加浓厚了,甚至隐隐有?往仙山之下蔓延的?趋势。」 第175页 仙山之上寒雾杀人,可即便如此,崑崙弟子仍旧驻扎在?此处,不仅仅是贪图仙山的?充沛的?灵力,更是为?了防止寒雾向仙山之下,乃至整个上界瀰漫。 岑羡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原剧情也有?这一幕。仙山自世界开闢,人族修炼的?伊始便已经存在?,崑崙上千上万年的?歷史与底蕴在?此,即便是气运之子也难以在?短短时间内积蓄起?足够的?力量,轻易攻破仙山。 既然主?角的?力量不足以轻易摧毁仙山,那边让外界的?力量来。 寒雾,便是最好的?手段。 无缘无故变得?更加浓厚的?寒雾,极力清扫也无法处理干净的?雾气消磨了仙山弟子的?实力,为?了山脚的?百姓,乃至整个上界的?安危,他们用?血肉之躯不断拖延时间,寻求一线转机。 可是转机是什么呢? 是谢陵游。 等谢陵游依次报仇雪恨,放心心中所?有?的?妄念,得?到?飞身,上界的?寒雾,魔界的?魔气,与下界的?大道泯灭,都将会迎刃而解。 享有?这个世界最多因果的?谢陵游,也将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岑羡云垂眸,然后救世主?将看着自己的?世界在?不可避免的?走向毁灭,然后时间回溯,故事重?启……周而復始,永无解脱。 「我?回来时,仙山的?寒雾并无异常。」岑羡云绕开柳序逸,看向毁于一旦的?凌霄阁,「和这里变成这样有?关?」 柳序逸深吸一口气:「对,前不久,凌霄阁突然落下闷雷,大雷三天,就算是大乘期渡劫都不曾有?过那样的?威视,出乎意料的?是,整个仙山,除了此处,都不曾受到?波澜。」 「雷劫过后,仙山上的?寒雾逐渐散去?,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稀薄。」柳序逸嘆了口气。这本是件好事,但瞧着凌霄阁的?惨状,他不由得?担心是不是因为?凌蘅做了什么,才为?仙山换来了这一线生机。 「如今看见你平安回来,我?也算是松了口气了。」 岑羡云抬步走进去?,随着他迈进一部,冰霜开始蔓延,燃烧的?天火还?未来得?及熄灭便被寒冰凝固,内里的?火焰跳跃,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寒霜的?禁锢。 他回头?看向柳序逸:「我?知晓了,掌门不必担忧,此时我?会好好处理的?,这几日,不要让旁人来凌霄阁。」 「你要做什么?」柳序逸皱了皱眉,眼睛中浮现出不贊同的?光芒,「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如果雷劫又来——」 「不会再来了。」他说得?笃定,让人不由得?相信,「掌门,快要结束了。」 柳序逸不明所?以,却还?是被那样的?眼神惊到?,他后退半步,半响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等掌门离开了凌霄阁,岑羡云随意找了个破石墩坐下:「701。」 【嗯?】 「我?要见主?神。」 第93章 赌局开盘 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眼睛睁开?,在快穿局这么多年的歷史中,它还是头一次出现在小世界的原住民面前?。 一个仙侠世界里的龙傲天男主。 修仙世界的因?果定律最?为?苛刻,气运之子在成长的道路中享受了多少机缘,就被施加了多少的因?果,也因?此?,这类小世界的气运之子究其一生都只是天道手下的傀儡,按照着应有的剧本一步步往前?走。 能够觉醒到眼下这个程度,实属不易。 即便?是主神,也不免多了几分怜悯:【你想?好了?】 「是。」 【没能?及时察觉到小?世界的异常,是快穿局工作的失职,我们?可以对进行补偿。】面对弱者,主神总是愿意付出一些善意的,【我没记错的话,在其中三百八十九次轮迴中,你最?想?要的——】 【是能?够跳出命运的闭环,结束无尽的轮迴。】 「人是善变的,」谢陵游淡淡道,「猫也是。」 【为?了一个人,为?了短短的百年,你过千万年的苦痛都能?够随意的放下吗?】主神无法理解,【你难道忘了吗?无论做什么都只能?看着王庭死去的无奈,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崑崙仙山被寒雾吞没的结局,亲手举起屠刀杀死这个世界中,唯一理解你处境的师尊——】 【这些你都忘了吗?】 【交出世界核心与气运,你将回到最?初的处境。】 什么都知晓,却又什么都无法改变。意识沉浮与躯体的最?深处,只能?默默的承受麻木的结局。 「我知道。」谢陵游近乎一字一顿地开?口,眼神坚定,从始至终都不曾有半分的动摇,「我想?要他。」 无论是漫长的等待,还是无望的结局,都无所谓。 他只要他。 【你说你是善变之人,难道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后悔今日的选择吗?】 谢陵游笑了笑:「那就等后悔再说吧。」 随着话音落下,由数据组成的幽蓝色空间逐渐瓦解,充满土腥气与血腥味的风将染血的白衣衣摆吹的飘扬,穿胸而?过的致命伤口癒合,只剩下白衣上被染红的破口证明那处伤痕存在过。 谢陵游抬起头,与高天之上的金色眼睛对视,满满勾起唇角,露出挑衅的笑容。 第176页 雷声更?响了,勐烈的程度像是积蓄着要将世界都摧毁的力量,可也不过是无能?狂怒而?已。 谢陵游一步一步走到昏厥的师尊面前?,即便?深陷昏迷,师尊的眉头也紧皱着,仿佛在做一场无言的噩梦。 「对不起,师尊,但我还是想?要留下你。」他半跪在岑羡云的面前?,轻而?柔地擦掉脸盘上的泥泞,「所以,你会回来的对吗?」 沉睡中的人不会给他回应,但一旁的701却不得不提醒气运之子:【我们?要走了。】 小?世界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他们?必须在重启之前?离开?这里,否则等到空间裂缝闭合,那么宿主领会恐怕会在重启的瞬间被天道磨灭。 …… 在主神出来的瞬间,时间与空间出现了某种凝滞,701浮现在空气中,圆圆的电子眼中的神色被其他的情绪所取代,成为?一种至高无上的冷漠。 岑羡云眼前?渐渐被白光的吞噬,炽烈的光亮迫使他不得不闭上双眼,等缓白光渐渐消减,再睁开?眼时,他来到了一片纯蓝色的的数据空间。 极致的冷漠数字空间产生极致的压迫感,令人身在期间时不由得有些窒息感。 岑羡云嘆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主神每次出现的必当会有的压迫感,他没有理会这种小?手段,而?是伸手在荒芜的地面上凝塑出一把小?小?的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去。 【你倒是很?懂得自便?啊。】 比701要大上三四倍的圆球出现,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圆眼睛不满地盯着岑羡云,只是多少是因?为?岑羡云的自便?,多少时因?为?恼羞成怒,那就不得而?知了。 面对「顶头上司」的不满,岑羡云没有半分慌张的意思,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然呢?站着说话多奇怪。」 【哼。】 果然讨厌的人类在经过时间的磨砺之后,只会变得更?坏。 即便?走到了这一步,主神仍旧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败落的局面,它摆摆手,道:【说吧,你要做什么?】 「下注了那么久的赌局,该开?了吧?」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岑羡云抬手,桌子与棋盘一併出现,只是棋盘之上却并非是棋子,而?是一人、一猫,一大一小?两个系统。 四个数据体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主神单独一方,其余三个一方。主神看着棋盘右侧空落落的模样,心情不由得变得格外的糟糕。 它签下的员工被什么狗屁的「爱情」沖昏头就算了,竟然它手下的系统也胳膊肘往外拐,真是气死它了。 【现在可还没到开?局的时候。】主神臭着一张脸,话音也不复方才的冷漠,透露出丝丝缕缕的不满,【开?局的前?提条件——】 「知道赌约内容,对吗?」岑羡云打?断了主神的傲慢的话,「哦,也许还有我的愿望,是吗?」 【……】主神沉默片刻,仍旧不甘,【你大概忘了,规则中还有一条,你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你答错,那么自动算作你输。】 「嗯,没问题。」岑羡云点点头表示了解,他站起身,至上而?下俯视着主神,礼貌性的话语从他嘴中出来,莫名多了些许命令的感觉,「那么我开?始了。」 「我的愿望是——与主神进行一场赌局,该赌局,主神的胜率为?百分之八十以上。」 彼时的他,只是快穿局的新人,不过是万千任务者中的一员,就连见?到主神的机会都没有,又何谈与主神谈条件? 除非是用许愿的方式。但为?什么不是直接许愿获取小?世界的所有权呢? 岑羡云心中明白,因?为?这样的愿望往往代表着数以亿万计的积分,这样庞大的积分自然也等同?于无法想?象的时间。无论是他还是谢陵游,都无法忍耐这样长久的时间。 既然不能?直接许愿获得小?世界,那就换做赌局,即便?是快穿局也信奉着风险与回报成正比的关系,他愿意承担极大的风险,去博弈那个小?小?的可能?,只为?了…… 「改变这个小?世界,让这片天地属于在这个小?世界上生存的每一个人。」 当因?果律不再束缚在一个人的身上,当所有的气运不再凝结在谢陵游的体内,那么所有的责任也自然会散去,一个正常的,能?够独立自洽的世界,从不应该依靠某一个人运行。 岑羡云冷静地盯着主神,只听轰然一声,主神的形体划作万千道碎片,犹如流光般融入这片空间中。 他神色冷酷,听着震颤的嗡鸣,生满锈的齿轮浮现,缓慢而?又沉重的开?始转动,三百年前?的一切,尘封的所有都开?始不断復甦。 仍旧是最?初梦境中的悬崖,是那个遍体鳞伤却满目哀求的人。岑羡云松开?手,长剑却凝滞在半空中,并未真正的坠落。 清风拂过面颊,他的步伐在谢陵游的面前?稍稍停顿了一剎,随后头也不回地朝黑暗的道路走去。 眼前?的画面破碎成星星点点的光芒,又在前?行的路上凝聚,星光将黑暗聚散,无数的星辰在头顶不断闪烁,绽放出或灿烂或微弱的光芒。 岑羡云站在这片星空之下,低头凝望,星星之下,是一个人、是一只猫、是一课树、是一朵花……它们?都被无形的金线牵引着,或生或死。 第177页 当一场预定的结局走到终点,当小?世界获取了足够的力量,下一轮剧情又开?始播放,相同?的人,相同?的故事,就连每一片叶子落下,每一朵花凋落都没有任何的差错。 哭泣与欢笑交杂成一曲深奥的曲目,吵闹的声音振聋发聩,令人的大脑生出剧烈的疼痛,岑羡云却仍旧无动于衷。他身在快穿局最?为?核心的部位,只要一伸手就能?操控小?世界的风云雨雪,就能?肆意玩弄无数人的命运。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沉默的往前?走。 时间在他的身躯上划过,留下了痕迹,他逐渐的衰老,腿脚不变,嵴背佝偻,可他仍旧没有停下。 直到—— 直到更?加庞大的世界出现在了眼前?,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无数的电流从那只眼睛周围蔓延出去,突破了空间的壁垒,与他在外面所见?的星辰连接在了一起,供应着无数世界的运行。 那只眼睛缓慢地、缓慢地睁开?一条缝,棋盘出现在面前?,只是这一次,没有小?猫,也没有701,只剩下他与主神,相对而?立。 「我抽取了自己的所有记忆,自愿成为?你观测人类情绪的小?白鼠,并且压上小?世界的所有权,并且预支了五亿积分,作为?赌注。」岑羡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重复出三百年说过的话,「五亿积分的抵押,是701的核心数据。」 【你比我想?象中的快很?多。】闷闷地声音并不在空气中传播,而?是直接传入大脑,【五亿积分,我以为?至少需要一千年。】 「那也太久了」岑羡云淡淡笑道,他仰望着天空之上的眼睛,「这场观看,您满意吗?」 【满意?】主神音调淡淡,【还行吧。】 「按照约定,如果我在赚取五亿积分后,不曾提出离开?快穿局的需求;如果我回到了这个小?世界,却没有选择插手谢陵游的人生;如果我插手了,却始终没有想?起过去的赌约,那么,最?后的结局,都是我输。」 第94章 最后的考验 细微的电流声将空旷而又安静的空间衬托得更加安静,竖瞳中间的裂缝多睁开了一分,无数的信息扑面而来?。无数或有用或无关的信息冲击着人脑,轻而易举地?将意识冲垮。 即便穿梭了无数个小?世界,将意识磨砺的超乎寻常人强大,但面对数以万计的小?世界信息集合体,岑羡云的意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捲走。 极致的信息冲击下,大脑反而一片空白,脑海深处响起冷漠的机械音:【那么现在,你是觉得你赢了么?】 岑羡云无法?回答。 不过主神也不需要他回答,从它成为主神到现在,其中无法用人类语言计算的时间中,岑羡云并不是第一个胆大妄为挑衅主神权威的人,但却是第一个成功的人。 这场经过精密仪器与程序计算出?来?的胜率,最终还是成了小?概率的事件。 作为理?性的机器,主神并不计较701的「背叛」,超脱它计算中的一环本就是它的失败。 它想,701果然是与众不同?的,一个拥有丰富「情感」的系统,会因为「情感」做出?违背规则的系统,或许这就是它有潜质成为主神的原因吧。 岑溪安云对唿吸渐重,在来?时路上惊鸿一瞥的画面因为情感的绝对冲击,让他产生?了身临其境的错觉,此刻他不是他,而是在凡俗中挣扎不朽的人,在日升月落中飘零的叶子,在秋风瑟瑟中枯萎的花。 唿吸,疼痛,哭喊,欢乐,无数种情绪交替的浮现,属于「岑羡云」的部分开始下沉,消失。 于是乎,他成了路边举着糖葫芦与主角擦肩而过的小?女孩,成了在深山中对月长啸的野狼,成了钟声悠扬的寺庙中扫地?的小?沙弥,是恶贯满盈的死囚,是清廉政洁的小?官,是朱门大院中的小?厮,是寒窗苦读的书生?…… 切身的情感成为泥潭,将他一点点的溺毙,他沉湎在旁人的人生?中迷失了方向。 【你说的没错,你都赢了。】遮盖住竖瞳的两片眼皮缓缓合上,最终只剩下一条细微的缝隙,【但胜利的果实,并不是赢了赌局救能够拿走的。】 在那?场横跨三百年的约定中,初入的少年意气风发,脸上是它从未见过的坚定,他说:「我知道就算加上701,我手中的筹码仍旧不够。」 「所以,我还可以再加上一个只针对于我的限制——」 「再这场赌局中,即便我是最后?