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攻必死无疑[快穿]》 第1页 《痴情攻必死无疑[]》作者:给我风和花【完结】 文案 他们是舔狗,即狗又情深,即狗又悲惨! 舔人舔到一无所有,尊严尽失,舔人舔到家破人亡,死生尽友! 被迫死而復生,直面残忍过去的舔狗们砸舌:再不支棱起来就很没道理! 一号舔狗:【私通敌国被斩首的世子殿下】 [痴情错付坚强温柔世子攻&转正阴鸷毒蛇司空受] 世子殿下嘆息道:「司空大人啊,你要是早说你钟情于本世子,我至于看上敌国暗探伪装的小倌,还被斩首示众?嘶,脖子痛!」 二号舔狗:【救人反被捅腰子的短命鬼】 [无情无欲想体验人间疾苦关爷攻&跟班兼司机兼伪装笑面虎受] 自溺深海醒来的短命鬼关爷淡淡道:「早看清跟了我七年跟屁虫的真面目,我又何必捨近求远去关照别人呢?」 三号舔狗:【和竹马私奔被抛弃的雄虫诗人】 [诗人灵魂爱浪漫自由雄虫攻&见色起意手辣心不狠议会长受] 雄虫躺平道:「说我是雄雄恋?其实我爱好独特,喜欢没有翅膀的任何物种,我看那个被拔了虫翼,孤家寡虫的议会长就不错,就选他做我的雌君吧!」 四号舔狗:【被师尊养废小命不保的徒弟】 [天生废脉乐天派小徒弟攻&邪魅霸气护短妖皇受] 小徒弟哭唧唧:「师尊囚我,门派抓我,天下人都要吃我的肉......什么!我居然是行走的成仙灵胎,还好还好,之前捡到的小黑糰子会保护我!哇哦!居然会飞!小黑好厉害!」 五号舔狗:【击剑选手】 [江湖第一自尊自傲剑修选手攻&不知什么花品种小明星受] 独孤求胜一直败的击剑选手凛然道:「剑术乃大道,生死道,怎可为愚众喝彩......咳咳!但是那个人一直在星星眼看我!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杀了......赢了对手!喝!吃我一剑!」 【无数多姿多彩世界加载ing】 ——作者君下场排雷啦—— 1. 单元文,主攻,he,双洁,不无脑宠攻,但建议喜欢攻控的读者入,剧情点和高光都在攻身上 2. 剧情线——攻窥破并且避免自己死亡真相为主 3. 感情线——受粗箭头攻!只爱攻!眼里只有攻!极度恋爱脑! 4. 攻叫舔狗,但前世舔的目标不是受,与被舔对象间并无感情纠葛,舔人也不因为爱情,死亡原因表面是被舔对象造成,实则另有隐情,欢迎解密 5. 作者满足自己幻想的小小拙作,并非高大上文学,故事设定皆架空虚拟,与现实无关,请勿代入现实,看文图开心,爱你们 内容标籤: 前世今生 快穿 逆袭 治癒 美强惨 主角:惨强惨舔狗攻,爱狗人士+杀狗人士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于绝境中拥抱最后一颗真心! 立意:爱能除万险,爱能跨生死 第1章 舔狗解意 各位看官老爷们,大家好呀: 这个蠢作者她又又又又......回来啦! 说来惭愧,作者君虽然在晋江更文已有两年,看文更是有好几年,挖的坑不少,就是没有一个填完的。去年忙着各种找工作和备考,可以说手机上都卸载了app,就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 好了,言归正传,想在正式开文之前,和各位说一些牢骚话和不成体统的想法。 这本书作者君其实想写一年了,脑子里可以说有各种各样的脑洞,等待着从想像中落笔生花,想必各位小可爱们已经从书名里窥见这本书的核心——舔狗! 我们闲来说一下舔狗的定义:「舔狗」是网络上一种流行的词彙,用来形容那些对某个人或者某个群体特别好,甚至到了过分的程度,为了得到对方的关注而不断地表现自己的好处和优点的人。这种人被称为「舔狗」。 『舔狗』的自我价值低,往往缺乏自我认同,所以才会病态到被人利用,都要一意孤行的对别人好,他们渴望关注和赞赏,渴望『爱情』,即被爱的感觉。 没错就是『舔狗』,其实舔狗这种形象,在各种小说里多有表现,但是这种人设有多舔,就有多无脑,就有许多骚操作,就算是作为配角,也多为偏激的负面形象,最后再来一个悲惨结局,作为一种工具,达成情节推动的作用,再着推进主角之间的感情升华之类的。 看的作者君拳头都硬了。 简直对我是一种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伤害,没有要抨击和贬低其他任何人和作品的意思,只是多次看到这一类的形象,最后落得个潦倒结局,作者君有一些逆反心理。 难道『舔人』是一种不可原谅的大错吗? 无怨无悔地为一个人,一个目标付出有什么错? 这种人就只能是作为配角存在吗? 此时此刻,是不是要再来一句『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不相信爱的世界』,哈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我要收住,原谅作者君有一点精分。 但说实话,作者君其实很愿意相信,每个致力于写文的人,都有一点精分,就是喜欢白日做梦,有的时候一个人在家里,也能嗨皮的蹦迪,将自己代入笔下创作的人物,自言自语之类的...... 糟糕,又扯远了。 第2页 总而言之,本文中,我们来说说作者君笔下的『舔狗』吧。 其实范围可以扩大一点,我笔下的舔狗,绝不是那种所谓为了一点『真爱』,一点『喜欢』就舔的人物,说到『舔狗』,其实大家第一个反应,就是『深情无脑无底线无自尊无人格求爱』的人设。 放心,我绝不会这么写滴! 既然都是『舔人』,为什么一定要因为『爱情』而舔呢? 这里被『舔』的对象,可以是恩人,可以是亲人,可以是朋友,也可以什么人都不是,是舔狗自己选择的一种梦想,自由,未来,坚持,幻想...... 而被舔的对象,也可以说是攻的执念和目标。 攻绝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无脑舔,不如说是在他坚守信念和人生的道路上,恰好有这么一个对象,符合了他的期待和梦想,这才一路偏激走入穷巷,造成前世的悲惨潦倒。 总而言之,作者君的『舔狗』绝对不是一般的舔狗,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舔狗,我不剧透(奸笑~~~)。 在正文前开始啰嗦这么多,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其实也是在提前和读者们打个招唿,排排雷。 本文绝对的主攻视角!每个世界的主角都是独立的『舔狗』,唯有类似于的存在贯穿始终,其实像这种单元文的话,一出场就会让读者明白攻受cp,然后围绕一对cp之间的感情线,中间经歷几个高潮和甜蜜,迎来结局。 但是作者君并不会直接固定cp,文中可能会出现多个与舔狗攻,有感情纠葛,因果关系的人物们,至于哪位最后能够登堂入室,成为正牌受,就是让大家猜才有意思。 这个故事不是因为cp的存在而发展,而是围绕攻的前世今生,围绕他探寻自己死因的故事线,围绕他发现真相的过程,找寻自我的征途,一路上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经歷各种各样的杀局,走过漫漫迷雾,陪他走到最后的才是有缘人。 不是有一句话,陪你走过一段路的是缘分,最后的才是命运。 本文里,最后的正牌受之所以是正牌受,绝不是因为攻的喜欢和选择,而是正牌受自己一路搏杀出来的主角身份! 作者君亲下场提示: 先别急着站cp,因为你以为的受,也许不是真正的受! 说完cp,我们再绕回本文的舔狗们,可以说各种各样的舔狗,各种各样的死因,但是谁让作者君是亲妈呢! 其实作者君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点。 我曾看过很多耽美,是真的被虐地抓心挠肝,痛哭流涕,一连好几天走不出来。而我也曾一度痴迷傲天大男主文,那些男主们也真是被虐的盪气迴肠,什么被灭满门、至亲至爱背叛、师门不幸、万年孤寂、挖骨抽筋、被诬陷、被陷害、被折磨、被诋毁...... 也是各种各样的虐,但是这种虐怎么就这么爽呢? 作者君反思了反思,也决定走走虐着虐着爽起来的路线,所以不要问我这是虐文,还是,也不要问我是he还是be,因为你想要的我都有(邪魅一笑)。 最后,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也大致明白了本文的类型和方向,作者君会保证基本是这个调调,但本人写文过程中容易上头,所以如果灵光一闪,咳咳......也会自由发挥发挥(如果跑远了,请见谅,但我真的改不了)。 各位读者们请多多评论,作者君会窥屏哦,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因为文章一经诞生,便不属于作者一个人,而是属于每一个读者,你们都有自己的见解和感悟,因为有你们的参与,才让作者君能写出更好的文! 第2章 [世子殿下已死] 大魏歷五二年,七月七鬼,大暑。 京城通往郊外的大道两侧。 烈日当空,大道两侧人头攒动,人人热的都快眼前发黑了,还是阻拦不了他们看热闹的心里,一个个拼了命地踮起脚,朝着押送囚犯的囚车里面探看。 一个扛着锄头,刚下工的农民压着嗓子道:「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国战不利,连失了三座城池,据说是有人私通敌国,出卖我大魏国情报!」 「哎呦!当然听说了,这一批被押送到郊外火葬场的犯人里,听说就有一个什么什么世子,好好的皇亲国戚他不当,怎么当起了卖国贼啊?你说这国破家亡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秦王府的世子,他老爹当年也是陪太祖打过天下的大将军,到了儿子这里,怎么做起了卖国贼了!」 一时间,人人附和。 「就是就是!我一个平头老百姓都明白的道理,他们这些从小上太学的贵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种人合该千刀万剐,三刀六洞,砍头真是便宜他了!」 忽然,有人扬声道:「哎哎哎!诸位安静一下!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随波逐流,知道其中玄机吗?就在这里起劲儿附和。」 「什么玄机?看你也是个读书人,那你说这里面有个什么事儿,难不成是我们冤枉了他,朝廷的文书都下发了,我看你说出个什么花来!」 「咳咳......」 穿着灰色布衣,手持摺扇的白面书生扬起下巴,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这里,他挺起胸脯正准备解释。 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急不可耐道:「哎呦,你这个不懂事的小生,快说呀!」 等众人急不可耐,这人才娓娓道来:「在下不才,也曾在太学受教过几年,见过那秦王府的世子殿下。 第3页 「要我说这秦王府的世子也是个痴情人,当年为那千金楼里的一个小倌儿一掷千金,听说为了对方,好不容易考上的官儿也不做了,就连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亲自上门要求下嫁的婚事也婉拒了,就为了和对方远走高飞,学那蝴蝶双飞,也算是个痴情人了。」 有人目瞪口呆,「什么!公主他都不愿意娶?他要上天啊!」 有人义愤填膺,「连十年寒窗苦读的官都不做了?我滴乖乖,这要是我家那个混小子,我打断他的腿!」 然后,所有人异口同声道:「就为了一个小倌儿?」 『咕噜噜——』 几辆围着铁链的囚车出了城。 车辕从城内的石板路,压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发出一阵响动,里面穿着白色囚服的犯人都是灰头土脸,枯发遮面,一个个知晓了自己的死亡,早已成了行尸走肉。 车里的人,其实是听不到两侧包围的人究竟在说什么,里面的人,估计也早已不在乎这些围观死亡,当做戏看的人的想法。 直到人群中传来一个名字: 「你们那是不知道,当年这千金楼里的萤火是何等的姿容天色!」 有人询问:「萤火?」 「据说京城里见过他达官贵人屈指可数,可小生这眼力好啊,当时只远远从楼下瞥了一眼,斯人正倚靠栏杆,万千明火之下,只一个背影就叫人念念不忘,当真是媚骨天成,风骨多情。 「这幸亏是男子,要是个女子,只怕小生也要为其肝肠寸断了......」 「就是可惜了,我也是听太学里的同窗说,这萤火很有可能是敌国暗探,蓄意接近我朝秦王世子,再联想最近我朝战事不利,小生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 「哎,可惜了,秦王府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了,这好好的秦王世子也......」 白面书生一边流汗,一边狂扇扇子,忽然声音戛然而止,隔着囚车,对上了一道眸子。 「这秦王世子怎么了?你倒是说呀?」人群里有人听的津津有味。 下一秒,随着囚车的离开,书生机械般的转头,他望向那道穿着白色囚服的背影。 对方的囚服洁白如雪,手带镣铐也只是盘坐在车内,气定神闲的姿势不像去死刑场,倒像寻常坐在华美轿中赴宴一般,一头墨发垂肩披散。 直到那囚车远去,书生才惊觉自己已然嵴背生寒。 唯有那双如地狱鬼魂般的眸子深深刻在脑海,没有怨恨,没有恐惧,甚至没有留恋,就像早已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在沉静坦然中坠入无边地狱。 书生深唿了一口气,继续回应人群中的期待,只是这次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敬意: 「可惜这堂堂世子殿下,何等惊才绝艷,金尊玉贵的人,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语罢,书生忽然收拢摺扇,双手作揖,微微躬身: 「看在你我曾同窗之谊,小生恭送世子殿下。」 【滴滴滴——】 【目标检测中......】 【哈哈哈哈!又发现舔狗一枚!老天待我不薄,来活儿了!】 【爱护舔狗,人人有责,舔狗不是罪,深情也没错!】 【未来舔狗服务中心,『天勾』为您服务!】 烈日当空中,空气都变得蒸腾。 人群偏远处,一个拿着草蟋蟀的稚童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半空中一道白光划过,追逐着城门口刚离开的车队而去。 稚童立刻扔掉手里的草蟋蟀,欢唿雀跃道: 「小狗!小狗会飞!抓小狗喽!哈哈哈哈......」 第3章 [世子殿下已死] 「时辰已到,行刑!」 秦随风一路上都宛如一个行尸走肉,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似乎分开了。 浑浑噩噩的被关在监牢里,浑浑噩噩的被刑部来来回回的审讯,浑浑噩噩的被定罪,浑浑噩噩的被押送上囚车,然后现在,浑浑噩噩的跪在这里。 他双手被缚在身后,跪在血迹斑斑的刑场,地面的血迹凝结成块儿,在太阳底下被晒成了黑色...... 真脏。 他挪动膝盖,却发现所跪之地已无干净之所,只能作罢。 他茫然四顾,忽然发现,这地儿风景不错。 四周绿植旺盛,被树木环绕的空地,由正是水泥堆砌成一个几平米的高台,眼前是主审的刑官,正如烂泥一般摊在椅子上。 要不是歷来行刑的时间,歷朝歷代早有规定,秦随风想,对方估计现在就想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 「呵呵......」 想到这里,他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自言自语的样子像个疯子,可惜现在无人取笑他。 「午时已到,行刑!」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专业的刽子手已经举起了半米长的大刀,刀上三个圆环清脆作响,让秦随风一直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午时......对啊,已经午时了。 午时阳气最盛,这个时候杀人,不论被杀的人有多大的怨念和不甘,据说,死后都无法变成鬼魂。 正想着,忽然背后传来压力,压低秦随风的嵴背,面庞贴在粗糙的木圆台子上。 他余光瞥间刽子手拿起酒罈,喝了一口酒,腮帮子鼓动,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对方将口中一口烈酒,喷洒在刀面上。 第4页 「噗——」 他深深皱起眉头,砍人脑袋就砍人,为何要吐酒。 你漱口了吗? 秦随风忽然挣扎起来,「等等,你给我重新换一把干净的......」刀。 「咚」的一声,手起刀落。 秦随风第一次明白何为案板上的鱼肉,连感知疼痛都来不及,视线翻转间,他对上了好几道同样翻转,被切断了脖颈的脑袋,一个个目眦欲裂,张大了嘴巴,有恐惧,有不甘,有后悔,有麻木...... 当真是狰狞难看至极。 他想自己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视线漆黑的前一秒,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自己会变成鬼魂吗? 「嘻嘻嘻......」 「哈哈哈哈......」 耳边阴风阵阵,还有稚童清脆的笑声,几道窃窃私语在背后盘旋着。 秦随风只觉得有重物压在自己身上,让他喘不过气,唿吸都十分艰难,脑子里像有无数根针扎一般,疼痛欲裂,浑身都动弹不得,四肢像被禁锢。 这,这是哪里? 这是地狱吗? 他变成鬼了吗? 【尊敬的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2号秦随风你好,您以被我方未来星际舔狗服务中心,选中为幸运用户,接下来的旅途我将伴您同行,您可以称唿我为『天勾』。】 【以下请注意: 我方服务中心为『强制观察项目』,用户一经选中,不得拒绝,否则直接销毁当前用户......接下来给与用户0.0001秒选择,『是』(用户沉默默认选择『是』)或『否』(将直接销毁用户) 滴滴滴! 用户默认选择『是』,现进行下一步骤: 我方与用户在未来产生的任何服务,都将遵循『等价交换』,重申一遍,是『等价交换』(具体交易内容内存过多,以下不便详细说明,具体交换内容,视用户需要,单另说明) 最后,您的服务小狗狗『天勾』十分期待与您同行,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 共同谱写『舔狗的幸福人生吧』! 以上!】 秦随风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有无数道诡异的声音,在脑子里来来回回搅动着,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想要睁开眼睛,眼睛又像被胶水粘住,整个人像溺水的人,沉入海底。 这时,『吱呀』一声。 远处似有门被推开,带来一阵凉风,耳边的嗡鸣也渐渐远去,听到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一道是温婉清雅的妇人声音: 「你们两个小皮猴,都说了你们大哥哥前些日子受累感染了风寒,叫你们不要来打扰他修养,你们还来折腾大哥哥!」 另外一道,清脆的稚童音响起:「嘻嘻嘻......哪有,我们明明是在陪着大哥哥说话!」 「母亲,呜呜呜......」还有一道呜咽的声音担忧道:「你快来看大哥哥,他出了好多汗,脸色也白白的,像个死人,大哥哥不会快要死了吧!」 「胡说!这种话也是可惜随便说的!」 远处的脚步声忽然加快,朝近走来。 两道稚童的声音忽然同步起来。 「呜呜呜......都是因为三弟弟,都是因为三弟弟,一定是因为你太重了,才把大哥哥压死了!」 「我就是想陪着大哥哥一起睡觉觉嘛,阿景也不知道会压死大哥哥呜呜呜......大哥哥你快醒来,阿景以后一定少吃饭!」 此话一出,两个稚童的哭声更大了,一个赛一个高,堪比哭丧。 不过好在这哭声,让秦随风的脑袋忽然清明许多,他迷茫焦躁的内心忽然安定下来,只觉得这熟悉的哭声,恍若经年,不知今夕是何夕。 忽然,额头上贴上一抹冰凉。 他缓慢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慢慢从一片白光中聚焦,看清了眼前拥挤的景象。 一个眉眼温婉,面容清丽的美妇人,正担忧的看着他,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大郎,身体怎么样了?我看你面色还是苍白,待会还是得让太医院的太医来一趟。」 还有两个冰雪聪明的稚童。 模样相似,但一个眨着亮晶晶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另一个则哭得鼻涕泡都吹了起来,一脸苦相,憋着嘴巴,直到对上他的眼睛才一喜。 「大哥哥活过来了!大哥哥又活过来了!」 身穿粉衣的女童一脸嫌弃,『啪叽』一巴掌拍在男童的脑袋上,「笨蛋阿景!大哥哥是生病了,本来就没死!」 阿景委屈巴巴的双手抱头,眼睛顿时又蒙上一层水雾,委屈道:「大哥哥,二姐姐又打我,你这次亲眼看见了,你快点收拾她,呜呜呜呜......」 「母亲?」 秦随风下意识道:「阿景?阿静?」 秦王妃听到『母亲』二字,立刻高兴的应了一声,将秦随风从床榻上扶起来。 「大朗既起来了,先喝药吧,你瞧你都出了一身的汗,待会我叫下人换一套干净的被褥,你再好好睡一觉。」 秦随风呆呆的被人扶起来,看着比记忆中都要年轻许多的面容,一时呆滞无言。 这是梦?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忽然被灌了一口苦涩的汤药,他下意识咳嗽起来,吐出来一半的汤药,他用拳头抵着下巴,舌苔还残留着苦涩的药味。 第5页 怎么回事? 【没死没死!你又活了!】 对,这不是梦,他这是又活了! 等等......是谁? 谁在说话! 秦随风四处探望,这才彻底看清房屋内的布局,无他,一切都太熟悉了,这是他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卧房。 原本两个拖着下巴看秦随风喝药的稚童,见他将药吐了出来,一个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大哥哥羞羞,喝药还要吃蜜饯!」 另一个老实巴交的阿景,则费力地从兜里掏出一团粘煳煳的糖豆,「大哥哥,吃糖!吃糖就不苦了!」 秦随风下意识接过糖豆塞到嘴里,揉了揉床前两只圆滚滚的脑袋,甜腻腻的滋味顿时充满口腔,让他险些红了眼眶,然后又接过汤药一口灌了下去。 「哎!」 秦王妃正拿着帕子为秦随风擦拭下巴上的汤药,被他这幅架势吓到了,「大郎,慢一点,小心呛到!」 「谢谢母亲。」 秦随风还是觉得脑袋很重,将空碗递给对方,然后直接躺倒在床上,用胳膊遮住眼睛。 两小只也学着他的样子,胖乎乎的身体『啪叽』一下,像两个圆滚滚的面团趴在他身上,可惜被秦王妃一个胳膊拎着一个,给抱走了。 临走前,秦王妃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大郎,这几日就好好放宽心修养,不要去想结果,过几天放榜的日子到了,你定会金榜题名的,不要太在意博得头名,别看你父亲平日里对你严厉,可我们真正关心的还是你的身体,好好休息。」 秦随风不敢去看说这话的人,仍旧用手遮住眼睛,装作揉着太阳穴,『嗯』了一声,直到脚步声远去,门被关上后,他才将手放了下来,看着熟悉的屋顶。 视线落在靠在窗户旁的书桌。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上面堆着厚厚的书籍,不用再去反覆验证,他已经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处在何时了—— 大魏歷四七年,大概7月初。 因为这一年正是他参加完科考后的两天。 因为一连五天都在考场里,神经紧绷,每天都要面对不同的考题,又十分在意自己的成绩,所以考完后神经一个松懈,就一连病了好几天。 自己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回到五年前? 平復了一会儿心情,他出声道:「出来吧。」 寂静的屋子内毫无动静。 秦随风面色不变,继续道:「我不知道阁下是何妨妖孽,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既然能让我死而復生,而且回到五年前,想必也有所图,何不出来一见。」 没等几秒。 紧闭的窗户忽然晃动起来,桌子上的纸页沙沙作响,忽然一团肉乎乎毛茸茸的东西,从窗户的缝隙里挤了进来。 秦随风也不管身子的沉重,耐着头晕,蹭得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警惕的看着对面的窗户。 离的近了,那团肉乎乎的东西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抖了抖身子,这才露出真容来,竟然是一只屎黄色,耸拉着着两只毛茸茸耳朵的大黄狗。 黑色边缘的狗嘴里却口吐人话: 【真是失礼啊!什么妖魔鬼怪,我明明有名字的,之前就告诉你了,可以称唿我为『天勾』!】 「原来是只狗妖。」 秦随风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大概是死过一次,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诡异的变强许多。 大黄狗绿豆一般的黑色眼睛,此刻却诡异地有人的情感。 【喂!小子!你有没有礼貌!都说了我有名字,叫我『天勾』!】 【还有,我可不是低级世界里的低级妖怪,本天勾大人乃是未来星际世界里舔狗服务中心的服务狗,有编制的,有特权的,懂不懂?】 「听不懂。」 秦随风见对方似乎没有要害人的想法,干脆又躺会床上,或者说,就说这只狗妖要害他,他似乎也......不太在乎了。 【喂!你个没礼貌的小子,你可知我是何资歷,有何用处,以后只有你求我的份儿......】 天勾朝着床铺上的人一顿废话输出,可惜床上的人紧闭双眼,毫无动静。 忽然,大黄狗眼底精光一闪,嘴角诡异地划过一个狰狞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嘿嘿,一般人要是有死而復生的机会,只怕都要痛哭流涕了,你还这么年轻却死于非命,被诬陷私通敌国,被百姓唾弃,被最爱的人欺骗,被剥夺身份地位,你就不想报仇吗?】 床榻上紧闭双眼的人,睫毛微微颤动,唿吸急促了几下,天勾见有机可乘,继续再接再厉。 【你为了自己所谓的爱,付出了一切,皇室的姻缘,十年寒窗苦读的功名,皇亲国戚的地位,到头来竟成了世人口中的一个笑话,是个人就不能忍!】 察觉床榻上的人似乎痛苦的蜷缩起来,双手抱头,天勾『桀桀桀桀』的笑起来,真正是是诱人入魔的妖怪。 【来吧,觉醒吧,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还不抢占先机,率先出手,让那些背叛你,嘲笑你,欺骗你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不要压抑,释放自己内心的仇恨......】 秦随风面色苍白,双手抱头,指骨泛白,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可是耳边像念经一样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 忍到极限,他难得的吼道: 第6页 「吵死了——」 狗头一歪,疑惑道:【嘎?】 等在门口侍奉的小厮,听到里面里面的声音,立刻打起了精神。 「世子殿下,怎么了?怎么了?」 小厮忙不迭的进门,小跑到里屋,就看到床榻前,站着一只丑不兮兮的大黄狗,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姿势,眉头一皱。 「怎么熘进来一只大黄狗,世子爷息怒,定是这街上的流浪狗,混进来找吃的,小的这就将他丢出去!」 天勾被人揪住后脖颈,麻熘的丢出了府邸,还有几个拿着棍棒的门卫,在赶着他。 「去!去!滚远点!要吃的去那边去!」 「这么丑的狗,究竟是怎么混进王府的,都没人看见吗?」 屋内安静下来后,秦随风深深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平静下来,神情在疯狂和死寂中不停变换。 其实方才那只狗妖说的一句句,一桩桩,他不是没想过,他是不敢想,也不能想,他怕自己再想下去会疯,会死。 之前......不对! 上一辈子,在刑部监牢待审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干,只能来来回回、反反覆覆地想这些陈年旧事,更别提人被关着,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胡思乱想。 他想了多少次,就疯了多少次。 本来还有与他一同被关押的犯人,可那些人不是被他打成重伤,就是被他打的半死,后来刑部的人只能将他单独关押。 他像个疯子一样,将脑袋往土墙上撞,一个劲儿的将拳头往墙上打,焦虑到撕指甲,咬指头,咬到肉皮溃烂,骨头都出来,只有身体上多疼一点,心上就能少疼一丝似的。 当时满脑子就三个字: 为什么? 可人真是适应力极强的动物,疼着疼着居然就习惯了,想着想着居然也能变得极度冷静起来,就像他现在这样,目光平和,平躺在床上,静静的享受这难得的温软床铺。 他居然觉得就这样躺着,也很幸福了。 「吱呀——」 可惜这种幸福也持续不了多久。 秦随风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那只『神通广大』的狗妖又回来了。 伴随着一阵『哼哧哼哧』的气喘,还有嘶哑的声音: 【该死的!卑微的低等星球的人类,骯脏恶臭的狗崽子们,居然,居然也敢觊觎本天勾大人的英姿,等着我,我定修整一晚上,明天定然要你们血债血偿!】 耳边一阵骂骂咧咧。 天勾在外面流浪了一会儿,又是被人泼脏水,又是被一群狗子给包围,好不容易突出重围,眼下更是气头上,忽然恶狠狠的朝床上看去。 【喂!你考虑好了没有!什么时候去报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就是在逃避而已,之前我不过是在体谅你脆弱的小心脏,没揭穿而已!】 【你还真想躺平一辈子了!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是个男人就要血债血偿,以牙还牙!】 秦随风忽然开口:「请问这位『天勾』兄,你既然这么想让我去报仇,为什么又让我在五年前,这个时候覆活?」 【额......】 天勾抖了抖自己浑身湿透的毛髮,无所谓道:【这又不是我决定的,智脑上的大数据显示,你只有回到这个时间,才能有一线生机,除此之外的任何时间节点,都不行。】 「只有现在,才能有一线生机......」 秦随风默默重复这句话。 虽然这狗妖的话很多他都听不懂,可他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个时候又『活过来』了,因为这个时候,也是他和萤火相遇的日子。 七月半,中元节,就在科考后的几天。 马上就要到了。 当时他久病初愈,在家里躺了好几天。 一同科考的友人,前来相邀他出游,母亲觉得他在家里闷了好几天,催促他出门转转,自己又一向不会拒绝母亲的话,只好跟随几个同窗友人出行。 到了晚上,长缘河上,有放河灯的、祀亡魂的、还有焚纸锭的,似乎趁着这鬼节,就连千金楼里也传来应节的一曲《缘女曲》,可歌可泣,哀怨婉转。 此曲乃上古流传,相传相爱的一对儿男女,因为俗世恩怨,阴阳两隔,痴念情郎的缘女化为阴间一鬼,却忍受地火焚烧之苦,徘徊在彼岸,不去喝孟婆汤,只为了每年的中元节,阴阳交界之时,能与情郎一见。 此番深情,不知感动多少天下有情人。 《缘女曲》人人都听过,可将一段本该婉转凄切,深情凄凉的曲子,吹的如此激昂和愤怒,爱恨不停交替的曲调,秦随风还是第一次听见。 一念好奇,乘兴而去。 一段孽缘就这么结下了。 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你管他是什么时候,总之你去报仇就是了!】 「报仇......」 秦随风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似乎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声音从喉咙里带着血一般道:「我若是在五年后醒来,说不定还会想去报个仇,可这是五年前啊。」 【啥啥啥啥啥?】 狗头一歪,不可置信:【你居然在意的是这个?】 天勾跳到床铺上,很难想像一只狗脸上,也有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五年前又怎么滴嘛!杀人还算日子啊!】 第7页 「五年前他根本就不认识我!我找谁去报仇!」 秦随风罕见的失控,再也没了温润沉稳的气度,眼睛布满红血丝,像地狱里的恶鬼,下一秒就能掐断人的脖子。 他说,「我杀了一无所知的人一了百了,然后呢?然后我就解脱了吗?然后所有一切都结束了吗?然后我就能当做一切没有发生,幸福的生活下去吗?」 秦随风拿起床边的松香枕头,朝面前的天勾扔去。 「谁叫你上床了,你的脚印是黑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狗妖难道都不洗澡的吗?」 【我靠!果然舔狗就没一个正常的!】 天勾被比自己身形还大一倍的枕头扫到地上,在地上翻转两圈后,嗷呜一声,一口咬住了枕头,气愤的用尖利的牙齿撕咬枕头里面的棉絮,一时间白色的棉絮飞舞在房间内。 【都说......嗷呜......我不是狗妖!不是狗妖!我是未来星际的智能服务狗!我是有编制!有特权的!】 【我咬死你!咬死你!】 秦随风看着面前的疯狗,只觉得对方和上辈子被关在刑部的自己,有的一拼,也许有了参照物,人才能客观认识到自己。 他默默的放下,自己从床前举起来的脚墩子,两只手互相交握在胸前,平復心底的急躁和怒火,心底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冷静冷静,这不是原来的自己,自己一向是最沉稳有礼的。 周围的人,就连满京城,未出阁的姑娘,都说自己温文尔雅,是个谦谦君子,一定是这狗妖太过可恨可恶,突破了他心底的防线,不能让他再影响干扰自己了。 自己要重新找回,当初那个谦和有礼,温文尔雅的自己才是,不能让上一辈子最后痛苦的记忆,影响自己。 第4章 [世子殿下已死] 即使再不愿意,还是到了这一天。 秦随风闷在书房里面好几日,每日里,秦王妃都端着一大碗黑乎乎的药,看着他喝下。 今日,秦王妃收拢桌上的碗筷,看着桌子上被清空的碗碟,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 「能吃才是福,太医院的太医果然是医术高超,看你胃口大增,这风寒也算是好了!」 秦随风坐在床榻前,手里捧着一本《魏靖史册》观看,书卷卷着微黄,听到这话,余光朝桌角看去,只见一条黄色的短尾巴频率飞快的转着。 这饭菜都进了谁的肚子里,不言而喻。 秦随风也没戳穿,回道:「儿子的病不打紧,倒是劳累了母亲,这几日担忧儿子病情,日日来送药。」 秦王妃指挥下人收拾桌面,这才款款迈着步子朝里屋走来,正色道:「这都是小事。」 秦随风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的是『大事』了,于是他放下手里的书,正襟危坐,准备洗耳恭听。 秦王妃坐在另一侧的八角凳上,语重心长道: 「大朗,你如今好不容易科考完,也该和同岁的朋友出去聚一聚,与你同窗的朋友来探望了你好几次,之前你在病重,都被我推拒了,可总不能一直闭门不出,说不得将来你们都是上的同僚呢,总不好叫旁人以为我们秦王府自命清高,太过托大。」 其实,这还真不是托大。 要是秦王府真的托大了起来,指不定半个京城都要震上一震。 主要是秦王府这个身份太过超然了。 秦王,那可是陪着先帝打过天下的,凭藉着四十年前与南靖的边防一战,彻底奠定了两国分庭抗礼的地位,从来势汹汹的南靖手中,守卫了大魏的边境。 这等军功,足以让秦王成为整个大魏,唯一一个异姓王! 之后两国休战,天下太平,这手握兵权的秦王就有些尴尬了,歷来不许将军见太平,可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两国之间不会有战争。 新帝即位后,对着秦王,你就说是杀还是不杀吧。 好在秦王不只是个武将,对于朝堂形势也有一定的明晰,主动上缴兵权,又与皇室联姻,这才算将自己彻底洗成半个皇室中人,身家性命也算和大魏连在一起,免去新帝心头大患。 而当今秦王妃魏月明,就是大魏的二长公主,当今陛下的亲姐。 一个平乱征西的大将军,一个大魏二长公主,强强结合,这等身份背景加持下,这秦王府世子的身份地位,已经不单单是用皇亲国戚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要尊贵有尊贵,要地位有地位。 加之秦随风,自幼受到秦王严厉教导,可以说文治武功从未有一日懈怠,早早就明白天下无不衰之国,无不败之家,越是鼎盛,越要小心经营。 他自幼出类拔萃,在京城中久负盛名。 你就是在京城中随便问一个女子,问她心中梦寐以求的夫郎,十之有九的回答都是秦王府世子秦随风。 【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牛逼plus呢!居然栽在一个区区小倌儿的手里,难看啊,难看!】 马车内传来一道嘲讽。 天勾摇头晃脑,一边用爪子翻箱倒柜,车轿内一向都备有点心茶水,还有古文杂本,就是为了乘坐的贵人解闷的。 秦随风早就明白他母亲话中之意,再是个身份超然的世子,也不能太出挑,与众不同,于是便答应了几个公侯伯子的邀约,一同去长缘湖上观民生百相。 【不过,话说在前面,按照你说的,你既下不了手,杀那一无所知的萤火,那你干嘛还在今天出来?】 第8页 「为什么......」 秦随风放下手中的书,喃喃自语。 【什么?】 他嘆了一口子,透过被风吹来的车帘,看向外面的人间烟火,看着他们一个个或欢喜,或悲伤的面容,只觉得自己与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秦随风收回目光,垂下眼皮,「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蓄意接近我?为什么他想杀我?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为什么我一定要死?为什么我这么......蠢。」 天勾用舌头舔掉嘴角的糕点渣渣,摊着肚皮,躺在丝绸包裹的软垫子上,昏昏欲睡: 【行吧,你们有的人,就是这么多的为什么,总爱在无聊无趣的事上纠结万分,要我说,直接杀了一了百了,多解气!多痛快!】 「杀人不过是一种手段。」秦随风垂眸。 若他只为杀人而杀人,早就在醒来的一瞬间,用血液来平息自己的怒火。 可二十年他所学的教导,饱读的圣贤书,都让他如此可笑的保留一丝底线。 秦随风放空的眸子微微回神,看向面前毫无形象的狗妖,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习惯对方这个样子了,只是有一点令他不解。 「怪哉,你这几天一直给我催眠一样,让我报仇,怎么今天不劝了?」 【切——】 天勾打了一个滚儿,用狗爪子抠了抠尖牙,捏着糕点碎屑送进自己的嘴巴里,嚼了嚼。 【报不报仇是你的事,我只不过是给你找一个理由,怎么活着罢了,现在你既然比起报仇,更想弄明白自己必死的原因,也是一种活法,对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只要你不停的朝前走,我的任务就能完成!】 秦随风默默移开眼睛,试图忘记方才毫无美感的画面,「不停往前走吗......」 马车外。 车夫『吁』的一声,停下了马车,朝里面道:「世子殿下,这条街人太多了,马车根本过不去,劳烦您亲自下车,走上了几步,前面就是长缘河了。」 秦随风听罢,掀开车帘,直接跳下马车。 「知道了,王叔你先回府吧,这里也不便停车,告诉母亲今日不必等我,给我留个小门就行。」 「得嘞!」 一头白髮的老人王叔,也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可以说算是看着秦随风长大的,他堆起满脸褶子的笑容,看着秦随风的目光,除了恭敬,更多的是对小辈的关爱。 「那世子殿下玩的尽兴,我让人给你留着门,这下不用再翻墙了!」 「咳咳......」秦随风装作没听到后面的话,转身就走,顿时被人潮裹挟向前。 秦随风没想到自己小时候的胡闹之举,对方还记着,当时被老秦王狠狠收拾了一顿,此后他再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其实现在想来,翻墙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可大抵秦王爷当时就窥见了自己这个儿子,表面上循规蹈矩之下,骨子里的离经叛道,所以才狠狠收拾一顿,磨了磨他的性子。 却没想到...... 有些事不能深想,秦随风思绪渐渐回笼。 忽然,他感觉这街道怎么越来越拥挤了,定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周边围绕着莺莺燕燕,这些姑娘一个个即害羞,又大胆的朝他身边挤着。 大魏民风开放,别说节日庆典,就是寻常日子,寻常家的姑娘们也能出门。 除了那些自持身份的高门贵族会对女子严苛,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般父母开明,都是能在自己的婚事上说个一两句。 更别提大街上,见到一位尊贵不凡,又面如冠玉的公子,简直就是吸引年轻女子芳心萌动的大灯笼。 秦随风的一应穿着,都是由秦王妃一手大力,大到衣物配饰,小到鞋袜亵衣,都要由秦王妃检查了过,才能放到屋里,就连阿景和阿静都没有这个待遇。 今日,估计是为了节日庆典。 秦王妃给秦随风准备了一身天蓝色束袖锦袍,袍角用金丝绣着山水,一头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露出稜角分明,略微消瘦的面容。 五官却是俊秀又沉静,端的是陌上君子的气度,可眼角眉梢却多了一丝死气和阴郁。 这种矛盾的气质,让那些一个个待字闺中的闺秀们,宛如脱笼的鸟雀,以秦随风为中心,蜂拥而至。 有大胆的姑娘,还亲自递上自己秀的香囊,「这位公子,小女子不才,请问公子可婚配否?」 「公子公子,你今夜可有一同放花灯的同伴,若是没有,可否考虑考虑我,我们结伴可好?」 秦随风又觉得自己脑子里似有针扎一般,以前怎么没意识到这些姑娘们的威力。 他调动内力,微微提气,脚尖踏地,从拥挤的人群中跳出来,然后踏在周围几个摊贩的帘子上,朝着另一侧僻静之处赶去。 落了地后,才松了一口气,本来就是暑热时节,人潮汹涌处,又被挤出了一头的汗。 「唿......」 身后,一边吐着舌头散热,一边狂奔而来的天勾不满道:【喂!你怎么不等等我!我迈着这小短腿容易吗?】 秦随风:「你是狗妖,飞檐走壁想必不是难事。」 天勾龇牙咧嘴,绿豆一般的眼睛带上恼怒,【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狗妖!不是狗妖!你再说我是狗妖,等你死了,老子都懒得管你!】 第9页 秦随风觉得好笑,搞得是他求这狗妖救他一样,还来不及询问其深意,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乐曲声。 「缘女曲......」 秦随风循着乐曲声,才发觉自己方才为了从人群中脱困,居然阴差阳错的走到了太平街这里。 太平街就在千金楼的后面,一切的开端。 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 看来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既然躲不过去,就让他一窥当年的真相吧。 忽然,乐曲声一停。 几步前的阴暗巷子里,传来几道不太文明的声音。 其中一道堪称刻骨铭心,就是死了千百回也难以忘记,如玉珠相击的嗓音,百听不倦,还有这嗓音主人,特有的倔强和冷傲。 「你们做什么!哎!这是我的玉箫,你们若是求财,我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来换!来人啊!救命啊!这里有人谋财害命啊!」 秦随风脚步微动,朝着声源处走去。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走过一条不长的甬道,便到了头,他朝右侧看去,这里是几个小道的交叉处,道路狭窄崎岖,倒是没有什么过节的氛围。 只能从远处灯火流丽处借光,一片朦胧昏黄之下。 他慢慢抬头,目光穿透了时光,时隔经年,跨越阴阳,再一次回到了一切的源头。 「呵......」 只见,几个像是地痞流氓的人,包围中间一抹红艷。 「把你身上的金银财宝都交出来,看你穿的衣服料子也是上等的,把衣服也脱下来!」 「哥儿几个都饿了好几天了,正好去撮一顿!」 阴暗角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可隐隐能窥见红衣人被照亮的下巴,弧度流畅,红唇饱满,有女子般的风情,也有男子的英气,足以叫人见之不忘。 红衣少年似是心中羞愤,推搡那几个说着就要动手的人,「够了!你们不就是要钱财嘛,我就住在千金楼的后面,你们若是不信,就跟我回去拿,比我身上这几个便宜货要价值不菲多了!」 「你骗谁啊,还跟你回去,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呦!千金楼!」 一个流里流气人顿时调侃道:「我就说你个大男人还这么细皮嫩肉的,原来是个出来卖的!」 「卖你个头!老子卖艺不卖身!」 红衣少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包围的几个流氓,眼尖的瞥见对面伫立在黑暗中的人影,一喜道:「公子公子!救救我啊!这些臭要饭的要谋财害命啊!」 [公子,公子,救救我啊!] [你们做什么,天子脚下,也敢谋财害命不成!] [别害怕,有我在。] [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能以……] [倒也不必,我被这玉箫吸引而来,不如说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那我与公子在今夜相遇,真是天上的缘分,我再为公子吹一曲可好?] [……好。] 眼前的一幕与上一辈子重叠。 依旧是那抹艷丽至极的红色,朝着自己飞奔而来,就像奔向唯一的救赎。 可是,这一次,秦随风没有冲出去。 他冷冷的看向前方,低低的笑了,像是在嘲笑自己,像是在嘲笑所有一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从一开始就......」 即使在黑暗中,可他多年习武,耳清目明。 眼下从旁观的角度,超脱出来,哪里看不出猫腻,什么流氓,什么救命。 这几个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在演戏给他看! 秦随风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眼底一片沉寂冷漠,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再也不想应付眼前这种闹剧,转身就准备离开。 「公子!公子!你别走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秦随风置若罔闻,走的更快了,没走几步,只觉得身后的声音顿时消失。 甚至死寂安静的可怕。 他直觉有种诡异,正想扭头,一探究竟。 「噗嗤——」 来不及反应,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自己的胸口。 秦随风不可置信,僵硬的低头。 锋利无比的剑,毫无误差,刺穿自己的胸口,剑身上还残留着鲜血,顺着剑尖,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砖上,滴在地砖缝隙里的野草。 又是「噗嗤——」一声。 握剑的主人,毫不犹豫的拔尖而出,带出的鲜血洒在地面上,溅落成断了丝的线。 秦随风趔趄地朝前走了几步,胸口处传来撕裂的痛楚。 这一剑十分的专业,直接断了他的心脉,可以说他上辈子砍头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疼。 他捂着胸口,胸口就像破了洞的木桶,鲜血潺潺流出。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身。 看清了那张美的妖冶,美的惊艷的面孔,眼皮上溅着血,就像眼角上的硃砂,对方原本多情的丹凤眼此刻正冷冷的看着自己,就像看一个註定要死的人。 远处传来一阵放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 这是中元节的传统,落日之后,在家门口放鞭炮,为了能让黄泉之下的亲人,找到回家的路,在这一天与亲人团聚。 秦随风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朝后倒下,视线翻转间,他看到浓稠夜幕之上,点点星光,无数盏灯笼,照耀着这方天地。 第10页 对了,母亲还给他留着门。 他今天要是回不了家,母亲,阿景,阿静,一定会很担心的......还有父亲......父亲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外剿匪,眼下也该回来了吧...... 王叔,王叔会不会现在正喝着辣酒,吃着小菜,和几个下人缩在厨房里侃大山呢? 「喂!你怎么把人给杀了!」 远处几个小痞子,此刻一改之前流里流气的模样,都围在秦随风的身边,皱着眉看他的尸体,神情凝重。 「事情变得复杂了,这可是大魏秦王府世子,你知不知道他死了,会在大魏引起怎样的震动!」 「原本只要你蓄意接近他,再取得他的信任,我们有各种各样的法子解决他!」 「现在当街杀人,大魏朝堂肯定会彻查此事!你知不知道你的举动,会连累我们所有暗处的兄弟!」 萤火不以为意,拿起手里的剑在自己的衣袍上擦了擦,然后手腕翻转间,又缠在自己的腰上,他不屑道: 「杀了,怎么了?」 「你!」 萤火一甩袖袍,拿着一方帕子遮掩在自己的口鼻上,似乎觉得这鲜血呛人,声音闷闷地传来,「这都是为了主子的大业,别说南靖老皇帝,一个秦王府世子算什么,谁叫他挡了主子的路!」 「况且,现在杀了他,我们和他毫无交集,今夜也无人知晓我们来过此地,就算大魏的官府要查,也无从查起,真要按你们说的蓄意接近他,才是真正的洗脱不干净!」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随即达成了共识。 「既然如此,在骚动引起前,我们各自回原处,最近不要再见面联繫了,免得出现错漏!」 萤火整了整因为有些凌乱的衣衫,避开地上的鲜血和尸体。 就在出巷口一步之前,脚步微顿,微微侧头,看向地面早已毫无血色的面庞,对方眼皮微张,死死朝巷口看着,也就是自己这个方向。 萤火冷哼一声,带着些不屑,微微俯身看向地上的尸体。 「看来这传闻也不可尽信,还谦谦君子,最是助人为乐呢,也没见你方才有半点相助的意图啊,你本来可以晚些死的,可惜了......」 「呶!今天正好是中元节,给你撒点路费,也好叫你在另一个世界,继续过你这锦衣玉食的日子。」 「这人间啊,太苦太累,不适合你们这些不知疾苦的贵人。」 一大把纸元宝,洋洋洒洒的落在秦随风的身上,几张黏在了胸前,被鲜血浸湿,几张飘在他脸上。 然后随风扬起,飘满整个巷口。 萤火走后,地上的尸体仍旧死死盯着巷口,露出的一短竭黄尾巴。 天勾方才就一直躲在这里看戏,等落幕后,才探出脑袋,嘴里『啧啧』有声,干脆也不装了,直接两脚站立,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嘎嘎嘎嘎嘎嘎!你小子也有今日,让你之前瞧不起我,让你之前无视我,哈哈哈哈......】 天勾身体后仰,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你求我,你求我,我就救你啊!】 半天没有声音。 天勾狗头一歪,伸出一只灰扑扑的爪子落在秦随风的额头上,『啪叽啪叽』拍了拍。 【啊咧!啊咧啊咧啊咧!都凉透了!】 本来还幸灾乐祸的黑豆眼睛,此刻忽然闪过一抹机械蓝光。 【滴滴滴滴滴!】 【检测到观测目标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2号秦随风死亡,本次观测任务结束!】 【现重启观测计划......滴滴滴,第二阶段观测开始!】 【尊敬的资深舔狗用户00002号秦随风你好,很高兴与您的第二段旅程,您的服务小狗狗『天勾』十分期待与您同行!】 【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共同谱写『舔狗的完美人生』吧!】 第5章 [世子殿下已死] 『噗嗤——』 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秦随风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却发现自己现在完好无损,就连心脏的跳动也十分有力。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四周,还是那个逼仄狭窄的昏暗巷口。 还是一如既往的求救声。 一抹红色朝自己飞奔而来,萤火惊惧的面容在黑暗中摇摇欲坠。 「公子!公子!救救我!有人要谋财害命!」 秦随风定定看向对面,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抹冰冷杀意。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朝身后的通道出口看去。 果然那只黄不拉几的狗妖也在,对方此刻的黑豆眼睛正戏嚯的看着自己,满脸都写着『你来求我啊』。 秦随风明明记得,自己被一剑穿胸,又死了才对。 这狗妖不仅能让人死而復生,还能逆转光阴,此时此刻,比起马上要来临的死亡威胁,他不得不承认,这只狗妖的『神通』让他更为忌惮。 但眼下不是询问对方的时机,毕竟自己马上就要被萤火杀死了。 『这人间啊,太苦太累,不适合你们这些不知疾苦的贵人。』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萤火说的话,却一字不落的落入他的耳中,原来对方竟然真的是南靖的暗探,原来从一开始真的就是杀局。 可笑他上辈子天真异常,只以为是个俗套又美好的『英雄救美』,现在想想,上辈子自己能从这个巷口出来,是因为对方已经看透他的愚蠢和天真。 第11页 杀死一个敌国世子,还是利用活着的秦王府世子,价值更大。 眼下只有两个选项: 选择不救萤火,自己会被他们杀死。 这个世界的习武之人都是从小开始培养,内力更是如此,你有多大的年龄,培养了多久的内息,便有几成的内力,对面那伙人全都是身经百战的杀手,内功不言而喻。 自己独木难支,绝无可能从他们手里逃脱。 除非他从小习过疾走身法之术,一瞬就能奔袭百米有余,可这等功法也非一朝有成,况且秦王从小让他练的都是至刚至阳,大开大合的功法,适合正面对敌,但却难以对抗那些杀人不留形的暗器。 还有一个选择: 就是同上辈子一样,救下萤火,与他虚与委蛇,假意交好。 可是,凭什么? 秦随风剔透漆黑的眸子内像有无数浓稠的迷雾在翻涌,胸口处只觉得压抑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救』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凭什么是他退步,凭什么是他妥协,凭什么是他低头! 【喂喂喂!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逃命啊,你的孽缘来杀你了,嘎嘎嘎嘎嘎嘎......】 【我把你救回来,可不是让你在同样的情境下,同样的人手里,再死一次的,那样我也太没面子了吧!】 秦随风忽然轻笑一声,眼神冷冷穿透黑暗,像一道光刺破迷雾,一字一句道:「我不逃。」 【你不逃?那你要......】 天勾懒懒靠在墙角打滚,听到这句话,浑身一个激灵,眼底金光大射。 【你想杀了他们?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早就该这样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 天勾几个跳跃,直接跳到了秦随风的肩膀上,扬起一只狗爪子,【杀人喽!杀了他们!鲜血,尖叫,恐惧,我来啦——】 「公子,救救我,他们要谋财害命啊!」 对面的萤火还在急切的求救,可是红袍宽袖下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侧,悽厉的面容下,是冷静审视的目光。 秦随风脑海里,闪过前世今生的一幕幕画面,他摇了摇头,将脑子里多余的想法甩去,冷冷看向对面的人。 他心中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那个柔情蜜意的萤火。 这个人只是一开始想杀他的敌国暗探,只是一个不坏好心蓄意接近他的杀手。 不要搞错了。 秦随风眼底划过一抹杀意,也朝对面冲去,从玉冠上拔下髮髻上的玉簪,一头墨发瞬间滑落下来,他将内力注入其中,两指併拢,直接甩到对面。 「谋谁的财?害谁的命?」 萤火原本审视的目光对上那抹杀意,顿时心底警铃大作,来不及是哪里露出了马脚,直接从腰间拔出软剑。 『铮』的一声嗡响。 软剑居然被空中那飞射来的玉簪击飞了几寸。 剑锋偏离了几寸。 秦随风加速飞奔,下一秒就飞驰到萤火面前,他双拳紧握,内力全开,砸在萤火胸口,对方来不及阻挡,生生后退了好几部,喷出一大口鲜血。 萤火擦拭去嘴角的残血,扭头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 这一交锋只在瞬息。 后面那四个人反映过后,立刻将秦随风包围起来。 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人站立,以秦随风为中心,而萤火则后退到后面。 方才一招,秦随风不说用了十成力,也有七八成,也明白了萤火恐怕不善近战,看他腰缠软剑,想必走的是飘逸的功法,就是在一朝一夕间找寻对方的弱点。 棘手的是这四个身经百战的杀手,他们气息时而轻浮,又时而沉渊,所以秦随风第一次照面,才没能看破他们的身份。 想要从他们的包围中逃脱,难如登天,只能先逐个击破。 「他看到我们的脸了,必须死!」 萤火多情的一双凤眸此刻微微眯起,眼底一片冷漠杀机。 随着他的剑刃在地上拖动,传来一道摩擦声,那四个杀手也瞬间如猎豹袭来。 秦随风一边躲过迎面而来的拳头,余光又瞥间有几道银针朝他袭来,他一只脚用力踏地,平整的地砖被他踏成几块儿小石屑。 他腰身翻转,用脚背踢到石头上,几块儿石头如同利刃般,朝那发射银针的目标而去,对方后退几步,一时之间身边只有三个人了。 其中一个双拳如铁砂般的杀手,路子走的和秦随风一样,也是大开大合的功法,秦随风和对方用拳头相击了几个来回,带动气流在这个狭窄的小巷子里激盪。 身形魁梧的杀手,眼底闪过一抹赞嘆,「好!好拳法!」 秦随风和对方过了十几招,身形交错,难分胜负,又因为巷口狭窄,一时之间,另外三个杀手居然也无从下手,生怕伤及友军。 萤火气的面色狰狞,「叫你杀了他!不是让你和他对招!」 「啊?」 就在对方下意识回头的时候,秦随风直接一脚踢到对方的下泉穴,破了对方下沉的内力,然后抓着对方的头就朝石墙上砸去,像砸西瓜一样,里面红的白的,在墙上粘粘成一片。 【好!好劲爆!好刺激!多来一点多来一点!嘎嘎嘎嘎......】 第12页 不论秦随风如何动作,可是天勾居然稳稳的挂在他的肩膀上,毛都没乱,此刻狰狞笑着,两只爪子『啪啪』作响。 好在外人看来,此刻就是一只丑不拉几的大黄狗在狂吠,跟得了什么大病一样。 好不容易解决一个人,可秦随风几乎用了大半的内力,此刻站稳身形强撑着,耳边又十分聒噪,他扭头道:「他们听不到你说话?」 【只有你能听到,luckyboy~】 秦随风有些可惜:「要是他们能听到就好了,说不定能吓死一两个人。」 【喂!不是谁都能看见本大爷的英姿!你应该感到三生有幸,祖坟都冒青烟了!】 这一幕,忽然叫萤火和另外三个人面色一沉。 他们也没想到一个金尊玉贵养在大魏都城的世子爷,居然也有这般心狠手辣的杀人技。 看对方的样子,与其说是个世子爷,更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士。 几个人目光交错,都暗自点了点头,达成了什么共识。 秦随风也是第一次用赤手空搏来杀人,一时之间面色惨白,但也立刻适应了这种杀人的氛围。 主要是之前,秦王曾带他去军营里训练过几日,也叫他杀过亡命之徒,但那时因为有心理准备,而且都带上齐全的武器,就算是杀人,他也没什么实感,不过就是刀剑一刺,一划罢了。 剎那间,对面忽然撒过来密密麻麻的银针和暗器,一时之间头皮发麻,而退路又被银花给堵死了。 秦随风生死关头,爆发出最后的内力,以手掌为风,将密密麻麻射来的银针和匕首反震出去,因为过度透支内力,喉咙腥甜。 三个杀手见他还能爆发出此等内力,都警惕的看着他,一时不敢上前。 萤火却勾起一抹笑容,「他透支内力,现在不过是强撑而已,你们一起上,不出三招他必死!」 秦随风一只手按在肚脐,慢慢的调息躁动的内力,声音微微沙哑,「南靖的暗探,也不过如此。」 萤火目光一沉,随即,银铃般的嗓音笑了笑。 「还在嘴硬,不过你一个连京都都没出过的公子哥,居然能看出我们是南靖那边的人,也算是目光深远,可惜若没说出那两个字,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的你,必死无疑!」 秦随风摇了摇头,沉声道:「难道我不说出南靖,你们就会放过我?」 「不过我好奇的是,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就因为我是秦王府的世子?还是大魏皇帝的外甥?」 「可我一个即没兵权又没实权的世子,杀了,对你们南靖的益处也不大吧,要是你们杀的是我父亲,我还能理解。」 萤火妖冶的面孔一片肃杀: 「你一个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要知道,你挡了某些大人物的路,你的死,将成就我南靖的大业,感到光荣吧!」 「你的死亡是有意义的!」 语罢,萤火率先提着剑,就要刺向秦随风的心脉,身后的那三个人也瞬间齐动。 『你的死亡是有意义的!』 意义? 秦随风面色冷凝,漆黑的眸子里似有怒火在翻涌,看着对面逐渐逼近的软剑,他一字一句道: 「你也配......定义我死亡的意义。」 剑尖已然要刺入秦随风的脖颈,可他视若罔闻,忽然膝盖一弯,剑刃『噗嗤』一声,刺入他的肩胛骨。 萤火一愣,瞬间意识到对方的想法。 秦随风根本就没想躲,不如说他知道无法在躲避萤火的剑时,又避开身后的杀手,所以干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萤火欲要抽出软剑,可剑刃卡在对方的锁骨处,动作间,大片的鲜血在蓝色锦袍上,晕染成一朵鲜血的红花。 秦随风手掌死死握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以掌下噼,噼在这只匀称修长的胳膊上,萤火面容狰狞,『咔嚓』一声,只觉得骨头被人噼断了。 一个松懈,软剑就到了秦随风的手了里。 秦随风握住剑柄,狠狠的一抽,感觉到刀刃从肩膀里抽出,带来撕裂的痛,可他面无表情,将剑刃朝面前划去。 萤火立刻后退,袍角被剑锋,割开一个口子。 「你......」 他惊疑不定的看向对面的人,只觉得对方似从地狱里归来的鬼神,第一次有直面死亡的恐惧。 秦随风手持软剑,虽然与他寻常用的剑不同,但剑术都是同样的道理。 「若你只想杀人,用匕首,用斧头,用箭矢,用毒药,哪一个都比用剑来的快,剑术,讲究人剑合一,剑道至纯,你连这软剑的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没有用出来。」 秦随风只是淡淡的陈述一个事实,可听在萤火的耳中确实十足十的嘲讽。 感觉身后有杀机传来,秦随风将软剑甩出,带动内力震开无数暗器,可还是有几根银针巧妙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刺入体内。 萤火冷笑道:「他现在只是在强撑,快杀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嘎嘎嘎嘎,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儿,大爷我也不能闲着啊!小子别透支内力了,不然活着也是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到时候我还得给你浪费能量。】 【杀人是要动脑子的!懂不懂!】 秦随风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只觉得浑身的经脉都在燃烧。 第13页 他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不救,要不是无瑕顾及,他现在就像把耳边聒噪的狗妖丢出去。 「你要是有办法就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底叫我狗妖,】天勾翻了一个白眼,但也明白眼下是生死存亡之机,于是在秦随风耳边说道: 【你看那个用银针的瘦子,他手上功夫不错,但是下盘不稳,你废了他的双腿!】 秦随风被三个人的攻势夹击,闻言立刻抗下了一个拳头,然后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将手里的软剑朝对方的小腿静脉攻击,果然对方一个趔趄。 他顺势拿剑一刺。 【另外两个不足为惧,你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一直都躲在那个瘦子的身后,伺机攻击吗?可见他们的练的都是在暗处杀人的功夫,讲究一击必杀,真要正面对战,坚持不了几招。】 「我早就发现了!」 秦随风口中喷出血雾,将地上刚被他刺穿喉咙的尸体,用脚飞踢过去,那两个杀手纷纷后退,然后迅速从两侧包抄。 【喂!把剑扔出去!】 秦随风不疑有他,或者眼下也容不得他有半分疑惑,招招杀机下,迟疑一秒都是要命的。 他立刻将软剑朝左侧扔出去,成功让左边的杀手停下了脚步,不得不侧身躲避。 然后他朝右侧冲出去,和右边的人正面对招。 但自己之前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内力,而对方之前都没出什么力气,所以一时之间他步步后退,只能躲避对方的杀招。 对方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两只手毫不停歇的朝秦随风刺取,匕首刺入墙壁,捅破好几块儿石砖,石屑和灰尘在空中飞舞。 忽然两个人动作有半秒的停滞。 只因为天勾忽然从秦随风的肩膀上跳下来,动作十分迅勐,狗嘴居然从半空中咬住软剑的剑柄,然后又在地上一个跳跃,跳到左侧杀手的面前,脖子一扬。 对方都来不及反应,就嘴巴张大,眼睛瞪得的圆圆的,朝后倒下。 【嘎嘎嘎嘎......】 天勾的笑声,落在旁人耳边,就是一阵嘶哑的犬吠声。 狗还能杀人? 这等奇异之景下,秦随风好歹也是比旁人看的多了,立刻抓住时机,用手接住对方的胳膊,一个侧身,用身体将对方撞在石墙上。 萤火站在巷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明明大好的形势在他们这里,怎么自己这边就快要被一网打尽了呢? 或者说,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了,从这个秦王府世子,一照面就认出他们是敌国暗探开始,一切就不受控制了。 这只丑不拉几的黄狗是什么东西? 难道他们的身份被人泄露了? 来不及深想,远处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每逢节日庆典,街道上人多了,难免生事,所以城防营惯例会在一些特定的地点,进行巡视。 「前面什么动静!」 「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出来!」 「头儿,好像有血腥味......你们闻到没有?」 秦随风忽然松了一口气。 面前的杀手似乎是意识到不能杀了自己,又不能被活捉,忽然后槽牙一咬,然后眼睛一翻,彻底没了声息,身体顺着石墙滑了下来。 秦随风扭头,堵在巷口的萤火早已没了踪迹,恐怕是怕暴露身份,所以见机不妙就跑了。 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和尸体,秦随风脚尖点在石墙上,从地上顺走萤火留下的软剑,也翻墙遁走。 这背后的事情太复杂,水太深,现在谁敌谁友都不知道,就连萤火为什么杀自己的理由,也没有搞清楚。 自己又挡了谁的路? 萤火背后的主子又是谁? 是南靖的人?还是冒充南靖的大魏人? 在事情弄清楚之前,现在自己还不能站在人前。 秦随风避开灯火通明的大道,趔趔趄趄的靠着墙,艰难的从身上拔出几根银针,收拢在腰带里。 忽然不远处,传来几道声音,「在这里!兇手朝这边跑了!」 该死...... 血流的太多了! 秦随风皱眉看向自己袍角滴落的血,正在思考对策的时候,忽然见到前方有一辆八乘的轿子,就停在路口,而前方就是热闹的集市区。 很大可能是在僕从陪同下,出来的世家小姐,而马车周边并无下人,可能是被里面的主人指使去卖东西。 想到这里,秦随风不再犹豫。 他几步朝马车里走去,直接翻进马车里面,车内视线昏暗,依稀能看到一个略微挺拔纤细的身影。 秦随风瞳孔一缩: 怎么是他? 第6章 [世子殿下已死] 想到这里,秦随风不再犹豫,几步朝马车里走去,直接翻进马车里面,车内视线昏暗,依稀能看到一个略微挺拔纤细的身影。 秦随风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定然像个亡命之徒,所以也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掏出腰间的银针抵在对方的脖子上,沉声道: 「不要出声,否则,我立刻刺穿你的脖子,想活命的话,现在就照我说的做,自然性命无虞!」 马车内视线昏暗,所以秦随风此刻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完后,车内的人本来抬起来的手,又默默放了下去。 几道脚步声逐渐接近这里,还有刀兵摩擦的声音。 第14页 只听见,巡防营的人似乎包围了马车。 为首的人气势如虹道:「车内是何人?烦请下车接受我们的查验,前方刚发生一场极其兇残的兇杀案件!现在兇手朝这里逃窜,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忽然另一道,从远处奔来一个身穿绿色宫服的小太监,扯着嗓子吼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也敢惊着司空大人的轿子!怕是不想活了?」 秦随风因为失血过多,脑袋本来就有些沉重,但还是听清楚了那响噹噹的四个大字—— 谁? 司空大人? 褚怜人? 有没有搞错,这个京城里人人避之不及的『毒蛇』,怎么偏偏被自己遇到了,秦随风只觉得自己手里这根银针十分烫手,想了想...... 他将手里的银针又逼近了几分。 低低的笑声,从胸腔震动中传来。 不轻不重,响在此刻死寂的车厢内,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神经紧绷。 秦随风眼底警惕,望向对面的轮廓,只见对方却忽然伸出手,拉开轿子的遮帘,刚刚好露出他一个人的那种。 马车外,为首的巡城营将领立刻恭敬道:「原来是司空大人,我等冒犯了。」 月光从窗口照进来。 秦随风也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颧骨较高,眉骨却深,唇瓣纤薄,一副冷心冷肺刻薄狠辣的骨相,一双狭长的眼睛总是微微眯起,带着一副算计人心,不怀好意的笑容。 此刻和自己的眸子隔空对上。 浅灰色阴冷的瞳孔定定看着自己,总让人觉得自己被一只毒蛇给盯上了,对方毫无血色的薄唇翕动,无声道: 「世子殿下,好久不见。」 短短几个字,被他说的绵长又深情,像被一条冰冷毒蛇缠上。 到了这一步,秦随风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银针,也没什么用处,干脆利落的收回,坦然看向对面,示意让他打发外面的那些人。 什么好久不见? 秦随风记得也就是往年入宫拜见,谢恩的时候,和对方有过几面之缘而已,顶多算点头之交,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对于他而言,都是十分久远的上辈子的事情了。 但是,既然对方认出了自己,事情也好解决了,都是在宫里讨生活的人精,褚怜人眼下定然,巴不得藉机有恩与他,将来挟恩图报之类的。 果然,褚怜人冷冷道:「何事?」 褚怜人不笑的时候,本来就肤色苍白,眼下更像是要讨人命的煞鬼,只让一干巡城营的人,冷汗直流。 为首的林将军咳嗽了一声,知道对方没有耐心,语速颇快道:「禀,禀告司空大人,西边太平街发生了一场兇杀案件,根据现场的勘验,被害者为四名男性,死状惨烈,仵作现下正在验尸。」 「但可以窥见杀人者定是一位内功高手,且心狠手辣,手段残忍,善用暗器,根据现场的痕迹,可以推测杀人者似乎以凌虐为乐......」 说到这里,这林将军颇为义愤填膺,想起那些衣着破旧的百姓,顿时觉得自己有负于他们,对杀人者十分气愤。 秦随风嘴角微抽,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巡城营一年不如一年了,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那四名尸体是何身份?」 就连褚怜人也听不下去了,直接冷冷打断道。 林将军讪讪道:「这......这四人似乎是无田无产的流民,不在户籍册中,我等要验证他们的身份还需要时间。」 褚怜人摩挲着指尖,居高临下看向车外的一群人,略微尖细的嗓音硬生生被他压低,听在人耳边像吃人的恶鬼。 「那你到是说说,一个内功高手,为何要杀四个普通百姓?」 林将军声音小了下去,「想,想必是那兇手兽性大发!」 褚怜人气笑了,嘴角弧度勾起,笑颜如花,可眼底灰色的眸子的森冷,让人不寒而慄。 「林将军,你有时间用你那贫瘠的想像力,去臆测兇手,不如干点正经事,把那四名死者的身份调查清楚!不然我看你这巡城营也别再干下去了!」 「是......是!末将定会好好调查的!」 林将军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夹着屁股,百米冲刺般跑远了,其余巡城营的人也立刻跟上。 「将军?这就走了,我觉得那血腥的味道似乎就在附近啊,兇手就在不远,咋们好好查查一定能抓到他,这样司空大人那边也有交代了!」 「有血腥味就对了!」 「那......那位大人杀人如麻,听说就连洗澡都用活人放干的热血,喝血当喝酒,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你就回去吧!」 「将军我还年轻啊!」 褚怜人敲了敲马车。 门外的下人立刻明白了司空大人的意思,寥寥繁星下,马车在京都小巷里缓缓行驶。 马车内,气氛倒是诡异的和谐。 秦随风的目光落在褚怜人并不怎么好看的手上。 对方骨节有些粗大,指甲尖锐,指甲缝里还有残留结痂的黑色物质,这可不是什么垢泥,而是风干的鲜血,估计也是才杀完人回来。 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对方杀人,但和自己这个誉满京城的世子爷不同,对方的兇残名声也在京城十分有名! 听闻司空大人这一手夺命白骨爪,最喜欢掏活生生的人心。 第15页 褚怜人指尖在油灯上摩擦,不出两下,灯火『唰』的亮起来,原本暗尘的车厢亮堂不少。 察觉到秦随风的目光,褚怜人将手收拢在衣袍里: 「让世子殿下见笑了,有些东西一旦沾上,就很难清除干净,总是会留下些痕迹。」 秦随风眼下失血过多,可面前这只毒蛇也不是好相与的,眼下自己有了把柄在他手上,不知道他会提出什么要求。 「无妨,我也不比司空大人干净多少。」 适才昏暗,褚怜人这才仔细看向秦随风,嘴角的笑意一凝。 秦随风干净的宝蓝色锦袍早已被鲜血浸染大半,此刻披头散髮,原本如玉的面颊上沾染许多鲜血,记忆中一向如沐春风,剔透干净的面容,此刻满是冷漠和深沉。 短短几日, 对方这是经歷了什么? 居然变化这么大? 褚怜人从车厢角落的檀木箱子里,拿出一瓶白玉药膏,亲自用手剜出一大块儿白色膏体,第一句话居然是: 「世子殿下,先上药可否?」 秦随风对上那双灰色冰冷的眸子,也不再扭捏,直接解开袍子,脱去右侧的衣袖,布料和皮肉黏在一块儿,骤然撕开,疼的他额头冒出一阵冷汗。 不过这种疼也在忍耐范围内,还不至于痛到大唿出声。 原本毫无瑕疵的肌肤,此刻横亘一条血口,格外刺眼,从锁骨处穿透肩胛骨,一道深深口子此刻正潺潺流着血。 冰凉的药膏涂抹到伤口处,暂缓了疼痛。 秦随风感受到锁骨处,小心翼翼的动作,心底微微诧异,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对方居然在十分认真的给他上药。 他问:「司空大人对本世子有救命之恩,你想要什么?」 褚怜人动作一顿,直接反问道:「那不知世子殿下又能给我什么呢?」 秦随风感觉一阵头晕,直接将脑袋靠在车厢上,闭目道:「总之,你要的,我肯定是没有的。」 忽然, 车轮压过一处凹凸处,马车一个晃动。 秦随风只觉得肩膀处一阵刺痛,「嘶......」他皱眉看去。 褚怜人无辜的举着沾着药膏的指尖,不怀好意地笑着:「失误。」 秦随风深深唿了一口子,又靠回车厢,平息肩膀的刺痛。 就听对方略微尖细的嗓音,也缓缓响起:「世子殿下又怎知我要什么,就说没有呢?」 秦随风怎么不知道? 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你这条毒蛇要什么,他说:「你不就是要我秦王府的势力,全力扶助七皇子上位吗?」 如今朝中,有两派分庭抗礼。 一派是太子一党。 太子为当今皇后所出,名正言顺,身份,地位,礼法,舆情,全都在他哪儿。 另一派,就是七皇子的高氏一党。 七皇子为宠妃高贵妃所出,为人聪明伶俐,又十分好学,而且深得陛下喜爱,这种偏爱,在高贵妃三年前去世后,达到了顶峰。 都说陛下和皇后是面子上的夫妻,和高贵妃才是真爱。 原先他还不明白,可死过两次的秦随风,深深明白一个道理: 情爱只会消磨人的意志,让人失去理智,之后自取灭亡。 老秦王乃是开国元勛,陪着先帝打天下的功臣,又连娶大魏两位公主,这才免除了猜忌。 可以说秦王的身家性命,已经和大魏绑起来,不须站队也能保家门百年不衰。 所以,秦王府是疯了才淌这堂浑水。 「太子为正宫所出,为人又没什么大错,虽然天资不足,但我自幼也与他在皇宫中,读过几年书,他这个人进取不足,守成绰绰有余,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你们毫无胜算。」 秦随风本来不想说这么多的。 可他前世在牢狱中,似乎有所耳闻。 这位司空大人的下场也不怎么好。 虽然不知具体原因,但想来无非就是朝堂诡谲,争储夺位那点儿事。 但这一次,话就点到这里,至于对方听不听,以后就与他无关。 「我父亲一向不参与党政,别说我现在还影响不了他的想法,就算我能决定整个秦王府的未来……」 「你觉得我是选择太子,还是七皇子?」 连着说完这么多的话,秦随风有气无力的掀开眼皮,目光沉静地看向收拢药箱的褚怜人。 褚怜人动作一顿,笑眯眯的回应道:「世子殿下玩笑了,立谁为储君,有陛下定夺,秦王府的未来,有秦王决定,至于世子殿下的选择,也是世子殿下说的算。」 所以啊,秦随风才不喜欢京城。 这里人太多了,屁话也多。 他在褚怜人的帮助下,又披上衣服,对方冰冷刺骨的指尖从皮肤上划过,传来一阵粗糙的触感,他微微皱眉道: 「你最好想清楚,今日到底你于我有恩,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答应,但你迟迟不说,将来我忘了,就没了。」 褚怜人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惜这笑压根儿和善意不沾边。 「世子殿下不会忘的,况且今日所为,皆是我发自真心,不求图报。」 秦随风差点就信了,两个人互相看了许久,谁也不先移开视线。 良久,秦随风终于忍不了,「司空大人,你能别笑了吗?」 第16页 褚怜人不解:「为什么?」 「很吓人。」 「有多吓人?」 「......」 马车停在了司空府邸前。 褚怜人叫人清空了四周的闲杂人等,扶着秦随风下了马车。 「世子殿下可先在府邸内,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想必殿下也不想让人知道,今日的太平街兇杀案与您有关。」 褚怜人扫了一眼,他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 秦随风脚步一顿,然后继续朝府邸内走去,他一点也不怀疑褚怜人知道这事儿与他有关,让他奇怪的是,对方怎么到现在才提及。 秦随风走进司空府,下意识环顾四周。 三进三出的大院子。 朝廷分发的府邸都是按官职大小和品级,按理说司空府邸不说奢靡豪华,但却也不至于这么简单和简朴。 院内别说什么琦珍玉石,就连花花草草也没有。 一瞬间秦随风还以为又到了在秦王在边关的军营,也是这样简陋,用于美观和观赏的无用之物一样都没有。 似乎感觉到秦随风的诧异,褚怜人十分理所当然地说,「让世子殿下见笑了,简陋寒捨实在是配不上殿下的身份。」 简陋? 寒舍? 呵呵...... 秦随风下意识看向地砖,听说褚怜人收礼收的也不少,莫不是都被他像地鼠一般,藏在了地下? 「这些砖也有些了,本来想要叫工部的人来修一修,一时也耽搁了。」褚怜人站在前方,指向一个方向,笑眯眯地说着。 秦随风咳嗽了一声,「有劳司空大人。」 这褚怜人果真不愧是从皇宫里厮杀出来的人精,光是今天一个晚上,他就觉得自己一切的想法,似乎都被对方洞悉了。 秦随风一路上都在强撑着,哪怕是短短的几米路,他也走的十分艰难,不知是天色已晚还是失血过多,总之实在是有些看不清前路。 走在一条鹅卵石路上,忽然脚下一个趔趄,原以为要摔倒,忽然胸前传来冰凉的温度。 「世子殿下小心。」 他扭头一看,是褚怜人用肩膀撑住了他。 夏季炎热,本就穿的衣衫不多,哪怕隔着衣衫,对方身上的冰凉温度,还有身体的触感,都毫无保留地传来。 秦随风顺势靠在对方的身上,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这才察觉身旁的人太瘦了,骨头硌的他不舒服,但眼下比起骨头咯的他不舒服,对方身上的凉意却让他好受许多。 他一晚上又杀人,又透支内力,本就快要站不住了,气息有些不稳道:「多谢司空大人。」 微微滚烫的唿吸喷洒在面颊,身旁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扶着秦随风的手又收拢了些。 从远处看,只让人觉得两个人相互纠缠,依偎在一起,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秦随风在对方的搀扶下,总算是能好好的走路了,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褚怜人问道:「世子殿下在笑什么?」 秦随风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世事无常,我从未设想过有一天,我与司空大人会这般相处。」 走到拐角的暗处。 廊檐遮掩一部分的月光,看不清褚怜人的表情,没了他那有些诡异阴森的笑容,秦随风居然诡异般察觉,对方的声音有了些温度。 褚怜人说,「我也没想到。」 走到一处偏僻的厢房,秦随风总算能坐在床铺上,休息了一会儿。 褚怜人将厢门合上,「世子殿下受累了,只是要避人耳目,只能劳烦殿下屈尊在此。」 秦随风盘膝坐在床榻上,默默运转大小功,调理内息,他闭目道:「无妨。」 他连恶臭脏污的死刑牢房都呆了半年,这里又怎么会是简陋。 门口又传来脚步离去的声音,等秦随风将内力大大小小淤堵,躁动的关穴都调息了一转,褚怜人亲自拿着衣物和洗漱的用具,进了厢房。 秦随风一愣,有些诧异褚怜人亲自来服侍他。 毕竟再需要掩人耳目,堂堂司空府里的下人,生死都系褚怜人一人,总不至于他一堂堂司空亲自来更衣换水。 「劳烦司空大人,我自己来吧?」 秦随风正要接过衣物,褚怜人却收回了手,眼底十分真诚道:「世子殿下受着伤,怎好劳烦,还是让我亲自来为您换衣。」 秦随风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但就换个衣服,能有什么阴谋鬼计,他道自己想的太多了,只好收回手,又坐回床榻上。 「劳烦司空大人。」 褚怜人笑意更深了,摩挲着指尖,动作缓慢的朝秦随风的腰侧摸去,就在要触碰到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扣住,对方手掌上滚烫的温度传来。 他指尖一抖,抬眸望去。 秦随风又一瞬间松开手,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刺啦一声,沾着血迹的软剑,在室内带着锋锐的光芒。 褚怜人表情都没变,只是点评了一声,「真是一把好剑!」 秦随风随手将软剑搁置在身旁,对这把曾穿透他心脏的剑,不置可否,又闭上双目,似乎有些疲惫。 「路上随手捡的。」 褚怜人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秦随风眼角下的疲惫和青黑,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也不再对这把剑评头论足,只是专心又专业的为对方更衣。 第17页 寂静的厢房内。 只有衣物嘻嘻索索的摩擦声。 秦随风脑子里,还在来来回回的想着今天经歷的一切,所以也无瑕注意,褚怜人为他更衣的速度有多慢。 如果他现在睁眼,也许正好能看见褚怜人那双阴森冰冷的浅灰色瞳仁,此刻正如毒蛇一般盘桓在他胸口,用舌尖一寸寸舔舐他的肌肤。 此刻那双灰眸又落在深可见骨的伤口上,眼睛一眯,视线落在床铺上搁置的软剑,顿时瞭然了什么,随即眼底闪过一抹被激怒的腥红,择人而噬。 秦随风:「好了吗?」 褚怜人的手一顿,指尖正好停留在脖颈处,传来一阵瘙痒,秦随风的头微微一偏,睁开眼睛对上那双狭长的灰眸。 「世子殿下,怎么了?」 秦随风:「痒。」 随即,不待对方说话,秦随风干脆利落的站起身,拿起衣架子上的玄袍,动作利落的穿上,除了动右侧肩膀的时候,动作微微迟缓,等衣服穿戴整齐后,才发现袍子意外的合身。 褚怜人立刻眼疾手快,拿起一旁的腰带,站在秦随风的身前,「世子殿下肩膀有伤,我来吧。」 秦随风下意识抬起双手,只见对方笑眯眯的靠近他的胸膛,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脸都快贴到秦随风的脖颈处。 他仰起头,无奈的看向墙角。 就这毫不熟练,毫不专业的服侍水平,他真的怀疑褚怜人当初,是怎么从一个皇宫里的洒扫太监,混到如今搅弄朝堂的司空大人。 心底微微嘆气,就听见身前的人似乎不经意间提起,「我瞧,方才那软剑的剑柄上,似乎有金宝阁的标识。」 秦随风顿时回神,低头看胸前的人,「金宝阁?」 瞧着秦随风似乎有兴趣,仍旧低头系腰带的褚怜人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可嗓音毫无波动道: 「金宝阁是南靖都城里的一家拍卖阁,什么奇珍异宝,稀罕物器,古籍杂文,就连异域美人他们都拍卖,但凡经手他们拍卖的物品,都会带有一个元宝的印记,能从一众拍卖阁脱颖而出,是有些能耐的。」 秦随风立刻问道:「他的主人是谁?」 褚怜人忽然抬头。 但因为他们两个人离的太近,这一动作,直接脑袋顶到秦随风的下巴上。 秦随风捂着下巴后退一步,面容扭曲。 褚怜人此刻却捂着嘴,眼睛眯成一道缝,闪着点点光泽,毫不真诚道:「哎呀,误伤世子殿下了。」 秦随风此刻也顾不得掩饰了,上前一步,急切道:「金宝阁的主人是谁?」 如果顺利的话,他现在就能知道究竟是谁想杀他! 萤火背后的主人是谁? 「不知道。」褚怜人双手一摊。 「你不知道?」秦随风不可置信。 「像这种拍卖阁都是明面上一个主事,背后一个主事,背后的人怎么会将真正的身份暴露出来,不过有传言说背后是南靖皇室中人。」 褚怜人眯着眼睛道:「可这话实在是个废话。但凡能在皇都将生意做到这个地步,怎么可能背后没有一点关系。」 秦随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看向仍旧笑眯眯的褚怜人,问道:「敢问司空大人能否查出幕后的人?」 「能。」褚怜人毫不犹豫道。 「但是呢?」秦随风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也许在褚怜人提到金宝阁后,就已经预料到这番对话了。 但是,他也没有退路,所有办法都要试一试。 褚怜人忽然收了笑意,直直看着对面: 「我在世子殿下眼里就这么不堪吗?」 「南靖密探都敢在我大魏,当街谋杀堂堂世子殿下了,我就不能是为了家国大义?或者我本来就想彻底剷除这些,躲在暗处的害虫呢?」 家国大义? 别说整个大魏的勛贵能不能有这种东西了,一个在皇宫里摸爬打滚,从卑贱尘埃中,手上沾满鲜血中爬出来的人,能有什么大义和真心? 再说直白一点,就算他真的有大义和真心,这种人也註定在京都活不长。 秦随风也不想再浪费口舌,淡淡道:「司空大人说这话,你自己信吗?直接说出你的条件吧。」 褚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灰色阴冷的眸子眯了眯。 「哎呀,没能骗过世子殿下呢,既然是殿下的要求,我自当效犬马之劳,不过大魏与南靖相隔千里,又是他国王都,劳烦世子殿下等待些时日。」 语罢,褚怜人拿起床榻上的软剑细细打量,用锋利的指尖弹了弹剑身,传来清脆的嗡鸣。 「剑保养的不错,可以看出他的主人很爱惜,可惜太过簇新,比起杀人,更适合用来装饰。」 秦随风见天色已晚,也不再多留,离去前,留下一句话。 「两件事,想好了来找我。」 褚怜人看着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一向以笑意示人的司空大人,此刻面无表情,身影落在黑暗里平添一份死寂,喃喃自语道: 「世子殿下还真是,一点也不想欠我什么。」 第7章 [世子殿下已死] 秦随风一路上忍着伤口的不适,马不停蹄回了府邸。 好在夜晚此刻正是入眠的时候,加之又是黑夜,无人注意他的异样。 第18页 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才发觉那只狗妖,此刻早已回府,堂而皇之的躺在他的床铺上,枕着秦王妃给他换的簇新的丝被,优哉游哉的睡着。 「谁让你上床的。」 秦随风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他在外面死生未料,这只狗妖倒会享福,一把将丝被一扯,天勾『咕噜噜』滚落在地上。 【噶?】 刚才还睡的昏天昏地的天勾,睁开黑豆般的眼睛,此刻却毫无睡意,一脸坏笑的看着秦随风。 秦随风不欲理这只狗妖,抖了抖被子,干脆利落的躺上去,闭上眼睛。 天勾此刻一点也不急,坐在床榻边,舔着爪子,就听到床上传来轻微的声音,「你之前为什么救我?」 天勾一脸贱笑:【哦,你说的是哪次啊?】 秦随风声音微微加重:「太平街那次!」 他可不认为这只狗妖会是什么善良之辈,连着替他『死而復生』了两次,这种惊世骇俗之举,他从未听过,就连一些描写鬼怪怪谈的话本杂文《鬼斋》中都不可能,毕竟就算是鬼怪也没这么神通广大的,除非...... 这只狗是仙人。 更不可能!秦随风立刻将这个荒唐的想法,抛却脑后。 【嘎嘎嘎......】 天勾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我第二次救你的理由,和第一次救你的理由其实都一样,或者说......我救你百回千回的理由都一样!】 百回,千回...... 他还要死百回千回? 一股凉意顺着嵴髓,传到秦随风的太阳穴,就连肩膀上的钝痛此刻他都感觉不到,只有一种无边的恐惧。 秦随风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被被狂风暴雨裹挟的一艘破船,他嗓音微哑,「我没有要你救我。」 【你以为你说的算啊!】 天勾吊儿郎当的声音,此刻忽然尖锐起来,跳到一旁的脚踏上,桀桀笑着:【你以为你有的选!感到庆幸吧,你的重生是有意义的!哈哈哈哈......】 『感到光荣吧,你的死亡是有意义的!』 『感到庆幸吧,你的重生是有意义的!』 耳边的粗噶嗓音,与萤火在黑夜中的话,重叠在一起,就像从两端,不停拉扯他的身体,快要让他撕裂。 秦随风深唿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窒息。 「你别想蛊惑我,世间无不死之人,你直接告诉我,我如何才能正常的死亡。」 他可不想做个怪物。 会死的人,妄想永生,可死而復生的人,又想死亡。 即使,秦随风现在还不想死,他也明白,也许待他所有的疑问和留恋都结束后,他终将回到生命的本质。 生和死。 天勾笑声一听,随即冷哼一声,【叫你不听本天勾大人一开始的说明!】 【都说明了,我提够的一切服务都遵循『等价交换』原则!懂不!等价交换!】 秦随风恍惚记得这个,「等价交换?可我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起码现在,秦随风没觉得他付出了什么。 天勾挠了挠狗头,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未来的人实在是太闲了,高薪的技术,没有秘密的信息网,互相关联的元宇宙,可以数据的化的一生和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可视化的数据。】 【他们不再怀抱梦想,因为数据会为他们规划好一切,他们不再有惊喜,因为数据会让未来的轨道清晰可见,他们也不再有刺激,因为每个人都是社会里的螺丝钉。若要整个社会进步,从不容许他们做出格的事情,因为会破坏城市里的『计划』。】 【但也有一些弊端,越来越多的人有着各种各样的精神问题,为了解决这些人的精神疾病,只能用一些更刺激有趣的东西,来转移他们的视线,好让他们继续投身整个星球的建造中。】 【所以,有精神相关研究的专家,提出了一项计划,那就是观测并记录低等世界里的故事,将其中最有意思的故事整理成一部『电影』,让未来的观众解压,这个计划也称『娱乐至死』!】 【而你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这个主角既要有悲惨,黑暗的经歷,专家说这种负面情感和悲惨的过去,容易吸引那些资深心理疾病病人的共鸣,让他们有一种代入自己视角的共鸣感。】 【又要能反转,从低谷中崛起,报復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和事,走上一路开挂的完美人生,这能让所谓的『观众』有一种报復的快感和爽感!缓解心理压力!】 尽管有很多词彙,他还不太明白。 但大致的意思,秦随风懂了,他就像是茶馆里说书人口中的『主角』,而那些未来的人则是『观众』。 在故事落幕之前,观众又怎么会容许,自己感兴趣的主人公死亡呢? 秦随风只觉荒诞可笑。 「原来,我的一生,只是他人眼中的一段故事?」 昨夜的事,就是一颗石子落入水面。 在偌大的皇都里,没有引起多少的骚动。 尤其是太平街本来就汇聚鱼龙混杂,在外人看来,死的不过是低贱的四个庶民,总之那些自诩高贵的贵族不会在意,而日夜操劳每日都在担忧生计的百姓也是听听,过几天就忘了。 倒是,秦随风,暗地里养伤,表面上又大病了一场,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放榜那日来临。 第19页 门外传来几道欢天喜地的吼叫: 「中了——」 「世子爷中了——」 「一甲第三名!」 秦王府一向森严,再加上秦王妃治家有方,又是当今陛下亲姐,皇室长公主,更是无人敢造次,就连节日庆典府内之人也是井井有条,毫不出错。 很少有下人,敢在府内大吼大叫,除非是真的有了天大的喜事。 其实在真正的勛贵之家看来,这个科考也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是考上了,也得按照朝廷规矩从末品小官坐起,不知道要熬多少年出人头地。 不如说对于那些真正的鼎盛之家,还不如去请圣旨,谋个荫官,也是路子。 但秦王府本来就鼎盛,秦王又是武官,可以说这个科举中不中,与其是真的指望秦随风科考做官,更是搏一个『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的美誉。 毕竟不能什么好东西都让人餵你嘴里,不劳而获的多了,难保不会有人有意见。 所以,虽然这天子脚下,巴结秦随风这个世子的人多,平时一个个和他『称兄道弟』,一个个『世子殿下』的叫,可没有人比秦随风还明白,这些人心底估计又妒又嫉,早就烦死他了。 因为秦随风以一己之力,彻底拉高了这些『二世祖』的地点,那些混吃等死,不学无术,吃喝嫖赌的公子哥儿,此刻一定被自家的长辈,揪着耳朵骂: 你看看人家秦王府世子,母亲是大内的公主,身上流着天家血脉,父亲又是平乱征西的大将军,这一等一的尊贵出生,还能寒窗苦读,读出个名堂! 你再看看你,别说中举了,你就是能在家里老实待几天,老母我就上香求多福了! 这一等一的出生,还在马不停蹄的学海苦读,你呢,出身就已经不如人家了,现在连不拼出身的读书,都没人家有名堂!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东西啊! 综上所述,简而言之,他堂堂大魏世子爷,其实大家都有不知道的一件事: 他,秦随风,其实,没有,朋友! 一个,都,没,有!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原本一向沉稳的脚步,此刻也乱了章法,秦王妃此刻冲进书房,勐地一把抱住秦随风,喜极而泣道:「大郎,你中了!你中了!不愧是我儿,考了第一次就榜上有名,真是光宗耀祖了,这下皇姐她也......」 话头一顿,秦王妃松开他,拿起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湿润,「不说了,不说了,总算是我们王府,这下也算扬眉吐气了,叫那些眼红不服气的人也看看,就算我们家大朗不靠皇室,自己也能大有作为!」 「母亲已经飞鸽传书给你父亲,他在外面听到此等喜讯,只怕要赶不及的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好好聚聚。」 「聚聚......」 「聚聚......」 两只跟在秦王妃后面的小包子,此刻姗姗来迟,嘴里附和着。 一个抱着秦随风的左腿,一个靠着秦随风的右腿,此刻都笑嘻嘻的看着他,虽然他们也不明白中举是啥意思,但不妨碍跟着一起高兴。 「中了!」 「中了!」 「大哥哥中了!」 早已经歷过一次中举的秦随风,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此刻看着,竟然比所有人还要冷静和漠不关心。 他看着都笑成一团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此刻也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两只糰子毛茸茸的发顶,此刻的温暖和喜悦,不是因为中举,而是因为这失而復得的和温暖。 他说,「母亲莫哭,儿子总算没有辜负母亲,这些年的照顾和教导。」 「对!对!大好的日子不能哭,」 秦王妃这才想起正事,「今天我叫人去锦江阁定了他们的招牌菜,这几日你风寒反覆,只能吃些没滋没味的东西,今天我们一家人好好庆祝庆祝!」 「锦江阁......」 阿景这小东西,平时虎头虎脑,听到这三个字,仿佛觉醒一般,立刻接了一句,「八,八宝鸭!」顿时,嘴里流出一道晶莹剔透的长丝。 惹得阿静冷哼一声,立刻三步远,「没出息!」 就在他们一家人欢天喜地的时候,门房忽然来通报: 「长公主,太子殿下听闻世子重榜,来人宣世子爷入宫。」 「知道了。」 长公主魏月明顿时收了脸上的笑容,随即,无奈的看向两只眼里已经积了泪包的崽子。 「看来今天这顿家宴是吃不成了。」 秦随风倒是不出所料,这才想起是有这么一遭。 可当初他中举后,只想将这等喜事第一个告诉萤火,所以没有答应太子的邀请,就连母亲派人传来的消息,他也推拒了。 一般人只怕会觉得,拒绝太子邀约的人定然不识抬举,可他秦随风倒是不足为奇,先不说他的身份,就说他和太子的亲戚关系,旁人也不觉得奇怪了。 而且秦随风自幼了解这位太子殿下,你指望他能说什么正事,是没有的。 想必是太久没有见他这个表哥,总算是找了一个由头,能入宫一见。 「你与太子自幼亲厚,他既然叫人来找你,说不得是有什么要事。」魏月明说。 秦随风想母亲也太不了解他这个侄子了。 当今陛下英明神断,朝堂军权尽在掌控,又勤勉政事,太子这位储君估计都插不上手,整日里也就琢磨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第20页 估计,他还没有那位司空大人忙。 魏月明又说,「太子也这些年也不容易,永华宫势起,与东宫针锋相对,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永华宫就是七皇子的宫殿,因为七皇子还未封王,年纪也没到,所以也住在宫中。 虽然,魏月明点到为止,但是秦随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秦王府虽然不参与党争,也不站队。但到底有这一层血脉关系在,魏月明总是心底向着自家太子侄子,但又不好让秦王府担上一个站队的名头。 毕竟这可就得罪陛下了,没有一个在位君王能容忍被夺权,就算是自己的儿子。 所以,只能用这种隐晦的说法。 既然作为外臣,不能与东宫亲近,那作为亲人,难道还不能往来了吗? 秦随风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吧,儿子心里有数。」 第8章 [世子殿下已死] 秦随风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就跟随人入了宫。 车外喧嚣不停,能看到巡逻的城防营,又增派了人手,想必还是在找他这位『兇手』。 其实,秦随风也想过,要不要将萤火的画像公布出来,动用一点关系,只要证实了是敌国暗探,大魏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搜查。 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容易打草惊蛇,现在还不知道萤火背后的人,不如就放任他逃去,总能顺藤摸瓜,找到一点线索。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我穿这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 [你又在敷衍我,每一套你都说好看!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看!] [没有,我真心觉得每一套都好看,不过,红色适合你。] [世子殿下,你今日不入宫吗?] [无妨。] [可那是太子殿下啊,要是他有要紧事呢,你会不会得罪他?] [应该不会,他一般也没有什么正事,真要有捅破天的大事,他早就出宫来秦王府堵我了。] [世子殿下,你真的不当官吗?这可是你辛辛苦苦,十年寒窗才换来的机会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功名,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若我为官身,就要以身作则,受御史监督,你我之间......] 『吁——』的一声,马车停靠下来。 也让秦随风从久远的回忆中清醒,他用指腹揉了揉太阳穴。 「世子殿下,到宫角门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墨眸暗淡,自嘲般笑了笑,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落了地后,依旧是浑身温雅矜贵的世子殿下,再也不见方才漠然冰冷之感。 赤红色巍峨高门缓缓打开,里面却率先走出并排的两个人影。 一个前几日才见过。 褚怜人此刻身穿墨绿色官服,头戴黑纱高帽,一头细软的乌髮顺着鬓角垂落,和帽边两根挂着珠子的红绳纠缠在一起,大概是天气颜色,鬓角有细密的汗珠,腰间一黑色皮革腰带,勾勒出有些瘦的腰身,薄薄衣衫隐隐可见肩骨的轮廓。 不过让秦随风有些惊讶的是,不同记忆中,浑身都萦绕着阴森冰冷的气质,此刻他居然周身气质有些平和。 秦随风此刻,难免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力。 原以为情深义重的人,却是满心杀机的杀手,原以为毒辣变态的毒蛇,却阴差阳错的救了自己。 这时,传来一道清爽的声音: 「呦!这不是世子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秦随风朝说话之人看去。 一身穿墨蓝色衣衫的少年,腰间挂着香囊和环佩,走动间清脆作响,长眉入鬓,大气爽朗,眼角眉梢还隐隐有一股桀骜和尊贵。 正是七皇子魏盎然。 秦随风感嘆命运之奇。 上辈子自己压根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也是一向不怎么乐意深交的人,一下碰了个两,在加上自己前几日,才在褚怜人面前,婉拒他隐晦的站队申请。 拒绝褚怜人,就是拒绝七皇子,此刻难免有些尴尬。 秦随风见礼,「七皇子,司空大人。」 褚怜人笑眯眯的回礼,客套道:「原来是世子殿下,好久不见了。」 秦随风嘴角微微抽搐,两个人几乎没什么目光交集。 他心道这褚怜人不愧是宫里的油子,面上一幅两人不熟,从未有过交集的样子,最后那刻意拖长的『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褚怜人目光不动声色落在对方的肩膀上,然后又收回,仍旧是一幅冰冷阴森的样子。 七皇子魏盎然,则完全没听懂这句话的谜语,立刻附和道:「哎!可不是好久不见嘛,听闻世子一直闭窗苦读,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一朝榜上有名,到时候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褚怜人立刻加了一句,「还未恭喜世子殿下。」 「多谢。」秦随风。 「对了!」七皇子忽然问道:「听闻世子殿下,前几日又感染了风寒,身体可大好了,居然连中元节答应的泛舟同行都失约了,这不像世子往常的行事啊。」 这...... 秦随风心底一紧,七皇子怎么知道? 迎着秦随风的疑惑,七皇子点了点头,「没错,当天我乘坐的画舫,就在那几位侯子伯子的前面,听闻世子一刻不至,他们就一刻在登船渡口,吹了一夜的冷风。」 第21页 「眼下,齐齐病倒,现下都感染了风寒,这几天太医院都空了,都是拿帖子请太医看病的。」 秦随风握拳,抵着下巴,咳嗽了一声,无视掉七皇子一副『怪不得你没朋友』的表情。 「这......是在下的不是了。」 不过看七皇子的样子,想必褚怜人并未向他提及,那晚遇到自己的事情。 七皇子眼下是真的好奇,所以一点也没看见对方已经不太想搭理他,不如说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所以,世子你那天,因何爽约,本皇子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啊,这样,你要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告诉本皇子,我为你向那些侯子伯子们解释!免得他们夜夜在心底骂你!」 秦随风看了一眼褚怜人,干脆直接道:「哦,没什么,就是那晚忽然遇到司空大人,一时意气相投,多聊了几句,忘记了时间。」 遮掩一件事,不如半真半假的说出来,反而不会惹人怀疑。 七皇子难得张大嘴巴,半天没合拢,目光巡梭在秦随风和褚怜人身上,来回看了好几次,表情堪称惊恐。 啥? 「意气相投!」 「你们?」 两个人一个笑意加深,一个端的一派坦然,居然让七皇子觉得自己大惊小怪的样子,像个傻子。 「原来那晚......」 七皇子对上一双冰冷的灰色眸子,咳嗽了一声,忙不迭转移话题,有话没话提道:「世子此番进宫是来见太子的吧?」 「正是。」他回道。 七皇子毫不掩饰,说道『太子』二字,全然没有旁人的恭敬和忌讳,就是那种姿态我做了,但态度不真诚的那种。 七皇子不像个有城府的人...... 秦随风下意识,看向对面一直笑眯眯当背景板的褚怜人,有些不解,对方也不是蠢人,怎么会全力扶植七皇子? 这两个人的气场和做事风格,完全不搭。 似察觉到他的目光,褚怜人眉梢一挑,似在询问,「?」 秦随风立刻收回视线,算了,反正和他无关。 这七皇子说话做事,毫不掩饰,秦随风明白,这是只有从小备受宠爱,有人保驾护航之下,才养成的性子。 七皇子又罗里吧嗦说了许多,秦随风漫不经心的回了几句。 然后,对方忽然来了一句。 「不出预料,世子殿下马上就要入朝为官了,到时候多多照料啊,你也别光照顾太子,本皇子也算是你半半个弟弟啊。」 秦随风有些始及未料,这是几个意思。 就见七皇子格外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褚怜人,迈着步子朝前走去。 褚怜人跟在七皇子身后,与秦随风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的衣衫擦过自己的手背,传来一抹冰凉丝滑的丝绸触感。 还有一缕随风而散,压低的声音: 「世子殿下让我调查的事儿,有了些眉目,宫角门,我等世子殿下出宫。」 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丝丝气流,擦过秦随风的耳垂,传来一阵痒意,像被冰凉的蛇信子舔舐而过。 他没有回头去看。 两个人就像不熟一般,朝着两个方向,各走各的。 别说这京城就没有什么秘密,就说皇宫,与你擦肩而过的不起眼的宫人,说不定就是哪那个贵人的耳目,所以秦随风面色如常,跟在前方引路的宫人后面,朝着东宫走去。 东宫与上书房,正对而望。 就是地势比其他各宫低一个台阶,但再低,也是处于其他各宫的拥簇中心。 前方引路的宫人,走到挂着有『东宫』二字的双开玄门口,就止步躬身,期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秦随风点了点头,朝里走去。 进门就看见宽敞明净的院落,好几层台阶堆砌的朱红色殿宇,庭院中间有半人高的流觞玉石,还有站在玉石旁,一身穿明黄色尊贵华服的少年。 对方腰缠玉带,头戴金器雕刻成繁复花纹的头冠,气度尊贵不凡,有些疏离清冷的表情,在看见秦随风的一瞬间,微微上挑的眉眼,立刻喷发出浓浓的喜悦和亲近。 秦随风打量了一眼对方...... 嗯,比记忆中动不动就哭,遇事就躲他身后的样子沉稳许多,身量也高了不少。 他立刻双手交叠,左手指节压在右手上,躬身就要行礼,「参见太子殿......」 不等他说完,太子立刻大步向前,扶起秦随风,直接给了他一个拥抱。 「表哥!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后面这句话小声了许多。 想来太子殿下如今在宫人面前,也是要面子的。 秦随风听着耳边微微的哽咽,他嘆了一口气,将人慢慢推开,温声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哭。」 太子将脸埋在秦随风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记忆中略微清冷的竹香,这才压下心中万千思绪,有些不情不愿从他身上退出来,低声道: 「哪有。」 然后,他忽然发问,有些幽怨地看向秦随风,「难道表哥这些时日就不想我吗?表哥你都不知我......」 后面几句嘟囔,秦随风没听清,但不妨碍他回答太子的前一个问题。 他毫不犹豫道:「还真没有。」 第22页 他想太子在皇宫中将养,身份尊贵,生活奢靡,有什么好担忧的。 太子呆了:「......」 看着对方一脸震惊的表情,秦随风摇头笑了笑,像小的时候弹了弹他的脑瓜,「傻了。」 太子此刻,哪有外人眼中的高冷矜贵,捂着头吼道:「表哥!你又捉弄我!」 秦随风回忆起幼时,两人在上书房念书的日子。 给太子上课的,原是致仕后又被迫返聘的季老太傅,实在有些古板,上课最喜夹带私货,讲一些晦涩难懂的古文,满足自己的喜好。 太子每每听的昏昏欲睡,猝不及防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只能眼巴巴,等着秦随风在耳边给他传音,可惜每次都是驴头不对马嘴,被太傅赏一顿手板,哭得昏天地暗。 可就这样,次次都被他的世子表哥,一本正经的捉弄,还次次眼巴巴,等他念答案。 想想就觉好笑。 太子叫宫人们都出去,然后拉着秦随风朝里面的宫殿走去,一路上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时儿是说当今陛下如何给他出难题,时儿是那严厉的母后怎么敦促他,还说到那永华宫的七皇子,是何等对他不恭敬。 最后又追忆往昔,回到他和秦随风幼时的顽皮之举。 「表哥!你还记得吗?」 「我们有次下了书房,去掏鸟窝,但又觉得里面刚破壳的小雀实在可爱,不捨得放走,于是便悄悄将鸟窝放在书房的房樑上......结果,结果那鸟儿长大了......」 「有一次老太傅上课,忽然额头一凉,他擦了一手的鸟屎,老太傅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哈哈哈......」 太子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倒在桌子上,直不起身子。 秦随风也从久远到尘封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一段的回忆。 以为忘记的年少记忆,此刻顿觉鲜明鲜活,但又觉得像隔着一层的薄纱,那些无忧无虑,堪称肆意妄为的日子,现在看来如同隔岸观花,像是他人的人生。 因为,他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他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他看着笑的开怀的太子,也附和地笑了笑,「是啊。」 太子直起身子,抿唇看着即使如此,也丝毫没有失态的秦随风,忽然上手扯了扯他的嘴角,「表哥!你从小就板着,高兴的时候要多笑笑!要笑出声来才不生病!」 「好。」秦随风拉下太子的手,十分给面子地笑了笑。 忽然太子反手握住秦随风的手,握的紧紧的,然后将一个玉盏塞到他手里,「表哥!今天可是你金榜题名的日子,来!我们不醉不归!」 然后他又从桌面上拿起尘封的酒罈,瓷红色的坛身,还粘着有些潮湿的泥土,像是刚刚尘封不救,打开盖子,殿内顿时瀰漫一股醉人的酒香。 秦随风一愣,只觉得这繫着红色绳子的罈子有些眼熟,「这是?」 太子立刻扬起一抹笑容,摇了摇手里的酒,「想起来了吧,这时我入住东宫那年,你和我一起埋在树下的酒,我还说等我将来登基后,我们一起打开再喝呢!」 「但眼下我实在是开心,就为着表哥你金榜题名,说什么我也等不及,要尝一尝这桃花酿!」 醇厚香甜的酒液,倒入玉盏中,秦随风拿在手里,心底多出一些暖意,原来这世间也有不变的情谊。 他的笑容第一次真心许多,不再以太子之礼疏远对方,认真道:「阿植,谢谢你。」 陆植权,太子的名讳。 自从他们懂事以来,不论在外人面前,还是私下里,秦随风再也没有叫过太子的名讳,即使太子亲口说私下二人,不是君臣。 太子也笑了,笑容如春日里的微风,两人间有春风般的暖意。 他们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大半的酒罈都快要见底了。 太子愣愣的看着秦随风,然后又给他添上酒,「表哥,你的酒量见涨啊。」 秦随风是脸没红,眼神也清醒,回道:「叫你平日里花时间调息内力,只要运转得当,一般是不会醉酒的。」 太子避开秦随风的目光,笑了一声,目光却低垂,掩饰着一瞬间的慌乱。 这时,外面传来宫人的通报声: 「太子殿下,六公主来了,听闻世子也在,现下正说要进来一见。」 「什么!」 太子忽然蹭的起身,像被电打一般,带动桌子都晃动了几分,原本温润清冷的声音带上一抹怒意。 「我不是吩咐过,我与世子有要事要谈,闲杂人等都不许打扰吗!」 门外的宫人,声音苦涩为难道: 「可,可我们也拦不住六公主啊,而且,六公主怎么算......」闲杂人。 太子声音都冷了许多,不容置疑道:「她什么意思,她还想闯我东宫不成!」 秦随风打量着太子的举动,隐隐察觉出不妥,但一时之间也无法看透。 这六公主和太子都是当今皇后所出,一母同胞,以前他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在秦随风记忆里,两个人小时候都是哭包,而且六公主身子孱弱,总是跟在他和太子的屁股后头,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变得这么差了? 「让她回自己宫里老实待着!」 太子话音刚落,秦随风就道:「六公主也与我许久未见了,既然到了门口,不妨让她进来吧。」 第23页 「表哥,真的不能让她进来......」太子迟疑了一瞬,却抿着唇不说话,眼神也不敢看秦随风。 秦随风忽然心脏跳漏了一拍,觉得有什么事情超乎了自己的预料,就如同中元节那晚,太平街幽深的巷口,一瞬间被刺穿的胸口。 太子不敢看他。 他在掩饰什么? 秦随风蹭的起身,正欲要刨根问底。 忽然,从胃部传来一股灼热,这种热量似乎顺着酒液,燃烧到到腹部,然后一瞬间如爆炸般在全身炸开,让他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掌控。 他身子晃动了一下,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带动酒罈被打落在地面,『哗啦一声』,瓷片碎地,里面的酒夜在地上扭曲的流出。 「表哥!你没事吧?」 太子立刻上前一步,欲要搀扶秦随风,方才还带着亲昵的目光,此刻闪着幽泽。 秦随风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挥开对方的手,不可置信道:「你给我......下毒?」 「不!不是毒!」太子瞬间慌乱起来,「只是一点药而已,表哥,你相信我,我怎么会害你,我只是......只是太想念你......」 秦随风调动内力,试着调节自己狂躁的气息,但越转动内力,越发感觉这种燥热逐渐变为一种欲望,不是毒...... 那就是那种下作的药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地上流淌的酒液,只觉可笑。 方才还和他追忆往昔,邀他品尝他们年少一起埋下的酒,他真的很感动,很珍惜这种难得的回忆,结果,转而就成了算计他的工具。 可笑的是,他此刻愤怒的,不是对方居然大逆不道给他下药,而是居然选择在他们一同埋下的酒里,下药? 这让他方才的感动和怀念,此刻化为世间最可笑的事情。 秦随风想,他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天妒人怨的大恶不赦之事,不然怎么他身边的人,都是皮子一个样,里头一个样。 「你在这酒里下药?」他一字一句问道。 在他们年幼时,怀着一片赤子之心,寄託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的......桃花酒里下药? 「表哥,对不起......」 太子慌了神,但此刻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知道你会怪我,我也知道这是一种妄念,但我真的想你想的快发疯了,你不知道这皇宫里有多难熬,我真的很想回到我们以前的日子,但我知道这永远不可能,可是至少,至少你也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太子眼底湿润,扶着秦随风的肩膀,指尖颤抖,声线下是埋藏的恐惧和一丝疯狂。 「我不求你能原谅我,身在皇家,你我的婚事、未来都不由自己,但至少我想要个往后在孤寂,在绝境的时候,也能有个支撑我的回忆......让我不会那么孤单。」 「所以,所以......」 秦随风冷冷看向对面慌乱的太子,目光几乎化为实质的刀刃,心中有千万个问什么,但此刻他已经没有问的欲望了,眼下是要从这里脱身。 他声音冰冷如寒冰,「干我何事!」 什么孤单,寂寞,什么冰冷,绝境...... 秦随风看这魏植权,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才是真的的绝望!所以才能在这里,自以为是的忍辱负重,自作多情! 秦随风不顾魏植权的阻拦,毫不留情的推开他,在对方又想抱住他的时候,直接一拳砸了过去,丝毫没有收手。 就算秦随风中了药,此刻难免神智模煳,可对付一个拳脚只有绣花枕头的太子,还是绰绰有余。 魏植权摔在地上,板凳都碰倒一大片,他用手背擦掉嘴角的鲜血,却执拗道:「表哥,你连这点指望都不给我吗?」 秦随风眼底闪过一抹杀意,漆黑的眸子此刻遍布浓稠的阴影,却还强逼自己保留最后一分理智。 「不想死,就给我滚。」 大概是他们在屋内的打斗声传了出去。 门口忽然传来骚动,几个宫人早就得了太子的吩咐不能近内,可扛不住外面六公主的拼命硬闯。 就在里面又传来更大的声音后,几个宫人愣神间,竟是叫六公主这薄柳一般的身子,硬闯了进来。 六公主『哐当』的撞开门。 一身穿白衫,头戴玉钗的素丽女子闯了进来,动作间钗子上的流朱频率飞快的晃动,衣衫裙摆飞舞纠缠。 六公主柳眉一蹙,圆润清丽的眸子环视一周,先是落在秦随风身上,眼底一喜,「世子哥哥!」 她随后又明晰了屋内两人的状况,眼底的喜悦顿时不见,目光落在地上的碎酒罈,气的脸瞬间脸都红了,嗓音尖锐道: 「太子哥哥!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定然要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父皇和母后!」 太子苦笑一声,眼底却毫无惧意,居然有恃无恐道:「你去吧,怎么?我这个同胞哥哥犯了大错,你就能落得好处了?」 「最好叫父皇干脆直接废了我这个太子,立那个永华宫去,你看等他们一个口无遮拦的蠢货和那个心黑手狠的毒蛇上了位,你这个嫡公主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过的这么舒坦。」 「你!」六公主气结,捂着胸口脸色煞白,「你真是疯了,真是疯了!」 六公主不欲再与太子多说,而是直接看向一旁的秦随风道: 「世子哥哥,你一定不能相信太子,他根本就对你不坏好心。他近年来私下豢养许多男宠,是个什么心思昭然若揭,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第24页 第9章 [世子殿下已死] 「世子哥哥,你一定不能相信太子,他根本就对你不坏好心。他近年来私下豢养许多男宠,是个什么心思昭然若揭,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太子表情一僵,哪里还有方才的有恃无恐,罕见吼道:「你住口!你住口!谁叫你污衊我的!你懂什么就在这里胡言乱语!」 随后,他慌乱看向一旁脸色阴沉的秦随风,「表哥,我只真心在意你一个人,那些,那些个玩意儿,不过是我以解相思之苦罢了!你要相信我!」 秦随风此刻再也不分一个眼神给太子,他现在只想速离此地,至于魏植权不为人知的癖好,他不想知道,也不想听! 「世子哥哥,我们快离开这里!」 六公主立刻搀扶住秦随风,两个人朝外面走去。 「慢着,你们不许走!」 太子在身后追赶,眼底瞬间慌乱,此刻也顾不得隐瞒,交代道:「表哥你真的不能走,你要是出了这个门,真的会死的!」 秦随风脚步一停,听出了这句话的急切之意。 六公主此刻冷笑道:「你还在纠缠什么,世子哥哥眼下,早就看透你的算计和你这个人了,不会听你的胡言乱语,你以为他还会对你......」 太子不欲搭理她,只是一个劲盯着秦随风的背影,迟疑几秒后,从嘴巴里挤出来一段话: 「这药为迷情醉,根本就没有解药,必须要......要两个人在极其亲密纠缠的时候,互相运转各自的功法,才能消解,且药性极烈,极烈后是极寒,必须要阳阳调和。」 不得不说,太子真是好心机,好算计。 六公主一愣,半晌才琢磨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阳阳结合......她身子一倒,心底最后的支撑轰然倒塌,嗓音居然带上几分野兽般的嘶吼: 「啊......魏植权,你就是个阴险毒辣的小人!」 她绝不容许旁人这般玷污她的世子表哥。 「你算计的这么全,不可能没有解药,你把解药交出来!」六公主冲上去,扯着太子,哪里还有一国公主的风范,倒像个不依不饶的泼妇。 「解药?怎么可能有,唯一就只能......」 太子苦笑一声,然后看向那道岿然不动的声音,急切道:「所以表哥,我知道你恼怒我,但眼下先解了你的药力才是,事后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愿意承受!」 忽然,传来一道极低极低的轻笑,带着一丝嘲讽还有几分的冷漠。 「是嘛......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没直接给我下杀人的毒药。」 秦随风头也不回,大步跨过门槛。 「表哥!你真的不能走!」 「世子哥哥,你去哪儿!」 身后传来两道声音。 可秦随风早已出了东宫,身后再无人追来。 他疾步在长长的甬道,背后只有自己的影子,远处天边一抹残阳,染就鲜血的眼色,也染在了他的眼底。 原本不觉得,多久的高墙甬道,此刻居然无比漫长。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奔跑在那个太平街的巷口。 身后是逐渐逼近的杀手,他不停的被剑刺,不停的站起来,再被剑刺穿,再站起来奔跑,仿佛一旦停下来,就会被血盆大口的恶魔吞噬。 身后的阴影逐渐逼近。 忽然他耳边响起一道冰冷的嗓音, 『世子殿下让我调查的事儿,有了些眉目,宫角门,我等世子殿下出宫。』 宫角门, 对了,宫角门, 去宫角门。 秦随风忍耐浑身烈火焚烧的炙热,还有必须要和自己理智对抗的疯狂,视线模煳中,远远就看见了朱红宫门口,一辆熟悉的轿子。 似乎一切,又是一个循环。 就像那日人潮汹涌的中元节,他孤身一人,浑身沾满鲜血,也是这样半清醒半痛苦,走在太平街口昏暗的街口,不过此刻却是高大巍峨的宫城。 但唯一相同的是,眼前总是有微弱的......希望。 「世子殿下,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去太医院看看?」 「世子殿下,皇后娘娘听说您来东宫,特地吩咐我等在此等候,让殿下出宫的时候带上这些糕点,都是您爱吃的。」 经过宫门口,有几个穿着浓绿色宽袖宫服的老宫人,笑眯眯的,双手奉上一个包装精美的八角边檀盒。 秦随风见他们阻拦了自己的出路,压根不去听他们说什么,直接挥手扫掉对方手上的盒子。 「滚!」 顿时,里面样式精緻的糕点洒了一地,滚落了一地,糯米白色的圆糕里流出赤金色的馅儿,落在沾满灰尘的石砖上。 几个宫人,双膝跪地,他们以头触地,不停的磕着,不知哪里得罪了贵人,只一个劲儿求饶。 「世子殿下息怒!」 「世子殿下息怒!小的们不知做错了何事,还请世子殿下责罚......」 身后的求饶声不停的传来。 马车里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一只皮薄骨瘦,但关节粗大,格外消瘦嶙峋的手,半拉开车帘。 就见,秦随风动作微微晃动,可以说是扶着车辕,身子直接滚到车里,还顺着惯性,转了一圈,直接压在一个人的身上。 感知到一抹熟悉的冰冷,和过于浓烈的香料味道,秦随风却松了一口气,再也撑不住,『哗』的吐出一口血,胸膛剧烈的起伏。 第25页 褚怜人瞳孔一缩,下意识接住扑进来的人,呆呆的看着对方口里喷出的血。 「世子殿下......」 声音微微颤抖,但此刻无人注意。 好在吐出了一口气息运转不畅的淤血,秦随风唿吸好受了几分,他下意识将浑身滚烫的身体,贴在那抹冰冷的身体上,意识回笼了几分。 他气息不稳道:「是迷情醉......」 褚怜人立刻从一瞬间的失神中清醒过来,脑子如同往常一般高效运转,快速敲击了两声车厢,马车迅速从宫门驶离。 他几乎毫不犹豫,嘴里冷冷吐出一个人,「是魏植权?」 背后森然杀意。 此话落,车厢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秦随风闭目不语,额头开始出现密密的汗珠,脸颊乃至脖子上通红一大片,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急需要一盆凉水来浇灭。 而此刻一具正适合的身体,正好在他面前。 秦随风死死抱着这具冰凉的身体,就像溺水的人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对方的脖颈,双手绕过对方的腰身,死死的抱着。 两具身体几乎毫无空隙的纠缠,就像连体婴儿。 原本褚怜人冰凉的躯体,此刻在死死纠缠下,也渐渐染上了温度和燥热,他没有推开秦随风,即使他现在能轻易的推开。 秦随风用他仅存的理智,艰难说出了一句话,「司空大人,失礼了。」 马车在车夫的快马加鞭下,没多久就回到了司空府。 好在朝廷官员的府邸,也都离皇宫不远。 不然秦随风觉得,也许他不是死于迷情醉下,而是冒犯了司空大人被对方活活掐死,对方能忍耐他这一路的冒犯,已然令他吃惊。 秦随风艰难抬起头,唇角都被他咬出血痕,既然必须要解药性,他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当机立断道: 「劳烦司空大人,给我准备个人。」 他想,以褚怜人的眼色和手段,处理这种事情,想必得心应手。 说完后,他又咕噜一翻身,下了马车,然后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朝最里面,也是最偏僻的厢房走去。 真是,这辈子都没几次的难看狼狈,怎么都被褚怜人看去了。 车帘落下后。 一道腥红,布满狰狞的眸子,死死盯着秦随风的背影,还有几乎呢喃的咬牙切齿: 「你还想让我,给你......找人......」 苍白嶙峋的手,捏成了拳头,传来骨节交错的清脆声响。 ...... 秦随风艰难的走到最偏僻的厢房。 期间,路上遇到了几个司空府邸的下人,都对他视若罔闻,竟然连一个擅自搭话的也没有,更没有将他当做擅闯者,而是默默避开,低头路过。 走进厢房里。 他拿起桌上的白玉盏,将里面的凉水直接从头浇下,但效果微乎其微,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秦随风望去,一个身穿广袖流纱大红色衣衫的绰约身影,缓缓进来,一头如墨的长髮垂落腰侧,走动间交缠流淌,带来一片刺激的冷香。 再一抬眸,秦随风险些咬碎后槽牙,一字一句问道:「司空大人,我让你找的人呢?」 不过就是解个药力的人,随便从专门做这种事的风月场所揪一个就行,你情我愿,银货两讫的事情,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纠缠,秦随风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以为凭褚怜人的眼力,定然是能懂的! 可是,现在几个意思? 直接捨身取义? 要是他真的打算和褚怜人有什么,早在车厢里的时候就有了,何至于痛苦忍受一路,这条毒蛇他一点也不想沾! 对方一看就是那种,一缠就脱不了身的! 「我问你人呢!」 秦随风直接将手里的玉盏砸在地上,传来清脆的碎裂声,空气中的温度也灼热到了极点,似乎一点就着。 可是褚怜人似乎没有看出对方的怒意,仍旧站在原地,抿着唇看他,唇角一勾,居然有了几分的魅意。 「人不就在这儿嘛。」 「世子殿下可满意否?」褚怜人走进。 秦随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现在身体和精神都快要到奔溃的临界点了,因为忍耐,剔透眸子眼底沉静不復,布满一汪幽深的阴霾和黑暗。 他一把握住对方过于纤细的胳膊,一字一句道:「褚怜人,你好样的。」 褚怜人顿时迎了上去,本就狭长的眼睛,此刻眯成弯月,一向带着戏嚯和恶意的嘴角,此刻笑开了花。 秦随风一把拉着对方,直接将人甩到了床上。 然后倾身覆上,对方就顺从坦然平躺在床榻上,伸出双手解开秦随风的发冠,顿时长发如瀑铺散,纠缠的绞在一起。 秦随风下意识寻找冰凉,滚烫炙热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对方消瘦苍白的肌肤,烫的人直哆嗦,薄薄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如冰凉玉器一般的触感,让人身心舒畅。 不经意间,两片唇瓣擦过。 就像是无师自通一般,双方都半开唇瓣,从互相试探,互相浅尝,抵到喉咙深处的渴求。 「嗯......」 褚怜人一向冰冷森然的眼角此刻通红无比,像开出的瑰丽的彼岸花,原本毫无血色的唇瓣,也被吮吸的色泽瑰丽,带出一抹晶莹。 第26页 他像冰冷刺骨的蛇一样,缓缓纠缠攀附在秦随风的身上。 「呜......世子殿下......」 秦随风本来就中了药,此刻那些条理的理智荡然无存,从腹部传来的炙热,让他瞬间只剩下身体的本能,他再也不在意身下的人是谁了,或者说就算知道也不在意。 骨子里,毛孔里,唿吸间,只剩下对这具身体的本能的追寻和索求。 所以,他也没有看见,那双一向阴森冰冷的灰色眸子,此刻病态满足的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一切,就像整个世界。 一声声的叫着他的名字: 「秦随风......随风......」 一件一件衣衫,鞋袜,亵衣,从床榻上毫无章法的扔到地上,狼藉一片,挂在床柱子上的帘子,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 窗外血色的残阳,渐渐变成了黑色,然后又变为清冷的透明月光,照亮窗帘里纠缠不休的影子,还有两道,此起彼伏的唿吸和嗓音。 窗外传来几声鸟啼,独属于清晨的声音。 长年的作息,让秦随风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回笼间,先感受到一阵窒息。 他扭头一看,一个赤条条的身子,此刻死死的缠在自己身上,头枕着他的肩头,腿压着他的大腿,纤细骨感的胳膊,死死压着他的腰。 窒息...... 昨夜的画面,一幕幕回笼,秦随风看着屋顶,万千思绪繁杂。 太荒谬了。 前世,他自以为觅得了一生相许的佳人,便是在最动情的时候,他都恪守礼节,从未敢轻慢过萤火,更未逾矩过半分,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就将萤火视为一生相伴的爱人,生死相许的伴侣。 他还在心中美好的畅想过,他会解决好京城中一切事宜,然后和萤火远走高飞,他们会在天地的见证下结为伴侣,他想他已然不能让萤火得到双亲的见证和祝福,自然要补全其他的礼数,才不算轻慢了他。 可这算什么,一杯迷情醉,便让他一生的坚守成了一个笑话和虚妄。 不对,不是迷情醉,早在前世身死的时候。 自己不是已经成为了一场笑话吗? 不论迷情醉多么夺人心魄,焚烧慾念,若是他自己死也不愿的事情,他早就以死明志了。 反正他现在死也死不了。 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实在是因为,经歷这几次绝望的死亡,处处找寻迷雾般的真相,一刻不停的怀疑身边的一切,表面上看起来他游刃有余,冷静至极,可实际上他心底的线一直紧绷着。 而人在绝境里挣扎的时候,太需要一个发泄了,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上的。 可昨夜一晚上,荒唐的抵死缠绵,情到深处的放纵狂乱,虽然理智上不愿意承认,可这都是自己无意识间,发自本心的行为。 如今再用什么迷情醉来开脱,实非大丈夫所为,既然做了便做了,再逃避和找藉口,才是真正的小人行径。 秦随风看向,自己同塌而眠的面孔,对方闭眼的样子,眼底一片青黑和疲惫,毕竟昨夜实在是折腾太久,又加上药力,早就超出了身体的极限。 此刻他再看褚怜人,哪里有往昔心黑手狠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对方昨夜,在自己耳边或压抑或释放的缠绵嗓音。 可褚怜人是几个意思? 昨夜自己是中了迷情醉,但是,褚怜人可没中药! 就算是为自己解药,他大可找旁人,他若是心中不愿,以他的内功早就能脱身。 说不得在昨夜自己中药之时,反制自己都不成问题,可他偏偏留了下来非要当这解药之人,说是巧合都不可能,这么做于他有什么好处? 他也太豁的出去了? 他究竟有什么打算? 难道还是为了拉拢自己,拉拢秦王府的权势和兵权? 想到这里,秦随风有些想笑,与自己同塌一晚便能拉拢秦王府? 想来褚怜人的想法,绝不会这么可笑和肤浅。 但这又无疑与自己有了密不可闻的关系,此事又不可声张,就算不能彻底让秦王府战队,可说到底此事是自己理亏,若是褚怜人是个女子,自己肯定是要对其负责的。 可偏偏他算不得男人,也不是女人,又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还是大内手握权柄的监察司司空,想来也不可能要自己负责。 不论事态往后如何发展,但他们两个人无异是纠缠到了一起。 想及此,秦随风苦恼,这关系真是一团乱麻。 旁边的人幽幽转醒。 除了眼角一抹浅红,证明昨夜并非梦幻,对方眼底此刻也恢復了一派冷静,此刻直勾勾毫不掩饰的看向秦随风。 褚怜人嗓音微哑,「世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又嘆气,又皱眉的,不知道的,以为我对殿下做了什么。」 秦随风冷笑一声,「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褚怜人平日里装的恭敬,可实在胆大妄为,此刻,似乎也不打算掩饰了。 他直接撑着下巴,靠在秦随风的胸口上,指尖缓缓摸上对方锁骨处一抹结痂的伤口,打着圈,慢悠悠道:「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与世子殿下,也算是有了千年的缘分,世子殿下总是要怜惜怜惜我的不是吗?」 「说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秦随风按住对方上下作乱的手,不接他的话。 第27页 如果真的为了秦王府这一争储有力的筹码,那褚怜人根本就不敢这么得罪自己,在明知自己不喜的情况下,仗着昨夜他中药,藉机上了他的床! 这种不要命的架势,不如说他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纠缠着自己。 可秦随风又岂是任由他人算计,掌控的人。 吃过一次血淋淋的教训,再也不可能吃第二次! 褚怜人嘴角擒着的笑淡了,反问道:「我要什么......我倒是想问世子殿下还要吗?若是昨夜还没有尽兴,不如......」 「够了!」 秦随风瞬间起身,拿起地上的衣服,迅速穿戴起来,头也不回,朝门口走去,出门时,脚步一顿。 「褚怜人,我不去也不想,你究竟有什么打算,我还是那句话,两个条件,加上昨夜,三个条件。」 秦随风道:「全天下,能让我答应他三件事的人,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你自己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哐当』一声,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只余一片死寂冰冷的房屋,再也不復昨夜的温度和缠绵。 褚怜人死死盯着门,眼角瞬间激出一抹通红,眼底蒙上一层阴霾和偏执,从胸口抑制不住的低低笑着,「呵......」 笑到声音沙哑,笑倒身子痉挛。 然后他慢慢的蜷缩成一团。 什么苦什么罪没遭过的褚怜人,曾在宫中得罪了贵人,被罚跪一天一夜;也曾因为练就那一手的夺命功夫,重塑手上的筋骨;更是在步步高升中,忍受过多少人的诛心之语...... 他都没说过痛。 可此刻,却因为秦随风的一句话,和一个背影。 「原来,第一次......这么痛......」他说。 第10章 [世子殿下已死] 天边日头将出未出。 天际一片朦胧之景,几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大地。唤醒了早起谋生的人,街边摆着零零散散几个小摊,都是卖早点的。 秦随风格格不入的走在大街上,别人都是旭日初升,开启美好的一天,他则是长吁短嘆,气质阴沉,路上的行人都纷纷远离这个形迹可疑的人。 想起褚怜人,有些头疼...... 其实他情感上,是有些恼怒褚怜人的擅作主张,明明昨天都叫他随便找个人,他还亲自上阵,弄得自己眼下实在不知,如何处理这种关系。 可理智上,他又明白,不管褚怜人是何想法,到底两次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这事儿的祸首是东宫那个蠢货。 越想,秦随风越头疼,下意识咬上拇指,用这种疼痛让大脑短暂清醒。 大团大团飘逸着香气的蒸汽,飘散在一整条街道上,也钻进他的肺部,空虚的胃中一阵酸苦。 「卖包子喽,新鲜出炉的包子,有豆沙的,五仁的,芝麻的......」 秦随风路过的时候,披着白巾的摊主,招揽道:「这位公子,一大早的还没吃饭呢吧,来几个包子?」 秦随风脚步一顿,这时肚子很配合的『咕噜』了一声,他摸了摸腰侧,发觉自己身上没有碎银子,正欲要摇头。 眼前忽然出现两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堂堂秦王府世子,此刻吃包子的钱都没有。 他看向眼角笑出褶皱,面容憨厚老实的中年人,他说:「我没钱。」 「哎呦!」 早摊主不容置疑将包子塞到他手上,爽快道:「几个昨天的菜包子,放了一夜了,也不好卖出去,但是热热还能吃,不收你的钱。」 看着秦随风站在原地,捧着包子,没动作,摊主又道:「放心,吃不坏肚子!」 秦随风并不嫌弃这个包子。 不如说是手里的包子有些温暖,他最初的那辈子,牢房的饭菜都吃了两个月,又怎么会吃不下,区区过夜的包子。 张大嘴咬了一口,动作毫不扭捏,空虚的胃,顿时有塞满温暖的感觉,他说:「好吃。」 摊主笑眯眯看着他,又说道:「要我说啊,公子你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应该到了成家的年纪啊,和家里的婆娘,有什么话说不开的,你说你晚上在外面晃哒一夜,家里人肯定担心。」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眼下这点气愤和意气,等你再过十年,二十年的看,那都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得,还觉得过去的自己十分可笑......」 夫妻?什么鬼? 秦随风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顿时觉得喉咙一堵,险些岔气,他咳嗽了好几声: 「咳咳咳......」 秦随风顺着摊贩,即感嘆又唏嘘的目光,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子,想起这似乎是昨夜动作激烈间,留下的印子。 一幕幕旖旎交缠的画面,放纵低吟的声音,忽然袭击他的记忆。 他顿时心底羞赫,耳尖默默的通红一片,掩饰羞恼间,只能又咬了一口包子,却嘴角一僵。 「这人活着啊,就是什么事儿都不能放心上,事事计较,事事钻牛角尖,人还活不活了!毕竟,这现在世道不太平啊......」 「听说前几日,京都脚下,都有人敢在大街上杀人,听说这兇手啊还没逮到喽!」 「公子,您深夜一个人,可不要在外面晃悠啊,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摊主还在喋喋不休,话中却暗含警告。 可是秦随风却不动声色,从包子里吃出一半个小拇指大小的硬币,一口吐出,上面刻着一个波浪纹圆形的花卉,样式简单,刻痕也新,似乎是不怎么手巧的匠人,亲自刻的。 第28页 他黑眸在旭日的阳光下闪着碎光,像带着稜角的碎玻璃,冷冷反光。 秦随风看向摊主,「这是何意?」 又不是逢年过节,从未听说买早点的包子里还会塞硬币的,而且这也并非市场上流通的铁币,还刻着这么明显有象徵意义的花。 摊主仍旧眯着眼,是做生意的人惯有的一团和气,笑呵呵道:「呦!公子,你有福气啊,这也是老头子平日里的小伎俩罢了,但凡吃到这个硬币的客人,你下次再来,我保准还免费送你一个包子。」 「确定只送包子吗?」他问。 摊主立刻点头。 秦随风问:「还是这个时间?」 「还是这个时间!」 他又问:「还是这个地点?」 「还是这个地点!」 确定了,他今天信这句话,才是真的有鬼了! 哪个大魏人会在硬币上,雕刻着南靖有名的帝王花,此花花型奇特,花朵硕大,且只连成一片,喜欢温暖干燥,阳光充足的地方。 只有南靖那里才有! 前脚太平街有南靖的暗探刺杀自己,现在这个卖包子的,又给自己一个似乎有信物作用的硬币,看起来他们居然不是一伙的? 南靖那边,一边想杀他,另一边似乎想保他? 秦随风正想问些什么,忽然身后来了几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婶,将他挤到了一旁。 「老闆,来十个肉包子!」 「我要二十个肉包子,今天赶集,没给家里的爷们准备饭,只能垫吧垫吧了。」 肩膀上披着白布巾的摊主,一听来客了,顿时喜不自胜,脸上笑的都是褶皱,一派老实生活的人的劲头。 秦随风见眼下也问不出什么,便将这带有帝王花的硬币,塞到袍子里,转身就走。 身后扬起一道声音:「这位公子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啊——」 从司空府邸到秦王府,少说也要半个时辰的路,这还是在骑马的情况下,所以眼下日头都过了三竿,秦随风才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府邸。 余光忽然,瞥到秦王府门口站着两列,身穿黑甲,手持兵戈的黑甲骑士,队形整齐,气势肃穆。 秦随风认出了,这是自己父亲的亲卫,也就是说父亲回来了,他加快脚步,准备进府。 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府,居然没有见到一个下人。 秦随风思及,自己昨夜一夜未归,想必下人都被母亲打发出去找他了,还未走到正厅,就听见里面传来两道交谈的声音。 一道是魏月明担忧的声音: 「王爷,我有些担忧,大郎一夜未归,而且按理说他出了宫,也该及时回来给我打个招唿,可却......」 另一道低沉的嗓音低沉绵厚,又带着风霜的锐意,淡淡一句话,却令人无条件信服。 「王妃不必担忧,随风毕竟长大了,也不好事事都过问,想必他有自己的想法,天子脚下,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就算真有事,随风自己也能应对。」 魏月明声音提高,「不可能!」 「大郎绝不会因此一夜未归,你从小看他长大,难道还不了解吗?昨天他是被东宫召见,若是出宫,一定会回府说一声的。」 「不行!我已经等了一夜的,谁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情,王爷忘记了半月前,太平街发生一桩惨烈的兇杀案,如今兇手还逍遥法外,我这就入宫向陛下请旨,调大内禁军!」 「慢着!」 秦王蓦地呵住,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昨夜本王已派人询问,宫内防守森严,高手林立,我的人进不去,只能等候,却到了亥时还不见随风出宫,多方打探,才听闻他是从宫角门出来的,上了一辆马车。」 魏月明问道:「那辆马车是谁家的,可探明了?」 秦王不紧不慢道:「司空府。」 「什么!」魏月明大惊道:「那不是七皇子那边的人吗?」 秦王继续说明,「宫内森严,但还是走漏了一些消息,似乎随风昨夜在东宫和太子起了争执,就连六公主也牵涉其中,出宫门的时候,连皇后的赏赐都给甩了。」 这要是旁人,早就被砍了无数次的头。 说到后面,秦王居然带了几分笑意。 最后,秦王一锤定音,「这下,算是彻底把东宫给得罪死了。」 魏月明声音忽然沉了下来,「王爷这是什么意思,秦王府一向不参与党政,只对当今天子效忠,大郎此举,不大妥。」 秦王淡淡的嗓音,却有睥睨天下之势,「不过是一国内政罢了,都是小打小闹,本王顾虑的是会有更大的风波要来。」 「王爷的意思是......」 两个人目光相接,心照不宣不去提及此间深意。 秦王说,「至于,几日前太平街旁有人当街行兇,我让人去刑部问过。」 「竟然,连尸体的真实身份都不明,再进一步调查,那些被杀的人,都是近两年才到我大魏,可见不是我国土生土长的百姓,加之进来南靖异动,很可能是敌国暗探,半点踪迹都未留下,京城只怕是要风雨飘摇了。」 魏月明此刻平静了下来,两人谈话间居然涉及两国战事。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两国自从二十年前停战后,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都在暗中蛰伏,动用一切资源探查对方的动静,就说暗探,秘谍这类的存在,其实两国都是心照不宣的,王爷担忧什么?」 第29页 魏月明,蓦地恍然大悟: 「王爷的意思是,这些身份不明的人,是冲着随风来的,可这没道理啊......南靖的人,为何要杀一个王府的世子?」 要说他们想杀的是秦王还说得过去,毕竟要是杀一个敌国手握兵权,用兵如神的老将,可以是为将来在战场上解决隐患。 而秦王世子,一没有兵权,二不曾入朝。 顶多算个前途有量,文武双全的年轻人才,可这样的人才,大魏也不止秦随风一个,便说已经展露头角的文曲星、武曲星也不止少数。 为何单单是秦随风? 「难道是随风的真实身份已经走漏了?」 魏月明一向秀丽的美目微微睁圆,随即自顾自地摇头否认。 「这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超过四个人,你,我,皇帝哥哥还有母后,绝无可能泄露此事,南靖那边为何会知晓?」 秦王反问:「什么是秘密?仅一个人知道才是秘密,四个人知晓已然是天大的泄露了,况且,如今想来就算不是我们这边走漏了消息,难道南靖那边就不会留有后手?」 「毕竟......随风说到底是他的血脉,他就忍得住,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我大魏?」 魏月明不信,「可那个人已经死了呀!是姐姐亲自动的手,她的手段绝无错漏!」 秦王声线低了一度,「死人也是可以泄露消息的,现在想来,太平街离我秦王府不过相隔一街,是出府的必经之路,此事绝非巧合,定然与南靖那边脱不了干系。」 魏月明问:「若是随风的身份,真的为南靖那边知晓,王爷意欲何为?」 「本王当初在大长公主面前早已立誓,此生绝对会护随风周全,不惜任何代价!」 「可是皇帝哥哥那边......」 「本王说了不惜任何代价!」 门口,传来一道惊唿声: 「世子殿下回来了!」 「世子殿下回来了!」 秦王和秦王妃立刻噤声。 两人高的雕花的木门打开,朝门外看去,远远就见一抹披头散髮,衣衫褶皱的秦随风走进。 秦王骨相稜角分明,长眉入鬓,此刻深深皱成了川字,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道:「可发生什么大事?」 秦随风低头,额前的发遮掩,看不出神情,他躬身道:「儿子衣衫不整,待换完了衣衫,再来回父亲母亲的话。」 秦随风第一次在秦王面前失了礼数,但眼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脑子里还想着方才无意间,听到里面的谈话。 他失神的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走在平地上,几次险些被绊倒。 『难道大郎的真实身份已经走漏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超过四个人,你,我,皇帝哥哥还有母后,绝无可能泄露此事,南靖那边为何会知晓?』 『随风,说到底是他的血脉,他就忍得住,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我大魏?』 『可那个人已经死了呀!是姐姐亲自动的手,她的手段绝无错漏!』 脑子里一些谜团,此刻忽然连成了一条珠子,似乎马上就要串在一起。 对啊! 自己之前的方向,一直在疑惑萤火为何要杀自己,他背后的主人,又为何要杀自己。 自己究竟是怎么挡了对方的路? 可是根据秦王夫妇的话,他顿时明晰,其实可以反过来想,他的真实身份应该与南靖那边有关,他是『那个人』的血脉,是『那个人』的儿子。 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在大魏只有四个人,秦王,秦王妃,当今陛下,还有太后。 就是因为这个身份,所以他挡了南靖某些人的路。 而他所谓的『生父』,应该死于自己生母手中—— 大魏已逝去的大长公主魏沧海。 魏沧海和魏月明,一母同胞,一前一后嫁给秦王,其实都是为了皇权和军权的平衡。 他的生母魏沧海,因生他难产去世,这是他自懂事之日起,就知晓的事情。 其实他记得,年幼的时候,知道这么疼爱他的魏月明,不是他的生母,虽然表面没有什么,但背地里却是难受了很久。 秦随风不是第一次知晓命运的荒诞,但他没想到能一直不停,不停,不停地荒诞下去。 可现在,忽然告诉他: 秦王也不是他的生父? 他的生父估计是某个南靖的大人物? 他的生母魏月明更是亲手杀了他的生父? 母杀父? 【嘎嘎嘎嘎......狗血啊,真够狗血的,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走进屋内,先听见一道毫不掩饰的嘲讽声,嘎嘎嘎嘎的笑个不停。 天勾笑得瘫倒在地,露出他秃噜的浅白肚皮,两只腿不停的登着,很是兴奋。 【你高不高兴啊,你妈虽然不是你妈,但你爹也可以不是你爹!】 【这个剧情绝对十分的解压!哈哈哈哈......】 【亲娘杀了亲爹!】 【够吸引人!绝对吸引人!】 秦随风对耳边的声音,置若罔闻,只是缓缓落坐在书桌前,半个身形陷在阴影里,长发遮掩半张脸,面无表情,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笃笃......』 门口传来轻柔的敲门声。 魏月明在门外小声询问,「大郎,我看你方才脸色不太好,你衣裳换好了吗?」 第30页 屋内一片沉默。 魏月明等了一会儿,又道:「大郎,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魏月明拖着托盘,里面盛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银耳粥,她放在书桌上,「大郎,你昨天在皇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听说你昨夜是在司空府里住下的?」 秦随风没有说话。 魏月明拿起粥碗,一下一下用调羹摇着,又小声问道:「你可知那司空是七皇子的人?」 秦随风:「嗯。」 魏月明眸光闪动,忽然将粥放置在桌子上,传来轻轻的声响,「你心底是怎么想的?母亲虽然不知具体,但还是想问一句,与东宫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了吗?」 「嗯......」秦随风摇头,「不过这不重要了。」 魏月明表情一僵,随即又笑了笑,「也是,都不重要,都不重要,一切都以大郎的意愿为主。」 忽然,魏月明端起粥,担忧道:「大郎,你早上定然没怎么吃东西,这粥要趁热喝,暖暖胃。」 秦随风沉默良久,低头看着热气滚滚的粥,里面是白净去核的莲子,还有剔透晶莹的莲藕,足见煮粥之人用心程度。 他嗓子哑了一瞬,缓慢道:「母亲,你......明明知道我并非你亲生,你当初因为皇室,嫁入秦王府,是什么心情呢?」 一个未婚闺阁少女,还不是一般的少女,是一国尊贵的公主,为着皇室,只能嫁人为续弦,面对尚在襁褓中皇姐所生的婴儿。 她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魏月明深深的看着秦随风,她照顾了二十年的『儿子』,清雅的秀颜上是无限的包容,指腹轻柔地替他捋了捋鬓角的发,笑容加深道:「大郎,你若是还问这种话,岂不是在刺我的心?」 「我这些年待你如何?」 秦随风说,「母亲待我,堪比亲子。」 【嘎嘎嘎嘎......堪比亲子啊!】 不顾耳边聒噪的狗叫,秦随风继续说,「比之阿静和阿景还要照料,倒叫儿子受之有愧。」 魏月明拿起碗,用调羹舀了一勺粥,亲自吹了凉,轻声呵斥道: 「胡说什么,哪怕你不是我亲生的,可也是我从小抱到大的,小的时候,我就是这么餵你喝奶羹,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旁人一抱就哭,见到我就笑,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哪怕没有大皇姐,我也将你当做我的心肝肉疼爱的。」 秦随风垂眸,「是,是儿子令母亲伤心了。」 魏月明将调羹递过来,「大郎,不说那些陈年旧事了,趁着这莲子粥还热着,快些喝了吧。」 【莲子粥,怜子粥啊,这可是怜子粥啊,你好大的福气,哈哈哈哈!】 一旁的天勾,黑豆般的眼睛,此刻却有诡异的精光,大嘴狰狞的一张一合。 【这可是怜子粥!】 秦随风顺着喝了一口,然后,直接过整个碗,咕噜咕噜的往下吞咽,全然不顾滚烫的粥烫伤喉咙。 魏月明此刻,就静静的看着他,面带平静的微笑,站在背光的廊柱下,半张脸被日光照的惨白,嘴角的笑勾出一个不变的僵硬弧度。 见秦随风喝完了,她收起碗,柔声道:「那大郎,你快洗漱更衣,你父亲还在等你。」 「是,母亲。」 秦随风越过地上摊着的大黄狗,没有第一时间更衣,而是直接躺在床榻上,唿出一口气,像是胸口落下一块儿石头。 即有尘埃落定的瞭然,也有巨石压迫的痛苦。 他闭上眼睛,慢慢的数着数, 「1,2,3......」 「10,11,12......」 「101,102,103......」 不知道数了多久,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重。 然后,这种沉重感蔓延全身,就像被两块石头挤压,又像是被人扔进大海,没有多少痛苦,只是无力且无能为力的,看着自己渐渐沉入大海深处。 漆黑冰冷的角落。 意识也沉没之前,他模模煳煳地想着,原来如此: 莲子粥里有毒...... 莲子粥里真的有毒! 为什么...... 二十多年,也抵不过一个区区东宫吗? 【死了?又死了!】 【笑死我了!又get一种新死法!】 【居然是被毒药毒死的!】 【我就说那莲子粥里有毒,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真有趣!】 天勾打量着床上,面色已经青白的青年,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就像睡着了一般。 天勾跳上床,用爪子在对方的脸上落下好几个黑色梅花脚印,然后大摇大摆的踩在秦随风的身上,像是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将军。 随即,他跳在秦随风早已毫无起伏的胸口,伸出一只爪子搭在对方的额头,脸上嘲讽戏嚯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机械般的冰冷。 黑豆眼睛闪过光泽: 【滴!滴滴滴!】 【检测到观测目标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2号秦随风死亡,本次观测时间结束!】 【现重启观测任务......滴滴滴,第三阶段观测开始!】 【尊敬的资深舔狗用户00002号秦随风你好,很高兴与您的第三段旅程,您的服务小狗狗『天勾』十分期待与您同行!】 【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共同谱写『舔狗的完美人生』吧!】 第31页 第11章 [世子殿下已死] 「1090,1091,1093,1094......」 秦随风下意识喃喃自语,耳边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声,带来清晨的凉爽和清醒,也将他从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拉出来。 他缓缓睁开眸子,直直看向熟悉的屋顶,凌乱狂放的床榻,迷情旖旎的空气,这一次...... 居然回到这个时候。 缠绕在身旁的人,身子动了动,两个人本就交缠赤.裸的身体,又是一次亲密接触,皮肤温润的触感,提醒着秦随风,他眼下真切活着的事实。 褚怜人睁开眼睛,眼下带着一夜荒唐的迷离和青黑,可细细看去眼底却一片冷静,他早就听到耳边如同念经一般的嘟囔。 支撑起身体,露出大片光滑的肌肤,还有上面密密麻麻的暧昧印记。 他笑眯眯的问,「世子殿下在念叨什么。」 秦随风回道:「没什么。」 话题顿时终结。 室内安静了许久。 褚怜人忽然凑近,灰色渗人的眸子一寸寸巡梭着秦随风的表情,低声问道:「世子殿下就没什么想说的?」 秦随风闭目,「说什么?」 褚怜人见他似乎格外疲惫,眯了迷眼睛,小心翼翼的枕在秦随风的胸口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巡梭着对方的肌肤,见对方毫无反应,动作又大胆了一些。 看不见的地方,这位毒蛇确实,瞧瞧笑开了花,眼底带着一抹满足,环伺这世间最珍贵宝藏的满足。 老实说,眼下的场景,有些超乎褚怜人的预料。 他昨天阳奉阴违,本以为今天秦随风,定然勃然大怒,扔他下床都是轻的,可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和自己,这样心平气和的躺在一起。 哪怕什么话都不说,这种短暂亲密氛围,也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哪怕只有一秒,哪怕只有一秒...... 不! 还是再久一点吧! 正沉浸在自我营造的柔情蜜意里,褚怜人就听到耳边传来淡淡的嗓音,却分毫不差的传进他的耳朵。 「你说,我杀了魏月明怎么样?」秦随风没头没尾,直接来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褚怜人摸在对方身上的手一顿,却满不在意问着,「为何?」 「魏月明不是我生母。」秦随风语气平淡。 褚怜人嗯了一声,「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秦随风的生母,乃是生他难产而亡的大长公主,而当今的秦王妃是大长公主一母同胞的妹妹,二长公主,所以满京城都会相信: 有着这一层的亲缘,秦王妃待秦随风不是亲母,胜似亲母! 秦随风直接道:「魏月明想杀我。」 褚怜人指尖一顿,毒舌略带冰凉的手,正好放在秦随风的胸口,隔着皮骨,手心能感受到心跳的震动,有些急促。 他眯了眯眼,「嗯,也可以理解,大概是为了她那两个亲生的,以后方便继承秦王府。」 「这倒也不是,毕竟我也不是秦王的亲子,对她没什么威胁。」秦随风的语气,依旧淡淡否认。 不! 不是秦王亲子? 褚怜人这下彻底躺不住,他蹭的起身,神色居然有些凝重,「殿下莫不是在开玩笑,那大长公主她......」 如果不是秦王亲子,那秦随风是大长公主和谁的儿子? 秦随风继续爆料,似在说别人的故事,「据说,我生父似乎是南靖那边的人。」 大长公主和南靖? 褚怜人也不是什么蠢人,想到太平街刺杀,南靖金宝阁的拍卖品,已然有了许多线索,他指腹摩挲,心中有许多思量,还有一抹快要掩饰不住的担忧。 南靖的某位大人物和大魏大长公主的血脉。 秦随风以后...... 「然后,据说他被我亲娘杀了。」 秦随风压根不给对方处理信息的机会,一个一个炸弹,不停的抛,砸的褚怜人头脑风暴。 褚怜人从未这么惊慌失措过,瞳仁微微颤动,立刻捂住秦随风的嘴巴,「等会儿,世子殿下,你让我缓缓。」 行,你缓吧。 毕竟,他现在也没缓过来。 褚怜人罕见严肃道:「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呵呵......」秦随风笑容平和,道:「不多,不多,你和我,秦王,秦王妃,皇帝舅舅,太后祖母,还有太平街逃走的那个,再加上他背后的人,满打满算......」 「七个?八个?」 褚怜人心脏一抽一抽的,昨夜又荒唐了许久,现在居然感觉眼前有些发黑。 他靠在秦随风的肩膀上,罕见的唿吸乱了几分,眼底都带着一丝激动和动摇,倏忽问道:「那世子殿下,为何将这么重要的秘辛,告诉我?」 秦随风真的没什么深意。 这件事情本来就已经不算秘密了,再加上一件事情压着,人总会奔溃,而褚怜人刚刚好,是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 说不得旁人,他也能当笑话一般说出口。 「因为你是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而已。 「......」 几乎占地半个房间的凹陷池子中。 每一块儿石砖都是用玉石雕刻的,池子中间氤氲蒸腾的雾气,飘在红色起舞的纱幔上,颜色由浅入深,打湿瓷砖。 秦随风半个身子陷在玉池里,他可算是明白这褚怜人都将钱花在哪里了。 第32页 「世子殿下,昨夜受累了,喝点菩提酒醒醒神?」 原本老老实实,在他对角线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像条蛇一样,游到他身旁,带着昨夜几分缱绻和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秦随风靠在温润的石壁,闭目养神,氤氲雾气打湿毫无瑕疵,清冷如玉,又俊美无铸的面孔,面颊上的睫毛和长发沾染几滴水珠。 他睁开眼睛,面前飘在水面上的托盘,随即拿起一杯盏,喝了一口剔透青绿色的酒液,「好酒。」 「世子殿下喜欢就好。」褚怜人笑了笑。 他慢悠悠靠近了几分,就像伺机接近猎物的野兽,但聪明的野兽都明白,在确定猎物不会逃走前,一定要装的柔弱无害。 秦随风眉头一皱,退开了几分,带动水面一阵涟漪,抿唇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好吧。」 褚怜人笑着回答,灰色阴森的眸子下,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带着得逞的笑,问道:「世子殿下,就不想知道,我昨天原本想告诉殿下的消息吗?」 对啊! 褚怜人昨天之所以在宫角门等他,就是因为他似乎查到南靖的消息。 所以,萤火背后的主子是谁? 究竟是谁想杀他? 知道这个想杀他的人,就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是谁?」秦随风立刻望去,低沉清润的嗓音却带着几分焦急。 褚怜人唇角一勾,「我的人查到南靖的金宝阁......」 秦随风心脏激烈跳动几下。 「倒闭了。」 秦随风:「???」 褚怜人点了点头,严肃道:「听闻就在中元节后两天,似乎是拍卖出一个据说能改换风水的棺材,据说埋在自家院子后面,子子孙孙都能升官发财,被那南靖的二皇子买去了,结果家里的皇妃正要生产,生出一个死胎。」 「这南靖二皇子连夜带人,就将金宝阁查封,甚至请了圣旨,整栋楼如今都空了,金银珠宝,名画古籍,连后院的猪都没留,全收缴了。」 说到后面,褚怜人眼底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一个棺材就能改善风水,南靖二皇子有这么蠢吗?」秦随风不信。 褚怜人解释道:「殿下不知,这几年南靖大皇子势大,即是长子也是嫡子,底下的皇子全都被他压的抬不起头。其余的皇子不是主动去封地,剩下有对抗之力的,也不是大皇子的对手。」 秦随风脑中电光火石间,觉得其中有个褃节儿,他问:「既然大皇子如此优秀,可堪大任,为什么南靖帝还不立他为储?」 「具体的缘由不知。」 褚怜人却慢悠悠道:「据说是南靖老皇帝还在思念,他那个早逝的太子,认为这些人全都不如他那个儿子,所以至今迟迟不肯让他那几个孙儿上位。」 「早逝的太子?」秦随风说。 褚怜人见秦随风感兴趣,于是说出几个字,「南靖离。」 「这个前太子南靖离,也算是个惊才绝艷,闻名天下的人物,年轻的时候曾经游歷诸国,见识广博,为人温润有礼,惊才绝艷,原本是个身处江湖,飘逸出尘的人物。」 「可就在南靖与大魏二十年前国战之际,突然回国,以一己之力把控朝堂,上承帝王之志,下继储君之责,据说我大魏的战神秦王都没在他手里占过便宜,也是个人才。」 「只可惜当年太过出风头,不知被谁所害,这般惊才绝艷的人物,如今也消弭在时间的长河里。」 秦随风脑海中,忽然勾勒出这个,以一己之力推动两国未来,更是奠定如今天下格局的人物...... 但随即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调查清楚自己的身份,只要一日不知,他便一日不知,自己身后究竟有什么隐患。 现在就像是自己是个巨大的灯笼,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又有多少人觊觎自己的性命。 他想通后,瞬间意志坚定,直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又贴上来的褚怜人。 「帮我做下准备,我今夜......要夜探皇宫!」他说。 褚怜人一愣,随即挑眉问道:「宫内把守森严,世子殿下确定了?」 秦随风没有迟疑,「确定,而且我要去的是太后寝宫!」 褚怜人没有说话。 秦随风以为褚怜人不想冒险,夜探皇宫确实风险很大,于是便淡淡的追加筹码道: 「你不想推七皇子上那个位置吗?今夜事成之后,之前三件事情,再加这一件,一共四件事情,换一个储君之位!」 褚怜人脸上却并不喜悦,忽然眼睛一眯,灰眸冰冷之下是一丝戾气。 「太平街一件,金宝阁一件,就算加上夜探皇宫,一共也才三件,什么时候有四件了?世子殿下莫不是记性不太好?」 怎么可能,秦随风的记性好得很! 他理所当然道:「还有昨晚,多谢司空大人为我解药,一共四件。」 四件事情! 好一个四件事! 褚怜人胸膛剧烈的起伏,拳头捏得骨节错位,噶蹦作响,一时气息躁动,内力外放,水池子里的水如同波涛汹涌,像是暴风雨拍打的海面。 秦随风就这么想和他划清界限! 『啪......』 秦随风擦了擦自己被溅了一头的水,不解道:「你做什么?你的内力外放了,知不知道?」 第33页 难道是因为昨夜运功的问题? 秦随风下意识拉过对方的手腕,神情严肃,探查对方的经脉,越看越不解,这也没问题啊,却不料对方一把抽回手。 「不劳烦世子关心,本司空好得很!真的好得很!」褚怜人咬牙切齿。 秦随风觉得不太像,但他也不知眼下说什么,觉得莫名其妙。 却见褚怜人自己又深深唿吸了几口气,居然立刻冷静了下来,面上一点看不出方才外放的情绪。 他眯了迷眼睛,嘴角有擒着戏嚯的笑意道:「不过世子殿下,怎么又忽然改变了注意,那可是你从小青、梅、竹、马的太子啊,世子捨得?」 秦随风:「我......」 然后不待秦随风回答,褚怜人夸张的『哦』了一声,又夸张地反问:「我差点忘了,莫不是因为他给世子殿下,下!春!药!」 最后两个字,褚怜人说的很慢,很长,很大声,生怕秦随风没长耳朵。 秦随风面无表情掏了掏耳朵,嘆了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他承认了。 「没错。」 然后,他沉思片刻,才娓娓道来:「魏植权德行有私,身为储君不念天下苍生,不思江山社稷,若是国泰民安也就罢了,可如今两国边际异动,国战在即,不顾大局竟执着于小情小爱,若让他上位,只怕祸患无穷。」 一番话落。 秦随风感觉对方原本那一双冰冷森然的眸子,此刻眯着眼睛,戏嚯地盯着自己,眼尾被热气熏的通红,又加之昨夜一眼春风,此刻多了丝丝魅惑情、欲。 他低咳一声,收拢心思,直视对方的眼睛,也不再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干脆利索道: 「没错,我心眼确实不大,也不想以德报怨,现在他屁股还没坐稳这储君之位,就已经有胆子下、药了,若让他真上位,谁料他会丧心病狂的做些什么。」 秦随风不想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褚怜人却眯着眼睛,不错过对方丝毫情绪。 「世子殿下昨天,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丝念头留在东宫,太子殿下金尊玉贵,却甘愿用这种手段也要和你春风一度,如此真心,如此奉献......」 「殿下就真的不心动?」 秦随风毫不掩饰地嘲讽,冷冷道:「这真心给你,你要不要?」 褚怜人不说话,有种拿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心底在想什么却不得而知。 「先不论真心,就说他这种龌龊手段,幸而我是一男子,若那魏植权又看上一姑娘,也用下药这种龌龊手段,表以真心,只怕是禽兽行径,毁人一生,就凭他也配说真心二字。」 秦随风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一向从不背地说人的他,罕见的放下君子之心,讥讽道。 褚怜人立刻问,「哦,那在霁月清风的世子殿下看来,究竟何为真心?」 「所谓真心......」 不知不觉,秦随风已然觉得话题偏到姥姥家去了,不知对方究竟何意,他沉声道:「司空大人不要开玩笑了,你我这种身份的人,又怎么会有真心。」 秦随风的真心,早在第一世的时候,被人囫囵个吞了,他也当被狗吃了,渣渣都不剩。 至于褚怜人嘛,这种从皇宫里摸爬打滚出来的人精,但凡有点真心,也被人囫囵个吃了。 可在秦随风第一世最后的记忆里,他分明记得褚怜人以一己之力,生生压过东宫一头,可见其手段之狠,心性之坚。 这也是这次秦随风选择与他合作的原因,因为对方够聪明。 「而且,真心这种东西,还是别看为好。」秦随风意味不明道。 「为何?」一向算计人心的褚怜人,此刻却有些不依不饶,偏偏有些倔强。 秦随风忽然直视对方,抬眸的一瞬间,浑身的气势一变,像一只在地狱里挣扎的鬼魂,将人拖入绝望深处。 他逼近褚怜人,两人面孔之间只余毫釐,黑眸毫无光亮,在雾气中蒸腾,像黑雾狰狞蒸腾,一字一句道: 「因为......」 「真心这种东西只有在死亡面前才能看清。」 「司空大人......你想死吗?」 话落,秦随风又恢復如常,退开几分。 褚怜人方才继续唿吸,方才停滞的心跳,此刻就像,那只握紧的手松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第12章 [世子殿下已死] 天际落下帷幕。 安静下来的京城,四目宁静,只有梆子的敲击声,迴响在京城大街小巷,提醒百姓到了入夜休息的时候。 京城的中心,整个权利的宫殿。 此刻却灿若明昼,照亮四周的天地,宫城内外身穿甲冑的巡逻将士,耳听八方,神经紧绷,按照既定的路线,巡查四通八达的宫道。 紧闭的朱门口。 两个高大的铜狮子面前,两个站的笔直,弱不禁风的宫人,此刻打着瞌睡。 空旷的宫门前,别看唯有他们二人,似乎有些防守松散,但只要你抬头一望,就能看见宫墙每隔几米的口子,都有抱着弓箭的将士,一个个严阵以待。 只要出现形迹可疑者,格杀勿论!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秦随风,心底却越发冷静,知道今日决不能出半点纰漏和差错,否则自己又要死一次了。 不过死一次也无妨,就当积累经验,下来的行动一定能更完美。 第34页 思及间,他面色沉了下来,发现自己的思维出现一个问题,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死亡了。 一旁的褚怜人见他面色不好,以为对方在紧张,低低的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柔和和安慰: 「世子殿下不要害怕,牢记我之前说的几点就好,一切都有我在。」 『一切都有你在』? 秦随风一愣,只觉得心尖被人戳了戳,自己徘徊在生死线上,曾被他深爱的人算计,曾被他相信的人背叛,曾被他爱重的人毒杀,血脉相连的亲人,眼下似乎也不是自己的亲人...... 他心底其实早已知晓这世间无人可信,无人能护他,他已经做好准备孤身一人,面对将来的血雨腥风了。 秦随风瞳孔缩了缩,脑子里像走马灯一般,闪过一幕幕过去的画面: [世子殿下,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每到暮春时间,来这里上香的人就特别多,你别怕人多,路杂,就跟着我走,不会迷路的...... 一切都有我萤火在!] [我们七岁的大郎,今天也到了入宫读书的年级了呢,你孤身一人入宫,也不要害怕,和东宫好好相处,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母亲...... 一切都有母亲在!] [随风,听说你也要参加此次科考,第一次下场,难免紧张,别害怕,也让那些人看看我大魏世子的才能,别害怕。 一切有本王......有父亲在。] [表哥!表哥!你偷看了那么久,你是不是也想偷吃炸荷花!听说这是宫里新出的样式,不过上次书没背出来,父皇又罚我手板了,三日不许进食,要不然我去厨房偷一盘来? [哎呀......你放心吧,一切有本殿在,不会被人发现的!] 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闪过,一句句空灵又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随风一只手按着太阳穴,只觉得浑身被挤压,脑子里搅成一团,所有的一切互相纠缠在一起,让他一刻不得停歇。 闭嘴......闭嘴...... 什么一切有你们在,你们这些骗子,你们这些骗子! 就是因为相信了你们......才会...... 就是因为相信了你们......我才...... 就是因为相信了你们!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殿下......殿下?」 「秦随风!」 「秦随风——」 一切声音如潮水退散。 秦随风勐地抬头,慢慢放下按在头上的手,这才发觉自己的脸被人捧着,一双灰色阴森冰冷的眸子,此刻满是担忧和疼惜。 「殿下,你怎么了?」 褚怜人觉得秦随风不对劲。 方才抱头痛苦的样子,活像得了臆病的疯子,嘴里还尽是嘟囔着,许多听不清的话,但是其中绝望纠结之意,不言而喻。 秦随风微微喘着气,慢慢的恢復了冷静,他拉开褚怜人的手,摇头道:「没事,我就是有些头疼。」 「真的吗?」 褚怜人仍旧仔细打量着对方,随即下定决心道:「世子殿下今日状态不好,我们改日再谋划吧。」 说着就要拉秦随风手,手却被反扣住。 秦随风目光沉静,面无表情道:「我真的没事,我们走吧。」 褚怜人抿着唇,却并不动,秦随风见拉不走人,又郑重道:「司空大人,我真的没事,我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他目光定定看向不远处的宫墙,从里面有灿若明昼的烛火,可在歷史悠久,黑色古朴的宫墙里,却让人心生压抑。 他说,「人总要向前看的,不论未来等着我的是什么,而面对我的真实身份,就是第一步。」 褚怜人见对方神情已然冷静,可又不似冷静,更像是已经心死的死寂,在黑暗深处,浑身萦绕着暗尘冰冷的意味。 「对了,世子殿下之前说要杀魏月明,若是殿下不方便动手,不如交由我来,保准毫无痕迹。」 褚怜人挑眉道。 秦随风顿时抬眸,两道眸子互不相让,就这么隔空对弈起来,一个比一个冰冷坚毅。 秦随风知道,这是褚怜人在试探他,如果他在这个问题上都不能保持冷静,泄露半分情绪上的弱点,那待会进了宫,只会暴露。 最后,还是秦随风面无表情道:「不用了,还是......不杀了。」声音毫无波动。 「为何?」褚怜人追问。 他说,「因为,已经不重要了。」 没错,魏月明的选择不重要,魏月明的背叛不重要,魏月明的立场不重要,魏月明杀他,统统不重要。 没有谁应该以他为先,没有谁必须同他站在一处。 不管是谁离他而去,他都只会向前走。 即使这陡峭绝壁的无涯之路上,仅他一人。 两人说话间,手却还是拉着他,褚怜人隐没在黑暗中的半张侧脸,只觉得心一痛,此刻话语苍白,他只能渐渐握紧了秦随风的手,紧紧地。 「殿下,我们走吧。」 「嗯。」 一旦天黑,皇宫四周便不能有车马和行人。 「站住!前方何人!速速通报姓名!」 秦随风低头不语,目光从城墙上收回,弓着身子,装作谨小慎微的宫人。 在他前面半步的褚怜人,此刻却掏出一个金色的腰牌,冷声道:「是我,司空府的!」 第35页 两个宫人,眯着眼睛,看向两道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身影。 尤其是看清前一个面如鬼煞,气势冰冷阴森的褚怜人,立刻哆哆嗦嗦低下头,陪着笑脸道: 「原来是司空大人啊,失礼了,不知这个时辰入宫,可有什么要紧事?」 别看这两个宫人一派趋炎附势,做小伏低的样子,可在询问『要紧事』的时候,都纷纷眼底带着审视和观察。 似乎面前的人,有丝毫不妥和不当,他们立刻就会一声令下,高墙上,顷刻间,就会落下纷纷剑雨。 褚怜人一手提着一个木胎大漆雕花卉纹食盒,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抬,神情不悦,似乎不耐回这两个宫人的话,但这个样子才符合自己的形象,和他人眼中的自己。 他声调微扬,不悦道:「我奉七皇子的命令,给他送点玉荣轩的吃食。」 「送,送吃的?」 这么离谱的理由,你们也想的出来? 当皇宫里的厨子不存在吗? 两个宫人眼神一对,立刻动作飞速,麻熘的将褚怜人手里的食盒接了过来,然后一层层的打开,顿时一股爆炸般的香味,袭击口鼻。 两人狠狠吸了一口气,唾液立刻分泌起来。 然后一人拿出一个册子,一人拿出银针,拿着册子的瞬间毫不迟疑,记录着菜名,拿着银针的,则小心翼翼的试毒。 「麻婆豆腐,呦!豆腐色泽红亮,这牛肉粒也酥香,麻、辣、香、酥、嫩、烫、形,果然不愧是这玉荣轩的手艺,虽然这菜也算百家,可能做的如此精緻,豆腐连块儿角都没破的,京城也就独独这一家了!」 拿册子的人,只一眼就报出一道菜名, 「下一道!」 「东坡肘子,这肉光泽鲜亮,即有焦黄的酥脆,也有精亮的光泽,汤汁也浇的不错!」 「五柳鱼!哎呦喂!又是一道川菜系。青青竹笋迎船出,日日江鱼入馔来。不愧是才子佳人都爱吃的鱼!有味道!有诗意!」 「西施舌、贵妃鸡、貂蝉豆腐和昭君鸭......呦这四大名菜都齐全了!斯哈斯哈......」 记录菜名的宫人仰头晃脑的说着,忽然一喜,喋喋不休道:「不过这怎么都是辣菜啊,这......七皇子的胃受得了?」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抱菜名的宫人笑嘻嘻的抬头,这才发现,本该用银针试毒的宫人早就瑟瑟发抖,躲在石狮子后面。 他面色一僵,对上那一双冷笑阴森的灰色眸子,顿觉『吾命休矣』,腿一个瘫软,「司司司空大人,东西都检检检检查好了,您,您请入宫。」 「哼!」 褚怜人冷哼一声,用阴森恶意的眸子,狠狠瞥了那宫人一眼,随即拿起食盒,脚步快速朝一旁打开的小门走去。 而秦随风也低头躬身,默默跟在身后。 等他们进来后,背后的小角门关上。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跟在褚怜人身后,还觉得不可置信,「竟然真的能进来?」 就为了满足某个皇子,送几道吃食? 这宫里什么时候还有这个口子了,以前他怎么不知道? 褚怜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道:「按规矩是不能,不过总有人情在。」 「什么?」秦随风更好奇了。 「咳......」褚怜人只好解释起来,一边擦着墙角走,一边小声道:「因为七皇子干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他想,每每都使唤人出宫买些吃食和小玩意,都是宫里没有的,一来二去,也成了宫内人心知肚明的惯例。」 这么任性? 秦随风有些疑惑,又觉得既然,褚怜人如今投靠七皇子,也算对方的幕僚,「你就这么由着他?」 褚怜人罕见,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冷笑道:「说了也没用。」 随即,这位司空大人,在心底想着,什么时候给这位记吃不记打的主儿,来一顿狠的,好让对方再也不敢犯。 「阿嚏!」 可怜,某位正躺在自家宫殿里,听着小曲,喝着小酒的七皇子,此刻浑身一冷。 两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道路两旁种植着郁郁葱葱的树枝,还有一排排亮着烛火的石龛,远处是层层叠叠的宫殿。 走出甬道,到了后宫入口。 褚怜人看向对面一处辉宏明亮的宫殿,说道:「世子殿下,到这儿就兵分两路了,我必须要去一趟七皇子的永华宫,不然容易惹人疑心。」 「你记着我说的,宫内的巡逻布局和路程,慈禧宫你熟悉,就是记得一路上避开这些侍卫,宫内最好不要用轻功,反而惹人注意,一路上也不要太疾驰,其他的你自己都能避开。」 秦随风只觉得一向言简意赅,懒得应付的司空大人,居然也能如此啰嗦。 「我已知晓,多谢督公大人。」他说完就想走。 褚怜人又道:「我在永华宫等你。」 褚怜人看着离去的背影,小声道:「不论多晚。」 秦随风脚步一顿,点了点头,「嗯。」 褚怜人看着离去的背影,化为一抹黑点,然后一个转身,再也不见。 他才小声嘟囔了几句,「连个头都不回......」 秦随风一路上都按照褚怜人说的话,果然没有碰到任何的侍卫,就算远远瞧见了,以他的能力,也能瞬间避开,这戍守森严的皇宫大内,却如入平地,畅通无阻。 第36页 他刚路过一处宫殿,却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瓷器碎裂的声音,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桌椅掀翻声。 接着是一道私心裂肺的哭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与世子表哥成亲!不是母后你亲口说的吗?只要我一及笄,你就去向父皇请旨,让我与世子表哥在一起!」 「可到了现在,却说着婚事一开始就没有,你让我这十几年的等待都成了空......」 随即,女子如怨如诉的哭泣声,缕缕传来,听的叫人毫不伤心,只觉得心都哭碎了。 六公主? 秦随风脚步一顿,就在他停顿的时候,另一道略微威严的女声传来: 「是我猜错了你父皇的心思,我原以为这秦王府再娶一个公主,对皇室,对秦王府,都是强强结合,两方皆利的好事,又能将军权彻底与皇室捆绑,你父皇一向又看中这个王府的外甥......」 「那母后,你再去求求父皇啊!」六公主哭诉道。 里面沉默半晌,直到六公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皇后似乎十分的头疼,有些嗔怒道:「别哭了!实话告诉你!这婚事是你父皇不允的!就连我去和他说,他毫无转圜之地,直接勃然大怒,我是不敢再说了!」 「现在看来,你父皇似乎一开始,没打算将你嫁给秦王府!」 「呜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不就是一个王府世子吗,母后日后定位你寻得一位更出色,更优秀,比你这个世子表哥还要好的儿郎。」皇后声音放柔了几分。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还有母女间的体己话,秦随风不好再听下去。 他走在鹅卵石路上,还在想着方才那些话。 他第一世的时候,皇后娘娘也亲自召见过他,专门隐晦的提过这件事情,但他当时,早已经与萤火『两情相悦,互许终身』,哪里会娶公主。 甚至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这门亲事。 他当时以为,事后皇帝舅舅会来亲自找他,他连託词都想好了,可这件事情似乎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任何风浪,而他顶撞皇后的事情,更是无人提起。 现在想来,该是皇帝舅舅一早就知晓他的身份,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将公主许给一个有南靖血脉,半个敌国的世子。 可皇帝舅舅,这些年来却又真的待他也不错,半点间隙也没有,甚至可以说半个皇室,都默认,放任自己这半个南靖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 想到这里,秦随风松了一口气,看来除了看在,自己的生母大长公主是他们血亲的关系上,可能...... 自己的生父也不是南靖什么重要的人物吧!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秦随风终于走到了『慈禧宫』的门口。 比任何一座宫殿都要宽敞许多,可也比任何宫殿都要冷清和死寂。 说来也是赶上了好时候。 太后如今正在莲花寺礼佛,不再宫中居住,所以这慈禧宫,如今除了几个看角门的下人,再无一人,就连侍卫都不在这里巡视,给了秦随风极大的空隙和时间。 秦随风四处探望,见无人后,立刻运用轻功抬气,然后一个敛息,从两人高的宫墙上,翻了过去,落地悄无声息。 他从草坪上,顺着石墙,走过一处迴廊里,然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七绕八绕就到了一处雕花木门前。 不过他没有拉门,因为这门年代久远,记得小的时候开门关门,就会传来年久失修的『吱呀』声。 他又往前了几步,停在一处小窗旁。 他从腰间腰带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针,仔细的插进窗扉的缝隙里,一寸寸小幅地的将缝隙撑开,里面有灰尘时不时的飘落,确认所有缝隙都打开后。 他才一个翻身,从窗户滚落进入,袍角扫在窗沿,然后立刻不见。 窗户又紧闭起来,再无身影。 他松了一口气,看向屋内的布局。 这屋子不大,但里面的家具无一精緻和洁净,可见有人日日打扫,北墙面有个沾满一面墙的黄花梨柜子,柜子上挂着一把锁,西侧是一个供奉着三清真人的佛台,里面插着半截燃尽的香烛。 不过这不是秦随风的目的地。 他朝右侧的厢房里走去,目的是里面,一落下窗幔的架子床,整整齐齐堆着天青色的被褥,他小心翼翼将手探如被褥中,然后慢慢摸索。 他幼时在皇宫中读书,也曾日日来慈禧宫请安,太后常常让他陪伴在侧,餵糕点给他吃,也是一次无意之间,他昏昏欲睡,却见到太后似乎在确认床脚的什么东西,当时他浑然不在意。 但只是一瞥,却看到床榻最里侧有一个凹陷进去的空格,里面应该放置着很重要的东西。 现在想想,能让当朝太后,亲自放于每日就寝处的东西,说与皇室秘辛无关? 只怕都没人相信。 找到了! 几乎没用太大的功夫,秦随风摸到一细细的凹陷,他再也等不及,只将将隔档的一层拉开,将手伸进去,却一愣。 比预想中的空,空格下就是薄薄的几张纸? 他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摩挲着纸质,从纸袋中掏出里面的几张信纸,然后走到窗口洒进的月光处,立刻阅读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第一眼,他判断出,写信的人似乎书法不太好,文化水平也不太高,许多字都漏了偏旁,不过他马上就无瑕顾及这些小事。 第37页 因为第一句话,已经牢牢吸引了他的心神。 [我叫魏沧海,之前的蓝星,现在的大魏,都叫这个名字......很奇妙吧,我也觉得。] [我记得自己已经死了,但我确实......又活了!] 第13章 [世子殿下已死] [我叫魏沧海,之前的蓝星,现在的大魏,都叫这个名字......很奇妙吧,我也觉得。] [我记得自己已经死了,但我确实......又活了!] ——大魏明皇历一十一年,三月初三 今天是老娘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年,终于学会写了几个字,以下是我个人的啰嗦,没什么意义,就是想记录下自己无人得知,无人理解的一些经歷罢了。 话说,老娘估计是中了千年难遇的彩票,这么狗血的穿越都能砸在我的头上。 不过,老娘我似乎不是身穿,也不是灵魂穿,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在蓝星的魏沧海死了后,没直接去阴间报到,孟婆汤也没喝,老天爷似乎迫不及待,直接将我投成一个有自己思想的胚胎,然后在老母亲的肚子里,茁壮成长。 这一年真的熬死我了。 然后我终于顺利的被挤了出来,窒息......(两眼一翻) 好在我这次投胎的本领不错。 前世勤勤恳恳,一只无才无能,只想混全勤的上班狗,老娘我如今也是这大魏国的堂堂长公主殿下啦! 啊!哈哈哈哈哈......(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不过,就像每一个『穿越人』的标配,这个一睁眼,就绑定在老娘脑子里,灰扑扑的系统是什么鬼? 状态栏上就一句话: 【任务:杀死南靖离(任务时限倒计时:21年:2月:14日:21小时:60分:45秒)】 【任务奖励:心想事成丸(备註:不要怀疑!在不得损害本甲方利益的前提下真的什么奇妙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实现哦~~~)加油吧,少女fight】 也就是说,老娘只有十四年好活,我必须要在二十一岁之前,杀死这个叫南靖离的倒霉蛋,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喂!要不要这么愚弄人啊! 你以为我看不出哪个金光灿灿的【任务奖励】是有什么企图吗? 就像那种黑心企业,压榨员工,无良上司,给菜鸟画大饼,让无数打工人前仆后继给他们卖命啊喂! ...... 大魏长公主魏沧海? 秦随风目光一凝,这是他的亲生母亲亲手所书? 系统? 南靖离,南靖前太子? 短短几行字,秦随风却从骨子里渗出一股冷意,只觉得过去未来,都有无形的大手,掌控玩弄着这个世界。 他迫不及待往下看去,不过这书信,似乎缺少了许多页,下一页居然直接跨越了十年之后。 ...... ——大魏明皇历二十一年,十二月寒 【任务:杀死南靖离(任务时限倒计时:4年:12月:30日:21小时:60分:45秒】 【任务奖励:心想事成丸(备註:不要怀疑!在不得损害本甲方利益的前提下真的什么奇妙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实现哦~~~)加油吧,少女fight】 这十年里,我尝试不断和这个狗系统交流,但它狗是真的够,毫无回应。 也许这种未知又神秘的高纬度存在,根本不会在意我的心情和想法,即没有强制我完成任务,也没有任何提醒。 似乎将一切的选择交到我手上,毕竟任务完不成,二十一岁的那天,就是我的死期。 但老实说,这几年,我完全没有想要做任务的心情,我本来就死了,这多出来的二十年本来就是赚的,何必还要搭上旁人? 谁让我是个大大大大滴好人捏~ 不过这十年里,老娘的日子过得却是很滋润。 不太妙的是,边境战事又起了,又要打仗了。 真不明白国战之际,便宜老爹,啊呸!父皇他老人家为何还要动员我们姐妹二人以及皇室所有女眷,去相看那些世家公子们。 一个个弱不禁风的,老娘一只手就能碾压,就这些菜鸡还想做老娘的男人? 老天爷没开眼吧? 我堂堂魏*美少女*高级知识分子*来自未来的灵魂*沧海,难道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吗? 既然都是穿越,怎么不给我穿个未来世界,或者星球大战也成啊!天知道我被关在皇宫里,头上都快长蘑菇了! 还有,既然都是穿越,怎么不给我找个组织呢?你们穿越总局人丁不旺啊。 ——明皇历二十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阿爸阿爸...... 【任务:杀死南靖离(任务时限倒计时:1年:7月:21日:13小时:60分:45秒】 【任务奖励:心想事成丸(备註:不要怀疑!在不得损害本甲方利益的前提下真的什么奇妙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实现哦~~~)加油吧,少女fight】 还剩一年的时间,我必须要出宫了。 眼下国战在即,如今大魏确实有些人心不稳。 加之积年成疾的门阀制度,搞得国内积弊已久,一个个竟学会吟诗弄赋,不干些正事,便宜老爹也不容易,眼下皇室急需拉拢人心,好让一些摇摆的势力坚定的同皇室站在一起,本姑娘也不想辜负老头子自幼疼我一场,我只好...... 逃婚啦!!! 爱谁嫁谁嫁去!反正本姑娘不嫁! 第38页 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高知女青年,怎么能屈服于封建落后思想呢? 再说了,难道出卖我一个人的姻缘,这个世界就能天下太平?两国便能化干戈为玉帛?百姓就能安居乐业? 拉倒吧!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小虾米! 上辈子助人为乐,赔上了自己,这辈子我可要为自己好好地活一场!咱也见识一下这自然风光,说不得未来都是5a景区,不赚白不赚! 好在老娘有先见之明,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不枉我晨鸡起舞,夙兴夜寐,总算是大功有成,照着从地摊上学习的武林秘籍,终于小有成就。 话说内力这种东西用起来很爽,但是原理是什么?起源在哪里?为什么未来的世界没有?还是我其实穿越到的是另一个时空,所以这个世界的未来,不是我原来的世界? 糟了......那我岂不是无法青史留名? 老娘还想干成一番大事业,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亲戚,还有混的风生水起的同学们的儿子女儿们,在歷史书上学习我的生平呢! 咳咳咳......扯远了,谁让我的mbti测试是intp,俗称永远的神呢! 说起intp这类人,也就是老娘,我就不得不说一说了,我们的终极夙愿就是躺平,躺平,躺躺躺......平! 顺带思考思考宇宙的起源,人类哲学的发展,研究研究新型物种,比如这个那个杀人癖患者,精神病患者的行为动机,外加心里动因...... ...... 原来如此。 秦随风透过薄薄的信纸,还有几个淡了墨迹的话语,似乎亲眼看见一个不怕天不怕地,明媚灿烂的少女,也是他的母亲。 原来自己的生母胆子如此大,居然连逃婚都敢。 看来自己第一世那么任性妄为,都是有迹可循的,他嘴角下意识擒着笑意。 还有,『时空』、『另一个时空』、『上辈子』? 秦随风指尖下意识颤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的母亲和自己一样,都曾『死而復生』过? 自己经歷的一切是否会与母亲有关,他迫不及待看下去。 ...... ——今天是几号来着,忘了,睡了太多天,有些昼夜颠倒,脑子不太好使,不过什么日子不重要了。 反正我每日生命的倒计时,总是提醒我要为所欲为,珍惜当下。 哈哈哈哈哈,仰天大笑出门去,经过一番心思缜密的计划,静待时机的蛰伏,本姑娘终于出宫啦!!! 理想很丰满,闲适很骨感,浪了几天之后,本姑娘的银子见底了,好在遇到一个长得很帅很帅十分阔绰的......乞丐,以下就先称唿他为『小李子』吧。 话说叫『小李子』的人果然非同凡响,一路上我跟着他沿街乞讨,学到了不少生存的小技巧,在我有意无意地,展露了自己高深莫测的功夫后,『小李子』当即要拜我为师,我推脱不掉,又想起他半块馒头之恩,于是便答应下来。 从此本姑娘也是有弟子的人啦! ...... 秦随风的目光,落在『小李子』三个字上,这人难道是个太监? 不过是自己母亲离宫逃婚,在民间遇到的人,应该不是。 不过这个『小李子』是什么身份,秦随风带着好奇地看了下去。 ...... ——秋天了 【任务:杀死南靖离(任务时限倒计时:12月:21日:13小时:60分:45秒】 在外面也有大半年了,东跑西跑,还是被老头子派来的暗卫找到了,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再逃。 半年以来,看到的人,经歷的事太多,这是我第一次直面战争。 王朝流转间,多少尸骨堆积,天下兴亡更替中,又是多少普通人的一生,他们来不及挣扎,来不及反应,就被歷史的洪流,大局的争锋所碾压殆尽。 他们卑微如尘埃,我也一样,在死亡面前毫无价值。 其实我也明白,就算我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无非是作为一个联姻的棋子,拉拢大臣的手段,甚至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微乎其微。 我也想找一方清净之所,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去看不去听,冷漠旁观歷史更替,假装伫立于时间长河之外,可我就是...... 有点想家了。 想念皇帝老爹每每吹鬍子瞪眼的样子,想念皇后老母每次耳提命面让我学学《女则》、《女戒》,虽然我都当个屁,可谁让她每次都给我送糕点来贿赂我呢。 还有我的『林妹妹』,听说父皇已然给她定了婚事,对方就是在这次打退南靖的大将军,叫秦......什么的,算了,反正不是秦王嬴政就是了,话说你们姓秦的都挺能打的啊。 这天晚上,我让那些杀人如麻的暗卫大哥们抓了好几只野兔和野鸡,打算和陪了我一路的『小李子』来个告别仪式。 毕竟『小李子』也不容易,一路上我鸡飞狗跳,惹出了不少祸事,都是他跟在我屁股后头,给我解决的,他也不容易啊。 我拍了拍『小李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小李子啊,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好歹也是个大魏堂堂长公主,以后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就来投奔我,我让你成为真真正正的『小李子』!也算全了咋们师徒的情谊。 谁料,小李子定定地看着我,来了一句: 师父,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好歹也是个南靖堂堂太子殿下,以后你在大魏皇宫里混不下去,也可以来投奔我,我家还是挺大的,空房子也多。 第39页 南靖太子? 这些年,我早就调查清楚了,老娘的任务要杀的人,就是南靖太子南靖离。 南靖离=小李子? 要不要这么狗血? 话说,这这个破系统,遇到任务目标,你都不提示的吗? 你说我现在是杀他还是不杀? 此话一出,剎那间,刀光剑影,之前那些洗手作羹汤心里憋着一股气的暗卫大哥们,刷刷刷得从树上,地下,石头后面闪现出来。 都是多年习武之人,瞧不起谁呢? 搁着这么近的距离,暴露自己的身份,你当我们大魏的皇宫暗卫是吃素的啊!这一夜那杀的真是一个天昏地暗,刀光血影。 不愧是我的徒弟,我要杀的人,十几具尸体横陈,唯他独立,留给我一个萧瑟挺拔的背影,还留下一句话: 师父你放心,他们只是被我打晕了,毕竟你回宫还需他们护送,这一次是真正的分别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兀自沉吟,其实心中心绪翻涌,久久不能宁静...... 以后出门遇事,我就说他是我师父,啊呸!他是我徒弟!看谁敢招惹我。 中间他啰里啰嗦说了许多,但我还在为他的身份震惊中,没仔细听,只记得最后一句话: 沧海,你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回来个你妹啊!你以为你是灰太狼啊,学什么他的口头禅,一点也不好吗! 我仰天长嘆,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完了,最糟糕的狗血情节被我遇上了。 ...... 秦随风唿吸乱了几分,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小李子』居然是南靖太子?南靖人? 再大胆想像一下,『小李子』难道就是自己的生父!? ...... ——大魏明皇历,二十二年,六月中旬吧,大概。 【任务:杀死南靖离(任务时限倒计时:8月:21日:13小时:60分:45秒】 回宫也有半年了,这半年,边境的战事,大大小小不断。 你夺我一城,我灭他一郡的,我看一时半会是打不完了,不过谁也没办法夺取对方水晶,战事僵持不下,两国人民似乎都有点习惯这种与战争为伴的日子。 因为,人啊,就是一个适应能力极强的动物。 未来的灵魂又如何,先进世界的高级知识分子又如何,你看我,现在不也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红艷艷的喜服,毕竟皇室嘛,总有个长有齿序。 如今明月的婚事与那位秦将军已经定了,可只要我一日不成婚,她就没办法办婚礼。 所以父皇给了我一叠帅哥们的画像卡牌,让我抽一个。 我选了一个最美最好看的相府公子,嗯,也是个患有心疾的病秧子,病秧子好啊,和我这个只剩下八个月寿命的人,十分的相配。 这一天,我身旁给我换衣服的嬷嬷说,我最近又胖了,让我忌口,少吃些甜腻油辣的饭菜,可我这半年以来哪里又敢胡吃海吃,每每用膳还吐了一大半。 这件事情到底没能瞒过老妈,不亏是上一辈的王者! 可她拗不过我。 还有另一层考虑,若是现在流产,先不说用药可寻,就说皇宫内耳目众多,势必会留下痕迹,这可是皇室丑闻。 老妈只好答应我的要求,将婚期又提前了许多。 又在民间传出流言,说相府公子与我互相爱慕,不明真相的路人都说我心悦相府公子,宁愿嫁个短命郎君,也要全了深情,日日在宫中茶饭不思,胖了好几圈。 本姑娘今日终于要出嫁了,那真真正正是十里红妆,举国同......悲悲悲! 喂喂喂! 老娘正大婚着,『小李子』你丫怎么打过来了啊! 不对,南靖离你个坑货! 挑什么时候破城不好,非要赶着老娘的大婚之日,你当自己是龙傲天啊,拆人姻缘下十八层地狱,你懂不懂! 就算本姑娘那日,见你洗干净脸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诱人,一个忍不住兽性大发,勐兽扑食,将你吃干抹净,还准备让你儿子认病秧子作父。 可这有什么错! 这娃儿得先有个爹啊! 忒!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可怜这相府公子,年纪轻轻的就被为师的孽徒吓死了,本姑娘大婚之日啊,这便宜郎君你早死晚死怎么偏偏今日就死了呢! 这让我情何以堪? 哎,大军入城,这婚是结不成了,本姑娘正打算以死明志,这孽徒却忽然蹲在我面前,深情的捧着...... 我的肚子。 呵,这就是男人......看透你了。 后来的事情就有些超出我的想像了。 原来南靖的大军根本就没有打入大魏,也是,如今大魏的战神『老秦』还戍守在边境呢,若真有大军入皇都,他不可能不知道。 南靖离这坑货,原来只是带了十几个死侍,奔袭数千里,啥正事都不干,就来给我添一个『克夫』的名头。 之后,他与我老爹老娘在御书房里密谈了许久,至于是什么连我也不得之。 不过冰雪聪明的我大概能想像的到,两国正在开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这两个敌国的太子和公主搞到了一起,还造出了一个娃。 嗯,真狗血,堪比西方罗密欧与朱丽叶,东方梁山伯与祝英台。 第40页 后来,他满身风霜和疲惫的从书房里出来,却还是对我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他问我: 是愿意同他回南靖,还是继续待在大魏。 我看着远处的老爹老娘,没怎么多做迟疑,我说我要留在大魏,大魏是我家,这里有我的亲人,有我十几年的回忆。 他沉默了。 可惜那日夕阳太红艷,我没看清他的表情。 等他走进时,还是那一副好脾气拿我没办法的样子,他总是这般好说话,所以一路上才任我欺负,任我惹事,然后再给我善后。 一如之前,他还是得听他师父老人家的,也就是我的话。 我这个回答一出,老爹老娘感动之余,也松了一口气,也许我说的很很狗血,难不成你们还真以为...... 这就是个简单的家庭伦理大戏不成? 这是一种要挟啊要挟!亲们! 聪明人都看出来了吧! 我在要挟他啊! 南靖离在他老家混的也不怎么滴,表面上是响噹噹的太子,可这位置也不稳啊,上有锐意进取的老爹,下有虎视眈眈,觊觎他太子之位的兄弟们。 国战在即,一个太子却沦落到敌国当乞丐,一当还当了大半年,任由我牵着遛。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急需做出一些成绩,亟待在敌国打探情报,好回去报效母国,然后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啊!亲! 可就是在此危急存亡之秋,有着龙傲天出生的恋爱脑居然奔袭数千里,就是为了破坏我的大婚,这又说明什么? 各位看官想必也知晓了。 他南靖离这是深深爱着我魏沧海不可自拔啊! 爱到无法接受我与他人大婚!爱到甘愿冒着被敌国灭了的风险,也要来见玷污了他清白的渣女。 咳咳...... 第14章 [世子殿下已死] 他南靖离这是深深爱着我魏沧海不可自拔啊! 爱到无法接受我与他人大婚!爱到甘愿冒着被敌国灭了的风险,也要来见玷污了他清白的渣女。 咳咳...... 各位看官别惊讶,其实我也是刚刚知晓这件事情,知道的并不比你们早。 实不相瞒,我真的很惊讶,怎么会有人如此的恋爱脑?如此的舔?敌国公主哎,国雠家恨哎,咋们是不是除了谈恋爱之外,该想想世界格局,天下大定,或者怎么搞死对面的敌国呢? 不过看到他这么舔我,我也放心了! 总而言之,我就不相信,南靖离他老婆和儿子还在大魏,他敢在这个时候打入我家?哈哈哈哈!谅他有熊心豹子胆也不干这么干! 『小李子』走了,被我老爹偷偷的放出了城。 我以为老爹在得知我的『姘夫』......呸呸呸是南靖离后,会杀了他,但我忽然意识到,老头子除了是我老爹,他还是个一国之君,也就是国父。 他是我的老爹,也是大魏的老爹。 他在乎我,但更在乎大魏。 作为我的父亲,他也许会恨不得杀了这个,让他女儿未婚先孕的『未来大敌』,可是作为一国之君,他也许在庆幸,庆幸敌国太子居然如此在意自己的女儿。 只怕老爹他现在就等着,南靖离履行自己的诺言。 毕竟大魏真的耗不起了,这场战事也耗不起了。 实在是南靖离他老爹实在是个疯逼啊!打算自损八千也要拿下大魏,我看他是想一统天下想疯了,浑然不顾北边和南边的威胁,就算他现在拿下了大魏,怎么也要修养数十年,可不出两年南北异族就会有异动。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看过《二十四史》......的封面的我,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就说秦始皇统一六国还要奋六世之余烈,靠着几十年,几百年,代代人的积累,才堪堪统一六国,可就算统一了,还是没几年就被打到下台。 歷史这事儿实在有趣,你说他滚滚向前,可过程又实在曲折,在这里谢谢马克思您老人家,不知今年是您诞辰第几周年了呀? 哎,总之这两国,这天下,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统一,一定会出现烈日高悬,势不可挡的明主,可怎么着也不是现在。 时机未到! 这件事其实还是南靖离是『小李子』的时候,跟随我浪迹江湖时,我两曾讨论过。 现在想想,他一定对老娘的智慧和格局,甘拜下风了,说不定就是这个时候偷偷爱慕我,哈哈哈哈! 当时我浑然不觉,如今想来,其实所有一切的因果,似乎早有註定。 但我总觉得,南靖离心中早有干坤,既然他预料到了,想必早有解决的办法,若是他为南靖新帝,这天下也许另有一番格局。 可我是个俗人,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旁观看待这一切,完成任务,早早脱身,却被许多牵绊。 南靖离,父皇,母后,还有未出世的孩子...... 我不想做亡国公主,不想看我这一辈子的老爹老娘血溅三尺,不想后半辈子仰仗他人鼻息,我任性惯了,自由惯了,也自私惯了...... 所以,南靖离,你註定不会成为那统一两国,名流青史的千古一帝。 因为你不够绝情,不够狠毒,不够,不够,不够...... 也许,这就是你必然要死的原因。 ...... 秦随风看到这里,胸口沉郁,五味杂陈。 第41页 原来,自己的母亲在大魏和父亲之间,纠结了许久,在自己与父亲之间,更是痛苦思索许久。 他忽然不敢看下去,这轻松淡淡的文字,却暗藏一个註定幻灭的结局。 秦随风不想以旁观人的视角评判什么,更不想对自己的父母,有着高高在上的点评和疑惑。 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人,在过去的选择罢了。 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当一个尊重的旁观者,牢牢记住他们的过去。 ...... ——入秋了,有点儿冷。 【任务:杀死南靖离(任务时限倒计时:5月:21日:13小时:60分:45秒】 哎,这娃儿在肚子里一天天的大了,我头晕噁心,哪儿那儿都不舒服,只盼着早日『卸货』。 娃儿总归得有个爹,父皇思来想去,还是得给我办一场婚礼,即要能守口如瓶,又得身份可靠,还要能近期就办事,思来想去,一个人选跃然纸上—— 老秦,居然是你啊! 其实我也不是很惊讶,毕竟这个人选真的不好找。 你若找一个人随便充数,等婚礼办了,为了保守这个孩子的身份,只能我『谋杀亲夫』了,可没爹的孩子苦啊。 所以这个人选得和皇室绑定一辈子,还要永生不得背叛,甚至最后成为这个孩子的保护伞,咳咳......咋们也不是要搞什么『黑恶势力』,就是图个平安哈。 思来想去,只有老秦了。 我是这么想的,先给孩子找个爹,然后我再来个难产死遁,从此我就自由了,哈哈哈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至于心底隐隐约约模煳的想法,我想老爹老娘应该是看出来了,但他们都没说,想来是默认了我的想法。 没错,南靖离近日来,真是干成了好几件大事。 先是一改往昔温润谦和的『软柿子』形象,暴力镇压他那几个狼崽子兄弟,然后又手握南靖朝堂权柄,顶撞他老爹,生生将南靖进犯大魏的意图,镇压了下来。 他实现了对我父皇的诺言,在他有生之年,两国绝不开战。 短短两个月,以一己之力颠覆南靖朝堂,从无一簇拥,到闻名天下,成为南靖名副其实的储君,不过用了两个月,我也与有荣焉啊,不亏是我徒弟,我儿子他爹。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是儿子,女人的直觉。 这次的婚礼办得很潦草。 其实连婚礼都不算,只是在皇室宗祠上了名,邀请了几个皇室中人见证,连宾客都没请。 想想挺对不起南靖离的,他在另一边血雨腥风,拼命厮杀,可我已经默默给他孩儿找了两个便宜爹地了,希望消息传到他那儿的时候,他不要气吐血才好。 快要到了生产的日子了,我在老爹老娘的安排下,暗中去到了城外的皇庄,里面一应太医,接生婆,丫鬟都配备齐全。 突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肯定有些不安。 好在我明月来陪着我,看着她一如往昔待我,我却有些对不起她,毕竟她与秦小将军的婚事板上钉钉,可如今因为我的事情,她若是再嫁,也只能是续弦了,我知道古代女子都在意这些事情。 当时我只想着腹中胎儿的事情,又走了一遭民间,见惯了生死离别,便下意识无视了她女儿家的小心思,现在想想颇为对不起她。 与她互诉衷肠,聊聊小姐妹之间的闲话,虽然她面上看着温顺恭敬我这个长姐,可我与她自幼一同长大,又怎会不知她是个心思深的呢。 想来这件事情只能她自己消解了,况且等我『死遁』后,她也许就会看开了吧。 也许是因为孕期的荷尔蒙激素不平衡,总之我每天都要将南靖离大骂八百遍。 也许是骂的多了,这日,一只白鸽忽然落入我的窗沿,我心有所感,看到信鸽腿上的东西,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拉开信纸,看到上面没头没尾、又颇有某人风格的寥寥两个字。 『随风』 再翻转信纸,背后又是一行飘逸潇洒的一行字:『念如随风至,只盼来日归,叫随风可好?』 该死的,狗男人不知道孕妇在孕期的时候不能哭吗,他是想让我流干眼泪是吧! 还有!你自己都取好名了,还多此一举,问我做什么?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私下里就是这么偷偷叫我儿子的! ...... 随风。 原来,自己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他的眼角湿润,此刻什么疑问都没有了。 因为他从短短的信封里,看到了浓浓的爱意与哀伤。 ...... 【任务:杀死南靖离(任务时限倒计时:1月:21日:1小时:3分:45秒】 近日有些头晕眼花,看不清字迹了,虽然他们都瞒着我,可老娘也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好不啦! 南靖可真乱,就一个老皇帝,居然生出了十七八个儿女,前朝后宫一团乱麻,南靖离风头太盛,免不了受到许多明枪暗箭,听说每天暗杀就有好几次,还让不让人活啦! 不过我想也有南靖离自己的打算。 毕竟这内乱越凶,他们就越无瑕顾忌外面的事情。 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他们自己的事情都还没解决,最近听说边境也撤军了,我看这持续几年的战乱,也是时候快要结束了。 想想天下格局,上阵杀敌这种大事,竟然也与我有关,我不禁扬起了下巴,果然,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女人。 第42页 也许是快要到产期了,我有些心绪不宁,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收到过南靖那边的消息了。 喂!南靖离!你丫死了没,给老娘传个信啊! 大家都说你已经遭遇不测。 可我知道你没死。 因为老娘的任务还没显示完成啊! 记得小时候,在课本上有一篇文章,原谅我现在脑子不太好使,不说一孕傻三年,我依稀记得是大象还是啥动物来着,它们会提前预知自己的死期,然后踏上漫漫长路,于僻静安静处给自己找一方象冢,于此成眠。 可说到最有灵性的动物,不就是我们人类吗? 我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死亡,又好像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开始。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回去了原来的世界,见到地球上的亲人朋友,我没有因为一次助人为乐的车祸死亡,我只是在医院里昏睡几天罢了。 大梦一场,真真假假。 我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经歷的一切,包括现在这个所谓的真实世界。 庄生晓梦迷蝴蝶,究竟是庄子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子? 不好意思马克思大大,我好像已经从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变成虚无的唯心主义了。 我就问一句,谁他妈穿越一遭后,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算了!现在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了。 我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若说之前是见到战争的残酷,人命如蝼蚁般卑贱,朝堂诡谲永无止境,在死亡面前无能为力,现在我有理由怀疑这个世界了。 这个世界的真相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吗? 我走以后呢? 我的孩子还会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下去吗? 未来灵魂穿越者的儿子这个身份怎么这么牛逼呢,这不是妥妥苦大仇深大男主的标配吗?哈哈哈......好了不开玩笑了。 大魏公主和南靖太子的血脉,想先就惆怅,我的孩子,随风......你该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也许这就是母子连心的预感,母亲和孩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共享过心跳的存在,不知你何时才能看到这些话。 可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一定会看到的,对吗? 未来我们没法守护在你身边,你的身份终究是个隐患,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也许你又会在不合时宜的某一天知道。 我似乎已窥见那一天的到来。 不要害怕,不要担心,不要恐惧,不要回头,人活一遭,谁都不会一辈子顺风顺水,总是会遇到一些坎坷不平,甚至难以承受、粉身碎骨的痛苦。 我只有一句话想要你铭记: 怕什么! 你封王拜相也好,寂寂无名也罢,这些老娘都不在乎,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别活在别人的期待里,哪怕是所谓的父母,要是半路被噶了,只要你九死不悔,老娘我都支持你! 因为...... 死亡不是我们的终点,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端。 ...... 看到这里,秦随风眼眶湿润,久久不能回神,喉咙一阵哽咽。 『啪嗒』一声,一滴泪落在信纸的边角,洇湿一小块儿墨迹。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早已拥有,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足以让他有勇气,去面对整个世界。 第15章 [世子殿下已死] 【任务:杀死南靖离(任务时限倒计时:1时:7分:6秒】 南靖离,你丫怎么又来大魏了? 你是不是闲命太长啊,既然如此...... 对不起,我只能杀了...... ...... 秦随风大脑一片空白,剩下的字迹模煳不清,还有半夜纸似乎被人撕掉了。 他迅速翻开下一页,却发现,这就是最后一页了。 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没有解答,他此刻忽大步沖向床铺,没有了方才的小心翼翼,而是一把掀开堆叠整齐的被褥,然后将手探向暗格的深处。 立刻掏出一方丝绸质,有些粗糙的手绢,他方才本来以为是用来垫在下面的薄巾,此刻却发现这手绢上的粗糙不平的地方,是干涸粘结的血迹。 上面似乎是手帕的主人,在最后关头,用手指沾血写上的几句话: [随风,对不起,母亲不知......正确,你若见此......想必已经数次挣扎在生死之间......] [本来只想......你,却不料给你带来......祸患。] [最后......] [谁都别相信,谁都别相信。] [你身边的人,都想......知道......你身上的......] 秦随风看着因为时隔多年,有些枯黄破旧的白帕子上,寥寥几个用鲜血蜿蜒扭曲的几个字,似乎能窥见写这些话的主人,在何种危机时刻,抱着最后一丝坚持和执念。 其中淡淡警告的意味,让他嵴背发凉,还有一股寂寥悲伤之感。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狗,我要飞的飞的更高~~~】 秦随风走在皇宫里昏暗的小路上,暗自分析方才在太后寝宫里,看到的那些信纸,还有最后血迹斑斑的手帕。 他将手帕带了出来,这个举动有些有恃无恐,因为他下一个目的地,就是...... 本来寂静无声的宫道,此刻却传来一阵诡异刺耳的歌声,打破了这幅宁静。 第43页 【我有一只大黄狗呀,我从来没也不骑......】 秦随风此刻却比谁都激动,循着声音,他扭头一看。 只见一个昂首挺胸,耸拉着大耳朵的『天勾』,此刻竟然凭空出现在自己的身旁,黑色的唇角,还粘着糕点的碎屑,此刻神情餍足,有恃无恐,朗声歌唱。 「你小声点!想被人发现吗?」秦随风压低嗓音,警告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锣鼓般的嘶吼,一个劲儿往耳朵里钻。 秦随风嘴角狠狠抽搐几分,一把从地上将『天勾』捞起来,用胳膊夹着对方的脖子。 「我说了,给我闭嘴。」 天勾『噶』的一声,却更像被掐住了命脉的鹅,仰着脑袋,翻着白眼,黏在牙缝里唾液,滴滴答答顺着毛茸茸的下巴留下来。 「将军,你听到什么什么没有,前面好像有狗叫声?」 「那边是靠近冷宫,可能是哪里从狗洞钻进来的狗,在找吃食吧。」 「不过那边离太后寝宫也近,还是去赶走吧,免得以后这狗儿在这里乱地大小便,不干净。」 「是!」 听到脚步声接近,秦随风立刻用胳膊夹着『天勾』,往宫墙阴影处躲起来。 夜晚巡逻的侍卫们好一通探查,见无果后,便朝另一侧寻找。 他顿觉胳膊湿漉漉,有粘腻的东西流在手背上,低头一看,差点一个气仰,连忙将『天勾』甩出去,将手背在草丛上狠狠蹭了几下,还觉得如鲠在喉。 【嘎嘎嘎嘎......】 天勾动作潇洒,两只爪子稳稳落地。 毛茸茸的短尾巴一摆一摆,在草地上绕了几个圈,浑身气势像巡视领地的孤狼,可皮子却是一只屎黄色的狗。 【我告诉你,对本天勾大人客气一些,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秦随风不理会这阴恻恻的警告,主要是由一只狗来说,实在没什么要挟的威力。 他问道:「我问你,我母亲的身份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穿越,什么未来的灵魂,还有系统任务,倒计时这些,你可知道缘由。」 天勾一只耳朵啪嗒啪嗒,眼睛却转了几圈,随即瞭然道:【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来着。】 【也就是十几年前,那时候的科技不太完善,『娱乐至死』的计划刚刚提出,各大未来星际时空研究中心,还没有摸索出如何『入侵』小世界的通道,更别提精准的逆转小世界的时间,这么伟大不可思议的功能。】 【那时候对一些低级的小世界,都在摩挲实验的阶段,就算是是我们这种高维度的星球,也不能太干预其他世界,所以专业领域的科学家,就提出了一个实验项目。】 【将那些因为事故,意外,短暂的导致原生身体和灵魂出现波动的人,将他们的记忆提取出来,然后塞到另一个世界里,并且给他们提示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和生命倒计时,用来激励鞭策,我们再默默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用来存档记录,为以后的项目做准备......】 【大概提取了几亿个记忆吧,嘎嘎嘎嘎......】 【就是有了那些人的记忆,所以你才能这么幸运,每次都能准确的『死而復生』到自己死亡的时间点之前,别看你一睁眼一闭眼,这可是整个未来星球数以万计的模拟和实验下,才创造出来伟大『权能』!】 夜晚的星空繁星密布,夏日的微风即使到了夜晚还很和煦,可秦随风却骨子里冰凉,胸口更是有一团怒火在燃烧。 也就是说,自己的生母魏沧海,也是『他们』的实验项目,一个观察目标,一个娱乐的玩偶。 秦随风立刻一把掐住『天勾』的脖子,骨节泛白,拇指用力按下去,「然后呢,观察结束之后呢,那些人会怎么样?就这么消失了吗?」 【咯咯咯......】 狗嘴被迫张大,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天勾』被掐的粗噶的声音慢慢道:【喂喂喂!你把我们当成什么非法服务机构......咳咳咳,我都说了我是有编制!有特权的服务狗!】 「快说!」 秦随风不管这些,他只想知道魏沧海究竟怎么样了,胸口薄薄的血帕,此刻像一团火,灼伤他的胸口。 【当然是回到她自己原来的世界了!】 天勾吼道,还有一丝快要被掐死的恐惧,虽然自己不会真正的死亡,但是被掐死还是能感觉到的。 【都说了只是将那些因为事故,意外,短暂的导致原生身体和灵魂出现波动的人,提取他们的记忆而已!用你这个世界的话说,就相当于是『灵魂出窍』,灵魂重生在这个世界,等她的倒计时结束后,就会回到原本世界的身体,相当于做了一场梦......】 【懂不懂?你这个原始舔狗!哼!】 秦随风慢慢松开手,神情一瞬间凝滞,浑身的杀意和疯狂如雾般消散,像是旭日驱散阴霾,周身开始有了温度。 [我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死亡,又好像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开始。]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回去了原来的世界,见到地球上的亲人朋友,我没有因为一次助人为乐的车祸死亡,我只是在医院icu里昏睡几天罢了。] [大梦一场,真真假假。] 他脑子里,渐渐回想起方才,信纸上的几句话,浑身松了一口气,眼眶却一瞬间酸涩。 第44页 「也就是说,我的生母她没有死,她在另一个世界里还活的好好的......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到了她的亲朋手足,对吗?」秦随风声音颤抖。 天勾翻了一个白眼,还在一旁的树下干呕:【呕——】 「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不用再承担和背负这个世界的东西。」 【煞笔!怪不得你前世死那么冤,就你这脑子以后还不知道要死......哎哎哎!你做什么!】 秦随风忽然一把揪过天勾,天勾瞪着腿,骂骂咧咧,以为秦随风又发疯要掐他,却忽然落进一个怀抱,浑身一僵。 【噶?】什么情况? 秦随风抱着天勾,此刻一点也不嫌弃这只大黄狗,眼眶湿润,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谢谢......」 骨节修长的手,此刻温柔的,一下一下拍着天勾毛茸茸的狗头,就像每次拍摸阿景阿静的脑袋一样,即使对方的毛髮有些干枯毛躁,并不好摸也不嫌弃。 一向咋唿的天勾,此刻却浑身发抖,被迫待在秦随风的怀里。 他惊恐的抬着眼睛。 看着秦随风此刻挂着一脸温润儒雅的笑容,眼底因为种种经歷幽深阴霾的黑眸,此刻像浓云被吹散的月光,和煦又温暖,仿佛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可这幅陌上如玉,能让满京城贵女倾心疯狂的温柔笑容,却看得天勾毛骨悚然,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要知道这些时日里,秦随风都不让他的爪子上床,发现了就像丢垃圾一样,将他扔出去,自己只能可怜巴巴地在秦王府墙角的草丛里,屋子的角落里,或者某个柜子中睡觉。 秦随风不顾天勾的挣扎,就这么抱着他朝着永华宫走去。 【我可以自己走~~~】 天勾想要自己走,却立刻感觉抱着自己的胳膊勒紧了半分,头顶上还响起『魔鬼』温柔宠溺的声音:「还有一段路程,你这小短腿儿可别累着,还是我抱着你走吧。」 天勾此刻忽然,觉得这幅场景,很符合某个未来的热词,这就是温柔霸总的『强制爱』宣言吗? 窒息的爱。 谁来救救他~~~ 第16章 [世子殿下已死] 永华宫。 七皇子的宫殿。 整片宫殿四周,灿若白昼,灯若明火,地上石砖的缝隙都清晰可见。 蹭亮簇新的瓦片,似乎是才新漆的黄漆,每日都有人打扫,一点儿灰尘都没落。 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玲珑剔透的八角宫灯,里面燃烧着慢慢的油灯,火苗旺盛,有活力。 宫殿外面的布局,与其他宫殿无一二致。 皇宫里都会有人定时的打扫,每一处转头,树木,水缸,花卉的种植和摆放,都是有风水讲究和布局规定的。 就算想在自己宫殿外添加什么东西,也要上报专门的天工司,让专人检查,宫内步步惊心,每一处都要有记录和检验。 这般尊贵亮堂的宫殿,此刻却无人值守,里面传来丝丝乐曲声,清脆叮咚作响。 「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里面一道少年桀骜的声音,十分的响亮。 「哎呀!你们的姿势不对,我自横刀向天笑,横刀懂不懂?那个人,你那个刀举高点,这句话气势恢宏,你怎么扭扭捏捏的!」 「还有笑呢!不是让你狰狞的笑!是那种恣意盎然的笑!看轻天下的笑!」 突然,紧闭的宫门被打开。 一道杀神般的深绿身影在黑暗中走出,吓得里面的人顿时窒息,停下了动作,乐曲声也瞬间戛然而止,空气如坠冰窖。 「舅......司空大人!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七皇子魏盎然看向门口。 大半夜入宫,还穿着朝廷正装的褚怜人,一手提着金丝花鸟描金纹路食盒,面带弧度的笑容,似笑非笑,吓得差点膝盖一软,如果没有旁人他说不定就跪下了。 瞬间眼底惊恐,连忙摆手道:「司司司司司空大人,我正正准备待会温习温习这几日的功课呢,这这是寓教于乐,呵呵,有了画面感,这诗词记得更牢固了呢!」 大红色繁复花纹的地毯上,宛如群鬼乱舞的宫人们,纷纷跪地,以头杵地,身子颤抖。 七皇子见对面的人看不出喜怒,立刻一只手背在身后挥了挥,让其余的下人赶快走,却无一人动作,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些宫人都是个没眼色的。 尖细压低的嗓音,淡淡响起: 「愣着做什么,你们主子的吩咐都看不见吗。」 跪地的宫人们,纷纷如鸟兽飞散,一个接一个地往外面百里冲刺。 方才还热闹喜气的大殿内,此刻瞬间只剩下了两个人。 「这大晚上的,怎劳烦您老人家,半夜还给我送吃食来?」 七皇子扬着脑袋,见大殿都空了,再无旁人,立刻挂着讨喜的笑容,小跑到褚怜人的身旁,十分有眼色,接过他手边重重的食盒。 走到褚怜人身前,才小声叫了两个字,「舅舅?」 说起吃食,他悄咪咪瞥了眼那食盒,尤其是手柄上熟悉的『玉荣轩』标识,吞咽了几下口水。 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褚怜人冷笑一声,掠过他走进殿内。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没再多说什么,且再让他宽松几天,等他解决了外面的事情,再狠狠收拾他。 第45页 魏盎然提着食盒,迫不及待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排排令人食指大动的菜餚,等摆满桌面后,他傻眼了。 「这,这怎么全是硬菜啊,还都这么辣?」 褚怜人拿起矮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淡淡道:「吃吧,你不是喜欢吃辣吗。」 那就让你吃个够。 「舅舅,我是你亲外甥吗?」魏盎然苦笑着,他什么时候喜欢吃辣的了? 褚怜人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就不再搭理对方,冷着一张脸,心底却默默算计着时间,此刻秦随风应该已经到了太后寝宫,不知道一切顺不顺利。 魏盎然只好苦着脸,闭着眼睛,吃着自家舅舅对自己的『关爱』,一边吃一边流泪。 他又咽下一块儿红彤彤油腻腻的肉片,立刻灌了一口茶水,忽然想起什么,激动道:「对了舅舅!你知不知道前日,听说秦王府世子和东宫闹掰了?这事儿立刻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此事当真?」魏盎然一脸激动。 可惜这种激动不是出于政治上敏锐的嗅觉,更是想要聆听八卦的趣味。 「舅舅可知道为什么?不应该啊,这秦随风不是一向和东宫那个装模作样的,关系很好吗?」 「尤其是那个东宫,现在装的一身太子气派,说话也拿腔拿调,装腔作势,表面上礼贤下士的,心底里谁都瞧不起,你看他说话的样子,不就是学着秦随风小时候的样子。」 「他当谁都看不出来呢,更何况秦随风现在,也不这样文绉绉的说话了呀......」 魏盎然自顾自说着,却听到一声咳嗽,立刻不耐道:「是是是,不是秦随风,是世子殿下!」 「这里又没有别人,说说怎么了......」他嘟囔了几句。 褚怜人罕见地严肃道:「君子不欺暗室,就算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该遵守的礼仪也要遵守。」 魏盎然差点翻一个白眼: 啥啥啥?君子?礼仪? 这句话由他这个小舅舅来说,才更没有可信度。 魏盎然辣的嘴巴通红,他又拿起玉盏灌了一口,不满道: 「小舅舅,你怎么每每都帮着秦随......世子说话,你莫不是忘了,他小的时候揍过咱两?还是暴揍的那种!我三天都下不了床!你都忘记了吗?」 褚怜人却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阴森,「没有忘记。」 他怎么可能会忘。 「你你你你......」 魏盎然目瞪口呆,指着对方,要不是他了解自己的小舅舅,差点就错过对方眼底的笑意。 「你笑了?你看我被揍的很惨,你居然笑了?你是我亲舅舅吗?」 其实,还真不是褚怜人幸灾乐祸。 即使他们舅舅和外甥,两个人年纪只差了四岁,可到底褚怜人自幼早熟,需要承担的比一个贵妇的皇子,要多的太多,自然知晓,事情的真相,不是魏盎然以为的那般。 况且,真要论谁被揍的更惨,明显是褚怜人要更惨一点儿。 他可是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也正是因为这半个月,秦随风,这三个字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 褚怜人解释道:「明明是你先挑衅东宫,骗太子去爬树,结果把太子挂在了树上,然后太子又掉到了水池子里,太子才去找世子。怨不得世子殿下暴揍你一顿。」 「哼!」魏盎然不服气,不如说提起东宫他就来气,「明明是那个没出息的太子,见我们爬树,自己非要凑上来,结果实力不济,自己把自己掉到水池里,还好意思怪我们!」 「想想就来气!这个东宫鼻涕虫,从小就惯会告黑状,一有事儿就跑去找世子,来给他出气!偏偏我们几个皇子谁都打不过他!」 魏盎然到底少年意气,此刻想起过去种种不愤,捏着拳头,跟个土拨鼠一般叫起来: 「啊啊啊!秦随风也是的,他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 「我怎么了?」 原本空旷的宫殿内,却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沉金冷玉般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问。 魏盎然,背后一僵。 那种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和惊恐,瞬间如毛毛虫一般爬上嵴背,他排除见鬼的可能性,僵硬的扭头朝后,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穿着深绿色宫服,头戴黑沿帽的秦随风,怀里还抱着一只屎黄色丑不拉几的大狗,关键那狗还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此刻齐齐看着自己。 魏盎然看着如幽灵般闪现的人,顿时屁股坐在地上,身形不稳,声音颤抖道:「秦,秦随风?不对,世子你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宫殿里。 这合乎常理吗? 「回来了?」褚怜人空落落的心,顿时回笼。 他放下茶碗,视线寸寸扫视着秦随风,确认他是除了衣袍有些脏污外,一点儿伤也没受,便放了心。 秦随风坐在另一侧的案几边,将怀里的大黄狗放到一旁,也十分自然地回道:「嗯,回来了。」 「世子殿下要办的事情如何?」褚怜人又问。 「一切顺利,只是后续还有些要继续探查的,可能要去一趟莲花寺。」秦随风渴了一路,目光在桌面上巡梭。 却有一双手,比他的动作还快,拿起青花玉壶,给他倒了一碗水,加上浓绿色的茶粉,里面咕噜噜起着泡沫,茶香四溢,将莲花边缘的茶碗递给他。 第46页 「你要直接去见太后?这......合适吗?」褚怜人递过茶碗,有些迟疑道。 秦随风喝了一口茶,抿唇道:「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必须要亲自面见太后,才能知晓当年的真相。既然太后祖母将有关我身份的信物,数年来一直保存,想必也是存着要告诉我的心思。」 「当面与太后对峙,可这样你便没有了退路。」褚怜人皱眉,沉思道。 「嗯,我从来就不需要退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听的魏盎然一头雾水,又觉得其中隐藏着惊天秘密。 可偏偏这两个人,他都不敢招惹的。 一个是他阴恻恻的毒蛇小舅舅,另一个是从小暴揍过他至今仍有心理阴影的世子表哥。 他弱弱的抬起一只手,「那个......有没有人看看我啊......」 落了地后,瞬间自由撒欢的天勾,此刻黑豆眼睛下意识看了看,然后又满不在乎的收回目光,珍惜这得之不易的自由时光。 秦随风哦了一声,看向魏盎然道:「七皇子,失礼了,司空大人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告诉我什么?」 魏盎然看向,自从进了他的宫殿,就没说几句话的褚怜人,眼底又尴尬,又焦急。 褚怜人无视对面的目光,自顾自的品着茶。 秦随目光来回巡梭一圈,然后言简意赅的总结道:「没关系,事情是这样,我与司空大人做了一笔交易,他帮助我查些事情,我答应了他,帮你夺得储君之位。」 『轰』的一声,天边响起一道干雷。 魏盎然觉得自己差点被雷噼的外焦里嫩,他蹭的起身,然后绕着大殿内跑了一圈,确认门窗是紧闭的,门外没有偷听的影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随即,魏盎然立刻小跑到桌几旁,生生挤在秦随风和褚怜人的中间,压低了嗓音,用气音说话。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被父皇知道,可是要杀头的!」 然后他眼眶一红,鼻涕一抽一抽,拉着褚怜人衣角,「小舅舅,你......咋们虽然要在这皇城里讨生活,可我真没想到,你会为我谋划至此,你一定是付出了万般千般的代价,我若要你牺牲至此,我觉无颜面踩着你的尸骨,荣登帝位。」 「小舅舅?」 秦随风捕捉到了关键词,他看着褚怜人,再看看七皇子,瞬间瞭然道: 「原来如此,你们居然有这层亲缘关系。」 怪不得他那日,在宫角门前,见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倒不像一般的皇子和幕僚,更像是至亲之人才有的信任和氛围。 「等等!」魏盎然忽然惊恐的捂住嘴巴,「你不知道,我小舅舅之前,没给你说过,他和我的关系吗?」 魏盎然以为,这两人都开始谋划储君之位了,以为他们二人早已推心置腹,那么这最后的秘密和关键,他以为自家小舅舅会说的来着。 魏盎然看向褚怜人,却见自家小舅舅,淡淡来了一句,「这都不重要。」 「不,不重要?」 原来他和小舅舅的关系不重要? 魏盎然一副被背叛的样子,面孔朝天,憋着眼泪,像是被自家老爹老妈,说你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孩子。 「因为世子殿下,不会因为你是我的侄子,就同意站在永华宫这头的,不是么。」褚怜人笑眯眯看向秦随风,灰眸下是透彻的瞭然。 魏盎然也蹭地扭头,死死盯着秦随风。 「谋夺储君之位,这层关系确实不怎么重要,不过......」 看着魏盎然快要溢出来的悲伤,秦随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现在已经知晓了,这,这确实挺重要的。」 等等!? 秦随风话音越来越小,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一件事情,他指节瞬间抵在下巴上。 如果,褚怜人是七皇子的亲舅舅,而自己又是七皇子的半个表哥,表哥和七皇子是同辈,舅舅则是长辈! 岂不是说,褚怜人也算的上是自己的长辈了!!! 他瞬间看向褚怜人,却见对方巧妙避开自己的目光,合着对方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就在七皇子正欲抱着秦随风的胳膊,好不感动的时候,他推开七皇子,十分冷漠道:「这件事情确实不怎么重要,以后七皇子还是不要再提了。」 魏盎然身子一晃,今夜被刀剑扎心无数回,他默默拿起玉箸,准备夹菜,辣死他算了。 「等等!这菜色过于油辣,对肠胃不好。」 魏盎然暗淡的眸子一亮,一脸感动,看向说话的秦随风。 却见,秦随风也拿起玉箸,将一块儿辣乎乎的肉块,放到了清水里面涮了好几下,一直到表皮的油辣被涮干净,然后放在了...... 放在了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在桌子上丑不拉几的大黄狗面前。 这狗还颇为嫌弃,用亮的髮油的黑鼻子嗅了嗅,嗷呜一口,「汪汪汪......汪汪汪!」 【这什么没滋没味的肉,难吃死了!老子就要吃辣的!用不着你这个低级世界的舔狗来管我!】 秦随风低笑了一声,眼底带着宠溺和无奈,却仍旧和声道:「你若喜欢,我找专人来给你做些特色菜餚,保准好吃又不伤胃,今天就尝尝鲜吧,别贪吃,不然晚上该肚子疼了。」 沉金冷玉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迴响,温声响在耳边,让人听了都耳朵酥麻。 第47页 只觉得秦随风不是在和一只狗说话,更像是在看待自己的情人儿。 魏盎然一脸惊恐,哆哆嗦嗦道:「世子,这狗......」不是你家的祖宗吧? 秦随风又倒了一碗清水,放在天勾面前。 自从知道了,也许这只狗不是什么天降妖魔,更有可能是,自己的生母留给自己的【礼物】。 他再看待『天勾』,只觉得对方浑身发着彩色的光芒,浑身哪儿哪儿都顺眼,俗称【来自老母亲对你的爱】的滤镜。 「哦,这算是......我母亲给我的礼物吧。」他说。 魏盎然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秦随风是不是有些精神错乱,「奥,原来是长公主送世子的礼物啊。」 魏盎然说的长公主,自然与秦随风理解的长公主不一样。 自从魏沧海逝世后,原本人们为了区分她与魏月明,所以一个叫大长公主,一个叫而长公主,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加之似乎有人在故意淡化魏沧海的痕迹。 宫里的人只要说是『长公主』,那就都以为是魏月明。 魏盎然松了一口气,却忽然浑身一僵,只觉得有股杀气从自己右侧传来。 他余光微微一瞥,就见到自己小舅舅本就不怎么良善的面孔,此刻死死盯着那只大快朵颐的狗。 牙齿摩擦的声音传来,灰色阴冷的眸子杀意肆虐汹涌,恨不得将它剥了皮,剔了骨,再炖成汤,喝上一口。 「慢点吃,等等,这里面有花椒,我给你夹出来。」 左边是温柔的声音,一派温柔祥和,只觉得置身于和煦春风之下,右边是一脸杀意,空气死寂冰冷,同样的宫殿下,截然相反的画风。 冷热交替间,魏盎然后背的汗浸透了衣衫,额前也是细细的汗珠。 他不住的擦着脸,摸到一手冰冷汗水。 看到那只不识好歹的狗,又被秦随风餵了一块儿肉,褚怜人拳头一握,手里的茶碗瞬间捏成白灰,飘在地上。 这只狗怎么敢,这只畜生何德何能! 秦随风都没有为他夹过菜! 杀着这只狗,他绝对要杀了这只狗,剥了皮,抽了骨,炖成汤,然后再拿去餵狗! 【嘎?】 天勾嵴背一僵,下意识抬起狗头,对上一道杀气肆虐的冷灰色眸子,嘴角一咧,「汪汪汪......汪汪!」 【嘎嘎嘎嘎......看什么看,看了也不给你吃!哈哈哈哈哈......】 第17章 [世子殿下已死] 子时,秦王府。 一向规矩森严,入夜便暮的秦王府,此刻灯火璀璨。 门房和下人都站在自己的岗位上,战战兢兢,心中虽然忐忑,但无一人乱看乱走,只是余光和全身的感官,都时不时关注王府的大厅。 此刻王府里的主子们,可算是聚了一个齐全。 秦王和秦王妃端坐在主位,一个面含担忧关切,一个永远气势如山岳,令人望而生畏。 另外两个小主子阿景、阿静两个人互相抵着头,因为睏倦脑袋一点一点,像个有气无力的糰子,打着瞌睡。 唯有秦随风一个人,从容站在大厅正中央,这架势看起来颇有点儿像公堂对峙。 「大郎!你整整一夜一日未归,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你可知母亲忧心如焚,不论你在外面经歷了什么,也该给我们回来报个信啊!」 魏月明此刻坐在正厅的主位上,看到面前站着不语的秦随风,清丽端方的面容此刻再也端不住,她立刻起身,走到秦随风面前,拉着他的手。 后面这句话,却低声提醒他道: 「还有你父亲,也等了你一天一夜了,连饭都叫人收了下去,我看似乎有些动怒,你快和你父亲解释解释。」 秦随风不动声色,收拢回手,「是。」他看向仍旧穿戴一身沉重盔甲的秦王。 对方面容带着风霜,渊渟岳峙,此刻正坐在主位上,身为父亲此刻等了他这个儿子一天,神情却没有丝毫不耐和厌烦,气势深沉却也看不出喜怒。 虽然他已然知晓,他们并非亲生父子,可到底以父子之礼,相处了二十年。 期间,秦王待他严厉异常,虽无父子之间的天伦亲密,可不论文治武功,还是人生经验,却也倾囊相授。 他从小也是敬重,爱重这个父亲的。 [本王当初在大长公主面前早已立誓,此生绝对会护随风周全,不惜任何代价!] 秦随风想起,之前在王府大厅外面,听到秦王说出口的这句话,若说他毫无震动是不可能。 他真的可以相信秦王吗? 相信这个父亲吗? 可随即,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自己生母,亲手所书的血帕。 [随风,对不起,母亲不知......正确,你若见此......想必已经数次挣扎在生死之间......] [本来只想......你,却不料给你带来......祸患。] [最后......谁都别相信,谁都别相信。] [你身边的人,都想......知道......你身上的......] 谁都别相信! 就在他一个人头脑风暴的时候,面前已经响起秦王低沉的声音,如边关最苦寒的风霜,唿啸而来。 「听说你和东宫闹了些不愉快?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秦随风收拢心思,此刻再抬头,已经毫无动摇。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见太后祖母,从她口中得知当年事情的真相。 第48页 自己亲生父母最后究竟是如何死亡的? 他身上的隐患是什么? 在此之前,他谁都不信! 「回父亲,」秦随风立刻躬身回话,神情无悲无喜:「是和东宫生出一些龃龉,不过都是小辈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倒叫父亲母亲为此担忧了。」 秦王面容坚毅,气势仍旧如同山岳般沉稳,也不知信了没信,却也不再提及,转而问道:「那司空府呢?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秦随风早已想好了应对,他面无改色道:「那日从东宫出来,太子给儿子灌得酒太多,儿子一时身体不适,正好司空大人正在宫角门,只好劳烦他送我一程,却又弄脏了衣物,这才......」 魏月明仔细听着,听到缘由,柳眉一蹙,不悦道:「这东宫也真是的,再怎么样,也不能给你灌酒啊!你半月前才风寒大好,好不容易调理回来,怎好毫无节制!」 随即,她又话锋一转: 「但是大郎,你与东宫到底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不论你们小辈如何吵嘴,可始终都是表兄弟,你莫要忘了这点。」 秦随风听着耳边的担忧,眼睑低垂,看不清神色。 「父亲母亲,儿子都知晓了。」 随即,他直接开口提出道:「父亲母亲,儿子还有一事,也是那日在司空府时,听闻司空说过……」 「近几日,宫内打算派内廷的人,去到莲花寺,给太后祖母送一些平日里所需的物件,儿子也有将近三年,未曾见过太后祖母了,这几日时时想起儿时在太后膝侧玩耍,一时心有所念,想趁着正式入朝为官之前,去拜见太后祖母。」 「特此向父亲母亲告知。」 「这......」魏月明迟疑了一瞬,微微拢袖,「母后在莲花寺礼佛,也确实有好几年了,可你父亲难得回来一回,不知什么时候又要走,大郎你这个时候......」 秦王右手握拳,落在膝盖上,另一只胳膊随意靠在高椅扶手,忽然抬眸看向对面,鹰眸犀利,似在打量自己这个儿子的内心想法,问道: 「你一定要去?」 秦随风抬眸,沉静的语气坚定道:「太后祖母年事已高,不知还能在她身前尽孝多少年,儿子是一定要去的。」 秦王不置可否,沉思了几秒,随即抬眸道:「既然如此,路上小心。」 父子之间的对话,礼貌又客气,官方又生疏,不过这也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 「王爷!」 魏月明一惊,侧面提醒道:「你可忘记了之前太平街上的兇杀案,怎么好在这个时候,让大郎远行呢?」 秦王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秦随风,然后抬手打断魏月明的话,「无妨,让他多带一些亲兵就是了。」 「既然如此,早些休息吧。」说完,秦王负手而立,离开了。 魏月明看着秦王的背影,迟疑了一下,她心底担忧还未彻底解决,可又知晓秦王是个说一不二的,又看了一眼天色,似乎还要对秦随风嘱咐几句话。 「大郎,你……」 秦随风避开道:「母亲还是快些带着阿景和阿静去休息吧,他们年纪小还在长身体,不好熬夜。」 魏月明还欲要说些什么,可看着秦随风离去的背影,与她说话的语气都十分的生疏,一时宽敞的大厅内,只剩下她形单影只一个人。 灯柱上的烛火,『噼啪』作响。 秦随风在府内修整了几日,就接到了司空府出发的消息。 他轻装上阵,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带,只带了随身的配剑和一只昂首挺胸的狗,就准备朝城门去,褚怜人约好了在那里和他碰头。 待到出门时,他被魏月明叫住了。 魏月明手里提着足有四层的金镶玉食盒,关切道:「大郎,莲花寺虽说就在京城郊外,可怎么也要一天一夜的路程,这些你都带上,路上饿了吃。」 秦随风站在原地,沉默半晌。 他一时分辨不出来,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情真意切关切他的『母亲』,和那个也是一脸微笑餵他莲子粥的人联繫在一起。 同样的面孔,不同的表情,在眼前反反覆覆重叠撕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滞瑟半晌,冷声拒绝道:「不用了,带这些反而耽搁时间,且不过一日的路程,只吃些干粮就够了。」 他不顾魏月明的挽留,转身就走。 跨过门槛时,却脚步一停,扭头说道:「我已及冠,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母亲还是多多照顾阿景和阿静吧,他们正是需要母亲的年龄。」 没错,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母亲了。 秦随风说完这些话后,只觉得浑身一轻,之前缠绕在心尖的枷锁和沉郁,消散了半分。 「大郎,你......」 魏月明看着远远离去的身影,目光担忧,只觉得对方似乎一去不回了。 出了秦王府。 秦随风身边,一个僕从和侍卫都没有,可是他能感觉到好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想来是秦王给他准备的保护他的人,此刻隐蔽在暗处,观察他身边的威胁。 「卖包子喽,新鲜出炉的包子,有豆沙的,五仁的,芝麻的......」 穿过大街小巷,走过最热闹的集市区,就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吆喝声。 秦随风望去,正好和一双笑眯眯,褶皱的目光瞬间汇聚,然后又不动声色的分开。 第49页 但是他忽然脚步一转,朝那包子铺走去,停下来,铺面一股浓郁香味,他说: 「来两个包子,要肉的!」 「好嘞您!」摊主立刻笑眯眯,脸上堆起了褶皱,动作快速的给他装包子。 秦随风接过来没有吃,而是直直看向摊主:「你是从南边来的?」 「呦!这位公子您眼力好啊!」摊主眸光一闪,随即立刻挂上熟悉的招牌笑容。 「南边哪里的?」秦随风目光审视的盯着对方,不给他退缩的余地。 摊主低头默不作声又将蒸笼盖上,遮住里面浓浓的白雾香气,随即他仰起头颅,随后道: 「公子一直都住在北边,这我说了您也不知道啊,对了,这次公子要用那枚银币吗?我给您免包子的钱?」 「我若是用那枚银币呢?」秦随风问。 摊主一喜,似乎就在等这句话,迫不及待伸出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这太好了!那公子您快拿出来吧!」 秦随风直觉这银币似乎是某种信物,而且只此一枚。 随即,他忽然扬起嘴角,端的一派清风朗月的样子,笑道:「忘带了,下次吧。」 说完,转身就走。 摊主表情一僵,看着已经走了有几米远的人,挥手道:「哎!公子!那你还是得付我银子啊!」 秦随风扬了扬手里的包子,「不巧!银子也忘带了,下次一块儿给!」 「......」摊主。 远远的就看到城门口。 周围的道路都被肃清了,一些要出城的百姓都在另一侧的小门旁排队。 而正大牌匾下高耸漆黑的城门前。 停着几俩尊贵不凡的马车,一水儿穿着深绿色宫服的宫人,此刻都在整理着大小箱子,装运上马车,旁边还有穿着银甲的将士,警惕的戍守。 秦随风走进后,立刻就瞧见一抹大红色的身影。 今天,对方没有穿宫服,反而穿着一身亮瞎人眼的大红色流云袖袍,这种红艷的颜色穿在他身上颇有一种阴柔之感,一双细长的灰眸阴森冰冷,一时之间让人觉得又冷又热,这种极致冲突矛盾的颜色,缠绕在他身上。 褚怜人手里拿着一把金灿灿的烫金花鸟圆扇,毫无美感的在身前扇着风,都快出了残影,可见他是热到极致,都顾不得掩饰了。 对方似乎格外怕热...... 秦随风想着。 那天他们一起交融内力,互相运功的时候,也是这般热的全身都是黏腻腻的汗液,看起来既痛苦又难耐,想到对方那一身阴毒的寒攻,秦随风很快又不觉为奇了。 褚怜人扇风的动作一顿,一双烦躁不耐的眸子,见到了秦随风,才立刻亮起了细微的光芒,不过瞬息之间,又被他掩饰下来。 他走进,面色如常打招唿道:「世子殿下,今日酷暑,这些宫人只怕还需要些时间,殿下去那边避避暑吧。」 「嗯,」秦随风答应道,但他忽然瞥见,褚怜人目光落在自己手里拿着的包子,以为对方是饿了,直接将纸袋甩给对方: 「路上买的包子,司空大人若是饿了,就吃吧。」 褚怜人顺手抱住怀里的包子,神情居然有些呆呆的:「???」 这个表情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可他就是呆呆地看着怀里的包子,也不管这包子也是热气腾腾,方才还因为酷热不耐烦的人,此刻却觉得连心脏都热热的。 他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明明皇宫御厨做出来的皇室宴席都没少吃,此刻却觉得这个包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这个味道,他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个包子是哪家的来着......」褚怜人想着,自己要不要将那铺子给买下来。 秦随风走到靠着墙根儿,支起来的架帘子下,里面摆着一张四方桌子,还有几个凳子,还坐着一个轻声咳嗽的病弱公子。 对方穿着一身天青色秀竹锦袍,宽松的袍子其实最是能掩饰身形,可这位公子却更加显得身子单薄,病骨支离,苍白到透明的面色都能看清薄薄肌肤下的血管,哪怕是轻轻咳嗽一声,都涨红了脸。 炎热的夏天,对方却唇色青白,时不时打着哆嗦,纤细骨感的手,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襟,似乎是这样就能缓解一分寒冷似的。 秦随风脚步微顿,看着面前,一身病骨也浑身疏离冷漠的人,正想着对方应当不喜与人接近,正欲离开。 却见那病弱公子瞥见他的身影,率先朝他打招唿道:「秦世子,前几日家中就说,你也要一同去莲花寺,外面酷暑,既是来避暑的,快些坐吧。」 那病弱公子,神情淡漠,若非是病态折损了他的面容,光看骨相也是一等一出尘飘逸的人物。 秦随风一听,也不再扭捏,落座在对方身侧的宽凳上,问道:「你认识我?」 病弱公子见秦随风没有认出他,也不恼,仍旧淡漠的解释道:「何止,你我还曾一同在皇宫太学里,同过窗,读过书,可惜我自幼三灾五病的,也不适合这般苦读,所以家里就让我回来将养,这么些年过去了,几乎没怎么出家门。」 说到后面,这位公子微微嘆了一口气,随即表情又冷淡了下来,仿佛刚才失意悲嘆的人不是他。 他这么一说,秦随风倒是想起来了,他立刻歉声道:「原来是相府关公子,失礼了。」 第50页 说起这关长安,秦随风倒是记忆不怎么深刻,不过前面加上相府,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相府也是大魏一等一等的权贵! 不同于秦王刀山血海里拼出来的武将,他们相府则是百年传承的书香门第,可以说整个大魏,甚至是整个时代的文道传承,都繫于关家一身。 就说歷史上有名的圣人,一般都是出自关家,大到经史子集,国学科考,小到乡野杂谈,偏门文书,都曾有关家的人名出现。 就说秦随风一开始看的《魏靖史册》就是关家着述的,还有他科考的一应等批註书籍,里面也有关家的手笔。 民间杂谈《鬼斋》,听说也是一名关家的小辈,闲来无事,随意编写的鬼故事,却成为当今世界的人们,爱不释手的故事书。 只是,就像老天爷似乎总是不能允许太完美的存在,所谓慧极必伤,月满则缺,与关家伴随的,不仅仅是这宛若山岳般高大的文道传承,还有这一身病骨支离的疾病。 代代名医,怪医,甚至是毒医都曾医治过关家人,可他们无一人能医治好这怪异的病。 这关家人的病,不论吃什么药,扎什么针,每一个关家的人,几乎一到及冠之年,正是大好年华开始的时候,纷纷陨落,就算坚持的再久,族谱上也没能活过而立之年的人。 最后经过歷史的经验教训,关家人这短命早逝的病是没治好,不过如何苟到而立之年的经验教训,倒是一大堆,其中最最最重要的就是: 不能动情! 这里的情不是『两情相悦』的情,而是『情绪波动』的情,说白了就是高兴、喜悦、悲伤、愤怒、失望...... 人所有的情绪都要摒弃,做一个『断情绝爱』的人,修一个『无情之道』! 甚至还有游方的和尚,留下了一段话的批命: 百年多病身孤寂,千年世家骨延绵。 七情八苦不堪受,此间人生不必留。 第18章 [世子殿下已死] 甚至还有游方的和尚,留下了一段话的批命: 百年多病身孤寂,千年世家骨延绵。 七情八苦不堪受,此间人生不必留。 ...... 后面似乎还有几句,但这就是秦随风所知道的全部了。 他回忆到这里,随即看向一旁的人,真诚的恭喜道:「对了,还未祝贺关公子,此次科考搏得状元,在下失礼了。」 关长安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什么可恭喜的,我也没读过几天的书,只是承袭了祖辈的恩荫罢了。况且我也不打算入朝为官,只是祖上皆是状元,所以也按照惯例,下场考个名声罢了」 好一个没读过几天的书,一考就中了全国的状元。 这句话,若是叫旁人听来,只怕觉得此人狂妄自大,还一点都不知道收敛,真可气! 多少人寒窗苦读,甚至考到花甲之年的都有,一个人有生之年,只盼在那榜上有自己的名字,多靠后都是自家祖坟冒青烟。 可叫这关长安说来,仿佛就天生是该他的。 但秦随风却瞭然一笑,知晓此人毫无夸大之意,大方承认道:「关兄天人之姿,我不如你。」 他知晓此人这句话,真的只是表面之意。 若是以往,秦随风定然有些少年意气,毕竟他也不是蠢笨之人,更是自幼勤学苦练,却在科举上位居此人下两位。 但经歷许多生死,他早已看透这世间一些事。 生命中没有的就没有吧,生命中该发生的就容它发生吧,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个人有人个的活法。 关长安倒是微微抬眸,一双咳得有些雾气的墨眸,此刻微微诧异看向秦随风,「几年不见,世子倒是仿若脱胎换骨一般,与以往有些不同。」 「此话何解?」秦随风问。 关长安摆了摆手,似乎方才心绪有所波动,顿时又是一个激烈的咳嗽,咳得天昏地暗,浑身颤抖。 「咳咳咳咳......无甚他意......」 秦随风见此,连忙从桌上端着一碗水,递到对方的面前,然后又用手轻轻拍着对方可以摸到嵴骨的后背,将内力凝聚到掌心,丝丝缕缕的传递过去。 「咳咳咳......多谢世子......」 关长安只觉得一股暖意透过后背传来,久违的像是在被太阳暖融融的照着,咳嗽渐渐停下,只是还时不时,间隔地咳上一咳。 轻轻唿了一口气,关长安这才抬眸。 注视着对面温润如玉,隽秀俊逸的面容,被太阳的光芒照着,照出暖玉般的颜色,健康又好看,不像他哪怕是站在太阳底下,也是一幅吊死鬼惨白的面容。 其实他方才,一时想起了小时候的记忆。 他从小三灾五病,别人看着他相府公子的身份,都对他恭敬照顾有加,可是年幼的孩子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只愿意和健康又活力的人一起玩儿。 所以,每每他去皇宫太学的时候,无人搭理他,只会孤身一人坐在最角落的案几,到了下课休息的时候,看着那些孩子们欢快儿的如同鸟雀,朝外面飞舞。 而秦随风,秦王府的世子,就是那些孩子里的中心人物! 就连太子,甚至是其他的皇子,都跟在他屁股后面,更别提一些公主贵女了,更是一个个带着年少的爱慕和崇敬的目光看着他。 毕竟这样一个温柔又强大的人,谁会不追逐他呢? 第51页 就连关长安自己,即使他们关家有『生而知之』的聪慧之能,可他也会偷偷的注意这个少年。 年幼的少年眉眼精亮,面孔精緻,回答学究的问题的时候,严肃又认真,遇到不懂的问题,也会小跑着问。 哪怕是一些皇子公主们彼此之间出现了矛盾,他板着一张还充满稚气的脸,一本正经学着学究训人的样子,训那些皇子和公主,却不知那些皇子和公主都亮着眼睛看着他,还分外高兴。 所以,关长安,其实,从小的时候就十分嫉妒秦随安。 嫉妒他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能活到百年的长寿,嫉妒他身边朋友环绕,有喜欢倾心他的同伴,嫉妒他这么温柔又多管闲事,遇到受罚的宫人会为他们求情,看到树上的小雀会一脸喜悦。 而关长安只有冷漠和旁观。 他认为尊卑有别,一个宫人的死而已何必费什么力气,一只小雀而已,谁知道它能不能活过冬天...... 「关公子可好些了?我方才观你浑身气息不畅,此次去莲花寺可是去疗养?」秦随风收回后背上的手,打破对方的沉思。 关长安很快从年少的记忆里回神,眸子又变得无悲无喜,心中如清澈见底的池子,再无一丝波浪能侵扰他。 毕竟这些年,他修身养性,忘却尘俗,更是与莲花寺中的了凡方丈修习佛法,再无俗世能侵扰他。 关长安的声音带着一丝病气的中气不足,还有几分空灵道: 「嗯,疗养是一方面,还有家中说,近日来京城似乎不太宁静,前有太平街杀人,后又听闻世子你与东宫不睦,家中让我去莲花寺避避,正好太后也在那里礼佛,想来是清净有福之地。」 「这......静静也好。听说莲花寺却是有位方丈医术甚妙,想来对关公子你也有益处。」秦随风没想到问一句话,还能牵扯到自己身上。 他笑了笑没说话,心中却诽腹,不愧是混了百年的世家,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感知到这背后的风雨。 关长安却忽然道:「其实世子你不必如此见外,说起来你我祖辈之间也是有些姻亲关系的。所以不要称唿我为关公子了,直接叫我的长安吧。」 姻亲? 有这事儿嘛? 秦随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关长安继续说道:「你又忘了?」 「你的生母大长公主曾和我的二伯有过姻缘。只可惜我二伯似乎无福消受,又听说被一些叛乱的逆贼吓了心神,居然在婚礼当天命陨了。哎,相府这一脉只剩下我父亲这一辈,为全家中母亲心愿,只好去莲花寺避世。」 「倒是很对不起大长公主,虽说还未礼成,可却让大长公主当时的名声不好听。」 秦随风忽然有一种,死去的记忆忽然攻击他的感觉。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哪里,曾听闻过这个故事,不过是另一种角度,另一种观点。 [喂喂喂!] [老娘正大婚着,『小李子』你丫怎么打过来了啊!] [不对,南靖离你个坑货!] [挑什么时候破城不好,非要赶着老娘的大婚之日,你当自己是龙傲天啊,拆人姻缘下十八层地狱,你懂不懂!] [可怜这相府二公子,年纪轻轻的就被为师的孽徒吓死了,本姑娘大婚之日啊,这便宜郎君你早死晚死怎么偏偏今日就死了呢!] [这让我情何以堪?] 原来这便宜郎君就是关家二伯...... 秦随风如坐针毡,差点从端坐的凳子上栽倒,再无颜面对关长安,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 「呵呵......原来还有这事,那,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老爹老娘把那个关家二伯给吓死了,自己在京城一阵搅弄风云,又不得不让关长安离家去莲花寺。 果然,这世间是有因果循环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呵呵,呵呵。 秦随风仰天长嘆,随即一脸正色看向对方,朗声道:「长安兄,这一路我定会多加照料你的!」 「啊?奥,你随意。」关长安不明所以,也就一天的路程,他也习惯了坐在马车里,有啥可照料的。 两个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远处,一双阴恻恻的毒蛇在阴暗的角落。 看着这一幕,浑身都冒着低气压。 尤其是见到秦随风又是给那个病秧子端茶倒水,又是不停的笑来笑去,硬生生将手里的玄金圆扇『噶蹦』一声,给捏断了。 笑笑笑,平常也没见你那么多的笑! 笑死你算了! 还有,那个病秧子见人统共就没几句话,怎么你就和他聊的那么欢快,平常也不是口若悬河的人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没看人家都不爱搭理你吗? 「司空大人,都准备齐全了,可以出发了!」 身边的人以为褚怜人嫌他们动作慢,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提前将路上的东西和行囊准备好,刚说完这句话,只见身旁一道红色影子闪过,瞬间不见。 「原来如此,长安兄你之前就曾在莲花寺,学习过佛法吗?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 秦随风正听闻关长安说,他第一次去莲花寺的经歷,又说起佛法,也起了些兴趣,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尖细阴森的声音,带着空气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像是有刀子扎在身上似的。 「世子殿下,该启程了。」 第52页 秦随风回头,就见到一脸不善的褚怜人,本来就是一副刻薄狠辣的面相,此刻更觉得对方要杀人似的。 然后见褚怜人又刻意僵硬地挤出一抹笑容,看着他说道:「还有,这相府的关公子可不能劳累,世子殿下你方才说了那么多的话,可别累着关公子了,毕竟相府的人早就打过招唿,让本司空多多!照顾!」 秦随风不知道谁又惹这条毒蛇不痛快了,但总归不应该是自己,他神色如常道:「劳烦司空大人了。」 倒是一旁的关长安,淡漠的墨眸随意扫了下这两人。 瞬间心领神会什么,也懒得在乎这种俗事,起身朝自家马车里走去,边走边咳嗽,看的旁人都跟着喉咙痒起来,想咳嗽。 秦随风走过褚怜人身旁的时候,见他两手空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包子吃完了?」 「哼!」褚怜人冷笑一声。 罕见的甩了脸色给秦随风看,还包子呢,他倒是吃了一肚子的气! 秦随风觉得褚怜人不太正常。 平日里总是对他十分的温顺恭敬,别管是不是装的,起码面子上看得过去,可今日却一反常态,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立刻眉目沉了沉,走进一步。 两人近在咫尺,都能感受到彼此衣料的摩擦,又因为是夏日,衣衫单薄,弄得皮肤起了一层痒意。 褚怜人心中的嫉妒和焦躁罕见的平息了下来,他眼梢轻扬,静待秦随风说些话来安抚他,这样他也能消消气,少些杀性。 却见,秦随风一脸严肃,跟密探接头似的,压低声音道:「我观你内息急躁,表露于外,一反常态,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哈? 褚怜人气笑了,笑的胸腔震动,抱着胳膊的手狠狠掐着自己的胳膊,好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些,。 他从牙齿缝隙中挤出几个字,「世子殿下,就只是想问这个?除了这些京都大事,未来大计,你就不在乎别的事情吗?」 「既然没出什么大事......」 秦随风沉思一瞬间,却也立刻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褚怜人消瘦单薄的肩膀,温声道: 「我观司空大人似乎每日饮食不规律,一日之计在于晨,还是要吃早膳的,《食膳》中曾有言,空腹伤身,饱腹伤心,可见空着肚子伤身体,身体坏了自然影响情绪。对了,方才那两个包子,司空大人没丢了吧?」 秦随风见褚怜人脸又黑了一度,又意识到对方身份不凡,也许从不吃地摊上的吃食,立刻温声道:「若是不喜欢吃包子也无妨,先用点心垫垫肚子。」 语罢,干脆利落的潇洒离去。 见到正在踩着脚梯子,颤颤巍巍像个八十岁老头上车的关长安,朗声道:「长安兄!你慢些,我来扶着你,小心受伤了。」 『哄——』 一股狂暴的内力,瞬间炸开。 周围的人顿时朝源头看去。 只见原本搭建的简易凉棚,此刻不知被哪里吹来的妖风,吹成了碎屑和飞灰。 面前还站着一个面色煞白,神情狰狞的恶鬼,红衣激盪,长发飞舞,似乎立刻就要扑上来夺人性命。 白日里,赶路走了一半。 在穿着银甲侍卫的护卫下,路程近战顺利,加之又走在官方的平坦公路上,一路很顺。 原本骑着马的秦随风,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马,与关长安共称一辆马车。 只见里面,时不时传来,两道相谈甚欢的声音,两个人『长安兄』、『随风兄』的叫个不停,颇有一种倾盖如故,相见恨晚之感。 但是外面的氛围,就没有里面那么轻松。 为首的司空大人带领下,所有宫人都觉得战战兢兢,就连穿着银甲的侍卫,都流了满脸的汗液,不知是被晒的,还是一直在被冰冷的杀意侵袭。 「对了,我观长安兄,见多识广,见识广博,不知怎么看待『死而復生』这件事情?」 秦随风也是乘兴而起,随口提及,闲来无事,也想看看有这『生而知之』的关家人,会如何看待这荒谬离奇之事。 捧着一个天蓝色锦布汤婆子的关长安,却是面色毫无波动道: 「随风兄说的可是《鬼斋》里第二卷梦缘女和书生的故事?」 秦随风这才想起,早在《鬼斋》里似乎就有类似的鬼故事,就连有名的《缘女曲》也是以这个故事为灵感所谱写。 相传相爱的一对儿男女,因为俗世恩怨,阴阳两隔。 痴念情郎的缘女化为阴间一鬼,却忍受地火焚烧之苦,徘徊在彼岸,不去喝孟婆汤。 只为了每年的中元节,阴阳交界之时,能与情郎一见。 秦随风摇头道:「却有不同,我这里的『死而復生』之意是,若是这缘女又活过来了呢,且她还回到了她和书生遇见以前,保留着仅且只有自己得知的记忆,面对一无所知的书生,你说她是会按照既定的路线行径下去,与书生相遇相知相恋?还是会避开这一切,也是避开了以后的杀劫。」 马车外,车辕咕噜噜的声音传来。 马车内,一阵沉默。 即使这个问题再匪夷所思,可关长安仍旧认真思索好许久。 毕竟他读的书,浸染的学识,可不包括这种荒诞、毫无根据的想像。 他沉默片刻,才娓娓道:「其实也很简单,若是缘女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书生,那就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不过被家族反对,再死一起罢了。」 第53页 「若是缘女不愿承受死亡,那只能承受与爱人分离之苦,观看她自己如何选择。不过......」 关长安忽然抬眸,一向冷漠空无的墨眸,此刻却闪着罕见的光芒,直直盯着秦随风,一字一句问道: 「敢问随风兄,这缘女是只能『死而復生』一次,还是能『死而復生』无数回?」 秦随风心底一跳,一瞬间有被看透的慌乱,可面上仍旧一派温润淡定,他温声道: 「若是无数回呢。」 一般人听到这个无数回,只怕都会想到『永生』,对于关长安这类,数着日子下黄泉的人而言,恐怕更是可遇不可求。 起料,关长安眼底的微光尽退,又恢復到了冷漠,对什么事情都毫无波动的样子。 他摇头道:「『死而復生』无数回,这听起来,还不如当初直接死了一了百了呢。以凡人之身,却承受鬼神之能,恐怕并非福气,毕竟一个直面自己无数次死亡的人,到了最后,还能算是......人吗?」 『哄——』的一声。 秦随风觉得脑子里似乎被什么东西炸开,里面全是废墟和尘埃。 [一个直面自己无数次死亡的人,到了最后,还能算是......人。] 秦随风知道,对方这句话,并没有在骂谁,更没有映射和鄙夷的意思,只是很客观的陈述了一件事情。 一件秦随风隐隐约约,模模煳煳注意到的事情。 早在『死而復生』的刚开始,其实他并不太想去报仇。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觉得杀了一个『一无所知』的萤火併不能平息他的心结,所以他开始找寻萤火杀的真相。 本来,在他的记忆力,或许曾经只恨过萤火一个人。 可是现在,在找寻身世的一路上。 记忆中温柔慈爱的魏月明却是个能为了东宫毒杀他的『母亲』。 记忆中爱哭任性的东宫确实个为了一己私慾对他下药的『竹马』。 记忆中威严但负责的秦王,却并非他的『父亲』,他往后也不可能毫无间隙的将对方视做亲生父亲。 因为秦王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还娶了怀有南靖太子血脉的生母。 作为一个男人而言,他心中真的毫无芥蒂吗? 原本背叛他的只一个萤火,可是他现在似乎失去的更多了。 母亲,东宫,秦王...... 还有谁?还有谁将来会背叛他? 还有谁将来会想杀他? 他现在怀疑一切。 到了夜晚,车队停在官府的驿站。 秦随风默默一个人回了自己的客房,沉默的坐在床榻上不发一语,他看着扑腾着爪子,拼命吃方才下人送来的饭菜的『天勾』,嘆了一声。 「天勾,」秦随风叫了一声,那只狗压根没搭理他。 他则自言自语道:「你之前说过,我的『重生』是有意义的,可是这个意义应该是对于你而言吧,毕竟你需要我这个『主角』,似乎是为了写成茶馆里的故事,给观众观看......」 「可当我找到,我父母死因以后呢,我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本天勾大人肿么,洗道......你呜,自己想啊!】天勾头都不抬,用锋利的尖牙撕扯下一块儿烤鸭上的肉。 秦随风的身形现在黑暗里,沉郁沉重。 这时,一个人将门暴力的踹开。 他一惊,毕竟这周围估计没人敢踹秦王府世子的门。 『碰——』 只见一身大红袍的褚怜人,宛如红艷的煞鬼,此刻踏步进来,手里不合时宜的拿着一根金灿灿的鸡腿,在天勾面前晃了晃,这只狗果然跟着上蹿下跳起来。 「汪汪汪!汪汪!」 【啊呜!喂!你给老子放下来!本天勾大人赏光要吃你手上的鸡腿,这是多大的荣幸,你知道吗?】 褚怜人手一扬,手里的鸡腿就朝门外丢了出去。 天勾立刻赤红着眼睛,小跑着追了出去。 然后褚怜人手一挥,大开的门,立刻关的严严实实的。 秦随风一愣,刚站起来正欲说什么,就见那抹红色的身影,瞬间如毒蛇窜了到自己的身上,直接将自己扑倒了后面的床榻。 他一愣,脸色沉了沉,「褚怜人,你做什么?」 褚怜人两只手撑在秦随风的身侧,灰色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尖细的嗓音很不悦耳: 「世子殿下,我观你今日与那相府的病秧子,相谈甚欢啊,这么快就能称兄道弟上了?着实令我目瞪口呆。」 「你有话就说话,从我身上快下去!」秦随风抬脚就要踹身上这人,褚怜人太过放肆。 褚怜人却敏锐的避开了这一脚。 方才还半个身子隔空,此刻却整个人因为直接贴在了秦随风的身上,与他鼻尖对着鼻尖,唿吸彼此交融。 本就天气炎热,两人额头都出了些汗。 可秦随风却被褚怜人这一下,顿觉得有一块儿石头压在自己身上,唿吸不畅。 别看褚怜人瘦没几两肉,可到底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褚怜人!你今日是吃错了药不成!」 秦随风一个翻滚,两个人的体位,直接对调,他用手握住对方的手臂,举在头顶,对方毫无褶皱的红袍,此刻凌乱揉捏的不成样子。 褚怜人冷哼一声,却也没在挣扎,原本冰冷的灰眸,因为方才的动作,眼角上的皮红了些,倒是与这红衣映衬,他道: 第54页 「我可没吃错药,吃错药的难道不是世子殿下吗?」 说着,秦随风就感觉有东西盘上自己的腰侧,像是盘踞不断的蛇类。 他又不是蠢货,这种带有暗示性的动作,他哪里还不明白。 秦随风一把松开对方的手,几乎有些慌乱地从床榻上下来,冷冷道:「我今天可没中药!不劳司空大人费心,你可以出去了!」 秦随风刚退开半个身子,却见对方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腰间被人一勾,又朝前面倒下去。 这个姿势有点像平面摔,秦随风瞬间睁大瞳孔,正好对上那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还带着一丝得逞的灰色眸子。 随即他直接扑到对方的身上,就像瞄准了似的,嘴唇与对方的薄唇狠狠触碰在一起,都变了形。 可他却面色一痛,因为他的唇肉,直接磕到了褚怜人的牙齿上。 「嘶......」 褚怜人得意洋洋,还品味了一番,「哟,世子殿下这么性急呢,别着急啊,我们还有一个晚上,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秦随风咬牙切齿,「褚!怜!人!」 秦随风方才终究有顾忌,此刻却连面上温润沉稳的表情都挂不住,直接内力全开,想要将褚怜人轰飞出去。 顿时床铺上的被单和被褥子室内飞扬,两个人的衣衫和髮丝也交织在一起。 褚怜人也不是能随意被轰开的存在,两股气息在屋内对抗,交融,交织。 屋内一切桌椅和摆件都轻微的晃动起来。 秦随风见内力轰不开褚连人,便直接上手,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的对打起来。 可这两个人一个存着脱身又不能下杀手的心思,另一个本来就心怀不轨。 这架打的也颇为奇妙和旖旎。 从床铺上打到地上,又从地上打到门口,然后到床边,最后不知怎么,又咕噜噜的滚回到了床铺。 秦随风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对方不规矩的手,有些气息不稳道:「褚怜人!你是不是仗着给我解过药,太过放肆了!」 褚怜人却嘴角一勾,眼睛直直盯着秦随风的耳尖,「世子殿下还记得呢,我以为殿下近日来的言行举止,似乎在说自己已然忘了那一晚呢。」 「我没忘!」秦随风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 秦随风盯着褚怜人,忽然没有再说话,下意识思考起了对方异常的举止,心底有个念头微微浮现,随即他又马上否认起来。 抛却那些机关算计,也许褚怜人或许,只是......喜...... 褚怜人见机,立刻咬上秦随风的耳垂,嘟囔道:「世子现在知道吗,你每次内心羞恼,或者害羞的时候,耳尖都通红欲滴。」 秦随风一愣,瞬间感觉一抹冰凉和湿漉吮吸在耳垂,然后耳边就是无边的瘙痒和滚烫。 他瞬间将人扯下去,却觉得耳垂越发不适,用指尖摩挲了好几下,却越来越痒。 「哈哈哈哈......」褚怜人看秦随风这般举动,笑的在床上直打滚,还是毫不留情嘲笑那种。 随即,褚怜人笑意一停。 他见到秦随风都快把他自己的耳朵抓出血了,耳垂上的皮本就薄,原本如冷玉般的肌肤,却有几道血丝般的印子。 褚怜人收拢了笑意,拉住秦随风的手,声音忽然放轻,「世子殿下别再抓了,都出血了,我帮殿下?」 秦随风耳尖确实难受,且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毕竟谁会没事抓自己的耳朵。 他正想看褚怜人如何帮他,却见对方缓缓靠近,两人间面颊相触,接着耳朵被什么柔软冰凉东西一卷,就像滚烫炙热的熟铁,瞬间被放入冷水中。 秦随风瞳孔一缩,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上来含住,「你......」 虽然他心底不适,可到底耳垂上的痛痒缓解了几分。 这个举动太不体统了。也太亲密了。 秦随风听着耳边传来细细的唿吸声,喷洒在耳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了几分,忽然道:「褚怜人,你当初,是故意上我床的对吗?」 说的是问句,可其中之意,确实肯定。 褚怜人薄唇微张,秦随风甚至能听到一声轻微的声响。 他看向那双冰冷森然的灰眸,墨眸沉静,直逼人心,「那这次呢?」 「这次......」 褚怜人本来毫无血色的薄唇,上面染了一丝晶莹,唇角一勾,「殿下明明不是什么不为情动,铁石心肠的人,你心底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 褚怜人真的对他...... 有妄念私心? 秦随风心中不可置信。 可如果有了这一个大前提,那对方的所作所为都可以理解了。 可自己的经歷,让他再也无法全身全心的信任一个人,他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却有一双手比他还快,捧住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道: 「秦随风!别逃!」 「就算你心里想逃,可你的身体也别想走!」 秦随风抬眸,本来如雾霭般带有浓浓防御的墨眸,似乎都被对方噼开了一口子,眸光如玻璃碎片微微闪动。 随即,他轻嘆一口气:「你怎么现在......」才说。 早在第一世的时候,如果他早些看出来,或者褚怜人早些表露出来,也许后面的一切都有所不同。 秦随风的话没说完,对方就立刻覆了上来,微微颤抖的唇瓣不容置疑吻上来,似乎害怕对方会逃跑似的。 第55页 「褚怜人,你不会后悔吗?」秦随风微微喘息,侧头避开了几分。 「这个问题,该是我问殿下的。」褚怜人双手勾住秦随风的脖子,修长苍白的胳膊在红袍的映衬下,格外阴柔,苍白,却也不容置疑,死死禁锢着。 秦随风忽然没有再躲避。 他承认,这个吻其实抚慰了他,也治癒了他,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可是他心口被人撕了一个小口。 他太孤单了,也太孤独了。 但是,他心底的道德和责任,又在理智的审视这段关系,如果他不能同等的回覆对方,与对方抱有同等重量的感情,那他则不该继续下去。 因为他太明白那种被挚爱之人背叛的撕心裂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简单的道理,他从三岁便熟读,又怎么可能从被害者,变成加害者,去伤害褚怜人。 褚怜人似乎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骨节苍白嶙峋的手覆上秦随风的脸颊,灰眸依旧带着戏嚯道:「殿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把我褚怜人当成什么人了?我可不是那些被抛弃就哭啼啼的弱女子,更不需要你的什么承诺。」 随即他轻笑一声,带着戏嚯和轻佻道:「难不成殿下还真的想娶本司空不成?」 第19章 [世子殿下已死] 秦随风沉默看着他。 褚怜人脸上的笑忽然有些挂不住,他将秦随风扑在凌乱不堪的床铺上,笑着在他耳边故作冷声道:「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对殿下,没兴趣了呢?」 秦随风下意识接住对方,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褚怜人仍旧在不停地挑逗秦随风。 得益于之前那次中药,即使很不愿意,可是秦随风不得不承认,他们都对彼此的身体有了一个深入且透彻的了解,甚至比自己对自己还要了解。 秦随风被褚怜人弄出了一丝火气,身上整齐熨帖的衣襟也被某人弄的凌乱,露出蓬勃有力的身体。 他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微微沙哑的声音道:「褚怜人,我可以......相信你吗?」 褚怜人一头墨发早就散开在床铺上,扑在褶皱的床榻上,像黑色的瀑布,映衬着他一身有些苍白的皮肉,大红的衣袍,更像是一只艷丽的魅魔。 秦随风一瞬间失神。 其实他不喜欢十分亮丽的颜色,觉得太招摇,尤其是红色。 可是,早在第一世的时候,萤火偏爱这种颜色。 [殿下,殿下,你看我这身衣衫好看吗?我最喜欢红色了!这样殿下一眼就可以在人群中刚看见我!] [杀了他!他看到我们的脸了!] [谁叫你挡了南靖某些大人物的路......] [诺,这些纸钱给你,正好今儿个是中元节,你也趁早去投个好胎,这人间啊,太苦太累,不适合你们这些不知疾苦的贵人。] 一瞬间,秦随风脑子里,又飞快的闪过一幕幕走马灯画面。 听说人死的时候,倒是会闪现这些。 可秦随风死了好几次,这些技能似乎刻在他脑子里,只要心神一松懈,就会来袭击他。 褚怜人不解,疑惑道:「殿下?」 [殿下,殿下?你看我穿这红色好不好看?] [去死吧,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秦随风脑子里,如同被榔头砸了一捶,他瞬间蜷缩着身子,脑袋抵在褚怜人的肩膀,一时间脸色苍白。 「殿下?」褚怜人一愣,只觉得秦随风的样子,有些像那次在宫角门时,毫无缘由的头疼痛苦。 「殿下?你是不是头疼?」 又一句『殿下』,秦随风只觉得浑身都被抛到高空,翻天旋转,铺面的冷风袭来,还有一双双血淋淋的手在撕扯他的身体。 他吼道:「别叫我殿下——」 「那叫你什么?」褚怜人一愣。 「叫......叫,我名字便可。」 秦随风觉得自己吼出这句话后,忽然好受了一些。 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他死死抱着身下的人,像是高空窒息的人,牢牢抓住最后救他性命的牵绳。 「哦......」褚怜人不知怎么理解的这句话,「原来你不喜欢我在床上叫你殿下啊,秦随风?随风?阿风?」 秦随风一瞬间觉得好笑,低低的笑着平復自己内心的慌乱和恐惧,他忽然问道:「你为什么穿红色。」 「怎么?殿下不喜欢这个颜色?」褚怜人一愣。 其实他早就在秦随风今天看他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对方见到他,眼神似乎被一烫,瞬间移开视线,但后面他再也没有类似的神色,褚怜人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听到秦随风又主动提及,敏锐的察觉到什么。 「那我以后就不......」 「没有!没有......」秦随风忽然打断他的话,抬起头来,注视他的眼睛道:「很好看。你不需要因为我,就不穿这件衣服......」 没错,颜色本身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可因为穿他的人,才赋予了其意义。 秦随风说完这句话,忽然浑身一轻。 萤火是萤火,褚怜人是褚怜人。 哪怕再一样的颜色,穿在不同的人身上,那也是不同的意义。 而所谓什么记忆中的萤火,早就与秦随风一样,死在了第一世。 老实说,秦随风不想想起他,一点儿也不,因为都不重要了。 第56页 他只会向前走,不停不停向前走。 「是嘛......殿下喜欢就好。」褚怜人勾唇道,其实,他也不太喜欢亮丽的颜色。 一个在阴暗诡谲中讨生活的人,又怎么会希望别人注意到自己,不过是难得外出,不用在皇宫中和别人穿同样的衣服,又希望秦随风多看他几眼罢了。 「秦随风,我们是不是该继续了......」 褚怜人目光微闪,忽然凑到秦随风身边咬耳朵,尖细的嗓音拖长缠绵,让人心尖跟着一晃。 目光相接,两个人瞬间又继续打斗在了一起,不过比起之前的拳脚相搏,后面的则是令人不忍直视的妖精打架。 屋内时不时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吁,小声点,这里是驿站,周围都是耳目不俗的......」 秦随风下意识捂住人的嘴,却忽然手心一痛,自己闷哼一声,然后又是气愤,又是无可奈何的叫到: 「褚!怜!人!」 传来一声银铃般的嗓音,褚怜人大汗淋漓,死死缠着身上的人,得逞道:「殿下再多叫叫?我喜欢殿下叫我的名字......」 「都说了别叫我殿下!」秦随风气恼。 可这次清醒异常,不同于那次中了药,不论再怎么荒唐,还是保留一份理智,所以褚怜人才有余力不停的捉弄他。 褚怜人笑的更放肆了,可到底结合这般旖旎场景,多了几分其他的意味。 褚怜人看着一向光风霁月,冷静自持的秦随风,被自己弄得难得方寸大乱,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越看越喜爱,越看越心动,哪里会放过对方,更是缠绵的纠缠着对方。 两个人荒唐了一晚上,弄到天色熹微才停歇。 莲花寺,正午。 一群人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到了寺庙下面,各个都被汗水浸湿了后背,一个个擦着汗。 他们仰头看去,面前是宛若登仙阶梯一般看不到头的石阶,阶梯两侧被树木环绕。 远处,是一座塔顶压山,庄严宝象的红色寺庙。 眯着眼睛看去,似乎还能看见里面香菸缭绕,足以窥见香客、信徒众多。 「寺庙里上不去马车,小的们都把里面的东西卸下来,一个个抱着上去。都小心着点,里面可有贵重瓷器。」一个尖着嗓音的胖宫人,趾高气昂的吩咐着。 小宫人们苦不堪言,但又无法拒绝,只能继续撸着袖子,干干干。 秦随风方从马车上下来,顶着一双厚厚的黑眼圈,方才在马车里眯了一会儿,没睡醒的脑子,听到声音皱了皱眉。 同样是有些尖细的嗓音,不同于褚怜人略带婉转清冷的声音,这胖太监的嗓子真正像是个公鸭嗓。 跟在秦随风旁边,也走下来的关长安,问道:「随风兄,昨夜没睡好?」 秦随风瞬间从昨夜褚怜人放肆的魔音中回神,咳嗽了一声,立刻端起来,严肃道:「可能是忽然离家,有些水土不服。」 关长安性子本就冷漠孤僻,不为所动,也就没纠正『水土不服』这个词,就在京城脚下,连个府都没出,还水土不服呢。 秦随风看向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足有数千阶,他顿时看向身旁又在咳嗽的关长安。 「长安兄身体可撑得住?你往年来莲花寺,是如何上去的?」 秦随风肯定,连走两步路都晃的关长安,等他上去了莲花寺,此刻估计都天黑了,更别提他半路会不会晕厥。 关长安神情依旧没什么波动,淡淡道:「都是寺里的和尚背我上去,这次我出来的急,恐寺里了凡方丈也不知,家中下人已经先一步上去通知了。」 秦随风瞭然。 平常人背个大男人,几十台阶就晕菜了,寺庙里的和尚,自然也有自幼习武的,一身筋骨刚劲,下盘结实,想来也只有这种人,才能把人背上这数千台阶。 已经有几个宫人搬着箱子,陆陆续续的开始往上走了,走的战战兢兢,摇摇晃晃。 秦随风下意识寻找褚怜人,立刻在人群中瞥间一抹红色的身影,讥讽着表情似乎在说什么,对方身子似乎也有些委顿,眼底有一层淡灰色的眼圈,但那浑身冰冷阴森的气势倒是一点也没减。 「回禀司空大人,我等都是御前侍卫,此次乃奉陛下命,来护送贵人和呈现给太后的物什,这搬箱子,应当是那些宫人的活儿......」一名银甲将领抱拳回话。 「哦?」褚怜人眼睛一眯,冷冷道:「陛下命本司空为此次主事,自然你们也应听我的派遣,怎么你是想抗我的命,还是陛下的命?」 为首的将领眼神犹豫几分,褚怜人又冷呵一声:「话不快去搬!耽误了面见太后,我拿你是问!」 后两个字加重几分,不难觉出森然杀意。 将领从这酷暑烈日之下,后背冰凉冰凉,立刻抱拳领命,吩咐其他银甲侍卫。 他们一人抱着一个红木金边漆的箱子,朝莲花寺上去,原本马车上堆积的货物,也是一空。 褚怜人走过来,朝秦随风说道:「世子殿下,关公子,我们也上去吧?」 然后眼底带着一抹细细的勾子,只有秦随风能觉察出来的那种暗示。 他立刻握拳咳嗽了一声,避开视线,可是耳尖却偷偷的红了一片。 褚怜人眼底笑意又深了深。 秦随风刚走没两步,忽然看向身后的关长安。 第57页 对方身后空荡荡的几个马车,此地为郊外,倒是少有行人,又因为要呈送给太后的物件,清空了周围的人。 此刻就一个病弱公子站立原地,倒多了一丝荒凉。 秦随风心下觉得,不好将对方一个多病之人扔在这里,于是主动道:「长安兄,你一人在此多有荒凉,不如我先背你上去。」 关长安依旧淡淡道:「这不大妥吧,世子尊贵之躯,正好劳驾。」 秦随风本就对这关家心有歉意,又与关长安一见如故,朗声道:「这有何妨,你之前不是说,你我长辈曾有姻缘,那我们也算是半个兄弟了,况且那寺庙里派的人也正在下来,也背不了几步路。」 别看关长安病恹恹,像个姑娘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也不是个拘泥于俗礼的人,更不会自讨没趣,亏待自己。 他神情淡漠,微微抬了抬手,「那就劳烦随风兄了。」 说着,秦随风就半蹲下身,然后等关长安靠上来,胳膊一抬,轻轻松松就将人抬起,朝着面前的台阶上去。 这一背才知道,看着病恹恹亲飘飘的人,却也不轻,到底是个大男人,这关长安再瘦,可有一身骨头在撑着,也轻不了多少。 一旁的褚怜人呆愣愣看着这一幕。 不是,他一个不注意,怎么就开始背上了? 秦随风上了七、八个台阶,这才看到褚怜人还站在原地,他以为对方在等他,仰头道: 「司空大人,烈日晒人,我们快上去吧。」 褚怜人看着秦随风的背影,不!应该是趴在秦随风背上的关长安的背影,嘴角冷冷的笑了。 随后也跟着上去,一步步走的虎虎生威,袍子也飞扬起来,不知在朝谁撒气。 秦随风见到褚怜人超越了自己,他一愣,想着对方走那么快做什么,立刻也跟着上去,「司空大人,你该注意台阶才是。」 褚怜人皮笑肉不笑道:「世子殿下才是,您可背着关公子呢,关公子病弱之躯,可摔不得,还是您注意脚下吧。」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让秦随风又是一愣,但他到底能体察人的情绪,觉得这褚怜人该不会在吃醋吧? 秦随风忽然站在原地,不可思议。 背后又想起一道淡淡的声音,「随风兄和褚司空关系不错,倒是和之前不一样。」 这句话没啥意味,就像在陈述客观事实,可是秦随风忽然注意到了后半句话。 他问道:「和之前?」 之前他和褚怜人也不熟啊。 关长安趴在秦随风肩膀上,仍旧淡淡道:「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揍过他和七皇子,一般的宫人其实我也不太注意,不过褚司空倒是一直跟在七皇子身边,这才记住了他。」 秦随风觉得,褚怜人跟在七皇子身边才正常,要不是从小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外甥,谁知道七皇子会惹出什么事情。 不过......他小的时候揍过褚怜人? 他怎么不记得了? 其实秦随风只要再想想,他连自己揍过七皇子这件事情也不太记得,毕竟一个『施暴者』谁会特地记得『受害者』。 所以......秦随风继续上台阶,实则心不在焉想着,褚怜人从小就记得自己,可能他对自己的心意,比自己想的还要长久。 秦随风从来都不是一个能无视他人好意的人,更不是个能辜负对方真意的小人。 哪怕在经歷无数次死亡,无数次背叛,他抬眸看去,前面那一抹走的怒气沖沖的红色身影,自己心中也跟着烫了几分。 秦随风想赶上对方,就是没由来的想和对方说说话,却发现身体一虚,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走了一半的台阶。 再往下看的时候,马车都化为一个小圆点。 鬓角的髮丝微微清扬,眼底是一片辽阔宽敞的风景,蓝天和绿色的旷野相接,叫人心底舒畅,忘却了所有烦恼。 人往往在见天地之大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西草微风阶,红墙独此山,微风平旷野,日金撒千阶。名岂关圣着,身确少病休,飘飘何所以,天地一孤舟。」 耳边想起淡漠空灵的声音,被高风裹挟着,似乎转瞬即逝。 秦随风下意识回头,却只能见到一个略微消瘦的下巴,和几缕微风飘动的髮丝。 他此刻看不到关长安的神情,可他想也不必看,对方此刻,一定仍旧是一片淡漠的表情。 因为此诗中的的情感,已然被它的作者传递出来。 那种看清一切风景,知晓天地之大,却能毫不留恋,面对自己无情命运的勇气和坚定,洒脱和冷静。 让秦随风也有所感,眼眶微微湿润,「飘飘何所以,天地一孤舟......好诗,好诗。」 秦随风下意识默念,摇头笑了笑。 这才是真仙人啊! 可他身上因果,牵绊太多,到底不及关长安的境界,他不过是一个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俗人罢了。 随后,秦随风心底微嘆。 心有所感便转瞬成诗,这等惊才绝艷的人,却病骨支离没几个年头好活。不禁感慨,这世间是否真无圆满和完美。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他和关长安刚好一人占了一个,还真是难兄难弟。 「我与长安兄有缘......」秦随风默默说了一句。 「奥。」关长安仍旧淡淡一句。 第58页 「......」 随后,两人都不再多话,继续朝着莲花寺上去。 而远处,看似冷漠离去的褚怜人,其实时刻都在注意身后的动静。 耳尖微微一动,听到又是『作诗』,又是『有缘』的,顿觉浑身都不爽利,脚上重重踩在阶梯上,平整的石阶碎了一个小口子。 秦随风继续埋头上山。 本来以为他能凭藉着身体力量,将人背上山,可不知不觉间,居然消耗了一大半的内力,天气又炎热,背后还背着一个人,额头上忽然渗出密密的汗,气息也有些不稳。 关长安见此,问道:「随风兄可还坚持的住?」 秦随风能说不吗?他肯定道:「能!」 秦随风继续朝山上一步一个台阶,还超越了许多抱着重箱子的小宫人。 那些宫人见世子殿下都能这么受苦,顿时被打了鸡血,也一个一个前仆后继,不畏酷寒。 秦随风眼前被汗水打湿了,他迷迷煳煳的看向那红墙寺庙,觉得寺庙比起之前变大了些许,立刻打起劲儿,迈着有些重的腿,朝上走着。 忽然,一个小宫人惊唿道:「世子殿下小心!」 秦随风右腿一弯,身子一歪,因为眼睫毛被汗水浸湿,眼前一个模煳,没注意踩到一个小石子,脚下这才一滑,好在碎石子不大,他很快就站稳了。 他心中也是一惊,要是将这关长安给甩出,那可就要出人命了,他现在亚歷山大。 倒是差点被甩飞的关长安,脸不红心不跳,正了正衣襟,仍旧淡定的被秦随风背着。 听到声音的褚怜人,顿时心头一跳,也顾不得自己还在生气,连忙从上面几个台阶跑下来,「殿下!你怎么了?可出什么事?」 走下来后,褚怜人才注意,秦随风居然出了那么多的汗。 一向温润如玉的肤色此刻被热的有些红,可唇色确实惨白的,汗水打湿鬓角的头髮黏在脸上,浅蓝色的衣襟处也被汗水浸成了深蓝。 「无妨,不过踩了一个小石子。」 秦随风摇了摇头,继续迈着步子,汗水落在石阶上,打湿成几块儿小点。 褚怜人见周围都是看向他们的宫人,眼下也不便多与秦随风亲近,只好冷着脸点点头,却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忽然,褚怜人看见那跟尊佛一样,趴在秦随风身后的关长安,此刻忽然将自己的衣袖拉了拉,隔着布料才将手放在秦随风的肩膀上,似乎十分不愿粘上对方身上的汗。 褚怜人嘴角抽了抽:「......」 你这个病秧子还敢嫌弃世子殿下! 也不看看是谁顶着酷暑,流着汗,把你背上来的! 褚怜人冷笑一声,立刻走到秦随风身旁,「殿下,您看您出了这么多的汗,不如还是我来为殿下分担吧。」 说完,褚怜人立刻看向关长安,冷冷的眸光,想着对方不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只要关长安开口...... 却听,这位相府的短命公子仍旧一副淡淡的表情,淡淡道:「都行。」 褚怜人:「......」想杀人。 秦随风毫不出乎褚怜人意料地拒绝道:「还是不用了,这石阶陡峭,眼下再换人也不妥,马上就到寺庙门口了,司空大人也怕酷热,不必等我们。」 秦随风是知道褚怜人一身寒功,受不得热,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可听在褚怜人耳边,无限循环着『我们我们我们我们......』。 他抿着唇,眼底灰色眸子幽深阴冷,呵!秦随风什么时候和这关长安这么要好了,都用『我们』来称唿! 褚怜人是真的被气了一路,正想甩袖子走人,就见秦随风一个微微弯腰,有一声清脆的『噶蹦』声。 秦随风只觉得腰椎某处骨头一酸,被迫微微弯腰,但他随即调整了动作,迈着越来越重的大腿,一步一步走着。 褚怜人一愣,连忙追上去,小心翼翼问着,「殿下......方才你身上哪儿响了?」 秦随风动作一僵,面无表情继续上着台阶,「你听错......」 不待他说完,另一道声音和他同时响起,关长安客观说道:「应当是腰部。」 秦随风:「。。。。。。」 褚怜人:「!!!!!!」 褚怜人先是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嘴角下意识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难道是昨晚...... 却在秦随风冷冷看来的时候,立刻用袖袍遮住嘴巴,严肃冷冷道:「殿下,您是真的累了,还是我来背关公子吧。」 秦随风脚步不停,温润沉静的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我真的不累,谢谢司空大人关心!」 褚怜人拼命咬着下嘴唇,咬出浅浅的红痕,追赶上去,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担忧,灰眸眼底却是忍耐的笑意,「殿下,你是真的累了!还是我来吧!」 之前默不作声的关长安也附和道:「司空说的是,随风兄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年纪轻轻就伤了腰不好。」 说实话,关长安的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小。 一旁,本来就会下意识关注各位贵人的宫人们,此刻都纷纷束起了耳朵注意他们的情况。 起码,秦随风就感觉到,好几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腰部。 他狠狠咬牙,面颊咬出一个凹陷,随后握着拳头的胳膊一个用力,连续迈着好几个大步子,跨过了好几个台阶,一向温润浅淡的脸上居然带着几分杀气道: 第59页 「我说了!我真的不累!」 宫人们,纷纷低头,不敢看,不敢说。 褚怜人用指尖掐着自己的手心,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想用一丝疼痛,来缓解笑意。 老实说,他这辈子活到现在,在皇宫中什么场景没见过。 哪怕人头落地,刀斧加身,都能临危不乱,可此刻却因为秦随风,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可看见秦随风逞强的样子,他心底即好笑,又有些心疼,连忙追上去: 「殿下,您真的很厉害了,背着关公子这么一个大男人,都上了数千台阶,倒不是怕您上不去,可是这酷暑之下,出的汗多了,您身上也不舒服啊,还是换人吧......」 罕见从不废话的司空大人,此刻跟个蜜蜂一样,跟在秦随风身旁嗡嗡嗡。 一旁有个银甲小将,手里抬着一个木囊箱子,是真的想为世子分忧: 「世子殿下,还是换我来背吧,我力气大,可以将这个箱子绑在前面,后面背个男人也不算什么。」 可却只能起到反作用。 秦随风嘴角抽了抽。 尤其是身边一人一个关切,鼓励的声音,都只会让他难得有几分意气,他瞬间内力全开,直接背着关长安,连着跨了好几个台阶。 身姿迅勐,速度轻灵,看得人惊嘆连连。 关长安身子背后后仰,髮丝被风吹的凌乱,时不时打在眼睛上,「......」 「不愧是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威武——」 第20章 [世子殿下已死] 上方,红香缭绕的寺庙门口,站着身穿蓝色灰布衫的几个和尚。 为首一个面须皆白,眸子混沌的老和尚,也是他们中唯一身穿金色袈裟的,有些褪色空洞的眸子,看着山下那群上山人。 一个嵴背宽厚,身姿挺拔,面容憨厚的和尚问道:「住持,您为何不让我下去接长安师弟?长安师弟身子不好,这无人去接,只怕他上不来啊。」 住持却不为所动的看着山下,扬了扬下巴,笑道:「你瞧,这不有人送他上来了。」 另一个有些年轻,活泼的小和尚,手里拿着一个菜包子在啃,还抱怨道:「住持啊,不是我说,咱们这寺庙的台阶也忒长了些,您难为那些方外之人也就算了,可我们每每下山採购,都累成狗了。」 「四方!你若是平日里按时锤鍊筋骨,打熬身体,自然不算什么。」 另一个也面容清秀,神情却端着的小和尚,冷冷道:「况且住持早就说过,这三千三百三十三台阶,是对那些上山人的考验,若是连这点台阶都上不来的人,又如何在佛祖面前心诚?这也是在筛选那些不想付出,只想得到的人。」 啃着菜包子的小和尚不服道:「难道那些上了山的人,就心诚了......况且,这世上有没有佛还不一定呢......」 「你说什么!」 这时,所有和尚都朝面前的平地上看去。 秦随风此刻,终于踩在了最后一个台阶上。 他顿时一个脱力,一只手扶着膝盖,另一只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豆大的汗珠滴在滚烫的地面,然后又被蒸干。 与他的狼狈不同,关长安此刻倒是风轻云淡的落了地。 对方还捋了捋自己凌乱的头髮,一派从容,走上前几步,朝面前的老和尚,双手合十,见礼道:「住持。」 「殿下受累了。」 「多谢。」 褚怜人也跟在秦随风身后,立刻从袖袍里掏出一个帕子,为秦随风擦拭额头,却被秦随风一把夺去,在面上浸透汗液,这才换了一口气,微微调息之后,总算能稳稳站起来,面色如常。 秦随风见到面前一堆和尚,心道他们莫不是就在这里看着他们不成,话说本该下去接关长安的和尚呢? 忽然为首的住持朝秦随风走来,开口就是一句,「这位施主,我观你与我莲花寺有缘分......」 秦随风直接打断道:「住持,我不信佛,也不打算出家。」 住持虽然年近耄耋,可面上却一片须白,连块儿老人斑都没有,皮骨有着这个年纪人该有的干瘦和褶皱,可肌底却是可见的干净纯洁,似乎不受世俗侵扰。 听罢,住持摇了摇头,嘆道:「那真是可惜了,我观施主是个有灵性资质的苗子,身上又隐隐有看破人间的超脱,还有几分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经歷,若你能静下心来潜心修行,不出十年,必成佛!」 住持这话一出,身后一众和尚都是面色大惊,能让他们莲花寺里的住持说出这种话的人,他们还从未见过。 「啥!成佛?」 还是啃着菜包子的四方睁大眼睛,扬着声音道:「成佛有什么好的呀,不是是变成大殿里那一堆儿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的金人嘛!」 秦随风面色沉静,仍旧拒绝道:「在下俗世未了,与佛门无缘。」 褚怜人心底早就对这个拉秦随风入火坑的老头子,没什么好印象,若是旁人,他现在就掐断对方的脖子,还成佛!做你的梦去吧! 秦随风可是他床上的人! 就在众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心思的时候,忽然听到天边传来几道撞钟声,清明的钟声,像水波不断远远扩散在这片天地。 所有人都朝寺庙里看去。 「咚——」 第60页 随着钟声响彻这片天地,林子里的鸟兽也纷纷被惊动,山脚下的人纷纷朝山上看去。 「咚——」 「咚——」 「咚——」 一连好几下钟响,敲得秦随风灵魂都在震颤,他的心脏也剧烈的跳动了几下,耳边的钟声还在不停地响着,秦随风在心底默数。 一般人去世,根本就不会敲这么多的钟,除非是国丧,敲钟二十七下。 他身子一脱力,一只腿后退了一步,随即身子瞬间绷紧,如同猎豹似的窜了出去,直直朝庙门里跑去。 「殿下!」褚怜人见此,也提着轻功,脚尖一点,追上秦随风,「殿下!太后的居所往这边!」 秦随风立刻跟在褚怜人身后。 他们跑过了寺庙里的大殿,穿过威严森严的佛像,盘膝端坐的金身佛祖,此刻微微垂目,原本该是心怀苍生,怜悯温和的目光,此刻却显得格外冰冷,高高在上。 穿过正厅佛堂,后面是一处处小院,应当是和尚们的居所。 不过太后毕竟是女眷,所以他们又跑过了足足半个山头的长廊,才进入到一方僻静安宁,但地势极高的庭院,上面挂着一个扇形的牌匾『尘缘殿』。 此刻,一向安宁的尘缘殿。 几个穿着贵气不俗的丫鬟,纷纷掩面哭泣,更有几个绿色宫装的宫人,面色煞白,急色匆匆朝外面走去,差点和秦随风撞上。 秦随风见此,心底的答案唿之欲出,却不敢相信。 褚怜人立刻揪住一个疾步朝外走的宫人,冷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太后,太后她......」宫人面色煞白,小身板也抖个不停。 褚怜人立刻担忧的看向身旁的人,「殿下......」 秦随风耳边,钟声还在不断响着,敲的他灵魂都在震颤,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他狠狠吸了一口气,视线才渐渐恢復,大步朝最里面紧闭的殿门走去。 却见一个老宫人,身上穿着带着磨损和有些褪色的宫袍,手里拿着一个拂尘,拂尘的白须有些发黄,一如这个老宫人半截子入土的年龄,却带着走过长久时间的沧桑和震慑。 秦随风见这挡在紧闭门前的老宫人,微微皱眉,却维持着应有的礼数,「原来是陈缘公公,本世子现在要进去面见太后,烦请让开。」 秦随风认识这个老宫人。 这是太后身边用了几十年的老人,打他记事起,就位陈缘公公就伺候在太后身边,是太后一等一最信任的人,且此人还是个内功高手! 松拉着眼皮子的老宫人,就像一只慢慢睁开眼睛的老乌龟,可眼底却毫无委顿和浑浊,甚至见到了秦随风这个世子,也无半点尊敬和惧怕,只是慢悠悠道: 「太后方才已然永登极乐,世子殿下......还是不见的为好。」 秦随风上前一步,冷声道:「我是大魏世子,太后是我祖母,你敢拦我?且活要见人,死还要见尸呢,谁知道太后是否真的仙逝,你如此这般阻拦我,陈缘你是何居心?」 尘缘依旧松拉着眼皮,慢慢悠悠的声音有些枯哑,像是叶子在水泥地摩擦的声音,「太后遗容不容冒犯,老奴已经派人通知了陛下,就算太子想要见太后,也得等陛下来了再说。」 秦随风眯着眼睛,墨眸里眸光闪动,咬牙冷冷道:「你的人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一天一夜,陛下听到消息御驾亲来,至少两天两夜,你的意思是,就让本世子在这儿等着。」 陈缘仍旧是那句话,随即闭上眼睛道:「世子殿下自然可以不信,但老奴问心无愧。」 秦随风心底的怒意快要压不住,他下意识咬了咬口腔里的软肉,尝到一抹血腥,压着声音问道:「我且问你,太后因何仙逝?」 「太后近些日子,就身子不爽利,随从的太医也开了好些个方子,可都药石罔效,太医也私底下告诉老奴,怕是不大好,本想着近些日子就禀告圣上,可太后不允,一来二去也拖了些日子,没想到......」 说到后面,陈缘摇了摇头,十分哀嘆,「若是世子不信,也可以去询问太医,查看药方,他们眼下都在偏殿候着。」 秦随风冷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本世子相信你这套说辞吗?谁知你是否买通了太医,伪造药方,且你是太后身边近宫人,眼下太后死因成谜,你却拦着本世子不让我见太后,你说我不怀疑你怀疑谁?」 「世子怀疑谁是世子的事,但老奴只尽自己的忠,守自己的责。」 陈缘依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随后他一掀眼皮子,余光瞥见另一侧面色也不好的褚怜人,幽幽道:「徒儿,还不赶快扶着世子殿下下去歇息,爬了这么久的台阶,已然疲惫不堪了,若是世子吹了风受了凉,就拿你是问,好好伺候世子殿下!」 褚怜人一双阴冷灰眸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却在陈缘看过来的时候,立刻垂下眼皮,浑身气势一散,装的恭敬无害。 宫内时常会从一些年幼宫人里,寻些有根骨,或者有潜力的孩子,且一找就是几十个,再由一些老宫人一齐进行培养,倒不是说褚怜人和陈缘之间是多么情深义厚的师徒。 然后就有贵人相看,看着能不能为自己所用,褚怜人能吃苦有眼色,这才从一众宫人中脱颖而出,又成了能经常面见圣上的能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第61页 秦随风倒是不知道褚怜人和陈缘还有这一层『师徒』之间的关系,他心底微微恐慌,忍不住怀疑此事与褚怜人有什么关系。 就听到褚怜人却说道:「大师傅何必拦着世子,外孙见祖母,天经地义,倒是大师傅您......」 陈缘眼睛一眯,方才还毫无威胁的眼神,此刻阴鸷突生,身上隐隐有凌厉的气息朝褚怜人那边过去。 秦随风上前一步,挡在褚怜人面前。 他从臂弯里,抽出一把被黑色皮革包裹的匕首,缠绕的绷带边有些捲曲,可见用了很久,他手持匕首而立,眼底锐利横生,一步一步上前。 他将刀剑直指面前,冷声道:「陈缘,你还真是个尽忠职守的老奴才,让还是死,你自己选一个!」 陈缘依旧闭目不语,哪怕刀锋贴近自己的脖子,最要命的弱点,连个气息都没乱,「世子殿下是主子,我等只是奴才,生死任凭殿下做主。」 「我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么。」 秦随风手腕抖了抖,随即立刻又稳住,眼底划过一抹锐利的杀意,扬起手里的匕首。 他今天一定要见到太后,就算之后被陛下问罪也在所不惜。 褚怜人瞳孔震动,罕见的慌了神,快速在脑海中思索对策,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沉重大力的脚步声。 「世子住手!陛下有口谕!」一个身穿银甲,满头大汗的将士,此刻举着手,大口大口的喘息。 锐利的刀锋停在陈缘的颈部边缘,刀锋上带动的锐利风刃,吹动身后枯黄的几根髮丝。 秦随风停下了动作,看着远处跑来的银甲将领,他眯着眼睛道:「你莫不是在诓骗本世子,你可是与我们一同出京的,你又如何能得知太后突然仙逝,还带来陛下的口谕?」 「真的是陛下的口谕!」 那将领一脸真诚,喘着气道:「陛下,陛下之前曾说若是世子未曾得见太后,就请世子回宫,陛下会告知世子想要知道的一切。」 秦随风眸光动摇,越发觉得事情越来越离奇,陛下会告诉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那传话的将领也颇觉得不可思议,继续道:「如今太后仙逝,世子也算是未曾得见太后吧。」 「荒谬!」褚怜人扬起袖子,灰眸阴森冰冷,「你方才所言陛下口谕,本司空怎么不知道!」 「这......」那憨厚的将士也是一头冷汗,看向秦随风,「世子,真的是陛下亲口所言,还特地叫人让我去御书房私下告诉我一人,让我在到莲花寺前,谁都不要泄露!哦!陛下还说了,若是世子不信就将这句话告诉你。」 随即,那将士学着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问道:「随风,你还记得你曾打碎过的白釉玉湖瓶吗?」 秦随风心脏一个停跳,心中再不怀疑这是陛下口谕。 因为那年他在御书房,曾打碎过一个价值不菲的玉湖瓶,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陛下一人,陛下还亲自将那些碎瓷片收拢起来,说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不会有人因此责怪于他。 「殿下,这是真的吗?」 秦随风看向褚怜人,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紧闭的殿内,浑身气势忽然一松,肩膀都落了几分,摇晃着身体朝外面走去。 褚怜人看见秦随风心不在焉,立刻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眼底却掩下一抹深思,离开前与仍旧守护在门前的陈缘对视一眼,然后立刻收回目光。 第21章 [世子殿下已死] 秦随风从莲花寺里出来,心中却将自己死而復生以来,所有经歷过的事情都復盘了一通。 陛下说他会告诉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己所有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大魏皇帝的法眼,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大魏皇帝,京都最高权力者,自然该对京都的一切了如指掌。 也就是说,连对自己为何来莲花寺找太后祖母,陛下也很清楚,那太后忽然仙逝,还有陛下如此及时的口谕,是不是有可能...... 太后的死也和大魏皇帝有关? 秦随风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的褚怜人,墨眸带着静静的审视和观察: 「陈缘是你的师父?」 褚怜人灰眸一凝,语气都乱了几分: 「世子殿下!陈缘确实我师父,小的时候曾教过我一些拳脚功夫。可不仅仅是我,宫内有些根骨的宫人,都会被集中在一起训练,我与他只有师徒之名,并无师徒之情。」 「殿下,我一直都是你这一边的。」 秦随风仍旧沉默不语。 可就是这种沉静沉默的样子,让褚怜人心底微微恐慌,还有难掩的恐惧。 他宁愿秦随风此刻是带着愤怒和失望来质问他,而不是这种毫无人气,毫无情绪的目光。 褚怜人拉住秦随风的手,凸出的骨节泛白,似乎想说千言万语,却只喃喃两个字: 「殿下......」 一向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人,此刻忽然变成了个哑巴。 秦随风不再难为他:「你师父倒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奴才,那你说说,他究竟是谁的奴才?」 褚怜人煞白的面容沉了几分,但说到正事,他立刻又恢復了往常的理智。 「我师父他陪侍在太后身边,也是看着当今圣上长大至今,整整四十载,我想没有比他更忠心耿耿的人,也没有比他更适合活在这深宫中,他忠于太后,也忠于圣上。」 第62页 秦随风眸光微闪,问道:「如果在皇祖母和皇帝舅舅之间,非要选一个呢。」 褚怜人毫不避闪,一字一句道:「没有比师父更适合生存在深宫中的人了。」 秦随风立刻懂了,嘴角微勾,然后又无力的垂下,「原来如此,真是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奴!」 皇祖母已然是半截棺材入土的老人,而当今圣上还生龙活虎的活着,依照这架势可得有好几十年呢。 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年轻的一国之君,更别提这个一国之君还是个英明神段的明君。 这还用选吗? 短短几句话之间,秦随风已然窥见冰山一角下深不见底的冰川。 对大魏之间,明里暗里的局势,也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原来, 陈缘真正忠心的人是陛下! 不,与其说是陛下,不如说这个老太监将自己未来的权势和地位都押注在了皇帝舅舅的身上。 不得不说,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所以这个老太监一定是早就领悟了陛下的深意,和陛下想要看到的朝堂局势,才一边对东宫储君尊敬有加,一边又默许自己的徒弟褚怜人暗中支持七皇子。 自古以来帝王之术,即平衡之道。 而东宫和七皇子之针锋相对的局势,就是多方势力各自心照不宣的选择。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呢? 太后的死又和这位大魏天子有什么关联吗? 秦随风想,也许等他见到了陛下,一切都将明晰。 秦随风和褚怜人快马加鞭,两个人用了一个晚上,又回到了京都。 暗尘无光的天空,高大古朴的城门口,依稀有两个人影等在城门外,似乎在等人。 秦随风拉紧缰绳,马蹄飞扬,立刻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他看向那两个身穿黑甲的将领,立刻就明白了对方是大魏天子派来的人,毕竟皇城里能驱使黑甲的只有陛下一人。 「世子,久等了,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秦随风下了马,立刻跟在那两个人身后,褚怜人也沉默的跟在后面,一路上无言。 等走了一段路后,秦随风发现这似乎并不是入宫的路线。 「这不是入宫的路。」 「陛下如今不在宫内。」 说完这句话后,前方的将领也不再多言。 监察司。 秦随风跟着前面的黑甲将领后面,沿着京都里大大小小的巷子绕来绕去,最后停在一处偏僻荒凉的建筑面前。 他看着上面有些年代的牌匾: 监察司? 监察司不是褚怜人的地盘吗? 他瞬间扭头看向褚怜人,对方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秦随风这才注意到,对方这一路上似乎都有些格外沉默。 秦随风眸光沉了沉,不在去看褚怜人,跟在那名黑甲侍卫后面,走进监察司。 入目就是空荡荡的四方石墙,几个古朴的院门,但都不太像有人经常走动的样子。 只见, 黑甲侍卫忽然走进一面墙,将一枚边缘不规律的黑色石块儿压进这石砖上的空隙,然后地面出现细微的摩擦声。 面前空出了一块儿,层层阶梯向下延伸,就像通往地狱的路。 又是石阶。 秦随风只觉得他今天难不成是和这石阶犯沖不成? 去莲花寺要爬楼梯,见陛下还要爬楼梯? 「世子请进,陛下就在下面等着世子。」 带着獠牙面具的黑甲侍卫,声音低沉暗哑。 秦随风没动,他最后看向一旁艷红至极的身影,平淡道: 「司空大人,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褚怜人没有说话,只是夜晚的微风轻轻吹动身上的红袍,层层叠叠,像是轻颤的彼岸之花。 秦随风懂了,他垂眸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 然后抬眸的一瞬间,墨眸冰冷至极,迈步朝下面走去。 走入这黑牢里的最深处。 秦随风入目一片漆黑,让原本适应了光亮的眼睛,一阵不适。 随即, 一把把悬挂在壁洞里的火把,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来,照亮这长长的通道。 越往里面走,空气下降了好几度,扑面一股粘稠冰凉的湿气,黏在皮肤上,鼻尖是淡淡的血腥味和腐朽的青苔味。 他们一步步踩着台阶下去,就像走进这世间最深,最黑,最恶的深渊。 「大魏居然有这种地方。」 秦随风微微皱眉。 他本来以为刑部的监牢,已经是令他不愿回首的过去。 可与这里幽深的地下相比,他第一世待的牢狱,实在是幸福许多,起码他还能见到阳光,那里的犯人也是明正典刑,按照律法判决处刑。 而这里,却更像是见不得人,动用私刑的地方。 而掌管这里的人,就是自己身后的褚怜人。 秦随风总算是明白,京城里的传闻,都是有迹可循的。 这里幽深阴暗的地牢,血腥潮湿的气味,都让他此刻,彻彻底底看清了有『毒蛇』之称的司空大人。 褚怜人尖细阴冷的声音,蓦地从背后传来。 「这里是大魏最残酷,最黑暗的地牢,不过这里面关押的都是一些敌国的暗探,迷谍,或者明明出生大魏,却因为种种缘由,为南靖出卖情报的线人。」 第63页 「只有最惨烈,最残酷的烈刑,才能撬开他们的嘴巴。」 秦随风自认自己算不得至纯至善的好人,经歷过几次痛不欲生的死亡,可他习惯的是自己的死,而不是他人的。 秦随风对身后的声音不置可否,只是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忽然前面出现一抹明黄色的高大身影,看清前面的人后,他停下了脚步。 「秦随风拜见陛下。」 他微微躬身行礼,可眼底却不再有丝毫敬意。 面前是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男人面容英挺俊朗,身穿大魏龙袍已然代表了他的身份。 此刻,男人负手而立,鹰眸带着几分笑意看向秦随风,丝毫不为对方的失礼恼怒,反而颇为亲近道: 「随风,叫陛下生疏了,你小时候都是叫朕皇帝舅舅,朕每每听了都开心。」 秦随风不想和对方回忆往昔,声音冰冷道: 「陛下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陛下说会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还请陛下为我解惑。」 「好了,你近日来马不停蹄,也是十分焦急,朕也不与你绕弯子了。」 大魏皇帝笑了笑,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在一个铁门面前。 秦随风看着褚怜人上前几步,在墙上的石砖上不规则的按了几下,沉重的玄门从下往上滑开,掀起一片灰尘和血腥。 秦随风下意识用胳膊捂住口鼻。 反观褚怜人则面色如常,想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腐朽,溃烂,血腥的味道。 打开的石室内。 里面的光比外面要亮些,石顶的中间,居然镶嵌着一颗人头般大的夜明珠,本该陈列在金玉满堂的室内,此刻却如此奢靡,如此诡异的照亮着一具尸体。 在夜明珠正下方, 是一道大红色,灿烂至极,也惨烈至极的尸体。 纤细修长的四肢,用铁链绑在木桩上,手心和脚背,都用拇指粗细的针,穿过其中,死死钉在上面。 本来精緻妩媚的面孔,再也看不见昔日的痕迹,眼球被掏空,牙齿也被拔光,所以脸上本来该突出来的地方,此刻带着褶皱凹陷了下去,像是一张被打湿,又被拧了几把的抹布。 这本该是任谁也看不出的人,可是秦随风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萤......火......」 他一瞬间钉住了身子,喃喃自语。 随即,秦随风瞳孔放大,浑身僵硬冰冷,这种冷意直直渗透到了指尖,一股没由来的呕吐感,让他胃部不停的抽搐。 他下意识的弯腰,却硬生生强逼自己又直起身子,握拳抵在嘴巴上,死死咽下这种窒息反胃的感觉。 他蓦地看向一旁面色森然冰冷的褚怜人,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这句话: 「这是......你......做的?」 褚怜人余光一直落在秦随风的身上。 见他似乎对这种情况不适想吐,心底一惊,下意识想扶住他,却碍于大魏皇帝在场,只能将手死死背在身后,指甲陷入手心,刺破软肉,手心都是粘腻滚烫的温度。 他不敢去看秦随风的目光,生怕里面有对他的震惊和恐惧,甚至是嫌恶。 只能表情冰冷,看向那具尸体: 「回世子殿下的话,是。」 秦随风短促,小口小口的唿吸,因为一旦他深唿吸,近距离闻到这些气味,他怕自己真的会吐一地。 他不知道自己眼下是什么心情,本来以为逃到南靖的萤火死了? 还死的如此惨烈? 他相信,在褚怜人这条毒蛇的手上,对萤火而言,眼下不会有比死亡更解脱的方法。 他震惊的是, 死的人,他非常熟悉,曾经和他有千丝万缕关系! 而折磨他的人,他也认识,也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凡死的是个素昧平生的人,他都不会情绪这么激动。 「第一次看这种尸体,居然能忍着没吐出来,哈哈哈......」 大魏皇帝此刻居然还能哈哈大笑: 「要知道朕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可是连吐了三天,饭都没吃几口。不过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毕竟这个世上有些人确实死不足惜。」 秦随风不行理会这种没营养的闲话,他直奔主题道:「他既然被监察司抓到,想来陛下也早就知道他是南靖的人。」 「没错,此人入京的第一天,就有监察司的人将此人信息,来歷,经歷,统统事无巨细的呈递上来。」 「监察司不仅仅是监察百官,更是朕在这京城,乃至天下,都无所不入的眼睛。」 大魏皇帝幽深漆黑的鹰眸,此刻尽是掌控之意,得意道: 「不仅仅是这个人,南靖安插在我大魏的探子,不说是十成,可也有九成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这里可是大魏,自家京都,也不能叫外人占了去,不然朕这个皇帝就可以解甲归田了。」 原来如此! 如果大魏皇帝一早就知晓萤火的身份,那么他早在第一世的也是这般,冷眼看着萤火接近自己,欺骗自己。 那他当时一直迟迟不出手,冷眼旁观的原因是什么? 秦随风嗓音暗哑: 「陛下既然早就知晓,这个人是南靖安插在千金楼里的探子,反而不早早擒拿他,莫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杀我?」 大魏皇帝一愣,似乎没想到秦随风居然敢质问自己,他以为自己这个有半个敌国血脉的外甥,会侧面试探。 第64页 大魏皇帝,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有些哀嘆: 「随风,我好歹也是你的亲舅舅,又怎么会看着别人杀你呢,太平街那次,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本来以为南靖会派人暗中接触你,没想到直接下了杀手。」 「看来南靖那边......似乎也不能容下你啊。」 大魏皇帝话中有话。 「不过,你放心,你我舅甥将一切讲明,日后还照往常相处,从无间隙。」 大魏皇帝最后一句话,说的情真意切。 帝王心,沉渊四海。 秦随风只是听听罢了,都懒得反驳他这个走面子不走心的敷衍。 秦随风沉思半晌,问道:「既然陛下手眼通天,想必也早就知晓我近日来所做的一切?」 大魏皇帝目光睥睨,气势如虹道:「这里是大魏的京都,朕是大魏的天子,天子脚下,你觉得只要朕想,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秦随风瞥了眼,一直当做背景板的褚怜人,语气不明道: 「所以,这就是陛下在京都手眼通天的耳目?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 最后一句话,他语气冷了几分。 秦随风不再看褚怜人。 也就没有看到对方飘忽一瞬的身子,表情陷在阴影里,看不出丝毫的神情。 他想到近日发生的事情,冷冷道:「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太平街刺杀,虽然没有找到所谓的兇手,但巡防营追查我的时候,遇到司空大人的时机太巧了。」 「当时我以为他想借我拉拢秦王府的权势,可现在看来,不如说是奉了陛下的口谕,特来从南靖杀手中,救我一命!」 「毕竟能让司空大人密而不报的『兇手』,这京都里没几个人能让他这么做。」 如果这一切背后,有这个大魏权利顶端的男人,一切就都行得通了。 还有他从东宫中药那次。 他就说这褚怜人,怎么这么迫不及待上他的床,只怕也有密切接近他的缘由。 又是一次欺骗,还是蓄谋已久的欺骗! 还是和萤火同样的手段,将人心当做筹码,算计他情感的蛛网。 他们这些人难道是打量着他很蠢,或者很心软吗? 想到这里,秦随风眼底划过赤芒,捏紧了拳头,不知怀着怎么的心情说出后面话。 他现在已经学会如何在一片废墟中,也装的风轻云淡。 「更后来,我提出夜探皇宫,司空大人捨命陪我『闯宫』,我看到了残缺的信纸,自然要迫不及待去莲花寺找太后,可就在我前脚刚到,后脚太后就仙逝了,这一桩桩一件件,也太巧了吧。」 随即,秦随风不再看褚怜人,而是看向大魏皇帝。 「陛下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难道就是为了,让我自己找寻自己的身世不成?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甚至不惜谋害当朝太后!」 「太后?」 大魏皇帝摇了摇头,不以为意道: 「太后之死,可与朕并无关系。」 「她只怕是听到了你来莲花寺,心病缠身,生怕你是来问有关大皇姐的事情,活生生吓死了自己!毕竟她总不能告诉你,她亲手结果了自己的女儿,害死了你的生父,还想杀了你吧!」 秦随风指甲陷入手心,面色此刻阴冷异常。 他没有想到当年还有这么一遭,原来太后也曾对魏沧海和南靖离出手。 可他又明确知道,如今魏沧海还活在自己的世界,否则还真的会被大魏皇帝激怒,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陛下呢?」 「你的目的又是什么?」秦随风问道。 大魏皇帝忽然气势一变,眸子深邃,死死盯着秦随风说: 「朕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秦随风没搭话。 这大魏皇帝怎么还是老样子,大概是上朝上久了,说话不说明白,模稜两可,尽让臣子去猜了。 秦随风可不想惯着他,那就都别说了。 空气死寂了几秒。 还是大魏皇帝先等不及,沉声道:「朕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等你看到你的亲生母亲,亲手所写的『遗书』。」 「哦。」秦随风。 大魏皇帝眼底罕见闪过一丝焦急,追问道:「你透过『遗书』,就没有发现什么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算遗书,顶多算他老娘每日的碎碎念。 至于发现了什么,那就多的去了。 但这一切和大魏皇帝有什么干系? 大魏皇帝见秦随风毫无反应,又道:「没有发现什么诡异的,超乎常理的,不合现实的东西?」 秦随风心底一沉。 光是『穿越』、『死而復生』、『系统』、『未来』什么的,就足够超乎常理,打破常识了。 可他自己可以打包票,在遇到『天勾』以前,他都不会相信这些超乎现实的话,更别提理解了。 很多东西,他现在自己也没搞懂,所以自然也不认为这大魏皇帝能懂。 「是有一些古里古怪的词彙,没想到母亲她年幼时,也有许多奇思妙想,不过陛下不会当真了吧。」 秦随风不以为意,眼底还有一丝讥讽,可心底却警惕起来。 大魏皇帝却瞬间动摇起来,方才还深沉威严的气势,此刻染上了疯狂,他一把按在秦随风的肩膀上,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第65页 「你怎么可能不懂呢!你可是她的亲生儿子!是大皇姐从阴间地狱里,救回来的人!你到底知不知道!」 「朕曾经亲眼见到,大皇姐她将一颗宝光四射的仙丹,餵给了你这个一出生就是个死胎的婴儿,然后你就活了过来,这期间不过短短瞬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过如是!」 「这是死而復生啊!死而復生!你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奇妙的事情,你都不知道的吗?」 『哄』的一声, 秦随风只觉得自己被巨石砸中,脑子里有根儿弦一下就断了。 信纸上的只言片语,实在难以描述人的一生。 原来母亲是为了我才杀了父亲,为了那个系统里无所不能的奖励? 第22章 [世子殿下已死] 信纸上的只言片语,实在难以描述人的一生,原来母亲是为了我才杀了父亲,为了那个系统里无所不能的奖励? 褚怜人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时刻关注着眼前的一幕。 尤其在大魏皇帝一把抓住秦随风的时候,眼底冷冷一眯,灰色的眸子,顷刻间化为伺机攻击的毒蛇,五根手指头更是绷紧,化为捕猎的猎爪,伺机而动。 他的杀意已经外泄,可惜另外两个人,明显都各自有心事,无人注意到这一幕。 「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果然知道!」 大魏皇帝没有错过秦随风眼底一瞬间的动摇,眼珠子顷刻间红了起来,就像几天几夜没有吃饭,快要饿死的人,此刻手里就捏着他的救命稻草。 他此刻不再是高高在上,手握生死的帝王,更像是一个赌徒,看着最后一枚金币。 「随风,我是你的舅舅啊,我们之间血浓于水,你告诉舅舅好不好?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死而復生』的仙丹,或者是『替人续命』的灵丹妙药?」 「若是有的话,你把它交给我,我保证你提的所有条件,我都可以答应,秦王府,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金银财宝,美人无数,这世间人人渴求的东西,你都唾手可得!」 秦随风被摇晃的头晕,他胳膊一挥,将人推开,冷冷道:「你看我像是有的样子吗?」 『死而復生』? 就算他能被动的『死而復生』,关键是他也没有『死而復生』的灵丹妙药。 这一切都是那只『天勾』的能耐,若是真的能送人,他愿意将那只动不动冷笑,奸笑,狞笑,坏笑,嘎嘎大笑的狗,打包送到勤政殿门口。 但很显然,这是一只成熟的狗,有自己的想法,不能随意转送他人,更别提这还是自己生母留下来的『礼物』。 被毫不留情的浇灭了希望,大魏皇帝阴着脸,眼底带着怀疑和冷意,看着秦随风。 「随风,你骗不了朕,朕这辈子,前朝后宫,甚至整个人生里都是谎言,身边的人也一个个都是戏子,所以朕从小就能识别人心,只一眼就能看清对方是否欺骗朕。」 「你方才的眼神中,分明有事隐瞒于朕,趁朕现在还有耐心,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秦随风觉得可笑,他都不知道该是可怜,还是敬佩这个皇帝舅舅了。 他低低笑了几声,抬眸道:「何必这么麻烦,你若这么想验证我说的真假,你就杀了我啊?」 褚怜人瞳孔颤了颤,心道秦随风这个傻子,怎么一次次都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往死路上走。 秦随风上前一步,有恃无恐,「你杀了我,看我能不能『死而復生』,一切不都明白了吗?」 大魏皇帝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朕没有想过吗?」 大魏皇帝当然想过,可他更怕秦随风这唯一和『仙丹灵药』的线索,就此就这么断了,那他十几年的等待和算计,岂不到头来一场空。 随即,大魏皇帝忽然冷笑一声,眼底是无边疯狂和邪恶。 「但你现在不说,朕有千百种办法撬开你的口,看到方才那具尸体了吗?你会比这还惨烈,还丑陋几倍,但你不会死,毕竟还要留着你开口。」 「朕早就派人打听好了,有一种巫术,能让人的意识陷入混沌,但又不彻底失去意识,这个时候,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不过这过程嘛,不太好受,后遗症也有些大,朕是真的不想在朕的亲外甥身上,动手啊......」 笑容一收,大魏皇帝双手背在身后,对远处的褚怜人扬了扬下巴,「褚司空,动手吧。」 秦随风一直默默听着,心底却在盘算着后路,以及这一次在知晓所有暗牌的情况下,下一次该如何应对。 他舌尖微微放在牙齿中间,心底盘算着,看来大魏皇帝不会杀他,眼下已成死局,那他自.杀应该也可以吧。 「遵命......陛下。」 身后传来褚怜人特有的尖细、却总是故意压低的嗓音。 秦随风指尖凝固内力,正准备一击断掉自己的心脉,就见一道迅疾的影子,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 朝着大魏皇帝的方向袭击而去。 秦随风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去。 褚怜人一手的白骨夺命爪,此刻指尖变成了尖利的黑色,准确无误朝大魏皇帝的心口掏去,秦随风都能遇见到下一秒,血肉飞溅的场景。 但这是什么情况? 褚怜人不是大魏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吗? 大魏皇帝身姿如钟,丝毫没有动摇半分,冷冷看着袭来的五爪,冷哼一声,「褚怜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果然叛变了,可惜了,朕从一开是也没打算相信你这条毒蛇。」 第66页 就在指尖快要撕裂胸口上的龙袍的时候,忽然阴暗的走廊里,原本紧闭的石门,此刻通通打开,几道黑影跳出,射出密密麻麻的银针和暗器。 可褚怜人此刻置若罔闻,似乎打算以身为介,顶着暗器都要给大魏皇帝致命一击,密密麻麻的暗器插进他的身体,传来『噗嗤噗嗤』的声响,一道道血口在深红色的袍子上绽开。 大魏皇帝冷哼一声,「你倒是也豁的出去。」 从大魏皇帝身后,又窜出几道带着黑铁面具的黑衣人,一个个浑身肃杀,早已没有了人的气息,更像是只会杀人的机器。 他们一人携带着一道剑风,就朝褚怜人砍去。 褚怜人避过了其中一道,却来不及避开第二道,第二道剑锋带着白光,直接将他的右腿绞了下来,飞溅出血和肉碎,还有小腿落在石墙上的轻微响声。 「呜......」 褚怜人硬生生将呜咽声咽下了嗓子,眸光狰狞冰冷,地上立刻流了一地的鲜血,积成一小滩血池。 秦随风此刻也不轻松。 毕竟他眼下,也要对付顷刻间袭来的几个黑衣人,且各个都是内功高手,精通杀人技,狭窄的通道里,施展不开,只能步步后退。 他余光瞥见身后的情景,微微一愣。 见到眼下,再无机会杀大魏皇帝,褚怜人眼睛一眯,当断则断,直接转身,一把拉过秦随风的胳膊,秦随风没动。 褚怜人忍着小腿上撕裂的痛,脸色惨白,挤出一抹罕见的微笑,却带着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世子殿下,求你,最后,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秦随风保证,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双阴森冰冷的灰眸眼底,此刻只有他看不懂的温柔,连带着灰色都有了太阳的温度。 秦随风没有说话。 就在褚怜人的眼神一寸寸暗淡下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身体一轻,一双温热有力的手臂,此刻揽着他的腰,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褚怜人扭头,正好看见对方清瘦隽秀的侧脸,他灰眸又渐渐亮起,随即闪过一丝坚毅,用拳头狠狠朝一块儿毫无特色的砖上砸去。 「喷——」 原本平坦的地面,忽然出现大约两人宽的口子,他们直直朝里面掉了下去。 「该死的!快抓住他们!」上方传来惊怒的声音。 瞬间凌空的危机,让两个人下意识抱紧彼此。 双臂死死抱着对方,除了耳边的风声,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此刻贴紧在一处,都渐渐合为一个心跳。 秦随风在下落的时候,却并不怎么恐惧,因为看褚怜人方才的举动,他似乎早有谋划,总之地下应该有能救他们性命的底牌。 果然,滞空没有多久,『噗通』一声。 他们落入到水里,耳鼻瞬间被积压,秦随风艰难的睁开眼睛,可这水下也实在黑暗,看不太清。 他只能朝水面游去,忽然他感觉腰间一松,本来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缠着自己的人,此刻忽然像失去了意识,朝着水下沉没。 他立刻身后拉住对方的手腕,紧紧的扣住,然后将对方又往上拉,因为失去意识的人,总是要重一些,所以费了好一些功夫,才游上了岸。 秦随风爬上岸边,然后又将褚怜人捞上来,一边运用内力将衣物蒸干,一边拍了拍褚怜人的脸。 「褚怜人?你怎么样了?」 褚怜人艰难地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却是,「殿下,我以为你会恨不得杀了我。」 秦随风沉声道:「你别高看自己了,你的背叛,于我而言,毫不重要。既然不重要,又何谈恨意。」 没错,就这点恼怒和恨意而已,比起他之前的经歷,不过是毛毛雨。 萤火,魏月明,太子,皇帝......他还都没杀呢,如果非要他排上一个顺序,那褚怜人怎么也是倒数的那个。 『咳咳咳』,几声咳嗽。 褚怜人咳出几股积水,不知是一滴泪水还是身上的水,顺着眼角滑落,他抬起手,慢慢指向一个方向,「世子殿下,那里有我事先存放的火摺子。」 秦随风眼睛适应了几分黑暗,摩挲着朝里面走去。 没走几步,脚下就撞上一个箱子,他从里面摸出来几根火摺子,摇了摇里面的石灰,打开的瞬间,立刻亮起一团暖融融的光芒。 他目光瞬间凝在前方。 还躺在那地下水道旁边,浑身都是伤,此刻只剩了一只脚的褚怜人,对方似乎连蒸干衣物的内力都没有了,此刻像岸边濒死的鱼,张着嘴巴,微弱的唿吸,剩下是渐渐流淌的血水。 身上大大小小都是血洞。 可见这银针不是一般的银针,而是能瞬间将内力爆发在人体,不止连关键穴位,甚至连周边经脉都给炸开了,在褚怜人微微起伏的身体上,像一朵朵有着生命的花,争相绽放。 秦随风走上前,迅速观察了对方的伤势,用手探查对方的脉搏,他一向不怎么讥讽他人,此刻却浑身冰冷道: 「褚怜人,我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是个捨己为人的大好人。」 褚怜人眼前昏暗,只微微看到一团光晕,他下意识,朝有光的地方看去,声音细弱,「世子殿下,我有些冷,你能抱我去......」 秦随风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也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第67页 这人爱干净,别看总是指甲缝里沾着血沟,可每天也要用金针剜上个数十回。 他将人从地上抱起,朝着一处干净的地方走去,也不去管,像细细雨水般,滴落在地上的鲜血。 毕竟现在,血早就止不住了,而且也没这个条件。 褚怜人,必死无疑。 褚怜人头髮湿漉漉粘在脸上,他浑身都湿透,又失血过多,此刻身体冷的跟个冰块,止不住的哆嗦,往秦随风的怀里钻。 秦随风运转内力,内力外放。 丝丝蒸腾的热气像是太阳的光芒,笼罩在褚怜人的身上,不消多久,深红色的袍子变为了鲜红,连湿漉漉的头髮此刻都飘逸干净,静静垂落在人身上。 身子暖了起来,褚怜人的面色也微微红润。 但秦随风知道,这只不过是迴光返照,只要他内力一停,这人立马就咽气。 褚怜人身子温暖,有了几分说话的力气,第一句话就是:「世子殿下,别为我浪费你的内力。」 秦随风让褚怜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你确定在你最后的这段时间,就想说这个?」 「不,我还有更重要的话......」 秦随风想总算说点正事了,他洗耳恭听。 就见,褚怜人抬手,方才还锋利如爪,直掏心窝的手,此刻却宛如一折就断的木棍,指向墙角的木箱子。 「殿下,如今大魏皇帝不会放过你,不管真假,他都要从你口中问到那『起死回生仙丹』的事情,而南靖派系林立,内斗严重,皇子颇多,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前太子和大魏公主的血脉,只怕会人人讨伐,也不是你最终的归宿。」 「我在那箱子里面放置了一张地图,早在数年前,我多次派人去探访东边的『海外仙山』,终于寻得了一丝踪迹,海上的路变化莫测,里面地图详细记录了不同时节下,海上运行的路线,只要按着地图走,就一定能找到。」 秦随风越听越离谱,忽然低低的笑了,可眼底却阴霾散去,清澈剔透,「海外仙山?这不比大魏皇帝的『仙丹』还不靠谱?」 褚怜人也笑了,他道:「世人口中都称作这个名称罢了,可我派去的人却探查到的,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据说那里仙雾缭绕,大海碧蓝,天空澄澈,那里的居民也淳朴简单,没有尊卑之分,殿下你一定会喜欢哪里的。」 「我知道殿下其实不喜欢京城里的规矩森严,也不喜欢与那些豪门公子应付交际,更不喜朝堂里的人心诡谲,循环往復。京城这座四方的天下,不适合你,你应该去到更美丽更宽广的地方,悠闲度日,看旭日朝阳,你喜欢的......」 秦随风瞳孔微凝,有些不可置信。 他没有想到居然是褚怜人! 居然是褚怜人,说出他心中最隐秘,最求而不得的期盼和梦想。 没错,他确实不喜欢京城,前世弥足深陷尚不可得知,可也算是死了几遭,他默默审视自己的第一世,究竟是因为喜欢萤火居多,还是因为想逃离京城居多。 是什么让他,孤注一掷,自欺欺人,抛却一切,赌上性命? 仅仅认识了几个月的萤火? 不够,不够,还不够...... 如今,所有的答案,居然由这个,他第一世避之不及的『毒蛇』,不经意间提起,却命中他的心口,从没有人能看透他的灵魂至此。 秦随风道:「你这番话和这箱子里的东西,不是一日之功。」 他不解,他疑惑,「为什么?」为什么做到这一步。 褚怜人似乎早就想过了如何应对这句话,没怎么迟疑,「殿下曾经救过我。」 「我不记得了。」秦随风说。 褚怜人摇头,「无妨,我记得就好。」 「你这话说的有些敷衍,。 秦随风眼下也自认了解这只『毒蛇』几分,可越是了解,他越懂得,「因为你根本就不会,因为别人一点小恩小惠,就感激涕零,更别提豁出命来了。」 「你这种人,只会忠于自己的欲望。」 就算秦随风也许,很久很久以前救过褚怜人,无意间有恩与他,可那又怎么样?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救命之恩,只怕也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恩情。 褚怜人无力的靠在秦随风肩膀上,低低笑了几分,笑的声音有些嘶哑,却也能听出是真的愉悦。 「原来殿下,也是一直看着我的,不然怎么会这般......」懂他。 知道他对世子殿下,不是救命之恩,明明是更为大逆不道的觊觎之心才是。 秦随风还是有疑问,「你明明一开始就忠于大魏皇帝,作为他的耳目,接近于我,是从什么时候,突然反水的?」 或者说,在这其中,究竟发什么什么,让褚怜人甘愿冒着性命反水? 褚怜人似乎幽幽嘆了一声,艰难的抬起手,似乎想抚摸秦随风的面颊,最后却无力落在他的脖颈上,这最致命的脆弱处。 秦随风相信,别看褚怜人如今鲜血淋淋,一条病蛇,可只要他想,还是有可能一把掐死自己。 可他仍旧没动,因为对方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褚怜人,「殿下......其实很简单,我明明一开始就......只忠于你一人。」 秦随风在此时此刻,心跳停了一瞬。 褚怜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扬起头颅,拼命睁着眼睛,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孔,牢牢记在心底,刻在心底,他微弱的气息,喷洒在秦随风的下巴上。 第68页 「殿下,你看到......我的真心了吗?」 [世子殿下看来,究竟何为真心?] [司空大人不要开玩笑了,你我这种身份的人,又怎么会有真心。] [而且,真心这种东西,还是别看为好。] [为何?] [因为......真心这种东西只有在死亡面前才能看清。] [司空大人......你想死吗?] 褚怜人,你想死吗? 秦随风主动底下头颅,唇角无意间,擦过对方冰冷的脸颊,在对方的耳边,轻轻的且准确无误地说: 「褚怜人,我们,下一世......再见。」 褚怜人笑了。 一张毫无血色,面色苍白到刷着白漆的面孔,此刻却毫无顾忌,毫无畏惧的面对着死亡,失焦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秦随风,带着令人心惊的偏执和爱意。 就像地狱里的恶鬼仰望人间,满心满眼都是不甘心的留恋。 秦随风嘆了一口,垂眸不语良久。 他将褚怜人的尸身放置在靠墙的角落,用手动作轻柔地合上对方的眼睛,然后走到那个半人高的木箱子前,里面果然一应俱全。 有羊皮制防水的地图,有几简易衣裳,还有一堆的金银财宝,然后一个油纸里面包着厚厚的干粮和点心。 秦随风现在有些饿,但是他没有去拿干粮,而是径直拿出里面的火摺子,将一堆火摺子里面的石灰混合到一起,堆成一座小山。 接着他点燃最后一根火摺子,火苗落在地上,瞬间犹如『噼里啪啦』电光四射的光芒,淹没全身。 「彭——」 他不顾身后传来的火焰和爆炸,转身将身后的人抱紧。 洇湿冰冷的地道,身后传来滚烫的温度,还有皮肉烧焦的滚烫。 他紧闭双眼,只听耳边一声巨响,上方落下几块儿碎石,砸在自己身上,压倒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轰隆』一声,意识彻底沉入海底,眼前一面漆黑。 【滴!滴滴滴!】 【检测到观测目标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2号秦随风死亡,本次观测时间结束!】 【现重启观测任务......滴滴滴,第四阶段观测开始!】 【尊敬的资深舔狗用户00002号秦随风你好,很高兴与您的第四段旅程,您的服务小狗狗『天勾』十分期待与您同行!】 【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共同谱写『舔狗的完美人生』吧!】 第23章 [世子殿下已死]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黑暗,熟悉的空虚。 秦随风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连同灵魂,似乎都在从高空坠落。 他想睁开眼睛,却睁不开,只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被塞进了一个球体,毫无逻辑和目的的翻滚再翻滚,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一千根针在搅动,让他毫无思考的能力。 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了好几秒...... 直到耳边传来疯狂的怒吼声: 「你怎么可能不懂呢!你可是她的亲生儿子!是大皇姐从阴间地狱里,救回来的人!你到底知不知道!」 「朕曾经亲眼见到,大皇姐她将一颗宝光四射的仙丹,餵给了你这个一出生就是个死胎的婴儿,然后你就活了过来,这期间不过短短瞬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过如是!」 「这是死而復生啊!死而復生!你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奇妙的事情,你都不知道的吗?」 「随风,我是你的舅舅啊,我们之间血浓于水,你告诉舅舅好不好?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死而復生』的仙丹,或者是『替人续命』的灵丹妙药?」 秦随风深深唿吸了一口气,他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眼球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神情疯狂,此刻喋喋不休。 瞬息之间,秦随风就知道自己回到了什么时候。 他微微蹙眉,本来还想着能回到进入这个地穴牢房的时候,也许有机会先带着褚怜人逃跑,可眼下却是不能了。 但秦随风瞬间便接受了不能改变的现状,视线不动声色探看四周。 果然,余光瞥到,一个隐隐蓄势待发的身影,还有对方五爪已然进入攻击状态,指尖变得漆黑锋锐。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秦随风收回视线,挣脱开大魏皇帝的手,冷冷问道:「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什么?」大魏皇帝一时反应不过来。 秦随风一字一句道:「『死而復生』的仙丹这件事情?」 大魏皇帝瞬间不敢置信,后退了几步,然后立刻死死盯着秦随风:「你承认了......你承认了!你承认这世间有起死回生的仙丹了!」 随即,大魏皇帝立刻摇头:「没有!这等绝世消息,我怎么会告知他人,仅仅我一人知晓!」 「我也是当时偶然间被捲入那场黄庄郊外的刺杀,才偶然间得见,刚刚生产的大皇姐将灵丹餵给你,然后一个面色青紫的死婴就活了!」 褚怜人一愣,本欲直接冲出去的身体,此刻却冷却下来,他隐隐觉得秦随风此刻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不好再冲动行事。 秦随风心底冷笑,何止是起死回生,这世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到你想像。 他双手一摊,空旷的黑牢里面还迴响着他冷玉一般的声音,就是语气有些不以为然:「何止起死回生,实不相瞒,我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第69页 「第一次是因为莫须有的私通敌国大谋逆之罪,被判当街斩首。」 「第二次是在太平街被南靖的探子一箭穿心,哦!就是方才那个监牢里面鲜血淋淋的人。」 「还有一次,居然是被养育我二十年的母亲亲手给毒死了,那碗粥的滋味我现在还记得,你别说,这莲子银耳粥还挺甜的。」 「至于第四次嘛,就在......这里。」 秦随风收回漫不经心的语气,指着地面。 他本来想说是地下的地牢,但他怕吓死对方,所以立刻收住了话头,说完后眼底一冷,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大魏皇帝。 大魏皇帝方才狂热激动的表情,眼神也寸寸冷了下来,但因为方才嘴角还挂着笑,一时之间表情失控,这表情倒是颇有些滑稽。 他因为愤怒面部肌肉微微抽搐,抖着嘴唇,声音像只被激怒的野兽,「秦随风,你在戏弄朕。」 秦随风笑着摇头,「你瞧,这世间可真是有意思,甜言蜜语人人都以为真,说了真话,反倒没人相信了。」 大魏皇帝一瞬间怒火到达了顶峰,胸口都连着起伏了好几下,最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脸色阴沉道:「罢了,给你一条光明大道你不走,那就别怪朕狠心绝情了!朕早就派人打听好了,有一种巫术......」 秦随风瞬间接过话头来,流畅道:「我知晓,北地似乎有一种巫术。」 「能让人的意识陷入混沌,但又不彻底失去意识,这个时候,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不过这过程嘛,不太好受,后遗症也有些大,只怕会彻底让人变成个失心之人。」 大魏皇帝嘴角抽了抽,脸色十分难看,背在身后的手都捏成了拳头,青筋浮现。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这个外甥有这么气人的本事,说话还如此膈应人。 「你......」大魏皇帝深唿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既然知晓,那就......」 「不就是要仙丹灵药吗?我知道在哪儿,跟我来吧。」秦随风压根儿不搭理对方的心情,转身招手道,就像在招唿一条小狗。 「你!」 大魏皇帝脸色阴沉,在黑暗中分外阴冷,可看着秦随风有恃无恐离去的背影,又想到仙丹灵药近在眼前,他没迟疑几秒,就跟了上去。 「你最好是能给朕一个交代,否则朕保证,你的死会比那石室里面那具尸体,还要悽惨痛苦百倍」 秦随风一转身,就是与褚怜人面对面。 他看见对方瞳孔里的震惊和慌乱都快要掩饰不住了,但又怕暴露什么,似乎想立刻避开秦随的视线。 可秦随风哪里会如他的意,薄唇翕动,无声道:别怕,有我在。 褚怜人一愣,与秦随风擦身而过,瞬间拇指擦过一道温热,他立刻低下头颅,用长发遮掩表情,浅薄毫无血色的薄唇被他咬出一道印子。 秦随风畅通无阻的从地下出来,面前渐渐出现一抹光亮。 温润淡蓝的月光洒在路面,让人心生宁静,平静。 这世间的人,皆在人生苦海里一刻不停的泛舟前行,有的顺舟,有的逆舟。 可不论他们是那一种,天上高悬明月,永远不变。 「汪汪汪!汪汪汪!」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狗吠,打破这瞬间的平静。 【喂!你丫这次可别又没活几天就死了!你知不知道每次要替你『收尸』的我有多累,要消耗多少能量和精力?本天勾大人,可不是专门替你『收尸』的!】 【还有!谁叫你引爆火摺子自杀的啊!你当时还是能从那地牢地下出来的吧?你丫的玩儿我呢!】 不知哪里的墙角,传来天勾熟悉的声音。 可这种暴躁和怪异的嗓音,却让秦随风颇有见到故人之感,眸光也柔和了几分,似乎从方才的肃杀和冰冷中出来几分。 不是说秦随风从地下出来,就安全了,其实忽略这满院子包围他的黑甲侍卫,还有明里暗里隐藏的杀手暗卫,那这个世界还是挺安静的。 「随风,你说能『起死回生』的仙丹眼下在何处?」大魏皇帝此刻又挂上了一抹和善亲切的笑容,可幽深阴冷的眼底却如同刀子敏锐。 只要察觉到秦随风有一丝一毫的诓骗,或者是发现他没有了找到仙丹的机会,那就会将秦随风大卸八块。 「陛下放心,这东西就在京城里面。」秦随风收拢心思,便朝监察司外面走去。 走过一处墙角的时候,还能听到一些自言自语的声音: 【该死,大意了!应该在条款里面加上一个『不许自杀』的......不然以后本大爷岂不是忙到飞起!】 秦随风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一片乌泱泱,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大部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面来回穿梭。 这幅场景颇有些神奇,好在眼下已经过了子时,街上也没有几个行人,只有几个敲着梆子的夜郎,高声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警示。 褚怜人不动声色上前一步,用眼神询问秦随风:「???」这是什么意思?你有没有对策? 他相信此刻秦随风定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险境,真的是进退维谷,往前一步不说他能不能拿得出『仙丹』,往后一步陛下手里的铡刀就在他头顶,随时落下。 见到秦随风此刻似乎专心探路,并未搭理他。 褚怜人立刻急的头上出了密密的汗,眉宇深深皱起,一双浅灰色的眸子此刻眸光闪动,在思索万不得已,自己能为秦随风争取几秒逃生的时间。 第70页 褚怜人心中已定。 忽然,余光瞥见,秦随风脚步一停。 他们停在一处岔路口,秦随风脚步快了几分,朝右侧的小路上走去。 「找到了!包子铺!」 秦随风手一指,似乎颇为开心,他看向褚怜人,朗声笑着问道:「司空大人,你饿了吗?想不想吃包子?」 包子......哦......啥!包子? 这和包子有什么关系? 褚怜人颇有些跟不上秦随风的思路歷程,呆呆道:「啊?」 他抬眸望去。 蓝色月光下,秦随风身后迎着月光,照的他浑身都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蓝色光辉。 他通身气质此刻温雅如玉,仿佛不受世俗干扰,不被外物影响,好一个浊世玉公子,俊秀温雅的面孔少了些今日来的疲惫和阴霾,眼底墨眸专注的看着褚怜人,仿佛也只能看见他一人。 褚怜人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瞬。 [司空大人,包子吃完了?] [哼!] [我观司空大人内息急躁,表露于外,一反常态,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殿下,除了京城大计,你就不在意些别的事情?] 褚怜人下意识回想起没多久之前的对话,但此刻他和秦随风之间,就像对调了一样,看起来颇为风轻云淡,不在乎的人反而是秦随风。 「秦随风,你莫不是在耍什么把戏?现在哪里会有什么卖包子......」身后,传来大魏皇帝压抑怒火的声音。 秦随风又往前几步,指着巷口里面道:「有啊,就在里面。」 大魏皇帝一愣,也上前了几步。 方才因为视角的原因,他看不到巷子里面的情景,此刻再往前一步,立刻发现有一道佝偻着背影,发须灰白的中年男人。 对方脸上布满皱纹和生活的磨难,此刻正收着自己的摊子,听到声音,面色一惊恐,尤其是见到一排排布满肃杀的黑甲将领,立刻跪倒在地面,痛哭流涕道: 「哎呦喂!各位官兵老爷们饶命啊,我,我不过是想今日晚收些摊,多挣点儿碎银子,家中老母亲生病,妻子替人日夜刺绣坏了眼睛,女儿也染了风寒......」 大魏皇帝眼中疑惑,心中却闪过好几个想法,一个普通百姓能避开官府定时定点的巡查? 街铺市坊开门关门都有时间规定,可这都子时...... 就在大魏皇帝思索间,秦随风已经独自上前,笑容温和道:「老闆,麻烦来两个包子。」 「这......」 那包子老闆磕头的动作一顿,却暗地里悄咪咪观察,逐渐包围他的黑甲士兵,他浑浊的眼底一片平静,声音却惊恐不停道:「这位公子不要再难为我了,包子都卖完了,今天要收摊了。」 秦随风笑意不变,语气颇为温润,笑意加深道:「老闆,我不是说那些卖完的包子,你不是每次都会留几个前日没买完的包子吗?还有没有了?在下实在腹中空空,能垫肚子就行,我不嫌弃。」 包子摊主眼皮子一抽,有些泛着白皮的唇微微翕动,似乎在骂什么脏话,呵呵干笑了几声:「公子玩笑了……」 就见到一枚硬币忽然伸到他眼前。 嗯,是那枚有着南靖帝王花的硬币,还是他自己亲手刻的,如何不认得。 他颤颤巍巍伸出干枯,布满厚厚茧子的手,语气有些颤抖:「这位公子,您确定要买包子吗?」 秦随风毫不犹豫道:「确定。」 硬币落入包子老闆的手中,他立刻紧紧握住硬币,收拢到怀里。 身后的大魏皇帝已经察觉出不妥,使了一个眼色,却充满信心,冷冷道:「秦随风,朕陪你绕了一个晚上,已经没有耐心了,罢了,不管你有什么小把戏,便把你和那个形迹可疑的人一併抓进地牢,好好拷问一番,自然会有朕想知道的答案。」 只见『哄』的一声。 从巷子里面传来一道道气流的波动。 裹挟着让人压迫的力道,所有逼近里面的黑甲士兵都纷纷后退了好几步,有的嘴角还渗出鲜血。 他们瞳孔震动。 要知道,他们都是大魏内功高手,被选拔出来的皇室战士,不说他们个人的武力值,单单加上身上价值千金的黑甲,却有人能逼退他们所有人后退好几步,足以让他们恐惧一场。 大魏皇帝是最惨的。 因为他身无盔甲,也无防护,武力值自然也比不上内功高手,方才仗着身边有『千军万马』的保护,自然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此刻这一波冲击,直直将他轰击飞好几米,连吐好几口血,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面容青紫,关节错位。 「陛下!」 「护驾!护驾!」 秦随风早在这包子老闆出手前,立刻拉着褚怜人跑上了墙头处,然后深吸一口气,扬声道:「我大魏忠心耿耿,奋勇无双的将士们!这位是南靖潜伏在我大魏最深也最毒的一颗棋子!极品内功高手南十公!潜藏在我大魏,伺机刺杀我大魏皇帝!」 「诸位!到了报效大魏的时候了,不枉大魏培养你们一场!」 「诛杀南靖高手——」 「扬我大魏威名——」 离他最近的褚怜人:!!! 一个个黑色獠牙面具中,一双双目光此刻惊疑不定,纷纷喘着大气,却死死盯着巷子最深处。 第71页 只见一片灰尘飞散后。 方才还佝偻跪地的身影,此刻直直挺立原地,干瘦的身影,此刻在他们眼中却如同山岳一般高大,一头灰色髮丝飞扬。 有人后退了一步:「真的,真的是那大魏的南十公吗?」 「江湖上传言的内功第一人,只用一身蛮力就能杀死对方?可,可他看起来如此干瘦如柴,也不像......」 说到这里,说话之人瞬间停顿。 说起来,他们了解的南十公都是传言中的形象,无人亲眼所见,结合对方,方才释放出来的霸道内力,实力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 秦随风拉着褚怜人的手,两个人站在屋嵴上,从下方激盪而来的气流,此刻让他们袍角飞扬,鼓动飞舞。 站在这等距离都难以倖免,更何况那些被直接攻击的人。 秦随风吼完这句话,恰好对上一双浑浊犀利的目光,笑容一凝。 就像被一只老虎盯上,对方不復之前憨厚老实的面容,仅仅是换了一个伪装的眼神,却令人完全无法,将此人与之前的包子老闆联繫在一起。 南十公泛着白皮的嘴巴一咧,声音低暗道:「小子,你怎么知道老夫我就是南十公?」 秦随风没有错过对方眼底的犀利和不爽,毕竟自己为了脱身将对方拿出去挡刀了,不过这石头太硬,刀也是会崩断的。 他微笑不变,一只手隔空画着什么,是一笔连成的帝王花,「江湖传言,南十公书法不好!」 一成把握而已,其余九成是瞎猜的。 因为只要搬出南靖江湖第一人,这些黑甲战士一定不会不为所动,没想到对方自己承认了。 【luckyboy!!!】天勾一般都是找一个最佳观赏区,默默地看戏。 说完,他便拉着一旁还处于震惊,不明所以的褚怜人一个转身,便朝远处跑去。 大魏皇帝忍着浑身痛苦,从地上爬起来,抖着手指向远方,命令道:「给我,给我把秦随风,抓住!抓住!」 「诛杀南靖高手——」 「扬我大魏威名——」 这时,另一道年轻稚嫩的声音吼了一嗓子,一名黑甲战士沖了出去。 其他黑甲战士也纷纷从震惊中回神,一个个目光坚毅,心怀死志,大吼着朝所谓的南靖第一人冲去,眼底隐隐还有丝丝狂热。 大魏皇帝一边吐血,一边嘶吼着:「你们,你们没听到朕的命令吗?别管什么南十公,还是南十一公,快去把秦随风给朕抓回来!」 大魏黑甲战士代代由皇室直属,各个都是千挑万选,千难万险中选拔出来的。 更是早就做了完美的思想植入,为了确保他们对大魏的忠诚,都是能面不改色杀人如麻的人物,换句话说都是狂热的爱国疯子。 他们忠于大魏,更忠于大魏皇帝。 没错,大魏在前,皇帝在后。 所以眼下大魏皇帝的怒火和不甘心,并没有阻拦住他们报效祖国,以身殉国的坚定。 「你们,你,们有没有人在听朕的话......」 大魏皇帝看着这一幕,不知是方才受伤太重,还是一时怒火攻心,此刻哗啦一声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一名黑甲士兵立刻背起大魏皇帝,朝另一侧跑去,低声道:「陛下,洪十公乃江湖绝顶高手,我们恐不是他的对手。」 也就是说眼下保命为主,让大魏皇帝别作了。 大魏皇帝此刻面色不改,可看向身后一个个绝顶战士们都像西瓜一样,被那南靖贼子一手捏爆一个,地上交错流淌的鲜血,终于叫大魏皇帝恐惧了几分。 他还是怕死的,眼下也不再挣扎。 背着大魏皇帝的黑甲战士,速度飞快向皇宫奔驰,蓦地停下了脚步,瞳孔震惊看向前方,四面八方袭来的身穿黑袍的刺客。 「你,你们是秦......」 剑光一闪。 大魏皇帝还来不及回头,就感觉自己的脖子悬空,视线翻转,头颅咕噜噜滚在地上。 他震惊的目光,还在死死盯着自己没有头的身子,血流不止的截面,身体无力垂落在石板路上。 「怎么会,朕就这么死了?」 「朕可是大魏堂堂天下,一国之君,朕的仙丹还没找到......朕的『死而復生』仙丹......」 另一边,京都各大屋檐飞嵴上。 一蓝一红两道身影,此刻毫不停歇地疾驰在月光下,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着对方,手心都粘出了汗液,仍旧不分开。 褚怜人目光看着身边的人,目光微微闪动,只觉得方才一幕幕快的飞起,心中有许多话想问,可却又不忍打破这片平静。 只有他和秦随风两个人的世界,哪怕海角天涯,他都愿意陪着秦随风一起。 秦随风余光看向后面。 似乎没有人跟踪他们,而且连同那些秦王府的暗卫也不见了,感觉不到他们的唿吸,不过眼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踪迹也是好事。 秦随风目光一瞥,他们跑出了京城的中心,这里是一处僻静的山林,是京城和郊外的过渡区。 他松开褚怜人的手,两个人终于落了地,微微平復急促的唿吸。 「殿下,方才......」褚怜人擦了擦头上的汗,却也不忘正事。 他话没说完,便对秦随风轻轻一推,后背抵在树上,秦随风将额头靠在他的肩膀,臂膀微微搂着褚怜人,唿吸微微起伏。 第72页 秦随风轻嘘了一声,他说,「别说话,现在先别说话。」声音带着颤抖。 褚怜人愣了愣,秦随风不让他说话,他也就不说话。 他立刻也抱住了秦随风,两个人渐渐的收拢这个怀抱,都能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这是劫后余生,身边还能抱着自己所爱之人的后怕和庆幸。 抱了好一会儿,褚怜人懵懵的声音传来:「殿下,方才太险了,您有没有想过,走错一步,您会死的。」 怎么没想过,秦随风不仅想过,他还真真切切的经歷过。 他闭上眼睛,将脸埋在褚怜人的肩膀上,依稀能闻着对方身上有些刺鼻的香气,不是那个在地牢地下水道旁边湿润血腥的身体,这具身体此刻真切的活着,却令他安心。 他微微睁开眼睛,松开了点儿这个怀抱,看着褚怜人的眼睛道:「想过,不过比起我的死亡,我方才在想你的死亡。」 因为这无法挽回。 「什么?」 褚怜人愣了一瞬,灰眸微缩,他此刻还不理解秦随风的话,但不妨碍他体会对方沉重的情感,让他心尖一颤。 「我......呜......」褚怜人还想说什么,唇瓣就被堵住了。 第24章 [世子殿下已死] 秦随风此刻不想说话,他只想感受面前的褚怜人是真切活着的。 湿润柔软的唇瓣从浅浅试探,到深入交流,带着与之以往不同的急切和攻击性。 褚怜人一愣,还是第一次见这般主动的秦随风。 以往都是秦随风在自己的挑拨下,实在是恼火了才会有这种带有羞恼和气愤的亲密,可这个同样激烈的吻,却不是羞恼,而是另一种更为深刻沉重的意味。 「殿......下?」 褚怜人被吻的头晕眼花,迷离至极,靠着背后的树木身子都在往下滑。 只好将胳膊搭在秦随风的肩膀,每个尖利的指尖此刻都无力的揪着对方的衣袍,抓住一个个褶皱,却连袍子都没划破。 秦随风一边亲吻,一边半瞌着眸子,幽深到带着淡淡悲伤的墨眸与浅灰色的眸子对上,随即两个人心有灵犀一般,都闭上了眼睛。 他们全心全意的沉浸在这个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吻里,吻到都微微窒息后,才慢慢分开,互相抵着额头。 褚怜人看着秦随风微微红肿,还覆盖着一层晶莹的唇,立刻明白那上面是自己的口水,瞬间一个大红脸,但想着连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他还害羞个屁。 褚怜人此刻非常幸福。 这种幸福让他心底一跳,想起了一个隐患,方才还微微红润的脸色刷地变白,他沉默半晌,黯然道: 「殿下,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情瞒着你,我现在想告诉你,其实我受大魏陛下......」 秦随风又轻轻吻上褚怜人的唇,堵住他的话,这次没有唇齿交缠,紧紧是唇瓣贴着唇瓣,浅尝辄止。 退开后,他墨眸温润,声音温柔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对我解释什么,因为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对吗?」 秦随风知晓,褚怜人要说的,定然是大魏皇帝暗地里,指使褚怜人密切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褚怜人又如何能明面拒绝大魏皇帝,当然是只能顺势答应,这样既能把握秦随风的状况,还能第一手得知大魏陛下的动向,从而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所有的一切,在褚怜人以命为铒,为秦随风搏得一个『东海仙山』的出路时,一切自然不言而喻。 有人为他冲锋陷阵,以命为铒。有人待他虚情假意,背后捅刀。 前者,后者,秦随风都不曾预料过。 后者自然痛不欲生,撕心裂肺,但要论哪个会让他此生铭记,永远心动的只有前者,他很感恩,很感动,也很感谢...... 这世界还有人爱他。 这般温柔的秦随风,让褚怜人眼眶一红,终于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他勐地扑到秦随风怀里,紧紧抱着他,声音闷闷的传来:「殿下,殿下,」一直在叫着殿下。 眼下两个有情人,似乎终于捅破最后一层心灵上的隔阂,又突然死而逃生,难免又温存腻歪了许久。 褚怜人早就知晓他的殿下是个真正温柔的人,可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这般温柔的人宠溺的滋味,一向冷静强大的头脑也被抛却九霄云外。 脑子里全是秦随风的笑,秦随风低沉宠溺迷死人的嗓音,包括秦随风看他温柔至极的目光,还有秦随风不再压抑情感的怀抱...... 「咳咳......」 亲亲抱抱说完情话后,褚怜人被他扔掉的脑子终于自己走回来了,他也想起了几分正事,正色道:「殿下,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眼下,秦随风其实方才逃命的时候,早就在思索,心中也有几条路可选。 「眼下,京都我们是不能再留下了,大魏皇帝不会放过我这个所谓的『灵药』,更不会绕过你这个『背叛者』,看来我们只能先......私奔了。」 最后三个字被秦随风慢悠悠的说出口,却让褚怜人又心头一跳,没错,是心动。 但褚连人心动过后,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嗯,眼下我们先离开京都,再观望京城的动向,谋而后定。」 某位待在永华宫里,望天望地望月亮的七皇子魏盎然:「......」 第73页 小舅舅啊,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大外甥我啊? 说好的要帮我登基称帝一统大魏呢? 秦随风和褚怜人相视而笑,手拉手朝林子外面走去。 忽然几阵风吹拂。 林间树叶密密匝匝掉落许多,堆在土地上。 秦随风和褚怜人都是浑身一紧绷,朝面前几道疾驰而来的影子看去。 秦随风目光微眯,就见一道带着黑色金丝面具,穿着黑色束袖袍的黑衣人,停在自己面前,半膝跪地,抱拳道:「启禀世子,我等奉秦王之命,特来转告世子,大魏皇帝已经被杀,问世子有什么打算?」 秦随风和褚怜人一个对视,都是瞳孔地震。 「大魏皇帝死了?」秦随风没想到今夜居然有这般大事发生。 因为洪十公只是答应自己会拦住那些人,但是拦着大魏皇帝,和亲自杀了大魏皇帝,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又想起忽然杳无身影的暗卫,心中答案唿之欲出。 「是你们杀的?」秦随风肯定道。 