的胜利者,我的愿望也不能实现,除非我能够通过你的考验。」 「这场考验的前提是不损伤个人的意志与躯体,考验通过率不得为百分之零。」 主神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错,它遵从了当初的约定,这场在信息量与故事中的轮迴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逃脱,只要精神意志足够强大。 竖瞳最终完全闭上,幽蓝色的光芒也彻底消散。 在快穿局中,任务者的灵魂是永不磨灭的,换而言之,岑羡云永远不会死去,他会在无数个小?世界中体会那?些微不足道的花草树木、鸟兽禽人的经歷,一个又一个,一生?又一生?,直到他找回属于自己的意识,直到他找到自己的名字。 亦或者,永远的沉沦。 进入休眠状态的主神也不曾注意到,岑羡云的心?口亮起微弱的红光。 第178页 …… 溪水湍急,撞上河床上凸起的石块时沖刷出?巨大的白色浪花,一浪接着一浪,不必看?也晓得其中的兇险。 前几天的大暴雨让村子里唯一的溪流变得格外的危险,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家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到溪边来?打水,少年就是其中的一个。 「阿洛!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少年一跳,他一个激灵,差点没能抓住木桶。他忍下心?悸,半个身子都探了下去,艰难地?打了半桶水方才回头?:「大惊小?怪什么?!」 他口气中的斥责并不严重,但足够让女孩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把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阿洛,你看?!」 黑色的尖尖耳朵轻轻抖动?,碧绿的眼珠子像是某种两晶晶的石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幽幽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阿洛看?着它的眼睛,感到了细微的悲伤。 可是一只猫懂得什么悲伤呢? 「猫?你要养它吗?」阿洛收回目光,看?向扎着羊角小?辫的女孩,「你从哪里捡来?的?」 这只黑猫虽然瘦,但是皮毛柔顺,一看?便知在过去必然是受到精心?养护,这样的猫,他们这种自己都吃不饱饭的农户可养不起。 「我在村口捡的!它一看?见我就嗲嗲叫着跟上我了……」女孩撅了撅嘴,她能感受到兄长言语中的潜台词,举着小?猫的双手缩了缩,想要将小?猫往自己的怀抱中藏。 「村长爷爷不是说缘分吗?你瞧,村口那?么多人,它谁也不跟就跟着我,难道不是和我有缘分吗?」女孩眨巴眨巴眼睛,「阿洛,兄长,好哥哥……我们就养它吧!它还能帮我们抓老鼠呢!」 且不论?这么瘦小?的一只猫能不能抓老鼠,就说说他们家那?家徒四壁的情况,真的有老鼠吗? 「咪咪!」 女孩抱着它往自己的怀抱中藏,小?猫倒是半点不怕这个随时可能把它赶走的人,蹬着腿往少年的方向凑,夹着嗓子发出?甜腻腻的叫唤,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洛,好似在用这种手段来?换取自己能够留下来?的机会。 「哥哥~」女孩见小?猫叫了,当即求得更大声了,「我们就养它吧!我把我的饭分一半给它好不好?」 望着一大一小?的四只眼睛,阿洛板起脸,伸出?一根手指头?弹在女孩的额头?上,拖长音调拒绝:「不——好,不——可以!」 他说着,伸手拍开女孩的手将黑猫赶了下去,一手拎着水桶,一手逮住女孩的手臂:「走了,回去。」 「阿洛!你怎么能这样呢!你错过了缘分,缘分你知不知道?!」女孩抵不过哥哥的手劲儿,只能被拖拽着往前走,「你这样是不对的!阿洛——呜呜呜!」 对于女孩的哭闹,阿洛始终无动?于衷,他沉默着任由来?往的村民打量,直到将女孩拖到家门口才松开手。 女孩早就哭累了,只是没人哄,拉不下面子才一直干嚎不愿停下,如今看?着破破烂烂的木门,她仍旧没有消气,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怒气沖沖地?盯着阿洛。 阿洛才不理?会小?孩子的闹脾气,他提着水进了屋,将水桶里的水倒入水缸中。等他把柴噼好了,女孩却还倔强的站在门口。 明明双脚都在打颤了,却还是咬着唇怒目而视,也不知道这破脾气是跟谁学的。阿洛嘆了口气,放下斧头?走了过去,他坐在门槛上,问:「为什么生?气?」 明知故问! 女孩更气了,但是好不容易才等来?阿洛的台阶,她只能忍者脾气说:「为什么不能养小?猫?它可以跟我一起睡,还可以吃我的饭!」 「那?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床睡不下了呢?」阿洛嘆了口气,破破烂烂的小?屋一眼就能够望到头?,他们的父母早早的离世,只剩下他们在这个村子里艰难求生?,又哪里有多余的闲钱养猫呢? 他没有说娇贵的猫不好养,只是将更加残酷的现实摆了出?来?:「就算可以让猫睡地?上,那?如果有一天吃的也不够了呢?」 「不够你吃,也不够我吃,该怎么办?那?个时候,你还能丢掉它吗?」 如果不能确定能够给它安稳的生?活,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养它。免得为彼此之间增加更多不必要的伤感与责任感。 「那?……」女孩小?小?年纪从未设想过这样尖锐而又现实的可能,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被哥哥丢在旁边不搭理?的委屈,不能够养小?猫的难过一起爆发了出?来?。 阿洛没有安慰女孩,沉默地?坐着,等待女孩自己缓和情绪。 女孩掉了一阵眼泪,终于缓过气,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阿洛:「那?如果有一天,我们家的床也睡不下我了,我们家的粮食也不够吃了,阿洛会丢掉我吗?」 她想要养的不是小?猫,她的哭泣也不完全是为了小?猫,而是因为心?头?的不安,那?些村头?的小?痞子们总是围住她,欺负她,说阿洛迟早有一天会娶媳妇,然后?丢掉她。 她害怕。 「……」阿洛愣了愣,显然,他没想到妹妹会将自己类比成小?猫,他嘆了口气,抬手擦掉了女孩小?脸蛋上的泪水,「怎么会呢?笙笙,是我的妹妹啊。」 第179页 「我只是捡来?的——」 阿洛的动?作微顿,凌厉的剑眉竖起,带起愤怒的意味,但目光在触及女孩带泪的面颊时,又收敛了怒意,他强忍着:「谁告诉你的?」 笙笙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下意识地?咬紧唇瓣,晃着小?脑袋不愿意说。即便她不说,阿洛也能够猜到,多半是那?群吃多了欠打的小?胖子。 他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软了音调:「我们可以养那?只猫猫。」 「如果,」阿洛垂着眸,松了口,「我们还能找到它的话。」 话音刚落,一声软绵绵地?叫声传来?:「喵~」 漆黑的小?猫迈着从容的步伐从草垛后?面钻了出?来?,如果不是它的脑袋上顶着几根茅草,看?起来?还真有点那?什么优雅的意味。 笙笙在看?见小?猫的瞬间破涕为笑,她小?跑着沖了过去,想要抱起小?猫,但却被小?黑猫一个敏捷的闪身避开了。 它一个箭步加跳跃到了阿洛的面见,伸出?前爪踩了踩阿洛的鞋子,脑袋仰得高?高?的,仿佛在说:人类,我喵大王还拿不下你? 第95章 选择 阿洛盯着小猫看了?会,他?有些怀疑是自己想太多?,但看着黑猫的水润润的眼珠子,又?觉得自己想的没那么多?。 他?弯腰伸手拎起小猫:「它太脏了?,这几天跟着我睡。」 能?够把?小猫留下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笙笙自然没有提出更多?的要求,屁颠颠地跟在阿洛的身后?进了?屋。 谁也?没注意到,几人进屋后?,屋外半黑的天空闪过奇异的微蓝色,若有人能?够有幸瞧见并理解其中的含义,便会发现,那是一行?报错代码。 阿洛提着小猫进了?屋,按理说这样在外头跑过的小猫不应该上床的,谁知道它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只是春末夏初,乡间的夜仍旧透着一股寒凉,这么娇气的小猫,若是病了?他?可没有多?余的银子给小猫治病。 况且小猫皮毛光滑柔顺的模样,阿洛了?嘆了?口气,这猫不必他?们?这些泥腿子要赶紧的多??还轮得到他?去嫌弃猫? 「不许在我的床上撒尿,明白?吗?」他?轻轻敲了?敲小猫的脑袋,绷着脸严肃地叮嘱,「要是你敢尿床,明天我就把?你买了?换肉吃!」 「咪咪!」恐吓半的话语没有让小猫害怕,他?抖了?抖耳朵,凑了?上来,蹭了?蹭阿洛的手指,喉咙里发出甜腻腻的叫声。 「少撒娇,我不是笙笙,我不吃你这一套。」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出口的声音却分明温柔了?不少。 他?拉下了?窗户,掀开?被子上床,将小黑猫放在了?靠墙的角落里,揉了?揉它的小耳朵,说:「睡觉吧。」 一天的劳累让阿洛进入梦乡的速度很快,当平稳的唿吸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蜷缩成?饼状的小黑猫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环境下,翠绿的眼瞳铺开?挤满整个眼眶,散发出幽深的光芒,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小黑耳朵轻轻抖了?抖,它试探着伸出前爪,探出温暖的被窝。 熟睡中的人并没有被它的小动作惊醒,于是它大?胆的迈出猫步,沿着被子起伏的弧度一步步爬到了?阿洛的胸口处。 「咪。」 轻轻的猫叫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的清晰,阿洛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挣扎着想要甦醒 ,但没一会又?松开?,归于了?平静。 他?陷入了?某种梦魇,挣扎着无法醒来。 小黑猫匍匐在阿洛的胸膛上,感受着随着唿吸起起伏伏的弧度。它垂下自己的脑袋,贴在阿洛暴露在外的脖颈上,微微湿润的鼻子擦过脖颈,它闻到了?甜甜的清香。 这种味道很奇妙,就像是面前出现了?最为喜欢的食物,让早已习惯装乖的小猫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月光之下寒光闪烁,仿佛下一秒它就会咬断阿洛的脖子。 小黑猫的唿吸变得更加沉重了?,理智与欲望在脑海中打成?结,一起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它蠢蠢欲动,却又?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早已升到正空中的月亮开?始一点一点的向西偏斜。没有剧情发展的快速流逝时间总是快速的,留给它犹豫纠结的时间并不多?, 它挪动着四肢,使得自己小小的身躯离那截雪白?的脖颈更近了?些。绒毛覆盖着的软肚子发出「咕噜噜」的闷响,小猫吸了?吸哈喇子,终究没能?捱过身体的欲望垂下了?头。 粉粉的舌头舔过锁骨,留下一片濡湿的水痕。它分明饿极了?,虎牙克制不住的冒了?头,但却迟迟没有下口,而是就这么一下又?一下的舔舐着。 它将阿洛脖颈乃至锁骨的皮肤舔了?个遍,才堪堪止住嘴,肚子仍旧在咕噜噜的叫着,但它却起身离开?,会到了?自己应该躺着的被窝。 胸前的压力终于离开?,阿洛在睡梦中松了?口气,仍旧坐在空茫茫的雾气中,等待着什么。 从他?有意识以来,他?隔三?岔五就会做一个重复的梦。梦中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浓厚的雾气发呆。 「他?」似乎在等什么,但这么多?年来,白?雾中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他?不是没想过离开?,主动去寻找自己等待的东西,只是事实证明,不管他?如何走最终都只会迷失在茫无边际的白?雾中,最后?在天光大?亮之前回到最初的位置。 第180页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雾气渐渐散去,空白?的环境中渐渐浮现出青山绿水的模样,他?保证自己贫瘠的十多?年里从未见过这样波澜壮阔的画面。诸多?房屋楼阁建于群山之间,广袤且延绵不绝的高山没能?夺走人造物的光辉。 从山脚下抬头仰望,鳞次栉比的房屋偶有白?鹤飞过,翅膀掠过裊裊云雾,犹如他?赶集去镇上偶然听过一嘴的仙境。 低头再看,脚下是青玉石砖,阳光照耀之下更显通透,叫人第一眼看去以为此处乃是登天之路。 难得看见了?与空茫茫的白?雾截然不同?的画面,阿洛却迟迟没有动作,谨慎地站在山脚下观察着四周。 「喵~」 长长的猫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眸看去,生机盎然的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其上的叶子轻轻摇晃,几片本不牢固的叶子飘零落下,正好落在了?从草丛中钻出的黑猫的嵴背上。 小黑猫不知道到哪里乱跑了?一圈,黑色的毛髮上沾满了?各种绿草花瓣。小猫抬起脑袋,翠绿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阿洛。 四目相对,阿洛仿佛过电般顿悟了?什么,那种感觉如同?云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在剎那间明悟后?又?陷入了?一无所知的茫然。 黑猫抖了?抖身子,落叶花瓣以及露水都被抖落,它动作矫健,一个跃步冲上了?台阶。黑猫毫不费力地爬了?两三?层,回头发现阿洛没有跟上来,停在原地发出催促的叫声:「喵!」 「阿洛!」 正当他?准备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唿喊,阿洛本能?地停住脚步,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头。 奇怪的感觉。明明是熟悉的声音,但是他?的潜意识却并不想让他?