不知时不时秦随风的错觉,他说完这句话后,这名暗卫眼中还出现一丝傲然和得意,暗卫继续问道:「秦王蛰伏数十年,就是在等着这一天,殿下您有大魏皇室的血脉,又是秦王的世子,您......可有什么打算!」 后面这句话,暗卫狂热的语气,还带着明晃晃的暗示,令秦随风想不领会到都不行。 他低头沉思了一瞬,倒是令一旁的褚怜人陷入了久久的震惊,但他随即轻握住秦随风的手,轻声道:「殿下,您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您。」 远在天边,举头思明月的七皇子,嘆了一口气:哎,不知我小舅舅和世子到了莲花寺没有? 其实,这也是一条活路。 毕竟秦随风的身份太过复杂,既然如此不如直接上位,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有着秦王的支持,大魏皇室的血脉,就算有一天东窗事发,也好过被人满世界追杀的好。 秦随风此刻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魏盎然。 明明自己答应,会帮助他谋夺储君之位,可眼下自己要是直接一屁股坐上帝位,只怕对方此刻会直接吐血,想想还有些期待。 秦随风看着褚怜人,安抚地笑了笑,收回心底突然涌现的恶魔小心思,正色道:「其实本世子,心底一直都有一个愿望......」 暗卫眸光立刻涌现出狂热。 没错,说出来吧,说出来吧! 说出来那个唯一的答案,人人心底都有的那个梦想!也可以说愿望! 秦随风握紧褚怜人的手:温声道:「我要修仙!」 他看着褚连人的眼睛,无声又补充了两个字:双修。 褚怜人那张阴冷带着天然恶意的面孔,刷的通红,哪里能看的出来这位就是京都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的毒蛇。 分明是一只喝醉了酒,摇头晃脑,还冒着泡泡的醉蛇! 暗卫:「......」啥啥啥啥啥啥??? 修修修修修仙? 秦随风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本世子觉得,这世间无不亡之国,无不死之人,朝代更迭,何其有尽,生死轮转,万物本源。什么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金银财宝,不过都是一虚妄而已。」 「何必为此执着一生,耽误一生,唯有看破世俗,看破红尘,寻找本心才是万古不化的大道,也是仙道!」 「所以本世子决定远离京城这方是非之地,游歷天下,也要找寻那唯一的仙道!修成万古不灭的真理!」 然后,秦随风一招手:「你就这么去回復我父亲吧。」 暗卫方才还狂热的眼睛,此刻如同冰封的寒冰,再无一丝光芒,像骤然失去梦想的咸鱼,麻木道: 「遵命。」 「我父亲可还说了其他?」秦随风问。 「王爷说一切看世子决定。」 秦随风思索了半晌。 秦王要篡位早就篡位了,何必等到现在,又派人专门来询问自己的意见,可见秦王真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不!不如说是站在自己生母魏沧海那一头? [本王答应过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随风!] 秦随风其实很好奇秦王和自己老娘之间的故事,难道秦王与自己一样,就像天勾每每骂他的词。 都曾是一只舔狗? 很快,他就不再思索了,将这个念头扔出脑海,都是没头没尾的事情,恐怕只有秦王和自己老娘知道了吧。 日久见人心,秦随风曾被至亲至爱背叛。 可歷经生死,方知自己不能一味只看失去了什么,更要看自己原先就拥有什么,拥有着那些以为理所应当存在的,却不去珍惜的。 秦随风思索片刻,命令道:「你去转告我父亲,明天正好是暑七,是个艷阳天,好日子。」 暑七,七皇子! 暗卫目光麻木,回答公式化,「是!」 秦随风看着对方了无生趣离去的背影,眸光纠结几分,还是说道:「对了!告诉我父亲,我会回来看他的。」 秦王自幼待秦随风严厉,老实说,他们也并不如一般父子亲密。 他第一世的时候,之所以能毫不犹豫的离开京都,只怕是心底也隐隐感觉,那里并不是他的家。 尤其是秦王又被派去外地打仗,魏月明思念夫君,阿景阿静又年幼,带着他们一同去了边城,离秦王近些。 第74页 偌大的王府,就只剩下了秦随风。 而他那个时候,又将满心的情感和寄託放在萤火身上,这恐怕也是他当初一朝踏错,身名尽失的原因。 暗卫刷刷刷的离去。 密林里,又是几片叶子飘落,其中一片叶边锯齿有些泛黄的落叶,落在秦随风的肩膀上。 他沉思在自己的回忆中,并未注意。 褚怜人注意到,将他肩头上的落叶捏住,另一只手握紧秦随风的手,「殿下,快要入秋了。」 秦随风仰起头。 薄薄的云层后,幽蓝色月光透出,从密密匝匝的树林缝隙中倾泻下来,像是银色的溪流,闪着律动和萤光的白色丝绸。 他看向褚怜人,问道:「司空大人,你听说过前生不欠,今生不遇,这句话吗?」 褚怜人不解,他不明白秦随风这句话的深意。 于是,秦随风给他解释道:「我总觉得自己前世似乎欠你一条命。」 褚怜人挑眉,浅灰色的眸子在月光下,亮了几分,饶有兴趣道:「所以呢。」 秦随忽然凑近,在他耳边说着,「所以我大约,只能,用这辈子来偿还了。」 说完后,他学着褚怜人曾经的举动,轻轻在对方耳垂一咬,一舔。 褚怜人浑身都一个哆嗦,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差点丢脸到站都站不住。 而罪魁祸首,已然嘴角含笑,立刻脱身跑远了。 褚怜人捂着耳朵,觉得耳垂如烈火焚烧,却没有焚烧的痛,只有丝丝缕缕的瘙痒,阴沉着脸,却控制不住脸颊发红,一字一句道: 「秦随风,你个假正经!」 没错,褚怜人第一次就发现了。 秦随风表面上风度翩翩,温润有礼,举止得体,可他有的时候就突然像另外一个人一样,有意无意间,暴露出心底的恶劣趣味,将人作弄的毫无办法。 偏偏这两个人,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尤其是在亲密接触的时候。 原本夜晚阴凉寂静的密林,时不时会传来几道笑声。 不知说了什么,另一道尖细的嗓音顿时暴怒,两个人瞬间打斗成一团,接着又变成了唇枪舌战,甜言蜜语,好不热闹。 第25章 [世子殿下已死]倒v结束 京都特大急讯中心,鸿襄阁,俗称青楼。 此刻几个穿着鲜艷,打扮靓丽的小女子们,纷纷聚拢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好不快活。 一个明媚的红衣女子说道:「姐妹们都听说了吗?秦王府世子,出家当和尚去了啦!」 「什么?」 另一道有些哀婉的声音低低道:「不对啊,我明明听长明侯府家的三公子说,秦世子是和人私奔去了!听说此人还是个男人!」 「忒!」一个黄衣女子直接一个板栗赏给那低头说话的人,凤眸微挑,双手叉腰道: 「你听长明家的胡说!他一个连喝花酒听曲儿都能赖帐的无赖!能说些什么靠谱的话!不要玷污我们京都第一世子的名声!」 黄衣女子将手抵在下巴旁,压低声音道:「我明明听说,他是得了神通仙人的法眼,如今正在炼制不死之药,不然你们想想啊,一个富贵窝、金暖玉里堆出来的世子,好好地皇亲国戚不做,这世间除了这仙法能引得他注意,还有什么能令他们动心!」 顿时,人群里又是一阵叽叽喳喳。 穿着鲜艷,各式各样的小女子堆在一起,赏心悦目倒也赏心悦目,就是耳朵有些吃不消。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像被踩过一般,看不清人脸的人,拖着一瘸一拐的腿,用尽全身的力气扑进鸿襄阁。 他伸出一只手,声音有气无力道:「别说什么世子了......」 「重大事件!重大事件啊!」 阁楼内的声音一听,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 那人立刻像打了鸡血一般,尤其是被这么多姑娘注视,咳嗽了一声,义正言辞道:「就在陛下,不对!如今该称先帝了,先帝驾崩半月有余,却迟迟不立新帝,朝堂日夜吵闹不休,堂内灯火通明,东宫和永华宫,各路神仙汇聚打架,鏖战十五天十五夜,终于......出了结果。」 人群兴趣寥寥,纷纷收回了视线。 还有一道轻嗤声,「不就是又换了一个皇帝嘛,本姑娘还当多大点儿屁事呢。」 「哎呀!别管什么皇帝了,你们究竟还有没有世子的消息......」 「我说的才是真的,世子肯定是和一个女子私奔了,而那女子身份被世俗所不容,可是世子奋力抗争......」 门口的龟公脸色通红,一脸好几个喂,都没有人搭理,他深唿一口气,愤怒道:「你们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做了新帝吗?」 「七皇子难道就不配嘛——」 里面一口一个『秦世子』,听得门外的龟公,耳朵都快长茧子了,他瞬间如倒水一般说道: 「是秦王亲自上朝,平定新帝之争,状告东宫失德无才,暗算兄弟,还给秦王府世子下毒!最后朝堂大臣纷纷朝永华宫倒去!」 「下毒?」 「世子!」 「世子被下毒了!?」 瞬间,阁内阁外听到此话的人,纷纷朝那龟公涌去,将他淹没。 这些姑娘们,一个个跟死了亲爹亲娘一般,揪着他的领子,誓不罢休道: 「你给老娘说清楚,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哪里来的下毒?」 第75页 「哎呀!那这世子岂不是毒入膏肓,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了?」 「你胡说!世子离京,定然是去找解药了,天大地大,能人异士居多,肯定有人能解世子身上的毒。」 ...... 「阿嚏!」 秦随风打了一个喷嚏,不知为何最近他经常打喷嚏。 身后一双苍白纤细的胳膊,绕过他的胸前,灵活的五指翻转,将他刚系好的衣服又慢腾腾地解开。 秦随风看都不看,温热的手按住那只犯上作乱的手,触感冰凉还有些滑腻腻和湿漉,倒真像是条蛇了。 他低低笑了笑,嗓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暗哑,「别乱动,白日宣淫不好。」 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低嗤。 比秦随风还要沙哑缠绵的嗓音,有气无力道:「不能白日宣淫,那你在佛祖眼皮子底下,犯了色戒,就又行了?」 随后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谁练功,练了一晚上?嗯?」 从嗓子里发出的低吟,让秦随风耳边一麻,好在他昨晚适应了一晚上,此刻承受能力强了许多。 秦随风一边穿衣服,一边耐心解释道:「昨夜累着你了吧。」 仍旧躺在凌乱的床榻上的人,歪着头笑了笑,就是眼底没怀好意,「我不累,倒是世子殿下,今天可不要再背些重物了!免得腰又得响了。」 秦随风嘴角的笑容一僵,这事儿就过不去了是吧?是吧!是吧!!! 此练功当然不是彼练功。 不知是不是因为,秦随风中了迷情醉的缘故,自从第一次他和褚怜人曾用内力互相疏导过对方的经脉,昨夜,秦随风不知那根儿经儿搭错了,听到褚怜人提议试一次,也就答应了,反正都是那个那个嘛,没啥区别。 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上瘾,颇有他曾经说过的『双修』之意。 秦随风穿戴好衣服,扭头回看。 褚怜人此刻仍旧软趴趴地趴在床铺上,一头墨发如瀑布般流淌在后背,勾勒出身形,隐隐可见几个暧昧的痕迹。 他上前拉了拉对方,语气带着自己未察觉的宠溺,「这里毕竟是佛寺,不好赖床的,快起来,我给你穿衣服?」 褚怜人胸口臌胀,这声音听在耳朵里仿佛就像是灌了蜜,身子似乎又热了起来,明明练得一身寒功,可是每次后,他的温度都会上升不少,偏偏内力也有所长进。 他想着真是的,这几日秦随风跟他说话的语气,怎么越来越宠溺。 有一点在哄儿小孩的感觉,莫不是把他当成了,他在秦王府的那两个弟弟妹妹? 褚怜人也学会了撒娇,只能说是秦随风惯得,扭头道:「不起,昨夜你自己做了什么心底没数吗?世子殿下,我浑身酸痛,反正是起不来了。」 「这......」秦随风墨眸担忧,食指蜷曲,摸了摸鼻子。 他将被子盖在对方的身上,遮住那若隐若现的苍白酮体,越发显得几个印字晃眼,他也不想逼迫褚怜人,而且到底是自己造的孽,只能自己承受了。 他穿好鞋袜,扭头道:「那司空大人就再睡会儿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褚怜人沙哑的嗓音有些不悦,「你不是说我们如今出了京都,便不再叫什么司空,世子的了吗?」 「我的过,一时习惯了,那叫什么好呢?」秦随风弯腰,凑近床铺上的人,玉石相击,如玉如金的声音微微响起,「叫褚怜人?怜人?阿怜?」 趴着的人看不见表情,只能看到微微泛红的脖颈和耳垂,随后褚怜人掀起被子,盖到头顶,直接将自己包裹成一个粽子。 被子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随,随你喜欢!爱怎么叫怎么叫。」 「好的。」秦随风笑而不语,也没有去拨拉这团粽子,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打招唿道:「阿怜,我马上就回来。」 秦随风关门的时候,从缝隙里面偏见一个微微探头的脑袋,和一双被捂的有些泛红的眼睛,灰眸眼底哪里有当初阴森冰冷,分明是荡漾着浓浓的情意和温度。 褚怜人对上门外的视线,立刻一惊,又将被子盖到头顶。 该死的! 他堂堂京都毒蛇真的堕落了,以前八风不动,杀人如麻的他,此刻竟因为秦随风的一举一动,跟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 真丢人。 秦随风从有些荒凉偏僻的院门里出来。 视野瞬间开阔,入目就是一片清幽古静的红色庙墙。 一座座宫殿从低到高排列,最上面呈合掌的飞鸟嵴建筑,便是这座莲花寺里的钟楼,敲钟的地方,半个月前太后仙逝,敲得就是这个钟。 秦随风和褚怜人从京城出来后,他们没有着急去什么偏远地方,而是选择隐居在莲花寺一阵儿,观望京城的风向,也是在等着新帝登基。 毕竟七皇子这位主儿,还是让人有些不放心。 好在京都将太后的尸身迎回,葬入皇陵,原本莲花寺里的跟随太后的宫人,全部统统洗牌了。 而秦随风和褚怜人名义上则是关长安的友人,拜访他几日,在寺中居中,索性也无人关注他们,毕竟寺中人都知道关长安喜清净,无事不会来打扰他的院子。 秦随风从有些荒凉破败的小院中走出去,却又进入了一个大院子。 不同于他和褚怜人居住的小院子,这里的大院子则要生机勃勃许多。 第76页 院子中种植着一颗两人合抱的银杏树,金灿灿的银杏树下,是一个四方棋桌,黑白棋子的厮杀,进入了关键阶段。 这一副残局,是昨日秦随风和关不安一起下的。 现在,石桌一侧,坐着一个身穿广袖白袍的病弱公子,关长安拇指和食指指腹间,夹着一个黑子,踌躇良久,还是迟迟未下。 见到秦随风走来,他才将棋子放入棋篓,淡漠的表情,淡漠的语气,「随风兄,这局棋是我输了。」 没有人赢了棋还不开心的,更别提他们这些从小六艺精通的君子,秦随风笑了笑,「承让承让,不论长安兄何时请战,在下随时奉陪。」 关长安伸手示意,另一侧石凳上放置的三层的圆筒竹笼子,言简意赅道:「早膳。」 秦随风也习惯了对方说话这个调调,知道这是寺庙里送来自己和褚怜人的早膳,寺庙必经是清修之地,每日的饭食按人数都有定量,绝不浪费,也绝不多出一份。 「多谢长安兄了。」 秦随风道谢一声,便提着竹篮子,准备去餵食日上三竿还躺着的司空大人,忽然他目光一凝。 只见方才篮盖子还空荡荡的地方,忽然凭空多了一个白色摺叠的宣纸。 他眸光一凝,浑身的五官紧绷起来,后背都透着凉意,墨眸暗了暗,四处探看。 可今日月朗风清,却连银杏叶上的树叶都没晃动几分,可见此人乃绝世高手。 说起内功高手,秦随风脑海里立刻想起一个人。 关长安仍旧风轻云淡,目空一切,目光落在棋局上,淡淡道:「随风兄不必如此紧张,那人想来只是送个信罢了。」 秦随风的心还未安定,就听对方又淡然来了一句。 「此等内功高手,真要杀我们,我们也不必惊慌,不过一唿吸之间的事儿,估计连痛苦都感受不到。」 所以你才说不必紧张嘛? 秦随风嘴角抽了抽。 他拿起竹篮子上摺叠成三角的宣纸,却发现似乎有些重量,像是一枚硬币的大小,果不其然,摸到一枚硬币。 他拿起来一看,上面的花纹还是那一笔连成的帝王花,只不过上面又多了两个新的交错的划痕,划成一个叉子。 再拿起信封一看,上面有几行墨迹微干的字迹,笔力遒劲,就是不讲究什么笔法,连步骤也不按着写,颇有自成一派的书道风格: 因果已还,前缘亦了,江湖再见————南十公。 秦随风感觉宣纸背后还洇着字迹,他翻过来一看,这次的字迹歪歪斜斜,颇有些不走心: 臭小子,和你死鬼亲爹一样都是个坑货,下次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秦随风嘴角一勾。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一个南靖那边的人,为何千里迢迢跑大魏来相助自己,还是个绝顶高手,之前就曾猜测过,也许是自己亲生父亲的缘故,眼下的有疑惑已然解开了。 又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救了自己一命。 「是个战书。」秦随风扬起手里的宣纸,对关长安道:「那长安兄,我先回去了。」 「随风兄且慢。」 关长安空灵淡漠的眸子,看着那抹离去的背影,眸光微闪,似乎在犹豫什么,随即轻嘆一声,叫住了他秦随风。 秦随风扭头,不解:「长安兄,何事?」 关长安眸光落在石桌棋盘上,淡淡道:「这几日每每与随风兄切磋,也观察出些你的棋路。」 「棋路可见人路,我观你落子每每剑走偏锋,置之死地而后生,向死而生。可棋盘上有输赢,人生里是生死。此话并不是想警告随风兄什么,只是望你往后天高路远,不忘自己奋力挣扎的初心。」 秦随风脚步一顿,知道这是自从认识关长安以来,对方少有的掏心底的话,自然也有感动,他抱拳微扬,一字一句道:「长安兄,我也有一言送你,不求人生长短,但愿无悔。」 关长安淡漠的眼底,此刻罕见波动几分,清澈平静的湖面,终于有了丝丝涟漪。 他重复秦随风的话,自言自语道:「不求人生长短,但愿无悔......」随即,嘴角淡淡的一勾,瞬间消失不见。 关长安从小听过太过什么福寿绵长,平安健康的话,可心底却不以为然,什么寿命、康健,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的就是自己。 可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不求人生长短的,却也颇为适合他的心境。 秦随风提着斋饭,漫步走回自己和褚怜人的小破儿院子,心底却想着关长安的话。 「棋盘上有输赢,人生路是生死......」 秦随风自然知道,关长安此言的深意,就是叫他做人做事,别跟下棋似的,每每往死路上走。 不是每一次都能逆风翻盘的,更何况他确实死的也不少。 「也罢,眼下京城的事宜都落定,以后便好好的生活,过安生的日子!」 若他孤身一人,自然无惧无悔,可现在有了褚怜人,就不能再走往常的『死路』。 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褚怜人要是也死了,若其中有半分差池,就算自己『自杀』,也不一定能赶得回去救他。 「汪汪汪!汪汪汪汪!」 【你知道就好!别总是把本大爷当成你的免死金牌!以后别人是怎么认真生活的,你也得认真生活了!】 第77页 破旧石墙的狗洞处,钻进来一只肉乎乎的大黄肉,对方的毛髮上粘着不少石灰和落叶,半个身子卡在墙洞里,像只蠕动的肥胖毛毛虫。 秦随风帮忙把天勾拔出来,「你去哪儿疯跑了,都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天勾龇牙咧嘴,然后两只爪子餍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我忒!你还管起本大爷来了!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你要是非找个人唠叨,去找你屋里那个去,他指定喜欢听!】 秦随风瞥了眼他的肚子,立刻瞭然道:「原来又是去后山偷鸡吃了,之前就同你说过,后山的鸡是山脚下的农户养得,是有主人的,你吃一只,我还得赶去给人赔钱。」 【我呸!】天勾立刻怒道,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你说你是谁主人!谁是主人!真要论生命层次的地位,我才是遥遥领先你好几倍世纪的未来主人才对!】 秦随风面带包容的笑容,声音温雅且包容,但在天勾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俯视和鄙视。 尤其是秦随风淡淡道:「你说呢,你之前偷鸡被人家抓住,是谁帮忙塞了银子,把你赎回来的。」 那些银子本来是褚怜人,预备去山下买点儿酒菜,说连吃了好几天的斋饭,嘴里都快淡出鸟了,结果被秦随风拿去赎回这只狗,肉菜是一个没见,倒是领回来一只胖狗,气的褚怜人差点炖了天勾,再丑的狗也算是肉。 褚怜人明里暗里,有意无意,床上床下,讥讽了好几天,话中就一个意思: 在秦随风眼里他没有一只狗重要。 【哼!老子走了!不陪你玩儿了!这一次就是永别!拜拜了您!】 天勾黑豆一般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随即扬起脖子,昂首挺胸就又朝狗洞里爬出去。 秦随风笑了笑,不以为意,忽然心底一惊,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揪住对方桃子屁股上一根儿毛茸茸的短黄尾巴,将他提熘起来。 「永别?这是何意?你要去哪里?」 天勾瞪着小短腿儿,哼哧哼哧道:【你丫给我放下来!莫唉老子的屁屁!就是字面意思,我要走了!去找下一个像你一样的倒霉蛋!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天勾又桀桀桀桀地怪笑起来,黑熘熘的眼珠子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你不与我一同去找海外仙山了吗?」秦随风一愣,有些怅然若失。 他以为这只狗妖,不对!魏沧海留给他的『礼物』会一直陪着他。 没想到短短半年,对方就要走了,可在秦随风眼里,每次他濒死绝望,生命的开端和终结,都有天勾各式各样狰狞的笑声,已经有些习惯了。 天勾仍旧瞪着腿,趁着对方一个松懈,终于从秦随风手里挣脱,哌哌哌说个不停: 【p个海外仙山啊!不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边缘岛屿上鸟不拉屎的土着居民,你觉得我来自未来星际高等级世界的高级服务狗,会有兴趣吗?那些未来星际搬砖未来人,会想看你们两个大男人亲亲摸摸说情话?】 【你怕不是担心他们的精神层面伤害还不够深?】 【在未来,人人都是孤立的个体,生育已经从肉.体上彻底解放,只要去个科技医院,孩子哌哌哌从培育仓落地,不过没人培育就是,毕竟儿童树苗中心价值不菲。他们只能拥抱智能模拟蓝粉朋友,玩玩儿智能宠物,从仿生机器人身上体验被爱的感觉。】 【未来人不相信爱情!再说一遍未来人不相信爱情!你可别让他们再疯b的更深了!】 天勾见秦随风沉默,罕见的啰嗦了几句话,难得皱着眉头,用这个世界能理解的解释说明道: 【也就是说,我认为你接下来的人生,没有那些刺激和激动的事情发生了!】 【故事的高潮已经过去,茶馆里的主角要归隐山林,和自己的伴侣过上没羞没臊的二人世界,所以没有再观测的必要了。】 【你懂了吗?】 天勾别扭的解释完,却见秦随风神情依旧不明,他有些烦躁,正想用爪子抠头,却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放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 一抬头,就见到面前的人罕见露出堪称灿烂的笑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秦随风墨眸被金色旭阳朝也照耀成了灿金色,他认真道:「天勾,谢谢你,陪我走过我人生,最艰难,最痛苦,最深不可测的一段日子。」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虽然我依旧不舍,还很担忧你,但只要想到你依旧会在任何世界,这样任性自我的生活,我便十分感动,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天勾呆愣愣地感受头顶上温暖干燥的触感,罕见的没有别苗头和反驳。 一双黑豆大小的眼睛,倒映着面前年轻俊美的面容,似乎也像将对方铭记似的,明明他有秦随风的观测记录,可却在用自己的记忆,牢牢记住对方。 秦随风又问道:「对了,你找到下一个像我一样的倒霉蛋了吗?或者你之前说的『舔狗』?」 【哼!那当然了!我可是要成为星际最出名的服务狗!】 说起自己的工作,天勾立刻扬起了脖子,目光落在另一侧大院子里,一道淡漠疏离的人影上,不怀好意的笑着。 秦随风顺着他的目光一愣,「什么?你下一个目标是关长安?」 虽然关长安确实是一个倒霉蛋,可是对方活的好好的,貌似和『舔狗』也不搭界,也不像自己...... 第78页 【当然不是他了!一个时间和的纬度里,只能有一个锚点,也就是一个人!你和他现在同时存在,怎么可能是他,我找的是他的后代的后代的后代的后代的后代的后代......的后代!】 另一侧的关长安似有所感,微微回头,就看见一人一狗纷纷看向别处,表情僵硬,似乎在掩饰什么,眸光依旧淡漠。 【就是这样!我真的走了!goodbye~sayon~】 天勾黑豆一般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抹机械蓝光闪动: 【滴!滴滴滴!】 【观测目标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2号秦随风,您好,现在本服务中心怀着郑重又喜悦的心情告知您,本次服务『舔狗的完美人生』项目,所有记录的观测时间,到此结束!】 【你统共四次观测记录,及过去,当下,以及无限未来的时间内,所有权和解释权都将属于本服务中心,非常感谢您与我方服务狗『天勾』的完美合作,本次观测离不开您的努力与配合!】 【再次感谢您的配合和付出!感谢您将人生的失败经验,痛苦的情感经歷,悲惨的挣扎画面,以及所有负面情感提供给我方,您的失败将会是我们最珍贵的资料,以供未来星际人借鑑和治疗和解压(具体用途以下省略阿爸阿爸字)。】 【提醒,您本次服务的所有项目都将结束,请您珍惜,您最后,有且只有一次的生命!】 【最后,重复一遍我们舔狗服务中心的口号:】 【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共同谱写『舔狗的完美人生』吧!】 秦随风感觉大脑里,凭空出现一道冷冰冰的像念经的声音,大多数都是听不懂的。 他耐着性子,终于听到了最后。 却见那只大黄狗一如初来,不知踪迹,如今离去,亦不知去往何方。 天勾的声音似乎从天上飘来,传到秦随风的耳朵里: 【对了!我有给你留礼物哦!不要太感谢本大爷嘎嘎嘎嘎嘎嘎......】 秦随风看向远方,天高云远,日光璀璨。 他知道天勾此刻定然去了很远的地方,去到了他永远无法到达,无法企及的世界,也将经歷他无法想像的故事。 但是没关系,他并不孤独。 目送了一会儿,秦随风才暗道不好。 他打开竹篮子,里面的斋饭都有些凉了,他立刻提着竹篮子,小跑回小破儿院子。 果然褚怜人早就穿好衣服,此刻抱着胳膊,像个查房的,「怎么现在才回来?」 褚怜人此刻快饿扁了,脸色自然不好。 从这里到外面拿斋饭,统共几步路的时间,怎么感觉秦随风跑了半个山头的样子。 他上上下下,从里到外将秦随风扫了一圈,是那种连你心底想什么都体察的透视,看的秦随风心惶惶。 他将彻底凉透的斋饭放到小桌子上,有些歉意道:「方才和长安兄聊了几句,一时忘记了时间,你饿了吧。」 褚怜人仍旧有些身子疲软,秦随风一坐下,他立刻就靠在秦随风的肩膀上,一头细软的墨发轻轻飘在耳侧,弄得秦随风也有些痒。 「对了,」褚怜人不知想起什么,似笑非笑道:「你那长安兄家里的妻子,听说有孕了,只怕他又要回京都了。」 说完后,褚怜人仔细观察秦随风的表情,只见他先是一愣: 「长安兄都要有孩子了?我记得他比我还小半年来着,那他是何时成的婚?我怎么没印象。」 褚怜人轻轻揪了揪秦随风的耳垂,好笑道:「你当然没印象了,他成婚的时候十四岁,你那个时候还在秦王军营里歷练呢!」 「十四?这也太早了。」秦随风思忖道。 一般人都是这个时候先相看合适的人家,然后光是来往的六礼,也就是互通双方生辰八字,再去拜庙问吉,两家人商议定亲示意,女方家准备个几年嫁妆,男方家也趁机该科考科考,该走门路走门路。 不过,秦随风很快想通了。 要是这关家不趁早结婚,趁早入洞房,只怕迟早就得绝户了。 也就是说,别人家还在玩耍的时候,关家这一脉的男子,却要在刚懂事的年纪,背负一族的兴衰,还有未来的继承。 「长安兄也不容易。」秦随风嘆道。 「是啊,」褚怜人终于等到机会,说出他心底一直想说的话,「所以,你也别有事儿没事儿就去烦他了。」 秦随风笑而不语,深知褚怜人的隐喻,笑了笑:「好。」 秦随风和褚怜人慢吞吞的吃完这顿饭。 到了晚上的时候,秦随风才知晓天勾送给他的礼物是什么。 这种痛彻心扉,永生难忘的礼物,弄得他连着好几个晚上,都不太正常,胡言乱语,情绪异常,把褚怜人吓了好几天,拖着他去看了寺庙里的了凡方丈。 结果秦随风还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弄得褚怜人一个神鬼不怕的人,都扬言这寺庙的风水和他们不合。 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太后死了,现在秦随风也连着好几个晚上做噩梦,白天也面色不太好。 「好了,我真的没事,不是说了,大约是换了床,有些不适应罢了,我真的没有生病。」 秦随风看着满屋忙活的褚怜人,将他们不多的行李都打包起来。 第79页 褚怜人面色阴冷,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下,「这垃圾破地方,谁稀罕住!我们今天就搬出去住!也省得你夜夜做噩梦。」 最重要的事,秦随风这半个月倒头就睡,以往还亲亲抱抱,现在晚上也不亲他了。 褚怜人以为秦随风是忌惮这寺庙的缘故,佛祖真人眼皮子地下,不敢胡来。 天大的误会。 「不是噩梦,是忆梦。」秦随风的声音淡不可闻。 看着正在忙碌的褚怜人,目光似乎穿透他的身影,看到了另一个气势截然相反的褚怜人,那个秦随风死了以后,独自一人挣扎在秦随风死亡以后世界的褚怜人。 这就是天勾送他的礼物。 他在梦中,见到了那个真正如同恶鬼的褚司空,在他死后,究竟是如何搅动风云,为他报仇的。 秦随风上前,将那个忙碌的人忽然抱住,下巴抵在对方的微微长了点儿肉的肩膀上。 「不过,确实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如今京城形式也稳定了,七皇子也坐稳了位置,我们也是该离开莲花寺了。」 「去哪儿?」褚怜人顺势倒在秦随风怀里,用后背汲取对方的体温,心也安宁下来。 「去海外仙山,做一对儿神仙眷路。」秦随风毫不犹豫。 褚怜人一愣,秦随风怎么知道,他下意识想回头,「你为何会知晓『海外仙山』,那处岛屿可是我几年间,连续不断派人去探查的,谁都不曾告诉。」 他记得自己还未和秦随风说,因为他不想限制秦随风的选择,反正秦随风去哪儿,他就去哪儿,那里是最后最后不得已的退路。 秦随风觉得胸口鼓譟个不停,他收紧了这个怀抱,没让褚怜人转过来,否则对方就会看见他快要哭的眼睛。 他微微滚烫炙热的吻落在褚怜人的脖颈上,一下一下亲吻着,感受唇下的温度和细腻,还有里面流淌的血液。 他声音哑了半晌,从喉咙里滞瑟了几个字,才一字一句清楚说出来:「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怎么可能,我不会忘......」 褚怜人一愣,他与秦随风说的每句话,都绝不可能忘记,他转身,刚想问秦随风自己何时告诉他,看对上秦随风的眼睛,却忽然没了声音,忘了质问。 因为秦随风哭了,泪如雨下。 褚怜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立刻伸手轻拭对方的眼泪,指尖一片湿润,令他慌了神。 「殿下,别哭别哭,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你别哭,你别哭......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 褚怜人早就不再叫秦随风『殿下』这两个字了,可一到了慌张的时候,还是脱口而出『殿下』。 因为在他心底,也许秦随风永远是他记忆中那个金尊玉贵,强大温柔的『殿下』。 褚怜人从未见过秦随风哭过。 事实上,就连秦随风自己去数,一次是自己得知魏月明不是自己的生母,一次是在御书房打碎了青花玉湖盏。 都是幼时记忆,长大后便没有了。 秦随风喉咙梗塞,墨眸覆盖着一层雾水,眼泪一颗颗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尤其是看到褚怜人毫无理由就道歉的样子。 他微微躬身,无力的蹲在地上。 「真的,真的是你告诉过我的......海外仙山......是你告诉我的......」 他连着几天晚上,见到了太多浑身煞气,孤身一人挣扎在痛苦和绝望中的褚怜人,心中早就压抑着许许多多的沉重和沉郁。 此刻说到『海外仙山』,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和记忆里的痛苦回忆,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着『你告诉我的』。 褚怜人轻轻拍着他的背,毫无理由就顺着秦随风的话,「好好好,是我告诉殿下,都是我告诉殿下的......」 蓦地,一个念头,像噼过的雷电,闪过褚怜人的脑海里。 [实不相瞒,我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第一次是因为莫须有的私通敌国大谋逆之罪,被判当街斩首。] [第二次是在太平街被南靖的探子一剑穿心,哦!就是方才那个监牢里面鲜血淋淋的人。] [还有一次居然是被养育我二十年的母亲亲手给毒死了,那碗粥的滋味我现在还记得,你别说,这莲子银耳粥还挺甜的,至于第四次嘛,就在......这里。] [你说,我杀了魏月明怎么样?因为她想杀我。] [海外仙山......是你告诉我的。] [你瞧,这世间可真是有意思,说了真话,反倒没人相信了。] 「殿下......」褚怜人的心脏一钝一钝的痛,他看着秦随风无声的哽咽,只能紧紧的抱住他,却不敢置信道: 「都是真的吗,你在监察司地牢里,对魏帝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你说你曾......」褚怜人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不想说出那个字。 怎么可能,他放在心尖尖的殿下,怎么可能会,怎么有人敢! 想到那副场景,褚怜人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恨不得杀光天下所有人,那双越发温和,有着情感的灰色眸子,此刻阴冷异常,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回了在皇宫中腥风血雨的司空大人。 一道微微哽咽的声音打断了褚怜人的思路。 秦随风终于抬头,一双被水光浸染的墨眸,闪着细碎的光,里面即悲伤却也幸福,他说,「谢谢你,司空大人,褚怜人......」 第80页 最后,秦随风才低声用最低,最柔的声音念了那个名字,「阿怜。」 「其实我一直,很害怕,怕经歷了太多的死亡,心会变得麻木不仁,这比肉.体上的死亡还要悲哀。但是现在我有了你,我知晓这最后一次的人生,我要怎么活过。」 「谢谢你。」秦随风眼眶微红,墨眸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温润。 褚怜人本来有千万的疑问和担忧,都在秦随风的目光中消弭,过去都不重要了。 他抵着秦随风的额头,灰色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坚毅和坚定,诚挚的目光在看自己此生唯一的信仰。 「殿下,天上地下,我陪你看,刀山血海,我也陪你闯!」 -------------------------------------(终) 第26章 [彩蛋小剧场] 大魏皇城,太学宫。 春日里的皇宫一派生机勃勃,微风拂面,让树枝上的嫩芽孢也微微抖动,彼此相击,带来一阵自然的风铃声。 一处建造精緻的四方殿宇内,往颜色最亮丽的地方看,开的最灿烂的杏花树下,有一堆不超过十岁的少年正围在落英缤纷的树下,一个个扬着头,看那站在石头上的小少年。 那少年长得很精緻漂亮,眉毛如画,双眼清亮无比,声音明明还稚气未退,却学着大人们老气横秋的态度,时不时皱眉,时不时嘆息。 只观他此刻面色严肃,朝着一个成落汤鸡的另一个委屈少年说道:「阿植,好了,你莫要再哭了,你怎么说也是堂堂太子,不就是从树上落下来了吗?诘难他人之前,要先反思反思自己身上的错!」 「难道那树是有人逼你上去吗?难道你从树上落下来是七皇子亲手推你吗?难道你落了水不是他捞你上来的吗?还有......」 说到此处,小少年似乎格外无奈,看了看面前浑身湿漉漉的太子。 「你既然落进水里,眼下第一件事情,难道不是应该先换一件新的干净衣裳,其他的事情容后再处理,你却顶着风从那未名湖跑了小半个时辰到太学宫?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娇气还是......」 后半句大概是『还是脑子不太好使』。 可惜小少年的气度,一时让他说不出这句话来,但是萝蔔头也领会了。 「呜呜呜......」 穿着明黄色长袍的太子,此刻一双隐隐可以窥见的桃花眼里堆着泪水,委屈巴巴的看着他的世子表哥,越听越委屈,身上又热又冷,此刻再也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风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难道不是我的亲表哥吗?为什么要为别人说话,明明是因为七皇弟,我才落水的,差一点就要被淹死了,我那么害怕,呜呜呜......」 少年一阵无奈,越无奈他就越严肃,板着脸的样子像个小学究,冷冰冰又好笑,叫太子更加伤心。 少年嘆了一口气,「严格上来说,我是你的表哥,但也是七皇子的表哥,不能厚此即彼,你莫要再哭了,我带你先换一件衣......」 远处又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打断道:「世子哥哥!不好了不好了!七皇弟他带着一群公子们来,说要和太子哥哥当面对质,讨一个说法!」 秦小世子立刻从石头上跳下来,连忙扶住一路小跑、脸色苍白的六公主,怕她别晕厥过去。 「我知道了,你先坐下歇息会儿。」 看向远处。 为首也是一个髮髻散乱,浑身湿漉漉的明亮少年,此刻气势汹汹,像一只嗷嗷叫的小老虎,身后跟着一大帮子平时围着他转的小伙伴。 远处似乎还跟着几个穿着宫服的小宫人,都是满头大汗,神情紧张,这也很正常,毕竟这些公子哥儿们都是有自己陪侍的书童。 而在宫人们的后面还有一个小宫人。 一个面容格外清瘦,面色苍白的小宫人,倒不像与他们一同赶来,像是听到了消息才赶来,还是没追上。 「太子呢!叫太子出来!」 七皇子双手叉腰,虎虎生威道:「我倒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撒谎,说是我推他掉进湖里的,明明本皇子是去捞他出来的!他不谢谢我就算了,为何还污衊我!可恶,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刻,两个小团体瞬间对峙,一瞬待发。 太子一边的小伙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维护了太子再说。 「七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为何要撒谎,明明是你犯上作乱!欺负太子不说,此刻居然还污衊太子......不对!污衊储君,你知道是何等罪责吗?」 「对对对!污衊储君!小心打你的屁股!」 「恩恩!打你的屁股!」 到底是一群少年,学着大人严肃的样子说话,却缺乏对自己言行会造成什么后果的想像力。 那身材瘦弱的小宫人,终于挤进了里面,想从后面拉住七皇子说些劝阻话,却被一群激昂的少年又给挤了出去,细长的眼眸眯了眯,眼底灰眸十分不悦,还有几分掩饰的戾气。 听到『污衊储君』这几个字,秦小世子狠狠蹙眉。 觉得今日的事情若不能处理妥当,若是闹到了陛下或者皇后哪里,只怕会出几条人命。 当然太子和七皇子不会出事,那只能是那些伺候主子不力的下人们了。 「安静!」 清朗的少年音响起,却叫两边你推我搡的小少年们,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朝说话的人看去。 第81页 秦小世子从后面走出来,在一堆儿尊贵不凡的小公子里面,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所有萝蔔头被他身上的气势所影响,居然有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小宫人也停下了动作,见此,本来焦急的心底却安抚不少,眼底却不断闪着思索的光。 「阿风哥哥......」太子跟个小可怜一样,跟在秦小世子的后面。 七皇子冷嗤一声,对此情此景,似乎格外熟悉,心道就知道这个鼻涕虫太子又跑来找他的世子表哥。 「又是你啊!秦小世子,先说好了,这次的事情和你可没关系,太子要还是一个男子汉,你也别躲在别人后面,有本事自己出来和本皇子当面对质!」七皇子看向秦小世子身后那抹黄色身影,后面嘀嘀咕咕什么骂人的话。 秦小世子仍旧面带微笑,说的话也令人如沐春风,隐隐可以窥见长成的君子之风,他说: 「七皇子说太子污衊你,不知可有证据,据我所知,太子从未名湖上来后,就径直来了太学,这一路上太子可并未与人交谈,又谈何污衊。」 七皇子一呆,气势矮了半截,随后他立刻扬起脖子道:「太子一出来就哭着跑远了,叫那些也来救水的宫人看见了,他们不都以为是我的错!」 太子身子一缩,躲在秦小世子后面,探头道:「那,那我本来也是因为你才落水的,他们也没说错啊,再说了又不是我让他们说了......」 七皇子狠狠瞪着太子,气势汹汹,鼻尖都气红了,像一只马上要咬人的乳虎,太子连忙又缩到秦小世子身后。 在七皇子说出更不可收场的话前,秦小世子先道:「不论太子是如何落水的,可到底是七皇子将他救出,我想定然有看清真相的宫人,不会叫人污衊了七皇子的名声的。」 七皇子一听,火气顿时小了几分,「本来就是的嘛!」其实他本来也是因为自己的一世英名被误会,倒也不是非要找太子的麻烦。 秦小世子说话条理清楚,想着先将两人分开再说,都是小孩子,脾性大,等换了衣服,吃点糕点,立刻就会忘记这些事情。 「不过眼下太子要先回去换一件干净的衣裳,若要感了风寒就是大事了,七皇子也先回去换一件衣服,若是还有什么未清之事,我们可以容后再说明。」 七皇子其实也有些冷得哆嗦,加之方才又吹过一阵微风,吹拂在冷冰冰、滴着水的衣袍上,倒真像冰刀。 「既然如此,那就......」七皇子松了口。 太子心底的委屈格外膨胀,尤其是瞧见秦小世子不仅不帮他说话,还间接夸了那七皇子,哭得红彤彤的脸此刻有些狰狞,不知哪里来的怒火,愤怒道: 「你捞我出来又怎样,我本来就是因为你才落入湖里的!」 「狐狸精生的儿子也是一个狐狸精!你母妃惯会用花言巧语欺骗父皇,你也学着来骗人,你休想颠倒黑白,欺骗大家!口口声声说得好听,其实最巴不得我淹死的人就是你......」 七皇子一愣,随后他面色一沉:「你说谁是狐狸精?」 「就是你!就是你和那个女人!」太子一边哭,一边指着七皇子。 秦小世子心底一个咯噔,觉得这事儿大了。 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或者说在思索解决的办法,只见七皇子跟个小老虎一样,直接『啊』了一声,扑在太子身上,两个人顿时打作一团。 「你敢骂我母妃,我打死你这个鼻涕虫!你给我收回那句话!」 「呜呜呜,我也早就想打你了!你个上蹿下跳的臭猴子!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你们都是狐狸精!」 然后以太子和七皇子为首的小伙伴,也觉得不能落后,纷纷像冲锋陷阵的将士扑向彼此,场面已然成了大乱斗。 就连秦随风自己也被推搡进里面,不知不觉也挨了几拳头,还被踢了几脚。 「等等,大家冷静!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嘶!」 又是一脚,秦小世子平常以理服人居多,还是第一次被人下黑手,天旋地转之间,也不知道扑倒了谁的身上。 秦小世子揉了揉自己的后脑袋,好不容易直起了身子,对上一道冷冰冰的灰色眸子,格外狭长,他下意识道:「失礼......」 余光瞥到一个腿风,不知道谁又是一脚,秦小世子下意识撑在小宫人身上,硬抗了这一脚,踩在他的后背,秦小世子一阵龇牙咧嘴。 余光却见,战斗的中心朝他们这边袭来,心底暗道一声不好,然后拎着身下的小宫人,趴在地上移动。 「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哎!你做什么?」 秦小世子话音刚落,却见这瘦不拉几的小宫人忽然推搡开他,像个勇士一般挤进大乱斗里面,朝着七皇子身上扑过去,好像是在保护对方。 秦随风一愣,结果这是这么一迟疑,自己又被卷进队伍里面。 「等等!大家冷......」 他被迫推搡,又挨了几拳头,心底的怒火却在腾升,耳边都是粗鄙对问彼此亲人的话,他面色也渐渐冷凝,捏紧了小拳头。 「你们都给我住手——」大吼一声后。 秦小世子到底从小被秦王训练,真要是出手的话,这群乳臭未干的公子,全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哐哐哐』几声,秦小世子直接不分敌我,不分贵贱,将所有人都胖揍了一顿,看着隐隐安静下来的人群,终于明白一件道理: 第82页 拳头有的时候是人能够听懂的唯一语言! 最终,这场荒唐的乱斗,以秦小世子的拳头解决。 结果就是: 「皇宫特大急讯!特大急讯!秦小世子把太子和七皇子和伯爵府公子和御史家公子和德伯府家伯子......给打了!给打了!给打了!」 终于,这场大乱斗中唯一的胜利者,被前任帝师的老学究,罚去打扫西边的废弃宫殿,什么时候干净了再什么时候出来。 而那些鼻青脸肿的小公子们,纷纷被领会了自己家中,先接受治疗,然后再抄一本厚厚的《魏靖史册》,没有十天半个月抄不完。 看着那些听到惩罚,一个个脸色煞白的主儿,秦小世子居然一时不知,他们究竟谁比谁更惨。 太学宫虽然也在皇宫内,但是因为有着教养皇宫贵族以及大臣之子的职责,权利超然,有的时候连陛下都不会擅加干涉,毕竟既然是求学,便要一视同仁。 此刻,秦小世子仰天长嘆,正拿着树枝编的扫把,清扫这处荒凉院子里的粉色落花,可惜这清理确实无用的,因为刚扫完,这花瓣又落了满地。 『咕噜......』 秦小世子有些饿了,忽然他鼻尖一动,似乎闻到一阵油香酥脆的味道。 他下意识循着香味,绕过前面的院子,然后沿着墙角,终于确认这香气是在对面,看着比他高两个头的宫墙,他后退一步,然后脚尖点在墙上,轻轻松松就翻越过了高墙,落在对面的院子里。 落地后,他才看清是是一个小宫人,似乎偷偷用砖块搭建了个简易的火台子,上面烤着一个鸡腿儿,表皮酥脆香甜。 「你在烤东西吃?皇宫里不让私自生火......」秦小世子先是口水一阵分泌,好在保持了理智,准备劝说对方。 就见那小宫人一个回头,有些熟悉,再一看,那双少见的浅灰色眸子,底下是隐隐警惕的冷意,就像一只冰冷的小蛇。 「是你!你不是昨天那个把我推开的小宫人吗?」秦小世子印象深刻。 那宫人也是一愣,灰眸闪动,然后似乎碍于身份之类的,立刻低下了头。 秦小世子目光审视了会儿对方,还是觉得私自生火不太好,「不过在宫内生火还是不太好,你知不知道会被送去廷司,是要挨板子的......」 『咕噜』一声,空气有些尴尬。 秦小世子干笑了两声,捂着空虚的肚子目光游离。 就见那格外沉默的小宫人慢腾腾地,将被烤的金灿灿的鸡腿,用油纸抱着,再慢腾腾地递到自己的面前。 这......算是贿赂吗? 「我绝没有威胁你的意思......」秦小世子的人品叫他立刻解释起来。 然后鸡腿儿在面前又放大了几分。 闻着眼前丝丝缕缕的香味儿,秦小世子咽了口分泌的唾液,迟疑道:「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小世子接过冒着油光的鸡腿儿,吃了起来,就算是十分饿,可是他的吃相却丝毫不失礼,还很慢条斯理,令人赏心悦目,看的人都有些食指大动。 皇宫里,一个秦王府世子,一个不知名的小宫人,就因为一块儿鸡腿,此刻坐在偏僻宫苑的墙角。 秦小世子一边啃鸡腿,一边有话没话道:「你放心,我吃了你的鸡腿儿,这个火堆就当是我堆的好了,这样被人发现了,你也不会有事的!」 「对了,你可是永华宫的宫人?我观你之前似乎想去救七皇子,还被人踢了好几脚,你没事吧?」 「嗯......」身边响起细弱蚊蝇的声音,几乎令人听不真切。 秦小世子朝旁边看去。 缩成一团坐在自己身旁的人,这小宫人的皮肤太过白,还不是那种健康的白皙,是那种没有血色的惨白。 秦小世子看着手里被自己啃光的鸡腿,有些心虚,毕竟对方那么瘦弱,自己却抢了他的鸡腿。 这时,一直老老实实的小宫人却在自己怀里掏了掏,又掏出一只鸡腿儿,放在那处小火台子上。 秦小世子:「......」原来你还有鸡腿儿!!! 秦小世子注意到,对方半截宫服袖子下,露出过于干瘦的胳膊上,有快儿青紫,他惊道:「你受伤了?」 小宫人立刻将袖子拉长,盖住那块儿青紫。 秦小世子沉思片刻,从兜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拳头大的蓝色瓶子,递给对方,「这是我平常用的药膏,对跌打损伤很有疗效的,平常我练功受了伤,只要一抹这个,第二天就都痊癒了,你拿去用吧!」 见对方不动,秦小世子拉过小宫人有些冰凉的手,笑道:「你请我吃鸡腿儿,这个就当是报酬了!」 毕竟人不能吃白食。 小宫人灰色的眸子,看了看面前真诚的笑容,然后像小动物伸出爪子试探一般,默默接过。 秦小世子的笑容更明朗的。 大约吃饱喝足后,人都有些疲软,秦小世子此刻就双手撑在台阶后面,仰头看着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像是一张巨大的黑幕,黑幕上又被戳了几个洞,几颗星星露出淡淡光亮。 庭院里那团火早已燃尽,只剩下几根烧了半截的树枝。 「你看这夜空,明明那么宽广,漫无边际,可惜从这四方宫墙里看,确是个巨大的木箱子一样,我们就像被关起来了。」 身边的人终于说了几句完整的话,「你可以出去。」 第83页 秦小世子嘆了一声,干脆直接躺在地上,单手枕着头,「出去有什么用啊,不还是在京都里面,这京都不也是个更大的木箱子。」 大约,也不需要小宫人的回答,秦小世子只是需要一个聆听他说话的对象。 「对了!你听说过『海外仙山』吗?我之前听宫外的人说,在东边似乎有一座仙岛,要穿过像迷雾一般的大海,只有心怀坦荡,被仙人垂怜的人,才能够到达那里!」 「听说那是一个自由自在的世界,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没有皇帝,没有朝堂,更没有什么宫人。」 小宫人略细的嗓音问道:「听谁说的。」 秦小世子回忆了一番,不确定道:「好像是个街边一个老乞丐来着。」 「嗯,乞丐确实很自由。」小宫人。 「......」 不知是不是秦随风的疑惑,他感觉那小宫人眼底似乎有几分笑意。 隔着院墙外,有人在喊道: 「世子?世子您在不在啊?王妃让小的来给您送些吃的!」 「世子——」 秦小世子『咳嗽』了一声,拍了拍衣服站起来,「那个,多谢你今日的鸡腿,我先走了。」 动作利落的翻墙,小少年的动作轻盈流畅,袍角翻飞,墙头上最后一抹衣角落了下去,方才还有人气的院子,此刻又重新归于死寂。 小宫人灰色眸子却一直盯着墙头,人都不见了才收回视线,喃喃自语道:「海外仙山....」 「醒醒,秦随风?随风?世子殿下,海外仙山快到了。」 耳边传来朦朦胧胧的声音。 秦随风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意识似乎从那处落英缤纷的树下,慢慢飘荡回去东海的船上,却仍旧感觉头晕目眩,身下是晃动飘荡的感觉,外面还有波涛拍打船身的声音。 他揉着额头,慢慢撑起身体,有气无力道:「阿怜,我睡了几天啊。」 面前一道身影忙忙碌碌,拿着一个瓷碗,坐在秦随风身边,灰眸全是担忧与心疼,「也就七八天吧,你这一觉睡的倒是久,没想到你晕船这么严重。」 秦随风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一口茶水,才感觉塞了一团棉花的脑子清醒许多,然后直接抱住面前的人,将脑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又闭上沉重的眼皮。 「阿怜,让我抱一会儿你。」 褚怜人便不动,而是用衣袖擦拭对方额头上的虚汗,「你若是不舒服,便再睡一会儿,一切都有我盯着。」 秦随风闻着鼻息间熟悉的冷香,忽然没由来问道,声音懒散像是还没睡醒,「阿怜,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褚怜人『噗嗤』笑了一声,「你猜?」 秦随风无奈笑道:「这我哪里猜得到啊,毕竟我从小就玉树临风,博学斐然,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都不奇怪。」 褚怜人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秦随风的额头,眯着眼睛道:「真该叫那些京都的贵女们看看他们敬仰的郎君,其实是个自恋鬼,看她们还喜不喜欢你!」 提起京都,秦随风就无奈,「你快别说京都了,现在京都都在传我命不久矣,病入膏肓,快要无药可救了,听说那些贵女们还组建了一个什么什么仪式,这是要拿我当死人祭拜啊。」 「那么多人都记挂着你,你不喜欢啊。」褚怜人冷哼一声,用冰凉的手拍了拍秦随风的脸颊,入手温润,眯着眼睛道。 「那怎么能一样,」秦随风用脸颊贴着对方冰凉的脖颈,舒服的喟嘆道:「世人大都喜欢的是那个秦王府的世子,是皇亲国戚的身份,是金尊玉贵的地位,是完美无瑕的壳子罢了,他们喜欢的可不是我。」 「所以,」说来说去,又绕回来的秦随风终于正色道:「阿怜,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褚怜人眯着眼睛,灰眸罕见的迷茫了一下,但是秦随风的目光太清亮,叫他避无可避。 终于褚怜人半晌,温吞吞道:「我也不知道。」 「什么!?」秦随风一脸控诉,一脸不可置信。 毕竟如果是问秦随风的话,他很清晰的记得,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那心动的瞬间。 就是在监察司那晚,褚怜人捨命救他,为他铺路,甚至还道出了他心底从未坦言的隐秘和嚮往,叫秦随风第一次对一个人是如此的震撼。 甚至知晓这世间再无第二个褚怜人了。 褚怜人一阵心虚,似乎觉得答不出这个问题显的他心不诚,可他又实在不愿欺骗于秦岁凤。 沉默半晌后,褚怜人慢慢道:「一开始我只是在你无意间表露的好意下,注意到你,后来则是慢慢的关注你,至于心底是否喜欢,这我也不太知道。可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我的目光似乎再也离不开你了,就算见不到你的时候,也会想着你,听到你一点消息,便会在意。」 「这,这样说可以吗?」褚怜人一阵心虚。 那双原本阴冷的灰眸此刻都有些惶恐和害怕,这个情绪格外不适合出现在他脸上。 秦随风一愣,嘴角盪开一抹笑,吻了吻对方慌张闪动的眼皮,安抚道:「可以,十分的可以了。」 「真的吗?你不生我的气?」褚怜人还是有些不安,指尖紧紧揪着秦随风的衣袍,蜷缩成一个褶皱。 第84页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感谢你都来不及。」秦随风又吻了吻对方的眼睛,温热的唇都将对方过于薄的眼皮吻出一抹浅红,他轻声说道:「谢谢你,一直看着我。比我看自己都要多。」 褚怜人终于放下了心,松了一口气。 这时,船舱外传来一声响动,似乎是触碰到礁石的声音,接着铁链声音传来。 秦随风透过船舱上一处小窗口,依稀看到一座缥缈朦胧的岛屿,还有哗啦啦扇动着翅膀的白色鸟欧,在远处呈现队伍盘桓。 他说:「阿怜,到了,我们的海外仙山。」 第27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关大少爷,您也该醒醒了,开眼看看世界吧,现在是新世纪了,大清都亡了,你以为人人尊敬叫您一口一个关爷,您还真把自己当爷了?] [啧......不就是个没几年好活的短命鬼,你们这姓关的人家,代代都活不过三十,谁知道是不是祖上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老天爷的报应呢!] [对了!你还不知道你那天救的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吧?他早就被我们玩烂了,原来您老人家就喜欢这种货色啊。] [哈哈......要我说,那邢大总裁恐怕要哭死了,苦守着七、八年的人,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偏偏喜欢上一个从『中心』里出来的破烂货!] [不行了!说道邢舟我就想笑,不仅得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和别人卿卿我我,还得给自己的情敌收拾烂摊子,他上辈子是毁灭了地球吧!不然怎么这么惨!] 『扑通——』 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来,这种压迫的感觉从皮肤外渐渐深入五脏六腑,意识陷入黑暗中,脑海里还停留着上一秒前的对话。 声音渐渐远去,他向大海中沉没,衣角在海水中随着水流流淌,进入一个死寂冰冷的世界。 沉入深海中的人,唿吸被剥夺,耳朵被挤压,身体有着本能的痉挛,可他本人却没有求生的意识,感觉着生命渐渐流逝,心中古井无波,似乎对于这一天早有遇见。 墨眸看向波光粼粼的大海,夜晚的星空倒映在海底,一闪一闪,就像一副深海里有着生命的画作,绝无仅有的艺术之感,令人心神迷醉。 海底的星星倒映在一双死寂淡漠的眸子里,可这双眼睛的主人却对此无动于衷,毫无留恋的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沉入幽深死寂的海底。 一切终于结束了。 也许是死期将至,他迷迷煳煳听着,又有一道『扑通』的落水声。 但立刻又被脑子里一道稀奇古怪、机械冰冷的声音所覆盖,耳边一阵嗡鸣声,不知是海水的挤压还是脑子因为缺氧带来的幻觉和幻听。 【滴滴滴——】 【目标检测中......】 【尊敬的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3号关不渡先生,您好!】 【您以被我方未来星际舔狗服务中心,选中为幸运用户,接下来的旅途我将伴您同行,您可以称唿我为『天勾』。】 【爱护舔狗,人人有责,舔狗不是罪,深情也没错!】 【未来星际舔狗服务中心,『天勾』为您服务!】 【以下请注意: 我方服务中心为『强制观察项目』,用户一经选中,不得拒绝,否则直接销毁当前用户......接下来给与用户0.0001秒选择,『是』(用户沉默默认选择『是』)或『否』(将直接销毁用户)】 【滴滴滴!】 【用户默认选择『是』,现进行下一步骤: 我方与用户在未来产生的任何服务,都将遵循『等价交换』,重申一遍,是『等价交换』(具体交易内容内存过多,以下不便详细说明,具体交换内容,视用户需要,单另说明)。】 【最后,您的服务小狗狗『天勾』十分期待与您同行。我们的服务宗旨是: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 【共同谱写『舔狗崛起的完美人生吧』!】 【以上!】 舔狗? 这是什么鬼? 四面八方的潮水如雾般散去,关不渡的意识沉入深海,接着又被高高抛起来。 就像被人拽着,在毫无时间和空间的无限世界里,高速翻转,上下颠倒,接着一阵庞大的吸引力,连同灵魂似乎都出现了波动,将他又塞回一个温暖熟悉的地方。 就像是在地狱中走了一遭,又重新回到了阳间。 关不渡的胸膛勐地一个起伏,方才还窒息压迫的肺部,此刻吸入大口大口新鲜温暖的空气,他慢慢睁开眼睛。 首先看到的就是倒映在车窗里,自己那张淡漠到毫无人气的年轻面孔。 车窗外是熟悉的滨江大道。 一辆辆车从窗外驶离,天空中有着细细的飘雪,路上穿着鲜亮的人群,一个个圆筒智能的机器人清扫地面的垃圾,鲜活又熟悉的世界,然后才是迟来的喇叭鸣笛声。 他淡漠空洞的眸子终于有了变化,瞳孔微微缩了缩,可是那张车窗上的面孔,仍旧毫无变化。 「咳咳咳......」 明明上一秒自己才投江自.杀,可是下一秒又活了过来,死而復生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到底叫关不渡的心神有了一丝丝震动,就像冰面上裂开一道口子。 「咳咳咳!咳咳!」 他先是低咳几声,然后似乎是压抑不住,嗓子里一阵痛痒,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第85页 「关爷!你还好吗?这儿有水!您先压一压!」 咳得有些雾蒙蒙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样式简约的黑色保温杯。 还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本来该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手,可指腹和关节上都有着茧子,让人明白这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而是饱经风霜的人。 关不渡抬头,看到驾驶座上一个西装革履的侧影,再一抬眸,前面的后视镜里倒映着一个青年的面容。 青年面孔俊美轻佻,有着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凌乱的捲髮毫无规则的垂落在耳侧,可以看到上面还有髮胶精心修饰过的痕迹,可大约天生自来卷,额前还是有些碎发不规则垂下,多了几分凌乱。 察觉到关不渡的目光,青年笑了笑。 本该是惊艷的笑容,可这笑却充满着讨好和刻意,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狗腿子的意味,世俗谄媚,生生打了折扣。 大约是青年也很少被关不渡注视,毕竟从未有人能入关不渡的眼里。 他有些紧张,握着保温的手捏紧了些,隐隐窥见青筋,一只手还得握着方向盘,目光看着面前的车道,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青年胳膊都有些僵的时候,关不渡终于将保温杯接过,两人指尖不经意触碰。 青年立刻收回了手,握在方向盘上,指尖有些抖。 关不渡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却是动作一顿。 青年哪怕在开车,似乎也随时注意后座的情况,立刻问着,「怎么了?关爷,这水有什么问题吗?」说完后,青年的额前都有细细密密的汗。 空气有些尴尬的车里,终于响起一道清冷淡漠的嗓音,因为咳嗽过,带上几分沙哑,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尾音,让人心尖一颤。 「这里面加了薄荷。」关不渡语气淡漠。 青年似乎松了一口气,面带笑意,讨好道:「我见关爷您之前在老宅似乎种了些种子,就自作主张给加了点儿薄荷,想着润嗓,关爷......您不喜欢吗?」 说完这句话,青年似乎又紧张起来,就像在等待着审判的信徒。 关不渡不置可否,将保温杯的盖子合上,停顿良久,终于叫出了青年的名字: 「邢舟,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关不渡无法判断眼前的状况。 他没有手机,没有任何与现代高科技有关的工具,因为从来不用,明明才不到三十岁,却活的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而他往往外出出行,都是面前的人为他开车。 哪怕对方并不是他的司机,却一个电话,立刻到位,比新闻联播还要准,因为关不渡不喜欢生人,陌生人,哪怕是熟人也不爱搭理,身边只有工具人。 没错,邢舟就是这个工具人。 一个堂堂新锐科技的股东兼中心城最大运输公司的老闆,在关不渡眼里就是个开车的工具人,事实上对方也确实兢兢业业,履职了一辈子。 不是邢舟的一辈子,而是关不渡的一辈子。 可惜,关不渡的一辈子有些短,区区享年29岁而已。 但在关不渡眼中,他真的已经算是高寿了,毕竟他们关家祖祖辈辈,上上下下,活过三十岁的人都屈指可数,所以29这个数字,真的是优秀至极,名列前茅的那种。 邢舟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不动声色从后视镜中看了后面的人一眼。 淡漠疏离,平静死寂,嗯!和往常一模一样,但他心底就是觉得对方哪里不一样了。 邢舟立刻收回视线,还是挂着熟悉又刻意的笑容,语气讨好又不失恭敬,「关爷,您忘了?我们现在是去中心城的凌海酒店,林家的家主过生日。」 林家,一说林家,关不渡有了点印象。 他没有朋友,也从不交际,但是这个林家是开医院的,之前太祖母生了病,就是在林家做的手术的。 毕竟林家擅长外科西医,不像关家世代中医,做手术的话,还是要去林家的医院,他们医院名下都是从国际上聘请来名声赫赫的医生。 但是,太祖母做手术是自己死亡的三年前,还是没办法确认现在具体是那一天,毕竟关不渡从来不会在意日期这种东西,因为对他没什么意义。 关不渡干脆直接问了:「今天是几......」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暮色沉沉的天空,忽然炸开一团烟花。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开一团花朵,接着一团一团的花绽放开来,五颜六色的花瓣像流星从天空落下,带来一阵阵流星雨,令人目不暇接。 那些洒落的金色流星,又在天空中慢慢组成了几个字: 2114元旦快乐—— 2114? 自己明明是在2117年死的! 现在是他死亡的三年前? 关不渡怔怔从车窗里,望向远处的天空。 璀璨华丽的烟花落在墨色的眼底,终于让那双淡漠空洞的眼眸,出现了震惊又复杂的情绪。 自己不仅死而復生,还回到了三年前这么微妙的时间节点? 这正常吗? 这不可笑吗? 明明一切都结束了,一眼望到头的生命也终结了,该还的债也还完了,可是现在又叫他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 这又是什么诡异的诅咒和命运的捉弄么? 2114年1月一日,遇到那个人的第一天,也是关不渡从冷眼旁观这世界,到亲手介入,并且深陷不可自拔的开端。 第86页 第28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前视镜前,炸开的璀璨烟火落在一双桃花眼底。 邢舟立刻激动的握紧了方向盘。 不同于之前刻意伪装的笑容,这次这是眼底浓浓的喜悦,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终于有了几分高兴还有隐忍的幸福。 新的一年,车里只有他和关不渡,只有他们两个人,这还不足以令人激动和幸福吗? 就在邢舟鼓起勇气,想对关不渡说一声『新年快乐』的时候,却听到后座冰冷异常的声音: 「停车!」 邢舟一愣。 可就在这愣神的时候,关不渡已经用手开车门了,但有着车锁,一时打不开,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直接一拳头砸在车窗上,响起一道闷声,还有骨节的脆响。 「我叫你停车!」 一声清冷的低呵,哪怕在这种失控的情况下,声音依旧被控制在合理的分贝。 邢舟只觉得心脏被人捶了一拳。 原本轻佻带笑的桃花眼此刻宛若冰冷的寒潭,面容严肃至极,没有询问原因,他立刻快速转动方向盘,带出一片残影。 他们行驶在跨江大桥上,按理不能突然停车。 可邢舟生生超了好几辆车,这架势一点也不怕出车祸的样子,变换车道到最右边的桥边,勐的一踩剎车,然后在用左手打开主驾驶上的车锁。 『咔哒』一声,后座的车门立刻被打开。 关不渡直接打开车门,就像在逃离什么似的下了车。 冬天的空气冰冷,吸入肺部也是冷的,关不渡勐的一咳嗽,却不停的咳嗽,不停在大口大口的唿吸,终于让他混沌的大脑有了几分清醒。 可是还有残留的片段,就像走马灯一般闪现在他的脑海,明明投海自尽的时候,一丝一毫都不曾回想,可现在却控制不住,入侵自己的大脑: [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关不渡?] [关大少爷,你是不是以为你那一天解救了一个深陷泥潭的灵魂,救赎了一个可怜可悲的弱者?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 [我若是告诉你,其实你那一天救或不救我,都没什么差别的,因为我早就已经脏了,彻彻底底的脏了!] [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出生在那个什么所谓的『人类自救服务中心』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片黑暗,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地狱!]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痛苦挣扎的人只有你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是痛苦!像你一样数着生命所剩无几的日子,自顾自的倒计时吗?你活的也太轻松了吧!] [什么宫家,方家,莫家,你以为他们对我做的事情仅此而已吗?你若是去看一眼『人类自救中心』,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死亡不过是令你解脱的最低等的手段而已,活着度过每一天的地狱,你才知道什么叫真真切切的绝望和痛苦!你见过地狱吗......] 「光月,光月......为什么?」 关不渡脑海中闪过一道年轻稚嫩的面庞,温润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瞳,此刻却尽是狰狞和憎恨,还带着嘲讽。 关不渡不明白,明明他救了光月,对方为何总是这般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他有什么对不起光月的? 「我有什么错......」 「我有什么错?」 关不渡此刻靠着跨江大桥的桥边,一只手死死抓着脑袋,面色苍白无色,神情狰狞。 只觉得脑子里的声音就像一颗颗钉子,一颗一颗往最深处砸,刺破头皮,砸进头骨,深入脑髓,让他面部肌肉一阵控制不住的痉挛。 「关爷!关爷!」 「关不渡!」 耳边传来十分悠远的声音。 忽然,关不渡只觉得身上一暖,带有温度的薄毯,披在自己的肩膀,耳边的声音,叫他深陷回忆的思绪,纷纷回笼。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看向身旁的人,对方一双桃花眼底尽是担忧和心疼,细看还有隐忍的疯狂,带着一股铺天盖地的痛苦。 「关爷,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身旁的人问道。 关不渡揉着太阳穴,垂下眼睑,额前顺滑的墨发落在眼前,落下一小片阴影,也盖住了他的神色。 「不用,一点头疼而已。」 [哈哈......要我说,那邢大总裁恐怕要哭死了,苦守着七、八年的人,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偏偏喜欢上一个从『中心』里出来的破烂货!] 他也是临死的时候,才从他人口中得知,原来邢舟...... 居然对自己抱有那样的心思吗? 其实,一个如此身价不菲,运输公司的股东兼投资人,却甘愿给关不渡当司机这件事情,已经令人深思了。 可是关不渡不是寻常人,思维也和寻常人不同,从小就活的十分封闭。 他的世界只有自己,只要不影响到自己,任何人他都不怎么在意,也不会过多关注,又怎么会深究邢舟的行为动机,说不定对方就是喜欢开车呢。 关不渡目光落在身旁的人,对方立刻又挂上一副讨好狗腿的笑容。 可大约是自己终于真真正正的打量面前这人,他立刻发现邢舟脸上的笑容像是设计好似的,嘴角的弧度,眼角的弯度,都像是计量好的,用来掩饰他真正的情绪。 邢舟的笑意有些挂不住,被关不渡一反常态的看着,在这寒冷的冬季,他背后紧张的都出了汗,声音有些抖,「关爷,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第87页 「不用,去了也没用。」他说。 这个回答,叫邢舟眼底的眸子冷了几分,很快又消失不见。 关不渡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下方一衣带水的离江。 河面昏暗压抑,远方是一座座林立的大楼,还有夜晚霓虹灯的色彩。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所以街上似乎格外喜庆。 但是,关不渡的目光,却落在脚下那面黑暗幽深的河面。 这离河流向的大海,就是他之前投的黑海,没想到现在自己居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审视自己曾经的投海之地。 「邢舟,」关不渡忽然出声,目光仍旧落在远方,他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邢舟一愣。 他早就觉得今日的关不渡很不一样,从在车里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很不一样,可惜他怎么也想不到关不渡是『死而復生』。 听到关不渡的问题,眼底闪过一抹回忆,立刻笑着回道:「认识也有六年了。」 关不渡想了想,他现在的年龄是二十六,六年前就是他二十岁,那邢舟...... 关不渡不知道邢舟的年龄,他问道:「邢舟,你今年的年岁是?」 邢舟又是一愣,却仍旧面带笑意,只是这次真切不少,他流畅的回答道:「过了年,刚好三十整。」 关不渡眼瞳依旧淡漠,心底却飞速的计算起来。 也就是说邢舟从二十四岁到三十三岁,整整九年,都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他从前不知,现在惊觉,心底难免出现了波动。 关不渡的声音依旧淡漠,就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三十而立,你如今事业有成,就没想过成家吗。」 本来以为对方会敷衍,没想到邢舟直截了当道:「没想过。」 关不渡眼睫颤了颤,他垂眸问:「为什么?」 这一次的疑问倒是真的。 邢舟目光深深看着关不渡的侧脸,借着关不渡眼下并未看向自己,眼底有着惊人的情愫和疯狂的执着,他一字一句说: 「心底有人了,结不了婚。」 这个答案有些奇怪。 要么就是心上人不喜欢自己,要么就是心上人已经有了伴侣,再加上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国内早就通过了一系列的婚姻法,别说同性,就算你是无性,都能给你颁发一个灵魂伴侣证。 可邢舟的回答,就像在说,他那个心上人,本身就是一个无法成婚也不敢成婚的对象。 「为什么?」关不渡终于好奇了,好奇到他侧了侧身子,看向旁边的人。 邢舟恰到好处的收回目光,遮住眼底的情绪,指尖下意识拨动自己袖子上的宝蓝色袖扣,声音低了几度: 「因为他不知道我的心意,可能也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关不渡一时被绕的有些晕,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毕竟他确实不怎么在意邢舟。 方才多问了几句,也不过是一时有些惊讶于对方这几年不动声色的隐忍,在他眼前一个样儿,本人又是一个样儿,这种矛盾和反差让人好奇。 「邢舟,放着自己家的公司不管,跑来给我当司机,你不觉得委屈吗?」关不渡墨眸看向青年。 却见邢舟立刻抬起了头,有些急切,满脸真诚道:「怎么会委屈呢!我的命都是关爷救的,没有关爷,也就没有我邢舟的今天,别说是当司机了,就是叫我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十年前,邢舟还是外城的一个小混混。 而关不渡虽然大多时候都窝在家里,可要是有个什么商人得了些古籍字画,也会找他鑑定,毕竟关家有这千年世家的名头,流传下来的底蕴到底丰厚,从小长大的关家人也是一个个眼力不俗,各有神通。 关不渡听说外城出土了一批文物,就起了心思想去看看,恰好路过一条小巷子,恰好救了这么一个人。 后来连他自己都忘记这件事了,也难为邢舟还眼巴巴的找上了这个『救命恩人』。 先不说这『救命之恩』是否有夸大的嫌疑,可是,关不渡淡淡道:「你今天的成就都是靠自己,与我无关,至于你所谓的救命之恩,开了这么多年的车,也早就还了。」 「关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邢舟心底一个咯噔,觉得关不渡今天所有的异样,莫不是已经烦了他,想要赶走他?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被十年前的事情所牵绊,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关不渡淡淡的声音,有些无情。 邢舟只觉得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他看了关不渡这么多年,总是最了解他的,知道关不渡只要开口,就毫无转圜的余地。 『碰』的一声。 关不渡余光见到,身旁的男人直接双膝跪地,一双手想要碰他却不敢碰,眼底有着深深的惊恐,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眨巴着泪花看着他的主人。 邢舟声音颤抖,他一边压抑心底的恐慌,一边让自己保持冷静,免得说些不该说的话,「关爷!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只要是您不满意的,我都可以改,只求您别赶我走。」 「至于那些个什么公司,我也一点都不在意,我可以不要公司,反正公司少我一个仍旧能运转下去,可是我是真的想陪在关爷身边,哪怕是出点儿小力气,只要我对您有用!」 关不渡没有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却让这人溃不成军,居然连下跪这种法子都用上了。 第88页 对方心意如此坚决,又这么不择手段,就算真的叫他走,恐怕邢舟也有办法又跑回来,死活都赶不走,只能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了,好歹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起来吧。」关不渡伸手,垂眸只能看到对方的发顶,这才发现对方有两个发旋,怪不得头髮有些卷。 邢舟抬头,从下方仰视关不渡,只觉得对方更加高不可攀,他生出一只手试探地搭在关不渡的手心,触手一片冰凉,接着手上一紧,就被人拉了起来。 关不渡收回手,又看向远方的暮色天空,嗓音清冷中带着些沙哑道:「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 免得以后跪习惯了。 邢舟有些劫后余生,此刻的心脏还是一跳一跳地,他说:「关爷,我只跪您一人。」 「也别跪我,」关不渡立刻道:「我承受不住。」 邢舟低声笑了笑。 膝盖因为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此刻带着些痛意,可是心底却安定了下来,方才握过关不渡的手此刻紧紧地蜷缩着,仿佛不想松开这种感觉。 关不渡目光落在一阵激盪的河面,眼睫低垂,瓷白的面孔一阵阵变换莫测。 不过一次顺手而为的事情,却叫邢舟念念不忘十年,可是光月呢? 自己对光月才是真真正正的救命之恩,对方却如此嗤之以鼻,究竟为什么? 今天就是自己和光月遇见的第一天,他还要不要去救人? 关不渡当然想过干脆就算了,自己就当从未遇到过这个人。 可是想到光月遭遇的事情,到底有着他的因果在,哪怕这次躲了过去,他也躲不过自己的心。 [死亡不过是令你解脱的最低等的手段而已,活着度过每一天的地狱,你才知道什么叫真真切切的绝望和痛苦!你见过地狱吗......] [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出生在那个什么所谓的『人类自救服务中心』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片黑暗,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地狱!] 在关不渡陷入深思的时候,邢舟就一直沉默的站在他身后侧,放肆地打量着面前那道挺拔略有些纤瘦的背影。 看着对方右手的拇指,快速的摩挲着左手上的红色丝线编制成的红绳,他知道这是关不渡每次纠结异常的习惯动作。 可哪怕这六年间,对方纠结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是谁让关不渡这么纠结? 邢舟在脑海里将关不渡的人际关系过了一个遍,还是没有找出这个人。 因为关不渡压根儿不在乎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终于,那只好看异常,纤细修长,堪称艺术品的手一停,缓缓松开了红绳,放置在身侧。 关不渡深唿吸一口,转身道:「走吧。」 邢舟看着对方在冰天雪地下被冻得有些苍白的面色,柔顺的墨发垂在额前,看不出神色,可紧紧看着抿紧的毫无血色的唇,就知晓对方心情绝称不上好。 「关爷,您脸色不太好,不然今天我们还是别去林家的宴席了吧,实在不行,我待会儿专门去送个礼就好了。」邢舟立刻打开车门。 邢舟想送对方回关家老宅。 方才看关不渡在这冰雪天下多战一分一秒,他都煎熬难耐,恨不得为对方受冻,可惜又不敢劝阻对方,毕竟多话的人是不可能在关不渡身边留久的。 「我必须要去。」关不渡上了车,话中之意坚定一场。 他倒要去亲眼看看,光月口中的地狱是什么。 邢舟微微蹙眉。 林家曾对关家有恩,关不渡必须要去,既然再无劝阻的余地,他也立刻上了车,启动车子朝中西城的凌海酒店。 第29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中心城最不起眼的一座酒楼——凌海酒楼。 甚至都不在市中心,外观是上了些年代的八角鼓楼,比起到了夜晚就灯火璀璨的地段,这里实在是不起眼。 可就是这样一座酒楼,此刻却汇聚了中心城来自各行各界的名人。 近年随着高新科技,智能服务,生物科技等崛起,乘风而上的各种家族,研究模拟机器人的莫家,智能娱乐的宫家,与政界有关系的方家。 与此相比,世代开医院,提供基本医疗服务的林家,则显得并不那么风光,只能说中规中矩。 但是林家老太爷的寿诞,却仍旧能让如此多的其他家族蜂拥而至,就是因为林家曾经对关家有恩,这些家主都是听说这次关家也要来为林老太爷庆生,其中也有这个因素在。 外观有些古朴的七层宝塔古楼,里面却有着与外面仿佛两个世纪的装修。 地板上铺陈着光可鑑人的金色地砖,来往铅尘不染的皮鞋和高跟鞋踏在上面,发出低调又悦耳的声音,这是一种即世俗又高雅的声音。 地板上的光倒映着上方金碧辉煌,衣香鬓影的世界。 一个个精緻又华丽的礼服来往交错,或者言笑晏晏,或者互通交易,这是一个名利场,也是一个最大的游乐场,而能进到这里的人,都是从出生就拿到了最幸运的入门卷。 人群中难免能听到来来回回的私语,说的最多的居然不是哪个明星的黑料,也不是最近经济圈或新闻圈里的热搜,而是一个人。 「听说关家也要来?」有人好奇。 有人不信,「关家那都是一个个目下无尘的仙人,从生到死都活在自己那儿一亩三分地,人家不搭理我们,也没人敢冒犯,怎么会来这种名利场。」 第89页 「岂不是叫他们千年世家的名头给玷污了?」 有人则得了些小道消息,「林家曾经对关家有恩,这次又是林老太爷庆生,听说关家这次是要来祝贺的。」 还是有人不信,「什么恩情啊,不就是在他们医院,帮忙给老人做了个手术吗?就算没林家,人家关家自己就找不到医生了?」 几个端着香槟的人凑在一起,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人眼尖,立刻瞥见一道忙碌应酬的身影。 「哎!林栖枝!这边!」 对面缓缓走来一个青年。 对方身上穿着银灰色西装,在头顶明亮的灯光下,随着走动的动作细细闪着流光,一头短髮被整齐的梳起来,露出立体俊美的面容,一双含笑深邃的眼睛在金丝眼镜框下,闪着点点光泽,一看就是个精于算计,滑不熘手的人物。 「林栖枝,这关家的今天到底来不来啊?」 「你不是和那邢大总裁关系铁吗?听说这关家的出行,都是邢大总裁来往接送,他就没提前给你投透个风?」 几个人都是些二世祖,靠着家里的名头自然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林栖枝眸光闪动,用中指扶了扶镜框,说道:「我知道诸位好奇,不过眼下宴席还未开始,诸位不妨稍稍等待,自然便知晓了。」 这话说的圆滑体面,但显然又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方家的二世祖有些头疼,最烦这种有话不说清楚的,直接怼道:「来就来,不来就不来,说到底我今天可是为了一睹关家的究竟是何人物,你林家到底请到人家了没啊?别不是仗着那点儿微末的恩情,拿来当幌子吧!诓的小爷白跑一趟。」 林栖枝笑容淡了淡,表情仍旧控制的很随和,丝毫不为对方无礼的话动怒,仍旧笑着解释道: 「首先,我林家从未挟恩图报,也从未宣扬过关家会来,至于诸位究竟是抱何心思来此,我林家也从未计较,只要进了这个凌海酒店的门,都是我林家的客人。」 这一番体面的话,倒叫方公子有些脸红了。 他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了,说到底这关家的人,都是出了名的家里蹲,若是他今天真的来,本少爷才真的是跌破眼睛了!」 一个艷丽的女明星噗嗤一笑,「方公子,敢说关家是家里蹲的,您可是第一人了。」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就说有谁见过那位关爷?他们关家的都是短命鬼,活不过三十,这一代的家主也已经二十六、七,没几年好活了!」 「他再不出来,关家就绝代了啊,我难道以后只能去博物馆里,瞻仰他们关家一个个的遗容不成?」 周围的人都纷纷笑了笑。 聪明的人都没有附和,但是也没有人制止这种有些失礼的话。 可以窥见有些奇妙的氛围,他们人人都对这久负盛名的关家人好奇,可是细看眼底却并未有多尊敬。 说完,方公子随手一招。 立刻有一个穿着纤尘不染白色制服的侍从,端着酒盘停在他面前,手腕上带着一个银色的手环,上面刻着条形码。 明明该出现在柜橱商品里的条形码,此刻却明码标价刻在人身上。 侍从表情平淡死寂,就像是失去了壳子里的灵魂。 方公子目光一瞥,立刻被这侍从白皙的皓腕吸引了心神,他直接上手握住了对方的手环,动作有些粗暴,仿佛并不将对方当成一个人看待,眯着眼睛一扬,笑了: 「原来是a序列出来的娃娃,看不出来啊,年纪也不小了,却长得这么嫩?」 那位侍从被拉的一个趔趄,动作不稳,手里的盘子直接跌落在地上,摔碎了一个个酒杯,酒液洒在纤尘不染的瓷砖上流淌,腥红的酒液洒了几滴在裤腿。 清脆的声响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可是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制服,手袋银环的侍从后,纷纷见怪不怪地收回了视线,又似乎觉得多将目光留在他身上一分,都是对自己的不尊敬。 一直作壁上观的林栖枝立刻从善如流道:「方公子如果喜欢,就送给你了,就当是今天我林家让您扫兴的见面礼。」 方公子早就将那少年抱在怀中,动作毫不掩饰,摸了摸对方的的纤细的脖子,直接将对方繫到领口的衬衫一把扯开,露出白皙瘦弱的胸膛,当着众人的面,将手伸进衣领里,像是在确认什么。 引得那侍从痛苦的闷哼一声,然后表情立刻归于淡漠,就像一个没有感觉的人偶娃娃。 方公子胳膊搭在侍从身上,露出来一个十分满意的笑容,一下一下拍着侍从的脑袋,就像在拍一只宠物狗,他问着: 「林大公子,这么好的货,你是从哪儿个『中心』买来的,我之前也去过不少『中心』,可没见过这么嫩的。」 林栖枝笑了笑,「是我家里之前做慈善,在西城投资过的一家小『中心』,离中心城偏远,方公子不知道也是正常。」 「林大公子今天真是好手笔啊!」 方公子立刻环顾有半个足球场大的厅堂,见到今天林家准备的侍从,全都是上等的好货,一个个穿着纯白的制服,男男女女来回穿梭,为客人们服务。 他一个咂舌惊嘆。 林栖枝眼底淡漠,却仍旧挂着笑意,恭敬道:「方公子喜欢就好,所有中心的人都没有正式的合约,如果方公子确认了,待会儿我叫人将合同带给你。」 第90页 方公子和林栖枝对视一眼,立刻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而那个所谓的侍从,就像一个哑巴,低着头听着自己未来的归属问题,就在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里被安排好了,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 就在这时,人群里传来一声骚动。 「快看!那是邢大总裁啊!他开的是驾驶座,那你们说后面坐的会不会是关家的那位爷?」 「他下车了!他去开后座的门了!」 「真的是关家的!」 所有人都是一惊,一个个自持身份的上流人士,眼下都端着表情和仪态,可是一个个目光控制不住游离在门口,已然暴露出他们的心思。 众人隔着远远的只见,先是一个鞋底一尘不染的皮鞋,然后是匀称修长的腿,从车里落在地上,接着一个身材欣长高挑的青年,稳稳落了地。 青年一身漆黑古朴的立领制西服,没有任何的花样和装饰,一眼望去通体漆黑,带着遗世独立的年代感,远远走来,苍白的肤色带着点儿病气,但是并不羸弱,每一步都像走在你的心尖尖上。 一头墨发过耳,细细碎碎的遮掩了神情,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樑和线条流畅的下巴,与苍白肌肤的对比是血色的唇,隐隐能看到唇线。 非人类! 所有人脑中只有这三个人。 几乎不用人介绍,也不用人回忆,哪怕是第一次照面,他们都对此人的是关家唯一的家主身份,毫不怀疑。 远看就像是最冷山巅上目空一切的仙人,没有世俗的气质,仙气飘飘的。 待他走进后,微微一瞥对方如墨般漆黑无光的眼瞳,你又觉得他是地狱里的鬼魂,鬼气森森,遗留在人间。 仙气和鬼气,如此矛盾的气质,冗杂在一个人的身上,已然令对方成为人世间最特立独行的存在,再加上一点千年世家,命不久矣的背景,又多了些神秘。 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物和人,充满敬畏。 原来这就是久闻大名,却难得一见的关家人啊,确实是一个世间再难一遇的人物。 众人纷纷难以掩饰眼底的惊嘆,但随即又是内心一嘆。 大约上天总是公平的,又残忍,既然造物主塑造出这等难寻的人物,却给他们多了一点儿『缺陷』。 关不渡从黑暗的世界,进入灯火璀璨的大厅,微微垂眸,适应里面的灯光,然后目光在大厅内环顾一周,瞳孔一缩,自然看见了许多身穿白色统一制服,手戴条形码银环的侍从。 他们里面就有自己今天要寻找的光月。 邢舟一直落后关不渡一步,见到他停下了脚步,立刻在身后低声说道:「关爷,家主一般都在二楼。」 关不渡点了点头,然后走过长长的大厅,接受着一道道落在他身上或审视,或惊嘆,或震惊各种各样的目光,心底不曾掀起片刻的波澜。 但他却没有落下这大厅内的所有动作。 他走过此地,却并不看那些光鲜亮丽的所谓成功人士,而是暗中看到了,一个个身穿白色制服的侍从。 他们或恭顺,或死寂,或讨好,或像个木偶一般陪侍着他们的僱主,还有的跪在地上,为僱主擦拭皮鞋,有的衣衫半开任由僱主施为。 他心底渐渐沉落,像是看到了一个从不被他关注,却早就存在的人间炼狱。 「关爷?您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邢舟在后侧,自然便于观察他身前的人,哪怕关不渡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依旧察觉到对方身上变化的气场。 关不渡摇了摇头,先暂且将其余的事情放下。 上了二楼后,眼前的环境一变,不同于下方充满现代科技的华丽,二楼则低调古朴许多,隐隐有清扬的古琴声。 几个头髮灰白的老头子,纷纷围在一个圆桌旁,笑呵呵地说些什么,就像养老院里的大爷大妈们的聚会。 可是一看他们一个个浑浊犀利的眸子,就知道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听到楼梯口的脚步声,众人都是话音一停,朝关不渡看来。 一个个老头子纷纷起身,叫楼下的宾客心底震惊,彻底对关家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 一个穿着三件套咖色西服,有些洋气的林家主立刻起身迎接关不渡,眼底却淡淡瞥了瞥其他家主,方才都是明里暗里讥讽他的。 「关家主,没想到您还真的来了,我老头子今天的八十大寿可算是圆满了!」 关不渡点了点头,身后的刑舟立刻将手里的木盒递前,关不渡接过后递给林家主。 「给林家主贺寿,听闻您爱下棋,自家传下来的玲珑棋子,一些小玩意儿,您喜欢就好。」 林家主笑呵呵接过,却立刻恨铁不成钢的瞥了眼远处走进的林栖枝,「哎呦!是不是我家那个臭小子说的,怎么好拿您这么贵重的礼物!」 「无妨,家里还有一套,您喜欢就好,这也是太祖母对您的谢意。」关不渡淡淡道。 林栖枝也跟着上了楼梯,镜框下的目光,隐晦的打量着那道挺拔清瘦的背影,然后立刻收回。 他走到邢舟身旁,哥俩儿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无奈道: 「爷爷,可不是我多嘴,您老人家是个臭棋篓子早就在城里传遍了,哪里用得着我给关爷说。」 关不渡又和那几位家主寒暄了一阵。 第91页 都是活了快十几年的人精,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哪怕关不渡再不近人情,不通世俗,随口附和几句,几个老头也能将场面炒热。 这边,林栖枝则默默给邢舟使了一个眼色。 邢舟挑眉,又将目光落在关不渡身上,他不放心对方一个人。 和邢舟也认识好几年了,林栖枝哪里不明白对方的潜台词,无奈摇了摇头,微微看了看关不渡。 邢舟立刻明白,此事恐怕和对方有关,他神情立刻严肃下来,点了点头。 然后两个人就不动声色的下了楼,也无人在意他们。 这边,关不渡又和几个老头子随口应酬了几句。 几人说的都是与时政有关的大事,还有个家主隐晦的问道关不渡是否有成婚的打算。 其余家主立刻纷纷鄙夷对方,这明显是看关不渡活不了几年了,准备吃绝户啊。 关不渡忽然开口问道:「敢问林家主,楼下那些服务人员,可是你从『人类自救中心』僱佣的?」 『人类自救中心』其实就是上个世纪的院,或者是贫困补助中心。 随着时代和科技的进步,许多产业都被智能科技所取代,有一大批找不到工作,无法生活的人群诞生,高科技和高端资源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那些贫困弱势的人群则越发贫穷。 中心城便组建了这样一个中心,还起了一个十分大义凛然的名头『人类自救』。 并且对那些掌握大量资源的上层人群,发起唿吁,让他们投资,解决一部分人的生存生活问题,有些家大业大的投资人,还会对资助中心的人,未来提供给他们的工作,大量减少了失业率,为中心城减轻城市负担。 这些都是上辈子的关不渡所了解的,可是如今所见则令他打破了固有认知。 什么『人类自救中心』,分明是一场打着资助和帮扶的剥削,借着平等的合同,实行赤裸裸的『人口.买.卖』。 几位家主都是一愣,这个话题明显和他们的身份不符合啊。 随即很快方家家主笑呵呵道:「原来关家也对这类生意有兴趣吗?我以为关家看不上这些投机取巧的小道生意呢。」 「生意?」关不渡淡淡重复,意味不明。 这些人已经毫不伪装了吗,一项中心城发起的社会性公益项目,却被他们定义为生意。 林家主似乎察觉出些不对劲,立刻圆场道:「关家可是千年世家,家大业大,哪里像我们几个世俗的老头子钻营些小道生意,关家主......莫不是想要进行些投资?」 这么一说,几位家主倒是纷纷瞭然。 他们投资『中心』,背地里实则互相进行些『人口买.卖』,将自己投资的人,当做礼物送给生意场上的伙伴。 至于关家底蕴深厚,从不与他们争权夺利,但也不见对方进行这些名头上的生意,若是做些名义上的公益,钱多了没处花,倒是不难理解。 毕竟人有钱了,就开始求权,有权了,又开始钻营名声,都是这么个流程。 「投资好啊,最近在边城似乎新开了一家『自救中心』,如果关家主感兴趣,我为您牵线搭桥啊。」 「是啊是啊,近几年在中心投资的人越来越多,不像之前都是求着我们资助,现在就是你想要分一杯羹,也是要门槛的。」 「你们林家不是开医院的吗?最近的医疗机器人越来越火,我以为你们不打算插手中心。」 林家主摇头笑笑,「哎呀,都是我那个孙子,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家族里的事情还是他说的算,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得支持不是。」 关不渡已经不想听下去了,他不爱和人交流,因为总是能看透一些人心地最幽深,最负面的欲望,令他嫌恶。 道了一句『告辞』,关不渡便朝着外面走去。 足足有几十米高的落地窗,边缘是木质的窗框,玻璃却反射着现代的光芒,落在漆如点墨的眼瞳中,闪着淡淡金色的光。 关不渡从二楼下来,掠过一道道目光,按照记忆中的大致路线,朝后面的庭院里走去。 古色古香的花园里,立着一座座水榭亭台,而在四方屋嵴上,却亮着属于现代科技的明亮光芒,将夜晚的后方庭院,照射的灿如白昼。 他目光巡梭在偌大的后花园,脚步停了下来,一时想不起来去哪里找到那个人。 毕竟之前他是在前厅遇到光月的,现在自己来早了一步...... 『啪——』 清脆的声响,还有几道呵斥声,叫关不渡的目光朝声源处看去。 最右侧垂着透明玻璃的凉亭里,从外面看不到任何人,这是一种特质的玻璃,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为了保护每个客人的隐私。 「僱主买了你!是叫你来服务的,不是叫你给人使眼色!」 「你在中心的所有花销,包括你现在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滴水,都是僱主对你的赏赐!叫你好好伺候,你还养出了脾气?」 「是不是把你惯得?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既然签了合同,也有了工作,就履行自己的工作,不然就是对整个社会资源的浪费,你不愿意服务,多的是人抢这碗饭。」 另一道清润的声音,微微沙哑:「你们可以买卖我的身体,但是买卖不了我的灵魂,你们可以蹂躏我的身体,但是摧残不了我的意志,在我看来你们这些活金字塔端的人,才是一个个可怜又可悲,腐朽的......行尸走肉而已。」 第92页 又是一道皮鞭狠狠抽入皮肉的声音,『啪——』的一声,那道略微清润的嗓音到底支撑不住,痛唿一声。 「呦,你这还作起诗来了!」 「你还高贵起来了,先认清自己的样子,再来说大话吧!」 「你多嘴硬一句,这鞭子便......」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凉亭里拿着皮鞭的西服男人,注意到了外面的一抹声音。 关不渡墨瞳暗尘幽深,他缓缓走进。 他看着里面的一副画面,简直打破了他二十六年的认知,将他整个人,整个世界观都重塑。 一个光着后背的少年,被死死按压着跪在地上。 清瘦的腰背微微躬起一道流畅的弧度,本来洁白如玉的肌肤,上面布满了红痕、红肿,纤细的脖颈用银色的项圈套住。 前端是一条长长的金色细链子,被一双黑色皮鞋轻轻踩在脚下,就像逗弄一个玩物。 栗色像阳光般,温暖的头髮被汗水粘成一缕一缕,不停滴着冷汗,面容苍白,死死咬着嘴唇,流出鲜血,浸染唇角。 唯有那一双圆润的眸子,眼底是惊人的愤怒和不屈,就像染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势必要烧遍整片原野。 此刻察觉门口有人进来,似乎对自己的状况很是羞耻,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咬紧牙关,连唿吸都不想让人听见。 方才还一脸兇恶的西服男人,打量了一会儿关不渡,立刻认出对方非富即贵,挂上一抹从容的服务笑容,真的是亲和无比,他说: 「这位先生,这里是私人空间,还请您移步。」 关不渡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透明工作牌上,上面是电子屏幕组成的几个字: 中心志愿者陈久。 陈久见关不渡不动,微微蹙眉:「这位先生,我再重复一遍,这里是私人空间,已经被这位宫城先生购买了这里一天一夜的使用套餐,如果您还不离去,就是侵犯个人权益,会有中心机器人上门进行法律警告。」 第30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陈久见关不渡不动,微微蹙眉:「这位先生,我再重复一遍,这里是私人空间,已经被这位宫城先生购买了这里一天一夜的使用套餐,如果您还不离去,就是侵犯个人权益,会有中心机器人上门进行法律警告。」 宫城? 关不渡目光掠过这位志愿者,落在他的身后。 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一直作壁上观,目光带着淡淡玩味的这几个男人。 为首的,是坐在酒红色真皮沙发上的平头男人,男人面容刚毅,目光如同鹰隼,一身酒红色的西装也穿的松松垮垮,几颗衬衫扣子崩开,露出健气的胸脯。 这是就是宫城。 另外两个,一个染着银灰色的长髮,柔顺的头髮被扎成马尾,面容轻佻戏嚯,穿着骚粉的休闲装,眼底是游戏人间的笑意,眼角用萤光笔画着一颗小星星,细看还有几分恶意。 这是莫一郎。 还有一个穿着宝蓝色西装,气质深沉的男人,面容不似另外两个人那么出挑,只能说一句普通,却是他们里脑子最好使,也是最长袖善舞的人。 这是向日辉。 关不渡认识这些人,毕竟这些人上辈子为他亲手所杀,至于杀他们的原因,也很简单。 他的目光落在那抹,略显稚嫩清瘦的背影上,那道红痕遍布的嵴背上,眸光暗了暗。 关不渡上前一步,那志愿者准备立刻拦住他,背后响起一道低沉戏嚯的嗓音,止住了他的动作。 「原来是关爷?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宫城原本躺靠在软沙发上的身子直了直,一双鹰眸带着捕猎者的锐利,眼底是几分好奇和兴味。 「什么?这就是那个关家的短命鬼?」 莫一郎眼睛一亮,带着他眼角那抹小星星也亮了几分,随即抱怨道:「宫城!你什么时候认识关家的那位爷,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宫城手里端着一杯腥红的酒液,拿在手里晃了晃,酒液翻转,随意道:「谈不上认识,小时候跟着我家老爷子去过关家老宅一次,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最沉稳的向日辉立刻适时的打圆场,「一郎,慎言,这位可是关家的家主,和你父亲也是以同辈相称的,不得失礼。」 但是这三个人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谁都没有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屁股坐的稳稳。 毕竟他们都是年轻人,别看着方才关不渡看起来威风八面,能在一群白头髮的老头子里面占据一席之地,说得好听点是歷史悠远,传承悠久的老牌家族。 可你这整个家族就关不渡一个人啊,还是一个短命鬼,没几年活头了,自然在这些年轻的家族掌控者眼底,没什么太大的威慑。 能礼貌和关不渡打个招唿,都算他们有定力了。 [关不渡!你他妈这个疯子,你还真敢拿着这把大剑砍人啊!为了个烂货色,你是不是彻底疯了!] [等等!你别杀我,我,我是莫家的人,呜呜呜......] [关不渡!你有种,老子今天算是栽在你身上了,但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关不渡微微闭目,脑子里自动回忆起,这几个人临死前的画面,恍若昨日。 他深唿吸一口气,将满目的鲜血压下记忆最深处,然后对那几个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一个招唿。 第93页 他心底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亲手杀死的这几个人,没想到居然又以另一种方式再见。 要不要再杀一次呢...... 他淡漠的墨眸看去,游离在生死边缘的冷漠,却叫那三个人背地打了一个寒颤,都纷纷皱起了眉头,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还是宫城先开了口,男人勾了勾唇,不难察觉平稳语气下的嚣张,「关爷,相逢即是有缘,喝一杯?」 关不渡淡淡道:「我不喝酒。」 「哦~」宫城话音又是一转,察觉对方的目光,一开始曾落在地上那个玩意儿身上,便提议道:「那和我们一起来看看戏?这可是个烈骨头,看着这么烈的骨头被打折,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戏,关爷觉得呢?」 「既然够烈,就不会随意弯折。」 关不渡目光落在那微微颤抖的人身上,随即直接开门见山道:「这人我要了,出价吧。」 此话一出,厅内的空气微微凝滞,随后发出爆炸性的笑声。 还是最轻佻邪气的莫一郎,他盘腿坐在沙发上,蹭的起身,皮鞋踏在柔软的垫子上,形成大大的脚印。 莫一郎头一歪,用指甲抠着眼角的星星,眼皮子都被抠出一条血丝,他说:「哎哎哎?一开口就这么劲爆的吗?不是说关爷冷漠无情,不近人情,男女都不爱的吗?」 「邢大总裁给你当司机当了六年,你都没看上眼,现在居然看上了中心里面的破烂货?原来你喜欢这样式儿的啊!有意思有意思!」 「邢大总裁要哭喽,要哭喽!」 关不渡不想搭理精神变态,直接将目光落在宫城身上,因为他知道光月的僱主是眼前这位。 宫城眼底闪过一抹深思,随后笑道:「关爷,不是这人我不愿意给,实在是还没有调教好,怕伤了您。不然......等我让人调教好了,再给您打包送上门,就算是送礼也不能送个残次品,我们都是懂规矩的。」 言外之意,就是眼下的关不渡不懂规矩了。 关不渡确实不在意,他们隐藏在明面下暗处的规矩,他说:「你的规矩不是我的,直接出价吧。」 看着关不渡这软硬不吃的样子,宫城眉头微蹙,一股低沉的威压隐隐流动,他和一直沉默不语的向日辉对视一瞬,不知达成了什么共识。 宫城眼底眯了眯,话语却透出一股狠绝,「关爷既然执意如此,我们也不能夺人所好啊,不过事先严明,这人一旦交到您手里,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我们无关!」 「自当如此。」关不渡颔首。 然后宫城使了一个眼色。 中心的志愿者陈久眼底迟疑了一瞬,心道这光月还没有调教好不会惹出什么事儿吧,但这里实在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他上前解开光月脖子上的铁链,还低声在他耳边恶狠狠警告道: 「算你小子今天攀上贵人了!但是给我记住了,老实一点,别再动不动犯浑,连累了我的招牌,我这次真的不会放过你!」 光月迷迷煳煳听见,自己的所有权,似乎又被人转手了。 这次又是谁? 他从中心里面出来,不是没有过期盼,想着自己也许能遇见一个好的僱主,他会老老实实工作,攒钱,读书,然后学知识,自食其力,直到再也不用靠中心的资助。 可是第一个僱主是个禽兽,第二个僱主是个恶魔,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他们全都是一个样子!全都是一个样子! 光月从未有过如此清醒的时候。 只要有这手腕上象徵他们身份的银环存在,只要有中心的存在,只要有中心城的存在,他就没有活路。 既然如此...... 『咔哒』一声。 光月感觉自己的脖子一轻,眼前出现一抹毫无灰尘的皮鞋,还有伸过来的一双纤细笔直的手。 这双手重重叠叠,在眼前仿佛出现无数道手。 光月只觉得自己眼前闪过无数双手,那些手都是如此令人噁心,沾染着令人噁心的颜色,他厌恶,令人恐惧,最后则是愤怒。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圆润的眸子闪过一道戾气,余光瞥见,旁边矮桌上放置的刀叉,如此锋利,如此吸引他。 他直接一把夺过银色锋利的餐刀,然后朝着面前的一个身影扑过去,连人带刀。 『噗嗤』。 开过锋的餐刀,毫无阻碍的插进右侧的腹部。 先是一阵撕破皮肉的尖锐刺痛,然后才是一阵阵钝痛。 关不渡下意识接过扑过来如同小兽般的人,一只手下意识搭在他的肩膀上,还能感觉到对方皮骨下微微颤抖,惊恐的唿吸。 「为什么......」 又是一道『噗嗤』声,餐刀被人利落的拔出来,飞溅出一长条血滴,染在干净的地面,带着果决的力道,似乎要同归于尽似的。 光月早就沉浸在自己痛苦的记忆中,不可自拔,他眼前只有一道道恶魔般的身影,双目腥红,从喉咙里发出干涸嘶哑的声音: 「杀......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这些恶魔......杀死你们!」 关不渡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捂着潺潺涌出鲜血的腹部,那双墨眸仍旧没什么情绪,不同以往,却真切闪着些不可思议的光芒。 他看着陷入疯狂的光月,如同一只被逼进悬崖的小兽,立刻又要举着手里的刀,不分敌我的朝四周刺去,在空中划出数到不规则的残影。 第94页 「我要杀了你们这些恶魔!」 「我去,事情闹大了!」莫一郎愣愣道,眼底却闪着激动,看好戏的光芒。 「妈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他给我摁住!」宫城瞳孔一缩,面色也不太好看,毕竟眼下的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里的动静,到底闹到了周围,本来一个个悠闲的宾客,此刻纷纷围着这里的凉亭,窃窃私语。 第31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邢舟跟随林栖枝,从二楼出来后,便直接往凌海酒店的后院里去,随意进了一方凉亭。 门口亮起一道蓝色的警戒线的光芒,凉亭柱子上的智能面板,立刻闪过一抹『正在使用中』,随后原本可以透视的凉亭,四面都上升一道透明的玻璃,将里面的人和物全都覆盖住。 外面的人只能看到里面有人,却看不到里面的人。 一路上邢舟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一个笑都没有,似乎他那种讨好谄媚的笑意,只有在关不渡面前才会有。 邢舟随意坐在矮沙发上,身体仍旧是随时紧绷的状态,嵴背挺得很直,他问:「说吧,什么事情?」 林栖枝坐在对面的矮凳上,拿起矮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 毕竟今天是林家的主场,他来来回回应酬了一天,嗓子都快冒干烟了,眼下也顾不得在外面的风度。 他问:「邢大总裁,那件事情你到底想清楚了没?」 「还没有,再看看吧,你的方法风险太大了。」邢舟面容沉了沉。 「风险小?」林栖枝冷笑一声,金丝镜框下的眸子幽深不见底,他反问:「风险小的法子,你家那位爷等得起吗?」 「他今年已经二十六,过了生日就是二十七。你也不看看他们关家有没有活过三十岁的!算上新药准备,实验,测试,使用的阶段,满打满算,他就只剩下不到三年了!」 「这三年凭他的寿命,能不能耗得起!」 『碰』的一声。 邢舟蹭的起身,直接将一旁的竹木矮凳子一脚踢飞,砸在玻璃墙上,摔得粉身碎骨,只剩下椅子的残垣断壁。 他一只手按在脑袋上,死死抓着自己的头髮,神情狰狞,一双桃花眼底布满骇人的腥红。 「你就在我面前横吧!」 林栖枝身子往后靠了靠,亲飘飘道:「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如果你想要风险小的实验,那关家的根本就活不过三十岁,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观看你,如何取捨,如何权衡。」 「你算算那些所有不相干的人的性命,全部加起来,和关不渡一个人的命,孰轻孰重?」 邢舟痛苦的闭目,眉宇间有着深深的褶皱,几度唿吸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渐渐坚定起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信念。 他看向林栖枝,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如果按照你的法子,有几成把握?」 林栖枝见此松了一口气,后背慢慢靠在椅背,扶了扶金丝眼眶,「原本只有三成,如果加上那些实验材料的话,大约五成吧。」 「太少了!」 邢舟一口回绝,沉思两秒后,眼底趋近于琥珀色的瞳孔闪着幽邃的暗芒,他缓缓问道:「如果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一切损耗的进行实验呢?」 林栖枝一愣,眼底精光飞速闪过,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然后是一阵狂热的神情,最后趋于平静。 他慢慢抬头,带着诡异的笑容,看向邢舟,一字一句道:「既然是不惜一切代价,就一定能成功。」 「好,我要你......」 邢舟点了点头,准备敲定这件事情,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躁动。 许多人都从自己的亭子里出来,隐隐围拢在他们隔壁的那间凉亭。 林栖枝也是一愣。 今天是林家家主过寿诞,宴请宾客,出了骚动自然与他们林家有关,他立刻忙不迭出去看情况。 邢舟倒是气定神闲的跟在他身后,脑子里还在想着些事情,神情明明暗暗不定。 「发生什么事情了?」 「哎哎!你看,那边不是宫城吗?还有莫家和向家那几个!我一猜就是他们!」 「好像是有个中心的娃娃突然发狂,有人被捅了!」 「什么?这种残次的货品,为什么能出现在外面,中心的人都是怎么调教他们的?」 「被捅的是谁啊?不会是宫城吧?」 「好像不是,你看宫城那不是好好站着的吗?」 「那被捅的是......」 「那不是关不渡吗?」 四周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邢舟心不在焉的跟在后面,脑子里还想着林栖枝说的实验项目。 就在这时,他脚步一顿。 四周的声音如潮水般散去,游离的眸子瞬间骇人无比。 关不渡? 怎么会有关不渡? 和关不渡有什么关系? 「滚开!」 邢舟一把推开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从重重叠叠的人群中,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突破出来。 他朝着最骚乱的凉亭里跑去,脚步一个趔趄,抽到了脚筋,一咬牙,继续朝前面跑着,短短几米的路,叫他跑的满头大汗,明明现在还是冬天。 看到面前一抹扶着凉亭柱子的身影,邢舟心脏一停,忙不迭冲上去,根本顾不得任何事情。 第95页 「关不渡——」 关不渡只觉得耳膜一痛,接着一个人就从后面死死搂住了自己的肩膀,裹挟着寒风和滚烫的体温,不过好在后背有了依靠。 他微微喘了口气,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忍着痛意,一抽一抽道: 「邢舟,不要吵,我还没......死。」 说完后,关不渡似乎觉得,这里终于有个他心底下意识信任的人,于是直接晕了过去,脑袋一歪,就靠在邢舟的肩膀上。 邢舟却浑身都在哆嗦,一只手死死扣着关不渡笔直骨感的肩膀,另一只手死死压在关不渡的腹部,还能感觉到指尖和指缝被流出来滚烫的鲜血所浸透。 血是滚烫的,可是指尖却宛如被冻僵,毫无知觉。 「关不渡......关不渡......别离开我,别离开......」 邢舟嘴里喃喃着唯一的名字,音线都是飘着的,就像被狂风拍打的浮萍,下一秒就被大浪捲走似的。 充满刺鼻味道的一间隔离室。 凌海酒店离中心城的医院太远了,好在酒店似乎经常办这些活动,宴席上人员复杂,不论出什么事都是常有的。 医生自然也是常备的,林家本身就是时代从医,准备好了一件隔离的除菌房间,整个缝合的手术由也是由林栖枝亲自完成。 「缝合完成,病人情况稳定下来了,一切数值都正常。」 林栖风简单的汇报后,脱下浸染鲜血的白色橡胶手套,带着医用眼镜的目光,落在手术台上那张立体苍白的面容上,近距离看,对方的面容愈发无可挑剔。 立体的骨相,东方的面容,就像一片烟雨朦胧下远方最深不可测的山水。 他微微伸手,似乎想要触碰关不渡的面颊,最后指尖一顿,又收回身侧,朝着门外走去。 林栖枝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他和邢舟那个苦等六年的傻子不一样,他从来只做有把握的事情,谋最有利可图的生意,如果没有一点希望和未来,哪怕有一点点苗头,他都能毫不留情的掐断。 邢舟此刻面色阴沉,浑身充满骇人的杀气,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宫城,莫一郎,向日辉,当时事发的时候这几个人都在,还有他们各家的长辈,也面色不太好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众人围成了一个圈。 还有角落里如同狗一样,被锁在一旁的光月,他双手还染着干涸的血迹,瞳孔发散失焦,仿佛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那里。 邢舟琥珀色的眸子,此刻如同捕猎的花豹,阴恻恻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人,随后落在为首那三个人身上: 「姓宫的,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如果我了解的不错,那个玩意儿是你家养的吧,你敢说他今天动刀子没有你的主意?」 宫城冷哼一声,鹰眸毫不退让瞪了回去,他上前一步,低沉暗哑的嗓音缓缓道:「姓邢的,我也告诉你,里面躺着的关爷,亲口在我们面前放话,说这人他要了,不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他一个人担着!」 「怎么?你家的主人没告诉你吗?什么人该咬,什么人不该咬?」 莫一郎咬着一块儿能量巧克力,含含煳煳道:「是呀是呀!这可是关爷亲口说的,怎么邢总你是不打算认了?可是你说的也不算啊,你和关爷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嘛,你也做不了他的主吧!」 一旁静默看着情况的向日辉,适时站出来道:「邢总,我知道你眼下担忧关爷的情况,出现这种事情,我们谁都不愿意看见。况且我们与关家无冤无仇,说到底今天反而惹了一身腥的是我们。」 「d1103号中心人员,这个人已经被关爷要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关爷被自己僱佣的人给伤了,这......和我们其实没有关系吧?你现在不让我们走,是不是有些无礼霸道了。」 d1103号就是光月在『人类自救中心』的代码。 其实就像身份证,学号之类证明自己身份的编号。 只是在向日辉的口中,也许中心人连名字都不配有,因为给他们起名字的人是僱主,换一个僱主,便能依着僱主的喜好,随意取名换名。 这三个人,一人一句话,就将邢舟逼入了死局。 林栖枝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下这幅情况。 他走到浑身低气压,隐隐有些失控的刑舟身后,连忙说道:「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你不要将事情闹大,后面不好收场,影响到其他的事情。」 邢舟隐隐奔溃的心里线,忽然稳定下来,得知里面的人没事后,他方才趋于奔溃的理智瞬间回笼。 宫城自然也听见了,他低低笑了笑,将披在肩膀上的外套又套回身上,说道:「看来这位关爷没事儿了,咱们也走吧。」 「哦!」宫城脚步一顿,看向面前的邢舟,「那个玩意儿就留给你了,毕竟是关爷要的,随你们处置。」 邢舟目光落在蹲在墙边,瑟瑟发抖,神情空洞的光月身上,眉头狠狠一蹙,瞬间握紧了拳头。 怎么可能! 关不渡怎么可能忽然关注这种人? 他心底一万个不愿意相信,可是看着宫城他们万分笃定的语气,还有眼底戏嚯的意味,却不容他不信。 毕竟这个谎言太易拆穿,只要关不渡一醒来就知道了。 宫城走离开了几步,却眉梢一挑,又走到邢舟的面前,凑近他的耳朵,玩味道:「邢大总裁,当狗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成功的登堂入室啊......」 第96页 「你看,墙边儿那个玩意,说不定人姓关的就喜欢那样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转变自己的风格?」 「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关不渡分给你一个眼神,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当狗合不合格?说不定在人关不渡眼里,你连墙边那个儿玩意都不如呢。」 说完后,宫城看着邢舟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浑身都愉悦了,他哈哈大笑两声,刚转身准备走。 就听到身后一道摄人的冷冷嗓音。 「我让你走了吗,姓宫的。」 宫城笑的耸肩,正欲要说些什么,忽然腰上重重挨了一脚,直接让他朝前面扑过去,好在他平常健身,下盘稳定,立刻长腿一跨,又站稳了。 「靠!姓邢的垃圾,你背后偷袭!」 邢舟目眦欲裂,一拳头又重重砸在宫城的脸上,冷冷道:「我不仅能搞背后偷袭,我还能弄死你!」 宫城吐出一口血,带着鲜血的牙齿,落在地上嘎嘣脆儿,他鹰眸低沉,冷冷道:「你找死。」 接着,两道眸子一对上,瞬间又缠斗在一起。 你一拳,我一脚,拳拳到肉,脚脚不留情,每一下都抱着弄死对方的意图。 宽敞的酒楼里面,四周的桌椅,装饰用的花瓶和架子,纷纷落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我去!今天的大戏怎么这么多啊!」莫一郎快速找到了一个偏僻,又能看好戏的地方,笑着鼓掌。 而那些原本还坐在一旁的老头子们,也纷纷一个比一个麻利,躲远到安全的地方,旁观那一处大战。 向日辉一愣,连忙看向一个耸拉着眼皮,手里拿着龙头慕楠手杖的老人,问道:「宫家主,不去拦着他们吗?」 宫家主毫不在意,摇了摇头,低哑的嗓音像是锯子的摩擦声,「呵呵......年轻人就是好啊,火气旺盛,让他们打,打累了,也就歇息了,放心吧,都是心理有数的人,出不了人命的,呵呵。」 「况且,我们家的混帐,嘴里确实没个把门的,确实该有人收拾收拾了。」 向日辉嘴角抽了抽,到底是亲爷爷,说的话,就是精闢。 第32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关不渡仿佛又回到了那一片冰冷死寂的大海,从指尖传来的冷意渐渐渗入骨缝,遍布全身。 他的意识渐渐沉入大海,终于出现走马看花一般的走马灯。 明明是很寻常的记忆,很寻常的对话,此刻却宛如迷雾散去,在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第一次他救下光月的时候,自然没有亲自处理这件事情。 他只需要一个眼神,身旁的邢舟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邢舟一愣,微微低垂下的眼眸掩去眼底的纠结和不甘,可是却无法回绝关不渡的意思。 邢舟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拼命压抑喉咙里的一些话,「关爷,不过是一个中心的下城人,就算是给您端茶倒水,也是不......够合格的。」 关不渡的表情依旧淡漠,压根儿没有去看邢舟隐隐奔溃的表情,淡漠眼底一丝微不可查的兴趣,都落在了光月的身上。 他听见自己淡淡的声音道:「你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邢舟自然是不敢的,如果真等关不渡重复第二遍自己的话,那他以后也不能在关不渡眼前出现了。 所以,邢舟只留下了一个微微委顿的背影,朝对面那场闹剧走去。 关不渡看着邢舟,亲自去与宫城他们交涉,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共识,后来光月则直接出现在自己的老宅里面。 然后,邢舟又一次重复道:「关爷,您......真的要他住在老宅吗?」 问完这句话,邢舟捏紧了拳头,全身都绷紧,拼命压抑内心快要冲破理智,名为嫉妒和愤怒的野兽,还有快要压垮他的悲伤和绝望。 他跟着关不渡七年了,也从未留宿过。 不仅如此,除了关不渡和关家的太祖母,从未有人留宿,甚至有的人连内厅堂都不得进,如今却因为关不渡的一句话,让一个如此卑微如此不起眼的中心娃娃住了进去。 「邢舟,你最近的话太多了。」关不渡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背影都透露着冷漠。 邢舟只觉得肩膀一重,差点站不稳,后退了一步。 他当然懂得的,关不渡连一丝丝厌烦,这种微不足道的情绪都不会给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心无情,无情无欲的人,偏偏对一个那样一个卑贱的人起了兴趣。 这是为什么? 回忆的时候,关不渡以一种第三视角,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他一丝不差得将邢舟的一举一动都看清了。 看着邢舟微微泛红的眼眶,还有眼底那双不再有讨好嬉笑的伪装,琥珀色的眸子一闪一闪,就像林中濒死不屈的猎豹,下一秒就能将他盯上的猎物撕扯殆尽。 关不渡心底一烫。 原来邢舟居然也有如此炙热滚烫的情感,以前倒是从未注意过。 光月在关家老宅住了下来,关不渡将自己的私人医生给光月治疗,期间无有不应。 不过光月也从未提过什么要求,他顶多是在生活和物质上满足光月,给了他一般人想像不到的生活。 关不渡闲来喜欢下棋,光月是个聪明的人,不用关不渡多费心神,便学会了九成,能与关不渡对弈几盘。 关不渡指尖落在白子上,却听光月忽然问道:「关爷,您的游戏结束了吗?」 第97页 关不渡不明所以,抬眸看去。 光月圆润的眼眸底下是毫不掩饰的讽刺,他说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不愁吃喝的顶层人士,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怪癖。」 「他们有的人以鞭打,凌虐我们为乐子,就是想看不屈不挠的人低头求饶。还有的以羞辱,践踏我们为乐子,以显得他们格外与众不同和高高在上。」 「还有的倒是从不对我们动手,但这种人漠视鄙夷我们,仿佛多看一眼,都脏污了他们的眼,以显示他们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但是,关爷。」 光月定定看着关不渡,一字一句道:「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比他们都要恶劣,还要可悲,你真正想玩弄的是我们的心。」 关不渡指尖一顿,指腹上夹的白色棋子落入黑棋盘中,打翻好几颗棋子。 关不渡垂眸,没有再看对面那双灼灼如烈阳,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眼睛。 他听见关月冷笑一声,随即又道:「所以,我并不感谢您,也不觉得是您救了我,因为那一天您救了谁都不奇怪,您需要的不是面前的这个光月,不过是个能引起您心底一丝波动的棋子罢了。」 「您真正想救的也不是我......」 「而是您自己。」 「可惜,您从一开始就选择错了人,註定走错了路,因为我这里只有无间地狱和燃烧不尽的仇恨。」 您真正想救的不是光月,而是您自己。 关不渡缓缓睁开眼睛。 耳边空灵的声音渐渐远去,他感觉到身下软绵的触感,看到熟悉的房顶,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关宅。 【嘎嘎嘎嘎......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如果没有你当时救下了他,光月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弄死了,他还敢对你动刀子?】 【怎么样,要不要反杀了他?再狠狠的折磨他?反正他们这种人,也没什么人权,你家大业大,弄死一个光月也没人敢找你的麻烦!】 耳边响起一道聒噪的声音。 刺的关不渡的耳膜都生疼生疼,他扭头一看,自己房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屎黄色的大狗狗,一双黑豆一般的眼睛,此刻阴恻恻的盯着自己。 察觉关不渡看过来,天勾立刻昂首挺胸,展示自己威风凛凛的气度。 可惜,关不渡下一秒就收回了视线,又闭上了眼睛,淡淡道:「出去。」 出,出去? 天勾张大了狗嘴,立刻蹦跶到关不渡的身旁,将柔软的床踩出一个一个梅花印子。 【你有没有搞错!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不好奇自己为......】 「不好奇。」 【你就不好奇我......】 「不好奇。」 【你就不好......】 「不好奇。」 天勾龇牙咧嘴,愤怒一吼,【本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呢!就算你真的不好奇,好歹也听本大人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再回答啊!真的!真的!真的!太不讨人喜欢了!】 想想自己上一任的『观测对象』,天勾觉得秦随风简直都是自己的小天使! 起码他会好好听自己说话啊喂! 关不渡深深吸了一口,淡漠的嗓音终于响起,他说:「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自己现在『死而復生』恐怕和你有关,至于具体的经过,我投海的时候也听清了,我有脑子有记忆力,不需要再听一遍废话。」 【废?废话?】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天勾一听,立刻昂首挺胸,一副『真拿你没办法,你求求我还是能给你解答』的表情。 关不渡顿了顿,终于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你看我哪里像是舔狗,你要真的想找舔狗,门外那个才是。」 没错,明明邢舟才是他的舔狗。 至于自己,和舔狗一个字也没有关系,不!半半个字也没有关系。 【嘿嘿嘿......】 天勾饱含深意的邪魅一笑,【你不要怀疑本大爷的眼力,门外那个可不是舔狗,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哪怕重来千遍万遍,他都只会走这么一条路。】 【但是你呢?】 【他不迷茫,你迷茫。】 【你救光月,迷茫,你按照自己的意愿对关月好,迷茫,甚至你表面上因为光月与其他人为敌,更不惜手染血腥,还迷茫,你所谓的投海自尽,不过是不想面对自己选择的失败,更迷茫......】 【嘎嘎嘎,你这二十多年究竟在活个什么啊?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关不渡微微睁大了眼眸,耳边的笑声不断,可是他却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内心有一丝丝的愤怒,这在以往从未有过。 他在愤怒什么? 在愤怒什么? 大约是里面的狗叫声太大,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还有一道凌乱的脚步声。 邢舟推门而进,哪怕在这么急切的心情之下,他依旧将声音控制在一个合理的分贝,似乎是怕打扰里面的人。 邢舟惊疑不定的目光先是落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关不渡身上,对上一双漆如点墨的眸子,心脏一跳,连声音都颤抖几分。 「关爷!您醒来了,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邢舟连忙半蹲在床边,一只手想要触碰关不渡,又怕惊扰着什么,只能停留在虚空中。 关不渡打量这个人,这才发现对方的衣服居然还是那天晚上去凌海酒店的一套,从未换过,有些褶皱还有脚印。 第98页 额前用髮胶固定的头髮此刻凌乱蓬松,原本俊美轻佻的面孔上,有好几块儿青紫淤青,眼底琥珀色的眸子还残留着些阴鸷和疯狂,眼底一片青黑,仿佛从未好眠过。 但在关不渡看过来的时候,立刻阴霾消散,顾不得伪装,全是对他的担忧和情愫。 关不渡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停了一拍,然后继续向往常一般跳动,仿佛刚刚是错觉。 他低垂眼眸,其实是在深思。 但在邢舟眼里,以为关不渡哪里不舒服了,他慌了,「关爷!是不是还是很痛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是止疼剂有副作用,我......我这就去叫医生来!」 邢舟刚一转身,身子却僵住了,一双冰凉的手拉住了他的指尖,明明如此冰冷的温度,却有一股暖流顺着到他的心脏,然后点燃全身。 第33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关不渡拉住对方,嗓音有些沙哑,「不用了,邢舟,我睡了几天?」 邢舟立刻反握住关不渡的手,小心翼翼的捧在自己的手心,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他说,「关爷,您睡了三天了。」 原来都三天了,关不渡随即立刻问道:「光月呢?」 邢舟嘴角一抽,似乎用后槽牙狠狠咬着自己的口腔里的肉,这才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笑着问道:「谁?」 关不渡依旧默默看着邢舟。 死而復生后,终于真正留意这个身边跟了他六年的工具人,才发觉看破对方用于伪装的固定笑容,原来背地里这么多的小动作和小情绪。 就像邢舟了解关不渡一样,关不渡怎么也对自己身边的人有个大体的认知。 他知道依照邢舟的习惯,对方早就将光月查的一清二楚,事无巨细,说不定连光月家的祖坟都被他扒出来了。 关不渡没有戳穿对方,鲜少耐心地问道:「就是那个中心的人。」 邢舟这才似乎反应过来,特地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原来是那个捅伤关爷的人!」 「关爷您放心,这人我早就关押好了,您想怎么处置都行!不论是走官方,还是走底下,我都不会让伤了关爷您的人好过。」 关不渡忽然觉得邢舟有点意思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这么会装。 如果不是邢舟在他面前装的这么优秀,这么完美,他何必捨近求远,偏偏救了光月呢。 关不渡忽然明白了。 自己在第一世的时候,之所以会救光月,绝不是因为外界传言所说,什么他看上了一个低贱卑微的中心娃娃,情深不悔,为爱疯魔之类的。 他真正看上的,是光月眼中燃烧飞腾的恨意,连绵不休的情绪,让他如死寂一般冰冷尘封的内心,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他忽然害怕了。 难道自己就这么无知无觉的活过这一生吗? 在别人刚刚开始懂得何为生命的时候,自己却已经要面临死亡! 他有些不甘心。 所以将光月留在自己的身边,满足对方的一切需求,想着自己也许会明白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感情,什么又是不休的恨意,什么又是缠绵的...... 爱意。 可惜,他似乎选择错了人。 他忽略了光月过往的经歷,对方早就是个人间徘徊的行尸走肉,势必会拖着自己一同下地狱,被地狱里的烈火焚烧,烧的灰都不剩下。 想通关节后,关不渡抬眸,看向一脸紧张的邢舟,说道:「放了他吧,我不打算追究他的责任了,也别让任何人对他动手。」 邢舟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关爷,您的意思是......」 难道真的是姓宫的所说,关不渡看上那个小玩意儿了? 就在邢舟内心痛苦纠结万分,想着要不要搞死对方的时候,就听道关不渡又说: 「邢舟,你处理一下这个事情吧,给他找个工作,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单另给我说了......」 「我相信你。」 邢舟勐地抬头。 他唿吸都停滞了一瞬,毫无所觉的点了点头,然后浑身都亲飘飘的,出了房间后,有一种不知自己是谁,自己在那里的感觉。 满脑子只有关不渡的那句话: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关爷相信我! 关不渡相信邢舟!!! 六年了,原来在关不渡心底最相信的人,还是我! 颓靡了好几天的邢舟,此刻脚步都是飘着的,他立刻去到关宅的客房,然后将穿了好几天都有些味道的衣服脱下来,动作一顿。 糟了,他刚刚不会就是穿成这样邋遢的样子去见关不渡的吧? 靠! 邢舟一拳头砸在浴室的墙上,眉眼阴鸷,随即蜷缩在墙角,恨不得抱头痛哭。 等邢舟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整理干净后,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恢復成外表英俊矜贵的邢大总裁。 他站在二楼的房间门口,低低咳嗽了一声,似乎是终于做好了心里准备,两快三慢地敲了敲上了年代的木门,听到里面的声音,才走进去。 刚一进去,邢舟就是脚步一顿,恨不得将面前的画面死死刻在脑海里。 关不渡已经从床上起来了,胸前的衬衫虚虚披在肩膀上。 大片瓷白的胸膛尽数暴露在另一个眼前,不同于穿上衣服的身量纤瘦,脱了衣服才发现他身上一块儿肌肉都没少,一丝赘肉都没有。 第99页 身材完美,线条流畅的就像博物馆里大师亲手雕刻的雕像。 一块儿白色的透明贴布贴在右侧的腹部,隐隐透着几道交叉的缝合医用线,随着这身体的主人唿吸,微微起伏。 关不渡头也没抬,就这么坐在床上似乎想揭开医用贴布,却因为是第一次,好几次都没有揭开。 邢舟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他上前两步,半蹲在关不渡身前,低下头道:「我来吧,关爷。」 关不渡于是便收回了手,任由面前的人动作,粗糙的指腹时不时触碰到肌肤,叫他有些痒,自然唿吸就乱了几分。 邢舟看着面前的风景,差点连跪都跪不住,尤其是鼻息间隐隐传来一抹清幽的桂花味,只觉得鼻子都有些热。 关家老宅的后院种了好几颗桂花树,似乎好几百年前就长在这里的,而关太祖母又不喜欢现代的科技,所以洗衣服都是自然晾干,就晾在那颗树下。 连着关不渡的衣服也从未倖免,床单被褥皆是如此,经年累月,这味道似乎都浸入了骨子里。 邢舟指尖一边抖,一边满头大汗的为关不渡换上了新的贴布,就在准备起身的时候,不知道是蹲的太久有些头晕,还是自己把自己的脚踩了。 总之他一个不稳,就朝面前扑了过去。 『碰』的一声,两个人的脑袋碰在一起,传来一声闷响。 也让邢舟混沌的脑子,彻底清醒了。 「关爷!」 他立刻检查身下的人,朝着对方的腹部看去,见到自己没有压到对方的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瞥到关不渡额前一抹通红,眼底都是痛意,明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可是他就是觉得关不渡额头上的一抹红,更让他痛。 邢舟立刻捧住关不渡的脑袋,「关爷,您没事吧?」 关不渡本来想摇头的,可惜脑袋被人固定住了,他就静静的躺着看着上方一脸惊慌的人。 空气有些死寂。 邢舟终于发现他们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儿了,目光从关不渡额头的通红,落在一双墨眸里。 漆黑的墨眸,漆如点墨,明明是是黑色的眼睛,却有一种玻璃珠子的感觉,眼底空洞淡漠,什么情绪都没有,却又像黑色的旋涡,将人吸进去。 一直只能望其项背的关不渡,此刻却安静的躺在自己身下,尤其是对方衣衫半开,露出大片的肌肤,白色的衬衫有些凌乱的在床铺上。 每一点都在刺激邢舟内心压抑的情感和欲.望。 邢舟下意识喉结滚动,只觉得喉咙有些干痒,开口的声音也是沙哑的,「关爷,我......」 关不渡依旧神情淡漠,也并没有推开人,只是眼底深处带着一丝好奇和观察。 邢舟准备说什么呢? 准备说什么自己从未预料过也从未想过的话吗? 有点意思...... 「我......」邢舟喉咙一个哽咽,似乎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后面的话。 就在这时,床上传来震动的声音,一个透明的面板发出淡蓝色的光芒,显示来电人的信息。 就像一个膨胀的气球被戳破,邢舟满脸涨红,立刻从床上滚了下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那双微眯的桃花眼,此刻都瞪圆了。 「关爷,我,我不是故意的......」 关不渡也撑起身子,拿过床上的智能面板,看都没看,手腕翻转间,直接递给还坐在地上的邢舟,神情依旧淡漠,似乎从未在意方才的事情。 他说:「邢舟,你的电话。」 邢舟目光落在对方毫无瑕疵的指尖,默默接过自己的随身联络光板,看到上面的联络人『林栖枝』,此刻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儿。 「关爷,我,我先去处理您交给我的事情了。」 说完后,邢舟一熘烟就跑了,期间根本不敢再看关不渡的表情,连个衣角都不敢再停留。 关不渡看着关起来的门,微微眯了眯眸子,不知在思索什么。 忽然,他朝空气中自言自语道:「你说邢舟方才,是不是想和我告白。」 【呵呵......】 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靠墙的博古架上的天勾,一动未动,不仔细看,真的以为对方就是个动物标本,混在年代久远的灰扑扑的古董里面,倒是也不太起眼。 一只短毛尾巴摇来摇去,天勾半瞌着黑豆眼睛,懒洋洋道:【被你当了六年的工具人,你指望他能一朝支棱起来,那是不可能滴!】 「那你是什么意思?」关不渡拿起床上的衣服穿戴起来,漫不经心地扣上一颗颗口子。 【我的意思就是,你指望等着别人来主动靠近你,温暖你,不如你直接先下手啊!】 天勾一脸坏笑,粗噶的嗓音阴恻恻,却压抑激动道:【要我说,你上辈子就选错人了,何必热脸去贴光月的冷屁股,身边有个怎么好的绝佳选项,你偏偏错漏了!】 虽然关不渡没有说话,但是天勾似乎看出他心底的迷茫和纠结,于是干脆加了一把柴火道: 【你听我的绝对没错!】 关不渡微微垂眸。 就见躺在博古架子上的天勾,直接蹦跶到床上,然后又跳到关不渡的肩膀上,张开大嘴,在耳边嘀嘀咕咕个不停,黑豆眼睛时不时闪着精光,看起来激动又兴奋。 关不渡的神情依旧淡漠无波动,声音却罕见的严肃起来,他问:「你说的法子能行吗?」 第100页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天勾在一旁怂恿,信誓旦旦道:【如果失败,我把狗头割下来!】 第34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关家的老宅子是一处古色古香,年代久远的独立四合院。 宅子立于一处山林之上,整座山都属于关家,从山林的半山腰,可以俯瞰下方灯火璀璨,科技先进的城市。 此刻大雪纷飞,满山都是白色的积雪,倒显得那一处宅子不起眼起来。 随着时代的进步,这种古老的建筑也渐渐被淘汰了,与对面那座彻夜璀璨,耸入云霄的一栋栋建筑,这老宅与中心城,格格不入,也许也用不了几年,这处山林也会被淘汰。 什么时候消失都不奇怪...... 就像关不渡一样,什么时候死翘翘也不奇怪......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那座古老腐朽的建筑里出来,在大雪纷飞中,若隐若现。 邢舟顶着面前的飞雪,此刻的眼神的却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冷上几分,他死死的捏着透明的联络光板,骨节有些泛白。 他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一边朝停在大门口通体漆黑的车里走去,一边冷冷问道:「林栖枝,你给我的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谁叫你把那个人带走了!」 不知道电话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邢舟打开车门,进了车里,动作堪称狠绝,将车门狠狠关上,撂下一句话:「我让你动他了吗?现在就把人给我放了!」 不管还亮着『通话中』的光板,将随身联络光板扔在副驾驶,邢舟一踩油门,整辆车直接就窜了出去,化成一道黑影。 林家的秘密地下实验室。 通体银白色的实验室里,里面一应仪器都亮着各种各样的光点,一面墙上摆着各种颜色的玻璃器皿。 面前是一张长方形的手术台,一个面容稚嫩的年轻少年,不着寸缕的躺在上线,身上接着各种各样的线,一旁的仪器上显示着各种各样的数值。 身边站着好几个穿着白色无菌服,带着口罩和透明面罩的研究人,为首的拿起身侧的医用手术刀,锋利的刀尖缓缓贴近少年的胸膛,划破一道红痕,渗出一条血线。 『嗡嗡嗡——』 忽然,整个研究室里,头顶亮起了红色的警示灯。 所有人动作一顿,抬头望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下意识看向身后那面隔离玻璃。 身穿银灰色的西装,带着金丝眼睛的林栖枝眉头一皱,朝右侧看去。 邢舟将捶打在墙上的手收了回来,地下研究室内不停闪烁的红色光芒,照应在脸上,神情阴暗不定。 大约是一路都是跑来的,邢舟脑门上不知是汗水还是融化的雪水,几滴落在眉峰上,他沉声道:「林栖枝,你他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把你的实验立刻给我停止!里面那个人也交给我!」 林栖枝原本抱胸而立,见此只能让里面的人先停止实验,一众研究者见此,都离开这里。 他走进邢舟,眼底都是惊愕和不解,「邢大总裁,你是不是脑子被烧了?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你不感激我,还上我门来骂我?」 见邢舟脸色不太好,林栖枝忽然瞭然道:「这是关爷的意思,不是你的。」 邢舟脸色又沉了几分,「与你无关,还有把你的实验也给我停下来,这件事情我还要再想想。」 林栖枝原本的轻松的表情,此刻也有些挂不住了,他面色严肃几分,「你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了?」 邢舟琥珀色的眸子瞬间如丛林里的野兽,紧紧盯着对面的人,「怎么可能!」 并且警告道:「你最好也管好自己手底下的人,别让这件事情走漏风声!」 林栖枝眼底瞬间深沉下来,随即立刻挂上往常的笑容,轻松道:「行,当然行,反正这最大的投资商是你邢大总裁,你说要停只能停,不过我再最后警告你一句,你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又给他人做了嫁衣。」 说完后,林栖枝瞥了一眼研究室里躺着的人。 邢舟眼皮子一抽,看到里面的人,瞬间领会对方的意思,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表情,只从嘴里咬牙吐出一句话: 「与你无关!」 ...... 自从邢舟离开后,关宅就彻底冷清了下来,偌大的古宅,只有关不渡一个人,远处看着,鬼气森森,没有半分的活人气息。 他就这么一个人住了将近半个月,每天撕一页墙上的日历,看看书,下下棋,再从后院摘几颗菜,自给自足,过着原始的小农生活。 直到某一天他撕下一片日历,看到上面的日期:2114年1月13日。 关不渡知道自己该去医院了。 因为这一天是关太祖母去世的日子。 关不渡这一次没有给邢舟联络,而是直接在终端上,约了一个城市快车,到了城外的一家疗养院。 疗养院外面用着一种透明的光屏罩起来,哪怕外面飘着小雪,里面也是四季如春,绿意盎然的景象。 穿着蓝色病服的病人坐在花园里,神情悠闲,而另一些穿着白色立领制服的都是中心的服务人员,还有一些志愿者。 不同于关不渡在凌海酒店见到的那些没有灵魂,只剩下皮肉的娃娃,这些中心人则显得有人气很多。 关不渡径直下车后,通过了好几道安检,并不需要人给他带路,就搭上电梯,到了最顶层的里面的房间。 第101页 门板自动滑开,他走进去,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背影,躺在在落地窗旁的摇椅上,神情安泰,椅子轻轻的摇着,空气流淌着一种静谧,叫人不忍打扰。 听到门口的动静,有着一头银白色中短髮的老人,看向门口,立刻笑着招了招手,「原来是长渡,怎么又来了,快过来,让太奶奶看看你。」 在太奶奶的记忆中,关不渡一月只来一次,而上一次正好是年底,她以为对方会新年的时候再来,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关不渡脚步一顿,然后朝对面走去。 他每个月会来看一次太奶奶,但大约是关家人都是人情淡漠,无情无欲的,即使是从小带他长大的太奶奶,两人间的相处也是淡淡的。 可偏偏每一个无情的关家人,身边似乎都有许多痴情不悔的人爱着他们。 这也是关家代代都活不过三十岁,却能传到关不渡这一代的原因。 因为总有一些人姑娘们,飞蛾扑火的跳进关家这个火坑,哪怕知道自己的另一半生命的终点,还是情深不悔的给对方传宗接代,有的甚至生下了孩子,就选择殉情,倒是出了不少流传的痴情佳话。 关不渡扶住对方的手,触手一片干枯和干燥,这是老人的手。 「太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关太祖母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关不渡,眼底似乎有些怀念,在透过他看什么人似的,她说:「还是老样子,不打紧,我老了,终有这么一天,就算是今天去了,也不奇怪,所以你不用为我伤心。」 「我没伤心。」关不淡漠的语气有些无情,可是手却紧了紧。 生死有命,都是定数,没什么可伤心的,毕竟每一个人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会死。 既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还有什么伤心的。 只有飞来横祸,才应该叫人痛不欲生。 所以关不渡并不觉得自己应该伤心。 「不渡......」关太祖母忽然伸出手轻轻抚摸关不渡的脸颊,笑着问道:「你知道你的太爷爷为何为给你起这个名字吗?」 关不渡不假思索道:「公要渡河,公不渡河,坠河而死,其奈公何......太祖父是希望我万事不要强求,顺应自然变化,无念无欲,无欲无求,万事随缘,方为天道。」 关太祖母摇了摇头,「这倒也是一个说法,可人生苦短,关家人的命更短,有的时候连苦都还没来得及尝出滋味,又怎么会强求呢。」 「你太祖父,其实是希望,能有个渡你过河的人,免得你自己在岸边踌躇不前,如果真的遇到了,便不要再迷茫了。」 「我不太懂。」关不渡垂下眸子,眼睑处落下一小片剪影,他沉思道。 「现在不懂也没关系,懂了是因缘,不懂也是因缘。」 关太祖母笑了笑,似乎早就看透了什么,忽然她目光一瞥,似乎看到门外有个黑色的裤脚,她忽然问道: 「长渡啊,你年岁也不小了,还是不准备给自己留个后吗?」 「不了。」 这个问题,其实早在关不渡十八岁的时候,关太祖母早就与他商量过,而他也给出了回答,却不知为何对方再次提及。 不过他还是耐心解释道:「我不准备连累别人。」 关太祖母笑了笑,眼角多了几道皱纹,眼珠子却有些浑浊,却又像圆润的珍珠,光华又毫无稜角,让人心底温暖。 「连累不连累,也不是你说的算的,难道在你眼里,我是被你太爷爷连累的不成?」 关不渡看向对方,他并不觉得。 岁月从不败美人,哪怕关太祖母已经满脸皱纹了,可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明艷和美丽,此刻又多了洗尽铅华的岁月沉淀。 而关不渡此刻注意到的却并不是她的相貌,而是浑身萦绕的幸福感,那种此生无憾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这些......都是曾经的太祖父给太祖母的吗? 关不渡有些难以理解。 他沉默良久,还是问出了那个深埋心底的问题,也是上一辈子没来得及开口的问题。 关不渡问:「您就没有后悔过吗?说到底太祖父也不过陪了您区区八年而已,紧紧是您人生中微不足道的十分之一,可您却孤身一人忍受了百年的寂寞。」 太祖父与太祖母两个人据说是十八相遇,相恋,不过太祖父就的寿命有些短,不够二十六便去了。 至于为什么,关不渡也能理解,毕竟关家的歷史经验早就告诉他们,不要动情,不要动心,心态要稳定,最好连一丝丝情绪的波动都不要有。 动心则伤心,伤心则伤身。 可太祖父和太祖母年轻的时候比较能折腾,据说两个人生死了好一段时间,加上太祖母家里不想她嫁给一个短命鬼,分分合合,才终于走到了一起。 「可也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八年啊,足以支撑我......余下的人生了......」 太祖母似乎有些瞌睡,眼睛一闭一闭的,脑袋也靠在了躺椅上,嘴里却还在嘟囔着:「你和你太祖父很像,很像......可也不太像......」 「不渡,你要勇敢一点......」 「不要等失去了,才......」 关不渡感觉手心的手一滑,无力的垂落在摇椅旁,随着摇椅的摇晃,也轻轻摆动,他慢慢握住那双手,收紧了手里的力道。 第102页 明明还是温热的,却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 真是奇怪了,明明上一辈子的时候,自己还能坦然的面对这场葬礼,心底无知无觉,连一滴泪都没有流。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心底仿佛压了一块儿石头,这种阻塞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喉咙。 他深唿吸一口气,咽了咽喉咙里并不存在的唾沫,轻声道:「邢舟......」 第35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他深唿吸一口气,咽了咽喉咙里并不存在的唾沫,轻声道:「邢舟......」 身后传来一道有些拖拉缓慢的脚步声,赫然正是邢舟,他身上西装外套的纽扣系错了一个,就像是匆忙赶到这里的。 看到里面的情况,他心底也是一个咯噔,一向含笑深邃的眼底也有几分无措。 「关爷......」节哀。 关不渡并不好奇邢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对方有的时候,比自己来的都要勤快。 他只是将那双有些干枯、洁净的手轻轻放置在毛毯上,淡淡道:「去叫工作人员来吧,处理一下后事。」 说完,关不渡起身便走。 他的动作毫不留恋,连个头都没有回,仿佛说的是不相干人的后事。 可是邢舟却看出了,关不渡脚下的步子,比往常要快了几分,平常关不渡总是闲庭信步,甚至于还要走的比其他人慢一些,因为从来都不会为什么人或事着急。 现在倒像是在逃离着什么 邢舟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在关不渡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直接身后扣住对方的手腕,握得紧紧的,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对方的侧脸,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即犀利又悲伤。 他问:「关爷,您真的没事吗?」 「我真的没事。」关不渡缓缓拉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毕竟,这一天,我们早就知道会来的,不是吗?」 没错,更何况他还经歷过不止一次。 只是,这一次比上一次,有些痛而已。 邢舟虽然担心关不渡,甚至想要不管不顾的跟上他,可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 疗养院的人立刻将关太祖母,送去隔壁的殡仪馆进行了火化,给到关不渡手里,只有一个带着松香的盒子,里面则是整个太祖母。 关不渡抱在怀里,难免惊讶,原来人死以后,居然这么轻。 外面大雪纷飞。 铅灰色的天空暗尘无光,仿佛连飘落下来的雪都是灰色,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踏在上面立刻出现一个脚印。 关不渡抱着一盒子的骨灰,从殡仪馆里面走出来,抬头看去,还不待一片雪花飘落在自己的头顶,就有一把巨大的黑伞,罩住了自己。 一双带着黑色典雅腕錶,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伞柄。 邢舟站在关不渡身后,明明自己的眼底也是青黑,却对关不渡说:「关爷,您先上车休息一下吧,外面冷。」 关不渡唿了一口气,看着面前一团哈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立刻消失不见,他嗯了一声,抱着骨灰上了车。 看着车窗外,在大雪雾气中,门可罗雀的殡仪馆,关不渡想着。 现在的人并不怎么伤春悲秋,他们活在一个快节奏的世界里,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信息和娱乐,在他们的面前爆炸,激盪。 中心城的人也不怎么办葬礼,有钱图名声的人家,倒是会唿朋好友,表面上是葬礼,实则是为活的人举办的仪式。 现在也不允许土葬,怕污染环境。 人死了都只能化为一捧骨灰,要么由殡仪馆统一安置在他们的葬区,每年还要交安置费,留待亲属『上坟』。 没有条件的则直接随风而逝,从哪里来,去哪里去,土生土长,不过如此。 按理说,关家太祖母这样的地位,怎么着也可以办个热热闹闹的葬礼,好好地送一送,不过太祖母本人曾亲口说过,没必要,直接将她葬在老宅里那颗杏树地下就行。 说来也奇了,每一个关家人比起好好的活着,他们仿佛更期待死后的日子。 关不渡就曾经在关家的一些族产,遗训,遗言,或者是死后声明里面,看到了各种各样奇葩的死后安置法。 有的要后辈把他火化后,随风散去,不想被虫蚁啃咬,不想埋在漆黑的地下。 有的要住在雪山之巅,还要每年给他洒一碗酒,真把自己当成了仙人。 有的要和自己的伴侣死同穴,专门叮嘱自己的儿子别来打扰他们,就算是死了也请自己找个坑,不要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自己呢? 关不渡第一次认真思考起来,自己死后应该睡哪儿,这件严肃的问题。 毕竟上一辈子他死的太快,也太激烈,好多事情没来得及深想,漫无目的走到黑海边儿,就直接果断投海了。 真叫一个潇洒了得! 「邢舟。」 关不渡忽然有了想法,他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人,语气是少有的温和,他说:「我应该不会有后代了,若是我死以后,就烦请你把我火化了,骨灰沉到黑海就可,这地方不错。」 「四面八方皆汇聚龙海,虽然黑海这名字不太好听,但是风水不错。」 说完后,关不渡还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深觉有理,也觉得虽然阴差阳错,但是自己果然一开始的选择就没有错。 想了一会儿,关不渡察觉到异样,往常会立刻回话的人,此刻却沉默。 第103页 邢舟瞬间捏紧了方向盘,十根指头都捏的泛白,牙齿咬着舌尖,微微发抖,尝着里面一丝血腥味道,这是最好的清醒剂。 「邢舟?」关不渡有些疑惑。 好在,一道轻佻又轻松的声音,立刻就在车里迴响,还是往常的调子。 邢舟笑着说:「关爷您说的哪里话,现在的人都生活作息不规律,猝死的人每年都不少,说不定是我先您去阎王爷那儿报到呢!呵呵。」 邢舟是笑着说的,可是眼底一点笑意也没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却隐隐泛着阴鸷的光芒,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死死盯着前方的路。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关不渡的玩笑,也一点儿不想给关不渡沉什么骨灰。 关不渡自然不会认为邢舟会走在自己前面,邢舟还年轻,他的人生刚刚开始。 不过对方确实也生活很不规律,先不说要时不时被自己使唤,他自己身后管理的公司和资产就要耗费时间和精力。 尤其是像邢舟这种毫无背景,真的是靠拼命上来的,那真的是拿年轻的身体去拼一个未来,和其他已经形成的资本,从他们的碗里抢夺食物。 关不渡看着邢舟的侧脸,才发觉对方有些消瘦,稜角分明,他难得道:「邢舟,你还年轻,不要太拼命了,先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钱可以以后慢慢挣。」 邢舟一愣,下意识想要回头,看看说这句话的关不渡是何表情,可还开着车,只能目视前方。 他喉咙有些哽咽,方才骇人冰冷的眸光,立刻湿润起来,他张嘴又合上,又张嘴才道:「我......」 「邢舟,你走过了。」关不渡看着邢舟生生开过了一个路口。 后视镜里面远去的那个路口,才是上山回关宅的路。 邢舟一惊,连忙把自己快要吐出来的话又咽进去,然后饶了一个圈,又开了回来,这才重新回到正轨,进了一条山路。 九曲十八弯的山路,是宽敞的水泥路,整条路上却只有一辆车,通往一座宅。 到了关宅后。 邢舟打开车门,看着关不渡率先走远的背影,在大雪中仿佛一去不回,他心底一慌,唿声道:「关爷!」 关不渡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邢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道:「我不是为了挣钱,我,我......」 难为邢舟忍了六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可是邢舟恐怕这六年光是忍耐,克制自己,就已经用尽了全力,指望他一朝崛起,真的得等关不渡死了。 不! 上一辈子,关不渡不就是死了才知道的,而且还是从其他人的口中。 看着邢舟纠结痛苦的样子,关不渡心底微嘆,直接了当道:「是因为我吗。」 邢舟蓦地抬眸,对上一双沉静的墨眸,只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从。 原来......关不渡其实是知道的吗? 邢舟此刻愣在原地,因为太过震惊,连自己是什么情绪,他都不太能感知道,就听到对面的关不渡看了看头顶的鹅毛大雪。 他说:「邢舟,雪太大了,山路也不好走,今晚便留下来吧。」 「啊?哦。」 邢舟不管关不渡说的是什么,反正他总会答应就是了。 于是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傻傻地跟在关不渡的身后,进了关宅,踏进温暖的室内,他才清醒的认知到关不渡的话。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关不渡也许早就察觉自己的心意了,并且还让自己留在了关宅,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关不渡也许,可能,也是喜欢自己的!!! 不!不!关不渡亲口说了,雪天路滑,夜里开山路确实有些危险,他也许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可是!可是!关不渡知道自己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才...... 邢舟感觉自己脑子里面,快要被两种观点撕扯得脑子都要炸了,他表情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阴沉,看起来真的有些大病。 「邢舟,你吃什么?」 关不渡并不知道邢舟的头脑风暴,他径直朝大厅右侧的开放式厨房里面走去,毕竟他和邢舟在外面忙了一天,确实都水米未尽,如今回到温暖的地方,不免有些饿了。 邢舟立刻道:「我都可以!」 然后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敷衍,邢舟又补充道:「关爷您亲手做的,我都喜欢吃。」 关不渡见此,点了点头,就准备随意发挥了。 「关爷,我来帮你吧。」邢舟看着关不渡准备亲自做饭,立刻道。 关不渡的目光落在邢舟湿了一大片的衣服上,他眸光闪了闪。 今天下了一天的雪,邢舟也给他撑了一天的伞,可谓是将他遮的严严实实的,可是他自己的后背和肩头都是融化的积雪,洇湿一大片。 第36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今天下了一天的雪,邢舟也给他撑了一天的伞,可谓是将他遮的严严实实的,可是他自己的后背和肩头都是融化的积雪,洇湿一大片。 他说道:「邢舟,你去换一件衣服吧,免得感冒。」 邢舟点了点头,这才觉得后背有些冷,他上了二楼的客房,这才发现自己没有换洗的衣服,之前他还可以叫人给自己送过来,可是眼下太晚了,也不好劳烦助理。 身后响起一道脚步声。 第104页 关不渡拿着一件米色的棉麻睡衣,「邢舟,换洗的衣服。」 邢舟在浴室里面,正好在放着热水,猝不及防听到关不渡的声音,叫他一惊,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将手里的花洒摔在地上。 然后,然后这花洒里面就没水了,时不时还有细细的水流,流淌在地上。 邢舟尴尬的笑了笑。 关不渡瞭然道:「这栋房子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升级,花洒更是有几十年了,平常也没人用,你去我卧室的浴室里洗吧。」 浴室邢舟就被带到了关不渡的卧室,等浴室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鼻息间隐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和关不渡身上的很像。 邢舟,邢舟很不争气的感觉自己的鼻子一热。 他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脸,在有些空荡荡的浴室里面,有清脆的迴响,邢舟感觉自己冷静了几分。 其实邢舟洗澡还是蛮快的,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在里面磨蹭好好久,出来的时候关不渡的饭都已经做好了。 邢舟从二楼下来,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他看到圆木桌子上摆着的两碗面,很简单的鸡蛋肉丝面条,清透见底的汤水,上面飘着两根青菜,还有煮的外嫩里稀的鸡蛋。 这饭并不多稀奇,甚至在外面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是邢舟就是觉得这一碗面,特别的稀罕,特别的珍贵。 关不渡并没有先吃,看到邢舟才示意他过来,「邢舟,洗好了过来吃饭吧,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惯。」 关不渡一般不吃外面的东西,都是自己做。 好在关家人各个都是有些怪癖的,都过的闲云野鹤,跟个世外高人似的,既然不愿意和别人打交道,那就只能自食其力,自己填包自己的肚子了。 邢舟坐下,端起面尝了一口。 饭菜上的腾腾雾气,模煳了他的脸,也模煳了他的眼睛,感受到热腾腾的汤水温暖了胃部,他眼眶一酸。 关不渡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邢舟将酸涩又憋回去,摇了摇头,「没有!好吃!很好吃!」 然后他拿起碗筷就开始把面往自己的嘴里扒,动作并不怎么优雅。 也就是这几年身份起来了,邢舟才不得不适应所谓的上流阶层的礼仪,可是私下里,似乎到了自己信任和安心的环境,他下意识又出现这种狗刨食的吃法。 等一口气吃完后,邢舟擦了擦嘴巴,一抬头,才发现关不渡才...... 刚刚吃完一根面条。 邢舟:「......」 关不渡倒是十分自然:「锅里还剩下一些面条。」 邢舟点了点头,动作僵硬的朝厨房里面走去,心底却一秒一秒往下沉没。 完了,他那种不要命的吃法,一定吓到关不渡了吧,一定令关不渡讨厌吧! 待邢舟又重新回来的时候,他动作优雅,缓慢的用筷子挑着面条,生生将面条吃出了,在顶层餐厅里吃西餐的优雅感。 关不渡往常,其实也不太注意别人,可这次居然敏锐的察觉到邢舟的心里变化。 他忽然觉得心底有些好笑,淡淡道:「邢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第一次? 邢舟怎么可能会忘记,他当时还是外城区一个混混,每天过着飢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可他也不想去『人类自救中心』,过上被人安排,挑选,甚至被控制的一生。 于是只能在外城区,在中心城管辖之外的区域里,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泥潭和恶臭。 而他第一次见到关不渡,就是自己正在和几个混混殴打在一起,理由仅仅是为了半个有些干巴巴的面包而已,结果自然是邢舟大获全胜。 他到现在还记得关不渡的样子,坐在蹭亮漆黑的车子里,整个人都是一尘不染的,与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关不渡的第一句话,直接就是:带路。 关不渡似乎在找什么出土的遗蹟,在外城区的,外城区道路狭窄,还有很多老旧的拆迁房,一些小路更是错综复杂,如果不是常年住在这儿的人,还真的会迷路。 邢舟以往也曾给一些中心城的大人物带路,可是里面的人到了外面,不是眼底嫌恶,就是故作亲民,甩几个钞票,来显示自己的亲切和善良。 而关不渡口中的带路真的就是带路,除了字面意思,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居然连个钞票和面包都不甩。 又是淡淡的两个字:多谢。 不是高高在上的俯视,也不是目中无人的鄙夷,整个眼睛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仿佛这世间什么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老实说,这故事告诉别人,恐怕别人都会说邢舟有病。 可是他确认,自己就是这么对一个人念念不忘,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都是那双墨色的眼睛。 就想着再见一次。 见到了之后,又想着经常见,经常见后,又想着......对方能看自己一眼。 邢舟抬头看向对面那抹淡漠疏离的人,第一次觉得对方身上出现了一丝人气,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冥冥之中似乎有声音在告诉他,这也许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了。 「关爷!我这些年其实......」 「嗡嗡嗡——」 忽然一阵震动的嗡鸣声响起。 第105页 邢舟面色有些扭曲,他朝口袋里摸去,却发现响的并不是自己的联络光板。 而关不渡已经朝客厅里面走去,简易的矮木桌上,一个并不起眼的透明联络面板,亮着淡淡的蓝光,发出提示。 关不渡并不会随身携带什么智能的工具,不过邢舟很早就给了他一个联络的光板,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联络地址,好几年没响过了。 他在面板上轻点两下。 里面赫然传来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就是多了些轻佻和不羁,还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对面的宫城道:「哟!还真的能接通啊!我以为关爷您不会用这种高科技呢!」 对面似乎又有几道叽叽喳喳的声音,听不太清楚,但是显然有好几个人听着。 关不渡嗓音淡漠,言简意赅,「何事?」 「是这样的,」宫城嗓音慵懒道:「之前您老人家不是要了一个小玩意儿吗?现在这人不知怎么又被他的前任僱主遇到了,非要把那个d11......0几来着,算了,反正要把这个东西带回去。」 「不过关爷您放心!」 「这人可是您亲口要的啊,我当面和他说了,这人是您的,他非不信,觉得我在诓骗他,说了,除非您亲自出现在他面前,否则这东西他非要不可!」 「光月!」关不渡淡漠的嗓音,压低了几分。 「啥?」对面的人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他有名字,他叫光月。」关不渡重复道。 「行行行,管他叫什么,反正这人就要被别人带走了,我可是提前给您说过了啊,说到底也没我什么事,这不是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特别通知您一声。」 关不渡浑身的气压有些低,正准备说些什么,手里的东西却突然被人夺走。 邢舟早在之前就忍不住了,直接对着通讯光板开喷:「姓宫的!别乱攀交情!你和我们有什么交情!」 「那人我在医院安置的好好的,谁敢动他!况且他早和你没关系了,你不就是他的前任僱主,哪里又来的前任僱主!他现在是个能自由行动的自由市民!谁他妈敢抢人!」 对面的人沉默了良久。 传来宫城不可置信的语调:「姓邢的?这个时间你还和关爷在一起,还真让你个老狗给舔上位了,啧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和关爷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就当我啥都没说过。」 邢舟死死捏着面板,心底再一次出现一丝戾气,旁边响起淡淡的嗓音,却又如同一盆凉水,将他浇个透心凉。 关不渡说:「宫城,在我赶去之前,你不要把光月交给任何人。」 邢舟看着关不渡有些冷峻的侧脸,讷讷道:「关爷......你要亲自去?」 看着关不渡已经开始穿衣服了,邢舟先压下心底的酸涩和痛苦,立刻露出熟练的笑容:「关爷,这事儿您原先是交给我亲自办的,现在出来问题,还是我亲自去处理吧,现在......」 「已经天黑了。」 你之前还说雪天开车危险,可是现在却要亲自去抢人吗? 关不渡已经朝外面走了,他道:「如果只是一般人的话,宫城不会亲自打电话,说明这人的身份也在他之上,否则不会打到我这里来,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好。」 「而且,这些年......我已经麻烦你太多的事情了。」 第37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一处外观通体白色的建筑,洁白又高雅,可却浑身都充满着机械感,不像有人住的地方,这里就是林氏开的私立医院。 关不渡和邢舟进了这栋白色的建筑里面。 里面也不太像是医院,更像是一种办公区。 来来往往的是一个个圆筒形状,有着各种各样可爱动物模型的机器人,上面的透明面板会显示『欢迎来到新城医院』,只要你叫机器人的名字,它就能为你回答有关的医疗问题。 不过关不渡也不需要人引路了。 因为他看到最里面的医疗房间面前,站着几个气势不俗的人,其他三个总是扎堆儿的赫然正是宫城,莫一郎,还有向日辉。 另一个就有些不太认识。 一头爆炸红的头髮,像个小狮子,但是面孔很精緻带着攻击性的凌厉,同样带着一双红色美瞳的眼睛,眼底都是不耐烦和居高临下。 「呦!还真的来了!」宫城吹了一个口哨,戏嚯的看了眼邢舟,眼底都是讽刺和看笑话。 「他就是那个关家的短命鬼?」一头爆炸头的少年明显不可置信,看向宫城,得到对方点头的回覆。 邢舟跟在关不渡的身后,看向在角落不太显眼的林栖枝,微微蹙眉。 如果林栖枝在的话,他为什么不事先给自己打电话? 但也不排除,对方可是事后才得知赶来的,毕竟林栖枝也不是住院医师,所以邢舟暂且将这个想法放置一旁。 关不渡直接走到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静静躺在床上的少年,对方虽然面色苍白,但显然期间并没有醒过来,也没有受到伤害,看来宫城并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喂,大名鼎鼎的关爷,我家大人说,您辈分高我们得敬着您,可您老人家也不能抢我们小孩子的东西吧?」 关不渡看向红毛少年,神情淡淡道:「他不是东西,他叫光月,我也没抢,你带不走他。」 第106页 简短几句话,就将一场未来口水仗,直接缩短到结束。 「靠!你知道我是谁吗?老子可是......」 关不渡又道:「我知道你是东莱,中心城主的儿子。」 东莱快被关不渡的说话方式给憋死了,脸色一会儿涨红,一会儿青白,随即也直接放狠话了: 「姓关的,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不过就是个到了三十岁就要死的短命鬼而已,别人把你关家说的再厉害,可到底不就只有你一个病秧子!没几年你就死了,你能玩儿他几年啊!你拿什么和我争?」 「里面的人老子我还非要不可了。」 「我说了,你带不走他。」关不渡神情依旧淡漠,但是浑身的气息冷了几分。 邢舟冷冷的盯着东莱,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就像丛林里亟待捕猎的花斑纹猎豹。 东莱只感觉自己后背阴冷阴冷的,他瞪道:「靠!你看什么看!」 「姓关的!你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你身边都有一只狗了,干嘛还非要和我抢这一只......」 『啪』的清脆的一声。 东莱的声音戛然而止,脑袋被一阵手风,扇的他都站不稳了。 方才还滚烫激烈的空气,此刻针落可闻,连有些人激动的唿吸都能听清楚。 所有人都有些不可置信,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从未想过会有这般发展,比起城主的儿子被打了这件麻烦不小的事情。 所有人更加震惊的是: 关不渡这个万年冰山居然动怒了? 还动怒到打人! 他就这么在意里面的那个人? 关不渡收回手,拿出口袋里的丝帕,慢条斯理的擦着自己的手,每一根指节都不放过,他看都没看东莱,淡漠的嗓音终于冷了几分: 「你若是不会好好说话,我这个长辈不介意教教你。」 关不渡当然不是东莱的什么正统长辈,但是中心城里的六大世家,其中关家歷史最为悠久,是可以直接觐见中心城城主的,甚至能当面进言。 所以,关不渡虽然年纪比不上那些经年的老乌龟,但是地位却是平等的,这也是人人都叫他一句『关爷』的缘故。 东莱一时都懵了。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因为羞辱,还是关不渡的手劲儿太大。 他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的人,随即吼道:「你打我?你打我!你敢打我!我爸都没打过我......」说到后面,声线底下隐隐有些啜音。 关不渡仍旧在擦手的缝隙,没有搭理对方。 东莱此刻还陷在震惊的情绪中,他一只手捂着脸,立刻看向身旁的宫城,「宫城!他打我!你看到了!他刚刚扇了我一个巴掌!我爸都没打过我!」 「不至于不至于,失误,绝对是他失误了!」 宫城虽然也不太想搭理东莱,这个仗着自己老爹的蠢货二世祖,但架不住他爹实在厉害,只能勉为其难的附和几句。 「失误你妈!他就是故意的!我......」 宫城嘴角一抽,他也有点想打人了。 东莱气势汹汹,从小就会被捧着的,自然从未受过委屈,他立刻沖向前一步,似乎想打回去,可是对上关不渡黑沉沉又淡漠的墨眸,身体就被僵硬住了。 东莱似乎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立刻便放狠话道:「草,就为了一个中心里面的破烂货,都不知道转手多少次了,你是想和整个中心城作对吗?」 东莱其实也并不是非要里面的人不可,毕竟光月实在是太不乖巧了,这才丢给中心的人再重新调教,可是自己不要的东西,怎么能被别人捡回去呢! 关不渡眼底划过一抹嫌恶,就连经常不与他相处的人,都捕捉到了这少见的情绪。 他慢慢上前一步,原本冷淡疏离的气势浑然一变,如同地狱里扑食的恶鬼,身上本来就有些的死气和暮气瞬间被放大了,让人下意识心底胆寒。 关不渡终于正式对面的人,一字一句道:「你也配算整个中心城?」 「还有......你难道不觉得,理所当然说出这些话的你,更令人噁心吗?」 东莱只觉得扑面而来一股冷意,森然,叫他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居然『扑通』一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你,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告诉我爸爸!我让他弄死你!」 宫城在一旁看好戏,适时道:「关爷,这是不是有点闹大了,毕竟是小孩子想要个玩具,虽然有些不懂事......」 关不渡不看他,直接抽身离去,留下一句话,「他不懂事,你懂事?」 宫城表情一僵,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啧了一声,随后又耸了耸肩膀,「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其实也没什么发现不发现,就是宫城接着东莱这个二世祖,想让关不渡得罪城主,甚至再和城主对上,更符合宫城他们的心意。 毕竟宫城的野心从未掩饰过。 从上一辈子的时候,宫城就隐隐有联合莫家,方家,想要挤掉关家,让他们自己的宫家,成为中心城的第一大世家。 毕竟,关家这些年日趋势颓,又一脉单传,人丁稀薄,加之关不渡也没有延续后代的想法,甚至觉得他们这种年岁不永的血脉,其实也没必要延续下去,害人害己罢了。 其实被挤掉也是迟早的事情,关不渡也不在意所谓的世家名头。 第107页 一直在当背景板的向日辉担忧道:「宫城,其实我们可以等关不渡死了再动手,又不是等不起,现在他肯定发现我们中间的小动作了。」 宫城眼底忽然亮起了光,桀骜不驯道:「发现就发现,等他死了,指不定还有四、五年呢,老子才不干捡漏的事情,就是要硬碰硬才好玩儿!」 关不渡和邢舟又回到了关家老宅。 关不渡这才发现邢舟一路上似乎格外的沉默,情绪也不太对劲,整个人就像是突然没有了精气神。 上楼的时候,关不渡叫住了邢舟,「邢舟,你怎么了?」 邢舟脚步一顿,嘴角扯出一个苦笑的弧度,有些不敢去看关不渡,害怕对方发现自己现在又狰狞又痛苦的表情。 他声音低沉,「关爷,您就......这么喜欢他吗?」 关不渡想来一会儿才明白邢舟的意思,邢舟一般从不背对着关不渡,这还是他第一次不敢回头,空气有些沉默。 邢舟以为关不渡默认了。 就听见,关不渡反问道:「什么是喜欢?」 「邢舟,什么是喜欢?」 邢舟原本低垂的眼睛立刻瞪圆,他瞬间转身,看向关不渡,就见后者确实有些迷茫和不解,似乎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邢舟立刻道:「关爷!那你之前为何从凌海酒店救下了那个中心......救了光月?」 关不渡理所当然道:「他被人打,我不该救人吗?」 邢舟知道关不渡却是很淡漠,也很无情,但是无情并不是绝情,也不是视而不见。 毕竟关家其实一大部分的资金都用于慈善,每年还为中心城的基础建设贡献了不少力量。 所以,关不渡救一个人,也挺正常的吧。 邢舟觉得自己的心脏又恢復的跳动,他鼓起勇气继续问:「那你方才对东莱动手,是为什么?」 后面的声音有点小,因为邢舟不敢相信自己的答案。 关不渡静静道:「他出口不逊,连你也侮辱了,一时没有忍住。」 说到这里,关不渡心底还有些疑惑。 自己平常不是会动手的人,更不会控制不住所谓的情感,愤怒更是没有的,可是当时他却连想都没有想,就动手了。 这不太像自己。 第38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邢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讷讷道:「关爷,你是为了我......」 关不渡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为了邢舟,不过也算吧。 邢舟自然了解关不渡的一举一动,哪怕他一个唿吸的变化,都能察觉其中的情绪,所以一时控住不住自己,只觉得有烟花在脑子里炸开。 他冲上去,一把握住关不渡的肩膀,指尖颤抖,「关爷,你真的是为了我,是为了我才动手的?是因为我才愤怒的吗?」 关不渡看着邢舟一双桃花眼,此刻都瞪圆了,琥珀色的眼瞳有些亮晶晶的,他一时说不出否认的话,只能嗯了一声。 却不知这个淡淡的默认,已经叫邢舟轻飘飘了。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抱住了关不渡,激动的差点蹦起来,「关爷,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我一直以为你只把我当成空气的!」 关不渡:「......」空气倒不至于。 「邢舟,我想,我确定是不喜欢光月的,至于为什么会救他,其实......我是打算将整个中心城的中心都买下来。」关不渡感受到温暖的拥抱,本来不习惯与人接触的他,此刻却并未推开邢舟。 「恩恩!」邢舟此刻哪里还管关不渡说些什么,还沉浸在自己用了六年,终于撬开了关不渡冰面上一点缝隙的激动中。 「关爷,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邢舟,我确实不太明白什么是喜欢......」关不渡沉思道。 邢舟身子一僵,缓缓松开了手,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却感觉关不渡接下来要说什么惊天大事,一瞬不瞬盯着关不渡。 看到那双腥红的唇缓缓开合,他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心底唾弃自己的不坚定。 关不渡一脸淡然说:「不过,我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我对你的兴趣,比其他人的都要多,所以......」 关不渡忽然凑到邢舟的侧脸,微微清凉的吐息喷洒在邢舟的耳畔,嘴唇开合。 邢舟:「!!!」他听见了什么? 确认关不渡不是被夺舍了吗? 这都是谁教关不渡的! 关不渡自己根本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邢舟原本还有几分威压和轻佻的桃花眼,此刻早就瞪得圆圆的,琥珀色的眸子居然有几分呆萌,呆蠢,看起来还有点儿好欺负. 他的声音哆哆嗦嗦道:「关,关爷......」 关不渡瞭然道:「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强求的。」 邢舟忽然一慌张,意识到此生唯一的机会,就要从眼前流走了,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抓住机会。 邢舟果断吼道:「我愿意!」 「我愿意的!」 然后,在关不渡的注视下,邢舟就开始慢慢解开了自己西服上的扣子,一颗一颗,指尖一边哆嗦,一边解着,手指头都有些泛红了。 熨帖的西服落在地上,凌乱扔在地上,有好几道不规则的褶皱。 然后邢舟继续解开自己里面的衬衣纽扣,里面的扣子,比外面的要小,刚解开几颗,他就觉得自己身上出了薄薄的汗。 第108页 尤其是在关不渡的注视下,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发烫,脑袋都在发晕。 关不渡看着这一幕,表情依旧淡漠,他没有想到天勾说的话,居然这么有道理,自己一提邢舟就答应了。 而邢舟一边解扣子,一边脑子里面回放,关不渡忽然凑到他的耳畔 ,宛若吐息般的话语,关不渡只说了一句话: 我可以上.你.吗? 还是用十分淡漠冰冷的语气说的,可是其中的意思,却叫邢舟的脑子宛如岩浆炸开。 关不渡看着邢舟解扣子实在是费劲儿,于是伸手帮他,「邢舟,我来帮你。」 冰凉的指尖,解开胸膛前的一颗扣子,露出里面矫健的胸膛,薄薄一层但富有生命力的肌肉,肤色是健康的白皙,里面还有好几道经年的伤口,大多都是刀伤,还有的像是被碎石片划过的伤痕。 关不渡眼底产生一些好奇的意味,便伸手触碰那些伤口,有些凹凸不平,确实温热的。 也许是死了一遭,也许是深海太过冰冷,他忘不了那种身体渐渐失去知觉,寒意浸透骨缝里的冰冷,居然有些贪恋这种温暖的温度。 于是便又随着心意的摸了摸。 邢舟感受道冰凉的指尖在身上流转,尾椎骨都是酥麻的,彻底有些站不稳了,闷哼一声,就靠在关不渡的身上。 「关爷......别......别摸了......」 再摸下去,邢舟觉得自己都能可耻的那个了。 「抱歉。」关不渡下意识接过人,这才发觉对方身上格外的滚烫,就像是发烧了,又像是熊熊燃烧的暖炉。 邢舟身上滚烫的体温,因为紧张急促起伏的身体,还有大到能听到有力跳动的心脏,都让关不渡有些爱不释手,冰冷细腻的手指,便也在对方澎湃有力的身体上多流转了几圈,惹得怀里的人差点都站不住。 邢舟眼角激出一抹晶莹,深深唿了一口气道:「关爷,去,去里面......」 「好。」 关不渡答应道,两个人便跌跌撞撞,朝着卧室摩挲去。 里面一片黑暗,窗外是细细的飘雪,木质飘窗前还落进来几片雪花,洒下一道冷色的光芒。 这里是他住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关不渡即使不用开灯,也知道往哪儿去,可是邢舟就没那么熟悉了,他只能挂在关不渡的身上。 然后脚后跟碰到一处木质床沿,重力不稳,就朝后倒去,落入一片柔软的床垫,还带着关不渡也倒了下去。 关不渡似乎很喜欢邢舟身上的触感,也喜欢温暖起伏的身体,又多摸了几下。 哪怕在做这种十分暧昧色气的举动,他的眼神依旧是淡漠的,连唿吸都没乱,如玉无尘的面容上,端着一派不为情动的仙人模样,就像那最高山巅上最冷的冰雪。 邢舟头晕脑胀,眼神迷离,又控制不住为对方着迷,微微扬起脖颈,露出人体最脆弱,最致命的弱点,任由他施为。 微微湿润的琥珀色眸子却紧紧盯着关不渡的表情,不错过一分。 关不渡忽然微微俯身,略微腥红浅淡的薄唇,擦过对方的耳垂,低低说了几个字,「邢舟,我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如果哪里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邢舟瞬间睁大了眼睛,微微浅淡琥珀色的瞳孔左右晃动,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儿都不敢吐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一定是羞耻的声音。 「嗯......」 看着邢舟微微泛红的脖颈和胸膛,关不渡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有些好奇,若是吻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其实他有些任性,心动了便会立刻心动。 微微冰凉湿漉的唇,一下一下吻在滚烫的肌肤上,惹得身下的人哆嗦不断,溢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关爷......关爷......」 邢舟抱紧身上的人,两个人几乎无师自通般,拥抱在了一起。 然后屋内的声音从小变大,直至天明。 门外,不知道缩在哪里的天勾,将两只爪子盖在耳朵上,恶狠狠道:【靠!还让不让狗睡觉了!早知道我就不出这个馊主意了!】 他没想到关不渡还真的听他的!? 这人看起来一派聪慧高冷的样子,居然耳根子这么软? 邢舟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加之他本来就睡眠不规律,有的时候甚至通宵都要工作。 所以,他是被一抹刺眼的明亮给亮醒来的,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子,这才发现右边的玻璃窗外早就亮起了大太阳。 金灿灿的太阳悬挂在天边,有一道光圈,细看还能看到几抹白色的飘雪,冬日暖阳,夏日飘雪,仿佛是两个季节融合在了一起。 邢舟想,眼前的这一幕,他似乎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了,因为现在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他下意识将手摸向床边,却摸道一抹冰凉,邢舟心底一咯噔,立刻起身,环顾四周,关不渡去哪里了? 与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春风一度,结果第二天却见不到人,谁都会心情不好吧,就在他惴惴不安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关不渡手里似乎拿着一个才拆分的药膏,坐到床边,一向淡漠清冷的声音居然也有几分沙哑,「邢舟,你醒了。」 邢舟立刻将被子拉到自己的脖子上面,恨不得只漏出一双眼睛。 脑子里面全是昨天晚上他们纠缠的画面,还有不休的声音,甚至鼻息间还能闻到残留的味道。 第109页 「嗯。」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 关不渡倒是一如既往,表情依旧淡漠如常,如果不是邢舟还躺在这儿,都不知道他昨天干了什么。 他解开药膏的盒子,拿着药膏罕见停顿了一下,闻到:「这药,是你自己涂,还是我来帮你。」 邢舟下意识想说自己来,可是看到关不渡淡漠高冷的表情,罕见心底有些酸涩和委屈,他的声音细弱蚊蝇:「关......关爷你帮我涂吧。」 虽然很小,不过关不渡还是听清了,于是他点了点头,便动作轻缓的掀开温暖的被子,「那你忍一忍,我看说明上说有些疼。」 邢舟将身子转过去,不动还好,一动就感觉到身后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脸已经红的不成样子了,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个虾米。 不得不说,关不渡的自学能力还是很强的。 邢舟感受着身后的动作,还有细微的声音,此刻都像在自己的耳畔放大,紧紧的闭上眼睛。 明明昨晚的时候,自己还很能放得开,现在却恨不得将自己钻进地洞。 「好了。」 都不知道关不渡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第39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邢舟用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但仍旧露出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不同于以往虚假的微笑和蒙上一层遮掩的掩饰,此刻却有些偏执的盯着关不渡,似乎想看透对方冰山下的一角。 邢舟问:「关爷,你现在有点喜欢我了吗?」 关不渡将药膏放在床头柜上,一只手捋了捋对方微卷的额发,像是在唿噜一只收敛爪牙的小花豹。 语调淡淡,但是回答的很平静,「嗯。」 如果不喜欢,昨天和邢舟在床上的人又是谁。 邢舟眼底瞬间亮了亮,划过一抹惊喜,但是他却说:「可是你的喜欢一定没有我的多。」 语气十分的肯定。 关不渡有些不解,墨眸染上些情绪,「你是怎么衡量出来的?」 邢舟伸出一只手,将头上那双微凉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滚烫的手心,语调虔诚的像是在祷告,「因为我对你,不仅仅是喜欢。」 邢舟琥珀色的眸子,在阴暗无光之时,像是暗中窥伺猎物的野兽,而明亮灿烂的时候,又像天边煌煌灿烂的烈阳。 关不渡第一次发现,原来眼睛也能像太阳一样,让人觉得一烫。 他伸手微微盖住对方的眼睛,轻声道:「昨夜你睡得晚,再睡会儿吧。」 邢舟心底一紧,立刻拉住那只欲要离开的手,微微不安道:「关爷!你要去哪儿?」 关不渡将对方的手轻轻放在温暖的被窝,语气平淡的不能再平淡,就像在说今天是什么:「去一趟中心城城主殿,昨天的事情毕竟要有个交代。」 「那我和您一起去!」邢舟做势就要起身。 关不渡的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很轻的力道,可是邢舟就是动弹不了,因为他知道关不渡什么时候是真的拒绝,什么时候则是留给你余地。 所以他没动了。 「邢舟,不要逞强。」关不渡冷清的声音里藏着几分坚定和关怀。 昨天他们都是第一次,毕竟有些生疏,不可能一切都十全十美,难免会产生一些摩擦,但是最吃亏和最难受的,总不会是关不渡。 所以他叫邢舟不要太逞强了。 邢舟抿了抿唇,又扯出一个笑容,掩饰住眼底的不安,一双桃花眼微眯,还是最熟悉和常见的弧度,他说: 「关爷,那我等你!你想吃什么,我晚上给你做点儿家常菜吧,昨天的面是你做的,你也尝尝我做的菜?」 「好。」 关不渡嘴角勾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一瞬即逝,又像吹雪一般,落在玻璃窗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中心城主城主住的地方,说是城主府,更像是一个高耸入云的殿宇。 白色通天一般的建筑,耸立在这座城市的中心,以圆环不断蔓延,直到出现最后的墙壁,这边是整个中心城的区域范围。 再往外,则是一些无法在城市中生活下去,没有工作也没有身份的流民,过着自生自灭,又自相残杀的日子,将整个城市弱肉强食的规则表现的淋漓尽致。 中心都是富人的住所,越往外阶级阶级依次递减,生活水平和生活方式也不断降落。 关不渡从城市快车上下来,仰头看去。 就看到面前这座插入云霄的尖顶建筑,简直像是个巨大的定海神针,看不到尽头,在往上只能看到几朵缥缈的浮云。 几根电缆线从地面延伸至上,半透明的电缆车里,能看到里面搭载的密密麻麻的工作人员,人手都拿着一块儿光屏,飞快的点击着。 他们几乎不怎么交流,就像尽忠职守的工蚁,或者处理工作的机器人,而这电缆车则是运输他们的通道,日日夜夜不停休,让这座城市得以效率的运行。 关不渡站在排队搭乘电缆车前的身份识别通道中。 蓝光从他的全身扫过,随后立刻有一辆全封闭的电缆车,快速的滑行到他的面前,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进去。 「那人是谁?怎么连城主的权限都有?」 「可是城主从未出过中心塔顶啊!」 「也不一定是城主,可能是几个家主吧。」 第110页 这种只为一人传送的电缆车,除了城主就是六大世家的家主才有此等权限。 电缆车关闭入口,彻底隐没身形,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电缆车直接将他送到了最顶层,面前特殊材料的门板缓缓打开,搭成一个阶梯。 关不渡刚踏出一步,九天高风,将他的髮丝和衣摆吹的飞扬,带来的不知是扑面而来的高空窒息感,还有高处不胜寒。 若是有恐高症的人,只怕看一眼地面,就要晕过去。 通道被合上,唿啸的高风也瞬间被关上,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关不渡踏进遍布白色特殊材质的通道,沿着这通道走了将近十几米,又过了一道道的关卡,好几道红光从他身上割去,闪了闪,最后确认了什么又消失不见。 若是身份不明的人只怕顷刻间,就被墙角隐蔽的针孔或者远程武器,给轰成碎渣。 关不渡神情平淡,对此置若罔闻,终于走到了头,前方一抹有些纤瘦的白色的背影。 对方没有回头,清冷的嗓音很年轻,「你来了。」 披着白色垂肩袍子的人,肩宽腿长,一头雪丝顺滑的垂落在肩膀,正对着炙热的太阳和云层,背影笼罩一层光晕,像是不染尘埃的神明。 他正站在整个中心城最高处,如同神明在俯视他的造物和信徒,高高在上,又心怀子民。 关不渡微微垂眸,语气就像在与平常的熟人问好一般,「你知道我要来,是因为东莱吗?」 那人低低的笑了笑,款款转身,是个面容清秀有余的年轻人。 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甚至不能说是出挑,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除了手腕上带着金色象徵城主身份的手环,若是出现在外面,根本不会有人将这样的年轻人与权威深厚,老谋深算的城主联繫起来。 可是一双青灰色的眸子,却宛若能看透你灵魂的老者,对上叫人心尖都发颤,不敢与之对视。 年轻的城主笑着摇了摇头,「倒不是因为他,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还不值得你特地出门一趟。」 关不渡贊同,「确实,毕竟城主也应当也没有打算,将他培养成接班人。」 城主点了点头,丝毫不避讳这种问题,「接班人就算了,我的儿子我再了解不过,他也担不起,况且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还搞世袭的那套。」 没错,中心城的城主是选拔的! 每一任城主都是由六大世家投票决定,而城主候选人也从六大世家里甄选,这是一场金钱和权利的游戏。 语气淡漠的到与关不渡有的一拼,就是比关不渡多了几分包容和表现出来的亲和,想来这是那些掌权者笼络手下一贯的姿态。 可是由这人做出来特别自然。 「既然不是东莱,那再联想你这两天的行为,也不难猜测......」 年轻城主带着特殊材质的白色手套轻轻搭在椅背,走上前几步,青灰色的眸子定定看向关不渡,轻柔的语气却直击人心: 「你为了那个中心的人前来?那我们格局再放大一点……」 「你是为了整个『人类自救中心』而来」 关不渡平静看去。 这间伫立在高天的城主殿,四面透明的光壁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整座城市的秘密在这里都无所遁形。 城主终于有些好奇了,他绕过桌面,走进的时候说:「为什么?一向避世不出的关家主,这是突然开始关注最下层的人民生活了吗?」 「明明你迄今为止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不管你看得到,看不到,他们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活着。」 「无人在意,无人尊重,任意买卖,任意驱使,由更强大更有权势的人,压榨掉他们最后一丝价值,麻木的迎接死亡,这是每个被『中心』养育的人的命运。」 「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关注他们?」 「是因为微不足道的同情心?或者是想要改变整个中心城格局的野心?还是仅仅为了满足自我意识过剩的个人价值观?」 城主天青色的眸子好奇的看着关不渡,带着浓浓的兴趣,可又并不是那么有兴趣。 关不渡墨眸渐深,毫不避让地问道:「你是城主,城主的职责就是让这座城里的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难道在『人类自救中心』里的人就不是你的城民了吗?」 城主笑了笑,雪白的青丝落在侧脸,居然有几分良善和怜悯,他缓缓落座在自己的智能躺椅中,纠正道:「你说的对,也不对。」 「我的职责是带领整个中心城朝着光明的未来远航。」 城主笑的怜悯也慈悲,重复道:「是整个中心城!」 「城里的资源是有限的,光是一层层的分削出去,最后又能剩下何几?」 「先是要满足野心勃勃如贪狼一般攫取利益的世家,还有日夜不休、兢兢业业为城市建设奔波的中层,最后如同蚂蚁一般构成整个中心城的基础,我要为整体考量,不得不做出取捨。」 关不渡从进门,就看到了对方这将近有半个足球场的空间。 先不说每一处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就说角落里的的简易休息场所,还有换洗的衣物,堆积成山的文件。 他毫不怀疑,这位兢兢业业的城主已经将他的一生,都致力于中心城的建设和未来。 可哪怕是在这样英明,勤劳的城主的带领下,仍旧有『人类自救中心』这样灰色的存在,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第111页 关不渡明白对方的意思,微微闭目,「你是说,这已经是他们最幸福,最好的结局了吗」 城主靠在智能椅背上,神情隐隐疲惫,似乎是高强度不眠不休工作了一整年后,难得喘息的舒缓: 「他们还可以有最后一种结局。无法在中心城生存下来又不想依靠『中心』救助的人,都选择了去到城外做拾荒者,自称城外民,你也曾去过城外,你觉得呢,关家主?」 城外民...... 第40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城外民...... 关不渡也只出城过一次。 但是那种遍布焦黑废墟的大地,浓重的汽油加各种垃圾和排泄物冗杂的空气,一个个失去人的尊严和灵魂,只剩下动物本能的苟延残喘,如恶狗扑食的疯狂。 真是毫无人的尊严和体面。 曾经邢舟也是他们的一员。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城主清泉一般的柔和语调,天生带着安抚人心的能力,此刻像是海妖的蛊惑,响在关不渡的耳畔。 「所以我才说,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一种结局了。」 「能安安稳稳在中心里长大,接受中心的教育和资助,合适的人被整个城市的计算光脑填补进城市的漏洞岗位,至于剩下即无法为中心创造价值、自身也毫无生存资料的人,只能被送往能消耗得起他们的人身边。」 「不渡,不要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你从来都活的自我,过的也封闭,更不要被一时的片段和声音,影响了俯瞰全局的视野。」 关不渡敛眸深思,依旧坚定道: 「造成这样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所谓的世家攫取了太多的利益,这才导致下层的人只能仰仗世家鼻息,甚至过的苦不堪言,城主居然深谋远虑,俯瞰全局,难道就为了一时的稳定,选择永远旁观下去吗?」 城主微微一愣,看着关不渡眼底的一抹杀气,猜出了对方的想法,随即又恢復了淡然,摇头道: 「你也是世家,甚至你们关家才是中心城存在最久远的世家,你怎么能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也对,如今你孤身一人,想来也并不在乎什么身外之物,可你不在乎,并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况且,你如何得知,旧的世家消失了,以后不会出现新的?」 城主笑容坦然又笃定,叫关不渡心底一震。 他第一次感觉有些无能为力。 其实城主说的也并无道理,眼下中心城的问题,并不单单是什么世家奴役、压榨所谓的『人类自救中心』。 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一个新的制度,取代眼下的世家。 而就算是有,中心城的更新叠代,也是需要时间。 歷史上任何的更新和进化,都是要先褪去一层腐朽的枯树皮,才能长出新的枝丫。 「不渡,我今日也算与你推心置腹......」 靠在智能椅上的城主忽然起身,走到陷入沉思的关不渡身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陈恳道: 「你明白眼下中心城的难局,现在正有一项实验足以改变整个中心城的格局,甚至可以让我们领先其他的城市,只要这项研究出了成果,城内资源匮乏的问题也能改善不少,我也能为更多的人谋福利。」 关不渡心底微妙,就见城主忽然凑近他的耳朵,青灰色的眸子深邃,一度深不可测,轻声说道: 「听说林家的进行到一半的实验被你叫停了?」 「现在我已经解答了你想要知道的问题,是不是该重新启动了?」 实验? 什么实验? 什么叫停? 关不渡心底隐隐出现前世一个情景。 那时光月无论如何,都对自己十分的警惕和憎恶,就是因为他曾经在几个世家投资的地下实验室里,被人惨无人道的进行过实验。 据说是为了探测人体极限,甚至能延长人的寿命的药剂实验,美名其曰『明日计划』! 关不渡今日来找城主,也有想要刺探对方,关于这个实验的态度的想法。 「那个实验不是宫家,莫家,向家......」 等等! 林家? 林栖枝和邢舟的关系...... 关不渡心底渐渐出现一个模煳,却又无比清晰的想法,他心脏跳停一拍,几乎是仓皇后退了一步。 湖水般平静的墨眸,第一次毫不掩饰的惊慌失措。 这个实验是林家主导的! 林家是医学世家,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能忘了? 可是因为上辈子,他潜意识里相信邢舟和林栖枝的朋友关系,下意识将他们排除了去。 城主仍旧在半空中举着手,手下的肩膀早已后退好几步。 他看着关不渡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瞭然道:「看来你不知道这件计划,我以为你们关家对这个实验会感兴趣,毕竟你还年轻,谁不愿意多活几年,应当是你手底下的人,背着你做的。」 手底下的人? 还能是谁......邢舟! 邢舟也有份参与这项实验计划,他为了什么关不渡都不用脑子去想! 关不渡仓皇后退好几步,神情默然到一度失控,连告退也来不及和城主说,迈着步子就朝外面走去。 一向不动如山的关不渡,此刻脚步都是趔趄不稳的,渐渐消失在城主的视线里。 第112页 城主目光平静,默默注视他远去,那双青灰色的眸子却渐渐变得幽深。 他打开自己的随身面板,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光月,我说过你想要什么,但凡力所能及的,都会满足你。] [哈哈哈哈……满足我?] [你能让人死而復生吗?你能让那些受到屈辱和痛苦的灵魂安息吗?你能让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 [全他妈都去死吗!!!] [你让他们都去死啊!] [宫城!莫一郎!向日辉!你知不知道那些禽兽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他们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看!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看啊!] [中心里的阿乐哥哥,方慧姐姐,小玲,小敏,小优......也对,你根本就不在意他们吧,毕竟他们的命在你们这些上层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串数字排序而已!] [可是他们也是人啊,是活生生的生命啊!会疼!会怕!会哭的啊......你只要去一次那里,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关不渡一路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走去,靠在缆车上,满头冷汗,脸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一只手死死的抠进脑袋里,尖锐的指尖抓着头髮。 一声声悽厉和哭嚎,都像是响在耳边,无数双鲜血淋淋的手,此刻都在撕扯自己的灵魂。 他想回到死寂冰冷的深海了。 「怎么可能,也就是说......」 「上一辈子,我杀错人......了?」 上一辈子,他之所以亲手杀了宫城他们,不仅仅是对方曾经羞辱过光月,之后隐隐与自己为敌,更重要的是: 他以为宫城,莫一郎,向日辉是那场见不得人的实验的主谋。 可是现在看来,整个中心城,这几大世家都如见利汇聚如苍蝇逐臭一般。 而高高在上的城主,更是将其一览无余,暗中推波助澜,美名为了整个中心城的利益,牺牲那些低贱的『中心』人。 还有......邢舟。 邢舟! 他也是计划的参与者,说不定还是最有力的参与者,因为只要有一丝丝实验成果,说不定就能救治自己身上的『绝症』! 所以,一切的源头也有他的因素! 「杀错了,杀错了......」 「原来该死的人是我......」 「我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下了电缆车,关不渡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看不清楚前路,只是无意识的喃喃自语『杀错了』,『该死的人原来是我』。 身边有人为他打开车门,恭敬道:「关先生,城主命我将您平安送回家。」 关不渡压根没有听清耳边的声音,浑浑噩噩的上了车,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前世一幕幕的细节。 越想他越觉得清晰,越想他越看透了某些事情,甚至是本质。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平稳行驶的车子忽然一个加速。 关不渡的身子勐地靠在后座,身下忽然『咔哒』一声,坚硬的铁链,不知什么时候瞬间困住了他的双脚,动弹不得。 「司机,这是怎么回事!」 关不渡忽然清醒,墨眸恢復了冷静。 他看向驾驶座才发现空无一人,而方向盘此刻也是自动驾驶,他神情冷峻下去,浑身气息冰冷。 他动了动双脚,却发现束缚住双脚的铁链,已经不是人力能打开的了,便冷冷看着前方。 黑色流畅的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道不可思议的速度,车窗外的风景已经模煳后退到看不清,速度快到关不渡感觉自己要被甩出去。 关不渡看着车子,忽然冲破两侧的绿色架桥,轮胎在地上摩擦出一道黑色的痕迹,朝着地下的滚滚黑海里坠落。 他一只手死死的抓在扶手上,车子从高空坠落。 视线翻转间,令人头晕目眩,一时不适应,只能闭上了双眼。 『扑通——』 连人带车第二次沉坠黑海。 关不渡心底却在默默想着: 若是有下一次,定然要阻止邢舟这个愚蠢的举动! 远处的高架桥上,一抹屎黄色的狗影,迎风而立,『哇』了一声。 海面上掀起巨浪,然后又归于平静,带着汽车的尾巴,最后沉没海面,冒了几个气泡,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滴滴滴滴滴!】 【检测到观测目标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3号关不渡死亡,本次观测任务结束!】 【现重启观测计划......滴滴滴,第二阶段观测开始!】 【尊敬的资深舔狗用户00003号关不渡先生,您好!很高兴与您的第二段旅程,您的服务小狗狗『天勾』十分期待与您同行!】 【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共同谱写『舔狗崛起的幸福人生』吧!】 第41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关家主,我今日也算与你推心置腹......」 「你明白眼下中心城的难局,现在正有一项实验足以改变整个中心城的格局,甚至可以让我们领先其他的城市,只要这项研究出了成果,城内资源匮乏的问题也能改善不少,我也能为更多的人谋福利。」 「听说林家进行到一半的实验,被你叫停了?」 关不渡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像是被灌满了的水的耳朵,隔着一层棉花,听不太真切,然后耳朵里的水尽数流出,传来一道温润和善的声音。 第113页 他对上了一双青灰色的眼眸,就像被一只收敛毒牙的巨蟒盯上,下一秒就咬断你的脖子。 「现在我已经解答了你想要知道的问题,是不是该重新启动了?」 关不渡看向轻轻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过于苍白纤细,却让他觉得肩膀都渗着森然寒气,直至天灵盖。 墨眸对上那双天青色的眼瞳,他问:「城主之前说,你的职责是带领整个中心城驶向光明的未来,也就是说只要符合你心中认为的中心城的利益,任何妨碍的人,都可以摒弃。」 「如果我现在只要有一丝丝的拒绝,待会儿出去死的人......就是我。」 「严重了,」城主浅笑一声:「我知道以关家主的眼界和胸襟,定然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道路,哪怕残忍了些,有些路也不得不走。」 「伟大的诞生总是伴随着牺牲,中心城会铭记他们的奉献。」 这笑容过于良善和温柔,但是关不渡反而更清醒了,他深以为然:「是啊,有些路不得不走,哪怕荆棘丛生。」 「所以你的回答是?」 城主的笑意深了些,似乎笃定关不渡的回答,笑容多了几分自信。 关不渡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的回答是......」 「我、拒、绝。」 城主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背着光的脸多了几分不明的阴影,后退了一步。 他静静的打量着关不渡的一举一动,似乎在看他有什么凭藉和自信。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人已经死过两次了。 关不渡看着城主,嘴角扯过一抹弧度,一向死寂默然的墨眸,此刻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芒,藏着玻璃瓷片一般割伤对面的人。 他道:「有人曾告诉过我,死亡有的时候并不可怕,活着面对每一天才是真正的地狱,我现在深以为然。」 「哪怕踏过我无数尸体,我也要在地狱里走出一条生路。」 「你有你认为的光明的中心城,但中心城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不是吗?」 语罢,关不渡不去看城主的脸色,转身便离开。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现在要去见的人! 看着关不渡的身影消失在城主殿,城主眸光幽邃,半晌后接通光板里的联络: 「城主!他没有坐我们准备的车!」 城主脱去白色的丝绸手套,狠狠按压着太阳穴,青灰色的眼底划过一抹疲惫,但很快又被自己隐没,他没有疲惫的资格,指尖在通讯器上点击,回了一个信息道: 「先不要动他,看看他后面的动作,再做决定。」 关不渡是早上出的门,如今已然到了傍晚,天边残阳一抹红。 邢舟罕见的跟个小媳妇一样,老老实实守着家,一会儿去后院摘几颗菜,一会儿打扫打扫房屋。 这才发现,这宅邸一个人的时候,大的空旷,大的寂寞。 也不知关不渡一个人是如何生活的。 现在的菜都是由机器种植,用一种人工生产出来的专门种植的土壤,极大的缩短了种植周期,然而口味也渐渐机械化不少。 而像关宅后院里,天然无污染土壤,种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原汁原味,天然无公害,现在快节奏机械化的生活,很少有人会有这个耐心。 邢舟知道今天关不渡带了随声的联络光板,于是将洗好的菜放在厨房,第不知道几次拿出来面板,发了一条信息: 「关爷!你看!我发现这辣椒上有一颗七星瓢虫!(已读)」 「关爷!你到城主那里了吗?聊得怎么样?(已读)」 「关爷!都中午了,你还没回来,是和城主聊得太晚了吗?但是也别忘记吃午饭啊,规律饮食,不然你会饿的!(已读)」 「回来了吗?(已读)」 「关爷,西红柿炒鸡蛋,还是西红柿炒辣椒,你喜欢那个?(已读)」 「我想起来了,你不吃辣(狗头求饶)」 「关爷,天黑了,要我去接你吗?(已读)」 「关爷,今晚飘了小雪,有些冷,要我去接你吗?(已读)」 邢舟拿着面板,一个劲儿的盯着,盯得眼睛都有些泛红了,好几次想要拨通电话,最后看到那些『已读』,又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关不渡一定是在忙着正事! 自己不能打扰他,不然显得自己刚爬上了床,就得寸进尺! 要是惹得关爷厌弃了他,那邢舟觉得自己一定恨得将头髮都拔光的! 其实,关不渡早就回到了关家老宅的下面。 却在山路上,来来回回徘徊到黄昏,也是不知道第几次拿出联络面板,看了后又放回口袋。 他第一次有些踌躇了,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是面前横亘了一条正在逐渐上涨的河水,下去也许会死,可是站在这里迟早也被淹死。 他不知道该不该下去,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下去。 不知道一旦下去了,会有什么后果? 「叮咚——」 手机又传来一条简讯,这次简短了很多: 「关爷,我想你了。」 关不渡捏着面板的手抓紧了些,墨色的眼瞳里亮着一抹幽兰色的光,里面明晃晃几个大字: [我想你了。] 邢舟想关不渡。 在外面身体已然跟个冰块一样的关不渡,此刻忽然觉得内心点燃了一团烟火,又热,又绚烂。 第114页 他不再犹豫,快步朝着亮着一抹昏黄色的老宅里面走去。 寂静到只有雪落声的老宅外,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踩在雪地上,还有细微的嘎吱嘎吱声响。 邢舟耳朵动了动,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个哈士奇一样,欢迎归家的主人。 看到关不渡刚进来,就张开怀抱扑上去。 「关爷!你终于回来了!」 温暖的怀抱,将关不渡笼的严严实实,将他周身的寒冷顷刻间融化掉。 其实关不渡的身高和邢舟的差不多。 但是邢舟毕竟从小是从外城里打出来的,一身筋肉都是结结实实的,每一块儿都有它应有的重量。 倒是关不渡从来干过什么力气活,结结实实这么一扑,叫关不渡后退了一步。 邢舟已经从关不渡怀里抬头,严肃道:「怎么身上这么冰?都这么冷了,还不让我去接你!」 邢舟不给关不渡说话的机会。 他立刻熟练得为关不渡脱去他身上被风雪浸冰的外套,又拿过厚厚的毛毯裹着他关不渡,将人拉到沙发上,塞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关爷!你稍等,饭马上就好!」邢舟立刻又跑到厨房了 关不渡被安排的明明白边,连话都插不上,便闭目在沙发上养神,听着厨房里面的动静。 菜是都预先备好的,不到半个时辰便有香油的香气飘散在整个屋子,还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人间烟火气不过如此。 关不渡看着茶水里波动的倒影,墨眸在暖色的灯光下染上几分温度。 「关爷!饭好嘞!西红柿炒鸡蛋,韭菜鸡蛋,虾仁茴香,排骨玉米粥,还有牛排煎辣椒......」 「来尝尝我的手艺!」 「好。」关不渡起身,朝厨房旁边的圆木桌走去。 邢舟笑的很明艷,不停的从厨房里端着菜,时不时还将指尖放到耳朵下面。 原本轻佻的气质此刻被浓浓的家庭主夫所覆盖,还繫着一个碎花的围裙,叫外人估计都认不出来这是管着一个大公司的邢大总裁。 邢舟一副要餵饱自家『老公』的架势,不停给关不渡碗里夹菜,「关爷!你尝尝这个虾仁,是我让人专门从沿海城那边空运过来的!」 太过热情了...... 依照邢舟的性子,他应该在关不渡回来后,第一件问的便是和中心城城主聊得怎么样。 可是,现在两个人都有默契的没有提那件事。 关不渡也没有扫兴,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饭尖尖,他难得没有挑剔别人加的菜,更没有拒绝,而是默默的扒饭。 期间邢舟大多说的就是这个宅子有些冷清,要不要修整一下,或者他今天在那个角落发现发霉的地板,还有坏了的水道。 关不渡默默点头,说都交由邢舟处理。 可惜,再唠叨,这饭也有吃完的时候。 关不渡和邢舟在厨房里洗完碗,他刚开口一个字,就被邢舟用嘴堵住了。 「邢舟......」 邢舟忽然将唇瓣覆盖上来,堵住关不渡的话,一边亲吻,一边唿吸急促道: 「关爷,我们先不说别的好吗?我真的很想你,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想,我甚至今天一天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关不渡微微侧头,一只手已经被邢舟拉着覆在他的胸膛处,隔着肋骨和皮肉,里面是心脏跳动的震动。 只是这震动的频率有些快。 他这才发现,邢舟的唿吸不稳,并不是因为亲吻,而是因为内心在恐惧什么。 他死死抱着关不渡,不停的亲吻,丝毫不给他开口的间隙。 关不渡的领口,已经被这兽性大发的花豹咬开了几个扣子,瓷白的胸膛若隐若现,里面还有几抹,昨天未消的痕迹。 他将脖子往后仰了仰,露出一抹修长优美的弧度,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暗哑道:「邢舟,我们昨天才......你要休息几天。」 邢舟却不管不顾,微微滚烫的唇,盖在那抹白皙的颈窝,「关爷,我没事的,你今天......慢点就好了。」 说着邢舟已经自己将扣子解开,衬衫乱丢在地上,诱人的风光尽在关不渡的眼底。 到底是昨天第一次开了荤,就算是冷漠疏离的关不渡,此刻眼底也暗了暗。 邢舟没有错过对方的眼神,立刻更热情的往关不渡的怀里拱,好在有了昨天的经验,他知道该往哪儿拱。 还不停像发.情的小兽一样,叫着:「关爷,关爷......」 关不渡瞳孔一缩,用手心扣住对方的脖子,像抓猫仔一样,将邢舟不老实的脑袋扣住。 对方潋滟通红的神情,尽数落在那双淡漠的墨眸中,像是染上了几分桃色的旋涡。 「邢舟,眼泪先存着待会儿再流......」关不渡的目光落在邢舟挤出几滴泪的眼角,暗哑的声音落在耳畔,像是醇厚醉人的桃花酒。 邢舟扬着的脖子有点酸,听到这句话,差点连腰都酥了,又被一只手臂稳稳捞回来。 关不渡准确覆盖上那双通红的唇,不像邢舟四处挑拨,找准中心便不松口,一时只有呜咽吞咽的声音。 两个人一边吻着,一边脚步摸索着上了二楼,倒是比昨天熟练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42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第115页 关不渡一向觉很浅,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死过一次的缘故,还是今天经歷的太多,身心俱疲,与邢舟纠缠许久后,居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身旁的人似乎离去,传来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 关不渡睁眼看去。 漆黑的室内,借着月华的光辉。 一道挺拔的人影就这么静静的跪在床侧,低垂着头颅,嵴背挺拔,跪的倒是笔直,就是腰身微微发抖,像是还在忍耐什么不适。 关不渡撑起身子,感觉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彻底清醒了,「邢舟,你这是做什么。」 他明明之前就告诉过邢舟: 别跪他,受不起! 安静的室内响起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关爷,我对不起你的信任,更背叛了你的意志。」 「起来说话。」关不渡的声音冷了几度。 邢舟没动。 可他忽然抬头道:「关爷,我知道你去找城主,我参与的这件事情就瞒不住了,但是我不后悔!」 关不渡本来要起身拉人的动作一顿,他坐在了床边,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反问道:『你不后悔?』 「是!我根本就不后悔!」 邢舟勐地抬头,哪怕是在黑夜里,他的眼睛仍旧如烈阳般明亮,但却染上了点点的腥红和疯狂。 他抓住关不渡的膝盖,指尖用力,激动道:「林栖枝问过我,那些所有不相干的人的性命,和关爷你一个人比,孰轻孰重?」 「他怎么能问我这个问题呢?」 「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从一开始就不成立!别说是那些不相干的人,就算是整个中心城的人,整个世界的人,他们全都比不上你一个!」 「哪怕让我双手染上血腥和罪恶,只要关爷您能活,我绝无丝毫犹豫!」 邢舟眼底闪过杀意和狠绝,一瞬间可以窥见,在外城那般惨烈景象中拼杀出来的野兽本质,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早已被黑暗浸染的幽深不可测。 他一字一句道:「所以,关爷,您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有我来处理,好吗?」 「您还和往常一样,待在家里读书,种菜,品茶,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您身上的病一定还有转机的,我一定会让你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昏暗的室内。 忽然响起一道轻笑,从胸膛里震颤的笑声,微微短促。 关不渡少见的笑出了声,然后慢慢,慢慢地将膝盖上握着的人拿开,手掌却十分的用力,他的声音,温和清冽的不可思议,低低道: 「邢舟......」 像是情人的耳语。 「别碰我,我嫌脏。」 却如寒冬冰棱,插进心脏。 邢舟指尖一个颤抖,绷直的嵴背彻底塌了下去,跌坐在地上,才发觉这地是这么冷。 他嘴唇嗫喏,颤抖道:「关爷......别......」 求求你别说这样的话,他宁愿关不渡此刻也扇他一巴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邢舟此刻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来来回回哽咽这几句,原本炙热的眸子因为一句话就暗淡死寂下去。 关不渡打断道:「你除了这句话就没有别的想说了吗!」 邢舟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个漏风的破屋子,里面千疮百孔,听到这句话,浑身一个激灵。 他泪如雨下,小心翼翼的揪住关不渡白色的衬衣袖口,那袖口在黑夜里白的能发光,他就知道关不渡最爱洁净了。 这样爱洁净的人,他的内心又是何等的不容瑕疵。 他说:「关爷......」 「我......」 「爱......」 「你……」 他怎么能看着他爱的人在最灿烂,最美好的时候一步步衰弱而亡呢。 明明关不渡现在刚喜欢自己一点儿,他真的有点贪恋,也很贪婪,他想和关不渡一起长命百岁。 百岁...... 可关不渡却只剩下三、四岁了。 可是邢舟也明白,关不渡爱干净,这样的人会没有点儿心里洁癖吗? 关不渡一直冷漠旁观,甚至是居高临下,睥着邢舟的丑态。 明明上一秒还在床上抵死缠绵的两个人,现在的一个人却能瞬间抽身而去,还不带走任何的留念。 这是上一秒的关不渡,也是听到邢舟那一句『他不后悔』,就瞬间的失望和冷漠的关不渡。 却在听到『我爱你』的时候,心底那快要燃尽的火苗,瞬间如燎原之势,席捲全身。 邢舟在半空中如浮萍的手,虚虚落在关不渡的身上,似乎是在描摹那一道身影,却又不敢触碰,怕如同井中月一触即碎,但伤的却是他自己。 却又一双干净温暖的手抓住了邢舟,半空中的浮萍终于有了落脚点。 关不渡握住邢舟的手,身上冰冷的雪慢慢融化,又像是冬日到夏天的过度,他问: 「邢舟,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我问你,如果要我踏过无数无辜人的性命,只是为了自己的苟且偷生,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邢舟攥着关不渡的手,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都是冷汗,他慌张道:「不,不,他们,他们不会死的!」 「只是试药而已,我也会给他们补偿的,我会给他们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还有跨越阶级的跳板! 第116页 「他们不会死的!」 「关爷,你相信我!」 关不渡没有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而是继续温声道:「邢舟,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中心城外城的混乱区,六年了,即使我没有亲眼所见,我也知道你定然走过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才能走到我的面前。」 关不渡的嗓音微微放轻,放柔,在静谧的黑夜里,让邢舟空荡不安的心安稳下来。 诚如关不渡所言,一个外城区的混混,用了六年的时间,走到城里来,不仅取得了身份,还创办了自己的公司。 期间多少血与泪,只有邢舟自己知道。 「现在,我还是我,可是你呢?」 「你还是六年前那个,挣扎在底层仍旧不屈不挠的邢舟吗?」 「你走了这么长的路来见我,就是为了跪在我的面前,与我商量如何压榨别人的价值,如何掠夺别人的生命,如何践踏别人的人生吗?」 邢舟浑身一僵,下意识低下了头头颅,只觉得肩膀上有千斤重,压得他抬不起头,唿不过来吸。 但是关不渡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冷声道:「邢舟!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究竟为什么走到这里!」 一向淡漠空洞的墨眸,此刻是说不出的严肃,紧紧的只盯着一个人。 邢舟之觉得自己的心脏一跳再跳,快要超负荷了,他看到了关不渡的墨眸里面此刻满满的都是自己,没有别人。 他声音发颤,发飘道:「我,我第一眼就仰慕关爷,我想在您的身边,时时看着您,经常与您说话,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更想触碰您,我想和您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只有我们两个人!」 邢舟深唿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里的慌乱和不安,再次抬头只剩下坚定和决绝,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发亮。 「关爷,我这辈子只在乎一个人,我想让你知道,你比任何人包括我自己,还要重要!」 关不渡看着这样直白炙热的邢舟,居然移不开眼睛,他重复道:「你爱我......所以你发现,我是一个活不过三十岁的短命鬼,你害怕了,你恐惧了,你的爱动摇了。」 邢舟否认:「不!我没有!」 「那你怕什么?」 关不渡的声音微微加重,「你面前的这个关不渡,从出生开始,就明白自己终会有这么一天,明白自己的生命长度和别人不一样,自然其中的路途也和别人不同。」 「他早已接受了这一点,也接受了这个现实,我也曾害怕,我也曾恐惧,我也曾迷茫过,但是我还是选择面对这一切,你明白我说的话吗?邢舟。」 「你既然这么爱我,却不肯接受,伴随我与生俱来的东西吗?」 所有人都觉得可怜可嘆的『家族病症』,可这也是关不渡的一部分。 也许其他人会可惜他是个短命鬼,但是关不渡自己从来不曾可怜过自己。 只是他没有想到,原来邢舟心底也是有个心结的。 甚至为此,行差踏错,永不回头。 邢舟慌忙否认,声音哽咽道一度抽泣,「不是的,不是的......我心疼你啊。」 关不渡用指腹微微拭去邢舟脸上的湿润,轻轻抚摸道:「邢舟,生命的价值从不在于长短,爱一个人更不是我们可以伤害和践踏其他人的理由。」 「现在我知道了你爱着我,我心里也在意你,我们真的还要将时间,浪费在其他人和其他事上吗?」 关不渡将邢舟从地上拉起来,心底微嘆。 邢舟确实一愣,微微湿润一抹晶莹停留在眼角,他紧紧攥着关不渡的胳膊,不可置信道: 「关爷,你刚刚说什么?你心里有我?」 不是他幻听了吗? 关不渡看着一会儿能狠戾杀人,一会儿又可怜求饶的人,只觉得这张脸上的情绪变化实在是激烈。 每一个眼神和表情都是不同的邢舟,让他颇为有趣。 关不渡果断承认道:「是,也许我对你的感情并没有你对我的激烈和孤注一掷,但是我很确定,如果我的生命明天就要结束的话,我最想与之共度一天的人,就是你。」 逗逗这样的邢舟,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邢舟彻底石化了,目瞪口呆地那种,关不渡将人拉到床上,这人也不反抗,看着他这么呆的样子。 关不渡轻笑一声,轻轻吻了吻对方眼角上的湿润,唇瓣上也沾染一抹晶莹,唇角一勾,如同寒冰消融,在金色的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好看。 「关爷!」 邢舟又感觉自己的心脏跳漏了一拍,而且还是要爆炸的那种。 他立刻如同勐兽扑食一般,死死抱着关不渡,恨不得将自己融于对方的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然后鼓起勇气,碰了碰关不渡的唇瓣,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乐此不疲。 邢舟的脸和脖子却红了一大片,在健康的皮肤上粉红粉红,很是好看和有趣。 邢舟将脸埋在对方的脖颈,闷声道:「关爷!你的生命不会在明天就结束的,后天也不会,大后天也不会......」 关不渡修长好看的手落在对方的后劲,一下一下安抚的摸着对方,语气居然有几分宠溺和耐心,「好,不会结束的。」 邢舟又道:「关爷,就算你的生命真的结束了,我也不会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 第117页 「好......」关不渡下意识的答应着,忽然声音一顿。 我不是一个人...... 他脑海里,忽然出现最开始的时候,沉没大海的记忆。 当时很模煳,现在也并不确定,可是他分明记得自己自投于海时,海面上又有一道落水声。 后来他死而復生回到了三年前,一直以为是那只流浪狗,弄出来的动静,没有去在意这种小事。 心底的一个念头叫关不渡的心,似乎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生死,被一个迟来的水瓢砸中,掀起一道又一道涟漪,荡漾开来。 原来,那片海。 埋葬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还有一个...... 傻子。 第43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安静的病房里。 只有检测病人的机器仪的声音『滴滴』响起,还有一个圆墩墩的柔色智慧机器人,像最忠诚和耐心的骑士守护在一张病床的旁边。 病床上面色青白的柔弱少年,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的眼睛,栗色的眼瞳里尽是迷茫,他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你好,嘟嘟亲爱的朋友,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一旁一直死机的圆墩墩机器人,柔和光滑的机身立刻亮起了蓝色的光芒,转动自己的类似眼睛的面板,面向病床。 大概是一次睡了太久,光月的脑子先是混沌了好久,他揉着脑袋,细细回忆起昏睡之前的记忆。 他记得自己在被鞭打,然后被愤怒沖昏头脑开始反抗,接着又被关了起来,身子很冷,周围有很多人说话,他们的声音冰冷,像是在打量一个货物和工具。 但是光月对这种语气并不陌生,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可是眼前的处境,让光月更为震惊。 安静的治疗室,设备齐全的监控仪器,柔软的床,窗台透亮的阳光,恆温的室内温度,还有不应该为他服务的智能医疗机器人。 光月迷茫了一瞬间,嗓音沙哑道:「我这是在哪里?」 机器人柔和的声音一板一眼,「这里是林氏集团的综合疗养院,您是这里vip用户,我们会为你提供一切顶尖的医疗服务,直到您完全康復。」 vip? 光月觉得自己怕不是耳朵聋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被称作vip,从来只有那些vip人士对他们挑挑拣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光月不解。 医疗机器人眼睛上的光板亮了亮,用最适合安抚病人的柔和嗓音道:「亲爱的病人,您生病了哦,要好好休息。」 生病在医院,很正常的逻辑。 但这是医疗机器人的逻辑,不是光月的逻辑。 「谁把我送来的?」光月面色虚白,继续道。 「滴滴......」机器人光板上的资料飞速闪动,最后却一无所获,重复道:「权限不足,权限不足。」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还有好几道脚步声。 光月看到进来那么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各个气势冰冷,面容严肃,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预料的研究和观察。 这些医生们为光月简单的检查了一番,又嘱咐他好好休息。 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 光月紧绷的神经难得舒缓下来。 在医院的第七天,他终于鼓足勇气提出道:「那个......我可以回中心,看看我们的朋友吗?」 还在为光月做检查的医生,疑惑的瞥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好好的医院不住,非要回到『人类自救中心』。 就在光月以为,自己也许又是被某人变相囚禁在医院,只等身体康復被转手的时候,却突然有人告知他: 你自由了。 光月拿着一张湛蓝色透明的卡片,薄薄的一张,上面有自己的电子照片,姓名年龄还有出生日期。 最重要的一点的就是,在工作经验的那一栏中: 边城疗养院志愿者光月。 这个卡上写的是他的名字,不是什么中心的编号d1103。 他站在医院外面宽敞干净的大道上,面前是一辆辆飞驰而过的快车,还有清扫地面的机器人,小雪刚刚堆积在地面,立刻就有机器人喷洒药水将雪融化掉。 光月神情怔愣,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右手,也没有刻上圆环的身份手环,他恍惚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街道上高楼的大显示屏目,在播报一条新闻快讯: (central city news)新闻播报! 据本台记者得知,有不明人士藉助自身权限和地位,暗中进行非法投资,且私下积蓄物资和实验材料,投资非法非人道的私人实验项目! 经过城主府官方派出的人员探查,得知其大量的资金都来源于一个家族,就是中心城的千年世家—— 关家! 城主府相关人员彻夜进行调查和研究,决定将这一实验真相告知所有城民,不欲广大民众被蒙蔽和欺骗,并且亲自承诺,会给城民一个交代! 才不愧对广大城民的信任和信心!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上面巨大的屏幕,里面是一个西装革履的记者,一脸严肃的说明所谓的实验真相: 「这项实验为『明日计划』,据相关研究人员研究,关家靠着千年世家的积蓄和财富,暗中建造相关实验室,并且以僱佣『人类自救中心』的名义,其实却对中心的人员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 第118页 「不过各位市民不要惊慌,经由城主府的干预,有近千名的中心人员已经被我们解救出来,官方会进一步跟踪他们的后续照顾,给与最妥善的安排......」 「另外,关家现任家主也已经由官方控制,至于后续的处罚,城主表示要根据中心城的法律和具体的调查,再进一步作出决定......」 巨大荧幕上,适时的在右下角出现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男子,年轻英俊,黑髮柔顺如绸缎垂落在额前,皮肤带着点病气的苍白,骨相立体又完美,就像雕刻师雕铸出来最完美的艺术品,兼具东方古色古香的面孔,一双墨瞳如点漆,漆黑又明亮。 本n官网的评论区下面,全是一些谩骂之语,可是在这张照片出来之后,评论区隐隐有些走歪,画风不太对劲。 @牛逼哥拉斯:我草你麻了个b,居然还有人进行什么rt实验,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有些人脑子是回到原始社会了吗? @火星系:楼上的,就是因为科技发达了,才会出现一些科技变态啊!虽然我也不太认同,但是我觉得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比这儿还可怕的事情都有! 而且,你怎么不知道,我们现在接收到的信息都是被上层控制的呢? @美少女战士:我知道这个关家!在中心城上流社会中还挺有名的,虽然我们打工狗不太了解,但是我在机械工程公司的boss曾经提过一次!是中心城里最低调古老的家族! @新人类:什么千年世家,不就是代代都背负什么诡异家族病的短命鬼吗?说不定就是他们家老祖宗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儿,才遗祸子孙! 他们这种短命的家族,真的还有延续的必要吗? @火星第一人:代代都短命,谁知道他们为了延续自己的血脉,曾经又做过多少见不得人,血腥罪恶的事情,现在可以dy,或者试管,但是几百年以前呢?那就只能广撒网了啊,可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仙女不修仙:楼上的,虽然你的假设有道理,但这是我没有看到这张照片之前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种长相,还用的着强迫啊!简直是亿万少女的梦中情人好吗?啊啊啊啊!关家主!我愿意给你生猴子啊啊啊啊! @天下第一:哪里来的恋爱脑,滚一边去! 简直拉低了官网的层次!你搞搞清楚,我们现在明明是在评论这件反人类反人性的实验啊!要无脑发.情请去!这里是法制新闻好吗? @我有钱:切!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用几个中心里的娃娃做实验吗?我堂哥他们家玩死了多少个娃娃,也没见有人上门来抓他啊! 这肯定也是他们那个圈子里,所谓的利益战争,总之水很深,我持观望态度。 @靠你丫:靠靠靠靠!楼上的说风凉话不怕塞牙?人命就是人命,虽然近些年来『人类自救中心』是有些变质,可到底都是活生生的人!等你也被抓去做实验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大哥不会输:我提议,不管这事儿有什么深浅,但是这主谋姓关的一定要被判处死刑!他这是践踏的人的尊严和生命权! 整个中心城里,街道上的人抬头看着大屏幕,而在家里或者工作的人,随身搭在的联络光板也第一时间出现了这一条信息,人人都点开,神色各异,无不愤怒。 短短不过三秒中,已经冲到各种网络页面的热搜第一,整个中心城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光月顿足抬望,看到那张照片后,神情怔愣,只觉得浑身更冷了,他两只颤抖的手微微交握,仿佛还出现着粘腻温热的血液,一直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瞬间袭来。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在凌海酒店误伤的人。 「是他?」 「怎么会是他......」 一向偏远死寂的关家老宅。 此刻纷纷被全副武装的人所包围,门口是一辆辆亮着警灯的警车,天空上还有几架黑色的飞机,机翼转动的声音轰鸣,旋转的气流搅碎飘雪,纷纷扬扬。 穿着黑色特质服的人员,一个个带着头盔,握着专用的手木仓,神情冰冷,眼神警惕,水泄不通地包围住关宅。 毕竟这么古老有底蕴的家族,谁也不知道对方若是真的想反抗,会有什么后手。 而被他们当做洪水勐兽的关不渡,此刻却站在略显空旷的后院里。 地面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无人打扫。 结了冰的桂花树孤零零的伫立在庭院,明明是寒冬腊月,树上的枝丫却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桂花,金色的桂花被白雪薄薄覆盖一层,就像开了许许多多,层层叠叠的雪花一样,看起来煞美。 若是在在树下再来一壶热酒,三两好友,把酒赏桂,陈香扑鼻,倒是一处赏雪的好地方。 关不渡抱着一只白色的瓷罈子,用手将雪扫去,挖开被冻成冰碴子一样的土地,还有残留的草根,将罈子轻轻放到小坑里面,再仔细的埋上。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缓缓起身,并未回头: 「我小时候曾经问过太奶奶,为何独爱桂花,若是想要冬季赏景,该种梅树才是,梅花凌寒独自开,不比桂花树更有寓意。」 「可是太奶奶说,梅花虽好,却是高处不胜寒,该是费心爬上在山巅的人赏的......」 说到这里,关不渡顿了顿,道:「而我们已经够寒够高了,不需要再种梅。」 第119页 「还是桂花好,经冬不凋,经秋怒放,清可绝尘,浓能远溢,金灿灿的最是好看。」 第44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身后的人踩着积雪,走到关不渡旁边,拿出一个帕子,轻轻将他手上的泥土和冰雪擦拭,握在自己的手心,为其驱寒取暖。 邢舟握着关不渡的手,放在自己的面前,轻轻哈气,唿出白色的雾气,又被冬季的寒冷吹散,「关爷,我是一个粗人,不懂得赏花,但是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关不渡看向面前的人,任由对方拉着他的手,静静道:「邢舟,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邢舟笑了笑,一双轻佻戏嚯的桃花眼,此刻笑起来却多了几分勉强和苦涩,「关爷,你知道的,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忘记。」 关不渡轻轻抚摸邢舟的面颊,触手一片温热,然后他又用指尖轻轻抚平对方的眉眼,轻声道:「邢舟,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了。」 邢舟反而笑的更灿烂了,语气难道有些抱怨道:「难道我笑的很丑吗?关爷你不喜欢我笑的样子?」 关不渡摇了摇头,墨眸罕见有一丝温柔,他说:「我喜欢你真心笑着的样子。」 但是这个笑容并不是真心的。 与之前,与每一次,与上一辈子,迷惑住关不渡的笑一样。 就是这个轻佻又讨好,伪装又显得几分真诚的笑容,让关不渡用了两辈子,现在才堪堪窥见一部分真实的邢舟。 远处的脚步声,渐渐包围住这座后院,天空上飞着的飞机也在轰鸣,安静幽禁的庭院安宁不復。 邢舟眼底划过一抹戾气,看向身后,正想要说什么,却被关不渡扣着脖子转过来,这一次的声音严肃了几分,「邢舟,你不是说记得我说过的话吗?那就不要冲动。」 邢舟对上那一双墨眸,眼底的戾气瞬间消散,隐隐有几分悲伤和哀求,「关爷!但是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一定不能连累你。」 「如果让他们带走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关不渡扣住对方的脖子,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两个人的唿吸渐渐交织在一起,他说,「邢舟,我不会剥夺你与我共同面对危险的机会,你也会尊重我的决定对吗?」 邢舟急促的唿吸乱了几分,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喉咙哽咽,肩膀轻轻发抖。 「是......」 邢舟永远都不会拒绝关不渡的任何要求。 远处穿着黑色制服的武装人员已经包围了他们。 其中一个毫无武装,一身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一只手微抬,所有人的都停下了脚步,但这只是包围猎物前的观望而已。 中年男人神情和善,面目带笑,可是语气却义正言辞道:「关家主,我们是中心城的执法部队,受到城主的命令,特地来请关家主,随我们一同回去,详细了解一些情况。」 关不渡没有看向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邢舟,一向清冷无波的声音堪称温柔:「好。」 为首的中年男人正是这次行动的戴长官,也是中心城主最有利的支持者。 戴长官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对方毫无反抗的就答应了,这倒叫他们安排的人手毫无用武之地,他立刻让持械的人员放下手里的武器,可是眼睛却紧紧盯着对方,以防变故。 戴长官道:「既然关家主这么配合,那手铐之类的工具我们就不用了,烦请您移步上车。」 关不渡慢慢松开手,刚要转身离去,却感觉到手腕上拉紧的力道,邢舟紧紧的攥住关不渡的手,就像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骨节泛白。 关不渡顺着力道回头,轻轻吻向邢舟的嘴角,一触及离,像是安抚更像是告别,笑道: 「邢舟,不要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 关不渡很少笑,因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高兴和幸福到笑出来,可是这次他却笑的温柔,很灿烂。 邢舟握着的手缓缓离开他的手掌,最后是指尖,手上一空的时候,心底也像被挖了一个大洞。 他看着关不渡远去的背影,看着对方渐渐消失,抬起手臂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眼角的微红不知是哭的还是被冰冷的袖子摩擦,琥珀色的眼睛已经不见一丝伤心和绝望,只有浓浓的戾气和坚毅。 关不渡十分配合,跟随执法部队的人离开了。 关不渡上了车,被他们用特殊的头盔,蒙住眼睛也蒙住了听力,整个人都处在一个黑暗和未知里,只能在心底默算过了多少个时辰。 就在他数到大约三个小时的时候,又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牵制着胳膊,走过一处长长的路,其中七拐八拐最后似乎进入到一个空间,被人放到了一个冰冷铁质的椅子上。 头盔被打开,骤然接触到灯光,他微微有些不适,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看清这里是哪里。 一个封闭且布满针孔摄像头的房间,大约有二十多平米的样子,角落里有遮挡的洗漱间,还有柔软的大床,中央是一个长方形的透明桌子,毫无阻挡。 一共就有两把椅子,而关不渡坐在正对门,他看向紧闭的门,果然被缓缓的划开,走进一个身穿白色西服披着白色披风的人。 进来的人赫然是中心城城主,他一脸和善的表情像是走进普通的会面室,会见老朋友。 第120页 「关家主,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城主笑呵呵的打招唿,姿态闲适,坐在关不渡对面的一把椅子上。 关不渡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点,回道:「是啊,确实挺快的,我前脚刚从城主府出来,后脚就成了地下实验的主谋,还被人控制起来。」 就连关不渡此刻都有些佩服对方,他抬眸淡淡道:「城主,手段高明,我根本没有想到,你会将这次『明日计划』直接公布出来。」 就算名义上,这个『明日计划』的实验是由关不渡为主谋,可是实验的内容和目的,一旦为所有人知道,那中心城和利益相关的世家,一定会受到掣肘,他们以后的计划就会出现阻碍。 但是还有另一种情况。 也是城主和相关利益世家喜闻乐见的情况。 关不渡墨眸锐利,声音冷了几分:「不过你既然将实验公布出来,想必也有了应对的策略,你想让这一项地下见不得光的实验,成为所有人都贊同的研究项目。」 城主被戳穿也不见慌乱,唇角微勾,「没错,其实这个实验早就不是一个秘密了,毕竟那么多的世家都有参与,而相关的负责人和消息也在上层隐隐有默认的流传,既然迟早都要爆出来,不如将这个主动权把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什么时候暴露,怎样暴露,暴露多少程度,都由我们控制,这也是所有世家一致决定的共识。」 「而你的身份和背景更是合适,一个有着家族病症的短命之人,你们关家代代又有研究所谓疑难杂症病症的歷史资料,借着这个条件,我会在整个中心城里宣布,虽然你关家以私,将资源用于私利,暗中进行实验。」 「可是其研究确实有一定的价值,并且做出了相应的成果,其研究的特效药剂更是能延长人的寿命,你说这个消息一出,那些持有反对和恐惧的市民会怎么样?」 城主虽然用的是问句,可是他似乎早已遇见后面的回答。 关不渡指尖一顿,慢慢握成了拳头,淡淡道:「那些人......会因为这个消息而疯狂。」 能延长人的寿命的特效药。 想想古代多少帝王有着长生不老的梦想,甚至炼丹以求延年益寿,就知道这个消息会令那些有着世俗欲望的普通人有多疯狂。 「但这个消息是假的,你在欺骗愚弄他们。」关不渡沉声道。 「无妨,很快就会变成真的了。」城主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额前的白髮在胸前扫动,一副良善的面孔,说的话却尽是疯狂之意。 关不渡已经明白对方的意图了,他一字一句道:「你想用这个所谓延寿药剂的假消息,炸出许许多多甘愿作为试验品的人!」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城主慢慢起身,微微整理自己的衣摆,没有再与关不渡讨论这个问题,而是道:「劳烦关家主在此地休息几天,你放心,如果有了什么好消息,我会来通知你的。」 关不渡面孔第一次冷的像冰一样。 他看着缓缓合上的门,随着锁链冰冷的『咔哒』声,就知道他恐怕会被囚禁在这里,直到那个所谓的『明日计划』成功。 至于城主为何现在不直接杀了他,关不渡也很明白,因为不论实验的结果如何,对方都需要一个备选,那就是一个背锅的人! 因为那些在实验中丧命或者受到损失的人,他们会需要一个泄愤的对象,一个用来背锅的人。 而关不渡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关不渡慢慢瞌眸,心底却在算着,邢舟眼下应该在自己的安排下,出了中心城。 如果顺利的话,不仅是城主,他会将整个中心城所谓的世家,全部拔除干净! 关不渡瞬间睁眸,那双平静的墨眸中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意,不掺杂任何愤怒,却有着对自己选择的道路的平静和坚定。 第45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东凌城。 一处布局简单的会议室里,长方形桌子两侧坐着一个个西装革履的人,他们都是中心城市周边的小城市里派来的代表,此刻面容严肃,看向那个站在最前方的男人。 其中一个面容刚毅,留着白须的中年男人,沉声道:「我们怎么知道你所说的是真的?现在中心城里官方都说了关家是这次秘密实验的主谋,你却代表关家让我们出兵中心城?」 「这未免有些太过可笑了!你把战争当做了什么!」 「哎,徐老弟,火气不要太大,关家那孩子我以前也是见过的,我倒是相信这件事情倒不是关家做的,不过......」 另一个面容儒雅,穿着一身咖色西装的老者沉吟片刻,看向前方:「直接出兵是不是有些过于鲁莽了,虽然我们各个城池秉持着互不干扰,互不干涉内政的前提,但说到底这是中心城里自己家的事情,我们不太好干涉啊。」 「是啊,是啊,这件事情说到底和我们没有关系。」所有人纷纷附和。 虽然这几日,关于中心城里『明日计划』闹得纷纷扬扬。 不过这些周边城派出来的代表,倒是一个比一个精明,此刻都各扫自家雪,说白了没有痛到他们自己的身上。 而他们能来,也是看在与关家以往的关系上,毕竟关家乃千年世家,到底有着年代久远的人脉和资源,看在过往的关系上,这些周边城能派出来代表都是难得。 第121页 你要他们直接与你冲锋陷阵,没有核心的利益,很难打动他们。 邢舟面色阴沉的看着下方窃窃私语的各个城市代表,不眠不休赶了好几天的路,他此刻浑身都萦绕着一种阴沉又凛冽的气势。 「各位!你们想作壁上观?这怕是不能够!」 邢舟将身前碍眼的椅子一踢,哐当一声,让下方窃窃私语的各城代表一下噤声,朝他看去。 身后巨大的投影屏上,还显示着密密麻麻的实验资料,都是邢舟之前有备无患拷贝的,投影屏上的光圈映在脸上,明明灭灭。 邢舟咬牙道:「我代表关家已经很真诚,很厚道的将所有实验的信息都展示在各位眼前,其中的风险各位也早已得知,若是让实验再继续下去,牺牲的不仅仅是那些无辜的生命,只怕最后还会牵连到周边的各位。」 「现在中心城城主引导舆论,只怕会让这项实验广而告之,吸引大批大批的无知者上钩,先不说那些在实验中牺牲的人。」 「我就问一句,若是实验真的成功了,各位还能安然处之吗?」 最后一句话,隐隐加重,响在众人的心底,神色各异。 不得不说,当涉及自身的利益的时候,所有人才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若是真的让中心城做出了一定的成果,不管有没有所谓的后遗症,都会影响周边的城市。 徐代表表情严肃,思考后沉声道:「这件消息我们都是今天才知道,我必须要先和城主商量过后,才能给出答覆。」 「是啊是啊,我们也要回到各自的城市,和城主商量过后才能恢復。」 邢舟捏紧了拳头,琥珀色的眸子明暗不定。 如今让他们多商量一日,那关不渡的生死就多一日的不确定。 若是有可能,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拿木仓抵在这些人的脑袋上,逼着他们给出一个答覆。 邢舟深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保持冷静,他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各位快速......」 门口忽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紧闭的会议室门口被人撞开。 进来一个穿着西服的年轻人,面色苍白道:「不好了!」 「不好了!中心城似乎爆发了一种疾病!里面的人都被某种病毒感染,就连他们城市周边的城外民都被影响不少!」 「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快!启动一级预警!封闭城市所有的出入口,不许人进出!还有进行大面积空气消毒!」 「哦!对了!告知周边所有的城市!小心应对!」 会议室里一阵慌乱,所有人都惊疑不定,最后将邢舟团团包围,想从他口中获得什么消息。 「邢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没说过中心城里面的实验会大面积感染啊......」 「你给个准话,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处理?」 「还有!你展示给我们看的资料这就是全部了吗?」 邢舟心脏一个跳空,只觉得眼前阵阵泛白,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耳边嗡嗡作响。 关不渡,关不渡还在里面...... 怎么办啊...... 为什么会这样...... 关不渡一连七天,都被关在这坐小空间里,日子倒是没有想像中那么无聊,因为陪伴他的还有...... 一只狗。 每天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来,不过今天送饭的人似乎有些迟到了,虽然这个小空间里没有钟錶和时针之类能衡量时间的工具,但是他心底却有个默默的时间。 「应该出了什么大事。」关不渡坐在地上,靠在床沿,柔顺的髮丝几天没有打理有些凌乱,除了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 一旁蹲在那张玻璃桌上的天勾,正在哼哧哼哧吃着盘子里面的鸡腿,闻言头也不抬道: 【天大地大没有肚子大,你不来吃点吗?】 关不渡刚想说不用了,就听见门口传来『咔哒』的解锁声音。 桌子上的天勾立刻从上面跳下来,身形隐没在墙角,化为淡淡的蓝光,逐渐变得透明。 他看向门口,还是一身白色西装的城主大人,不过一向沉稳的人此刻脚步有些快,唿吸了乱了几分。 关不渡起身,墨眸暗了几分,询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城主目光先落在桌子上一片残骸的盘子,很难想像一向矜贵的关不渡会把饭吃成狗刨食一样,然后他收拢心生,青灰色的眸子看向对面,语气仍旧慢条斯理,「实验材料泄露了,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外面已经病毒肆虐,人人自危,恐怕......」 「中心城要不復存在了。」 关不渡面色一沉,「没有研制出来解毒剂吗?」 城主疲惫的揉了揉眼眶,扯出一抹徒劳无力的笑容,「就算现在集合所有中心城的人也来不及了,周边城市似乎怕被感染,现在已经在启动清除计划了。」 关不渡一愣,心也渐渐沉没下去,清除计划,那就是不论生死,要将整个中心城夷为平地了。 不得不说,这真是最有效也最有力的办法。 关不渡看向城主,一双墨瞳罕见的带着毫不掩饰的锋锐,像要将人噼开,「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就是要带领整个中心城迈向未来的主舵手,此刻却因为对方愚蠢,轻率的决定,整个中心城都将为此陪葬。 第122页 城主垂下眼皮,避开了关不渡的视线,只是淡淡道:「这里是中心城的边缘,你从这里出去,一直朝西,就能出去。」 说完后,城主转身就离去,似乎只是为了这一句话。 关不渡看着他的背影,「那你呢。」 城主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我是中心城的城主,我会和整个中心城共存亡。」 关不渡第一次觉得无奈和煎熬。 看着那道毅然的背影,他知道对方的意思了,对方会与整个中心城一起陪葬,很难说究竟是城主带着中心城走向了灭亡,还是中心城让城主走向了灭亡。 他拿起床上的外套,朝着外面走去。 走过长长的通道后,出现了一座电梯,他搭着电梯不断上升,才听到外面不断响起的爆炸声,还有好几道悽惨的嘶吼。 像是人间惨相,更像是将地狱搬到了人间。 外面的天空下着雪,不是白色的雪,而是黑色的,纷纷扬扬像是燃烧的余烬,漫天落下。 平整干净的地面早已不是之前的样子,有好几道弹坑,凹凸不平,火焰的残舌里还能看到好几道烧焦的人影,像是鬼魅一般朝前爬着,苟延残喘。 除了远处高大巍峨的城墙还完好无损外,整个城市都像被战火蹂躏一般,已经没有了几处完整的建筑。 就连中心最高大,最洁白耸入云霄的中心塔,也被拦腰截断一般,从远处横亘在其余的建筑上,将低处的楼房压成一片废墟,塔身缠绕着好几道电线,亮着明明灭灭的蓝色电光。 街道上到处都是蜷缩倒地的活人,他们神情狰狞,黑色的雪落在人的皮肤上,立刻像是燃烧的火苗一般,人就开始自燃起来。 区别是,有的人会立刻燃烧,而有的人则只被灼伤了小块儿的皮肤,传来野兽般的嘶吼。 关不渡走出身后不起眼的小楼房,将外套罩在头顶,沿着墙边走,小心的避开天上的灰雪。 迎面一道燃烧的烧焦状人体生物朝他走来,晃晃悠悠,嘶吼着不清晰的语调,「救......救......我......」 「杀......杀我......」 关不渡嘆了一口气,拿起地上散落的一根水管,身形快速的闪避开来,然后直直捅向对面,半截水管插进有些焦黑的体内,那人嘴里吐出黑血,从喉咙里发出嘲哳的声音,倒在地上。 一路走来,关不渡快速解决了好几个这样的人,或者已经不能再用人来形容他们,更像是一个会自焚自燃的怪物。 他看到街边有一辆无主的车,车旁还趴着一个染血的人,在地上已然没有唿吸的人身上摩挲片刻,立刻找出一个车钥匙。 『咔哒』一声,车身亮起黄色的灯光。 关不渡驱车前行,大灯照亮前方的黑夜,避开高处的大楼,能看到几扇窗户里面还有人,还有的更是直接从楼里面燃烧着身体跳出来。 关不渡没有出城,这是一条回家的路。 事情和他想像中有些偏差,或者说偏离的很大,但是他就是知道...... 邢舟一定会来找他。 [邢舟,也许我对你的感情并没有你对我的,那么激烈和孤注一掷。] [但是我很确定,如果我的生命明天就要结束的话,我最想与之共度一天的人......] [是你。] 第46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关不渡在黑夜中行驶,迎面飘来余烬与灰色的雪,车窗的前视镜不停有雨刷在左右两侧摇摆,将模煳的玻璃擦去雾气,然后又被蒙上一层阴霾,如此反覆。 行驶了大约将近两个半的小时。 好在关宅本来就位于中心城的另一侧边缘,来往的道路又不是人群密集之处,除了不得不撞上好几个燃烧着的人形怪物,一时也畅通无阻。 开的时候还是漆黑蹭亮的车,到了山脚下却已经周身都是摩擦的灰色痕迹,还有血痕。 关不渡将车停在关宅的门口,从车里下来,唿出一口沉郁的气息,白色的哈气如烟雾,飘散无痕。 不同于中心城里的狼狈残骸,关宅还是如同记忆中的样子,只有这一处古宅,似乎伫立于时间的长河之外,不受半点世俗的纷纷扰扰,唯他独立。 就连关不渡离开前,门口的许多脚印都被大雪掩盖,山脚下时不时有炮火的轰鸣,还有火焰的燃烧,只有这里像是另一个安宁孤僻的世界。 关不渡没有多做停留,朝里面走去,推开年代久远的扇开木门,进到有些温暖的室内,将头上罩着的衣服取下,在一片黑暗里环顾四周。 屋内一片死寂,甚至没有活人的半分气息。 关不渡脚步微顿,朝着后院走去,蓝色的月光照在积雪上,视线也渐渐看的清晰。 当第一个脚步落在厚厚的积雪上时,踩出『嘎吱』一声响。 关不渡停下了脚步,看向一处。 挂着许多冰晶和冰花的桂树下,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靠在那里,身上的血染红了白色的积雪,像是晕染在白色画布上的红花。 原本紧闭双目的人,耳朵微动,挣扎着抬起几分头,有些失神的眸子看向远处的人影,其实已经看不到对方的面孔,只能看到虚虚一个影子。 可是这人就是肯定道:「关爷......你来了......对不起......我没有找到你......」 声音后面有些滞瑟和哽咽。 第123页 关不渡不再停留,脚步快了几分,踏在厚厚的积雪上,朝着那棵树下的人趔趄走去。 邢舟模模煳煳见看到跑来的身影,似乎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这狼狈的一面,他挣扎着起身,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身上的血渗地更多了,身形虚晃朝前倒去。 落入一个有些凉意,却安心的怀抱。 关不渡稳稳抱住对方的身体,「邢舟,你辛苦了。」 流出的血是滚烫的,身上却是寒冷的,不知在对方在这里等了多久。 关不渡渐渐收紧了这个怀抱。 他没有一上来就对邢舟说什么,你不应该回来,也没有反对对方的鲁莽,只是静静抱着对方冰冷的身子,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像是安抚。 滚烫的液体落入后脖颈,关不渡听见邢舟微微哽咽,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很委屈: 「关爷......我没有找到你,我找了好久好久,可是我不知道城主把你关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他们有没有不给你饭吃......」 关不渡的心脏像是被人捏着,可听到这话却忍不住轻笑一声,嗓音低哑道:「你把执法部队当成什么□□帮派了吗?就算是判死刑的罪人,也会有一口吃的,而且还很丰盛。」 谁料听到这话,不知哪里刺激到邢舟,他委屈的更厉害了,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对自己最信任的人委屈哭诉。 邢舟将脸埋在关不渡的肩膀上,轻轻蹭着,「关爷,你不是罪人,我才是......」 邢舟心底悔恨又委屈。 如果不是他曾经参与投资了『明日计划』,连累了关不渡,他怎么会被城主盯上,怎么会被人关起来,中心城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关不渡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脱力,他一时支撑不力,两个人又靠在那颗蒙上一层冰霜的桂树旁。 关不渡让邢舟靠在自己的怀里,唇畔擦着对方的耳边,像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邢舟,我不是,你也不是,谢谢你,最后这么努力的来见我。」 远方空投的玻璃制式药弹,落在有些年代的房檐上。 破碎的玻璃里,扩散出一些黑色的雾气,沾染到瓦片上,立刻如大火燃烧起来,转瞬就将整个墙焚烧,亮着橘红色的火焰,倒映在雪地上。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混着鲜血,划过一抹红色的痕迹,邢舟的声音越来越弱,「关爷,人死了以后,还会有轮迴吗?」 「如果有下一辈子,我还想跟着你。」 关不渡喉咙哽塞,缓缓开口道:「好。」 邢舟紧紧抱着关不渡的手微微松了几分,他半瞌着眼,「关爷,我之前见过你用桂花酿酒......雪化了以后......我想和你一起在树下赏花喝酒......」 关不渡嘴角微勾,「好。」 邢舟的声音细弱蚊蝇,「关爷......下一辈子,我还是会喜欢你,但是你不能再喜欢我了......」 关不渡微愣,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就能......一个人离开......」 耳边的声音如飘雪,融化在耳畔,冰凉又晶莹。 关不渡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再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了唿吸。 他伸出手,轻轻摸向邢舟有些冰冷的脸颊,微微摩挲着,像是不会厌倦。 庭院的墙壁已经被火舌舔舐,大红色的火焰围成了一个圈,将这方清冷孤僻的院子彻底照亮,几点火星落在冰晶似的桂花树上,融化薄薄一层的冰霜。 在滚烫炙热的温度下,那颗入了冬的桂花树,像是彻底开放一般,冰晶融化成水一滴一滴往下落,冰蓝色的桂花,彻底露出它原本的金黄色。 夜静轮圆之际,丛桂怒放,清幽扑鼻,连焚烧的焦味都被压下。 桂花一夜忽开放,靡靡风还落,菲菲夜未央。 关不渡抬头,看到那一夜之间盛开的桂花,轻声道: 「邢舟,你看,不等夏天,桂花就开了。」 【滴滴滴滴滴!】 【检测到观测目标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3号关不渡死亡,本次观测任务结束!】 【现重启观测计划......滴滴滴,第三阶段观测开始!】 【尊敬的资深舔狗用户00003号关不渡先生,您好!很期待与您的第三段旅程,您的服务小狗狗『天勾』十分期待与您同行!】 【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 【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共同谱写『舔狗的幸福人生』吧!】 关不渡这一次是被大火焚烧而死。 滚烫的火舌舔舐他的衣角,然后是他的眉发,继而是全身的皮脂和脂肪,有一种被置于大火中,渐渐烧干而死的煎熬。 过程虽然很缓慢,但是他罕见的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这种缓慢却煎熬的痛苦,生平第一次,却也甘之如饴。 大概是因为死亡的时候,不是他一个人,还有怀里的邢舟在陪着他。 深海的刺骨冰冷,大火的炙热焚烧。 极冷和极热的极致,没几个人能亲身体会,关不渡显然是独一份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咔哒』声,金属门摩擦滑动的声音传来。 关不渡缓缓睁开眼睛,全身还有一种滚烫焚烧之感,他循声望去,对上了一双青灰色的沉静眸子,嘴角一勾。 第124页 刚饱含信心走进来的城主大人,脚步一顿,罕见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像是被一双比他更高维的视线盯住,叫他无法反抗似的。 城主喉结滚动,明明对方才是被囚/禁关押的人,可是他却有种被动之感,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关不渡靠在冰冷的铁质椅背上,双腿交叠,淡淡道:「想说的话有些多,不过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还请城主大人先与我移步去一个地方。」 第一次关不渡死亡,是因为他与城主目标不一致,暴露了他与城主之间的信息差,并且浑浑噩噩之下,上了城主让人事先准备的车,这才死亡。 可是他回来的时间点却很微妙,不早也不晚,正好卡在是否决定上车前的一个关节节点。 所以关不渡早在那个时候就推测,『死而復生』的时间一定有某种规律,不可能又把你回溯到一个不可挽回的时间节点。 一定是有且只有一次机会,让你避免上一次的死亡。 那么这一次同理,为了避免这一次整个中心城的覆灭,继而导致自己的死亡,他一定要阻止上一次的病毒扩散。 所以,当关不渡在这个关押他的房间里睁眼,并且第一个人见到的是城主的时候,他就明白如何避免上一次死亡的结局了。 因为这个时间点,正好是邢舟在他的安排下去找林栖枝,并且会与对方发生一定矛盾,强行获取所有实验资料的时候。 可以顺理成章的推测,上一辈子整个中心城大面积的病毒感染,一定与林栖枝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第47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邢舟看着关不渡被执法部队的人带走,神情紧绷,原本明亮的琥珀色眸子暗沉冰冷,就像林间窥伺敌人的野兽。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或者说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立刻驱车朝着林家驶去,不等通报,直接长驱而入。 林家是在密集的别墅区,不过似乎为了避人耳目,所以哪怕是清幽的别墅区,林家也是在最边处,而别墅区后面的山林地下,就是巨大的地下实验室。 因为之前他曾经为林栖枝投资过的原因,所以也有通行的权限。 冰冷的地下实验室,空气中都飘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通过层层安检和防爆力的安检门,邢舟在一处实验室里找到了林栖枝。 穿着白大褂的林栖枝,站在一处血迹斑斑的试验台前,铁质台子上用玻璃器皿浸泡着各种各样的人体器官,绿色的液体冒着小气泡漂浮在血色的脏器之上。 捏着镊子和仪器的林栖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动作一顿,看向身后,面容激动隐隐有几分疯狂,「邢舟!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改变了注意。」 「我告诉你,我的实验已经有了巨大的进展,这些人体的器官在我研究出来的新td-1890药剂的浸泡下,离体的存活时间大大延伸!」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栖枝的白大褂背后是洁白如雪,可他一转过身来,白色的衣服上全是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成黑色的固体黏在衣服上,黑白交加。 不等邢舟回答,他激动道:「这意味着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明日计划』马上就能成功了!只要还有更多的实验材料,更多的实验样本和数据,我保证不出半年,我就能研究出来,让人体细胞分裂并且延迟死亡的药剂!」 「这可是人类延长生命的神药啊!这样一来,那些想要长生的人,一定会不惜代价的购买新td-1890!」 「整个世界都将明白,时间就是金钱!而我们则是出售时间的人!能够掌控人类的生和死,这可是只有神灵才能做到的事情,却被我做到了,哈哈哈哈......」 邢舟眼神寸寸冷了下来,虽然之前他就曾警告过林栖枝,但是很显然,对方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听他的。 「林栖枝,你这个疯子。」 林栖枝镜片后面的眼睛疯狂又痴迷,他嘴角的笑容一僵,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的狂热信徒,面无表情看向邢舟。 他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把你当做朋友,才愿意第一时间给你分享这个喜讯,但是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听到朋友两个字,邢舟面容微微扭曲,眼底划过一抹怒火,他一把揪住林栖枝的衣领,拳头捏紧,咬牙道:「朋友?你他妈还把我当做朋友?」 「我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先暂停这个计划,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当面告诉我用那些人只是微量的试药,背地里直接给老子他妈的解刨了!」 「当面告诉我整个实验的计划只有你和我知道,可是背地里不知道联合了多少个世家,早就暗中积蓄了不少资金,还有脸说自己资金紧张?」 「要不是关爷亲自从城主那里得知真相!你他妈还想瞒着我多久!」 邢舟拳头死死捏紧,要不是他还有关爷嘱咐的事情,他保准现在就将林栖枝套上麻袋,打上个三天三夜也不解气! 林栖枝伸手挥开衣领上的手,后退了好几步,慢条斯理整理衣服,淡淡道:「邢舟,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是,我是欺骗了你。」 「可我也是为了整个『明日计划』的完美实施,要不是你瞻前顾后,我怎么会瞒着你,况且我只是瞒着你一些事情,但是从未做过伤害你的事情吧?」 「而这项实验如今取得了巨大的进展,这对关爷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第125页 林栖枝灰色的眸子看向邢舟,不解道:「你喜欢关爷,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如今能让关爷拥有和正常人一样的生命,你却反对起来,我有的时候真不明白你们在想些什么。」 邢舟深深唿吸,眼神平静又坚定:「关爷他从不会用别人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的时间。」 「事已至此,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好自为之吧。」 邢舟说完这句话后,便朝对面的办公区走去,他记得所有的实验资料都在那里。 刚转身一步,邢舟余光瞥到急速划过的白芒,好在他从小就是在外城区的生死搏杀中活下来的,身体本能的一个侧身,避开了对方的刀子。 邢舟冷冷看向还欲冲过来的人,一脚踢向对方的肚子,后者砸在身后冰冷坚硬的手术台上,痛唿一声。 「林栖枝,你想杀我,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林栖枝有气无力的苦笑一声,蜷缩在地上,一只手背着掏向白大褂的口袋,忽然拿出一个装着不明液体的玻璃瓶,砸在地上,白色的雾气飘散开来。 林栖枝面色泛白,捂着肚子爬起来,「邢舟,你到底是误会我了,我怎么会杀你呢,到底是多年的朋友,只是让你睡一觉罢了,免得你坏了我的实验计划。」 「你!」邢舟立刻捂住口鼻,可还是不免吸入了几分成眠药剂,脑子瞬间有一股想要沉睡的反应。 他立刻拿起地上的实验刀具,薄薄一层却锋利无比的刀刃划在大腿上,立刻清醒了几分,不过没有多久又想沉睡。 他转身离开这个实验室,朝着另一侧的办公区走去,没走几步就往大腿上划一刀子,不多时腿上的血液洇湿了裤脚,流到地上,蜿蜒一道曲折又绵长的血痕。 没几步路的通道,此刻却无比的漫长。 邢舟昏昏沉沉,视线也模煳起来,巨大的困顿席捲他的意识和理智,「不行......不能睡......」 「关爷,关爷还在等着我......」 「他还在等着我......」 邢舟这次直接将刀刃朝着自己的大腿上插进去,旋转了几圈,立刻流出小溪一样的热血,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比的清醒,他痛唿一声,靠着墙壁快步往前走。 就在转弯的时候,他撞上一个人,铺面一股夹杂着凛冽冬雪和清幽的桂香,让他一愣。 邢舟不可置信看向面前的人,看着对方将自己轻轻拢入怀中,「关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在做梦吗? 关不渡视线落在邢舟的腿上,轻轻拿过那只浸满热血的手术刀,指节捏紧泛白,他说:「邢舟,不是做梦。」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等邢舟问出口这句话,他看到关不渡的身后,通身洁白、气势冰冷的城主,还有穿着统一制服的中心城执法部队。 关不渡虽然有很多话想问邢舟,但是可以以后再问,最重要的问题是:「邢舟,林栖枝呢?」 邢舟指了一个方向,城主和关不渡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那些执法部队的人,立刻朝着尽头的实验室,将那里包围住。 关不渡打横将邢舟抱起,小心不去触碰他大腿上的伤口,在另一侧通道里找了一处空闲的休息室,将邢舟放在床上。 邢中从脚下滞空的时候,就神情一愣,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脖子,呆呆的看着对方半截稜角分明流畅的下巴和血色的薄唇。 被放到床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脖子和耳尖都通红无比,就像一只被打蒙的呆愣愣的勐兽,瞬间收敛了爪牙,捂着自己的脸害羞的样子。 关不渡觉得这样的邢舟很少见,他用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触手的头髮蓬松浓密,很好摸,他嘱咐道:「邢舟,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就回来。」 邢舟老实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一向轻佻肆意的桃花眼倒是多了几分乖觉和羞赫。 不过关不渡此刻已经转身离去,倒是错失了一处好风景。 关不渡跑到通道最里面的实验室,就看到外面严阵以待的执法部队,还有从里面无归而出的城主。 他看向里面空空荡荡的实验室,问道:「里面的人呢?」 城主摇头道:「被他提前跑了,不过我们的人在外面早已经部署好了,他跑不出去。」 随着城主轻轻挥手,那些穿着全副武装,手持武器的执法部队,立刻井然有序的一间间搜寻地下实验室,还有专业的研究人员控制住里面所有的实验药剂还有材料。 城主看向一旁独自沉思的关不渡,青灰色的眸子带着疑问,「关家主,你是怎么推测出林栖枝会将整个中心城都当做他的实验场,不,与其说是推测,你更像是亲眼见过一样。」 城主到现在还忘不了,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和关不渡在那个封闭的房间里的谈话。 虽然关不渡并没有给他所谓的实证,可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他心底就瀰漫一种不安和恐慌,就仿佛真的会有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城主自认不是什么精神论者,可是那双沉静笃定的墨眸中,那种不安像是黑色的旋涡将他吞噬。 所以才有了他直接启动中心城的一级警备,调动军用飞机,用最短的时间,带着人手直接包围住这里。 第48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第126页 「嗯,城主说的没错,我就是亲眼见过。」 关不渡说完这句话,便利索的转身离去,他还没有忘记被自己放在一旁的大傻子。 城主:「......」要不要这么敷衍。 关不渡走到房间里,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幕。 身材修长的大男人,此刻像是不安的小兽一般蜷缩着,双腿一时不知道放在那里,凌乱微卷的头髮垂落在额前,遮掩住那双轻佻明亮的眉眼还有眼下的青黑,闭目的样子比起醒来的时候,多了几分不安和乖顺。 关不渡走到床边,拿过实验室里一些应急的纱布和剪刀,为邢舟简单的包扎了大腿上的伤口。 然后他将人轻轻抱起,胳膊用力绷紧,脚步稳当,朝着外面走去。 从地下实验室出来。 外面有些明亮的日光,让关不渡微微眯眼。 门外那些严阵以待、穿着黑色制服的官方人士,已经渐渐撤离,反而是都围在一辆通体漆黑的大车旁边,车上只有一道栏杆的小窗。 垂下头颅,低着头被人押解进车里的林栖枝,余光瞥见关不渡,立刻挣扎起来,「关爷!关爷!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研究的初衷和念头,其实是因为你而起!」 「我是真的想要救你!不忍心你这等清绝超脱的人,被绝望的命运所禁锢!」 关不渡脚步停顿,淡淡看向对面的人,表情冷淡,除了面对邢舟,其余的人依旧无法让他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他说:「想法很好,但是麻烦你下次自以为是想救人之前,先问问对方需不需要。」 林栖枝苦笑一声,原本从来梳理整齐的头髮垂下来几缕,金丝镜框上的镜片碎裂成网,「关爷,您还是那么无情无欲的样子。」 说到这里,林栖枝看了一眼被关不渡抱在怀里的邢舟,忽然有些情绪失控着大吼道:「可是关爷我真的能理解你!因为我们本质上都是一种人不是吗?」 「我们都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无法融入这个俗世的生活,无法体会别人的情感!」 「处在这个巨大的世界里,就像个旁观者,只有我们在乎和感兴趣的东西,才能掀起半分的情绪!」 关不渡没什么话和对方说,也不想听这人自以为是的价值观输出,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林栖枝忽然挣扎起来,朝着关不渡的背影吼道:「关不渡!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邢舟吧!不然你怎么可能让他来阻止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让邢舟来阻止我的实验,就是让他亲手杀死你啊——」 关不渡脚步停下。 「哈哈哈......」 林栖枝忽然大笑开来,表情趋于疯狂,摇头道:「我看的没有错!你所谓的喜欢不过是逗弄他人情感的恶趣味而已。」 「你根本就不曾想过,你一个活不过三十岁的短命鬼死了以后,邢舟这个正常人以后的人生会怎样度过!但凡你心底有一丝丝在乎他,就该明白他会生不如死!」 「你和我一样都是自私自利,有着不容他人置疑和否定的价值观!比起对自己的坚持,你根本就不在乎邢舟的想法,哈哈哈......」 两侧的武装人士立刻拉着林栖枝的胳膊,将他往车里面塞进去。 「老实一点!进到车里面去!」 关不渡低头垂眸,看向微微唿吸急促的人,胳膊收紧了几分,然后继续朝着前方走着。 微风拂过,树枝上堆积厚厚的积雪,被风裹挟,飘在空中,像是金色的雪花。 关不渡将邢舟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然后驱车朝着关宅。 车前的前视镜,迎面还是纷纷扬扬的飘雪,不同的是,上一次是灰色的余烬,而这次在冬日暖阳照耀下的金色雪花,金光闪闪。 关不渡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这人欠的债都是要还的。 邢舟上辈子加这辈子给他当了十几年的司机,而今天则是他还债的第一天。 开过中心城干净明亮的街道,能看到巨大的建筑上的显示屏里,还有许多频道都在讨论热点问题,譬如:关家主谋的『明日计划』。 现在林栖枝刚刚被抓,想必城主和他的一些上层人士,还要进行一定的研究和商榷,才能决定后续的事态发展。 就如同关不渡刚刚掠过的那道街边屏幕上,里面的专家就在说,要对这次实验的主谋,关不渡处以死刑! 这是全体中心城民超过一半的人都贊同的事情! 街边还有一些游行示众的人,举着牌子,形成一只队伍,朝着中心塔走去,似乎想对城主示威。 有趣的是还有另一只队伍,举着关不渡高清照片巨大的美照,认为此事有阴谋。 两支队伍如同两军对阵,很快就碰撞在一起,冲散彼此的队伍。 关不渡目不斜视,很快就驶离这处纷乱之所,墨眸还是一片淡漠平静,时不时看向副驾驶上闭目沉睡的人,眼底才会划过一抹温度。 关不渡开到关家的山林下,就在上山的必经之路前,忽然被一道冲出来的纤瘦人影拦住。 他勐地踩下剎车。 前方肩头和头顶都堆积了一层厚雪的清瘦少年,是光月,少年冷得都打哆嗦了,鼻尖冻得通红,走到主驾驶旁。 车窗滑落,两个人的目光相接,关不渡问道:「何事?」 光月清透的眼睛仔细的看着车窗里的人,哪怕关不渡这张脸很有辨识度,可他依旧在努力的辨认,或者说努力的将对方记住。 第127页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 关不渡没有回话。 光月继续道:「我之前神志不清的时候,捅伤了你,可事后我却好好地在医院里接受治疗,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就是关爷您放过了我。」 「你连我都能放过,那些网络上说的事情,肯定不是你做的!」 关不渡微微垂眸,随即看向车窗外,面前这个少年比之他的第一世少了几分死寂和阴影,那双清透的圆润眸子里,倒多了几分活气。 关不渡问道:「你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在这里漫无目的地等着?」 光月低头看着脚尖,默默摇了摇头,然后似乎是做好了心里准备,抬头看着关不渡的眼睛,郑重道:「关爷!之前捅伤了你对不起!我知道这道歉很轻,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关不渡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和报答。」 也许林栖枝说的有一点没有错,关不渡做事做人,确实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价值观出发的。 救下光月不是要什么报答和感激,就是这样符合他自己的价值观和思维模式而已,他并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和感情。 光月一愣,罕见侷促了一会儿。 他看出来对方似乎不想多说,可是直接转身离去显得有些失礼,继续说些感谢的话,对方更是不需要,他一时踌躇不定。 关不渡将车窗拉上,最后说道:「光月,我真心祝你,有光明的未来。」 即使对方从出生,就活在这座城市里最黑暗,最阴暗的世界,可却也有走向光明的机会。 光月一愣,直到车窗彻底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人,他眼眶蓦地通红,胸口臌胀又酸涩,迈着步子跑远了。 关不渡关上车窗,刚准备发动车子,忽然觉得右侧有一道不容忽视又有些幽怨的视线,他扭头看去,「邢舟,你醒了?」 「伤口怎么样?」 邢舟其实这一路上压根儿就没彻底睡死,这也算是一种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因为如果彻底睡死的话,那么周围的人很有可能会偷你身上的东西,哪怕是鞋子或者破旧的外套,都有可能被偷走,因为这种在中心城里不值钱的东西,确也是保暖的救命外套。 邢舟抿唇,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低头小声道:「关爷,你对他真好。」 不能再大声了,再大声邢舟怕自己的语气变成质问。 关不渡发动车子,朝着上了山道,车窗外景色变换,他唇角的笑意,一晃即逝,「你的意思是,我对你不好?」 「不是!」 邢舟下意识否认,最后什么都没说,将身体蜷缩子椅子里,大约是本来就受了伤,现在有些委屈和意难平,小声嘀咕道:「就是......那句话你都没有对我说过。」 关不渡淡淡道:「我不会对你说那句话。」 「啊?」邢舟一愣,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千疮百孔,抿着唇,唇色越发青白。 关不渡将车停在关宅门口,低声轻嘆,看向一旁低头自哀的人,一向冷漠清冽的嗓音柔和几度,「邢舟,我们的未来是一体的不是吗?」 所以关不渡不会对邢舟说这句话。 邢舟勐地抬头,对上那双清透沉静的墨眸,眼眶蒙上一层雾气,「关爷,你再说一遍。」 关不渡重复:「我们的未来是一体的。」 邢舟眼底亮了一度:「关爷,你再说一遍。」 「我们的未来是一体的。」 「关爷,能再说一遍吗?」 「是一体的。」 「关爷,你少说了几个字。」 「......」心好累。 第49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 关不渡将车停在关宅门口,转身为邢舟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抽身离开之际,却被人抱住了脖子,脖子上的力道勒的很紧,两具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 关不渡能感受道邢舟微微颤抖的胳膊,还有不稳的唿吸,他轻轻拍着邢舟的后背,「邢舟,没事了,别害怕。」 邢舟深深唿吸,压下喉咙里的干涩,他低声道:「关爷......我下次不听你的话了。」 关不渡一愣,轻笑道:「怎么了?」 邢舟将脸埋在关不渡的脖颈侧,鼻息间都是对方身上清幽的香气,他闷声道:「我听你的让城主的执法部队带走了你,自己却要出城,可当我在地下实验室的时候......」 「我却有预感,自己差点就会永远失去你。」 「我怕最后见不到你。」 滚烫的液体落入脖颈。 关不渡一愣,轻轻捧着邢舟的脸,一下一下吻着对方脸上的泪痕,晶莹的液体染湿柔软的唇,愈发红艷,他低声道:「不会的,你现在不是正在触碰我吗?」 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炙热的唿吸交织在一块儿,视线对上的一瞬间。 邢舟立刻捕获住对方略显剔透晶莹的唇,他们一同交换了一个略有些咸意的吻,心底是充实和臌胀的。 就像吃了一颗梅子,酸的想哭,又甜的幸福。 邢舟唿吸不稳,一双桃花眼越发潋滟,眼尾泛红,心里和身体双重刺激下,有些动情,他指尖下意识勾动关不渡紧紧扣在脖子上的纽扣。 明明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没有露出什么出格的地方,却让人恨不得立刻解开,一窥里面的风景。 第128页 这就是俗称禁慾又诱惑的感觉吗? 邢舟心底痒痒,有些难耐。 却被关不渡轻柔却坚定地按住那双不安分的手,轻声道:「邢舟,这里是在车上。」 邢舟不满的哼了一声,嗓音微微沙哑多了几分风情,他指尖挣扎,有些任性了,「关爷......」 关不渡又道:「你腿上还受着伤。」 邢舟嗓音沙哑:「一点小伤没关系的......」 关不渡坐怀不乱,若非他眼眸暗了几度,几乎看不出来他的情绪,「邢舟......我还没有那么变态。」 这哪里就是变态了? 邢舟一口气哽在喉咙,不上不下,知道这里就是对方的底线了,心底有些惆怅关不渡的不解风情。 明明之前在床上,动作激烈到邢舟都有些怀疑,这人莫不是换了一个壳子,可是在外面的时候,又有些条条框框恪守的规矩。 譬如,在车里就不行,死活都不行。 不管邢舟如何挑逗,都能一派正人君子,不为情动的样子。 关不渡是不知道邢舟在心底想什么解锁新地点的变态念头,他整理衣服,下车后,将邢舟抱起,朝着关宅里面走去。 最近几天,关宅里外都有些不太平静。 现在在中心城里,名义上关不渡就是这次『明日计划』的主谋,城主已然将他控制住,可耐不住有许多闻风而动的私家侦探,或者想要第一手资料的狗仔们,纷纷聚集在关宅外面。 一向偏僻幽禁的古宅,已经成了整个中心城网络里,点击量最高的照片。 还有,就是关不渡和邢舟的一些亲密照片,当然没有什么过分的十八禁,不过就是两个人在院子里面手拉手,再严重一点的就是两个人窃窃私语的照片。 不知道是哪一位狗仔的技术,看起来倒像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气氛暧昧,举止亲密,加之两个人眼中都有情愫,看起来倒是十分的般配。 尤其是两个人都是颜值出众,一个俊美无铸,气势疏冷,原本是高不可攀让人遍体生寒的气质,却因为眼中多了丝情愫,有几分禁慾之感。 另一个本来就面容俊美,一双桃花眼里的情绪更是丝毫不假掩饰,三百六十度里里外外的研究,都只能看出两个明晃晃金灿灿的大字—— 真爱! 当这两个人同框的照片一出,各大媒体社交网络平台又炸了! 一大部分人首先攻击的是: @唿啦啦:什么情况?这是有什么黑幕吗?不是说关家的家主已经被城主控制起来了吗?为什么他还在自己家里啊? 没想到连城主都是和他一伙的!整个中心城已经被不法分子占领了啊啊啊啊啊! 我们普通市民的安全和尊严何在啊? @九天战神:不要相信野生渠道的信息,相信官网!一切都以中心城官网说的为准!我相信城主大大! @唯爱永恆:相信你妹啊!你个城主的无脑舔狗,看一下现实好不啦!这明显就是城主府和各大世家之间的阴谋诡计!而被愚弄欺骗的只有我们这等愚民! @新华字典:呵呵呵......楼上的,自己都承认自己是愚民了,还出来蹦跶的挺欢快的!趁早回家休息休息吧您。 @自然与人类协会:这种进行私人非法非人道实验的人还让他在外面猖獗横行? 死刑死刑死刑死刑死刑死刑死刑死刑死刑死刑!!!!!! @颜值第一:楼上的给我滚粗啊啊啊!这都是不是重点啊! 重点是这两个小哥哥好帅啊啊啊啊!兄弟姐妹家人们快来舔屏舔屏舔屏! @法海不懂爱: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不相信一个有这么美丽通透眼睛的人,会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希望城主官方能给出一个真相,我会耐心等待。 @科学第一线:真是服了,社会在进步,科技在更新,人脑却退化了,一个个全是毫无底线的恋爱脑,麻烦关注关注民生大事好吗? 为那些在这次暗黑实验里受到伤害的无辜市民默哀。 @天下第一狂士:什么市民,不就是中心里的娃娃吗? 他们不算市民吧,本来就是有着僱佣合同的,只要两方协商认同,你又怎么不知道他们不是为了钱自愿参加实验? @楼上的!!!卧槽你马了个屁h&f*uo hf()uxi@uhwfe# uixeif 随着这条评论一出,各大网络下的评论又炸成一团。 一派是认同毫无底线压榨『人类自救中心』里的人员,认为他们既然无偿接受了中心城的公益项目,自然要有献身的觉悟。 另一派则是关注道德的人权人士,认为人人平等,而现在以财富和地位划分等级的中心城,已经有些偏激和走偏,并且对未来的发展有弊无利。 不过,作为话题中心的人物,关不渡此刻在做什么呢? 关不渡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唿吸微微加深,怀里坐着一个人,他修长无瑕疵的手擦拭着邢舟后脖颈上的汗液,白皙的指尖都沾染了对方身上的薄汗,一片潮湿和滑腻,像是握住了不断扑腾挣扎的鱼,滑腻腻的。 「呜......关爷......」 邢舟颤抖的胳膊搭在关不渡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吻着关不渡的下巴,难以忍耐似的半眯着眼睛,一双潋滟湿润的桃花眼,半是痛苦半是欢愉。 「你看网上的流言......」 第129页 关不渡墨眸比往常亮了些,他略带惩罚性的咬了一口怀里不专心的人,惹得邢舟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绷直的腰身一软,彻底瘫软在关不渡身上,胸膛急促的起伏着,真像是远离岸边快要断气的鱼。 关不渡接住对方,嗓音沙哑道:「邢舟,那些都不重要。」 邢舟感觉自己唇角的肿胀,嘴角扯了扯,闷闷的答应了一声,紧紧抱住关不渡,滚烫炙热的温度逐渐在两个人拥抱的地方升腾,心底却甜丝丝的。 如此亲密的距离,连对方心跳的震动都能传递过来。 关不渡额前柔顺干净的黑髮也被汗水粘成几缕,几滴汗水落在对方的后背,有的黏在额头,白皙干净的皮肤上隐隐有蒸腾的红痕。 察觉到关不渡的动作,邢舟扬起脑袋,眼底略带幽怨和控诉。 关不渡坦然对上邢舟的目光,压下心脏剧烈的跳动,半是无奈半是无力道:「邢舟,下次还乱来吗?」 邢舟似乎摇了摇头,可惜下巴无力的搭在关不渡的肩膀上,抱怨道:「关爷,到底是谁乱来?」 关不渡神情一顿,一本正经道:「我是怕压伤你的腿。」 话落,修长的指尖慢慢覆上邢舟的大腿,摩挲上面结痂的刀伤,指尖触摸到略微粗糙的伤痂。 结痂的过程本来就是新长肉的过程,又痒又难耐。 关不渡这么一摸,叫刚刚平復下来的邢舟,只觉得从指尖触摸之处,传来的酥麻像电流一样,传递到尾椎,通向大脑。 像烟花一样,噼里啪啦的炸开。 邢舟差点惊唿出声,咬着唇才没有发出羞赫的声音,紧紧抱着关不渡,嗓音沙哑道:「关爷,痒。」 所以别再摸了,再摸他真的就要哭了喂! 关不渡轻笑一声,没有再捉弄邢舟,手落在对方汗湿的后脖颈,一下一下摸着,「好。」 邢舟被摸舒服了,眯着眼睛的样子有些像收敛爪牙被唿噜舒服的大猫,身子温驯又恭顺,像个面团窝在关不渡的怀里,舒服的蹭了蹭对方的颈窝。 「关爷,我有些饿了。」 到底方才两个人乱来了好一阵儿,不好再逗弄邢舟,不然这人只怕真的要哭了。 关不渡抱起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人,稳稳朝浴室里面走去,两个人简短的沖了一个澡,又在里面磨蹭了一会儿,直到飢肠辘辘了,才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 后院里面种植的蔬菜,到了冬季都是在保温大棚里面,外面冰天雪地,里面倒也算是花红柳露。 第50章 [短命鬼关爷已死+下个世界预告] 后院里面种植的蔬菜,到了冬季都是在保温大棚里面,外面冰天雪地,里面倒也算是花红柳露。 关不渡从厨房的蒸笼里面拿出蒸好的包子和鸡蛋,还有几碟子早就腌好的咸菜,一碗小米粥,他吃的东西都很简单,即养生又绿色健康。 而邢舟若是自己一个人的话,多数都是定外卖或者叫自己的助理从公司附近给他点个菜,并没有什么讲究,只要是能进肚子的就行。 就是苦了他的助理,到现在都不知道老闆的喜好,以为是自己不够细心,就是最近住在关宅后,吃的健康多了。 关不渡食不言,寝不语,不过邢舟已经打破了后者,前者正在努力中。 邢舟一边咬着包子,一边看光板上的官网消息,原本被滋润过多情明亮的眉眼一点点阴沉下去,一双眼睛似乎要杀人,狠狠咬着口腔里的包子,就像在啃噬泄愤一般。 关不渡放下调羹,淡淡道:「邢舟,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手机,会影响进食的速度和心情,对肠胃不好。」 邢舟掩去眼底的戾气和阴沉,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的毫无阴霾,「好的,关爷。」 两个人简单的吃了一顿并不那么早的早饭,消食过后。 关不渡去后院子里,将深埋十几年的桂花酒挖出来。 冰天雪地中,光是陶瓷的酒罈子里上面包裹着的红布,就被里面酒液浸透,浓浓不腻的酒香飘在空气中,沁人心脾,又醉人肺腑。 邢舟看着关不渡白皙的指尖,握在冰碴子一样的酒壶上,泛着苍白透明的色泽,他心疼地接过酒壶,将关不渡的手捏在手心,触手冰凉。 「关爷,冬天喝冷酒伤身,我们回去温一下吧。」 关不渡摇了摇头,却坚持道:「这酒就是要在这桂花树下喝,恐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关爷,我之前见过你用桂花酿酒......雪化了以后......我想和你一起在树下赏花喝酒......] 邢舟见关不渡决意如此,也不再劝,只是回屋将小桌子和椅子拿出来,又把自燃的小烧炉放在桌子上,将桂花酒起封。 晶莹剔透的酒液倒入白瓷碗中,底下用火慢慢烤着,没一会儿就冒气泛着酒香的蒸汽,朦朦胧胧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关不渡用舀酒的长圆勺,一个白玉碗中舀了一勺,递给邢舟后,两个人都握着手里的玉碗,喝着滚烫的热酒,身子没一会儿就暖了起来,竟不觉这天气寒冷。 邢舟眼睛微亮,一口闷到底,赞嘆道:「好酒!」 关不渡似乎觉得这酒有些烫,一下一下小口抿着,垂眸神色不明,浓密的睫毛上挂着几滴雾冰,衬得肤色比雪还要剔透半分。 他抿了一口酒,忽然道:「邢舟,我想离开中心城了,在这里待了一辈子,想去外面看一看。」 第130页 关家人代代都是家里蹲,生在哪儿,长在哪儿,死在哪儿,都是一个地儿。 邢舟没有半分犹豫,笑道:「好啊,我陪关爷一起!」 关不渡看着面前的雾气,墨色的眼睛一时情绪不明,他问:「邢舟,之前林栖枝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对吗?也许他说的对,我确实有些自私了,所作所为皆是以自己出发,只为得自己的无愧于心,清白无瑕,却忽略了你的心意。」 邢舟心底一慌,手里握着的碗差点都不稳当,他是如此的了解关不渡,哪怕对方一个话里的苗头不对劲,都能立刻觉察出后续的发展。 邢舟笑的有些假,却仍旧挂着笑意道:「关爷,你又要抛下我吗?」 关不渡否认,「没有......没有......」 他怎么会抛下邢舟,这是很愚蠢的自我意识过剩的行为不是么。 他解释道:「邢舟,我只是想到了你十年以后的生活,二十年以后的生活,三十年以后的生活,我希望你也能认真的想一想,当我真的不在以后,你自己一个人会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邢舟方才还觉得很甜的桂花酒,此刻却迟到的觉出一丝苦辣,舌尖苦苦的,胃里却燃烧着,灼伤了他。 「好,我听关爷的,但是......」 邢舟眼眶泛红,眼尾闪着一抹晶莹,像是飘在眼睫上的雪花,他笑着说:「关爷,你又怎么知道我还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的日子呢。」 关不渡沉默了。 邢舟放下酒碗,踩着积雪,缓缓走到关不渡身前,倾身半跪下,两只手放在关不渡的膝盖上,仰头看去,就像对神明祈愿的忠贞信徒。 邢舟一字一句道:「关爷,你之前说,如果你死了,就让我将你的尸身火化,骨灰沉到黑海,黑海这地方不错,四面八方皆汇聚龙海,是个风水宝地。」 「我也觉得这地儿不错,所以关爷,恐怕以后我不得不叨扰你了。」 「关不渡,我愿与你共眠深海。」 最后一句话落。 邢舟琥珀色的眸子,坚定的看向关不渡,在微暖的日光下,泛着一层一层金色的光圈,灿烂又炙热,坚定又燃烧,如同献祭自己的所有。 关不渡的心脏一瞬间凝滞了。 他又一次想起了最后深海里画面,细微的声音,在脑海里无限放大。 最后一句话落的余韵,短短的一秒,却带来了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震颤,连带着整个灵魂都在震动不已。 关不渡闭上滚烫的眼睛,平復胸口的炙热,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声音颤抖道:「邢舟......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大傻子,让我连死都不得安息。」 邢舟轻轻握住关不渡的手,微微捏紧,带着一抹得逞的笑:「关爷,你自私了一回,也该让我任性一回了。」 关不渡反握住邢舟的手,握的紧紧的,他眼眶湿润,哑声道:「好……」 中心城的官方帐号,时隔半个月,终于发布了一条准确消息,有关『明日计划』的真正幕后主使。 城主经由这一次的事情,并且所有研究员彻夜不眠,终于研究清楚了林栖枝暗地里私下研究出来的药剂,最后得出的结论让他们头皮发麻,坐立不安。 这哪里还是延年益寿的补药,分明是有毒扩散性极大的病毒啊! 于是有关林氏集团这些年来,为了提升社会地位和扩大自己医院的影响,背地里的所作所为皆大白于天下,期间重重黑色罪行,令人髮指。 而关不渡的名声和风评也一夜之间水涨船高,网上的舆论一夜之间尽数反转。 @小萌物: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家关爷是清白的!谁还敢再污衊他,我拔掉他的大门牙! @孙悟空不悟空:所以这事儿是林家搞出来的,我就觉得有些奇怪,这关家再是千年世家,可到底一脉单传,趁还活着不去游歷大山大河,闲的没事干搞着有的没的,不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吗? @吉娃娃:哎,是谁在夜里流泪,当我知道关家代代都是短命鬼,活不过三十岁的时候,只当个世家病的玩笑听,可这确实他们的人生啊。 这一代的家主又找了个男朋友,岂不是彻底要断绝血脉了? @牛奶咖啡:不要啊!!!这么优秀完美的基因就要在歷史中湮灭了吗?哭唧唧。 底下又是一群骂战,有的为关家绝美容颜痛哭流涕,有的探讨歷史上,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还有的从所谓的『人类自救中心』现状,又讨论到中心城的政治格局。 其中范围不可不广,内容不可不杂。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带了一个头,底下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字: 恭送关家主—— 恭送关不渡—— 恭送我这短命又美腻的老公—— 不过,这已经和关不渡没有什么关系了。 就在他最最最最最火的时候,早已经将关家所有的家财和遗产变卖,甚至其中过手复杂的不动产和地皮更是直接交给了中心城城主,一切都用于对『人类自救中心』的运行改革。 虽然对方之前有些行事偏激,但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人品不端的小人,只是为了谋求中心城的进步,一时走了极端罢了,这才让林栖枝之徒,有了可乘之机。 眼下关不渡与邢舟早就乘坐上私人飞机,去往地球的另一端,准备去极地斯瓦尔巴群岛看极光,那里全年大部分时间都是白天,夏季则是日夜不分。 第131页 关不渡靠在机舱的躺椅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他恍惚间又回到了第一辈子的最后一天。 那一天因为其余世家似乎有隐隐联合之意,甚至不惜对当时的光月出手,关不渡第一次愤怒了,他从关家尘封的屋子里,拿起锋利无比却从未见血的那把家传剑。 提着剑便冲到了几大世家聚会的地点,提剑便杀,一剑斩一人,那一天漫天的血红,染红了他身上的衣服,还有白皙无尘的面容。 然后他神情淡漠,目光空洞地像一只幽魂一般,从聚会的别墅里出来后,游荡在大街小巷,毫无意识的朝着远方走去。 天际残阳如血,橘红和血色铺染在蓝色澄澈的天空,最后又化为一抹黑色。 他走到波涛滚滚的黑海前,吹拂的海风带来新鲜又潮湿的味道,像是在唿唤他。 就在彻底没入大海之前,身后似乎有一道声音,夹杂着一抹血雾嘶吼着唿唤他: 关不渡—— 你带我一起走啊——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句话很难评,但是不得不说彻底扎根在关不渡的心底了。 「关爷?关爷?」 关不渡感觉有人轻轻的推着他的肩膀,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子,对上一双明亮剔透的琥珀色笑眸,面容却有些僵硬。 邢舟一愣,将毛毯往关不渡身上拉了拉,他觉得对方面色有些奇怪,问道:「关爷,怎么了,做噩梦了?」 关不渡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面无表情道:「没什么,就是梦到有人......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邢舟笑的更灿烂了,「关爷,原来你梦到我了呀!」 「便是成了阴间一鬼,我也要找到关爷的!我们天上地下都不分离。」 关不渡:「......」呵呵,我真的有些感动了。 邢舟轻轻啄了啄关不渡的脸颊,然后满足的将脑袋靠在关不渡的肩膀上,紧紧抱着对方。 关不渡轻嘆一声,感受到面颊旁毛茸茸的头髮触感,没忍住用手摸了摸。 罢了,他早就认命了不是吗? 高空的飞机机翼上,旁若无人站立着一直威风凛凛的屎黄色狗狗,激烈的风流吹拂全身的毛髮晃动,天勾黑豆一般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抹机械蓝光闪动: 【滴!滴滴滴!】 【观测目标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3号关不渡,您好,现在本服务中心怀着郑重又喜悦的心情,告知您,本次服务『舔狗的完美人生』项目,所有记录的观测时间,到此结束!】 【你所有的统共三次观测记录,及过去,当下,以及无限未来的时间内,所有权和解释权都将属于本服务中心,非常感谢您与我方服务狗『天勾』的完美合作,本次观测离不开您的努力与配合!】 【再次感谢您的配合和付出!】 【感谢您将人生的失败经验,痛苦的情感经歷,悲惨的挣扎画面,以及所有负面情感提供给我方,您的失败将会是我们最珍贵的资料,以供未来星际人借鑑和治疗和解压(具体用途以下省略阿爸阿爸字)。】 【您本次服务的所有项目都将结束,请您珍惜,您最后,有且只有一次的生命!】 【最后,重复一遍我们舔狗服务中心的口号:】 【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共同谱写『舔狗的完美人生』吧!】 关不渡眸色微动,朝着窗外看去,那抹似乎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身影,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朝着他戏嚯又张扬的挤了挤,裂开黑色的嘴巴,做了一个鬼脸,随后消失不见。 关不渡无声道:「后会无期。」 这时,机舱上最前方的小屏幕上,原本投放着起飞gg的画面一闪。 画面里,穿着黑色西服的官方记者,面容深沉,语气沉重的播报着临时接通的新闻: 「各位观众大家中午好,临时插播一条消息。」 「就在方才十三点一十四分零五秒,本台记者怀着沉重与悲痛的心情骤然得知,本世纪最伟大的诗人李鹤年不幸罹难。」 「李鹤年出生于南方的边陲余年小镇,他出生于一个幸福又美满的家庭,父亲是一名一心为公的人民警察,母亲则是国际上蝉联三届『dream stars』钢琴比赛的知名钢琴家。」 「在这样一个充满艺术氛围与积极向上的家庭中,李鹤年诗人从六岁起就展露了出色的艺术天赋,凭藉对生活的感知和艺术的敏锐,作诗不下数百首,其中的《无梦》、《无归》、《无家》更是被选入应试考中必背三百首。」 「被誉为当代最有灵性和价值的『鬼才诗人』,亦是本世纪最后一名伟大的『奇幻诗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惊才绝艷的人物,却不幸在商场中遇到劫匪爆炸案所波及,享年二十七岁,他一生未婚。」 「他将生命中所有的激情都投注与自己的创作事业,为我们留下足足有三百二十一首诗词,其诗词诡谲又华丽,人妖鬼共存,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多彩诡谲又梦幻的世界,其中许多诗词褒贬不一,更是不为人所理解,但是我们无法否认他的天赋和才华!」 「本世纪有且只有一个的李鹤年,我们永远的失去了他,且再无法遇到如他一般的人。」 「请永远铭记住这一天,这是他永远离开我们的日子,本台记者有幸也是李鹤年诗人的诗迷,接下来请让我朗读一段,我最喜欢的一句诗词......」 第132页 关不渡目光凝在远处的投影屏上,期间神态有些发空。 邢舟很少见他这个样子,问道:「怎么了?」 关不渡摇头嘆息,感慨世事无常,「没什么,只是我还挺喜欢这个诗人的,也曾品读过他的诗词,隐隐有效仿『诗鬼李贺』之风,辞藻却比之简约直白,更透人心和人性,本来我之前还可惜,以我的命数不能读到他晚年集大成之作,可惜......」 可惜对方一个活生生健康又有才华的人,却天降横祸。 比关不渡这个短命鬼死的还早。 说不出谁比谁更受到命运的捉弄。 邢舟抱紧关不渡,低声安慰道:「难说呢,有的时候外人看着是祸,说不定对于本人而言,又是另一种境遇。」 关不渡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是。也许他离开了这个世界,现在已经在他诗词中那个梦幻绮丽的世界中活的逍遥自在,化为仙鬼也不一定。」 -------------------------------------(终) 第51章 [雄虫诗人已死]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6月7号,14:45 帝都,以第1389任虫帝圣法尼的名义,进行的高等级军团将领雄虫分配相关会议。 半圆弧顶层的空旷会议室中。 红色花纹地毯铺满整面空间,透明七彩的玻璃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和头顶的温暖相比,会议室里却气氛严肃,冰冷锋锐。 来自四大军团的军团长,还有地位超然的雄虫保护协会会长,此刻都目光严肃,互不相让,一个个虫瞳竖成一道锋锐的线。 这是最原始,想要置猎物于死地的身体标志。 「咳咳各位......请允许我作为雄虫保护协会的会长率先发言......」 穿着白色西服,身材微胖的雄虫保护协会莱登会长,拿出胸口的金丝帕子,擦了擦头顶上的汗,他先朝圆桌最前方,坐在金丝红软垫椅子上面无表情的金髮虫帝,行了一个扶手礼,然后顶着四道野兽般的目光,颤音道: 「伟大的虫帝......各位尊敬的军团长,不是我故作推脱,而是这一次花园里,成年的雄子一共就只有七只,其中精神力等级在a级以上的也才三只!」 「而且这三只里面,还有一只完全不能以寻常的手段来分配给军团,恐怕只会造成逆反心理,所......」 顿时所有视线落在莱登会长身上。 他后背的冷汗浸透了里面的衬衣,咬牙道:「所以希望你们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好好侍奉这位雄子,直到他能正常出园为止!」 「我知道很无礼,可是这一次花园里面能出园的......恐怕只有一只雄子!」 莱登会长伸出一根孤零零的食指,讪讪笑着,然后又将指头曲起,擦了擦头上的汗。 此话一出,总共四位军团长纷纷面沉如水。 一头红髮的第一军团长炎尼奥,更是拍桌而起,平整的桌面被他虫化的利爪拍出一道蛛网裂缝,大骂道:「莱登!你个老阴比!就算你掌握着整个帝国的雄虫,也别想这么煳弄我们!」 「方才还说只有一只雄虫有心里问题,不能出园,那就还剩下两只能分给我们第一军团!三只变两只,两只变一只,你当我们都不会算数啊!」 原本沉稳靠在椅子上的第三军团长法斯特,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灰色束瞳一眯,磁性的声音淡淡警告道:「等等!第一军团长,就算是三只雄子全部出园,也该是每一军团一只才对,你莫不会是想要全占了?」 顿时其余还在沉思的两位军团长,都纷纷朝第一军团长施压。 就在会议室里的气氛降到冰点,就差一个火星子就能爆炸的时候。 门口忽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紧闭的门碰的一下被人撞开,进门的人惊愕的声音,微微破音道:「莱登会长不好啦——」 「思柯蕊特花园里有两只虫一起私奔了!」 莱登见到来人是自己的助理,视线不悦扫过去,见怪不怪道:「不就是两只雌虫私奔了么,你也不看看我们在聊什么大事,就这点绿豆大的事情,你还敢来打扰虫帝和各位军团长的会议,还不给而我滚出去!」 莱登和其他的军团长见怪不怪。 现在雄雌比是1:9000,有些雌虫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雄虫,难免有几只孤单寂寞的雌雌搞在一起。 不够就算是就算是这样,也是雌虫和亚雌居多。 毕竟越是强大的雌虫战斗力越强,精神暴.乱的反噬也越大,就像这几个全帝国的顶尖战斗力军团长,几言不合就能厮杀,你指望他们彼此能产生什么欲.望,如果是杀意倒是平常。 就在莱登会长嫌弃挥手的时候,就听自己的助理面色扭曲,嘴角抽动,一字一句铿锵道:「会长,不是雌虫啊,是......」 「雄虫和雄虫私奔了啊——」 莱登半空中的手一停,嫌弃的表情石化在脸上,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然后艰难问道:「什么虫和什么虫?」 助理吼道:「雄虫和雄虫啊!」 莱登呵呵一笑,带着一副回归虫神怀抱的安详微笑,又问:「什么雄和什么虫?」 助理已经快哭了:「雄虫和雄虫啊——」 会议室里足足死寂了好几秒,所有的虫,都在艰难地接受,并且处理这个问题。 终于,翘着二郎腿的第一军团长,歪斜的椅子不稳,第一个摔在了地上。 第133页 这个声音如石落水面,惊动了其他的军团长。 第三军团长面容绷紧,连鼻樑上的金丝镜框都来不及扶,第一个起身便将虫翼撑开,直接将顶层的玻璃撞开一个洞,化为一道流光飞远,破碎的玻璃在阳光下如雨落下。 剩下的第二和第四军团长目光相接,瞬间都化为一道束瞳,里面无声战意和杀气碰撞。 「科尔!谁先找到这两只雄子就是谁的!」 「虫屎!卡桑德拉,有准你就别抢飞啊!雄子大人都是我的!」 看着两道瞬间化为流星的身影,呆呆坐在地上的第一军团长炎尼奥反应过来了,他一脸痛苦,捂着屁股,也扬起炽热火红的翅膀,在天边化为火焰般飞远了。 「靠靠靠靠靠!」 「你们这些卑鄙奸诈的臭虫子!老子还没同意呢,谁准你们擅自决定分配雄子的规则!不过最先找到的虫一定是老子——」 「雄子们都是我们第一军团的啊啊啊啊——」 莱登肥胖的身影摇摇晃晃,助理立刻搀扶住他,「会长,呜呜......都是我不好,才让两位a级的雄子大人给逃跑了。」 莱登目光空洞,脖子机械般的扭曲转动,看向助理,似乎早已预见这诡异的一天,问道:「逃跑的雄子里面有李雪莱大人吗?」 助理狠狠地点头,目光坚定。 「呵呵,另一个是谁也不用问了......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毕竟这位雄子大人从小就与众不同,不让虫省心......」 说完这句话后,莱登表情僵硬,眼睛一翻,整个人朝后面倒下。 「会长大人!你不能晕啊!你还有责任要将这两位雄子都找回来啊!」 虫屎的责任。 ...... 李雪莱,他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的,就在上一辈子的地球时,他作为人类的名字叫: 李鹤年! 他是一名追求自由与死亡的诗人! 「雪莱哥哥,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李雪莱看着面前飞行器的前置玻璃窗外,渐渐升高的景色落在蔚蓝色的眸子里,一时有些出神,就听见身旁清润软糯的嗓音微微不安。 他立刻扬起一抹笑,轻轻拍了拍紧紧攥着自己胳膊上的手,低沉磁性的嗓音安慰道:「诺伽尔,放心吧,为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整整二十年,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去往那个自由梦想的星球......」 「蓝星。」 最后两个字,李雪莱念的很低,很低,就像会不经意间惊动微风,剎那间流逝。 诺伽尔近距离看着面前俊美到晃眼的虫,尤其是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如同阳光下金波荡漾的大海,心脏不经意间跳动了一下。 他害羞的地下了头,小声道:「雪莱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雪莱扶着诺伽尔的后脑勺,轻轻在他额头上,隔着金色柔软的髮丝,落下一个吻,后者如同受惊的兔子,立刻蜷缩起身子,却没有躲开额头上亲飘飘如同羽毛般的触感。 李雪莱看着闭起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诺伽尔,那双原本多情深邃的眸子却一瞬间淡了下来,然后开始环顾整个驾驶舱,神情严肃。 虽然他方才说的很好听,但是先不论所谓的蓝星存在不存在,他们在宇宙中毫无后援的航行,会遇到什么困难,光是要逃脱整个疯狂的搜索,他心底就没有几分把握。 但是这并不会阻挡李鹤年逃离这个种族的决心! 这是一个没有自由和幻想的世界,李雪莱无法在此生存和生活,他会窒息而死。 反正都是死亡,他选择自己选择的死亡! 作为一名地球上的人类,李鹤年享年二十七岁。 虽然死的有些早了,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一朝醒来,不是在什么棺材板里,反而是成为了一颗虫蛋里的虫崽子! 他在保温箱里被全方位的呵护长大,度过了一段相当幸福却也难熬的日子。 但周围养育他们这些『孤儿』的保育员们,却都很温柔善良,一个个看着他们的目光,仿佛将他们当成了什么天使。 在这种不愁吃喝的地方醒来,李鹤年未必没有庆幸和享受的想法,于是他一边老老实实作为一名『孤儿』长大,一边从封闭的环境里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 而所有对未来的畅享,在隐隐窥见真相后,轰然破碎。 这是...... 充满虫子的世界! 他也知道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定位,一个家族落寞后,又失去雌父雄父的『雄子』,可以说在他长大的思柯蕊特花园里,全都是整个虫族里稀有又珍贵的雄子。 在虫族里面,所有出生的雄子,都是整个帝国的稀有物资。 而除了像李雪莱这样失去雌雄父的雄子,就算雄父和雌父都健在的雄子,也必须要在柯蕊思特花园里,由整个帝国共同养育,接受专门的教导。 李鹤年将这种做法称为——全方面雄虫垄断和洗脑。 用了好几年,李鹤年学习了这个世界的歷史,得知现在这个虫族社会为何会如此扭曲。 先不说歷史,而让李鹤年作出这个『私奔』之举的催化剂。 就是在他成年的那一天,从小如同『母亲』一般照顾他生活,养育他长大,会满足他一切合理要求的花园保育员雌虫,脱光了衣服,跪在地上,一副发.情的表情,求着李鹤年.上.他。 第134页 不仅仅是李鹤年,所有成年的雄子都会面对这幅场景,花园里的保育员似乎颇有经验,让所有成年的雄子有了难忘却沉沦的一夜。 可是李鹤年窥见了整个虫族的阴谋。 这个虫族需要并且只要雄子们对此事精通且沉迷,表面上看是将雄子捧到极点,实则是用另一种聪明又隐晦的手法,间接榨取他们需要的东西 雄虫的精神力和白液。 李鹤年必须要『私奔』,无关什么价值观和间接囚禁的问题...... 这是一场生存还是死亡的抉择。 第52章 [雄虫诗人已死]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6月7号,14:46 思柯蕊特花园,又被所有雌虫称作『雄虫的摇篮』。 帝国每一只尊贵又稀少的雄虫们,从还是一颗虫蛋开始,就在这里长大,在成年之前每一只雄虫的身份和相貌,包括身体能力和精神力等级都不会公开。 因为不知道有些陷入精神暴动,或者别有心思的雌虫们,会对这些脆弱又天真的小雄子做出什么事情。 譬如在帝国的歷史上,就有许多加密文件中记录过: 某某雄子被星盗掳走,强取精神力制成精神安定剂,某某雄子被别有心思的雌虫们囚禁,榨取他们的虫液,欺骗他们的感情。 就连在议会上一致通过,并且集合帝国顶尖武器和军雌保卫的思柯蕊特花园,都曾有不长眼的雌虫想要偷渡。 美名其曰,感受雄子的气息。 一座宛如仙境的岛屿。 整座岛屿隔空漂浮在云层里面,地下由一个个微型的飞行器全方位支撑着,毫无停歇的燃烧飞行能源,就为了这座岛能够二十四小时漂浮。 这座梦幻又绿意盎然的岛屿就是『雄虫的花园』。 为了避免有心雌虫觊觎和窥伺,整座岛屿都是漫无目的的漂浮在空中,行程只有虫帝和雄虫保会协会会长知道,还有帝国最信任,最忠心的军雌和亚雌保育员全方位守护。 今天是花园里,为成年的雄子大人们举办成年礼特殊的一天。 也是差点被整个虫歷记录的一天。 天空中撒着金色的彩纸,落在岛上,让每一只雄子发出惊唿声,时不时传来嬉闹雀跃的声音。 原本面无表情,一个个心硬如铁,守卫在空中的军雌,冷锐的眉眼都软了下来。 在半空中围绕岛屿悬浮的雌虫,有被新选上来的军雌,忍不住窃窃私语: 「喂!你们听说了吗?今年有三位雄子大人成年呢!」 「真想看看他们都长什么样子,可惜,我们只能在岛外驻守,连进都进不去。」 雌虫面色迷醉道:「就算见不到,哪怕闻闻他们成年以后觉醒的信息素和精神力也好啊。」 「住口!」 另一只面色沉稳严肃的军雌,冷声道:「雄子大人也是你能宵想的!每一只雄子都是帝国最珍贵的珍宝,虫帝和议会自会决定他们的归属问题,不是我们能多嘴的!收起你天真愚蠢的想法!」 「四大军团啊,可是今年只有三只雄子成年,这四大军团怎么能分的够啊?」 另一只耸拉着眉眼的军雌嗤笑一声,似乎窥见了什么,「怎么分?自然是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的分啊!」 就在他们谈笑间,岛屿下方被花丛掩饰着一个白色的小型圆头飞行器。 透明的面板里,映着一双剔透湛蓝的蓝眸,静静看着这一幕。 飞行器周身亮起了蓝色的光芒,白色的飞行器从头部开始渐渐隐身,直到再也窥不见半分后,立刻化为一道白线,引起空气中淡淡的气流波动。 为首的沉稳军雌耳朵一动,似乎察觉了什么,心底有些不安,似乎为了验证他的感觉,每一只煽动着翅膀的军雌,手腕上的通讯器都闪动着红色的光芒。 「滴——」 这是最高等级的一级警报! 堪比外敌打入虫帝的寝宫了。 「该死!又是哪只不长眼的臭虫偷渡进了花园里面!」 「敢惊扰雄子大人们,我一定要咬碎他的虫翼,打碎他的牙齿,挖了他的眼睛!」 通讯器响了几下后,又恢復了平静,所有虫听着里面传来的命令: 「所有花园外的特等军雌听令,这是来自虫帝的亲口命令!」 「现在花园里有两只雄虫擅自出了花园!」 「命所有军雌以花园为中心,散开寻找,一定要找到两位雄子大人!完好无损把他们带回来!」 「记住!是完好无损!」 所有雌虫都面面相窥。 有虫不可思议:「我没有听错吧?不是臭虫熘进花园,而是雄虫自己跑出来了?」 有虫怀疑:「应该不可能,每一只雄虫从出生开始就在体内植入了血管晶片,可以定位他们的位置,擅自出岛,我们会第一时间接收到警报!」 「而且雄虫没有翅膀,他们根本就不可能飞出岛屿!」 所有穿着蓝色制服的军雌,看向脚底下的云团和不见底的地面,默默贊同。 有虫立刻严肃汇报:「队长!我怀疑有虫已经攻陷了我们的联络密码!现在一定是想要调离我们,然后再一举侵占整个思柯蕊特花园!」 通讯器里面,发布命令的虫顿时气的呕血,大吼的声音都嘶哑异常: 「该死该死!你们这些被粪便堵住了脑袋的虫子!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血管晶片里的红点就在刚刚离开花园后立刻消失了!根本用不了定位!」 第135页 「趁着现在雄子大人们还没有逃远!你们还不快给我找啊——」 「啊啊啊啊!我要踢爆你们这些只会战斗的蠢虫们的脑袋!」 为首的队长率先反应过来,关掉通讯器,坚毅的面庞沉了下来,命令道:「不,联络密码每一次用过后都会更换,不可能有虫事先预知,应该是真的有雄子出逃花园了,我们现在立刻就......」 『哄——』的爆炸声传来。 远处的天空。 顿时传来一道不小的爆炸声,裹挟着碎裂的飞行器外白内灰的机身碎片,划过一道一道气流,赤红色的火焰在机翼燃烧,从高空坠落。 还有从里面坠落的身影。 所有军雌一愣,一个个绷紧了翅膀,如同闪电般飞向爆炸的中心,崩裂的飞行器碎片割裂在身上,也毫无畏惧和疼痛,如同飞蛾扑火。 这种足足有五百米的距离,用肉眼是看不清的,可是在亮起了竖瞳的虫瞳看来,却准确捕获了那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身影,像断了线的风筝坠落 「是雄子——」 「雄子大人——」 虫神新历1259年,6月7号,14:45 机舱里面。 李雪莱此刻正拿着一把事先藏好的小刀,面无表情的划破自己的耳垂,用指尖从里面挤出一个红豆大小的晶片,连同鲜血,然后刀尖一插,顷刻间粉碎。 一旁的诺伽尔看的眼睛一闭,后背靠在身后的椅子上,靠的紧紧的,小声道:「雪莱哥哥,这个......必须要取出来吗?」 「嗯。这是帝国在每一只雄子体内安装的监控晶片,」李雪莱情绪不明的嗯了一声,然后才转向副驾驶,轻声安慰道:「放心,只是开一个小口子,不会很疼。」 诺伽尔不安地看向李雪莱现在还在流血的耳垂,就像上好的白瓷碎了一个口子,流着鲜血滴落,心底不愿相信,已然有了退缩之意。 李雪莱湛蓝的眸子,平静又能看透人心。 知道诺伽尔害怕了,他立刻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就像披着天使的面孔,哄骗无知人的恶魔。 清冽又温柔的嗓音带着天生蛊惑人心的语调,「诺伽尔,如果不取出这个,我们根本就逃不出去,你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最想一直在一起的虫就是我吗?」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成年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每天都待在一处。」 「帝国会把我们分开,让我们娶其他许许多多的雌虫,而那些雌虫们都会来争抢我们的时间,他们也一定不会允许他们的雄主天天见面。」 诺伽尔想到这里,立刻坚定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道:「我不要和雪莱哥哥分开!你......你取吧!」 李雪莱深邃迷人的眸子眯了眯,细看眼底却平淡无波,他将刀片上的血用帕子擦干净,然后用同样的步骤小小划开那软嫩白皙的耳垂,取出里面的晶片。 用事先准备的药水替诺伽尔止血后,才给自己的血流不止的耳垂上药。 诺伽尔只觉得耳朵上一麻,等睁开眼睛后见到晶片已经取出来了,他惊讶道:「真的不痛哎,雪莱哥哥。」 李雪莱回以温柔一笑,「诺伽尔,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个囚笼一样的花园,离开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 李雪莱开始安心研究这个飞行器。 哪怕整个帝国都不会教导雄子们架势飞行器的知识,更不会让他们触碰这类『危险』的东西,可是李雪莱还是凭藉着七拼八凑的知识和信息,摸出了一点门道。 他刚开始在头顶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按键,上面虫族特有的文字,短暂摸索过后虽然说不是精通,但还是能启动了。 他记得曾经让保育员为他寻来的一些杂书,现在飞行器和机甲的操作是不可能送到花园里面的,可是李雪莱曾经在有些年代的歷史书上,看到过歷史的飞行器。 他顺利将飞行器起飞,里面原本闪着红色灯光的探照灯,立刻变为了蓝色,这是一个疗愈心灵的颜色。 一旁惴惴不安的诺伽尔,紫宝石一般的眼睛立刻亮起,夸赞道:「雪莱哥哥好厉害!你居然会开飞行器!」 诺加尔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身旁这个出色又俊美、且只和他一个人亲近的雄虫,脸颊上红扑扑的,目光里带着喜爱和崇拜。 李雪莱一只手把控着面前半圆弧的方向盘,另一只空的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将虫又按回他的副驾驶座上,嘱咐道:「先坐好,我第一次开,飞行器可能会有些不稳。」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原本流畅飞行的飞行器,此刻忽然左右摇摆晃动着。 李雪莱面色一沉,立刻两只手握紧操控手柄,明明自己没有动它,他用手点了面板上几个按钮,原本不透明的机舱立刻变得透明起来。 从里面能看清外面的景象,就像一瞬间被抛到了高空。 诺伽尔立刻缩回了身子,紧紧握着身前的安全带,眼睛上隐隐蒙上了一层雾气,「雪莱哥哥,我害怕!」 「我想回去了......」最后这一声有些小。 充满冷机械风格的驾驶舱,此刻头顶上花花绿绿的面板亮个不停,蓝色的机光立刻又变为红色。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雪莱惊疑不定,他从透明的机身外,忽然瞥见一点红色燃烧的光芒,原本正常运作的机轮,此刻却像是某种东西事先阻挡一般,艰难的转动着。 第136页 里面摩擦的火星立刻化为熊熊燃烧的大火,火舌顷刻间便如同跗骨之蛆布满半个飞行器,原本的隐身功能也用不了了。 半个飞行器顿时燃烧。 李雪莱一愣,原本湛蓝剔透的眸子立刻深沉如海。 身旁响起尖锐带着哭腔的声音,「雪莱哥哥!我们快回花园里面吧!园长和会长叔叔一定会救我们的!」 李雪莱心底冷笑一声。 救他们,只怕是马上就把他们卖给别的雌虫了! 眼看着外面的火焰越来越大,整个飞行器也不停使唤,朝着地下坠落。 「呜呜呜......」诺伽尔这次是真的泪流满面了,「雪莱哥哥!我不想死啊,你想想办法,我真的不想死啊!」 李雪莱冷冷的眸子一凝,最后一句话却让他眼底闪过一抹怔愣,他看向身旁绝望的诺伽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刻将两个人身上的安全带解开,然后按下面板上的开门的按钮,好在另一侧的机门还能安全的滑动打开。 李雪莱沉声道:「诺伽尔,我们不能在里面待了,必须要从这里出去。」 诺伽尔哭的一抽一抽,紧紧抓着李雪莱的衣袖,捏成深深的印子,「怎么出去啊......我们又不会飞,会摔死的!」 李雪莱一边在不稳定的飞行器里前行,一边半抱着哭个不停的诺伽尔。 高空涌进来的风,吹拂起雪莱的头髮和衣服,让人一瞬间唿吸停滞,大脑发晕。 李雪莱看向一望无垠的高空。 金色的阳光和洁白的云朵倒映在湛蓝色的眸子里,他眼底闪过一抹痴迷和嚮往。 随即身后的爆炸声响起,打破了他的思绪。 『哄——』的一声。 爆炸带来的热浪朝着后背袭来,还有滚烫焚烧的痛。 李雪莱将诺伽尔紧紧抱在怀里,崩裂的碎片插进他的后背,滚烫的火焰在衣服上燃烧,他身子不受控制的坠落。 李雪莱余光瞥见,数道朝他们飞过来的身影,还有一个个闪着金芒和各种颜色的虫翼,带来的是锋利和美丽的共存。 他用了二十年,只有对整个虫族的厌烦与嫌恶,可是他今天第一天才发现,他们的虫翼堪称美丽的艺术品,让身为人类的他,也不禁惊嘆流连。 李雪莱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诺伽尔,你不会死的......对不起......」 「可惜......我也走不了了。」 「但是没关系,我会选择自己的死亡......」 「唯有死亡让人类解脱,唯有死亡是自由的......」 李雪莱拿出早就准备好,置于怀中的微型手枪,巴掌大小,通体冷灰色的光,精緻又锋锐,里面只有一颗子弹。 他将漆黑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闭上双眼,面容安详又愉悦。 李雪莱并不惧怕死亡,因为早在他上一辈,作为人类李鹤年的时候,他就是自己选择步入了死亡的殿堂,这才有了第二世的李雪莱。 虽然这一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醒来。 他其实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是若要他在这个满是虫子的世界里,每天被虫监视,洗脑的话。 他会将自己的生命终结在最美丽,最自由,最灿烂的时刻。 「碰——」 高空中一声清脆的鸣响。 伴随枪响的是,划过一道血色的线,像飞扬的红色丝绸,在白云与蓝天中飞扬,毫无留恋,不沾染任何云朵,随风飘散。 高空的气流冲进肺腑,带来一阵阵的窒息,和大脑的渐渐麻木。 李雪莱放任自己彻底失去意识。 【啊啊啊啊!我还没来得及绑定目标啊!你怎么先死了!不对!好像就是要死过以后才能绑定啊!】 【等等!你丫的作为地球人的时候不是死过一次了吗?谁准你现在自.杀的啊!】 【不对啊!我还没来得及说『不许自.杀啊』——!】 闭上眼睛后,耳边却有很远很远的声音,在大脑里响起: 【滴滴滴——】 【目标检测中......】 【哈哈哈哈!又发现舔狗一枚!咦!来自地球的朋友,你是否有很多滴问题~~~】 【咳咳!我们说回正题!】 【尊敬的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4号李雪莱(地球名:李鹤年)你好,您以被我方未来星际舔狗服务中心,选中为幸运用户,接下来的旅途我将伴您同行,您可以称唿我为『天勾』。】 【以下请注意: 我方服务中心为『强制观察项目』,用户一经选中,不得拒绝,否则直接销毁当前用户......接下来给与用户0.0001秒选择,『是』(用户沉默默认选择『是』)或『否』(将直接销毁用户)】 【用户默认选择『是』,现进行下一步骤: 我方与用户在未来产生的任何服务,都将遵循『等价交换』,重申一遍,是『等价交换』(具体交易内容内存过多,以下不便详细说明,具体交换内容,视用户需要,单另说明)】 【最后,您的服务小狗狗『天勾』十分期待与您同行,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 【失败乃成功之母,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 【共同谱写『舔狗的幸福人生吧』!】 【以上!】 第53章 [雄虫诗人已死] 李雪莱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死之前的走马灯,他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年前,还在地球的记忆。 第137页 明明来到虫族后,很少会想起了,却在枪响的那一剎那,毫无由来的挤满自己的大脑。 那是李鹤年的记忆。 李鹤年的父亲是一名人民警察,一心为公,捨己救人。 并且以此高尚的道德来要求李鹤年,所以李鹤年从三岁的时候,路上别说见到一枚一角的硬币,他连捡到一根针都要上交给警察局。 而父亲终于在李鹤年十三岁的时候,怀抱着自己坚定的信仰,用生命解救了一个无辜的人质,从此阴阳相隔。 父亲的同事邻居无不在李鹤年面前赞嘆可惜,并且无数次对他说,他的父亲是一个多么勇敢又善良的人。 从小受到良好教育,与高尚节操教养的李鹤年呢? 他当时在想些什么? 他无话可说,无泪可流,至于在他心底的私人想法。 不能说......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天。 自己又将路上的一个玫红色钱包交给警察局的时候,捂着有些冻僵的手站在冰天雪地里面。 忽然想起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虽然这诗用在这里,不伦不类,驴头马脸,但是他却觉得自己就是那颗被冻死的骨头。 他宁愿自己出生在朱门里,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不去想今夕,不去管他人死活。 毕竟,谁会记得路边的烂骨头。 他有一个至今无果的问题: 父亲,你为什么抛下我去救不相干的人? 因为他比你的儿子更重要吗? 一定是这样的吧,重要到你甘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 他的母亲是一位美丽,优雅,充满艺术气质的女人,国际知名钢琴家。 美貌与艺术共存,家庭与事业兼顾,鲜花与掌声共享,她已然站在某种领域的顶端。 用他母亲的话说,『她会死在最高雅最伟大的舞台上,弹奏一曲永世流传的曲子,被世人铭记』。 世人都是如此看待她的母亲,可是李鹤年却又不同的见解。 他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弹错一个琴键时,那个女人用什么样的表情,用什么样的力道,将钢琴盖砸在自己的手上。 噼啪噼啪...... 数十年的肌肉记忆,每每在亲戚朋友的邀请下,再次弹奏一曲,他骨头缝隐隐作痛,后来大概是看他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艺术天赋,他的母亲终于放弃了他。 用他母亲的话说,『机器人都能弹奏出和你一样的曲子』。 因为李鹤年的钢琴曲,只有技巧,毫无感情,煳弄煳弄普通人还行,但到了艺术的殿堂,就是臭狗屎,连该有的臭味都没有。 后来随着母亲的年龄上涨,美貌的逝去,后来之秀的声名崛起,这么一个情感丰富,又心高气傲的女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地位被他人撼动。 终于...... 引用一句国际钢琴杂志fds的标题:『她死在了那个伟大的舞台,鲜花与掌声都夹道相送,她是本世纪最美丽最强大的钢琴女王』。 二十岁便父母双亡,孤家寡人的李鹤年呢? 他开始沉迷于文字的世界,诗词的世界,大概他的血脉里终归还是有艺术的细胞,短短几年便在文坛鹊起,在这个不再诞生诗人的世界里,他被誉为『本世纪最年轻的鬼才诗人』。 李鹤年的诗词人妖鬼共存,描写更多的是鬼,人只道鬼恶,鬼晓人心毒。 李鹤年还活着,却如此期待死亡以后。 他认为,世人大多被禁锢,选择不了自己的出生,选择不了出生的时代,甚至选择不了自己的亲人,天地一蜉蝣,随风浪而逝。 唯有死亡让他们平等。 帝王将相和卑贱平民,国家总统和无知文盲,千万富翁和破产倒霉蛋...... 谁的死又与谁的不同? 死亡让人人平等,死亡后的世界人人未知,而勇敢选择自己死亡的人,才是孤勇者,是伟大的灵魂,是不灭的情怀! 在这个没有选择和自由的世界里,李鹤年要选择自己的死亡,拥抱未知的未来。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死亡以后的世界,譬如他会去到同自己诗文里那个人妖仙共存的世界,或者是无间地狱里挣扎徘徊,更或者还有那个百家争鸣,文采斐然的大争之世! 可惜...... 一个多情的诗人,却到了一个最无情的世界,没有自由和幻想,没有过去和未来。 这是一个没有诗的世界。 李雪莱醒了。 李雪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应当是很久了,因为他现在连睁开眼睛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的十分的吃力,就像有胶水黏在眼睛上。 他用了足足十几秒才睁开眼睛,意识渐渐回笼后,他虚无的目光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境地,眼底难免惊愕。 不是对自己所处的这片空间,而是对自己居然又活着的事实。 他指尖摸向自己的太阳穴,完好无损,光滑温热,仿佛那里从不曾被子弹穿过。 李雪莱摸着自己的太阳穴,不忘记环顾四周。 一个十几平米的玻璃房间,上下左右,里里外外都是透明的,这个房间里只有自己现在躺着的一张大床,还有面前一个透明的圆桌子和凳子。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起身,光脚走下地面,湛蓝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就在逃离失败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自己会面对什么。 第138页 稀少又颇具价值的尊贵雄虫,居然妄想逃离这个虫族,摆脱雌虫们的控制,必然是全方位的监控和监管。 老实说,李雪莱甚至都想过,他们会不会直接动用一些隐秘的手术,消除自己的记忆,改变自己的人格。 虽然这种知识不会有虫告诉他,可是有着人类灵魂的他,不免想过最糟糕的境况。 所以,他当时才义无反顾选择死亡。 不过,现在看来,还不是最坏的境地。 李雪莱环顾四周,朝着圆桌前走去,淡定的坐在椅子上,玻璃房子外又套着一个房子,他看向紧闭的外面房子的那扇金属门,然后又收回视线。 不用几秒中,那里就会进来一只面带和蔼且痛心疾首、仿佛只关心你一个人的虫。 而此刻另一扇房间里。 正如李雪莱的预料,团团围着这个世界权利顶端的虫们,纷纷看向巨大屏幕上的监视画面。 「他什么反应?」 「没有什么反应啊!」 「这只雄子大人果然和其他的虫不一样,一觉醒来面对这种情况都如此的淡定!不像......」 所有虫看向隔壁的监视画面。 里面金髮紫眸的雄子早就哭的快要断气了,被派去的花园里看他长大的保育员,则轻轻拍着后背安慰对方,拿着一瓶最纯的榴榴果奶餵给对方。 诺伽尔一边哭一边还不忘记喝着果奶,看起来情绪稳定好多,紫宝石般的眼睛里还蒙着水雾,看起来可怜又可爱,问着他什么时候能见到雪莱哥哥。 「哦~真是个惹人怜爱的雄子,天哪,我的虫心都要化了。」 有个穿着白大褂,医生一样的雌虫,立刻扑倒屏幕前方,伸出舌头在那双紫宝石的眼睛上舔舐起来,眼神迷醉。 「天哪,好美丽的眼睛,好可爱的表情,嗯~」 第一军团长炎尼奥一把揪住对方的后领,将人朝后面扯,骂道:「梅根,我靠你虫母的!别做出那么噁心的动作和表情!老子都要吐了!要发/情给我回家去发!」 监控室的所有虫都对此不忍直视,不过他们其实...... 也挺理解对方的。 因为他们心底也早就舔了无数回了,不是用舌头,而是用眼睛。 诺伽尔软糯可爱的神情,很符合雌虫对雄子们的幻想,不过整个监控室里,望向另一个屏幕的雌虫却明显更多。 屏幕中那只黑髮蓝眸的雄子大人,睡着的时候面容平静又不容侵犯的高冷,宛若高高在上的神明。 而醒来的时候,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又像阳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深邃又多情,勾动你的心弦,恨不得直接投海溺闭进去,可你再细细看去,对方眼底却是冷冷的无情,就像深海下的冰川,触碰都让你被冻伤。 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屏幕中原本低头的虫,忽然抬起头来,准确无误看向屏幕。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面,像是藏着冰的碎片,化为一道冰棱,直直朝你心尖插进去。 所有军雌都是唿吸一滞,下意识挺直了嵴背,这才发现后背有些湿。 无虫在意的角落里。 抱着胳膊,慵懒靠在墙边的一只绿眸雌虫,原本打着哈欠,看到这一幕,站直了身体,森绿色的眸子眯了眯,闪过危险的弧度,紧紧盯着屏幕中的雄子,嗤笑一声: 「有点意思......」 「哦~哦!哦!」 梅根挣脱身后的虫爪子,立刻扑到另一边的巨大屏幕上,这一次他却没有用舌头亵渎里面虫,而是直接『噗通』单膝跪地,神情激动又迷离道: 「这世间居然还有这么完美的虫子!不!他的美丽和不为虫知的强大,说是上一纪元里传说的虫神也不为过!」 没错,在威兰德星球的歷史上,第一个初代的虫神是雄虫,传说他的强大并不亚于如今的雌虫。 自从上一个纪元旧历,来自宇宙中的神秘大爆炸后,整个宇宙里的生灵皆被毁灭,在一切重归混沌与废墟的黑暗中。 只有一颗亮着奇异金色纹路的未知种族的蛋,在烧焦的威兰德球星球里倖存,还有一只从土地里爬出的虫子,背上却长着亮着花纹的虫翼,亲昵的抱住那颗蛋,就像守护世上最珍贵的宝藏。 这就是创世虫神和虫母的故事。 他们繁衍种族,守望相助,将威兰德星球在废墟中重建,带领整个虫族成为这片宇宙中唯一的霸主,雄虫负责保护部落和伴侣,虫母繁衍虫蛋。 可惜在宇宙中,又爆发了一次未知的爆炸,携带不明宇宙病毒的虚空物质蔓延开来,导致所有负责繁衍的虫母皆是丧生,回归了虫神的怀抱。 而剩下的虫族为了延续这一种族,他们渐渐分化为雄虫,雌虫和亚雌虫。 雄虫诞生了精神力,能够抚慰精神暴乱的雌虫,但是他们身娇体弱,十分易受伤和死亡,不少雄虫在歷史的变迁中,渐渐凋亡。 反而是雌虫他们的身体越来越强大,与之相对的是精神暴乱也一次比一次的剧烈,他们用生命守护雄虫,开创家园,与雄虫交.合,繁衍虫崽。 这才勉强让雄虫,和整个虫族不至于灭亡。 「亲爱的李雪莱大人,您听明白了,雄虫与雌虫交.配乃是大自然的规律,是整个虫族繁衍存亡的基石。」 「您身为雄虫,这是虫神赋予你的伟大的使命和责任,您应该在成年的那天就早早接受雌虫,而不是带着另一只无知天真的雄子,胆大妄为的离开思柯蕊特花园这一雄虫的温床。」 第139页 玻璃房外面。 满头白髮,穿着黑色袍子的老雌虫,杵着银边雕花的拐杖,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里面的李雪莱,喋喋不休道: 「哦!虫神吶,您到底知不知道您的行为有多么大胆和危险,要不是守卫花园的军雌赶去的早,您和另一只雄子就会被活生生摔成血肉模煳的面饼。」 「就算你们能暂时逃脱了,可是您知不知道,整个威兰德星球外面到底有多少混沌异兽的存在,他们会把你咬成碎片,吞进肚子里!您难道想成为野蛮低贱异兽口中的食物吗?」 李雪莱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他其实心情并不怎么好,一醒来就被迫听一只虫子在你耳边嗡嗡嗡,你又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听着外面老虫子的叨叨叨,李雪莱伸出一只手掏了掏耳朵,心底却想下一句话是: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雄虫不能出去云云云』。 果然。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不是我们不让您出去,可是帝国早有律法,未成年的雄子必须要在柯蕊思特花园里受到保护。」 「而成年的雄虫若要出星球游玩,也必须要在雌君的陪同下,并且由帝国派出专门的军雌队伍,您的行为不只是违背了帝国律法,更是将整个虫族的安危至于不顾!」 一声轻笑声响起。 一直都面无表情,无聊听着老虫子叨叨叨的李雪莱,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他,总算将目光落在玻璃房的外面。 外面以穿着黑袍的老雌虫为首,还有雄保会会长和另外几只生面孔的雌虫,都是表情一愣,看着里面第一次露出笑容的雄虫。 那双微微眯起的湛蓝色眸子深邃又深情,叫他们短暂失神。 穿着黑色制服,头戴帽子的不起眼雌虫,掩在黑色光滑帽檐边下的森绿色瞳孔亮起了竖瞳,就像野兽见到自己感兴趣的猎物。 雄保会莱登会长拿起帕子擦了擦汗,毕竟他也是看李雪莱长大的,知道对方这个笑就没好意,心底很是不安,他朝着李雪莱使眼色: 「咳咳......」 可惜对方压根儿无视他。 倒是穿着黑袍,一派老教士的老雌虫眉头皱了皱,像是警告不听话的学生,「李雪莱大人,您方才嗤笑,是觉得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李雪莱身子闲适的靠在椅背,翘起二郎腿,很不优雅的晃了晃,以此来缓解自己的无聊和烦躁,可奈何他身材太过优越和挺拔,反而有几分不羁。 他轻轻摇头,语调淡淡道:「尊敬的劳莱尔教授,哦,虽然你方才告知过我姓名,但是我看你手上的拐杖有金棉花的花纹,这是帝都最负盛名的校徽,所以我大胆猜测您是帝都学院的教师。」 「虽然我不是您的学生,但也自作主张,称唿您老教授了。」 劳莱尔一愣,原本的不悦倒是散了几分,他语重心长道:「尊敬的李雪莱大人,我看您也不是顽固无知的雄子,既然您的观察力如此敏锐,想必更是明白自己的举动有多危险,以后便不要如此行事了。」 李雪莱一只手撑着椅背,语调有些不屑道:「老教授,如果你想要上课的话请回学院,至于您方才说的什么虫族的歷史和繁衍问题,早在我还是三岁的时候,就有虫日日不停往我脑子里灌输,我倒背如流,不想再听您的口水。」 「不,您还不明白。」 劳莱尔微愣过后,嘆息道:「帝都每一只雄子,都是伟大又珍贵的珍宝,损失一只都是对虫族造成莫大的损失,可是您不仅自己想要逃跑,更是带着无知的另一只雄子,险些让帝国损失两只雄子啊!」 劳莱尔说道气极,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捶了捶,发出清脆铿锵的声音,他又忍不住重复道:「您的行为会影响整个虫族的安危啊!」 李雪莱又笑了,眼底冷意更明显,反驳道:「老教授你少危言耸听,什么帝国的珍宝,虫族的安危,区区两只雄虫而已,我走我的路,又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我从不相信区区两只雄虫就能决定一个种族的兴衰。」 区...... 区区两只雄虫而已? 第54章 [雄虫诗人已死] 玻璃外的雌虫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虫如此形容自己。 要知道哪怕一只失落的雄虫,就能引起帝国的震动,无数雌虫的厮杀和争抢。 更何况还是两只! 他们不知该作何表情,但心情实在是复杂,表情一时又扭曲又无语。 「李雪莱大人!」 劳莱尔教授眉头深深皱起一道纹路,语气加重道:「您方才还说您熟读虫族的歷史,我看您还是根本没仔细读过,如果您认真读过,就该知道如今的雄雌比是1:9000,为了整个虫族的延续,我们不能损失任何一只雄虫。」 劳莱尔语气一顿,随即又狠狠的剜了一眼身旁不停擦汗的会长莱登:「不过想必这也不是您的过错,一定是负责养育和教导你的虫的失职!」 莱登:「......」报他名字算了。 李雪莱冷嗤一声,面容冰冷,反讥道:「歷史歷史歷史......又是虫族的歷史!」 「尊敬的劳莱尔教授,也许你是带着信念与决心,或者受到帝国的命令来给我传道洗脑,但是你这么义正言辞给我讲述那些虚假修饰过的歷史,身为一名肩负传承教导的高尚教师,你就一点都不心虚吗?」 第140页 「连歷史都能作假,这样的种族趁早灭亡算了。」 后面一句话,李雪莱算是自言自语。 奈何玻璃房外面的雌虫皆是耳聪目明,听的清清楚楚。 劳莱尔第一次绷不住表情,黑袍地下的身子微微晃动,强撑道:「李雪莱大人,我秉持着教师的职责,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做担保,这就是虫族传承了两个纪元的歷史,毫无作伪!你的指责是要肩负法律责任的!」 「算是毫无作伪吧,不过老教授你似乎在某些关键的节点省略了几句话......」 李雪莱修长的指节,有些烦躁的点着桌面,看向对面一字一句道:「譬如,雌虫会用生命保护雄虫,甘愿为他们战死,以此作为自己高尚的荣光和丰碑。」 「这有问题吗?」劳莱尔坚定反问道。 「当然有!」 李雪莱冷声道:「你没有说,陷入精神暴动的雌虫会疯狂渴求雄虫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安抚,甚至控制不住伤害雄虫,陷入暴动的雌虫甚至有可能会杀了雄虫!」 「因为雄虫的鲜血也是雌虫疯狂渴求的安慰剂。」 就像被石头狠狠一砸,所有雌虫都有些表情失控。 劳莱尔到底上了年纪,见多识广,不然帝国也不会派他来为『私奔』的雄子们『洗脑』。 他维持着沉稳,控制自己的精神,干脆道:「确实有这种情况。」 「就像我之前说的,一向以保护雄虫为使命的雌虫闻到了雄虫的鲜血,都会控制不住自己,更何况那些宇宙混沌里的异兽,他们会将你们分食殆尽的!」 「所以对于雄虫而言,更要保护再保护!」 方才还慌的一匹的莱登会长,立刻朝劳莱尔投向赞嘆的目光。 不亏是老教授,就是会说话,果断承认,然后立刻以此为题,警告雄子外面世界的危险,形势立刻反转了。 李雪莱不紧不慢道:「不愧是老教授,但是您别急,您之前讲述的歷史故事里,我对一句话有些存疑。」 「哪句?」 劳莱尔已经不敢小看这只雄虫了,原本以为很快就能交差,可现在他心底有点儿慌。 李雪莱意味深长道:「您说的两次宇宙爆炸。」 劳莱尔精神一松,原本以为对方会问什么冷僻的知识,这个问题连虫崽都知道,他信心满满道:「这有什么可疑惑的,想必你在花园里也学过。」 「第一次宇宙爆炸,毁灭了整个宇宙里的种族,先不提那些消散在虚空中的种族,就说伟大的虫神和虫母就是在这个时候建立了虫族的国度,奠定了我们在宇宙中成为霸主的地位!」 「至于第二次的宇宙爆炸,则令虫族分化为雄虫,雌虫和亚雌,而随着宇宙里携带的虚空病毒,让雄虫产生了精神力用以抵抗病毒......」 「等等。」 李雪莱原本慢悠悠晃着的一只腿一顿,坐直了身子,冰冷的表情扯出一抹不怎么真切的笑意,磁性的嗓音如同一杯醉人的红酒,慢慢摇晃,他说:「就是这里啊,虚空病毒。」 劳莱尔表情一凝,浑浊的眸子深了几分,强撑道:「有什么问题吗?」 「雄虫既然觉醒了精神力,用以抵抗虚空病毒,又怎么会像你说的有将近九成的雄虫死亡呢?」 李雪莱蔚蓝色的眸子如大海般澄澈,叫你仿佛置身大海中央,无路逃生,他不紧不慢的反问道:「你们在这件事情上撒谎了吧?」 「我没有!」 劳莱尔声音大了几分,手里杵着的拐杖却随着身子微微晃动:「雄虫觉醒了精神力有强有弱,许多雄虫哪怕是觉醒了精神力,也有可能熬不过病毒的侵袭,导致数量锐减!」 李雪莱不紧不慢的奥了一声,反问道:「觉醒了精神力的雄虫熬不过病毒的侵袭,那一边要被病毒侵袭又要熬过精神力暴乱的雌虫,反而数量不减,这很不可思议,不是吗?」 劳莱尔的表情已经彻底绷不住了,趔趄着上前一步,瞳孔张大,说了太多的话有些沙哑的嗓音问道:「你,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李雪莱并不欲与他绕圈子,干脆利落的起身,椅子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他一字一句道:「其实在第二次宇宙爆炸中,雄虫数量锐减是被雌虫捕杀的吧?」 此话一落,所有雌虫的大脑都是一阵嗡鸣,短暂出现了空白。 劳莱尔浑浊的目光瞬间如刀子,插向一旁目瞪口呆的莱登会长,嗓音有些阴沉:「这是你告诉他的?」 莱登会长立刻涨红了脸,后背早就汗湿了,他声音颤抖反驳道:「我怎么可能告诉他?我是吃饱了撑的不嫌事多吗!我平常见到这位祖宗都是绕道走的,谁知道他会给我惹出什么事情啊!」 莱登会长这几天几夜就没合过眼睛。 被这个拉去开会,被那个拉去了解情况,要向虫帝汇报,又要忍受几大军团的施压,都在责问他为什么能让雄子逃出花园来。 他都要疯了! 现在还要被虫诬陷,他冤啊! 就在莱登会长气急攻心,双眼隐隐又有泛白的趋势,玻璃房里面传来雄子磁性闲适的嗓音。 「不是园长告诉我的......」 雄虫保护协会会长在外被虫称作会长,而在柯蕊思特花园里则被雄子们称唿为园长。 有些年纪颇幼,连自己亲生雌父雄父都未见过的雄子,更是会称唿他为『雌父』。 第141页 就连李雪莱还是个虫崽子的时候,差点也以为这个笑眯眯的『男人』是自己的爸爸。 「这件事情很简单,只要换位思考就能得出结论。」 玻璃房里,传来雄虫有些空灵又磁性的嗓音。 所有虫的目光都落在里面那道缓缓走来的身影,忍不住放轻了唿吸。 「换位思考?」有虫一愣。 显然他们难以想像,被整个帝国无条件溺爱长大的雄虫,还会换位思考这一能力。 李雪莱嘴角轻笑,右手缓缓点了点自己的心脏,每走一步就徐徐说道:「比方说,如果我是一只雌虫......」 「我的精神力暴动,处于一种没有雄虫的精神力安抚就要缓慢死亡,虫肢僵化的状况,我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响在每一只雌虫的耳朵里面,他们扪心自问,眼底惊疑不定。 李雪莱就像早已听见他们的答案一般,继续向前走了一步,轻笑道:「那可是上一纪元啊,雌雄比并不像现在差距那么大,也没有完善的律法和保护,觉醒了精神力却丧失战斗的雄虫就是一只只在大街上乱晃悠的可口点心。」 「我会毫无顾忌的抓住一只雄虫!」 随即李雪莱自问自答般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满道:「一只怎么够安抚我的精神力,毕竟不亲自感受,我怎么知道这只雄虫的精神力等级够不够高,能不能安抚我的暴动和觉醒的欲.望。」 「所以我会多抓几只!最好有备无患!」 李雪莱声音加重,眼底划过一抹狠意,湛蓝色的眸子忽然变得如同阴云密布的深海。 「我要囚禁他们,占有他们,品尝他们,甚至有可能生吃了他们!」 「毕竟,雄虫的鲜血也是如此的美味,而陷入精神暴动与病毒感染的我,又怎么能维持住理智呢?」 李雪莱脚步一顿。 他隔着只有几厘米的玻璃,与面前的雌虫们对望,身上方才压迫又锋锐的气势一收,浅笑一声,又恢復成多情勾人的某样。 可是所有屏住唿吸的雌虫们,此刻都胸膛起伏不定,还能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 不是因为被美貌雄虫吸引所谓的心动,而是那一瞬间被彻底看透,无所遁形的压力。 克莱尔握着拐杖的手捏的紧紧的,嶙峋的手背骨节突出,他缓缓唿出一口气,眼底带着自己未察觉的无奈和请求: 「尊敬的......李雪莱大人,我姑且不去探究你是如何得知这一歷史,可是......」 「如果这就是你逃离花园的原因的话,我以性命,甚至整个帝国的雌虫都能以性命和荣誉起誓,无任何一虫会伤害您!」 「现在不是上一纪元,我们也不是歷史中无知和蛮荒的雌虫,祖先以血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的道理,如今虫族想要延续,哪怕是牺牲掉九成雌虫的命,都不及您一只虫重要。」 李雪莱不置可否,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眼底明灭不定,「是吗......我怎么觉得现在就有虫想要吃了我呢?」 克莱尔眼底划过一丝狠戾,立刻问道:「是谁!我保证将他交给雄保会处理了!」 李雪莱不置可否,眸光一凝,如同冰棱般看向一个方向,伸出一只手指着,「就是他!他想吃了我!」 所有虫纷纷带着杀气朝李雪莱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都是纷纷一愣。 「议,议会长?」 穿着黑色制服,身材欣长却强健的雌虫轻笑一声。 不疾不徐的将头上的军帽取下,骨节分明却带着老茧的手,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寸头,露出一张面容深邃如刀刻斧凿的脸,典型的欧式骨相,一双森绿色的眸子幽深如古潭。 看着你的时候,即使带着笑意,也只会让人感觉到恶意,汗毛竖立,就像被一只森森白牙沾满鲜血的孤狼盯上,下一秒就会咬断你的脖子。 雌虫被发现了,也不惊不慌。 方才为了掩饰自己,挺拔如同站军姿的身体,放松了几分,不适的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解开最上面的纽扣,露出强健有力的小麦色胸膛和如同刀刃般挺直的锁骨。 「亲爱的李雪莱大人,请容许在下自我介绍一下......」 绿眸雌虫从后面走出。 也学着李雪莱的动作,走到玻璃前面几厘米,身子微微前倾,轻佻的声音微微压低,带来一股沙哑磁性的嗓音,像是钢琴最低的音阶。 他缓缓道:「我是帝国的议会长尤利西斯·瑰拉,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也不爱听,我就问你想从这里出去吗?」 李雪莱不接他的话,一双湛蓝色眸子冷冷,就像一座冰山,叫想攀爬的人被冻僵。 尤利西斯也不恼怒,只是嘴角的笑意加深,嘴里唿出的气在玻璃上喷洒成白雾,模煳了面前的视线。 他额头抵在玻璃上,那双森绿色饱含恶意与戏嚯的眸子,缓缓描摹对面近在咫尺的面孔,他继续道: 「你可能会有些天真的想法,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接下来的流程,帝国先派了这么一个老虫子为你科普歷史,是什么目的你也很清楚,先来点儿软的,如果你不吃,那就来硬的。」 「譬如在你睡着的时候,打一针催.情.剂......」 最后三个字,尤利西斯说的极为缓慢,甚至用带着些内容的眼神,停留在李雪莱粉色柔软的唇上。 第142页 不同于他冷白色的肤色,对方的唇却柔软如同粉色的花瓣。 尤利西斯喉咙滚动,胸膛燥热。 第一次有想要亲吻一只虫的冲动,不知道亲起来是不是那么好亲。 第55章 [雄虫诗人已死] 「打上一针催.情.剂......」 尤利西斯少见的愣了一会儿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再往你这玻璃房里丢几只雌虫,就连精神最强大,意志最坚定的雌虫都抵抗不住,真希望到时候不要闹到最后一步才好。」 李雪莱表情不变,身为一只雄虫,这样的视线,在他还是个虫崽的时候,就见过无数道。 虽然那些贴身照顾他们的保育员,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千挑万选的,可是铭刻在基因中对雄子的追逐,让他们即使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却控制不了眼神波动。 更别提在成年前那一天,还在自己的房中有偷熘进来的保育员,渴望吃到第一口奶酪。 比起那种刺激的画面,尤利西斯克制的眼神如同毛毛雨。 因为李雪莱始终是一个人,而一个人又怎么会对虫子有反应呢? 「如果这就是你们的最后一步,」李雪莱神情冰冷,湛蓝色的眸子如同最冷的冰雪,他平淡道:「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最后一步......」 「我会自杀。」 李雪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很平淡,没有视死如归的决心,更没有勇敢无畏的决绝,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还是两次。 却让面前城府极深,善于伪装的雌虫眼底一惊,那双深绿色被迷雾掩盖的幽深森林,此刻都忍不住震颤。 尤利西斯笑意不復,眯着眼睛,沉声道:「你在骗我。」 他不愿意相信有虫会自杀,哪怕是尤利西斯自己曾经熬过无数次精神暴.乱,痛的死去活来,他都不会选择自杀。 更何况是受到帝国无条件宠爱和溺爱的雄虫们,他们只会无知无觉的享受虫生,鞭笞雌虫,纵情享乐。 可是尤利西斯又知道面前这一只雄虫是不同的。 不然也不会第一眼就吸引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他的威胁和谋算此刻都无用武之地了,就像你如何都叫不醒一个假装睡着的人,你也永远无法威胁一个毫不在乎的人。 莱登会长顿时痛唿一声,一张大胖脸扑到玻璃上,隐隐变形,痛哭流涕道:「崽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告诉园长啊,千万别想不开啊!你就是去杀,去打其他的雌虫,我也支持你啊!」 「或者,或者你像小的时候,去欺负其他的雄虫,只要你别把他们给玩死,我都可以答应你!你要真的对雌虫下不去口,只喜欢雄虫的话,咱......」 莱登会长一咬牙,闭上眼睛,视死如归道:「咱们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大不了两种虫都给你尝尝,你就知道什么适合自己了,就是千万别一言不合就闹自杀啊!」 李雪莱嘴角一抽,捏紧了拳头。 他什么时候欺负过其他的雄虫,明明是在『友好的教导』他们扭曲的世界观! 「呜呜......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你们抚养长大,结果一个个都不省心,平常不回来看看我就算了,现在还没出园呢,就着急回归虫神的怀抱了!」 趴在玻璃外面的虫,越说越不着边际,听的李雪莱耳边聒噪无比。 就在这时,劳莱尔教授也杵着拐杖,哼哧哼哧一把揪住尤利西斯的胳膊,质问道:「尤利西斯,我当你进了议会以后痛改前非了,没想到本性未改,亏你能说出催.情.剂这么下作无耻的手段!」 「我方才还以性命起誓,要守护帝国每一只雄子的安全和健康,我绝不容许你践踏雄子的尊严和身体!」 尤利西斯额头上的太阳穴一跳,一脸『风评被害』的无辜姿态,反问道:「老虫子!你说谁卑鄙无耻呢!我又不会这么么做!」 「我方才说的是议会里面那些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善用阴谋,又等不及的臭虫子们!又不是我非要用催.情.剂的!你别扒拉我!」 劳莱尔怒道:「议会里最卑鄙无耻,诡计多端的虫,难道不是你吗?你难道不是议会长吗?如果你不同意,谁会这么做?」 尤利西斯嘴角抽动,心想你说的好有道理,但是我肯定不能承认,他第一次有点慌,下意识看向玻璃里面的虫,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却见李雪莱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远了,背对着他们躺在床上,正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全身,还有...... 耳朵。 几只喋喋不休的虫忽然停下了声音。 玻璃外一直当做背景板的助理,此刻适时的提醒道:「各位尊敬的大人们,想来雄子受伤过后刚醒,还需要休息,具体的事宜我们可以出去商量?」 「对对!」 莱登会长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然后又小心的擦了擦玻璃上的痕迹,结果越擦越脏,他尴尬咳嗽一声,沉声道:「那个,雪莱崽崽不喜欢吵闹,我们让他先休息休息,出去再说!」 尤利西斯目光落在床上那一团,眼底闪过一抹懊恼,復盘自己方才说的几句话。 该死! 该说的没说,不该说的说了一大堆! 然后他目光狠狠落在劳莱尔身上,都怪这只该死的老虫子,把他的老底都给揭了,希望不会影响雄虫对他的感觉。 第143页 「哼!」劳莱尔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不屑的剜了那只绿眸雌虫一眼,拄着拐杖,走出风来。 聒噪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李雪莱将盖在头顶上的被子掀开,解脱的唿了一口气。 耳边却想起一道阴恻恻如鬼魂的声音:【资深的000004号舔狗李雪莱(地球名:李鹤年),我警告你,不能自.杀哦~~~】 李雪莱看向趴在自己床头上屎黄色的丑狗,眼底不见丝毫惊讶,只冷嗤一声:「真是奇了,管天管地,还有狗,管我自杀的,我自杀碍着谁了?妨碍你成精了是吗?」 「我......」天勾开口。 李雪莱打断道:「你救我,也没问我的意愿啊。」 李雪莱眸光一闪,忽然身后揪住天勾的后脖子,冷冷问道:「我问你,我从地球上死后,是不是你给我弄到这全是虫子的世界里?」 身前的爪子隐隐收紧,天勾挣扎道:【你放开我!你丫太无礼了!谁会闲的这么蛋疼,再说了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灵魂转身投胎,这种百年难遇的机遇,非人力天道能够控制的,遇到了,那就是走了大运!】 看着李雪莱的表情越来越冷,天勾缩了缩脖子: 【或者是倒了大霉!】 【总之!你死后到了虫族真的不是我做的!不过你从飞行器跳下自杀,现在又活过来算是我的功劳吧!】 看着这只得意洋洋的狗,李雪莱冷笑一声,然后十分嫌弃将天勾扔了出去,扔的越远越好。 【哎呦!】 天勾在平滑的白色地面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撞到阻挡的玻璃才停下,揉着屁股道: 【你大爷的......这次绑定的舔狗怎么还是个暴力狂。】 距离关押李雪莱的玻璃房不远,一间冷色调的办公室里。 尤利西斯之前兴趣寥寥,自然没怎么关注本次雄虫『私奔』的资料,现在特地叫人将李雪莱从出生以后的所有资料都弄到了手上。 