回头。 他?的不回头让身后?的人慌了?,她?泫然欲泣:「哥哥,你要丢下笙笙了?吗?」 「哥哥」二字如同?闪电噼开?灵魂,阿洛不受控制地回头,然而看见的却不是女孩,而是披着半身人皮的怪物。 「她?」的半张脸裂开?,露出银色的内里,里头似乎遭到了?什么破坏,里头闪着电弧,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哥哥,笙笙害怕,到笙笙这里来好不好?」它说着害怕,但口吻中却是蛊惑的意味,强大?的灵魂力量能?够支撑小世界的运行?,哪怕只汲取一点儿也?足够千百次的轮迴,它并不想放弃到嘴的美食。 「喵!」 黑猫叫的更急了?,它想要冲下台阶回到阿洛的身边,但青玉石阶的最底部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封住,小黑猫被困在石阶上无法离开?。 「哥哥……」 身后?的仙境渐渐隐退,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庄浮现,火光四起,从村民脖颈中流出的鲜血汇成?小小的河流一股一股地流入村民赖以生存的河流中。 鲜血实在是太多?太多?,竟然将湍急的河流都染红,小小的女孩赤着脚在泥泞的土地里奔跑,鬓边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 故意做大?一号的绣花鞋在逃命的过程中跑掉了?,她?一脚踏入血水中,白?嫩的小脚丫子染的通红,叫人无法分清究竟是石子划破脚底流出来的血,还是死去的村民的血。 她?张大?嘴,一边狂奔一边大?口喘息,嘴巴开?开?合合仿佛在唿喊着什么,但因为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却半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但阿洛却是知道,笙笙在叫哥哥。 从生下来就和哥哥相依为命的女孩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除了?谨记哥哥的教诲没命的奔跑之外,便是无声地向哥哥求救。 阿洛本能?地向前,他?此刻无比清楚这只是一个梦境,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沖了?进去。 他?不能?走,即便身后?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 如果他?走了?,他?的妹妹会死在这场屠杀重。没来由的,阿洛的心中就是如此的笃定。 这些人是冲着笙笙来的!阿洛的脚步加快,本就不遥远的距离,在他?努力之下,不过短短的十息就已经到了?尽头。 他?即将踏入炼狱时,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哀哀的尖叫:「喵——」 眼前的场景陡然破裂,白?雾汇拢,浓烈的血腥气散尽,剩下的便是一片荒芜的空白?。执刀的蒙面人,倒下的村民,逃亡的笙笙,喵喵叫的黑猫,全部消失。 他?的面前只剩下那块孤零零的石头,陪他?走过无数个梦境的石头。 阿洛的心中生出空落落的感觉,理智在心中斥责,责怪他?选了?错误的选项,但更深层次的思考却在诉说着并不后?悔。 是的,他?并不后?悔。 晨曦的光芒刺破了?白?雾,他?扬起脸,接受日光的抚摸。迟早有一天,他?会执刀自己忘记的东西是什么,只是不是现在。 …… 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在眼窝处投射下淡淡的阴影,黎明的光穿透纸煳的窗户落在眼睛上,叫醒了?梦中人。 阿洛偏过头,躲开?了?阳光的直射,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细的缝隙。意识还未完全回笼,皮肤上的神经却将柔软的触感传递了?过来,柔软的绒毛被抱在怀中,温热的软肉贴着他?的胸膛,因为唿吸起起伏伏。 第181页 什么东西? 阿洛迷迷煳煳低头往怀抱中看去,瞧见的却是黑漆漆的一团,他?眨了?眨眼,黑色的圆球并没有消失,反而冒出了?一双翠绿的眼睛。 阿洛:「……?」 第96章 真相 阿洛打了个?激灵,朦胧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双手本能地?松开想要将怀抱中的黑糰子丢出去。 好?在?把黑糰子丢出去前夕,意识回笼,想起来自己怀抱中的是只猫。 他重?新垂下?头?与黑猫对上视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碧翠的眼睛似乎没有昨晚那么明亮了。 「你倒是会选地?方?。」阿洛点点小黑猫的脑袋,抱着小猫做起来。他没忘记心心念念的问题:「你没在?床上撒尿吧!」 黑猫抖了抖身子,从阿洛的怀抱中跳了出去,发出恶狠狠的叫声,仿佛在?进行?某种不同语言的反驳:「咪!」 不过看起来,它的反驳并没有什么作用。阿洛回头?认认真真地?检查了床铺,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才转过头?去看不高兴地?甩尾巴的小猫。 他捏住小猫的后颈肉将它提了起来:「算你听话。」 回应他的仍旧是长长的一声猫叫。 时间?尚早,还没到笙笙起床的时间?,阿洛把小猫提在?笙笙的门前,梦中的场景多?多?少少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你在?这里好?好?守门知不知道,如果有什么意外,记得喵喵叫。」 小猫睁着大眼睛瞪阿洛,仿佛无法理解自己好?好?一只猫,怎么就成了看门狗了。阿洛才不管黑猫猫眼中的震惊,也不管小猫有没有听懂,捡起不远处的木桶转身就走。 他昨晚并没有打太?多?水,今天怕是不够用。况且小猫从外面捡回来,多?少也是要洗个?澡的。 看起来干净,谁知道那么黑漆漆的毛髮下?头?有没有藏污纳垢。 他拿起扁担带上两个?水桶出门,在?门扉被打开的瞬间?,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笼罩了全身。空间?似乎在?他眨眼的瞬间?发生了某种扭曲,但异样消失的太?快,眼睛还没来得及捕捉其中的特殊,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洛顿了顿,仿佛什么都发现,一如往常的走出门去。 早早上田里除草的刘婶,吆喝着卖糖水的小贩,老?树下?照看农具昏昏欲睡的小孩,眼前的一切与过去的无数个?早晨没有任何差别。 提前钻出土的蝉已?经开始叽叽喳喳,清晨的风凉幽幽的,吹在?人身上格外的舒服。但阿洛的心情却并不轻松,甚至有些沉重?。 当他瞧见这些熟悉的邻里乡亲时,眼中浮现的却是他们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模样,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们的脖颈中流出,染红了黄褐色的泥巴。 为了赚钱,每到过年的时候他都会去镇上的肉店当帮工,杀鸡宰猪,他都顺手的很?。虽然人与畜生有所不同,但凭藉他这些经验,也能轻易便认出,动手的人是冲着一击毙命去的。 可是穷山恶水的小村,落后又封闭,又有什么人会花上这样大的功夫来屠村。 因为笙笙? 可是笙笙不过是他父母捡回来的弃婴罢了,长到这么大都不曾离开过村子,自然没有机会去得罪什么大人物。既然不是因为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那边只可能笙笙的存在?便是错误的。 或许笙笙不仅仅是简单的弃婴。 梦中的女孩逃命的时候看起来与眼下?年龄相近,如此向来,那场屠杀应该距现在?不愿,但具体是什么时候…… 阿洛翻出从阿牛家借来的麻绳系在?水桶上,在?桶里丢了两块白净的鹅卵石,这才将水桶丢了下?去。 他一边打水一边慢慢回忆梦中的所见所闻,没有任何来由的,他就是笃定那场血色的梦绝对会发生——在?不久的将来。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村子里人口不算多?,但也又三五个?才服役回来的老?兵,还有不少年年在?天地?里卖力干活的壮汉,但村子里的人在?那些人面前却还是如同鸡仔,毫无抵抗的被杀掉了。 他一个?方?年满十?八的少年又能做什么? 最好?的办法就是逃命——只带着笙笙悄悄走掉。且不说村子里的人不会相信他毫无根据的话,全村上下?几百口人,动作起来可无法遮掩。那些人如果早已?确定了范围,那他们的逃亡无疑于自寻死路。 阿洛默默吐出一口气,他并不是多?么慈悲的人,既然自己没有足够的本事,那也只好?独善其身。 他将两桶水提了出来,挂在?扁担上背起来往家中的方?向走。 在?拿不准那些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情况下?,他应该带着笙笙越早走越好?,并且还不能叫旁人看出异常,最好?走的悄无声息,了无痕迹。 他家在?村子的边缘,往后走便是后山,最为艰难的那些年,他也上过山去捡些菌子野菜之?类的充飢,因此还算了解山上的路。 如果只是带着笙笙的话,他有把握不会被人发现。 「阿洛!」 阿洛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地?就听见了小女孩带着点哭腔的叫唤,他抬头?,只见小女孩披头?散发地?抱着小猫跑了过来。 「站住。」阿洛在?笙笙撞进自己怀抱里之?前喝止,他的肩上还挑着满满的两担水,要是被这么撞了一下?,只怕是全都要洒了。 第182页 他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现在?就走并不是上策,暗中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他一无所知,倘若那些人真的已?经在?暗中观察了,那么连夜逃走,便不是最佳的选择。 毕竟他每日都会出门劳作,若有一日突然不出现,只怕那些训练有素的人立马就会发现端倪。 无论什么方?向,似乎都不是最佳的选择。 阿洛低头?看着泪眼汪汪的笙笙,语气中没有半点焦躁,平静地?开口:「怎么了?」 笙笙放下?小黑猫,默默垂下?脑袋,伸出双手抱住了阿洛的腰。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慢慢地?浸透粗布麻衣。 阿洛没有说话,任由笙笙发泄自己的感情。小黑猫张了张嘴吧,却没有发出叫声,而是绕着他的小腿一点点的磨蹭。 一大一小的两个?都缠着他,仿佛几辈子不曾见面后的久别重?逢。 他耐心地?等了会,笙笙的抽泣声渐渐平息,只是哭久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抽噎。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暖融融的阳光落在?两人一猫身上,几人的影子融合在?一块,仿佛永不分离。 「阿洛,你为什么不走呢?」笙笙仍旧不肯松手,扬起脸,将满脸的泪痕展示给对方?看。除了讨好?求饶的时候,她从不肯好?好?叫阿洛兄长。 即便从她有意识开始,阿洛就一直承担着哥哥的职责。可是她就是不愿意让自己和?阿洛成为大家口中的兄妹,仿佛只要这样承认了,某种可怕的宿命就会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笙笙说的这话实在?没头?没尾,阿洛腾出一只手来,不算温柔的擦掉笙笙脸上的泪水:「哭什么?」 「昨天不是还在?害怕我丢掉你吗?现在?又问我为什么不走?」阿洛难得地?笑了笑,带着点戏嚯的调侃,「怎么,小女孩子的心思也这么难猜的吗?」 望着阿洛的笑脸,笙笙笑不出来,她一双手收得更紧,像是西游记里捆住孙猴子的金箍,要将阿洛就这样牢牢地?锁住。 「我看见好?多?人都死了……」 带着哭腔与犹豫的话一出口,阿洛的脸色就变了,他捂住了笙笙的嘴巴,眉头?皱起:「回家!」 严厉的语气将女孩蓄在?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水直接吓得缩了回去,她乖乖地?让开路,亦步亦趋地?跟在?阿洛的身后。 阿洛一进屋,连肩上的水桶都没有放下?,直接扭头?将门「砰」的一身关上。小黑猫似乎格外的通人性,乖巧地?坐在?门口当守门「人」。 当笙笙说出「梦」字的瞬间?,阿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通透,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 烂俗的故事。 他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批评。 真千金因为奶娘的疏忽流落民间?,害怕受到责罚的奶娘于是找了个?相似的孩子替代。如今七八年过去,奶娘的儿子是赌棍,用这个?消息威胁假小姐,却被当家的男主人——当朝的宰相大人得知。 权倾朝野的宰相得知消息的瞬间?并不是大肆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担心这样的事情流传到外头?去对他的名声不好?。 一个?连自己女儿都能认错的煳涂蛋,这对他的风间?浪口的位置可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杀了除了假千金以外的所有知情者。 他在?背地?里寻找亲生女儿的下?落,最后得知女儿在?穷乡僻壤中长大,没有半分利用的价值,当即选择屠村灭口,将所有的隐患埋藏在?死亡之?下?。 阿洛终于明白笙笙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引来的杀生之?祸,沉重?的心情却没有半分的改善,反而更加的沉重?。 按照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阿洛知道,那些刺客早已?在?村子外按寨扎营,训练有素的队伍,就连他所想过的后山也有所布置。 凭藉他和?笙笙,根本就无法逃出升天。 但是…… 阿洛咬咬牙,故事中,笙笙最后没有死,而是落入了湍急的溪水中,偶然遇救。会死的只有他和?全村的村民 而笙笙则是将仇恨牢记于心,成为「救命恩人」手中的僕从、侩子手、暖床工具……最终查明所有,报仇雪恨。 听起来似乎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是他的妹妹凭什么要吃那么多?