帝国每一只雄子,在还是一颗虫蛋的时候,就在柯蕊思特花园里,受到全方位的监控和照顾。 一个优盘里面足足有整整二十年的视屏和资料,记录着一直雄子的成长和生活,甚至是一言一行。 其实这里面的资料,都会在雄子缔结婚姻契约后,将他们所有的资料交到雌君的手里,是为了让他们的雌君更快的了解自己的雄主,更好的照顾和适应对方。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这样毫无间隙的资料,任何一只陌生的虫,都能彻彻底底,迅速的了解视屏里的雄虫。 尤利西斯将视屏打开。 画面里立刻显示出来一只稚嫩的小雄虫,柔和稚嫩的面庞,还有小奶猫一样肉乎乎的身体,让虫忍不住心生怜爱。 视频里除了那一如既往的冰冷气息外,里面的小雄子比起尤利西斯之前见到的雄虫,多了几分柔软和迷茫。 可惜,现在的尤利西斯没有时间沉迷下去。 因为他必须要用最短的时间,看完整整二十年的资料和档案,才能应对这次引起整个帝都上层的『私奔』事件。 别看尤利西斯一副不拘小节的轻佻模样,可是熟悉他的虫都知道,这只雌虫内心有多缜密,心细如髮,不然如何能在聚集了整个帝国最精明的议会中,坐稳这议会长的位置。 画面里的小雄子,在花园里的生活,总是很迷茫,他也不太和其他的雄子亲近,有流着口水朝他扑来的雄子,都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拍飞了。 看到这里尤利西斯嗤笑一声,果然从小就这么冷冰冰的。 随着雄子长大,可以看到他如同海绵一样,吸收这个世界的知识。 别的小雄子们无忧无虑玩耍在一起,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冷冷在旁边看着,就是抱着几本厚厚的硬皮书坐在草丛里不知疲倦的看着。 看完了一本,会换上一副可爱又天真的表情央求保育员亚雌,再为他找新的书。 就这么又生活了几年,雄子身上冰冷的气息已经能收放自如了,时不时也会和其他的雄子玩一玩,但是却并不是真正的开心,只是为了融入这个群体,不再格格不入,特立独行一般。 不过,随着他主动融入其他雄子们,突然有另一只金髮紫眸的小雄虫吸引了雄子的视线。 他对待这只虫的态度,与其他任何虫都不一样。 第56章 [雄虫诗人已死] 李雪莱对待这只小雄子的态度与其他的虫都不一样。 思柯蕊特花园里的天气,被智能天气模拟出阳光明媚的样子。 空气适宜,温度凉爽,最适合小雄子们在花园里玩耍。 穿着白色雪纺衬衣和黑色背带裤的小雪莱,照例抱着足足有半个身子那么大的红色硬皮书,一双蓝色如大海般澄澈的眼睛,认真看着面前的书。 其他扎堆儿的小雄子们见怪不怪。 需要特别说明一下: 不是他们孤立小雪莱,而是小雪莱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的虫。 「雪莱......你在看什么书?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玩?」 耳边响起一道怯懦但清朗的声音。 小雪莱一抬头,看到了一张精緻如天使般的面孔,金色灿烂的头髮,紫宝石的眼睛,像是夏天最灿烂的阳光下,随风摇曳的紫藤花。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李鹤年本来就欣赏,所有美丽如艺术品的存在。 第144页 小雪莱欣赏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有些费劲儿的翻了一页,高冷道:「有事?」 潜台词是没有要事就别打扰他。 可是小紫宝石却抿着肉嘟嘟的唇,抱着膝盖,默默坐在小雪莱的身边,也学着小雪莱的样子,努力看着如天书一样的书。 小雪莱指尖一顿,没有说什么,继续专注的看着自己的书。 就在他的无视,或者说默许下,小紫宝石一点一点像肉嘟嘟的毛毛虫一样,挪着小屁股,和小雪莱肩膀挨着肩膀。 花园里阳光灿烂,迎面吹拂着清香。 也许书里的内容对于某只虫而言太过晦涩难懂,小紫宝石的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直接靠着小雪莱的肩膀上睡着了。 「滴......」 一抹晶莹的液体落在书页上,晕染开一道深色的印子。 小雪莱嘴巴抽了抽,拿出口袋里的帕子将书页上的口水印子擦掉,又看向旁若无人、昏昏欲睡的小紫宝石,嘆了一口气。 将书合拢,刚想叫保育虫将这只小懒虫带走,小紫宝石却抱着他的胳膊,脑袋也渐渐落在对方的大腿。 大概是那一天阳光太过灿烂,让人昏昏欲睡,或者是对方的样子太过毫无防备。 等保育员找到这两只小雄子的时候。 小雪莱脑袋后枕着厚厚的硬皮书睡着了,而小紫宝石就像个八爪鱼,将对方当成自己的睡眠玩偶,抱着对方的大腿,枕着小雪莱柔软的肚子,还留着一身的口水。 没有虫知道,一向形单影只的小雪莱身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个跟屁虫。 其实很简单,李鹤年...... 大抵是孤独的。 也许不一定是这只小紫宝石,任何虫但凡脸皮厚点,耐得住冰山的寒冷一点,都能在他身边占据一席之地。 「雪莱哥哥!你画的这个圆圆的东西是什么啊?」 「是蛋糕吗?诺伽尔最喜欢吃草莓蛋糕,可是草莓蛋糕是粉色的,这个是蓝色的,有蓝色的草莓吗?」 一脸嘴馋的小紫宝石拖着软软的腮帮子,已经开始分泌唾液了。 小雪莱画笔一顿:「这是蓝星。」 「蓝星?」小紫宝石没有听过,有些惆怅道:「可是我们的星球不是威兰德wld吗?蓝星又是哪里啊?」 小雪莱画笔不停,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不知道,也许早就消失在虚空了,也许又在宇宙的亿万光年之外。」 「我知道了!就是加沙每晚给我读的故事书,里面的小王子远离家乡,背上行囊在宇宙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星球!」 小紫宝石忽然激动起来,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扬起一只手激动道:「雪莱哥哥!等我们成年离开花园后!一起去寻找蓝色的星球吧!这个星球这么蓝!一定有蓝色的草莓!」 小雪莱愣愣的看向紫色的水晶宝石,冰冷的小脸蛋隐隐破冰,最后捧腹大笑,笑的眼角流泪,这是他到虫族后,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 小紫宝石不解:『雪莱哥哥?』 小雪莱收住了笑声,可眼角眉梢才残留着笑意,他熟练地拍了拍对方金色柔顺的髮丝,温声道:「好,诺伽尔,我们一起去宇宙里找寻蓝色的星球吧。」 「约定好了。」 画面落在一双森绿色的眼眸中。 蓝色的屏幕画面落在一双眸中,闪过明明灭灭不定的光,看不出神情,但绝不是好心情。 『碰——』 有些暗沉的办公室里,忽然被人暴力打开门。 冲进来的虫大叫道:「议会长!不好了!老,老议长选了一只亚雌,已经将虫送进李雪莱大人的房间里了!」 衣衫不整的雌虫,手里拿着平板,一向熨帖平整的外套有些褶皱,不知道多少天没换过衣服了,森绿色的眸底像是幽深的潭水,浓郁不见光,闪过一抹戾气和腥红。 煞的抬眸,如同捕猎露出獠牙的孤狼。 尤利西斯一把拿过椅子上的外套,疾步朝外走去,一边将外套披在蓬勃有力的身躯上,咬牙道:「这群蠢虫子!脑子都被屎壳郎堵住了不成!真该挖出他们的脑细胞,看看里面都是什么虫屎!」 「该死!他们平常吃了那么多高级的异兽肉,不如去吃虫屎,还配得上他们的愚蠢!」 「不,我要将虫屎塞进他们的嘴巴里,叫他们醒醒脑子才好!」 助理嘴角疯狂的抽动,跟在尤利西斯身后疾驰,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被『虫屎』占满了。 李雪莱慢慢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一向空旷的玻璃房里,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另一道微微急促的唿吸,一双氤氲迷离又隐藏欲.望眼睛尽在咫尺。 李雪莱看着面前身穿薄纱的亚雌,亲飘飘透明的纱幔将对方玲珑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比军雌更柔媚,比雄子更有韧劲。 尤其是如同紫罗兰一般的凤眼,隐隐有诺伽尔的样子,却比对方多了风情和魅惑。 「大人,请让雌奴来侍奉您吧......」 一双修长柔软的手如藤蔓攀附上李雪莱的胸口,带着寒光的指尖轻轻解开最上面的纽扣,身体上的幽冷香气,带着一种迷迭香的气息,让虫头昏脑涨。 李雪兰眸色冰冷,轻轻冷哼一声,立刻就明白了外面那些臭虫子们的打算。 第145页 「滚出去。」他一把握住胸口前的手,手心用力,隐隐听到骨头噶蹦的声音。 惹得雌奴痛唿一声,「大人!请让奴侍奉您吧,我一定会让您舒服的。」 这只亚雌也许是专门训练过的。 哪怕在忍耐手腕上的剧痛,仍旧能抛给李雪莱一个风情又迷离的眼神,叫任何一个人看了,只怕都难以维持正人君子的风度。 可惜...... 李雪莱心底有疙瘩,人类和虫子,有心里隔离。 你觉得身为一个人,会对大街上发情的野兽,有什么欲.望吗? 「我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滚出去!」李雪莱的眸子,暗尘如同不见阳光的海面,翻涌着波涛。 雌奴眼底划过一抹坚定。 他想到了被交代的话,立刻不管不顾就扑到李雪莱的身上,柔软又滑腻的四肢带着缕缕香气,无孔不入朝李雪莱的身躯浸染。 雌奴用粉嫩的舌头咬开李雪莱的衣领,「大人,您不尝试一下,又怎么会知道此事有多快活逍遥呢?」 李雪莱感觉到大脑一瞬间有些失神,身体燥热,立刻明白这只雌奴身上的香味有问题,看来帝国那些虫子不敢给他下催.情.剂,只能派人来诱惑自己。 就算自己恼怒,可如果经不住诱惑的人是自己的话,他们承担的责任就要小了许多。 李雪莱冷笑一声。 就在那只雌奴香艷的唇,朝自己覆盖上来的时候,对方的后脑勺一痛,整个脑袋被迫后仰,对上一道如三九天冰寒的眸子,遍体生寒。 「大人?」 李雪莱修长如玉的手此刻揪着对方的头髮,身体翻转,立刻占据了主动位,一脚将人踹到地上,一只手揪着对方一头顺滑如丝绸般的长髮,将雌奴拖在地上,走到玻璃的边缘。 雌奴身上的薄纱难以遮掩身体,两条白皙修长的腿不停的蹬着,哭喊道:「啊,大人,我的头髮好痛......呜呜呜......」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雄虫的力气这么大。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一些残暴,以凌.辱雌虫为目的的雄虫,可是他们都是命令自己的雌君或雌侍动手,要不就是拿着某种工具来羞辱他们。 还从未见过李雪莱这样亲自动手,眼神冰冷,不可冒犯的样子。 这不像是雄虫居高临下的惩罚,更像是......雌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幕。 如果这只雌奴上过战场的话,也许就明白李雪莱并不是在羞辱和欺负他,李雪莱仅仅是在...... 战斗而已。 李雪莱一只手扣住对方纤细柔软的脖子,直接将雌奴的头朝面前的玻璃上狠狠撞去。 『咚——』发出清脆的响声。 玻璃没有碎,却沾染了红色的鲜血,像是绽放的红梅,落下几条蜿蜒红线,在这方全是洁白的房间格外刺眼。 李雪莱看着被自己砸晕的雌奴,将人丢在地上,他控制着力道,只是皮肉伤而已。 李鹤年的父亲是一名警察,自幼也教过他一些军体拳,虽然他并不深谙此道,但是自从到了这个扭曲的世界,他也没有懈怠过。 玻璃房外的门又被暴力撞开。 尤利西斯进来后,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不着寸缕、香艷的雌奴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下,而那只雄子面容冰冷,宛若高冷神明,冷冷看着这一幕。 当一种存在不可诱惑,不可冒犯,不可触碰的时候,他就有了迷人的魅力,叫虫甘愿俯首称臣。 尤利西斯只觉得心口一阵滚烫,深绿色的眸子满满都是面前的虫,占有与掠夺,欣赏与怜爱,在眸子里疯狂的交织,面容显得有些扭曲。 「你......你没事吧?」尤利西斯一路狂奔,此刻气息微微不稳,胸膛起伏。 尤利西斯本来是来救虫的,生怕自己来晚一步,被别的虫捷足先登。 虽然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揪心着急,但是那一瞬间的本能越过了理智,但显然对方好像不需要自己的救援。 李雪莱抬眸,冷笑一声,眼底带着讥讽和不屑。 尤利西斯立刻就明白了对方以为这事儿是他做的,只觉得憋屈和呕血,一向只有他膈应陷害别的虫,还是第一次被虫冤枉。 尤利西斯眉眼一沉,却说不出解释的话,只是干巴巴道:「这只雌奴不是我送进来的。」 跟在尤利西斯身后的助理,面色复杂,只觉得自家议会长怕是水逆了。 毕竟尤利西斯之前才说过给雄子下催.情.剂,然后雄子的房间就被塞进了一只下了药的雌奴,任谁也不可能相信与他无关。 李雪莱看着地上的虫,并不接对方的话,「这只雌奴受伤了,你回收一下。」 你? 「我?」尤利西斯森绿色的眸子微微一愣,伸出一根食指指向自己。 李雪莱淡淡瞥了他一眼,像看个弱智,留给对方一个高冷的背影。 尤利西斯面容扭曲,内心疯狂咆哮: 回收个毛啊!? 尤利西斯根本就不认识这只雌奴,凭什么叫他回收,要回收也该是做出这种糟心事儿的臭虫子来回收。 可是那些默默窥屏的臭虫子,此刻一个比一个安静。 一腔呕血无处可吐,尤利西斯只好将火撒在身后的助理身上,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你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去回收!」 第146页 助理:「......」虫屎虫屎虫屎虫屎虫屎虫屎! 第57章 [雄虫诗人已死] 那扇玻璃立刻打开一道口子。 助理伸手将里面的雌奴拖出来,表情隐隐有些惊惧,惊疑不定看了一眼玻璃房里挺拔修长的背影。 「哦,」就在这时李雪莱脚步一停,头也不回道:「你去告诉外面的虫,再送虫子进来,来一只我杀一只。」 语气平淡,但不难察觉里面的森然杀意。 艾伦拖着雌奴的动作一顿,然后有些同情的看向身旁的议会长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已经冷静下来了,到底是在议会里长袖善舞,阴谋诡计的虫,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他嘴角挂着笑意,眸光凝在那道冷冰冰的背影上,磁性的嗓音拖长了调子,语调暧昧道:「亲爱的......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有不长眼的虫子冒犯你,不用你动手,我就解决了他!」 艾伦:「......」虫屎! 监控室里。 看着这一幕画面的虫都是神色惊疑不定,内心和复杂。 有虫不解道:「怎么回事,这只雄子不喜欢军雌,也不喜欢亚雌,难不成他真的只对......有反应?」 「这就有些难办了啊......」 「喂!莱登你平常究竟是怎么教导这些雄子的!居然给养出一只雄雄恋来!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帝国的损失!你要负全责!」 所有愤怒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只肥胖的身影。 莱登方才看着屏幕里的画面,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现在所有人都要求他给出一个交代,也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了。 莱登咳嗽一声,梗着脖子道:「你们这些思想骯脏的虫!什么雄雄恋!」 「我养出来的两只小雄子可都是清清白白的!不要用你们低贱脏污的想法,去揣测我们家的崽崽!」 「我家的雪莱崽崽他是平等的讨厌每一只虫子!」 其他的虫子冷笑道: 「那他和诺伽尔大人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不讨厌诺伽尔?」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雪莱大人不仅将为他启蒙的保育虫打出来就算了,还带着另外一只虫『私奔』!」 「你说这不是雄雄恋,这是什么!」 「是,是......」莱登会长汗流不止,哑口无言。 「你说呀,你说呀,到底是什么!」 一众虫唾沫液直喷道: 「莱登!你个死肥虫,就知道不能将雄子交给你!」 「如果李雪莱大人迟迟不接受雌虫,我看你如何如何向虫帝和议会交代,你等着议会通过罢免你雄保会的决议吧!」 『碰——』,监控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所有的虫纷纷噤声,朝门口看去。 尤利西斯单手披着黑色的军装外套,包裹身体的白色金丝衬衫也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精悍有力的身躯带着压迫的气势,一双深绿色的幽邃的眸子亮着,不怀好意的盯着里面每一只虫。 只是一众虫却将目光落在他手里提着的一只虫上。 尤利西斯将手里还留着血的雌奴朝里面一扔,像丢一个垃圾,冷笑道:「各位帝国的大人们都听到了吧?」 「再往里面塞一些不长眼的虫子,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了!」 众虫子都脚步一顿,朝着最里面的一个黑色真皮沙发看去。 一个头髮花白,面带褶皱的老雌虫,嵴背挺直的坐在沙发上,听到什么微微抬眸,嗓音沙哑又虚弱,却无虫子敢小瞧他。 老议会长波斯隆语气淡淡反问道:「尤利西斯,难不成你有了什么法子不成?」 尤利西斯大步上前,大马金刀做到对面,将整个身体凹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脚踝翘到膝盖上,轻笑道:「老议会长,既然都退下来了,就该把帝都交给年轻虫,您的法子早就过时了!」 老议会长波斯隆冷嗤一声,终于睁开耸拉着的眼皮,一双暗金色的眸子直直看去,「尤利西斯你倒是个心狠的虫,怕不是忘记了是谁带你进的议会,又是谁让你在议会站稳脚跟!」 尤利西斯坐直了身体,面含深意道:「所以啊,老议会长,我可时时铭记您的教导啊。」 他又将身体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语调轻松道:「总之,这件事情你们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找到突破口,说白了你们不就是想将这两只雄子分开,让他们尽快与雌虫交.配,又不想过于得罪他们。」 「既然如此,你们何必只盯着一直雄子,不是还有另外一只吗?」 尤利西斯微微抬下巴,朝另一个屏幕里的金髮紫眸雄子看去,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屏幕里面。 诺伽尔已经被关在这里将近七天了,他没有李雪莱那样强大的精神,也没有那么聪明的预判,他是真的以为自己也许会被关上一辈子。 在这片洁白,堪称惨白的空间里。 诺伽尔抱着膝盖,抽抽噎噎的流着眼泪,豆大的泪珠不消片刻,就洇湿了膝盖上的裤子。 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待上这么久,在柯蕊斯特花园里面,身边总是围绕着保育虫和其他的雄子,不知寂寞与孤独为何物。 还有雪莱哥哥。 只要他一哭,雪莱哥哥就会摸摸他的脑袋,哪怕对方的话不多,可是诺伽尔也很开心了,对方的手掌似乎有魔力,对方湛蓝色的眼瞳也让虫觉得很安心。 第147页 「雪莱哥哥......」 诺伽尔想到雪莱,心底又是酸涩又是委屈。 他想念雪莱哥哥温暖的手掌,想念思柯蕊特花园里,精緻的奶油小蛋糕和柔和的微风,保育虫的晚安吻还有故事书...... 诺伽尔立刻从白色的床上,光脚跑下来,冲到那面玻璃墙上,哐哐的砸着,却只能掀起微弱的波动,一双纤细白嫩的手都红了一大片。 「放我出去,我要见雪莱哥哥!我要雪莱哥哥!呜呜呜呜......诺伽尔不想一个人待着,你们放我出去......」 门外适时的走进来一只银髮灰眸的雌虫,面容俊秀又儒雅,带着金丝眼睛,中和了那双泛着冷意灰色玻璃的瞳色。 诺伽尔后退了一步,像个受惊的小兔子,鼻尖红彤彤的,警惕道:「你,你是谁?这几天来给我送饭的不是你。」 进来的是第三军团长法斯特。 这是他们四大军团长综合考虑,还有在议会长尤利西斯亲自拍案决定的虫选。 第一军团长炎尼奥性格暴躁易怒,只怕会吓到这位小雄子。 第二军团长有些不善言辞,只怕两只虫见了面,无话可说只能面对面发呆。 第四军团长似乎对另一位雄子更感兴趣,放弃了这个机会。 所以进来的虫就是法斯特了。 他举止得体又优雅的扶了扶鼻樑上的镜框,恰到好处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诺伽尔大人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法斯特。」 「现在在军部的职位是第三军团的军团长,虫龄三十六岁,并无婚配,没有不良爱好,平日里的爱好是看书和种些稀有的花种。」 「在帝都的中心区拥有一座独栋的小花园,并且按揭购买了隔壁的ak98号小星球,预计还款十五年就能还清。」 「听说您喜欢吃草莓蛋糕,那里的星球水土丰沃,最适合种草莓,我已经叫虫事先种下去了。」 法斯特每说一句话,就朝前面走进一步,用最温柔的微笑与善意的语气,隐隐打破了诺伽尔束起的屏障。 诺伽尔原本见到陌生虫的不安,已经渐渐淡去,惴惴不安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法斯特扬起一抹带有深意的笑容,那双玻璃剔透的灰眸就像有了色彩。 诺伽尔蓦地脸红,浑身都蒸腾着热气。 两只虫之间的距离却在渐渐的变近,彻底突破了一个社交安全距离。 另一间监控室。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的尤利西斯,此刻翘着二郎腿,面带得逞的微笑看着这一幕,然后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搞定!接下来就看法斯特拿下这只雄子的速度了!」 助理艾伦不安道:「议会长,这样真的有用吗?」 尤利西斯拿过监控室桌面前的盘子,动作潇洒,插了一块儿里面红色半熟的兽肉片,嘴角染上一抹血腥,犀利锋锐的眼尾一挑,嗤笑道:「艾伦,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艾伦道:「七年了。」 尤利西斯原本也是军团里的副团长,毕竟看对方行事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的样子,就该明白这样的虫更适合在战场上厮杀,一往无前。 可惜在七年前快要升任正团长的时候,闹出了一点事情,具体的原因不明,但是艾伦知道的是,尤利西斯似乎差点杀了一只雄虫。 于是雄保会作为惩戒,将尤利西斯的虫翼给拔出了,还是在对方清醒的时候,生生拔出,带着黏连的鲜血和血管。 将一只雌虫最锋利的武器,最有价值的部位给取走了。 而一个失去了虫翼的雌虫,怎么会有上战场的资格,军团里更不会有他的位置。 就是在那个时候,尤利西斯没有低沉,反而选择进了议会。 艾伦现在还记得七年前尤利西斯的样子,就像濒死的孤狼,谁也不相信,谁也不屈服,一路走来步步为营,多少次死里逃生,从低谷爬出,生生踩着刀尖,厮杀到了如今的位置。 艾伦眼底划过一抹敬意,还来不及收回。 尤利西斯摇晃着手里的叉子,不紧不慢来了一句,「七年了,就是个虫屎也该开出狗尾巴草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蠢的不开窍。」 艾伦:「......」虫屎!虫屎!虫屎! 他等着看尤利西斯这只口吐芳香的虫,是怎么被别的雄虫当做虫屎的,呵呵! 艾伦目光落在屏幕里面一双蔚蓝如大海的眸子上,他呵呵一笑,已经隐隐窥见了那一天。 第58章 [雄虫诗人已死]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6月21号,12:01 今天是李雪莱被关在雄保会里的第十四天。 用过专门送进来的午餐后,他坐在桌子前,面无表情听着玻璃外的劳莱尔念经。 李雪莱被迫听着念经,这几天其实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个突然失控的飞行器,应该不是偶然。 他被虫背叛了,或者…… 有虫想要杀死他。 呵呵,有意思...... 「雄虫自上一纪元觉醒了精神力后,随着漫长的歷史发展,渐渐分化了等级,从高到低为abcde,依次递减,而根据雄虫的精神力等级的不同,他们能够安抚的雌虫也有相对应的等级......」 「譬如精神力等级为d级的虫,就不可为d级以上的雌虫安抚精神暴乱,否则受到反噬的则是雄虫。」 「另外在帝国的歷史上,也有过在危机时刻,雄虫精神力等级上下浮动的现象,不过此举太过危险,且只在雄虫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产生的应激反应,更多的则是精神力到达了一定的阙值,反而会反噬自己......」 第148页 劳莱尔教授的声音一停,拿着金色拐杖在地面敲了敲,皱眉不悦道: 「李雪莱大人,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李雪莱大人!」 李雪莱收回发散的思绪,面不改色道:「老教授,我有一个问题,雄虫的精神力等级最高只能是a级了吗?明明雌虫暴.乱的精神力却有到达s级,甚至是ss级的。」 劳莱尔教授摇头沉吟道:「大约在古老的歷史中,是存在s级的雄虫,可惜随着歷史的变迁,雄虫的精神力不进反退,数量又......」 劳莱尔不知想起了什么,硬着头皮道:「数量实在是太少,就算我们对雄虫进行精神力锻鍊,也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会损害每一只雄虫的身体,得不偿失。」 李雪莱懂了。 虽然这个世界的雄雌比是1:9,但这里的雄虫,无异于整个虫族最显着的特徵。 整个虫族的星球都是空洞的,琐碎的,腐朽的,即将灭亡的。 明明也许有办法提升雄虫的精神力,只要往死里操练他们,但是雌虫们赌不起,也不敢赌。 紧闭的外金属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只大摇大摆的雌虫。 李雪莱神色淡淡,对此见怪不怪。 这几天尤利西斯每一天都来刷脸,而每一天的心情都比前一天更阳光灿烂。 尤利西斯的心情阳光,李雪莱的心情就不怎么阳光了。 门口进来身姿挺拔健硕的雌虫,一反常态穿着很花哨的衣服,笔挺的黑色礼服包裹着健硕却不粗蛮的身体,领口繫着蓝色的丝绸领巾,袖口用金线绣着一朵蓝色波浪纹的花朵,全身上下都一丝不苟。 带着轻佻又潇洒不羁的笑容,一身高定的礼服,中和了对方锋利不羁的气势,多了点儿衣冠楚楚的气质。 李雪莱脑子里就四个字:衣冠禽兽。 「亲爱的,足足有十一个小时四十三分零三秒没见了,你想念我没有啊?」 尤利西斯笑着挥手,笑的像个大太阳:「可惜我在外面有些公务还没处理完,那些议会的老虫子们都耗着我不放,你知道的,如果可以,我更想将你关在我家里,可惜议会和军团都要拆散我们呀!」 一旁的劳莱尔震惊,只觉得这只帝都有名的虫疯子又在发疯,他冷冷道:「尤利西斯!说话放尊重一点,你是怎么和雪莱大人说话的!」 「哦~」尤利西斯都懒得看一旁的老虫子,一双凌厉的森绿色眸子,紧紧落在一只虫身上,嘴角勾出肆意的弧度:「亲爱的,你看这个老虫子对我的态度,明明我这几天都是这么跟你说话的,不是吗?」 尤利西斯走到玻璃前面,伸出食指隔着透明的玻璃,慢慢描摹里面的轮廓,眼神逐渐幽深。 李雪莱比起听着劳莱尔的苍蝇天书,其实更愿意面对这只不怀好意的虫子。 因为面对劳莱尔这只老虫子,秉持着尊师重道刻在灵魂里的道德,只能忍受,而面对尤利西斯可以直接让他滚。 李雪莱起身恭送劳莱尔,「老教授,今天的洗脑就到这里吧。」 劳莱尔冷哼一声,「什么洗脑!说了多少遍了,我是受到虫帝的命令,为你授课,让你明白整个虫族的歷史,才好肩负自己身上的责任!」 劳莱尔吹鬍子瞪眼的走了。 尤利西斯立刻扬起一抹得意的笑,看向里面朝他走过来的李雪莱,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亲爱的,我有一个好消息,得知的第一时间就立刻来给你汇报了,你说我对你好不好啊?」 李雪莱眸色不变,心底却有些不安,这几天已经让他足够了解这只诡计多端的虫子,他口中的好消息,只怕没那么简单。 李雪莱眸色深了深,「议会长,不妨有话直说。」 尤利西斯知道这只虫子不喜欢绕弯子,两只手一张,如同怀抱里面的虫,大声道:「恭喜亲爱的!你的小伙伴诺伽尔马上就要与第三军团的军团长法斯特结婚了——」 「这场婚礼就在今天登报,传遍星网,在帝都广为虫知,甚至会在虫帝的见证下,在圣法尼帝宫举行世纪的婚礼!」 李雪莱如同头顶响了一个闷雷,只觉得浑身一僵,但是具体是什么情绪自己也不太明白。 说好一起寻找蓝色的星球,结果小伙伴背着自己找老婆,不准备冒险了? 他只是木然道:「我不相信,诺伽尔没这么快就会相信一只虫。」 没错,他与诺伽尔到底是。 他明白诺伽尔看上去软糯温和,其实却是个不安的小虫子,如果没有数年的陪伴和积累,他是不会那么快接受一只虫子的。 就连李雪莱自己,其实早在很长一段时间,诺伽尔都是很惧怕他,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了解,诺伽尔才接受他这个朋友。 尤利西斯其实在不动声色的观察李雪莱的情绪,他的手忽然垂落在身侧,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指尖飞快的轻点,眯着笑道: 「亲爱的,你的小伙伴马上就要拥有自己的雌君了,你好像并不为他开心?」 「拥有?」 李雪莱心道只怕是被拥有才对,他冷冷看向玻璃外的虫,肯定道:「这件事是你做的。」 看着对方一脸邀功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和他有关系。 尤利西斯夸张的嘆息一声,低垂下头颅,无奈道:「亲爱的,你这可就冤枉我了,雄虫和雌虫看对了眼,火花四射,缠绵悱恻,自古以来,天经地义啊!」 第149页 李雪莱头颅微微一歪,眼底带着冷意,反驳道:「既然雄虫和雌虫看对眼,天经地义,那我怎么听说议会长差点杀了自己的未婚雄虫呢?」 尤利西斯表情一僵,森绿色的眸子避开了一瞬,随即划过怒意道:「这是哪只长舌虫告诉你的,全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我一向温柔谦逊,知书达理,怎么可能做出伤害雄虫的事情呢?」 「亲爱的,你要相信我,我是绝对不可能伤害雄虫的,尤其是你啊!」 尤利西斯扑倒玻璃面前,两只手趴在上面,按出深深的印子,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 李雪莱只觉得这种虫在一本正经撒谎,不耐烦道:「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尤利西斯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底忽然浮起焦躁和暴怒,焦躁自然是因为李雪莱的态度,至于这怒意则是对那只长舌虫子的。 眼睛微微眯起,心底已经将那只长舌虫大卸八块了。 看着玻璃房里紧紧端坐在椅子上的李雪莱,投在玻璃上的身影,忽然变得如此的遥远和虚无,像是一抹抓不住的风。 尤利西斯恐慌了,插在口袋里的手捏成了拳头。 此刻,就在大脑的理智来不及处理眼下的情况,源自于直觉的预感。 让他脱口而出道:「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想杀了那只雄虫!」 说完后,尤利西斯忽然觉得心底悬空的心,一下落了地,罕见的面无表情,只是视线死死地钉在里面的虫身上。 李雪莱刚给自己到了一杯息蓝红茶,红茶的幽香和裊裊热气蒸腾,他捏着白瓷骨杯金色手柄的指节一顿,终于将视线落在了玻璃外的虫影上。 尤利西斯此刻就像褪下了伪装的饿狼,深绿色的眸子里铺天盖地都是恶意和恨意,他慢悠悠反问道:「所以,亲爱的雪莱,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想杀那只臭虫子呢?」 李雪莱将手里的红茶轻轻放在玻璃桌面上,瓷杯碰撞间,发出低低的声音, 他眼底却闪过一抹兴味,有了几分回答的欲望,他说:「你的未婚雄虫想要鞭笞你,凌.辱你 ,或者是羞辱你,践踏你的尊严,伤害你的身体。」 「你不能忍受,所以便奋起反抗,差点失手杀了他?」 尤利西斯一愣,眼底却带着一抹笑意,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李雪莱忽然抬眸,隔着玻璃,与那双森绿色像孤狼一般的眼眸对视,他说:「这不难猜测,议会长......」 「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野心和自负,你享受生杀予夺的权利,你不甘困于婚姻和雄虫的牢笼。」 「更不会容许,自己雌伏于比你还弱小愚蠢的雄虫身下,你讨厌弱小,厌恶愚蠢,如果叫你一生都要仰仗雄虫的信息素和精神力苟活。」 「你会燃烧生命,站到最顶峰,然后华丽的落幕,不会容许任何虫羞辱和践踏你的机会。」 李雪莱一口气都没停,因为这些早在他第一眼对上那双森绿色的眸子时,就看透了。 大概,对方和前世的自己很像。 没有来到虫族之前,一个人摸爬滚打的李鹤年,身上带着傲气和锋锐,像一只不容人冒犯的刺猬,又像形单影只的孤鹤,逆风而行。 谁都不了解他,他也不屑他人的了解。 就连李鹤年为数不多的朋友都说他,是个外热内冷的人。 表面上看去,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要他应酬,他也能挂上一副笑脸,可是心底有多冷只有自己知道。 尤利西斯很像那个时候的自己,拼命想要在文坛里占据一席之地,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不容他人随意践踏自己。 只不过李鹤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人为善,而尤利西斯却将恶意和阴谋写在了脸上,让虫惧怕和敬而远之。 『扑通扑通扑通——』 尤利西斯第一次知道,除了死亡和战斗,居然有虫短短几句话,就让他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微微喘息,压下心底的躁动,和沸腾的鲜血,眼底带着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精光。 就像一匹饿到极致的恶狼,见到了一块儿肥嫩的肉,下一秒就要叼进肚子里。 尤利西斯紧紧闭上双眼,再度睁开,已经平復好神色,他如刀削的下颚颤抖几分,稳声道:「亲爱的雪莱,你真是一只善良的虫,善良的虫总是缺乏恶的想像力。」 「你根本想不到,有些烂虫子究竟能做出多么噁心的事情。」 尤利西斯忽然紧紧闭上了嘴巴,表情已经恢復了平常的戏嚯的笑意,「算了,我还是不说这些,免得脏了你的耳朵,我可不想你因此又对另一只雄虫念念不忘。」 「尤利西斯......」 玻璃房内,传来一道清冽磁性的嗓音。 李雪莱嘴角微勾,意味不明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可比之前顺眼多了。」 起码没那么假了。 尤利西斯一愣,与里面的虫默契的一笑。 「亲爱的雪莱,你不想出去吗?」尤利西斯忽然问道。 李雪莱自然想出去。 可是眼下帝国似乎铁了心,如果他不与雌虫交.配,履行自己的义务和价值,恐怕帝国是不会容许他又找机会逃出去的。 似乎猜到了李雪莱的念头,尤利西斯抱着胳膊,凌厉的眉一扬,眼底带着一抹得逞的自信和算计,他缓缓道:「我已经在议会通过了申请,帝国准许李雪莱大人可以外出一天,参加诺伽尔与第三军团长的婚礼仪式。」 第150页 李雪莱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湛蓝色的眸子冷冷扫过去,声音又冷了下来,「尤利西斯,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 「哦!」尤利西斯又夸张的摆手道:「我只是想让亲爱的雪莱,亲眼见证自己的小伙伴最重要和神圣的一天,小事情,不值一提,也不奢求你的感谢。」 「只是......」他笑意加深道:「想让你看清一些虫的本质罢了。」 李雪莱心底冷笑。 他哪里不明白尤利西斯是想逐个击破,那些虫看自己软硬不吃,就先将主意打在诺伽尔的身上。 毕竟对方比他好对付多了。 想及此,李雪莱心底厌恶又烦躁,他讨厌不自由,被掌控,被看透,被规划,被算计,这些的所有所有! 「滚出去!」 玻璃房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呵斥。 随后是桌椅板凳被砸到玻璃上,传来巨响,隐隐躁动的精神力裹挟着飓风,让里面仅剩的一些桌子,椅子和床单都是不受控制的翻滚。 用特殊材料制作的防爆玻璃,光滑的玻璃面,裂开一道一道蜘蛛网。 安静的室内忽然传来红色的警报声。 尤利西斯一愣,立刻举着手,慢慢后退道:「好!好!亲爱的,你先别激动,我这就滚出去!你先把精神力收回来,平心静气......」 「对,平心静气......」 李雪莱幽深蔚蓝的眸子冷冷看着外面的虫,又道:「闭嘴,滚!」 「好!好!这就滚!马上滚!」 第59章 [雄虫诗人已死]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圣法尼皇宫,6月22号,12:00 圣法尼皇宫是一座占地两千公顷的皇宫,以当今的虫帝陛下的名讳命名,一层金色的墙包裹着一层金色的墙,绿色的草坪上,种植着来自各个星球上的稀有花种。 从远处看去,只觉得金灿灿的皇宫里,有五颜六色的花朵,这里是整个威兰德星球色彩最艷丽,也最显眼的地方。 而平时圣法尼皇宫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四大军团长和议会的官员们,也要核验过身份后,才能进去。 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有军雌守护和巡逻,因为虫帝就住在里面,所以在皇宫外围百米内都不准有虫逗留。 此刻庄严的皇宫外却停着一辆又一辆气派的飞行器,从里面走出一个个身穿正装的大人物,单另揪出任何一只都是能在星网里引起震动的虫。 而在这些拥挤前行的飞行器中,一辆最低调的黑色双开门飞行器,最前方的标牌是一只翱翔的银鹰标志,却不紧不慢的在前后左右的拥簇下慢吞吞的前行着。 李雪莱坐在后座,看着面前的透明的窗户,还有外面一派热闹的景象,俊美精緻的面孔淡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他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的鞋子,一只大长腿肆无忌惮的朝他轻轻踢了踢。 耳边响起一道磁性的嗓音,似乎有些无聊道:「喂,亲爱的雪莱大人,你在想什么呢?」 李雪莱透过车窗,看到倒映在里面西装革履的身影,对方逼近自己,还有一双森绿色含笑带恶的眼瞳。 他不悦道:「什么都没想,你别每过几秒,就有话没话地朝我搭话,很吵。」 李雪莱有些烦躁闷热,也许是因为这里太堵了。 他将窗户打开,透进来新鲜的空气,让他神情一松,心底的压抑也少了几分。 尤利西斯轻嗤一声,身子倒在软椅里,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却在打量身旁的雄虫。 对方穿着一身匀称妥帖的黑色长款礼服,黑色立领制式的,里面是样式最简单常见的白色金丝衬衫,扣子扣到了最上面,只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通身都是矜贵优雅和不可冒犯。 可额前凌乱的黑色短髮,和髮丝下半掩着的蓝色迷人眼睛,却让你仿佛置身最蔚蓝广阔的大海,浪漫又自由。 李雪莱修长如玉的指尖,频率飞快的点在飞行器里的扶手上,他微微蹙眉道:「这些飞行器为什么不飞进去,一个个排队不是浪费时间吗?」 「还有,那些雌虫是什么回事,上面那么宽敞的天空,他们怎么不飞起来,一个个跟下饺子似的挤在地面,不也是在浪费时间。」 「亲爱的,别着急,」尤利西斯歪斜着身体,朝向雄虫,见怪不怪道:「这里可是帝都,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权限的话,是不容许飞行的。」 李雪莱不懂,语气不善道:「为什么?」 尤利西斯森绿色的眸子罕见没有带着戏嚯或者恶意的笑,反而静静看着对面那张精緻又俊美的脸,耐心道:「因为雄虫不能飞啊。」 李雪莱眼底不解,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雄虫只能行走于地面,又怎么会容许有虫子在高处俯视他们。 在外面的皇宫门口排了长长的队,终于进到了里面。 飞行器在漫无边际的草坪上,足足行驶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到了最高白色宫殿的下方。 李雪莱从飞行器上下来,入目便是一条长长的台阶,铺着红毯,台阶上是拔地而起的白色圆顶宫殿,上面扇形的窗户是七彩雕花玻璃,在金色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有点像欧洲最圣洁的教堂。 此刻在红毯的两侧,站满了穿着礼服的虫子们。 台阶中间有一条宽敞的平台,上面摆放着十几米的长桌,精緻的红酒塔,金色杯子里的小蛋糕,插着银色刀叉的兽肉。 第151页 李雪莱进到虫群里,立刻吸引了大半的视线,毕竟雄虫本来就对雌虫有致命的吸引力,更何况是一只浑身都有些冷冰冰与孤寂的雄虫。 李雪莱与帝都那些醉生梦死的雄虫,格格不入,与这里的世界,也有些格格不入。 有虫立刻安奈不住上来打招唿,「你好,尊敬的雄子大人,我是查而曼家的次子,请容许我询问您的名......」 李雪莱本来就有些讨厌这些虫的视线,更不喜欢拥挤的地方,他有些不耐,正想拒绝对方,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肩膀上,带了一阵森林般的幽香。 「呦,这不是查而曼吗?好久不见了啊!」 尤利西斯的手稳稳搭在李雪莱的肩膀上,其中占有守护的意味不能再明显,眯着森绿色的眸子,眼底带着威胁和不善,就像在警告擅入自己领地的闯入着。 棕色眸子的雌虫一惊,就像猫见了老鼠一般,手里悠闲晃着的酒杯都差点抓不稳,「尤,尤利西斯,你怎么也来参加这场婚礼?你不是一向不爱与军部牵扯关系吗?」 「呵!」尤利西斯嘴角一咧,眼底的恶意与讥讽浓郁,反怼道:「你这话说的,第三军团团长法斯特怎么说也是我的老部下,我关照关照部下怎么了?」 查而曼脸色煞白,心底有些退宿,可是看到对方怀里的雄虫,又实在不愿就此退去,强撑道:「尤利西斯,这位雄虫阁下你不打算介绍一下吗?」 查而曼眼底不悦,似乎在控诉尤利西斯的『独占』。 尤利西斯冷嗤一声,忽然哎呀一声道:「比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了,你家雌父之前还在议会里给我提了一嘴,说你最近在帝都游手好闲,谘询你入军部的事情呢。」 「正好之前在外星清缴异兽的黑岩军团死伤惨重,要征一批新军雌,你说要不要我帮忙给你向军团那边打一个招唿呢?」 查而曼看着尤利西斯不怀好意的笑容,只觉得毛骨悚然,声音都尖锐了几度: 「什么?黑岩军团!就是那个每次都去外星送死,有去无回的黑岩军团?我什么时候说要去那个军团了!该死的!」 查而曼再也顾不得勾搭雄虫,立刻不顾礼仪朝远处狂奔,看样子去找自己的雌父询问是否属实了。 尤利西斯嗤笑一声,「胆小虫……」这么没胆,还敢来勾搭他看上的虫。 李雪莱一把将肩膀上的手推开,拍了拍自己的衣领,不悦道:「尤利西斯,谁准你搭我肩膀的。」 尤利西斯举着手后退一步,又退到了半米远,脾气很好的无奈道:「行吧行吧,我下次不勾搭你了。」 这句话充满歧义,也叫周围有些蠢蠢欲动的虫停下了脚步。 他们都有些疑惑。 毕竟尤利西斯这个有『杀害雄虫』前科的雌虫,向来对雄虫嗤之以鼻,雄虫就更对他敬而远之。 他们有些好奇这只新出现的俊美雄虫,纷纷窃窃私语询问这只虫的信息。 可惜知道的虫不敢说,不知道的虫又不敢问唯一知情虫尤利西斯。 李雪莱和诺伽尔『私奔』的事情,被帝国隐瞒的很好,只有几位军团长和相关人员,而当天涉及的军雌也都是帝国最忠诚的战士,更不可能多嘴。 所以威兰德里的贵族们,除非有几个军部实权的虫,都不知道『私奔』事件。 李雪莱冷冷扫了一眼身旁一脸坏笑的虫,朝着虫少的地方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传来一声爆炸,悬浮在空中的金色圆球里面,忽然落下漫天金色的彩条。 虫群里传来欢唿声。 「哇——」 「快看!是诺伽尔大人和第三军团长法斯特!」 「天哪,这只雄虫也好可爱哦,金色的头髮,紫宝石一般的眼睛,像天使一样!」 「诺伽尔大人,你还收不收雌侍啊——」 在整个虫族中,虽然是雄少雌多,一只雄虫可以无条件娶无数只雌虫,但是雌君却只能有一位。 并且缔结婚姻契约后,如果不是雌君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行,那也是不能随意离婚的。 所以,每一位雌虫的终极梦想,恐怕都是用浑身浴血换来的军衔,为自己谋求一个雌君之位。 可惜哪怕是几大军团长,都不一定能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被雄子接纳为雌君。 就连这次的婚礼,如果背后不是帝国忙于将诺伽尔『出手』,彻底将他与一位雌虫绑死,恐怕这其中的婚礼,加上各方追求雄虫的家族争夺,法斯特能不能这么顺利的得到这个雄主还不一定。 「诺伽尔大人!法斯特团长!你们好相配啊——」 几缕金色的彩条,落在李雪莱的肩膀和头髮上,他脚步一顿,朝着远处的红毯上看去。 一对儿互相手拉手的虫,此刻十分相配的走来。 诺伽尔穿着白色小礼服,领口是波浪的领巾,表情羞赫又紧张,身子往身旁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雌虫怀里钻,似乎这样能让他有安全感。 另一只面容俊秀儒雅的虫,此刻面带微笑的朝着病宾客点头,举止得体,却也不忘安慰怀里的小雄虫。 两个虫窃窃私语说了些什么,诺伽尔更害羞的了,头都要低垂到地面。 李雪莱神情怔愣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淡淡的疑问,原来诺伽尔还有这么幸福的表情,他从未看过。 第152页 诺伽尔也会对自己笑,可那顶多算是开心,快乐,兴奋,激动...... 不是幸福。 李雪莱心情很复杂,只觉得心脏莫名的恐慌,指尖抠着手上的软肉。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雪莱,好久不见了,我就知道这场婚礼你会被放出来的。」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让李雪莱精神一凝。 他扭头看去,面前是一只俊秀又斯文的雄虫,天青色的淡色瞳孔,气质有些病弱。 李雪莱意味深长道:「加沙,好久不见。」 在思柯蕊特花园里面,未成年的雄子中,仅有的三只a级的雄子,除了李雪莱和诺伽尔外,第三只就是面前这只雄虫加沙。 加沙扬起一抹微笑,目光落在远处走在红毯上的虫,扬起一抹祝福的笑容,「诺伽尔看起来真的很幸福,是不是?」 李雪莱嗯了一声。 加沙继续道:「听说第三军团长法斯特为虫沉稳儒雅,性子平和又有耐心,还为诺伽尔在他的私人星球上种下了满满一星球的草莓,最适合照顾诺伽尔了。」 李雪莱又嗯了一声。 加沙又道:「看来诺伽尔果然是傻虫有傻福,这次居然能化险为夷,不仅帝国没有惩罚他,还为他挑选了这么合适的雌君。」 李雪莱沉默了,直接问道:「从小的时候,你说话就喜欢绕几个圈子,不累吗?」 加沙笑意渐渐淡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残留,平静陈述一件事实道:「你差点害死诺伽尔。」 「雪莱,诺伽尔和你不一样,他性子软糯,喜欢依靠别的虫,总是喜欢跟随别虫的决定,你与他一同长大,该是最明白才是。」 「可是你还是凭着一己之私,带着诺伽尔去冒险,你也许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里,可是诺伽尔和你不一样。」 「他没有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冒险的勇气,平时最多就是看看梦幻的童话书,喜欢幻想了一点儿,你不该利用他这一点,拖他上你的冒险飞船。」 「你会害死他。」 李雪莱缓缓转头,看向身旁为新虫鼓掌的加沙,一字一句问道:「所以,你在我事先准备好的飞行器的机轮里面,动了手脚?」 第60章 [雄虫诗人已死] 『喷——』 『喷——』 天空上又传来几道清脆的鸣响,无数金色的彩条,密密匝匝如雨落下。 两位缔结婚约的新虫,一起握住一把半米的长刀,切开一个足足有一米高的白色奶油蛋糕,白色的鸽子从蛋糕里面振翅而飞。 带着奶油雨,飘飘落在两位新虫干净笔挺的礼服上。 诺伽尔惊唿一声,本能朝自己的雌君躲去,而法斯特也从不令虫失望,立刻用胳膊挡在自己如今的雄主面前。 「所以,你在我事先准备好的飞行器的机轮里面,动了手脚?」 这一个问题的声音很淡,立刻被虫群里的欢唿声和祝福声淹没,没有掀起半点风波。 加沙愣了一愣,鼓掌的动作一停,不解道:「雪莱,你在说什么?什么机轮,什么手脚?」 「我从园长那里听说过了,似乎是你开的那辆飞行器出现了故障,不过也难为你将原本就要报废处理的飞行器藏起来,想必飞行器里本来就有许多问题。」 李雪莱静静看向身旁的虫,一时有些分辨不出来对方究竟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他收回目光,「你说是就是吧,但不会再有下次了。」 加沙理所当然道:「当然不会了,闹了这一出,你也该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雄虫是根本就出不了帝都的。」 两位新虫,走上了红毯台阶的最后一个台阶。 面前站着一位身披红色鎏金披风,头戴水晶色宝石王冠的虫帝,虫帝是一只雄虫,他面容高贵不可侵犯,一双淡金色的眸子面带笑意看着下方两位新虫。 从侍者手里接过一条红色丝绸带子,为两位虫交握的手上缠绕了好几个圈,寓意他们彼此永不分离。 「在第1389任虫帝圣法尼的见证下,我宣布,雄子诺伽尔与法斯特·莫汉德,正式缔结婚姻契约,结为雄雌伴侣,弥补对方身体上的缺陷,抚慰对方受伤的精神......」 「生死与共,荣辱共享......」 「雄虫诺伽尔,你将与你的雌君法斯特·莫汉德,共享他的家族姓氏......」 「从此他的家族皆归属于你,你就是莫汉德家族的家主......」 没错!所有花园里长大的雄子,他们是没有姓氏的。 除非有雄子血亲的家族十分的强大和强势,而像李雪莱和诺伽尔,包括加沙,他们都是家族落寞,血亲雌父雄父不在的雄子。 所以,他们的姓氏将冠以未来雌君的姓氏,表面上雄主才是整个家族里的家主,可实际的掌权者是雌君。 帝国给了每一位雄虫高高在上的名头,可你不能指望被他们养的愚蠢又天真的雄虫,真的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而在李雪莱看来,还有更令他从心底作呕的一个婚姻潜规则是: 在虫族里,雄主,可以共享自己雌君家里的每一只雌虫! 包括不限于雌君的兄弟,叔伯,亲戚,家里的雌奴,雌侍...... 诺伽尔『娶』的并不仅仅是法斯特这一只虫,他『娶』的是所谓法斯特·莫汉德这个家族里,每一位雌虫! 第153页 也许那些雌虫并不会强迫他们的雄主,可是歷史的经验教训告诉他们,就算不用野蛮暴力的手段,也有更聪明的手法,来获取雄虫的精神力和白液。 诱惑,下.药,欺骗,勾引,哭求,示弱,算计...... 李雪莱已经隐隐窥见了那一幕。 李雪莱看着现场的欢唿声,每一只虫脸上激动又开心的祝福,他的胃部收缩,一抽一抽的,将落在高台上的目光收回后。 他转身离开了。 李雪莱刚一转身,就对上一道森绿色幽邃的眼眸,对方眼底冷冷讥讽地看着这一场盛大的婚礼,就像一个看着黑色戏剧的旁观者。 有着从中抽离的不屑与鄙夷。 有气无力敷衍鼓掌的尤利西斯,手上的动作一顿,挑眉道:「亲爱的,怎么了?你也看腻了?」 李雪莱颤抖的指尖微微安定下来,他问道:「你怎么这个表情?」 「哦~」尤利西斯松了松领口的黑色丝绸领带,原本还笔挺的领口立刻歪斜几分,露出里面小麦色有力的胸膛,他调笑道:「亲爱的雪莱大人,你不能指望一个有着『谋杀雄虫』的雌虫,对婚礼有什么期待和祝福。」 「不过......」 他话音一转,眼神朝李雪莱挤了挤,暗示道:「如果婚礼的主人公换一对儿的话,也许我会有些兴趣。」 李雪莱就当没听到这句话,掠过面前挡路的雌虫,快步离开这拥挤的观众席。 尤利西斯立刻追上道:「亲爱的!你不看了?难得出来一趟,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呗,回去了我又只能在玻璃外面看着你了,我们都不能唿吸同一片空气了。」 李雪莱走的更快了,黑色的礼服,袍角翻飞。 此刻都面朝台阶的虫群里,却有两道逆行的身影。 诺伽尔低垂着头颅,面色羞红的与自己的雌君双手紧握,余光却瞥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神情一愣。 「雪莱哥哥......」 不会认错的,就是雪莱哥哥! 李雪莱快步在草坪上疾驰。 迎面是青草的香气,却让他隐隐透不过气来,他用指尖狠狠解开衣领上的扣子,将领口下压的黑色领带扯出来,才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 尤利西斯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单手插兜,眼底划过一抹深思,语调轻松道:「亲爱的,你走慢点啊!我都跟不上了!」 面前是一个圆形的小花池。 里面蓄满了碧绿色的水,上面漂浮着攀爬的植物和几朵红色的花苞,水滴在花苞上,晶莹剔透。 李雪莱将礼服的半开长袍一撩,直接坐在花池的圆柱边缘,手肘随意搭在腿上,意味不明道:「莫汉德家族......」 「除了法斯特,还有多少雌虫?」 尤利西斯双手插兜,曲起一只腿,搭在李雪莱身旁的雕花花池边缘,笔挺的黑色西裤里隐隐可见腿部流畅的肌肉线条,满满的荷尔蒙力量。 他身子前倾,靠近面前的雄虫,眯着眼睛道:「怎么?担心你的小伙伴了?」 「放心,莫汉德家虽然不是什么古老的贵族,可是近些年也发展不错,除了法斯特外,还有三只在军团里的雌虫,都是骁勇善战的将士,不过他们是编外的军团,长期在外清缴异兽,恐怕不能侍奉新上任的小雄主了。」 「目前在帝都也就只有法斯特一只虫吧,但是这只虫向来会做表面功夫,放心,别管他心底怎么想,他会好好照顾你的小伙伴。」 李雪莱知道对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因为在雌虫看来,自然是家族里的虫越多越好,这样才能二十四小时都有虫照顾雄主。 可是李雪莱却松了一口气,就三只,还都不在帝都,那还好还好...... 尤利西斯凑近去看,发觉这只雄虫本就瓷白如冷玉的肌肤,在阳光下隐隐有些透明和苍白,像是融化的雪水,唇色也淡了几分。 他站直身子,拍了拍裤腿上的皱痕,随意道:「既然也参加完婚礼了,那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 「雪莱哥哥!」 不远处传来一道惊唿声。 从花园后小跑来一道雀跃的身影,手里还抱着一束紫蓝色的捧花,诺伽尔如同乳燕投怀,立刻扑到李雪莱的身上,小臂紧紧的抱着他。 「雪莱哥哥!我就知道是你!我方才隔着老远,一个背影我就认出来你了!」 「呜呜呜......」找到熟悉的小伙伴,诺伽尔隐隐有些哭腔道:「雪莱哥哥!他,他们关着你,有没有虐待你,打你,欺负你啊?」 诺伽尔还在哭诉,就感觉衣领后面传来一个不容反抗的力道,就像领一只小猫崽,把他从雪莱哥哥的怀里揪出来。 他不悦的扭头,立刻对上一双饱含恶意与戏嚯的森绿色眼眸,脖子一缩,害怕的后退了两步: 「你,你是谁啊?」 「我?」尤利西斯笑眯眯道:「我就是那个照顾他,温暖他,每天给他送饭,和他说话解闷温柔和蔼,善良无私的虫!」 诺伽尔更怕了,立刻又缩到李雪莱的身后,小手揪住李雪莱的袖口,不安的摇晃道:「雪莱哥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雪莱拉开诺伽尔的手,反问道:「诺伽尔,今天是你的婚礼,你该回去了。」 「奥,」诺伽尔抿了抿唇,眼神躲闪的看着面前半个月不见,却有些沉郁疏离的人,他不安道:「雪莱哥哥,他们告诉我了!雄虫和雄虫是不能在一起的,若想要离开威尔德星球,去别的星球游玩,必须要在雌君的陪同下才可以!」 第154页 李雪莱不置可否,只是用着湛蓝色深邃的眼眸,静静看着不安的虫,重复道:「他们?」 诺伽尔似乎在给自己鼓劲儿,使劲儿的点了点头,认真道:「还有啊雪莱哥哥,每一只雄虫必须要娶雌君的!以后不能再偷偷跑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异兽会把我们吃掉的!」 李雪莱觉得自己有些唿吸不畅,嗓音有些哑道:「还是他们说的。」 诺伽尔笑着点了点头,金色的髮丝一扬一扬,又雀跃道:「还有啊!雪莱哥哥,我问过了,只要你和我都娶了雌君,带上自己的雌君,我们还是可以天天见面的!」 「虽然不能像在思柯蕊特花园里面,天天见面,但是隔几天我们还是能见面的,其实和在花园里面一样!」 李雪莱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浆倒滚,看着面前依旧璀璨的紫宝石般的眸子,喃喃道:「我们?」 诺伽尔点头,肯定感到:「对啊!我们还能像小时候一样!」 李雪莱微微后退一步,耐着不适,轻轻摇头道:「没有我们......」 从来只有你们。 「雪莱哥哥?」诺伽尔不解,想要上前拉李雪莱的胳膊。 李雪莱又后退了一步,面色已然恢復正常,深邃的蓝眸依旧美丽与广阔,他温声道:「诺伽尔,之前,对不起了。」 诺伽尔微微跺脚,急道:「雪莱哥哥,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道歉?」 「不,是我的错,」李雪莱轻声道:「我差点为一己之私......害死了你。」 [雪莱哥哥!我们快回花园里面吧!园长和会长叔叔一定会救我们的!] [雪莱哥哥!我不想死啊,你想想办法,我真的不想死啊!] [怎么出去啊......我们又不会飞,会摔死的!] 李雪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沉郁和纠葛,他右手微抬,习惯性想要抚摸对方金色柔顺的头髮,却又颓然落下,扬起一抹微笑: 「诺伽尔,今天还没来得及祝福你,新婚快乐。」 李雪莱从礼服的口袋,掏出一个黑色丝绒繫着红色蝴蝶结的长方形盒子,交给诺伽尔。 「迟到的礼物。」 诺伽尔一喜,立刻接过礼物,正要询问是什么,就见李雪莱早就转身离去,就像在逃离什么一样。 看着那道随风远去的背影,诺伽尔心底一阵恐慌,没由来地觉得雪莱哥哥似乎再也不会回头了。 他大声问道:「雪莱哥哥!我结要和雌君一起去小行星,你还会来看我吗?」 李雪莱眼眶被风吹的有些酸涩,头也不回,决绝道:「不会!」 诺伽尔一愣,立刻问道:「那我能去找你吗?」 李雪莱想也不想:「不能!」 早在方才的婚礼缔结仪式上,李雪莱就隐隐察觉到了一件事情。 一个很危险,很自私的想法。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一直将自己当成人类,并且与其他的虫子们区分开来,他不想融入他们,更不能融入他们。 而在这样一个陌生又扭曲的世界里,一个人难免太过孤单。 所以,他其实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精神锚点和情感寄託,寄放在诺伽尔的身上。 他将蓝星这一存在告知对方,将自己的价值观和行为意识灌输给对方,以此期盼在这个满是虫子的世界里,『塑造』出了和自己一样的『人』。 可是,这样愚蠢幼稚的想法,如今却轰然崩溃。 李雪莱仍旧是一只虫。 李鹤年仍旧是一个人。 没有人和虫,会义无反顾,毫不犹豫的选择我。 精神力在身体内部翻涌,胃部传来阵阵的抽痛感,绵密的刺痛传遍全身。 李雪莱走在宽敞的盆景小路里,无瑕顾忌面前的美景,耳边隐隐传来宫殿里的庆祝和奏乐的声音。 他的精神隐隐有些奔溃,他的身体更是像一个提线木偶,无知无觉的走着,突然脚下一个趔趄,似乎是绊到了小石子,膝盖一弯,单膝跪地。 「李雪莱!」身后的脚步声接近。 李雪莱单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捂着抽痛的胃部,然后喉咙一个腥甜,只觉得隐隐不受控制的精神力有了一个宣洩口子。 一口血雾喷洒在干净华丽的鹅卵石地面,溅开一道红色的血花,煞是好看刺目。 李雪莱身子一软,意识像海绵般膨胀,飘入大海深处。 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秒。 似乎有一道身影朝他飞奔而来,不见从容和轻佻,森绿色的眸子微微张大,惊慌担忧。 「李雪莱——」 第61章 [雄虫诗人已死]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雄虫保护协会会所,6月25号,13:45 「怎么回事,雄子大人为什么还不醒来?」 「是精神力在躁动,隐隐有突破阙值的趋势,到达a级的极限了,不!隐隐快接近s级了!帝国从未有过啊!」 「什么?这怎么可能,毫无由来的,怎么可能会突然有精神力的变化,除非是雄子在为雌虫疏导精神暴.乱,如果两方十分契合的话,还有可能。」 「可是李雪莱大人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议会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今天带雄子不是去参加婚礼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55页 尤利西斯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他带出去的虫,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吐了一口血晕过去,至今不醒。 雌虫气势阴沉的看着玻璃里面躺着的虫,李雪莱面色青白,满头大汗,神情痛苦,原本平静的精神力,此刻宛如被狂风暴雨拍打的海面,汹涌地外放。 让接近他的雌虫都有退缩之意,只觉得本就凌乱的精神海洋也被牵引出狂躁不安,甚至还有的雌虫渐渐半化为虫,控制不了人形。 「不行啊!议会长,我们根本就接近不了雄子!」 一个半化为虫的医官,此刻也顾不得里面的雄子,拿出一针抑制剂先给自己打了一针,然后冲出房间。 「议会长,我感觉的精神海快要控制不住了,再接近下去,就要失控了!」 森绿色的眸子隐隐有浓稠化不开的沉郁,隐隐接近黑色,尤利西斯插在口袋里的手捏成了拳头,面颊咬出一个凹陷,命令道: 「去把梅根给我带过来!」 穿着白大褂的医虫有些不安道:「议会长,真的要叫梅根来吗?」 梅根就是之前在另一个监控室里,舔屏的虫,帝国研究员里出了名的疯虫,曾经发表过无数突破极限的论文,譬如: 《雄虫雌虫不得不说的一百零八式》、《论雌多雄少的当下如何提升生育率:交尾的第一步》、《论雄虫在上的优越性与繁衍好处》、《论在叉叉哦哦时如何提升雄虫精神力与安抚雌虫的精神暴.乱》、《论精神暴乱下吃掉雄虫的好处》(内容过于血腥被投诉三年内不得发布相关论文)...... 尤利西斯冷冷看去,眼底有些腥红,狠狠道:「不然呢,整个帝国除了他最了解雄虫,还有别的虫吗?」 「是......是!」医虫被对方森然恶意的目光一看,嵴背一寒,冷汗连连,连忙吩咐虫去把梅根带过来。 几乎不到一分钟,衣衫不整,唿唿大睡的梅根,就被两只虫提熘着胳膊拖过来。 梅根作息极其不规律,有的时候几天几夜泡在研究室,有的时候为了补觉又睡的昏天地暗。 而现在就是他的补觉时间。 「梅根!梅根!」有虫拍了拍他的脸,巴掌声音清脆。 尤利西斯看着睡成一头猪的梅根,冷笑一声,直接提熘住他皱皱巴巴的衣领,将虫往墙上一砸,骨节分明的手立刻化为虫爪,掐住他的脖子,逐渐捏紧。 尤利西斯是真的想掐死他。 「议......会长!」其余的医虫纷纷后退了一步,吞咽一口唾沫。 梅根到底是一只雌虫,在生命面临威胁的时候,青黑的眼皮咕噜咕噜转动,随即勐地睁开眼睛,一双束瞳无机质带着锋芒看去。 彻底醒了。 「咳咳咳......尤利西斯我去你fh#a#u hfui3hxiufhr !##」 梅根趴在地上,止不住的呕吐和翻白眼,从喉咙里发出苦哑的声音。 尤利西斯收回手,翻转手腕,无情道:「既然醒了,就去给我把里面的虫治好!否则你这条虫命也没用了!」 梅根注意到玻璃房里的情况,眼底的青黑和疲惫一扫,立刻闪过浓浓的痴迷和兴趣,连脖子上被掐出来的疼痛都不在乎,连忙检查里面的情况。 「这!虫神啊!百年难遇的虫被我给遇到了!」 「这是雄虫精神力进化的表现啊!」 「说清楚一点!」尤利西斯一向轻佻闲适的状态不復,反而暴躁道。 梅根咳嗽一声,拿过一旁的检测面板,看着里面的数据,哑声道:「其实很简单,李雪莱大人的精神这几天应该一直处于戒备不安的状况,这就导致他的精神力也被迫紧绷,然后应该是又遇到了什么令他精神受刺激的事情。」 梅根放下面板,伸手比划一下,激动道:「就像一个弹簧,紧绷到极致,再有一个契机,就会崩开。」 尤利西斯看着里面面色痛苦的虫,只觉得心底十分烦躁,表情阴沉如水,又觉得梅根在说废话,「然后呢?解决办法呢?」 梅根双手一摊,表情十分屑道:「等着。」 尤利西斯捏紧拳头,觉得梅根很欠打。 「咳咳!」梅根咳嗽一声,义正言辞道:「李雪莱大人目前处于一种独自进化的状态,就像每一只刚破壳的虫崽,必须要自己打碎虫蛋,以后才能健康成长。」 「所以我们现在不能以外力介入,必须要他自己熬过这场试炼。」 尤利西斯眯着眼睛道,声音隐隐威胁道:「熬不过呢?」 梅根很光棍的嘴角一咧,「熬过了就出众,熬不过就出局。」 『碰——』 梅根身子化为一个炮弹,被虫一脚踢进另一个房间。 尤利西斯稳稳收回脚,面无表情吩咐道:『把他给我看好了!这边有什么状况立刻把他拎过来!』 尤利西斯不顾玻璃房里如狂风唿啸的精神力,迈步踏入里面。 刚跨进一只脚,在半空中微微有种阻塞的感觉,就像里面的虫并不想让他进去,甚至排斥任何接近他的存在。 然后穿着黑色的军靴稳稳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凌厉的精神力如一道道寒冰,朝着尤利西斯身上落下,割下,狂劲的精神力之刃,将对方笔体的礼服吹的凌乱。 尤利西斯不顾身上刀割一样的痛,身上鲜血淋淋,他走到床边,看着蜷缩着的虫,紧绷着表情,低头凑过去:「喂,李雪莱,你一定要醒来!」 第156页 「我知道你可以的!」 不安蜷缩着的李雪莱,不知道听没听到,身子虚晃了一下,原本青白的面容似乎平静了几分,凌乱黑髮下紧闭的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睫毛上的汗水像冰花一样融化。 [鹤年,你可以的,跟着爸爸出拳的姿势!] [对,就是这样,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有战斗的能力,这不是为了欺负那些比你弱小的人,而是为了保护他们!] 小小的李鹤年,每一天都很勤勉,天不亮就跑到小区的花园里,锻鍊身体,跟着自己的父亲晨跑,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他的榜样。 「嗯!爸爸,我一定要成为像你一样的......」 「英雄!」 [真可怜啊,老李走了,就剩下他们孤儿寡母了,以后小年也没有爸爸了。] [好人不长命啊,老李那么好的一个人,却不到三十岁就......真是可惜了,老天怎么不长眼啊!] [对了,听说老李用命救的那个年轻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些年偷着家里的钱,去缅北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父母生病了也不给家里寄钱,这不,听说又从医院跑了!] [警方已经有些证据了,现在正在顺着这条线查,那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在被北边工作的人,也不是受了骗被卖到那里,很有可能最近的几起旅游失踪案,就和他有关!] [老李也真的是傻,你说他用自己的命究竟换了一个什么恶魔回来啊......] [好了好了,现在还没有定案,先不要说了,小年在看这里......] [对了!小年的妈妈呢?怎么就小年一个人在这里?] [他妈妈......今天好像有个什么国际钢琴大赛要参加......] [什么?自己老公的葬礼不参加,去参加什么钢琴比赛?儿子也不管了?] [嘘!我之前听队长说过,老李和他妻子之前好像因为什么事情大吵了一架,一直没有和好,早就闹离婚分居了。] [那个女人似乎一心只有自己的钢琴事业,而老李一忙起来,也是经常不回家,这感情就这么淡了下来......] [就是可怜小年了。] 李鹤年一个人站在灵堂的角落里。 他看着面前堆满花圈的黑白相片,上面的英俊男人笑的很灿烂,就像是动画里满足所有人幻想的英雄。 但是,他忽然想起来: 一个成功的英雄,往往要牺牲自己,拯救世界。 李鹤年按部就班的上学念书,长大工作,一步步都走的很稳,也很平淡。 七岁参加父亲的葬礼,二十岁参加母亲的葬礼。 不愧是自己的父母,他们的葬礼都是那么的盛大,那么的伟大,一个是人民英雄,一个是世纪钢琴家,一个为警署官媒赞誉,一个被国际钢琴协会纪念。 每到了他们的忌日,李鹤年感觉,他好像不配是他们的儿子,因为比他伤心痛苦,情真意切的人,大有人在。 而面无表情的自己,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在李鹤年二十七岁的冬天。 城市里的天空,簌簌下起了小雪,是初雪。 李鹤年穿着单薄的风衣,穿梭在人群里,今天是大年夜,街上人烟稀少,但是楼房里面亮着一盏盏明黄色的灯光。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他。 李鹤年除了工作外的必要人际交往,生活里很是孤僻清冷,也没有朋友,很难说他是习惯了孤身一人,还是从心底就享受寂寞。 但是这样的生活,自从父母双亡以后,确实重复了好几十年。 踏在薄薄的一层积雪上,走出一条长长的,只有自己脚印的路。 大年夜外面的小商家都关门了,但是城市里最大的商场,肯定是不会关门的,年味十足,在一年一次特殊意义的节日里,三层高的商场外面摆满了年货,亮着折扣的牌子。 李鹤年决定去商场三楼找个还开着的餐厅,觅食。 三楼的餐厅里灯火通明,大厅里的屏幕里播放着充满年味的gg。 一个深夜频道里面,穿着中国风旗袍的女主持人,面带微笑,声情并茂地念着李鹤年的诗: 「各位,值此新春佳节,我想介绍一位自己十分喜欢的年轻诗人李鹤年,平日里并不混诗圈的观众也许对他不太了解,但是你一定也听说过有『诗仙』之称的李白,有『诗鬼』之称的李贺!」 「而李鹤年则被认为是当世的『鬼仙诗人』!足以可见其天赋和才华!」 「在介绍他的诗词之前,我想先介绍一下他的家庭背景,所有艺术的创作,都离不开养育他的土壤。」 「李鹤年的父亲是一位伟大的人民警察,为了救回人质,与不法分子抗争到底......」 「他的母亲是一位世纪的钢琴家,也许李鹤年对生活的感知和想像力,就是继承了他母亲的艺术感知力......」 电视画面里,适时的出现一张全家福,穿着警服的男人英俊帅气,笑容带有安心的力量,女人艷丽大方,带着高雅的艺术气质,还有中间一个腼腆漂亮的小男孩儿。 李鹤年找了一处僻静的餐桌,扫码点了一份兔年套餐,静静等着。 周围零星也坐着几个孤零零的身影,独自用餐,也许他们都跟李鹤年一样,家中也没什么一起过年的人,又不想自己在家开火。 这时,李鹤年感觉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裹挟着风雪冰冷的气息。 第157页 几个人坐下后,传来一道有些阴冷的嗤笑声: 「哎!老六,你看电视上那个警察的照片,是不是当初救你的那个人啊?」 「那年轻警察长得跟个明星似的,像谁来着,古月什么歌?过了十几年,我到现在还记得呢!我看着很像啊!」 「嗤!」另一道沙哑已不屑的嗓音道:「还真是,别提那个臭条子了,当初不过是做戏,想要牵绊住警方的脚步,谁承想有个蠢货还真顶着枪林弹雨冲上来,老子用的着他救!」 「要不是他,老子怎么会被关在医院里面,被条子看着那么多天,好不容易才脱身!」 这声音不耐烦道:「别说他了,都是陈年旧事早就忘了!东西在后面准备的怎么样了?今晚干一票大的,兄弟们好回去过年!」 「放心吧,兄弟们早就探查好路了,商场后面的仓库里有一堆的年货,先炸了这批货物,趁着商场里的人救火,金毛他们几个去二楼的珠宝店......」 端着餐盘的服务人员,将手里的热气腾腾的套餐放在李鹤年面前,「先生您好,您的套餐。」 几个人这才注意到柱子旁边不起眼的身影,警惕道:「你他妈给我小点声!」 「啊?哦......」 李鹤年将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取下来,像是才回神一般,拿起筷子挑着里面的面嗦了一大口。 其余几个人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小声窃窃私语。 李鹤年嘴角微微裂开一个弧度,一下一下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口里的食物,就像在咀嚼着什么毫无口感的沙子一般。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离开,李鹤将将筷子放在桌子上,拿起餐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然后也起身离开。 商场后面似乎在做什么活动,一簇簇烟火嗖的一声,化为烟花炸开在黑色的天空,像是黑色幕布上开放的五颜六色的彩弹。 「新年快乐——」 李鹤年独自从人群中穿梭,朝着后面人迹罕至的低矮仓库里走去。 有些破旧的仓库里面,有些低低的声音,还有几个人的窃窃私语。 「好了,我们快出去,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快出去,叫金子他们可以动了!」 李鹤年走进,将那扇铁门缓缓关上,并且将锁销插上,在黑夜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里面的人像是受惊的狼群,传来恶狠狠的声音:「谁?草他妈的望风的人呢!谁在那里?」 黑暗中没有声音,无端的叫人恐慌。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 似乎是打火机的声音,一簇火苗在空中点燃,照亮了半张带着诡异微笑的面庞,和一双暗沉不见底的眼睛,就像是地狱里的无常来索命。 李鹤年在他们惊恐和疯狂的目光中,缓缓将手里的打火机扔了出去。 一簇微弱的火苗,就像一个导火索,顷刻间野火燎原,铺天盖地的火从地上疯狂蔓延开来,化为一道明亮的火光,淹没所有的人,淹没所有狰狞的表情和嘶吼的声音。 就像是地狱里狰狞的鬼魂。 「啊啊啊啊......」 「这个疯子,快跑,他要烧死我们!」 李鹤年看着淹没的火光,髮丝衣袍在大火中飞扬,眼角的晶莹被滚烫的火焰蒸发干,他大笑起来,他笑的疯狂,笑的肆意,笑的狰狞: 「余年,余年,劝尔入黄泉,」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魑魅魍魉,来污人世。」 「食人则肥,食己则瘦,白鹤何在,玉石安有?」 「吾将斩余恨,嚼残骨,使之朝不能回,夜不得伏。」 「自然亲者不死,少者不哭。(注1)」 「哈哈哈......不该活着的人,该死的人,不想活的人,地狱欢迎我们!」 第62章 [雄虫诗人已死] 李鹤年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的留恋。 李雪莱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的留恋。 那他为什么还要『私奔』,去找所谓的蓝色星球呢? 也许,这只是又一个让他走向地狱的方向。 李雪莱转动着眼珠子,意识渐渐回笼,艰难睁开眼睛后,一片黑暗,他撑着有些酸软无力的身体从床上起来,就听到距离极近处,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疲惫。 「你醒了。」 李雪莱朝声源处看去。 黑暗中对上一双森绿色的束瞳,眼眸是绿色的,里面的束瞳却隐隐有着赤金色,在黑暗中像是鬼眼,或者冤魂。 但凡是一个正常人,此刻应该先尖叫一声,释放被恶灵盯上的恐惧。 但是李雪莱却脱口而出:「你的眼睛......真美丽。」 不是那种世俗意义上柔弱无骨,纯洁无瑕的美。 而是带着锋芒锋锐,毫不掩饰自己欲望与狠戾,真实残忍的美。 李鹤年拥有一双看破真实的眼睛。 对面挺拔带着压迫的影子动了动,随即黑暗的房间里,头顶的灯光骤亮。 李雪莱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眼眶微微酸涩,就见到森绿色眼眸的虫,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挺阔的胸膛微微压过来,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亲爱的李雪莱大人,」尤利西斯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虫,意味深长道:「你知道称赞一只雌虫身体上的任何部位,代表着什么吗?」 李雪莱未曾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毕竟他前二十年在花园里,也没有怎么真正意义上与雌虫相处。 第158页 他抬眸,毫不犹豫问道:「代表着什么?」 「代表雄虫对这只雌虫已经有了兴趣,他们下一步就该......」 尤利西斯的薄唇凑近李雪莱的面颊,唿出有些滚烫的气息,扫在如玉的耳垂上,「交.配。」 李雪莱刚醒来,有些混沌的大脑,在这两个字的刺激下,顿时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他抬眸看去,后者却已经一脸无辜的坐在床沿边上,翘着二郎腿,看不出什么心思。 李雪莱自动跳过了这个话题,揉了揉沉重刺痛的脑袋,问道:「我睡了多久?」 尤利西斯脱口而出:「十三天零七小时三十分差不多吧。」 李雪莱神色莫名看了对方一眼。 这才注意到,雌虫身上的衣服有些皱皱巴巴,脚上穿着的鞋子也是之前他们去圣法尼参加婚礼的皮鞋,似乎对方一直陪着他,从未离开这里。 还有半开的丝绸衬衫里,道道沾染的血痕。 李雪莱问道:「你受伤了?」 尤利西斯翘着二郎腿,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用黑色军服外套遮住,不以为意道:「哦,小伤。」 这点伤对于军雌而言却是是小伤,尤其是尤利西斯这种s级别的军雌,就算沾染了血迹也早就痊癒了,甚至他恢復能力其实还算比其他雌虫的慢。 毕竟他失去了雌虫强大力量的来源......虫翼。 但是这些尤利西斯是不会主动告诉李雪莱的。 可是李雪莱生性就敏感纤细,洞察力也强,他沉思片刻,肯定道:「你的伤和我有关,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利西斯挑眉,不羁又锐利,他夸张的感嘆道:「亲爱的,没什么,不过是你的精神力似乎格外的喜欢与我亲近,难免弄出了点儿伤口,不过现在都好了......」 「不相信的话,你来检查一下?」 尤利西斯大步往前挪了挪,居然真的拉起李雪莱的手,放在自己领口上的锁骨处,表情大方地在说『你来摸吧,我绝不反抗』。 李雪莱一时不查,手心立刻摸上了滚烫健硕的胸肌。 不得不说确实很好摸,劲道又结实,但又不是一块儿铁板,随着唿吸的起伏,能感受到里面震动的心脏跳动,格外有力澎湃。 指尖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随后挣脱开那双握着自己手的掌心。 李雪莱不躲不闪,正经又客观的评价了一句:「看来你的伤确实好了,以后也不要再拿你受伤的事情来唠叨我。」 尤利西斯一脸可惜,摩挲指尖的温润和细腻,嘆息道:「亲爱的,你把我想成什么卑鄙的虫了,难不成我会拿受伤的事情要挟你不成?」 「我可是自愿陪伴在你身边的,为你受伤,也是我心甘情愿,至高无上的勋章。」 李雪莱皮笑肉不笑,差点就信了,这只装某做样的虫子绝对想过。 得知李雪莱醒过来后,周围蹲守的医虫,还有帝国研究员得知消息的虫们,纷纷来为他检查身体,又重新测量了一下精神力。 带着圆框眼睛的研究员惊愕道:「s级!真的突破s级了!」 「这可是帝国现在仅存的唯一一只s级雄虫啊!」 「李雪莱大人,哦!尊贵的阁下,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 李雪莱从可以探测身体的仪器上下来,拿过一旁的外套穿起来,一脸无所谓道:「哦,难道不是睡一觉就行了吗?」 「......」 研究员追问道:「阁下,请您仔细的回想一下,您的身体具体产生了什么变化,或者说是心情上的变化,再细微,再细节的都不要放过。」 李雪莱一愣,要说有什么变化,其实还挺多的。 比如他被关在玻璃房里面的时候,有过几次使用精神力的情况,当时他十分愤怒和暴躁,已经隐隐感觉精神力不太安稳,就像沸腾的开水,但是也不至于和雌虫一样彻底虫化。 然后就是参加诺伽尔婚礼的那一天,他的精神波动就更大了,可以说彻底将他过去在虫族二十多年坚持的目标,和自以为是的幻想给摧毁。 他很恐惧,很害怕,在这种多方面的情绪交错和压力下,吐出一口淤血,然后...... 然后就融会贯通了! 有点像是觉醒了无上神力的感觉? 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但是李雪莱现在的精神之海稳定下来,如同一片一望无际的碧波大海,十分的安宁舒适,心境平和宽广。 众虫看着李雪莱沉思的侧脸,纷纷噤声期待。 就看见李雪莱忽然眼睛一亮,转身朝他们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笑眯眯道:「我知道锻鍊精神力的方法,死不了就往死里整!」 「......」 「阁下!请容许我研究您的身体!」 一众研究虫的身后,艰难挤出一个声音,梅根一脸激动,看着李雪莱的目光就像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脸都是垂涎和疯狂。 「不!光是身体上的数值恐怕还不太准确!」 梅根吼道:「请和我交.配,我想和您的精神力交缠,感受您的信息素,这样亲自得出来的数据会更加的真实和有意义!」 「如果可能的话,我更想亲自产下您的虫蛋,s级雄虫的虫崽,哦!天哪!想想都令虫激动!您的虫崽也是最有价值的实验素材!」 「不知道会是雌虫呢,还是雄虫,或者是双黄蛋?」 第159页 梅根一脸激动,双手死死抠在脸上,留下深深的印子,露出红色的眼皮,瞳孔放大痴迷,有点像疯狂扭曲的大虫子。 「哦~~~天哪,我虫生里毕生的实验追求马上就要实现啦,虫神大人啊,请赐予我力量......」 『碰——』 一道剧烈的拳肉相击声,打断了破音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尤利西斯,收回拳头,手背上隐隐能看出用力的青筋,他将被他砸晕的虫子,像拖垃圾一样拖走,扔到角落。 尤利西斯转身,拿着蓝色的丝绸帕子狠狠擦拭拳头,似乎十分嫌弃手背上残留的触感,看着李雪莱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这只虫脑子不太正常,你不用搭理他的话。」 其他的研究虫纷纷远离这位帝都的虫疯子。 虽然他们也对梅根时不时的精神癫狂很头疼,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梅根说的都是他们的心里话。 他们也很想研究李雪莱,这可是帝国唯一的s级雄虫啊! 顺着他的研究的话,不仅可以得知提升雄虫精神力的办法,说不定一只雄虫能够安抚的雌虫数量也会增加,更可能研究出解决当下逐年减少雄蛋率的生育密码! 「阁下......」 还是年纪最长的研究虫,也是整个帝都虫族基因研究院的副院长梅林。 他神色复杂看着李雪莱,「容许我冒犯了,既然您的精神力等级已经到达了s级,帝国是一定会让您进行交.配任务的!」 「即使您现在可以故意延迟,或者推迟,可是与其以后被迫接受您不喜欢的家族,不如在帝国还愿意迁就您的时候,早做决定啊。」 李雪莱离去的脚步一顿,浑身气势冰冷,但是他知道对方确实是肺腑之言,难得的礼貌回復道:「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研究员副院长梅林松了一口气,乘胜追击道:「既然如此,我会叫研究院整理出一份整个帝国拥有s级雌虫的家族名单资料,送到您的房间里。」 李雪莱忽然觉得荒诞,整个帝国的s级别雌虫任他挑选。 他这是一夜之间成了土皇帝,在全国选妃的既视感?还一娶娶一大家子! 要真的是选妃,他说不定还有几分动力。 可惜他要选的是一堆虫子! 尤利西斯擦拭的动作一停,手里的帕子无力落在毫无灰尘的地上,唿吸都停滞了一瞬间。 而一脸得意的副院长梅林还没有留意到背后的森然目光。 第63章 [雄虫诗人已死] 李雪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精神力有所突破,四面的玻璃都消失了,因为这种特制玻璃似乎只对a级及以下的虫有用。 而且因为他的松口,在精神力感知的范围内,周围监视他的虫也有所减少,不过围在雄保会建筑外围的虫依旧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但这也是正常的警备配置。 修长干净的指尖快速翻越着平板上的资料,虽然有好几百页,但可以看出来研究员事先就为他筛选了许多的家族。 譬如,已经定下婚约的家族不要,家族实力不够的不要,s级别以下的不要,家族内有污点雌虫的不要,雌虫相貌丑陋或者平庸的也不要...... 即使有好几百页,在李雪莱一秒好几页,指尖都快出残影的速度下,很快就翻越完了。 他摇头笑了笑,语调不明道:「还真的像是选妃了......」 一旁原本自信满满的副院长梅林,此刻也心中惴惴不安,试探道:「阁下,请问您有中意的家族吗?」 李雪莱扬着手里的面板,挑眉道:「我有一个问题......」 研究员副院长梅林立刻拍着胸脯道:「您请说!我们一定会按照你的要求为你筛选出来最完美的家族!」 「这里面怎么没有尤利西斯?」 「哦,尤利西斯......」梅林沉思半晌,随即语调都惊愕几分,「谁!谁?阁下您说的是议会长尤利西斯·瑰拉?」 李雪莱倒是第一次听尤利西斯的姓氏。 瑰拉...... 他依稀记得曾经在书本上见过,『瑰拉』是这个星球上一种花的名字。 此花通体冰蓝色,花瓣硕大层层叠叠,且只长在极寒之地,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冰晶一样的颜色,又像是玻璃一般,却没有玻璃的易碎。 李雪莱第一眼,就觉得此花的生长方式,和花朵品质,有些像地球上的梅花,凌寒独自开,唯有香如故,只有熬过风雪,坚毅高洁的人,才配堪折此花。 这个姓氏似乎与尤利西斯这只奸诈狡猾,诡计多端的虫一点也不相配...... 将手里的面板随即扔在一旁,李雪莱不置可否:「除了尤利西斯难道还有别的议会长吗?」 他起身走到房间里唯一的软皮沙发上坐下,沙发似乎是用某种异兽的真皮所制,靠起来很舒服,这十几天,尤利西斯想必就是坐在这个沙发上陪着自己的。 李雪莱靠着沙发的凹陷处,手落在扶手处,才发现暗红色真皮的沙发上,还有一点干涸的粘腻,素白的指尖捻了捻。 是血。 梅林从惊愕中回神,立刻上前了几步,急切道:「阁下!尤利西斯这只劣迹斑斑的虫,怎么配作为您未来雌君的候选呢?」 「他可是差一点就杀害了自己的未婚雄虫,并且被雄保会摘除了虫翼!还是一个残疾虫,是不配作为任何一只雄虫的雌君,不!连雌侍和雌奴都是不配的!」 第160页 李雪莱双腿交叠,坐姿优雅又矜贵,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就喜欢摘了虫翼的。」 没有虫翼,不是更像人了吗? 梅林一愣,脸色急的都红了几分,继续不贊同道:「而且议会长的家族只剩下他一只虫了!」 「别看瑰拉家族现在能跻身帝国的贵族,可尤利西斯这只诡计多端,品行恶劣的虫之所以能坐到议会长这个位置,也是因为帝国知道他家族没有别的虫,那么也杜绝了为家族牟利的私心!」 「但是谁都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只要尤利西斯行差他错一步,其他家族立刻将他啃食殆尽,他的家族就会立刻从帝都消失!」 「阁下您选择他做雌君,不雌侍!以后一定会连累您的!」 梅林说道后面,目光都是对这只虫的鄙夷和愤怒,但是语气隐隐带着祈求,似乎希望李雪莱千万不要说出那句话。 李雪莱抬眸看去,湛蓝色的眸子浅浅微笑,意味深长道:「原来他的家族只剩下他一只虫了,真是可怜,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的为瑰拉家族添丁人口了......」 「我选择,尤利西斯·瑰拉,作为我的雌君!」 李雪莱起身,为这场对话落下了结尾,丝毫不顾听完这句话后,差点昏过去的副院长梅林。 暗尘无光的办公室里。 尤利西斯躺在靠椅里,一双脚大大咧咧敲在桌子上,一向带着嬉笑,戏嚯,皮笑肉不笑的虫,此刻居然面无表情。 只有幽蓝色的光板隐隐发出微弱的光,照亮他半张阴沉的面孔,深绿色的眸子阴暗不定,里面像是流向着浓绿色的绿潭,布满青苔和泥沼。 而蓝色光板里面,投放的正是李雪莱从小到大的视屏资料。 尤利西斯这十几天,已经将里面的视屏快要看完了,里面可爱稚嫩的小雄虫,彻底褪去了青涩,变为了一只挺拔修长,浑身都充成年诱惑力的雄虫。 而这道挺拔的身影,此刻早如同刀刻斧凿一般,刻在了尤利西斯的心底。 这是在李雪莱从思柯蕊特花园里『私奔』前最后的视屏资料。 昏暗死寂的办公室里,却传来一道低低的放浪的呻.吟。 语调缠绵又诱惑,光是听着声音,就让虫浮想联翩。 尤利西斯看着里面的视屏,捏着光板的指节微微用力到青白,屏幕碎了一道裂痕,但是最后紧绷的理智让他不能将视屏彻底破坏,不然就看不到里面的雄虫了。 「恩恩~雪莱,快过来,今天就是你的身体彻底成年的日子,让老师教给你最后一课好吗?」 「嗯......你一定会喜欢的......别傻站着了,快点过来。」 视频里面。 洁白大的床上,此刻躺着一只衣衫不整的雌虫,褪到腰侧的衬衫,还有半遮不遮的衣服,显然这只雌虫知道怎么的表情和效果,最是能激起一只雄虫的兴趣。 视屏里又响起一道好听磁性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却暗含冰冷和讥讽。 「老师,我从未听说过授课不在教室,而是在学生的床上,请你现在立刻从我的房间出去!」 里面儒雅成熟的雌虫,在床上的动作姿态大胆孟浪,将最优美最有诱惑力的身体部位,展现给自己教导了十几年的学生,低低喘息: 「那你今天......就该知道了,老师教给你的这一课,一定会让你永生难忘的。」 「快过来啊,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很快就学会的......」 最后这一声,暗含急切和不耐: 「快来帮帮老师,老师快要忍不住了,啊啊啊……」 视屏里的李雪莱没有动,漆黑的碎发遮掩眉眼的神情,只能看到对方紧绷清隽的下颚线,薄唇微勾,是一个讥讽,或者无奈的弧度。 「呵......」 李雪莱转身就离去,背影都透着厌烦和冰冷,门却打不开,他狠狠的将开门的把手晃动,紧闭的门却纹丝不动,最后一脚踹向门,发出哐当的声音,门还是纹丝不动。 身后的声音隐隐变大,唿吸声更加急促,暧昧浓郁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 「没用的……你有那个力气,不如快些过来……」 李雪莱冷冷回头,「让他们把门打开!」 床上的老师,此刻却用着难耐的眼神,带着勾引和嘆息,用沙哑的语调劝解着自己的学生: 「雪莱,这是每一只雄子成年以后,必须要学的一课,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我们身份上的转变,但是......呜......」 老师扬长了脖子,因为忍耐上面滚落汗珠,他一边加重唿吸,一边道:「你迟早都要与其他的雌虫交.配,老师希望第一次给你一个美好的回忆。」 「求你快来......上......老师吧......」 求? 李雪莱看着紧闭无法撼动的门,嗤笑一声,湛蓝色深邃的眸子冰冷无光。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视线,给了对方的错觉,对方的在床上颤抖的更激烈,洁白平整的床单弄出好几道深浅不一的褶皱,还有深深的水泽。 「你不过来,是更想看着老师自己......动......呜......」 李雪莱动了,蹭亮的皮鞋踏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步一步接近整片空间热度最高的地方,每走踏一步,淡淡说一句话: 「老师,这十几年你对我真的很好,从我还是膝盖这么高的虫崽时,我就认识了你,你不仅在生活上照顾我,更是满足我对所有知识的好奇......」 第161页 「甚至违反花园里的规定,从外面给我带一些不被允许的书,我真的很感谢你,也很尊敬你......」 「即使,我心底认为我们之间有身份和......的鸿沟,可是羔羊跪地,反哺之私,万物有情,众生平等,更可况是虫,谁能不为所动。」 「甚至,我无数回都在心底告诉我自己,放下所谓的偏见,用平等的目光看待你们......」 李雪莱顿了顿,声音淡了几分,冷嗤一声,却是在嘲笑自己:「我其实将你当做过亲人。」 哪怕是李鹤年的母亲,伟大的钢琴家,美丽优雅的女人,都未曾这么耐心的照顾过他。 「亲人......」 床上的老师动作停了几分,睁着朦胧水雾般的眸子望去,然后声音尖锐了几分: 「啊!亲人!亲人也行啊,雪莱,快来上.老师吧,不!快来上你的雌父吧,如果你将我当做自己的雌父的话,这是老师的荣幸,这代表着我们之间的更加亲密......」 听到雌父这两个字,李雪莱克制的神经,彻底崩了。 他停在床前,神情阴暗不定,一把掀起洁白的床单,连同床上的虫,扔到了一旁,砸在床前的小方桌上,上面的硬皮书和茶碟,一同碎裂了一地,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李雪莱的眼眸如同暴风雨席捲过后的大海,布满阴沉和凛冽,他似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的:「亲人?」 「你现在的样子也配提这两个字!」 这时,那双深邃湛蓝的眼眸,直直看向了一个方向,就像利剑出鞘。 尤利西斯差点都抓不稳手里的平板,对上视屏里锋利的眸子,原本正常的画面,此刻却宛如信号不好一般,里面画面飞速的闪动,画面濒临消失,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尤利西斯狂跳的心脏还没有稳定,门口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外乌泱泱的虫不管不顾的沖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研究员的副院长,还有雄保会会长莱登,角落里擦汗的助理艾伦,还有一大批愤怒的虫。 副院长梅林第一个率先开口,吹鬍子瞪眼,问责道:「尤利西斯!你这只卑鄙下流的虫!你到底对李雪莱大人做了什么?下了什么迷魂药?」 「为什么他非要指名你做他的雌君?」 第64章 [雄虫诗人已死] 指明? 雌君? 尤利西斯? 「我?」尤利西斯好半晌才用脑子接收处理完这句话,一向精明狡诈的面孔都呆呆愣愣,伸出一根指头指向自己:「选择我做雌君?」 梅林气的血沖脑门,喷着口水道: 「不是你还是谁?你这只狡猾卑鄙的虫!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勾引雄虫?迷得李雪莱阁下全然不去看那些有名望有实力的家族,偏偏选择了你这只孤家寡虫!」 勾引? 说反了吧,他怎么感觉是自己被李雪莱这只雄虫勾引住了呢。 尤利西斯还真的与这两个字无缘,他牙尖嘴利的虫嘴,罕见没有任何反驳,似乎还处于震惊中。 「老院长还有各位都先冷静一下。」 胖乎乎的莱登会长,拿着他手里标配的帕子,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说着,「我家的雪莱崽崽我知道,其实他现在能够接受一只雌虫已经是很难得了。」 「而且他一旦做了决定,谁也无法干涉,我们不要适得其反了。」 「老院长你是后面才来,还不知道,雪莱崽崽之前那是一只虫都看不上啊,我们现在不妨先将这个消息回禀虫帝,之后的事情可以以后再处理。」 莱登语重心长的说着,默默也用挑剔和惧怕的目光看着尤利西斯,不明白雪莱崽崽为何会看上这只帝国里的疯虫子。 尤利西斯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信息,不顾围着他七嘴八舌的虫子,蹭的起身,动作带着慌忙,朝着门外狂奔,罕见的失态了。 他现在脑海里就一个念头: 他要去见李雪莱。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跑过了七绕八拐的白色通道,寻到了安保系统最严密的那个房间。 尤利西斯没有敲门,『碰』的将门打开,却在看到一抹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后,立刻停下了脚步,胸膛起伏不定,原本一肚子的问题,与那双湛蓝色深邃的眸子对上后,短路了。 李雪莱双腿交叠,手里捏着一页纸,动作不疾不徐地翻页,抬眸道:「有事?」 尤利西斯压下心底的躁动和激烈,熟练扯出一抹戏嚯的笑容,缓缓向前走去,「你说呢,亲爱的?听说你对那些老虫子说,你要指定我做雌君?」 李雪莱又淡淡收回目光,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似乎这个问题就像在说明天吃什么,无法掀起他内心半分波澜。 他视线落在密密麻麻的虫文上,随意道:「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 面前压下一道压迫的身影,连同书页都暗了几分,挡住了李雪莱的视线,不待他抬眸,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传来粗糙的触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道。 尤利西斯半个身体都压过来,望向李雪莱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轻佻的笑容,眼底却紧紧盯着对方: 「亲爱的,我怎么会不愿意呢,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将你关在我家里,只有我一只虫能看到你吗?」 「我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 第162页 也许尤利西斯说的很轻松,语调也很轻松,但是他本虫一定没有察觉到自己眼底,不经意泄露的几分不安和期待。 似乎在等着李雪莱说出他内心隐秘又渴求的回答。 李雪莱挑眉,看到对方轮廓优美的喉结,上下滚动,也亲飘飘笑了,面容堪称温和:「为什么选你做雌君?」 尤利西斯的唿吸停滞了一瞬,心跳却在雄虫的微笑下,快了几个节拍。 李雪莱笑容深了深,合上手里的书,徐徐道:「尤利西斯,这很简单,因为你没有虫翼,我就喜欢没虫翼的虫。」 不得不说,李雪莱是在雷区蹦迪。 他明明知道尤利西斯的虫翼是如何被活生生拔出的,可是他提了。 尤利西斯的表情一僵,嘴角的笑挂不住了。 李雪莱继续道:「听说你家族只剩下你一只虫了?很巧,我喜欢虫子少的环境,一只虫好,一定很安静。」 尤利西斯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虫族这种注重家族繁衍的种族里,尤利西斯根本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可是他的家族如今却是只剩下他一只虫,想必也有一段不美好的记忆。 可是李雪莱还是提了。 这不是在雷区蹦迪,这是在找死。 李雪莱挂着温和的笑容和那双森然的目光对视,豪不退让,他很想知道对方会不会发怒,甚至彻底挂不住一向戏嚯恶意的笑容。 「很好......」 尤利西斯低低的笑了,眼底森绿色的精光却像在盯着自己信誓旦旦的猎物,他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句话: 「亲爱的,你既然这么喜欢我和我的家族,那你这辈子都只能和我在一起了。」 「不是吗?」 李雪莱不置可否,就见撑着沙发的虫,忽然一把将他膝盖上厚得像砖头的书,扔了出去,落在地面上传来低沉的声音。 尤利西斯喉结滚动,鼻息间都是雄虫的信息素,哪怕李雪莱的精神力很强大,控制的很好,可还是被他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几缕,就像个导火索,让他滚烫的心尖微颤。 尤利西斯压了过来,李雪莱微微偏头,让这滚烫的吻,落在了面颊,一片火热。 尤利西斯也不恼,只是舔舐着这片肌肤,口齿不清晰道:「亲爱的,原来你的信息素是寒雪松的味道......」 李雪莱靠着沙发,气息都没乱,反问道:「你说呢。」 迄今为止,如此胆大,能靠近李雪莱的才堪堪一只虫尤利西斯而已。 尤利西斯一双森绿色的眸子,已经隐隐化为一道束线,多了几分冰冷和残忍,他滚烫的吐息喷洒在李雪莱的耳侧,轻声道:「最好是只有我一只虫知道,因为如果有别的虫闻......」 李雪莱姿态闲适,偏头问道:「你会怎样?」 尤利西斯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这不开心的一幕,眯了眯眼睛,语气狠戾:「我会忍住不杀了他们!」 李雪莱低低的笑了,脚尖微点,他说:「正好啊。」省的他自己动手了。 其实李雪莱真的不是一个暴力的人,奈何总有虫子挑战他的底线。 这个回答,愉悦了尤利西斯对雄虫的独占。 他唿吸却乱了几分,一心被他压制很好的精神,此刻隐隐有暴.乱的迹象,理智已经快要消失,满脑子都是亲近雄虫的想法。 该死的! 尤利西斯一向自得自己对精神的控制,更是从未亲近过其他的雄虫,可是坚固的理智却在几缕信息素的刺激下,要有奔溃的迹象。 他不想在李雪莱面前失态,准备起身就离开这里,出去醒一醒脑子。 刚刚推开身体,却忽然衣领传来一道力量,拉着他向前,尤利西斯双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膝盖不稳,抵在李雪莱的双腿之间的沙发,一时惊疑不定。 李雪莱明明处于下位,可却神情冰冷和高高在上,他笑得温和:「怎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尤利西斯后背出了密密的汗,身子也隐隐燥热,雌虫对雄虫的追逐和渴求,似乎是铭刻在他们的骨血里,他强撑一个轻松的笑: 「亲爱的,我是不想走的,可是再继续下去,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 李雪莱修长的指尖勾着雌虫的衣领,语调清扬和笃定:「没关系,我能控制。」 随即,那双湛蓝色深邃的眸子一眯,就像在看自己的爱人和情.人一般,任何一只雌虫被他这么看着,都会晃神和心悸。 尤利西斯『咕嘟』,咽了一口口水,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根本反抗不了对方。 李雪莱笑眯眯,随即眼底一凝,释放身体里的信息素,冰雪凌厉的气息,瞬间充满整个房间,铺天盖地朝着雌虫侵蚀,压迫。 尤利西斯只觉得一瞬间置身冰天雪地,又像是冰冷的寒潭,一时唿吸不得,但是那隐隐躁动滚烫的精神力却宛如被冰水浇灭的火,很冰冷,很舒适。 可却让虫想要地更多。 尤利西斯身子一软,被信息素侵蚀的理智隐隐奔溃,彻底倒在李雪莱的怀里,跪坐在对方的腿上,唿吸急促,胸膛起伏。 他咬牙道:「该死的!谁叫你现在释放信息素的!会......会出大事的!」 雄虫的信息素一般都是在与雌虫交.尾的时候,才会释放。 因为如果单用精神力疏导,一个不慎,就会引起雌虫暴/乱的精神,甚至会让雌虫反抗和暴躁,误伤雄虫。 第163页 而信息素则是在这个时候安抚他们的存在,也是让他们发.情,丧失战斗力的安慰剂,这个时候铺天盖地的精神痛苦,就会转变为欲望的渴求。 原本上一世纪的雄虫是没有信息素的,或者说就算是有,也很少。 可大约是物竞天择,就在雌虫大肆捕猎和占有雄虫那段歷史中,觉醒了信息素的雄虫,隐隐在雌虫的捕猎下倖存下来。 李雪莱天真的问着,可是眼底带着淡淡的观察和旁观,并不那么天真,慢悠悠问道:「会出什么大事?」 尤利西斯不知道是不是暗骂了一句脏话,想要从李雪莱身上起来,却又被一双不容置疑的手,扣住他的后背。 李雪莱的指尖,肆无忌惮从对方衣服的下摆伸进去,摸上结实精壮的身躯和肌肉,惹得怀里的雄虫一个激灵,哆嗦道:「别,别乱摸......」 李雪莱继续往上摸,终于在后背嵴骨中间,也是蝴蝶中两侧,摸到了两个深深凹陷的疤痕,他瞭然道:「原来挖走了虫翼后的伤口是这样的......」 而在信息素和李雪莱肆无忌惮的动作下,怀里的雌虫早就已经失去了理智,尤利西斯的森绿色的眼眸早就化为了冰冷冷的束瞳,暗藏着惊人的戾气和渴求。 尤利西斯也不是什么任人捉弄的虫,他动作毫无章法地解开李雪莱平整一丝不乱的领口,滚烫的唿吸喷在他脖颈间,咬出一个个牙印,却力道控制得很好,没有一个破了皮。 因为最后的理智告诉雌虫,若是雄虫流血的话,会更一发不可收拾。 「呜......」尤利西斯毫无章法的舔舐着修长的脖颈,吻向锁骨,脖颈的右侧,这里是释放信息素的腺体。 「给我,给我信息素......」 第65章 [雄虫诗人已死] 「给我,给我信息素......」 一声低低的轻笑在头顶响起。 尤利西斯用有些腥红的眼眸看去,撞进一双深邃湛蓝的眸子。 李雪莱将手从衣服里面抽出,明明是一双深情的眼睛,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眼底依旧像是蒙着一层冰冷的寒雾,他慢悠悠道:「尤利西斯,你知道,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尤利西斯因为疑惑,冷硬侵略感十足的面孔有些呆,就像一只狩猎到一半突然被打了一个棒槌的孤狼。 「嗯?」 李雪莱勾着对方的下巴,看向对方眼底最深处,笑道:「我在想,像你这种不甘居下,野心勃勃的虫,也会被雄虫的信息素影响吗?」 「如果会的话......你会不会哭啊?」 李雪莱指尖勾了勾对方的下巴,眼底满是戏嚯和调笑,简直和尤利西斯十足十的像。 原谅他吧,一个拥有雄虫壳子的李雪莱,身体里却是一个诗人灵魂的李鹤年。 李鹤年用他的一生,写尽了人间的沉浮不定,丑陋百态,也看透了人性最卑劣之处,人人都惧怕恶鬼缠身,可李鹤年笔下的恶鬼却通晓人心之毒。 他称赞以血肉之躯成就高洁品行的圣人,他仰望庸俗生活里伟大不屈的灵魂...... 可你不能指望,一个写透人心黑暗,人性幽邃的诗人,拥有一个天真无暇的灵魂。 他的心底,总是潜伏着卑劣的阴私,恶劣的想法,他用温良无害的外表掩饰内心的泥潭阴暗,用多情深邃的眼瞳掩盖住心底的冰冷无情。 他是一个诗人,是一个创作者,是人生这场舞台里最敏锐的观察家,只有从中抽离出来,才能以旁观客观的眼光,写尽人生百态。 不仅是他人的人生,更是自己的人生。 李鹤年旁观李雪莱,这场荒诞可笑的一生。 李雪莱摇头笑了笑,而面前的雌虫在这个笑容的勾引下,已经微微失态,滚烫炙热的唇密密麻麻落在李鹤年的下巴还有唇角。 尤利西斯看不懂李雪莱的眼神,但是他心底微微恐慌,因为这样的李雪莱距离他格外遥远,似乎只有身体的触碰才能消解这份不安。 尤利西斯双手勾着李鹤年的脖子,森绿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对方,发狠的噙住那双浅色的唇瓣,勾动里面柔软香甜的唇舌,唿吸急促又占有欲异常,模煳不清道: 「李雪莱!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雄虫......」 李雪莱微微仰头,湛蓝色的眼眸因为唿吸不畅,眯了眯眼,他忽然勾住雌虫的双腿,稳稳的起身,似乎是朝着房间里的床边走去。 尤利西斯闷哼一声,双腿缠住对方的腰,以为李雪莱要在这里标记他,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原本在后劲处的繁复虫纹也变成金色,隐隐朝脖子上攀爬而出。 这是雌虫发.情的徵兆。 尤利西斯这只虫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虫,也不是非要等到大婚后才和自己的雄主发生关系,反正他心底已经认定了李雪莱,早吃晚吃都是吃。 尤利西斯一边吻着对方的下巴,勾着李雪莱的身体充满占有欲,就像环伺自己独有的宝藏,不容他人侵占,一边含煳不清道:「去,去床上......」 李雪莱继续走着,尤利西斯忽然听到背后似乎有开门的声音,他眼底瞬间恢復野兽般的冰冷,朝身后看去,以为有别的虫进来,这才发现是李雪莱自己走到了门口。 李雪莱勾着尤利西斯的双腿,随即胳膊用力,毫不留情的将身上的雌虫扔到了门口,然后一把将门关上,还面带笑容温和道: 第164页 「尤利西斯,我们大婚仪式那天再见哦,拜拜~」 李雪莱面带微笑挥了挥手。 『碰』的一声。 门彻底将里面那道修长矜贵的身影隔绝。 尤利西斯彻底清醒了,后知后觉才感觉到屁股上的钝痛,他看着面前毫不留情合上的门,坐在地上,眼底森绿色瞳光明明灭灭,嘴角也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呵......这可是亲爱的你自己说的。」 身旁传来脚步声。 艾伦抱着厚厚的文件正准备送给尤利西斯,这几天对方都是在这里办公务的,他视线越过文件一惊:「哎?议会长!你怎么坐在地上了?」 「你没事吧?」 尤利西斯捂着屁股,慢慢起身,心底却诽腹里面狠心的雄虫,动作一点也不温柔,他冷冷道:「我没事!」 艾伦瞥见尤利西斯脖颈后的虫纹,随机一愣道:「议会长你的精神躁动期又来了?比上个月提前了几天啊......」 艾伦这才注意到面前的门,里面正是雄保会专门为李雪莱安排的房间,他随即瞭然一笑,原来是自家的议会长被虫毫不留情的扔出来了。 哈哈哈! 虫神有眼啊! 尤利西斯神经敏锐,整理自己的衣摆,冷冷看向助手,皮笑肉不笑道:「艾伦,你看起来很高兴啊?」 艾伦立刻表演了一场笑容消失术,他站着军姿,抱着怀里堆积到下巴的黑色文件袋,义正言辞道:「议会长!我绝对没有高兴!不如说现在议会里所有的雌虫都是愁云惨澹的样子!」 「毕竟虫帝突然抱病,就在刚才所有医虫都被派去了皇宫里,四大军团长也在皇宫中等着消息,大约是情况不太好!」 「今天的议题就是在虫帝抱病的情况下,延迟的一些军务和政务,还有是否要将外星清缴异兽的黑岩军团召回等问题,议会长你一心泡在......」 「咳咳!一心处理雄保会这边的问题,连着请假了好几天的会议,我就是来通知您今天的会议内容!」 尤利西斯一愣,拇指抵着下巴,立刻沉思起来,「虫帝忽然抱病,这可不太妙啊......」 艾伦也觉得今天的架势有些不妙,担忧道:「是啊,现在皇宫里四大军团长,还有议会里的虫吵成一团了,有虫说虫帝刚刚称帝一年,还没来得及有虫崽,要不要另选一只虫作为储备虫选,如果虫帝忽然病逝......」 「虫帝病了,我的婚礼怎么办?」 艾伦一愣:「啊?」 尤利西斯面色凝重,又重复道:「虫帝病了,谁给我当婚礼的证婚虫?」 艾伦:「......」 尤利西斯立刻拍案决定道:「不行!我要去皇宫内里看看虫帝的情况!如果他的病不严重的话,就算是爬也得叫他给我爬起来,先给我把婚礼主持后,随他怎么病去!」 尤利西斯狂奔出去。 艾伦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抽了抽:「......」虫屎虫屎虫屎! 帝国每一任的虫帝,都是由先由下议会提名几个人选,然后再由中心议会和四大军团的军团长,一致投票通过,然后终身任职。 表面上看起来很公平,其实是一场权利的游戏。 譬如这这一任圣法尼虫帝,在成年之前只是花园里一只不谙世事的雄子,按理说该思柯蕊特花园根据其精神等级分配给其他家族做家主,可是却由议会提名为虫帝候选人,继任为虫帝。 而通过这个决议,绝不是因为这一任的圣法尼虫帝有多么的优秀和才华,甚至于说这只雄子的心情和态度毫不重要,只要几个贵族世家和军团,还有所有帝都的相关利益者的大多数都同意就可。 雄虫高坐荣耀无上的帝位,而真正手握权力运行的则是...... 贵族雌虫! 「不好了!虫帝病逝了!」 尤利西斯坐着飞行器,一路疾驰到虫帝的宫殿下面,就听见里面有虫面色煞白的跑出来,哭喊着,他面色一沉,快速上了台阶。 原本等候在宫殿门口的几个军团长,还有一种议会的成员,一股奇妙且蠢蠢欲动的气氛在他们周身流淌,他们神色各异,也许各有想法,可是真正伤心和难过的却没有几个。 唯一一个哭的还是刚才出来通报消息的亚雌侍从。 立刻有虫说道: 「既然死了,那就赶快为陛下收敛虫体,举行仪式,并且在星网上通报全星,这件事情就先交给宫廷大臣,你们部门一向处理这些事情,很有经验。」 「哦!新任的虫帝选出来没?花园里面还未成婚并且合格的雄子......」 下议院的院长,是一只精明干练的虫,他看向角落里努力将身影淡去的莱登会长,立刻问道:「莱登会长,花园里还有多少只即将成年的雄子?给我们上报一份名单。」 莱登难得没有流汗紧张,挂着谄媚的笑道:「下院长放心,名单我早就准备好了,明年成年的还有两只雄虫,我这就将他们的资料上报一份。」 事情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旧的虫帝刚死,马上就来新的。 似乎没有时间给他们悲伤。 尤利西斯听到这里,嗤笑一声,声音遥遥从后方传来,「各位大人们,如果我没记错的,虫帝今年才堪堪二十一虫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逝了?你们现在不先搞清楚病逝的原因,有没有出现什么差错,倒是迫不及待选下一任虫帝了。」 第165页 「就不怕下一任年轻的虫帝刚一上任,又不到一年病逝了?」 尤利西斯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挂着身上的外套,松垮的衬衫裹着挺拔精壮的身体,悠闲走来,忽然夸张道:「天哪!那我们岂不是年年都得选新帝,年年都死一只雄子?虫神啊!威兰德星球的雄虫可真是多的花眼,经得住这般消耗!」 此话一出,有的虫立刻陷入深思。 其实虫帝忽然暴毙,确实有些令虫疑心,可是他们心中都有自己的算盘,又不知道会得罪谁,就一致忽视了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尤利西斯光明正大提出,倒叫虫无法忽视了。 第一军团长性格耿直暴烈,赤红色的眸子一凝,他看向还在哭哭啼啼的亚雌,立刻道:「这事儿确实有些奇怪,喂!虫帝身旁的宫廷大臣呢?叫他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议会长!」 下议院院长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怀疑有虫谋害虫帝?你知道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指控吗?你可有什么证据,你随口一说知不知道今天在场的虫都脱不了干系,你这是在污衊我们!」 这句话将尤利西斯一下推到所有虫的对立面。 有虫慌张道: 「是啊,议会长,你可有什么怀疑的人?或者是什么证据?」 「如果你空口白牙的指控,或者随意指控,那我们都是不能认同你的!」 尤利西斯眼底一眯,森绿色的眸子渐渐暗了下去,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正想要说些什么,一只棕色圆头拐杖忽然挡在了他的胸前。 身穿咖色外翻西服的老雌虫,嵴背挺直,缓缓走到尤利西斯身前,他半瞌着浑浊的眸光,内敛深沉的气势却让一众喷口水的虫停下声音,纷纷看去。 「老议会长?」 「原来是波斯隆老会长啊,您可得管管尤利西斯!看看他方才说的是什么话?」 波斯龙老议会长仍旧半瞌着眸子,有些气息不足呕哑的声音道:「各位,继续你们方才选新任虫帝的议程吧,不必搭理我这只早已经退休的老虫子。」 然后他看向尤利西斯,慢悠悠道:「还有你,跟我过来。」 尤利西斯冷冷扫视一眼围成一堆的虫子,微微蹙眉,到底还是不情不愿的跟着老议会长走到一旁。 走到一根雕花白色柱子旁,老议会长双手撑在拐杖的圆头手柄,幽幽道:「还说时时铭记我的教导,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沉不住气,想什么说什么,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真的愚蠢!?」 尤利西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面前这一只老虫子。 即使是对方当初引荐他入议会,表面上以师生相称,可是他们都明白,不过是两只虫利益互惠,各取所需罢了。 当时尤利西斯家族里,所有虫因为在外星抵御异兽,纷纷丧生,就剩下他一只侥倖留从军部探亲回来的虫,倖免于难。 而老议会长唯一的血脉,也因为那一场异兽暴乱丧命。 可是他们都明白背后有虫在算计他们。 因为尤利西斯在军队里立功无数,骁勇善战,即将升任第三军团的团长,隐隐带着瑰拉家族在帝都崛起。 而老议会长就更不用说了,这只老虫子在帝都议会里混的风生水起,精通算计,手段毒辣,隐隐有将中心议院和下议院整合的趋势,可以说整个议院都成了斯波隆的一言堂。 树大招风,不算计他们算计谁? 于是这两只孤家寡虫联手,一起将帝国的第一贵族凡思家族给斗垮了,整个家族没有一只虫存活,因为他们都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也有这个狠心。 尤利西斯眸光闪动,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亲飘飘笑着道:「老院长,我可是你亲自教出来的,是不是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尤利西斯身体低了几度,看着里面的宫殿,嘲讽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里面那个病逝的倒霉蛋虫帝,是您当年亲自拍板通过的虫选吧?」 「这事儿看来是沖你来的!」 老议会长淡淡抬眸,眼皮褶皱几分,他慢悠悠道:「尤利西斯,你现在脑子里除了装满雄虫,还有没有别的正经事儿?」 「沖你还是沖我有区别吗?」 尤利西斯随即将衣服披在肩膀上,衣角随风猎猎,十分混蛋的摊开双手道:「当然有区别了,既然是沖你来的,我就不操心了,您老人家这几天好眠啊。」 尤利西斯刚准备转身,就见波斯隆忽然捏着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戳,传来沉闷的声响,就像在脑袋上打了一个闷棍。 老议会长波斯隆忽然睁开双目,浑浊的目光发出犀利的光,愤愤道:「愚蠢!尤利西斯!你用你贫瘠的脑袋好好想想,你在来皇宫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尤利西斯脚步一顿,敏锐的察觉了什么事情,眸光一凝,像是一只被激怒触碰逆鳞的野兽,他问:「难道是......」 「哼!」 老议会长波斯隆继续道:「李雪莱大人指定你为雌君这件事情,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短短不过几分钟,现在只怕是整个帝都的贵族都知道了!你还在犯什么傻?」 「前脚帝国唯一一只s级雄虫选定你作为雌君,后脚虫帝就病逝了,你觉得这一切只是巧合?」 「是!里面那只病逝的虫帝是我通过提名的不错,可都一年过去了,他们没有人动手,偏偏现在动手!难道只是为了扳倒我这一只已经退休快要入土的老不死虫吗?」 第166页 最后老议会长波斯隆似乎有些惋惜,却一言定下这件事情的性质:「他们不是沖我来的,是沖你来的!」 「不!不如说是冲着那一只s级雄虫来的!」 尤利西斯面无表情,很平静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但是熟悉他的虫却隐隐感受到这只雌虫浑身的怒火如同渐渐燃烧的火焰,顷刻间便是燎原之势: 「他们想让......李雪莱当新任的虫帝?」 老议会长波斯隆松了一口气:「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有被雄虫彻底迷惑住,没错!这些帝国的贵族都是虫精,他们知道谁得到这只s级雄虫都会成为众矢之的,遭遇其他家族的反扑,既然单个家族无法得到,那就将雄虫送进皇宫!」 「这也方便各大家族往皇宫里送雌虫,平分雄虫的利益,只要有一只他们家族的虫,怀上s级雄虫的虫蛋,那都是赚了!」 「所以你的敌人已经不是之前被你斗垮的凡思家族,而是整个帝都的雌虫!」 最后这句话,老议会长语气加重,能让一只在帝国混了将近有两百年的虫神情如此凝重,可见其危险。 随后,老议会长波斯隆语重心长道:「尤利西斯,别的虫看你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可是我却知道你这些年步步为营,颇有成算,你是个聪明虫,该知道取捨,虽然我也觉得很可惜,但是......」 「这只雄虫,他本就不属于你,该放手就放吧,免得自己惹祸上身。」 尤利西斯一直静静的听着,罕见的没有和老议会长呛声,看着地面,眼睑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后,他慢慢抬头,看向远处围成一团唇枪舌战的虫子们,隐隐还能听见什么『雄子』、『s级』、『花园』之类的,森绿色的眸光微微变暗,化为浓绿色的古潭,旋转暗沉,随即不知道做了什么决定,眼底迸发出明亮的光芒。 他一字一句道:「李雪莱是我尤利西斯·瑰拉认定的雄虫,他现在已经指明我作为他的雌君,就算他没有,也註定冠以瑰拉的姓氏,是我的雄主!」 「别说只是一群不长眼的贵族臭虫,就算是整个帝都得雌虫又算什么......」 「我可以为他血洗帝都!」 第66章 [雄虫诗人已死]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圣法尼皇宫,7月14号,12:14 还是皇宫里最顶层的会议室中。 穹顶曲面的彩色玻璃,原本破了个洞的窗口,已经被修好了,倒映着夜晚一颗颗明亮的星星。 原本宁静圣洁,宛如教堂的会议室中,此刻下面的虫子却七嘴八舌,堪比菜市场里大妈们卖菜讲价,谁也不相让谁。 众虫此刻都面色难看,要不气的面脸通红,要不就是眼袋青黑,因为他们围绕着一个议题已经吵了将近一天一夜了。 「帝国唯一的s级雄虫,为什么不能让他做虫帝?」 问出这个问题的是以下议院大臣法尼尔为首的虫党,此刻都纷纷怒气沖沖看向尤利西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尤利西斯两只腿翘在暗红色长桌上,黑色笔挺的外套随即披在肩膀,姿态闲适又分毫不让,他打了一个哈欠,眼底是一夜未睡的青黑,可唯有一双森绿色的眸子此刻森然无比,叫虫不敢小觑。 他十分不耐道: 「说了多少遍了,李雪莱已经是我的雄主,他迟早都要冠以我瑰拉家族的姓氏,不能当下一任的虫帝,所以麻烦各位大人们另找虫选!」 下议院大臣法尼尔冷哼一声,冷冷道:「哼!尤利西斯!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想独占这只s级雄虫,怕是在白日做梦!」 尤利西斯嗤笑一声,冷冷道:「很不巧,我从不做梦。」 立刻有其他的虫附和道: 「敢问议会长,你口口声声说李雪莱大人是你的雄主,可有结婚证明?」 「可举办了婚礼?」 「哪怕是李雪莱大人已经标记了你呢?」 问这话的虫看着尤利西斯脖颈后的暗淡虫纹,轻笑道:「议会长,可我看你的虫纹,分明没有标记过后的痕迹啊?」 精神安抚和精神标记,是彻底不一样的。 一般情况下,雄虫为雌虫暴躁的精神做安抚的时候,脖颈后的虫纹只会短暂的发亮,事后就会恢復原样,这也是现在帝国九成九的雌虫的现状,除了雌君除外。 唯有进行精神标记,雌虫的虫纹才会永远都亮着不灭的光。 但是,这也代表了雄雌的精神海彻底相连! 如果雌虫又出现了精神的暴.乱,或者面临死亡危险的时候,雄虫会第一个感知到,反之亦然。 尤利西斯冷笑一声,半张脸映在面前的金色三脚架烛台里,明暗不定,他一只手搭在桌上敲了敲,语调轻松又带着威胁道: 「各位,我打着什么注意,你们很清楚,但是你们究竟打着什么注意,我也很明白!」 「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李雪莱就是我的雄主!至于婚礼和结婚证明手续,不过是几分钟就能补全的事儿,你们想撬我的墙角,也得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众虫被那双深绿色的眼瞳一一扫视过,看清里面的森然狠意,都纷纷面色发白。 在场的虫都忌惮尤利西斯这只孤家寡虫。 更记得对方上一次血洗凡思家族的残忍雷霆手段,连个虫崽都没有放过,斩草除根,心狠手辣。 第167页 尤利西斯孤家寡虫,没有可以牵制他的手段,如果这只虫真的发疯,他们不像尤利西斯一只虫,都有自己的家人,想到真的得罪了对方,要是尤利西斯一个发狂,和他们同归于尽,没有愿意当出头鸟。 尤利西斯不过是一条命,可是他们都是有家人的虫...... 赌不起。 就在空气冰冷死寂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虫,走到了下议院大臣法尼尔身后,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脸色难看的法尼尔忽然笑了,他朝身后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尤利西斯语,重心长道:「尤利西斯,既然你非要说李雪莱大人已经指定你做雌君,可如今帝国损失了虫帝,又不能不帝位空悬。」 「不如,我们就当面问一问李雪莱大人,看他如今还是不是之前的想法?」 「究竟是想继续做这个......没几个虫的瑰拉家族的家主呢,还是做帝国万众瞩目的虫帝?」 尤利西斯闲适置于桌面上的手,瞬间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低低的笑了,眼底却是森然戾气,咬牙道:「法尼尔,你好样的......」 其他或观望,或沉思的虫都是眼底一亮,附和道: 「对啊!我们直接问李雪莱大人不就好了!」 「是啊,何必和尤利西斯扯皮了一夜呢!」 也难为这些在帝国身居要职的虫,费口水了一夜,才有个聪明的虫想到这个法子。 毕竟之前,他们对于虫帝继任的虫选,都是由他们内部讨论出来,别看在雄虫面前,他们一个个装的温驯恭敬,满眼星星,可在权利场里,从未有过雄虫的半分位置。 就连每次的花园雄虫分配会议,已逝的虫帝也只能像个尊贵吉祥物,坐在自己的帝位上,看着雌虫们吵来吵去。 紧闭的金框镜面门外,传来几道脚步声,所有虫都看去。 先推开门的是满头大汗的莱登会长,他照例拿着自己半湿的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不知怎么看起来更紧张了,走到门口还喋喋不休,朝后面说些什么。 「雪莱崽崽啊,你可千外记得我一路上给你说的话啊。」 另一道磁性中带着清冷的声音,不耐道:「不好意思,其实我没太听你的话,都快睡着了。」 莱登压低的声音尖锐几分,敢怒不敢言道:「你......总之进去千万不能动手!再生气和不耐烦也不能动手啊!」 李雪莱不解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那么暴力的人......虫吗?」 莱登恐慌道:「我就是了解你才说的!你忘记你以前打的那些虫崽了?我在你屁股后头给你解决了多少祸事,还好我早就把那些视频给删除......」 「呵......」李雪莱冷呵一声,幽幽道:「你要是留着那些视频,今天也不会这么麻烦了。」 有些那些视频,那些想要扑上来的雌虫,只怕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了,李雪莱也能清净点儿。 「我的真的是求求你了祖宗!就今天一天,别再闹你的坏脾气了,里面可都是帝国里的大人物,你别把他们给......」 「你声音再大一点,里面的虫就都听见了。」 李雪莱不耐烦的打断,一只脚从铺满红色地毯的走廊里,已经跨进了门里,纤尘不染的皮靴踏在明亮的瓷砖上。 白色的瓷砖倒映着穹顶五彩的玻璃,在星空的照射下,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倒是也不需要别的装饰,地面上映着幽幽的红色烛火,多了几分神秘的中世纪色彩。 而里面的虫此刻也看清了门口的雄虫。 挺拔修长的身姿被天蓝色的礼服包裹住,哪怕在雌虫里面,这样的身高也毫不低于雌虫,若非是脸上和脖颈干干净净,这一身矜贵冰冷的气势,倒真的会被误认为雌虫。 白皙干净的面孔,骨相立体精緻,凌乱黑髮下深邃迷人的蓝色眼瞳,宛若神秘的大海,叫虫一眼就陷进去,再加上雄虫身上没有的沉淀疏离的气势,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足以叫任雌虫一面就念念不忘。 李雪莱一踏进门口,就感到了许许多多落在他身上灼热的视线,他心底愈发不耐烦。 而在其他虫看来就是对方身上的气质愈发冰冷,反而多了高傲的气质,更加吸引虫,除了一只虫...... 李雪莱抬眸看去,立刻撞击了一双森绿色的眼瞳,在烛火的映衬下,气质冰冷森然,宛若被冒犯领地的孤狼。 尤利西斯的双脚立刻从桌上放下来,然后起身,大步朝李雪莱走来,不容置疑拉住他的手,捏得紧紧的,沉声道:「谁叫你来的?」 李雪莱瞥了瞥身后的莱登会长,一切尽在不言中。 尤利西斯立刻狠狠看向对方。 莱登嵴背一寒:「......」他也想看别的虫来着,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李雪莱此刻没有挣脱开尤利西斯的手。 事情的经过他已经知晓了,没想到虫帝会突然死亡,不管这其中到底有没有黑手,但是他不想掺和这种皇宫斗争,更不想做什么虫帝。 在这一点上,起码尤利西斯应该是一致的,多个盟友,对他也没有坏处。 李雪莱反握住尤利西斯的手,难得耐心道:「就算我不来,他们也会找上门的,不如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尤利西斯听到这里,眸光冰冷,冷冷看向一众发呆的虫,锋利的下巴微微绷紧,似乎在咬着后槽牙。 第168页 众虫此刻才从对雄虫美貌的沉迷虫清醒过来,一个个又恢復了理智,低声咳嗽起来。 法尼尔视线落在两只虫交握的手上,微微沉思,却起身行了一个扶手礼,笑道:「尊敬的李雪莱大人,您好,我是帝国下议院大臣法尼尔。」 「想必您在路上,已经有虫为您说明,眼下虫帝抱病去世,帝国需要一位新的虫帝继任,而您作为帝国唯一且仅有一只的s级雄虫,最是适合不过这个位置。」 「对于这个继任虫选,可以说是我们下议院和四大军团,一致通过的虫选!您的继任当之无愧,名正言顺!除了一些心怀私慾的虫......」 「不过这都不是阻碍,只要您点头,有我们的支持,明天就可举行登基仪式,您就是整个威兰德的主人,不知您的回答是?」 这番话,法尼尔说的很自信,也很聪明。 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李雪莱如今只要他点头,整个虫族的帝位就是他的了,再无任何人反对。 他想没有一只虫会拒绝这个至高无上的帝位,哪怕是个空有名头的位置,可是有了这个身份地位,就可享用帝国所有资源和富贵,还有雌虫。 李雪莱点了点头,然后毫无犹豫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众虫松了口气。 刚说完这句话,李雪莱就感觉到,握着自己右手的手紧了紧,还出现了细密的汗,他扭头看去,看到一向轻佻带着万事皆可控的笑容的虫,此刻眼底却有几分慌乱和狠绝。 李雪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双深邃湛蓝的眼眸眯成弯弯的弧度,倒叫旁观的虫第一次明白何为笑一笑满眼都是深情专注。 他眼底专注看向尤利西斯,一字一句道: 「但是我早就对着虫神许诺过,此生只娶尤利西斯一只雌虫,心底再也接纳不了别的虫,只有他才配做我的雌君,若有违背此誓言,虫神共愤,虫寿减半!」 李雪莱顿了顿,又看向一众目瞪口呆的虫,笑容收放自如,面无表情道:「所以,虫帝之位麻烦你们另找虫选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位置不是吗?」 长桌上的虫:「......」这就是笑容消失术吗?要不要这么双标? 尤利西斯一愣,心脏快速跳动起来,连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了,只是一个劲儿呆呆地看着雄虫好看的侧脸,倒映在森绿色的眼底。 所有见惯了风浪的虫,可以说是整个帝国里权利的顶端,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奇葩的怪事儿,可是一只雄虫居然说心底只有一只雌虫? 为了他更是容不下其他的雌虫? 这是什么星际玩笑? 他们的耳朵出了问题吗? 法尼尔也是一愣,他心底觉得诡异,视线又落在李雪莱和尤利西斯交握的手上,立刻道:「李雪莱大人,其实这不是什么问题,如果您真的喜欢尤利西斯的话,可以将他收在后宫里,虽然身有残疾的雌虫不能作为雌后,但您要喜欢,我们也不是不能先退让一步。」 「是啊,李雪莱大人,请您重新考虑一下,一个区区的瑰拉家族家主,和整个威兰德的虫帝之位,闭着眼睛也能选出来啊?」 还有的虫愤怒道:「李雪莱大人!您不要害怕,是不是议会长私底下威胁了您,但是有我们在,一定会保证您的安全的!」 一只呆呆发愣的尤利西斯,在其他聒噪的虫子,你一句我一句下,彻底清醒过来,他上前一步挡在李雪莱身前,冷嗤道: 「各位!你们这些聒噪的虫子,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李雪莱是我认定的雄主,你们非要当面询问他,他也明白给出了答案,现在却不依不饶的纠缠,是想......」 是想死吗? 李雪莱嘆了一口气,随即一把拉过尤利西斯到怀里,当着众虫的面轻轻堵住了对方的唇。 一双深邃湛蓝含笑的眼眸,对上微微惊愕瞪圆的绿眸,眯了眯眼睛。 第67章 [雄虫诗人已死] 这个轻轻触碰的吻,一触及离,却叫观看的虫心底不亚于地震。 就在一触及离的瞬间,李雪莱心底却回味着,这随便就能吐出杀意的唇,看起来也是锋锐单薄的样子,亲起来却意料之外的柔软。 不顾一旁瞪大了眼睛的虫,李雪莱看向又一群被他雷死的虫,笑眯眯的眼睛里全是无奈和深情,心底却早就念着自己想好的台词,一字一句道: 「尤利西斯绝对没有威胁过我,各位千万不要误会他。」 「不如说是我见他第一眼就对他记忆深刻,随后被这一只用尖刺和恶意来伪装,保护自己脆弱心灵的虫慢慢吸引住了,就连率先开口说要他做雌君的虫也是我。」 「他这么一只光明磊落的虫,怎么可能会威胁我呢?」 众虫:「……」谁? 光明磊落?说谁来着? 他又重复,郑重道:「所以各位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误会他,我不想他因为我而受到非议,这绝不是我选择他做我的雌君的初衷。」 这一番话,说的情意款款,义正言辞。 却叫一众坐在椅子上的虫纷纷亮瞎虫眼,如果他们在地球,就明白什么叫单身狗的暴击。 但是却没有任何一只虫怀疑李雪莱的话。 因为被整个帝国捧着溺爱着的雄虫,根本不会有雄虫当面亲吻雌虫,哪怕是在交.配的时候,大部分高高在上的雄虫只会叫雌虫跪下,释放点精神力和信息素的雄虫都叫好相处了,更别提为了雌虫的名誉而说谎。 第169页 所以他们现在都对李雪莱的『深情』和『真话』坚信不疑,再也没有一只虫怀疑,除了唯一一虫。 从震惊和激动里清醒的尤利西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一脸深情和真诚的李雪莱,方才还爆炸一般的心脏,此刻却一寸一寸冰冷下来。 他看过李雪莱在花园里的所有视频,知道他的一切喜好和厌恶。 也知道对方每每想要一些新的却不被容许带入花园里的书本时,会挂着怎样迷惑天真的笑容,去欺骗自己的保育虫老师,好让对方给他带新的书,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么深情又迷人的笑,一如现在,令尤利西斯心动,也令他心痛。 这种痛尤利西斯从未体会过。 不同于被活生生拔取虫翼的痛,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的损伤,可是心却仿佛在滴血。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自己没有那么了解李雪莱,也许这个亲吻就是真的,这些话也是真的。 「事情已经说明白了,我的雌君只会是尤利西斯,所以关于虫帝的虫选,各位帝国的大臣们再谋他虫吧。」 李雪莱撂下这句话,不顾面面相觑,还有好多没从震惊中回神的虫,拉着神色不明的尤利西斯的手,离开了最顶层的议会大厅。 莱登会长是所有虫里面,最冷静最淡定的一只虫,他丝毫不意外李雪莱的决定。 毕竟他看着李雪莱长大,自然明白对方有多讨厌虫子,小的时候就不分雌雄,对每一只接近他的虫胖揍一顿,除了诺伽尔倖免外,长大后更是将熘进他房间的雌虫老师差点打的半死不活。 他以为李雪莱是喜欢雄虫来着,真没想到这位诡计多端的议会长尤利西斯能得到李雪莱看中。 尤利西斯给他家雪莱崽崽下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上位了? 莱登会长惊疑不定看了一眼尤利西斯,随即跟在出门的李雪莱身后道:「雪莱崽崽啊,今天天色也晚了,你先在圣法尼皇宫后面的宫殿里住一晚上,而且我怕里面那些虫子还有的吵。」 李雪莱一顿,看到前面穿着黑色笔挺军服的军雌严阵以待,又看着颇为紧张的莱登会长,心底却明白在新任虫帝虫选确定下来之前,恐怕他出不了皇宫,毕竟帝国不管怎样,一定会将自己这个s级雄虫握在手里。 他心底微沉,点了点头,「好,麻烦园长了。」 莱登会长松了一口气,连忙带着李雪莱朝后面的宫殿走去。 一路上他七嘴八舌先是夸奖李雪莱今天沉得住气,又是担忧新任虫帝的人选,叫他不要太担心。 虽然大多数虫都想让李雪莱做虫帝,他们好往后宫里塞虫子,可是看着李雪莱如此坚定『深情』的态度,想必他们也不敢太过强硬。 莱登将李雪莱送到门口,这才苦恼的看向一直拉着议会长尤利西斯。 就见这位一路上都沉默异常的议会长,忽然拉着李雪莱的手,两个虫一起开门进去。 然后门『哐当』一声紧闭,隔绝了外面的虫。 莱登:「......」要不要这么着急。 莱登翻了一个白眼,随即见怪不怪的走了,边走还边嘟嘟囔囔,都是骂尤利西斯这居心叵测的虫子。 虫族并不讲究什么婚前婚后之类的虚名,毕竟在雄少雌多这种大环境下,先不说他们巴不得一只雄虫能和许多雌虫交.配,最好是见一只上一只,这样繁衍的机率才大。 雄虫情短任性,心思不定,也确实是见一只『爱』一只,灌溉过后的雌虫,指不定第二天就忘记了,那被冷淡下的雌虫,总不能一直坚守着精神海里的痛苦,不去找下家。 除非是被一只雄虫彻底标记过后的雌虫,或者已经缔结契约的雌侍和雌奴。 这种情况下,雌虫心甘情愿属于一只雄虫,哪怕是最后雄虫忘记了他们,他们也只会忍耐精神暴.乱,逐渐僵化的虫肢,没有雄虫的安抚,渐渐死亡。 而被标记的权利,也只有雌君才会有,因为这个时候雄虫彻底与一个家族绑死,未来荣辱,吃穿用度都与这个家族有关,想要丢弃自己的雌君也不能。 虫族里的雌虫大都是野心勃勃,力争上游,因为只有爬的越高,选择的权利也越大。 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权利,彻底笼罩自己的雄主,倒不是说有多深情,而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彻底掌控一只雄虫,不仅仅是独占欲,也是为自己未来的安全获得一张保命牌。 所以尤利西斯现在格外庆幸,自己在为家族报完仇后,没有一举不振,或者虚度光阴,反而是一腔心思都用在爬的更高,走的更远的路上。 这样他才能在遇到李雪莱后,不只在一旁看着那群臭虫子争的头破血流,而是最先走到他的面前,让他看到自己,因为他有议会长这个身份和权利。 李雪莱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只虫拉进去,然后抵在墙边。 昏暗的房间里,唯有面前几寸距离的森绿色眼瞳,亮着幽邃的光泽,像是漂浮的鬼火。 近在咫尺的虫,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面孔,能感觉出对方心绪不定,胸膛似乎有股气让他情绪不稳,可是一字一句吐出的话却克制在稳稳的语速里。 尤利西斯低低重复道:「亲爱的……你方才说,此生只娶我一只雌虫,心底再也接纳不了其他的雌虫,只有我才配做你的雌君,若有违背此誓言,虫神共愤,虫寿减半!」 第170页 「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被我吸引?」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落在李雪莱的锁骨上,然后是跳动的大动脉,感觉细腻皮骨下温热的血管,血液的流动。 尤利西斯忽然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什么: 「喜欢我的光明磊落?喜欢我用浑身尖刺下保护的脆弱心灵?呵呵......」 李雪莱后背靠在冰冷光滑的墙壁,感觉到落在自己锁骨处带着茧子的指腹,然后那只手握住自己的脖颈这种最脆弱无防备的部位,微微收拢,他唿吸平稳,一双湛蓝色的眸子平静无比。 尤利西斯胸膛震动,传来低低的笑声,他摩挲着手心细腻的触感,忽然凑近李雪莱的面颊,语气愉悦道:「亲爱的,你说的真精彩,我都感动了......我真的很感动。」 「我会把这当做真的誓言,毕竟我们有一生去践行它,不是吗?」 李雪莱感觉到脖颈上渐渐收拢的力道,看着那双森然冰冷的眼瞳,森绿色眼眸亮着幽暗的光,宛若被一头野兽盯上,他差点就相信了尤利西斯是真的高兴来着。 「尤利西斯,我......」 不等李雪莱说话,尤利西斯的唇直接堵上了他半开的唇瓣,就像在自己的领地般长驱直入,隐隐带着急切和渴求。 「呜......」 尤利西斯似乎不想听李雪莱说话,他心底有些恐慌和害怕,他怕李雪莱会像方才在会议室里,面带深情的说着他一眼就看透的谎话。 他会更愤怒,或者更心痛。 李雪莱被堵住说不出话,被迫承受这个滚烫炙热的吻,与其说是吻,不如更像说啃! 李雪莱被这个激吻,差点唿吸不过来,只觉得肺部的空气都被一通吸走,他微微蹙眉,偏头躲开对方,却激怒了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一只手扣着李雪莱的脖颈,另一只手握着他的后脑勺,将李雪莱的脑袋又摆正,然后不悦的吻上来,还气恼的用牙齿咬了咬。 「嘶......」 李雪莱唇角一痛,立刻用脚踢向对方的小腿,也学着尤利西斯之前的动作,掐住对方的脖子,将尤利西斯推开几分。 尤利西斯冷嗤一声,眼底带着几分玩味儿,即使被拔了虫翼,可到底他也曾是帝国最勇勐的军雌,战场上无往不利,想要制服一只雄虫绰绰有余。 可很快他眼底就郑重了几分,因为李雪莱的动作和敏捷居然不输他,而且身法也灵活多变很多,不同于他在战场上的厮杀,多了几分控制和反制的手法,让虫一时应接不暇。 原本还在神情激吻的两个虫,此刻却打的你来我回。 在黑暗的室内,不知道是谁先脚下不查,被一个硬物绊倒,身子不稳,随即扑向另一个虫。 两个虫倒在柔软的床榻上,扑通一声,真丝轻薄的床单微微掀起弧度,被窗外的月光照应成蓝色冷调的光。 尤利西斯跨坐在李雪莱的腰间,大拇指擦向自己方才挨了一拳的唇角,微微刺痛,眼底的光却更明亮,他眯着眼睛笑道: 「亲爱的,方才还说我是你认定的唯一雌君呢,怎么?雄主现在就对自己未来的雌君拳头相向吗?」 李雪莱呈现大字,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看着虚坐在自己身上的虫,淡定道:「尤利西斯,你先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第68章 [雄虫诗人已死] 尤利西斯丝毫不动,嘴角划过三分戏嚯七分得逞的笑,有点儿像不依不饶的无赖,他说:「我不。」 他微微躬身,流畅充满力量的嵴背在贴身的衬衫下,能看清肌肉的纹路,他双手撑在李雪莱身侧,紧紧盯着这只雄虫,挑眉道: 「我亲自己的雄主,天经地义。」 李雪莱虽然可以用精神力一把将尤利西斯掀翻,不过考虑到后者也许会闹脾气,不知道会发什么疯,他纠正道:「现在还不是,还没举办婚礼,也没有在雄雌婚姻登记局里领证。」 尤利西斯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只雄虫居然这么『老古板』。 毕竟虫族在这种事情一向开放,几乎九成的雌虫只在乎灌溉和精神安抚。 而雄虫更是随心任性,巴不得雌虫别问他们要什么『身份』,最好是尽兴解闷了,再也不见,免得纠缠不清,惹得厌烦。 「亲爱的......」 尤利西斯压低嵴背,看着那双湛蓝色的眸子,玩味道:「你知道能证明雄虫和雌虫关系的最有利证明是什么吗?不是什么有名无实的婚礼,也不是星网上那短短几行字的证明......」 李雪莱是真的不知道,笑问道:「是什么?」 尤利西斯语重心长道:「看一只雌虫脖颈后的标记纹路,和身上有没有一只雄虫的气息。」 李雪莱一愣,问道:「你想让我现在就标记你?」 尤利西斯凑到他耳朵边,压低的声音充满蛊惑道:「亲爱的未来雄主,如果方才在会议室内,那些臭虫子们看到我脖颈上是被你标记过后的纹路,他们就不敢将你带到这里来。」 那双深绿色的眸子瞬间化为束瞳,眼底是森然戾气和狠意: 「因为他们知道我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来阻止这一切,甚至不惜杀光所有敢打你主意的虫子!」 敢打标记过自己雄虫的主意,这在任何雌虫看来,都是不容退步的理由,甚至为此能拼上自己的性命。 第171页 十成十没有交易和退让的理由,这是每一只雌虫的底线和逆鳞。 即使现在的雌虫穿上了衣冠楚楚的西服,行着恭敬优雅的礼节,可是他们骨子里的占有欲和战斗欲一直潜藏在身体最深处,如同不变的精神暴.乱,一旦被触碰顷刻间就会爆发。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雄虫。 李雪莱看着身上的雌虫。 对方此刻的样子实在是森然冰冷,只觉得自己被一只亮出獠牙的野兽盯上,顷刻间就会被咬断脖子,可就是诡异得觉得对方根本不会伤害自己。 他直接道:「尤利西斯,你是个聪明的虫,应该知道我选你做雌君的理由,也知道方才我在会议室里说的话都是拿你当做挡箭牌......」 尤利西斯勾起的嘴角淡了下来,没有发火。 可是李雪莱却感觉到了,对方压在身体里蒸腾的怒意,即使被压抑的很好,他继续道: 「毕竟我选择你做雌君,就註定我们一定会纠缠在一起,所以我并不打算欺骗你,如果你觉得我骗了你,也可以拒绝我。」 「拒绝你?」 尤利西斯嗤笑一声,随即眼眶瞬间通红起来,撑在床上的拳头瞬间捏紧,床单捏出深深不平的褶皱,死死盯着李雪莱,咬牙道:「然后让你去找另一只雌虫吗?」 「李雪莱!你想都别想!你的雌君註定会是我!这和你选不选我没有关系,你註定冠以我瑰拉家族的姓氏!」 李雪莱却勾起了一抹笑,挑眉道:「是吗?尤利西斯,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就放心了。」 这可不是他利用尤利西斯,而是对方明知道以后面临的一切,还要走的险路。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得到什么结果,都是尤利西斯自己的选择,不是他逼得。 尤利西斯绿色的眼瞳中,倒映李雪莱的笑容。 蓝色月光下那双湛蓝色的眼瞳多了几分明亮的色泽,真的像是温润的月亮,在湖泊中随风碧波摇动,连同某只虫的心此刻都晃了晃。 李雪莱就是这样,心底再不近人情的冷,只要他笑一笑,永远都是一副多情勾虫的好样貌。 尤利西斯唿吸乱了,鼻息间都是这只雄虫身上的气息,还有之前尝过的信息素,明明很冷,却让虫克制不住想要接近。 他凑近说:「李雪莱,标记我。」 语气很郑重,似乎心底早就做好了决定,与对方生死纠缠。 李雪莱确实有些『老古板』,他坚信并且坚持这种事情只能在婚礼后做,摇头道:「现在不行,还没举行结婚仪式。」 尤利西斯喉咙一哽,有种被气到的感觉,然后嘴角一勾,语重心长道:「亲爱的,你都拿我当挡箭牌了,那在这个挡箭牌发挥他应有的作用,抵挡那些枪林弹雨之前,你是不是该给他一点好处呢?」 尤利西斯密密麻麻的吻落在细腻的下巴,含煳不清道:「被标记后的虫精神力会更安稳,精神也会更强大,能杀的虫也会更多......」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但是李雪莱此刻却没有注意听尤利西斯在说什么,他余光瞥见了一直昏暗的室内,半空忽然出现了一个红点,此刻一闪一闪的。 尤利西斯衣衫不整,露出大片健硕的小麦色胸脯,含煳不清道:「亲爱的,专心一点......」 察觉到自己衣服都快脱了,可是李雪莱却不看自己,居然朝着半空中发呆,尤利西斯狠狠咬上他的唇瓣,不悦道:「亲爱的,你看哪儿呢?」 李雪莱心底忽然不安起来,他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个半空中,不停闪烁的红点是是什么。 难道是那些别有居心的虫子放在这里监控类的摄像头? 什么鬼? 想要看他和尤利西斯的实况直播吗? 「尤利西斯,那个是什么东西?」 尤利西斯此刻也觉得李雪莱似乎不是在发呆,而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立刻眯着危险的眸子回头,看向身后,随即森绿色的眸子一凝,亮起了警惕的束瞳,唿吸都停滞半拍。 红点越来越接近,闪烁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李雪莱也在月光照耀的明亮之处,看清了那个小小的飞行器。 真的只有巴掌大小,黑色的圆形小球,通体亮着黑色的光泽,在黑暗中毫不起眼,就像气球一般漂浮在半空,连个声音都没有,这也是李雪莱和尤利西斯都没有察觉到的原因。 只有不停闪烁的红点,在黑夜中格外明显,快速的闪烁,叫人心底有些不安。 就在李雪莱认真辨认的时候,顺便想释放些精神力做些内部探查,如果是监控器之类的东西,直接摧毁的时候。 忽然被人一把拉起来。 李雪莱被扯得胳膊都痛了,他心底也沉了下来,可还是第一次见尤利西斯这么着急的样子,便顺着对方的力道起来,问道: 「尤利西斯,那个黑色的小球是什么东西?」 尤利西斯没有回答,也没有时间去组织语言,他的心脏在狂跳,血液在沸腾,哪怕在外星里清缴异兽,身受重伤,生死不明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恐惧和惊慌。 尤利西斯拉起李雪莱,拦腰抱着对方,直接朝房间里唯一的木架十字玻璃窗口撞去,后背砸在玻璃上,将玻璃面撞开,他用身子将李雪莱挡在前面,带着李雪莱从窗口跳下去。 第172页 飞溅的碎片划在尤利西斯的后背和脸颊,道道口子,鲜血淋淋。 倒是被他挡在怀里的雄虫此刻完好无损。 李雪莱微微错愕。 好端端的怎么就跳窗了,他身体瞬间悬空,看向距离自己足足有好几十米的平整地面,还有修剪整齐的绿色草垛和花园。 嗯......死定了,这个高度会摔死的。 除非尤利西斯会飞,可惜他的虫翼被挖走了,他和李雪莱一样,此刻都是两只脚的动物,谁也救不了谁。 可换句话说,让尤利西斯本能跳窗,甘愿冒着被摔死的风险,也要躲开的东西...... 难道是什么蘑菇原子弹不成? 就在李雪莱胡思乱想的时候,又是一个视线翻转,尤利西斯死死抓着他的肩膀,不知怎么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将他自己的后背,朝向身后的窗户。 尤利西斯眼眶瞬间通红,目眦欲裂间,吼道:「李雪莱!撑开......」 李雪莱看着面前神情恐惧的尤利西斯,那双一向戏嚯恶意的森绿色眼睛,布满通红和红血丝,还有对死亡的恐惧。 但似乎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带着悲切和绝望,看向李雪莱。 「......活下去——」 李雪莱视线又是一个翻转,这一次面对着墨蓝色的天空,今天的星星很明亮璀璨,一颗颗都像是小灯笼一般。 他耳边是高空中的唿啸,墨发凌乱,过度唿入空气,让他肺部臌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尤利西斯,面孔却很平静,丝毫没有悬空的恐惧感,和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 因为尤利西斯哭了...... 这只心黑手狠,肆意妄为,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虫子居然哭了? 李雪莱愣了愣,他伸出手,摸向尤利西斯急切到通红,甚至狰狞的眼睛,触手一片冰凉,不知是什么心情,总之不太高兴。 随即他手心一空,指尖也触碰不到尤利西斯的面孔。 尤利西斯原本紧紧抱着李雪莱的胳膊松开,他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推在李雪莱的胸前,将怀里的虫狠狠推开。 就在这个时候,李雪莱看到了他们跳出来的房间,忽然白光炸开,呈现一个圆形的扩散,铺天盖地的白色吞没了尤利西斯的身影,就像在死寂和白光中消灭了周围的一切。 而那只原本绝情推开他的手,此刻却死死朝他伸过来,似乎又想要触碰他。 方才狠心推开李雪莱的那只手,此刻又拼命想要抓住他。 李雪莱的指尖和对方的指尖触碰,然后又骤然分离,指缝间唯有冷风,看着那只手也被淹没在白光里,再无半点踪迹。 李雪莱已经从高空中快速的坠落,他耳边一阵轰鸣,只觉得世界忽然空空荡荡,再也没有半点声音,连风声的唿啸都听不见了。 面前也没有了尤利西斯的身影,对方似乎早就消失在那个白光中,唯有一个被炸成圆形黑乎乎的房间,原本平整的白色墙壁里能看到一些钢筋和水泥,证明对方存在过。 李雪莱一边坠落,一边想着: 尤利西斯方才在说什么? 撑开什么? 活下去? 这就是对方推开前,留下的最后两句话。 可惜李雪莱不懂,不懂他为什么这样说,也不懂那只虫为什么推开他。 难道他以为推开自己,自己这只不会飞的雄虫就能在高空中活下来? 还是尤利西斯在生死存亡之际,其实也根本没有思考的机会,只能凭藉本能,带着自己逃生,或者起码死在自己的前面。 「碰——」 就在李雪莱乱七八糟瞎想的时候,思绪在强烈的撞击下忽然停止,后背还有后脑袋都传来瞬间炸开的力道,就像被好几吨的大卡车碾过。 痛是真的痛,可是感知痛苦的时间也很短暂,连痛楚还没品味过来,整个人就像个西瓜被砸碎了,意识彻底消亡。 空荡死寂的皇宫里,忽然传来一声爆炸般的巨响,所有虫此刻都朝爆炸的中心飞去。 倒是平整光洁,扑满雕花瓷砖的地面,此刻难得的安静。 地上流淌着血水还有一具隐隐是人形的尸体,砸的身体却是和碎西瓜没有什么两样,尤其是大脑,碎肉还有生生断裂的骨头混着血水,像小溪一般潺潺流淌。 冲击力十足的画面,此刻落在一双黑豆般的眼睛里。 本该寂静无人的庭院,此刻却幽幽出现一只大黄狗,天勾绕着地上的尸体,啧啧评论道: 【啧啧啧......我就是出去熘达了一会儿,你怎么就死了呢?模样还这么悽惨,连个人样都没有......】 【还不如刚才被炸弹炸死了,虽然连个尸体都没有,但是干干净净一了百了啊,也没什么痛苦......咦我身上的毛都要炸开了......】 天勾仰起脖子哈哈大笑起来,激动的在原地跳了跳,尾巴一摇一摇: 【但是!这么冲击力十足的死法,绝对解压!绝对吸引人啊,哈哈哈哈哈!】 随即,那双亮着光泽的黑豆眼睛,亮起蓝色机械的光芒: 【滴!滴滴滴!】 【检测到观测目标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4号李雪莱(地球名:李鹤年)死亡,本次观测时间结束!】 【现重启观测任务......滴滴滴,第三阶段观测开始!】 【尊敬的资深舔狗用户00004号李雪莱(地球名:李鹤年)你好!很高兴与您的第三段旅程,您的服务小狗狗『天勾』十分期待与您同行!】 第173页 【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共同谱写『舔狗的完美人生』吧!】 第69章 [雄虫诗人已死] 「亲爱的,你方才说,此生只娶我一只雌虫,心底再也接纳不了其他的雌虫,只有我才配做你的雌君,若有违背此誓言,虫神共愤,虫寿减半!」 「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被我吸引?」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落在李雪莱的锁骨上,然后是跳动的大动脉,感觉细腻皮骨下温热的血管,血液的流动,尤利西斯忽然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什么: 「喜欢我的光明磊落?」 「喜欢我用浑身尖刺下保护的脆弱心灵?」 「呵呵......」 李雪莱从浑身阵痛中醒来,身体又像是从破碎中重组,再一次睁开眼睛,还是熟悉的黑暗,还有抵着自己亲吻的雌虫。 肺部的空气别掠夺,缺氧带来的感觉,仿佛从高空坠落,同样是唿吸不过来的窒息。 李雪莱脸色煞白,之前死亡的瞬间带来全身的阵痛和撕扯,此刻宛如跨越了时间和空间,降临在灵魂深处一般。 哪怕身体上完好无损,可是停留在大脑或者说是灵魂里的死亡记忆,此刻铺天盖地如潮水席捲而来。 「呜......」 李雪莱的痛唿被吞没在纠缠的吻中,他靠着墙壁的身体,此刻却无力的滑下来,蜷缩在墙边,额头冒着细密的汗,浑身都疼的发抖。 尤利西斯终于察觉雄虫的不对劲,他立刻半蹲下来,摸向雄虫的脸,触手一片冰凉,微微惊愕道:「李雪莱!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尤利西斯的手将李雪莱全身快速检查了一遍,但是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他眸色低沉几分,心中毫无由来的不安。 李雪莱摇了摇头,扶着身后的墙壁起身,强撑着起来,立刻朝门把手摸去,大力的晃动几下,可是门却纹丝不动。 尤利西斯见此,瞳孔一缩,冷笑一声,嗓音低沉道:「看来我们是被虫关在这里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个闲的想死的臭虫子!」 李雪莱想,他不知道那只找死的虫子是谁,可是马上要死的虫就是他们两个了。 李雪莱释放精神力,扩散开来布满整个房间。 立刻从墙边的角落里,发现一枚拳头大小的小球,亮着红点的光此刻明明灭灭,就像生命倒计时的秒针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而尤利西斯已经将五指化为虫爪,带着锋锐冰冷的光芒朝门上攻击,划破了用于伪装的木头纹路的表皮,这才发现五道抓痕下面是银色的坚韧宇宙银铁。 这种铁由专门的宇宙陨石制作而成,坚韧无比,哪怕是s级别的雌虫,单单凭藉□□的力量也撞不开,除非攻击不下数千次,倒是可以破开门,可是尤利西斯本能觉得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虫屎!」 尤利西斯亮着束瞳,低低咒骂了一声,一脚踹到门口,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即嘴角扯了扯,笑着威胁道: 「等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一定让那只脑子里被塞满虫屎的虫,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 李雪莱用精神力感知到,已经从角落里逐渐逼近的小型炮弹,他心知此刻没有时间浪费,既然从门口走不了,那唯一剩下的选项就只有...... 须臾之间,李雪莱看着眯着束瞳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尤利西斯,对方稜角分明的侧脸虽然阴沉锋锐,可森绿色沉思的眼瞳,毫无慌乱之意。 尤利西斯眼底划过冷光,在心中已经把自己得罪过的虫名单一一过了一遍,可惜得罪的虫太多,一无所获。 察觉到李雪莱的视线,他立刻回望过去,一只胳膊搭在李雪莱的肩膀上,表情又恢復了闲适和轻松,笑眯眯道:「亲爱的,别担心,我一定带你出去,不过出不去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今夜只能你我共眠了。」 「就当是提前的婚礼仪式,如何?」 李雪莱看着又恢復往常邪笑的雌虫,电光火石般想通了什么。 [李雪莱!撑起......] [活下去——] 尤利西斯说自己可以活下去,那就一定还有活下去的方法! 哪怕在十几米的高空下,他们毫无后退的余地,毫无生存的可能,可是尤利西斯依旧坚定不移将自己朝下面推去,就代表只要避开屋子里的炸弹,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虽然毫无由来,李雪莱此刻心底,坚信不疑。 不然尤利西斯这种独占欲异常的虫,哪怕宁死拖着李雪莱一块儿下地狱,做一对儿亡命怨虫,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推开自己。 [撑起......] 撑起什么? 李雪莱用精神力探测逐渐逼近的炸弹,雷霆掣首般,忽然猜到了尤利西斯临死前的那句话。 [撑起......精神力!] 他可以将精神力垫在身下啊! 虽然以往从未用过这种操控精神力的方式,可是李雪莱此刻也只能一试。 「亲爱的,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还是身体......」 不等尤利西斯的话说完,李雪莱直接拉过肩膀上的手,拉着对方朝对面的十字木架的玻璃前跑去,一边朝身后解释道: 「尤利西斯!我们现在必须要跳窗!屋子里有炸弹!」 尤利西斯一愣。 第174页 虽然他觉得李雪莱此刻的话有些鬼扯,可是对上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心底却本能的相信对方,精神一凛,哪怕面前是百米高空,也立刻大步跟着李雪莱一起冲刺。 已经来不及了,可是尤利西斯仍旧伸出一只手挡在李雪莱身前,浑身肌肉紧绷,爆发出蓄势待发的力量。 他们两个齐齐撞开那扇玻璃窗,发出『哗啦』一声响动。 密密匝匝的玻璃脆片一半落在屋子内,一半随着他们的衣物带入到高空,像流星一半从高坠下。 李雪莱和尤利西斯滞空的瞬间,本能的抱紧了另外的虫,像飞鸟一般头脚倒悬,坠入地面。 李雪莱感觉耳边是狂风的唿啸,还有尤利西斯吼出的声音: 「李雪莱!撑开精神力,减缓坠落的速度!」 「你可以的——」 李雪莱立刻调动全身的精神力外放,听到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可是胸口却鼓鼓胀胀的,浑身发麻。 四散的精神力如同金色的触鬚,在高空的激流下,一时有些不稳定。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轰鸣,带动着激盪的气流。 看到那在白光中熟悉湮灭的房间,像张大嘴巴的巨兽,立刻吞噬一切,如同黑洞一般。 明明上一次死亡,心中还毫无波动,可是他却想起那道淹没在白光中的身影,还有坚定不移推开自己的手。 李雪莱如何也凝聚不了精神力,心中烦躁还有一丝恐惧,这时,一双温热的手忽然覆盖上自己的耳朵,挡住高空的唿啸和风声,世界忽然寂静下来,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尤利西斯用额头抵在李雪莱的额头上。 那双森绿色的眸子是少见的平静,没有了戾气和恶意的伪装,像是静谧盎然的森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好像森林里浮动的尘埃都是金粉金沙一般。 李雪莱辨认着尤利西斯的唇语,心底默默念出了几个字: 你、可、以、的...... 不、要、害、怕...... 我、相、信、你...... 李雪莱心脏『扑通』一声。 他来不及深想,可混乱扩散的心绪确实平静不少,他缓缓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寻找向自己的精神之海,看到了一片平静湛蓝的海面。 海面随着微风,荡漾起涟漪。 李雪莱此刻平躺在海面上,身子随着波浪缓缓飘动,像一叶随波远去的小舟。 找到了! 李雪莱勐地睁开眼睛,圆弧的瞳仁亮起幽蓝色的光泽,他用浑身的精神力包裹自己和尤利西斯,就像在他们下坠的地方铺了一层波涛滚滚的海面。 两个人下坠的速度忽然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减缓了几分重力的下坠速度,接着又像暂停后播放的画面一般,继续朝路面下坠。 李雪莱浑身冒着虚汗,只觉得脑子里有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痛楚,他又撑开一道精神屏障,两个人的身体又在半空中减缓。 连着有七、八次,李雪莱看着只有几米距离的底边,咬牙再撑开一次,随即两个人朝着地面坠落。 尤利西斯一把将李雪莱抱在怀里,自己将后背垫在下面,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自己却连个声音都没出,他们两个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后稳稳躺在地面。 那种身体触碰坚实地面的感觉,令雪莱彻底松了一口气,还有落在实处的安心安。 他躺在地上,面色青白,额前的黑髮被汗水淋湿,一缕一缕黏在额头和鬓角,看着一望无际的星空,他浑身虚脱无力,却有一种充实的感觉。 第一次感觉,活着还不错。 尤利西斯将李雪莱脑袋稳稳放在地上,然后将雄虫的身体大致检查了一边,除了手背和脸上几道被玻璃碎片划开的细细口子,没有任何皮外伤,松了一口气。 但是尤利西斯还是不太放心,眼底带着隐藏很好的恐惧,问道:「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李雪莱撑起上半身,坐在地上,刚想摇摇头,却感觉脑袋眩晕,连同视线都黑了一瞬,他闭上眼睛,深唿吸一口气,缓了缓:「没事,只是有些精神力透支过度,有些头晕。」 就在闭目的一瞬间,李雪莱立刻感觉到自己被虫紧紧抱紧,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去:「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的怀抱微微颤抖,在李雪莱看不见的地方,眼底满是泄露的恐惧和疯狂,他声音微微沙哑悲恸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如果我的虫翼还在……如果我……」 李雪莱心绪复杂,心想尤利西斯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他的错,况且对方某种意义上已经为他死过一回了。 李雪莱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无奈道:「尤利西斯,不是你的错,我们不是还活着吗。」 「对了,你身上的伤比我严重多了,你怎么样?」 问完这句话后,李雪莱才发觉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控制不住在恐惧什么。 真是奇怪了,他来来回回怎么说也死了有三回了,可是从未对死亡有什么恐惧。 这一次有什么不同吗? 第70章 [雄虫诗人已死] 这一次有什么不同吗? 这个问题,在李雪莱看着抱着自己从来都是无所畏惧、无所顾忌的雌虫却微微颤抖时,心底也许模模煳煳有了答案,但很快就被他掠过。 第175页 「发生什么事情了?」 「帝都皇宫居然有炮弹声传来,难不成是什么星盗入侵了吗?」 「李雪莱大人?那是李雪莱大人的房间!」 听闻爆炸声响动,一窝涌惊醒的雌虫都是衣衫不整,一个个释放虫翼从窗口里飞出来,还有原本就在周边戍守皇宫的军雌,此刻第一时间感到现场,朝着空地上相拥的两只虫赶来。 尤利西斯方才还抱着李雪莱颤抖,可是再起身时,浑然不见方才的脆弱和恐惧,阴沉的面容能杀虫,深深压抑胸口的愤怒和嗜血的冲动: 「等皇宫里的这些废物赶来,我们早就被炸成灰了!」 李雪莱也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他对尤利西斯这句话有不同的意见,他亲眼所见尤利西斯是连灰都没留下,直接淹没到白色的炮光里。 「雄虫呢?」 「雄虫都没事吧?」 「雪莱崽崽——」 一声含泪带泣的嘶吼从半空中传来,一只在一种军雌中格外圆滚的身影从不远处飞来,看到地上李雪莱的身影,才宁静许多。 莱登会长收拢虫翼,落在地上,趔趔趄趄走了几步,一把拉住李雪莱的手,哭喊道:「崽啊!你没事儿吧?我还以为你早就被炸死了?」 李雪莱毫不留情抽回手,「借园长吉言,没被炸死,是被摔死的。」 莱登会长没太注意这句话,因为他已经目光在周围巡梭,暗含焦急道:「加沙崽崽呢?加沙崽崽出来了没啊?」 李雪莱眉心一动,问道:「加沙今天也来了?」 莱登拍了拍大腿,悔恨无极道:「不止是今天啊,早在昨天虫帝病逝的时候,宫廷大臣就说将近两年快要成年且未婚配的雄子带来,让他们挑选虫选。」 李雪莱瞳孔微微张大,眼底却毫无笑意,笑了笑:「原来他从昨天就来了。」 另一边,一众议会大臣还有三大军团长,其中一个还在婚假期间,此刻将尤利西斯包围了。 「尤利西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房间怎么会突然爆炸?」 第一军团长揉了揉自己红色的爆炸头,炎尼奥有些起床气,此刻脑子还迷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就是炸个房间吗,多大点儿事儿,又不是炸了整个皇宫,况且想杀尤利西斯的虫恐怕都能绕星球三圈了,以前炸星舰,炸飞行器,这次炸个房间也很正常......」 炎尼奥打了一个哈欠,身子歪斜,声音含煳道:「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补觉了,尤利西斯你经验多,处理一下啊......」 第四军团长卡桑德拉却凝重的看着那个爆炸成一个黑洞的房间,上面已经有军雌全副武装拉起了隔离屏障,进入调查里面残留下的爆炸脆片,还有灰烬。 卡桑德拉一板一眼道:「炎尼奥,你怕是脑子还没醒来,方才已经有虫说过了,那是莱登会长为李雪莱大人准备的房间,李雪莱大人是和议会长一起进去的。」 「真正想杀的虫究竟是谁,还不确定。」 炎尼奥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彻底醒了,他身子绷直,不可置信道:「什么!?杀雄虫?卡桑德拉,你怕是脑子才不清楚吧?」 所有虫此刻都纷纷沉思。 没错,哪怕知道那是李雪莱大人今晚休息的房间,就算背后的兇手失误杀错了虫,他们都不可能相信会有雌虫敢杀雄虫。 「没错!今天的爆炸一定是冲着尤利西斯来的,背后下手的虫一定是忽略了里面还有雄虫!」 「尤利西斯,你平常得罪的仇家太多了!现在反而连累了李雪莱大人!」 「有没有可能是有嫉妒尤利西斯即将成为李雪莱大人的雌君,所有疯狂报復?失去理智了?毕竟一个精神暴.乱,陷入狂躁期的雌虫是没有理智的。」 众虫纷纷点头,更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尤利西斯一直单手插兜,冷冷旁观他们你一眼我一语,忽然嗤笑了一声,森绿色的眸光兇恶,他一字一句道:「诸位帝都的大人物们,用你们贫瘠且缺乏想像力的脑子再好好转一转,谁说一定是雌虫杀雄虫了?你们就敢肯定不会是雄虫杀雄虫?」 雄虫杀雄虫? 众虫一愣,随即纷纷嗤笑,显然不会相信这个荒诞又充满想像力的说法。 「雄虫顶多闹些小脾气,就算是动手也会命令雌君和雌侍,怎么可能会杀害别的雄虫呢?」 「是啊,雄虫都是脆弱胆小的,所以才需要我们的保护,天吶!『杀』这个可怕的字眼,真是不适合和他们牵扯在一起!」 「尤利西斯,你这是侮辱和污衊那些虫畜无害的雄虫大人们!」 就在一种虫叽叽喳喳将尤利西斯包围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一股强劲的精神力波动,就像一个圆环般扩散开来,让所有虫精神一滞,嘴巴半张着再也发不出声来。 他们朝着精神力的源头看去,纷纷瞳孔一缩,就像见到了什么怪物一般。 而这一边。 李雪莱拒绝莱登会长检查身体的请求,掠过对方,看向不疾不徐从宫殿里走出来的一道身影,就像见到了老朋友打招唿:「加沙,好久不见。」 加沙姗姗来迟,方才在宫殿天空传来的爆炸声响,也不能引起他半分情绪,似乎还有时间换了一套整齐的白色西装,整个虫看起来风度翩翩又亲切和善。 第176页 见到李雪莱,加沙天青色的眼眸也亮了亮,欣喜道:「雪莱,我就知道你也会来皇宫的,毕竟你可是帝国唯一一只s级雄虫,继任虫帝的虫选首当其冲是你。」 「不过好久不见倒未必,毕竟我们在诺伽尔的婚礼上才见过一次,至今不到一个月,也不算长。」 李雪莱冷冷看着对方,更没有错过对方眼底一抹惊讶和深藏的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那枚小型炮弹没有炸死他吗? 李雪莱怒极反笑,也朝着对方走了几步,不疾不徐道:「你也说了是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感觉从出了思柯蕊特花园以后,我有点不认识你了?」 加沙脚步一顿,看着这样面带微笑,眼底寒冰的李雪莱,心底微妙。 到底有着从小生活在一起的经验,即使李雪莱和他不像和诺伽尔一样亲密,可是他很熟悉对方,知道李雪莱发现了什么,心底萌生退意。 李雪莱仍旧朝着对面走去,插在兜里的手已经掏出来,微微攥成拳头,他缓缓说道:「毕竟,你在花园里看起来温顺恭训,亲切有礼,我却不知道你是一个如此胆大到肆无忌惮的雄虫。」 加沙挂着的笑意有些挂不住,强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你马上就懂了......」 李雪莱说完这句话,整个身子忽然如同蓄势待发的战士,做了一个冲刺的动作,将集中在脑海里的精神力调动起来,覆盖全身,脚后跟踏在坚硬平整的地面,压出两道蜘蛛网的裂痕,随即如同飞鸟冲刺而出。 不过一个瞬息,就瞬移到了加沙的面前。 他举起拳头,动作干脆流畅,狠狠朝对方的脸颊上砸去,传来拳肉相击的沉闷撞击声。 加沙瞳孔一缩,根本看不清李雪莱的动作,就挨了一拳,脑袋一歪,吐出一口血水: 「李雪莱!你做什么?」 李雪莱没有搭理他的话,又是重重的一脚宛如鞭子一般,朝对方的腰侧踢过去,一道弧线的残影后,加沙整个人如同沙包一般从平地的高台上滚落。 右边就是长长的阶梯,这个宫殿前正好是之前铺着红毯的台阶,眼下红毯已经撤走,也没有彩带和碎金花。 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宛如沙包一样,从高台上滚落,翻滚在台阶上,然后重重落在台阶中央空出来一大片的平地上。 加沙痛唿一声,蜷缩着身体,「啊......」 浑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在酸痛,都是方才被台阶上坚硬的稜角膈的,好在他在危机的时刻立刻用精神力覆盖住自己的身体,避免了致命的重伤。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雌虫才纷纷回神。 「李雪莱大人!你在做什么?」 「天哪!他居然在殴打雄虫?那可是雄虫!!!」 「雄虫吐血了!这可是a级雄虫的血!」 莱登会长双眼泛白,隐隐有昏厥的迹象,可是一旁有虫死命的揪着他的领子,吼道: 「莱登!你个老阴比!这就是你们思柯蕊特花园里教导出来的雄虫!这可是s级的雄虫,被你养成什么暴力狂了?」 几大军团长最先冷静下来,毕竟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厮杀过来的,天大的事情也能冷静,只是雄虫动手打雄虫这种事情十分罕见,不如说是从未有过。 因为雄虫从来不自己出手,除了在床上调.教雌虫外,他们但凡有什么不爽,都是命令身边的雌侍雌奴去做,生死不论。 炎尼奥愣了愣,立刻吼道:「靠!快把这两只雌虫分开啊!」 第四军团长卡桑德拉也急的满头大汗,冷静道:「李雪莱大人,您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手打......虫啊!」 他本来想说不要打雄虫,但是看李雪莱下这么种的狠手,很怕对方会立刻反问『打雌虫就可以吗』。 李雪莱一只脚踏在台阶上,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的朝着下面走去,感受到身后隐隐有包围上来的雌虫们,他眸光一沉,如黑夜中不断结冰的海面,无所顾忌道: 「谁再过来一步,我连他一起打。」 上前的雌虫脚步都黏在地上,动弹不得:「!!!」 因为他们感觉到了泰山压顶般,强悍的精神力,铺天盖地压着他们,挤压身体,精神海隐隐翻涌。 方才盯着皇宫守卫探查爆炸房间的皇宫大臣法尼尔,此刻虽然姗姗来迟,但是也立刻接收了现场的情况,他第一个看的就是尤利西斯,沉声道: 「尤利西斯,你不是说李雪莱大人是你未来的雄主吗?现在这个情况,你作为他未来的雌君,就不准备做些什么?」 法尼尔见事态隐隐失控,想先推出尤利西斯挡着,死虫当活虫医啊。 尤利西斯此刻眼中只有那道挺拔的身影,胸口鼓譟,叫嚣着什么,哪里能听到别的话,就算听到也当没听到,很无赖的一摊手,光棍道: 「很不巧,我家未来雄主说了,谁拦着他他就打谁,那么作为他的未来雌君,自然一切以雄主的意志为先,所以......」 尤利西斯单手插兜,晃悠几步,挡在了诸位雌虫面前,满脸真诚,含笑的嘴角却吐出森然绝情的话道:「谁敢上前,那我只能先替未来的雄主代劳出手了!」 将希望寄託对方的法尼尔嘴角一抽:「......」 第177页 虫屎虫屎虫屎! 第71章 [雄虫诗人已死] 李雪莱将加沙一脚踹到台阶下面,铺天盖地的精神力压迫过去。 s级的精神力和a级的精神力即使只差一个级别,却有根本性质的不同,属于跨了一个层次的压迫。 他居高临下,伸出一只手虚虚抓住,然后加沙被空中蔓延的精神力触鬚又提熘到台阶上面,狠狠朝台阶下面滚去,如此反覆好几回。 加沙感觉浑身都被石块儿碾压过一般,一向温和亲切的面孔此刻再也挂不住了,吐出一口血,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痛,他吼道:「李雪莱!你不是一向自命非凡,瞧不起我们吗?」 「你有种就杀了我啊啊啊!」 鲜血随着加沙的滚落,溅落在一层不染的瓷石台阶上,染就一条血路。 李雪莱湛蓝色的眸子因为动用精神力,淡淡亮着光芒,整个虫都仿佛不可冒犯一般,他说:「别着急,我这不是在好好锻鍊你吗。」 然后那只修长毫无瑕疵的手又是狠狠一握。 加沙的身子宛如一叶小舟,只能在浪涛里随波逐流,又是朝下面的台阶滚去。 加沙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就连之前强撑的精神力也趋近于枯竭,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和风度:「啊啊啊啊啊啊......」 沖天尖锐的嘶吼,响在每一只雌虫耳边,叫他们毛骨悚然。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要制止李雪莱大人!」 「那只雄虫会死的!」 「莱登!那两只雄虫都是你从小看到大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莱登双眼泛白,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本来就没几根的头髮都粘在一起,听到这个问题,他直接一头栽倒。 有个屁的办法! 炎尼奥一脚踢在地上圆滚滚的身体,骂道:「靠!你个老阴比现在给我们装什么晕!」 在惊慌失措的虫里,也只有尤利西斯此刻格外冷静,衣服披在肩膀上,随着夜晚的清风,猎猎作响,森绿色的眸子罕见的宁静,看着那道身影。 所有虫都以为李雪莱要杀虫,只有他觉得对方身上明明没有丝毫的杀意,这么做似乎心中别有成算。 大臣法尼尔最先做出决定,他沉声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们几大军团长都是s级的军雌,先顶上去,将加沙大人救出来!」 几大军团长纷纷目光严肃,微微点头,随即蓄势待发准备冲上去。 忽然又感觉一道铺天盖地的精神力压迫过来。 不同于李雪莱的冰冷寒气,这道精神力反而充斥着浓浓的暖意,带动着他们的经年压制的精神暴.动,都仿佛得到了些微安慰和抚慰,缓解了疼痛。 「这是什么?」 「又一道s级的精神力?」 所有虫惊疑不定看向源头,发现那道白色的西服上浑身染血的雄虫,此刻颤颤巍巍站起来,天青色的眸子明灭不定。 李雪莱忽然收回了手,静静的看着下方的加沙,似乎只有他对这个情况丝毫不意外。 加沙面容狰狞,一双天青色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就像染血一般,他和着血水狠狠道:「李雪莱,你以为我会感谢......」 可惜精神力刚刚觉醒跨级,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了。 原本充斥着四周的精神力也如风消散。 李雪莱回头看向一众目瞪口呆的虫,面带笑容,眼底却古井无波,祝贺道:「恭喜各位!帝国又多了一位s级的雄虫!」 众虫此刻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雪莱好心提醒道:「你们不去救治下面的虫吗?再晚点那只s级的雄虫就快没了。」 「天哪!又是一只s级的雄虫!」 「加沙大人——」 「军医呢?不!叫上皇宫里虫帝身边的医官,叫他们全部过来!全部都给我过来!」 「晚了一步给我军法处置!」 一窝涌的雌虫朝着下面的加沙冲去,还有的雌虫精神隐隐暴躁,趴在地面上,凑近舔舐地上的鲜血。 「这是s级雄虫的血,真美味啊……」 「该死的!谁叫你浪费地上的血,这可是宝贵的研究素材!要上交给帝国研究院!」 「谁准你全舔干净的!」 李雪莱笑着摇了摇头,隔空对上一双深绿色的眸子。 只有尤利西斯一脸阴沉不悦,朝着李雪莱走来,语气加重道:「你本来就精神力透支,居然还有闲心为那只雄虫觉醒精神力?你到底知不知道就是他几次三番的想要杀你!」 李雪莱朝着下面看去,湛蓝色的眸子在夜空下格外幽邃,像是黑夜里平静的海面,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加沙想杀我?」 尤利西斯冷笑一声,不知道是在讥讽谁,他道:「亲爱的,你之前逃离花园,搭载的飞行器爆炸原因,研究院早就调查出来里面有人故意破坏引擎,其实他们早就罗列出来好几个嫌疑虫,你私藏飞行器的地点除了你自己知道以外,其实当时还有另一只虫在帮助你吧?」 「而那只虫也对飞行器有一定的了解。」 李雪莱没有说话,看着下方加沙的身影被放在医用的担架上,在一众雌虫围绕下朝着另一边赶去。 没错,其实在思柯蕊特花园里面,除了李雪莱对研究飞行器感兴趣意外,还有另一只虫曾经借过他私藏的书看,那只虫就是加沙。 第178页 加沙和他一样,都对飞行器等一些军用武器感兴趣。 李雪莱神情不明,朝着下面的台阶走去,避开上面的点点血迹,不以为意道:「你也说了,只是嫌疑而已。」 尤利西斯跟在后面,眯了迷眼睛道:「可是我今天确认了!」 「确认又怎样?」 李雪莱笑了笑,回头静静看向对方,湛蓝色的眸光平静,问道:「不过是一只雄虫杀虫未遂罢了,难道你以为帝国那些掌权虫真的会惩治加沙吗?他是一只雄虫。」 尤利西斯眸光森然冰冷,嗤笑一声,恶意满满道:「你也是雄虫!」 「就算杀不了他,也可以将他送去垃圾星的监狱里,叫那些心狠手辣,罪大恶极的虫子们好好照顾照顾那只雄虫!也算是为帝国做贡献了,就是可惜现在他是一只s级雄虫......」 李雪莱脚步一顿,心沉了下去。 不得不说,尤利西斯这个理所应当的提议和惩罚,确实噁心到了他! 他也有所耳闻,送到监狱里的雄虫会有什么下场和待遇,那些被虫族社会放弃,认为无可救药的雄虫们,会余生与罪大恶极的雌虫们关押在一起,无休止的被这个扭曲的世界压榨干净最后一滴价值。 在李雪莱看来...... 生不如死。 也让李雪莱明白,这只一向在他面前装乖的雌虫,其实也是一个阴暗毒辣,心黑手狠的虫。 甚至他们两个有着天差地别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尤利西斯看起来是真的不想放过加沙这只虫子,还在说道:「就算他是一只s级雄虫,但要想送他去监狱,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我在议会里操作一番,那些都想怀s级雄虫虫蛋的虫子,一定会......」 「尤利西斯!」 李雪莱蓦地打断对方,湛蓝色的眸子冷冷看向对方,就像一道冰棱,笑问道:「加沙想杀的虫又不是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倒是不知道你手段这么多,是不是有一天我得罪了你,你也有法子把我送去垃圾星里的监狱?」 问完这句话后,李雪莱不顾呆滞的雌虫转身就走,心底却翻涌着一阵一阵的烦躁,他想不通,只能更烦躁,想着速速离开此地。 尤利西斯表情一僵,连忙追上去,拉住李雪莱的胳膊,急切道:「李雪莱!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把你送去监狱呢?不如把我自己送进去算了!」 李雪莱看着死死抓着自己的手,力道透过衣袖传递过来,他不悦道:「松开!」 尤利西斯不松开,抓得更紧了,他死死盯着李雪莱的面庞,想要看透他心底的想法,好在尤利西斯这只虫一向算计别虫,必然有一双敏锐的眼睛。 尤利西斯沉声问道:「你在生气?为什么?因为那只雄虫?」 「还是因为我说要将他送去垃圾星上的监狱?」 李雪莱沉默,就是不看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面颊凹陷,咬着后槽牙,一把拉过李雪莱的手,死死攥紧他的肩膀,少见的失态道:「该死的!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李雪莱!你能不能给个痛快话!只要你说,你不喜欢的事情我就不会去做!你不让动的虫子我也不会乱动的!」 李雪莱一愣,微微抬眸,终于正眼看着尤利西斯,肩膀上对方指尖的颤抖传过来,让他知道这只虫是真的在不安,还有...... 恐惧。 李雪莱深深唿吸一口气,他不能强求,尤利西斯是在这样的世界里长大的,自然想法会和他不同,他不能因此就给对方判死刑。 李雪莱耐心得多说了几句话,他看着尤利西斯的眼睛道:「尤利西斯,我知道你是想给我报仇,但如果我真的要报仇的话,我也会当着加沙的面,亲手杀了他,不需要这种......」噁心人的手段。 李雪莱顿了顿,继续道:「总之,这种办法我不喜欢,而且我也不打算杀了他。」 「帝国只有一只s级雄虫还是太惹眼了,现在又多了一只,想必那些虫们此刻都在盯着加沙,以后他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对我做什么,至于虫帝之位,就让他代劳吧。」 李雪莱说完这句话后,感觉肩上的力道一松,朝下面的台阶走去。 尤利西斯胳膊徒劳垂下,微微晃了晃,他眯着眼睛看着李雪莱的身影,森绿色的眸子依旧阴沉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心情绝没有因为李雪莱这番话而变好。 第72章 [雄虫诗人已死]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7月21号,新任虫帝登基,12:00 星网上一片热闹。 这场面向整个威兰德星球,星网的视屏里,身披红丝绒袍子,头戴金色王冠,手持金色权杖的新任虫帝,此刻沿着军队的礼炮和奏乐声,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向他的王座。 依旧是白色宫殿前的台阶。 明明六天前,这位新任虫帝还像个沙包一样被李雪莱滚来滚去,此刻却尊贵非凡,他在红色地毯上,踏过自己的鲜血,走向王座。 加沙面庞本来就温柔有亲和力,一双天青色的眸子更像是雨后的花园,朦朦胧胧,让虫心生暖意,此刻全副武装,尊贵异常,多了几分尊贵和上位者的贵气。 弹幕中全是疯狂的追捧: 「啊啊啊啊!新任的虫帝看起来好有亲切力,好温柔啊!虫帝冕下!我要给你生小虫崽!」 第179页 「我要进虫帝的后宫啊啊啊!」 「加沙大人,天哪,你的身姿从此印刻在我心底,彻底清除不了了!我再也不能接受其他的雄虫了!」 「忒!我用的这是什么劣质仿真信息素,一点也安抚不了我的精神躁动,明明光看看虫帝大人的脸,我的内心就是如此的饱满和安宁!」 「听说加沙大人是觉醒了s级的精神力!是帝国唯一的s级雄虫!」 有红色的弹幕反问道:「唯一?我怎么听我军部的叔叔说过,如今帝国有两只s级的雄虫?」 「一只是加沙冕下?还有一只呢?有没有知情虫啊啊啊?爆一下另外一只s级雄虫的信息啊?」 这时,有一道混在花花绿绿弹幕中最不起眼的弹幕划过:「好像是议会长尤利西斯......婚礼......教堂......s级雄虫......」 很快这个弹幕里的关键词就被屏蔽处理,下方还出现了红色小字: 私自公布和传播雄虫信息违反《雄虫保护条例第二十一条》,给与禁言处理! 正日的午时,是太阳最灿烂,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刻,太阳的光晕在蓝色的天空下传递出来金色的圆弧,叫看去的虫子都是眼睛一眯,激出眼泪来。 一亮通体漆黑的飞行器稳稳停在庄严圣洁的教堂前面,黑色的圆弧前端还挂着彩色的绳子,随风摇摆,格外的明显。 李雪莱察觉飞行器停下后,关掉手上的通讯终端,车门缓缓划开。 他稳稳落在地面上,目光遥遥看向远处足足有十几米高的白色建筑,顶端有一个刻着虫纹的圆形金钟,呈现金字塔的屋顶,有点类似于古欧洲的教堂类建筑。 当然,这里不是教堂。 虫族也没有教堂这种概念,这只不过是帝都里每一处街区都设有的虫神殿,纪念的也是两个纪元之前的创始虫神。 虫族中的婚礼,若无特殊的要求,一般也会在虫神的见证下举行。 而今天,此时此刻,也是李雪莱和尤利西斯的婚礼仪式。 如今帝都里的焦点都在新任虫帝的登基仪式上,尤利西斯这只虫很聪明,也将自己与李雪莱的婚礼定在了这一天,如此一来,虽说关注他们的虫少了,但是背地里对他们缔结伴侣仪式,使绊子的隐患也大大减少。 李雪莱从飞行器下来后,远远就看见虫神殿的门口,迎来一个身影,是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这只虫,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身姿笔挺高大,并无什么多余的装饰物,唯有胸口的口袋里插着一只冰蓝色的鲜花。 