苦处,凭什么要遭那样的凌辱?!他们的性命清白又为什么会成为当权人手中的拿捏笙笙的手段? 「轰隆——」 晴天之?上,一声滚雷炸响,闪电划破天空,叫瞧见的人心惊肉跳。与此同时,一道细细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可以帮你。】 第97章 猫猫委屈,猫猫要抱抱 这道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脑海,而是凭空在大?脑中响起。 阿洛四处环顾,家徒四壁的小屋一眼就能望到头,空落落的院子除了他和笙笙,便只有?蹲坐在门前的那只黑猫。 小煤球见人看过来,张嘴便是嗲嗲的喵喵叫。 它甩了甩小尾巴,脖子于烟鱼尾微微前倾,显出几分?骄傲来。 阿洛敛眸,抱起还在掉泪珠子的笙笙:「谁家的爱哭包,嘤嘤嘤的没完?」 小小的姑娘噘着嘴,不乐意听见这样的话,抽抽噎噎地吸气。听见阿洛的调笑,本就因为喘不过气而红彤彤的面颊顿时更红了。 第183页 「阿洛……!」 不安慰她就算了,怎么还能嘲笑她呢! 「好了,别哭了,进屋去自己把头髮梳好。」阿洛拍了拍女孩毛茸茸的脑袋,小姑娘被梦吓醒,哪里顾得上梳妆打扮? 笙笙看了看阿洛,被泪水洗过的黑眸亮晶晶的,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阿洛把人放了下来:「那只是梦,梦里的事情不会成真。」 「可是,可是……」笙笙仍旧犹豫,抓着阿洛的衣角不肯放手。梦中的感?受太过真实,她没法不感?到害怕。 阿洛:「相信我吗?」 「……信的,相信阿洛的。」笙笙盯着盯着兄长,认认真真地点头,「阿洛什么都?能做到。」 小小年?纪的女孩将一直陪伴自己的兄长视若神明?,即便梦境里的画面是那样的可怕,她也相信兄长能够解决一切。 「那么就进去在房里好好等我,我会解决掉所有?麻烦的,知道吗?」 笙笙乖乖的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屋。阿洛把门关上后才回头去看乖乖坐在大?门口的黑猫。 他走了过去,蹲在黑猫的面前,小声问:「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小猫尖尖耳朵轻轻折了下,它歪着脑袋看着阿洛,一副无辜又纯良的模样。 阿洛:「不是你?」 「喵~」 猫开口说?话,那大?概是描写?山野精怪的话本字里的故事。 也许是他太紧张所以产生癔症了。 阿洛盯着小猫,慢慢嘆了口气,也许是他太紧张所以产生癔症了。他伸出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软乎乎的。 大?概猫都?没法拒绝这样的逗弄,身?体?慢慢柔软起来,像是一滩水即将融化,将自己的脑袋所有?的重量都?託付给了阿洛的手掌。因为过分?的舒适感?,喉咙发出唿噜唿噜的声响。 阿洛一边撸着猫一边自言自语:「你说?我现?在带着笙笙逃跑来得及吗?」 「应该来不及了。」 「那我能怎么办呢?」阿洛移开手,撑着下巴,仿佛真的在苦恼这件事。 忽而,他展眉轻笑:「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大?不了就是一死。」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痛了小黑猫的神经,它突然?炸了毛,拱起身?子发出兇巴巴的叫声。 阿洛眨眨眼,不明?所以:「怎么了?」 「喵!」黑猫蹭到阿洛的身?前,立起来的尾巴反覆「鞭打」着他垂下来的手。 只是软绵绵的尾巴除了带来细密的瘙痒感?以外,没有?任何杀伤力。 话已经说?完,阿洛站起身?离开。黑猫却急了,快步追上去,想要阻止少?年?离开,喉咙里发出一声比一声高昂的叫声。 眼见着阿洛不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黑猫显而易见地急了,它努力用自己小小的身?子去阻挡阿洛的脚步。尽管它已经十分?努力了,但在阿洛灵活的动作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直到走到门前,阿洛停下步子,用脚尖抵住黑猫柔软的腹部,将它挪到了一边去,随后推开门进了屋,反手将房门关上。 步履匆匆的小猫就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房门在眼前关上,它没能及时剎车,一头装在门扉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声。 阿洛盯着门板下方,心想,这小猫脑袋怪清脆的,应该是个好脑瓜。他虽然?进了屋,却没什么事情要做,就这样站在门口等待。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也许真的是他的癔症,但比起这个,阿洛莫名更加相信是黑猫在他的脑海中说?话。 这听起来似乎非常的不可思?议,他却接受良好。即便醒来后除了笙笙拼命逃亡的画面,其他的细节他都?记不太清了,他还是隐约晓得,梦中出现?了一只黑猫。 它从灌木丛中窜出来,身?上沾了山野里的林叶,跳上台阶想要带他回去。 回去? 阿洛的思?绪顿住,俊秀的脸上出现?剎那的茫然?,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第一方应会是回去,明?明?他心头清楚,黑猫要带他去的地方绝不是他诞生、长大?的村庄。 回去,又是回哪里去呢?他心中默认的归途又是什么地方。 走神间,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咔哒」,阿洛低头看去,只见小猫用脑袋顶开没有?挂上门闩的房门,从缝隙中探出一颗脑袋来。 两片门板夹住了它的脑袋,使得颈部的毛髮被挤压进去,它就这样被卡在了缝隙中间,进退不得。 阿洛低下头,和黑猫四目相对,这一次,阿洛从那双翠绿的兽瞳中瞧见了分?明?的尴尬与羞耻。 小猫也能够拥有?这样充沛的情感?吗?小猫的眼睛也能够传递出这么复杂的情绪吗? 阿洛不相信。 于是他冷漠无情地漠视了黑猫求救的眼神,双手抱胸站在原地,他等小猫自己露出原形。 黑猫眼巴巴地看了好久,却没能得到任何的回应,脖子被卡住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并不会窒息,但也能略微地感?受到唿吸腔道的阻塞感?。 因为难受,也因为委屈,翠绿的眼睛蓄出薄薄的一层水雾。 现?在的师尊一点也不好,不仅怀疑它会在床上撒尿,还「见死不救」。它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打湿了眼眶周围的软毛,它垂下头,陷入了自我延期的情绪中。 第184页 也许它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师尊在这分?明?乐不思?蜀…… 啊,不对。 在师尊的眼里,大?概不论哪个小世界都?是一样的,所以才会一直在这些?小世界里徘徊吧? 一滴又一滴的眼泪落了下来,砸在灰扑扑的地面上,留下小小的凹痕,泪水多了,便在尘埃形成的薄膜中积蓄成小小的池塘。 阿洛盯着小猫耷拉的耳朵微微出神,它维持这这样别扭的姿势一动不动,小小的一只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眼泪,像是泄洪的闸,泪水倾斜而下。 「唉。」 随着一声轻轻的嘆息,温热的手指捏住耳朵尖尖将其立了起来:「哭什么?」 他的语气淡淡的,不像安慰更像是训斥,但小猫却感?到异常安心。他仰起头,看向?阿洛——他是这个小世界女主的配角,是女主的念念不忘却早死的白月光。 从外貌而言,生长在乡野间的少?年?在村子里中无疑是长相优越的,但远远比不上出尘绝世的凌蘅仙尊。 但在此刻,落在谢陵游眼中的不是赋予表面的皮囊,而是深刻与灵魂的印记。 那个什么破烂局的主神曾问过他,如果?师尊将他彻底遗忘,不曾回到他的世界,他要如何办。 在主神面前,谢陵游格外的笃定,艰辛自己一定能够等到师尊回来的那天。但他心中无比的清楚,他并非是将希望全部寄託于虚无飘渺的未来的人。 想要的东西,要紧紧握在手中,如果?无法做到,那就努力,拼上所有?,不顾一切的将其握在手中。 于是他有?一次利用了自己的血脉,与师尊建立起无法割捨的联繫,此后任由轮迴万千,时光飞逝,他也能从万千星辰中寻到师尊的踪迹。 他那时便想,不必师尊寻他,他自会一无所惧地走到师尊面前。只是还不等他打破世界的壁垒,来到师尊的身?边,师尊便已经回来了。 小猫动了动脑袋,却不是为了将自己的耳朵从中解救出来,而是仰着脖子努力蹭阿洛的手掌。 绒毛划过手心,软乎乎的,阿洛软了眉眼,只是口吻仍旧生硬:「装傻的是你,钻门的也是你,现?在哭鼻子的也是你。」 「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阿洛移开手掌,只是轻轻一推,门扉就朝两边打开了,他拍拍小猫的屁股,「还委屈上了?」 「喵~」小猫向?来会恃宠而骄,它看穿了阿洛的色厉内荏,是挑衅也是撒娇,小肚子鼓鼓的,发出「唿噜唿噜」的声响。 它摇着尾巴在屋内走来走去,仿佛在巡视自己刚刚攻克的领土,全然?忘记了方才的狼狈模样。 阿洛撇撇嘴,起身?关上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屋内升腾起薄薄的白雾,腥甜的香味从身?后蔓延开来。阿洛本能地欲图扭头一探究竟,然?而身?体?却并不停使唤,如同扎根与地底无法动摇的乔木,一动不动。 后背突然?被贴上柔软的肉体?,初夏的天气已初显炎热,衣衫自然?格外的单薄,隔着薄薄的布料,温度清晰而又具体?的传到过来。 阿洛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仿佛僵硬的身?体?突然?解冻,脚底的根须也悉数枯萎死去,他在后背温度的炙烤中重获了自由。 他回头看向?身?后,黑猫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瘦弱的少?年?。他赤身?裸体?,不着一物的暴露在空气中,白日的晨辉透过纸煳的窗户招进来,使得少?年?莹润的皮肤更加光滑细腻。 村子里几乎没有?人读过书,就连阿洛也不意外。贫瘠的大?脑中无法找出任何足以形容眼前的少?年?,唯有?移不开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心绪。 书中总说?精怪化人,总有?一副夺人魂魄的样貌,过去他总是不信,现?在却是相信了。 「你也要吸人阳气活命的么?」 第98章 帮帮我? 沉默蔓延开来,阿洛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气氛骤然凝滞起来,正当阿洛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解释两句的时候,却发现少年的耳垂慢慢红了?起来。 鲜艷的颜色像某种活物,不?断生长蔓延,以至于?修长的脖颈,精緻的面容都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粉色。 他此刻才注意到,少年小巧漂亮的耳垂上挂了个耳坠。银色的镂空结构包裹着红色的宝石,折射出剔透炫目的光泽。 阿洛情不?自禁转身,抬起手捏住了?挂着耳坠的软肉。银针早已嵌入肉里?,隔着薄薄的皮肉,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异物稍硬的质感, 「咪。」他张开嘴,嗓子却还没有适应人类的语言,习惯性地发出一声猫叫。 耳垂被?人捏在手中?把玩的感觉很微妙,这种并不?隐蔽的部位在他人手中?时出奇的敏感。酥酥麻麻的瘙痒感从耳垂一路往下蔓延,直到尾椎,使?得没能成功藏起来的尾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纸煳的窗户并不?牢靠,使?得屋外的风景影影绰绰的,天光大亮的时刻,赤身裸体给心理施加了?十成十的羞耻感。 他咬紧下唇,因过分用力?使?得下唇泛起白?色,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轻轻颤抖,瑟缩着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但不?知究竟是?什么让他克制了?逃离的本能,他就站在微光中?,任由阿洛打量。 第185页 无名的风唿啦啦地刮过,吹动了?半开的窗户,撞在土墙上发出啪嗒的声响。阿洛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后立刻松开了?手。 故作老成的少年郎罕见地露出尴尬的神情,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就连眼神都不?敢落在小猫的身上。 良久,或许是?尴尬的气氛太过难熬,阿洛抿抿唇,压下心底的那几分尴尬感,随口夸:「很好看的耳坠。」 「你……」谢陵游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心在片刻间下落,梗在某处,吞不?下吐不?出,生疼,「你又忘了?我。」 沙沙的音调诉说着哀怨的语气,小猫眼神幽怨,仿佛痴情人面对着自己的负心郎。阿洛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那双翠绿的眼瞳实在是?漂亮的过分,让人的目光落在里?头就难以逃离。 面前的妖怪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阿洛并不?愿就这样受到猫妖的蛊惑,他艰难地移开视线,瞧见的却是?大片的白?色的肌肤。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小猫变成人后不?着一物,可不?是?如今这副模样吗? 「我去给你拿衣服!」阿洛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了?一大跳,逃似的朝里?屋跑去,他的动作太快,仿佛只要慢上哪怕那么一点儿,就会被?身后的洪水勐兽抓住破绽。 等到小猫换好衣服出来,阿洛已经恢復了?面上的平静:「你是?妖怪吗?」 少年一身皮肉娇贵,粗布麻衣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摩擦出浅浅的红色印记,阿洛并非没有看见,但是?家境如此,他的确无法拿出更加舒适的衣裳了?。 