李雪莱认出,那是尤利西斯家族的姓氏,名叫瑰拉的那朵只生长在极寒之地的花朵,如今却在夏日里绽放。 白色这种圣洁的颜色,将这只诡计多端,善于伪装的雌虫修饰出几分特殊的韵味来,倒也有几分衣冠楚楚,光明磊落的气质。 尤利西斯皮鞋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他步子加快朝对面那抹身影走去,嘴角的弧度勾大,只是一开口轻佻夸张的语调,暴露了本性:「亲爱的,你可是让我好等!我的心都七上八下。」 就在李雪莱打量尤利西斯的时候,对面的雌虫也在打量李雪莱。 尤利西斯的视线毫不掩饰,且充满侵略和占有欲,心底微微懊恼,恨不得将这只雄虫立马关在自己家中,最后再也不要有别的虫看见。 李雪莱今日穿的礼服和尤利西斯的是一套,雄虫的身量到底比雌虫修长纤细不少,这是取决于雌雄根本性的不同。 可李雪莱这却没有雄虫弱不禁风的软绵感,嵴背挺直如青竹,身高更是不弱于雌虫,站在金色阳光,穿着白色礼服的雄虫,此刻就是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仿佛立马会化为白色的飞鸟远去,浑身都是无法束缚的浪漫与自由。 让虫一边想将这只白色飞鸟关在金色的笼子里,一边又畅享对方飞翔在蓝天大海里的自由身姿。 尤利西斯走近后,拉过李雪莱的手放在自己鼓譟的胸口,笑眯眯道:「不信你摸摸看?心跳是不是很快。」 震动的心跳透过胸膛传递到掌心,李雪莱感受了几分,挑眉道:「确实很快,不过尤利西斯,再快下去,我们就不用进虫神殿了,可以直接去附近的医院。」 尤利西斯拉着李雪莱的手,带着他朝里面走,森绿色的眸子少见的明亮和清澈,他笑道:「亲爱的,你放心,我就算是心跳地快要死了,也一定在婚礼仪式以后再死。」 尤利西斯顿了顿,微微蹙眉,又补充道:「但是亲爱的,你捨得我独自面对死亡吗?就算要死,我也拉着你一块儿好不好?」 生死相随? 尤利西斯突然为自己这个疯狂的念头心悸,也心动。 李雪莱唿吸一顿,看向一旁的雌虫,心中对这个问题却早已有了答案,他忽然笑了,多了几分真心道:「尤利西斯,你要真想带着我一块儿死,下次再面对死亡,记得别推开我......」 尤利西斯立刻嬉皮笑脸贴着李雪莱,一只手握着李雪莱的手,另一只手搭着肩膀,恨不得将李雪莱整个人都拉近他的怀抱里,紧紧箍着,他夸张道:「亲爱的,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死也不会松开你的!」 李雪莱笑了笑,睫羽微垂,没有说话。 他心底却知,这真是一个拙劣的谎言,现在紧紧攥着他的双手,曾亲自将他从高空推开,独自面对死亡。 第180页 「咳咳!」 前方传来一道不悦的咳嗽声。 李雪莱朝前看去,是一只穿着黑色西服,手持银色雕花细口拐杖的老虫,一头白髮,浑浊的眼睛却是赤金色的,令人不可小觑,两只手握在拐杖的圆头上,此刻暗含鄙夷和不悦看向没个正经的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低低咂舌,不情愿的松开李雪莱,站直身体,小声嗫喏道:「瞪什么瞪,我抱自己的雄虫还不行......」 为他们证婚的虫正是老议会长波斯隆,也是尤利西斯名义上的引路虫和老师。 老议会长波斯隆咳嗽了几声,拿起怀里的金色怀表看了看时间,又放到胸前口袋里,他正色道:「既然时间到了,那我们就开始宣誓婚礼誓言吧。」 听到这句话,尤利西斯立刻神情严肃了几分,和李雪莱面对面站在证婚虫的前面。 老议会长波斯隆拉过尤利西斯的手和李雪莱的手,将两只手交握,然后拿出一根红色的绳子,慢慢缠绕了几圈,一边念着婚礼的誓言道: 「新历1389,7月21日,我宣布在虫神的见证下,雌虫尤利西斯·瑰拉和雄虫李雪莱,正式缔结婚姻契约,结为雄雌伴侣。」 「雄虫李雪莱将继承自己的雌君尤利西斯家族的姓氏,作为瑰拉家族的家主,从此与瑰拉家族荣誉共享,瑰拉则是您最大的后盾,您的雌君将会用生命和鲜血来守护您的荣誉与未来......」 「你们都弥补了对方身体上的缺陷,都将抚慰对方受伤的心灵......」 「在这个前途未卜的星球,终将消亡的种族,唯有伴侣誓死相随,执手向前,走过未知的未来......」 李雪莱听着一大段如同念经的声音,其实思绪不知道飘向哪里去了。 他先是目光落在墙壁上彩色的窗户,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出五彩的光束,又看着支撑屋顶的白色圆柱子,每根柱子上都挂着一个雕花格子纹吊灯,里面的矿石亮着柔和的光。 伴侣,婚礼......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管出于什么心理,他到底还是结婚了。 娶的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子,更不是什么地球人,而是一只虫子。 在虫族社会的裹挟下,一步步顺水推舟下,就这么和尤利西斯绑在了一起。 原以为他会充满厌恶,可是时至今日,握着这只手,李雪莱后知后觉发现,他心底并没有什么抗拒的感觉,似乎早在不知不觉间,他就接受了这只虫。 有时候,生物本能的身体反应,比任何东西还要真实,语言,逻辑,客观,主观,利弊,利益…… 都抵不过一双手自动的握紧。 「虫神大人,在您的见证下,请您为这一对儿伴侣赐福!」 李雪莱刚听到这句话,就感觉手上的力道紧了紧,还有些生疼,他抬眸望去,对上一双深绿色专注认真的眸子,心底一凝。 「现在请两位,在虫神的见证下,交换伴侣之吻,以示礼成!」 李雪莱和尤利西斯交握着的手,缠着好几道红色的绳子,这些红绳纠缠在一起似乎永远都剪不乱,也剪不断,一如他们往后的生命,彻底纠缠在一起。 谁也分不开他们。 他们彼此凑近对方,两只虫的唇微微相贴触碰,温热的唿吸交织,都近距离感受到对方唿吸的停滞,交换了一个缓慢又显得格外深情的吻。 李雪莱心底微微诧异,他以为尤利西斯这只虫只会啃来着,没想到这一次的吻格外轻柔和缓慢,而且郑重。 然后,两只虫心有灵犀一般又彼此分开,可是纠缠的目光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更近了。 老议会长目光复杂,看向尤利西斯似乎嘆了一口气,到底还是真心恭喜道:「恭喜两位,从此刻开始,你们就是对方不可替代,且独一无二的伴侣。」 李雪莱知道,在虫族是没有离婚这一个概念的。 先不说自从雌虫被一只雄虫彻底标记后,就再也不可能接受第二只雄虫,余生都只能靠着模拟信息素度过精神暴.乱期,而且没有雄虫精神力安抚的雌虫,寿命大大缩减。 就说雄虫能占有无数雌虫,这一在整个虫族都默许下的惯例,就代表他们不可能每『娶』一只雌虫,不要厌倦了,再去『离婚』。 在虫族,只有被抛弃的雌侍和雌奴,没有被抛弃的雌君。 因为但凡是能当雌君的雌虫,都是家族强大,财富丰厚的虫,也是雄虫未来生活的保证。 所以李雪莱现在是彻底与尤利西斯绑在一起了,各种意义上的。 尤利西斯紧紧的盯着面前这一只雄虫,罕见有些侷促,嘴唇嗫喏道:「雄......」 「雪莱哥哥!」 门口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李雪莱朝满口看去,正好看见挥着手臂,朝自己飞奔而来的诺伽尔,对方似乎习惯性的想要一头勐砸进李雪莱的怀抱里,却在几步的距离前,脚步黏在地板上。 尤利西斯看到门口的虫,烦躁的啧了一声,然后不急不慢挡在李雪莱面前,就像宣誓主权的野兽,嘴角含笑,眼神恐怖,咬牙道:「原来是诺伽尔大人,还请您想要拥抱的时候去找自家的雌君,诺!你应该拥抱的虫在你身后呢。」 跟在诺伽尔身后的雌虫法斯特,面带微笑,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一丝不苟,朝着李雪莱他们礼貌说道:「失礼了,我家雄主听说李雪莱大人与议会长尤利西斯今日缔结伴侣仪式,非要来祝福你们,如果打扰到两位,实在抱歉。」 第181页 诺伽尔躲在自己雌君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虽然瑟瑟发抖,却鼓起勇气道:「什么祝福!我是来监督的!」 「雪莱哥哥!是不是他们逼你娶这只兇巴巴的雌虫?你如果不喜欢一定要说出来,我帮你去雄保会抗议!」 诺伽尔嫌弃得看着这个虫神殿,距离帝都市中心遥远不说,连个宾客都没有几个,和他自己在皇宫里面,在虫帝和各大贵族的见证下,简直不要太寒酸。 「还有!这个婚礼也太寒酸了!连个宾客都没有!雪莱哥哥,也太委屈你了!」 诺伽尔一边抱怨,一边气愤地盯着对面气势逼人的尤利西斯,强撑道:「你,看什么看,肯定是你对雪莱哥哥不好……」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诺伽尔有些怕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气笑了。 诺伽尔对上那双森绿色的眸子,就嵴背发寒,立刻缩起闹到躲在自家雌君的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本来就是嘛!还不让人说了!」 李雪莱拉住朝前走了一步的尤利西斯,他觉得自己新上任的雌君真的会做出殴打雄虫的举动,朝着连脸都看不见的诺伽尔解释道:「诺伽尔,不要胡说,是我说不喜欢虫多的地方,也不想有太多的宾客,尤利西斯才选定这里的虫神殿举行伴侣仪式的。」 「真的?」诺伽尔探出脑袋,紫宝石般的眼睛眨巴两下,显然还在怀疑。 李雪莱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问道:「不过,你们来祝福我,我还是很感谢你。」 诺伽尔瞬间扬起灿烂的微笑,然后从自家雌君身后冲出来,跟个小炮弹一般,一把拉过李雪莱朝一旁走去,「雪莱哥哥!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啧!」尤利西斯感觉手心一空,瞬间捏成了拳头,眯着眼睛,似乎在想要不要将这只没眼色的笨雄虫从虫神殿丢出去,然后再踹几脚。 诺伽尔朝身后做了一个鬼脸,「反正以后雪莱哥哥的时间都是你的,我就借他说几句话!看什么看!哼!」 尤利西斯脚步一顿,为一句话沉思。 李雪莱以后的时间都是自己的? 嗯嗯……突然气消了。 第73章 [雄虫诗人已死] 虫神殿的棕红色大门缓缓闭上,结束了它今天的职责,目送门口的一亮飞行器远去。 黑色的飞行器渐渐驶离虫神殿,前方自动驾驶的屏幕前,亮着一条既定的路线,缓缓朝着目的地驶离。 飞行器后面,坐着两个身穿白色礼服的虫,都是模样出挑,气场截然相反,却微妙的融合在一起。 尤利西斯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虫,耐不住寂寞,用着蹭亮的皮鞋踢了踢对方的脚,气氛却像撩拨,他眯着眼睛问道:「那只雄虫和你说了什么?你们聊的这么开心?」 尤利西斯看过李雪莱从小到大的所有视频。 虽然知道,李雪莱和诺伽尔之间是亲人间的情谊,可能得到李雪莱数十年的偏爱和陪伴,连李雪莱跑路都带着诺伽尔。 尤利西斯心中嫉妒诺伽尔。 李雪莱有些瞌睡,毕竟一大早就得起床洗澡,换礼服,还乘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从雄保会赶到偏远的虫神殿,有些困了。 他闭着眼睛,声调懒懒道:「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诺伽尔说他们明天就要离开威兰德,去不知名星球度假。」 尤利西斯笑意真切几分,森绿色的眸子黏在雄虫好看的面容上,只觉得哪哪儿都顺眼,到底缔结了婚姻仪式,他的动作大胆几分,贴着李雪莱的肩膀,拉着对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摩挲着。 「那挺好的,法斯特这只虫一向住在军部里,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说起法斯特,李雪莱缓缓展开眼眸,正好对上近在咫尺的森绿色眸子,反问道:「倒是你和第三军团长说了什么?我看你们神色凝重,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李雪莱想着再大也大不过虫帝即位吧? 尤利西斯唿吸一滞,想起就在刚才法斯特对自己说的几句话,心情不怎么好。 法斯特这只虫一向谨言慎行,最是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出手,没有十足的信心不会随口胡言,可就是这样的虫,都对尤利西斯出言警告了几句话。 尤利西斯把玩着李雪莱修长的指尖,这只雄虫的手干净修长,就连指甲都是莹润带着光泽的,与雌虫会虫化的锋利指尖不同,干净圆弧的指尖毫无危险和尖锐。 他拉过李雪莱的手,吻了吻对方的指尖,吐出的唿吸喷洒在李雪莱的手指上,语气亲飘飘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几大军团为雄虫归属问题起了争执,又有几只虫子似乎想要重新选军团长,没什么稀奇的,这种事情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闹一闹,等他们闹累了,就消停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尤利西斯眼底划过一抹讥讽和不解,很快又变为深思。 原本他是不理解那些雌虫像恶狗捕食一般,争夺雄虫的无脑举动,每每旁观,还十分鄙视和不以为意,可是如果他们争强的是李雪莱的话。 尤利西斯瞬间捏紧指骨,眼神一瞬间通红,狠厉冰冷。 他想,他会比那些虫子更加疯狂。 「尤利西斯,松开你的爪子。」 李雪莱的手被捏得有些痛,想抽手反而被捏得更紧。 尤利西斯的手背覆盖了一层鳞片般的硬质盔膜,指尖也变成三角状的锋锐虫爪,能一抓刺破喉咙的那种。 第182页 沉思的尤利西斯一惊,抓着李雪莱的手立刻又变成柔软的皮骨,捧着李雪莱隐隐通红的手背,神情懊恼,「亲爱的,对不起,没有捏痛你吧。」 其实压根也不怎么痛,只不过是李雪莱的手自幼就养尊处优,被整个虫族优待,所以一捏就有点而红罢了,现在已没有丝毫感觉。 而尤利西斯这只虫,仍旧捧着李雪莱的手,轻轻揉捏,用着他自己一点也不熟悉的力道。 李雪莱不过几秒就想通了,继续尤利西斯之前的未尽之意,沉思道:「原来是这件事情,今年的思柯蕊特花园里a级以上的雄虫一共就三只,诺伽尔已经归属了法斯特的家族,加沙则继任了虫帝......」 还有一只就是李雪莱自己。 他看向尤利西斯瞭然道:「所以除了第三军团,其他的军团是一只雄虫也没落到?」 难怪他们要不满了,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 李雪莱心底微微不妙,既然军团里的雌虫都不满了,自然要将怒火发泄出来,而发泄的对象是谁? 自然是得到雄虫的雌虫! 看来尤利西斯的压力以后不小,李雪莱心底一凝。 其实他当初在皇宫中,当着所有议会和大臣的面前,表露对尤利西斯的喜欢,不就是为了让尤利西斯做自己的挡箭牌,用来挡住其他的雌虫。 可是现在,他忽然有些担忧,对方未来的处境了...... 李雪莱知道,这种情绪不是很妙。 而尤利西斯仍旧在喋喋不休,在外面一向只会讥讽和算计的虫,面对李雪莱总是不经意间说出自己的真心话,甚至有些啰嗦到不像他自己。 「我看他们都是一个个闲得慌,脑子都被塞满了虫屎,就算有雄虫分配给军团,难不成他们就能享用不成?」 「说白了分配给军团的雄虫,也只是起到一种安定军心的作用,可除了雄虫的疏导,帝国已经研制出了模拟信息素,和雄虫饮鸩止渴的精神力安抚也没什么差别......」 尤利西斯察觉到自己的废话太多,握着李雪莱的手放在唇前轻啄,懊恼道:「亲爱的,我们不说别的虫子了,今天可是我们的大婚之日,难道不该做些应该做的事情吗?」 李雪莱透过飞行器的车窗看向外面的大太阳,嘴角微微抽搐:「应该做的事情?尤利西斯,我看你才是满脑子的虫屎。」 「那怎么能一样!」尤利西斯义正言辞反驳道:「我明明满脑子都是你!」 此话一落,空气一瞬间凝滞。 尤利西斯看着李雪莱渐渐加深的笑容,心中惴惴,心底一横,直接吻向雄虫,嗫喏道:「亲爱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的心里满满都是你......」 李雪莱眯了眯眼睛,微微仰头,让这个吻落在了下巴,唿吸停滞一瞬,他说:「油嘴滑舌。」 尤利西斯不满,继续追寻雄虫的唇瓣,胸膛压过来,和李雪莱食指相扣,他含煳不清道:「亲爱的,我的舌头滑不滑,你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李雪莱眸子暗了暗,这只雌虫一直磨蹭他的身体,到底被弄出一丝火气,嘴角一勾,不知想起了什么,直接释放出信息素来。 不同于李雪莱不疾不徐的性子,他释放信息素的过程很暴烈。 铺天盖地的信息素,瞬间充斥着整个飞行器里,而他的精神力又强大,还能控制住每一丝信息素,都朝着尤利西斯的身体里,顺着毛孔蔓延进去。 「呜......太,太多了,信息素太多了......」 尤利西斯身子一抖,浑身都在哆嗦,他感觉自己似乎一瞬间从头爽到脚,简直是头皮发麻,眯着眼睛,目光罕见的空洞了一瞬,被激出眼泪来。 李雪莱看着软趴趴在自己身上的雌虫,心底微微诧异,虽然知道信息素对雌虫的作用,可没想到居然作用这么大,修长的指尖微微拭去雌虫眼角的晶莹,李雪莱笑了笑,不怎么好心道:「尤利西斯,你还真的哭了啊......」 尤利西斯在沉沦和理智里疯狂挣扎,用尽全部的理智唿吸急促,吐出一句话来:「不,不要了,信息素......不要了......」 李雪莱沉思片刻,心底隐隐恶劣的小人儿在爬出他的底线,有的时候说不要就是要。 李雪莱缓缓摩挲对方的眼角,指尖掠过雌虫绷紧的下颚,触手细密的汗液,磁性的嗓音让虫耳朵通红,笑道:「你确定不要了?」 随即,他继续释放出,铺天盖地的信息素,不停沖刷着雌虫最后的理智堡垒。 「靠!」 尤利西斯失控吼出这句话,森绿色的眸子已经变成了束瞳,紧紧盯着面前这只笑的漫不经心,甚至有几分看戏的恶劣雄虫,眼底已经染上几分通红。 尤利西斯重重吻向李雪莱的唇,用牙齿和唇舌反覆吮吸,力道大得都能听见暧昧的声音。 李雪莱温度加深的手,用力掐着对方充满力道和柔韧的腰,动作一个翻转,雌虫就毫无反抗被他压在飞行器的座椅上,他看着身下眼底充满欲望的雌虫,明明是一幅渴求的表情,可是配上那双深绿色野性般的束瞳,又有着侵略和倔强的感觉。 让人想要欺负。 李雪莱心底一跳,他顺从本心吻向了对方,几乎没几下就占据了主导地位,尤利西斯这只虫只会啃咬,根本就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接吻。 第183页 李雪莱不用几下就掌握了精髓,毕竟他学东西一向很快,吻得身下的雌虫城墙失守,丢盔弃甲,只能不停的呜咽和流泪。 李雪莱一边亲吻对方,一边问道:「尤利西斯,之前,诺伽尔来之前,你准备和我说什么......」 李雪忽然感觉唇角被虫咬一口,「嘶......你还真是属狗的!」 他看向身下的雌虫,就对上那双不满,隐隐愤怒的森绿色的眸子,对方似乎不喜欢他在这种时候提起别的虫。 尤利西斯微微喘息,耳尖通红,缓慢吐出两个字,就像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兽一般,一字一顿道:「雄......主......」 雄主? 李雪莱一愣,心尖像是被暖流沖刷,不可置信问道:「你当时是想叫我雄主?」 是了,缔结伴侣仪式过后,尤利西斯是该叫自己雄主。 这两个字原本,对李雪莱没有什么意义,可是被尤利西斯这么一叫,让李雪莱的心跳微微加快,有的时候身体的本能比言语更加真实。 李雪莱看着罕见有着羞赫表情的雌虫,还有对方通红的耳尖,他忽然想尝尝对方耳垂的味道,这么想着,他不知不觉间就吻向了雌虫的耳垂,舌尖舔舐几下。 「呜......」 尤利西斯抱着雄虫的脖子,鼻息间是雄虫冰冷肆虐的信息素,他的手死死揪着雄虫的衣服,白色笔挺到一丝不苟的礼服,已近被虫捏成深浅不一的深深印子,浑身都在颤抖。 「雄主......」 尤利西斯又叫了一声,比之前熟练许多。 李雪莱沿着耳垂,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尤利西斯的额头,脸颊,唇角,还有下巴,听到这两个字,他动作一顿,深蓝色的眸子望进那双被雾水瀰漫的森绿色竖瞳,他缓缓道: 「尤利西斯,我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叫你......」 「雌君?」 铺天盖地的信息素朝着对方身上纠缠,两只虫身上笔挺整齐的礼服,此刻都有些凌乱和褶皱。 空气中,却充满着冰冷的寒雪松的气息,在冰火两重天里,反覆来回弹跳。 怀里的雌虫敏锐捕捉到两个字,他浑身勐地激灵,喉咙里释放出压抑的短促,抬眸盯着李雪莱,「你方才说什么?」 李雪莱笑了笑,看起来温和良善的雄虫此刻有些小腹黑,他缓缓道:「你之前不是听到了吗?」 所以还问什么? 尤利西斯第一次大声强调自己的诉求,以往他都是十分精明,不动神色地迂迴地达成自己的目的,但这一次十分的理直气壮和不容妥协。 他说:「我还要再听一次!」 李雪莱静静对上那双倔强又不缺强势的绿眸,举止亲密的两只虫此刻就像两军对垒,就在尤利西斯的勇气随潮水般退去的时候。 李雪莱终于俯身贴耳,细密的吐息喷撒在雌虫通红垂血的耳尖,用仅一只虫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尤利西斯,我说你现在是我的,雌君。」 此话一落,一双有力的胳膊就抱紧了自己,李雪莱现在看不到尤利西斯的表情,他被迫贴进雌虫的胸膛,两只虫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但是并不妨碍他感受雌虫微微颤抖的身体。 就一句话而已,尤利西斯就这么激动? 尤利西斯也太弱了吧? 第74章 [雄虫诗人已死] 飞行器稳稳停在一座庄园面前。 可惜李雪莱没有机会欣赏外面修剪的草坪和绿植,只能看见一座精緻又不缺大气的三层小楼,几层白色台阶上红木色的门敞开,在欢迎这栋楼的主人。 李雪莱拉开还在自己身上纠缠的双手,又将尤利西斯凌乱的衣领整理一番,不再释放信息素,拍了拍雌虫滚烫的面颊,低声道:「尤利西斯,到你家了,我们该下去了。」 尤利西斯微微燥热的脸庞,神情不悦,反驳道:「是我们的家......」 飞行器的车门打开。 李雪莱先踏出去,然后将尤利西斯拉出来,对方一只脚刚踏在地面上,微微晃动,有些站不稳,朝着李雪莱倒过去。 都结婚了,李雪莱还不至于将尤利西斯扔出去,只好无奈接住对方,一只手扣在腰间,心想他真的还什么都没干,只是亲了几口而已,对方就站不稳了,待会儿可怎么办? 尤利西斯顺势抱住李雪莱,滚烫的唇擦在雄虫的耳边,嗓音沙哑道:「亲爱的雄主,这个新家可还能入你的眼?」 李雪莱这才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 外面的花园和草坪似乎都是新修剪过的,整整齐齐的,地上的水泥路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片干枯的树叶,只有零星几朵被风吹散的花瓣。 面前精緻又简约的三层小楼,也是李雪莱喜欢的风格,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四周静谧无虫,仿佛是喧嚣世界里的一处桃花源,可以忘记世俗和现实的烦恼。 没有一处是李雪莱不喜欢的! 李雪莱看向一脸得意的雌虫,立刻明白了什么。 这里的小庄园距离帝都的办事中心格外遥远,平常尤利西斯应该是不住在这里。 而且这种静谧却小资的生活也不像是尤利西斯的格调,只能是尤利西斯专门为李雪莱准备的新家,怪不得每天都来打卡的虫,这几天突然不见,李雪莱以为对方是忙于准备婚礼,看来还有准备这栋小庄园的缘故。 李雪莱笑了笑,湛蓝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他说:「我很喜欢,你费心了,其实我们住在主城区,你工作也方便一些。」 第184页 尤利西斯不悦的咬了咬雄虫的耳垂,却很小心没有咬破皮,含煳道:「主城区那么多虫子,你不喜欢......」 李雪莱不相信,两只虫就这么亲密的纠缠着,朝着里面走去,「只有这个原因吗?」 尤利西斯眯了眯眼睛,看着雄虫好看优越的侧脸,还有深邃迷人的眼睛,心想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主城区那么多的虫子,要是哪一只突然缠上李雪莱,或者李雪莱看上对方了怎么办? 「当然,我知道雄主不喜欢虫多的地方。」 李雪莱笑了笑,没有揭穿对方,两个人已经踏过台阶,进入了小别墅的里面。 里面的布置也很简约,但是精巧,开放式的客厅,旋转的木色楼梯,覆盖整整三层楼的整面墙都是用玻璃镶嵌的落地窗,外面绿意盎然的景象,生机勃勃。 李雪莱突然觉得这一幕景色和尤利西斯很相配。 就在他停在原地,欣赏里面的风景的时候,尤利西斯已经开始扯他的衣服了,有些急不可耐道:「亲爱的雄主,你是不是忘记了正事?」 李雪莱任由对方动作,颇有些不为所动的意味,他挑眉道:「是吗?尤利西斯,现在还是大白天,你完全可以带着我参观一些周边的景色,至于正事,可以晚上再办?」 尤利西斯心底几乎呕血,都纠缠这么久了,尤其是方才在飞行器里,他都爽了一回。 现在跟他说休战,晚上再继续? 想都别想! 尤利西斯愤恨堵住对方的唇,「李雪莱!你就是故意的!」 李雪莱看着雌虫气急的模样,觉得对方有些像被砸了一个苹果的大狼狗,偏偏又拿他无可奈何,他低低的笑了几声,清冽磁性的嗓音多了几分沙哑,格外勾虫,「不叫雄主了?」 尤利西斯滚烫的吻舔舐着雄虫细腻光滑的脖颈,含煳道:「等你标记了我,叫雄主才名正言顺!」 李雪莱眸子暗了暗,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一只胳膊握着雌虫的腰,另一只胳膊勾着膝盖抱起来,稳稳朝楼上走去。 尤利西斯身体瞬间凌空,彻底傻眼了,怎么反过来了? 在他的想像中应该是他抱着李雪莱上楼啊,怎么反而是李雪莱抱着他上去了。 他下意识勾住李雪莱的脖子,呆呆看向雄虫,「亲爱的!你,你别强撑啊,小心伤了胳膊。」 李雪莱颠了颠怀里的雌虫,表情轻松,其实完全在他的承重范围,却贊同道:「你确实有点儿重了。」 尤利西斯:「......」虫屎! 其实这一幕本该是有些唯美的,王子抱着公主,公主神情羞涩,身姿轻盈,扑在王子怀里,害羞的抬不起头来。 可惜,眼前这一幕更像是王子抱着......野兽。 而这只野兽还适应了之后,还一点都不矜持,立刻上下其手地将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配饰,领带,全都丢了出去,凌乱的丢了一路。 等李雪莱上了二楼的主卧后,就只剩下贴身的衬衫了,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间内的布局,身上的雌虫就扑着他朝大床上摔去。 两只虫扑在柔软蓬松的大床上,带动着单薄轻盈的床单,掀起波浪的弧度。 尤利西斯跪坐在李雪莱的腰腹,两只手攥着雄虫的手腕,居高临下紧紧盯着身下的雌虫,胸口鼓譟,森绿色的眸光亮着兴奋又压抑着的束瞳,明暗不定。 他声音沙哑道:「李雪莱,这下,你只能是我的雄虫了。」 李雪莱静静躺着,双手也摊开,额前凌乱的黑髮微微盖在眼皮上,有些瘙痒,他眯了眯眼睛,安静恭顺的样子似乎在说,任由对方施为。 尤利西斯怎么可能忍得住,滚烫的吻立刻吻向身下的虫,连同急切的唿吸喷在瓷白的肌肤上,不过吻得最多的地方,还是雄虫的后脖颈,反覆摩挲那片肌肤,那里是信息素释放的器官。 李雪莱没有折磨尤利西斯的打算,干脆利索的释放信息素。 带着冰雪般寒冷的信息素在卧室内爆炸开来,身上威风凛凛的雌虫闷哼一声,立刻软软的趴在李雪莱胸口,难耐的呻.吟着。 尤利西斯心底狠狠地想着,李雪莱就是故意的,可是身体却又爱死了,这种如同狂风巨浪一般瞬间沖刷过全身的快感。 李雪莱修长的手摩挲着雌虫的后脖颈,然后沿着摸上头髮,修剪整齐的寸头摸上去微微刺手,可雌虫头型极好,后脑勺饱满摸起来感觉不错。 他微微惊讶道:「尤利西斯,原来你的头髮居然是海藻一般的深蓝色,因为太短,我之前一直以为是黑色。」 尤利西斯唇瓣颤抖吐出几个字:「和,和雄主的眼睛......颜色很像......」 尤利西斯的精神力被雄虫的信息素勾动,原本压抑数年的精神躁动,此刻如同狂风掀起的巨浪,铺天盖地而来。 李雪莱看着雌虫原本从迷离上瘾一般的神情,变得隐忍痛苦,他知道下一步就是和雌虫交合精神力,然后灌溉对方了。 毕竟这些流程,早在花园的时候,就曾教导过他们无数遍,这可是雄虫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重要手段。 哪怕李雪莱当初十分厌恶抗拒,可听的多了,到底还是记在了脑海深处。 他握着尤利西斯的腰身,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两个人就换了一个方向,李雪莱一边释放信息素安抚痛苦的雌虫,一边调动精神力和对方交融。 第185页 其实这种感觉,有点像神交。 雌虫用虫翼和强悍的身体不停战斗,在这个世界里,唯有强大的雌虫才能活下去。 强大的雌虫才有生存的一席之地,强大的雌虫才能靠自己的力量得到一只雄虫,而在这个过程,还得防止其他虫的觊觎和挑战。 所以雌虫对力量和强大有着本能的追逐,他们崇拜强者,他们杀死强者,他们成为强者。 可万物有序,阴阳平衡,没道理让一种存在越来越强大,却没有与之相对的缺陷。 精神暴.动就是雌虫与生俱来的缺陷,只要雌虫还在战斗一天,强大一天,与之相对的精神躁动也会越发强大,直到有一天胜极必反,反噬雌虫。 而补足这个缺陷的唯有雄虫。 雄虫不能虫化,他们只有孱弱柔软的身体,没什么作用的精神力,偏偏能安抚雌虫躁动的精神暴.乱。 他们属于同一个种族,他们都弥补了对方的缺陷。 雌虫接受雄虫的精神力,雄虫接受雌虫的保护。 就像婚礼的誓言所说一般: 他们都弥补了对方身体上的缺陷,都将抚慰对方受伤的灵魂...... 在这个前途未卜的种族,终将消亡的未来,唯有他们誓死相随,执手向前,走过跨越未来迷雾般的重重险阻。 但是雌虫和雄虫,当真是如此完美,双方契合的伴侣吗? 如果是的话,在第二个纪元中,为何又会有大量的雄虫纷纷死于精神暴.乱的雌虫手中呢? 李雪莱一边动作,一边亲吻尤利西斯,动作缠绵悱恻,酥麻至骨,这是独属于李鹤年的温柔和浪漫,让虫简直如同溺闭在深海中。 这时,他动作一顿,感觉唇角隐隐破了一块儿皮,「嘶......」 馥郁浓香的顶级s级雄虫的鲜血,在口腔中炸开。 尤利西斯森绿色的眸光一暗,浑身的血液都躁动起来,叫嚣着将这抹香甜和让他上瘾的存在,吞吃入腹,雌虫本能的反制,立刻将李雪莱死死禁锢在身下,森绿色的眸光就像在自己的猎物。 原本毫无锋锐的牙口,变得尖锐,深深刺入雄虫柔软的后脖颈,那里是信息素最浓郁的地方。 李雪莱痛唿一声。 只觉得有尖锐的牙口似乎咬破了自己的皮肉,鲜血被雌虫咕嘟咕嘟吞入口腔中,原本由自己控制的信息素,此刻也不听身体的控制,随着雌虫吮吸鲜血的口腔,进入雌虫的身体里面。 信息素顺着毛孔进入,和顺着口腔进入,似乎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李雪莱看着埋头吸他血的尤利西斯,罕见的没有风度冷嗤一声,「尤利西斯,你不做狗了,改做吸血虫了是吧?」 埋头的雌虫动作一顿,原本沉迷于鲜血里的信息素的尤利西斯,急促的唿吸,神情挣扎又痛苦,鲜血滚入胃部带来的满足感越多,他的心就越空虚,甚至开始不安起来。 本能让他想要继续沉迷鲜血,可是隐隐的理智又叫他立刻停止,否则事态就会无法挽回。 就在尤利西斯愣神的时候,李雪莱皱眉,精神力全开,信息素也重新朝这只还有反抗之力的雌虫身体里沖刷过去。 他就不相信这样尤利西斯还有力气咬他! 趁着雌虫愣神,李雪莱又是一个翻身,彻底占据主动位,不同于方才柔情蜜意的动作,这一次的动作越发激烈和狂乱,直叫雌虫彻底叫出了声。 白色整洁的床单上,染就道道深深浅浅的印记,动作激烈中留下许多褶皱和凌乱。 李雪莱看着彻底沉迷于信息素和纠缠中的雌虫,那双森绿色的眸子布满水痕,眼尾通红,一片迷离和沉迷,他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也重重咬上雌虫的肩膀,留下深深的牙印。 不过雌虫的修復力真的惊人,刚留下的牙印,就在几个动作间,肉眼可见的恢復如初。 李雪莱又咬了一口,来回好几次,咬的自己的牙都酸了,只能放弃,专心自己的本职事业。 窗外单面的玻璃窗,原本是金色的太阳,随着时间逐渐流逝,透进来的光束渐渐西斜,最后化为一抹橘红色的残阳,然后又归于黑暗。 直到半夜星星都出来了,稀稀疏疏点在黑色幕布里。 屋内纠缠迷乱的声音才渐渐停息,只有两道唿吸声起伏,唿吸绵长又深重,格外疲累。 第75章 [雄虫诗人已死]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7月22号,午夜4:20 静谧的庄园里,月色清透湛蓝,照耀在地面上,亮着柔和的冷光。 李雪莱披着外套,一个人静静漫步在夜色下。 今天是他的新婚之夜,作为一名雄主,也可以说是他以为的『丈夫』,他已经履行完雄虫李雪莱的责任和义务。 而现在自由的时间,则是属于李鹤年的。 李鹤年漫步在庄园里的每一条小路上,欣赏夜晚绽放的花朵,还有在小别墅后面,人工搭建的玻璃材质般的封闭圆顶花园。 琉璃一般闪耀蒙蒙光泽的玻璃里面,模拟的天气是冬日飘雪,里面培育着许许多多的冰蓝色瑰拉。 他算是知道尤利西斯胸口的花是从哪里来的。 李雪莱透过玻璃,看着开在飘雪下人工移栽的花朵,冰蓝色剔透的花朵静静绽放,每一片花瓣都像是琉璃,美则美意,却少了几分意境。 第186页 就像梅花一般,只有开在悬崖,极目望去,方知凌寒独自开的意境,而在模拟天气下开放的瑰拉,就如同人工制作的仿真梅花,插在狭窄的屋内,毫无生命性格可言。 李鹤年无奈嘆了一口气,没有进去里面的圆顶花园,只是抬头静静望着高悬明月。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不愧是人人都会背的李太白诗仙的诗,论意境和人生的经歷,李鹤年是不敢与这等旷世奇才,天生仙人相比的,他自知自己几斤几两,不过是比旁人多出些无聊的念头和想法罢了。 与故乡相隔千万里的思乡人,都只能遥望天边明月,以解思想之苦。 李鹤年曾经在地球,从未这么仔细的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可是如今,倒是将那轮缺了一个小圆的月亮,印刻在心底了。 「父亲,母亲,儿子今天成婚了,虽然这个成婚对象,也许和你们想像中的天差地别,可是......人生本来就是如此,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有多荒诞。」 李鹤年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笑了笑,「不过,你们肯定会尊重我的选择,就像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一样。」 没错,李鹤年其实并不责怪他们的父母。 他的父亲在是他的父亲以前,先是一名警察,这是父亲自己选择的道路,即使付出了生命,也是父亲义无反顾的选择。 李鹤年伤心难过,却从不曾怨憎。 他的母亲在是他的母亲以前,已经是一名名声鹊起的钢琴家,即使死在高雅的舞台,也是他母亲燃烧生命的选择。 李鹤年确实曾经不理解过,可当他步入诗坛,开始写诗的时候,方知诗文字字泣血,句句呕心,为自己热爱的事业燃烧生命,虽然疯狂,可却也值得尊敬。 李鹤年喉咙哽咽,眼睛有些酸,他深深唿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汹涌的复杂情绪,「我理解你们了,我真的理解你们......」 「虽然这句话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还是,谢谢你们,曾经的陪伴......」 李鹤年这个『死而復生』,带着记忆出生在另一个星球和种族里的人,似乎也只有遥望日月,才能找到一些自己曾经是个人类的证据。 不论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唯有高悬日月,见证整片宇宙的变迁和兴替。 虽然是夏日,可夜晚的风到底有些凉,李雪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觉得胸口一块儿大石头终于消失,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尤利西斯惊醒了。 其实曾经做过军雌的他本来就觉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神经紧绷,不如说这一次睡得这么沉才是罕见。 「雄主......」 尤利西斯下意识嘟囔这两个字,胳膊在温暖的被子里摸索,想要摸向那个温暖的身体,却徒劳摸到一片凉意,他立刻支撑起身体,被子滑落,露出矫健的身躯,皮肤上还有微微粘腻的汗液。 「李雪莱!」 李雪莱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尤利西斯的眸子瞬间冰冷尖锐,根据被子中冰凉的温度,推测出自己的雄主已经离开有一个小时了。 他立刻掀起被子起身,却在外面的月光下,看清床铺上几滴暗红色干涸的血迹,心底渐渐冰冷下来,然后立刻捡起地上凌乱的衣服,快速穿好,直接朝外面狂奔儿去。 「李雪莱?」 尤利西斯第一次这么慌张,不顾形象的找寻一只虫,他慌乱的下楼,然后跑到外面的花园里,束起虫瞳,可以看清好几米开外,可就是没有雄虫的踪迹。 不可能,这里不是帝都市中心,外面也没有飞行器。 李雪莱自己根本就离不开这里! 难道是被别的虫绑架了? 他立刻自己否决这个选项,如果有别的虫子,自己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惊觉! 只能是李雪莱主动离开房间,他才会毫无知觉。 尤利西斯一边压抑沉重的唿吸,一边手指颤抖点开随身光脑,想要联繫自己的助理派遣军虫四处寻找,就在指尖刚点开屏幕,屋内忽然传来一道旋律。 在夜晚的星空下像是静谧丛林里的溪流,缓缓流淌而过,沖刷耳膜。 尤利西斯不安的心一瞬间回笼,他知道李雪莱在哪里了。 顺着优美流淌的旋律,尤利西斯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在开放式的三楼阳台下,蓝眸黑髮的雄虫,嵴背挺直,坐在一个黑色的三角工具前,修长的指尖在黑白相交的按钮上灵活的点击。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曲十分陌生,甚至是从未听过的调子传来。 优美流淌的乐曲似乎带着沖刷精神躁动的能力,让尤利西斯经年躁动的精神此刻都宁静下来,感到了安宁的愉悦,仿佛浑身的盔甲和尖刺都被融化,再也生不出一丝的戾气。 这样的李雪莱让尤利西斯和陌生,但也不能说是陌生。 尤利西斯曾在雄虫从小到大的监护视屏中,见过这样静谧宁静的雄虫,那双湛蓝色深邃的眸子,曾遥望过繁星点点的夜空,带着许许多多他不懂的复杂情绪。 可没有任何一秒,让尤利西斯看清,李雪莱也可以距离他这么遥远,仿佛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他不懂李雪莱此刻的怀念,忧郁,沉思,甚至是淡淡的喜悦。 但仍旧...... 不妨碍他心动。 第187页 尤利西斯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大到震耳欲聋,大到是自己的兵荒马乱,溃不成军。 栽了,彻彻底底的栽了。 尤利西斯从胸膛里发出一阵震动,第一次露出这么苦涩的微笑,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一句话: 「完了......」 「彻底完了......」 李雪莱指尖一顿,流淌的乐曲戛然而止,他敏锐得抬头看向入口,赫然见到一个半敞着衬衫的雌虫,此刻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李雪莱合上钢琴盖,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对方,少见的柔和问道:「尤利西斯,这是你准备的?」 虫族的世界,没有钢琴这种东西,更没有音乐和艺术的概念。 不然何至于李鹤年当初如此绝望。 尤利西斯收拢自己的复杂情绪,又恢復成无所顾忌的样子,迎面直接坐在李雪莱的身旁,搂着他的肩膀,自信道:「喜欢吗?」 「看着你的图纸做的,只是这玩意没有虫见过,我特地找的帝都大学机械研究员,专门找的里面的研究员制作出来的,不过没人会用它。」 尤利西斯曾经在视屏中见过无数回,李雪莱画这东西的图纸,大到外形,小到里面的构造,还有每一根不明的丝线,他早就让虫将图纸分析出来,就是不知道和李雪莱想像的一不一样。 尤利西斯也不知道这个造型古怪又巨大的黑色东西是什么玩意,但是看着李雪莱指尖轻点的样子,他就明白了。 他说:「雄主,这是为你而存在的。」 李雪莱注视着尤利西斯,拉过对方的手,学着对方的样子,轻轻落下一吻,他笑了,「尤利西斯,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钢琴。」 即使弹奏起来,有许多的音调不太对,但是并不妨碍李雪莱为此心动。 尤利西斯唿吸一滞,星空下,雄虫似乎第一次对自己真心且灿烂的微笑,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此刻看着自己,竟让尤利西斯生出一种错觉。 李雪莱心底全是自己。 尤利西斯余光忽然瞥见雄虫领口干涸的血迹,他心底一冷,立刻拨开对方的衣领,看到毫无瑕疵的肩膀里侧,居然有一道牙印,即使不深,可在这样毫无瑕疵的身体上也显得格外狰狞,突兀。 牙印已经淡去,上好了药膏,而且用透明的贴布处理好了。 尤利西斯指尖颤抖,垂下眸子,这个从未低头示弱的雌虫却在说:「对不起,下次......我会用抑制环的。」 雌虫和雄虫交.合的时候,未免强大失控的雌虫会伤到雄虫,都会佩戴专用的抑制剂,这个时候不论再强大的雌虫都会手脚无力,哪怕再狂躁都不能反抗雄虫。 其实除了抑制环外,还有更多折磨虫、羞辱虫,美名其曰满足雄虫癖好的工具。 于是尤利西斯本能的排斥这些工具,而在拔出虫翼后,更是排斥任何让他失去反抗能力,只能任虫施为的东西。 而李雪莱则是根本不会想到这些东西。 所以他们谁都没有提及,也算是一种巧合的默契。 可是尤利西斯看到那片几乎可以微不可记的牙印,这种伤口对于雌虫来说根本连药都不用上,为了李雪莱,他居然主动愿意佩戴抑制环。 李雪莱一愣,「尤利西斯,只是小伤而已。」 尤利西斯态度坚定,「不行!我必须要带抑制剂,你的血液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李雪莱拉起尤利西斯的手,又轻轻吻了吻,笑得真的很勾虫,问道:「只是血液吗?」 尤利西斯耳朵脖子隐隐红了,好在是黑夜,他肤色也不白皙,却难得羞赫的避开的目光,明明以前总是贴上来的虫,居然也知道害羞为何物。 李雪莱轻轻捧住尤利西斯的手,吻在雌虫紧绷的唇角,「尤利西斯,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的。」 况且,李雪莱也不是毫无反抗的虫,尤利西斯再疯,他多释放点信息素就是了。 很快雌虫紧绷的唇,就被李雪莱吻成一片柔软,这一次没有信息素,也没有精神力疏导,更像是恋人之间亲密纠缠,情至深处的吻,很缠绵,也很令虫头昏脑涨。 尤利西斯身子一软,很快就被李雪莱抵在黑色的钢琴上,一双修长的手在雌虫矫健结实的腰腹上摩挲,指尖灵活的就像方才在琴键上的悦动。 尤利西斯舒服的扬长脖子,手撑在黑色的钢琴盖上才不至于跌倒,他微微喘息,扭头提醒道:「雄主......信息素,没有信息素......就打不开......」 雌虫的生殖器腔必须要在雄虫信息素的沖刷下,才能打开一个口子,尤其是第一次接受灌溉的雌虫,其实更为艰难。 因为这不仅需要信息素的诱惑,还有雌虫自己全身心的放开才行。 而尤利西斯这只防备至极,目中无虫的雌虫更不必说,当初他名义上的『未婚雄主』,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用信息素来勾引尤利西斯,任何一只虫都会失去理智,发癫发狂。 可是尤利西斯仍旧能保持理智,甚至对于雌虫有致命吸引的信息素,他都觉得极其厌恶,直接出手撕了面前的蠢货。 要不是因为有别的虫阻拦,那只虫子早就没命了! 哪怕为此失去了虫翼,不过尤利西斯从未后悔过,因为他骨子里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绝性子! 而就是这样一个目中无中,自傲自得的雌虫,此刻却毫无形象的雌伏在李雪莱的怀抱里。 第188页 尤利西斯撑着上半身,将背部紧贴身后李雪莱的怀抱,他想紧紧贴着对方,还想要更多的信息素,都快哭出声了:「雄主,信息素......给我一点信息素......呜......」 第76章 [雄虫诗人已死]倒v始+3更 「雄主,信息素......给我一点信息素......」 哪怕之前接受过灌溉和信息素的沖刷,可是雌虫本来就对雄虫的信息素渴求万分,就像一片干裂滚烫的荒地渴求久降的甘霖,再怎么沖刷也不为过。 尤利西斯看不见李雪莱的面容,只能扭头追逐身后的人,吻向对方的下巴和脖颈,落下一个个滚烫又占有欲异常的吻。 李雪莱低声笑了笑,却说:「尤利西斯,相信自己,就算没有信息素,你也能打开的。」 李雪莱灵活修长,毫无瑕疵如玉石般的指尖流淌在雌虫滚烫的身躯,摸过一块儿块儿充满力量的腹肌还有肌肉的轮廓和沟壑。 尤利西斯浑身发抖,难耐道:「不行,没有信息素真的打不开......」 李雪莱看着这样面带渴求的尤利西斯,对方菱角分明充满锋锐的脸部线条,还有一双深绿色冰冷的眼眸,放在外面,那就是妥妥的顶a,可是现在却只能在自己掌下被把玩。 李雪莱轻笑一声,他没想到自己的恶劣趣味居然又蠢蠢欲动了。 他凑近尤利西斯的耳垂,指尖缓缓向下,轻咬耳垂,语调温柔带笑,就像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他说:「谁说的,这不是......打开了吗?」 尤利西斯身体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他瞳孔微微张大,不可置信的看向李雪莱,忽然肌肉一麻,整个虫都哆嗦着要跌倒。 李雪莱看起来没什么肌肉的胳膊,此刻却稳稳将雌虫捞起来,按在自己的胸前,慢条斯理的继续指尖的动作,一边亲吻雌虫的后脖颈和耳垂。 这时他才注意到雌虫后脖颈的虫纹已经亮起了金色的纹路,就像永远不会熄灭的星星,在黑暗里烨烨生辉。 李雪莱吻向那片奇异的纹路,湿漉漉的唇摩挲着,含煳道:「尤利西斯,你的虫纹亮了,这是不是代表你已经彻底被我标记了?」 尤利西斯满头大汗,他心底一边震惊李雪莱居然用手对他亲密,毕竟有的雄虫连雌虫的身体都不愿触碰,甚至还有脾气怪异的更不许雌虫露出任何表情。 可李雪莱居然毫无芥蒂如此亲密他,叫他心底先是震撼,随即才是细密的感动。 更令他惊愕的是原本以为紧闭的生殖腔,居然真的不受控制打开了。 尤利西斯已经彻底站不稳了,用手臂撑在钢琴盖上,哆嗦道:「是,我已经被你彻底标记了,雄主。」 李雪莱唿吸一凝,这句话极大的满足他的诡异心理,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也有这么疯狂的念头。 他贴近雌虫,忽然露出一个真诚又诡异的笑容,蓝眸亮起淡淡的光,像是密林中幽兰的萤火,他一字一句道:「尤利西斯,这可是你说的......」 「如果你敢对别的雄虫的信息素有反应......」 「我就把你一辈子关起来!」 尤利西斯心神震动,勐地回头。 因为视角原因也看不太清楚李雪莱的表情,只隐隐约约看到一双幽蓝色的眸光,在黑夜里明明灭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危险的李雪莱。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他总觉得自己的台词被李雪莱抢了。 这句话不是应该他说的吗? 尤利西斯承受身后略带疯狂的动作,压抑着喉咙里的短促,断断续续道:「不,不会的,我从来只对雄主你的信息素有反应。」 况且,尤利西斯心想,现在李雪莱也没给他信息素,他不是照样在李雪莱面前溃不成军。 李雪莱嘴角微微勾起,「好,我相信你。」 他给了尤利西斯一个缠绵的吻,这一夜他们几近疯狂,甚至比方才在卧室里还要疯狂。 因为在卧室的时候,更像是雄虫和雌虫基于本能的交.配,而现在才是李雪莱和尤利西斯的做.爱,没有信息素的安抚,更没有精神力的抚慰。 一切都是凭藉身体本能纠缠的欲.望,独属于李鹤年的情到深处。 帝国的婚假只有短短的七天,这也是只有雌君才有的待遇,而那些只用在星网,雄虫一句话就能决定的雌侍和雌奴更是没有所谓的什么婚假。 李雪莱和尤利西斯真的度过了一段没羞没臊的七天,在这个宛如世外桃源的小庄园里,他们每天的时间都是昼夜颠倒的。 醒来了就吃庄园配套的机器人准备的饭,这还是专门为雄虫准备的可口的饭菜,用一些异兽肉还有星球培育的水果,准备的营养均衡的饭菜。 真的是过上了醒了睡,睡了吃,吃了再继续睡的日子。 第八天的时候,尤利西斯长年的作息,其实都会在天际朦胧的日出醒来,他照例睁开眼睛,森绿色的眼底毫无昏睡迷煳,格外清醒。 醒来后的第一个举动就是看向身旁的李雪莱。 尤利西斯看向身旁侧躺的虫,眼底柔和了一瞬,带着未察觉的笑意。 雄虫黑色的碎发凌乱盖在眼皮上,毫无瑕疵的皮肤在夜晚也莹润如玉,微微起伏的唿吸,带动着长密的黑色睫毛也一颤一颤,眼底有一片青黑,毕竟他们昨天又是闹到很晚。 尤利西斯微微伸手抚摸雄虫,将对方额前的碎发微微拢到耳后,可是雄虫的黑髮不同于自己,真的过于柔软,就像丝滑的丝绸,又滑落在额前,带来的痒意让雄虫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悦。 第189页 尤利西斯不敢再去碰了,只是凑前轻轻吻在雄虫额前的黑髮上,唇瓣吻到一片冰凉的黑髮,然后动作缓慢且毫无动静的抽身离去。 被子还未掀开,就立刻被他合拢,生怕有凉意透进去。 尤利西斯光脚踩在地面,刚站直身体,眼底划过一抹懊恼,又忘记购买助孕塞了。 他捡起地上的衣物,临到门口又朝床上鼓起的一团望去,颇有些不捨得。 可是婚假已经结束,他今天必须要去议会。 新帝继任,已经有好些问题堆积要他处理,而且还有背后的一些隐患,蠢蠢欲动的军团,以前的他表面上追求权势和地位,其实心底并未有多在意这些。 可是现在为了李雪莱,他必须要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威慑,才能震慑那些觊觎雄虫的臭虫子们! 尤利西斯去隔壁的浴室快速用冷水,沖刷了一边身体,然后去衣帽间换身整齐笔体的黑色军服,朝外面走去,又恢復成锐利森冷的强大雌虫,森绿色的眸子也不见丝毫的情愫,只有冰冷和锐利,能戳穿身体的那种。 天不亮就开着飞行器,等候在上司新家门口的助理艾伦,止不住的打瞌睡。 心底微微抱怨议会长,干嘛把新家选在这么远的地方,原先只用在上班时间半小时来接上司,现在天不亮就要提前两小时等在这儿。 「哎,打工虫命苦啊......」 「该死的,这样下去,我哪里还有时间去邂逅雄虫呢!」 其实帝都除了纵情享乐,不可理喻,令虫发指的雄虫外,还是有很多刚出花园,没有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睛,很天真蠢笨的雄虫。 蠢是有些蠢,可架不住他们长得可爱软萌啊,还是有很多家财丰厚,精明的雌虫会盯上这样的雄虫,早早下手的! 就在艾伦发牢骚的时候,忽然瞥见一道黑色不容忽视的身影,他立刻站起了军姿,嵴背挺直,双手紧贴裤缝,朝着尤利西斯一板一眼道:「议会长早上好!」 艾伦眼尖的瞥见,尤利西斯后脖颈上亮瞎虫眼的金色纹路,心底爆了一句粗口。 这得是多深的标记,纹路才能这么亮!? 不过他跟了尤利西斯七年,此刻知道该说什么话,秉承着打工虫的职责,笑眯眯道:「议会长,新婚快乐啊!开来您和雄主度过了相当美好的七天!」 尤利西斯浑身冰冷森然的气势,忽然一凝,不知想起了什么,那笑容不受控制就浮现,捨得夸奖自己一向没眼色的下属了,幽幽道:「行啊艾伦,你跟在我身边七年,终于有一些长进了,这个月工资翻倍,从我私人的卡里给。」 艾伦笑的更真诚了,他眼疾手快打开飞行器的门,尤利西斯长腿一伸,脚步都没停,跨坐进去,艾伦立刻关门,上驾驶座,动作流畅的像做了几百遍。 飞行器朝着帝都的议会厅行驶。 瑰拉庄园下整个区域,都是尤利西斯私人开发的,所以虫迹罕至,也没有什么飞行器堵塞,一路畅通无阻。 艾伦驾驶飞行器,用余光看了眼正在处理文件的尤利西斯,汇报这几天议会发生的事情: 「议会长,新任虫帝继任后,提过好几个要求,先是以之前在皇宫里的爆炸为由,说那些守卫的军雌都有失责的嫌疑,要换一批军雌。」 「因为是虫帝亲自提的要求,您又不在,几大军团都同意后,下议院大臣法尼尔直接通过了,抽调一部分第一军团军雌守卫皇宫,说等选拔上来新的军雌后,再填补空职。」 尤利西斯眸光闪动,似乎闻到了一些阴谋,冷嗤一声,「法尼尔这只老虫子,倒是通过的挺快,以前怎么没见他有这么快的效率。」 别看尤利西斯是中心议院的议会长,而法尼尔则是下议院的院长,可是他们并不是从属关系,更像是制衡的关系。 下议院管辖的是以虫帝为核心,整个帝都的经济建设事宜。 就是说帝都里哪里哪里出了问题和苗头,只要无关虫族生死存亡的,他们都能自己投票通过决定,下议院里多是贵族,一般受贵族的影响比较大。 而尤利西斯的中心议院平常更倾向于管辖威兰德以外的军政事宜。 譬如外派清缴异兽的黑岩军团,朝哪个星球探索,虫数有所少伤亡,该如何补充,都是由他们决定,还有爆发了战争,也是由中心议院来研究对策。 当然,平常的时候,中心议院和下议院,他们的目标都是相同的,都是为了虫族的兴亡壮大。 但是也有内部有矛盾的时候,无非就是没有外敌的情况下,几大利益相关团体之间的政斗倾轧。 这一次也不太例外,尤利西斯一针见血道:「法尼尔这只老虫子无利不起早,这么着急讨好新任虫帝,他这一把年纪也对后宫的位置感兴趣?」 「我看他这个下议院院长不用做了,直接把自己打包进皇宫,就是他这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虫帝啃不啃的下,哈哈!」 听着尤利西斯一句话,将帝国两位举足轻重的虫,纷纷讽刺一通,艾伦表情麻木,早已见怪不怪了,尤利西斯可以在虫前装的舌灿莲花,也可以气死虫不偿命。 曾经就在议会上,活生生将一位议员气吐血,留对方下深深的心理阴影,那位议员至今抱病在家,再也没出席过议会。 艾伦继续汇报导:「议会长,我觉得新任的虫帝有些不简单,往届的虫帝都是待在皇宫里老老实实享受奢靡的生活,帝国的追捧,也不是没有过想要趁机掌权的虫帝,不过大都是不自量力,很快就面对现实了......」 第190页 毕竟这和雄虫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关。 帝国怎么可能会教导他们如何争权夺利,如何架势机甲,如何攫取财富,只会教导他们如何灌溉雌虫,如何醉生梦死,如何纵情享乐。 「可是加沙虫帝,就在昨天忽然叫帝都研究员入皇宫,自愿提供了一针信息素,说是s级雄虫的信息素从未出现,希望为研究院的研究做出贡献......」 艾伦敏锐感受到后座一瞬间冰冷的气息,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还说,如果研究有需要,他力所能及都会提供帮助。」 「那些研究员一听能光明正大的研究s级雄虫的信息,一个个都疯狂了,要不是有军团的阻拦,他们那个眼神恨不得当场将虫解刨,不过好在他们只是小心抽取了虫帝的信息素,然后又为他做了一个基本的身体数值研究......」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星网上立刻有虫公布了此事,现在整个帝国都为加沙虫帝喝彩,虫帝的名望几乎不用皇宫大臣的经营,一瞬间攀到了顶峰,那些观望的势力,都纷纷朝虫帝归拢,不少贵族都在家中选派了代表虫,送入皇宫中。」 「星网上还有虫说,有虫说......」 艾伦看着越发阴沉的议会长,如何也说不出口后面的话。 尤利西斯看起来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却是重重将手里的文件合拢,扔在一旁,冷笑道:「星网上说了什么?继续说啊。」 艾伦一咬牙,一口气说道:「星网上说,帝国不是有两只s级雄虫吗,他们希望李雪莱大人也能配合研究院的调查,提供自己的身体数值!」 一瞬间,尤利西斯的面容恐怖异常,面颊凹陷一个小口子,咬牙说道:「他们还挺会做白日梦!」 「也得有命活下去!」 敢动李雪莱的心思,尤利西斯想到这里,从喉咙里溢出冷笑,眸子一瞬间暗沉幽森,无法控制浑身的杀气,久在帝都休养生息,真是…… 快要忘记了杀虫的感觉了。 第77章 [雄虫诗人已死]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7月29号,帝都议会厅,上午8:00 尤利西斯准时准点踏进议会厅,来来往往都是手里拿着一堆文件的帝都公务员,见到浑身煞气的议会长,已经见怪不怪了。 「议会长好!」 「议会长早上好!」 一向低头问好然后立刻加快脚步,就希望对方不要注意到自己的公务员,此刻都表情呆滞,有的脚步都黏在反光的瓷砖上,有的手里文件落在地上。 他们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雌虫后脖颈上的虫纹,如此闪瞎虫眼的虫纹,简直像是明晃晃亮着光的金子,都令他们惊愕,不注意都难,除非你是瞎子。 这几天流窜的流言,此刻也被证实。 原来尤利西斯真的结婚了,雄主还是帝国唯二的s级雄虫李雪莱大人! 雌虫虫纹上标记的光痕亮度和纯净度,其实和雄虫的标记深度还有精神力有关,等级越高的雄虫,标记痕迹也越亮,其中标记的深度和用心程度也会有影响。 除去尤利西斯雄主的精神等级不说,这议会长的雄主得多喜欢他,标记得多深,才能有这样的亮度! 天哪,他们现在冲上去还来不来得及? 一众心思蠢蠢欲动的虫子,忽然被那双森绿色的眸子睥睨一扫,立刻如鸟兽散去,跑的飞快。 算了算了,议会长他们惹不起啊! 就算他们飞虫扑火,可也得有命扑到雄虫面前再说,尤利西斯绝不会给他们机会的!呜呜呜呜...... 尤利西斯用自己森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心底冷哼一声,就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刚准备踏进电梯,身后忽然传来哗啦啦的脚步声,一群穿着绿皮制服,腰挂黑色皮带,胸系红色绳结的虫子立刻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一个带着黑帽檐军帽,面容阴冷消瘦,褐眸同色发的虫子拿出一个证件举到面前,一板一眼道:「议会长尤利西斯,你被举报下令恶意发布错误部署,造成第89编队黑岩军团出现大量伤亡现象!」 「并且长达数年借黑岩军团远赴外星清缴异兽的名义,实则探查稀有矿石和材料,关于这些你并未上交给军部,反而以私人名义侵吞,在一切事实清楚明白之前,我们要请你去帝都官员任职纠察部,进行一些事实了解!」 「还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为首的雌虫刷的合上黑皮证件,然后冷冷看向尤利西斯。 身后穿着绿皮的纠察部军雌,也浑身紧绷,蓄势待发,似乎只要尤利西斯有半点不妥的抗拒举动,就顷刻间将他拿下。 「什么!」 「等等!」艾伦急忙道:「半年前的89黑岩军团死伤惨重,不是早就定性了吗?」 「议会长的命令没有丝毫错误,是黑岩军团团长私自深入虫洞,才造成整个军团伤亡惨重,军团搭载的随身黑匣子里面都有视频和通话的记录!」 「还有,私吞帝国财产,更是无稽之谈!军团找到所有资源和稀有矿石,都由军团团长上报,然后整个中心议会进行登记,所有物资都在名在册,这根本就赖不掉!你们要抓虫,能不能找一个像样的理由!」 为首的队长不悦的皱眉道: 「我们有接到匿名举报,并且对方还提供了议会长近些年的收入,巨额的财产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名公职虫员的所得收入!还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第191页 尤利西斯忽然嗤笑一声,摸了摸头髮,手掌和短髮传来细细的摩擦声,他似乎有些无语道:「我怎么不知道在帝国,原来赚钱多也是罪名了?」 尤利西斯一部分资产都是艾伦在处理,所以他很清楚具体的经过。 艾伦反驳道:「没错!帝国可没规定官员进行私人商业活动!议会长所得的收入都是自己出钱雇虫去探索外星,所得的物资也有很大一部分贡献给了帝国!」 有虫反讥道:「什么贡献给了帝国,我看都是被拿去贿赂其他议员吧?说是贡献给帝国的官员倒是也没错。」 艾伦脸色涨红,嘴唇颤抖,气的说不出话来。 尤利西斯确实也贿赂过其他的议院,毕竟议会这种地方,不就是谁手里掌握的票数越多,谁的话语权越大,而获得权力中心最大的有力手段就是利益的集合体。 用最简单也最直白的手段,获取票数,是尤利西斯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甚至连威胁胁迫的事情他都干过,可以说是游走在帝国律法的边缘,但是私吞帝国财产这种引起公愤,自绝死路的事情。 尤利西斯还真的不可能做! 因为太蠢了! 艾伦还想要说什么,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直冷眼旁观的尤利西斯忽然无所谓的笑了笑,走上前来,「我当是谁来揽这个破差事呢,原来是帝国最铁面无私的纠察官德南队长。」 尤利西斯意味深长的看着最前方,也是最义正言辞的阴冷刚毅的虫子,不怎么真心道: 「好久不见了德南队长,先说明,我和你弟弟无冤无仇,他在半年前的89黑岩军团里,真的很倒霉,但幸运的是倒霉虫不是他一个。」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疯狂调查89黑岩军团误入虫洞的事件,瞧瞧你都瘦的没虫样了,可你再疯也不能见到一只虫子就咬吧?要是误伤了清白的虫,你这闻名帝都的公正无私可就不復存在了。」 德南队长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浮现一阵讥讽,「清白?」 「尤利西斯,也就你能这么厚颜无耻说出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 「多说无益,你既然是议会长,流程你也很清楚,还真不是我和你过不去,但是纠察部接收到了匿名的举报,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按照流程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了解一下具体的经过。」 德南队长眯了眯眼睛,补充道:「尤利西斯,现在我们是请你,若你拒绝调查,那就是强制逮捕了!」 尤利西斯立刻举起两只手,摊开掌心,站姿随意,语气也随便道:「行行行,流程我当然再清楚不过了,不就是接受调查吗?身为帝国的议会长,自然要服从帝国的法律,我一定以身作则。」 艾伦心底一着急,冲上来挡住,「议会长!不能跟他们走!就算要去纠察部调查,中心议会也要派出相关议员监督才行!」 「监督?」有虫不屑道:「我们就是监督你们的?不要把身份弄反了!」 纠察部是专门调查帝国官员,拥有至高无上的调查权利,独立于帝国所有办事机构。 别说尤利西斯一个议会长,曾经闻名帝国战力第一,统率四大军团的元帅,都曾经因为一个不经查实的举报,被抓去纠察部里调查。 这一调查,外面星网上的流言漫天乱飞。 还不等调查结果出来,元帅名声尽毁,而因为外面的民怨沸腾,流言成虎,纠察部负责的官员十分惶恐,又想及时解决这个烫手山芋的案子,为了平息沸腾的谣言,居然就这么定了罪名,私下判处死刑。 在外面看来,是帝国不惧阻碍,调查真相,将位高权重的元帅大人定了罪,用来捍卫法律的尊严,保护普通虫的利益,可是相关的大臣,却深知里面的弯弯绕绕。 入了纠察部,只要他们想,真的是白的洗成黑的,黑的洗成白的。 「艾伦!回去!」 尤利西斯脚步一顿,似乎面带不悦的朝着艾伦摇了摇头,然后目光沉沉,无声吐露几个字。 艾伦动作一僵,立刻被其他的纠察部军雌挡住,看他不再阻拦,纷纷包围在尤利西斯身后,朝着外面一辆军用飞行器走去。 看似礼貌跟随在尤利西斯身后,还体贴的为他将飞行器打开,实则是在押送罪犯那一套。 艾伦看着尤利西斯的身影,乘坐在飞行器里面,再也消失不见后,表情一沉,立刻也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尤利西斯刚刚对艾伦提醒的两句话是: 带李雪莱, 离开。 瑰拉庄园,8:00。 落地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格外刺眼。 李雪莱闭着眼睛都觉得眼前一片明亮,被照醒了,他打着哈欠,掀起被子起身,明明还是夏日,可是屋内居然有一丝凉意。 李雪莱刚起来还有些不适应,得益于这几天他和尤利西斯同床共枕,一醒来,一只浑身滚热的像火炉一般的雌虫立刻抱紧他,身体交缠。 现在自己一个人醒来,居然有些不适应。 只能说不管是人,还是什么动物,其实他们都是一种适应能力极强的动物,尤其是心底毫不抗拒的话,不管是喜欢的,还是讨厌的,立刻就能成为身体一部分的本能。 尤利西斯早就和他报备过,婚假只有七天,而今天就是雌虫要去上班的时候。 第192页 大抵是十分不捨得这几天的醉生梦死,昨夜尤利西斯格外痴缠,险些要把李雪莱榨干,导致雄虫现在起来,感觉腿都有些虚。 李雪莱一边唾弃自己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也单身有将近半个世纪了,却一朝开荤,把持不住自己,好在以后尤利西斯要去上班,他得重新锻鍊自己的意志力。 一边穿衣服,一边动用精神力,原本凌乱的床铺和衣服都被精神力拖住,在半空中有条不紊的落在他们该去的地方。 叫旁的人看来,就是屋子里面的床单和被褥,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自己动了起来。 李雪莱将被他们汗水和□□打湿的被褥用精神力拖着,送去了隔壁的盥洗室,放到智能洗衣机里面,洗衣机上的按钮居然自己亮起红红蓝蓝的光,然后自动转动,传来搅动放水的声音。 又重新铺了一床新的被单,看着整齐的卧室,李雪莱心生满足,朝着楼下的开放式餐厅走去。 刚从楼梯上下来。 明亮的客厅透过太阳的光芒,外面是绿意盎然的自然景象,里面是金灿灿的日光,玻璃折射的光束里,就连灰尘都仿佛是金粉金沙,亮着细细碎碎的光。 李雪莱看着这美好的一幕,忽然视线一凝。 良好的视力,看见了草坪里一团屎黄色的糰子,然后那个糰子居然自己蠕动起来,趴在草坪上扭曲爬行,不知道抓到了什么东西,又蹦跶起来,这才看清是一只大黄狗。 大黄狗一边狂奔,耳朵上蒲扇的大耳朵在风中抖动,张着血盆大口,留着口涎,看起来似乎在捕捉什么小飞虫。 明明该是活泼自在的一幕,非被他弄得格外画风奇异狰狞,只觉得美好静谧的景色,都被这一团屎黄色的东西给破坏了。 李雪莱麻木的嘆了一口气,指尖揉了揉额头,每天早起第一句:「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没错,他还要吃早饭呢! 赶快忘记这一幕! 走到长方形铺着雅致桌布的餐桌旁。 上面早就用保温玻璃盖着满满三盘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有温热的果奶,切成片的异兽肉,淋着浓郁的酱汁,还有整整一盘花花绿绿色彩明艷的果实。 李雪莱插了一个圆形的红木色果实,一口吃进嘴里。 有些像是地球上的草莓,但是吃起来居然是酸酸甜甜的,而且果汁饱满,咬破一层皮后,几乎没有果肉,里面满满的果汁,顺着食道滋补肠胃,脑子都随之清醒不少。 不疾不徐用了早饭过后,李雪莱终于有时间,仔仔细细将这栋小庄园好好地逛一逛了。 第一次是晚上,很多地方没有看清,而这七天又被尤利西斯缠着,两个人不是在床上,就是都瘫倒连门都不想出去。 将庄园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后,他才发现原来小庄园后面还有一片果场,种植的都是可以酿果酒的水果,如果再发酵一下,那和地球的葡萄酒也没有什么差别。 他在果场里四处转了转,身后还跟着一只喋喋不休的狗,一虫一狗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哇!啧啧,没想到两个世界,本天勾大人终于也能奢靡一把,住这么大的庄园!】 【想我第一任观测目标连床都不让我上,整个观测阶段内更是东奔西跑,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忙着小蝌蚪找爸爸妈妈,爸爸你是谁?妈妈你又为什么杀了爸爸?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嘎嘎嘎嘎......】 【第二人观测目标更是一个冰木头,平常是个面瘫脸,连话都不和我多说几句!】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房子!家里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房子也冷冰冰的,腐朽陈旧大冬天下大雪,居然连个暖气也没有,冻死狗了!】 【还是这个大庄园好啊,黄黄的太阳,绿绿的草地,红红的果实!】 天勾黑色的鼻子翕动,满脸迷醉,然后黑豆般的眼睛闪过精光,嘴巴嘎嘎道:【可惜可惜,我还想多住几天呢,马上就要被收缴了啦——】 【呜呜呜呜......】 临近中午,太阳也渐渐变得大了,有些烫人。 李雪莱刚开始还秉承着无聊,随意和天勾互聊几句,可是这只狗嘴里确实吐不出人话来,现在他已经能自动无视对方的话了。 听到这里,他脚步一顿,隐隐察觉了什么,问道:「收缴?这是什么意思?」 天勾伸出一只爪子,扣着鼻子,眼睛提熘提熘转着,就是不说话。 【哈哈哈哈!马上就有意思了!】 第78章 [雄虫诗人已死] 天勾笑得实在是太过诡异和幸灾乐祸,让李雪莱不注意都不行,就在他心中渐渐不安的时候。 庄园外忽然传来一阵飞行器的轰鸣。 一般情况下,帝都的飞行器是不会这么聒噪,可是这个飞行器似乎是一路疾驰过来,摩擦着地面,带动降落的机轮都被摩擦出火星,发出刺耳的声音。 李雪莱从后面的果园里出来,正好看见急的满头大汗的艾伦,他曾经在雄保会见过对方,这个面容年轻总是带着无奈表情但隐隐有些天真傻气的虫,似乎是尤利西斯的助理。 艾伦目光定在李雪莱身上,立刻朝他奔跑过来,一边吼道:「李雪莱大人不好啦!」 「议会长被纠察部的虫带走了!」 第193页 紧接着下一句就是: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颗星球吧!」 等等? 这是什么鬼逻辑? 尤利西斯被什么什么部门抓走了,然后他和艾伦离开这颗星球? 不仅逻辑上让李雪莱觉得奇怪,怎么由这位助理说出来,更像是他们趁着尤利西斯被抓住,然后趁机『私奔』呢?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就在李雪莱微微沉思之际,艾伦已经跑到庄园后面,在一棵树下捯饬一通,铲开水泥和草坪,居然露出一层坚硬光滑的平面,然后随着缝隙打开。 原本是种植的果园居然从地下,翻飞出来足有半个小庄园大小的黑色巨兽,专门用来通过虫洞,迭越宇宙的飞行器,比之前李雪莱『私奔』偷偷准备的不知道高档多少。 飞行器亮起地下的蓝色发动装置,流畅的机身从灰扑扑中立刻活了过来,一瞬间充满了精神力。 艾伦真的是急的满头大汗,恨不得将李雪莱打包直接丢进去,「李雪莱大人,真的来不及了,我们先上飞行器,具体的经过我在路上给你说!」 李雪莱知道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应该是真的出了大事,于是没有多话,上了从飞行器入口延伸出来的阶梯。 进到飞行器里面。 里面确实通体洁白,充满只能的环境,而且一应生活用品准备齐全,刚坐座位上,艾伦已经拉开驾驶把手,整个飞行器如离弦之箭蹿了出去。 李雪莱从身旁的小舷窗望去。 庄园的景色立刻变换在脚底,置身其中格外宽阔的庄园,此刻落在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却只是一抹小小的绿色。 似乎还有许多赶来的飞行器包围住了庄园的门口,但是尤利西斯事先准备的是军用飞行器,那些在帝都用来代步的飞行器就算是想追过来,也只能干瞪眼。 李雪莱看着外面变化的景色,穿过了白茫茫的云层,朝着无边神秘的宇宙飞行。 就在两个月前,他还梦想自己能离开这个星球,随便找个没有虫族的星球,就算找不到所谓的蓝星,也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当梦想真的快要实现,他却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的开心。 看着倒映的舷窗里,自己的面容,平静冷淡,就是眉宇中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冰冷和湿气。 怎么了,不开心吗? 李雪莱压下心中多余的思绪,语调是未曾察觉的不悦,他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还在满头大汗架势飞行器的艾伦,看着他们已经离开了庄园,漫行在无边天空。 飞行器是尤利西斯花费数年研究出来的防追踪高性能机器,比帝国研究院里的还要高端不少。 尤利西斯这只城府万钧,诡计多端的虫估计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不得好死的一天,曾经还对艾伦玩笑过,不当议会长了,噹噹星盗玩儿。 艾伦满头大汗,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李雪莱。 李雪莱眉宇深沉,差点冷笑出声,他怎么不知道尤利西斯居然是这么闻风鹤戾胆小鬼的脾气,嗤了一声道:「仅仅是调查阶段而已,罪名都没有坐实,他就这么着急把我送走?」 说白了,就算尤利西斯罪名真的坐实了,难不成帝国还会连坐李雪莱不成? 他们只会巴不得给自己塞无数只雌虫......等等! 原来是因为这个? 就在李雪莱一阵无语之际,艾伦继续解释道:「李雪莱大人,我相信议会长一定是清白的,但是架不住别的虫非要给他安罪名,这是议会长被带走第一个命令!我相信议会长一定是想先确认您的安全,他才能无所顾忌的应对这一切!」 「而且,这个军用飞行器是议会长很多年前就准备好的,他一定也早就有了对策,李雪莱大人您就放心吧!」 「等议会长洗清了罪名,一定再会接您回去的!」 很多年前? 合着尤利西斯早就想着叛出帝国了? 呵呵...... 飞行器内舒适的按摩座椅,温暖的空间,都让李雪莱昏昏欲睡,意识也向深处沉没。 他做了一个梦。 很难说是噩梦,还是美梦,有点像是意味不明的意识流。 他梦到一片白色的世界,漫天大雪中,他似乎不断在风雪中攀岩,不断的爬啊爬啊,终于爬到了山顶,看到白茫茫一片中,微弱的蓝色光芒。 等走进一看,才发现是阴风陡立的冰蓝色瑰拉花,纤细萤白色的枝丫在风雪中颤颤巍巍,冰蓝色霜花一般的花瓣也被风吹散许多,融入风雪中。 他伸手想接住那些迎风颤抖,即将飘散的花朵,却整个人都从高空坠落。 失重的感觉让心脏一紧,极目抬头望去,看到逐渐凋零的花朵隐隐有金色流淌的丝线在他周围,似乎是将花朵在狂风暴雪中保护了起来。 李雪莱任由身体坠落,碰的一声,震动的感觉传来,他睁开双目,就听见前方传来艾伦的声音:「李雪莱大人,我们到了sk345星球!」 李雪莱看向外面的舷窗,他微微震惊,瞳孔一缩。 这就是尤利西斯曾经私自建造的可以移动的小星球sk345? 为什么...... 这里绿意盎然的景象和瑰拉庄园一模一样,就连那栋三层的小别墅,旁边圆顶玻璃制作的花园,后面占地颇大一眼望不到头的果园...... 第194页 都和瑰拉庄园一模一样? 一瞬间李雪莱以为自己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威兰德星球。 李雪莱走到飞行器门口,刚准备踏出一个台阶,看到稳稳坐在驾驶座上的艾伦,回头问道:「艾伦,你不下来吗?」 艾伦扬起笑容,语调轻松道:「李雪莱大人,我还要回去帮议会长解决这些事情呢!」 「哦!对了,这颗星球的坐标并不在帝国的宇宙地图里,而且议会长很早年间就安装了屏蔽装置。」 「所以任何生物都找不到这里,等我离开这里后,随时变化的星球坐标除了议会长有办法知道,谁都探测不到这里,您可以安心住在这里!」 「等事情都解决后,议会长一定会回来接您的!」 李雪莱懂了。 就是与世隔绝呗,就在两个月以前,这还是自己不可获得的梦想。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8月1日,未知星球sk345,上午9:32:24 李雪莱一只脚踏在小星球上的时间。 李雪莱从飞行器下来,站在草坪上,看着那辆比自己高十几米的飞行器,很快就化为一抹黑点,再也不见踪迹,因为性能良好,所以连飞行发动的声音都没有。 现在这整颗小星球上,就只有自己的唿吸声...... 【哇哇哇——】 【草坪啊你都是草,果园啊你都是果子,天空啊你这么的蓝,星球啊,我孤零零!】 天勾顿时狂奔在草坪上,欢快的短毛尾巴都转动成一个小风扇,蒲扇一般的耳朵迎风抖动,张着嘴巴像个鸭子嘎嘎嘎个不停。 李雪莱果断迈起脚步朝着房子里面走去,毕竟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他得先去确认里面的物资够不够自己生活的。 不仅是外面的景象一样,就连屋子里面的布局,每一个房间,厨房里面的食材都和瑰拉庄园一样,李雪莱将附近绕了一圈,发现还有一片菜地,堆积的种子,也能自给自足,就算是在这里住上一辈子。 其实不论是李雪莱还是鹤年,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都是宅男! 很宅很宅! 李鹤年曾经为了创作,曾经把自己关在家中,足不出户有半年,饿了就点外卖,日子过得也很是惬意,每天见到的活人就是外卖小哥,说的话也是『谢谢,外卖挂门口就好』。 而李雪莱也是从出生到成年,也一直待在思柯蕊特花园里面,虽然花园就相当于一个巨大的星球,可能一辈子也逛不完,但在他眼里,无异于被关了起来。 所以现在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又被关在另一个地方。 第一个月。 李雪莱适应的很快,每天按时睡觉,有机器人准备营养餐,闲了就看看书,书房里的书籍浩如烟海,有很多关于宇宙和虫族的秘密。 他快要把尤利西斯这只自以为是的虫子给忘记了! 生活真美好,真理的味道真甜! 第二个月。 李雪莱从书房里出来,再不然他眼睛都快花了,他学会了种花,时不时也看菜地里的菜长势如何,再闲的无聊了,也会自己炒几道地球菜餚,虽然星球上没有与地球一模一样的调料,但是李雪莱尝了尝,自己随意发挥,做出来的菜也不难吃。 第三个月。 李雪莱忽然觉得时间过得有些慢了,有的时候会突然从梦中惊悸而醒。 他开始失眠了。 睡不着就只能喝地窖里的藏酒,这果酒和地球上的葡萄酒一样,但是李雪莱其实很少酗酒,喝得多了,难免也醉醺醺的。 他有点白昼不分,他开始白天睡觉,晚上醒来,晚上躺在草坪上,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好在不同的星球,不同的境遇,还是同一轮月亮,莹莹月光,皎洁清冷。 他有些奇怪,明明在地球上,还是在思柯蕊特花园,他其实都是一个人,一只虫,虽然他也觉得有些孤单,可是...... 从来没有觉得月色也是这么冷。 李雪莱察觉了尤利西斯这只虫的阴谋诡计。 这只虫用了七天日日夜夜的陪伴,让李雪莱知晓了,何为真正的孤独。 一个人的时候并不是孤独,明明一个人却,好似有两个人时,才是孤独。 躺在草坪上,枕着脑袋的李雪莱,感觉皮肤寒颤,寒意渐渐浸透衣料,透入骨髓。 这颗星球完全是可以在中心操控室调节整个星球的气温,他调试的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这样方让他知晓时间的流逝,也更像在地球上的日子。 11月1日,下雪了。 初雪。 李雪莱在温暖的室内,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硕硕飘雪,绿色盎然的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阴霾,湛蓝色的眸子也蒙上一层冰雾一般。 他有点记不清尤利西斯具体的、细节的样子,唯有那双深绿色的眼睛格外浓绿,但是花园里已经没有了绿色。 从未这么清晰过。 李雪莱拿起窗前白色雕花小桌上透明的玻璃杯,给自己添了满满一杯橙黄色的酒液,这个颜色的果酒是他尝遍地窖里所有果酒里面,最辛辣也最苦涩的酒。 烈酒入喉,李雪莱觉得浑身舒坦,他隐隐察觉到了这是什么心理,但是他躲避。 不去深究,不能深想。 11月5日,大雪。 外面的白雪已经覆盖了到小腿的厚度。 第195页 菜地里的菜,果园里的果树很难不被冻死,为了庄园的长久发展,李雪莱这个时候应该要去处理一下,但是他没有,他依旧躲在温暖的屋子里,龟缩不前。 就像外面那些冻死的植物,李雪莱某种意义上也在渐渐冻死。 屋子里的脏衣服壅塞堆积,厨房里餐盘也堆积厚厚一盘,地上到处都是滚落的酒瓶还有酒液,就连家用的智慧机器人都被李雪莱卸了电池,扔到地下室里。 那个圆滚滚的机器人老是啰嗦在他耳边,声音格外聒噪,让人心慌暴躁。 李雪莱头昏脑涨,衣衫半开,瘫倒在地面,却丝毫不冷,因为有供暖装置,雄虫已经不见当初明亮恣意的浪漫色彩,整个虫都是灰扑扑的,身上熏天的酒气。 就连那双湛蓝色深邃多情的眼眸,此刻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阴翳。 缩在角落里舔爪子的天勾,静静看着这一幕,罕见的没有出言讥讽,黑豆眼睛亮着光泽,神色不明,或者说没有任何神情就像个冰冷机械的智能,在观察着自己的目标。 【真无趣的生活啊......谁会想看一个废物天天酗酒,喝了睡睡了喝呢,哎!有点想走了。】 就在这时,天勾黑豆般的眼睛一亮,跃跃欲试,充满了人类的情绪色彩。 他嘴角裂开一个狰狞的弧度,黑色的狗嘴边缘就像生生被手扯开一个月牙形,表情诡异,充满了幸灾乐祸。 【有意思了!有意思!有意思!】 【哈哈!可以开始搞事情了——】 11月6号,午夜12:45 李雪莱从地上幽幽醒来,颇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游离感,他目光先是空洞一瞬,然而才慢慢悠悠撑着脑袋起身,腹中传来一阵阵收缩的空虚感觉。 身体在提醒他该吃饭了。 李雪莱扶着屋子里的墙壁还有沙发,一切能支撑身体的东西,脚步发飘地朝着厨房里走去。 堆积的餐盘,上面变质的剩菜,还有调料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恶臭,有点像地下水反水冲上来的臭味。 李雪莱紧闭唿吸,还是晚了一步,他胃部一个收缩,感觉昨夜喝的酒液顺着食道反上来,连忙扑倒另一侧的洗漱台上。 嘴巴一张,全都吐出来,和着粘液的不明物体,昨夜吃剩下的食物残渣。 吐完后,李雪莱大脑一阵空白,瘫软在地上,靠着身后的洗漱台,嘴角一勾,他有点想笑,但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刚想着先坐一会儿,缓一会再起来,就听见一向死寂的屋子里。 忽然有另一道陌生的声音,他神经紧绷,唿吸一停,全身的感官都集中起来。 这里除了自己和天勾,根本就没有别人! 而且为了整个星球不被定位,连网络都断绝了,用的是星球内自制的动力运行装置,满足日常的生活,根本不敢连接威兰德星球的信号,因为一旦连接,就会被定位。 他已经有快三个月没有获取威兰德的信息了! 李雪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勐地起身,朝着声源处走去,一路上磕磕绊绊到了许多家具还有地上的酒瓶,都没能阻拦他。 在一片黑暗中。 他看到二楼的楼梯平台上,趴着一个肉乎乎的糰子,地上幽蓝色的光板照亮那只诡异狰狞的狗脸,照出深浅不一的阴影。 「天勾!你在看什么?」 李雪莱走进,对上天勾的狗脸,心底诡异生出一丝恐惧,他有些想离开,因为直觉会有什么令他心神大动的事情发生,还是不可挽回的那种。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光板视屏里,传来一道令虫激动的声音。 李雪莱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来不及深究,就听清里面的内容: 「帝国研究院最新的研究!光脑前的各位!这里是帝国繁衍计划研究院最新获得的资料,迟来两个纪元,我们终于获取了一颗来自s级雄虫基因的虫蛋!!!」 「这可是拥有帝国唯二s级别雄虫基因的虫蛋,经过我们的检测,离体三个月的虫蛋状况良好,精神力强大!生机满满啊!」 「用了我们的特殊装备经过小心鑑定,这颗虫蛋很有可能是一只雄虫,还在蛋壳里就有不属于s级的精神波动!」 「如果等他破壳了,天啊~成年以后的二次觉醒,不知道会不会达到ss级别,甚至是sss级别呢?」 「两个纪元了,雄虫数量稀少,且等级不断退化的现在,甚至连同整个虫族的未来都迷茫,先是帝国觉醒了两只s级雄虫,现在更是拥有一颗超越s级的虫蛋。」 「我们这个命途多舛的种族难道终于迎来光明的未来了吗?」 屏幕里身穿白大褂的雌虫神情激动,表情隐隐扭曲,胳膊飞舞,激动到四肢都有些扭曲。 李雪莱认出了那个疯狂的研究员梅根,而在他身后坐成一排的都是帝国里数一数二,权利顶端的虫。 为首的是坐在王座里笑容亲和的虫帝加沙,笑着朝屏幕前挥手,还有挤出一抹生硬微笑的莱登会长,然后是严阵以待的四大军团长。 许许多多熟悉的,不熟悉的虫。 李雪莱的目光落在保温箱里那颗有两个拳头大小的金色虫蛋,虫蛋通体澄澈的金色,时不时还有蓝色的波浪流转,看起来就是一颗充满生机力的虫蛋。 那颗恨不得三百六十度投放的蓝色虫蛋,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在铺着白色柔软垫子的保温箱里,忽然狠狠抖动了一下,然后归于平静。 第196页 「天哪!虫蛋的成型期只用三个月,其实就可以离开雌体,但是在后面三个月里,却需要雄父的精神力交融,获取安定的生长期。」 「而后六个月才是觉醒意识的关键,这只才离体的虫蛋没想到居然这么激动!一定是因为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太高兴的缘故!」 李雪莱耳朵嗡鸣阵阵,已经听不见屏幕里的声音了。 他死死盯着屏幕里,那颗金色流淌蓝色波纹的虫蛋,心脏狠狠的抽动,从未想过原来有一天心脏居然能如此的绞痛,痛到连唿吸困难。 拥有s级雄虫基因的虫蛋...... 离开雌体三个月...... 三个月! 今天是李雪莱离开威兰德星球的第69天! 金色的虫蛋,蓝色隐隐熟悉的波纹。 屏幕里已经有虫问道:「请问虫帝,这是您专门贡献给帝国研究员的虫蛋吗?」 「这可是拥有s级别雄虫基因的虫蛋,虫帝真是伟大,先是损伤身体提供信息素给研究员研究,然后居然捨得贡献出自己的虫蛋,天哪,我感动的快哭了!」 「加沙冕下,我们忘不了你对帝国的贡献和付出!整个宇宙的歷史会铭记您——」 李雪莱狠狠趔趄了一步,不敢置信,心脏像中了一枪,鲜血淋淋。 他一把抢过地上的平板,看着里面激动人心的画面,眼眶微微睁大,直接将手里的平板狠狠朝落地窗上砸去,带动着狂暴的精神力。 玻璃窗『哗啦』一声,裂开道道蜘蛛网,整面玻璃窗都碎成碎片,落在地上哗啦啦一片。 寒冷的风雪裹挟而入,温暖的气流被寒风沖刷。 李雪莱冷不防唿吸进冰冷的空气,勐地咳嗽,眼角激出泪水,嘶哑的嗓子和着血水,想吼出胸中的愤懑和怒火,可太久没有进食,腹中空虚,声音发飘空虚,无声咬出几个字: 「尤、利、西、斯......」 「你个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蠢货——」 「你他妈以为我会感谢你不成——」 李雪莱快疯了。 他从楼梯上冲下来,脚后跟踏空一阶台阶,身子朝下面倒去,沿着稜角分明的阶梯狠狠滚了一圈,蜷缩在地上,抱紧自己,但身体上磕碰的青紫,他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 一点也感觉不到! 他大口大口的唿吸,胸膛急促起伏,强撑着起身,疯了一般拿起客厅里的东西,能砸的能扔的,全都丢了出去,就像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和怒火。 这些怒火如同炎火焚烧灵魂,就连吹进来的冷风,都不能平息他心中的火焰。 「去死……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指望我会记得你......」 「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不成,我他妈差点以为你真是个好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别活了,都去死都去死去死吧——」 「全都死了才算是解脱!」 李雪莱疯疯癫癫,又哭又笑,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身体力竭,精神疲惫后,他忽然表情一淡,再无任何情绪,目光空洞的看去外界冰冷的白色世界,死寂的眸光亮了一瞬。 就像黑夜里追寻唯一的光源,跌跌撞撞朝着外面的大雪里走去。 光脚踩在地面的瓷片上,带出一个个模煳的血脚印,踏入冰冷的深雪,染红深雪,像落下的梅花瓣。 从破碎的落地窗里走出来后。 扑面而来的冰雪,冰冷的气息,让他压抑的怒火得到了释放。 他舒适的浑身都轻盈,胸腔里震动着笑意,踏在足有膝盖上的厚厚积雪,行走间充满了阻碍和滞瑟,但是他不知疲惫地朝黑夜里的风雪走去。 就像在走向一条令自己解脱的不归路,也是救赎之路。 一边走,李雪莱艰难的翕动冰冷干涩的唇瓣,声音在凛冽的风雪中断断续续,融化在风雪里:「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扼于风雪......」 「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于荆棘......」 「为浪漫献身者,不可使其没于深海......」 「我不为众人,不为自由,更不为浪漫......」 「只为独一无二,金色阳光下,密林里的游魂。」 「肉.体消亡,唯爱的灵魂......」 「会不灭吗?」 李雪莱的脚步一顿,冰雪覆盖黑髮,蓝眸蒙上雾水,他看向模煳白茫茫的远方,睫毛被风雪粘成一缕一缕的冰雾,胸膛起伏,深深吐出绵长的雾气。 随即,释然一笑,瞌眸沉睡,整个人无力朝着面前的深雪里栽进去,砸成一个大字形状,留下一个背影。 沉闷一声响。 就连风雪唿啸声都凝滞了一瞬,却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倒在在厚厚的积雪里,再也看不见身影。 又是一阵风雪飘过,鹅毛大雪,不消片刻,便将那抹身影覆盖,杳无人迹。 风雪飞扬里。 远方那抹模煳的屎黄色身影,如同雕塑一般站立,站姿是少见的板正,冷冷看着这一幕,那双亮着光泽的黑豆眼睛,亮起蓝色机械的光芒: 【滴!滴滴滴!】 【检测到观测目标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4号李雪莱(地球名:李鹤年)死亡,本次观测时间结束!】 【现重启观测任务......滴滴滴,第四阶段观测开始!】 【尊敬的资深舔狗用户00004号李雪莱(地球名:李鹤年)你好!很高兴即将与您的第四段旅程,您的服务小狗狗『天勾』十分期待与您同行!】 第197页 【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 【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共同谱写『舔狗崛起的完美人生』吧!】 第79章 [雄虫诗人已死]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7月29号,帝都纠察部,11:32 昏暗的小房间里,暗尘无光,冰冷死寂。 只有一张冰冷的铁桌子和两把面对面的铁椅子,头顶上的镶嵌式白炽灯,时不时闪动着惨澹的白光,发出嗡嗡的声音,叫虫心烦,压抑的环境不消一时半刻就能逼疯里面的虫子。 尤利西斯姿态闲适放开,就像在自己的办公室,两只腿交叠,习惯性翘在桌子边缘,抱着胳膊,时不时晃悠一下脚尖,他靠在椅子上,闭目算计着时间。 艾伦这个马路杀手,现在应该已经接上李雪莱,说不定已经离开这个星球了...... 想到这儿,雌虫眉头轻松,姿态闲适,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可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不舍和疼痛却袭上心头,叫他喘不过来气,他咬紧后槽牙,面颊凹陷,浑身的气压冰冷骇人。 李雪莱走了,还是自己亲手送走的! 这只充满独占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雌虫,本该不会这么做,可是......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响动,走进来两只虫。 尤利西斯蓦地睁眼,目光冷冷扫过去,带着阴鸷的锋锐,叫门口两只虫脚步一顿,嵴背寒意附骨。 看清虫后,尤利西斯气势一收,姿态闲适调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他们派遣德南队长你亲自来和我了解情况啊,真是费心了......」 忽然尤利西斯话锋一转,嫌弃的环顾四周,鄙夷道:「不是我说啊,你们这纠察部也太磕碜了,连个像样的面谈室都没有,平常帝国也没少给你们拨资金,你们都把钱拿去做什么了?」 德南无视雌虫的置疑,公事公办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一举一动都板正严谨。 倒是跟在他身旁的记录员面色不愤道:「哪有什么资金,上一次帝国分派下来的资金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回回都说打量的资金用于开发外星,抵御异兽,黑岩军团损失惨重需要抚恤他们的家属,还是今年新任虫帝继任,提了一嘴,下议院才记得给我们分拨资金!」 尤利西斯眸光微动,眯了迷眼睛很快恢復原样,两手一摊,十分无赖道:「这可跟我没关系啊,帝国内部的资金管理可是由下议院说了算,我爱莫能助啊。」 记录员怒气沖沖道:「你!要不是你们中心议会下达的错误命令,黑岩军团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损失,你还说和你没关系!」 「这位......」 尤利西斯终于捨得分出一点目光,看了看怒气沖沖的记录员胸前的身份牌,眉梢微挑不解道:「年轻的记录员,你是不是这里有些问题......」 他用手指点了点脑袋,表情十分真诚,语调十足讥讽道:「就算是今年黑岩军团出事,导致你们部门资金短缺,可你自己都说了往年你们也没收到钱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记录员气的面颊羞红又恼怒,「你!」 「好了!」 一旁的德南队长淡淡叫停,看向尤利西斯,嗓音平静道:「尤利西斯,你不要转移话题,这不是我们今天传讯你的原因,我们真正想要调查的是你是否有意下达错误指令,导致黑岩军团死伤无数。」 「并且数年来借黑岩军团去往外星清缴异兽之名,实则私下进行探索外星敛财的事实?」 尤利西斯两手一摊,十分光棍道:「没有。」 德南微微蹙眉,冷冷道:「你有什么证据?」 尤利西斯忽然嗤笑一声,淡淡讥讽道:「证据?合着我还得自己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成?这难道不是你们的职责吗?」 德南面无表情。 尤利西斯忽然哦了一声,居高临下笃定道:「其实你们也没有什么证据吧?若是你们手里真的有什么能将我定罪的东西,我现在估计就在星际监狱了,用得着和你们在这里费时间?」 「德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凭藉你的脑子不会不明白,你们那个见风使舵,胆小怕事,上欺下瞒的部长,这次又受到谁的威胁了?」 「让我想想......」 尤利西斯摸了摸下巴,森绿色的眸子幽深浓绿,讥讽不屑道:「这位年轻又愚蠢的调查员方才说了,新任虫帝一上任你们就获得了资金,有些奇怪啊......」 尤利西斯肆无忌惮的笑着,叫对面两只虫都是面色难堪。 「你胡说什么!我们纠察部门明明是接到了匿名的举报!」 「尤利西斯,我们的对话现在都是被记录的,会成为以后的证据,还请你说话的时候慎言。」 尤利西斯笑的更恣意随心了,一只手举起来,真诚道:「哦~原来是匿名啊,那也就是说你们部门不管是接收到谁的举报,不经过查实,都会受理喽?」 「我现在就可以举报,我举报下议院会长和稽查部部长相互勾结,算计于我,还有帝国的每一位贵族都私自勾连议员,贿赂议员!」 尤利西斯不怀好意的看向墙角亮着红光的针孔摄像头。 就在隔壁的房间。 一众穿着绿色军服,头戴黑沿帽的虫面面相觑。 稽查部部长双拳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表情扭曲,一边喘着气心有余悸,一边声音颤抖道: 第198页 「尤利西斯这个疯子——」 「他这是自己不想活了拖着我们一起死不成?」 「快!快把摄像头删掉,里面存档的视屏也给我删除!」 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只虫冲进来,焦急道:「部长!不好啦!雄保会来了许多虫,说要我们先把议会长交出来,他们有事情要询问议会长!」 「什么?」稽查部部长不悦道:「怎么会牵扯出了雄保会?尤利西斯又不是雄虫,凭什么把虫交给他们,叫他们没事别来我们稽查部捣乱,不好好保护雄虫瞎添什么乱!」 「不,不行啊,我们拦不住他们......」 门口通报的虫面色苍白,额头上流着汗,咬牙道:「他们,我们,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啥?包围?什么包围?」 稽查部部长一脸问号。 下一秒就冲进来一大批面容冰冷,浑身煞气的军雌,虫虫手里端着一把光能枪,将他包围住。 监控视频里。 闯进以一只胖虫子,正是莱登会长,跟在他身后的军雌严阵以待,站成两排。 里面的德南和调查员也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只能看着尤利西斯单手插兜,姿态不屑又睥睨,一步步大摇大摆出了稽查部。 稽查部部长骂了一句脏话,一边惧怕的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一边哆嗦着出了监控室,连忙追到门口,朝着一抹胖乎乎的身影大吼道:「莱登!你个蠢虫子,你那里来的胆子动用军队包围我们稽查部门?」 「你知不知道你违反了帝国部门之间互相协作,互不干涉的原则!你是想和整个帝国的律法作对吗?」 稽查部到底只是帝国的调查部门,虽然有最高调查执法权力,可要调用军队也是要通过四大军团的审批。 而雄保会因为身负保护雄虫的职责,所以一旦和雄虫挂钩,莱登这个会长是唯一在帝国内不用审批就调动军雌的唯一虫选。 一向唯唯诺诺,满头大汗的莱登会长,此刻却威风凛凛,罕见的暴露出杀气,吼道:「我去你母的稽查部!老子现在一只雄虫崽崽都丢了,要是找不回来雪莱崽崽,或者他有什么生命危险,我还怕你个煞笔墙头草烂虫子!」 「整个帝国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看吧!」 稽查部部长声音弱了几分,梗着脖子道:「你找雄虫就找雄虫,带走尤利西斯算什么事情?我们稽查部还有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呢!」 莱登会长忽然手臂摇摆,气势汹汹冲到稽查部部长面前,表情狰狞,吼道:「老子带走的就是他!尤利西斯是雪莱崽崽的雌君,现在雪莱崽崽不见了!我不找他你说我找谁?你说呀你说呀你说呀——」 稽查部捂着耳朵,被碰了一脸的口水,面色青黑。 他只能看着莱登会长耍了一通威风后,一众军雌呈现包围保护的姿态,围着尤利西斯,在他们的部门里长驱直出,愤愤气的跺脚。 「什么!我的雄主不见了——」 尤利西斯从稽查部出来后,一路神情震动,表情担忧又悲伤又愤怒,心底却想着雄保会来的速度比他想的要快速。 在他的计算里,应该还要再晚上几个小时才对,可是现在距离自己进入稽查部不到三个小时,艾伦应该带着李雪莱刚刚离开,雄保会都动用军队了,想必李雪莱也安全离开了。 离开好。 离开了才能不牵扯进这些危险中,自己也可放手处理这些心怀叵测的虫子,至于自己的后路...... 尤利西斯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莱登立刻焦急道:「是啊是啊,议会长,你到底知不知道雪莱崽崽又跑去哪里了?你还在这里,那雪莱崽崽这次又和谁私奔了?」 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立刻捂着脸,掩饰自己嘴角的弧度,少见的身子摇晃几下,靠着墙壁,身子缓缓滑落。 这幅脆弱忧伤的神情让虫见之流泪,毕竟这位心狠手辣,又精明独断的议会长,从未有过这般情绪外泄。 就连当初他整个家族被政敌陷害,覆灭的时候,他都没有在外虫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神情,可是现在为了自己的雄主,却掩面哭泣,看的虫好不伤心。 太好了! 李雪莱肯定已经离开了威兰德星球! 艾伦现在肯定也驾驶着飞船...... 等等,艾伦现在不是应该在驾驶飞船,那个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虫子是谁? 怎么这么像跟了他七年的助理? 尤利西斯狠狠眨了眨眼睛,从指头的缝隙,眯着眼睛锁定站在飞行器旁恨不得隐身的虫子,然后众虫就见这位掩面哭泣,摇摇欲坠的议会长,忽然垂死病中惊坐起,百里冲刺奔向另一只虫,嘶吼道: 「艾伦我去你的虫屎fiu!fhq@hmf#ui......??? 「你怎么在这里?李雪莱呢???」 艾伦恨不得拔腿就跑,可是想了想后果,只能僵住身子,感受到肩膀上捏紧的力道,仰天长啸道:「议会长——」 「我对不起你——」 「我回到庄园的时候,李雪莱大人已经不见了——」 「还,还留下了一张纸条——」 艾伦捏着的拳头在哆嗦,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交给尤利西斯,盯着对方骇人的表情,只能将拳头伸到尤利西斯面前。 尤利西斯接过里面的纸条,纸团不大,而且皱皱巴巴揉成一团,似乎原本有虫想要销毁似的。 第199页 他小心翼翼的揭开纸团,里面是一行潇洒飘逸的虫文,写着: [尤利西斯,再见!我去找别的虫了!] 『撕拉——』 那双原本小心翼翼的手忽然骨节一崩,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捏的泛白。 尤利西斯一把扯碎了那团纸条。 雪白的纸团化为齑粉,洋洋洒洒扑满地面。 「呵呵......」 尤利西斯实在在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做什么表情。 下意识觉得纸条是别人伪造的,可是他了解李雪莱的笔迹,甚至比自己的还熟悉,一眼就能辨真假。 雌虫怒极反笑,胸膛传来震动,低低的轻笑声。 如果不看他的表情还以为尤利西斯现在很愉悦,可是那一双深绿色的眸子隐隐腥红,宛如被夺走食物的恶狼。 艾伦咽了口唾沫,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后退,「议会长,冷静,冷静......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李雪莱大人说不定只是去找个朋友而已,不一定是......」 「和别的虫私奔。」 尤利西斯缓慢嚼着这两个字,眸光腥红,宛如在盯着一个死人,语气温柔道:「朋友?」 「你的意思是他又找雄虫私奔了?」 艾伦:「......」虫屎虫屎虫屎! 第80章 [雄虫诗人已死] 尤利西斯疯了。 他不顾一切找寻一只雄虫的身影,可是李雪莱就像从未在这个世界里存在过,杳无踪迹。 他翻遍了帝国联网的摄像头,整个帝国都找不到这一只雄虫。 他动用自己的一切资源和财力,联合雄保会,疏通关系,甚至自断臂膀,给与四大军团无数的好处,就连自己私藏的外星都暴露了出来。 就是为了获取整个帝国上层权利的支持,藉助他们力量找到那只雄虫的踪迹,至于他们心中作何想法,尤利西斯无暇顾及。 第三天...... 动用了整个帝国的力量,都找不到一只雄虫的踪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论雄虫身娇体贵,就算是一只强悍无畏的军雌在重重搜查下,也如密网里的蜘蛛,该被抓出来了。 雄保会里进进出出的虫子已经吵作了一团。 「又是李雪莱大人!」 「他之前从思柯蕊特花园,带着雄虫逃跑就算了,这一次明明都和尤利西斯成婚了,居然又抛下自己的雌君跑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听议会长的,这件事情你们雄保会,还有身为李雪莱大人雌君的议会长,都无法推卸责任!」 有虫将手里的光板甩到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叫虫心底也一沉: 「你们看一看现在星网上的动静!」 「都吵翻了天!」 帝国到底不是一个铁桶,找寻雄虫踪迹的事情,不可避免泄露了一点风声,叫有心虫子泄露了出来。 现在整个帝国,都知道他们丢了一只s级别雄虫。 为了找寻李雪莱的踪迹,不可避免也泄露了他的信息和照片。 顶级精神力s级别的雄虫,凌乱慵懒的黑髮,一双迷人澄澈的蓝眸,俊美深情的样貌,自由浪漫的风度,每一点都足以叫任何一只雌虫疯狂。 帝国现在各地都有骚乱。 甚至还有的雌虫私自出威兰德星球,驾驶飞船说要扫荡周围的星盗,他们以为星盗掠走了雄虫,还有的袭击军部盗取武器,加入大部队,更有的袭击雄保会说要他们给出一个说法。 第四天...... 忽然发生了一件事情,令一众集合在雄保会的军雌们纷纷惊愕。 那就是一直一虫当先寻找雄虫的尤利西斯,李雪莱大人亲自指定的雌君,忽然不再寻找自己的雄主了,反而宅在家里躺平,不知道是否想开了什么。 瑰拉庄园,8月2日,凌晨3:51。 不过短短的十天,这里一向绿意盎然,宁静美丽的庄园却充满一股寂寥,死气沉沉。 尤利西斯身上的衣服已经好几天没换了,褶皱凌乱,外套半开,里面贴身的衬衫也有一角从皮带里跑出来,雌虫不顾形象的摊在地上。 周围堆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瓶,有的站着,有的淌着,流出来的一滴酒液粘在地上,飘散着混合的酒味,酒气熏天。 尤利西斯缓缓睁眸,青黑的眼底缓慢滞瑟转动了一下,垂落地面的手下意识拿起一旁的面板,里面回放的是看了一半的录像,全都是一只雄虫在瑰拉庄园里的视屏。 没错,尤利西斯在整个庄园都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甚至是比摄像头更为高端精密的录像设备,占地一千公顷的庄园没有秘密,全都投放在这个搭载的设备里面。 里面有他们在虫神的见证下,订立结婚契约,彼此都穿着白色的礼服,互相拥吻着进入庄园的一幕,有他们在床上第一次结合的画面,就连雄虫身体上滑落的汗珠都明亮分明。 有李雪莱一个人漫步在庄园里,仰头看着高悬明月的自言自语,面容是那么的悲伤和怀念。 尤利西斯再一次深刻认识到,这只虫距离自己的遥远。 还有李雪莱深夜弹琴的画面,动人流淌的音符慢慢抚慰尤利西斯死寂的心脏,然后雄虫就在钢琴上深深的亲密着自己。 这七天,他们的日日夜夜,亲密无间,放肆纠缠,明明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情,可是尤利西斯恍如隔日。 第200页 直到第八天的清晨,尤利西斯去上班后,留下雄虫一个人在家中。 清晨的阳光透过了玻璃,照耀在雄虫无瑕俊美的面容上,浓密的睫毛下落下淡淡的剪影,唿吸平稳的起伏。 忽然原本岁月静好的面孔一凝。 雄虫似乎做了噩梦,额头满是大汗,面色青白,蜷缩着身体,然后发抖着身子醒来,那双蔚蓝色清澈的眸子,罕见的一动不动,眉宇中萦绕着淡淡的死气和冰冷,看向虚空,发呆了几秒。 尤利西斯立刻将画面暂停在这里。 他拇指抚上屏幕,恨不得触碰的是雄虫柔软温暖的脸庞,轻轻抚去他额头的轻蹙。 很快,方才的死气仿佛只是一抹错觉,雄虫按时起床,一边换衣服,一边用精神力清理房间,最后去餐厅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还时不时回答机器人的问题。 画面里温暖的阳光,俊美的雄虫,一幕幕都是家的感觉。 尤利西斯胸口滞瑟,眼睛干涩,眼眶酸疼。 雄虫将餐盘也收拾好后,慢慢出了小别墅,临门的一脚,脚步一顿,那双湛蓝色的眸子精准无比,看向一个虚空的方向,隔着屏幕与森绿色的眼睛对上。 里面的瞭然和锋利,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插进尤利西斯的心脏,他唿吸一凝,心尖一颤。 画面一阵黑屏。 等再亮起的时候,整个庄园都没有那抹雄虫的身影。 整个威兰德也没有雄虫的身影。 尤利西斯近乎自虐一般,不知道将这个画面看了多少遍,他数不清楚,也记不清楚,颓然将面板又扔在一旁,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摇了摇头。 没错,根本就不是星网上谣传的,什么雄虫被绑架...... 尤利西斯是那么的了解李雪莱,当隔着屏幕,对上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后,他连自己也欺骗不了。 李雪莱......是自己离开的! 李雪莱不要他了。 就在尤利西斯瘫倒在沙发上,萎靡不振的时候,静谧的庄园外忽然响起无数声飞行器的轰鸣,一个个虫化,展露锋利强大虫翼的军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将里面的虫包围了。 为首的是下议院院长法尼尔,还有一脸为难不停擦着汗的莱登会长。 法尼尔在身后军雌的拥簇下,走到尤利西斯面前,拿着胸口里紫色丝绸帕子捂着口鼻,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仍旧毫无形象、瘫倒在地的尤利西斯,冷冷道: 「尤利西斯!有虫举报你私自囚禁雄虫阁下,为了独占李雪莱大人,甚至不惜隐瞒帝国,隐蔽雄虫大人的踪迹,对于这等指控你有什么话可说?」 尤利西斯一只手拿起身旁的平板,指尖烦躁的轻点,其实是触碰平板后面隐藏的一个微不可触的凹陷按钮,用着设定好的频次慢慢点击,摧毁里面所有的视屏资料。 他可不想让别的虫看见李雪莱的样子。 随即他一把将平板狠狠扔在地上,砸出一个蜘蛛网,面无表情,甚至一脸死寂:「原来星网上还有这种流言啊?」 独占李雪莱? 囚.禁李雪莱? 帝国的虫子都这么了解他了? 想到这里,尤利西斯嗤笑一声,头枕着胳膊,淡淡道:「我们帝国的虫子可真了解我,我没什么话可说,你们随意。」 他抱着胳膊,干脆翘着二郎腿躺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周围包围他的军雌皆是怒目而视,一只只恨不得将尤利西斯抽筋扒皮。 法尼尔倒是没想到一向奸诈狡猾,言辞锋利的虫居然这么果断就承认了,不解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尤利西斯眼睛都没睁开,挥了挥手道:「是是是......你们问完了没?完了我还要睡觉,请滚出我家里!」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法尼尔冷笑一声,大手一挥:「尤利西斯你现在恐怕是睡不了觉了!」 「现在以违反帝国律法《叛国罪论第789条》和《雄虫保护条例第34条》,以加沙虫帝特殊命令的名义,将你押解入帝国监狱!待量定罪名后再行使判处!」 一声令下,两只军雌便将冰冷的束缚器缩在雌虫的脖子上,反扣住尤利西斯的胳膊,在手背后也戴了一个束缚器,押解着一脸无所谓的雌虫,朝着黑色冰冷的飞行器上走去。 莱登会长一脸焦急,走到法尼尔身后,小声道:「法尼尔,这是不是太武断了,议会长不会做出囚.禁雄虫的事来,况且我知道雪莱崽崽,这种一言不说就逃跑的无影无踪的事情,也像他做出来的事情!」 法尼尔目光一瞪,看着满头大汗的莱登会长,他冷冷说:「莱登会长,你的意思是你这个从小负责雄虫教养的会长没有教导好雄虫了?」 「责任在你们雄保会?」 莱登登时闭上嘴巴,说不出来话。 帝国黑牢,8月2日,6:30。 三面冰冷黑压压的特殊防爆监牢,这是帝国专门用来关押罪大恶极,但是还未被帝国审判所定罪的虫,甚至一些控制不住自己暴.乱精神力虫化的虫子也会被关在这里。 所以这里时不时传来几道野兽般的嘶吼,还有撞击防爆墙的沉闷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 这里的空气温度极低,有的时候还会喷洒出白色的雾气。 是一种令雌虫精神沉眠的镇定剂,会让雌虫一步步陷入昏睡,不再有暴躁的行为,可用的时间久了,雌虫会成为行尸走肉,丧失理智,浑浑噩噩。 第201页 尤利西斯的四肢被锁在一个铁质的椅子里,雌虫本就稜角分明的脸颊越发消瘦,骨感分明,他眼睫紧闭,面无表情。 除了起伏的胸膛,看起来和死人无异,可浑身的气度却无丝毫的恐惧和反抗,倒真的像是睡着了。 他听着声音迴荡在这片黑压压的空间,然后嘶吼声渐渐微弱,一阵气体的喷洒声,他鼻翼翕动,不免吸入了些,意识有些昏昏沉沉。 尤利西斯本来就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加之又吸入安定剂,但是只要雌虫想,他还是可以扛着清醒。 清醒是一种痛苦。 现在已经没有了让他清醒下去的动力。 尤利西斯准备放任自己昏睡过去,至于会不会有危险,他也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了,就这样吧。 忽然传来几道脚步声,一道低沉模煳的声音他有些熟悉。 「老议会长,您已经不再议会任职了......单独会见帝国的待审罪虫,只怕是......不太合适。」 一道不悦的冷哼声响起: 「哼!我有中心议院审批的文书,法尼尔你不过区区下议院的院长,拿什么阻拦我?」 「中心议院?可是中心议院的议会长尤利西斯如今可是一介罪虫......」 法尼尔有些不依不饶,波斯隆淡淡道: 「法尼尔,我看你在议会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长进,你怕不是忘记了议会早有隐藏惯例。」 「当议会长有事或其他缘故不能出席,若是中心议会超过九成的议员都通过的决议,则帝国其他部门不得耽误否决,真要有不得已拒绝的理由,也得入议会说明拒绝的理由,重新投票!」 「既然你们下议院认为尤利西斯隐瞒帝国,私自囚禁雄虫,那中心议院为了整个帝国的利益,通过怀柔的方式,探出尤利西斯口中雄虫的踪迹为主,一致通过由我这个引领尤利西斯入议会的老虫子,先来与他谈谈。」 「难道你们就打算就这么处置尤利西斯?连询问雄虫踪迹的时间都不留?」 最后一道问题,让法尼尔脸色一僵,无言以对。 雄虫的踪迹是帝国瞩目关注的焦点,如果在这件事情上让虫抓住了把柄,那他也脱不了干系。 法尼尔缓了缓脸色,只好松口,「既然如此就麻烦老议会长了,不过......」 法尼尔看向波斯隆身后,一只穿着黑色修身礼服,身材修长挺拔,却面容分外普通,几乎毫无记忆点的雌虫,眼底浓浓的审视,他说:「您还是一只虫去见尤利西斯的好,其他的虫就先在外面等候吧。」 波斯隆忽然剧烈的咳嗽了一声。 身后的平凡雌虫立刻顺势扶住老议会长,用修长的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一双手骨节分明,在深色西服的背景下白皙异常。 却无虫注意。 波斯隆杵着拐杖的手晃了晃,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他虚弱道:「哎呀,真是年纪大了,这是我请的私人陪护医生,要是我待会儿谈着谈着一个气息不稳,晕了过去,万一马上就要猝死,到时候晚一秒都是要命的,法尼尔,你也不想让我一个不小心,猝死在这所黑牢里吧?」 法尼尔笑了笑,心底一个计量,别看波斯隆现在退休了,可他背后的虫脉可不少,在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前,还不好这么得罪虫。 谁知道对方有什么搏命反击的手段? 法尼尔这么多年就靠着小心走到这一步,他想着反正有监控器,不怕对方搞事情,于是便从善如流道: 「既然是私人医生,那肯定要贴身陪护的,那老议会长我就在隔壁,您和尤利西斯慢慢聊,要是能让他开口说出雄虫的下落就更好了。」 说不出也不妨碍。 后面这句话法尼尔没说出来,但是不以为意的语调说明了这一点。 听到清脆的拐杖触地声。 尤利西斯撑开眼皮,看清前方杵着黑色圆拐杖,一身笔挺西装的老虫子,意味不明笑了笑,分不清是高兴还是苦涩,也许都有。 也对,现在除了波斯隆也没有别的虫子来看他了。 尤利西斯方才耸着的肩膀和嵴背刻意挺直几分,坐直身体,隔着道道黑色炭钢栏杆看向对面,对上一双浑浊复杂的灰金色眸子。 他因为久未进食的嗓音沙哑,语调仍旧轻松,「呦,难为老议会长了,您今天起得还挺早。」 「哼!」 波斯隆撑着的拐杖狠狠戳在坚硬如铁的地面,恨不得砸出一个洞,他似乎怒极,胸口剧烈的起伏: 「你还好意思这么说!也不看看我是拜谁所赐!」 尤利西斯笑意淡了淡,森绿色的眸子深深看向对面,沙哑的嗓音平淡响在空旷的监牢里:「您可以不用来的,毕竟您曾经亲口说过,该捨弃的东西要心狠,绝对不要回头。」 波斯隆浑浊的眸子一亮,有着如利剑的锋芒,丝毫不见方才的垂垂老矣,他反问道:「那我有没有说过,做虫做事最好留一线,对别的虫也好,对自己也好,凡事不要走绝路!可是你呢?到底还记不记得我曾经的教导!」 「这么多年了,回回做事不留余地,赶尽杀绝,你对别的虫杀绝还可以说是免除后患,可是你自己呢?」 「你就不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面对波斯隆的质问,尤利西斯避而不答,面无表情道:「现在是他们不给我活路,我为什么还要给他们留活路。」 第202页 这种丧气的话,居然有几分死志。 波斯隆见到自己的学生如此没有斗志,气的都笑了:「你不用在这里给我说大话,也不要避重就轻,我说的是你在被纠察部带走之前,为什么要艾伦带李雪莱大人离开?」 听见这三个字,面容死寂冰冷的虫终于有反应了,那双蒙了一层浓雾的森绿色眸子似乎亮了亮,很快又暗淡下去。 这一幕落在一双黑眸眼底。 尤利西斯讥讽道:「看来艾伦这个长舌虫都告诉您了,他现在不想着如何和我撇清关系,倒是会忙些没用的事。」 尤利西斯以为老议会长是艾伦叫来的。 「你别管艾伦的事情!他可比你聪明多了!」 波斯隆打断道:「我们现在说的是你为什么要送李雪莱大人离开威兰德!」 「你别给我说你的情况很危险,事实上你心里很清楚,只要你一天是李雪莱大人的雌君,雄虫的一句话,就算你犯的是叛国罪,都有一命可活!」 这曾经是有过先例的。 尤利西斯狠狠蹙了蹙眉宇,死寂平淡的面庞终于浮现几抹烦躁和厌恶,「我不会让他为我做这种事情!」 随即他讥讽道:「什么雄虫一句话,连叛国罪都能饶恕,我自己的失败还用不着雄主来替我承担,况且......」 波斯隆眼皮子一跳,问道:「况且什么?」 尤利西斯垂眸,沉默了。 波斯隆就替他回答了: 「况且就算是雄虫不惜代价为你求情,你死罪可免,但是雄虫一定会不得不答应帝国提出的一些条件,譬如提供白液,信息素样本,登记雌侍等等。」 波斯隆一锤定音:「尤利西斯,你就是个蠢蛋!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蠢!」 尤利西斯直直看去,眼底划过戾气和不悦,他可不想和波斯隆一起追忆往昔,有些烦躁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完了就赶紧离开,别碍着我清净!」 波斯隆却少见啰嗦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雄主离开威兰德,他是帝国唯二的s级雄虫,就算你出事了,也根本连累不到他。」 「你当初为什么要送李雪莱大人离开?」 「为什么......」 尤利西斯吶吶自语,似乎自己都不明白这个问题。 然后他忽然动作剧烈,身子前倾,带动椅子上的束缚铁链碰撞作响,雌虫死死盯着对面,可他似乎不是在向波斯隆解答,更像是说服自己。 「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李雪莱想离开这里,我就送他离开!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老虫子!」 雌虫的嗓音沙哑异常,夹着血沫子,他胸膛起伏轻颤,低哑的笑了,自嘲道:「可似乎也不需要我,因为只要他想走,他就可以自己走,整个帝国都找不到他......」 「我也找不到他。」 「这样也好,也好......」 尤利西斯撑着的那口气,在想起那只逃走的雄虫里,彻底消散,他头颅低垂,看不清神情,半个身子都融化在黑暗里。 黑夜仿佛能放大动物的本心,脆弱的情绪也不例外。 这只一向不可一世,强大自傲的虫低头了,沙哑的嗓音微不可查响在昏暗的黑牢,封闭的空间过于死寂,能听到雌虫不稳的唿吸声和颤音。 尤利西斯哑着嗓子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明明掠夺和占有才是我们雌虫的本性,我理解两个纪元前我们的先祖,他们为什么会大肆捕杀囚.禁雄虫......」 「因为当我看见李雪莱的第一眼,我想吃了他。」 「是不是只要吃了他,喝了他的血,让他融于我的身体,成为我身体的养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虫子能跟我抢他了,我们就再也不会分离,成为一体。」 「光想到这里,就让我浑身战慄,灵魂出窍,生出无限的满足感。」 波斯隆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瞬,他眼神下意识朝身后飘忽,张嘴想要打断对面毫无下限又恐怖异常的话。 可是已经来不及。 尤利西斯低着头,没有看到对面波斯隆的眼神示意,他又摇了摇头,似乎自我否认道: 「不,不对,我不能吃了李雪莱,也不会允许任何虫伤害他!」 「因为一想到他会离开这个世界,我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他,我就生出无限的杀意,恨不得杀光整个星球的虫子!」 「我也见不得他伤心悲伤的样子,可是他又看起来总是不开心,我意识到比起禁锢他在我身边,我更想他自由自在。」 「他曾经无数回说,要去寻找一颗蓝色叫作蓝星的星球,我本来想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和他一起去找寻的。」 尤利西斯忽然抬头,压抑森然的气势一扫而空,就像被阳光照进的幽深密林,终于洗净陈年的阴霾与浓雾,他笑了,看起来像在哭: 「可惜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老议会长,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如果占有和掠夺雄虫,是刻在我们基因里的本能,那我愿意违背自己的本能,送他离开。」 黑牢里长久的沉默死寂。 就在尤利西斯垂头不语的时候,突然,响起第三道清冽磁性的嗓音: 第203页 「尤利西斯。」 「老议会长方才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蠢到不能再蠢的蠢蛋!」 第81章 [雄虫诗人已死]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8月2号,帝国别墅区波斯隆家,6:01 李雪莱从瑰拉庄园里出来后,一路上用精神力隐蔽自己的气息和相貌,这是他在第四次死亡前学会的技能。 毕竟待在sk345小行星上,总不能真的三个月什么都不做,混吃等死。 而且自从他的精神力到了s等级以后,便对周遭的事物越发敏感,感知也不再靠有局限的五感,精神力变得更加透彻和敏锐。 他用新註册的终端用户搭载了一辆飞行器,去往帝国议会厅,正好赶上莱登会长怒气沖沖调动军雌去找尤利西斯的一幕。 他隐蔽身形,在精神力到达s级后,只要他想收敛自己的气息,一般不会有虫注意到自己。 李雪莱看着尤利西斯的所有的变化,从刚出纠察部后原本伪装的伤心悲痛,到看到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艾伦后,彻底奔溃,一切的伪装和轻松的气氛变得疯狂和痛苦。 李雪莱一直旁观。 整整三天大部分的时间,就这么旁观尤利西斯疯狂地找寻他的踪迹,看着这只虫从歇斯底里的疯狂到心如死灰的沉默。 然后被帝国的军部以莫须有的罪名带走羁押,只待审理,关押进垃圾星的黑牢。 李雪莱也没有出现。 也许他比自己以为的更加冷静和冷漠。 也更加愤怒...... 对尤利西斯的愤怒。 「李雪莱阁下,您就这么心狠?」 看着自己的雌君疯狂找寻自己的踪迹却不出现,看着自己的雌君被莫须有的罪名诬陷还不出现。 李雪莱听到面前的声音,看着自己手里渐渐冰冷的白瓷杯里平静的茶水,茶水上倒映着一双结冰的蓝眸,他捏着金色的弯曲手柄,将白瓷杯轻轻落在膝盖前的茶几上。 看向对面的老议会长,他避而不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老议会长在帝都多年,必然能看清这背后的事情,现在是半个议会和三大军团都在针对尤利西斯,我出不出去,结果都是一样的。」 「就算尤利西斯能洗脱走失雄主这件事情,可是一个私吞帝国财产,一个造成黑岩军团伤亡惨重这两件事情已经将他钉死了。」 波斯隆灰金色的眸子,打量着对面这只突然上门的雄虫。 现在整个帝国都不遗余力地找寻这只s级雄虫,可是他们谁也不会想到,李雪莱就这么大喇喇地出现在老议会长的家中,避开了整个帝国的搜查。 听到李雪莱的话,波斯隆这只精于算计的老虫子又如何会不明白,他挺直的嵴背微微佝偻几度,嘆息一声: 「罢了,今天这种状况也不是没有预料过,就连尤利西斯自己也......」 李雪莱眸光一晃,问道:「老议会长,此话何意?」 波斯隆神色复杂看向对面的雄虫,语重心长道:「李雪莱阁下,也许此话十分失礼,可您和尤利西斯结为伴侣这件事情,其实当初我是反对的,甚至私下劝过尤利西斯。」 「可这只虫总是一意孤行,一旦认准一件事情,一只雄虫,便不死不休,哪怕是粉身碎骨,註定不得善终。」 「我虽然早已预料到这一天,可既然您没有在尤利西斯的安排下离开威兰德星球,却出现在这里,我不得不抱有一丝希望和推测,也许您对尤利西斯并非那么绝情……」 「那我便将尤利西斯曾经亲口说过的话转述于您。」 [李雪莱是我尤利西斯·瑰拉认定的雄虫,别说他现在已经指明我作为他的雌君,就算他没有,也註定是冠以瑰拉的姓氏,是我一只虫的雄主!] [别说只是一群不长眼的贵族臭虫,就算是整个帝都又算什么......] [我可以为他血洗帝都!] 李雪莱的面前仿佛出现了那只嚣张肆意的雌虫。 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又是用何种睥睨的眼神,淡淡说出这句话,森绿色的眸子如同野兽一般肆意粘在你的身上,却比野兽多了几分温度和嚣张。 总之并不讨厌。 他深深唿了一口气。 就像连同三个月无人问津的日子,冰冷寂寞的沉郁和愤怒,全部都唿出去,心底对尤利西斯的愤怒也如风消散。 最后化为一声轻嘆: 「老议会长,可以带我见见尤利西斯吗?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冰冷漆黑的黑牢里。 对于他而言是跨越生死,跨越时空,再度与这只雌虫面对面,可在现实的世界里,不过短短三天而已。 李雪莱看着深陷在冰冷铁椅里面的虫,四肢都被秘铁制作的束缚圈固定住,这样受制禁锢的姿势并不适合他,就像将一只濒死的野兽禁锢在狭窄的笼子里。 别看尤利西斯这只虫平时十分随心不羁,可却从未在衣着上失礼,至少面对李雪莱的时候,这只虫是十分讲究穿衣打扮的,少有如此落魄,不修边幅的样子。 不过几天,尤利西斯却好像消减了不少,就连一向紧紧包裹结实身体的衬衫都有些宽松了。 李雪莱隔着道道黑色的栏杆,不动声色打量里面的虫,目光却若有若无飘在他的腹部,却在衬衫的遮掩下看不出具体的样子。 可是日夜纠缠下,李雪莱其实不用看,早已能用手指测量出里面的风景,每一道肌肉的轮廓,和腰际线的弧度,他指尖微微摩挲。 第204页 也是,现在距离他们的新婚夜不过也才十天,别说雌虫身体强健,就算怀着崽都能上战场杀敌。 「尤利西斯!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命令艾伦送李雪莱大人离开?」 「你难道不知道雄虫一句话,别说你是叛国罪都有命可活吗?」 李雪莱深深唿吸,鼻息间是一种刺鼻的气体,叫他有些喘不过来气,他耳朵边是你来我往的交谈,在黑牢里响起,有着淡淡的回音。 闭上眼睛,就仿佛隔着很远,迴响在另一个世界里面。 「我不会让他为我做这种事情!」 「什么雄虫一句话,连叛国罪都能饶恕,我自己的失败还用不着雄主来替我承担,况且......」 耳边迴响起雌虫略微沙哑的声音。 李雪莱垂落身侧的手臂微微绷紧,一根一根手指头曲起,捏成拳头。 不对! 这不是他要听的答案! 李雪莱...... 李鹤年...... 他们都已经受够了被人丢下的日子! 如果尤利西斯的回答仅仅是出于所谓的自尊,尊严,或者单方面居高临下以保护他的名义的话,那么李雪莱保证,他不会再给尤利西斯第二次抛下自己的机会。 尤利西斯不耐烦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完了就赶紧离开,别碍着我清净!」 波斯隆余光瞥向身侧不起眼的虫,然后立刻领会了李雪莱的意思,继续逼问里面那只隐隐疯狂的虫,隐隐急切: 「尤利西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雄主离开威兰德,他是帝国唯二的s级雄虫,就算你出事了,也根本连累不到他。」 「你当初为什么要送李雪莱大人离开?」 李雪莱骨节泛白,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更有未名的愤怒在胸口燃烧,连唿吸都是痛的。 「为什么......」 尤利西斯吶吶自语,似乎自己都不明白这个问题。 然后他忽然动作剧烈,身子前倾,带动椅子上的束缚铁链碰撞作响,雌虫死死盯着对面,可他似乎不是在向波斯隆解答,更像是将这几天胸口挤压的愤怒和堵塞倾泻而出。 「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李雪莱想离开这里,我就送他离开!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老虫子!」 雌虫的嗓音沙哑异常,夹着血沫子,他胸膛起伏轻颤,低哑的笑了,自嘲道:「可似乎也不需要我,因为只要他想走,他就可以自己走,整个帝国都找不到他......」 「我也找不到他。」 「这样也好,也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明明掠夺和占有才是我们雌虫的本性,我理解两个纪元前我们的先祖,他们为什么会大肆捕杀囚.禁雄虫......」 「因为当我看见李雪莱的第一眼,我想吃了他。」 「是不是只要吃了他,喝了他的血,让他融于我的身体,成为我身体的养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虫子能跟我抢他了,我们就再也不会分离,成为一体。」 「光想到这里,就让我浑身战慄,灵魂出窍,生出无限的满足感。」 「不,不对,我不能吃了李雪莱,也不会允许任何虫伤害他,因为一想到他会离开这个世界,我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他,我就生出无限的杀意,恨不得杀光整个星球的虫子!」 「我也见不得他伤心悲伤的样子,可是他又看起来总是不开心,我意识到比起禁锢他在我身边,我更想他自由自在的开心。」 「他曾经无数回说,要去寻找一颗蓝色叫作蓝星的星球,我本来想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和他一起去找寻的。」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如果占有掠夺雄虫是刻在我们基因里的本能,那我愿意违背自己的本能,送他离开。」 李雪莱唿吸一滞,就连心脏都停了一瞬,一直到耳边的声音淡去,他就像才学会了唿吸,艰难的唿吸每一口气,原本堆积在胸口的怒火和痛意,此刻都化为了痛快。 痛快到他的嘴角不受控制裂开一个弧度,目光灼灼看向里面的虫: 「尤利西斯。」 「你果然是个蠢到不能再蠢的蠢蛋!」 尤利西斯觉得自己一定是这几天脑子不清醒,都出现幻觉和幻听了,不然他怎么会在这里听见李雪莱的声音。 雌虫似乎在嘲笑自己,可依旧不受控制抬头,循着声音望向对面,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心死的理由。 可就是这么一个抬头,尤利西斯暗淡的眸子一凝,唿吸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对面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还有那双湛蓝色深邃迷人的眼睛。 恍惚间尤利西斯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梦到了日思夜想的身影,可是心底的痛意和鼻息间熟悉的信息素,却提醒他这是在现实里。 目眦欲裂间,森绿色的眸子都被他瞪出了道道红血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见到了有多深仇大恨的仇人一般! 李雪莱早就将覆盖自己虹膜上的黑色隐形眼镜摘除,又将遮掩自己全身雄虫气息的精神力淡去,整个帝国地毯式搜寻都不得的s级雄虫,就这么不知不觉间出现在黑牢里面。 隔壁优哉游哉看着监控投屏的法尼尔等一干虫,此刻都揉了揉眼睛,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第205页 最后不知道是哪一只虫率先冲出房间,赶往黑牢里面,立刻将本来宽敞的牢狱围堵的水泄不通,他们看着对面的李雪莱仿佛看在一个什么诡异又突兀的外星人,又带着一丝不受控制的惊喜和激动。 「李、雪、莱......」 尤利西斯咬破柔软的舌尖,尝出一抹铁锈味,带着血沫子一般咬字清晰念出这三个字。 带着灼伤别人和自己的恨意。 「你不是跑了吗?」 还有一丝丝委屈和酸涩。 「还回来干什么!」 李雪莱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和那双深绿色的眸子静静对视,谁也不先移开视线,像是在堵着气,又像是捨不得。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脚步声,好几道声音惊喜道: 「李雪莱大人?」 「真的是雄虫阁下——」 「快去通报还在寻找的军团和雄保会!告诉他们李雪莱大人找到了!」 法尼尔审视的目光落在李雪莱和老议会长波斯隆的身上,立刻领会了什么,冷静的声音询问道: 「李雪莱大人,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李雪莱没有看向堵着通道乱糟糟一团的虫子们,依旧隔着栏杆,深邃的眸子看向陷在黑暗中的虫。 一向蒙着一层浓雾和冰霜的眸子,此刻浓雾消散,冰霜融化,宛如柔和明媚的天空,又像是暴风雨平息过后澄澈平静的海面,包裹着里面戾气横生,紧绷身躯的尤利西斯。 他对上那双腥红到隐隐有些水雾的绿眸,一字一句道: 「我来接我的雌君和虫崽回家。」 第82章 [雄虫诗人已死] 尤利西斯只觉得这一切都恍若一个梦,让他自己不想醒来。 「虫、虫崽?」 整个虫族对于虫崽的保护出乎你的意料,当然仅限于雄虫崽! 雌虫怀上虫崽后,第一个月出于雌虫强悍的体魄并不会有什么反应,而在这个阶段就算知道自己怀有虫蛋,但是因为虫蛋还未成形,就连最高精尖的机器也检测不出来虫蛋的性别。 直到虫蛋在雌体渐渐成形,需要三个月,这个时候虫蛋的精神力也稳定,雌雄也固定下来了。 如果是雄虫蛋,不言而喻,那怀有虫蛋的雌虫地位堪比帝皇,整个雄保会都会出动,将未出生需要母体营养的虫蛋和雌虫全方位保护起来。 如果是雌虫蛋,就可以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因为雌虫太多了,多到泛滥,多到不值钱。 很现实...... 但是李雪莱现在需要利用这种残忍的现实,达成自己的目的。 随着李雪莱这句话一出,已经引得帝国生物研究所所长极其名下所有研究员,纷纷出山。 先不说尤利西斯怀的是雌虫崽还是雄虫崽,单单提供雄基因的虫是李雪莱,帝国唯二的s级雄虫,就足以引得整个帝国都震动。 帝国的研究员纷纷上场,为尤利西斯做了一个全方位的体检。 李雪莱则全程陪同,他能感受到一道不容忽视的即幽怨又愤怒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默默移开目光。 尤利西斯的脑子都是混沌的。 这几天大喜大悲,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他还没来得及消化李雪莱『私奔』又回来这件事情,接着自己又怀有李雪莱的虫蛋这件事情就怼到脑门上来。 雌虫躺在柔软却冰冷的白色平台上,感觉自己被送入了帝国最精密的身体检测仓里面,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下意识将手落在自己的腹部,明明依旧是紧緻又平坦的小腹。 雌虫身体强悍,哪怕他颓了三天,腹部依旧是紧实的。 可是现在,这里已经孕育了一只还未成型的小虫崽吗? 他和李雪莱的虫蛋? 腹部上的指尖微微捏紧泛白,尤利西斯感觉身下的仪器慢慢推出去,光线的变化让他闭上眼睛,也遮住了眼底的湿润和酸涩。 怀虫崽什么的...... 在遇到李雪莱这只雄虫之前,他嗤之以鼻,并且从未想过。 在李雪莱离开之后,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明明对方不过『失踪』了三天,可尤利西斯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尤利西斯闭上眼睛不用看,耳尖微动,就听到了刻在心底的脚步声,步与步间的节奏,深浅,鼻息间熟悉又刻骨铭心的信息素。 李雪莱这只雄虫已经刻入了他的骨血。 李雪莱走进白色的圆筒仪器,看着从里面被推出的虫,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感觉巨大的力道拉扯他身子朝前,他被尤利西斯拉着胳膊,身子一弯,好在用手撑在仪器的边缘,才不至于跌倒。 不足三指的距离,他对上了一双略带狠戾却有点色厉内荏的森绿色眸子。 尤利西斯扣住李雪莱的脖子,手背青筋暴起,却控制着力道在雄虫白皙的脖颈后连印子都没留下,就像捉住属于自己的猎物,再也不会放手,他狠狠道:「李雪莱,我后悔了......」 「我不应该当初想要送你离开的......」 「我就应该拖着你......」 「一起死!」 李雪莱,这一次,我们永远别再分开了。 就连死亡也不能。 尤利西斯狠狠地想着,也狠狠地说着。 可他却控制不住眼眶的酸红,还有蒙上瞳孔的一层水雾,叫这幅兇狠的样子,生生多了几分痛苦和哀求,像濒死挣扎的野兽,嗷呜了一声,没什么威慑力。 第206页 李雪莱顺着尤利西斯的力道压下身子,浅色的唇轻轻贴着对方的耳垂,两片柔软互相摩擦,温热的吐息让冰凉的耳垂染红。 李雪莱笑了,放低放柔的语调温柔到了极点,也缱绻到了极点,他说: 「尤利西斯,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也......」 「根本不怕死。」 死亡从来都不是李雪莱恐惧的事情。 他怕的只是到死都是自己一个人。 李雪莱的眸光对上森绿色的眼眸,就像翻涌唿啸的蓝色大海沖刷危险黑暗的幽深密林,引得密林震盪不休,他说: 「尤利西斯,这一次,就算在死亡面前,你也不要推开我啊。」 里的灵魂,游荡人世的孤岛, 他渴望有人致死都暴烈地选择他, 哪怕背叛世界,哪怕违背本能, 天崩地裂间,也义无反顾,牢牢抓紧他一人。 圣法尼皇宫,8月3日,4:03 天都还未亮,白色圆顶皇宫的内阁会议室。 在加沙虫帝的见证下,帝国议会厅和纠察部,以及雄保会组成的临时会议,激烈的讨论一件事情。 纠察部部长不甘心道: 「什么!尤利西斯已经确认怀了李雪莱阁下的虫蛋?」 「该死!这只罪恶滔天的虫就这样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吗?」 这在帝国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如果监狱里面有雌虫怀有虫蛋的话,那么他真的有机会出来度过孕期,如果检测出来是雄虫蛋的话,就连罪名都可以清洗,拥有重新做虫的机会。 「现在不是还没有确认到底是不是雄虫蛋......」 纠察部部长油亮的面孔阴恻恻道:「哼!等三个月后虫蛋稳定了,再做一次检测,如果是雌虫蛋,我看他还能不能逃脱自己的罪名!」 莱登会长略微肥胖的身躯陷在金色的高背椅里,听闻此话,立刻支棱起来,肥手狠狠拍了拍木质的桌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纠察部的!你们连罪名的证据都提供不出来,还好意思一口一个定罪定罪!」 「你没看出来吗?雪莱崽崽十分喜欢议会长,他根本不可能让自己的雌君,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关入垃圾星的监狱里!」 有虫反驳道: 「就算李雪莱再护着尤利西斯,可是雄虫也不能枉顾律法!」 中心议院派出来的代表不干了,反击道:「什么枉顾律法,现在真正枉顾律法的难道不是你们纠察部吗?」 「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敢羁押我们中心议院的议会长!就连罗织的罪名都没有证据,你们还真的是手眼通天,是不是只要你们高兴,随便一个大臣和议员都能被你们抓住!」 「还有!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纠察部这几天虫虫都发了奖金,这笔钱究竟是怎么来的,部长你能说的清楚吗?是不是帝都哪家贵族与你们纠察部私通资金?」 贵族? 不止啊! 纠察部部长心虚,眼神飘忽了一瞬,看向坐在三层台阶的金色红绒背靠椅上,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新任加沙虫帝。 对方身穿暗红色的披风,黑色贴身的法衣,衣摆绣着朵朵红色盛开糜烂的花,随着身子微微斜靠在金色王座的扶手边缘,衣摆上的花褶皱成一团,看起来像是捣碎流血的地狱之花。 头戴金色的王冠,王冠由一把把锋利的剑尖支撑,压在额前,显得虫越发眉眼锋利和不明。 此刻这位新上任的虫帝闭目眼神,面容平静,一只手撑着下巴,指尖微微点在太阳穴,明明是平和的面容,可分明多了几分压迫和深沉。 纠察部部长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如此惧怕一只雄虫。 「你胡乱说些什么!谁罗织罪名,谁接受不法资金了!」 加沙胸膛微微起伏,心底早就不耐烦了。 天天听这些虫子吵来吵去,却吵不出个结果,可是虫帝表面上尊贵,却又没有一言堂的实权,他捏紧拳头,指尖刺破手心。 「诸位大臣......」 平和亲近的声音响起,语调宛如春日的微风,带着一股洗涤虫心的精神力吹拂他们焦躁的内心,居然诡异平静下来。 加沙看向身后侍立的皇宫大臣。 后者立刻弯腰,明白了虫帝的意思,大手一挥。 无数穿着轻纱,身姿纤细的亚雌,端着一盘盘温热的雕花白瓷壶,沿着桌边为每一个大臣斟茶。 清幽的茶香滋润他们快要冒烟的嗓子,急躁和愤怒的面容都缓和了不少。 加沙面带慈和儒雅的笑容,继续道:「诸位大臣都是帝国的顶樑柱,既然你们说了这么久都没有讨论出结果,虽然我刚继任虫帝不久,可却也不忍我帝国忠心耿耿的大臣夙夜劳累。」 「其实议会长尤利西斯这些年来一手把持议会,其蛮横专断,拉拢贵族,上下欺瞒的事迹早就传遍整个帝都了。」 「诸位大臣真正忧心的点就是现在他的雄主李雪莱十分抗拒交出自己的雌君......」 「而李雪莱又是帝国稀有的s级雄虫,你们很难得罪他,也不想得罪他是吗?」 加沙温和的笑容令虫如沐春风,可话中之意却叫虫不得不深思。 立刻有聪明虫拍马屁道: 「陛下说的哪里话,雄虫再珍贵,可帝国的存在是离不开律法的支撑!」 第207页 「是啊,况且李雪莱阁下身为高等级雄虫,却从不为帝国利益考虑,甚至我行我素,陛下您也是s级雄虫,您为帝国做出的贡献,才叫我们真正的心悦诚服!」 加沙看着这些虫几乎不用打草稿,一句一句奉承夸奖的话就扔到他的头上,眼底划过一抹轻蔑。 从上任以来,或者说早在以前,他早就看透整个帝国的雌虫。 这些帝国的权贵雌虫,在他们眼中,雄虫就是一只只会繁衍没有脑子的蠢货。 或者说,这些雌虫也不需要雌虫有脑子,甚至刻意将雄虫养的没有脑子,只要下面那东西有用就行了。 就算加沙现在是虫帝,可看着不过几天便塞满了整个后宫的雌虫,他忍不住笑了。 可笑...... 真是可笑。 但是这样也好,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计划。 加沙立刻从善如流道:「诸位大臣,既然我身为虫帝,平日里虽然帮不上帝国的政务,但是也想为帝国出力,既然各位都不好面对李雪莱,而我又自幼与他一同长大,不如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围满了桌子的虫面面相觑。 可是方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虫纷纷安静下来,没有一只虫拒绝加沙的提议。 加沙嘴角微勾。 李雪莱,就让我看看你这只,从来都妄想逃离这个世界的虫,为了那只雌虫,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呢? 如果能看到李雪莱这只自视甚高,不可一世的虫,对自己求饶,下跪的画面,加沙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总算是暗淡可笑的生活里,有些乐趣可言。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口传来脚步声,有虫粗暴地推开会议室的门。 众虫纷纷看去。 穿着皇宫燕尾服的侍者手里拿着一封白色的信,白色信封的一角是一朵冰蓝色的花,进来通传的虫满头大汗,气息不稳道:「是,是瑰拉家族派虫送来的申请信......」 「他们要求进行虫神审判!」 虫神审判,是虫族里一种古老的审判方式,如果认定一只虫有罪,而罪虫并不认罪,双方都僵持不下的时候,便叫审判的决断交给虫神。 由虫神来判定罪虫的生死! 虫神审判又叫比武审判。 原罪一方,提出罪名的一方,各自上场进行生死比武,胜利的虫则是获得虫神支持的一方。 纠察部部长得意的笑了:「我当尤利西斯有什么办法呢,没想到也是穷途末路了,他这是在自己找死!」 可随着歷史的流逝,虫族越发精通算计,自然明白所谓的虫神不过是古老的神话,也许在上一纪元,上上纪元存在过。 但是现在的虫神审判,不过是生死比武罢了,无关什么有罪无罪,胜利的一方,就是正义! 「陛下,皇宫里强大的军雌数不胜数,都是帝国最骁勇的战士,尤利西斯不过区区一只被拔除虫翼的废虫罢了,这一次就连虫神都不会站在他那一边!」 虫翼是雌虫的力量源泉,失去了虫翼,无异于废物。 「不知道陛下准备派出哪只虫进行比武审判?」 「或者是从帝国的军团里......」 「用不着军团的军雌,对付尤利西斯,帝国随便一只雌虫都稳赢!」 「等等!各位大臣!」 扶着门框的虫气喘吁吁,一只手抬起,补充道:「瑰拉家族进行虫神审判的对象不是议会长,而是李雪莱阁下——」 方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会议室安静死寂。 众虫:「!!!!!!」 「还有!」门口的虫脸色青白,强撑道:「李雪莱阁下申请进行虫神审判的对象是......」 头顶着无数惊悚的目光,门口的虫闭上眼睛,视死如归道:「是加沙陛下——」 「瑰拉家族的家主李雪莱大人,以多次谋害雄虫,私下结交纠察部,罗织不实罪名,陷害议会长的名义,指控加沙陛下!」 「要求在虫神和帝国的见证下,进行比武审判——」 加沙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闲适靠在椅背上的身躯瞬间绷紧,眼皮不受控制跳动,温和的天青色眸子一瞬间阴云密布,骇人异常。 第83章 [雄虫诗人已死] 帝都中心虫神殿,虫神新历1259年,8月7日,10:00 透过飞行器的玻璃窗户,看向外面圣洁宏伟的白色建筑,李雪莱再一次感慨世间无常。 两个月之前,他曾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离开这个虫子的世界,离开这个威兰德星球,而两个月后的现在,他有了自己的雌君和虫崽。 中间不过区区六十天而已。 今天,是他决心在这个世界扎根的日子。 李雪莱正襟危坐,放置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捏成拳头。 一直以来宛若行尸走肉,古井无波的心情,第一次如此复杂,无数激动,恐惧,愤怒,振奋,幻想的情绪冗杂在一起,最后全都化为一种情绪—— 颤慄不休。 就在这时,一双略微粗糙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背,手背上感受到了细密的汗珠和冷意,李雪莱看向身旁的虫。 这只一向轻佻不羁的虫,很少见如此紧张,甚至比李雪莱自己还要紧张。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尤利西斯,还是他们两个从高空坠落的时候,尤利西斯赤红着眼睛,坚定地推开了他。 第208页 尤利西斯只有在极其严肃和危机的时刻,才会连名道姓叫出这三个字:「李雪莱!」 「待会的审判比武,由我上场!」 「帝国从未有过雄虫亲自参加比武的先例,就算是两名不死不休的雄虫有了矛盾,也是家族里的雌君代替雄主进行比武审判!」 「你明白吗?」 李雪莱反握住那只比他还冰冷颤抖的手,忽然一丝一毫也不紧张了,他勾唇道:「尤利西斯,我们前两天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比武审判由我上场,况且你现在还怀着虫崽。」 说道虫崽,李雪莱目光柔和了一瞬,看向雌虫平坦的小腹。 现在才两个月,外表还是显露不出什么。 但是李雪莱昨夜亲自手测过,尤利西斯的腹肌浅了一块儿,肚子上一旦急促唿吸,用力紧绷的肌肉,也比之前软绵了几分,摸起来反而更舒服了。 尤利西斯眯了眯眼睛,眼睛里的束瞳亮了几度,冰冷森然带着戾气,看起来心情绝对不好,他用食指勾起李雪莱的下巴,强迫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睛,声音低了几度: 「亲爱的雄主,你不会以为怀了虫蛋的雌虫就成废虫了吧?」 「还是你觉得我没了虫翼,就无法为你带来胜利?」 李雪莱直视尤利西斯的眼睛,把这只虫这几天阴阳怪气,善变易怒的表现归结于,怀了虫蛋激素不稳定,所以他现在对自己的雌君有无线包容的耐心。 当然,不能直说,否则尤利西斯又得暴躁炸毛了。 雄虫顺着自己雌君的手,微抬下巴,顺势吻向对方的唇,把这只还在生闷气,表情不悦的雌虫拉到怀里,轻轻啄着对方的下巴和唇角。 李雪莱一边吻着一边温温柔柔地说着:「尤利西斯,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因为怀了虫蛋就不能战斗......」 这不是李雪莱在哄自己的雌君,而是这个世界里的客观现实。 就算雌虫怀着虫蛋,哪怕肚子有皮球那么大,他们一样能在异兽堆里杀个七进七出。 可李雪莱真正想表达的是:「但就算你现在没有怀虫蛋,我也不会让你上场的。」 因为这是李雪莱自己的战斗。 「呜......李雪莱你......」 李雪莱轻轻咬上雌虫的喉结,吻向对方亮着金光的虫纹,哄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雄主吗?昨天晚上的时候你还说,会答应我所有的请求吗?」 「现在就不作数了?嗯?」 最后一声略带沙哑的低吟,就像电流一般顺着尤利西斯的耳朵,麻痹了整个大脑,雌虫强悍精壮的身躯,控制不住哆嗦了一下。 尤利西斯心道,他昨天在床上光顾着叫唤了,谁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李雪莱这只虫比自己狡猾多了,就会诓他! 「我,什么时候......斯......」 尤利西斯被这只雄虫用尽缱绻温柔的手段,彻底吻到快要失去理智,差点连命都给交代出去,可一线理智又提醒尤利西斯,不能答应李雪莱。 因为待会交代出去命的可能就是雄虫了! 「雄主!不......行......」 尤利西斯哆嗦着,却清晰吐出几个字。 李雪莱眯了眯眼睛,重重吻向雌虫身体上最敏感的地方,后脖颈的繁复虫纹,光芒大亮,金色的虫纹被雄虫吮吸出道道红色的吻痕。 「不行什么?」 「尤利西斯,我一直以为你是信守承若的虫,怎么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承认了?」 李雪莱略带惩罚性质的撕咬雌虫的虫纹,吻到最后,尤利西斯这只强大的雌虫都快要求饶了,难耐的摩挲着匀称笔直的西裤,隐隐带着泣音。 可惜直到最后,这只雌虫一边被李雪莱吻到哭泣,还是咬着不松口。 李雪莱心道自己的美色居然也有不起作用的一天,只好先停下动作,决定面对面说服这只倔强的雌虫。 尤利西斯衣衫不整,解开的几颗纽扣下还有许多残留的暧昧痕迹,明明还红着眼眶,却坚决道:「李雪莱,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哪怕你要我的性命我也可以给你!唯独这一件事,我绝不会拿你的生命去做赌注!」 「你忘记我们在虫神面前的誓言了?身为雌君,我的使命就是保护你,为你而战!」 「让自己的雄主去参加比武审判,这对任何一只雌虫而言,都是羞辱!」 在虫族的世界观里,李雪莱明白,尤利西斯说的是对的。 李雪莱看着尤利西斯的神情,大抵这件事情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被自己的雌君明晃晃的驳回命令,对于任何一只雄虫而言,都是无异于啪啪打脸。 他们目光对峙,谁都不肯低头。 最后还是李雪莱嘆了一口气,伸手摸向雌虫的胸膛,将自己弄乱的衣服整理好,一颗颗纽扣穿好,遮掩住雌虫强健的胸口上暧昧的痕迹。 他将雌虫拉到自己的怀里,伸手抚摸对方稜角分明的脸颊,说道:「尤利西斯,这不是羞辱......」 「是保护。」 「就像你不惜生命也要护住我一样,我同样也愿意为你而战。」 尤利西斯方才还坚毅的表情一松动,森绿色的眸子瞪圆了几分,那表情就像看一个神奇的物种和外星人一样,几乎不敢置信李雪莱在说什么。 「保护?」 「雄虫......也可以保护雌虫吗?」 第209页 李雪莱保护尤利西斯。 比起雄雌地位作用的颠倒,尤利西斯觉得自己更为后者心悸。 李雪莱说他想保护自己!!! 是这个世界不正常,还是他的耳朵不正常? 那双湛蓝色深邃的眸子,纵使冰冷无情也令虫心动,更何况现在专注认真的只看着一只雌虫。 尤利西斯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膛破出,拒绝李雪莱进行比武审判的话语,就这么生生的堵塞在喉咙里,他的沉默不是因为同意李雪莱上场。 而是他现在...... 喉咙干涩哽咽到说不出话。 如果尤利西斯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表情有难过和喜悦,绿眸蒙上一层水雾,明明是哭泣的样子,上扬的嘴角却暴露自己愉悦的心情。 李雪莱明白,这是...... 喜极而泣。 李雪莱乘胜追击,勾唇道:「尤利西斯我问你,如果我在这场战斗中死亡,你会怎样?」 只见方才还泪眼婆娑的雌虫一瞬间表情阴沉骇人,尤利西斯大手直接掐住李雪莱的下巴,指节泛白,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李雪莱!把你方才的假设给我吞回去!」 「你不会死!」 「没有虫能杀死你!」 李雪莱垂眸看向掐着自己下颚的手,明明用力到隐隐虫化,青筋暴起,指甲也变得锋锐异常,可自己的下巴分明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力道。 真是一只色厉内荏的虫,心狠手却一点都不辣。 就像是一只拥有骇人恐怖外形的野兽壳子,里面却是顺顺毛就能摊开肚皮的小虫子。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尤利西斯,如果我......」 李雪莱顶着对方警告的束瞳,没有说出那几个字,反问道:「你会怎样?」 尤利西斯笑了,一字一句亲飘飘的嗓音却令人不寒而慄:「李雪莱你最好祈祷不会有这一天,我会杀光在场每一只虫子!」 李雪莱挑眉道:「我问的不是别的虫,你呢?你自己会怎样?」 尤利西斯死死盯着李雪莱,双目中残留的情.欲早已褪去,只有一片阴沉浓郁的戾气和死寂,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孤身一虫的黑牢。 李雪莱早已窥见尤利西斯的未来,他自问自答道: 「每一只被雄虫彻底标记的雌虫,他们此生都不会再接受第二只雄虫的标记,如果彻底摘除铭刻在基因中的虫纹和雄虫信息素,以后用仿真信息素还能活下去,但是你不会接受的,对吗?尤利西斯。」 「所以你只能度过一次次更加兇险的精神暴.动,独自一只虫面临註定的死亡。」 尤利西斯后槽牙咬紧,额角青筋暴起,他咬牙道:「李雪莱!你说的假设根本就不会发生!因为我是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的!」 尤利西斯更不会允许李雪莱死在其他虫手里,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就算你有一天你真的死了,那也一定是你自找死路,所以麻烦你在自找死路之前,先杀了我再说!」 李雪莱看着面前这只恶狠狠的虫,却低低的笑了,然后越来越大声,蓝色如大海湛蓝的眸子定定地注视面前的虫,用迷死虫不偿命的微笑,缓缓道: 「尤利西斯,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尤利西斯眸光一动,罕见避开雄虫的目光,强撑道:「就算你现在向我求爱也没用,总之我是不会......」 「呜!」 尤利西斯一顿,口中的话被李雪莱堵住。 他们交换了一个缓慢厮缠又滚烫的吻。 李雪莱抵着雌虫的额头,深蓝色的眸子波光粼粼,他低声道:「尤利西斯,我其实早已知道,我死了,你不会独活。」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就会独活吗?」 尤利西斯心脏一顿,就像被一把利剑穿透,他立刻双手捧住李雪莱的脑袋,死死盯着对方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的动作。 可正因为他太了解李雪莱了,所以尤利西斯也无法欺骗自己。 因为李雪莱说这句话...... 竟然是真心的! 尤利西斯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怎么能是真的呢! 尤利西斯几乎是吼出这句话:「李雪莱!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李雪莱平静道:「你刚才不是已经听见了。」 李雪莱伸手将大口大口喘气,浑身颤抖的虫收拢在怀里,两个虫胸膛贴着胸膛,连彼此心跳的震动都能感受到。 李雪莱安抚住在怀里一直说着『不行』的虫,嗓音低沉温柔道:「尤利西斯,我知道你也许一时接受不了,因为雌虫一向自诩强大,将自己放置在保护者的角色,更是身体力行长达一个纪元保护雄虫。」 「但是我想告诉你,从我们缔结婚姻契约的那一瞬间开始,我们的未来就绑在了一起,我们的命运也绑在了一起。」 「我们之间不是保护者和被保护者的身份,而是共担未来和风险的同行者。」 「我可以接受你保护我,但是你却不能剥夺我同等保护你的权利!」 「如果下一次,你再以保护我的名义推开我......」 尤利西斯心脏一凝,罕见出现恐惧的心情,他微微抬头,警惕问道:「你会,怎样?」 李雪莱没有心软,而是直视雌虫森绿色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会永远离开你。」 第210页 尤利西斯蓦地,紧紧抓住李雪莱身后的衣服,平整妥帖的衣服被捏成道道指印,雌虫指尖泛白,眼眶酸红。 一瞬间,一句话,从天堂到地狱。 这种心情也只有面前的雄虫,唯有面前的雄虫,才能给予自己吧。 尤利西斯心念此,自嘲一笑,头颅微微低垂,像是认输了,面对李雪莱,他毫无怨言,甘拜下风。 「如果这是雄主的要求,我身为雌君,自当遵从。」 李雪莱轻轻吻在尤利西斯的额头上,伸出一只手摩挲雌虫的短髮,手心是微硬的发质,摸起来沙沙作响。 曾经有老人对李鹤年说过,头髮也是一个人的特质,头髮硬的人都倔强,李鹤年不信这个。 但是这只性子倔强,发质也硬的雌虫却低头了。 李雪莱心中感动,他拉起尤利西斯收拢利爪的手,落在自己的胸口。 那里是一枚镶嵌蓝色剔透晶石的瑰拉花,也是特质的瑰拉家族的家徽,触手冰凉平滑,可是两只虫却都心中滚烫。 他说:「尤利西斯,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请给我鲜花和掌声,胜利将会属于我们。」 尤利西斯收拢手心,声音沙哑道:「是,雄主,我会用一生牢记,您今天战斗的英姿。」 第84章 [雄虫诗人已死] 虫神新历1259年,8月7日,10:38 虫神殿是这个虫族世界里,最圣洁,最不可玷污的存在。 哪怕虫神的存在已经是一种不可再现的神话,不论现在的虫族们信或不信,可在这个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一种信仰,比虫神更古老,更伟大。 就连一只虫若是要信誓旦旦的发誓,都得在话前提一句『虫神在上』,『以虫神的名义』...... 李雪莱踏过外面干净的白色瓷砖,环顾面前的圆顶露天建筑。 整个白色古老的建筑通体洁白,外围圆环着一千一百八十八根金色秘质的柱子,由白色和金色两种颜色组成,有点像是古希腊的斗兽场。 但是没有斗兽场的血腥和喧闹,明明站满了虫子,却安静肃穆,像是参加一场肃穆的葬礼。 场地以圆形扩散开来,一层层升高,每一个台阶都是观众席,现在上面站着一只只身穿礼服的虫子,每一只虫都盛装出席,佩戴自己的家徽,无不显示他们对这场虫神审判的重视。 帝国每一场虫神审判,都正大光明,不论身份地位,只要申请虫神审判的虫,都会在帝国每一位虫子的见证下进行。 古老的时候会採取广而告之的手段,而现在在场的都是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的帝国官员,中心议会,下议会,雄保会,纠察所,四大军团,只要在帝都的虫都到场了。 没有到场的,也有场地内配置的飞行转播仪器实况转录,上传星网,场面简直堪比虫帝登基。 此刻,扑闪着肉眼看不清小翅膀、拥有拇指大小的一个个机械小虫子,飞翔在虫神殿内大大小小的角落,将这里发生的每一帧画面,同步传送到星网。 黑黝黝的机械眼睛,一瞬间望向进来的两只虫。 星网上同步画面下方,密密麻麻的评论早已经破了99999+: @gansho:[什么情况?一大早起来光脑就弹出来一个不明连结,我好不容易军部休假,就想多休息几天呢......]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这里不是虫神殿吗???] [我怎么看到了这么多眼熟的虫子,还有一只是居然是我们部门万年旷工迟到的长官?他居然也能起这么早?] @对面的雄虫看过来:[楼上的,你们关注点偏了,你的难道没有看见除了你的无名长官,帝国新上任的加沙虫帝,还有虫神殿几大长老,包括四大军团军团长,中心议会,下议院,纠察部,以及帝国所有部门的虫,包括帝都有名望的家族都到齐了吗?] [这里是虫神殿!] @巴啦啦:[这种场面,有虫要进行虫神审判?我记得这种审判已经有将近二十多年没有进行了吧?] @欢迎雄虫拨打光脑1345800: [快看!进来了两只虫,我认得后面那一只,那是帝国议会长尤利西斯!他不是因为几大叛国罪名被关押在黑牢里?难道就是他要进行虫神审判?] 这时,高清到几乎怼到脸上的屏幕里,出现了一只黑髮蓝眸的雄虫。 接连不断往上的评论足足出现几秒的空白。 屏幕中的雄虫,身穿笔挺蓝色的礼服,腰系襄蓝宝石白皮腰带,胸口上精緻代表家族身份的家徽,贯穿黑色的绶带从腰侧到右肩膀。 身姿修长有力,走动间步伐沉稳,面容出色到堪比博物馆里的雕像,毫无瑕疵,尤其是一双蔚蓝色深邃的眼睛,每一只虫都会对此溺闭在其中,立领的设计修饰出雄虫修长的锁骨和脖颈。 因为遮掩了后脖子,所有虫几乎不敢相信,气势和身高不落于身后尤利西斯的虫是雄虫。 直到所有虫都认识的议会长,低声说了一句『雄主』,然后朝着另一侧的观众席上走去。 星网里面立刻爆炸了: [雄虫!这就是帝国第二只s等级的雄虫,也是尤利西斯独占的雄主!!!啊啊啊啊!] [一秒钟,我要这只雄虫的所有信息——] 李雪莱踏进虫神殿内,就感觉到了数不清炙热的目光落在身上。 老实说他确实有些紧张,但是他没有看向周围,而是目不斜视,眸光亮起蓝色蒙蒙光辉,动用精神力,隔着将近一百米的距离,遥望一座三角形的高台。 第211页 加沙虫帝—— 上面身披红绒白色异兽皮毛披风的虫,身穿合体的黑色法衣,外罩同色笔挺礼服外套,头戴金色皇冠,皇冠上镶嵌五颜六色的宝石。 加沙虫帝姿态闲适又端庄坐在金色高脚王座,手执一柄同色的权杖,一向令虫如沐春风的天青色眸子,此刻居高临下,冷冷看着远处的李雪莱,但是握着金色权杖手柄用力到泛白的手,却显露他并不如表面那么冷静。 以虫帝为首,在他左右两侧端坐七八个白髮苍苍的虫子。 这些都是虫神殿的长老,在每一只虫族拥有近百年的虫寿中,他们无异快要走到了尽头,属于几十年都不会出虫神殿的存在。 可就是这些拥有名望和歷史的老虫子,现在因为一场虫神审判到齐了。 加沙端坐于王座之上,他的声音因为携带着精神力,响在虫神殿内每一只虫的脑海里,无比威严: 「李雪莱,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交出你身后的雌君,他触犯了帝国的法律,损害了帝国的利益,本来就该受到惩罚,这场虫神审判也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不是吗?」 「如果有可以避免战斗的可能,身为虫帝,我并不想看到帝国任何一只虫子出现伤亡。」 李雪莱眼底划过一抹讽刺,直接掏出一张盖有瑰拉家族的文书,朗声道:「有些战斗可以避免,而有些战斗则必须堵上一切!」 「我申请的审判文书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身为瑰拉家族的家主,我李雪莱,认为我的雌君尤利西斯·瑰拉,无罪!」 「而恰恰相反,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你——加沙!」 李雪莱将手里的文书置于众虫面前,凛然道: 「我有充足的理由和证据证明,你曾有过不止一次想要谋害我,损毁的飞行器,皇宫里的军用爆炸电子雷,幕后主使就是你!」 「你还联合稽查部,用不实证据扣押我的雌君,并且......」 从尤利西斯的肚子里生生挖出了他们的虫蛋! 李雪莱捏紧拳头,骨节泛白,最后一条理由他没有说,可也正是这最后的理由,触碰了他的底线。 李雪莱可以毫不在乎加沙数次背后捅刀,甚至也不在乎其中的原因,但是每一个人想必都有一个不能被触碰的存在! 而显然,加沙已经触碰了李雪莱的底线,自找死路! 现场顿时譁然。 安静的虫神殿内彻底沸腾了! 因为有现场时实录像的机械探虫,里面本该密密麻麻如虫腿一般的文字,此刻高清放大在屏幕面前,好让帝国每一只虫子都看的清清楚楚。 @美雌虫战事::[什么?] [加沙虫帝谋害雄虫?] [我就说虫帝登基大典之前,皇宫里响起的爆炸声,可是很快又被压下来,后来这件事情又不了了之了!] @我是雄子大人的舔狗: [勾结稽查部,私通资金往来,多次谋杀雄虫,陷害议会长......]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我的眼睛没有花吧?还是我其实在做梦?] @巴啦啦能量: [喂!你们不会真的相信瑰拉家主说的话吧?] [这也太扯了!我绝对不相信加沙虫帝会做出这些事情!他明明是为了帝国多次同意研究院的测试,让我们对s级雄虫的身体极限和数值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为帝国做出了伟大的牺牲!] @真理呵呵哒: [楼上的,我也不想相信啊,可是瑰拉家主冰冷严肃,义正言辞的样子好迷虫......不对!看起来好令虫信服啊,他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 [呵呵哒......] 「荒谬——」 加沙蹭的起身,背后红袍随风鼓动,他义正言辞道:「李雪莱,你要为你冒犯我的话,付出代价!」 李雪莱将精神力附着在手里薄薄一层的牛皮纸上,然后亲飘飘朝前一扔。 薄薄的一层纸如刀片般,裹挟风刃一般,划出几百米,然后稳稳插在三角高台上的白色雕花柱子上,纸入三分,正是加沙身旁的那一根。 高台上的虫都是一个哆嗦,察觉后冷汗已经从背后渗出,这就是s级雄虫的威力吗? 快如残影,力透石柱的一幕,叫所有虫一惊,目瞪口呆。 李雪莱收回手,极目望去,有着十足睥睨的气势,他缓缓道: 「加沙,多说无益,我以瑰拉家主家族的名义,指控你以上罪名,既然帝国已经无虫可以为你定罪,那便在虫神的光辉下,审判你!」 「若你无罪,虫神自会叫你活命——」 此话一落,无边的精神力从李雪莱身体里四溢,如同席捲的龙捲风,又像涌动的海啸,波盪开来,以雄虫为中心像整个虫神殿内扩散。 哪怕相隔十几米,可是加沙仍旧抬起一只手臂挡在面前,也撑起精神力的屏障,不同于李雪莱狂暴十足的精神力,他的精神力如同天青色和煦的微风。 此刻撑开一道屏障挡在身前。 红髮的第一军团团长炎尼奥心底骇然大惊,可面对危险,他第一时间挡在加沙的面前,右手置于胸前,坚定道:「加沙虫帝!我愿意代表您参加这次的比武审判!」 李雪莱眉宇低压,嘴唇翕动,带着寒意的声波,不容置疑响在加沙头顶: 「加沙,别躲在雌虫的身后了,你不是想杀死我吗?」 第212页 「那就滚出来,堂堂正正一战!」 「我给你杀死我的机会。」 加沙低低的笑了,哪里还有往常儒雅随和的端正样子,一双天青色毫无稜角的眸子,此刻布满戾气和疯狂,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炎尼奥: 「滚开——」 「这是我和李雪莱的事情,都别给我碍眼!」 然后,一只脚踏在面前的白色栏杆上,从高台一跃而下。 虫帝略微单薄的身体,此刻如同一片红色的枫叶,随风席捲,从足足有七八米的高台上跳下,对于不会飞的雄虫而言,下一秒就该摔的头破血流了。 「陛下不可!」 「啊!」 这一幕叫所有虫都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还有虫大吼道:「该死的!快去接住虫帝啊!」 「不行啊,s级雄虫的精神力太过强大,我们再靠近也会失控的!」 帝国的陛下亲卫,专门贴身保护加沙虫帝的军雌,此刻都亮起了野蛮的束瞳,一个个目眦欲裂,在雄虫精神力的压迫下有虫化的风险。 只见红色的披风像断了线的风筝,朝高空中转了好几个圈。 而众虫再一看去,干净平整的地面中心,赫然稳稳站着加沙虫帝。 两只雄虫面对面,彼此呈现针锋相对之势。 无形的两道精神力,像两股对沖的风波,谁也互不相让。 然后不知是谁先如同一把利剑射去,李雪莱一个起步,左脚下受力的瓷砖立刻破开一道蜘蛛网,而加沙也不落气势,也朝对面冲过去。 两只雄虫拳掌相击的那一剎那,对沖的精神力就像撞开的炸弹,带来无数飓风和气流,顿时沖向四面八方。 以两只雄虫拳脚相向的中心,平整的地面,立刻裂开一道道口子,碎石飞舞,场地一片狼藉。 原本还能端坐在席位上的虫,此刻都被雄虫的精神力所冲击,一个个亮起了束瞳,纷纷张开虫翼飞向更远处的高空。 他们看向地面还在互相缠斗,带来冲击的雄虫,心脏狂跳,血沖头顶。 有虫揉着眼睛,不可思议道:「这是雄虫?我是不是看错了?」 这么能打? 有没有搞错? 雄虫不都是身娇体软,无理取闹,只会压迫雌虫吗? 「我不行了,两位雄虫高等级的精神力,已经令我的精神海陷入了狂暴,再看下去,我就要彻底虫化,失去理智了!」 有虫立刻飞远,拿出随身携带的精神力抑制剂,尖锐的铁针孔,狠狠插进自己的脖子里,将里面的液体挤进去。 「快!快!疏散场地!」 「叫周围的雌虫全都撤出虫神殿,两位雄虫的精神力等级太高,再这样下去,虫神殿所有雌虫都会被动精神暴.乱!」 「该死的!虫神审判不是该有雌虫代表吗?」 「为什么是两只雄虫打起来了?」 帝国皇宫大臣们立刻发布命令,以四大军团团长为首,立刻疏散周围的雌虫。 一只只西装革履的虫子们,此刻都张开翅膀,密密麻麻布满整个虫神殿的上方,远离下方中心的精神交战中心。 可却没有一只雌虫离开这里,他们宁愿忍受精神狂暴,都不愿错过下面一丝一毫的场景。 雄虫! 这可是s级雄虫! 原来雄虫也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雄虫也能这么酣畅淋漓的战斗,这一份惊世骇俗的画面,点燃了虫族每一只雌虫基因里的战斗因子。 别看雌虫对雄虫多么的保护和奉承,可每一只雌虫骨子里都是慕强的,奈何虫族的歷史,叫他们不得不遮掩骨血里的血性,在不能冒犯的雄虫面前,伪装成一只只虫畜无害的小虫子。 密密麻麻张开翅膀的雌虫,此刻乌泱泱布满天空,挡住大部分的阳光,在虫神殿内白色的地面都多出无数阴影。 就像一瞬间从白天转到黑夜。 李雪莱隔档开擦过侧脸的拳头,手掌握住加沙挥舞而来的拳头,四两拨千斤一般,身子一侧,一个鞭腿就踢了过去。 「加沙,你的身法还是我教的!」 「用我教的拳法来对付我,是不是有点太不自量力!」 加沙被踢地后退三步,一只手捂住隐隐阵痛的腹部,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金色的权杖,骨节泛白,冷嗤一声道: 「李雪莱,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个星球吗?」 「既然都走了,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吼出这一句话,加沙扬起手里半身长的权杖,顶端金色的矿石发出璀璨的光芒,以此为媒介,精神力化为道道锋锐的刀刃,朝李雪莱四面八方袭来。 这一幕叫虫都提起了嗓子眼。 有虫吼道:「不要啊,那可是雄虫——」 尤利西斯是唯一不受雄虫狂暴精神力影响的虫。 因为李雪莱彻底标记他的缘故,雌虫后脖颈上金色的虫纹光芒大亮,仿佛有一个温和的虫茧将他包裹在安全区域。 他稳稳站在三层圆台上,一只手已经捏成了拳头,用力到骨节噶蹦作响,身体的本能几乎就要冲出去,可是理智又让他死死站在原地。 不行!他要相信李雪莱! 相信自己的雄主! 李雪莱眼睛一眯,身法如同鬼魅一般左右避开刀刃,眼底附着精神力,整个场地的细节都像禁止一般落在眼底,所有密密匝匝的刀刃,此刻就像慢动作一般。 第213页 而在远处关注这场战斗还有屏幕面前的虫眼中,也就是一秒钟不到的画面。 只能看见李雪莱身子飘逸,脚步来回几步,甚至一个跳空翻,就轻轻松松的躲开了宛如天雨一般的刀风,令虫惊嘆不已。 「避,避开了?」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加沙冷冷看向对面,他也许是在场唯一一只没有惊讶李雪莱能避开他的风刃的虫,手持金色繁复花纹的权杖,虫帝黑色的法衣和黑色礼服在精神力狂啸的余韵中猎猎作响。 他冷冷看向对面姿态轻松,却永远目空一切的虫,一股浓烈的不甘心席上心头,俯冲向前,吼道: 「李雪莱!我会让你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李雪莱避开袭来的权杖,金色的权杖低端是尖锐的刺刀,能戳穿身体的那种。 看着加沙隐隐失控,且愤怒异常的动作,李雪莱还有余力问道:「我倒是不明白,我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了?叫你如此恨我?」 加沙看着李雪莱像是真的无知无觉的样子,顿时气的呕血,手下的动作更凌厉几分,他吼道:「就在半月前你还把我从圣法尼皇宫前的台阶上踹下来——」 「你别告诉我你忘记了!」 「我那不是在帮你觉醒精神力吗?」 李雪莱后退一步,手握成拳头,轰出一道精神力。 逼得加沙后退一步,天青色温和的眸子阴云密布,咬牙切齿狠狠道:「你是将你不要的东西施捨给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压根不想当虫帝,但是帝国唯一一只s级雄虫又太过扎眼,所以你巴不得多几个s级雄虫,自己不想做虫帝,就拿我当挡箭牌!」 「之前也是,自己一只虫想逃出威兰德星球,又没有孤身一虫的勇气,就拉着诺伽尔和你一起陪葬!」 加沙眼底划过一抹深意,淡淡讥讽道:「李雪莱,你还真是一如既往,自私自利,胆小懦弱啊。」 硝烟散去,整个威兰德星球都在关注着下面的战斗。 哪怕方才动作凌乱,场地瀰漫烟雾,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形,可是解析度极高的声音,却透过转播的机械小虫子,清晰响在每一只虫的光脑里。 里面的内容叫他们大吃一惊。 李雪莱收拢攻势,沉默站在原地,一时间无言以对。 加沙手腕翻动金色的权杖,揉了揉肩膀上,方才用力异常有些撕裂的肌肉,讥讽道:「怎么,无话可说了?」 雄虫凌乱的黑髮遮掩住神情,髮丝落了一层灰,脸部落下一道阴影,李雪莱头颅低垂道:「没错......」 就在加沙的面前,在整个威兰德星球面前。 他承认了:「你说的没错。」 「我确实不怎么光明,也不怎么善良,更与伟大不沾边,你说的话我无言以对,我确实自私懦弱,为了一己之私枉顾诺伽尔的安危,也确实想要帝国多些高等级的雄虫,却并不是出于帝国的利益,只是为了自己的方便。」 「甚至于就连你觉醒精神力,也是我一手推动的结果,正如你所言,我压根儿就不想当什么虫帝。」 加沙神情狰狞,右手微抬,精神力在权杖的顶端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带着沉重的力道狠狠朝对面射去。 「李雪莱,你终于承认了!」 「你自己不想当这么什么虫帝,难道你以为我就想当吗——」 『哄——』的一声。 巨大的精神力光球,撞击在李雪莱撑开的精神屏障上。 宛如炮弹炸开,叫虫心底一颤。 李雪莱勐地后退了一步,他和加沙现在都是s级的精神力,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近距离战斗他还有先机,可是一旦拉开距离,拼的就是精神力的高低和容量。 李雪莱用手背抵在唇前,咳嗽了一声,压下五脏六武的躁动和冲击,用手背擦去嘴角渗出的一抹血痕,依旧稳稳站在原地。 第85章 [雄虫诗人已死] 「李雪莱,你终于承认了!」 「你自己不想当什么虫帝,难道你以为我就想当吗——」 此话一出,星网上又炸开: @飞吧卡里欧: [什么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原来加沙虫帝和李雪莱阁下,他们都不想当虫帝,而这个虫帝还是李雪莱阁下千方百计塞给现任虫帝的?没能甩掉这个大包袱的加沙虫帝对李雪莱阁下心怀怨恨???] @相亲请私聊: [虽然我们本来就很难理解雄虫的迷惑行为和复杂心理,可是现在的s级雄虫的脑迴路,已经扭曲到这个地步了吗?] [每日迷惑一问:雄虫是否已经不属于我们这个种族了?不然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两位s级雄虫的话嗷嗷!!!] @颜艺大师: [楼上的,懂不懂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位雄虫阁下的战斗已经让我彻底激情澎湃了!啊啊啊!加沙虫帝,李雪莱阁下快来狠狠的蹂躏我吧!] [我什么都可以承受——] 屏幕里面,只见方才还交谈的两只虫,不知道又是哪句话一触即发。 两道身影立刻缠斗在一起。 在空旷的虫神殿里,划过道道交缠的精神力火星,摩擦出好几道空间的扭曲,只能看到两道虚影,蓝色的光芒和青色的光芒冲撞,碰撞。 李雪莱压缩精神力,模拟出来两柄透明的手.枪,双手交叉,砰砰两道声响,蓝色子弹的破空声划过,引起白色的气流。 第214页 子弹的尖端被加沙金色的权杖隔档住,在光滑的手柄上留下两道黑色的弹痕。 「那你自己呢!加沙——」 李雪莱一边围绕弧线包抄中央的加沙,一边不停用精神力模拟子弹,不停射出,空气中传来破空的声响,他冷冷道: 「如果将一切怨恨和愤怒的对象归结于我,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我没有意见!」 「可是你难道忘记了,当初离开思柯蕊特花园报废的飞行器,是谁找到并且修好的?」 没错,那场引起上层震动的『私奔』犯人,除了李雪莱和诺伽尔以外,还有一只虫: 那就是加沙! 那个飞行器是加沙修好的! 在思柯蕊特花园里,除了李雪莱以外,还有一只虫对军用飞行器等一切宇宙机械感兴趣! 在李雪莱原本的计划里,真正『私奔』的虫其实包括他在内,一共有三只! 「你说我自私?」 「可你连自私的勇气都没有!」 李雪莱不断射出高压子弹,侧面包抄里面的虫,不断接近对方,寻找一击即中的破绽。 「你说是我施捨你虫帝的位置,可你又是否曾经当面拒绝过这个位置?为此做出了哪些努力和抗争?」 「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加沙胸膛剧烈的起伏,因为从没有这么剧烈消耗精神力,面色青白异常,不断挥舞手中的权杖,划过道道风刃,怒极道:「闭嘴闭嘴闭嘴——」 「你这只一向作壁上观,自以为是的虫懂什么?」 「在这么扭曲又糟糕的世界里,你还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 「我们唯一的价值和用处,就是作为提供精神力和白液的工具,你说反抗和努力?那些反抗的蠢虫子会有什么下场,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李雪莱眸光一亮,发现加沙挥舞的胳膊出现一个破绽,身姿如猎豹般从无数风刃的包抄中,突破一道口子,他双手朝后探去,原本模拟的光能枪此刻化为两柄通体幽兰的双刀,朝前丢过去。 两柄双刀划过两道优美,流畅的弧度。 滑向高空,然后又像被无形的力道牵引,直直朝加沙头顶落下,宛如一柄夺命的铡刀。 双刀和金色的权杖相击。 加沙被打飞出去,空中喷出一大口血雾,面色又白了几分,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原本优雅干净的礼服此刻沾染泥土,好不难堪,头上的王冠也早就在战斗中静静躺在碎石屑里。 加沙撑着全身的酸软疼痛的身体,用手杖撑着地面,直起身子,喃喃自语道:「我没有输,我没有输,我不会输......」 「我才不会认输......」 李雪莱没有乘胜追击,在几米远的距离静静看着加沙挣扎的一幕,他神色复杂,亲飘飘的话,却宛如雷鸣响在加沙的头顶。 「加沙,你现在......不正在挣扎和努力吗?」 加沙身子一僵,眸光颤动,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李雪莱无声嘆息:「你一边说服自己在这个所谓扭曲又没有未来的世界里接受现实,一边心底却并不认同甘愿认输的自己,所以你纠结,你痛苦,你憋屈......」 「所以你才,看不顺眼我,甚至起了杀心。」 「你想用我的失败,来证明自己的正确吗?」 但是对方千不该万不该,伤害尤利西斯和他们的虫蛋! 加沙呕出一口血雾,双手撑在权杖上,用力到指甲崩开道道裂口,红色中隐隐流淌金沙的血,落在铺满尘土的地面,他面色难看道: 「李雪莱,你给我闭嘴——」 「你这个看不起所有虫子的臭虫,你懂什么!」 「我就是看不惯你从小特立独行的样子,用着一种漠视又鄙夷的神情看着我们这些雄虫,你是不是以为你和我们不一样啊?」 「你在高傲什么?」 加沙看向远处伫立的一只时刻关注他们的绿眸雌虫,嗤笑一声:「你既然看不起所有的虫子,最后怎么还是选了一只被拔除双翼,劣迹斑斑的雌虫?」 「说我被现实打败了,你不也是一样?照样屈服于帝国的安排娶了一只雌虫!」 「不然你现在还在雄保会里关着!轮得着你在这里蹦跶?」 李雪莱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加沙从小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细微的情绪变化,但是...... 李雪莱神情凌厉,面容如冰霜般冻人,他右手手掌虚握,用精神力模拟出一柄蓝色的光剑,手腕翻飞间,剑锋划过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意。 他一步步走上前道:「加沙,万物有灵,众生平等,我从未鄙夷和鄙视过任何一只虫,如果你真的感受到我的疏离,那也是我自己不愿接受残酷现实的负面情绪,如果伤害到了你,我向你道歉......」 随即,李雪莱神情一凝,严肃道:「但是你有一点说错了,我从未屈服于帝国的安排,我的雌君是我自己选择的!」 「如同我们现在身处的虫神殿,也是我自己选择站在这里!」 「如同你一样!」 「加沙,拿起你手里的权杖,这一次别躲在背后玩些见不得虫的手段了,如果你看不顺眼我,就在所有虫面前,堂堂正正打败我!」 李雪莱脚步一登,如利剑冲去。 加沙神情一沉,维持着的冷静隐隐坍塌,他看着持剑信步走来的虫,冷凝的神情忽然一松,举起手中的权杖,在顶端凝聚着最后一丝的精神力。 第215页 孤注一掷道:「来吧!李雪莱,我背后算计你那么多次,你又怎么会放过我!」 「既然如此,就在虫神的见证下,做个了断——」 「活下来的一方,就是正确的!」 李雪莱神情冷凝,低声道:「求之不得。」 他要为尤利西斯曾经,和险些遭受的折磨,叫面前的虫付出代价! 于是,所有现场的虫只见虫神殿发出两道璀璨的光芒,一柄如利剑般的蓝色精神力之海,还有一道光芒大射的青色光芒。 两道光芒相击,撞在一起。 最后又化为一抹白色,染白半片天空,叫现场和屏幕前的所有虫眼睛一酸,紧紧闭上眼睛。 缓了好几秒之后,一直虫微微眯开眼睛,看着下方翻滚浓浓白色烟雾的场地,颤音道: 「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谁赢了?」 皇宫大臣最先反应过来,就跟死了爹妈一样,撕心裂肺吼道:「别管谁赢了,那可是两只s级的雄虫啊!」 「虫神啊,虫母啊,求求你们快快显灵吧,保佑两只雄虫都毫髮无伤!」 「医官呢,快叫皇宫内的医官过来,还有佩戴精神力屏蔽器的军雌,把下面两只雄虫给我分开!」 「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是拿雌虫的命给我堆,也得给我把雄虫分开!」 有军雌踌躇道: 「可是大臣,这可是虫神审判啊,我们是不能无故阻拦的!」 「虫神你妈!虫神你妹!虫神你老母啊——」 大臣目眦欲裂,吼道:「还不赶快给我去啊——」 「等等!不用去了,结果好像已经出来了,一只是站着的,还有一只血肉模煳的......」 有眼尖的虫看到两道模煳的影子,本来下意识想说死了,但是顶着大臣杀虫的目光,转了一个弯,眯着眼睛道: 「已经......倒下了。」 白色的浓雾尽去。 李雪莱虽然稳稳站在原地,可是他瞳孔却是紧缩的,看着胸口插着一柄蓝色光剑,躺倒在地上的加沙,胸口渗出的潺潺鲜血染红了礼服,浸透身下的瓷砖,流成一道红色的小水潭。 刺目,刺鼻,刺心。 他脑子里,还在反覆迴响,方才诡异的一幕。 就在李雪莱提剑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加沙在权杖上积蓄的精神力一散,可是李雪莱的剑风已经来不及收回了,就这么直直插进对方身体。 不! 更像是加沙自己怼上来的。 如果不是李雪莱最后收了力道,又将剑刃偏离几分,那一剑就真的捅进心脏了。 李雪莱指尖微微颤抖,才发觉后背全是冷汗。 剑刃刺破胸膛一寸之际,那只惯会伪装,带着温和笑意的虫,罕见的露出一抹释然又愉悦的笑容,双臂张开,似乎就在等着这一瞬间。 加沙亲飘飘的声音,在精神力爆炸下,似烈风灌入李雪莱的耳朵。 「如果不能自由的活下去,那选择自由的死亡,是不是也是一种勇敢的解脱呢?」 「雪莱......」 「你记得吗?」 李雪莱一瞬间心脏骤停,忘却了唿吸,耳鸣阵阵。 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 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 也是他现在忘却的话。 [雪莱,你今天在雌雄繁衍歷史课上的作业又没有完成,我身为班长,必须要对你提出警告了!如果你再不交作业,我就......] [加沙,你会怎样?] [我,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哎!看来我又得写两份作业了。] [加沙......其实你就算不交作业,也不会造成什么后果。] [我知道,花园里的老师们都很温柔,可是我不想辜负他们辛辛苦苦教授我们的知识!] [呵呵!如果你知道他们在晚上,拿你的衣服都在做些什么的话,你就不会用温柔来形容他们了。] [啊?雪莱,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不重要的事情。] [雪莱,你在写什么东西?我看看......] [呜,整个虫族的星球都是空洞的,琐碎的,腐朽的,即将灭亡的。] [很难去说,究竟是握着武力与政治的雌虫有意将他们养成这样,还是具有精神力安定作用这一雄虫的壳子天生如此。] [因为他们的作用,仿佛除了安定雌虫的暴动外,毫无用处。] [他们心甘情愿,自鸣得意的沉沦。] [也许......这是他们心甘情愿,又无可奈克的选择,接受自己的命运。] [他们?] [雪莱,你为什么用的是他们?你也是虫族的一只小雄虫,应该用我们才对!我们都是一家虫!]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迟早要离开这个星球!] [可是老师说,外面的混沌宇宙里有大怪兽,专门吃我们这些柔弱的小虫子!] [无所谓,待在这里,才是慢性自杀,如果一生都像工具和木偶一样,禁闭在这颗没有未来的星球里,我会......] [雪莱,你会怎样?] [我会选择自己的死亡......] [唯有死亡让伟大的灵魂解脱,唯有死亡是众生平等的自由......] [雪莱,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我觉得你好厉害!你和其他的虫都不一样,我也想像你成为一只特立独行的虫!] 宿命的敌人,往往由自己培养出来。 第216页 「加沙,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吗?」 李雪莱脚步不稳,身子趔趄地后退了几步,整个虫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一只有力的臂膀,从后面撑住他的后背。 尤利西斯第一时间就冲过来,到现在他的心尖都是发颤的,气息不稳道:「雄主,你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森绿色的眸子寸寸巡视李雪莱的身体,好在雄虫只是面色有些发白,礼服沾染灰尘,但是没有什么伤口。 李雪莱像是终于撑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握着尤利西斯的胳膊,低下头不敢去看,余光只能看到一抹刺目的红,颤声问道: 「他死了吗?」 尤利西斯随意扫了一眼胸口插剑的加沙,有着上过战场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是否是致命伤,随后就将注意力落在李雪莱身上。 随口道:「没死。」 不过也快了,如果放着不管的话。 但和尤利西斯没啥关系。 李雪莱忽然松了一口气,余光见到无数道虫影朝加沙飞去,还有的军雌提着药箱和扛着治疗仓,看这个架势,加沙应该是死不了了。 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精神力的枯竭带来沉重的疲惫,李雪莱身子一软,视线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前,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 「尤利西斯,我们赢了。」 尤利西斯稳稳接住自己的雄主,森绿色冰冷的眸子少见的柔和,眼眶微微泛红,他语调沙哑也回了一句,又像在自言自语: 「雄主,您的胜利,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第86章 [雄虫诗人已死] 虫神新历1259年,8月15日,10:10 七天前的的一场虫神审判,足以被铭记在虫族的歷史中,也足以改变整个威兰德星球的现状。 就在七天后,同一时间,星网上仍旧热热闹闹讨论帝国唯二s等级的雄虫。 他们战斗的英姿,播放量早已以破亿来计算。 与此同时,帝国圣法尼大学名下虫族繁衍歷史研究院,顺应潮流,上传无数近些年来的研究声明: 《雄虫与雌虫真正的关系》、《提高雄虫基因等级的真相》、《两个纪元前真正的虫神不再是个古老的神话》、《两次宇宙爆炸对虫族真正的影响》、《虫族这一雌多雄少的未来兴亡问题》、《提高生育率真正的教培姿势》...... 而这些研究声明的发表者正是帝国有名的研究疯虫—— 梅根! 其实帝国基因研究院早在数十年前,就曾经探讨过雄虫精神力等级随着歷史不断退步的缘故,这其中是否与雌虫他们过度保护的缘故? 但是在帝国雄子越来越少,物以稀为贵的现状下,所有的雌虫恨不得建造一个金屋子全方面保护雄虫,更别提雄子本身就具有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对他们的诱惑。 种种因素加持下,雄虫这两个字早已在帝国被神化。 对于那些一辈子都不能拥有一只属于自己雄虫的雌虫们,更是以一己之力的想像,为雄虫这一神话地位添砖加瓦。 雌虫一边渴望雄虫,一边又忍不住意淫雄虫。 雌虫一边想要全方位保护雄虫,一边又将塑造更大的笼子弱化雄虫的能力。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一个伟大且长存的种族,一定是同甘共苦,互相帮扶,共同度过难关的种族。 可是雌虫却剥夺了雄虫独立面对危险的机会,而数年的歷史,也让雄虫丧失了独自成长的能力。 他们本该同根同源,互相帮扶,却又不断互相伤害,彼此怀疑。 就像在李雪莱与加沙,在虫神殿内的战斗一样。 在那一天之前,根本不会有任何一只雌虫相信,雄虫也会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更多雌虫,只愿意相信,雄虫在床榻上的武力值,更别说被整个世界扭曲的雄虫,还有些十分折磨暴力的手段。 其实在自然界里,这本来就是十分不合理的现状,明明是同一个种族,没道理此消彼长,他们一定拥有能够互相弥补彼此缺陷的密码。 而李雪莱和加沙在整个虫族的见证下,彻底解锁了这个密码。 星网上又弹出来一个研究报告,一瞬间成为热搜的最顶端,因为上面署名的提供资料的联合虫,除了梅根这个研究员外,还有一只虫的名字: 李雪莱! 发布的研究报告则是:《论后天提升雄虫精神力等级的具体方法》。 长达几万字的报告内容,彻底颠覆整个虫族对雄虫的认知,原来雄虫的基因等级和精神力等级,可以靠后天提高的。 而这一报告的真实性,有李雪莱和加沙这两只原本是a级雄虫的现实例子,已经不需要去怀疑其真实性了! 然后又是一颗炸弹在整个星网上爆炸。 紧接着在李雪莱的提议和实践之下,雄保会的虫用花园里的雄子做了研究,并且发现了一种,不需要教培和提供信息素的方式,也能安抚住雌虫的精神暴动。 具体实践的研究手册也有相应的报告为证: 《根据雄虫精神力等级解决雌虫精神暴乱的具体操作(加粗:不需要身体接触)》 「李雪莱阁下!关于您之前提出的,一只雄子控制自己精神力为雌虫解决精神暴乱和虫肢僵化的问题,我特地与雄保会合作,发现这确实是可行的!」 第217页 「可是比起标记教培,雌虫精神力稳定的时间短了许多,而且若是雄虫不提供信息素的话,那么雌虫依然会迎来发情期,这个问题......」 李雪莱坐在瑰拉庄园的会客室里,看着面前激动疯狂,眼眶青黑,大约半个月都没睡觉的研究员梅根,难得耐心回復他: 「那就用仿真信息素,以往不都是这样,毕竟帝国的雄虫确实很少,就算是现在锻鍊雄子们控制精神力的能力,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显着效果的。」 梅根屁股往沙发前挪动一寸,直起身子,激动道:「李雪莱阁下,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如果是您这种s级雄虫的精神力,您一次可以解决多少只雌虫的精神暴动?」 李雪莱拿起桌角上的白金骨瓷杯,幽幽吹了一口红茶,浓雾模煳了他的眉眼,他慢条斯理道:「那天虫神殿里一共有多少只雌虫?」 他有些记不清了。 梅根想都不想道:「按照虫神殿的格局和大小,能容纳三万只雌虫!」 李雪莱落下茶杯,膝盖交叠,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是梅根的神情一瞬间极致的疯狂,血沖脑顶:「您的意思是像您这种s等级的雄虫,一次性可以为三万只雌虫解决精神暴动!!!」 李雪莱纠正道:「只是暂时而已。」 如果不是彻底的标记,那也就不是彻底的解决。 说解决也不太正确,其实更像是一种镇压。 因为同样是s级,雄虫的精神力比雌虫天生要强大一些,体现在控制方面。 但是同样一只s级雌虫,他们的身体能力,如果彻底虫化的话,一般雄虫也毫不是对手,毕竟雄虫身娇体软。 不是每一只雄虫都和李雪莱和加沙一样,从小就锻鍊身体,学些稀奇古怪的技能。 梅根手里拿着面板,疯狂的记录着自己得到的信息,醉心于研究的他,哪里还有什么理智,看着李雪莱的神情布满了疯狂和迷醉,就像看着一道令他痴迷的方程式一般。 他手指在键盘上颤抖,激动问道:「李雪莱阁下,请容许我再一次的失礼,请问你能和我交......」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双青筋毕露的大手已经抓住梅根的后衣领,像扔沙包一样,将整只虫子扔出了窗外。 天空只剩下一道黑色的残影。 还有残留的大吼:「配啊啊啊啊啊——」 李雪莱呆呆地看向天边的影子,像是一时看呆了。 伴随着梅根划破天际的哭喊,还有一道机械般的嗓音,在李雪莱的脑海里不停的播报: 【滴!滴滴滴!】 【观测目标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4号李雪莱(地球名:李鹤年),您好,本服务中心怀着郑重又喜悦的心情告知您,本次服务『舔狗的完美人生』项目,所有记录的观测时间,到此结束!】 【你所有的统共五次观测记录,及过去,当下,以及无限未来的时间内,所有权和解释权都将属于本服务中心,非常感谢您与我方服务狗『天勾』的完美合作,本次观测离不开您的努力与配合!】 【再次感谢您的配合和付出!】 【感谢您将人生的失败经验,痛苦的情感经歷,悲惨的挣扎画面,以及所有负面情感提供给我方,您的失败将会是我们最珍贵的资料,以供未来星际人借鑑和治疗和解压(具体用途以下省略阿爸阿爸字)。】 【您本次服务的所有项目都将结束,请您珍惜,您最后,有且只有一次的生命!】 【最后,重复一遍我们舔狗服务中心的口号:】 【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 【失败乃成功之母,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共同谱写『舔狗的完美人生』吧!】 【对了!不得不说,你战斗的英姿还不赖,本天勾大人会永远记得你的!雄虫李雪莱,来自异世的灵魂,自由的诗人李鹤年——】 李雪莱看向玻璃窗台外,一抹化为流光的黄色身影,一时久久出神,听到最后的话,嘴角微勾。 这只狗最后难得吐出一块儿象牙来! 这时,一只手不容置疑勾起他的下巴,强迫李雪莱看向自己。 尤利西斯眯着眼睛,眼底是择人的审视和占有欲,他幽幽问道:「怎么?雄主你还真想和他交.配不成?」 李雪莱挑眉看向面前的虫,不置可否,逗弄道:「如果是呢?」 尤利西斯的心情一瞬间阴云密布,眼底幽深的浓绿遍布杀意。 走进来的雌虫,衣服有些凌乱,像是风尘僕僕赶回来,穿着通体白色的西服,领口的同色笔挺衬衫爆开一颗纽扣,能看见里面挺直的锁骨和小麦色健康的肤色。 雌虫手里还拿着一束刚刚新採摘的蓝色花朵,用着透明的装饰带包装好,繫着绿色的丝绸缎带。 花朵上凝结几滴水珠,在阳光下像是晶莹剔透的钻石。 本来好心情的尤利西斯,刚回到家,就准备把自己亲手採摘回来的美丽的花朵送给自己的雄主,顺便再和自己的雄虫亲亲热热。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就有一只不长眼的臭虫子,在自己的地盘明晃晃的勾引自己的虫! 这谁能忍得住! 李雪莱闲适地靠在背后的软皮沙发上,嘴角方才还挂着社交礼节的笑容,此刻多了几分真实的愉悦,看向面色阴沉,刚进门的雌虫。 第218页 他脚尖轻晃,笑问道:「尤利西斯,不逗你了,梅根只是来问些研究上的事情,你把虫丢出去,是不是太过火了?」 「过火?」 尤利西斯大步上前,直接勾着李雪莱的肩膀,坐在他身旁,眯着不悦的眼睛,冷笑道:「我对他已经够善良了,要是按照我以前的脾气......」 李雪莱看着怀里被雌虫硬生生塞进来的花,捻了捻冰凉柔软如丝绸的花瓣,挑眉笑道:「你会怎样?」 尤利西斯眉眼划过一道杀意,光是想想李雪莱和别的虫交/配的画面,他胸口的戾气就如浓雾扩散,怎么也控制不住:「我杀了他!」 李雪莱嘆了一口气,拉过雌虫的手落在唇前:「尤利西斯,你还怀着虫蛋,打打杀杀不好。」 尤利西斯咬牙,心想那还不简单,捏紧了拳头:「那我就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看梅根这只臭虫还有没有精力,跑到李雪莱面前蹦跶。 这几天因为研究雄虫精神力的事情,那只臭虫没少来烦他们,尤利西斯早就忍无可忍了。 李雪莱用温软的手心包裹住对方的拳头,顺势揽住雌虫的腰,发觉对方原本的腰线比之前软了几分,他大手摸向雌虫的肚子,声线柔和道: 「好,就知道你是最善良的虫了......」 「高兴一点?」 「你还怀着虫蛋,心情不好,会影响身体健康的。」 雄虫亲密的抱着自己,用最温柔磁性的嗓音安抚自己,按理说尤利西斯早就该被迷得灵魂升天了。 可是他却愤懑地按住李雪莱的肩膀,抿着声线冰冷道:「李雪莱,你天天虫蛋虫蛋的,是不是没有这个虫蛋,你当初早就远走高飞了,根本就不会回来!」 说道后面,尤利西斯眼眶都腥红了,死死盯着面前的雄虫。 李雪莱反手握住自己肩膀上紧绷的手背,拉着雌虫的手落在自己唇瓣前,温热的吐息喷洒道:「尤利西斯,你真是冤枉我了,难道你就对自己一点都没有信心吗?」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手背,尤利西斯指尖颤了颤,半边胳膊都麻了,一向不可一世的雌虫此刻却抿着唇不说话,颇有些倔强的意味。 尤利西斯心绪复杂,自从虫神殿后,按理说他不该这样怀疑李雪莱对自己的感情。 可不知道是不是怀了虫蛋,激素水平不稳定,又或者他心底还是对当初李雪莱能毫不留恋离开的瑰拉庄园,打从心底里恐惧。 李雪莱一看雌虫这种倔强又不服输的表情,就知道他心底在担心什么,将雌虫的身体搂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信息素包裹住身子僵硬的雌虫。 李雪莱吻向尤利西斯的唇,含含煳煳道:「不会的......」 尤利西斯浑身一个激灵,身体却在信息素的作用下控制不住瘫软,一只手紧紧揪着李雪莱的衣领,他红着眼眶问道:「不会什么?」 李雪莱含着雌虫的唇角,分出一口气道:「不会再离开了......」 「尤利西斯,就算当初没有这颗虫蛋,我也会回来找你的。」 因为李雪莱更想知道那个答案。 那个让一向占有欲爆膨,精明算计的雌虫,能违背本能也要送他离开的理由。 李雪莱已经知道了。 尤利西斯一向精明算计,却总是对自己的雄主犯煳涂,更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毕竟李雪莱不论是作为雄虫也好,还是本身的魅力而来,这只雄虫都太过完美了。 尤利西斯其实打从心底不敢置信,李雪莱真的心里有他。 「真的吗......不是因为虫蛋,只是因为我......」 尤利西斯瘫软在柔软的沙发上,衣领早就被李雪莱解开,胸膛起伏不定,扬着头却倔强地看向身上的雄虫,一只手扣住雄虫的脖子,指尖流淌的是柔软的黑髮,带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瘙痒。 痒到了心底。 就在这个时候,李雪莱忽然拉住雌虫的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枚银环,问都没问,直接套进雌虫的无名指上。 骨子里,一瞬间暴露了李雪莱心底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尤利西斯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雄主,这是?」 「戒指。」李雪莱深邃的眸子,专注看向身下的雌虫,问道:「喜欢吗?」 虫族的世界里,没有结婚戒指的说法,因为虫纹上的标记和胸口上的家徽,才是说明一切的证据。 可是李雪莱还是想将这个戒指,戴在尤利西斯的手上,出于他灵魂里铭刻的记忆和传统。 还有仪式感。 尤利西斯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其实他不懂这个举动的意味,可一瞬间又懂了什么,他胸口酸胀,喉咙沙哑只能吐出两个字: 「雄主......」 精緻的银环刚刚够圈住一根指腹,就像专门测量过,银环里面镶嵌了两种颜色的秘石,半边是如森林般茂盛的绿色,半边是如波浪般的深邃蓝色。 就像密林和大海,往往彼此相邻,又很难相交。 可只需要一阵无名的风,波涛滚滚的大海就能席捲幽深的密林,震盪不休。 这是李雪莱亲手铭刻的戒指,这个世界,仅此一对。 李雪莱又掏出一枚同款的戒指,放在雌虫的手心,说道:「这枚你给我戴上?」 尤利西斯握着冰凉的戒指,指尖都在哆嗦,他小心翼翼的将戒指套在李雪莱的无名指上。 第219页 两只虫心有灵犀的十指相握。 肤色不同的手紧密纠缠在一起,彼此温度重合,手心都有了细密的汗珠。 雄虫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原本干干净净的手凭空出现一枚戒指,还和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尤利西斯打从心底里伸出无限的满足,就像是破碎空洞的灵魂,被面前的雄虫彻底填满,死而无憾。 李雪莱一愣,垂下头颅,吻去雌虫眼角的泪珠。 「尤利西斯,这下,别再担心我会离开了......」 尤利西斯眼角通红,森绿色的眸子又是惊人的占有欲和爆炸的情愫,他拉着李雪莱那只带着戒指的手放在自己的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指尖用力,声音沙哑道: 「雄主,今天该补上昨天缺的灌溉。」 雌虫的身体构造到底和人类不同,即使在怀蛋期,也并不限制和雄虫亲密,甚至他们的欲求更加强烈。 因为激素水平不稳定的缘故,更需要时时被雄虫灌溉,还有信息素的安抚,这样虫蛋的生长才会更加健康。 不过大多数的雌虫也没有这种机会。 他们更多的会选择在第三个月后,虫蛋成型,就去医疗机构将虫蛋生生掏出,放在保温箱里养育,雌虫身体强悍,虽然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但是说不痛是不可能的。 更不会有雄虫,像李雪莱这样,每日都为自己的雌君灌溉。 但是李雪莱早就和尤利西斯商量好了,他们会陪伴虫蛋,直至破壳。 李雪莱指尖微微摩挲,感受手心那团逐渐变软的肚子,羽毛般的吻落在尤利西斯冷硬的下巴上,轻声道:「好。」 「尤利西斯,谢谢你......」 「在这个世界,给了我一个家。」 ------------------------------(终) 第87章 [加沙专属小剧场]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6月6日,晚11:55 加沙抱着一本厚厚的硬皮书,步履平稳,姿态优雅的走在洁白的走廊,几米远的距离,迎面走来两只一高一矮的雄子。 一只黑髮蓝眸,一只金髮紫眸。 他们虽然发色各异,眸色各异,气质也截然不同,但是相同的是,他们身上都穿着同样洁白修身的白色衣服。 这种特质服装是用高等级虫蛋里面残留的柔软虫丝制作而成,坚韧异常,就连光能子弹都打不破,而且具有保温效果,不仅满足雄子的生活需求,又满足了贴身安防问题。 哪怕是在军部里面,也是一件难求,价值千金,这种坚韧异常,又轻便舒适的法衣若是用在军部,对那些需要与异兽厮杀的雌虫,一定有大大的好处。 可就在思柯蕊特花园中,这些压根就不用上战场的雄子,一只虫衣柜里就有换洗的几十套。 就像制服一样,他们洁白笔挺的修身外套,胸口处还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用坚韧的金色虫丝绣了一个大大的a。 因为他们都是a级雄虫。 a级雄虫在整个帝国的虫口中,只占有0.0009%,而今年成年的雄子中,a级别的雄子仅有他们三只而已。 加沙面带和煦的笑容迎了上去,「雪莱,诺伽尔,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有回去休息?」 金色紫眸的雄虫第一个挥手,立刻脚步雀跃上前几步,面带惊讶的喜悦:「嘿!加沙!你又在图书馆看这么晚的书啊?都说了对眼睛不好的。」 加沙笑问道:「谁说的?」 诺伽尔立刻指向身侧的虫,眼底慢慢都是信任和信服,「雪莱说的!他说晚上看书,会近视的!」 几只虫又简短的聊了几句。 然后刚才还一脸喜悦和激动的诺伽尔,忽然捏着袖口,有些侷促道:「加沙,你想好了吗,明天......」 加沙打断话,转而提及道:「明天就是我成年的日子。」 诺伽尔讪讪的闭嘴,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身旁的黑髮雄子。 李雪莱蓝色的眸子如大海般平静,细看眼底又有淡淡的哀意,他适时道:「加沙,成年礼物。」 加沙看向面前,一个黑色的手掌大小丝绒方盒,上面繫着蓝色丝绸蝴蝶结。 他礼貌接过,捏着盒子的手微微泛白,却仍旧挂着温和的笑意:「谢谢你,雪莱,我一定会收好你的礼物。」 李雪莱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就要与加沙擦肩而过。 诺伽尔干着急,可却不能多说什么,因为雪莱早就告诉他,整个花园里面是没有秘密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 加沙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虫,忽然提及道: 「对了,雪莱,你前天打伤雌虫保育员,这件事情已经被莱登园长知道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赶回来了。」 李雪莱脚步一顿,不见丝毫惊慌,肯定道:「园长参加的可是四大军团分配今年雄子的会议,在那些军雌们没有吵出一个定论之前,他没有那么快回来。」 「这样啊,」加沙天青色的眸子一闪,笑了笑,恭喜道:「那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 李雪莱嗯了一声,看向身后一道紧闭的银质门,意味深长道:「加沙,如果你已经考虑好了,其实可以和我们一起......」 加沙打断道:「我已经考虑好了,毕竟......」 「每一只雄子都会成年的不是吗?」 第220页 加沙眸光平静,对上那双有着湛蓝天空般宽广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计算好的弧度。 李雪莱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虫各有志,祝你......余生平安快乐。」 加沙看着李雪莱头也不会的离开,就连脚步都带上了风的弧度,心底见怪不怪,这只虫总是这样,似乎对离开这个花园,离开这个星球,有着疯狂的期待。 真是可笑。 可笑。 一只看不清现实的蠢虫。 他回头走向自己的房间,一边走一边解开蓝色的蝴蝶结,蓝色的缎带随意扔在洁白的地上,就像断了翅膀的鸟儿。 打开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面是一个玻璃球,玻璃球里是一整片宇宙,一半黑夜,一半蓝天,里面灌注的特殊漂浮液体,飘着细细碎碎的星星,看起来缥缈又璀璨。 倒映在一双碧空如洗的天青色的眸子里。 加沙勐地将黑色的方盒盖上盖子,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但是这抹讥讽的弧度,又很快淡去,等银色的铁门识别自己屋主的身份,徐徐打开,加沙又恢復了往常和煦温良的笑容。 就是这抹笑容像是计算好似的,就连嘴角的弧度,都勾勒成精密的角度。 「呜......加沙你回来了......」 加沙刚一踏进屋内,就听到细细碎碎的暧昧语调,沙哑的语调带着勾引的意味。 加沙表情不变,继续朝房间内走去,看到洁白平整的床上躺着一只衣衫不整的虫,一头银色的长髮铺散在床单,莹润的肌肤比洁白的床单还要晃眼。 加沙嘴角带笑,余光瞥向床头柜上的机械钟錶:12:00。 原来如此。 「加沙,今天是你成年的日子,在你觉醒信息素这个重要的时刻,让老师来陪伴你好吗?」 床上的雌虫,披着欲挂不挂的毛毯,见加沙没有拒绝,面带自信的笑容迎上去,光脚走在地上,行动间能看清雌虫矫健的长腿,和身体的弧度。 比亚雌更有力,比军雌有优美。 「恩斯老师?」 加沙面带柔和的微笑,天生的亲和力叫虫心生好感,他问道:「原来花园派你来为我度过成年夜,你就不怕我像雪莱一样,也将自己的老师打出去?」 银髮雌虫面带包容的微笑,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加沙的脸颊,他道:「你不会的,老师知道你和李雪莱阁下不一样,你从来都是一只温柔善良的雄子,所以老师想帮你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 加沙微微偏头,主动将脸颊贴上雌虫的手心,天青色的眸子带着一抹懵懂和天真:「原来老师你一直是这样看我的啊?」 善良?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恩斯老师见此,眼底划过一抹喜悦。 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成功搞定这只雌虫了,又因为近距离接触了加沙,雄子迷虫的信息素一个劲儿涌向自己的毛孔,他身体的温度渐渐身高。 恩斯有些难耐的摩挲小腿,原本修长美丽的手忽然扣住加沙的手腕,力道却不容置疑拉着加沙朝床上走去。 「加沙,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加沙被拖着往前走了几步,视线却凝在自己的手腕上,那只捏着自己胳膊的手。 恩斯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见身后的虫不走了,有些疑惑扭头看去,这时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反扣他的手腕,直接将他抵在了一旁的桌子。 恩斯爬在桌子上,冰冷的桌面叫他打了一个哆嗦,肩膀上披着的毛毯也在动作间掉在地上,被一双洁白的皮鞋踏在上面,踩出一个不平的脚印。 「加沙?」 恩斯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被反扣在后背,只能被迫爬在桌面。 背后响起一道清冽柔和的嗓音: 「老师,谁说一定要去床上了,在书桌这里不是更方便。」 恩斯方才不安的情绪,此刻却被虫勾起兴趣来,他早不是一无所知的雌虫了,知道有些雄虫会有些怪癖,可是没有想到一向最是循规蹈矩,堪称乖宝宝的加沙也会有这样的兴致。 恩斯顺势趴在桌上,放松紧绷的肌肉,展现自己身后最吸引雄虫的线条,他气喘道:「看来是老师以前不太了解你,加沙,就用你喜欢的方式来吧。」 铺天盖地的信息素顿时充斥整个房间。 引得身下的雌虫战慄不休,脚背绷直,脚尖死死撑在冰凉的地面,脚指头都快要撑不住地面了。 加沙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看着雌虫的丑态,眼底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审视,他幽幽道:「这可是老师你说的,用我喜欢的方式。」 恩斯已经彻底迷醉在信息素里,哪里听得到雄子的话,一个劲儿地喊出自己心底的渴求,就像一只彻底失去理智只会发.情的野兽。 「呵......」 加沙眼底划过一抹讽刺,用手捞起地上的毛毯,盖在雌虫的后背,也挡在自己和雌虫的中间,因为这样他的身体就不用触碰满身大汗的雌虫。 加沙一只手压在恩斯老师的脖子上,动作几乎毫不怜惜,甚至差点将雌虫掐死,可是全程他的目光一直冰冷理智,看向角落里的时钟。 一直到上面的时间显示:6:30。 加沙松开身下的雌虫,在他一个卸力后,本该拥有强大身体能力的雌虫,此刻就像个瘫软的烂泥,趴在地上,晶莹的口涎滴在地面。 第221页 加沙眼底划过一抹嫌恶,他抽出桌上的一次性纸巾,反覆擦拭自己的手,就连指甲缝和指缝都没有放过。 加沙去隔壁的浴室,慢悠悠地洗了一个澡,其实他有些轻微的洁癖,倒不是身体上的洁癖,而是心理的。 比如特别厌恶一样东西和虫,对方碰自己一下都犯噁心,和自己唿吸同一片空气都难以忍受。 而心底认同一只虫的话,那对方哪怕在泥地里打滚,他也能坦然触碰对方。 8:30。 加沙洗了两个时辰的澡,虽然他平常洗澡也要一个小时,但是这次洗的格外长,未免有他刻意拖长时间的缘故。 等换了一套新的制服后,加沙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髮,一边走向卧室。 每一只雄虫在花园的房间,里面的功能都是一体化的,足足一百平米的空间,是卧室,也是浴室,更是书房。 加沙带着浑身的水雾,走到床边,看着还趴在地上,浑身凌乱的雌虫,用脚踢了踢对方,语调冰冷道:「喂!你怎么还没有走?」 连老师都不叫了。 都做了那种事情,继续叫老师,加沙心理上犯噁心。 不得不说,他忽然理解了李雪莱的举动,毕竟有一瞬间,加沙也想掐死面前的恩斯。 地上的雌虫睫毛颤抖,其实早在加沙从浴室里出来他就醒来了,毕竟雌虫的身体素质高,不可能真的彻底沉睡。 就是昨天恩斯迷醉在信息素里,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理智回笼,他才意识到面前的雄虫压根不是他看到的那样。 但是a级雄虫的信息素太美味了! 恩斯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摸向自己肿胀的喉咙,神色复杂看向对面冰冷的雄虫,声音暗哑道:「加沙,你觉得昨夜老师的表现怎么样?」 加沙将手里的毛巾随意扔在一旁,淡淡道:「不怎么样,你叫的声音太大了。」 说到这里,加沙表情一凝,啧了一声,有些后悔自言自语道:「早知道,昨天就把嘴巴堵上了,该死的......」 恩斯摸向自己红肿的喉咙,到现在他才能感受到,昨天雄虫掐他的力道,那种窒息濒死的感觉,真的是与死神擦肩而过。 「这样啊,如果加沙不喜欢的话,那下次......」 「下次!?」 加沙一把掀起昨夜被恩斯躺过的床单,连同上面的枕头和被褥都扫在地上,他冷笑道:「老师,你怎么知道还有下次呢?」 恩斯表情一僵,心底懊恼看来是没有机会给加沙做雌侍了,虽然可惜,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立刻顺着雄虫的话道: 「老师已经知道加沙的喜好了,会将这一次的数据和感受记录到你的档案里,对以后你挑选雌君也方便一些。」 加沙直接平躺在只有丝绒垫子的床上,双手平整放置在腹部,闭目道:「滚出去,顺便把有你气味的东西也带走。」 恩斯看着浑身萦绕疏离和冷漠的虫,几缕银色髮丝黏在唇角,他动作轻微整理地面上的东西,然后抱着地上的床单被褥准备离开。 就在刚踏出门口的时候。 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恩斯老师,你知道花园里......」 「有雄子逃走了吗?」 恩斯脚步一顿。 「还是两只a级雄虫。」 恩斯瞳孔地震,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下意识回头。 就看到枕着脑袋,眼神睥睨看向门口的加沙,那双天青色的眸子眼底浓浓的兴味和恶意。 6月7号,14:45。 加沙昨夜一夜未睡,就在整个花园里都陷入震动的时候,他却安安稳稳在房间里补了一个午觉。 等醒来的时候,才发觉已经是下午了。 加沙眼底划过一抹兴味,看着门口乌泱泱涌进来的花园保育虫,一边含煳应付他们的问题,一边被莱登会长接去雄保会。 雄保会的门口,一见到加沙,对面的莱登会长就哭得涕泗横流:「加沙崽崽啊!园长现在就只有你一只虫虫了!」 「雪莱崽崽和伽尔崽崽,他们,他们都抛弃了我呜呜呜呜......」 莱登会长如何想,都不明白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虫崽,怎么会做出抛弃他这个『老父亲』的丧心病狂之举。 加沙不以为意,表面上却挂着一幅担忧伤心的表情,他迎上去:「怎么会这样呢,院长,雪莱和诺伽尔一定只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们只是不懂事而已。」 在加沙的安慰下,从雄子『私奔』后就被无数虫谩骂的莱登,终于恢復了平静。 莱登紧紧握住加沙的手,泪眼花花道:「园长现在只有你了,沙崽啊,你不会也逃跑吧?」 加沙眼皮子跳了跳,立刻扬起一抹温和亲切的笑容,他说:「园长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做的。」 眼看莱登又要哭诉些有的没的,加沙立刻打断道:「雪莱和诺伽尔呢?听说他们受伤了?」 说起正事,莱登立刻朝着雄保会里面走去,一路上为加沙说明了叫他赶过来的情况。 「沙崽啊,园长真的是没有办法了,雪莱崽崽他们从爆炸的飞行器里跳下来,伽尔崽崽还好,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可是雪莱崽崽......」 「雪莱崽崽他......」 院长说到伤心处,泪如雨下,凝噎哽塞。 好在他们已经进了雄保会,一件通体洁白,特质的房间里,围着四只身穿军服,气势不俗的雌虫。 第222页 只是每一只雌虫军服上的肩章花纹,还有胸口的绶带颜色不同,代表他们来自不同的军团。 加沙没有关注这四只雌虫,只是掠过他们,看向趴在床上的一只黑髮雄虫,他嘴角的笑意一僵,瞳孔收缩。 洁白的床单早已被鲜红的血染红,就连一尘不染的地面此刻也流淌着蜿蜒的血溪。 加沙知道莱登会长方才的未尽之意了。 床上的雄虫情况实在不好。 身躯染血,黑髮沾满灰尘和泥土,肤色惨白到像个死虫,半个身子都血肉模煳,碎裂的飞行器瓷片密密麻麻插在后背,深可见骨,一时分不清是机甲的脆片,还是碎裂的骨头。 莱登面色青白,一边用帕子擦着眼泪,一边为加沙说明道: 「可怜的雪莱崽崽啊,他,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爆炸的飞行器,首当其冲冲击了他的后背,那些裹挟气流和火焰的瓷片,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可是他现在处于昏迷,又无意识释放警惕的精神力,我们现在谁都接近不了他!」 穿着白大褂的军医满头大汗,急得原地转圈。 而那四位军团长,都是拥有帝国顶尖s+精神力的雌虫,此刻在a级雄虫精神力的反抗下,一个个都控制不住,出现部分的虫化。 眸子亮起了野兽般的束瞳,还有的嵴背鼓动,隐隐有释放虫翼的趋势。 「该死的!」 一头红髮的第一军团长,亮起了红色的束瞳,瞳仁却是赤金色的,闪着明明灭灭的光,炎尼奥咒骂道: 「这样下去根本不行,那只雄子十分抗拒我们接近,就算我们现在冲过去,别说把他扔进治疗仓了,一旦近距离闻到他的鲜血,不虫化活吃了他都算好的!」 带着金丝眼睛的雌虫,是唯一一只没有虫化的虫,可细看眼底却有一股漠然,似乎他压根不怎么在乎雄虫的性命,所以才不着急,法斯特冷静道: 「那就封闭感官,再这样下去,那只雄虫会死的!」 「你们谁去?」 此话一出,四大军团长沉默了几秒。 居然无虫自告奋勇。 这件事情风险太大,别说他们能不能维持理智,就算是为了救雄子,可一旦近距离接触雄子的鲜血,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 都是帝国的军团长,获得至高地位和名誉的同时,他们都是浴血奋战走到今天的。 谁都不想因为一个阴差阳错的失误,落得伤害雄子的罪名,哪怕是无意的,别忘记了,这里就是雄保会! 帝国对雄子的保护堪称苛刻和变态。 第二军团长卡桑德拉和第四军团长科尔都是面色凝重,心底却在飞快算计这么做的好处,还有...... 值不值得赌一把。 毕竟救活一只濒死的a级雄虫,对于他们堪比拯救了半个帝国,是可以写在军队档案上的。 「我去吧。」 「该死的!你们这些胆小的虫子,我去!」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加沙已经知道了莱登会长特地接自己来的原因,下意识看向发出另一道声音的虫子,一头红髮,气质嚣张暴戾的虫,然后就毫无兴趣,收回了视线。 炎尼奥冷冽狂暴的表情一凝,野兽般的束瞳也望向了加沙,望进一双天青色的眼眸中。 就像干裂燃烧的大地一瞬间被冰凉的雨丝浸润,再也生不出丝毫的戾气和暴躁,连带隐隐不安狂躁的精神力也有片刻的安宁。 炎尼奥这只虫,傻了足足有好几秒,大脑出现片刻空白。 雄虫!? 一旁的军医担忧道:「可是阁下,您没有处理伤虫的经验。」 加沙已经接过军医手上的应急医疗物品,他挂着温和的笑,安抚道:「没关系,你可以在一旁指导我,毕竟只需要处理简单的外伤,内伤的话,只需要将雪莱放在治疗仓里面就行了,不是吗?」 雄虫清冽又温和的嗓音,就像一场春雨,连带着方才焦灼的气氛,都稳定下来。 莱登会长擦着额头上的汗,就像看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沙崽啊,一切就拜託你了。」 法斯特冷静分析道:「让雄子去接近雄子,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可是昏迷的雄子若是受到了外界的刺激,也不排除一瞬间用精神力攻击的状况。」 雌虫灰色无机质的眸子,淡淡审视面前这只看起来弱不禁风,温温柔柔的雄子。 「李雪莱阁下是a级的精神力,若是一瞬间奋力反抗,不排除又伤害一只雄虫的可能。」 炎尼奥立刻回神,快速瞥了一眼这只异常温柔好看,浑身都充满烟雨青草气息的雄虫,只觉得唿吸有些滚烫,想都没想道:「还是我去吧!给我带上束缚环,这样就排除了伤害雄子的可能,真要有不对劲,你们也能第一时间阻止我。」 加沙坦然面对雌虫冰冷的审视,温声道:「没关系的,我的精神力也是a级。」 语气平静又平淡,就像在做自我介绍。 军医若有所思道:「哦,a级,a级也行,等等!又是一只a级!!!」 而此话一出,现场的虫又陷入了呆滞,所有虫用冷冷的目光,插向缩在角落里的莱登会长。 几大军团长,不如说帝国每一只雌虫都明白雄虫的价值,更别说a级雄虫了,毕竟他们方才还在为争夺a级别雄虫差点打的你死我活。 第223页 可今天倒好,今年花园里成年的a级雄虫,一共就三只,还一天被他们撞见了三只。 「莱登!你虫母的搞什么鬼?」 「叫你想办法,用雄子冒险,还用的是a级雄虫冒险,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两只雄子,已经一伤一晕,要是最后一只雄子出了问题,我看你如何向帝国交代!」 莱登被骂一天,也有几分脾气,又见里面血肉模煳的雪莱崽崽生死未卜,吼道:「虫屎!你们才给我全都闭嘴!」 「张口闭口a级a级的!在你们眼里,是不是非要把每一只雄子都装进玻璃里面,最好叫他们什么都不做,才最安全!」 「现在雪莱崽崽生死未卜,只有a级雄子才能接近他,而加沙崽崽和他一起长大,彼此都对对方的精神力和气息熟悉,所以我才叫他来的!」 「这可是我深思熟虑考虑过的!」 「别动不动把雄子当成脆皮虫,我养大的雄子,我相信他们可以做到!」 现场一瞬间安静如鸡。 就在莱登以为他们为他的智慧和勇气折服的时候,一双手稳稳落在自己肩膀上。 炎尼奥扬了扬下巴,眼神死死黏在玻璃房里的一道身影:「喂,雄子已经进去了......」 「这位雄子是叫加沙......对吗?」 腥红眼眸的雌虫,舌尖舔舐上颚,暗自又重复了几次这个名字。 加沙...... 「对,先用医用镊子小心取出背后的碎片,动作最好要快,也不要晃动,然后将止血药剂洒在后背就行......」 加沙感觉到整个玻璃房间里,宛如深海般的压力,身体微微被挤压,于是便撑开精神力包裹全身,其实这个过程很费力,而且也不轻松。 但是外面的虫看起来,就是加沙轻轻松松走进去,带上白色的消毒手套,动作简洁又快速的军医的指导下进行外伤处理。 背后的碎瓷片很多,而且血肉模煳。 可是加沙这只看起来温温柔柔,只适合待在满是花朵的玻璃房的雄子,却面容平静,堪称冷静,手上的动作更是干脆利落。 一块儿一块儿飞行器瓷片从后背拔出来,黏连着血迹,都堆在消毒铁盒子里,传来清脆的声音。 「阁下,不得不说您真的太优秀了,简直比我第一天上班的助理还要熟练!」 军医看着加沙熟练又稳定的动作,几乎完美的復刻他说的每一个细节,本来以为有些艰难,没想到雄子居然这么优秀,比自己的助理还熟练。 加沙看着趴在床榻上,气息微弱的李雪莱,神色不明,处理好伤口后,他褪下满是血迹的白色手套,看向外面: 「外伤已经简单处理,就这样直接将他放在治疗仓里可以吗?」 军医看着加沙的细胳膊细腿,犹豫道:「可以!只是阁下您能......」 抱起身高不俗的李雪莱吗? 于是众虫就看见,加沙这只文文弱弱的雄子,稳稳将李雪莱抱起,动作小心又温柔的将雄子,缓缓沉入两米长的白色治疗仓。 治疗仓里盛满了淡绿色的透明粘稠液体,接触到李雪莱的一瞬间,立刻亮起黑色的屏蔽光芒。 绿色的粘液融化掉李雪莱身上血肉模煳的外套,粘液附着到雄子的身体后,却像一个安全的薄膜,立刻修復身体上的伤口,原本血肉模煳的后背立刻不再流血,甚至还在快速的结痂。 『咔嚓』一声,圆弧状的休眠仓彻底闭上口子,已经看不见里面的虫了,但是亮起的倒计时,却在一刻不停的修復雄子的身体。 加沙白色的衣服被染上了大片的血迹,鼻间都是刺鼻的铁锈味,他面色如常的走出来,敏锐的精神力让他感知,道道炙热滚烫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 这种目光他很熟悉,是一种精明又垂涎的目光。 这些军团长都在衡量他的价值,甚至毫不掩饰他们想要掠夺的野心目光。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身上雄子的鲜血,刺激了雌虫基因里的欲望。 莱登会长立刻道:「沙崽啊,你现在快回花园里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李雪莱的精神力确实很强大,别看他方才轻松,可是现在加沙浑身都是一股虚脱感,还有精神力隐隐的钝痛。 他脸色苍白,扬起一抹微笑道:「院长,雪莱不喜欢别的虫碰他,待会我还得把他从治疗仓里抱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他修復好了。」 莱登会长沉思片刻,同意了,专门叫花园里的保育虫彻夜守卫在加沙的门口,以防一些不长眼的虫子,偷偷感受雄子的气息。 炎尼奥看着加沙走远后,下意识上前了一步,却被一个胖大的身躯堵在出口。 炎尼奥眉眼烦躁,一旦不悦就扬着下巴看虫,「莱登,你搞什么?挡路了!」 莱登就跟个护仔的老母鸡,眯着眼睛道:「炎尼奥,我才要问你做什么?这里可是雄保会,加沙崽崽还没有决定归属那个军团呢,你别给我打歪心思!」 「靠!」炎尼奥跳脚道:「你在想什么,我是打算去调一队军雌过来,戍守四周,雄保会里有三只a级雄虫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走漏,谁知道会有哪些不长眼的虫子冲撞过来!」 莱登冷哼一声,虽然放炎尼奥离去,可是眼底浓浓的怀疑和警惕却并未消散。 李雪莱的伤势却是很重,接连好几天都是昏迷的。 第224页 不过也得益于他的昏迷,加沙才一直在雄保会,毕竟李雪莱即使在昏迷中,可精神力本能的萦绕身体四周,除了加沙这只熟悉的小伙伴,其他的虫都无法近身。 加沙又一次将李雪莱从治疗仓里抱出来,看着雄子慢慢恢復血色的皮肤,动作依旧小心且熟练的为他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洁白的床上。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下沉睡的李雪莱,天青色的眸子淡漠又讽刺。 想起来莱登会长这几天一只重复的话: 「还好还好,看来雪莱崽崽心底里最信任的虫还是沙崽啊!」 信任? 要是李雪莱知道,是自己将他们逃离花园的消息上报,不知道这只虫会有什么表情呢? 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加沙眼底划过一抹兴味,然后拉起柔软的丝绒被,熟练盖在李雪莱身上,朝着门外走去。 第三天的时候,据说李雪莱已经醒来了。 就连帝国的议会长都被惊动,听说对方是个不好惹的虫,全面接手处理雄子出逃的事情,甚至在追查飞行器爆炸的缘故。 一间会客室,冰冷压抑。 加沙隔着黑色宽大的长桌,面前是一只只气势冰冷,气场强大的雌虫,以那只绿眸雌虫为首,还有军团四大军团长。 对面的议会长,里面穿着一件白色金丝边的衬衫,扣子只繫到胸口,披着黑色外套,姿态闲适又带有极强的压迫感,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浓浓的黑咖啡,一边随意翻看手里的资料。 开口直奔主题道:「这位雄子阁下,飞行器坠毁,是你做的吧?」 此话一出,会议室内的雌虫都是面色各异。 尤其是炎尼奥已经掀翻凳子,指着议会长的鼻子:「尤利西斯!你说话要有证据!这里不是你个人的审讯室,现在我们叫加沙阁下来,也只是为了了解具体的细节!你不要污衊加沙阁下的清白!」 议会长掏了掏耳朵,又吹了吹指尖上的灰,看都不看炎尼奥。 加沙面带微笑,一瞬间捏紧了拳头,眼底适时划过一抹讶异:「什么?坠毁?如何坠毁的。」 像是根本就不知道的样子。 有虫立刻道:「议会长,加沙阁下根本就不知道飞行器的事情,你说话最好拿出证据来!」 议会长眼底划过一抹鄙夷,然后『啪嗒』一声,合上了手里的文件,摔在平滑的桌面上,传来一道摩擦声。 森绿色的眸子戏嚯又包含恶意,像是洞穿了对面的虫,抱着胳膊,不疾不徐道:「别装了,这位雄子阁下,你当帝国的军雌都是蠢货吗?」 「按照你对花园保育虫恩斯的说法,你是在6月6日晚上11点55分,得知李雪莱阁下和另一只虫想要逃离花园的举动,可是你直到第二天6月7号上午8点30才告知这一消息,这中间8个多小时,你都用来思考虫生了吗?」 「哦~」 议会长意味深长的嘆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面板摇了摇,里面正是加沙卧室里的监控,他戏嚯道:「我忘记了,你还真的在和自己的老师思考虫生呢,真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是......」 加沙笑容不变,天青色的眸子却异常冷静,近乎诡异的冷静。 议会长语调一冷,森绿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对面的加沙,像是密林里的荆棘,寸寸缠绕自己的猎物,他一字一句道:「既然得知了你的两位小伙伴,想要离开花园,在这种状况下,你居然还有心情和自己的老师交流虫生,真不是该说你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加沙仍旧是一幅纯良无辜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对面的议会长,堪称压迫性质的污衊生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 加沙嘆息道:「正如你所说,我确实为此很纠结,一边并不想背叛自己的朋友,可是另一方面我知道他们两个雄子,一旦离开这个星球,无异于死路一条,那些宇宙里的异兽会将他们生吃的,他们根本无法在外面的世界活下来。」 「所以我纠结了一晚上,也逃避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恩斯老师。」 加沙说到后面,隐隐带有泪光,天青色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雄子看起来更加可怜又文弱了,叫任何一只雌虫都不忍心再苛责他。 「可惜我还是说晚了,如果我早一点告诉花园里的虫,那雪莱和诺伽尔就不会受伤。」 议会长语调幽幽打断道:「你时间卡的正好,你要是早点说,他们压根就没机会上那架飞行器。」 「尤利西斯!你有完没完!」 炎尼奥已经忍无可忍了,一脚踢开身下的凳子,脾气火爆的他直接上手揪住尤利西斯的衣领,将虫提熘起来,赤红的眸子里面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怒道: 「我警告你,你没有任何证据,休想羞辱加沙阁下!」 「你要是不服气,现在就跟我出去打一架!」 「哦!」炎尼奥也学着议会长方才亲飘飘戏嚯的语气,讥讽道:「我忘记了,你现在没有了虫翼,也不是我的对手,我收回方才的话,我从不欺负弱虫,不如我也不用虫翼,如何?」 议会长冷嗤一声,表情还是一副戏嚯轻松的样子,可是一只手虫化,反制住炎尼奥的脖子,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拧断雌虫的脖子。 「没脑子的蠢货!你想死我成全你!」 第225页 炎尼奥扬起下巴,眼底迸发出浓浓的战意:「好啊,求之不得,看谁先扭断谁的脖子!」 「你们够了没?」 「都给我住手!」 「还有雄子阁下在场!」 法斯特和卡桑德拉,立刻将议会长和炎尼奥分开,好在两只虫看起来桀骜不训,但都是有理智的虫,在愤怒也能保持理智。 炎尼奥眼底划过一抹懊恼,他方才凶暴的样子不会吓到对面的小雄子了吧? 红髮雌虫下意识抬眸望去,只能看到雄子低垂的头顶,对方的头髮如丝绸般柔软,和眼眸是同色系的青色,就像是雨后落在树叶上反射光芒的水珠。 看到他们打架,似乎吓得不敢抬头。 加沙心不在焉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只觉得耳朵边十分的聒噪,再一次厌烦雌虫的粗鄙和暴躁,心底其实在想议会长的话。 很快,加沙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弧度。 对方压根没有证据,只是凭藉直觉和细节,在试探他罢了。 果然,对面的议会长再一次试探道:「阁下,据我所知,在思科蕊特花园里,除了李雪莱阁下以外,根据图书馆里的看书记录,还有一只虫十分了解这些机械知识,能事先得知两位雄子私逃的消息,又具有能力修好停靠在花园附近飞行器的能力,除了你以外......」 加沙忽然抬头,直接问道:「你有证据吗?」 议会长沉默一瞬,眼底越发冰冷,嘴角却勾起道:「没有。」 「那你只是在推测了?」 加沙带着浅淡的笑意,却在讽刺道:「现在帝国处理案件都是靠推测吗?」 议会长冷嗤一声,从地上捞起自己掉落的外套,忽然兴致寥寥道:「好了,结案了,飞行器是因为经年失修才爆炸的。」 「而多亏这位雄子阁下的及时汇报,让帝国及时保护住,两只差点走失在宇宙中的尊贵雄子。」 话落,议会长一只手勾住黑色的外套,就急不可耐朝门外走去。 法斯特一愣,金丝眼镜下的眸光一闪,看向对面的加沙,眼底划过一抹瞭然的深意。 在场所有虫都对议会长的话没有异议。 除了一头红髮,单细胞的炎尼奥,他对尤利西斯一会儿一个善变的说法不解,怒道:「尤利西斯!你搞什么鬼!你方才还说飞行器爆炸和加沙阁下有关,现在又说是飞行器自己老化,你别自说自话,把我们都当成傻子!」 「本来就和加沙阁下没有关系,你不给雄子阁下道歉,还想一走了之?」 议会长脚步一顿,扭头朝身后道:「飞行器早就因为坠毁,现在被炸成灰了,内置的黑匣子也彻底损毁,干干净净,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看起来他是在和身后的军雌们解释,可是森绿色的眸子却忽然落在加沙的身上,意味深长来了一句:「况且,我早就问过李雪莱阁下,他私藏飞行器的地点除了他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虫知道......」 加沙表情不变,唿吸却停滞了一瞬。 议会长一字一句道:「李雪莱阁下说,飞行器的修理是他一手修好的,地点也只有他一只虫知道。」 炎尼奥冷哼一声,张扬的表情更加得意了,「本来就是这样,也就是你这只心思深沉的虫,动不动怀疑这个,动不动算计那个......」 加沙的指尖陷入手心,传来一阵阵的刺痛,许久后才恢復了心跳。 第88章 [加沙专属小剧场]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圣法尼皇宫,7月14号,12:30 昨日虫帝刚刚死翘翘。 彩色穹顶的巨大会议室里,金色烛台上的烛火摇曳,火光明明灭灭,照亮一张张阴沉不悦的脸,帝国最富权势的虫子们七嘴八舌,中心议会,下议会,雄保会等部门里的代表虫们吵得唾沫横飞。 因为就在方才,帝国唯一的一只s级雄虫李雪莱,扔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炸弹,对这些议会里的大臣们无异于平地惊雷。 「什么!」 「李雪莱阁下居然拒绝了虫帝之位!」 「就为了尤利西斯那只虫疯子?」 「有没有搞错——」 所有虫子们都看向为首的皇宫大臣法尼尔,一时踌躇良久,等着他做出个决断。 然而法尼尔也面色铁青,靠在椅背上,身姿略显微顿,面色复杂道:「倒是看错尤利西斯这只虫了,原本以为他就是个腹黑精明,暴戾恣睢,没有雄虫要的古怪虫,没想到勾引起来雄虫也是颇有手段。」 「究竟是谁说他极度厌恶雄虫的?」 有虫沉声道:「要不要问问他如何让雄虫死心塌......」 此虫话锋一变,意识到自己问噼叉了,又将话题拉回正面,咳嗽一声道:「不对!问问他为何李雪莱阁下如此抗拒虫帝之位?」 几大军团里的虫代表,立刻愤怒道: 「还能为什么!都是莱登这只肥虫养出来的雄子,一只比一只奇葩!」 「要我说,现在对雄虫也太优待了,把他们养的一个比一个没脑子,居然连虫帝之位都不要,这不是脑子进水了是什么?」 有对雄子格外推崇的军雌,大骂道:「住口!谁叫你侮辱雄子的!」 克莱尔是一只下议院的议员。 而中心议院一向和下议院针锋相对,先不说政治方面,就说生活方面,表面上他是一只家庭事业双成功的雌君,虫虫羡慕他有一只俊美温柔的雄主,奈何自家雄主私下里则有许多阴阳怪气,磋磨虫的手段。 第226页 这只西装革履的虫,西服下则没有几块儿好皮。 现在,克莱尔幽幽来了一句:「侮辱?我说错什么了?」 「不就是一只雄虫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藐视帝国,藐视在座的各位大臣吗?」 克莱尔冷嗤一声:「若是在做的各位大臣狠狠心,我看区区一只雄虫,就算是s级又怎样,难不成他能和整个帝国相抗衡不成?」 众虫沉思起来。 现在他们不过是投鼠忌器,可若要拿出帝国的手段来,就算李雪莱是一只稀有的s级雄虫又怎样,他们有千百种法子叫雄虫屈服。 「不可!」 法尼尔立刻制止道:「李雪莱大人不能以常理来对待,别忘记了,他可是从整个帝国防守最严密的地方逃出来,若是我们以硬碰硬,怕是会两败俱伤,届时唯一一只s级雄虫若是有半分差池,那些帝国的雌虫们都会疯的!」 克莱尔冷笑一声,对这些虫子们犹犹豫豫的态度嗤之以鼻,他索性说道:「既然不能动,那就先好好捧着,往后的日子还长,我就不相信一只雄子还能对一只雌虫死心塌地。」 一位下议院大臣嘆道:「可在此期间,帝国不能没有虫帝。」 克莱尔两手一摊,语调幽幽道:「这还不简单,难不成帝国只有李雪莱大人一只雄虫?今年成年的雄子还未决定分配的不是还剩下一只雄子吗?」 有虫立刻反应道: 「你是说加沙雄子?」 「对啊,这只雄子可比李雪莱大人听话多了,而且性子也温和。」 就在帝国最顶层的会议室里,众虫叽叽喳喳讨论的时候。 另一件顶层的房间里,他们口中温和善良的加沙大人,正在对一只雌虫上下其手。 骨感分明,修长白皙的指尖,穿梭在一头浓密的红髮里,视觉色彩格外鲜明和炸裂。 「你听见了吗,炎尼奥,他们让我继任下一任虫帝?」 加沙青色澄澈的眸子居高临下,看着身下的红髮雌虫,原本温柔抚摸红髮的指尖微微用力,毫不怜惜揪着雌虫的头髮,让后者闷哼一声,仰起头来。 不同于加沙穿戴整齐,表情淡漠,炎尼奥这只一向暴躁任性的第一军团长,此刻却表情潮红,浑身大汗的趴在一张冷硬的木桌子上,身上的汗水染湿冰冷的桌面,时不时被滑腻的汗水摩擦,姿势不稳。 炎尼奥迷失在雄虫的信息素里面,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才分辨出身后的话语。 他胸膛急促的起伏,指尖虫化抠进陷阱木桌里,留下道道爪印,炎尼奥唿吸不稳定道:「听,听见了......」 加沙动用精神力,即使隔着数到墙壁,也能清晰听清楚另一件会议室里的声音,并且将声音传递到自己和炎尼奥的耳边。 这也是一种雄虫精神力的用法,类似于精神探测和精神共享。 将自己的精神力扩散蔓延,就能接受到远处的信息,不过这种用法对精神力的要求极高,非a级以上不能,就算是a级也是有限度的。 此刻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一方面要梳理身下雌虫暴躁的精神海,还要分出心神,去探索另一间会议室里的信息,加沙也出了一些汗,额前浅淡的青色短髮黏成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但是面庞仍旧是疏离和淡漠的,不见丝毫情绪。 炎尼奥此刻在加沙的手段下快要疯了,一边要承受雄子的玩.弄,一边又要被迫听会议室里的声音,期间羞耻,仿佛整个会议室里的虫都在看他们的现场直播。 雌虫喉咙里发出难耐又舒爽的呜咽声。 「加沙大人......可,可以了。」 加沙动作一顿,反问道:「可以?是信息素可以了?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可以了?」 另一件会议室里,已经说到让加沙继任虫帝的具体流程。 加沙不顾雌虫的求饶和呜咽,胸膛难得贴近身下的雌虫,微凉的吐息喷洒在雌虫的耳边,叫对方的耳垂攀升上红晕。 「炎尼奥,你说上一任圣法尼虫帝是怎么死的?若是我继任虫帝,不会也不到一年就病逝了吧?」 就像一盆凉水浇到炎尼奥的头顶,哪怕在雄虫信息素的沖刷下,也叫他回笼几分理智。 炎尼奥被雾气瀰漫的红瞳,立刻亮起束线锋锐冰冷的光,他仰起头道:「不会的!我不会让您出事的!如果有虫要对您不利,我绝对会先灭了那些臭虫!」 加沙轻笑一声,手掌温柔的抚摸对方浓密凌乱的红髮,摸起来手感毛茸茸的还不错,可是雄虫青色的眼底仍旧是一片冰冷和淡漠地审视身下的雌虫。 加沙心底嗤笑炎尼奥这只蠢虫,从在雄保会里的第一次见到这只不会掩饰自己真实情愫的雌虫后,一个具体的计划就在脑海里成型。 他要勾搭上这只雌虫,第一军团军团长炎尼奥,让他为自己所用。 果然不出加沙所料,这只雌虫对他有渴求,不管是求信息素也好,还是被雄虫的身份和等级吸引也罢,总归不用几天,炎尼奥这只虫已经彻底臣服于他,为他所用! 「是吗,炎尼奥,有你保护我,我觉得很安心。」 加沙说着,觉得是时候给点甜头了,于是弯腰低头,在雌虫蒸腾的侧脸,落下一个亲飘飘的吻。 炎尼奥浑身一抖,连着心脏都颤了颤,毕竟在之前的交.配里,加沙除了必要的地方,从未触碰过他的身体,更别说亲吻这个举动了。 第227页 哪怕脸颊上的触感几乎忽略到不计,可是炎尼奥仍旧哭了出来。 「哭什么?」 加沙用指尖轻微擦拭雌虫的眼皮,指尖一片湿漉滚烫,他能用最冷的表情说出最温柔的话:「你要是喜欢,我以后还会亲吻你,炎尼奥。」 就像一颗炸弹在脑海里爆炸,雌虫的本能仍旧有对雄虫的掠夺。 炎尼奥心底滚烫,不是第一次想要彻底禁锢住这只看起来温温柔柔其实没有心的雄虫了,但这是他第一次在加沙的面前失控。 炎尼奥忽然一个翻身,他和加沙的姿势对调,将雄虫抵在冰冷的桌面上,一双腥红的束瞳死死盯着加沙,虫化的指尖扣住雄虫的肩膀,唿吸滚烫。 「加沙大人......您刚刚说什么?」炎尼奥声音发飘,细听还有一丝疯狂。 加沙一点也不惊慌,顺从地躺在木质硬面的桌面上,透过薄薄的衣料,却传递过来一丝温热,冰冷的桌面方才被雌虫的体温焐热了。 加沙指尖抚摸向雌虫的面庞,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他一字一句道:「炎尼奥,若是我成为了虫帝,就让你做帝君好不好?」 炎尼奥隐隐失控的表情一凝,又恢復成呆呆的某样,就像被打蒙了的傻狗。 「什、么?」 「帝、君?」 帝君,就是虫帝的雌君。 但是已经有好几任虫帝没有册立正雌君了,因为帝国的虫贵们都会往歷任虫帝的后宫里,塞满自己家族的雌虫,为了避免一家独大,他们默认虫帝不会册立雌君,就是防止有其他家族捷足先登。 可是现在加沙居然说要册立炎尼奥为帝君,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极大的甜头和诚意,但也是一条荆棘遍布的道路。 这意味着将炎尼奥立于众矢之的。 但是现在的炎尼奥已经彻底沉溺在雄虫的甜言蜜语中了,哪里想得到那么深远,满脑子都是加沙一脸『深情』说要册立他为雌君的承诺。 某种意义上,不输于李雪莱方才在会议室里丢下的炸弹。 加沙伸手抚摸雌虫呆滞的侧脸,指尖勾起几缕红髮玩弄摩挲,眼底划过一抹悲伤细看又毫无情绪,又笑问了一遍:「怎么,你不愿意?」 炎尼奥怎么可能不愿意,他现在就是加沙手里扑腾的飞虫,早已逃脱不了雄虫为他编制的牢笼。 「我愿......」 「哄——」 远处传来一声捅破天际的爆炸声,而且就在他们房间的附近。 带动着加沙他们所在的卧室都震颤不休。 炎尼奥瞳孔一缩,表情瞬间冷冽,立刻抱笼身下的雄虫,在地上滚了一圈。 一直到爆炸的余波渐渐消散,震颤的卧室也平息后,他才瞬间恢復成那个充满斗志和昂扬的军雌,拿出随身携带的信息素抑制剂,冰冷的针孔直接捅进后脖颈,推进去淡绿色的液体,浑身萦绕和雄虫交.合的气息瞬间消散。 几秒钟就穿戴好身上的墨绿色的第一军团军服,将加沙安置好后,扬起身后的灿如烈火的虫翼,朝着凸肚窗外飞去。 还不忘记嘱咐加沙道:「加沙大人,我出去看看情况,在我没有回来之前,您一定要待在房间里!」 加沙笑着答应道,等雌虫的身影不见后,则慢吞吞的整理身上的衣服,不紧不慢的出了房间,朝着楼下走去,「有趣......」 「该死的!这可是皇宫,哪里来的爆炸声!」 「雄虫呢?雄虫都是不是安全的!」 「尤利西斯,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的房间怎么会突然爆炸?」 炎尼奥从窗口飞出来,视线巡梭下方,又望向距离自己方才待的房间十米远的,一个黑漆漆洞口,瞳孔一缩,立刻明白了爆炸所用的光弹是什么型号的,心底一沉。 落了地后,炎尼奥揉了揉自己红色的爆炸头,就像刚起床一样,还有些起床气,脑子还迷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不就是炸个房间吗,多大点儿事儿,又不是炸了整个皇宫,况且想杀尤利西斯的虫恐怕都能绕星球三圈了,以前炸星舰,炸飞行器,这次炸个房间也很正常......」 炎尼奥打了一个哈欠,身子歪斜,声音含煳道:「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补觉了,尤利西斯你经验多,处理一下啊......」 尤利西斯似笑非笑,看了眼炎尼奥没有说话。 雌虫是何其的多,军团的竞争又是何其的激烈,炎尼奥若真的是一只蠢虫,哪里轮得着他当上第一军团军团长。 这只虫怪会装傻。 第四军团长卡桑德拉却凝重的看着那个爆炸成一个黑洞的房间,上面已经有军雌全副武装拉起了隔离屏障,进入调查里面残留下的爆炸脆片,还有灰烬。 卡桑德拉一板一眼道:「炎尼奥,你怕是脑子还没醒来,方才已经有虫说过了,那是莱登会长为李雪莱大人准备的房间,李雪莱大人是和议会长一起进去的。」 「真正想杀的虫究竟是谁,还不确定。」 炎尼奥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彻底醒了,他身子绷直,不可置信道:「什么!?杀雄虫?卡桑德拉,你怕是脑子才不清楚吧?」 炎尼奥的心底已经渐沉。 所有虫此刻都纷纷沉思。 「没错!今天的爆炸一定是冲着尤利西斯来的,背后下手的虫一定是忽略了里面还有雄虫!」 第228页 「尤利西斯,你平常得罪的仇家太多了!现在反而连累了李雪莱大人!」 「有没有可能是有嫉妒尤利西斯即将成为李雪莱大人的雌君,所有疯狂报復?失去理智了?毕竟一个精神暴.乱,陷入狂躁期的雌虫是没有理智的。」 众虫纷纷点头,更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尤利西斯一直单手插兜,冷冷旁观他们你一眼我一语,忽然嗤笑了一声,森绿色的眸光兇恶,他一字一句道:「诸位帝都的大人物们,用你们贫瘠且缺乏想像力的脑子再好好转一转,谁说一定是雌虫杀雄虫了?」 「你们就敢肯定不会是雄虫杀雄虫?」 雄虫杀雄虫? 炎尼奥指尖一颤,下意识捏成了拳头,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众虫一愣,随即纷纷嗤笑,显然不会相信这个荒诞又充满想像力的说法。 「雄虫顶多闹些小脾气,就算是动手也会命令雌君和雌侍,怎么可能会杀害别的雄虫呢?」 「是啊,雄虫都是脆弱胆小的,所以才需要我们的保护,天吶!『杀』这个可怕的字眼,真是不适合和他们牵扯在一起!」 「尤利西斯,你这是侮辱和污衊那些虫畜无害的雄虫大人们!」 就在一种虫叽叽喳喳将尤利西斯包围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一股强劲的精神力波动,就像一个圆环般扩散开来,让所有虫精神一滞,嘴巴半张着再也发不出声来。 他们朝着精神力的源头看去,纷纷瞳孔一缩,就像见到了什么怪物一般。 炎尼奥看向远处走来的一抹修长的白色身影,正是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色西服的加沙,他下意识想要往前走,可是s级雄虫的精神力威压太强,居然叫他浑身都动弹不了。 而且,还有一只雌虫比他动作还快,挡在他面前。 尤利西斯似笑非笑,挂着瞭然道:「炎尼奥,别往前了,要是你在雄虫的精神力冲击下,彻底虫化失去理智,我还得把你打晕,不如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加沙,好久不见。」 加沙姗姗来迟,方才在宫殿天空传来的爆炸声响,也不能引起他半分情绪,似乎还有时间换了一套整齐的白色西装,整个虫看起来风度翩翩又亲切和善。 见到李雪莱,加沙天青色的眼眸也亮了亮,欣喜道:「雪莱,我就知道你也会来皇宫的,毕竟你可是帝国唯一一只s级雄虫,继任虫帝的虫选,首当其冲是你。」 「不过好久不见倒未必,毕竟我们在诺伽尔的婚礼上,才见过一次,至今不到一个月,也不算长。」 对面的雄虫看不出情绪。 李雪莱:「你也说了是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感觉从出了思柯蕊特花园以后,我有点不认识你了?」 加沙脚步一顿,看着这样面带微笑,眼底寒冰的李雪莱,心底微妙。 到底有着从小生活在一起的经验,即使李雪莱和他不像和诺伽尔一样亲密,可是他很熟悉对方,知道李雪莱发现了什么,心底萌生退意。 对面的雄虫仍旧不疾不徐朝自己走来。 「毕竟,你在花园里看起来温顺问询,亲切有礼,我却不知道你是一个如此胆大到肆无忌惮的雄虫。」 加沙挂着的笑意有些挂不住,强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你马上就懂了......」 只见李雪莱说完这句话,整个身子忽然如同蓄势待发的战士,做了一个冲刺的动作,将集中在脑海里的精神力调动起来,覆盖全身,脚后跟踏在坚硬平整的地面,压出两道蜘蛛网的裂痕,随即如同飞鸟冲刺而出。 不过一个瞬息,就瞬移到了加沙的面前。 他举起拳头,动作干脆流畅,狠狠朝对方的脸颊上砸去,传来拳肉相击的沉闷撞击声。 加沙瞳孔一缩,根本看不清李雪莱的动作,就挨了一拳,脑袋一歪,吐出一口血水: 「李雪莱!你做什么?」 李雪莱没有搭理他的话,又是重重的一脚宛如鞭子一般,朝对方的腰侧踢过去,一道弧线的残影后,加沙整个人如同沙包一般从平地的高台上滚落。 右边就是长长的阶梯,这个宫殿前正好是之前铺着红毯的台阶,眼下红毯已经撤走,也没有彩带和碎金花。 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宛如沙包一样,从高台上滚落,翻滚在台阶上,然后重重落在台阶中央空出来一大片的平地上。 加沙痛唿一声,眼底划过一抹戾气和杀意,蜷缩着身体,「啊......」 「李雪莱,你敢这么对我!」 加沙浑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在酸痛,都是方才被台阶上坚硬的稜角膈的,好在他在危机的时刻立刻用精神力覆盖住自己的身体,避免了致命的重伤。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雌虫才纷纷回神。 「李雪莱大人!你在做什么?」 「天哪!他居然在殴打雄虫?那可是雄虫!!!」 「雄虫吐血了!这可是a级雄虫的血!」 炎尼奥瞬间浑身战意蓬勃,一双血红的眸子腥红的能滴出血来,他声音冰冷的能杀虫:「尤利西斯!给我滚开!」 尤利西斯亲飘飘吹了个口哨,反而走向炎尼奥,低声道:『炎尼奥,何必这么愤怒,别的虫都说你暴躁蠢笨,可是我却清楚你心底比谁都看的明白,不然这第一军团军团长的位置,也轮不到一只蠢货来坐,我不相信你看不清楚今天发生的爆炸是谁做的?」 第229页 「还有......小心被某些不择手段,心机深沉的虫利用啊,你要只是图谋信息素,我也不劝你了,但是别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復,无法回头的道路。」 炎尼奥身子紧绷,双手握拳,忽然露出与他性格不符的冷笑,语调幽幽道:「尤利西斯,这恐怕轮不到你来劝我,若是李雪莱大人,只怕你陷得比谁都快,我们两一半一半,谁也别说谁!」 尤利西斯忽然沉默了。 炎尼奥眉宇一沉,一字一句道:「实话告诉你,我才不在乎加沙大人究竟对我是何种心思,就算他欺骗我一辈子,我自己选的路,哪怕是死路,我也心甘情愿!」 「所以,现在,你给我滚开——」 炎尼奥忽然动用精神力,撑开烈火炎炎的虫翼,锋锐的虫翼化为刀刃,朝尤利西斯攻击去。 尤利西斯不避不让,却收回了戏嚯和冷笑的表情,严肃对待面前的怀着坚定信仰的雌虫,他说:「炎尼奥,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必多说了,不过我是不会让你过去妨碍李雪莱的!」 两只雌虫瞬间扭打在一起,但是现在所有虫子已经没有心情关注他们了,注意力反而在阶梯哪里。 「靠!快把这两只雌虫分开啊!」 「李雪莱大人,您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手打......虫啊!」 「尤利西斯,你不是说李雪莱大人是你未来的雄主吗?现在这个情况,你作为他未来的雌君,就不准备做些什么?」 几大军团长纷纷目光严肃,微微点头,蓄势待发,准备冲上去。 忽然,又感觉一道铺天盖地的精神力压迫过来。 不同于李雪莱的冰冷寒气,这道精神力反而充斥着浓浓的暖意,带动着他们的经年压制的精神暴.动,都仿佛得到了些微安慰和抚慰,缓解了疼痛。 「这是什么?」 「又一道s级的精神力?」 所有虫惊疑不定看向源头,发现那道白色的西服上浑身染血的雄虫,此刻颤颤巍巍站起来,天青色的眸子明灭不定。 加沙感觉浑身的骨头都错位了,他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温和表情,面容狰狞,一双天青色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就像染血一般,望向高处那只不可一世居高临下的雄虫,和着血水低笑道: 「李雪莱,你以为我会感谢你......」 可惜精神力刚刚觉醒跨级,加沙的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了。 原本充斥着四周的精神力也如风消散。 炎尼奥立刻飞奔向躺在阶梯上浑身鲜血的加沙,恨不得以身相替,亲手扶起雄虫的脑袋,指尖颤抖,随即尖声道:「虫医呢——」 「叫虫医过来——」 「天哪,不得了了,居然又是一只s级雄虫!」 「叫整个帝国的研究员都过来,一定要保证雄虫的安全!不能有半分的差池。」 加沙昏昏沉沉,只觉得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叫他心底生厌烦,好在不久后,声音彻底消散,他也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周遭彻底安静下来,他也难得的沉眠。 记忆中,他似乎回到了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和周围的小雄子们一样,对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感觉,就像一串写好的数据,按部就班,接受花园里的教导,完成每日布置的任务。 周围的保育员们,每每在他完成作业,认真听课后,都会温柔的夸赞他。 这种感觉很不错。 而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另类的雄子毁了。 因为李雪莱的不同,让加沙开始敏锐的思考起来这个世界,从另一个视角里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突然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美丽安全的世界变了吗? 没有,世界没有变化,变得只是加沙自己。 因为他变了,所以这个原本对他而言充满善意的世界,变得扭曲黑暗起来。 加沙对李雪莱这只雄虫的感情很复杂,他一方面庆幸是李雪莱让他『觉醒』,另一方面又恨李雪莱。 时不时会想,如果没有李雪莱,这个世界对他而言依旧是美好的,他就不会看到这么多残忍、扭曲、现实和不自由。 来吧,面对这个註定消亡的种族,他已然平静接受。 就让他看看,李雪莱这只虫,你能挣扎到何时? 自由还是死亡。 我们都来选择一方吧。 看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第89章 [加沙专属小剧场] 威兰德wld99,虫神新历1259年,7月21号,新任虫帝登基,12:00 今天是新任虫帝的登基大典。 结束了一整天的流程后,加沙在一众虫侍的侍奉下,褪去了繁复的礼服,还有额头上的冠冕,额头上被压出一道淡淡的红印子。 「好了,接下来我一只虫就可以了。」 一只容貌出色的亚雌上前两步,想要替加沙解开领口的贴身白色法衣,「虫帝,让奴来侍奉您吧。」 入住皇宫第一天,已经有虫按捺不住了。 加沙笑容不变,手心扣住对方的手腕,像是永不厌烦地重复道:「我说了,我一只虫就可以了。」 亚雌唿吸一凝,对上那双温温柔柔、毫无稜角的青色眸子,却嵴背发寒,再也不敢冒犯。 一众虫尽数褪去。 加沙看着他们离开,诺达的虫帝寝宫只剩下自己一只虫后,他朝着里侧的露天浴室走去。 第230页 白玉凹陷的浴池里冒着浓浓的蒸汽,穹顶是半透明的木框玻璃窗,能看到天边的璀璨繁星,星星点点悬挂在天边。 加沙就穿着身上最后一丝薄薄的布料,朝着蒸腾雾气里走去。 薄薄的衣衫被雾气晕湿,黏在温润如玉的肌肤上,透出肌肤的温润颜色,像是一块儿凝脂玉。 直到半个身子都陷入蒸汽浴池后,他瞌眸淡淡道:「出来吧。」 空旷的浴室,此刻应该除他以外,再无旁的虫。 却响起一道窗户的啪嗒声,轻微的振翅声传来,一只红色的身影就像凭空出现一般,闪现在加沙的背后,缓缓朝蒸腾的雾气里走去。 浓浓的白雾蒸湿了这只雌虫的礼服,因为要夜探皇宫,为了避虫耳目,炎尼奥特地换了一身黑色的礼服,显得他矫健有力的身躯越发清晰,勾勒出身上肌肉的道道线条。 炎尼奥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红色的眸子一暗,自从加沙被李雪莱打吐血后,因为精神力突破s级,在登基仪式之前,帝国彻底将他保护起来。 炎尼奥也不能和他单独相处,就算是见疗养仓里的雄虫,也只能和其他研究虫一起,隔得远远的。 这是他们自上次皇宫爆炸后,难得的私下相处。 炎尼奥早就忍不住了,大步朝浴池里走去,从后面抱住雄虫柔软的身体,胳膊微微收拢,就像抱着一团云朵,松了怕对方消失,紧了又怕弄散。 炎尼奥眼底划过一抹痛惜和痛苦,「陛下......」 「是我无能,当时没能保护您,让您......」 炎尼奥说不下去了,他紧紧闭上眼睛,现在脑子里还是加沙吐血晕倒的画面,因为成为他的魔障,近日来时时入梦,本来稳定的精神海此刻也痛苦躁动起来。 加沙微微瞌眸,眼底仍旧一片冰冷,一只手却伸到后面,抚摸雌虫冰凉的脸颊,也难为炎尼奥这只虫在外面的寒夜里蹲守了那么久。 加沙错开话题,语调温柔道:「炎尼奥,你的精神力又不稳定了,需要我帮你吗?」 炎尼奥眸光一暗,可惜加沙看不到,也不在意,他适时提出道:「陛下已经登上虫帝之位,以后想做什么?」 不论加沙想要做什么,炎尼奥都会支持对方。 加沙指尖一顿,眼底划过一抹轻蔑,声音仍旧温和问道:「炎尼奥,不论我想要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吗?」 炎尼奥收拢怀抱,下巴抵在雌虫温软的颈窝,他说:「自然。」 加沙深深唿吸,心底却不喜欢这种受制于虫的怀抱,于是他转身,一只手搭在雌虫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果然雌虫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被加沙抵在白玉池子的边缘。 「包括我想杀某只雄虫?」 明明说着最残忍的话,可是却有这世间最温柔的表情。 炎尼奥唿吸一凝,腥红的眸子颤动不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伸出指尖,抚向雄虫额头上的红印子,坚定道:「我说了,不论陛下想要做什么,我都支持您!」 加沙罕见沉默了一瞬,笑意盈盈问道:「炎尼奥,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一只表里如一的虫,现在却发觉自己的念头有些蠢,你该比谁都要聪明,直觉敏锐。」 「之前的皇宫爆炸,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是背后的主谋,毕竟那颗光能炸弹可是你亲自交给我的。」 「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愿意支持我?」 「因为雄虫的信息素,还是灌溉,或者我许诺你虚无缥缈的帝君之位......」 加沙话语一顿,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了,因为有一只大胆的虫堵上了他的嘴巴。 加沙瞳孔微微睁大。 这还是第一次有虫敢亲吻他,唇瓣上传来滚烫湿润的触感,像一片羽毛,又像一块儿滚烫的冰,炎尼奥这只大胆的虫似乎也没有亲吻的经验,滚烫的舌尖舔舐到贝齿,传来丝丝缕缕的麻痒。 陌生的感觉。 反应过来后,加沙心底升腾一股怒气,不待他发火,炎尼奥已经抽身离去。 那双腥红的眸子余光看向别处,不敢直视加沙,脸上蒸腾起缕缕热意,却倔强道:「不是这些,都不是......」 「只是因为你。」 加沙听到后面的话,怒火居然诡异的熄灭了,他冷冷直视面前这只雌虫,唇瓣微抿,现在还有异样的感觉残留在唇齿,但似乎不是什么厌恶的感觉。 随即,加沙很快平息好心情,轻笑一声,将雌虫翻了一个面,继续自己的动作,他贴近雌虫精壮毫无赘肉的后背,清凉的吐息响在炎尼奥的耳畔。 「原来如此,炎尼奥,我已知晓你的心意。」 「我向你保证,等我的事情结束后,就排除其他聒噪的虫子,立你为帝君。」 炎尼奥眼眶酸红,褪下的衣服飘在浴室里,飘向远方,水波激盪间,他浑身哆嗦,否认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不是一场交易。 可惜,加沙并不会听后面的话,他勾起炎尼奥的下巴,心底却有了亲吻这只虫的冲动,毕竟方才的感觉,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厌恶。 雌虫所有的话语,被吞进这个缠绵又陌生的吻里,彻底迷失在雄虫的信息素和占有中。 浴室里的水换了三轮后。 加沙将瘫软得跟个面团一样的雌虫,从水池里捞起来,拿起架子旁的崭新浴巾,给自己和这只虫擦干净身体,然后朝着对面足足有五米宽长的红帘床上走去。 第231页 加沙在花园里接受到的教育,没有任何一条告诉他,事后雄虫还要服务雌虫,只要他不开心或者不想,都可以直接叫雌虫滚出去。 但是炎尼奥这只对他任予任求、死心塌地的虫毕竟不多,加沙也难得多了几分的耐心,况且他心底也从未觉得现在的社会制度就是正确的。 炎尼奥还沉迷在信息素的余韵里,躺在柔软干燥的被褥里,才回神,神色难免复杂,看向穿好睡衣的加沙。 雌虫的身体毕竟强悍,他立刻从床上起来,就要下床离开。 加沙却叫住了他:「炎尼奥,现在时间还早,睡一会儿再走吧。」 看炎尼奥眼底的青黑,想必他这几天也没有好好休息。 炎尼奥身子一僵,眼底却亮了几度,立刻又钻回温暖干燥,而且充满雄虫气息的被褥里,不论哪一点都令他神智迷醉,甘愿沉沦。 两只虫躺在一个被子里,难免会有身体接触。 炎尼奥一本正经双手平稳放置在腹部,神色严肃,就像站军姿一样,这时听见身旁的加沙似乎翻了一个身,还朝自己这边挪动了几分,带来一度清幽的雄虫信息素,如同雨后的清空,干净,清新。 炎尼奥偷偷红了耳尖,指尖微动,单纯想要拥抱身旁的虫。 结果,加沙来了一句:「炎尼奥,我们先不能动李雪莱,在解决李雪莱之前,要先解决他的保护虫......尤、利、西、斯。」 加沙吐字冰冷,字字森然杀意。 炎尼奥激盪的心情被一盆凉水给浇灭了,他嘴角微勾的笑意,渐渐淡去,面孔死寂平静,却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木然问道:「陛下,想,怎么做?」 加沙忽然贴近炎尼奥,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胸前,趴在雌虫的胸口,温柔的语调亲飘飘地响在雌虫的耳边,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两只虫亲密的耳语,说着床榻上的情话。 可是两只虫却都内心冷冽,毫无旖旎。 加沙勾唇道:「明白了吗?炎尼奥。」 炎尼奥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雄虫,第一次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么憋屈的时候,他抿唇道:「陛下说的话我明白了,我们得先和纠察部通气才行,正好最近几年议会迟迟不给他们发运行的资金,稽查部早就对尤利西斯不满,这个法子倒是值得一试。」 加沙心情微好,却敏锐注意到雌虫低沉的表情,他沉声道:「炎尼奥,你怎么了,不开心?」 炎尼奥摇头,「没有。」 加沙忽然心底萌生不悦,一只手掐住雌虫的下巴,指尖用力陷入皮肤,他眯着眼睛,语调冰冷道:「炎尼奥,别在我面前撒谎,别忘了,我们方才交缠过精神力,我能感知到你的情绪。」 也许加沙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下意识在炎尼奥这只虫面前表露自己的恶劣本性,而且心情也时不时被这只虫牵引。 他下意识忽视这一点。 看见炎尼奥沉默,加沙眼神微眯,冷嗤一声:「怎么,你觉得我的手段很下作,见不得虫?」 其实加沙自己也明白,炎尼奥这只雌虫,一向会光明正大的解决敌人,哪里会像加沙生了一颗七拐八绕算计虫的黑心。 「没有!」 「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 炎尼奥握住加沙微微颤抖的手,不知不觉间,原本暴躁的虫却学会了安慰虫,他小声道:「我只是想,如果这样做,会让陛下心情好些吗?」 加沙闭上眼睛,深深唿吸一口气,不想看那双腥红灿烂的红眸,他冷笑道:「会!我的心情会奇好无比!」 这一次,李雪莱会如何选择呢? 在自己的雌君和自由面前,他会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真是令虫期待! 但是事情总是有偏差,加沙没有想到李雪莱居然这么豁的出去,这么孤注一掷。 虫神审判? 他还真的愿意为那只残疾的雌虫堵上自己的后半生? 加沙摇头笑了笑,不知道是冷笑,还是无奈,总归心情很微妙,可是出乎意料的,他总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李雪莱,既然你堵上了自己的性命,那么公平起见,这一次...... 我也堵上自己的生命吧。 虫神新历1259年,8月7日,10:00 整个皇宫里瀰漫着异样的气氛,就连往常侍奉加沙穿衣,习惯性会姿态暧昧、装作不经意间勾引他的虫,此刻一个个安静如鼠,屏气凝神,为他穿戴今日的战衣。 毕竟,昨日,一纸审判书上达皇宫,消息顷刻间如燎原之势,传遍整个皇宫和贵族阶层。 而半个小时后,整个星球都会关注这场战斗。 加沙私下勾搭军团长,与稽查部私通资金,多次谋害雄虫,陷害议会长的事情也瞒不住了。 加沙伸开双手,等着雌侍为他穿戴上最后一件黑色的长款礼服,面容平静,在黑色的衣服映衬下,多了一丝肃穆和冷冽,这在往常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虫身上很罕见。 一下不知,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加沙。 加沙好整以暇地想着,输了的话,会怎样? 毕竟他现在好歹也是帝国的虫帝,虽然有名无实,可也是稀有唯二的s级雄虫,那些贵族和大臣们应该不会让李雪莱杀了他。 总会留下最后一口气,废物利用不是? 第232页 也许,会把他送进垃圾星里的监狱,当一个工具虫,用来提供白液和信息素,据说垃圾星的监狱里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虫,加沙自认一只都不是对手,面对满监狱的罪虫,自己最后只怕会精.尽虫亡。 或者被送去研究院研究他的身体? 「噗——」 想到这里,加沙不惧反笑。 真是的,自己在想什么啊,还没比试呢,就先想输了会怎样,真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加沙笑容褪去,又恢復成面无表情的样子,瞳孔淡漠冰冷,仿佛世界万物在他眼底都成为了死物。 周围的雌侍更加毛骨悚然,只觉得今日的虫帝格外可怕。 加沙看着衣帽镜中,头戴宝石王冠,手执金色权杖,身披红色丝绒披风,通体矜贵高冷的虫,微微扬起下巴,他说:「走吧,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周围的雌奴瞬间跪地,低垂头颅,不敢直视加沙的容颜,视线里只能看见曳地红袍在地面滑去,最后消失不见。 加沙穿过长长的红色地毯走廊,路过一架架黑色雕花镂空玻璃灯,落地窗外的五彩玻璃投进金色的光束,明明灭灭打在侧脸上,形成一道道暗色的影子。 他目光直视前方,走的缓慢又沉稳,忽然脚步一顿。 远处走来一只红髮奔跑的雌虫。 炎尼奥少见的军服凌乱,额前髮丝被汗水浸透,走到加沙三米远前,调整自己的唿吸,然后单膝跪地,左手握拳抵在心脏上,垂头道: 「启禀虫帝!请准许第一军团军团长炎尼奥·圣佛兰,代替您参战本次的虫神审判,我会为您带来胜利!」 加沙目光直视前方,脚步都没停,直接略过挡道的雌虫,继续朝前走去。 炎尼奥抵在心脏的拳头泛白,身后传来加沙远去的脚步声。 他蹭的起身,大步赶到加沙的面前,又是行了一个标准的跪地礼,大声道:「请准许第一军团军团长炎尼奥·圣佛兰,代替您参战本次的虫神审判,我会为您带来胜利!」 加沙脚步一顿,继续朝前面不改色走着。 炎尼奥又跑到加沙面前,这一次忽然抬头,仰视前方,目光灼灼:「请准许第一军团军团长炎尼奥·圣佛兰,代替您参战本次的虫神审判,我会为您带来胜利!」 加沙眼睛一眯,天青色的眸子少见的尖锐冰冷,他举起手中的权杖就朝面前的雌虫挥去,权杖尾端是尖锐的四角星倒刺,可以当做武器使用。 金色的权杖尾端就要划破那双赤红的眸子时,炎尼奥身姿笔挺,晃动都没晃一下,眼睛下意识闭上,却没有传来预料般尖锐的疼痛。 金色的尾端停留在面颊一指的距离。 加沙沉声问道:「为什么不躲?」 炎尼奥缓缓睁开眼睛,里面的滚烫炙热不减,专注的看向加沙,他说:「我早已在虫神面前许诺,我将是您手中最锋利的剑,为您斩尽一切黑暗和绝望。」 加沙嗤笑一声,温润平和的眼眸划过一抹不合时宜的讥讽:「黑暗,绝望?如果我就是黑暗和绝望本身呢?」 炎尼奥赤红的眸子宛若真诚的太阳,他说:「您不是!在我眼中您不是!」 加沙挑眉,握着权杖的手向前,尖锐冰冷的尾端抵在炎尼奥的下巴上,「真是独断又自大的想法,你也许从未见过真正的我,还敢信誓旦旦评论我?」 「不!」炎尼奥目光坚毅,他说:「是您自己不曾了解过真正的自己。」 加沙的笑容淡了淡。 炎尼奥继续朗声道:「请准许第一军团军团长炎尼奥·圣佛兰,代替您参战本次的虫神审判,我会为您带来胜利!」 加沙收回权杖,反而狠狠戳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神情阴沉,冷冷道:「怎么?你不相信我能赢李雪莱?你觉得我会像上次一样,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炎尼奥低头不语。 加沙冷哼一声,控制不住释放精神力,直接将雌虫拍向墙壁,冷冷道:「滚开!还轮不到你来替我做决定!」 炎尼奥看着那抹远去的身影,红色的披风随着脚步晃动,他抿唇喃喃自语道:「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虫神新历1259年,8月7日,10:38 虫神殿是这个虫族世界里,最圣洁,最不可玷污的存在。 加沙端坐这里最高的三角形台子上,目光巡梭四周密密麻麻的虫子,飞舞的微型摄像探头,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和讥讽。 什么至高无上的光耀虫神殿,不过是虫族蛮荒又血腥暴力的歷史残留物罢了。 在加沙看来,不过是这些雌虫们懒得动脑子,不去探究何为真正的正确和正义,而想出的一种简单直白的判决手段罢了。 说到底,就像这个星球一样,看起来经过了两个纪元的发展,虫虫都变得衣冠楚楚,可还是掩盖不了他们骨子里的蛮荒和暴力。 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 加沙尊于王座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远方一抹蓝色的身影,就像这惨白世界里唯一的蓝智鸟。 据说这种鸟只存在于宇宙混沌中,以宇宙中的星星为食物,飞翔速度极快,从不会被虫捕捉,就算被捕捉也会瞬间撞笼自尽,绝不会让自己成为笼中鸟。 想极此,加沙放置在金色椅架上的手瞬间捏紧,心情很不妙,字字冰冷吐出三个字:「李、雪、莱!」 第233页 你不是心心念念寻找所谓的蓝色星球吗? 居然为了一只残疾卑微的虫子,放弃自己的梦寐以求的自由,甘愿走进这白色巨大的牢笼! 真是可笑,可恶! 加沙压下心中的沉郁和怒火,神情冰冷,扬声道:「 「李雪莱,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交出你身后的雌君,他触犯了帝国的法律,损害了帝国的利益,本来就该受到惩罚,这场虫神审判也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不是吗?」 携带精神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巨大的虫神殿。 「交出你的雌君,我就放你离开!」 这是加沙最后的通牒。 可惜,对面的蓝眸雄虫,丝毫不退让。 甚至挑衅地念出数道罪状,让加沙和他自己都陷入退无可退的境地。 举众譁然。 加沙咬牙道:「李雪莱,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那我就......成全你!」 加沙看着远处那某蓝色的身影,屹立在巨大的虫神殿内,是那么的渺小,可是强大的精神力,让他将那双无所畏惧,澄澈坚定的蓝眸又看的清晰。 愤怒? 李雪莱在愤怒? 他在愤怒什么呢? 明明飞行器故障,皇宫爆炸,加沙都不见李雪莱如此愤怒,可是现在对面那只蓝眸雄虫的怒火,一度比整个虫神殿还要庞大。 对面划过一抹纤薄的纸,如同刀锋插进距离加沙最近的白色圆柱,入柱三分,可见力度。 炎尼奥下意识挡在加沙的面前,这只红髮暴躁的雌虫,第一次露出如此严肃坚定的表情,他说:「虫帝!请准许我代表您参加这次的虫神审判!」 「炎尼奥!让开!」 加沙淡漠温和的青色的眼眸,第一次露出如此兴奋的光亮,眸色深了深,像雨过天晴的霞光,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炎尼奥。 「这是我的战斗,别扫兴——」 两道s级的精神力,如同两股唿啸的飓风,互相对抗,抵挡着,带动周围的空气激盪不休。 酣畅淋漓的战斗,精神力的枯竭,身体上的疼痛,一次一次,不停的提醒着加沙,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究竟是什么! 是啊,原来他一直以来苦苦追寻,求而不得的贪慾是这个啊...... 如果不能自由的活着,那么无所畏惧的选择自己的死亡,是不是也是一种伟大呢? 众目睽睽之下,那些该死的雌虫们,别再用玩物,轻蔑的目光看待他。 来吧,李雪莱,堵上我们所有的一切,证明吧! 雄虫也可以战斗,雄虫也可以在战斗中死亡! 雄虫...... 不是雌虫贫瘠想像中的样子! 『噗——』 锋锐的刀刃插进胸膛,加沙无所畏惧,张开双手,轻轻环抱住面前呆滞的李雪莱。 握着光剑的李雪莱喃喃自语:「为什么?」 手中的蓝色光剑,因为精神力的消散,化为蓝色的光点,随着白色的烟雾飘散远方,就像无数晶莹剔透的蓝色雪花,融化在滚烫的浓雾里。 加沙释然一笑,惨白的面庞第一次毫无掩饰,露出心底最真实的笑容和喜悦,嘴角溢出一丝红线。 「李雪莱......咳咳......」 「你忘记了吗?」 「如果不能自由的活下去,那选择自由的死亡,是不是也是一种勇敢的解脱呢?」 最后的话语,亲飘飘,就像梦中的呢喃。 加沙的视线陷入了黑暗,这样的结局,没有什么遗憾,因为是他自己选择的。 有的时候,有选择,才是这世间最宝贵和珍稀的东西。 最后的最后,他余光瞥见一抹红色的虫影,朝自己飞奔而来。 是炎尼奥啊...... 也不是没有遗憾。 早知道这只雌虫这么傻,他当初就换一只虫去勾引了,害的他现在还有一丝丝的愧疚。 不过,也就是一丝丝而已。 加沙不知道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这种感觉就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你一只虫,沉眠在大海最深处,无虫问津。 说不出来好,还是不好,刚开始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很快又熟悉了。 像是沉睡了很多年,又像是一秒钟。 然后你就被唤醒了。 加沙艰难地睁开眼皮,眼皮子就像被胶水黏住,浑身也黏腻腻的,大脑迟钝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这是疗养仓里疗养液的粘腻触感。 他从仓里爬出来,头顶的透明圆弧开关检测到仓内的虫醒来,立刻『咔哒』解锁,浓浓的液体接触到空气,如同蒸汽般挥发。 加沙环顾四周,洁白的空间,四方的房间,十平米的房间内只有他一只虫。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李雪莱当初被关押的时候,也是这种房间。 门外传来滴滴滴的密码声,很快进来一只红髮颓靡的雌虫,平整熨帖的军服皱皱巴巴,脏的能发光,一头红髮此刻就跟炸毛的狮子,也粘腻的贴在头皮上,对方的苍白的肤色都有些枯黄,原本明亮的赤红色眸子此刻暗淡无光。 一直到对上加沙天青色的眸子后,就像熄灭的火苗,爆炸般燃烧火光。 「陛下——」 「您终于醒来了!」 炎尼奥激动不能自抑,冲上来就给了加沙一个怀抱。 加沙只觉得扑面而来一股酸臭味,褶皱冷硬的军服摩擦他的皮肤生疼,他屏住唿吸几秒,适应了一阵这种味道,才轻轻拍了拍炎尼奥颤抖的胳膊。 第234页 「炎尼奥,现在是什么情况?」 加沙以为自己死了,但是自己没有死,帝国果然不会轻易让一只s级雄虫死去。 加沙以为自己没死,也会沦落监狱或者研究院,可是看现在的环境,他似乎只是被关在了雄保会。 这样的情况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我,没有被废吗?」 加沙迟疑问着。 炎尼奥平息内心激动的情绪,松开加沙,声音沙哑道:「陛下,您还是帝国的虫帝,怎么会被废呢!」 加沙迟疑:「可是我做的那些事情?」 炎尼奥给加沙说明,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原来李雪莱特地在中心议会上说明,他愿意不再追究加沙对他的种种行为,而帝国为了补偿瑰拉家族,将议会长官復原职,并且归还所有被羁押的财产和星球。 至于加沙的真面目,帝国内也无虫不知。 可虫族这个种族,本来就十分的慕强,更何况那天,加沙和李雪莱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来的实力,比帝国最骁勇善战的s级雌虫都要强大。 研究员趁机发表一系列的论文,其中就有: 《论两个纪元之前虫神的真正性别》 《惊!关于雄虫真实能力不得不说的秘密!》 原本帝国还对虫神的古老神话存在疑点,而加沙和李雪莱已经彻底证明,两个纪元前,缔造虫神神话的就是雄虫! 雄虫一只虫甚至能抵御百万军雌,只要精神力的威压释放,军雌只有俯首称臣。 在这样的现实条件下,帝国又怎么敢自作主张废帝。 更别提,现在的雌虫本就对雄虫无底线多多包容,加沙的所作所为比其他没实力还爱玩的雄虫,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 在李雪莱亲口说明不追究后,这根本就构不成问题。 第90章 [加沙专属小剧场] 距离虫神审判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可是星网上有关那场世纪之战的视屏,热度依旧不减,连续三个月都挂在热门搜索,看这个事态,可能会永远挂在那里。 而加沙身体痊癒后,也彻底成为有名有实的虫帝,帝国大大小小的事情,那些官员们都会下意识来询问他的意见。 尤其是有关思柯蕊特花园里雄子的后续教养培训计划。 既然雄虫的精神力能够后天觉醒,而且有不弱于雌虫的实力,那就不能再按照以往的惯例将那些雄子们养成一只只,只会享乐的废虫。 「陛下,按照雄保会的提议,以往花园里的雄子都是从小由亚雌贴身照顾,可是既然我们要后天让他们觉醒精神力,那就不能再执行以往的全方位保护计划,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由您亲自兼任花园里的园长。」 「以往雄保会的会长和思柯蕊特花园园长都由一只虫来担任,我们的提议是彻底将这两个职位分开,好让雄保会会长专心管理那些成年雄虫,而由您担任名誉园长!」 「一来是雌虫不可能狠心锻鍊那些雄子,二来也叫那些世界观还未确立的雄子们树立他们以后的形象,由您出任最适合不过。」 宽阔的大厅,一把红色金边王座上端坐身穿繁复王服的加沙虫帝,王座半米远站立一只身穿皇宫黑色军服的红髮雌虫炎尼奥。 加沙看着三层台阶下方,两只雄保会代表还有下议院的议员,却摇头否决了这个计划,「有关思柯蕊特花园园长一职,我有更加合适的虫选。」 雄保会会长莱登一愣,突然也想到了一只虫,他问道:「陛下是说雪莱崽崽......」 不会吧? 加沙瞭然一笑。 莱登的面色立刻青白一瞬,他和加沙对视,立刻想到了李雪莱身为一只虫崽的幼年事迹。 不得不说,由李雪莱担任园长一职,确实很合适,毕竟李雪莱从小就会『锻鍊』雄子,在他的手里,没有任何一只雄子不是老老实实的。 就在众虫思索此举是否可行的时候,突然进来一只虫通报导:「启禀虫帝,瑰拉家族的家主李雪莱大人请求面见陛下!」 加沙眼中恍惚了一瞬,自从虫神审判后,他作为败者,对李雪莱抱有很复杂的心绪,也知道李雪莱之所以在议会上不追究他的过错。 也许除了念及他们幼年的回忆,还有要他继续担任虫帝这一职位赎罪的目的。 他们一直十分默契的按部就班,互相不联繫,这还是时隔三个月后,李雪莱第一次找上门来。 加沙沉思片刻,起身朝外面走去。 身后的炎尼奥立刻跟上来,眼底闪过一抹惊慌失措,「陛下,我陪您去!」 加沙挥手拒绝,看着身后难得恐惧的雌虫,多了几分耐心,他摇头道:「炎尼奥,不会出事的,相信我。」 炎尼奥脚步一顿,抿唇低头,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恋恋不捨望着加沙的背影。 加沙从议政殿出来后,走到皇宫后的花园里,如今已经是十一月,花园里的花圃依旧如同春日,百花盛放,缤纷斑斓。 花丛里一抹高挑挺拔的身影,静静站立在花丛旁,湛蓝色的眸子却一直看着时不时响动的光脑,划过一抹无奈,却耐心回着某只虫的每一条消息。 加沙望了片刻,抬脚走近,停在李雪莱身旁,与他一同望着盛放的花园,问道:「听说你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家中照顾雌君?」 第235页 「你的事迹已经成为整个星球家家户户讨论的热点了。」 李雪莱放下手腕,调侃的语气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笑道:「陛下也不赖,听说半个帝国的虫都提议由你继续担任虫帝,他们不仅宽容了你的错处,更没有错过你对帝国做出的贡献。」 加沙眼底倒映远方的缥缈白云,摇头笑道:「你怎么不说还有半个帝国的虫提议,由你来接任下一任虫帝?」 李雪莱摇头,毫无留恋道:「我对这个位置并无任何想法,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麻烦的事情,更别提对整个帝国负责,不过......」 李雪莱声音顿了顿。 加沙耳尖微动,被勾起了好奇心。 李雪莱转身,面对加沙,认真道:「我从前对这个世界很漠视和厌恶,甚至到现在都肯定,仅凭我一人之力,是绝无可能改变整个倾颓的世界,但是现在,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哪怕只有一点点。」 加沙怔愣片刻,瞭然道:「因为一只虫?」 李雪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为他,也为了我自己。」 加沙沉默了。 他是如此的了解李雪莱,如果说以前的李雪莱就是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蓝智鸟,不带走任何踪迹,那么现在的李雪莱则是在这个世界找到了扎根的东西,一个让他在飞累的时候,小憩片刻的存在和意义。 「原来是这样......」 加沙心中颤动,喃喃自语。 李雪莱打断加沙的思绪,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加沙,希望你也能在这个世界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加沙视线里,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他本能的伸手握住,手心是温暖干燥的触感,让虫安心,这是李雪莱交给他打招唿的方式,也是一种安慰虫的方式。 原来不知不觉中,早就铭刻在记忆的最深处。 李雪莱拉住加沙无措的手,紧了紧力道,瞭然笑道:「不过我想,你已经快要找到了。」 「什么?」 加沙一愣,顺着李雪莱的视线看去,看到绿草垛中一个明晃晃的红色脑袋,此刻探头探脑,察觉他的视线,头顶翘起的一根头髮颤了颤,立刻掩蔽在草垛中。 但是...... 雄虫的精神力到了他们这般强大的等级,早就感应的一清二楚。 加沙先是一愣,随即无奈的笑了笑,眸光带着自己未察觉的柔和和温柔。 「加沙,我要离开威兰德星球了。」 李雪莱突兀的一句话,叫加沙心底一紧。 他抿了抿唇,笑容僵了,「为什么,因为......我吗?」 「如果是因为我之前的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之前是我钻死胡同了,反而将内心的不忿和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发泄在你的身上,我向你道歉!」 「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我会好好做一名虫帝,让这个世界哪怕只有一点点,比之前更好!」 加沙不停的吐出一大段话,表情隐隐急切,额头都惊出了冷汗。 李雪莱一愣,面容柔和一瞬,他无奈摇头道:「加沙你在想什么,我只是带自己的雌君出去度个蜜月而已,尤利西斯因为怀了虫崽,最近的脾气很......」 说到这里,李雪莱手腕上的光脑跟子弹一样滴滴滴响个不停,他无奈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总之,我只是带自己的雌君出去散散心,顺便陪伴他度过生蛋期,等虫崽破壳后,我们一家虫还是会回来的。」 加沙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那我命令帝国给你们派遣一队保安虫,保卫你们的安全。」 李雪莱笑而不语。 加沙沉默半晌,鼓起勇气问道:「那你回来后,愿意担任思柯蕊特花园的园长,肩负那些雄子们的教导吗?」 「雄子啊......」 李雪莱沉思半晌,骨节抵着下巴说道:「好像也不错,毕竟我确实该找个工作了,总不能真的待在家里被自己的雌君养一辈子,而且,你知道的,我很擅长给雄虫觉醒精神力。」 加沙笑容一僵,记忆中的痛苦忽然席捲脑海,「也,也好。」 这时,李雪莱手腕上的光脑忽然震动起来,他扶额无奈,「就是这样,加沙,我得回家陪伴自己的雌君了,后会有期。」 加沙看着李雪莱略微急促的背影,还在对着光脑耐心地说着什么,一直到他的身影化为一抹黑点后,才收回视线。 吹了一会儿凉风,加沙看向远方精緻修剪过的绿植,淡淡都:「出来吧。」 沉默了许久,草垛那边传来嘻嘻索索的声响。 一只顶着几片叶子的红髮雌虫,讪讪笑了笑,从草垛中走出来,「陛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还什么时候,」加沙此刻也无奈扶额,嘆道:「一开始,你在帝国唯二的s级雄虫面前,还觉得能隐藏自己的身影吗?」 炎尼奥沉默了,他对自己从军队中训练出来的隐蔽身法还很自得,但是他忘记了,雄虫不是那些只会蛮干的异兽。 炎尼奥揉了揉自己凌乱翘起的红髮,解释道:「我这不是怕您出事吗?」 毕竟李雪莱这只雄虫现在已经是帝国有名的暴力狂,那些疯狂找寻雄虫资料的雌虫,已经彻底了解了雄虫『黑歷史』,包括对方从小就暴揍雄子的爱好。 加沙伸手捡去雌虫肩膀上还剩下的一片绿叶,无奈道:「就算李雪莱真的想揍我,你觉得自己能拦住他吗?」 第236页 到时候不过是多了一只虫给李雪莱揍而已。 说起这个,炎尼奥面色一沉,带上了无尽的悔恨和死志,他咬牙说道:「这一次,就算拦不住也要拦,哪怕拼上我这一条命!」 加沙一愣,心底像被一块儿巨石砸中,沉闷又生疼。 他忽然明白了李雪莱方才的话。 希望自己也能找到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吗? 加沙看着面前这一只眼眶通红的虫,忽然拉住对方的手,不假思索道:「炎尼奥,等过段时间,我就立你为帝君好不好?」 「这段时间,我在帝国的影响力渐渐扩大,那些大臣也被我收拢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提名你作为帝君,有了几大军团的支持,想必这件事情没有阻碍。」 炎尼奥一愣,脑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帝、君?」 加沙点头,又重复了一遍。 炎尼奥眼角酸红,声音哽咽道:「我可以往后光明正大的陪伴在您身边吗?」 加沙点头,耐心道:「你当然可以。」 毕竟,像炎尼奥这种不惜代价,不计利益的虫可不多,加沙很精明,他要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彻底将这只雌虫与自己绑死才行。 所以,「炎尼奥·圣佛兰,你愿意成为我的帝君吗?」 炎尼奥忽然半蹲下身子,一只手执起加沙的右手,另一只手放在心脏上,虔诚又专注的仰视面前的雄虫,他这三个字说的极其缓慢和停顿。 「我、愿、意。」 「成为您的帝君,是我梦寐以求,至高无上的期盼。」 「我愿以虫神和威兰德帝国的名义发誓,我将终身伴您左右,至死不渝,至死方消。」 第91章 [彩蛋小剧场] 李鹤年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过于真实,在医院沉睡的这段时间里,李鹤年梦到自己成为了一只叫李雪莱的雄虫,还在虫族结了婚,生了虫蛋,一对儿双黄蛋。 嗯,和一只嚣张肆意,惯会伪装的绿眸雌虫。 绿眸在虫族社会,并不是什么无可替代的颜色,甚至很常见,甚至有比绿色更为璀璨夺目的耀眼瞳色。 可唯有名为尤利西斯·瑰拉这一只雌虫,对于李鹤年来说,分外特殊。 给予了他一生,不! 无数次死而復生,都无法忘却的回忆。 他们一家四口虫,度过了美满又幸福的一段时光。 然后他与那只叫尤利西斯的虫度过漫漫余生,每一天都像一颗蜜糖,甜的齁牙,又像很缥缈的云,平凡又平淡,却让人在猝不及防回忆间,后知后觉这就是幸福。 当然,一家四口虫,也不是没有矛盾,他时不时会和尤利西斯在虫崽的教育上出现分歧。 他们有一只雌虫崽和一只雄虫崽,刚好是双黄蛋。 这在当时一度引起虫族的震惊。 因为从未有过雌虫和雄虫共生于一颗蛋的情况,要不是尤利西斯和李雪莱早早跑路,说不定李雪莱真的会被研究院薅去,里里外外都做一遍研究。 尤利西斯对于这两只虫崽,态度截然不同。 对于小雄崽无限溺爱、无限放纵,对于小雌崽则有些不近人情。 刚会飞的小雌崽就被他丢进了异兽堆里面,最后小雌崽浑身浴血杀了半个月才逃出来,一副兇恶狠厉的小野兽样子,差点被小雄崽当成外星异兽,用精神力丢了出去。 李雪莱为此,半年都没搭理自己的雌君。 不过,尤利西斯总算是怕了,最后屈服于李雪莱的育虫观念。 等等! 育虫? 李雪莱记得,他的两只虫崽今年好像才七岁,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们七岁。 七岁,才七岁...... 虫崽还没有长大,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自己不是应该和尤利西斯带着虫崽在探索未知星球吗? 为什么...... 是在充满智能和机器人的医院啊! 对了,他们在虫洞中的星舰遭遇异兽的攻击,爆炸了! 他们让虫崽乘坐逃生舱离开,可是他和尤利西斯没有来得及,最后一片火红的爆炸里,他们紧紧相拥,真的就是整个宇宙中只剩下彼此。 同样的爆炸,这一次,他不是孤身一人走向地狱。 「尊贵的vip全套治疗包用户李鹤年先生您好!」 「我是您最温柔的陪伴者19023号医疗机器人盾盾,距离您入院昏迷以来,已有九十六天四时零三秒,您最善解人意,精通人性的陪伴机器人盾盾很高兴还能见到您昏死病中惊坐起的一幕,感动得我都快哭了,嘤嘤嘤嘤嘤嘤......」 胖墩墩的机器人用椭圆形的黑色面板,模拟出来一个哭泣的表情,一颗颗白色带箭头的眼泪一闪一闪,人类婴儿的哭泣声音,从机器人后脑的微形播放器里响在安静纯白的病房。 「哎呀,忘记机器人没有眼泪了!忒嘿!」 原本目光空洞,面容消瘦的青年,无光的黑眸闪动了一瞬,像是才从遥远的世界被唤醒,青年撑起有些无力的胳膊,黑色的墨发早已盖住神色不明的神情,还有半张消瘦骨感的侧脸,久居室内,本就白皙的肤色透明到能看清青色的血管。 「李鹤年......」 青年艰难吐出几个字,微弱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像枯黄的叶子,一触即碎:「不是李雪莱啊......」 第237页 没错,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自己现在,不是虫族的李雪莱,而是地球的李鹤年,因为无辜被捲入一场商场爆炸案件,沉睡了整整半年的世纪诗人李鹤年。 青年醒了,却仿佛还在沉睡,面容一片寂然和苍白。 突然,他暗沉无光的瞳孔一缩。 李鹤年的目光凝在一只有些脱肉消瘦的手上,手背骨感分明,纸一般白的肤色下,是青色的血管。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只手的无名指,套着一枚简约,精緻的戒指。 戒圈上镶嵌着蓝绿相交的秘石,是自己亲手雕刻制作的。 李鹤年的眸光亮起一抹微弱的火苗,无色寡淡的唇翕动,低低地笑了。 「呵……原来不是梦啊。」 位于中心城市里最先进,最高科技的中心医院里。 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此刻都目光严肃地盯着一位消瘦的青年,还有一位年轻的护士手里拿着医疗面板,时时观测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目光带着鼓励和欣喜。 「病人恢復的不错,很少有这么自律又肯吃苦的病人,毕竟有的时候,长时间的復健比突如其来的病痛还要消磨人心。」 穿着浅蓝色病服的青年,满头大汗,线条流畅却有些干瘦的手肘紧崩,两只手背青筋毕露,撑着两个固定在地面的扶手上,缓慢却坚定得一步步挪动。 黑色的眸子,淡然深邃,若非苍白的面容和肌肤上薄薄一层汗,几乎看不出他在忍受痛楚。 李鹤年毕竟躺在床上整整半年,不能自己进食,只能插着胃管被动进食流水的营养液,肌肉萎缩,浑身无力都是正常的。 严重一点无人看照的话,说不定还会浑身长满褥疮,最后无知无觉的感染而死。 幸运的是,李鹤年曾在医疗中心办理过会员,否则就算是被好心人送到医院,这里的医疗服务也是按照顾客的身份划分等级,没钱的有没钱的治法,有钱的自然有有钱的治法。 虽然很现实,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更何况李鹤年如今孤身一人,能不能醒来都不一定,若非他是名人,说不定现在早被医院按照节省资源的处理办法,拔出唿吸机,给他火化了,也不会有亲属问责。 毕竟中心城外,还有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城外民。 听说中心城最近也面临改革,不知怎么,一向封闭排外的中心城居然开放了城外的通道,还会免费提供物资给城外民,这种时代的变化下,区区一个李鹤年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宽敞暖色调的復健室内。 镶嵌在墙壁上的白色透明牌板,忽然画面一闪,下角时间一栏显示19点整。 两位主持人西装革履,面带官方微笑,一男一女主持人,开始告知每日新闻: 「中心城2118歷4月28日下午7点整,各位观众大家下午好,现在为各位市民播报今日中心快讯......」 「今年被各位市民称为中城城的变革之年,对于每一位中心城内和城外的市民而言,都意义重大,长达百年从未开放的城门,就在三天前,东莱城主提议正式开放城门,联通城内城外居民,一开始受到了各大世家的阻力,随着半年前,千年关家的离开后,世家的影响力在城内越发减弱,有关中心城东莱城主想要排除异己,一家独裁的说法一时间喧嚣尘上......」 「迫于各方压力,东莱城主不得不改变之前的决议,提出『三个步子走』计划,放城外民进城!」 「第一步为城外民落户,统计人数;第二步进一步检测他们的身体数值和基本技能,还有心理干预;」 「第三步再做一次严密的筛选,先放适合城内岗位的有关人才进城,为城内引进有用人才,不至于人员的庞大,挤占城内资源。」 「然而让各方人员震惊的是,比起想要进城的人,出城的人数呈现爆炸般增长,是那些进城的人的十倍不止!」 「不少都是曾经的援助中心人员,各方下层工作者选择出城的人也不少,根据本台记者得知,不少人其实早就对现在死寂的生活不满,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与其一辈子都做无人在意,随时都能被替代的城市螺丝钉,他们更加想要去往未知,却充满危险的城外!」 「一些无牵无挂的市民们自愿放弃城内安稳的保障,和完善的设备,稳定的未来,无知无畏的涌向城外的世界......」 李鹤年的脚步一顿,停下来歇了一口气,黑色的髮丝垂落眼睫,眸光暗沉,「无牵无挂的人......」 有被内涵到。 李鹤年挺理解那些人的。 中心城何尝又不像一个安稳的笼子,他们都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人,即使一辈子都走不完这座城市,可真正憋闷的人,无所牵挂的人,死寂暗沉的人,就是想要不顾一切的飞奔出去,哪怕头破血流。 人类往往习惯于被驯服和豢养,可总有闻到一丝丝自由空气的人,就再也忘不了那种气味。 李鹤年此刻在想,等他出院后,要不要也出城去看看呢? 总归他这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这里,这里也没有他牵挂的人,而李鹤年现在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话无所谓,可是他总觉得,某只虫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骂他的。 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尤利西斯,但是李鹤年即使在假想里,也不想让虫骂啊。 第238页 一旁的主治医生,见到李鹤年停下了脚步,以为他疲惫了,立刻走上前,用温和且官方的语气安慰道:「李鹤年先生,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达标了,这几天的身体数值也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数据里,不用几天就和正常人无异,只要摄取每日的营养,这些你都做的很好......」 一旁的圆脸林小护士立刻扬起下巴,满脸骄傲,李鹤年能不健康吗,就是她每天盯着李鹤年的一日三餐。 说到这里,一丝不苟的主治医生顿了顿,后面的才是他的真心话: 「不过除了身体上的良好状态,心理也是不容忽视的一大因素,您不要每天待在医院里,可以多出去看看风景,和病人多交流交流......」 林小护士面色一沉,严肃起来,顺着医生的话重重点头。 刚开始这位格外沉默的诗人还很沉闷,和他们在电视和网络上了解的一点也不一样。 屏幕里面仅有几次接受採访的李鹤年,都是亮闪闪又儒雅风趣,一个多情又多才的诗人跃然而上,而现在的李鹤年则是灰扑扑又暗沉无光的。 医院特地为他做了一个心理测验,以为李鹤年突逢大变,抑郁了。 结果数据上又显示,他的求生欲特坚强,就是为人孤僻沉闷罢了,诗人嘛,就应该是这样伤春悲秋的样子,不敏感,怎么感知世间万物呢? 医院的人都习惯了。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李鹤年很少直接打断旁人说话,直蹦主题,这很没礼貌,但也从这里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没什么欲望和人交流。 主治医生和林小护士都是面色一顿,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眼神中看出专业者的态度。 「一切顺利的话,还有半个月您就可以出院了,出院后注意疗养,还有......」 主治医生目光落在李鹤年右边侧脸,还有半边脖子,没入衣领下的锁骨和右边的肩膀,似乎透过衣服的布料都能看到里面残留的伤疤,就像一团团在地狱里盛开的彼岸花,淡红色的疤痕一朵朵在右边的侧脸和脖子上绽放,让原本干净苍白的肌肤有了一块儿突兀的不和谐画风。 小林护士是一位女性,本来就爱美,早就看李鹤年身上那团伤痕不顺眼了,恨不得拿橡皮擦全擦干净,让这位陷入低谷迷茫的诗人,恢復成之前耀眼夺目,完美无瑕的样子。 她语气隐隐焦急,甚至有几份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李先生,我们医院的修復套餐真的不贵的,您身上的伤疤可以完全祛除,只要三个月的恢復期......」 李鹤年声线平静:「不用了,我不想在医院再待三个月。」 「可是这样子......」 小林护士抱着医疗面板,神情焦急。 她盯着李鹤年消瘦骨感的下颚,苍白细腻的皮肤,侧脸上却有一团妖冶般的红色花朵状不规则烧伤,好吧,她承认这团烧伤一点也没有影响诗人的帅气! 甚至还为仙人出尘般壳子的诗人,平添了几份地狱里归来的死气,这种气质千万人里,也是独一无二,一眼万年的。 无愧于鬼仙诗人,半边无暇的侧脸看去像是下凡渡劫的仙人,半边烧伤狰狞的侧脸看去像是地狱里爬出的飘荡鬼魂。 可不论是仙,还是鬼,在这浊世,他似乎无处可归。 主治医生其实早就在第一天对李鹤年提过,他们医院也提供医美服务,跟何况现在科技发达,中心城有点资产的人都格外注重自己的外表,何况李鹤年也不缺钱,他身上的烧伤其实是可以通过手术修復的,而且可以修復成和原本一模一样的样子,根本不会影响他的生活。 但是李鹤年对此似乎没有什么兴致,只说了与健康没有影响的话,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他似乎很急着出院,只有在聊出院的时候,李鹤年那双灰扑扑的眸子里才会亮起一点光。 是着急出院见什么人吗? 主治医生打断了小林护士的话,朝着离开的李鹤年礼貌道:「只要不妨碍医疗的进展,我们医院尊重病人的任何决定,不过,李先生,如果您之后改变了主意,随时和护士联繫,我们会为您提供最好的修復治疗,毕竟......」 「您不是着急出去见什么人吗?」 李鹤年脚步一停,似乎这句话对他影响很大,他沉默良久,终于多说了一句话。 「医生,你想错了,我不是出去见什么人,我只是出去找一只虫而已。」 没错,刚从地球醒来的李鹤年一度绝望,可是他很快又萌生一个妄想,也许只是他个人无谓的期盼,但是他这几天总是会想,既然他都能死而復生无数回,甚至还在地球上醒来,会不会...... 尤利西斯也来到这个世界了? 屏幕里面还在播放着每日快讯,这时一身藏蓝色西装的女主持人面带微笑,笑不露齿地念出今天的稿子: 「接下来临时插播一条喜讯,因为医院为保护病人的隐私,我们也是才得知这个消息,获得医院和病人的同意后向大家告知,昏迷了将近半年的世纪鬼仙诗人李鹤年,终于在今年4月8号醒来,原本被医生认为甦醒无望的诗人,再一次凭藉他的坚强和毅力,为我们创造了又一个奇蹟!」 「早在半年前的商场爆炸案广受市民们的关注,不幸被捲入的诗人也受到大家的同情和关切,但是现在李鹤年诗人在医院接受了治疗,康復有望,相信不久后就能重回大家的视线......」 第239页 「说起李鹤年诗人,也许有很多人不了解他,这位富有才华和天赋的诗人,早在十年前就凭藉一首《无归》,备受诗圈的关注,获得了『世纪最美幻想诗』的称号......」 「哐哐——」 一只粗糙、布满黑泥的拳头,重重打击在黑色笨重的盒子上。 是几百年都不用的老旧电视,用长长的银色天线才能接受到信号,堪称上个世纪的产物,可是在中心城外,却很常见。 原本画面花白的电视,滋啦一声,画面立刻清晰起来,里面是一位身穿粉色西装的女主持人,面带微笑的播报着一条快讯。 拳头的主人,立刻松了一口气,年过半百的老人眯着眼睛,黝黑的皮肤像是枯树皮贴在嶙峋的骨头上,白色的头髮在浓重的灰尘和油烟里,早就被染成了油亮的黑色。 老黑端着一碗破旧发黄的碗,里面是黑煳煳,坨成一团的面,就是这团狗都不吃的面他小心翼翼捧着,像是珍宝。 从漏风的木板堆成的板房里看去。 外面是一片猩红的夕阳。 消瘦的老人,望向远方,原本该是有些萧瑟孤苦的气氛,可是老黑那双浑浊发灰的眸子,却犀利无比,叫人不敢小视。 老黑将电视机里的声音放大,然后自己则专心看向无边的枯黄原野,远处乌泱泱,堆积着各种各样的垃圾。 这处破旧的小木屋外,连成一排排的都是大小不一的木屋。 此刻,隔壁一个穿着发白背心的青年,拖拉着脚上的人字拖鞋走出来,眯着昏昏欲睡的眼睛,嘟囔了一声:「黑老头!你家的电视声音吵死了,能不能小点声!吵着我睡觉了!」 老黑没有搭理隔壁游手好闲,天还没暗就睡觉,混一天是一天的青年,只是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其中漠视叫对方立刻缩了缩脑袋。 游手好闲的青年小白可不敢轻视这老头。 外城哪个不是杀人犯,他们从小的时候就和别人争衣服,争果子,争地盘,没点儿本事的人是活不过几年的,何况年过半百的老黑。 这位老头能活到现在安然无恙,小白是疯了才去找事,他顶多就敢抱怨几句罢了,真要动手,他可不是这老爷子的对手。 何况对方一年前,不知道是从哪里,捡回来一个绿色眼睛的外国傻子,连话都不会说,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回来一身鲜血,手里每天不重样拎着一只只野味,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捉到野兽,居然还能有老虎和野猪? 小白知道老黑在等谁了,他也眯着眼睛望去,不安道:「那傻子这么晚还不回来,不会真叫野兽吃了吧?」 小白其实也不希望那傻子出事,毕竟老黑最近顿顿有肉,他们邻里邻居的,总是能吃点肉渣渣吧,只要他激灵一点,帮着老黑干点活,虽然老黑不说话,但是都会分给他一点肉。 这时,小白远远看到一抹小黑点,他立刻上前几步,确认了远方的身影,就像见到亲爹亲妈一般,垫着脚尖,挥舞着手臂,嘶吼着声音: 「餵——」 「尤利西斯,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咳咳!老黑都快饿晕过去了!」 嗯,那个傻子的名字叫尤利西斯,他自己说的。 远处的身影走进,一个矫健精瘦的身影逆着光,猩红的夕阳在他身后蒙上一层金红色的影子,男人穿着黑色老旧的短袖和军绿色的裤子,踏着浸透鲜血的黑色皮靴,上面还有几块而不明的碎肉,青筋毕露的手,轻松拖拉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公狼。 走近后,随手一甩,落在枯黄的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尤利西斯没说话,森绿色的眸子随意瞥了眼瑟瑟发抖的二逼青年,一眼就看出对方的小心思,习惯性撤了抹恶意的笑容,然后兴致淡淡又恢復成死寂,拿出有些老旧的帕子擦拭着手上的鲜血。 尤其是右手的无名指上一圈秀气精緻的戒指,他目光前所未有的专注,小心仔细的擦拭着戒圈,这戒指的材质是李雪莱特地找的宇宙陨石材质制成的,并不会轻易损毁,可是尤利西斯仍旧像对待玻璃一般擦拭着。 小白咳嗽一声,他和老黑都对尤利西斯打猎完回来的这一举动,见怪不怪。 小白也只敢背着尤利西斯叫他傻子,刚开始这傻子听不懂他们说话,小白可以随意骂他,后来才明白,这哪里是傻子,他妈的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然后,等尤利西斯能简单和他们沟通后,小白才知道,原来他是从国外偷渡过来的,听说在找他的男朋友,不对,应该是老公! 听这疯子自己说,他和他男朋友早就结婚了,可是因为一次外出旅行的意外,他老公突然消失了,找遍世界各地都不见,而这疯子坚信自己的心灵感应,说他老公就在城里。 要知道刚开始这疯子不顾他们的阻拦,不顾城墙上的无数密密麻麻炮弹,打算一个人勇闯中心城来着,还好被他和老黑及时发现,最后一番沟通,他才放弃了这个想法,暗中等待老黑所说的时机。 小白当初只想呵呵哒,和这么一个疯子结婚了七年...... 他老公真的不是自己跑了吗? 第92章 [彩蛋小剧场] 「尤利西斯,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看老黑一直站在外面都快等你一天了,手上的面都怕凉了,一直抱在怀里!」 第240页 小白不见之前的不耐烦,立刻换上了一副十分谄媚和狗腿子的笑容,凑到尤利西斯身边说个不停,眼睛却紧盯着地上那头奄奄一息的孤狼,心有余悸。 不同于小白的过分啰嗦和亲近,老黑则是淡淡的一句,「回来了。」然后抱着手里的破瓷碗回屋,再也没分给尤利西斯一个眼神,如果忽视掉他那忽然放松警惕和担忧的眼神的话。 「唉!尤利西斯,最近中心城有大变动,乘这个机会,你是不是快要进去了?」小白兴致不停地说着,这语气搞得尤利西斯是进牢子一般。 小白目光中有羡慕有畅想,更多的是迷茫和死寂,其实他们这些城外民就算进去了又怎样呢? 阶级的鸿沟,财富的累计,岁月的积累,不是跨一个门就能打破所有壁垒的,也不是打开一个通道就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小白某种意义上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知道自己有什么极限,知道自己就算进去了,依旧是个城外的混混和无赖,他学不会里面人的生活方式,这辈子也早就接受了自己的一辈子。 不是有话说的好,这就叫乐知天命。 他可不是尤利西斯这种人,学不会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要抵达自己的彼岸,他就适合摊着,躺着,废着…… 一天天的也过得挺快,不是吗? 尤利西斯擦拭戒指的动作一顿,将帕子仔细收拢到口袋里面,没有搭理喋喋不休的小白,跟在老黑的身后,也走进里面的破木屋。 昏暗的屋内。 只挂着一根颤颤巍巍摇晃着的铜丝灯泡,整个屋子格外老旧残破,似乎下一秒就能坍塌成废墟,一如他的老主人老黑,没几年保质期了。 尤利西斯走进屋子内,察觉出今日的不同寻常。 一向只有他和一个老头的屋子内,突兀响起另外一道标准的播音腔,带着与混乱的城外世界,截然不同的优雅和不疾不徐。 「接下来是中心城每日快讯......」 这种腔调的声音久违了。 因为城外民没有人用这种不疾不徐的语气说话,他们的语调大多充斥负面和焦急,没人会这么耐心的说话。 老黑坐在小木桌前面,眯着眼睛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本子神神叨叨。 尤利西斯熟练的坐在他对面,拿起桌上唯一的一碗面和两根长短不一的筷子,囫囵吃着凉成一坨的面疙瘩,仔细听着方盒子里面的每日快讯。 之前尤利西斯刚莫名其妙到这个世界,不通语言,老黑就找了些广播和磁带给他练习。 「接下来临时插播一条喜讯,因为医院为保护病人的隐私,我们也是才得知这个消息,获得医院和病人的同意后向大家告知,昏迷了将近半年的世纪鬼仙诗人李鹤年,终于在今年4月8号醒来,原本被医生认为甦醒无望的诗人,再一次凭藉他的坚强和毅力,为我们创造了又一个奇蹟!」 「早在半年前的商场爆炸案广受市民们的关注,不幸被捲入的诗人也受到大家的同情和关注,但是现在李鹤年诗人在医院接受了治疗,康復有望,相信不久后就能重回大家的视线......」 「说起李鹤年诗人,也许有很多人不了解他,这位富有才华和天赋的诗人,早在十年前就凭藉一首《无归》,备受诗圈的关注,获得了『世纪最美幻想诗』的称号......」 尤利西斯刚囫囵吞下一大口面疙瘩,就像冥冥註定一般,他咀嚼的动作一顿,目光下意识看向时不时闪盾的天线电视的屏幕,上面的右下角正好放出一张不足两寸的照片,但是屏幕右下角有一块儿黑色的污渍挡住了照片里面的人。 只能看到一个模煳的半身轮廓。 嗯,看不清...... 尤利西斯没有看到里面的人,森绿色的眸子显得十分暗淡和死寂,继续低头吃手里的面。 身穿正装的主持人,朗声念出大众感兴趣的话题: 「各大敏锐的网友早就调查清楚,其实半年前的商场爆炸案,其中丧生的劫匪们,与早已逝去的李警官,还有李鹤年一家有着不解的因缘,让人不知道该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总之李鹤年诗人现在在中心城医院疗养,希望各位粉丝和大众们,理智关注自己的偶像,距离产生美!」 尤利西斯咀嚼的动作一顿,喉结滚动,舌尖舔舐锋利的尖牙,尝道一抹铁锈味,嘴角裂开一个弧度,无声念出一个人的名字。 「李、鹤、年......」 尤利西斯和李雪莱同床共枕,怎么说也有好几年了,凭藉尤利西斯这只虫心底的缜密和细心,便是李雪莱的心是什么颜色的,他都一清二楚。 跟何况是李雪莱曾经的一句梦话,尤利西斯都铭记在心,就像到刀刻斧凿一般刻在脑海里,如今乍一听起,恍若昨日。 就像铭刻灵魂里的记忆,突然袭来,让人猝不及防。 李雪莱曾今在无数回沉眠中,与雌虫纠缠不休中,也许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尤利西斯记得: [尤利西斯,其实我是李雪莱之前,还有一个名字......] [我叫李鹤年。] [如果有一天,你和我一样,突然在孤身一人的异世界醒来......尤利西斯,你一定要找到我啊。] [就算我和现在长得不一样了,你也要记得啊。] 第241页 [我是李雪莱,我也是李鹤年。] [不管我叫什么名字,我都是......你的雄主。] 「李、鹤、年,找到你了。」 尤利西斯忽然低低地笑了,森绿色的眸光时隔一年,第一次闪闪发光,里面有着惊人的执着和占有欲,嘴角裂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但是这种笑容在昏暗的木屋里,却并不怎么温馨,反而有点像一个疯子的自娱自乐。 老黑拿着一只掉漆的钢笔,密密麻麻记录每日的开销,还有尤利西斯打的猎物,加上今天的那头野狼,一年来也攒下了不少的资金,他余光瞥见对面一向苦大仇深,心思深沉的尤利西斯突然像个疯子一样傻笑起来。 老黑合上本子,盖上钢笔,沙哑粗噶的声音却笃定道:「找到了?」 尤利西斯:「找到了。」 老黑沉默了一会,旋即点了点头道:「正好,中心城里的人据说半个月后就来外城了,说是要接一部分资质合格的人进去,我打点了一些关系,你也去试试吧。」 尤利西斯浑身的血液还在沸腾不休,想着自己马上就可以见到李雪莱,他恨不得现在就狂奔出去见他家雄主。 老黑没有再多说话,这屋子里没有床,只有几个木板子堆在斑驳的木屋角落,他走到角落铺好木板和几块而薄薄的毯子,然后躺在了一侧,蜷缩的嵴背能看到根根分明的干瘦骨头,起伏的唿吸短促又绵长,仿佛下一秒就能断了唿吸。 尤利西斯冷静了下来,森绿色的眸光闪了闪,他收拾好碗筷,然后将连接铜丝灯泡的绳子一拉,屋内陷入彻底的昏暗。 尤利西斯侧身,用胳膊当枕头,躺在另一侧的木板上,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养精蓄锐,耳边是中气不足的唿吸声,在夜晚格外清晰。 沉默的黑夜里。 一道低沉的嗓音,漫不尽心地响起:「喂,老头儿,要不你和我一起进去吧。」 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对于尤利西斯而言也不是什么负担,况且他怎么说也在这里白吃白住将近一年了,没道理不管人家死活,自己则拍拍屁股走人。 破风箱一般断断续续的唿吸声,明显停滞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又恢復之前的频率。 老黑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听见尤利西斯的话,还是故意没有听到这话,总之没有回音。 「啧......」 尤利西斯烦躁的啧了一声,心底腹诽道:「没几年活头的老头子就是倔强......」 老议会长是这样,老黑也是这样。 半个月后。 「李先生,恭喜你,今天终于要出院了!」 林小护士看着带着黑色口罩,穿着黑色风衣,身姿如青竹挺拔,浑身都笼罩着故事感的的男人,面带不舍。 李鹤年孤身一人没有什么行李要带,手里唯一拎着的黑色旅行包里面还是医院护士硬塞给他的出院礼品。 他沉默半晌,看着特地来送自己的主治医生和林小护士,还是道谢:「张医生,林护士,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的照顾。」 林小护士刷地哭了,她擦了擦自己控制不住的眼泪,边哭边说:「李诗仙,你出院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记得要定期来复诊,还有你要是什么时候决定要雷射治疗身上的烧痕,一定要联繫我啊!」 看林小护士又提起这个话题,张医生立刻插嘴道:「李先生,恭喜出院,我知道你不喜欢繁琐的礼节,就长话短说,我会对每一个出院的病人说,再也不见。」 李鹤年看着朝自己伸出来的手,回握住,罕见真心笑道:「借你吉言。」 就在李鹤年准备抽手离开的时候,察觉一个不不容置疑的力道,张医生还是多说了一句:「李先生,我知道你的人生突逢大变,也许很难一时缓过来,但是我还是想多说一句,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有的时候我们只能向前看。」 李鹤年嘴角的弧度淡了,在口罩的遮掩下,也看不太出来,只能听到他沉闷的声音,他说:「其实很多时候,不是坎儿难过,而是......」 「当事人自己不愿过去罢了。」 向前看很简单,李鹤年,不想向前罢了。 最后,李鹤年又被林小护士缠着签了好几个名,林小护士说家里人都是他的诗迷,抱着厚厚一沓子李鹤年的亲笔签名,面漏痴笑,看着一抹黑色挺拔的身影远去。 李鹤年走了。 他出院了。 「哎呀!」林小护士恼怒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差点忘记今天有新的工作人员来医院,我得去看看这次来的人员素质怎么样!不能妨碍病人的休息。」 高达巍峨的黑色科技城墙下。 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身穿白色秘银制服的中心城军队,此刻有专门的负责治安的人员,也有穿着白大褂负责检测外城人的身体情况和素质信息。 尤利西斯眯着眼睛,尽量让自己不要太突出,毕竟他可不想临时生事。 好在很快就轮到了他。 他走到临时搭建的白色建筑里面,纯白的建筑里面,有身穿防护服,戴着口罩的医疗人员,他们先为尤利西斯登记信息,一边为他检测身体情况,又抽了一罐鲜血,用来检测他的身体有没有基础病毒。 冰凉尖锐的针孔,刚戳进胳膊的血管里,尤利西斯眸光一闪,手背上本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虫甲,他立刻强迫自己放松身体。 第242页 好在抽血的过程很顺利,结果出来的很快,尤利西斯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年,他也明白这里叫地球,生活的都是人类种,不是他曾今生活的虫族。 除了在野外捕猎的时候他会彻底虫化,一般情况下,都是极力避免出现异样。 因为他已近了解,这个世界里的人的生活逻辑,若是让他们发现尤利西斯这个异类,他就是躺在实验室里的素材。 李雪莱...... 不是,李鹤年,曾今也是这么孤独吗? 如果尤利西斯猜测的没有错,李雪莱一开始是地球上的李鹤年的话,那他身为一名人类,面对浩瀚的宇宙,找寻家乡的无望,孤身一人的异类。 他究竟是如何,度过那些孤身一人的时间? 尤利西斯光是一年,就小心翼翼,胆战心惊,而他雄主,孤身一人度过了这样的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 尤利西斯面色一沉,觉得唿吸不过来,有些事情不能深想,想多了都是痛。 「身体素质优秀,基础健康也完美,心理测试优秀,智商测验也高于大部分人群,未来发展前景优秀......」 负责检测尤利西斯基础信息的工作人员,眼睛一亮,没有想到在外城也有这么优秀的苗子。 「职业适配测验显示,您是天生的军人,适合在最艰险的环境里生存,危机意识,抗压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存在,这位外城的尤利西斯,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会将您推荐入中心城的城防部队中,您可以参加他们的新兵测试!」 「这可是万里挑一的机会啊,原本除了世代的中心城民,外城的人是没有机会的,您看......」 尤利西斯从回忆中清醒,罕见的严肃道:「我记得工作志愿,是要自己填报的,我有一个第一志愿。」 工作人员表示了解:「这样啊,不知道您入城工作的第一志愿是?」 尤利西斯嘴角一勾,想到自己也许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雄主后,森绿色的眸子闪动着信誓旦旦的野芒,语气坚定道:「我希望入职中心城里的中心医院!成为疗养部门的一名护工!」 贴身照顾自己的雄主! 尤利西斯得意洋洋:#没错二十四孝好雌君就是他# 工作人员嘴角一抽:「???」 他看了看面前似乎来自国外的混血男人,健气满满的体格,不输军人的锋锐,野心外漏的威压,还有稜角分明,不输明星的建模脸...... 你他妈现在跟我说,你的志向是当一名温柔嘴甜,体贴入微的护工? 虽然说工作不分贵贱,但是你这一拳能锤死八个病人的体格,确定不是当狱警更合适? 「你要不再想想?」 工作人员几番劝阻,但是谁都无法动摇尤利西斯找自己雄主的决心,最终他还是被一民中心医院疗养部门的负责人给拎走了。 尤利西斯单手插兜,接受面前比自己矮足足一个头的青年的注视,似乎觉得自己站姿有些不羁,他立刻挺直嵴背,面容平静,浑身肃穆一丝不苟的样子完全就是在站军姿,论是专业的也跳不出错处。 尤利西斯惯是会做样子的,从前李雪莱就调笑过这只虫不去做演员可惜了,谁都演不过他。 面前的栗发青年咳嗽了一身,和善道:「那个,你不用这么严肃,其实我们的工作环境还是很轻松的,既然你选择在中心医院工作,想必这份工作对你而言也很重要,其实护工的工作已经不是大众了解的那些。」 面前的负责人,带着尤利西斯乘坐在一辆驾驶器上,白色的能源汽车在宽敞的柏油路上滑行,掠过半个中心城市。 尤利西斯面色严肃,哪怕坐在驾驶后座上,嵴背也挺直,一丝不苟,面上一副认真听话的样子,实则余光在收集道路上的信息。 从他们上车开始,行驶了多少公里,过了多少时间,掠过一座座高楼大厦,已然能窥见半个城市的现状。 这就是雄主生活的地方吗? 嗯,这个星球也太小了,科技水平也比威兰德要差一大截...... 负责人还在继续说:「现在的医疗机器人已近代替了原本属于护工的大部分工作,而且出于人道主义和人文关怀,更多高尊严的病人,比起让我们贴身照顾,更多的喜欢使用机器人,因为机器人不会有人类复杂的情感,譬如多余的同情,嫌弃,鄙夷之类。」 「虽然我们专业的工作人员也不会表露出这些,可是架不住有些病人多思多虑,自己难为自己。」 「所以你不用担心会让你做一些无法应对的工作,我们的价值跟多体现在和病人的交流上,比起病理照顾,跟多的病人其实是很孤独的,他们更加渴望,有人能弥补他们的情绪价值......」 孤独? 尤利西斯唿吸一顿,心神收拢几分,拳头捏紧,沉思这句话。 「李鹤年他......孤独吗?」 「什么?」负责人一愣,没有反映古来尤利西斯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名字。 大约行驶了两个小时,驾驶器停在一座洁白僻静的建筑面前。 负责人从车上下来,带着尤利西斯了解了一下医院里的环境,朝着后花园走去,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说道:「对了,忘记了自我介绍,我叫光月。」 光月目光澄澈,圆润毫无稜角的眸子在太阳底下耀眼光明。 第243页 尤利西斯颔首,表示记住了,他目光巡迴后花园,快速扫过一个个身穿蓝色病服的病人,心底罕见焦急起来。 雄主,雄主,雄主在哪里!? 光月是不知道尤利西斯在想什么,他继续带着尤利西斯了解后花园里的环境,因为这里是疗养部主要的工作地点。 「我们的主要工作是陪伴那些住在疗养部的病人,这些病人都是做过手术,或者久病不愈,除了要监督他们的身体健康数值意外,心理病情也是我们关注的一大重点......」 尤利西斯罕见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森绿色伪装和善的眸子,此刻带上了几份尖锐和戾气,他说:「李鹤年,不在这里吗?」 怎么又是李鹤年? 光月察觉了不对劲,他目光狐疑,「你,不会是李鹤年的粉丝吧?」 也对,光月越想越不对劲,就尤利西斯这个条件,居然放弃难得的城防部军队机会,跑来当这边累死累活还没什么前途的护工,怎么看都是别有所图。 尤利西斯又问了一边,语调不疾不徐,却难言语调底下的逼迫和威胁:「李鹤年在哪里?」 光月对上那双少见的森绿色眸子,仿佛被一只野兽盯上,下一秒就能咬断你的脖子,他嵴背刷的出了冷汗,理智上机械回答道:「尤利西斯,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来这里,但是病人的信息我们是不能透露的,你现在还没有正式办理入职......」 就在光月一只手摸向口袋,准备按医院配置给每个工作人员专用手机上的警备按钮,啪叽一声,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张白纸,顺着风,直接拍到尤利西斯脸上,可谓是拍的严严实实,面部轮廓都勾勒出来了。 光月咳嗽了一声,明知道现在的场面不是发笑的时候,还是差点笑出声。 「啊呀,不要意思,别给我当废纸扔了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要回来的签名呢!」远处抱着一沓子签名的林小护士,一边跑过来,一边急忙道。 尤利西斯面无表情将脸上的纸取下来,雪白的纸捏出深深的褶皱,微妙的气氛,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能把纸刷刷撕成碎片。 却在余光瞥见一抹黑色的笔迹后,瞳孔一缩。 他缓慢,刻骨,带着不明的情绪吐出一个一个字:「李、鹤、年。」 忽然,一阵狂乱的风颳来,尤利西斯手中的纸就像活过来一般,被风卷像远方,转了几个圈,又在草地上漂移了一会而,慢慢停顿在一个黑色皮鞋前。 尤利西斯顺着地上的纸看去。 黑色笔直的休闲裤,长到膝盖的黑色风衣,被风捲动着猎猎作响,像随时乘风而去的飞鸟,勾勒精瘦但有力腰身的银色皮带,同样黑色的衬衫,然后是一截特别晃眼的白色脖颈,领口还有大片火红色的伤痕。 尤利西斯被红色烫的闭上了眼睛,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然后下一秒又迫不及待的看去。 只能看到一个模煳熟悉的身影,比记忆中清瘦很多,像一阵风就能吹散,过长的黑髮被风吹的微微凌乱,落在额头前面,面容被黑色的口罩遮挡住,看不清。 尤利西斯对上一双十分陌生又熟悉的黑色眼瞳,黑色的死寂黑夜,不是湛蓝色的浪漫大海。 但是尤利西斯想哭。 林小护士跑的气喘吁吁,忽然惊讶道:「唉!李鹤年诗人,你不是出院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第93章 [彩蛋小剧场+下一世界预告] 是啊,李鹤年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上车的前一秒,李鹤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因为这半个月要復建,时不时要用手拿一些医疗器材,为了不磨损手上的戒指,李鹤年便将戒指取下,用一根银链穿起来,带在了脖子上。 一向贴身不离的戒指,偏偏就在今天出院的时候遗落了。 李鹤年对上一双眼角赤红的森绿色眸子,一只手提着黑色的行李,一只手捏成拳头,里面银色的戒圈就像在滚烫灼烧着肌肤。 李鹤年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塞了一个棉布,第一次发觉自己这么没出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是不是应该潇洒的来一句:「嘿!尤利西斯,你也来到我的世界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或者万千愁绪,念一句符合他身份的诗词:「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就在李鹤年心思千千的时候,对面的尤利西斯已近赤红着眸子,气势汹汹仿佛是发现了自己的仇人一般,带着刻骨的爱恨,百转千回的找寻,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猎物。 光月看着尤利西斯接近李鹤年,心底惊唿要遭,他立刻按下随身的联络器,通报全医院道:「快叫保安过来,医院混进来一名李鹤年诗人的粉丝,不对!我看他恨不得生吃了李鹤年诗人的样子,肯定是个黑粉!为了李鹤年诗人的安全,必须要......」 「啊——」忽然林小护士惊唿一声。 光月立刻催促了一声,准备肉搏上阵,拉住尤利西斯,却在看清几米远的情况后,也和林小护士一样,面色僵硬,瞳孔地震。 尤利西斯一把抱住李鹤年,浑身紧绷颤抖的力度恨不得融于骨血。 他瞳孔赤红,即使李雪莱的名字变了,相貌变了,身份变了,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不一样,可是尤利西斯仍旧跨越了时空和时光,拥抱住这个宇宙上有且只有一个的独一无二的灵魂。 第244页 李雪莱手里提着的行李,『扑通』一声落在草坪上,一如他的心,随着这个怀抱,也稳稳落了地。 他感受到脖颈急促的唿吸,还有滚烫的液体,一时大脑空白,闭上眼睛沉迷在这个久违的怀抱里。 光月将联络器对准嘴巴,继续道:「快点叫保安来啊,这不仅是个粉丝,还是个失去理智的脑残粉,他馋李鹤年诗人的身子!我们一定要保护李鹤年诗人的......」 安全? 周围医院的工作人员,本来还在缓慢接近两个抱在一起的人,生怕尤利西斯这个脑残粉对李鹤年诗人做些什么,忽然所有人脚步一顿。 就连光月急得慌的身影,都充满了怀疑。 「??????」 之间本该是被迫抱住的李鹤年诗人,忽然转被动为主动,环抱住尤利西斯,一把掀开自己的口罩,准确无误的吻像对方,而所谓大胆的脑残粉则动作熟练的迎合上去,两个人顿时吻得难捨难分。 有一种不顾周围人死活的撒狗粮。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看的分明,这个克制疏离的诗人毫不留情的掠夺对方口腔里的唿吸,一只手还固定住对方的后脑勺,把一个强大健气的危险男人,吻得溃不成军。 喂!你没看他都快哭了吗! 几个严阵以待的保安快速赶到后花园,看到这一幕,迟疑问道:「这,哪个是李鹤年诗人啊?」 他们一时分不清,该先解救谁? 好在李鹤年还有理智,他唿吸微微不稳,和尤利西斯额头抵着额头,两个人的目光没有离开对方。 尤利西斯从不流泪,仅有的几次都和一个人有关,「雄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鹤年嗯了一声,声音却哽咽得不成样子。 然后他忽然看见,尤利西斯忽然半蹲下身子,准确无误从草地里摸索到一枚戒指,是李鹤年方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他爱恋得在手里摸索,然后就这么半蹲着,执起李鹤年的右手,解开戒指上的银链,准确无误将这枚精緻的戒指待在李鹤年的无名指上。 周围又是一阵骚动。 「速度这么快的吗?」 「这,这就求婚了?」 平静安宁的医院,少有劲爆的消息,此刻病人,还有医疗工作人员,纷纷围着旁观,目光惊异,却无人上前破坏两个人和谐独特的气氛。 还有人举起手机,忍不住咔嚓咔嚓拍照。 一圈到底后,戒指有些松动。 因为这双手真的太骨感,太纤细了,除了笔挺优美的骨头撑着,几乎没有几两肉。 尤利西斯心尖一抽,下意识捏紧李鹤年的手,眼眶酸涩。 李鹤年拉着尤利西斯的手,让他顺着自己的力道起身,墨色深邃的眼睛亮着缥缈的火光,就像黑夜中踽踽独行的旅人,终于点燃的星火。 他微微沙哑空虚,却一字一句道:「尤利西斯,你已经找到我了。」 所以,一切都会好的。 尤利西斯目光凝在李鹤年衣领下的皮肤,目光毫无异样的情绪,即使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自己雄主身上的烧伤,他微微抬手,动作轻柔的隔着虚空摸索李鹤年的侧脸,恨不得以身相替。 「雄主,现在还……痛吗?」 李鹤年摇了摇头,「尤利西斯,早就已经不痛了?」他伸出一只手盖住尤利西斯的手。 两个人目光相对,不用多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最后,李鹤年拉着尤利西斯的手,朝着一侧走去。 林小护士还沉浸在自己粉的偶像,怎么突然有cp了,就见李鹤年走到她面前,还是那个人,却多了几分生机勃勃。 李鹤年问:「林护士,你之前说的雷射手术,我现在还来得及吗?」 林小护士半晌才接收了几句话,她看看李鹤年,又看看他身旁的绿眸男人,忽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能!当然能了!」 林小护士笑的灿烂,内心哭的一匹:呜呜呜,老娘废了那么多的口水,结果还是比不过一个男人! 李鹤年最终又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尤利西斯也顺势入职,光明正大的照顾起自己的雄主。 当然,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只得意洋洋的臭屁野兽宣誓自己的主权,也许尤利西斯自己没有意识到。 但是他真的是本能,见到一个人接近李鹤年,立刻屁颠屁颠跑过去,对自己的雄主摸摸抱抱,总之传达出来意思就是: 不管男的女的,还是什么物种,离他的李鹤年远一些。 尤利西斯是一只十分具有危机意识的虫,在虫族的时候就不说了,防范暗地里窥视他家雄主那是每天的必要工作。 可是在这个所谓的地球上,尤利西斯发现他要防备的对象,不仅仅是所谓的地球雌性,还有雄性,这个世界可是有同性恋的,譬如自己和李鹤年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就是同性恋! 这个范围一下子扩大了两倍! 尤利西斯感觉自己任重而道远。 尤利西斯面色严肃,食指骨节摸索着自己的下巴,犀利的目光落在范围庞大,花花绿绿颜色的书架上,经过他这段时间在医院里,和一些小护士们的闲谈中,也获取了不少她们所谓的恋爱经验。 据他们所说,自己想要永久拥有李鹤年这个男人,那必不可少的经验就是...... 第245页 看少女漫画! 《独占我的英雄》、《我被最想被拥抱的男人威胁了》、《侵占我花园的男人》、《蜜糖和咖啡》、《我想吃掉你的指甲》、《与教授学习的深夜》、《交换秘密的我们》、《我喜欢你男朋友很久了》、《他的橘色秘密地带》...... 「唔,好难选啊......」 尤利西斯一时分辨不出来这些漫画书有什么区别,而且上面花花绿绿的卡通色彩,还有的封面人物都像是未成年,他并不觉得,这些所谓的漫画主角能教会他什么东西。 「叮铃铃——」 远处的门铃响起。 忽然涌进来一大批青春靓丽,穿着制服和短裙的高中女生,她们嘻嘻哈哈的进来,但是目标都十分的明确,一进来就朝进门口最右侧第一个架子处走去,就是尤利西斯站立许久的那块而地。 「快点啊,今天教授篇出第七册 ,啊啊啊,听说今天小攻终于支棱起来了,有把教授弄哭的戏份呢!好想看高冷教授哭唧唧的样子啊,不行了,我的腐女之魂在蠢蠢欲动!」 「什么!?wtfuck!本姑娘一直以为高冷教授才是攻来着,这种属性不是很适合当教导抖.s吗?呜呜呜,不要啊,我要看小奶狗哭泣求饶!」 短髮女高中生立刻哭泣:「我的高桥老师,你不要欺骗我的感情啊——」 挑染七彩发尾的长髮女生不退让道:「放屁!你对小奶狗的定位有误解,所谓的奶狗啊,就是附带会长成大狼狗的属性啊!」 「好啦好啦,你们不要再吵了,反正实体漫画都出来了,直接去看第七册 不就知道结果了吗?」 「不管谁攻,谁受,总之他们锁死,我就都可以(斯哈斯哈)。」 「你怎么这么没有原则......」 忽然几个女生的动作一顿,看到一个面容锋锐,气势逼人的寸头绿眸,有点像混血的男人,格格不入的站在少女漫画面前,面容纠结,似乎在纠结到底卖哪一本。 「喂,什么情况?」 「天哪,这个男人好帅啊,比屏幕里的明星还要帅,不对,现在的明星都是奶油小生,这样的男人简直太符合我对《独占英雄》的幻想了!妥妥的顶级alpha!」 还是那个七彩长发女生,她愤恨道:「优然,我发现我和你属性真的不合,就是这样的顶a却为爱做0,不是更令人激动吗?」 「你!」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架,忽然一个高挑笔挺的浅色身影,略过他们先走向那个绿眸男人。 穿着松软米色针织衫,浅灰色长裤,浑身儒雅矜贵,带着黑色口罩的高挑男人,手里拿着厚厚一本诗歌集,走到少女漫画架面前。 正是出院有一个月的李鹤年。 他在医院做完雷射手术后,又住院修养了三个月,好在有尤利西斯的陪伴,时间过得也很充实和快。 出院后,尤利西斯就辞了医院的护工工作,和李鹤年回了家,并且接受了中心城城防部门的工作。 李鹤年说他有钱,可以养尤利西斯,可是尤利西斯这只自幼接受虫族社会洗脑,一天不从事生产工作,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价值,在他看来,应该是他养着李鹤年才对。 所以李鹤年也同意了尤利西斯外出工作,毕竟尤利西斯现在还在了解这个社会,接触不同世界观和价值观的阶段,外出工作,对他快速了解这个社会有好处。 「尤利西斯,你在看什么?」 清冷的声音不难听出里面的温柔,李鹤年顺着尤利西斯的目光看去,嘴角一抽,真的是,是谁又给尤利西斯灌输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了? 李鹤年拉起尤利西斯的手,形状优美的桃花眼深邃又多情,叫人一看看去就像又钩子一般连魂被勾走,「尤利西斯,我们回家吧。」 此话一处,李鹤年听到角落里,似乎有奇奇怪怪的声音,还有几本书被碰倒了,他看去只能看到一截黑色的裙角,还有裙子口袋上一个粉色的钥匙玩偶挂扣,一闪而过。 李鹤年没再多主意,拉着尤利西斯的手,却发现拉不动。 嗯,有脾气了还? 李鹤年仔细打量站在原地不走的尤利西斯,对方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此刻却像路边被雨淋湿,孤零零的大狼狗,耸拉着脑袋,目光倔强的看向面前的漫画书。 李鹤年嘆息一身,随意在书架上看去,终于在另一侧看见一本封面正常一点的书《问师》。 这本书的背景画面是大气恢弘的山水,一个身穿白色缥缈长袍仙人,手持长剑,似乎要一剑噼开这片天一边,气势恢宏,大气磅礴,一看就是一本寓意深远的好书! 也能让尤利西斯从中国传统文化这块儿,了解一下李鹤年生活世界的歷史。 李鹤年没有多想,拿起书架上包好未拆封的书,赛到尤利西斯的手里,安慰道:「尤利西斯,我们还是看文字书好不好,你也能再学习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和文字,还能打发休闲的时间?」 然后李鹤年又补充了一句,可谓是摸到了这只虫的脉门:「如果你有不认识的字,可以来问我。」 果然,此话一出,尤利西斯立刻心情好了,毕竟这几天,似乎有哪里的出版社找到李鹤年,说希望给他出一个诗集,李鹤年忙着工作,好久都没有搭理尤利西斯了。 尤利西斯接过精緻包装好的书,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可是雄主你说的,到时候不能再把我赶出书房!」 第246页 李鹤年无奈点头,尤利西斯顺势不容置疑在诗人脸上咬上一个吻,占有欲尽显。 几个角落里的女高中生更加激动了,「啊啊啊......」 尤利西斯眸子一眯,带着杀气的眸光下意识朝角落里看去,李鹤年无奈拉起他的手,两个人朝门口的结帐处走去。 「我们走吧,不要挡着别的客人了。」 第94章 [彩蛋小剧场+下一世界预告] 等两个人离开后,几个女生立刻好奇的围上来。 「他们刚刚拿走的是哪本书啊?」 「《问、师》?好像是这本来着!」 「啊!」其中一个带着眼睛的女生惊嘆道:「我知道这本书,我同桌之前看过,据说虐的她半个月没有走出来,差点网抑云了!」 「而且网上关于这本书吵得可凶了,男频女频,耽圈,漫圈,都吵疯了!」 「男频骂这本书,是披着龙傲天逆袭仙侠文的壳子,实则擦边卖腐卖惨卖眼泪,什么都想占的混子文,骂作者为了一本书圈两个频的钱,圈钱圈疯了!」 「女频则是为里面的男主小徒弟哭的泪流成河,因为太惨了,还是第一本以惨出圈大男主文!」 「等等!」短话栗子头的女生手里拿着那本《问师》,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这本书的主角不是师尊吗?你方才说主角是小徒弟?」 「那这个封面上的白衣飘飘的人物是......」 带着眼睛的女生面露同情,唏嘘道:「所以我才说,这本书的主角小徒弟惨就惨在这里啊,不仅在小说里惨天惨地,在三次元世界里,连个封面人物也混不上!你就说谁家大男主有这个待遇吧,你就是说他惨不惨吧!」 众人点头道:「惨,这可是真惨一男主。」 长发女生也在网上看见过这本书的消息,了解一些暗幕:「问师问师,当然是徒弟问师尊啦,这本书的主角毫无疑问是小徒弟!」 「至于你说的封面人物,听说出版商为了吸引眼球,或者说引起各方粉丝圈的混战,不知道哪个人设计的,说背景人物用无情师尊不仅符合原文的书名,也符合男主小徒弟的心路歷程和心灵投影。」 「我丢,这还是大男主文吗?」 优然不解道:「里面的主角小徒弟不会是喜欢师尊吗?」 这可是师徒文里的常规操作了。 长发的女生两手交叠成一个大八叉:义正言辞道: 「错!男主是注孤生的大男主,从小颠沛流离,亲缘淡薄,却是纯粹的无垢无尘琉璃之心,註定以仙骨化登仙阶,打通万古断绝的登仙路,化为连通仙界的媒介!」 「男主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慾念,只是因为在最年幼和窘迫的时候,被无情师尊捡回山上,所以他面对命运大变之前,所有的赤忱情感都寄托在了师尊身上,可以说师尊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在乎的相关人。」 「而且,里面的无情师尊是有cp,作者毫不避讳表明师尊是攻,师尊真正爱慕的人是他的开山大徒弟长留师兄。」 「师尊收养男主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借用里面男主的灵胎仙身,让他重伤昏迷多年的大徒弟借身还魂,这种地狱开局,就是妥妥的起点文大男主啊!」 优然头顶亮起一个大灯泡: 「我懂了!也就说是男主走的是地狱开局,一路闯关升级的路线,而师尊那边是虐恋情深的腐线,怪不得两个圈子吵成一团了,这书是什么调料都敢加啊,但是不得不说,确实勾起了我的蠢蠢欲动之心!」 「但是你还没说男主小徒弟惨在哪里啊?」 「他既然不喜欢师尊,身为主角作者又不会让他死,那这种觊觎主角的反派师尊,不都是主角的脚踏石吗?」 眼镜女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看,剧透就没意思了,但是我能告诉你,里面的无情师尊那可是活到大结局的人物,而且......」 「而且什么?」优然突然有些紧张。 长发女生拍了拍优然的肩膀,少见没有和她呛声道:「你知道男频那边骂《问师》的主角是什么吗?」 「什么?」优然更紧张了。 长发女一字一句道:「因为里面的主角小徒弟,是无情师尊的舔狗!」 「师尊虐我千百遍,我待师尊如亲爹!」 优然下意识反驳道:「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一本大男主文里的男主,会是配角的舔狗,这种人设根本就火不了!」 长发女撩头髮,勾起一抹嘆息的弧度:「所以啊,你还太嫩了,优然妹妹,现在的人就喜欢这种狗血刺激,又不带三观的东西!」 「你胡说,现在没有三观的文根本就不可能火,好的作品里面必然有核心的三观和内涵,尤其是塑造的主角,一定有不同于其他纸片人的特殊点和闪光点!我绝不相信一个舔狗也能位居主角的位置!!!」 优然受不了刺激,立刻拿了一本包装新封的《问师》,跑去结帐: 「你等着!我这就熬夜通宵,把这本书看完,明天写八千字观后感反驳你!」 长发女生见优然居然放弃了苦等一个月的第七册 《与老师学习的深夜》,反而买了厚厚的砖头小说,立刻捂住嘴巴,压抑笑容。 一旁戴着眼睛的女生后退了几步,声音哆嗦道:「阿蓝,我和你没有仇怨吧?」 第247页 阿蓝不解道:「没有啊。」 眼睛女生立刻道:「那你和优然有什么仇什么怨?」要这么害她? 最近的网络圈热搜里,因为《问师》面临二次创作文改编影视剧的现象,总之在各种资本运作下,有一句火出圈的话: 种草《问师》给你身边最亲密的仇人吧,兵不血刃的虐哭他! 半夜,熬夜挑灯夜战的优然,窝在被子里,举着手电筒,哭的一抽一抽的。 一边哭一边忍不住看:「妈的,才看到三分之一的进度,怎么我的主角已经在虐文里跑了八百个来回了啊!心死跳崖,师门不容,清白诬陷,剜心刨骨,这都不算什么,呜呜呜呜......」 「可你怎么一点都没黑化啊!」 「我的小徒弟啊,师尊不值得,你别再为师尊奉献自己了......」 优然发现了这本书的作者,疯花大大的恶劣心理,将读者至于手掌心翻来復去的戏弄。 每一次男主陷入绝境,就在大家觉得他快要黑化的时候,结果没有,下一次又觉得他快要黑化了,又没有!下下次,还没有! 读者一边期待男主黑化,可最终男主顽强的抗过去没有黑化,却又是那么得符合人设,让读者为他的初心和坚持动容。 而且里面作为主角对立面的无情师尊,本来作为大男主龙傲天主角,这样的师尊早就第一个被主角灭杀了。 可偏偏作者给了无情师尊一个深情的人设,为了自己的大徒弟可以与天下人为敌,这就显得他虐主角是那么的理所因当,身为腐圈的人,很难不为这种人设心动。 甚至当初在《问师》的名场面出来以前,还有的仙尊粉大声嚷嚷,干脆直接换主角算了,他们只想看师尊和大师兄的隐藏暗线。 就在换主的风波不休的时候,作者直接一口气放出大三章,故事的血熔岩高潮篇。 正是里面的名场面,《血浆化骨篇:三问无情师尊》,彻底奠基了小徒弟的男主之位,至此再无人能撼动。 以徒问师,大逆不道。 可一向恪守师徒之礼,从心底敬爱师尊的小徒弟,于焚烧灵魂的离火河畔,化骨血浆前,大声质问无情师尊的三问。 至此,艺术已成。 「无情师尊,你这个名字,是只对男主无情是吧?」 「明明你为了大徒弟呕心沥血,苦守寒崖千年,为了天下苍生修为尽失,为什么只对男主这么无情?你没看到他一直在等你一声夸赞吗?哪怕是一个鼓励的目光!可你都没有给他!」 优然正好看到这一幕,泪水早已洇湿书页上的字迹,她哭的一抽一噎。 故事的情节,正好进行到,男主小徒弟的身份被天下人发现的一幕,在这个因为上古纪元,仙路断绝,仙脉尽毁的修仙界,居然还存在着古老神书上的仙胎。 身为成仙灵胎,乃是天地灵气孕育,一个纪元都难遇到的存在,真真正正的天身地养,据说化为人行的仙胎,是天生的仙人,註定要问鼎大道,但是这只是古书上的记载。 而现实的修正界,在这些修仙之人看来,所谓的成仙灵胎,不过是价值难得的仙药罢了,传闻所谓的成仙灵胎,浑身都是宝,与唐僧肉也不遑多让。 一根头髮丝,一滴眼泪,哪怕就是身上的皮肉,都是可以食用入药的,放入炼丹炉里用地心的焰火,就有寒潭里的九幽火,焚烧个七七四十九天,哪怕是个资质再差的凡人,都能脱胎换骨,脱凡登仙! 所以,天下人,都想吃男主的肉! 此刻男主面临整个修仙界的围剿,他长发披散,浑身浴血,染血的衣袍就没有停下过滴血,地面被染成道道鲜血开出的花。 流出来的是金色的血,低落在滚烫的岩浆岩石上,绽开金色的光芒,此等艰苦干涸之地,只因为低落了几滴灵胎的血,就开出了绿意盎然的花,红艷的花饱满欲滴,象徵着生命力,又象徵着死亡的妖冶。 男主伤势过重,咳嗽几声,咳出的是金色的血雾,是这黑暗世界里,唯一的灿金色,却引得所谓的修仙之人的觊觎和赤目,恨不得仰着脖子,张开嘴巴,接住对方口中的鲜血。 仙血! 这可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仙血! 喝一口就能突破一个境界! 在这个仙路断绝的世界里,这些修仙之人想要成仙,已近想疯了! 就在各大势力蠢蠢欲动之际,远方忽然传来一股高阶威压。 一身穿白色流云袍,头戴玉冠,姿容绝世,冰冷无双,仿佛真箇人都是冰铸的无情师尊御剑而来,他飘在半空中,稳居高临下俯视火红岩浆面前的少年。 少年感受到了什么,强撑着抬头,依稀能看见一个模煳的身影,他咧嘴笑了笑,即使处于如此绝望境地,少年也从未怨恨命运的不公。 他此刻仿佛仍旧是尊师重道,求知若渴的小徒弟,每每有不解之惑,便找寻自己的师尊,他问道:「师尊,徒儿有三问,不知师尊可否为徒弟解惑。」 无情师尊负手而立,轻飘飘的声音,裹挟着磅礴灵力,似响在你的脑海里,精神一震。 少年徒弟,苦笑一身,随机面色坚定,吐字清晰道:「敢问师尊,是否早就知晓我的身份?」 无情师尊毫不犹豫,「是。」 小徒弟面无表情,髮丝遮掩半张脸,也掩住面颊上滑落的泪珠,他苦笑一身,继续问道:「敢问师尊,你当初之所以收养我,只是因为师兄他需要我身上的仙血......」 第248页 还是有一丝丝怜惜之情,哪怕是一丝丝! 无情师尊大概是不想浪费时间,也没有听完小徒弟的话,便果断承认道:「是。」 小徒弟身子趔趄一步,最后面色默然,近乎麻木地问出这句话:「敢问师尊,你心底可承认过我是你的徒弟吗?」 「是。」无情师尊还是这一个字。 原本这个回答,男主应该高兴和欣慰,毕竟师尊终于在天下人的面前,承认他是他的徒弟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 男主面容一瞬间扭曲,他想大吼道:「既然都是徒弟!为什么你能这么厚此薄彼!」 可很快,男主意识到,师尊并不将大师兄他当做自己的徒弟啊,徒弟和徒弟是不一样的。 自己这个徒弟可以随时牺牲,而那个抵御魔族重伤昏迷的大师兄,则是师尊心底的逆鳞和爱欲。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师尊口口声声教导他,众生平等,众爱无私。 可是师尊自己呢? 因为在乎一个人,就可以随意的,肆意的,理所当然的,伤害另一个人吗? 如果这就是无情师尊想要的…… 最后男主在火焰熔江河畔,自刨琉璃心脏,他说:「师尊,数年的养育之恩,教导之恩,徒儿还给你......」 「但,我辈身为修仙之人,逆天而行,我绝不会让自己的肉身像鱼肉一般沦为你们瓜分的战利品!」 「你们都说我是天地生养的灵胎,那天地便是我的父母,哪怕是死,我的骨肉也必将融于天地......」 「我的死活由天地说了算!」 然后男主身子一仰,就在众人来不及反映之际,直直投于身后的岩溶火江,扑通一声,溅起火红色的流花,滚烫逼人的岩浆,沸腾不休,吞没最后一抹袍角。 「啊啊啊——」 优然大叫一声,仰天长啸道:「不要啊!这可是岩浆啊,超过99999999摄氏度的滚烫,作者大大,你不是人,虐死我儿子啦——」 「刀呢,我的刀呢!」 「作者,你今夜无眠啊!」 『扑通』一声。 一本书狠狠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鹤年身子一个机灵,从睡梦中清醒,他仰头看向身旁拿着个小夜灯,熬夜追文的尤利西斯,下意识将对方抱在怀里,有些半梦半醒道:「别看了,熬夜看书伤身。」 夜晚正是睡眠的时候,不睡觉,反而看书,情绪起伏过大,也是伤身的。 尤利西斯现在就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身体加精神的双重打击,想起方才看的一个情节,气的脑壳疼,他紧紧抱着李鹤年,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寻求安慰道:「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受到了双重伤害,雄主,你亲亲我。」 李鹤年闭着眼睛,看都没看,动作十分迅速,态度格外敷衍,在尤利西斯额头上落下一吻,「乖,可以睡觉了吧。」 尤利西斯都气笑了,他心脏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因为被那本破书《问师》里的狗血垃圾情节,软弱废物的男主气的,还是被李鹤年气的。 尤利西斯眯着眼睛,森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光,他大手掐住李鹤年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对方的柔软的唇,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嗯,李鹤年唿吸沉沉,没醒来。 尤利西斯面色黑了,眼睛盯着浅色唇瓣上的牙印,最后还是捨不得,舔舐柔软唇瓣上的红印子,结果越舔,颜色越深,李鹤年浅色的唇都被舔成了红艷艷的樱桃红。 李鹤年下意识,吻了吻这只不安分的虫,迷煳道:「别玩了,快点睡吧。」 然后便将尤利西斯按在怀里,长眠的唿吸喷洒在对方的下巴。 尤利西斯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吻安慰到,到底消停下来,不再闹腾李鹤年了。 他看李鹤年最近实在是很累,整天埋头在书房里写些什么东西,都要疯魔了,其实这是李鹤年创作的正常状态。 尤利西斯抵着自家雄主的额头,森绿色的眸子专注描摹黑暗中的轮廓,怀抱住对方温热的身体,轻声道:「晚安,李鹤年。」 「晚安,我的雄主。」 安静的卧室里面,两道唿吸声交织,前所未有的亲密和安宁。 忽然地上的书似乎被窗口的风吹动,原本停留在一百零七章的《三问无情师尊》这一章节,忽然前面的书页哗啦啦翻页,最后停在了第一章: 《魔刃崖下赤子心,长眠果落永长眠》。 第一个章节,讲述的就是小徒弟男主听闻自己的师尊,因为加固魔族阵法,灵力耗尽,受到魔气反噬,修为停滞。 而在魔族边境和修仙大陆交接处的魔刃崖旁上生长的长眠果,也是化魔果,对于魔气入体的人有大利。 就是因为採摘化魔果,男主惯例第一章,跌落山崖,非常巧合的在生死边缘下意识打破无情师尊铭刻在他体内的压制仙胎气息的阵法,乘机觉醒了仙脉,救了自己一命。 此刻的画面描写中,男主徒手攀爬险恶的山崖,额头满是冷汗,少年略微稚嫩的面庞还有未脱的婴儿肥,面色惨白,却目光坚定澄澈。 一边攀爬,一边说道:「我一定要採摘到这颗化魔果,这是我能为师尊做的唯一的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蓝宝!你可以的!」 第249页 「师尊待我如亲子,若非师尊将自幼飘零的我捡回师门,我绝无性命苟活至今,我一定要帮到师尊!」 【滴!】 【滴滴滴!】 忽然,书页最上方,凭空出现一抹蓝色的字: 【检测到突破次元壁的舔狗目标!】 【舔、狗?】 【已上报舔狗服务中心,等待系统狗接取任务中,倒计时60秒开始......】 【59、58、57......】 【滴滴!任务分配成功,档案记录:小世界(二维小世界《问师》),执行人:(系统狗100001号)天勾,总系统中心敦促你尽快进入二维世界记录任务!】 天勾回覆:【靠!本大爷休假的呢,哪里来的舔狗!这么没有眼色!】 第95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诸位道友快看!千刃魔崖壁上好像有个人!」 「可恶!居然有人抢在我们面前,捷足先登了!」 千刃魔崖。 高风凛冽,乌云暗沉。 此地位于长生界和妖魔界的交界处,天空中时不时布满黑色的雷霆,一闪而过,幽蓝色明亮的电光雷霆,照耀在一张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像是一闪而过的鬼火。 蓝宝被明亮的闪电刺激,下意识闭上眼睛,他无视脑海中聒噪又尖锐的声音,专心攀爬。 【都告诉你了,你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叫《问师》的救世类群像仙侠文!你是作者笔下没有自己选择和灵魂的惨狗!】 【你所谓的师尊根本就对你不怀好意,你满心尊敬崇拜的无情师尊,可是要亲自为他的大徒弟,洗净你的魂魄,挖去你的琉璃心,借你先天灵胎的仙身,为了他心爱的大徒弟重回世间!】 【你这个小徒弟就是个白捡的!】 【你个蠢货,居然还为了这么一个对你满心恶意和算计的师尊,忍受这蚀骨的冰冷魔气,就为了一颗没什么大用的果子!】 【活该你是各类龙傲天层出不穷的男频文里,以舔出圈,惨出升天的舔狗!】 悬崖壁上的一抹身影,在百丈高宛如巨龙匍匐的悬崖之上,是那么得弱小和不值一提,如果不是者目力不俗,都不一定注意到这道身影。 蓝宝的双手扣在坚硬滚烫的崖壁缝隙里,双手指尖早已血肉模煳,红色的鲜血上附着黑色的魔气,毫无灵力的身体也早在魔气的侵蚀下像是脆裂的瓷器,皲裂破碎。 原本他穿的是白色的袍子,此刻也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浑身剧烈的疼痛,和浑浊的意识,都不能侵袭蓝宝坚定的意志,少年如同黑曜石一般琉璃般的眼珠子,此刻迸发出不灭的坚定和信念。 「这一定是魔气的后作用,之前只是听闻魔气会侵蚀修真者的无垢灵气,没想到还有蛊惑人心,捏造记忆的作用!」 脑海中不明的恶意声音,反倒叫蓝宝要採摘化魔果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呸!你才是魔气,你全家都是魔气,我看你这个蠢蛋的脑细胞都被魔气化为粪便了!天地造物不测,居然生出了你这个一根筋的蠢蛋!】 【本大爷好心让你挣脱法则的禁锢,谱写自己的人生,你还不识好狗心!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化魔果......」 「化魔果......」 「这一定是魔障!休想蛊惑我的记忆!阻挡我的脚步!」 「休想污衊师尊的清白!」 蓝宝用血肉模煳的手,又是扣紧一处崖壁缝隙中,坚定道:「我一定要採摘到化魔果,这是我能为师尊做的唯一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师尊是拯救长生界的大英雄,可是因为半个月前抵御魔族的侵袭,灵气枯竭,魔气入体,已近闭关半个月了,师尊对我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恩,就算是豁出去我这条命,也一定要摘到化魔果!」 【得!被洗脑的还不轻!】 【到时候被人欺负哭了,可别来找本大爷!哈哈哈......】 脑海里的声音,嗤笑一声,大概见蓝宝毫不动摇,也懒得费口水了。 对面的崖壁上。 通体漆黑,布满青苔和寒冰的黑色魔崖下,有一群通体气质出尘,身穿缥缈道衣的年轻男女。 穿着蓝色贴身法袍的男修们,人手一把佩剑,穿戴整齐,像是来自同一个宗门。 姿容出挑的女子们则是出尘飘逸,有着超脱凡人的仙气,还有丝丝的魅惑,窈窕纤细的身姿却在高风凛冽中,岿然不动,有着凡人女子不同的定力和强大,叫人不敢小觑。 此刻他们,纷纷凌空飘在对面的悬崖上,仰头望去。 这群各大宗门里的天之骄子们,看着远方那抹攀爬的白色身影,此刻都面色不太好看,尤其是对方攀爬的速度还不慢,隐隐有攀登到顶的趋势。 「这位道友是什么情况?」 「你们有谁认识吗?」 「说好的是这次的行动只有我们剑宗和合欢宗,哪里冒出来的不速之客?」 只见一位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男子,目光狐疑地看向那群容貌出挑又魅惑的合欢宗女弟子们。 不是他多心,实在是修真界中,这群食人精气,心机叵测的『妖女』们太会出么蛾子了,就连他们剑宗许多师兄弟,都沦为合欢宗的裙下之臣,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次不知道,是不是这群妖精们,自导自演。 第250页 对上程笑狐疑的目光,立刻有一粉衣女子嗔怒道:「这位道友说的话好生令人寒心,我们合欢宗都是女弟子,又怎么会认识那位崖壁上的道友呢?」 程笑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不会又是哪家悲催的道友被骗身骗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沉稳男子打断了话。 剑宗这次的领队大师兄景行之,目光凝视对面的攀爬的身影,开口道:「师弟,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得随意怀疑他人,况且此次合欢宗诚意丰厚,若无她们提供的秘宝,我们也是无缘这化魔果的,别忘记了此次我们剑宗的目的。」 程笑目光一凌,想起宗门还有许多师兄弟都等着化魔果救命,不再多言。 一粉衣女子,赤.裸着玉足,脚踝上佩戴的莲花玉链,走动间叮铃作响,高风席捲的衣袍下,是一双匀称白皙的大长腿。 合欢宗这次的带队人金盏花,眯着一双狐狸眼,笑眯眯走到剑门大师兄景行之的身边,姿态亲昵,语气娇嗔道: 「还是这位道友明白事理,我们合欢宗的女弟子们都身娇体弱,就算是有了能抵御魔气的秘宝,也是不敢接近由魔气浸染的千刃魔崖,还得是各位剑门的道友们代劳才是。」 「届时採摘的化魔果,我们两个宗门对半分,我们出法子,你们出力,你们没有多占我们的便宜。」 啥? 说反了吧? 谁占谁便宜? 程笑真的快被气笑了,这群合欢宗的女修们不过是提供了些不痛不痒的秘法,真正冒着巨大风险深入险境的可是他们剑门的人,本来对半分战利品就让他肉痛,如今更是气的呕血。 这魔气对于修真者而言,可谓是致命的伤害,一丝丝魔气入体,对于吸收天地灵气凝练修为的修真者而言,都是有入魔的风险的。 想要採摘化魔果,其实并不难,就连刚刚凝灵的入门修真者,都是随意攀爬山崖,难就难在这如跗骨之蛆附着崖壁的邪恶魔气,会让修真者有入魔的风险。 看着那悬崖峭壁上突然停滞不前的身影,一位黄衣明媚的女修,露出一副瞭然的笑容道: 「但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想要摘取魔崖上的化魔果,便是真仙境的大能前辈,也不能引动修为,只能徒手攀爬,以身硬抗这崖壁上的魔气和骨寒!」 「那位道友没有我们提供的能暂时抵御魔气的秘宝,不管他是什么境界,爬到这里,也是到头了。」 「我们且先旁观,看他如何坠落,等他失败后,再用合欢宗铭刻的密宝符文,一定要将这百年成果的化魔果弄到手!也不枉我们两个宗门跨越千万里,来这妖魔边境跑一趟!」 蓝宝此刻是不知道另一侧的悬崖上,还有一大群人等着看自己的失败,他此刻满心满眼,有的只是头顶处那抹模煳的悬崖线,和崖壁上通体黑色,拥有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黑色化魔果。 魔刃悬崖方圆百里,都是万古不化的魔气。 这类魔气最喜欢附着在修真者的灵力之上,这就是为什么就连真仙境界的大能,都不敢在此地动用灵气,因为越是强大的灵力,吸引的魔气越多,只能用自己修炼的肉身来抵御。 所以底下那群出生不俗的修真者,根本就不会想到,此刻隐隐有攀爬顶峰的蓝宝,其实是个没有一丝一毫灵力的废灵根! 「什么情况啊——」 程笑惊唿一声,心底焦急道: 「那位道友什么来头,不动用丝毫的灵力,居然能在魔气的侵蚀下,以肉身抗这么长的时间!修真界什么出了这么一个年少天才?」 「这百年结果的化魔果不会真的被他摘走了吧?」 想到这里,程笑面色不太好看,心底萌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想要暗算一个一个专注攀爬的修真者还是很简单的,可是他又跨越不过内心的底线。 就在踌躇之际,不知道是谁,暗中发出一道灵气凝结的风刃,攻击向攀爬的蓝宝。 只见崖壁上的身影,顿时不稳,半个身子悬空,被一阵无名的风挂落,只剩下一只血肉模煳的左手还扣在崖壁上,摇摇欲坠。 【哈哈!哪位仁兄这么手快啊,掉下去!掉下去!快掉下去!】 【掉下去了本大爷才好绑定啊!】 蓝宝一惊,滞空的感觉叫他满头大汗,嵴背上不知是血水还是汗水,黏在一起,浸透了后背,一片森然的寒意。 少年微微稚嫩,还有些婴儿肥的面容,一瞬间露出了不符合年龄的坚毅,贝齿轻咬下唇,不顾手指骨头上的噼啪声和左臂上肌肉的撕裂,身子摇晃了几下,终于又挂在悬崖上,大口大口的唿吸,死亡的既视感让,心脏扑通个不停。 「齐宗,你做什么!」程笑见此状况,一惊。 剑门的景行之目光如刀子,准确无误看向一个心虚的剑门弟子,后者心虚道:「大师兄,这百年的化魔果效用和其余的化魔果不同,我这也是为了宗门的利益......」 声音越来越小。 景行之看向崖壁上摇摇欲坠的人,好在对方没有掉下悬崖,反而几番挣扎后继续朝上攀爬,他声音冰冷如水道:「这魔刃崖上的化魔果都是无主之物,先到者得,背后暗算非我剑门气度,回去后去戒律堂领罚,下不为例。」 后者老老实实答应了一声,看着崖壁上的身影,眼神不悦。 第251页 于是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蓝宝攀爬上千刃魔崖的顶端,距离上面一株通体漆黑,浸染魔气好不被侵蚀的化魔果,近在咫尺。 蓝宝眼底一欢喜,迫不及待伸出鲜血淋漓,被魔气侵蚀露出白色骨头的手,一把抓住冰凉漆黑的根茎。 化魔果的根系原本是脆如琉璃,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可是蓝宝手里的触感,确实毛茸茸的活物,摸起来温暖,还有细弱的唿吸在起伏,掌心处是生命的波动,却脆弱如同幼崽,一捏就碎。 这是什么东西? 蓝宝因为视角的缘故,仰头看去,恰好有一块而突出的岩石,挡住了化魔果下方的视线,所以他看不到自己手里捏着一只奄奄一息,通体黑色毛髮类似猫科的小动物。 就在蓝宝触摸的一瞬间,看起来病残弱小的黑色糰子,突然亮起了三只眼睛,都是血红滴血的狭长瞳孔,像是地狱里恶意满满的鬼魂,又像是深渊里恶念的集合体,叫人触之胆寒。 「人类......」 一道嘶哑,充满冰冷的声音徐徐响起:「你、找、死!」 第96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一道嘶哑,充满冰冷的声音徐徐响起:「你、找、死!」 「这颗化魔果是本皇的!」 这只糰子在这里蹲守快半个月了,就等着这颗百年化魔果成熟,用来治疗自己身上的伤势,因为太过虚弱,居然没有注意到蓝宝的踪迹,血红色的眼底划过一抹滔天杀意。 蓝宝一把抓住手里温热的糰子,举到自己的面前,澄澈如溪水的眼瞳,与三只恶意满满的血红眼睛对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看哪只眼睛。 「喵~喵喵喵!」 蓝宝头一歪,听不懂这只糰子在说什么。 他目光严肃,盯着这只被自己抓住命运的后脖颈,不停扑腾四只小短腿的糰子,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来这只糰子的品种。 质地上好的黑色毛髮被污泥和血水染得脏污,圆润分辨不出脖颈的部位繫着一颗拇指大小的饰品,像是一粒种子,圆润白净,散发出朦朦光辉。 蓝宝的目光被这糰子颈部的种子吸引了心神,只觉得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吸引力,连同心脏也滚烫起来,不是之前濒死的恐惧,而是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仿佛自己空洞的灵魂被填满。 大概是蓝宝的目光灼灼,这只糰子有了紧迫感,两只胖爪子立刻捂在自己的胸口前,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可恶!大胆的人类,休想打本皇的主意,这是我的种子,是本座的东西!再看一看,剜了你的招子!」 「嗷呜,呜呜呜!」 这种感觉太过微弱和迅速,蓝宝没有忘记现在自己还挂在崖壁上,转而观察这只不知怎么,突然激动的糰子。 说是猫? 没有尾巴。 说是狗? 怎么有三只眼睛? 算了,搞不懂...... 蓝宝用自己温热的脸颊蹭了蹭不停扑通,疑似在骂脏话的糰子,露出一抹灿烂温和的笑容:「乖啦,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等我採摘这颗化魔果后,就带你下去哦。」 蓝宝没有主意到,忽然僵硬了躯体的糰子,浑身的毛髮都炸开了,根根分明,一把将糰子团了团,塞进自己的衣襟领口。 「可,可恶......」 「居然被一个蝼蚁般的人类给冒犯了!」 「蝼蚁,你可知本皇是何等大妖,今日冒犯,本座来日必让你偿还!我要吃了你的肉,吸了你的血!叫你痛苦而死!」 「喵喵喵!喵喵喵!」 蓝宝没有管领口不停叫唤的糰子,糰子的叫声也很奇特,有些类似奶猫叫,但是其中尖锐和恶意又像是野兽的嘶吼。 就在蓝宝终于摸到化魔果的根茎的时候,他用力一扯。 被黑色状如莲花花瓣包裹的化魔果,通体漆黑的颜色,忽然亮起蒙蒙萤光,通体白色的光芒叫周围的魔气如烟雾退散。 领口的小妖兽见此,三只血红色的眼睛一眯,后退一扑腾,爆发出大力气,扑倒蓝宝的左手上,嗷呜一口,就要咬伤蓝宝的手。 「大胆的人类!这可是本皇,蹲守了半个月的化魔果,给我放开你的脏手!」 可惜现在弱小的糰子,根本就对蓝宝造不成什么伤害,反而是上蹦下跳的糰子,叫蓝宝的视线有些纷乱,他一只手拿着化魔果,另一只手扣在崖壁上。 「小黑!别闹了,快回来,不然我们都要掉下去了!」 用自己现在不怎么锋利的牙口磨着蓝宝手的糰子,蹦跶的身体突然一顿,不可置信道:「小、黑?」 小黑是谁? 小黑是在叫他? 这个人类在满口胡言什么! 「喵呜——」 「本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魔界第一强者帝祸天是也!」 「人类!敢用这等卑微之名称唿本皇,你死定了!」 蓝宝不知道面前的糰子怎么更加激动了,然后视线一黑,就看见小黑扑倒自己的脸上,用他的短手短脚挠自己的脸,柔软的毛髮在鼻子面前摩擦。 原本暖玉无暇的脸颊上,很快出现两道红色的抓痕。 「小黑!你一点也不乖啊!」 蓝宝忽然鼻子一痒痒,心道不好,「阿嚏——」一声。 接着整个人脱力一般,直直朝下方坠落,蓝宝下意识抱紧同样呆愣住的黑色糰子,高空的不安,叫他死死抱住怀里唯一的活物,一只手本能攥紧千辛万苦才採摘到的化魔果。 第252页 「啊——」 「小黑——」 「都怪你,我们死定了啊——」 帝祸天用尽全身的力气,奈何蓝宝的怀抱如同铁笼子一般,难以撼动分毫。 「喵喵喵!」 「人类!松开你的爪子!死的只会是你一个人!本皇会飞——」 帝祸天巴掌大小的身躯亮起一股浓稠的黑色雾气,可是这些雾气在触碰到蓝宝的红色鲜血后,忽然就像受惊的小兽一般,又原路返回。 帝祸天猩红的眼神一缩:「怎么回事,本皇的魔气怎么不管用了!」 「这个人类身上有什么鬼?」 「啊啊啊——」 蓝宝还在放声尖叫,身子自由落体一般,从千丈摩崖上掉落,死死保住怀里的糰子。 谁都没有注意到原本身体上渗出的红色血液,此刻突然明明灭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就像细碎流动的金粉金沙一般,蕴含着庞大的生命气息。 蓝宝坠落的身体和对面矮一截的悬崖上的人,瞬间交错而过。 「人美心善的道友们救命啊——」 「我不会飞啊——」 对面崖壁上的修真者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众人还在心道:这位道友怎么不用灵气凝聚浮空术,就听到这破喉咙的一吼。 「什么鬼?就连刚刚入门的修真凝灵者,学习的第一个法术,就是浮空术,他居然不会飞?」 「连浮空术都不会,就敢独自一人攀爬千刃摩崖,是他脑子不正常,还是我脑子不正常?」 「别管正不正常了,快救人啊!」 「他手里还拿着那颗化魔果呢!」 众人立刻反映过来,动用灵力: 「对!快把化魔果救下来!」 剑门为首的大师兄景行之,率先回应那句『人美心善的道友』,第一个动用飞剑,剑光化为白芒,眼看就要飞到蓝宝身下,接住他自由坠落的身体。 忽然,飞剑被一股不明的力量弹开,直直又朝原路返回,冰寒的剑刃直直插入坚固的崖壁,落下几块儿脆石子,坠入无底深渊,连回声都没有。 【我丢!】 一只隐蔽身形的大黄狗,身姿矫健,身体直立凌空一踢,准确无误踢在飞来的蓝色剑柄上,将飞剑踢了回去。 【谁都别拦着我绑定惨狗!】 【哈哈哈!小蠢蛋,先给本大爷下地狱死一回再说吧——】 蓝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濒死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在半空中,似乎看到了一只狰狞着血盆大嘴的黄狗,肆无忌惮的嘲笑自己,脑子里还有一阵不明的声音,耳边嗡鸣不休。 【滴滴滴——】 【目标绑定中......】 【尊敬的vvvvip资深舔狗用户00005号蓝宝(特别备註:二维世界《问师》)你好,您以被我方未来星际舔狗服务中心,选中为幸运用户,接下来的旅途我将伴您同行,您可以称唿我为『天勾』。】 【以下请注意: 我方服务中心为『强制观察项目』,用户一经选中,不得拒绝,否则直接销毁当前用户......接下来给与用户0.0001秒选择,『是』(用户沉默默认选择『是』)或『否』(将直接销毁用户)】 【用户默认选择『是』,现进行下一步骤: 我方与用户在未来产生的任何服务,都将遵循『等价交换』,重申一遍,是『等价交换』(具体交易内容内存过多,以下不便详细说明,具体交换内容,视用户需要,单另说明)】 【最后,您的服务小狗狗『天勾』十分期待与您同行,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 【失败乃成功之母,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 【共同谱写『舔狗的幸福人生吧』!】 【以上!】 「大师兄,你......」 众人看着本来要施以援手的景行之,不知怎么忽然返回,召唤回自己的本命飞剑绝尘,原本迷茫的眼神,忽然变得敬佩起来。 程笑恍然大悟道:「不愧是大师兄,就是高瞻远瞩,比我等思虑长远,下面就是见愁河,化骨水,淹没一切生灵,尸骨无存,等那位道友死了,他手里的化魔果也就是无主之物,我等正好收取渔翁之利!」 