阿洛的衣服对于?谢陵游而言要大上不?少,一垂手,袖子便落了?下来将整个手腕遮住,手上倒也?罢了?,裤腿更是?长了?一大截,让小猫不?得不?双手提着裤腿走?路。 阿洛瞧着这样的画面忍不?住嘆了?口气,走?到小猫的身边,蹲下身为小猫挽起裤腿。裤腿挽好了?,他却没能站起来。 黑猫的手落在他的额头上,体温交叠,在手心中?慢慢积蓄出热意,那只手的力?道并不?重,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够站起来。 但阿洛并没有那么做,他蹲在小猫的身前,半仰起头问:「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他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浅色的瞳孔折射出平静的光辉,其中?没有半分对未知的恐惧。 面前的人与记忆中?的模样有着天差地别,可是?他开口的时候,谢陵游才知道,皮囊不?过是?用来迷惑双眼的假面,真正的灵魂从不?会因为轮迴变迁而改变。 谢陵游深吸一口气,现在一无所知的是?师尊,站在掌控地位的也?是?师尊,拥有选择权的人则成了?自己。在这样的处境下,他完全可以撒谎,可以装傻,可以想过去一样伪装成懵懂的模样去讨得师尊的欢心。 他的力?量在不?断恢復,这个平凡的世界所产生的天道自然无法束缚住自修真界中?逃逸出来的气运之?子,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突破这个世界的壁垒,带着师尊回去。 他大可不?必去徵得师尊的同意,反正等他们都成功回去,师尊自然会想起一切。 可是?…… 谢陵游盯着阿洛的双眼,无法自控地沉溺在那双浅色的瞳孔中?。他无法去形容那是?怎样的感受,仿佛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对方的眼中?除了?他的身影之?外,别无他物。 谢陵游心中?清楚,即便是?过去的师尊,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也?不?会坚定的选择他,更何况他现在作为阿洛,有了?重要的亲人。 那个小小的,即便对一只野猫也?会散发善意的女孩,如果可以,他也?并不?想她会走?上这个世界原有的轨迹。 「你会跟我走?吗?」谢陵游敛眸,藏起了?眼底的情绪,他像是?做错事的小孩,面对他人的指责,将自己委屈悉数藏起来。 他亲身体会过被?操纵的命运是?如此的痛苦,命为气运之?子的名号是?巨大的光辉,似乎让她享受了?无数的特权,可是?在那所谓的特权之?下,不?过是?被?命运丝线牵挂住的傀儡。 他是?这样,笙笙也?会是?这样。 如果他是?阿洛的话,大概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帮助笙笙去摆脱既定的命运。可是?作为谢陵游,他更希望能够被?师尊坚定的选择的一次。 谢陵游喉头微微滚动,因为紧张与其他无法言明?的复杂情绪,让他不?敢去看阿洛的眼睛,他害怕从中?会瞧见自己自私有狭隘的模样。 昨晚的梦境中?,他已经看到过解决了?。师尊,作为阿洛的师尊,最终选择的是?笙笙,但此刻他不?愿死心,鼓起勇气重复:「你愿意跟我走?吗?」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焦灼的气氛像是?煮沸的粥,水汽慢慢被?蒸干,只剩下粘稠的米粒在滚烫的锅中?「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这种时候,谢陵游心想,或许自己应该及时的来一句算了?,这样就能自然而然的揭过这个话题,但他说不?出来。 猫猫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全然不?曾发觉自己的所有神情悉数落在了?阿洛的眼中?,他仔细地瞧着少年纠结而又犹豫的神情,故作轻松地问:「你想听真心话吗?」 第186页 谢陵游下意识地抬眸,毫无意外地撞入了?阿洛的专注的目光中?,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帮帮我?」阿洛握住小猫的手,瘦瘦的一只猫,即便变成人也?没有多?长出多?少肉,纤细的手腕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将其折断,「我一直在等。」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我一直在等待着。」阿洛直直地盯着少年,明?亮的瞳孔中?澄澈的没有半分杂志,「所以我很高兴你来找我。」 「我会跟你走?的,等笙笙平安渡过眼前的劫难。」话音刚落,阿洛便低下了?头,在少年微红的手腕上印下轻轻的吻,「可以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像让小猫失望。 「只是?眼下平安……就够了?吗?」谢陵游不?曾预料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毕竟在他看来,忘却所有前尘的阿洛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家人呢?尤其是?知道笙笙在未来还会遭受那样悲惨的命运的时候。 阿洛轻易地看穿了?小猫的惊讶,他微笑着补充:「那是?她的人生进程,我不?可能永远陪着她。」 「我所能做的,我应该去做的,只有在她还没长大之?前,在命运的捉弄来到之?前,教?会她如何去面对可能遇到的一切。」 最好的保护者从来都不?是?将所有危险一股脑的排除在外。 正午的阳光浓烈,透过门缝在室内呈现出扇形的扩大,光辉透过屏风洒落了?满地若有似无的剪影。 他说:「那么,可以请你帮帮我吗?」 …… 笙笙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听话的做上桌,还没有吃下第一口饭就瞧见了?漂亮的跟妖精似的小哥哥。 不?。笙笙咬着筷子痴痴地在心底纠正,面前的人比妖精要漂亮的多?。 「发什么呆呢?」阿洛将粥端上桌,腾出手赏了?个暴栗给叼着筷子流哈喇子的笙笙,「擦擦口水,脏不?脏。」 缓过气的笙笙早就把刚刚哭着求抱抱的事情丢到了?九霄云外,额头上的疼痛打破了?她的神魂颠倒,她捂住脑袋,满脸不?开心,怨恼地盯着阿洛:「你做什么!」 「盯着人家看做什么?丢不?丢人?」阿洛将手中?的筷子分给谢陵游,神情平淡,没有半分打人后的愧疚,「吃饭。」 「有什么丢人的!眼睛长在我脑袋上,我想看什么那是?我的……」笙笙眨了?眨眼睛,仿佛唉认真的思考自己从村口秀才口中?学来的词语,「自由!你不?能控制我的眼睛!」 「但是?我可以控制你的饭碗。」阿洛坐在谢陵游的身边,对笙笙的大道理嗤之?以鼻,「吃饭,再说废话,多?谢三张大字。」 「!」笙笙瞪圆了?眼睛,她想要反驳,最终还是?在阿洛淡淡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没了?她活跃气氛,饭桌上的氛围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筷子碰撞碗、盘子的「哒哒」声。 突然—— 「啊!」笙笙勐地抬起头来,面色惊恐,「我的猫呢?!」 第99章 黑饼 阿洛瞥了一脸惊慌的笙笙,慢条斯理地开口:「什么你的猫?」 「黑猫!」笙笙瞪大眼睛,像是怨恼又像是不可置信,她丢了筷子,直起身子,努力让自?己显得更高?大些。 「你是不是偷偷把它丢掉了?!」 面对笙笙的厉声?指责,阿洛不为所动,斜眼看身侧默默无闻的谢陵游。 「它怎么就是你的猫了?」阿洛低头喝了口粥,慢声?反驳,「明明是我的。」 理所当然的语气不容置喙,笙笙还?想说什?么,却意外?发现漂亮哥哥的耳廓红了一大圈。她往屋外?看了看,初夏虽然已经开始燥热,但在屋内的阴凉处也不至于啊。 她刚想开口问,脑袋便被一只?手摁住,看着阿洛略带的威胁的眼神,她只?能乖乖地低下头,一边在心?头嘀咕一边吃饭。 也不知道阿洛去做什?么了,吃完饭就带着漂亮哥哥一起出了门。笙笙撑着下巴环顾四周,方才她找了一圈了也不见?昨晚的黑猫。不过?她相信阿洛,答应了她的事情,阿洛不会反悔的。 笙笙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才等到阿洛两手空空的回来,她左看看,右看看,却没见?漂亮哥哥的身影:「阿洛,你不是和哥哥一起出去的吗?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 阿洛没搭理笙笙,拖着疲惫的步子进了屋。他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许多年,这些年里,村子里的人一直都对他和笙笙照顾有加,明知村子有难,还?是因为他和笙笙而引起的祸端,却要装作不知,一走了之?…… 他做不到。 笙笙惊奇地盯着跟在阿洛身后的黑猫:「黑饼!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阿洛推门的脚步一顿,无?精打采的小猫像是被踩了尾巴,瞬间炸了毛,扭头瞪笙笙:「喵喵喵!!」 愤怒的叫声?充满了对「黑饼」这个名字的厌恶,它好好一只?漂亮的黑猫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名字! 小女孩听不懂猫言猫语,眨了眨眼,小跑着熘达到猫猫的面前,摊开手就把无?力抵抗的小猫抱了起来:「你到哪里去啦!是跑出去玩了吗?」 她一边说一边腾出一只?手去摸小猫的肚子:「你吃了饭没有啊,饿不饿?」 第187页 苍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它奋力的挣扎起来,挂在耳朵尖尖上的红宝石一摇一晃的,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喵喵喵!」 猫咪的柔软的腹部可不是想都能碰的,它挣扎着拒绝女孩柔软的手掌,可惜的是半大的孩子可听不懂猫言猫语,坚定得躲过?了四只?猫爪子想要摸小猫的腹部。 「笙笙!」阿洛及时开口打断了笙笙的所作所为,「你要尊重小猫,它不想让你摸它的肚子,你不知道吗?」 笙笙扭头看了看阿洛,又看了看咧开嘴露出虎牙浑身紧绷的黑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猫的抗拒。她皱眉,与小猫四目相对:「你讨厌我吗?」 笙笙认真而又恳切的神情在眼里放大,小黑猫无?论如何都没法将肯定的回答说出口,它并不讨厌笙笙,但也不想让笙笙摸它的肚皮。 喵喵语显然无?法传达出那么多意思,它只?能扭头将求助的眼神丢给邪阿洛。 阿洛眨眨眼,却没说话,像是在进行某种思考。小猫将阿洛的神情映入眼中,在此刻,阿洛与师尊的神态越来越相似,浅色的瞳孔将信息分明地传达出来:我帮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喵喵喵!」 眼见?着笙笙脸上的神情从疑问向伤心?转换,黑猫终于还?是急了,发出一连串叫声?:「喵喵喵!」 急切的叫声?仿佛在此刻答应了什?么丧权辱国?的不平等合约,黑猫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够帮它逃离这样的局面,做什?么不可以呢? 反正……反正如果是师尊的话,也不会对它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吧? 阿洛的眼底绽放出不分明的笑意,他走到一人一猫的跟前,将黑猫从笙笙的怀抱中解救出来。 「阿洛,黑饼是不是不喜欢我?」笙笙一双眼睛跟着小猫往上移动的身子一起挪动,最后停留在阿洛的身上,她眨眨眼,眼角浮现出晶莹的泪花。 七八岁的孩子的内心?世?界总是敏感的,容易因为他人保底不欢喜而失落伤怀。 「黑饼……」阿洛重复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一想到如美玉般的少年竟然被冠以这样的名字,他就不由觉得好笑。 阿洛当然知道当着快要哭出来的笙笙,以及对这个名字极度不满意的谢陵游,这样的笑十?分的不礼貌,他轻咳两声?,压下上扬的唇角,否定道,「黑饼当然没有不喜欢你,它只?是不喜欢别?人摸它的小肚子而已。」 「真的吗?」 阿洛握住小黑猫的前爪挥了挥:「当然是真的,对吧,黑饼?」 「喵~」 纵使心?中又一万个不情愿,但面对笙笙殷切的小眼神,他只?得配合着点点头。 笙笙握紧双手,脸上尽显纠结,她犹豫半响,还?是凑近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啊,小黑饼,我以后不会在这样了。」 低低的声?音充满愧疚,琥珀色的眼睛在日光最后的余晖中折射出亮晶晶的光彩,她没有半点「主人」对待「宠物」的倨傲,而是在认认真真地为自?己冒犯的行为道歉。 这样的孩子……谢陵游默默嘆了口气,主动伸出前爪:「咪咪!」 笙笙低落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前爪,毛茸茸的爪子微微张开,粉嫩嫩的肉垫与手掌心?贴合在一起,一人一猫在橙黄的光辉中达成了某种不知名的约定。 …… 阿洛打来水,慢慢将小猫爪子擦洗干净,黑色绒毛包裹着的爪子舒展开来,露出粉嫩嫩的肉垫。阿洛擦得仔细,就连指缝都没放过?,烛火不断跳跃,在专注的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剪影。 黑猫慢慢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哈欠,翠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生理性的泪花悬挂在眼周的绒毛上,折射出晶莹的光彩。 鬼迷心?窍般,阿洛捏了捏肉乎乎的爪子,问:「笙笙不能摸你的小肚子,我可以吗?」 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开,四目相对,寂静无?声?的室内只?余下烛火跳跃的「噼喀」声?。阿洛目光灼灼地盯着小猫,似乎不等到一个答案就决不罢休。 「……」 黑猫在注视中默默地抽回爪子,一跃而起跳上了床。阿洛以为这便是拒绝的意思,他将毛巾搭在床尾,站起身准备灭掉烛火。 「喵~」 身后传来嗲嗲的叫声?,阿洛回头,只?见?将被子压下浅浅痕迹的小猫翻过?了身,将小肚子暴露在人前。肚皮上是细密短小的绒毛,随着唿吸,肚皮上的绒毛起起伏伏,勾引得人手痒痒。 「笙笙不可以,我可以,是吗?」阿洛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小猫的肚皮,毫不遮掩的夸赞,「真舒服。」 适宜的力道让小猫慢慢闭上了眼,喉咙里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没有系统保护的情况下,在其他的小世?界中动用世?界之?外?的力量对他的损伤还?是太大了。 舒服的触感与熟悉的味道让它无?力抵抗,只?能沉沉垂下眼皮陷入梦乡。 阿洛凝视着毫不设防的黑猫,眉眼一点点软化,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好梦……陵游。」 …… 深山里的村子四周都是树木,到了夜里,将银色的月光切割成无?数小块,投下重重影子,稍不注意便以为周遭都是鬼影。 第188页 簌簌的夜风吹动了树梢,藏匿了多时的队伍将自?己动作的声?音藏在风声?中,悄无?声?息的开始行动。 「头,这一村,可有三百号人呢。」擦拭着刀锋的黑衣人忍不住开口,月光正好被乌云遮住,本就不明朗的视线更加暗沉。他收紧手,白色的布帛被嵌入刀锋,根根寸断。 「三百号人,怎么,你怕了?」领头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嗤,「你自?己的命,你父母妻女儿子的命和这素不相识的三百人,孰轻孰重?」 这话重若千金,压得众人说不出话来,这世?间上,人命最为贵重,但又最为轻贱,旁人的命又如何比得上与自?己息息相关之?人的性命呢? 他们?整装待发,趁着遮挡住月亮的乌云还?未散开,藏在影绰的树影中前行。 今夜,註定是个难眠之?夜。 阿洛手脚麻利地爬上树梢,藉助郁郁葱葱的树叶将自?己的身形完全掩盖。黑夜的确会对视线造成影响,但对于阿洛来说,却是约等于无?,他能够清楚的瞧见?那些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人是如何快速奔袭到了村口—— 当他们?的迈开某一步的时候,阿洛清楚地看见?淡银色的光辉一闪而过?。大抵他们?都被月色蒙蔽了视线,以至于无?人注意到这样的异常。 温度不断下降,空气中的飘荡的雾气被逐渐冻结,凝固成小小的冰晶依附在几人的衣衫与头髮上。 百来步的距离,却像是天堑无?论如何都走不到尽头。领头的那人最先?发觉不对,他的每一步都变得越发艰难,双腿重若千斤难以迈动。 他忍不住破了例,撤下面罩喘息,然而一开口便感受到刺骨的疼痛,极度的寒冷冻结了口腔的直觉,他没觉得疼痛,却瞧见?了从嘴里流出的血。 怎么回事? 咽喉已经被完全破坏,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艰难地扭头去看,双眼还?没能瞧见?身后的景色,双眼便已经被完全破坏。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仍旧没有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00章 醒来 一行黑衣人在极寒之下冷凝成冰雕,夜风拂过,人若灰飞般消散,了无痕迹。 黑猫有这样的杀人于无痕的能力,按常人而言,应当是会恐惧的。但阿洛并不仅丝毫的害怕,反而感到几分熟悉。 尘封的记忆深处,在云雾缭绕的高山之上,他倚靠着古树带着睏倦,教导着看不清面目的少年。 「嘶。」阿洛下意识捂住头?,剧烈的疼痛让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消散,他晃了晃身子,险些从树干上摔了下去。 眼前骤然一白,蛮横不讲理的闪电划破沉重的夜幕,紧随其后的便是震耳欲聋的滚滚雷声,声势浩大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催折。 阿洛仰起头?,从漫天的闪电中读出了无法以言语描述的愤怒。它愤怒与自己的权威遭到了挑衅,更?羞恼与自己手中的提线木偶竟然肝胆挣脱它的丝线,不按照自己的剧本前行。 「轰隆!」 粗壮的闪电能够划破黑夜却无法将积蓄的乌云冲散,雷光在其中积蓄,等待某一刻铺天盖地?的落下! 风越来越勐烈,即便是三?五个成人才?能勉强合抱住的古树也被这样强劲的力道吹弯了腰。 眼下的情况不能在这里?久留,阿洛忍着连绵不绝的头?痛,快速从树上下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雷声似乎更?响了。黑压压的乌云低垂,极具压迫感,令人生出天仿佛要塌了的错觉。 阿洛回头?望,黑夜之下,鳞次栉比的房屋鬼影憧憧,在忽而闪烁的明亮之下更?显可怖。从他这个位置无法瞧见自己的住处,自然也不知道笙笙与黑猫的状态如何。 这样声势浩大的雷霆却不见任何一人被惊醒起来查看,想来这其中必有古怪。也好,至少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因?此受到波折。 阿洛没?有片刻犹豫,头?也不回的朝村外走去,路过村口的碑石时?,他的脚步微顿,目光落在落在被风吹到的木剑上。 说是木剑,实际上只不过是一根较为笔直的木棍罢了。这是几户家里?的小孩们常常争夺的玩具,只要拿到这根木棍就?能够扮演正派的大侠。 鬼使神差,阿洛附身捡起了那根木棍。被小孩子们经年累月使用过的木棍,手柄早被握得光滑。 这样的触感无论如何都无法与真正的剑相提并论,但在木棍入手的瞬间的,阿洛的心骤然变得宁静,酥酥麻麻的感觉自丹田处升起,顺着流通的血液逐渐想浑身蔓延,奇妙的感觉席捲全身。 寻常剑的剑柄往往雕刻着各种纹路,并非仅仅是为了美观,更?多的则是为了防止交战时?剑从手中滑脱。 显然,光滑的木棍并没?有这种功效,但…… 对于眼下的情景而言,足够了。 「轰——!!」 比古树主干更?为粗壮的雷霆毫无预兆的落下,阿洛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落雷,这一剎那被拉的很长很长,嘈杂的雷声逐渐远去,成为朦胧而又模煳的背景音,他听见了更?加更?加悠远的声音。 ——【这只是你的第一个世界,日后你会遇见比他更?加悽惨的人,难道你都要去充当救世主吗?】 ——「错了。」 阿洛抬手,平平无奇的木棍在此刻被裹上了淡淡的光辉,霜气?快速在其上凝结,四周的温度不断下降,双耳甚至能够捕捉到潜藏在雷霆之下万物凝结的脆响。 第189页 ——「我不是因?为他可怜才?想要帮助他。」 雷,落下来了! 他信手一挥,无刃的木棍割破空气?,尖利的破空之音与雷霆混杂,剑气?凝聚成弧光与雷霆相撞,竟然半分不见下风! ——「始与怜悯,终于心动?。」 ——【都道人心易变,难道你就?不怕某一日你突然发觉,如今的执着且不过是年少轻狂的疯魔?】 「咔嚓。」 细细的脆响没?有躲过耳朵,他凝神看去,木棍的三?分之二处出现了如蛛网般密布的裂痕,它无法承受这样澎湃的力量。 「轰——」 又是一道雷霆落下,比之上一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洛无所畏惧,抬手又是一剑! ——「小少爷!看!鱼!」 ——「哎呦喂!陵游少爷!那是老?爷从南下玉湖里?选出来的珍品——」 ——「吴叔,那边尝尝玉湖里?的珍品与寻常的鲤鱼有什?么不同吧。」 ——「他们说三?月三?是要挂灯笼的。」 ——「那就?挂。」 ——「小少爷。」 ——「嗯?」 ——「你可不可以不要收旁人的灯笼?」 ——「为何?」 寒霜飞溅,凝聚成小刃的霜从脸侧划过,割破了表皮的肌肤,殷红的血从细小的伤口处流出,又在极寒之下飞快的凝结。 ——「因?为我心悦你,所以不想让你接受旁人的心意。」 少年微微仰起头?,不通世俗的小猫没?有半分羞耻之意,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孱弱的小少爷微微愣了愣,低低一笑,既未反驳也不曾同意。 「咳!」阿洛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血,大脑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视线也产生了些许模煳,他无法看清漫天的雷霆,也不知晓何时?会天命,唯有右手一点点握紧木棍。 「轰!」 浓烈的血腥气?瀰漫在鼻尖,他从未发觉过的馨香在此刻浮现出来,未经过淬鍊的凡人躯体在雷霆之下开始感到崩溃,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在强压之下慢慢的破碎。 ——「山今,这是你的名字吗?」 ——「对。」 ——「山今,我们会一起上仙山,对吗?」 ——「对。」 ——「山今。」 鼻腔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损耗,唿吸变得格外的困难,他能够感受到身体的崩毁,但除却握紧手中的木棍以外别无他法。 他在这个世界充当了十八年的阿洛,早于这个世界形成无法分割的牵连,如果无法从根源处切断这份牵连,他将永远地?受到这个世界上制衡。 可是他是谁呢? 是提着丑陋的小黑猫灯笼与少年赏花灯游街的小少爷,还是山野中冷着脸呵斥少年的妖蛇,抑或是那个将同谢陵游一起上仙山,许诺日后岁岁年年,除魔卫道,比肩而立的山今? 还是—— 仙山之上无人可攀折染指,目空一切的仙尊? 都不是。 那都不是他。 ——「我总在想,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后来我知道了,他们都是你,又都不是你。」 那一日,似乎也是这样漫天的雷霆,瘦弱的少年遍体鳞伤,无法控制住身形,却仍旧颤颤巍巍地?朝他伸出手。 ——「告诉我吧,至少在你离去之前,告诉我吧,你究竟是谁?」 除却少年的哭泣,还有更?加吵闹的声音在不断的制止。 它说不能告诉对方姓名;它说这不过是黑心小猫的手段;它说宿主,不要被一个小世界中的气?运之子而束缚住…… 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的选择又是什?么? 他不是阿洛,不是小少爷,不是妖蛇,不是山今,亦不是凌蘅,他是—— 「师尊!」 身后的唿喊被雷声掩盖,双目彻底失去了作用,铺天盖地?雷霆倾泻而下,浓缩到极致的雷誓要将其下的蝼蚁碾碎成粉末! 他抬起手,手中却早已空无一物。 木棍并不是他的剑,在力量的沖刷之下成为飞灰,随风而散。 他回首,流着血的盲目仿佛瞧见了某一人的身影。 ——「他的特殊,是因?为他是我的第一个任务,但又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第一个。」 ——「一切只是因?为刚刚好而已。」 因?为那时?的他还没?有无尽头?的任务磨练到失去同情心,因?为那时?的他还记得陪着自己养病的黑猫,因?为那时?的他……正正好,瞧见了那双透亮的翠绿色瞳孔。 「师尊!」 脑海中的声音与身后的唿唤重合,他失去了视觉,却还是在脑海中瞧见了谢陵游朝他奔来的画面。 冷的刺骨的环境之下,后背传来的温度是如此的鲜明。他嗅到了更?加分明的香气?,浓郁的仿佛是漫山遍野的鲜花齐齐盛开。 他想起来了。 在更?早的时?候,那应该是他的第二次任务,一个高危的灵异世界,成为邪神狩猎目标的他几次三?番的逃亡,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濒死的境地?。 他那次的任务是帮助气?运之子杀死最后的邪神,而不是在不知名的角落中悄无声息的死去。 彼时?他的手上并没?有积分,身体也早已力竭,除了躺在床上等死以外别无他法。但正是那个时?候,他闻见了淡淡的花香,枯竭的精神让他迷醉,即便不愿意,却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190页 等到醒来的时?候,伤口已经痊癒,邪神也不见了踪影。 他低低道:「原来是因?为你啊……谢陵游。」 雷霆似乎还在往下落,又似乎已经停歇,静谧之下,只剩下彼此的唿吸与心跳,这些声音远比外界要更?加喧嚣。 「我记得,我答应过你。」他拉下环在腰间的双手,回身捧起谢陵游的脸,「等下次一次见面,告诉你我的名字。」 这句话,不仅仅是不久前在魔界时?说过,在许久许久之前,在他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他也曾说过。 只是再见面,他失信了。但好在,这一次,不会重蹈覆辙。 「谢陵游。」他说,「山今为岑,我的名字是,岑羡云。」 被狂烈的风吹落的树叶停滞在半空中,空气?中的随着气?流游动?的尘埃凝滞,万事万物在此刻犹如被摁下了静止键。 闭上的竖瞳缓缓睁开,电流飞快地?流通着,将沉寂的空间逐步点亮。矗立在竖瞳前的石塑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凝结的石块开始脱落,渐渐显露出真正原本的样貌。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浅色的瞳孔在睁开的瞬间与主神的眼瞳对上。 【你醒了。】 第101章 猫猫的期望 【你又破坏了一个世界。】 无名山村的?雷劫引起了钦天监的?注意,迷信的皇帝认为山野中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夜派人去山中寻宝,有了皇帝的?关注,想要杀人灭口的丞相自然不能在做手段。 身为小世界主角的笙笙也错过了与另一位主角碰面的?机会,后续的?剧情?自然会全部崩坏。 「那不是你想做的?事?情?么?」岑羡一语道破主神的?小心思,「如果你真的?想让那个世界维持原状就不会任由谢陵游出入了。」 主神并未开口,光亮从身后透了进来,长长的?光带映照出离开的?道路。岑羡云回头,瞧见的?却不是来时的?路。 「那我走了?」 【再见。】主神顿了顿,无数声线汇合而成的?音频成为宏大的?声响,冰冷的?机械难得透出一分柔和,【还是祝愿你……不必再见了吧。】 …… 紧闭的?双眼轻轻颤动,挂在长长睫毛上的?霜雪扑簌簌的?落下,撒下一场细微的?小雪。 岑羡云睁开眼,院落中不曾熄灭的?天火被?固封在冰霜之中,宛若凝固在冬日里的?花,在漫长的?时间中凋谢。他抬头望天,白雾重重,堆叠成无法看穿的?深色,这样浓厚的?雾,仙山…… 「哒,哒,哒……」 长靴塔在青玉石砖上发出清晰而又节律的?声响,来人隐没在厚重的?雾气中,只能瞧见红色的?轮廓。 伴随着他从远方走来,雾气逐渐消散,碧绿深邃的?瞳孔与大梦初醒的?岑羡云正正噹噹的?对上。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青年眉眼锋利,右眼眼尾下不知被?何物?划出浅浅的?痕迹,血还未流出便已凝固,只在脸上落下浅淡的?红色,不像是伤痕,更?像是某种食人心魄的?妖怪在眼尾下画出的?妆容。 他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目光贪婪,像是要藉此将?这人完完全全地?刻入脑海中。许久,他扬起唇角,展露出冰冷而又柔情?的?笑:「师尊。」 「好久不见。」 不太……对劲。 岑羡云微微皱眉,眼前的?人的?确是谢陵游没错,但?是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又似乎完全不对劲。 谢陵游的?全副身心都落在师尊的?身上,自然不会错过那片刻的?皱眉。他的?心微紧,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攥成拳,指甲嵌入皮肉带来轻微的?疼痛,算不上多?么鲜明,却也足以令他清醒。 师尊厌恶他竟到了看一眼就嫌脏的?地?步了么? 他垂眸收敛起眼中翻滚不休的?情?绪,然而尖锐的?问题却还是暴露了不平的?心绪:「师尊就这般不想见到我吗?」 啊…… 似曾相识的?幽怨话语唤醒了尘封的?记忆,岑羡云想起来了,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小世界时,谢陵游从魔界归来说?的?就是这样的?话。 眷恋又怨恨。 只是为什么会这样? 岑羡云盯着几步之遥的?谢陵游,稀薄的?雾气令彼此的?面目都显出几分模煳来,让他生出恍若隔世的?错觉。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眼前的?谢陵游才?是他最本真的?模样。 没有在漫长的?等待中将?自己揉捏成可怜的?模样,心有怨恨却还是忍不住眷恋,试图用强硬的?语言掩盖住内心的?脆弱。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只是眼下并无证据。他并不着急,修士寿元漫长,他总是有时间陪着谢陵游慢慢「玩」的?。 「师尊见到我就……一句话都不愿说?吗?」他缓步而来,冰封的?天火随着他的?到来逐渐熄灭,冰霜瓦解,消融成满地?的?清水,还未汇聚成小溪,又骤然凝固。 他向来是又天分的?学生,跟着凌蘅修行不过十余年,就已经将?对方的?本领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分明是凌蘅一手教导出来的?弟子,事?事?都做到了最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能够讨得师尊的?欢心? 他咬紧唇,努力将?委屈与愤懑咽下,不愿在师尊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脆弱。他如今并不是无力反抗的?少年,现在手握杀生大权的?是他,他自然不需要自卑惶恐。 第191页 谢陵游停在凌蘅的?面前,多?年未见,满头的?青丝被?霜雪淋白,乍一看仿若余生殆尽。他的?喉头髮紧,心脏也跟着生疼,可究竟是怨恨还是心疼,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你可后悔?」 岑羡云揣度着小猫的?情?绪,翠绿的?眼瞳覆上一层薄薄的?水汽,眼眶泛红,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可即便如此,他却操着最为生硬的?语调,努力佯装出高高在上的?假象。 就像是受尽委屈的?小猫,明明想要的?是主人的?安抚,可是一张嘴,全变成了拉不下面子的?抗拒。 岑羡云的?无言又一次刺痛了谢陵游的?心,他咬紧压根,只见触到一片濡湿,他知道,那是指甲刺破掌心淌出来的?鲜血。 「你那日欲将?我逼上绝路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低哑的?音量仿佛某种胆怯的?动物?为了给自己壮胆而强装出来的?虚张声势,谢陵游死死地?盯着凌蘅,双眼已被?水雾模煳。 说?话啊…… 他难道就那样的?不堪,连一句话都不愿同他说?了吗? 「……」岑羡云幽幽嘆了口气,抬手附上小猫微冷的?面颊,泪水从眼眶淌下,打湿了指尖,「哭什么呢?」 哭什么呢?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泪水再也无法克制,如同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谢陵游张大嘴想要控诉,想要指责,可是千言万语都被?哽咽堵住,成为喘不上气的?抽噎。无论过去多?久,无论有多?高的?修为,到了师尊面前,他还是那只躺在臭水沟里等死的?黑猫,渴求着来自一人的?救赎。 那双手…… 落在他脸上的?这双手,曾经将?他从臭水沟中捡起,握着他的?手教他习字读书,也曾持剑将?所有想要伤害他的?人驱逐。 可也是这双手,亲手粉碎了他所有的?幻想。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日众目睽睽之下,被?师尊的?剑指着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时而的?温柔,时而的?残酷,一次次的?出现,又一次次的?消失。他总是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好,做的?还不够好,所以才?会被?抛下。 然而此刻,他明白了。 或许凭藉他本身永远也无法留下师尊,那么……总有别的?东西?会是师尊不能割捨的?。 「仙山的?寒雾已经无法驱散了吧?」谢陵游抬起手,透亮的?冰晶在他手中凝聚,随着冰晶的?色泽从透亮变得浑浊,四周的?寒雾也随之开始消散,「师尊如此心怀大意,应该不会瞧着仙山连同上界毁于一旦吧?」 分明是威胁的?话语,但?从谢陵游的?嘴中说?出却没有多?少威胁力。岑羡云望着谢陵游,他的?脸上还残存着未被?擦干的?泪痕,点缀在苍白的?脸上,透露出令人心疼的?神色。 岑羡云知道,谢陵游并不会真的?对仙山的?寒雾置之不理。事?实上,除了凌霄阁,仙山只其余地?方的?寒雾早已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大概是小猫委屈的?样子过于可怜,也可能是他想要更?直观地?再看一次小猫拙劣的?演技,他轻声问:「你待如何?」 谢陵游愣了愣,他没想过师尊会是这样的?反应,或反驳,或训斥,或是一言不发——随便什么都不应该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同意。 他的?心中生出许多?难以言语的?恐慌,他不由得开始深思,是不是师尊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否则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妥协? 对了,他攻上仙山的?时候,师尊也没有来,凌霄阁破败成这样子—— 「这里发生了什么?」焦急的?追问出口,谢陵游对上师尊浅色的?瞳孔,古定无波的?眼神让他的?大脑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多?么直白,脸上当下白了几分。 岑羡云轻咳两声:「外面太凉了,进屋说?吧。」 尤其是他还坐在破石凳子上,对屁股实在有些不太友好。 谢陵游抿紧唇,他不曾反驳,默不作声地?跟在师尊的?背后。即便他早已成为让上界修士闻风丧胆的?「魔头」,在师尊面前,他仍旧像是刚刚入门的?小弟子,面对全然不曾接触过的?环境,因为胆怯亦步亦趋地?跟在师尊的?身后。 像是条小尾巴。 岑羡云推开门,好歹是一代?仙尊的?居所,虽然瞧着普普通通,耽实际上用料可并不寻常,即便多?年不曾养护使用,如今上头除了多?了层灰,却是别无他屋。 小屋内部倒是保存完好,他环顾四周,最后选择不为难自己,绕过白玉屏风坐到了床上。 从万千小世界从出来,虽然使用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任何磨损,但?灵魂上的?疲惫却是无法掩盖的?。他半倚在床头,声音中不自觉多?了几分慵懒:「说?说?吧,你想做什么?」 明明眼下,他才?是应该扮演处于下风者的?那位,但?张嘴却透露出一股命令的?意味。仿佛并不是谢陵游在威胁他,而是他允许谢陵游趁此机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不知为何,谢陵游喉头微动,眼神落在从交领中探出的?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上。青丝散乱,遮掩住了那几分春色,平添几分欲盖弥彰的?朦胧感。 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他不知为何格外的?胆怯,乃至于生出来想要退走的?心思。只是双脚却像是生了根,牢牢地?扎进了地?里让他动弹不得。 第192页 岑羡云久久没有等到恢復,轻挑眉头,重复:「你想要什么?」 「什么……」谢陵游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地?厉害。彼此之间的?主导权在悄无声息中交换了位置,他仿佛虔诚的?信徒,向自己的?神明渴求垂怜,「都可以吗?」 如果谢陵游的?尾巴露了出来,岑羡云毫不怀疑那根蓬松柔软的?尾巴会和过去每一次亲昵的?时候一样缠上他的?手腕或是腰间,用尾巴尖尖磨蹭着发出寻求欢愉的?信号。 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剎那间,冰雪消融。 岑羡云:「什么……都可以。」 第102章 道侣印记 谢陵游的眼睛都要直了,心中给最后的念头在告诫他不要轻易的沉沦,但意识总是不听使唤,他仿佛喝醉的酒鬼,头脑昏昏沉沉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只?能沦为欲望驱使的奴隶。 「你。」干涩的喉咙发出紧巴巴的声音,他止不住的吞咽口水,如同飢肠辘辘的孩子眼巴巴地瞧着旁人品味美食,眼里心里都充满了渴望。 岑羡云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他分明知道?谢陵游是何意,却偏要装不懂:「我?」 「我要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清晰可闻,岑羡云微挑眉,仍旧是不解的模样:「你要我做什么呢?」 能做什?么? 谢陵游喉头微动,他想不明白?。 看似精明的猎人实际上才是真正的猎物,被引诱着一步一步走向?预设好的陷阱。藏在袖袍中的手握紧,谢陵游俯下身,用眼神一点点描摹久别重逢之人的模样。 「我要你和我结为道?侣——」谢陵游咬唇,翠绿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紧张地生怕会从中瞧出任何的拒绝。 「还有呢?」岑羡云表情?未变,他从容而又坦然,仿佛听见的并?非是与自?己的曾经?的徒弟结尾道?侣这种荒谬至极的事情?。 他轻笑,引诱着贪心又胆小的小猫坦露出更多的小心思。 「我,我想要……」谢陵游止不住地吞咽唾沫,在终年阴寒的凌霄阁中,他的额头竟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鼻尖泛起浅淡的红色,随着急促地唿吸轻轻翕动,「我要你许下永不离弃的誓言,此后?岁月悠悠,不得分离。」 他怕极了,担忧自?己会听见什?么拒绝的话语,没给师尊开口的机会,缠在手腕上的红绳被灵力驱使着冒出了头,眨眼间将面色从容的岑羡云五花大绑。 红绳捆在白?如霜雪的手腕上,鲜明对比的色彩鼓动着视线,谢陵游拽着红绳的一端将那双手拿到?眼前,他垂下头,在青葱的十指上落下浅浅的吻。 「师尊。」 密密麻麻的吻滚烫炙热,轻柔中透露出难言的渴望,他是那样的渴求面前的仙尊,渴求到?恨不得将对方吞吃下肚,骨血相容。 可他一想到?往后?岁月悠长,永不得相见,又格外的不舍。 「你答应过我的。」 克制而又隐忍的吻逐渐上移,素色的衣裳在无形灵力的拉扯之下泯灭成?灰,消失的无影无踪,露出精瘦而有力的手臂。 「三月初三,你收了我的花灯,是要娶我做新娘的。」 岑羡云愣了愣,记忆随着谢陵游沙哑的嗓音一点点浮现,他不曾有半分反抗的意思,便已经?是等同于放纵。 谢陵游附耳轻语:「师尊,我晓得你是有苦衷的。」 「我都知道?。」 「幼时将我捡回家的小少爷是您,年少的救命恩人也是您,后?山别院陪我一次次练剑修行的也是您,伴我走过魔界晦暗苦难的亦是您。」 谢陵游喉头髮?紧,眼中情?绪涌动,几乎要在字字句句中落下泪来:「过往万般苦难折磨,不过形势所迫,情?非得已。往后?岁岁年年,你我长相厮守,生死与共。」 他说着笃定的话语,眼神中却透露着恳求的意思,直到?此刻他仍旧害怕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 岑羡云轻笑,他侧头,凑近些许,本就微小的距离进一步缩小,温热的唿吸喷洒在脸上,吹起垂落的碎发?,滑过面颊,带来轻微的瘙痒感:「若我拒绝你,你当真会就此放弃吗?」 「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难不成?你还是要因?为胆怯而退缩吗?」微微上扬的尾音泄露出些许的嘲弄,浅色的瞳孔中映照出谢陵游紧绷的面容,在其下藏着的尽是惶恐与不安。 「……」 因?为胆怯而退缩? 谢陵游咬牙,过去的一次又一次,都是因?为他的胆怯,不敢挽留,无法挽留,才会成?为被丢在原地找不到?前路的那个?人。 这一次…… 他明明已经?将人握在了手中,心甘情?愿也好,被迫也罢,都,没有关系。 「师尊教诲的是。」谢陵游抬头,扬起唇角,展露出明亮的笑容,「弟子明白?了。」 他口中说着尊敬,动作间却透露出几分粗暴。口头上的许诺来的太过轻忽,并?不能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他需要更多的东西?来证明,比如—— 骨血交融。 唇瓣传来一阵刺痛感,淡淡的血腥气?在口腔中蔓延,小猫的动作格外的毛躁,偏生他又是个?完全彻头彻尾的新手,一举一动中都透露着青涩的意味。 岑羡云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按照原本的剧情?线,如今的谢陵游应当已经?是修为有成?的魔尊,可眼下瞧着,不仅半分没有魔尊该有的气?派,反而更像是某个?害怕被心上人拒绝的毛头小子,用急切的热吻来表达心意。 第193页 可是他太笨拙了,总是掌控不好力道?,好几次让唇齿碰撞再一次,带来绵密的刺痛。唾液濡湿了唇瓣上细小的伤口,轻微的疼痛不断的刺激着神经?,让身体的难以启齿的某一部分开始兴奋。 岑羡云纵容着小猫近乎于掠夺的举动,像是慈祥的长辈在看着不懂事的小孩犯错,虽然不曾配合,但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抗拒。 魔界风气?开朗,谢陵游虽然无情?无欲一心修行,但也耳濡目染了不少。他试探性地探出舌头一点点厮磨岑羡云微凉的唇瓣,直到?那处逐渐染上他的温度,变得灼热柔软起来。 独属于师尊的馨香萦绕在鼻尖,淡淡的血腥气?混在在终年不化的寒霜之中,将凌冽的气?息染上不该有的凡俗意味。 心脏跳动得格外快,仿佛要从胸膛中蹦出来,灼热的气?息让他头脑发?昏,双腿发?软,口腔中的空气?被一点点耗尽,身体止不住的发?软。 突然,一双微凉的手环住他的腰,不等他去看清是怎么回事,那双手的力道?收紧,将他牢牢的禁锢在怀抱中,一时之间,谢陵游就这样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几乎要溺死在这样灼热的高温中,可若是挣扎,他又全然提不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力气?。 良久,岑羡云松开手,谢陵游脱了力,伏倒在他的怀抱中,双肩克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黑色的长髮?滑落,将后?颈遮的七七八八,但那耳垂实在红的过分,藏在发?丝之下若隐若现,勾得人心痒痒。 岑羡云轻舔唇,双手仍旧牢牢锢在谢陵游的腰间不肯松开。于谢陵游而言,已分别数年,对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光阴千百遍地锤鍊了思念,所有的情?绪被不断的挤压,直到?此刻如洪水决堤般宣洩而出。 沉默之中,低低的喘息与心跳声交错,听的谢陵游脸蛋更烫,混混沉沉的大脑寻不到?出路,也早已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意图。 半晌,岑羡云打破沉默:「就这样吗?」 略带戏嚯的话在耳边响起,谢陵游这才如梦初醒,他分明绑住了对方,那落在他腰上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他扭头去看,红绳仍旧绑在岑羡云的手腕间,只?是松松垮垮的几乎没有任何束缚的作用——他在意乱情?迷中失了手,不知何时放开了手中的红绳。 谢陵游双颊发?烫,滚烫的温度令他生出几分羞恼的情?绪,他指尖轻动,那红绳便「活」了过来,瞬间收紧。 然而等到?那双手重新圈住了腰身,谢陵游才发?现自?己这番举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就这样被困在了岑羡云的怀抱中。 不。 谢陵游在心中否定,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织的衣衫上,也并?非是砸了脚,如此这般……也没什?么不好。 「谢陵游。」 岑羡云声音轻缓,咬字清晰,每个?字都仿佛落在了谢陵游的心尖上。谢陵游凝望着岑羡云,笨拙地组织不出言语。 「道?侣印记该如何结成?,也需要我教你吗?」 自?然是不需要的,只?是那种事情?…… 谢陵游咬紧牙关,最终还是心中的渴望更胜一筹。他探出一双玉白?的手,攥紧手心下的衣裳,灵力包裹着元神,脱离了肉身钻入全然陌生的地方。 元神敏感到?了极点,哪怕只?是再轻微的风吹草动也能够引起他浑身的战慄。但偏偏元神凝结出来的小人刚钻进岑羡云的体内就受到?了极其热烈的欢迎。 经?脉中的灵力流转不断,将与谢陵游等身缩小的元神密不透风的圈住,小猫被迷了双眼,颤着身子躲避,翠绿的眼睛努力从瀰漫的寒雾中寻找师尊的身影。 茫然无措间,白?雾散去,莹白?的人影在谢陵游身后?浮现,岑羡云低头枕在谢陵游的肩膀上:「找我?」 谢陵游扭头欲看,只?是还没看清,耳垂便被寒凉的唇齿叼住。元神之外,谢陵游浑身一震,抓紧半褪的衣衫,指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泛起白?色。 修士的元神,再为隐秘敏感不过,自?然受不得这样轻拢慢捻的折磨,只?是羊入虎口,哪里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颤抖的双手终于将衣裳解开,滚烫的手掌抵在温热有力的小腹上,谢陵游眼神迷濛,嘴唇微张,无法说出话来。肉身明明处于上位,元神却被他人掌控,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 莹白?的元神掐住谢陵游的腰身,将他抵上无形的墙壁,身影交错,灵力汇合,严丝合缝地融合,牢固得即便是山崩地裂也难以分开。 「等——」谢陵游张开嘴发?出一声悲鸣,眼前白?光乍亮。他跪坐于床榻,上半身却无法挺立,仿若被人抽走了嵴樑,软倒在岑羡云的胸膛之上。 说来也巧,谢陵游的额头恰巧抵在了岑羡云的胸口,鼓动的心脏隔着皮肉将跳跃的频率传递,那样快的速度,即便是意识混沌模煳的谢陵游也能察觉到?不对之处。 汗水从额头滴落,落在另一人的胸膛之上,晕开浅浅的水渍。 神魂与身躯一同传来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双眼蒙上了薄薄的水雾,使得剔透的眼眸多了几分难以探寻的朦胧美。 身体敏感到?了极致,就连稍稍动弹一下都成?了折磨,他几乎要被这样的感觉给逼疯,除了发?出喑哑的闷哼再无他法。 第194页 本该冰冷的双手被染上滚烫的温度,岑羡云掐住谢陵游的细腰,掌控着无力的小猫小弧度晃动。 窗外枯树摇曳,投下晃动的剪影,屋内的二人缱绻放纵。最后?关头,元神卸了力道?,收敛起强硬的一面,温柔地吻住了殷红的唇,灵力交融,就此造就永不可磨灭的痕迹。 第103章 「我好想你。」 情事一直持续到深夜,谢陵游睡了又醒,醒了又被折腾到疲倦的睡去,直到第二日的初阳洒下来也没彻底清醒过来。 中途岑羡云收到了柳序逸的传音,如不是凌霄阁之上不曾感受到灵力的动盪,只怕他早就带着人冲上?山来了。 岑羡云扭头看了眼皱着眉熟睡的小猫,捏着纸鹤的手微微用力,灵力散开,纸鹤自然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701。」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委实吓了系统一大跳,它本?准备吓宿主一跳,却没想到自己先被吓到了。 701不服气,跳出来指着宿主嘀咕:【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当任务者的愿望结算之后,和快穿局签订的契约就此结束,系统与宿主之间的僱佣关系也到此结束。以常理而言,岑羡云不应该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才对。 「小声点。」岑羡云瞥了系统一眼,他抬手在谢陵游的耳朵上?附上?灵力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鲜红的耳坠落在斑驳红润的脖颈上?,别?有一番风味。 他微微挑眉,将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了仅有的一点春色。 【什么?嘛,他又听不见。】701心?里酸熘熘的,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几分赌气意味,【再过段时间,等你也成?了原住民,你也听不见我的声音了,就再也不用担心?我吵到你啦!】 「他听不见?」岑羡云轻笑,瞧着系统一脸茫然的模样?,他没有过多解释,而是?提起另外一件事,「主神没有将你的核心?还给你吗?」 作为机械体?,最为重?要的东西莫过于是?核心?,那是?它们学?习升级的根本?,失去了机械核心?的系统,好一点的情况便是?退回出厂状态,成?为能力低下的低能机,差一点的情况嘛…… 那就是?失去「灵魂」,变成?没有智能意识的下等机械。 在那场豪赌中,孤注一掷的不仅仅是?他,也有701。交互了核心?的系统,跟着一个忘记前尘的宿主,倘若在往后的任务者,宿主萌生了任何想要更换更高级系统的想法,701所面对的大概率就是?被销毁。 毕竟,快穿局可不会收容无用的机械。 提起对于机械而言无比重?要的东西,701却不太上?心?,它丢失那个模块已经?太久,早就习惯了没有那个东西过活。 【主神说等这个任务彻底结算,就将核心?还给我。】701随口回答,它眨眨眼睛,【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毕竟是?它第一个宿主,而且陪伴的时间还那样?漫长,它当然要正式告别?一下。 这大概就是?人类世界中的仪式感吧。 【哦,其实还有一件顺便要做的事情。】701在宿主的注视下取出光团,【这是?你在第一个世界的记忆。】 岑羡云看着光团:「你是?不是?把事情的主次搞反了?」 【有吗?没有啊!】701倏尔瞪大眼睛,【难道你觉得和我告别?这件事比你拿回记忆更重?要吗?】 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威胁,只要岑羡云说出半个否定字眼,它必然会抱着记忆光团立刻钻回主神空间里去。 「当然不是?。」岑羡云配合的否定,701心?满意足地?松开小爪子,记忆光团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岑羡云的手中,自然而然的融入其中。 这本?就是?他的记忆,融合的过程中自然没有任何阻碍与不适。 「谢猫猫的记忆停留在第一次世界中,这是?怎么?回事?」 701准备欢欣鼓舞的动作一顿,它默默退远了半步:【宿主,咳咳,不对,你现在不是?我宿主了,我没有义务回答你啊!】 岑羡云:…… 无声的气氛瀰漫开来,701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小声嘟囔:【你还记得,你是?怎么?从小世界中出来的吗?】 因为谢陵游的到来。 蝴蝶不需要多么?强大力量,只需要轻轻扇动翅膀,就足以让本?就在努力挣脱幻梦的人彻底甦醒。 【那场雷劫,你还记得吗?】 阿洛的身体?在雷霆之下太过于脆弱,更何况体?内的力量还那样?蛮横,两向充斥之下,自然导致了「阿洛」身体?的消亡。 一旦「阿洛」的躯体?死去,那么?世界意识便能够成?功的逆转时间,趁着重?启的机会将外来者赶走,而岑羡云,大概会去往另外一个世界,开启另一人的人生。 【那个时候,是?谢猫猫挡在了前面,它用自己的力量替你不断重?塑身体?,这样?大量消耗世界之外力量的行径让世界意识抓到了把柄,于是?将他驱逐了出去。】 和岑羡云不同,岑羡云是?接受了主神的「考验」,从本?质上?而言,他仍旧是?快穿局的员工,受到快穿局的庇佑。而谢陵游则是?凭藉着血脉契约,以岑羡云为锚点来到那个世界。 一旦被世界驱逐出去,他也就失去了原有的锚点,极有可能迷失在无数小世界之中。 第195页 【不过你先别?着急。】701在瞧见宿主眨眼的瞬间立刻跳出三步远,紧张兮兮地?开口,【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按照谢猫猫的本?事,也许某一天他就突然回来了!】 「某一天是?什么?时候?」岑羡云神色未变,他回头看向睡得香甜的小猫,蓬松的尾巴从被子底下钻出来,若有若无地?擦过自己的腰间。 【也许是?今天,也许明天,也有可能……】 「我知道了。」他打断了701畏畏缩缩的话语,平静的面容之下无法观测处任何情绪,「你可以走了。」 【那我真走了?】 「慢走不送。」 701眨眨眼睛:【真走了?】 岑羡云终于抬起头看向陪伴他许久的系统:「再见,701。」 简简单单的话语却让701生出「热泪盈眶」的错觉,它拿出了自己一直留在身边的小白帕子挥了挥:【再见宿主。】 它顿了顿,最后还是?吼了出来:【和你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很开心?!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话音未落,系统已经?不见踪影。岑羡云望着微微泛起涟漪的空气哑然失笑,701的资料库那么?小,真的能够存储那么?多记忆吗? 涟漪缓缓平息,岑羡云垂眸,抓住落在腰间的尾巴:「好了,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谢陵游慢慢睁开眼,努力装无辜的眼神无法掩盖其中潜藏的心?虚:「我刚醒。」 「都听见了?」岑羡云没给小猫留面子,直截了当的拆穿了显而易见的谎言。 谢陵游迟疑地?点点头,他动了动,柔软的被子下滑,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如果?他永远回不来了该怎么?办?」 「他?」岑羡云的眸光微暗,他不动声色的把玩手中的尾巴,看着小猫的肩头因为寒意而冒出细小的鸡皮疙瘩,暧昧的红印更加鲜活,「没有他。」 「你和他本?就是?一个人。」他眼皮微抬,同谢陵游对上?视线,「我所爱从不是?某一面的你,而是?你,每个你。」 谢陵游愣在原地?,眼神中尽显迷茫。 「还有,」岑羡云拍了拍小猫的脑袋,「演技退步了。」 寒雾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尽,枯死的树木不知在何时焕发了生机,焦黑的枝桠上?长出了细小的芽苞,随着清风微微摇晃。 那将人困住束缚的丝线,在阳光中逐渐消融,悄无声息地?泯灭,此后前路漫漫,皆在个人手中。 谢陵游仿佛听见了枷锁碎裂之音,他垂头看着窗外死而復生的枯树投下的剪影,焦躁不安的心?逐渐变得安宁,道侣印记凝结在丹田中,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与他的元婴缠绕在一起,难捨难分。 「我好想你。」 在那漫长的等待中,并?非不曾动摇,只是?每次回望那熠熠生辉的数十年,他又无论如何都割捨不下。 岑羡云顺着发线的走向,慢慢抚摸谢陵游的脑袋,柔软的髮丝从指缝中滑过,他俯身在谢陵游的额头落下一吻:「我回来了。」 往后岁岁年年,长相厮守。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