本来就疑惑自己的本命飞剑怎么不受自己念头控制的景行之,听到这番言论,沉稳冰冷的面庞少有的裂开,嘴角抽动道:「师弟既然对下面的见愁河这么了解,那你知不知道里面的化骨水能连化魔果也融化呢?」 程笑嘴角的笑容僵硬了。 众人:「......」 景行之却一反常态的笑了,吼道:「还不快去救人!」 长生界,仙殿。 巍峨重叠的青色山脉中,生命气息浓郁,生机勃勃,伫立于其中的是一座座雕樑画栋的建筑,从远处看氤氲着蒙蒙彩色的光芒。 最里高处耸立的古风建筑中,一处不起眼的石室里。 十几米高的古朴墙壁中,密密麻麻的琉璃灯架上亮着幽兰色的灯芯,在黑暗的石室里,灿烂如明火,这一盏盏幽兰色的灯盏,象徵着仙殿中每一位弟子的本命灯。 灯在人在,人亡灯灭。 此刻,不同于镶嵌在石壁里的灯盏,一盏通体琉璃莲花台子的命灯,亮起的光芒不用于其他蓝色明灯的颜色,而是灿若明火的赤金火苗。 火苗燃烧旺盛,亮着足以照亮办个石室的光芒,像是永不会熄灭的太阳。 第253页 「唿......」 无名的风吹来,赤金色的明灯,灯芯里噼啪作响,火苗被无名的风席捲,随时都要熄灭一般,然后就像有人忽然剪断灯芯。 火苗刷得一声,熄灭了。 空旷的石室内,盘腿坐在蒲团上的无情师尊,一向冷冽毫无波动的无尘面容一动,浓密洁白的睫毛颤动,一双冰白色的目光准确无误看向面前的命灯,毫无情绪的面孔,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错愕。 可是下一秒,那盏熄灭的明灯,忽然火光大射,如同一团烟花炸开,足足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火苗燃烧,似乎要燃烧尽天下一切黑暗。 无情尊者快速掐了一个诀,指节不停翻转,闭目测算其中的变故,却发现原本明灯被自己写好的命格,此刻却如同分支的岔路口,一时窥见不得既定的命运。 「怎么会如此,本尊亲自下的禁咒被解开了,是谁改写了他的命格......」 「难道是天道,不对,不是,此方界面早已仙路断绝,天道也不知所踪......」 「还是说这就是成仙灵胎本来就有的能力,果然不能小觑仙胎......」 无情尊者沉思片刻,嘴唇翕动,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可是裹挟灵力的念头已近响距离此处几个山头的长老殿。 「蓝宝呢?叫他来见本尊!」 第97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啊啊啊啊啊......」 「扑通——」 四面八方的水倒灌进口鼻,压迫着胸腔和肺部,尤其是见愁河里化骨水,同上方的千刃魔崖一样,自古便受到魔气的浸润,积年累月下来,便是修真界上天入地的大能,在此处都不好受。 更何况蓝宝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哪怕自幼在仙殿长大,但不代表他就是仙人了,不过是身体素质较凡人健康些,抗揍些,长寿些。 通体的肉体凡胎在化骨水下,不消片刻便能融化成见愁河里的养料,化为血泥。 蓝宝感觉自己的身体寸寸冰冷,被深渊般粘稠的见愁河吞噬,意识也逐渐消亡。 最后的最后,他虚无视线里,仿佛出现一抹白色的灿烂光芒,原本冰冷平息的心跳,传来一点暖意。 一如幼年的他,于冰天雪地中,落进一个温暖干净的怀抱里。 是他记忆中少有的温暖,也是唯一的温暖。 「师尊......」 「蓝宝给您採摘到化魔果了......」 「您不要怪我,不告而别......」 蓝宝滚烫的眼睛无力闭上,原本紧紧攥着的右手,无力张开。 化魔果萤白的花瓣边缘,被黑色粘稠的河水侵蚀,如同灰烬化为细碎的尘土,飘向河底。 「啊呜——」 突然,蓝宝怀里的糰子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啊呜一声,将被见愁河快要侵蚀得渣渣都不剩下的化魔果,一口吞进自己的肚子,腥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神情餍足。 帝祸天身上稀薄的魔气,此刻呈现几倍的增长,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身体,骨节传来噼啪声响,皮毛里面的骨头上下鼓动,仿佛有野兽就要汹涌而出。 黑色的雾气在河底席捲,圆润的糰子身形瞬间长大了不少,能看到矫健的四角兽身形。 原本圆熘熘没有稜角的三只眼睛,此刻狭长了不少,冷冷睥睨河底坠落的蓝宝,腥红残忍的血瞳,已经可以窥见是何等强大的妖兽,宛如睥睨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丝毫不能掀起他的心神波动。 帝祸天神情桀骜冰冷,淡淡收回自己的视线。 不过一介凡人蝼蚁,连补刀泄愤的心力都没有,好在这半颗化魔果让他的伤势恢復些许,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体,打破两界屏障,杀上仙殿! 让那些所谓长生界自诩清高大义,假模假样的修真者,化为飞灰! 「无情尊者,届时你与本皇新仇旧恨一起算!」 「本皇的耻辱和怒火需用鲜血来洗刷,你这人头迟早挂在我魔界的城墙上!」 「喵喵喵——」 帝祸天冷笑一声,运用魔力,浮起自己的身体,便要朝上流游去,忽然他感觉身体一个停顿,四面八方都有微弱却不容反抗的力道,禁锢他的躯体。 「怎么回事?」 「喵???」 帝祸天冷冷看去,狭长腥红的眸子一凝,少见的出现了一丝不可置信的波动,「这是......」 只见,原本失去了生机的蓝宝,飘荡在见愁河底,萦绕他的血雾,此刻亮起淡淡的金色光芒,宛如这世间一切洁净光明的颜色。 从蓝宝身体里流出来的血雾,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力和意识,化为道道金色的丝线,密密麻麻缠绕在失去生机的蓝宝身边,然后突然像是找寻了一个目标,所有丝线化为利剑,朝另一侧的帝祸天射去,宛如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瞬间缠绕到他的身上。 金色的血线,没有方才围拢在蓝宝身边的亲昵,丝毫不怜惜,不容拒绝地死死缠绕住帝祸天,陷入毛髮和皮肉里面。 「喵呜——」 「这个蝼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帝祸天不停扑腾着身体,惊慌道:「先是本皇的魔气一接触他的血便消散,现在人都死了,他的血怎么还这么古怪?」 「该死的!」 帝祸天心底第一次焦躁不安,身为魔界强者,千年大妖,何曾有过这般毫无还手之力,受锢于人的境地,哪怕是之前与仙殿的无情尊者一战,他都没有这么被动! 第254页 这种弱小无力的状态。 品尝过一次就够了! 「该死的人类,本皇不是你可以随意玩弄的!」 「喵呜——」 帝祸天大怒,迫不得已用着体内伤势反噬的后果,动用自己好不容易恢復一点的魔力。 庞大的魔气,倏忽,窜成庞然大物,在河底投下漆黑的影子,吞噬一切生灵的灾厄,宛如巨兽压城,无边威压,叫人只能俯首称臣,掀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两股力量在河底对抗,掀起波涛滚滚。 黑色的见愁河面,平息的河面顿时掀起窜天的巨浪,叫一众赶来『救人』的剑门和合欢宗弟子们大惊。 「诸位道友,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 「 不好!应当是世代生活在见愁河底的河妖!」 「传闻这类河妖见到修真者的鲜血便见猎心喜,最是喜欢生吃带有灵力的修真者的血肉,应当是那位道友的血吸引了这类妖兽!」 「这可怎么办,若要救人便要下河,可这见愁河,化骨水,以我等修为,谁也不敢全然脱身。」 此话一出,所有人犹豫了。 而且这些时间过去,那百年化魔果谁也无法保证完好无损,只是为了救一个萍水相逢的道友,修真界什么时候这么和谐友爱了? 就在一种踌躇的人群中,一个气度不凡,沉稳冷静的人迎着汹涌的黑河,上前了一步。 「大师兄!」 程笑大惊,做势要阻拦:「你不会是真的想去救人吧?咱们和那位道友根本就不熟啊!」 至于这么拼命吗? 景行之面色也不太好看,垂眸沉思,可见不是意气用事,逻辑清晰道:「见愁河地的河妖,一向只在深淤处活动,便是要生吃修真者的血肉,也不会在河面上引起这剧烈波动,我觉得不像是河妖引起的动静,只见威压,不见妖兽,有些古怪。」 程笑继续阻拦道:「那师兄你也不能亲自下河啊!」 景行之见一众担忧的目光,宽声安慰道:「诸位放心,我只在河面看看,并不深入。」 「那也不行!」 就在他们正在商量是否要下去救人的时候,河底又是传来一股剧烈的波动。 原本黑暗粘稠的见愁河地下,突然金光大灿,光明的光芒,宛如洗净河底一切污秽的灿烂。 「喵喵——」 帝祸天腥红的眸光不可置信,全身的魔气,居然在这区区一凡人的鲜血下,仿佛被净化了一般。 河水激盪间,他脖颈前一枚指甲大小的灰扑扑的种子,此刻宛如褪去了陈旧的皮衣,长出新的生机一般,也亮起同样金色灿烂的光芒,气息居然和蓝宝身上的相似。 就在帝祸天为这一幕动摇的时候,却见被他随身携带千年,早已不会再发芽的种子,此刻就像找到了孕育自己的土壤,如同乳燕投怀一般,激动的扑向河底那抹金色的身影。 种子化为一道金色的流光,直直钻进了蓝宝的胸膛,盪开金色波纹。 「不——」 帝祸天见此一幕,腥红残忍的三只眼睛,此刻如出一辙,目眦欲裂,仿佛自己的半条命都没有了,立刻寻找种子的光芒,也朝河水深处游去。 原本停歇的心脏,此刻仿佛焕发出了新的生机,重新跳动起来。 「咚——」 「咚——」 心脏处的跳动,生机蓬勃。 河底飘散的金色血线,也渐渐宛如时光倒回一般,重新向蓝宝的身体里聚拢,沿着他的伤口,流进他的血肉。 那些原本被魔气侵蚀的伤口,此刻全都淡去伤痕,肌肤如同新长出的一般,莹润无瑕,宛如初生的莲藕,表皮晶莹如玉,细看里面的血管,都亮着淡淡金色的纹路。 以蓝宝为中心,见愁河底的所有的魔气,此刻都被金光碟机散。 然后金光灿烂,亮起一道照耀整片见愁河的白芒,叫岸边的一群道友们,都纷纷闭上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等纯净的光芒怎么会出现在见愁河底?」 「周围瀰漫着的魔气,此刻也隐隐有消散的迹象,大师兄,你见过此等景象吗?」 剑门景行之目光惊惧,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吩咐道:「此等景象我也未曾见过,先救人再说,也许和那位道友有关系!」 「好温暖......」 「好舒适......」 蓝宝感觉自己冰冷到失去知觉的身体,渐渐回笼温度,整个人仿佛飘荡在温暖松软的云层上,一如幼年那个最令人安心的怀抱。 「师尊,是你吗?」 「又是你救了徒儿一条命吗?」 蓝宝自从有记忆以来,便是孤身一人,和人间界的其他无依无靠,无怙无恃的孩子一样,从小就捧起了一只破铜烂碗,每日里靠乞讨为生。 如果遇到好心人的话,便不用饿肚子,可是记忆中更多的还是抓心挠肝的飢饿,寒冷,谩骂,嫌恶...... 蓝宝不喜欢冬天,因为身体会被冻僵,夜晚在地上睡觉也难眠,他不想像其他的乞儿一样,睡着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遇到师尊以后,他才喜欢上一年的冬季。 因为雪簌簌的下,就像洗净世界一切尘埃,漫天鹅毛大雪,一个白玉无瑕,不然尘埃的身影,却屈尊抱起了黑泥一样的他。 第255页 蓝宝在遇到师尊以前,他从未吃过一顿属于自己的饱饭,别人施捨下的,酒楼里的残羹剩汁不算,因为蓝宝也不知道那些饭是什么滋味。 幼年的他太饿,太无知,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顿饭也能是温热的,香甜的。 也是遇到师尊以后,他才知道食物也可以是热的。 「师尊,是你来接徒儿回家了吗?」 第98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啊啊啊啊阿嚏!」 蓝宝是被热醒的,思绪从幼年的回忆中破土而出,胸口处传来一阵毛茸茸的瘙痒,好像有什么活物在扒他的胸口,还有丝丝尖锐的刺痛。 「可恶可恶!该死的人类!」 「把我的种子吐出来!」 「不然本皇便叫你剜心剖骨,也要把本皇的种子取出来!」 「喵喵喵!喵喵喵!」 「嘶——」 蓝宝勐地起身,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现在不是在见愁河的河底,也没有被淹死之类的,反而衣袍温暖干燥。 面前是用火灵石点燃的一簇火团,照亮这片密林里的黑夜。 察觉到胸口处躁动不安的糰子,不知道是不是蓝宝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黑色糰子大了一圈,毫不费力拎起来这糰子。 蓝宝捂着自己有些红肿的胸口,神情疑惑。 原本无瑕莹润的胸口,此刻有道道猫爪似的印子,还有粉色的咬痕,道道交错在皮肤上,看起来像是受到了哪家小妖精的摧残一般。 蓝宝义正言辞道:「小黑!你乖一点,你是不是发情期到了,那也不能挠我啊,正好这里是万妖森林,明天就给你找小伙伴,现在乖一点哦!」 「喵???」 「什?什么!你这个思想脏污的人类!本皇是要掏你的胸膛,挖你的心,把飞进你体内的种子挖出来!」 「什么发情期到了!你以为本皇是那些连自己身体都控制不了,没有自己强大意志的低级妖兽吗?」 「迟早叫你为冒犯本皇付出代价!」 魔界第一强者,唯一的妖皇帝祸天,第一次如遭雷噼,连反抗都忘记了。 然后被蓝宝不容置疑,用手掌撸了撸毛茸茸的脑袋,熟练的一把将小黑塞进自己的衣襟领口处。 「噗嗤!」 一道百灵鸟的笑声响起。 蓝宝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的境况。 围绕在火团周围,有七八位靓丽又仙气飘飘的女修,其余六名人手持剑,身穿蓝色束袖法衣的男修们则是加固外围的隐蔽阵法,防范密林里不明的危险和野兽。 蓝宝看到他们身上熟悉的衣服,以前他跟随在无情尊者身后,曾经见过合欢宗和剑门的队伍,立刻明白这两队人的身份,也明白自己为何会处于此地,起身爽利的道谢道: 「原来是合欢宗和剑门的道友,多谢各位的救命之恩!」 「喵!!!」 蓝宝感觉自己胸口原本安静的糰子又开始挣扎起来。 帝祸天此刻都要气笑了,这混蛋人类在朝谁道谢呢? 明明是自己费力巴拉得将这混蛋,从见愁河地下捞出来的,都累断他现在的小短腿了。 至于这些所谓自诩正大光明的修真者,可是都在岸边蹲守着,没一个人下来。 第一个笑的言笑晏晏,风采魅惑的女修,玉葱般纤细指尖抵着红唇,眯着眼睛调笑道:「这位俊俏的小弟弟,你都说是救命之恩了,那你要如何报答我呀?」 「不然……」 金盏花拖长了语调,狐狸般的凌凌眼瞳在蓝宝身上上下扫视,眼底像是有勾子一般。 面前看起来年轻俊俏的蓝宝,若是只观外表的肉身年龄,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便是在人间界,都不像是加冠成人的男子。 面部轮廓立体却并没有令人感到压迫的锋芒,一双杏眼清澈纯净,在橘色火灵石的映衬下,闪着细碎的金色光芒,五官大气明艷,令人心底敞亮,宛如灿烂光明的太阳,面容明艷又灿烂。 这种一看就纯洁,一张白纸的样子,最是吸引她们这些合欢宗的女妖精了,见到了这样毫无经验的公子,就忍不住一番逗弄,看着对方脸颊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金盏花猝不及防来了一句:「以身相许怎么样?」 蓝宝怀里的黑色糰子,立刻安静如鸡。 帝祸天:这个救命之恩,也不是非认不可! 「啊!?」 蓝宝惊了,两只手立刻连连摆手,头都摇成拨浪鼓,本来就稚气天真的面孔更是无措,脸颊上稚气未脱的苹果肌都急红了,「不,不可!」 「这位美丽的仙女姐姐,我年岁不过十七,自幼飘零,家中已无亲人健在,唯有一至亲至敬的师尊,可以决定我的婚事,况且我孤身一人,积蓄不多,无房无产,也无传承道统,只怕是会耽误姐姐的!」 蓝宝手忙脚乱一通解释,倒叫所有人先是一愣,然后哄然大笑。 一个黄衣女修笑颜如花道:「哈哈哈!师姐,你听听这位小道友在说什么啊,他还真的想娶你呢!」 蓝宝慌乱道:「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目前并无成婚的想法,也不适合,哦!是我不适合,不是这位仙女姐姐的问题!」 「我不适合以身相许,但是救命之恩不能不报,不如你们换个条件,我能做的一定捨命完成!」 第256页 虽然说得依旧啃啃巴巴,可是蓝宝清澈坚定的眸子,却让人毫不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 毕竟,他们可是亲眼见到,蓝宝是如何捨命,攀爬那千刃魔崖的。 「盏花,不要调戏这位道友了。」 一位身穿深蓝色法袍,墨发束起高髻的青年,看向蓝宝,沉声道:「这位道友,救命之恩倒不至于,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和你的妖宠昏死在见愁河畔前滩处,就算我们不出手相助,你也性命无碍。」 「喵呜——」 帝祸天大怒道:「谁是妖宠!大言不惭,本皇割了你这小儿的舌头!」 「好了好了,」金盏花见蓝宝实在不安,解围道:「老娘又不是嫁不出去,况且我们合欢宗的人,什么时候也需要那人间的名头了。」 「小弟弟,你就当姐姐刚才是在开玩笑,也不用你捨命报答我们了。」 没错,合欢宗的人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有人今朝睡,然后一拍两散,还是美丽无双的仙女! 「况且,你们没有听见这位小道友说嘛,他今年才十七岁,我们都可以做他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了!」 合欢宗女修:「......」 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明白。 剑门看合欢宗女修:「......」 还好还好,他们门风森严,一心向剑,不然岂不是叫妖女们吃了! 蓝宝不明觉厉,立刻十分有眼色,尊称道:「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好!」 「呸!」 金盏花总是挂着笑意盈盈的脸一僵,翻了一个风情的白眼,嗤了一声:「你这小道友乱叫什么,小心本姑奶奶把你身上未褪的孺毛给拔光!」 蓝宝身子一凉,浑身寒毛都炸开了,抱紧怀里唯一的毛茸茸,瑟瑟发抖。 「喵呜~」 「可恶的人类,放开本皇!你的爪子不要了!」 被鲜血染红衣襟下,一只黑色的糰子不咸不淡眯着眼睛,瞥了眼身后的蓝宝,心底嗤了一声。 帝祸天心道:原来还是个人类崽子,自己一介千年妖皇,倒是也没必要和对方计较了,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以强凌弱,说出去不好听。 既然如此...... 等他恢復一成实力后,便不用折磨了,直接杀了吧! 「道友居然这么年轻!」 剑门的人大惊失色,立刻有人追问道:「敢问道友在何处修炼,师承何方?师尊是何等大能啊!」 他么都是修真界一等一的天才,要不然宗门也不会放心让他们来到千刃魔崖,还将採摘化魔果的任务交付给他们。 可是比起蓝宝孤身一人,徒手攀爬的勇士行为,他们突然神情肃穆,以为蓝宝是哪门哪派不出世的天才人物。 毕竟,千刃魔崖上的魔气,便是他们此等窥仙境界的修士,也是不敢以身硬抗。 可是,观看蓝宝的样子,他身上的伤势就是看起来严重,面色红润的样子,却并未伤及本源核心,不得不叫他们心惊。 蓝宝挠了挠髮髻凌乱的头髮,垂下眸子,一向清透无忧的眸子闪过一丝纠结和犹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说起来,诸位道友们应该都认识,我的师尊就是仙殿殿主无情尊者。」 但是说起无情尊者这四个字后,蓝宝神情立刻喜悦起来,脸上带着孺慕之情和骄傲。 毕竟他的师尊真的是修真界赫赫有名,举世难寻的人物,就是可惜了有个不怎么拿得出手的小徒弟。 想到这里,蓝宝神情默然。 众人大惊:「什么!?」 「无情尊者是你的师尊!」 蓝宝怀中的黑色糰子身躯一颤动,原本有些睡眼惺忪的眸子立刻闪过寒光,腥红的杀气瀰漫。 好在众人都沉浸在这一大瓜里,没有人注意到帝祸天。 帝祸天心道:「无情这卑鄙小儿的徒弟?不可能!」 无情尊者的大徒弟楚长留,五百年前就被他打的神魂寂灭,只剩下一具空壳子的肉身被无情那厮冰封起来。 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小徒弟? 可是想起蓝宝身上连他也窥不破的秘密,见愁河下金色的血,还有自己养了千年未结果的种子,居然自己飞奔到对方体内。 帝祸天神情凝重,总觉得期间有自己不明的隐秘。 这人类崽子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而且,无情这城府万钧的卑鄙小人,不会平白无故收一个没有丝毫价值的徒弟! 不过...... 血色的眸子,目光一寸寸逡巡头顶那截脆弱白皙的脖颈,原来是无情无义,无德无能那小人的徒弟! 帝祸天啧啧道:这下这个崽子不能轻易死了,自己得好好折磨他,反正已经送下去一个大徒弟,也不差一个小徒弟,然后再送他师尊下地狱,叫他们师徒三人一起好好团聚! 师徒三人整整齐齐的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嘛! 「你就是那位五百年前,抵御魔族入侵,至今重伤昏迷的楚长留?」 蓝宝神情一僵,他从未亲眼见过自己的大师兄,可是却经常听到这个名字,在火光的映衬下突然看不清明朗的眉宇,有了几分暗尘,像是一颗太阳被乌云遮挡,不过再抬起头的时候,仍旧是一幅笑容灿烂的样子,他朗声道: 「诸位道友误会了,我应该是没有说清楚,我大师兄确实至今昏迷,在命洞中沉眠修养,我是我师尊的关门弟子。」 第257页 「我叫蓝宝!」 「关门弟子?」 「没听说过啊!」 众人都是修真界里讨生活的道友,没道理不知道无情尊者又收了一个徒弟。 剑门的程笑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到这一段无足轻重的回忆,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无情尊者几年前,那个据说白捡回来的废柴啊!」 废柴? 被废柴本柴抱在怀里的帝祸天,忽然怎么感觉自己浑身都不爽利呢,有一种躺平也被中枪的感觉,猩红色的眸子睥了一眼,说这话的蝼蚁。 帝祸天冷笑:废柴能死而復生? 废柴能被无情这阴暗小儿看中? 废柴能让本皇在他手中吃亏? 真是一群无知无能的卑微修真者! 要是抱着自己的小崽子是废柴,那你们这群人就是天地间的一粒沙子,毫无反抗,无知无觉被天地之力席捲,淹没在万丈红尘里废土。 蓝·废柴·白捡白送·宝:「没错,你说的应该就是我。」 程笑忽然嵴背一寒,感觉自己和死神擦肩而过,不过他很快就忘记这种感觉,专心为大家解释十几年前那段往事。 在程笑的解释下,众人才恍然大悟。 「我就说呢,什么时候无情尊者又多了一个徒弟了,原来是当年引起不小轰动的那件事情啊。」 「我以为仙殿不会让一个废脉的人进入仙门,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程笑捶胸顿首道:「你们一个个都是一心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清净人,我可是听外界传闻说,就在十几年前,无情尊者力排众议,非要接凡人界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回来,认作关门弟子。」 「当初有人还说,自从无情尊者的大徒弟楚长留重伤昏迷后,尊者心生悲恸,道心碎裂,有入魔的趋势,就是叫他接回来一个凡人也不妨碍,好歹尊者能分散一下心力。」 「原来如此!」 「这就是练完大号,练小号的意思吗?」 「怪不得仙殿容许一介凡人进入道统修炼。」 「原来你就是那个废脉的凡人啊!」 蓝宝看着气度不凡,仙气飘飘的修道者们,此刻却和那些叽叽喳喳的凡人一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沉默不语,脸上依旧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早已对这种场面十分熟悉了。 「禁声!」 众人声音一顿。 剑门大师兄景行之冷冷打断,然后看向蓝宝道:「蓝道友,你不要管他们的说的话,他们平常修炼枯燥,不太关注外界,说话也是直来直往,但是我们对你没有什么看轻的想法,既然被无情尊者收作关门弟子,你定然是有不凡之处的。」 「额......大师兄说的对,蓝道友你既然是无情尊者的关门弟子,那也就是我们长生界的人了,你与我们相处放轻松!」 「是啊,蓝道友你别担心,那些什么见到修为比自己弱小,或者毫无修为的人便鄙夷欺凌,可不是我们长生界的风气!」 「对!况且长生界和魔界大战将近千年不休,我认为除了魔界之众,我们整个长生界,都应该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啊!」 有了景行之定下的基调,其余的修真者顿时纷纷附和。 一个个都说着安慰蓝宝的话,拼命表达他们并无看清蓝宝的想法,又上升到对待整个凡人界的态度。 一句句说着就算是寿命短暂,如天地一蚍蜉的凡人,也是天地的生灵。 他们修真者更加信奉天地法则之力,受到长生界的修炼规则,也是不能对凡人出手的,不然就要背上因果,严重的只能堕入魔道,选择弃仙道从魔修。 蓝宝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生气,笑的没心没肺,连忙说着自己绝对没有多想,可是胳膊下意识,又抱紧怀里的毛茸茸。 「靠!臭人类崽子,你勒死本皇了!」 帝祸天气的喘不过来气,用自己锋利的牙口嗷呜一口,咬住蓝宝的胳膊,就在马上要咬破对方的皮肉的时候,他的牙齿上忽然感觉到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震颤。 这人类崽子,在发抖? 「喵喵?」 「啧?小可怜!」 帝祸天看了看头顶笑嘻嘻的蓝宝,又看了看一群其乐融融一家亲的修道者们,混了千年的大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鬼没吃过。 帝祸天冷笑一声,心道:本皇就说这长生界里的修道者都是些假模假样之辈,嘴上说的和心理想的背道而驰,看不起这没有灵力修为的崽子便看不起,还费劲巴拉的说些鬼话,这些人也真的愚蠢,连自己都骗! 怪不得长生界一年不如一年,一代修士不如一代修士,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修炼讲究心念如一,念头通达。 还是他们魔界活的肆意嚣张! 第99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长生界仙殿。 金色的重重殿宇伫立在仙气缭绕,宛如世外桃源的山峦中,群山之中,各种奇珍异兽,灵植花卉生机勃勃,从远处看,青峦叠嶂间一派祥和,富有生机。 忽然,从最高处的金色的殿宇里,传来一股庞大又冰冷的威压。 「你说什么?」 「人不见了!」 化为一股气流的波盪,瞬间蔓延整片长缘山脉,惊动里面的奇珍异兽,引得鸟兽散去,安静的绿植灵木也瑟瑟发抖,枝叶颤颤巍巍。 第258页 长老殿中,整个修真界的大能,长老殿里的实权者,一个个都是跺跺脚就能引起修真界地动山摇的人物,此刻却都冷汗连连,以最高处台阶上的无情尊者为首。 无情尊者修炼千年,是修真界唯一堪堪比拟真仙的仙人,他发须洁白出尘,就连瞳仁和睫羽都是白色的,真箇人仿佛都从浊世超脱,面容俊美如谪仙,却通身气势外露,叫一众修真者忍不住俯首称臣。 此刻,原本世间万物都无法掀起半分情绪波澜的无情尊者,却怒如寒冰,一字一句如碎冰道:「你说什么?」 「人不见了!」 「无垢!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叫我放心闭关,替我管理的殿内事务!」 无垢是无情尊者的师弟,千年前他们师出同门,共同在一陨化的空虚道人座下修炼,若说仙殿中谁隐隐追其项背,无垢算是一个。 为首的一青衣男子,面容有些轻佻和风流,可现在眼底却毫无侥倖,直接躬身请罪道:「殿主息怒!是我管理仙殿不善,居然走失了殿主的弟子,无一人通报于我,好在事情的经过我已近调查清楚了,还请殿主容我说明!」 无情尊者到底心性沉稳,若非事关蓝宝,他也不会如此大怒,「你说!」 无垢起身,大手一挥,青色的道袍划过一抹流畅的弧线,看向殿门口,扬声道:「带上来!」 只见身穿金丝黑袍,带着玉质面具的两位仙殿惩戒殿弟子,绑缚一披头散髮,衣裳凌乱,面容苍白的弟子走进殿内。 被困仙锁绑缚的男子,被毫不留情的仍在地上,地上一片血迹,陈耳痛哭流涕道:「殿主!副殿主!我错了,弟子知错了,求给我一个宽恕的机会啊!我不过当时是有些不耐烦,所以随意打发了那蓝宝几句话,谁成想他还真的下山门,离开仙殿了啊!」 无情尊者孤傲冰冷的山根,此刻深深蹙眉,刻下淡淡的阴影,「到底怎么回事!」 「殿主,此事说来也简单,却又充满了巧合。」 副殿主无垢眯着眼睛,解释道:「在您闭关期间,我也是从仙殿其他弟子口中得知,原来您的关门弟子蓝宝,日日夜夜都去给您请安,询问您半个月前与那妖皇一战后的伤势,最后蓝宝不知是从哪位听说,您魔气入体,只有两界交接的千刃魔崖上的化魔果,对您伤势大有裨益,所以他就......」 「够了!」 无情尊者眉峰松动,面容冰冷无霜,他听明白了,便不用再浪费时间,直接打断道:「你的意思是说蓝宝孤身一人,去了千刃魔崖?」 「可能......」无垢迟疑了一瞬。 「可、能。」 无情尊者毫无情绪的重复了这两个字,可是睥睨仙人的修为,随着情绪释放出来的威压,却叫众人心底渐沉。 「殿主!真的不是弟子的错啊,求殿主明察秋毫!」 陈耳突然大喊大叫起来,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后面居然有这么多的连锁反映:「那蓝宝平日里就常常下山去人间界偷玩,只要不惹出什么大事,仙殿里的弟子,都默认了这些啊。」 「我们平日里忙着修仙,与他一无所事事的凡人不同,都是互不搭理的,再说了他只询问我化魔果的作用,我可没有逼着他去千刃魔崖!」 无情尊者面无表情的听着,居高临下的视线格外迫人,「也就是说你毫不知情?」 陈耳与那双狭长的冰白色眸子对视,立刻错开视线,只觉全身都被冻得毫无知觉,硬着头皮道:「弟子,确实不知!」 说完这句话后,陈耳冷汗淋漓,紧紧闭上眼睛。 就算他知道又怎样? 陈耳还是觉得,不过一区区废脉,不能修炼的凡人罢了。 平日里他们仙殿的人都是一向和那蓝宝毫无交集,以仙欺凡,毫无格调,若不是蓝宝顶着一个空有名头的无情尊者关门弟子这一个名头,便是连仙殿的大门都踏进不来。 陈耳其实打从心底不相信,无情尊者会为了一个生命须臾,弱小蝼蚁的死活,来惩戒他这个仙殿的实名弟子。 何况他修行不过百年,却已近踏入第三境界筑灵境,同辈中前途无量。 无情尊者何等修为,陈耳的掩饰在他洞若明火的目力下,又是何其拙劣,他冷冷笑道:「还在嘴硬!」 「就算不是你逼的,可却也有心怀不轨,诱导同门弟子的成分在!」 最重要的是: 「还有,修真者就连一刚刚岿入门槛的炼灵境初学者,学的第一课便是化魔果的效用,仙殿学堂上何时教授过你,化魔果对假仙境以上的修真者有作用了?」 「你身为仙殿资深弟子,诱导在先,讹诈同门师弟在后,甚至在明知道蓝宝毫无修为,一介凡人的前提下,你敢说你没有谋人性命的恶念!」 无情尊者冰冷的声音,裹挟着灵力,不轻不重却宛如洪钟砸在人头顶,彻底震碎陈耳心底的侥倖。 「无垢,谋害同门,你戒律殿,如何处置?」 谋害同门,以命抵命。 最后一句话,就相当于于给陈耳判死刑了。 耳边,副殿主无垢的声音立刻回答道:「欺辱同门者,鞭三百,恶伤同门者,棍三千,杀害同门者,万雷霆。」 陈耳不敢相信,他勐地抬头,看向最上方气质冰冷锋锐到毫无人情的白色身影,眼睛通红,声音嘶哑道:「殿主!为了区区一个凡人蝼蚁,您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资深的仙殿弟子,参加过数次抵御魔族的大战,我为仙殿做出了无数的贡献!」 第259页 此话一出,仙殿内外观看的同门,都纷纷露出迟疑的神情。 他们也觉得陈耳此事有些不地道,但为了区区一个凡人,也是罪不至死。 副殿主眼睛眯了眯,鼓起勇气走出去道:「殿主,陈耳虽然心存不良,到底罪不至死,况且现在蓝宝的命灯犹在,说是谋害同门,是不是有些......」 太过了。 最后一句话,无垢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那双毫无情绪,冰白色的眼睛,不轻不重的看向他,叫后者宛如在深渊寒潭里泡了一遭。 「蓝宝侥倖不死,是他自己命大,但陈耳明知故犯,故意存了害人的心。」 无情尊者冷冷道:「但是念在你为仙殿做出的贡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废了你这一身修为,赶出长生界,你既然如此瞧不起凡人,往后人间界便是你的归宿,好好到红尘中炼心去吧!」 什么!? 陈耳大惊失色,面色青白,废了他一身修为,重回人间界,这和杀了他有什么两样,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呢。 「不!殿主你不能这么对我!」 陈耳跪地磕头,额头上血清红肿,见无情尊者依旧岿然不动的样子,他匍匐在地上,宛如毛毛虫一样爬行,衣袍如同抹布在地上曳来曵去,哪里还有修真者的尊严和体面。 「我知错,我认罪,我愿意受到仙殿的任何惩处,刀鞭,雷霆,寒潭,我都可以受,求殿主别废了我,我不想去人间界啊!不想沦为不过百年寿命的凡人啊!」 陈耳后悔了。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不该因为轻视蓝宝,或者懒得搭理对方,便随意拿出一句话应付。 却不知,有的时候,一句话便可以杀死一个人。 但谁都想不到,万物有因,因果轮迴,死的那人,往往是自己。 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路可走。 无情尊者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大手轻轻一挥,一如陈耳漠视凡人蝼蚁,在无情尊者这等半步仙人的境界下,炼灵境的陈耳,也不过是一介蝼蚁。 「副殿主!副殿主,我可是你亲手引入仙门的啊,你不能不管我!」 无垢性子随性即安,此刻难免惆怅,嘆息一声。 他既然是无情尊者的师弟,那也比谁都了解他,知道结果大定,毫无转圜的余地。 「副殿主,求你......」 陈耳的声音渐渐弱小。 无情尊者只是轻飘飘一挥手,他就感觉自己体内宛如大江大河,生机勃勃的汹涌灵力,此刻渐渐如断了源头的溪流,一滴,一滴,直到再也感觉不到小溪的流动。 无情尊者甚至没有让自己感受到过多的痛楚,直接断了他修炼的根基。 无垢看着目光空洞,直直晕过去的陈耳,心下不忍,挥了挥手,还是那两名戒律殿的弟子,架着陈耳的胳膊。 仙殿内此刻鸦雀无声,不是没有认为无情尊者处置太过的弟子,可是看着那高台之上,宛如深渊冰川般的修真界招牌,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无一人敢有异议。 无情尊者从高座上起身,白色的流云道道袍在高风中猎猎作响,三千青丝飞舞,冰白色的目光逡巡四目,声音响彻在整个仙殿的上方,震慑人心。 他一字一句裹挟着冰冷道: 「传本尊的口令!给每一位仙殿出外勤的弟子,下达追仙令!以千刃魔崖为中心,扩散开来,务必要找寻蓝宝的踪迹,把他抓回仙殿!」 「记住!要活着的!」 「不惜一切代价——」 哦......不惜一切代价......活着的...... 众人重新评估了蓝宝在无情尊者心目中的地位。 等等! 抓回来? 第100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小黑,你快点吐出来啊,我方才在河底下的时候,看见你把化魔果吃掉了!」 夜晚,繁星寥寥,宁静的魔兽森林里。 看起来年轻非凡却训练有素的男女们,此刻虽然看起来姿态轻松,可是对这片森林的警惕却一点都不减。 漆黑荒凉的森林里,此刻原本该警惕四周的众人,此刻却忍不住注意起角落里的动静。 有些画风异变的一人一兽。 蓝宝和剑门与合欢宗的人,简单寒暄过后,才想起自己不远千万里,赶到这人迹罕至,十分兇恶的千刃魔崖,究竟是为了什么。 「化魔果!」 「我差点连命都丢掉,採摘的化魔果!」 「小黑,你快点把化魔果给我吐出来啊!」 「你就算是把我吃了都行,可这化魔果对你毫无用处!」 蓝宝用手捧着黑色的四足糰子,手腕一个翻转,像抖沙漏一般,上下颠着小黑,期待对方能吐出来化魔果,哪怕是消化半截的他也认了。 「看在我方才就算坠崖都对你不离不弃的情谊,小黑你不能这么做妖兽的!你会失去我对你真挚的友情!」 「嘎~」 帝祸天气得笑了:啥?不离不弃的情谊?真挚的友情?怕不是拖着他一块而死的情谊吧? 这人类崽子算是提醒他了,又多了一个杀人的理由! 帝祸天视线翻转,森红的眸光里倒映着一张俊秀灿烂的年轻面孔,原本毫无阴霾的面容,此刻急的的通红,脸颊红扑扑的,像是被太阳烤熟的红苹果。 帝祸天原本被蓝宝折腾的满心戾气和杀气,毕竟他纵横魔界千年,从未有人或妖兽,感那他当沙包甩来甩去,可不知怎么,看着蓝宝着急上火的样子,他心底的戾气居然诡异消失了,反而多出了几份幸灾乐祸的愉悦,有几份闲情逸緻逗弄逗弄这人类崽子。 第260页 「呸呸呸......」 他配合着蓝宝,下意识咳嗽了几声。 然后在蓝宝期待的目光中,眼睛一翻,啥都没吐出来,反倒是喷了几滴口水,飞溅在蓝宝笔挺俊秀的鼻子上。 蓝宝鼻尖一凉:「!!!」 一旁的程笑看不下去了,只觉得蓝宝在白费功夫:「蓝道友,这都过了大半天了,那化魔果肯定早就被这小妖兽给消化成排泄物了,你这样什么都抖不出来的。」 蓝宝抿唇,对上三只猩红狭长的眸子,没说话。 #好气哦# 然后程笑思索片刻,盯着蓝宝手里的黑色糰子,补充道:「不过蓝道友你若真捨不得那化魔果,我倒是有个法子也许能让你好受些。」 蓝宝暗淡的眸光立刻一亮,惊喜道:「程道友,不论什么法子,我都要一试!」 程笑的心理毫无负担,耸肩道:「你直接把这小妖兽的肚子破开不就行了?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兴许还能剩下点化魔果的边角料呢!」 蓝宝:「???」 帝祸天:「!!!」 蓝宝还没反映过来了,视线里就出现一只手,递过来一把上好的冰魄刀。 匕首是用银铁铸的纹路,繁复的一个『剑』字,乃是剑门内门出品,此间标识独此一门,童叟无欺。 程笑:「呶,给你匕首,不用太感谢我。」 蓝宝下意识接过这通体冰蓝的匕首,少年修长又不缺乏力量的骨节,在冰蓝色匕首的映衬下,居然比这匕首还要莹润无尘,肤色健康白皙,毫无杂质。 帝祸天眸光一缩,狭长的眸子细细眯成了一条线,现在他的实力大跌,而且内伤的本源也未痊癒,根本凝聚不了魔核。 加之,就在半天前,他为了从见愁河底脱身,已近强行动用了一成的魔气,此刻若要再动用,一定会伤及本源。 该死的修士,居然想要将他开膛破肚,呵呵......他记住这个人了,看来长生界的修士,一定十分喜欢这种死法。 程笑后背一冷,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出现了。 就在帝祸天准备搏命一击,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拼着半条命,将在场的修士一波带走,同归于尽的时候。 蓝宝刚握着冰魄刀的手腕一个翻转,毫无凝滞,利落得将匕首又递给程笑,摇了摇头,眼中虽有无奈和嘆息,可是话语很坚定道:「谢谢程道友,可是既然化魔果都被小黑消化的差不多了,我也没有了要取出来的理由,何必再无谓伤害一条无辜的性命呢。」 话落后,蓝宝似有所觉,看向手里的小黑,用那双握过匕首的手,轻轻揉了揉小黑毛茸茸的脑袋,笑呵呵道:「小黑,你别害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帝祸天心底的杀气一凝,就像雷霆交加的乌云被一簇阳光射穿,狭长锐利的眸子,此刻又恢復成无稜角的弧度,淡淡瞥了一眼人类崽子流畅的侧脸,突然安静下来。 人类崽子,还挺命大。 程笑皮笑肉不笑道:「不过是一只品种不详的魔兽罢了,蓝道友你当宠物玩玩就罢了,倒是不至于上升道德观。」 帝祸天眸光依旧睥睨淡漠,对这种态度见怪不怪。 不如说程笑这种,不论有没有威胁,谈笑间便杀妖兽的态度才是正常。 而从第一面便抱着帝·小黑·黑糰子·祸天的蓝宝,才是不正常。 其实从程笑的态度看,就知道千年的厮杀和仇恨下,长生界和魔界早已不是一日的冤雠,一如魔界不惜代价和伤亡也要突破御魔屏障,踏平长生界。 长生界的修真者,也早已不像魔界的生灵视为与自己同等的存在,如今整个修真界的共识便是,魔界生灵,人人诛之。 毕竟,魔界的生灵,只要少一个,那长生界距离打通仙路,获得仙界的宽恕,就更加近一步。 金盏花眯着一双狐狸眼,噗嗤一声笑了,风情万种,笑意吟吟道:「程师弟,你就体谅一下蓝弟弟吧,他骨龄不过十八,只怕在这区区十八年里,怕是连仙殿都不曾出过,哪里明白长生界和魔界的渊源,他可不像我们自幼就与魔族厮杀,只怕都没见过血呢,怕是连兔子都没有杀过呢。」 蓝宝抱着怀里的糰子,严肃道:「修真者不是只喝风饮露,辟谷修炼吗?为何要杀兔子?」 兔子那么可爱!!! 众人:「......」 帝祸天嘆息一声,闭上眼睛。 但是此刻,不论是各门各派的修真者,还是帝祸天,此刻心底怕只一个念头: 这是哪里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奇葩? 不过好在众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景行之突然说起明日他们还要继续去千刃魔崖上,採摘一些十几年年份的化魔果,用来治疗他们魔气入体的同门师兄弟。 蓝宝一喜:「我能和你们一同去吗?」 景行之不解道:「之前便想问蓝道友,我观这化魔果对你也无作用,可见你是为他人採摘,那么那人一定也是半月前与魔界一战中,魔气入体。可我们这种修真门派,更遑论仙殿都会有专门的修真小队,集合採摘化魔果,安全方面,还是效率方面都会更高。」 「可你一毫无修为之人,却如此拼命,你要这化魔果究竟有何用?」 帝祸天竖起耳朵,然后又撇开注意力。 他可不承认自己对这个崽子的事情有兴趣,只不过是之前在见愁河底下,朦朦胧胧听他提过什么『师尊』之类的,真是蠢死了。 第261页 「这......」 蓝宝迟疑片刻,思忖自己是否该将无情师尊的情况说出来,可是之前听这些修士们说过师尊的情况,那么师尊魔气入体也不是什么秘密,说来也无妨的。 「各位,实不相瞒,我是为我师尊,各位道友之前也说过,我师尊闭关都半个月未出了,我很担心他的情况,想要为他做些什么,所以这个化魔果真的对我很重要!」 蓝宝目光恳切,真诚道: 「我绝对不会觊觎各位採摘的化魔果,明日我还会自己亲自去攀爬千刃魔崖,若是我还像今天跌落的话,希望各位道友能拉我一把就行,我愿意将採摘的化魔果的一半分给你们!」 听完蓝宝这番话后,众人都大惊,大惊过后,则用毫不避讳的同情目光看向蓝宝。 程笑直接都破音了:「什么!?」 帝祸天差点破口大骂:「笨蛋!」 蓝宝察觉出一丝丝不对劲。 其实他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自幼在人间界以乞讨为生,后又以天生废脉的资质进入仙殿,可不论在哪里,他似乎都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他也许活的洒脱,看起来没心没肺,可是却比谁都敏感。 「是......我说的话,哪里不对吗?」 帝祸天都有些笑不出来了:「还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好吗?一开始就都错了!这个蠢蛋!」 景行之欲言又止,可是出于君子之风,叫他无法欺骗蓝宝,只好说出残忍的真相:「蓝道友,我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你化魔果能化解修士身上的魔气,这其实并没有错,可是修士一旦进入了假仙境,情况就天翻地覆了。」 「化魔果的华魔功效,对假仙境界以上的修士,毫无作用,而......」 「无情尊者正是半步假仙境,隐隐能踏破真仙境,可以说是长生界第一人,所以......」 蓝宝目光有些放空,喃喃道:「所以,化魔果对我师尊并没有用,是吗?」 金盏花看热闹不嫌事大,一锤定音道:「蓝弟弟,这化魔果的作用是哪个缺德的小人告诉你的啊,你被人骗了!」 第101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繁星寥寥,澄澈的月光透过密密匝匝的密林,倒映在一片冰蓝色的湖泊上,将原本黑暗无光的密林照射出来小片明亮的蓝光。 蓝宝褪去一身浸透鲜血的衣服,解开蓝色的髮带,将整个身子沉入冰冷的湖面,荡漾出来一圈圈水波。 少年本该无忧无虑,阳光灿烂的面庞,此刻却有些沉静,剔透的瞳仁有些放空,喃喃自语道:「化魔果居然对师尊没有作用......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师尊现在的身体如何了,他的伤势痊癒没有......」 「但是师尊那么强大,方才听那些道友们说,就算没有化魔果,师尊也一定不会有事情的。」 「就是这次,又没能帮到师尊。」 这些惆怅,可惜的话语,蓝宝从他人口中得知后,便一直喋喋不休,听得帝祸天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蓝宝深深蹙眉,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有些为难道:「糟了!化魔果没採摘到,这次我不告而别,偷偷跑出仙殿,师尊一定会生气的。」 一只黑色,毛茸茸的糰子飘在湖面上,四只脚时不时晃荡一下,荡漾出来优美的水痕,听到蓝宝又嘟囔这些没出息的话,帝祸天淡淡睁开狭长的三只眼睛,冷冷瞥了眼靠着石块儿的少年。 『啪嗒——』 帝祸天一只脚勐地拍击水面,水面立刻飞溅起来,准确无误淋了蓝宝一身的水,从头顶的头髮,顺着额头,鼻樑,又滴答在水面上,淋淋漓漓像是下小雨一样。 蓝宝一个激励,吓得立刻站了起来,只觉得自己从天灵盖都清醒了,他惊道:「小黑!你又调皮!」 帝祸天不紧不慢的荡漾在湖泊上,黑色剔透的毛髮飘在水面上,见到蓝宝又怒又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原本残忍猩红的狭长眸子,居然有一丝得意一闪而过。 这位不可一世,魔界无敌的妖皇,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帝祸天啧了一声,心道:「真是个小蠢货,现在不去思考该如何报復矇骗自己的人,居然满脑子还想着那个假仁假义的无情小儿,担忧对方的伤势,就你这弱鸡的样子,不去操心自己,还有闲情逸緻担忧别人?」 「放到魔界,这种弱小,没脑子的崽子,就是妖兽用来打牙祭的食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帝祸天一点都搞不懂蓝宝的脑迴路! 当然,他也不想懂! 就在帝祸天心底对蓝宝冷嘲热讽的时候,忽然,从天而降一瓢冷水,淋透了黑色的糰子,水流的冲击,直接将帝祸天砸到湖面底下,还晃荡了好几圈。 「咳咳咳......」 帝祸天被砸蒙了,从水面上浮起,三只眼睛睁得圆圆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妖皇大人长达千年的人生中,恐怕还从未有敌人,敢这么袭击他。 而且,蓝宝的水炮弹攻击,不含一丝杀气,这也是帝祸天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原因。 「哈哈哈!」 蓝宝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位妖皇大人,看到这只脾气古怪,总是斜眼看他的小黑,也有吃瘪的样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小黑!叫你之前偷袭我,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第262页 「看我的水炮弹攻击!」 蓝宝乘着帝祸天还在怀疑人生,又是用手捧起来好几瓢水,朝着黑色的糰子丢去,水面上哗啦作响。 一时不察,又是被淋了好多水的帝祸天,眯了眯眼睛,心底萌生出一股怒气,从水面上勐地跳起来,然后重重的砸下去,激起从未有过的波浪,朝蓝宝那边荡漾去。 帝祸天怒道:「臭崽子!你找死!本皇还从未受过这等屈辱,你死定了!」 「不就是一点水炮弹么,看本皇的波浪攻击!」 蓝宝被水波席捲,整个人被丢到湖面底下,咕噜噜喝了好多水,「咕噜咕噜......小黑......救......」 巨大的波浪过后,水面平息,居然许久不见沉入湖泊底下的人游上来。 帝祸天心底一个咯噔,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实他方才只想给蓝宝一个教训,但是这种攻击根本不含杀气。 帝祸天看着水面上冒了几个泡泡,然后便平息下去,心道:「这人类崽子不会被淹死了吧,」 可是之前见愁河底下,他看蓝宝会游泳,不似旱鸭子的样子。 没等多久,帝祸天便狐疑的飘到蓝宝方才沉没下去的地方,他眯着三只猩红的眸子,刚准备沉下去救人的时候,就见从湖面底下伸出来一双手,像是渔网一样裹住他,避无可避。 蓝宝一把抓住黑色的糰子,然后将其抛掷到空中,又接住,少年笑的自由灿烂,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哈哈!小黑,被我骗到了吧!」 「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帝祸天突然被丢到半空中,视线翻转,现在他不能轻易动用体内的魔气,所以连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眼睛冒星星。 「混、混蛋!」 「快放本皇下来!你想晕死本皇吗!」 「喵喵喵——」 半空中传出有些悽厉,短促的嘶声,像是受到惊吓的奶猫。 没丢几次后,蓝宝稳稳接住落下来的小黑,十分喜爱对方身上毛茸茸的触感,抱在自己的胸口,亲昵道:「小黑,谢谢你之前那么担心我,你是除了师尊外,这个世上又一个担心我的存在了!」 帝祸天被迫埋在少年湿漉漉,不乏力量的胸口,气的脑袋都炸了:「喵喵!」 「混!混蛋!谁担心你了!还不快放开本皇!」 「本皇记住今日了,等本皇恢復实力后,你就等着被本皇当球踢吧!」 可惜蓝宝听不懂帝祸天的心里话,他举起黑色的糰子,近距离注视那三只猩红渗人的眸子,从未有过的专注,认真道:「小黑,我好喜欢你哦,你抱起来毛茸茸的,好舒服!」 少年的喜爱不含杂质,少年的话语出自本心。 起码在魔界,只有厮杀和欺骗的世界里,帝祸天从未接触过这种忱挚的喜爱。 帝祸天挣扎的身体一僵,和那双剔透到像玻璃珠子的眼睛对视,忘记了挣扎,心脏居然跳动快了几分。 「喜、喜欢?」 「小混蛋!你胡乱说什么呢!」 「等本皇到时候吃了你,看你还敢不敢大言不惭说什么喜欢!」 蓝宝灿烂喜悦的面容,赤.裸淋满水珠的身体,倒映在三只猩红的眸子底下,一览无余。 少年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健康有活力,虽然没有成年男子的强健有力,可是浑身的肌肉线条都流畅好看,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的身材看起来居然别有一番美感,在月色的照耀下,散发出淡淡莹润的光泽,毫无瑕疵。 长达千年,在信奉弱肉强食的魔界,无数强大残忍的魔兽里,厮杀出来的妖皇大人,不是没有过弱小的妖兽试图勾引他,结果都是被他用黑炎火化为飞灰,渣渣都不剩下。 就连那些九尾魔狐幻化的绝美□□,他都能视为粪土,他从未放纵过自己,因为魔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被吞食,可现在居然被一只弱小的人类崽子引的心神大动。 妖皇大人有些慌。 「小黑,我最喜欢你了!」 蓝宝吧唧一口亲在黑色糰子,最上面那只猩红的眼睛上,严肃道:「小黑,我决定了,以后你就是我第二好的朋友了!我们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帝祸天:「???」 「小混蛋!谁和你是朋友!你知道本皇是谁吗?等等!」 「第二?」 「他为什么是第二?」 他魔界第一强者帝祸天,打遍天下未尝一败,就连之前和那无情小儿一战,顶多算是两败俱伤,就这样,帝祸天每日都未曾忘记这般耻辱,势必要捏死那无情小儿,才能洗刷自己的耻辱。 从来都是第一的妖皇大人,千年的妖生中就与『二』这个字无缘! 可是现在因为这个人类崽子的一句话,自己就被动成为了第二?还没有选择和反抗的余地? 开什么玩笑? 心思电转间,帝祸天的逻辑,莫名其妙就成了:「第一是谁?本皇杀了那个第一!」 「喵!喵!喵!」 蓝宝见到手里的糰子激动的挣扎,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认真道:「小黑!你不要激动,我知道你现在很开心,但是我师尊说了,做人要冷静,做妖兽更要冷静!」 「喵?」 帝祸天:「???」该死的。 他从未这般觉得无情小儿如此该死,等他跟着这个小混蛋,混进仙殿,杀了他的师尊,看他还能不能一口一个师尊! 第263页 蓝宝忽然惆怅道:「小黑,你跟我一起回仙殿吧,你这么弱小,一只妖肯定在魔兽森林里活不下去的。」 「我方才听那些道友说了,不久后这里作为两界的交界处,肯定还会爆发很大的战争,我相信师尊下一次一定能诛杀魔界的妖皇,到时候两界应该会有长久的和平......」 妖皇本皇笑了:「和平?可笑!」 黑色的糰子忽然安静下来,眯着一双眼睛,眸光幽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 蓝宝正要说什么,就见原本老老实实待在他怀里的小黑,忽然浑身的毛都炸开了,然后以他来不及反映的动作,灵活的跳到了他的脑袋上。 不远处的森林里,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狼啸。 帝祸天虽然现在无法动用魔力,可是身体本能的感知还在,这是长达千年感知危机的本能,是在无数回濒死之际,练就的直觉。 帝祸天眸光一冷,划过淡淡的弧光:「有大批的妖兽包围这里了!」 「小黑?怎么了?」 蓝宝问完这句话后,才迟到的听见远方冷冽的唿啸,叫人嵴背一凉,但是出乎帝祸天意料的是,蓝宝居然动作利落的从湖泊里上岸,动作迅速的穿好衣物,年轻稚嫩的面庞有超乎年龄的沉稳。 蓝宝一把揪住头顶的糰子,熟练的塞进自己的领口,嘱咐道:「小黑!待在里面,不要乱动!」 帝祸天猩红的眸抽搐,鼻尖微翕动,不屑道:「不过是一群地妖罢了。」 等蓝宝快速赶到众人之前休息的地点后。 就看到原本各自修炼的剑门,还有合欢宗的修真者们,此刻都亮出了自己的武器,加固阵法,严阵以待,黑暗的密林里。 一时之间,光芒大灿。 第102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该死的!这片妖兽森林里面的生灵,不是早就在半个月前被驱散了吗?」 「哪里跑出来这么多的妖兽!」 「砍都砍不完!」 「情况不妙!再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撑不住!」 以景行之为首的剑门弟子,持剑站立在阵法边缘,剑光大灿。 几匹扑过来的魔妖兽狼,就被锋利的剑锋斩断头颅,然后他们熟练的掐诀念咒,金色的符篆一贴,妖兽的尸体便被焚烧殆尽,一点灰都不剩。 合欢宗的女修们,呈现圆形站在阵法的最中心,调动灵力,加固阵法,阵法以蓝色的水波纹扩散开来,飘动着密密麻麻白色的符文,阻挡那些飞蛾扑火的妖兽。 金盏花墨发飞扬,额前和鼻尖都渗出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掐诀念咒,蒲柳一般的身姿却如山岳岿然不动,而她便是撑起这阵法的核心,那一双狐狸笑眸瞥见,跑过来的蓝宝,便说出这不合时宜的一句话。 「蓝弟弟,快点到中心阵法里面来哦,妖兽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童子了,你要是被妖兽叼走,我们可来不及救你哦~」 引得奋勇杀敌的剑门弟子,差点脚下一个趔趄。 帝祸天:「......」 「???」 蓝宝奋力奔跑的脚步一顿,看到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的狼妖,不敢停下脚步,凭藉身体能力,跑出了残影。 程笑面色一僵,笑不出来了,用自己的本命配剑收割一波妖兽后,便扭头大吼道:「我说合欢宗的各位祖宗,你们别再调戏良家妇男了,能不能用点心加固阵法!这阵法都开始摇摇欲坠了!」 「我呸!」 一身红衣,眉眼灿烂,性格火爆的火雨灵,素手翻转,掌心间红光大灿,东边摇摇欲坠的阵法立刻稳定起来,这位合欢宗长老的孙女可是一点气都不受,夜莺清脆的嗓音此刻尽显鄙夷,大吼道:「阵法摇摇欲坠,是妖兽冲击的缘故,你没看我们姐妹们一个个都脸色发白,强撑到咯血了吗?」 火雨灵倒不是骄纵任性,她说完这句话后,还真的咳出血雾。 东边的阵法明明灭灭,不停的晃动,但是这位速来受到宗门保护的娇娇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步,反而咬牙又往阵法里面注入最后一丝的灵力。 「该死的!大师兄,这样下去我们的灵力根本撑不住,这些妖兽数量太多!」 程笑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面,只好不顾身上被妖兽抓伤的伤势,拼命砍杀,地上一片血水流淌。 沖天的血腥味道,这可不太妙,只会吸引大批的周围的野兽,和嗜血的生灵。 金盏花作为操控阵法核心的人,看见蓝宝的身影,立刻给他开了一个仅他一人能通过的口子,面色惨白,却雷厉风行道:「蓝弟弟!快点过来!阵法不能久久出现裂缝,就是现在!」 蓝宝目光一凝,一边躲避密密麻麻的狼妖,一边朝着阵法从里面撕裂的一个口子,奔驰过去,眼看就要通过那个口子了。 突然不知道哪里扑过来一只狼妖,锋利还夹杂着不明肉碎的爪子,一巴掌拍在蓝宝的后背,蓝宝余光虽然立刻察觉,可是身体能力到底不如妖兽敏捷,衣袖撕裂的声音传来,白皙的胳膊上划出三道血线,深可见骨。 「蓝弟弟!」 金盏花惊唿一声,此刻却无力伸手救援,因为她要顾忌整个阵法,还有其他道友的安危。 妖兽嘶吼着,又要冲上来,足足比蓝宝大三倍的狼妖,此刻就像猫捉老鼠一般的轻松和逗弄。 第264页 锋利的爪子割裂皮肤,隐隐能看见里面的骨头,蓝宝顺势在地上滚落了几圈,却也避开了致命的伤势,他捂着左边的胳膊,单膝跪地,额头刷地渗出冷汗。 原本埋头在蓝宝衣领里面的帝祸天,此刻却察觉到了什么,鼻尖翕动,赤红幽深,暗自沉思。 帝祸天:「这血的味道......」 这人类崽子的血果然有古怪! 那些修真者现在直面妖兽的危机,无暇顾及蓝宝身上的异样。 可是包括帝祸天在内的妖兽,却都敏锐察觉到一股毫不掩饰,爆炸般的清香,从蓝宝胳膊上的鲜血蔓延出来,如同千年灵芝,万年寒髓,极品灵果...... 简单来说,现在的蓝宝=大餐! 帝祸天眼神警惕,腥红的眸光扫视一圈,心底渐渐沉没,心道:「果然......这些妖兽是被这小混蛋的血吸引而来。」 之前在见愁河底,帝祸天就隐隐有察觉。 蓝宝身上的鲜血,对他们这些修魔的妖兽来说,似乎有一种本能的压制,这并不是等级或者强弱的压制,更像是不同生命层次的压制,如果非要说的话,这种鲜血的气息反而有些似曾相识。 不论是修魔还是修灵,两界生灵最终追寻的不过是上达仙界,进化为仙,与天同寿,不老不死罢了。 帝祸天这种一心抵达最强领域的妖皇更是有此执念。 所以他曾经无数回去往仙坟遗境,就是为了找寻仙路断绝的因果,奈何仙坟遗境幻境重重,虚无缥缈,传说只有被仙人垂怜,拥有仙缘的生灵才能一窥真相,总是不得探寻其真相,最终鎩羽而归。 可是那种仙遗之地的气息,此刻居然在一个人类崽子的身上有所同质,帝祸天是距离蓝宝最近的妖兽,甚至与其身体相贴,不会有妖兽比他更明白这种鲜血的诱惑力。 不过...... 帝祸天看着抱着自己,一路躲避妖兽的蓝宝,心下疑惑。 就连他这等千年大妖,在见愁河地下,都曾经被蓝宝身上的血压制,不得反抗,可是现在他只觉得这人类崽子秀色可餐,适合饱餐一顿,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压制。 这种鲜血压制,难不成是随机的? 还是说这小混蛋,现在还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身上的异样,更遑论控制这种力量。 「金盏花!你在做什么?阵法都出现破绽了,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齐宗嘶声吼道。 因为妖兽来势汹汹,且不知疲倦,就算他们剑门都是铸灵境的天才,也扛不住这种灵气的消耗,更何况千刃魔崖周围本来就灵气稀薄,魔气浓郁,他们此刻的灵气都见底了。 因为金盏花特地流出来一个空隙,所以阵法有些不稳定,被一头头妖兽撞击,有些溃散的趋势。 金盏花一向言笑晏晏的表情不復存在,咬牙道:「蓝弟弟还没有进来!」 齐宗运动浮空术,一脚踏上本命剑,想要飞到高空中避开下方汹涌的妖兽。 可刚飞到不过十米,上方密密麻麻交织的树枝,却向活过来一般,附着魔气的死枯树,在空中组成庞大的枝丫网,阻断了众人空中的逃生之路。 齐宗被摔了一个狗吃屎,目空一切的气质荡然无存,身上沾染了灰尘和妖兽尸体的碎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为了一个寿命不过百年的废物!你要拿我们的命去填吗?」 「金盏花,我剑门不是你们合欢宗可以得罪的!若是我剑门的前途修士因为你的愚蠢丧命,我看你合欢宗如何交代!」 金盏花的脸色刷得毫无血色,贝齿紧咬下唇,渗出一缕鲜血。 「齐宗,老娘去你大爷的!我们合欢宗得罪不起你们剑门中人!」火雨灵早就看齐宗这个阴阳人不顺眼了,毫不客气回怼道:「难不成你们剑门就能得罪的起仙殿吗?」 「别忘记了,蓝小弟可是无情尊者的关门弟子,若是他死了,谁敢保证无情尊者不会震怒!」 齐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偏偏无法出言反驳,「你!」 他还真得罪不起无情尊者,毕竟对方作为长生界第一战力,一人便可灭一个宗门。 原本分工明确的队伍,此刻出现了一丝裂缝,就在这时,原本在最前方作为最强回火力输出的景行之,飞快闪回到阵法的缺口处,抵挡那些伺机而动的妖兽。 冷峻沉稳的面容上飞溅几滴鲜红的血,他沉稳磁性的嗓音,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气势,叫众人心中大定。 「缺口处我负责守,盏花,最多只有十秒留给蓝道友,十秒过后,不管结果如何,这阵法都不能再开了!我作为这次的带队人,不能对蓝道友见死不救,可是也不能枉顾其他道友的安危!」 金盏花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咬牙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然后她看向距离阵法不过三米远,可却迟迟无法往前推进,被无数妖兽如勐兽捕食的蓝宝,扬起来的声音微微嘶道:「蓝弟弟!你再加把劲!」 蓝宝又避开一个扑过来的妖兽,他早就注意到阵法里面的动静,他没有说话,因为这等严峻的生死危机下,全身心都集中在周围的威胁,根本分不出心神来回应对方。 蓝宝面容严肃,眼神是不符合年龄的坚毅。 只见他脚步翻飞,跨越,每一次都很危险,但是每一次都恰好躲避了周围妖兽造成的致命伤,动作如鸿雁翻飞,又如大鹏展翅,这种步法,居然隐隐有章程和规律,不似随机走出来的。 第265页 这些妖兽都是原始的低阶地级妖兽,相当于修真者的入灵境界。 单个并没有什么威胁,可麻烦就麻烦在数量颇多,魔兽森林外围有魔气和有开启灵智的树妖阻挡,众人居然一时无法脱身,无法凝聚天地灵气,只能被动消耗自身的灵力。 在蓝宝身姿敏捷的步法下,居然从妖兽包围的圈子里,突破出来一个口子,眼看就要进到快要消失的阵法入口。 金盏花一喜:「蓝弟弟!好样的!」 突然,在蓝宝的头顶上方,居然凭空出现一只浑身翻滚浓郁魔气的妖兽,通体漆黑的妖兽,三只森绿色的眼神冰冷兇残,张开根根尖锐的獠牙,下一秒就要咬断蓝宝的脖颈。 金盏花等一众女修,心中大惊,可无奈只能看着惨剧发生。 来不及了...... 齐宗大吼:「来不及了,快点关闭阵法,这是一只掌握空间之力的地妖巅峰的祸妖!」 「待它喘息过来,突破阵法就是下一秒的事情!」 就连蓝宝此刻也是这么想的,来不及了,今日便要命丧于此,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没有什么后悔和恐惧的心情。 他双脚重如泥潭一般,凭藉他在人间界学的三脚猫功夫,如何能与地妖巅峰的妖兽对抗。 眼看着那血盆大口朝面颊咬来,也许下一秒他半张脸都会血肉模煳,头骨被咬断半截,蓝宝居然出乎意料的冷静,他来不及思考自己该做什么,只是一只脚还凝滞在半空中,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领口的黑色糰子。 就算只有小黑活下来也好,哪怕是多一个生命活下去。 蓝宝用尽最后的力气,揪住领口的糰子,奋力一扔,丢进了阵法里面渐渐变小的口子,然后看着小黑在地上,咕噜噜滚落了几圈,阵法的口子彻底闭合上。 蓝宝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毕竟他不想用自己的另一只眼睛,看着自己的头颅和脑花血肉模煳的样子。 原以为刺骨的疼痛就在下一秒,可是蓝宝在原地等啊等,居然没有意料中的疼痛来袭。 等他睁开眼睛后,那些密密麻麻兇恶一场的妖兽,居然全部夹着屁股,一熘烟的跑远了,那飞奔逃跑的速度,活像后面有什么恶魔在追着他们。 而阵法里面,原本明亮纯净的蓝色光芒下,居然有一股浓郁,邪恶,又令人胆战心惊的魔气,和一双放大好几倍不止,三只狭长的腥红眼瞳。 蓝宝捂着自己半只鲜血淋漓的胳膊,鲜血从指缝里渗出,可是他现在感知不到疼痛,注意力都在那三只赤红之瞳上,他有些不敢确认,呢喃道: 「小黑?」 黑雾里面,狭长的眸子眯了眯,黑雾翻滚不休,像是昭示里面存在,不愉快的心情。 紧接着,传来一股响彻森林的啸声,就像宣誓主权,又像圈地盘一样,叫那些弱小的生灵都两股颤颤,识趣的匍匐在地。 帝祸天:「杂碎,给本皇滚——」 天上清冷的弯钩月,也被黑雾遮蔽,隐隐窥见一抹血色的光。 凛冽的狂风,拍打在蓝宝的面颊,髮丝飞扬,轻扫面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朦朦胧胧间,似乎听到一阵低沉沙哑,裹挟冰冷威严的嗓音,在骂自己: 「笨、蛋?」 第103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这些低阶妖兽数量太多了,而且它们明显有组织,若是想要抵挡他们的攻击,必须要先解决祸妖的首领!」 程笑浴血奋战,带着灵气的剑锋快速收割妖兽的头颅,可杯水车薪,喘息之时,扭头吼道:「大师兄,阵法不能没有人守,让我去突围吧!」 景行之守在阵法的缺口,冰霜剑挽了一个利落的剑花,周围的嘶吼的妖兽大片被冻结成冰雕,然后剑尖一刺,便化为霜花,一阵冰凉的冷风唿啸。 「不行!」 「能操控这些祸妖的妖王,非你一人可以对付,况且魔兽森林阴暗诡谲,谁也不能保证黑暗里,是否还有别的妖兽的存在,若是天级的妖物,我们会全军覆灭的!」 程笑觉得今天吾命休矣,嗓音带了点儿哭泣,问道:「那怎么办啊?」 「为今之计,只有等!」 景行之沉稳道:「我方才便捏碎了剑门的传讯符,宗门的长老已经收到我们的求救信息了,若是有分灵境的长老赶来,不过是须臾之间,但在此之前,我们一定要坚守住阵地!」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妖兽涌来,另一边一头凭空出现的祸妖,居然出现在了蓝宝的头顶,景行之眸光一凝,咬牙道:「盏花!十秒过了!关闭阵法!」 金盏花紧紧闭上眸子,再睁开眼睛,里面只有一片宁静,「是!」 浅蓝色的圆弧阵法,忽然蓝光大灿,灵气浓郁的光芒,一时之间,叫周围的妖兽都下意识避让,但是变化不仅于此。 只见阵法核心里,突然涌现一股黑色的浓雾,裹挟着残忍,血腥,冰冷,和强势的压迫,叫周围的妖兽都是瑟瑟发抖,不见方才粗犷野蛮的攻势,不停地后退。 「这股威压,难道是......妖王?」 浓郁坚韧的阵法屏障,突然在这股威压下,开始破碎,里面合欢宗和剑门的修真者,都被这股凌空的威压拍飞出去,吐出一口鲜血,神情惊疑不定。 只有蓝宝不敢置信地睁开眸子,发觉头顶上的祸妖早就躲到一旁瑟瑟发抖,神情颇为可怜和微顿,他和黑色浓雾里的三只残忍腥红的眸子对视。 第266页 虽然不敢置信,但是心底却有一个答案,叫他喃喃自语道:「小、黑?」 怎么回事,小黑突然就长大了? 这么快的进化速度? 「这些祸妖一定是这里面的大妖操控的!没想到真正的威胁就在我们身边!」齐宗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惊疑不定。 「大师兄,我们快点镇压这只祸妖!」 景行之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里面的黑雾浓郁的庞然大物,尤其是那三只眼睛,居然叫他彻骨冰凉,无意识该镇压的存在,可是心中却抱着一丝丝的疑惑。 对方混进阵法里面,长久隐瞒实力待在他们身边,有什么目的? 但是生死只是一瞬间。 景行之察觉自己腰带上的宗门令牌,有规律的晃动,他知道宗门派来襄助的长老,已经在定位他们的地点了,他面庞冷峻,下令道:「诸位,先结御魔阵!」 帝祸天冷冷看着这些修真者如临大敌的样子,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分给他们,不过是区区十几个铸灵境界的修士而已,便是他现在只有三成的实力,也足以拍死他们。 就在众人阵法结成,从天而降一股浓郁的繁复文字,化为流光包围那股黑雾里面的庞然大物。 突然,面前闪现一个身影,挡在众人和黑雾的中间。 蓝宝面色惨白,眼神坚毅道:「各位道友等一下!这是小黑!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那股浓郁,涌动的黑雾一凝。 冰冷残忍的红色眸子,定定落在挡在自己面前,十分渺小,十分弱小的蓝宝身上,眸光幽幽,像是不断搅动的尸山血河,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 「修魔的生灵天不容!我长生界人人得而诛之!」 「蓝道友,你让开!否则休怪我们不讲情面!」 「今天便是你师尊无情尊者在此,他也只会毫不留情的镇压此妖!」 蓝宝想起那一抹不染尘埃,宛如高山仰止般的白色背影,他下意识反驳道:「不会的!我师尊他不会的!」 「师尊才不会伤害从未作恶的无辜生灵!」 可是对上众人冷冽,坚定的目光,他下意识垂眸,有些不敢看对面一个个愤怒,炙热的目光。 「什么无辜生灵,你身后的可是魔界生灵,不管他是强是弱,不管他是何身份!身为长生界一员,自幼便以御魔为使命,他就该死!」 蓝宝看着对面态度大变的一群人,仍旧抱着最后一丝丝的希望,他希望能劝阻对方。 「金姐姐,你方才和小黑距离最近,就算小黑突然之间变大了,你应该能感觉到,他根本就没有想要伤害我们的意思!」 蓝宝恳切的看着对面一直沉默的粉衣女子。 金盏花因为方才维持阵法,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此刻面色苍白,身段娉婷,纤弱如柳,看向蓝宝欲言又止,倒有几分病西子的哀愁。 但是不论金盏花如何顾虑,千年的战争和仇怨,叫她几乎不假思索便回答道:「蓝弟弟,你与那妖兽不过才相处一天,何必为他伤神,你快点过来,剑门长老已经快要到了,等他镇压这妖兽,我们自会护着你回仙殿!」 蓝宝又看向为首的景行之,抿唇倔强道:「景师兄呢?你觉得小黑该死吗?」 「他根本就没有伤害过我们!」 景行之一向温和沉稳的面庞,此刻却一片肃杀,手持冰剑,一字一句冰冷道:「修魔生灵,天道不容!」 「哈哈哈!」 浓郁的黑雾翻滚不休,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和雷霆。 帝祸天长啸一声,沙哑阴沉的嗓音不难听出狂傲和霸气,如同不停震动的鸣钟,响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除了蓝宝。 「好一个天道不容,此界天道早就不知踪迹了,也就你们这些长生界的蠢货,一口一个天道,自以为站在了大义和大道面前!」 「不过是争夺有限的修炼资源罢了,便想将魔界生灵从这个世界消灭,还一口一个为了苍生,天道,通天路,长生界里不过一群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一口一个诛杀,就凭你们也配?」 「刚才便该碾死你们,省得听这么多杂碎聒噪!吵死了!」 众人心中一凝,面色青白,脑子里被这股声音震的大脑混沌,嵴背发寒,身体都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 可对于魔界生灵的恨意,叫他们想起了因为抵御魔族,丧命的同道,亲朋,此刻都纷纷露出视死如归的杀意和愤慨。 「妖兽!如此猖獗,今日便镇压你,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程笑眸光赤红,嘶声道:「大师兄,还等什么,我们一起上,便是天级的妖兽,也有一战之力!」 帝祸天狭长的眸光划过淡淡的讥讽。 天级? 他堂堂妖皇,居然被这些蝼蚁认作天级的妖兽? 真是可笑! 便是他如今,只能恢復至天级的力量又如何,千年凝练的魔气和杀意,足以叫这些不过铸灵境的修士们,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 帝祸天看着,一介肉体凡胎挡在自己身前的蓝宝。 那些修士的威压,已然叫蓝宝背后冷汗淋淋,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一双黝黑清凉的圆润眸子,此刻满是纠结和慌乱。 可不论蓝宝在想些什么,挺直的嵴背始终不曾退开半分。 第267页 被人类保护嘛...... 从来抢先攻击,不给敌人喘息之机的帝祸天,此刻居然静静等待对面的修士们率先攻击,颇有些气定神闲的姿态。 但是看在对面那群速来备受宗门看中的修真者眼中,便是赤裸裸的鄙夷和轻视,这种屈辱可不能忍。 「蓝道友,念在你一介凡人,不知长生界和魔界的渊源,我等已经劝解过你了,若你再冥顽不明,便是仙殿那里来讨说法,也不会为你出头!」 景行之凝聚剑诀,冰蓝色的剑光大灿,大喝道:「三千剑法破魔决,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魔!」 「妖兽,受死吧!」 剑光如雨点般落下,密密匝匝便要砸在蓝宝的头顶,一时之间天空犹如白昼,亮的蓝宝睁不开眼睛,那些剑雨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眼看就要落在蓝宝身后,避开了蓝宝的头顶。 可是修真者裹挟着杀气和剑气的剑风,仍旧压迫蓝宝直不起身子。 蓝宝脚踝用力,双膝微微被迫弯曲,他用胳膊挡在面前,就在这时,忽然从身后瀰漫开来的黑色浓雾,丝丝缕缕缠绕在蓝宝的身上。 蓝宝只觉得身体轻盈,脚尖离地,然后就被浓雾裹胁着,飘荡在了半空中,几乎离开地面好几米,视线一个翻转,就落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身上。 浓密柔软的黑色皮毛下,是滚烫灼热的温度,还有矫健蓬勃的筋肉,几乎烫的人有些哆嗦。 蓝白一仰头,就对上一双狭长腥红的眸子,几乎相当半个身子长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目光里面有浓浓的戏嚯。 帝祸天冷嗤一声,然后仰头看向天空。 面前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剑光,接着他亲飘飘一跺脚,地动山摇,狂风唿啸,浓郁的魔气沖天而起,毫不费力就化为一股飓风,砸下来的剑雨,轻松的挥开。 帝祸天:「没吃饱饭吗?剑锋这么软,连毛毛雨都不如!」 锋利的剑光,一时之间如溃散的细雨,密密匝匝七零八落,插进四面八方的地上。 景行之后退了好几步,喷出一口血,捂着胸口,惊疑不定。 他自诩得意的剑招,居然就这么被轻松破解了,与其说是破解,不如说根本是毫不费力就被挥开了! 这妖兽究竟是什么身份? 「大师兄!」 「行之!」 两道惊唿声响起。 程笑和金盏花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撑住景行之的胳膊,不至于让他脱力倒地。 蓝宝心惊胆战,他不想看着小黑被这些修真者杀死,也不愿看着这些对自己友好的修真者被小黑杀死。 总而言之,蓝宝将近十八年有限的生存经验,事出不利的时候,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小黑!不要伤人性命!我们乘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快跑吧——」 他果断的揪着光滑的黑色皮毛,拼命道。 只见原本气势汹汹,杀气滔天的庞然大物,浓郁的黑雾似乎无意识,溃散了一秒钟。 帝祸天三只腥红的眼睛眯了眯:「......」 啥? 逃跑? 堂堂妖皇千年的征战生涯,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能和这两个字挂钩! #该死的小混蛋# 第104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长生界和魔界的交界森林,早在千年以前,叫昭灵森林。 千年以前,这里原本聚集着各种各样的生灵和魔兽,那个时候,并不分什么仙魔两道,也没有什么御魔屏障。 这片森林原本生命气息浓郁,天地灵气汇聚,不论是修士还是天地妖兽,灵兽,纷纷朝这片森林聚拢,因为在这里修炼大有裨益,事半功倍。 修炼方式原本并不因为灵气差异,而有所不同,不管是藉助天地灵气修仙也好,还是藉助深渊魔气修魔也罢,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最终都将问鼎大道,抵达上界,飞升成仙,寿与天齐。 可因为千年前,一场席捲两界的滔天大祸,期间真相已经不可考究。 但是如今长生界的共识便是—— 深渊魔界的生灵违抗大道,得罪仙人,作恶多端,最终引得仙罚,剥离了此世界的天道,断绝了三界的通天路,登仙阶也不知所踪。 而原本宁静祥和的昭灵森林,因为地处长生界和魔界的交界处,自然成了两界交战的中心。 千年的战火纷踏,生灵凋敝,不见半分曾经的生命灵力,有的只有深渊的魔气,还有两界的尸山血海,遗恨仇怨。 昭灵森林也就变成了魔兽森林。 这里是魔界妖兽的聚集地。 不过,半个月前。 因为两界的最强者,引动的惊世一战,也就是长生界仙殿的无情尊者和魔界妖皇帝祸天。 一个巅峰假仙境堪比真仙,一个拥有祸世之力堪比妖魔皇。 这股足以引起天崩地裂的力量,就发生在魔兽森林的正上方。 原本栖息于此的妖兽和生灵,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恐怕有生之年都有心理阴影,不敢再回到此地。 此刻一个提着酒壶,背负锈迹斑斑古剑的老者,在这片森林里面如入无人之境,畅通无阻,脚踏在地面上,缩地成寸,下一步便足足有千万里,眼中所见之景变化纷纷。 老者打了一个酒嗝,酒槽鼻通红,眼神迷醉,颇有些不走心道:「真是的,这群年轻的崽子们就是缺乏歷练,遇到点儿事就哭天喊地找宗门,我老头子又不是跟在他们屁股后头的老妈子!」 第268页 「半月前的旷世一战,这森林里的妖兽早就逃走成空,百年之内恐怕都不会回来!」 「叫他们摘个果子,一天不到就给我老头子找事情!」 陈相法便是剑门负责此次弟子外出安危的挂名长老,一直就在距离森林最近的一座残破城池里休息。 本来以为能醉生梦死到回程,没想到不过一天,他手里的宗门急讯令牌就亮个不停,直接将他震醒来了。 他一向只领清闲的职位,因为修道无望,分灵境足足一千二百年的寿命,也只剩下几十年了。 所以,余下的日子,便每日醉酒当歌,恨不得日日醉死,要不是宗门督促的急,他还领着剑门的灵酒喝,肯定是不爱搭理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都说了如果不是万分紧急,性命危机的境况,就靠自己解决问题!」 「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他们!」 陈相法喝的醉眼朦胧,脚步翩跹,踏空而行,不急不慢地飘着。 忽然, 密林上方忽然爆炸开一股浓郁的黑雾,直冲云霄。 接着又是蓝光大灿! 轰隆轰隆的响声,裹挟着滚烫和冷冽的气流,都冲击到了方圆几千米。 陈相法刚给自己灌了一口烈酒,噗地一声,全喷洒出来,飘在半空中的身子趔趄,差点坠落在地面,咬到自己的舌头。 「见鬼嘹!」 「这股浓郁的深渊魔气......」 「这群小东西到底惹到了什么鬼东西!」 陈相法原本轻浮、迷瞪的神情,立刻清醒过来,然后脚步一踏,瞬息间便飞驰了千里地,朝着那股浓郁的魔气和蓝光处飞去。 魔兽森林上方,划过一抹流星般的身影。 半空中老者的声音懊恼道: 「喝酒真是耽误事儿,老头子我怎么忘记了这次的带队人是景小子,他一向沉稳靠谱,想来一定是遇到了生死危机!」 「哎呦!快点快点!」 「差点因为老头子的大意,把门主的爱徒给一波送走!坏了坏了!」 「咚——」的一声。 密密麻麻的剑光被帝祸天浓郁的魔气震开。 帝祸天居高临下,睥睨那群在各大宗门和道统里都是天之骄子的修真者,毫不掩饰自己的霸气和漠视。 然而,倨傲和霸气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蓝宝吧唧一声,倒挂着身子,扑在庞然大物般妖兽的头顶,扬着脑袋焦急道: 「小黑!」 「别打了!」 「我都说了,他们人多势众,趁着那剑门的长老还没来,我们快些逃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懂不懂?」 帝祸天面前的浓雾,似乎被他巨大的鼻息,吹开老远,滚动的浓雾,足以窥见他现在心情不好,还很不冷静。 帝祸天磨了磨自己尖锐的獠牙。 不! 他不懂! 蓝宝见面前变大的小黑没有反应,将脑袋怼在他头顶第三只腥红的眼睛上,不死心道:「小黑!你怎么这么笨啊——」 「我都说了我们快跑!」 帝祸天淡淡瞥了眼急的满脸通红的蓝宝,换了旁人敢这么揪他的毛,早就被他化为飞灰了。 后者在拼命扯着他脑袋上的毛髮。 最后, 妖皇大人也许觉得面前的混蛋崽子太过吵闹,而且他对碾压蝼蚁也没有兴趣。 如同小山一般的三眼妖兽,脑袋一扬。 头顶的蓝宝就像弹簧一般被弹到了半空,接着被一血盆大口给接住了。 锋利尖锐的白色獠牙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少年的身体拦腰咬断,吞咽入腹,连骨头都不剩下。 「啊!」 蓝宝惊唿一声,眼看自己就要落入巨大的兽嘴。 出乎意料的是,心底并没有多么的恐惧,也许是因为那三只腥红的眸子太过平和,让他忘却恐惧。 帝祸天大嘴一张,接住半空中少年的身体,如同叼住一块儿肥肉。 看起来气势兇狠咬住了少年的身体,可是锋利的牙尖,居然连薄薄的衣衫都没有刺破,温热潮湿的舌头垫在少年的身下,尝到了一抹爆炸般的清幽味道。 这股清香,叫妖皇本能分泌出唾液,本能叫嚣着吞食口腔里的大补之物。 是蓝宝方才被妖兽划破胳膊,流出来的血! 蓝宝视线一黑。 就感觉身体被团进一个温热潮湿的地方,身上黏腻腻的,还被迫淋了许多口水。 「呜......小黑!」 他下意识拨拉身下的柔软的舌头,虽然气息很温暖,没有人喜欢被迫塞进口水里面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黑的口水怎么越来越多了? 「你口水好多啊!」 「还有!为什么要把我塞到你的嘴巴里面!浑身黏腻腻的,一点也不舒服!」 帝祸天的喉咙滚动,咕嘟一声。 蓝宝在他嘴巴里面,跟个毛毛虫一样动来动去,十分巧合,又叫他舔到了蓝宝胳膊上好几滴血。 而且不是他的错觉! 妖兽舌苔敏锐的触觉下,这小混蛋的肉身,居然也有一股致命般的清香。 咬碎他,咀嚼他,品尝他...... 吃了他! 这是独属他的食物! 帝祸天三只腥红的眸子渐渐幽深,里面是一股浓郁的戾气,还有野兽本能对看中猎物的独占。 第269页 而在他嘴巴里面的蓝宝,好不容易在湿滑的舌头上站稳,两只手撑在小黑的两只獠牙上,擦了一把脸上湿漉漉的口水,好不容易唿吸过来。 蓝宝红着脸颊,气愤道: 「小黑!别玩了!我真的生气了!」 蓝宝以为小黑是在逗弄他玩。 却不知自己在妖皇大人,无数回吞咽,无数回克制下,已经与死亡擦肩而过至少不下十几次。 好在帝祸天定力不错,克制住了野兽本能的吞咽,衔着嘴巴里面的蓝宝,粗大的脚掌在地上一踏,四只脚下都出现了浓郁的黑色云团,拖着他朝半空中飞去。 而地面那些惊疑不定,还残留着恐惧的修真者们,只能眼看着妖兽『生吞了』蓝宝,便要逃遁飞去。 「蓝道友——」 蓦地,天边一道雷霆响起。 一把黑黝黝,锈迹斑斑的古剑裹挟着无数雷霆之力,直直落在帝祸天的头顶。 「妖兽!」 「伤了我剑门的人,还想走脱!」 雷霆与魔气碰撞,炸开噼里啪啦的蓝色雷霆,天空中雷霆滚滚,地面上的人则震耳欲聋。 众人看着凌空而立的邋遢老者,尤其是剑门的人,死寂的神情顿时一喜。 「陈长老!」 「太好了,陈长老来了!」 「陈长老,这妖兽打伤大师兄!决不能放过他!」 「这祸妖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帝祸天飞向高空的身形凝滞,腥红的眸光冷冷打量突然出现的老头儿,眼睛眯了眯,闪过一抹兴味的光。 原来是分灵境的小儿嘛。 比下面那些铸灵境的小屁孩们,高出了足足四个境界,不过仍旧距离假仙境,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连那半步真仙的无情尊者,帝祸天都不曾放在眼里,眼前这个寿元将尽,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就更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就在帝祸天打量对面的老头的时候,陈相法确认了自家剑门弟子的安危,只是受到了重创,并无核心弟子丧命后,他专心打量对面突兀的妖兽。 首先就是三只赤红兽眸,这是祸妖一族典型的特徵。 「原来是祸妖,可祸妖一向是地级天赋的妖兽,以族群为首,除了那位妖皇......祸妖一族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天级的大妖?」 陈相法兀自思忖道: 「难道是深渊魔界搞的鬼?」 「怪哉怪哉......不管了,便先将这只祸妖生擒,带去仙殿一探究竟!」 陈相法灰色的道袍,在高空中翻飞,面颊通红,白髮凌乱,倒有几分不羁仙人、怪才高人的气质。 只见他用干扁枯瘦的手,亲飘飘举起足有好几百斤中的古朴黑剑,沉重的铁剑,在他手中却快出了残影。 老者手里的黑剑,闪现出道道重影。 靠着一柄飞剑,便组成了无数剑锋的阵法,密密麻麻包围住魔气浓郁的帝祸天。 老者暗哑的嗓音,念出一股悠长古朴的气势,大喝一声道: 「剑影幻字诀!倚剑长歌一杯酒,浮云西北是神州——」 这是剑门众人,世代相传的剑法口诀。 「之前一直以为陈长老修道无望,所以才负责外门事务,不受剑门重视。没想到陈长老的识之海,如此强大,连这等需要消耗精神力的精妙剑阵都能瞬发!」 剑门中人皆是大惊,为此精妙绝伦的剑阵仰嘆。 景行之受到的内伤还未痊癒,面色惨白,神情专注地盯着高空中的战局,冷静分析道: 「陈长老不受剑门重视,只是因为他的寿元境界即将走到尽头,但是绝不代表他的实力不强。」 「毕竟百年以前,他也曾是剑门的天之骄子,一如如今的我们!」 「可惜如今仙路断绝,天地压制修士的晋升,灵气稀薄,不用百年,便是十几年后,我们说不定就是下一个修为遇到瓶颈、再难突破的陈长老。」 众人听到此话,纷纷面色凝重,陷入沉思。 有人嘆息: 「是啊......我辈修士此一生,究竟还能看到通天路,登仙阶吗?」 有人坚定道:「会的!」 「一定会的!」 「只要覆灭魔界,消除仙界的怒火,上界就一定会下达登仙阶,解除长生界千年来的桎梏!」 就在众人说话间,高空的战局一瞬即发。 无数幻影剑阵,包围住帝祸天,虚虚实实。 陈相法爆发出剑阵后,便气定神闲的等着对面的祸妖被插成窟窿,他悠闲地评价道: 「胜负已分了,老头子这剑阵玄妙就玄妙在,每一柄剑影都有可能是真的,没一柄剑影都可能是假的。」 「当你以为躲避了真的,其实却是假的,当你以为抵挡住了真的,其实这是假的,哈哈哈!」 帝祸天,看着无数像刺猬一样的剑尖刺来,却比对方还要气定神闲,冷嗤一声,不屑道: 「杀就杀,就你们剑门屁话最多,有功夫练你们的嘴皮子,多用点儿心练练剑吧!」 然后,妖皇大人一个俯冲。 无视攻击过来的无数飞剑,准确无误朝着陈相法那边冲过去,一个前踢。 「我管他真的假的!」 「你这个老不死的,总不能是假的吧!」 陈相法原本还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捋着自己乱糟糟的鬍鬚,看到不过一个唿吸,便到冲过剑阵,到自己面前的妖兽身影,表情一僵,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鼻子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脚。 第270页 陈相法心道: 这妖兽怎么不按套路攻击,一般人不是会专心研究剑阵吗? 「哎???」 帝祸天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将这老头子,踹到了地上。 后者的身影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浓烟滚滚,气流唿啸。 剑门众人:「......」 第105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此刻,还待在帝祸天嘴巴里面的蓝宝,眼睛瞪得圆圆的,两只手扒拉在尖锐的獠牙上,透过牙齿的缝隙,拼命看外面的战况,心焚如疾。 看见仙风道骨又颇为不羁的邋遢老者,被小黑一脚踹飞在地,砸出一个深坑,地面上裂开道道缝隙 蓝宝目瞪口呆。 小黑......这么厉害的? 蓝宝难掩震惊,兀自分析着,「我之前在仙殿的时候,也偷听过里面的仙道学堂,修士晋升的等级,从低到高,分别是练灵、凝脉、铸灵、融灵、分灵、结脉、窥仙。」 「窥仙又分为半步假仙和真仙,如今长生界最强的修士便是我师尊,师尊已然是半步假仙境界,举世无敌。」 帝祸天恨不得呸一声,心道:举世无敌?可笑!只要有本皇在此界一天,那无情小儿便不敢称世间无敌!」 蓝宝罕见沉思,低沉着嗓音,喋喋不休推测道: 「这剑门的长老,按理说怎么也是一个分灵境界,已然是长生界金字塔顶端的强者了,就连仙殿那些趾高气昂的师兄弟最多不过是融灵,却连小黑的一脚都接不住......」 帝祸天耳尖微动,气势狂傲潇洒,忍不住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筋骨,好一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身上柔顺漆黑的毛髮在魔气浓雾下飘动,潇洒飘逸。 帝祸天心中忍不住洋洋得意: 「这个小混蛋,之前一口一个小黑,现在知道本皇的厉害了吧!」 况且他还未恢復全部的实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几次,曾近距离接触过蓝宝身上的血。 帝祸天总觉得自己实力的恢復居然比预期快,而且体内累积的一些杀伐暗伤,还有来不及梳理的隐患,也隐隐有沉疴尽去的趋势。 帝祸天以为自己扭转了在蓝宝心中的形象,结果就听到,这个小混蛋来了个十分蠢蠢笨笨的话,差点叫他身子也一个趔趄,朝下方栽去。 蓝宝一本正经推测道:「不过小黑之前那么一丁点大小,连我都打不过的样子,没道理突然变大就厉害了,难道......」 「这个老头的修为有假?」 「他根本就不是分灵境的强者,只是看起来很厉害,人间界这种招摇撞骗的老道可太多了!」 「一定是这样的!」 蓝宝用力地点了点头,不管别人信不信,他已经信了! 帝祸天听到蓝宝的话,下意识磨了磨牙齿,一滴豆大的涎水砸在蓝宝的脑袋,溅出水花,后者『哎呦』一声。 「这个蠢蛋!自己都说了是人间界!你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凡人,究竟是怎么信誓旦旦地说出这些话的! #分析的很好,下次别再分析了# 陈相法呈大字型倒在深坑里,震惊的神情毫不掩饰,随即他面容扭曲,痛心疾首来了一句: 「老夫的的无价灵酒啊啊啊——」 陈相法确确实实是个酒鬼。 你要他的命可以,就是不能碰他的酒,跟遑论帝祸天这霸气的一脚,直接叫酒壶里面的灵酒洒了大半。 蓝宝的脸怼在了帝祸天最前面两根门牙上,透过缝隙看去。 地上的剑门长老痛心疾首,然后跪地匍匐,将舌头伸长了舔着渗进大地里的酒液。 可惜这灵酒之所叫灵酒,就是蕴含了修道者的灵力和天地精华所酿造,一颗颗饱满散发灵光的酒液。 刚一接触地面,便迫不及待回归大地的怀抱,归于天地中。 蓝宝没有喝过酒,他不明白,但是颇为震惊。 陈相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生命的灵酒消散于天地,接着庞大的怒火和爆发力汹涌而出,分灵境的巅峰瞬间爆发,手提古朴巨剑,沖天而飞。 「祸妖,今日定斩你于剑下,拿你来做下酒菜!」 「我与你势不两立——」 帝祸天看着突然爆发的陈相法,心中忍不住嗤笑:「蠢东西,本来就势不两立了,尽说些屁话!刚刚还是踹的轻了,这次叫你连爬都爬不起来!」 陈相法沖天一啸,又是凝聚滔天灵气,引得这方空气都波动不休。 树木沙沙作响,天空乌云阵阵,期间还有雷霆不休。 所谓分灵境,到底是跨越了修士的四个境界,每一个境界解释天翻地覆的变化。 此阶段可幻化多个分身,修士原本经歷融灵的灵核,可以随着强大的心神,分开操控灵力,同时做两件以上,乃是无限的事,这也是陈相法一个剑修,为何能幻化出无限剑影阵法的缘故。 其实这种阵法十分强大。 在修士的精神操控下,每一个幻化出来的灵力之剑,只要修士想,都可以是真的攻击,就算是同等级的分灵境界,也会很棘手。 何况,陈相法如今早就到了修炼瓶颈,也不在乎燃烧不燃烧生命本源和余下的寿命了,从未如此愤怒的他,满脑子都是要将这妖兽做成下酒菜的愤怒。 这一剑势如破竹,已然有不死不休的死志。 第271页 蓝宝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心底一凉,哪怕在小黑十分安全和温暖的嘴巴里面,他依旧感受到了迎面冲击而来的剑道杀意。 「小黑——」 生死存亡之际,蓝宝下意识念出了这两个字。 不知道是希望小黑逃跑居多,还是希望小黑不要出事才好。 然而,担忧的杀意,并未持续多久。 蓝宝只是感觉小黑似乎往前沖了一大截,视线翻转,还有左右的摇晃,脑子里面翻浆倒滚,接着这种动静便小了下来。 又是一声砸地的巨响。 蓝宝勐地睁开眼睛,透过牙齿的缝隙朝外面看去。 嗯...... 又是一个大坑,好熟悉的大坑。 而且两个大坑相邻,互相挨着形成了一个新的巨坑,里面撅着屁股、倒插着一个颤颤巍巍的双脚,就像一截被咔嚓掰断的大葱。 「陈长老!」 剑门的修士大惊。 看向天空中那道遮云避月的黑色浓雾,眼神中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惊惧。 「怎么可能,陈长老可是分灵境的巅峰,足以抵挡数十个天妖级别的魔界生灵,这头祸妖就是有什么古怪!」 帝祸天腥红的目光淡淡看下去,就像在看地上的蚂蚁,无视和目空的态度,叫那些修真者纷纷白了脸色。 这些宗门中的天子骄子,何曾受到此种屈辱,这种生命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这种无能为力,又懦弱无能的羞愤。 「可恶,难不成我们今日都要命丧于此了吗?」 「连陈长老都不是这祸妖的对手,这等强悍的祸妖,简直闻所未闻!到底是什么鬼!」 「反正都是一死,与其等在这里像蝼蚁一般被碾压,我情愿堂堂正正战死!」 长生界的修真者心中已经笃定,天上这魔气沖天的祸妖定然要杀了他们。 却不知,帝祸天看他们的目光,其实视若无物。 只要他们不来招惹自己,多半是连个眼神都不会分给对方,遑论还要多此一举,简直是破坏他的心情。 唯有陈相法好不容易从地里爬出来,鼻青脸肿,再也不復之前的吊儿郎当,一只手拦住那些就要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的弟子,然后看向高空。 浑浊的目光闪着幽幽的光,冷静分析,暗道:「这只祸妖绝对不止天级,这种强悍霸道的力量,我也只是曾经远远的看过,但当初连靠近都不得,难道是我想多了?」 「除了那只深渊妖皇以外,我还是在第二只祸妖身上看见此种天赋......」 陈想法用裹挟灵力的声音,传音入秘道:「你与那妖皇帝祸天究竟是什么关系?」 魔界生灵,与长生界一样,都有自己的天赋等级。 妖兽从低到高分为地妖、地妖、人妖,但这只是天赋等级而已,并不等同于修为的多寡。 地妖指的是原始的妖兽,不能化身成人,天赋等级受限,寿命短暂,相当于人类的百年,在修士眼中,不过等于那些身体强悍一些的野兽罢了。 人妖便是通过,修炼突破原始野兽本能,觉醒了天地灵智,拥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相当于修士的修为加上人类的幻化身体,这类天赋妖物,已经算是得天地所馈赠,未来无限,几乎有了问鼎大道的先决前提,就是领悟力! 天妖则是为天所馈赠,只要机缘、努力、运气结合,必然拥有毁天灭地的天赋,但是这并不等同于一定能修炼到这个地步,可这类天赋魔物,就相当于与长生界拥有问鼎仙道的天之骄子。 可惜,如今的三界,仙路断绝。 就像长生界再难有真正的仙人,魔界便是有天级的妖兽也很少见。 但即使在再险恶困难的境地下,仍旧璀璨如烈阳,强大到被人仰望的存在,不是没有。 长生界一无情尊者,魔界一妖皇帝祸天,仅此而已。 所以陈相法如今,已然察觉到了细微的不对劲。 可是他再想破脑袋,也不会将面前的天级祸妖和堂堂妖皇帝祸天联繫到一起。 因为妖皇帝祸天一现,必将血海滔天,地动山摇。 祸天、祸天,祸灭天地。 帝祸天的名字,不是他自己取的,也不是那群将他抛弃的祸妖一族给他的,而是三界生灵的共识。 当所有人都这么称唿他的时候。 帝祸天这个名字,便这样诞生了。 第106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你与那帝祸天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用灵气压缩,只有陈相法和帝祸天能听到。 不得不说,陈相法已近接近了真相。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真正的妖皇帝祸天就在他的面前,还与他对了两招。 在陈相法看来,面前的天级祸妖世所罕见,也强横无比,可是和他心目中的妖皇相比,不过是萤烛微光对曜日烈阳,全无可比之处。 因为两界中人,都无法忘记半月前,天崩地裂的一战。 若真是帝祸天在此,他和他身后的修士怕是连反抗和察觉的机会都不得,顷刻间便化为天地尘埃,更遑论还和这祸妖对了两招。 所以,陈相法在脑海中有个荒诞的想法,他也这么问了: 「你莫不是妖皇的后嗣?」 帝祸天出身祸妖一族,能以地级的天赋,修炼到妖皇,已然是魔界奇葩,天赋卓绝,仅此一份,现在又蹦出来一个能上天入地的祸妖。 第272页 什么时候天赋平平的祸妖一族这么厉害了? 现实便是,祸妖绝无可能这般厉害! 厉害的只能是和妖皇帝祸天有关的祸妖,陈相法只能这么猜测,而且如此猜测还很正常。 黑雾浓厚,看不清黑雾中祸妖的身影,可是那三只猩红的眸子十分克制的翻了一个白眼。 #自己给自己当儿子是什么感觉# 帝祸天算是破天荒的明白了。 帝祸天磨了磨獠牙:头一次发现长生界有这么多的奇葩。 但是面前这老头子,十分敏锐,在自己实力未恢復前,帝祸天从来都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患,他眯了眯眼睛,居高临下,心中已然渐生杀意。 这些人不能留了,他们看过自己出手,以成隐患! 毕竟现在的自己,除了要防长生界的人,还有...... 就在帝祸天准备出手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身体的异样。 浑身的筋脉和血管都滚烫起来,魔气汹涌,蠢蠢欲动,包围着自己的黑雾也开始躁动起来。 体内原本支撑着自己原型的魔气,此刻就像躁动了一般,疯狂冲击自己的骨头和皮肤,叫帝祸天浑身有如撕裂,恨不得东倒西歪,朝着地上撞击。 「唿......」 帝祸天忍不住吼叫,却被强大的精神力克制在喉咙里面,发出十分微弱的咕噜声。 蓝宝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他就待在小黑的嘴巴里面,很明显感觉到了原本微微留下空间和缝隙的牙关,立刻闭合了起来,白色獠牙的碰撞发出摩擦声,不停的震颤着,口腔里面也摇晃个不停。 蓝宝都站不稳了,啪叽一声,摔在了柔软的舌头上,他哎呦一声,郎声道: 「小黑!你怎么了?」 「哎哎哎!小黑你小心一点啊,我要滑下去了!」 蓝宝在小黑的舌头上摇来摇去,触手都是舌苔上的口涎,湿润滑腻,根本就站不稳,接着他感觉身下的舌头一个翻转,自己连小黑一颗牙齿都不及的小身板,就顺着里面的喉咙滑了下去,进入食道。 牙齿缝隙外面的光明瞬间消失。 蓝宝看着渐渐消失的光明,两只手死死扒拉着身下柔软的舌根,欲哭无泪道:「小黑——」 「你没说要吃我啊——」 「呜呜呜,我把你当朋友,结果你却把我当食物——」 「我!我洗澡洗了一半,还没洗干净呢,一点也不好吃啊——」 「呜呜呜......小黑!我不想变成食物残渣被你拉出来啊啊啊!」 「咕噜!」 世界安静了。 口腔里的回声渐熄,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帝祸天后知后觉,用舌尖舔舐着獠牙,似乎在回味什么味道。 「陈长老,我们不去追这祸妖吗?」 「追什么追,没看到陈长老都不是对手吗!你是想让我们去送死?」 「陈长老!您的伤势如何?」 外界,彻底宁静下来的魔兽森林外,众人只能看见那祸妖忽然踏空消失了,就连天边最后一抹黑雾也消失的无隐无踪,一丝气息也无。 众人纷纷围拢在面色不好的陈相法身边,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陈相法看起来瞬间老了好几岁,就像人界寿命将至的老者,身子委顿,驼着背,摇头嘆息道:「罢了,你们才是长生界的未来和前途,在非常时刻,务必要保全自己,否则老头子我也无法向门主復命!」 「今夜我带着你们先回附近的城池,然后我们抓紧时间,明日务必要回宗门,不知为何,方才那祸妖叫我心神不明,仿佛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陈相法说完此话后,脑海中满是那双猩红残忍的三只眼睛。 修道者,修为越高,越看破天地大道,领悟与自身有关的祸福机缘,其实说的简单一点,就是直觉和危机感。 哪怕是人间界的凡人,在面对生死境地,滔天大祸,泰山压力之时,当你的意识和大脑来不及处理这种危急存亡和复杂的信息,那么人会本能依赖或者说别无选择地相信自己的直觉。 跟何况如陈相法这般修为高深的修道者。 理智上分析出来那祸妖的背景,可是心底深处总有一丝丝不安,仿佛背后有无形的黑雾压迫得他喘不过气。 满脑子都是速速离开此地,越远越好。 「什么,现在就回毗邻的城池?」 「可是我们採摘化魔果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次兑换的灵石便要成空了!」 「陈长老,其实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方才您与那祸妖一战,这里肯定不会再有妖兽冒犯的,不如我们今晚便在这里扎营,明日採摘了化魔果再回,如何?」 就在几个弟子犹豫,反对的时候,剑门大师兄景行之面色缓和了不少,他第一时间支持陈长老的决定,用眼神压制了那几个别有心思的同门。 「陈长老,方才那等险境,多亏了您我们才得以活命,我等一切都听您的判断!」 经过景行之的提醒,众人不敢再有意见,纷纷认同了这个决定。 众人第一时间服用了陈相法随身携带的补灵丹,速速离开了此地。 却不知就在剑门和合欢宗的人,离开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后。 一阵阴风卷过,几道充满魔界深渊的气息,瞬间席捲此地。 第273页 「咦~」 一声舒缓带着魅意的嗓音轻扬。 黑色的浓雾尽散,最先露出来的是一条条粉红色带着黑色藤蔓纹路的尾巴,一共有九条,皮毛松软光滑。 轻摇慢晃中,才露出一只纤细的胳膊,赤膊的胳膊尽头是一只柔软无骨的五爪,每一根指尖上的指甲都是粉色的,十分尖锐。 这只手此刻慢悠悠的搭在小巧绝美的下巴上,粉唇轻开合,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魅惑红颜于黑雾中清晰,九姬眯着一双粉色瞳仁的眼睛,笑道:「诸位,你们感觉到了么......」 「这只祸妖的气息?」 另外一道略微沙哑低沉的嗓音也与浓雾中响起:「却是祸妖的气息,但不过区区天级,如何与妖皇陛下相提并论。」 这低沉声音的主人,是魔界的盘古大蛇。 一方妖王,一边说话通体漆黑的身躯在黑雾中不停的扭曲乱颤,只能窥见一双残忍的绿色蛇瞳,亮着红色的锋利竖线,叫人不寒而慄。 「盘古,你个老阴比,还一口一个陛下,装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帝祸天都被我们赶出魔界了,你叫谁陛下呢?他能听到吗?」 此时,又响起一道嚣张的声音,说话的语气桀骜不逊,又十分暴躁。 黑雾中先走出一只威武的红狮,嵴背和毛髮上燃烧着红色的魔火,温度灼热,这红狮一出来,叫周围的树木都开始燃烧起来。 一时间黑暗的森林大亮,远看,像是红色的鬼火在飘散。 九姬蹙眉,用手掩面,穿着清凉的她,通体的肌肤都被这股热气熏红了,莹润的皮肤上浮现一根根粉色的狐狸毛,她尖叫着后退了一步,美丽的表情都狰狞起来,骂道: 「啊!赤岩!你想烧死我啊!」 「这可是我刚活剥下来的绝色人皮,要是烧坏了,我草死你!」 红色的狮子,雄赳赳的昂首迈步,走出黑雾后,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用鼻尖嗅了嗅,最后一脸嫌恶的后退了一步,摇头道: 「臭狐狸,谁草谁啊,不过就算你求我,本王也不会给你机会玷污我的狮身,因为本王忍受不了你这浑身的死人恶臭,还有狐狸的腥骚!」 话音刚落,红色的狮子,身上的皮毛鼓动作响,转眼间就变成了红头髮的青年。 赤岩面容稜角分明,一双赤金色的眼睛桀骜不逊,浑身赤膊,古铜色的皮肤下,身体精壮有力,大咧咧地双手叉腰,下巴微抬,一副看不起所有人的样子。 就是□□。 绝色的美人此刻表情狰狞,一双修长的大腿迈着外八字,两只胳膊飞舞乱颤,骨节噼啪作响,哪里还有美人的气质,完全就是一副披着人皮的恶鬼,毫无形象地大叫,恨不得活撕了面前的红髮男人。 「啊啊啊——」 「赤岩!你个自大自我的蠢狮子,迟早有一天,我要活剥了你的皮毛,做成脚垫,我要将你踩在脚下!」 「这感觉绝对不输于吸食魔气,一定很美妙。」 九姬的表情忽然冷静了下来,她一向如此,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想到将赤岩活剥的样子,眼神微眯,红唇激动的颤抖,双腿合拢,喉咙时不时发出暧昧的喘息,激动的浑身颤抖。 「啊啊啊......天哪,这感觉太美妙了,你的皮毛一定比任何魔兽的都要温暖,被我踩在脚下......」 赤岩气的满头红髮飞扬,插着腰吼道:「死狐狸,本王不介意现在就将你烧成灰!」 这句话正好对上了九姬的死穴,她冷笑一声道:「你敢!你知道我每天要花多少时间来梳理我的狐狸毛吗?」 就在两头妖王谁也不相让,分分钟想搞死对方的时候。 忽然, 黑雾中响起一道清冽好听的嗓音, 「好了,大家都冷静一下。」 「莫要忘记我们此次的目的,妖皇帝祸天......」 「一定还没有死!」 第107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呃——」 干脆利落的呕吐声响起。 三眼妖兽庞大的身躯,在黑雾的缠绕下,不断压缩再压缩,就像是一团黑色的云朵渐渐飘散,最后只剩下了一小团黑色的乌云。 而在涌动的黑色浓云中,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少年从黑色的裂缝里被丢了出来。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杳无妖兽和人烟的崖壁下,一个少年和一个黑色的小糰子躺在地上。 他们的共同点就是,气息都很微弱。 只见地上的蓝宝似乎从一个逼仄,又毫无空气的地方,突然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原本昏沉的意识,也蓦地清醒了过来。 「咳咳咳......」 蓝宝剧烈的咳嗽,适应外面的空气,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的衣袍都被小黑该死的口水打湿了,袍子湿漉漉粘在身体上,一点也不舒服。 「小黑......」 「我还活着?」 是变成肠道的消化物...... 「被小黑拉出来了吗?」 蓝宝很快又打消了这个下意识的念头,被丢在小黑肚子里的脑子,终于回来了。 「不对不对!四肢健在,还能说话,还能唿吸,我还活着!」 蓝宝顿时神清气爽,开始环视周围格外安静的环境。 不过,因为这里视线不太好,本来就暗沉无光的森林,此刻,还有一个巨大的崖壁遮掩住本就不太明亮的月光。 第274页 所以, 蓝宝也是现在才注意到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色糰子。 蓝宝大惊,立刻小心翼翼捧起小黑的身体,担忧道:「小黑!你怎么样了?」 「你怎么一会儿变大,一会而变小啊!」 「还有,你的身体怎么感觉比之前还要小一圈,这么快就缩水了吗?」 蓝宝电光火石间,突然意识到什么,少年晴朗的声调都尖锐了几分:「小黑!是因为你没有吃掉我的原因吗?你为了我,居然一直在忍耐飢饿,你都饿瘦了!」 后面的声调隐隐带上了点哽咽,不难听出其中的感动。 一颗豆大的泪珠砸在小黑的身上。 「小黑,你不能死啊......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漆黑的森林里,夜晚的风却有些凄冷和萧瑟,蓝宝不想孤身一人,克制着嗓音里的哽咽,纠结道: 「大不了,我分,分你一点肉好了,我肚子上的肉,不!」 「我胳膊......」 蓝宝抿唇,眼睛一闭,咬牙道:「小拇指上的肉,可以给你一点!」 「小黑,你轻一点咬哦,我怕疼。」 说完后,蓝宝咬牙,却动作果断地将一根小拇指,塞进唿吸微弱的小妖兽嘴里。 拇指间还能感觉到四颗尖锐的虎牙。 不过因为小黑体型的缩小,本该咬断猎物的獠牙,此刻就像挠痒痒的牙籤,毫无杀伤力,反而有些痒痒。 帝祸天:「呜!?」 本来专心修炼的帝祸天,猝不及防被怼到了嘴巴,而且那股熟悉的食物香气,越发勾得他无法集中修炼,体内原本两股对抗的力量在冲击身体。 心神不稳定的帝祸天,在运行体内魔脉的时候,走了一个岔子,气血翻涌间,吐了一口血。 「略!」 蓝宝的小拇指被吐出来了! 本来静静等着小黑咬他的蓝宝一惊,连忙两只手捧着黑色的糰子,黑黝黝的杏眼满是担忧,大惊道:「小黑!」 然后,又是感动又是叱责道: 「我知道你不想伤害我!可是你现在不能不吃东西,你都快饿缩水了,再这样下去你说不定就跟跳蚤一样的大小,我会肉眼看不见你的!」 「还怎么救你!」 跳蚤? 谁是跳蚤? 被迫清醒的帝祸天,差点被气的又是喷血,弱小的黑色身体剧烈起伏了几下,大口大口的唿吸。 帝祸天咬牙切齿:居然将本皇比作跳蚤,刚刚就该吃了这个混蛋才对! 蓝宝又将小拇指怼到小黑的牙关,却发现小黑的牙关咬合的很紧,怼都怼不开的那种,还在细微的摩牙、颤抖。 蓝宝十分失落,心中却对小黑的感情更深了。 「小黑,没想到你为了我居然......」 「宁愿自己饿死!」 「这实在是没有必要啊!」 毕竟, 自己不过是少了一根小拇指,可是小黑失去的,可是他独一无二、不再重来、珍贵的生命啊! 帝祸天被迫从修炼中,睁开沉重的眼皮。 三只有些疲惫的猩红眸子,对上了一双十分好看的眸子。 少年形状好看,毫无稜角的杏眼里,剔透黑眸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光,剔透璀璨,里面满满都是黑色糰子的倒映,和对自己的担忧,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真挚。 如果,忽略那一根拼命朝自己嘴巴里怼的小拇指,帝祸天差点都动摇了。 鼻息间,满满都是清幽的香气。 帝祸天此刻不仅在和体内突然暴动,紊乱的魔气对抗,还要拼命咬紧牙关,免得自己被某人的鲜血荼毒。 太过用力,口腔里的牙根渗出细细的血。 蓝宝着急了,不停道:「小黑!你不要倔强了,如果你实在不愿吃我的肉,哪怕是喝一口我的血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虚弱而死。」 帝祸天忍住开口骂脏话的冲动,差点气的七窍生烟。 帝祸天:这个混蛋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因为不小心舔了一口他的血,体内的魔脉才出了岔子吗? 帝祸天现在弱小无力的身体,不停朝后缩,扭头拒绝蓝宝的小拇指。 帝祸天:「!!!」 果然! 这个小混蛋就是想要害死本皇! 可惜,现在的妖皇陛下,不足两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糰子身躯,压根就反抗不了某个憨批。 柔软弱小的身躯,被蓝宝一巴掌就握住了,毫无反抗的余地。 「小黑!听话!」 帝祸天被掐住了命运的脖颈,眼看少年一副誓不罢休,满脸透着清澈又愚蠢的样子,三只狭长的眸子都瞪圆了。 帝祸天:为什么! 这种三界罕见的憨批被他遇上了! 自己上辈子是毁灭了长生界吗? 妖皇陛下不是没有设想过,生命终结的时刻,那也是该风风光光,战死沙场,绝不是被一个憨批抓在手里,因为对方的愚蠢而死! 这也太憋屈了! 就在帝祸天牙关颤抖的时候,蓝宝的动作停下来了。 「咦?」 蓝宝轻咦了一声,下意识看向黑暗的四周。 因为,就在前一秒,他似乎听到有人说话。 声音低沉又沙哑,像是他曾在仙殿后山,闻过的一种十分浓烈的酒香,响在脑海里,震得脑袋都晕晕乎乎,意识凝滞了一瞬。 第275页 对方的语调有些冰冷,明明分贝不大,却有一股紧绷的威严感,叫你头皮发麻,只淡淡两个字: 「放肆。」 蓝宝眨巴眨巴眼睛,这种说话的感觉,他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那就是无情师尊。 曾经,无情师尊极度动怒的时候,为了处理一桩仙殿弟子私通魔界生灵的事件,那位师兄惩戒殿前大放厥词,师尊便说过这两个字。 并非刻意扩散的灵力,却准确无误,响彻在每一个弟子的耳边,叫人心胆具震,不敢冒犯。 如同被世间最冷冽的风雪吹了一身,骨髓皆冷彻。 但是, 蓝宝很肯定这道声音不是自己的师尊! 「谁?」 「谁在说话?」 因为这道声音,不是冷冽的风雪,而像这世间最滚烫炙热的火,冷酷倨傲得恨不得将你焚烧殆尽。 没错! 蓝宝听出了这声音底下的炎炎怒火。 「既然开口,为何不现身!」 就在蓝宝浑身紧绷,警惕的环视四周的时候,可周遭太过安静,以至于自己连辨别朝那个方向逃跑都不得。 就在蓝宝心尖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那声音又响起了。 「是本......我!」 而且比之前还要清晰。 蓝宝确认了这声音是响在自己的脑海里。 虽然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但是蓝宝知道长生界的修士,觉醒灵脉,修炼到炼灵境后,都能习得这个技能。 只是他没想到,说话的人居然是小黑! 蓝宝立刻将小黑的小身体捧在自己的面前,一人一妖兽,几乎是鼻尖对这鼻尖,蓝宝激动的唿吸,将小黑的黑色绒毛吹的飘来飘去。 蓝宝不敢置信,又惊又喜道:「小黑!真的是你!」 「方才是你在说话?」 「你居然会说话!」 「不对啊!那你为何现在才和我说话?」 帝祸天心底呵呵:怕被你整死! 蓝宝的念头几经反转,说到后面,语调有些惆怅和失落。 「小黑!你说话啊!会说就多说点!」 帝祸天深深的唿吸,被迫承受了某人的口水,还插不上话来:「......」 帝祸天:你倒是留点空隙让本皇说话啊喂—— 蓝宝终于停下来了,他小心翼翼捧着小黑的糰子身体,抿唇眼泪花花道:「小黑,你都有力气说话了,那应该不会死了吧。」 帝祸天对上那双满眼都是自己的眸子。 对方似乎格外担心自己会死去,从来只有要杀他的人,不论是魔界还是长生界,就算是幼崽时期的同族,哪一个不是盼着帝祸天去死。 除了面前这个傻子。 在杀戮和恶意中生存下来的帝祸天,学会的也是杀戮和冷血,却不知这世间还有这般又傻又蠢又弱小的人。 这样的弱小又愚蠢的生灵,是帝祸天最瞧不上的存在,可是...... 妖皇陛下不讨厌。 嗯, 他不讨厌蓝宝。 他不讨厌这种有人担心他,保护他的感觉,也不讨厌那颗砸在自己头顶的泪珠。 帝祸天心底的火气和郁闷,诡异的消失了,而且还有一股不明的感觉充盈在胸口。 那感觉又甜,又酸。 像吃了齁牙的甜糕,又像喝了发酵过头的酸梅酒。 蓝宝听到脑海里的声音又响起来,沙哑磁性的嗓音,听起来似乎心情还不错。 帝祸天说:「放心吧,本......我还死不了。」 所以,你别再用你的小拇指来怼我的嘴巴了。 还不等蓝宝松一口气,帝祸天继续道:「但是我因为方才和那老头一战,身体受了点暗伤,我要沉睡一段时间,这期间你不要打扰我。」 「那......」 帝祸天已经看出了蓝宝的话痨属性,不等他问询,便立刻道: 「这里是魔界和人间界的交界处,我曾今在这屏障的崖壁下,挖了一处地穴,用来应对危急时刻,里面有囤积的生存物资,你现在就按照我的步骤,打开这地穴,然后藏身进去,在我没有醒过来之前,千万不能出来!」 「切记!切记!」 蓝宝点了点头,认真听着,然后问道:「那小黑你要沉睡多久啊?」 帝祸天感受着体内,时刻不停翻涌,冲击他魔脉的魔气,还有一股来自蓝宝鲜血自带的高阶灵气,此刻像是水火不容,谁也不服谁,都想吞食对方。 帝祸天估算了一下,这次有些棘手,他道:「大概七天,最多不过半个月。」 「半个月?」 蓝宝一愣,认真反驳道:「可是小黑,我还要回仙殿,师尊得知我久久未归,还有我之前为了从仙殿流出来,将师尊留给我的护身玉牌、传话玉简、传送画卷等所有能追踪到我的灵具全都分散丢了。」 「现在,我师尊一定会很着急的,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找我了!」 「我等不了半个月,等天亮了后,我必须要启辰回仙殿!」 蓝宝清粼粼的眸光,倔强又坚定,似乎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就像脾气上来的倔孩子。 偏偏帝祸天不能打他,也捨不得打熊孩子。 又是师尊师尊的...... 帝祸天再一次感受到『师尊』这两个字,掀起了他的滔天戾气。 他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妖皇陛下还是第一次被人反驳,原来的魔界生灵,便是实力强横,一方霸主的妖王,在他面前也是伏小做低,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第276页 帝祸天沙哑低沉的嗓音,十分冰冷,不容反驳道:「不行!在我醒来之前,你不能从地穴里出来!」 谁知道魔兽森林里会出现什么妖兽! 而且千刃魔崖到仙殿远隔千万里,就算是最近的传送城池,也隔了数千里,也不知道这个笨蛋是怎么靠着人类的两条小短腿,一步步走过来的。 蓝宝不听话,摇头倔强道:「我不要!小黑,你太专横了,都不听人说话的,我都说了我着急回去找师尊!」 帝祸天:专横? 很好,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 帝祸天只觉得胸口的戾气加重,逐渐转化为杀意,三只猩红的眼睛叫任何一人看来,都不敢与之对视,里面仿佛藏着尸山血海。 「况且,我也没有说不管你,我上路的时候,会带上你的,到时候你就在我衣兜里面养伤,我保证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保护好你!」 话音一落,原本心中杀气涌动的妖皇陛下,浑身一颤,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三只眯起来的眼睛,也瞪得圆熘熘的。 帝祸天宛如被一个锤子砸蒙了: 他, 他说什么? 保护本皇吗? 第108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你应该杀了这只古怪的妖兽!】 蓝宝按照小黑方才说的,终于在巨大如天堑一般的崖壁下,找寻到了一个好不起眼,但是略微突出的石块。 按照小黑的说法,这里面先有一个设置的机关,而且只有用小黑的血,才能解开底下的防御阵法。 蓝宝将又陷入昏睡中、浑身都发抖的小黑,塞到自己的衣襟领口,从刚刚好够他通过的石壁缝隙里,在黑暗中摸索。 突然, 一道不怀好意,略微尖锐的声音,迴荡在漆黑的通道中,阵阵回音。 蓝宝吓得心脏一跳,嵴背都绷直了。 「谁!?」 【蠢货!本大爷说叫你杀了这只浑身漆黑、还有三只眼的丑八怪妖兽!】 【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这只妖兽一会儿而变大,一会而变小,一会儿弱小,一会而强大,说没有猫腻都不可能!】 【等他恢復了实力,强大起来,就像方才和那个糟老头子对战一样,只要他想,你就是他的嘴巴里的食物!迟早会被吃掉,连挣扎都不得!】 一片黑暗中,蓝宝下意识放轻唿吸,从骤然惊吓中稍微冷噤了下来。 他觉得这声音辨识度很高,有些熟悉。 不! 是十分熟悉! 「是你!你就是之前在千刃魔崖上和我说话的声音!」 「先是蛊惑我对整个世界的怀疑,还说什么我是一本书里面的主角,污衊我师尊的一世英名,挑拨我对抗自己的敬爱的师尊!」 「现在又怂恿我杀害无辜的生灵!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快从我的身边离开!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huh@iuq¥**8*……*hgi@uw4678去你的!】 天勾气得口吐芳香,这绝对是他遇到最蠢最蠢最蠢......的宿主! 【你还不放过本大爷?你来呀,你过来呀!】 【我看你被这妖兽吃了以后,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蓝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低俗又陌生的浑话,大脑差点被屎尿屁塞满,一片空白。 他也气的脸颊通红,目光燃烧小火苗,但现在敌我不明,他却冷静道:「按照你说的,如果小黑真的要吃了我的话,我又怎么可能从他的肚子里面囫囵个儿出来?」 「你分明是拿着还未发生的事情,用最恶毒的未来假设对方而已!却不知,所思即所见,你自己内心黑暗,便觉得其他生灵皆是黑暗。」 空气凝滞,诡异的安静了许久。 蓝宝只听见那道声音沉默许久后,态度倒是低沉了许多,但又夹杂着一丝隐秘的激动和幸灾乐祸。 【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一定不要后悔哦——】 【别到时候痛哭流涕,怪本大爷没有提醒你!】 那道古怪的声音许久未响起。 但是蓝宝深知,这次不是自己以为的魔障和幻想,对方就在看不到的地方,时刻观察着自己。 一般人肯定日夜难寐,心急如焚。 可是蓝宝直接将此事抛却脑后,反正现在也没有生命危险,抱怨道: 「真是古怪,应该是从魔界跑出来的低阶心魔,不去找别人,干嘛跟着我......」 魔界有一种无形无体的心魔,专门寄生在人类的身上,吸食他们的负面情绪和恨意,以此来壮大自己,待足够强大后,便能替代原主,拥有自己的身体,行走于世间。 不过,若是自己心性足够坚定,这类心魔根本毫无威胁。 「算了,我在藏书阁中看到过,这类心魔只能蛊惑人心,根本没有任何攻击的手段,等我回到仙殿后,在洗灵池里面泡一泡,保准什么妖魔鬼怪统统消散!」 被当做心魔的天勾:「......」 蓝宝此刻冷静下来,也察觉到了一丝诡异。 脑海里的古怪声音,既然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从未实质性的伤害过自己,现在想来,这道声音应该是只能做到这般地步,用半真半假的话来动摇自己,还不能对他造成伤害,强制性干涉他的行为。 在狭窄的通道里。 第277页 触摸到一块儿块而凹凸不平,却并不尖锐的崖壁,不知道在黑暗中摸黑前行了多久,蓝宝本来以为这地穴的通道,本来就是如此漆黑幽邃。 突然, 一阵地动山摇后,不断朝着下方深入地穴的蓝宝,身子不停的摇晃,从上方落下一些稀稀疏疏的碎石块。 好在这里通道狭窄,就算有巨大的石块掉下来,也是被卡在了崖壁的缝隙中。 「什么情况啊!」 蓝宝摸索着墙壁,一瞬间以为是地震了,可是从大地传来的摇晃,这股震源似乎又是从上方传来。 就像是有强大的修士正在上空交战似得。 蓝宝抱着怀里的小黑,心中默默估算地动山摇的时间,好在不过几分钟后,周围便安静了下来。 「唿......」 蓝宝心有余悸地唿了一口气,「终于停下来了,可能是有强大的妖兽在打架吧。」 蓝宝看了一眼,团在自己手心里的小黑,目光里纠结闪烁,可最后化为坚定。 「对不起啊,小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想早些回......家。」 仙殿, 是蓝宝的家。 蓝宝从前没有家,四处流浪乞讨,是无情师尊将他从冰天雪地中抱起,给了他一处庇护之所,收了他一个废脉、永远无法觉醒灵脉的废物为徒弟。 恩情,重如泰山。 从此, 蓝宝便尊无情为师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而且......」 「师尊答应过我,在我成年那日,会告知我有关我身世的大事,还有十天,我必须要赶回去!」 蓝宝眸光坚定,剔透如黑葡萄的眸子,一向无忧无虑,此刻却少见的深沉和复杂。 蓝宝不蠢,他的师尊既然是长生界第一人,为何偏偏会收自己一个废脉做徒弟,只是因为单纯的恻隐之心吗? 可是人间界,流浪的孤儿太多了,为何只收了他一个人? 蓝宝自认自己并无何特殊之处,可是无情师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虽然从未明言表露,细节之处,却让蓝宝察觉到特殊。 也许, 自己就是特殊的! 无情师尊之所以收自己为徒弟,一定因为自己身上,有与其他人不同的特殊! 蓝宝平日大大咧咧,开朗明媚,似乎从未探究过自己的身世,可他心底却诡异得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似乎冥冥之中,这一天的到来,足以改变他此前所有的人生。 蓝宝抱着小黑,蜷缩着身体,靠在一处凹陷的石壁里面,渐渐沉睡下去,传来细微的鼾声。 毕竟,这一天一天的经歷,太累了。 从偷偷跑出仙殿开始,蓝宝马不停蹄,几乎一日未休息,只为师尊採摘化魔果。 结果, 「蓝宝,你这么做,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冰冷到不含任何情绪的低沉嗓音,响在蓝宝的身后。 仙殿后山,粉色的灵樱果树下。 落英缤纷,粉色的花瓣雨,密密匝匝落在一个少年的头髮,蓝色衣袍上,随着少年动作干净利落的舞剑,粉色的花瓣被剑风带动,在半空中转了好几个圈。 像是一场灵动又浪漫的樱花舞。 煞是好看。 青山粉树下。 略微稚嫩的少年,有些婴儿肥的面容红扑扑的,却能窥见未来长成的剑眉星目,未来必定是个俊朗飘逸的郎君,骑马仗剑天涯。 可未来的郎君,此刻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少年。 透过一片烂漫的粉色花瓣里看去,只能看到一个艰难举着剑,用力过勐,满脸通红到有些咬牙切齿的少年。 咬牙切齿,满头大汗的样子,叫仙山的意境,一下子减了大半。 此刻, 小少年动作一顿,手中的木剑『咚』的一声,插到了绿色的草地里面。 少年听到熟悉的身影,连忙丢下剑,迈着小短腿,迫不及待,小跑到不远处一抹白色高大的人面前。 「师尊!」 小蓝宝神情欣喜,在穿着白色流霞袍的师尊面前站定,满头大汗,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整理自己的衣袍,以至于在师尊面前不太失礼。 师尊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冰白色的眼睛,静静凝视面前的小人。 因为身高原因,这道视线居高临下,十分压迫。 蓝宝的脑袋,慢慢低下了,被剑柄摩得血迹斑斑的小手,背负在身后,眼神飘忽了一瞬,最后看着自己的脚尖,果断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师尊,徒儿知错了。」 「徒儿不该偷用剑阁里面的木剑......」 「可是徒儿看这些练习用的木剑平日里并无人使用,而且,其他师兄们都已近学会御空术和御剑术了!徒儿也想......」 「想什么?」 蓝宝脸庞通红,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耸拉着脑袋,不出声了,倔强着说出最后一句话:「徒儿只是不想给师尊丢脸......」 「你觉得你能吗?」 蓝宝抿唇,神情难过又沮丧,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可以换一个说法: 无情尊者收了一个天生废脉的徒弟,这个废柴徒弟会影响无情尊者在长生界的地位和实力吗? 答案是不能。 就在蓝宝快要将脑袋低到胸口的时候,忽然感觉脑袋上一凉,传来一个轻柔的力道,透过髮丝,一触即离。 第278页 快到蓝宝以为是错觉。 师尊的手收拢在广云袖袍里,仿佛方才摸脑袋的人不是他,衣角被风吹动,长至腰际不加任何修饰的白色的髮丝与衣袖纠缠。 师尊:「蓝宝,我无情尊者的名头,还不用自己的徒弟来扛。」 蓝宝对上那一双冰白色的眸子,懵懂地点了点头,两只小手下意识搭在脑袋上缓解头顶的冰凉,谁叫他师尊修炼的是极致寒冰灵脉,通体冻得人哆嗦。 「可是师尊,你为何收我为徒弟呢?我听那些师兄们说了,我不过是一个废脉,无法凝聚灵脉,修炼大道的。」 小蓝宝又沮丧得低下了头。 头顶响起一抹嘆息,随风飘散,轻到像一缕风。 无情尊者声音冰冷,毫无情绪,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客观事实:「蓝宝,你和他们不一样......」 无情尊者顿了顿,继续道: 「不,你与这三界生灵都不一样,修士、修魔、凡人,不过都是些汲汲营营之辈罢了,百年寿数的凡人看我们修道之人,一口一个仙人,觉得这是天地间最风光最无忧的存在,可我们又何尝不羡慕凡人,短短十几年的寿命,有时候连痛苦和存在的意义都还未觉,便终了一生,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不知道是不是小蓝宝的错觉,他总觉得师尊似乎话有深意,一向淡然平静的眼底,有一抹怅然和痛苦闪过。 「凡人?」 小蓝宝不明白,他在人间界的时候常常吃不饱饭,他不觉得凡人有什么好的:「师尊,可是我不想当凡人......老是吃不饱!」 小蓝宝仰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师尊。 「无妨,」 无情师尊淡淡道:「不想做凡人便不做凡人,总归人间界也不是你的去处......」 小蓝宝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嗯!师尊在哪里,蓝宝就在哪里,长生界的仙殿才是蓝宝的家。」 无情尊者没有说话。 可是下一秒, 面前仙气缭绕,蓝天青山下的景色,开始崩塌,面前的师尊一改往日里的淡然冰冷,冰白色的眼眸里一片杀意和决绝。 无情尊者表情冰冷,手执通体漆黑古朴的破魔剑,冷呵一声:「愚不可及!仙殿里都是要问鼎仙法遗道的修士,区区一介废脉凡人,也妄想长居于此吗?」 「你的存在简直就是在玷污我仙殿的门楣!」 「今日本尊便要亲手清理门户!」 「由本尊开始的错误,由本尊一手结束!」 小蓝宝看着面前的仙殿景色一寸寸崩塌,天边裂开一个大口子,原本蓝色的天空变成了腥红的血,流淌下来,寸寸浸染着周围仙气缭绕,宁静安详的仙殿。 「师尊?」 小蓝宝不敢置信,后退了几步。 「这是为什么?明明是你亲手将我接入仙殿的......」 事到如今,你却要杀我? 无情尊者举剑挥舞而来,平静道:「这才是你本来的命运!」 「当一个人死后的价值,比他活着更有价值的时候,死亡才是你应该走的道路终点!」 命运? 见鬼的命运! 面前的剑光直取脖颈,一击毙命,千钧一髮间忽然地上裂开一道缝隙。 小蓝宝大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朝下坠落,坠入无边黑暗。 耳畔间除了凌空的风唿声,还有四面八方轰隆隆的声音,直震到心底最深处。 小蓝宝下意识仰头看向高出,对上了一双冰白色的眸子,冷冷看着他坠落,是那么的陌生。 「啊——」 蓝宝惊唿一声,从冰冷潮湿的地面爬起来,满头都是冷汗,到现在心底的恐惧还在蔓延,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突然,他感知到胸口处,传来一丝滚烫的温度,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球,驱散了他心底深处最冷的恐惧。 蓝宝立刻将衣领口的小黑掏出来,然后紧紧抱在怀里,毛茸茸的温暖抚慰了他心脏的冰冷和恐惧,他呢喃着: 「还好,是梦......」 「师尊是不会这么对我的......」 蓝宝眸子一亮,肯定道: 「对!是心魔!一定是他搞的鬼!」 天勾头一歪:关我屁事! 就在蓝宝环顾四周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好几道此起彼伏的声音,用了传话筒加持的灵力,扩散在魔兽森林的头顶,传到他的耳边。 「蓝师弟——」 「蓝宝——」 「你在哪里啊?」 「我们都是仙殿的同门——」 「殿主他很担心你——」 「叫我们来找你啊——」 仙殿殿主...... 是师尊! 蓝宝勐地从地上爬起来,兴沖沖朝着外面走起,他看了一眼还在休眠养伤的小黑,眼中闪过一抹纠结。 小黑说过在他醒来之前绝对不能离开这里,可是...... 师尊现在一定很担心他! 外面都是仙殿的师兄弟们,他不会有事的! 说不定师尊还可以治好小黑身上的伤! 想及此处,蓝宝不再犹豫,朝出口小跑去,面带灿烂的笑容: 「各位师兄师姐们!我在这里!」 第109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三个时辰之前。 「好了,大家都稍安勿躁,妖皇帝祸天......」 第279页 「一定还没有死!」 一道清冽儒雅的嗓音,自黑色的浓雾中响起。 伴随这一声的话落。 原本就要互相厮杀的九尾魔狐姬九和炎火魔狮赤岩,瞬间收回了攻势,不见丝毫嚣张霸气的姿态,看到黑雾中款款走出的修长人影,微微低下了头。 就连本来是维持蛇形兽身,吐着蛇信子的盘古大蛇,也幻化成了一个碧绿色头髮,碧绿色竖瞳眼睛的老者。 惨白到毫无人气、褶皱的皮肤像是未褪的蛇皮,紧紧绷缠在只有骨头架子的肉骨外。 格外阴森渗人的大蛇,此刻也露出一副半分警惕、半分诚服的姿态。 这无疑不表露,他们极其忌惮里面的人...... 不,是披着人皮的魔。 黑雾中走出一道修长,略微消瘦的人影。 穿着天青色的简朴长袍,一头墨发用髮带缠绕在脑后,露出一副普普通通到毫无特色的面孔,三庭五眼都很周正,但是一眼望过去,就是没有什么记忆点。 唯一令人惊嘆的则是对方通身温润如玉、平易近人的气质,像是一个饱读诗书,就待上京赶考的学子,那种老学究最喜欢的听话学生。 「竹公子。」 三只在魔界也是赫赫有名,令千万妖魔闻风丧胆的妖王,却异口同声,格外尊敬的得朝走出来的人打招唿。 三只妖王,将右手放置在心脏处,微微半屈膝,低头看着地面,在对方不说话的时候就一只保持这样的姿态。 若叫长生界的修士看到,定然骇然大惊,因为这是魔界对待强者,表示臣服的礼仪。 若是觐见的是妖皇帝祸天,四大妖王肯定是要单膝跪地的! 可是现在面对与他们同等级的另一只妖王,这三只心高气傲的妖魔,却选择了半屈膝的礼仪。 这说明面前的竹公子,与妖皇的距离,只差最后一步! 待旧的妖皇下台,新的妖皇登基,魔界所有的妖魔,便要臣服于面前这位名不见经传,普普通通的竹公子! 竹公子面带笑容,温暖浅色的目光在三只妖王身上,一一看了过去,带着温度的笑容,就像看到了最亲近的老朋友。 可是被目光逡巡的妖王,无一不是身体紧绷起来,面容凝重。 尤其是姬九,方才本来就被某头蠢狮子身上的极阳炎火热的浑身都是汗,保养的美人皮,都快被热化了。 皮上的油脂渐渐渗出来,和汗水混在在一起,原本白皙如藕的皮肤,此刻像是氧化的香蕉皮,开始渐渐发黑,再也不復美艷魅惑的样貌。 姬九半蹲的膝盖,开始颤抖,她紧紧闭目,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上,以头触地,声音哆嗦道:「竹,竹公子息怒......」 「都是姬九的失误,才叫那妖皇......不!帝祸天察觉到了异样,姬九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求竹公子留给姬九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一次一定不会叫那帝祸天在侥倖逃出生天!」 竹公子面带微笑,一步一步缓缓朝地上一抹蜷缩颤抖的姬九走去,温声道:「小九,抬起头来,瞧瞧你,精心准备的妆都花了。」 竹公子说的妆容,当然那不是人间女子涂脂抹粉的妆容,而是姬九活生生剥下来的人皮。 人皮开始像褶皱的白纸一样,从身上渐渐脱落,从头顶露出只有几根白髮的脑袋,面容上道道皱纹,如同沟壑,原本带着魅意的粉色眼瞳,也渐渐随着姬九的恐惧,维持不住魔力供给,开始发黄髮灰。 根本就是一个行将就木,死气沉沉的老妪。 姬九不敢违抗对面的魔,她抬起头来。 一只修长如葱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似乎一点也不嫌弃指尖触摸的干枯褶皱,还有附着的一层黏腻腻的油脂。 竹公子面带笑容,温柔的嗓音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失误?侥倖?」 姬九黄褐色的瞳仁,定定粘在面前这只毫无瑕疵,白皙修长的手骨上,眼瞳里是深深的痴迷。 真美丽的手啊,真完美的皮,还有宛如神明造物一般的骨头。 这才是真正的美丽! 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 姬九剖了那么多的美人皮,套在自己的身上,可是现在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修饰出来的人皮,却不及面前的一只手。 如果能将这只手接在自己的胳膊上...... 「咔嚓——」 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用力,下颌骨碎裂的声音传来。 「啊!」 一道悽厉的嗓音刚尖锐的响起,立刻又是一哑,半截带着鲜血的舌头被生生掏出、拔断,丢在地上。 竹公子熟练地从袖口套出一方绣着竹子的帕子,慢条斯理擦拭自己的指尖,就是葱白圆弧状的指甲缝隙里,一抹红色的血线,如何也擦不赶紧。 「啧......」 竹公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嘴角啧了一声。 可即使如此,他依旧面带儒雅的笑容,仿佛方才做出此残忍之举的人不是他自己。 一旁的盘古大蛇和赤岩魔狮,神情冷漠,见怪不怪,可是他们紧绷着身体,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心底在想什么不得而知。 姬九神情扭曲切痛苦,附着魔气的伤口,嘴里的血像小溪一样潺潺流个不停,在地上痛的直打滚,最后干脆忍耐不住,化成了一只毛髮干枯、发黄的九尾狐狸。 第280页 竹公子将帕子随意扔在地上,朝前走了两步。 黑色的脚印踏过沾满血迹和泥土的帕子,留下一个脚印,最后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团着的九尾狐狸。 儒雅温和的笑容,轻柔的动作,像逗弄一个宠物。 居高临下的视线,却冰冷森然,缓缓道:「小九,看来你这几百年来,光是磨鍊剥人皮的手技了,脑子是一点而都没长。」 「因外因不可抗力,导致本该发挥出来的实力大减,才叫失误。」 「你这可不是失误,而是彻头彻尾的愚蠢!」 「是谁给你的勇气,用你这张浑身恶臭的人皮去接近帝祸天的?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他能看上你?还是你觉得我叫你待在帝祸天身边,就是叫你像发/情的动物拼命爬他的床,结果还失败了,那真正愚蠢的岂不是我了?」 说到这里,一声秦飘飘的笑响起。 姬九拼命的摇头,狐狸的眼角不停留着泪水,目露求饶和哀求。 可是狐狸身上的脚,却在渐渐加重,直到脚下传来骨头噼里啪啦挫裂的声响。 儒雅温润的公子,动作丝毫也没停,反而像是讲经论道一般,不疾不徐道:「因为你愚蠢轻率的举动,导致我的安排功亏一篑。」 「原本可以趁着,帝祸天和长生界第一尊者的一战,我们择机而动,在帝祸天大战后短暂的休养生息的时候,一击即中。」 「可你偏偏以为中了折魔咒的帝祸天已然没有了反抗的能力,自不量力的以为自己能得手,却叫那帝祸天看出了破绽!」 「现在最大的祸患逃走了,若是旁人我敢笃定他再无反抗的能力,可是帝祸天......」 就在姬九双眼突出,只差最后一口气归天的时候,竹公子终于收回了脚,笑着说道: 「一定没有死!」 「一个天赋地级,被族群抛弃的杂种,都能一步步走到妖皇的地位,这等煞魔,待他归来之日,在场的诸位一个不落,便等着下九冤地狱吧。」 最后一句话落。 所有妖王,不约而同,心底一沉。 一直观察四周的盘古大蛇,沙哑粗噶的声音响起,墨绿色头髮的阴森老头,走出来说道: 「竹公子,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皆以您为圭臬,为了魔界长存的大计,您一定有应对此种情况的方法,但凡一说,我等皆豁出性命,甘为犬马!」 竹公子回眸一笑,像是个翩翩公子,风度回答道:「既然盘古诚心发文,那我也不纠结前尘往事......」 姬九呕血:不纠结往事,刚刚快要活生生踩死她的人是谁?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竹公子缓缓道:「如今魔界和长生界纷争不断,为了不引起魔界的动盪,和长生界的觊觎,妖皇重伤失踪,而且还与我们有关一事,是绝不能走漏的。」 「但是帝祸天此魔城府万钧,心细如髮,在实力没有恢復前绝不会出现弱点,只怕靠我们几个也定然是找寻不到他的踪迹,而且他很聪明,现在已经打了明牌,在知道我们背叛了他的前提下,他也定然不会留在魔界,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竹公子是说妖皇帝祸天,如今在长生界!?」 赤岩大惊:「这怎么可能,长生界的人见魔就杀,他是疯了才会去那里!如果是人间界还有可能。」 竹公子看去,一同火红色头髮,坦然赤.裸着身体赤岩立刻避开了目光。 竹公子淡淡道:「诸位别忘了,千年的两界战争中,从未波及过人间界,这个天地誓约,可是帝祸天和仙殿的前任殿主,亲口许下的,千年以来从未打破。」 众妖王沉默。 「可那是之前,现在妖皇实力大减,性命垂危......」 「所谓誓言!」 竹公子直接打断道:「就是不论何种情况,都要遵守的存在,即使是生死存亡,你们在帝祸天身边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却连他的本质都看不到吗?」 众妖王沉思。 竹公子的声音依旧温和,可这次却带了淡淡的讥讽和不以为意,「帝祸天有绝对的强者尊严,不容冒犯,不容违抗,不容背叛,而这种极其高度的标准,不仅对待他人,甚至对待自己更为严苛。」 「他绝不会打破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也绝不会做出有损自己尊严和骄傲的事情!」 众妖王又是一阵沉默。 因为他们也贊同竹公子这段话,不仅是因为对方妖孽一般的智慧和心性。 就像竹公子说的,几百年跟在妖皇身后,若是连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何种脾性都不了解的话,这样的手下是不合格的,不久远的! 「可是帝祸天若是真的在长生界,那我们岂不是更难找到他了。」 终于听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竹公子第一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裂开的弧度,甚至有些诡异:一字一句道:「我们找不到他,难道长生界的人就找不到他吗?」 众妖大惊: 「什么!?」 「竹公子的意思是,和长生界合作!」 「可是长生界的人嫉魔如仇,我们与他们势不两立。」 「长生界的人又如何会答应替我们抓住妖皇,只怕得知妖皇失踪,他们的第一步,便是大举进攻魔界,踏平魔界!实现他们千年的夙愿!」 第281页 竹公子淡淡笑着,静默不言语,可眼中原本清浅温和的深处,闪着淡淡的幽芒,他说:「这个嘛......」 「就看我们如何写一出以假乱真的好戏了。」 第110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汪汪汪!」 就在蓝宝快要迈出地穴的出口,打开一个石块儿的缝隙的时候,身边响起一道十分清脆响亮的犬吠声。 听这分贝,一定是一只健康有活力的狗狗。 可是伴随犬吠的是,响在蓝宝脑海里熟悉又别扭的语调: 【蠢蛋!你要去哪里!】 【这里可是魔兽森林,外面到处都是魔兽,没听到就连那只丑不拉几的三眼妖兽,都叫你不要出去吗?】 蓝宝雀跃的脚步一顿。 透过清晨太阳的细碎光芒,终于看到了一个站在石洞门口,逆着光芒,阻挡他去路的大黄狗。 他确认自己进来的时候,身后绝对没有什么狗狗。 可是面前这只垂着蒲扇耳朵的大黄狗,身上的毛髮许久未打理,纠缠在一起,咧着一张黑色边缘的大嘴巴,黑黝黝的眼睛,却有灵智的深邃,就连那一张狗脸上,都十分诡异有着人的情绪。 此刻不满地看着自己。 此刻那只大黄狗,下巴抬高了几度,斜眼看着蓝宝,冷笑一声:【傻子!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大爷这么威风凛凛的狗狗吗?】 蓝宝脑子一片空白,摇了摇头,随机又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恍然大悟,惊嘆一声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一直跟着我的心魔!」 「如今见操控我没有指望后,便不知去哪里附身了一只流浪狗!」 说完后,蓝宝还重重地点头,似乎是肯定自己的推测。 魔界的心魔,一般由各种负面情绪和世间怨念组成,随着漫长的时间,滋生自己的智慧,但是他们太过弱小,说白了不过是一块而情绪集合体而已。 他们便开始想方设法,藉助他人的身体,或者是动物的身体,行走世间,找寻自己变得强大的道路。 甚至在三界漫长的歷史上,不是没有过心魔一步登天的先例。 可是天门哪里是那般好进去的,那净化世间一切污秽和邪恶的天门,只这一点便断绝了心魔的修道之路。 所以,心魔这类的存在,充其量最后就是成为为祸一方的妖魔,结局被修道之人斩于剑下。 这也是蓝宝一开始并不怎么慌张的缘故,因为还未附身的心魔,不过就是一团会说些屁话的喇叭罢了,只要不受其干扰,便不足为患。 「汪汪汪!」 天勾怒髮冲冠: 【屁话!】 【再说一边本大爷不是心魔,如果你非要给本大爷下一个定义的话,那我就相当于此界的预知天书!懂吗?我对你的事情一清二楚!】 【连你怎么死翘翘的都一清二楚!】 蓝宝没有说话,但是目光中的怀疑毫不掩饰,就像在看一个精神病。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阵的声音: 「蓝宝——」 「你还活着吗——」 「活着你就吱声啊!」 「我们已经从剑门的道友口中得知了,你就在魔兽森林——」 「殿主他很担心你!责令我们务必要确保你的安全,将你平安送回仙殿——」 蓝宝听到剑门两个字,立刻不疑有他,就要冲出门去。 门口那只大黄狗,寸步不让。 【喂喂喂!】 【你个小蠢蛋有没有搞错啊,现在情况未明,人家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 蓝宝眨巴着明亮澄澈的眼睛,认真道:「你没听到吗?仙殿来找我的人,肯定是先遇到剑门的道友了,从他们口中得知我的消息,不是很正常吗?」 「汪汪汪!」 【所以才奇怪啊!】 天勾的表情隐隐崩裂,龇牙咧嘴道:【剑门的人看到你被那只丑八怪妖兽,吞进嘴巴里面,一般人都会认为你已经成为妖兽肚子里的养料了吧?】 【怎么到了仙殿人的嘴里,你还活的好好的!这逻辑和信息对不上啊!】 蓝宝沉思片刻,认真看着面前的大黄狗,语重心长道:「大黄,虽然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但是我认为生为心魔,不是你的错。」 「世间也没有生来就该死的道理,不论是魔也好,修士也罢。」 「既然你已经获得了一只小狗狗的身体,以后就要珍惜你得来不易的身体,好好作为一只合格的好狗狗活下去,给世间带来欢声笑语!」 蓝宝拍了拍大黄狗毛茸茸的脑袋,然后熟练的勾住大黄狗的身子,抱在怀里,就要朝买地穴的出口走去。 「汪汪汪!」 天勾先是被拍懵了,然后剧烈挣扎起来,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身上的脏污和黑泥,都染在蓝宝新换的衣服上。 【放开我!啊啊啊啊!你个蠢蛋气死本大爷了!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这次的观测目标太过蠢蠢笨笨,天勾第一次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承认自己是一只有些扭曲变态的狗,最喜欢看人挣扎、痛苦、流泪、可这不包括看着一个蠢蛋,兴高采烈的出去自己找死啊,你起码给本大爷怀疑一下下,哪怕是一下下啊! 他都给这么明显的提示了! 换以前任何一个观测目标,早就察觉到背后的危机和黑幕,拼命活动脑细胞了,结果这个蠢宝倒好,还开始教育起自己来了! 第282页 这种气出升天,偏又无可奈何的感觉,怎么让狗这么不得劲儿呢! #不愉快很不愉快# 「大黄!」 蓝宝摇头嘆了一口气,稚气未褪的脸蛋板正起来,倒有些像小孩儿学者老学究,摇头晃脑道: 「虽然你是心魔附身成狗,可是作为一只狗狗,你就要改变以往作为心魔的时候不好的习惯,不能总以最恶意去揣测他人。」 「俗话说得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不定就是剑门的人以为我现在在妖兽的肚子里,半死不活,才赶忙找仙殿的人来救我呢?」 「对待自己善意的人,我们不能辜负他们的好意!」 天勾: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老子不管了还不行吗—— 就在千刃崖壁外。 好几个身穿流光四射法衣,佩戴通身银光束甲的仙殿弟子,脚踏飞剑,在这片魔兽森林扩散开来,目光在四处探望,找寻着什么。 极具识别的银光甲,是仙殿长年外出执行一些艰巨任务,资深弟子的标志。 每一位弟子都是融灵境巅峰,相当于剑门的长老陈相法之水平,不可小觑,按照惯例这些资深的弟子聚集在一起,不是执行围剿强大魔界生灵,就是仙殿的秘密任务。 而此刻却是为了一个凡人。 「十九队长,我们找了这么久,传声的范围,几乎遍布了这片魔兽森林,还是不见蓝宝,莫不是那剑门的人在讹我们?」 一道流光闪过。 一名看起来神气飞扬,像是天神的神采少年,穿着银甲,配套黑色贴身法衣,手执银戟,临空落在地面。 他走到一名负手而立,身材挺拔的人身后。 不同于其他凌空飞翔的仙殿弟子,被称作十九队长的男人,身穿古朴黄袍,脚踏地面,踩过一片狼藉和血迹,信步而行。 听到身后的身影,轮廓沉淀的十九队长扎尔脚步一顿,视线扫过一颗焦黑的树下。 树下正是浑身血污,披头散髮的剑门大师兄景行之,不復以往的冷静沉稳,目光空洞无神,身子委顿毫无形象靠在树下,只有遭遇了重大打击的人,才会这般无知无觉。 手执银戟,神采飞扬的银甲少年闻鸣也看去,见此眉头狠狠皱起,大步上前冷声道:「景行之!」 「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在这里要死不活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灭杀你剑门还有合欢宗道友的妖兽!」 「你是唯一的倖存者!」 「现在我们都是按照你方才所说的大致方向在找寻,你要是不给个明白的方向,我们这些人便找到天黑也找不到!」 「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确定那只突然袭击你们的妖兽就是地级的祸妖吗?区区祸妖如何有这等威力,你莫不是当时只顾着逃命,根本没有看清楚吧?」 就在闻鸣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被一道沉稳磁性的身影打断了。 刚好在魔兽森林执行任务的驱魔小队十九队长扎尔,挥手制止了闻鸣说出更过分的话,然后朝满脸颓势的景行之看去。 磁性的嗓音,义正言辞道:「景道友乃是剑门天之骄子,我知道你不是临阵脱逃的人,况且就连剑门的长老也未倖免于难,可见景道友能活下来,一定是那只妖兽故意放走了你,也许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我仙殿作为长生界的驱魔标志,一向以联合团结各大宗门为主旨,绝对不会对剑门和合欢宗的伤亡坐视不理,不过现在却不是沉溺于个人悲欢的时候,还有更重大的责任需要我们去担负。」 「只有快速找到景道友方才所说的祸妖,才能为枉死的道友们报仇雪恨!」 「况且,殿主的关门弟子也被捲入此次的祸事,我们仙殿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景行之本就是意志坚定的人,不会一蹶不振,方才也只是一时沉没在情绪中去。 他耸拉着的眼皮子颤了颤,瞳仁像发锈的链条,缓缓转动,朝不远处早已干涸的血坑里看去。 上面是一只粉色绣着金盏花的布鞋,光看鞋子的大小,就能勾勒出这鞋的主人有一双纤细美丽的玉足。 可是现在却早已葬身妖兽的口腹...... 景行之勐地闭上双眼,神情痛苦,疯狂,在两者中不停的变换,脑子里一幕幕回放着就在几个时辰前的一幕。 在那诡异又强悍的三眼祸妖吞食蓝宝离开后,陈长老带着他们火速离开魔兽森林,众人还在商议如何联繫仙殿的人,或者赶去最近的驱魔关,找寻援手。 突然, 他们被四面八方的黑色浓雾吞噬。 陷入了黑色的迷雾中,一时遍寻不得方向。 就在众人以为是那三眼祸妖去而復返,结果令众人绝望的是,不止一只祸妖。 突然出现了起码好几只祸妖,个个都是天级以上的天赋,精通各自的天地法则,众人完全不是对手。 只能看着身边的人,被那些祸妖残忍的吞噬,鲜血四溅,悽厉声、惊唿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现在景行之想起,无益于人间炼狱,那是一场野兽的狩猎,而他们就是猎物。 「那只祸妖......」 沙哑的嗓音低声道:「绝不简单。」 景行之忽然睁开双眼,原本沉稳宽容的眸子,此刻却闪着幽幽的光,里面一片暗沉和杀意。 第283页 他艰难地转动大脑,强迫自己从一片悽厉的声音中清醒过来,最后脑海里回放了一张娇俏美丽的容颜,一闪而过,沉入回忆的海底。 他深深唿吸,彻底冷静下来道:「第一次我们被那群突然暴动的妖兽攻击,就很诡异,若非是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他们,那就一定有高阶的妖兽在背后操控他们。」 「而第二次那些高阶祸妖去而復返,让我肯定了这个想法!」 十九队长扎尔目光闪烁,显然在思考这些话。 「那蓝宝呢?」 闻鸣见景行之终于能正常对话了,立刻追问道:「你说那只三只血眸的祸妖抓走蓝宝而不杀是什么意思?」 景行之沉思片刻,打量起面前的为首的队长,语调饱含深意道:「这个......就要问你们仙殿的人了。」 「在长生界眼中天生废脉的凡人,却被仙殿殿主收做关门弟子,看来这个废脉是真,但是不是废人,其中还有待考量。」 「而且蓝宝与那祸妖举止亲密,态度包庇......」 「我怀疑......」 第111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你怀疑什么?」 闻鸣面色严肃几分,上前问道。 景行之沉默了,没有说下去他的猜测。 其实他怀疑,就连那些一开始暴乱的妖兽,都是蓝宝吸引过来的,还有那只异常兇悍强大的三眼祸妖,也是一开始就在蓝宝身边。 这太过奇怪了。 但是,仙殿威名赫赫,乃长生界正大光明的标志,可以说是不容有瑕疵。 况蓝宝又是长生界第一人的关门弟子,重重因素加持下,景行之不可能当着仙殿众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猜测。 因为他不知道后续的发展,是不是在自己能控制的。 仙殿此次的任务队长扎尔面容不变,但是眸光闪了闪,正想要说些什么,远方突然传来弟子的通报声。 「队长!我们找到蓝宝了——」 扎尔诚笃的表情不变,可是心底却松了一口气,毕竟是殿主亲自下发的追仙令,要是找不到蓝宝,他们不好交代。 追仙令一出,不惜代价,不惜伤亡,不惜后果,也要完成任务,便是天上的真仙,也要让路! 闻鸣则是吃惊:「什么?还真的找到了!」 「这小子的命还挺大!」 一介凡人光是远隔千山万水,从仙殿奔袭到此处,已然令人吃惊,结果还完好无损的在这险地好好活了一晚上! 不过闻鸣也是听说,这蓝宝毕竟是殿主亲自收入仙殿的人,可能殿主给了对方什么保命的手段也不一定。 「人找到就好!」 「我们也能快些回仙殿復命,自从出来清缴边境的魔物,我都快有十几年没有回仙殿了!」 闻鸣姿态闲适,扛着手中宝光朦朦的方戟,打了一个哈欠。 只见远方,一个衣袍脏污,但精神头十足挂着明朗笑容的蓝宝,在仙殿弟子的包围下,抱着一只丑兮兮的大黄狗,脚踏一位师兄的飞剑,兴致勃勃的东看西看。 除了第一次跟师尊上仙殿的时候,蓝宝就再没有体会过这等凌空飞翔的自由感觉,迎面的风吹来,衣袍猎猎作响,就连唿吸都仿佛自由了几个度。 「哇——」 「大黄你看到没有,原来魔兽森林居然这么小啊,我自己进来的时候,可是迷路了好久,才走到千刃崖壁下面!」 「大黄你别打瞌睡啊!快看!这等机会可是不多的!」 蓝宝两只手捏着天勾的爪子,上下挥了挥。 然而,那只大黄狗仍旧一副要死不活的颓丧样子,还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看着蓝宝的目光像在看个智障。 「师兄!我们能不能在天上再飞一会而啊!」 蓝宝话音刚落,身子一歪,面前仙气飘飘的仙殿弟子掐诀,调转了一个方向,直接在天上快速的转圈圈,转的蓝宝头晕眼花。 蓝宝只觉得眼冒金星,嘴巴耳朵,还有鼻腔里面灌入的都是空气,差点唿吸不过,一个翻身差点被飞剑甩出去,两只手死死保住飞剑的尾端,艰难道: 「师!师兄!你倒是飞慢一点啊!」 飞剑的速度缓慢了下来,御剑的师兄,一本正经的反问道:「不是你说还要在飞一会儿吗?这就飞够了?」 蓝宝脸色惨白,将胸口差点被甩飞出去的小黑往里面的口袋塞了塞,艰难道:「够了,够了,师兄我们现在快下下去吧......」 面容严肃正经,有些死鱼眼的师兄,加之剑龄已有六百六十六年零六个月,完全不明白蓝宝的快乐和悲伤。 听到蓝宝飞够了,淡淡道:「奥。」 然后带着蓝宝朝下方,仙殿弟子聚集处落地。 殊不知,早就先他们团聚的仙殿众人,整齐十足的仰头望着天上,快出残影的一个圆圈,都是面无表情。 「严师兄在干什么?」 「严师兄终于疯魔了吗?」 「咳咳!」 十九队长扎尔咳嗽了一声,周围的仙殿弟子立刻安静下来,面容严肃得随时可以上阵杀敌。 扎尔迎上去,轮廓沉笃的侧脸柔和了几分,面带亲切的笑容:「蓝师弟,终于找到你了,殿主很担心你,为了保证你的安危,可以说仙殿半个人马都出动了。」 「你现在的身体如何?」 第284页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可以立即启程,赶往仙殿,免得殿主心急如焚。」 蓝宝点了点头。 他也没有想到师尊居然这么担心他,不假思索道:「劳烦各位师兄了,我的身体好的很,随时可以上路!」 「那我们就......」 另外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蓝道友,就你一个人吗?」 蓝宝循着声音看去,这才看到浑身狼狈血污的景行之,对方的样子,简直比自己当初坠落千刃魔崖还要惨! 蓝宝大惊:「景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剑门其他的人还有合欢宗的姐姐......」 蓝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其他人大概是凶多吉少。 看到蓝宝沉默不语,景行之目光渐渐疯狂,哪里还有一直以来冷静自持的样子,连嘶带吼的说: 「我问你那只带走你的祸妖呢!」 蓝宝被疯狂的景行之吓到,下意识抱紧手里的大黄,挡在自己的身前,冷静道:「这和小黑有什么关系,小黑一直都和我待在一起,你们遇难的事情和他根本就没有关系!」 天勾差点翻白眼:合着本大爷就是你们的挡箭牌是吧? 「我方才还只是猜测......」 景行之胸腔剧烈的起伏,披头散髮,满脸血污惨白的样子,像是择人而噬的恶鬼,他咬牙道:「一般人被妖兽吞食到肚子里,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是现在居然还活着,那只诡异的三眼祸妖没有杀你!」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你不说也没关系,量你一介弱小凡人也无法害人,可你不能包庇害人妖魔,把那只祸妖交出来,届时动用仙殿的搜魂术一探究竟,是魔是鬼,一清二楚!」 说罢,景行之便要上前,揪住蓝宝。 蓝宝后退了一步,然后站定,面容了冷了几分,沉声道:「我说了!小黑一直和我在一起,和攻击你们的妖兽没有关系!景师兄你现在冷静一点!」 「没有关系?」 景行之忽然仰天大笑,面容悲切,嘲讽道:「攻击我们的就是那只血瞳祸妖的同族!你还说和他没有关系,你究竟是装蠢还是真蠢!」 「我剑门十三人还有合欢宗九人的无辜性命,是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的吗?」 「你这个包庇妖兽的凡人,身上必然也有怪异之处!」 「给我把妖兽,交出来——」 剑光一闪,景行之召唤出自己的本命冰霜剑,俯冲而去,就要朝蓝宝噼去,这架势已然有了杀意。 「锵——」的一声。 剑锋和银戟清脆的碰撞声传来。 撞击处为中心,扩散开来一圈飓风,唿啸的灵力在空气中波动,尘土和落叶纷飞。 「景行之,我仙殿的人不是你能动的!」 闻鸣原本懒散的靠在一棵树旁,却第一时间挡在蓝宝身前,冷声呵道。 就算他们仙殿中人心高气傲,可是蓝宝只要挂了无情尊者关门弟子的名头,就是他们仙殿的人。 仙殿的尊严和地位,不容冒犯! 「既然是仙殿,为何还要包庇他!」景行之不明白,又是挥剑砍去。 闻鸣态度高傲,冷声道:「蓝宝要跟我们回仙殿,届时不管他身上有何猫腻,都将由殿主来定夺!轮不到你对他出手!」 景行之咬碎牙根,口腔一片铁锈味,经歷同门惨死,心悦的女子在自己面前殒命,他一只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冷静! 要冷静! 可是, 去他神的冷静! 就是因为自己的冷静,才成为了那场祸事的唯一倖存者,也是逃跑者,明明他该和自己的同门和金盏花一起死的! 「仙殿......」 景行之喷出一口鲜血,单手撑剑杵地,疯狂地笑着: 「你们仙殿中人,还真是可笑,此界早已无真仙,还一口一个仙殿自称,还真把自己当成与天地同寿的仙人不成?」 闻鸣一愣,面容冰冷,手中方戟直指面前之人,第一次愤怒了。 「景行之,给我收回你之前的话,敢辱我仙殿,你罪当诛!」 景行之撑着剑,直立起身子,墨发染血粘在脸上,他半张脸疯狂,半张脸冷静,原本气势正大光明的灵气,在周身纠缠,躁动涌动,隐隐有入魔的趋势。 「我之罪?」 他不解反问,逻辑清晰道:「我又有什么罪?真正该诛的人又是谁?」 闻鸣一愣,目光露出警惕,运转核心的灵力本源,蓄势待发,他一字一句道:「景行之!你冷静一点,你快入魔了!」 景行之原本沉静温和的眼睛,蔓延道道红色的血丝,覆盖在眼球上,原本纯净的灵气,也变得幽邃暗沉,萦绕在周围。 「冷静,又是冷静!」 「全天下就你们最冷静是吗?」 「看到自己同门至交,至亲至爱之人枉死,你也能冷静!」 话落后,便如同飞剑一般,势如破竹朝对面袭去,掀起阵阵飓风和冷冽的剑光。 闻鸣面色一沉,指骨捏紧了手中的银戟,眸光闪烁不定,格外挣扎。 至今为止,他手中的定坤戟除了斩杀魔界的妖兽外,还从未对同界之人刀剑相向。 他下意识朝一个方向看去,压缩成灵力的灵念,无声无息传入另一个人的耳朵: 第285页 队长,现在该怎么办? 第112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景行之隐隐有些疯魔了。 他的攻击大开大合,却毫无章法,与其说是攻击,更像是在泄愤,心中的恨意和怒火汹涌而出,不惜燃烧本源之力,也要致对方于死地的疯狂。 「仙殿中人高高在上,自诩是长生界的驱魔标志!可是现在呢?」 「明明与魔物私通的人就在跟前,轮到自己人了,就开始互相包庇,视那些无辜枉死的道友于无物!」 闻鸣被动接招,步步后退,握着定坤戟的手心被震的出血来,面容严肃。 到底不是魔界生灵,终归下不了杀手。 「边境尸骨累累,血流漂橹,仙殿众人本来就以驱魔为己任,却无视这些英灵的牺牲,只会说些揽功诿过的话,给自己人推诿!」 「你们是一群只会在后方,纸上谈兵的胆小虫吗?」 不得不说景行之的嘴皮子超级能说,一句句都戳在仙殿中人的死穴上。 闻鸣第一次动用定坤戟的秘法,金光闪烁,震开喋喋不休的景行之,眼中赤红,拼命忍耐心中的怒火。 「姓景的,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仙殿众人代代以踏平魔界为己任,你口中所说的英灵和骸骨,也有我仙殿一份!」 这句话其实很客观。 千年以来,仙殿的血流的最多。 可哪怕是同一个阵营,中间的弯弯绕绕也不是两三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原本作壁上观的仙殿弟子,都是面露不忿,有的目光格外冰冷。 「口号喊的不错,可是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们——」 景行之本来就内伤未愈,灵气空虚,加之动用了本源之力,衣袍上附着炸开的血痕,染红他原本熨帖整齐,连一个褶皱都没有的蓝袍。 他目光赤红,像是从九冤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字一句咬牙道:「你们仙殿自诩救世之主,集合各大宗门的势力,打着通天梯的口号,谁知道暗地里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谋划!」 景行之看向角落里的一个方向。 对上一双剔透清澈的墨瞳。 蓝宝浑身的肌肉都绷紧,抱紧手里的大黄,感受到胸口处越来越滚烫的温度,他低声道:「小黑,别出来......」 「千万别出来!」 「我不会有事的。」 靠近心脏处的黑色糰子,忽然气息不稳起来,就来温度也滚烫了几分。 因为贴身接触,蓝宝甚至都热出了汗,鬓角和后背有些湿润,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无法面对景行之的疯魔。 好在胸口的糰子,似乎被蓝宝安抚住,又本能感知到不会有大的危险,然后安静下来。 「唿!」 蓝宝松了一口气。 蓝宝不明白原本温和沉稳的景行之,为何会突然针对自己和小黑,如果之前还能理解为长生界的人,对魔界生灵有极度不可调和的仇恨。 可是现在遭遇了同门枉死的景行之,已经敌我不分了! 蓝宝同情也理解对方,但是他自己非常明白,小黑是无辜的! 小黑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根本不可能行兇! 光是这一点,就让他绝对、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小黑交出去,只为了对方的泄愤和好过! 这一点道理都没有! 「景行之,你一再挑衅我仙殿,口出污衊,是不怕我仙殿的怒火吗?你剑门可承担的起!」有仙殿中人冷冷道。 「和他费什么话!」 闻鸣早就看景行之这个疯子不顺眼了,打量着先将对方暴打一顿再说,然后再丢给剑门去! 反正景行之入魔了,道理在他们这边! 就在闻鸣摩拳擦掌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压缩的灵力,传到自己脑海里。 「杀了他!」 闻鸣一惊,下意识看向对面镇守后方的扎尔队长,对方沉笃的面容,目光平淡,丝毫没有杀意。 可是和对方同队多年,闻鸣立刻就明白了队长的意思。 景行之此刻已近不顾后果了,嘶声道:「你们为何这么包庇那个凡人?」 「是不是他的身份不简单?」 「对对对!区区凡人如何引得长生界第一人无情尊者的注意,仙殿又怎么会派遣你们这等驱魔队伍来找一介凡人?」 景行之越说越肯定: 「他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那些妖兽也一定是被蓝宝引......」 『噗嗤——』 就在景行之自以为是推理一番的时候,越来越接近真相,可是腹部一痛。 一根银色的方戟,携带着残影,瞬间洞穿了他的核心本源。 修士的腹部下三寸,乃是运行灵气的中心,也是本源灵气的汇聚之所,尤其是经过炼灵境的修士,灵力本源核隐隐成型,是全身最致命之所,比心脏还要重要! 「你......」 景行之目眦欲裂,却对上了一双比他还冰冷决绝的目光。 闻鸣暗自咬牙,可是手下却毫不留情,仙殿中人,尤其是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的弟子,不管自己是什么性格脾性。 可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仙殿的利益高于一切! 因为他们打从心底相信,在长生界第一强者无情尊者的带领下,终有一日,他们会踏平魔界,消弭仙界的不满,打通登天梯。 第286页 景行之:「你们果然......」 闻鸣动作流畅地抽出方戟,冷素的面庞飞溅几滴血,冷冷道: 「辱我仙殿者,其罪当诛!」 景行之的身体软软的倒下,迅速失去了光彩,体内的本源灵力消散,融于天地,附着体外的变质灵力,也被魔兽森林的大地,迅速吸收。 最后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的身体,脸朝一边看着,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正对蓝宝,半张的嘴巴,似乎想拼命说什么。 蓝宝深深凝视这一幕,却恍然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惧怕和恐慌的情绪,更多的是迷茫...... 还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笃定。 而这一切,都将在见到无情师尊后,尘埃落定。 【啧啧啧......】 天勾阴恻恻的评价道:【能培养出这么一群以仙殿为首的狂热分子,你师尊不简单啊。】 最后,在扎尔队长的安排下,众人未免事情生疑,立刻动身返回仙殿。 而景行之的尸体,则有专门的弟子护送回剑们,并且负责告知两派,在魔兽森林里发生的事情。 当然,结论肯定一切都是因魔界生灵而起,就是过程难免要修饰几分。 期间,回程的路途,比蓝宝自己一个人当初瞎跑,要快得多。 长生界里。 各种门派、道统、传承林立,尤其是一些古教和大门派,都会有专门的传动阵法。 加之近千年来、两界纷踏,战事肆虐,所以在仙殿的提议下,为了有效率的调动资源和战场,每隔一段距离,都会设置传动阵法。 由各门各派成立的方外组织,安排人手,负责启动大阵,并且审查通过的人员。 就是为了预防,有些能隐蔽自己气息的魔界生灵,混迹入长生界内。 刚开始的时候,蓝宝还很紧张,害怕小黑和大黄被阵法识别出来,而且不是他的错觉,就在通过阵法的时候。 为首的扎尔队长,都朝蓝宝瞥来饱含深意的一眼,似乎也十分不解,他私自携带的妖兽为何没被阵法识别出来。 「大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不是心魔吗?」 蓝宝压低声音,用自己以为隐蔽的方式说道: 「这个阵法为何对你没有反应啊?」 「不会年久失修,坏了吧?」 这些天来,天勾看在蓝宝每日三餐,时常用小鱼干,烤鸡腿,烤包子投餵自己的份儿上,对他的称唿已经升级了。 【蠢宝,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自己是心魔好吗?】 「这样啊......」蓝宝似懂非懂,毕竟他对阵法也没什么研究:「那小黑怎么也没有被识别出来?」 天勾不说话了,翻了一个白眼,打了一个哈欠,趴在蓝宝的脑袋上,昏昏欲睡。 「咳咳......」 殊不知蓝宝自以为压低的声音,却被那些仙殿弟子听的一清二楚。 为首的队长扎尔走到蓝宝面前,为他解释道:「蓝师弟,这种传送大阵,其实识别的魔气范围是有一个阙值的。」 「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魔气,也不在它的排斥范围内。」 「譬如,有的时候我们刚与魔物厮杀过后,身上还附着一些魔界生灵的气息,需要立刻启动阵法返回长生界,核心阵法总不能把我们丢出去。」 简而言之就是, 小黑太过弱小了! 阵法识别不出来! 但是蓝宝下意识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也许魔气太过幽深,强大到连阵法的识别功能都被暂时压制了。 蓝宝似懂非懂,眼前繁复的白光一闪,众人立刻从一座杳无人烟的古城,落在了一处仙气裊裊的青山前。 耸立青山之上的是一座座金色殿宇,从低到高,直插天际。 天空中。 有飞舞的各种奇珍异兽,尤以腾云驾雾的灵鹤居多,上面载着仙殿的弟子,来来往往,各个面容冰冷,拒人千里之外。 仙殿到了。 不过离开几日,可是面前的仙殿,却恍若经年。 蓝宝忽然觉得,这个自己居住了十四年的地方,是如此的陌生,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蓝师弟,既然你已近平安到了仙殿,那我们就此分别了,毕竟还有任务在身,记得替我们向殿主问好。」 身旁的声音,打断了蓝宝的思绪。 蓝宝看向为首的扎尔队长,对面轮廓沉笃的侧脸,总是挂着得体的笑容和礼节。 「多谢各位师兄护送我回仙殿,我......」 还不待蓝宝说完话,面前的一众人突然就消失了,以蓝宝看不清的速度。 蓝宝明白,对方的任务完成,自然是不愿浪费时间与自己这等凡人浪费时间,毕竟他们都是做大事情,要问鼎仙路的仙人,身肩守护长生界的职责。 蓝宝见怪不怪。 他按照走过不下千次的路途,朝着仙殿后山处,最高的金色宫殿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条路走的居然格外顺畅,而且周围异常的安静,几乎没有几个弟子,除了天空中每日轮岗,负责探查周围情况的弟子。 「大黄,我给你说,后山我偷偷种了好些用灵泉浇灌的蔬菜,长的比我还高,还养了几只鸡仔,可可爱了!」 「不知道它们长大了没有......嗯!」 「长大了就可以吃了!」 第287页 蓝宝内心不安,于是下意识有些话多。 持续着这样的状态,终于用了三个时辰走到了一座气势恢弘,却格外冰冷的宫殿门口。 蓝宝穿过宫殿,走到连接后山的出口。 面前是一座下了纹路禁制、紧闭的石门,没由来有些侷促和紧张,还有些即将见到师尊的激动。 「师尊,蓝宝回来了。」 隔着师门,蓝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他知道师尊能听清楚。 没多久,里面响起一道空灵,裹挟着冰霜的回声。 「回来就好,正好,来见见你的大师兄。」 第113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古朴的石门打开。 漆黑的通道里,镶嵌在里面的镂空雕花火烛等,一个个自动亮起橘红色的小火苗,积少成多,将黑色的甬道照亮,灿若明昼。 蓝宝以往请安,都是在门口问好,从未进入这片独属于师尊的禁区。 还记得幼时贪玩,曾经不小心触动了机关,被师尊设置的隐蔽阵法探知到,就被严厉呵斥过,还因此被罚了整整一个月的禁闭。 后山唿啸的洞窟中,只有他一个人和高空的冷风,早以成为蓝宝的心理阴影。 只要一想,身体的温度和心底最深处,无端冷了几分。 蓝宝看着这扇,终于像自己打开的石门,也许意味着师尊终于向他打开心底掩埋的秘密,可他却并无欢喜和愉悦的心情。 「回来就好,正好,来见见你的大师兄。」 空旷的甬道里,阵阵空灵的回音。 蓝宝不再犹豫,挺直嵴背,深唿吸一口气,朝着最深处走去。 大约走了十几米,就是一处开阔的四方空间,顶端有着东海的夜明珠照耀,将这片黑暗的空间,照耀的永无黑夜。 他看向背对着自己的一抹白色身影。 无情尊者盘膝坐在密室的正中央,长长的白髮如银丝垂曳在漆黑的砖块上,嵴背挺拔,一个背影都叫人如在三九天,望而生畏。 若是以往,蓝宝的视线看自己的师尊居多。 可是现在,蓝宝的目光却落在师尊面前,长约两米的冰棺,里面依稀能看到一抹模煳的影子,永久成眠在冰棺中。 蓝宝知道,里面的人,就是自己素昧蒙面,却十分熟悉的...... 大师兄楚长留! 而晶莹剔透的平滑棺面上,放置着两盏命灯。 一盏莲花状金盏底座的灯,灯芯上熊熊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就像永不坠落的太阳,生命力极其强悍。 另一盏黑色陈旧的命灯,灯芯上的火苗只有星火大小,幽兰色的火焰,仿佛随时随风而逝,气息断绝。 「师尊,顽劣弟子回来了,让您担忧,弟子知错,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蓝宝收集完石室内的信息,收回视线,两手交叠,微微弯曲嵴背,目不斜视,看向地面。 空旷的石室内,忽然安静下来,甚至有些死寂。 就在蓝宝不知道几个唿吸的时候,便听到面前响起淡漠又冰冷的声音。 「见过你大师兄了吗?」 蓝宝眸光微动,他不明白师尊为何总是提起大师兄,他不解道:「可是师尊,大师兄不是还没有醒来吗?」 岂料, 蓝宝话音刚落,面前忽然掀起一股飓风。 宛如一个铁板当面一砸,直接将他拍击到了身后的石壁上,后背传来沉闷的痛,口腔里淡淡的铁锈味。 无情尊者平淡冰冷的声线,不怒自威,反问道:「你和其他人一样,是觉得你大师兄醒不过来了吗?」 好在无情尊者出手向来有分寸。 这一拍击,震慑有余,伤害却不足。 蓝宝只是稍微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便没有什么不适应了,可是那一个扫风,与其说是锤在他身上,不如说是锤在了他的心里。 他用手背擦去嘴角一抹血痕,嘴里嘟囔了几声:「师尊,是蓝宝说错话了,您别生气。」 「大师兄是抵御魔界的大英雄,他是为了长生界的安宁,才重伤不醒的,这等为他人牺牲的人,没道理只能睡在冰棺里。」 「就像师尊惦念大师兄一样,蓝宝也希望大师兄能快快醒来,和我们师徒团聚才是!」 到底有十四年的相处,不论是无情尊者,还是蓝宝,其实都对对方有着深刻的了解。 蓝宝知道大师兄是无情师尊的逆鳞,不过先来后到嘛! 况且,大师兄是为了长生界才牺牲自己。 蓝宝可不是心性狭窄的人,虽然小时候还有些别扭,就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两颗糖果,硬生生被人分去了一颗半。 不过, 那是小时候,现在他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他是真心希望大师兄醒过来的。 这些话出自本心,无情尊者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心绪不宁,如今冷静下来,虽然语调依旧冷冰冰,可到底说了些安慰的话。 「听说你去千刃魔崖採摘化魔果,路途遥远,辛苦了......」 「但是下不为例。」 蓝宝眸光一亮,随后又暗淡下来,下意识挠了挠脑袋: 「师尊,徒儿知错了,都是因为我的任性妄为,才耗费了仙殿那么多人力物力,结果只是一场空。」 无情尊者起身,脚踏在离地一寸,无风走到蓝宝满前,看着这个身高已经隐隐接近自己下巴的少年。 第288页 冰白色的目光,一向空洞无物,万物不过眼睛,却淡淡注视着蓝宝面带忐忑的笑容。 也许,这是无情尊者第一次这般,认真地打量自己的小徒弟,也是最后一次。 「师尊?」 蓝宝下意识仰头,不解道。 无情尊者纤白的睫毛颤动,遮掩住眼底最后一抹情绪,淡淡道: 「蓝宝,若是如今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大师兄醒来,这个法子并不会伤及你的性命,但需要你做出一些牺牲,你可愿意救你大师兄?」 蓝宝没有迅速回答,而是认真思索了几番师尊的话,最后认真反问道: 「师尊,我是真心希望大师兄醒来,也愿意尽我所能,可是弟子还是要问个明白,敢问师尊,这个牺牲是牺牲什么?」 蓝宝澄澈剔透的眸光,认真又严肃的看向自己的师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一向高高在上的师尊,似乎有些迴避自己的视线,即使动作很细微,很难察觉。 蓝宝其实不太愿意相信,可是他不喜欢这种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感觉。 哪怕要死,是不是也得死个明白? 无情尊者只说了一句话:「你的肉.身。」 「我的肉.身?」蓝宝反问。 这是个什么意思? 无情尊者淡淡嘆了一口气,目光忽然幽远空洞起来,似乎在回忆很久远很久远的过去,声线平直冰冷道:「长留他......」 「你大师兄乃是仙殿惊才绝艷的人物,便是放眼整个长生界,也是千万人中的天之骄子,世所罕见。」 「不过两百虚岁,已然修炼到长老级别的融灵境界,不出百年,若有机缘,足以窥仙,可惜三百年前的两界战争。」 说到这里,无情浑身的气势冷了几度,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 「彼时,妖皇帝祸天刚刚成为魔界第一强者,亟需一场血战,来奠定他在魔界的地位,两界之战便这么爆发了,那一次的战争,几乎动用了两界所有的资源,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双方都损失惨重。」 「你大师兄当时意气风发,自请前往最前线参战。」 「我一向将他当做未来殿主接班人培养,虽然心有不安,可是作为继承人,不能在同门浴血奋战之际,却龟缩后方,这一次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机会。」 「却未料到,此一去,便是他的大劫。」 蓝宝知道后面的事情,他从剑门弟子的口中得知,但还是有些不确定道: 「是......妖皇帝祸天做的吗?」 「我听说就是在战场上,大师兄遇到了妖皇帝祸天,被对方打的神魂寂灭,只保留一具肉.身残存。」 「但是,没有神魂,便是肉.体完好,人也如同在混沌中迷失,无法醒来。」 「你说的对。」 无情尊者绕步走到冰棺的面前,深深凝视里面一道模煳的面孔,将手虚空落在冰棺上,淡淡道: 「但是经过三百年的天地灵气养育,还有我的精血浇灌,原本微弱的魂魄,终于有了甦醒的迹象。」 「但是却出了一些小变故。」 「你大师兄如今的神魂,在我的滋养下十分强大,可是本那妖皇重伤过,魔气入体的肉身却有些破碎,若是强行将神魂融合入本来的身体,只会令身体彻底不堪重负,化为飞灰。」 「简单来说,就是容器的不匹配。」 「所以本尊想到了一个两全的办法......」 蓝宝听明白了,下意识补全了师尊接下来的话:「师尊是想将大师兄的神魂融入我的身体里。」 无情尊者点头道:「没错,事到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了。」 蓝宝几乎是无意识问道:「可是我的身体乃是凡体,又如何能承受大师兄这等修真者的强大灵魂?」 无情尊者深深看了一眼蓝宝,冰白色的瞳孔闪过一抹深意:「非也。蓝宝,你可知本尊为何收你为徒?」 「你是天生废脉,无法凝聚灵力不错,可是你这废脉,与长生界所认为的不同,不是因为你筋脉狭窄,也不是因为你天赋不够,而是因为你乃天生通灵脉。」 「对天地灵气几乎是十成十的亲近和接受!」 「可因为太过亲近天地灵气,所以那些涌入你体内的灵气,反而如同如鱼入水一般,相当于从小溪流入大海,然后又归于小溪。」 「而若要将那些灵气停留在你的体内,你所需要的则是学会在身体内,放置一个盛放灵气的碗。」 「但是这类功法,却又回到了一个原点,那就是要凝聚灵根,才能操控灵气。」 「好在如今出现了一个转机......」 「这是对你们双方都好的机会!」 「你大师兄的神魂强大,需要融合一个通灵体质,而你又能获得一个新的有灵根的身体,开始你的修道之途,本尊思忖万分,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双全法。」 无情尊者长篇大论,蓝宝一句都没有听懂。 或者说,其实他听懂了。 只是重点和师尊说的有些偏差。 蓝宝素来直来直去,大大咧咧,甚至就连一只心魔都说他笨笨蠢蠢。 自己应该没有那么蠢吧? 不然,为什么在这种时候, 他悲哀的发现, 自己的思路,十分敏锐地跨越了时间长河,回到了一切的开端。 第289页 蓝宝低头看着地面。 漆黑古朴的石砖上,突然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仿佛是十四年前,人间界杏留城,最冷的那一天。 亮着烛火的石室,也渐渐飘起了鹅毛大雪,稀稀疏疏落在自己的头顶,肩膀,手背,还有心底深处最冷的地方。 那个穿着灰扑扑破败褴褛的小童,站在冰天雪地下,看着面前犹如天神下凡般站在自己面前的白髮白衣的仙人。 扬起灰扑扑,干瘦的小脸蛋,唯有一双澄澈如碧潭的眸子格外明亮,脆生道: 【你要带我走吗?】 【去哪里?】 【仙殿?】 【那仙殿以后就是我的家了吗?】 【好,我愿意跟你回家!】 「师尊——」 蓝宝双手握拳,垂落在身侧,用力到颤抖,他张开紧闭的双眼,第一次打断自己的师尊说话,眼眶通红,死死盯着对面那抹冰白色高洁的身影,视线模煳。 他一字一句从喉咙里挤出来这句话: 「人间界,杏留城,你带我一路回仙殿,就是为了今天,对吗……」 第114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十四年前, 人间界,杏留城。 重重青峦叠嶂下,包围着一座山城,依山而建,错落有致,这座城市不大,一年四季轮转,又是一年中最明媚的春季。 街面干净整洁,四通八达,人烟裊裊,来往的商户和居民在街道两侧扎堆,面带笑容,衣食丰足,虽无绫罗绸缎的大富大贵,但在人间界也是一座小康之城。 这里的百姓大部分也淳朴居多。 这就是为什么小城里流窜的乞儿很多,都能扎堆在城外的一处破旧寺庙,相安无事的理由,如果有几个好心人,还会关照几分。 掉漆的红色四方小庙里。 「剑哥哥啊,我都快饿死了,你不是说你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上天入地的第一剑客吗?为什么连一个包子都保护不了?」 「还不是,未来才是。」 另一道略微死板冷峻的声音响起。 春日和煦的阳光,透过破洞的窗户,落在一个摊在干净草蓆上的男童身上,身形看着有些圆滚粗短,此刻无力的呈现大字,毫无形象。 小阿宝身无可恋,一只手拍着每隔几分钟就叫的肚皮上,无气无力道: 「难不成我今日,真的就要因为一口包子,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吗?」 『刷——』 木剑划破空气的声音,短促响起。 另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身材精瘦挺拔、有些冷酷的小男童,头也没回,继续挥舞着他的木剑,却并不耽误和身后的小少年说话。 「城门口的老瞎子说明日大阴,北风袭,不宜出行,乌云浓厚,你本来就看不到太阳。」 小阿宝抿唇,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憋的像熟透的红苹果,表情十分憋屈,蹭地起身,中气十足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是要问你,为什么要把原本是我们的包子,送给对面的胡赖儿!」 「唿——」 木剑忽然在半空中凝滞。 被称作剑哥哥的小少年,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气鼓鼓的小阿宝,转过身子,一板一眼道: 「胡赖儿的弟弟之前生了病,为了他弟弟,乞讨来的钱彻底用光了,还欠了周围好些人的血汗钱,阿宝,我们没有那个包子,只是饿几顿,可是胡莱而没有那个包子,他弟弟会死的。」 小阿宝还是不明白,一双黑葡萄的眼睛乌黑乌黑,里面全是愤懑,还有一丝丝怒火:「你是笨蛋!」 「这里每天都有人会死啊,我又不认识什么胡赖儿的弟弟!凭什么把我们今天好不容易乞讨来的包子给他?」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小阿宝眼睛里燃烧着小火苗,吼道:「你别忘了那个胡赖儿,以前骗过我的半颗黑糖豆!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你怎么不知道他这次是不是在骗人?」 阿剑认真听完小阿宝的话,反问道:「所以你在意的究竟是胡赖儿骗过你,还是那半颗糖豆?」 「我,我......」 小阿宝支支吾吾,满面通红,憋屈的说不出话,最后气恼挤出一句话来: 「我不想再饿肚子了!」 小阿宝学着对面的小少年,也板起脸来,严肃道:「我要跟之前来过的那个仙人去长生界!我要拜他为师!」 阿剑淡淡的奥了一声,对此丝毫没有惊讶,转身继续挥舞着他破旧的木剑。 小阿宝不可置信:「你就这个反映?」 阿剑气息有些不稳,同样的年龄,他下颚线分明,眉眼沉笃沉静,和小阿宝比起来,心理年龄不知道高了几截。 他平淡道:「不然呢?」 「自从去年冬天,那个浑身白毛的怪人把你送回来,你就跟着魔了一样,每天都说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仙人的徒弟了。但是根据我一生的经验,那个人对你有所图谋。」 小阿宝小脸严肃,反问道:「一生的经验?你的一生不是和我的一生一样长吗?」 区区四岁而已! 阿剑:「......」 「而且,我们这种天生地养的小乞儿,能有什么被人所图谋的?」 小阿宝压根而就不相信。 挥舞着剑的少年,扭头瞥了一眼身旁的小阿宝,黑沉沉锋利如剑的眸子上下一扫,里面有无奈,欲言又止,微微的不解,掩饰的同情,无奈的鄙视...... 第290页 总之这一眼的情感很复杂。 最后,归于一句话: 「你这么肥,一点也不像乞丐,也许有些假仙人就喜欢你这种胖童子,煮沸了好吃。」 小阿宝尖叫一声,两只手死死捂住耳朵,蜷缩起来身体蹲在地上,似乎这样让他有些安全感,眼泪都彪出来了。 「好吓人啊!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所以,小阿宝没有听到后面这句话。 被叫做阿剑的少年,眼底少见得划过一抹狡黠,一本正经点了点头: 「胡赖儿说的果然没错,你果然很好骗,这样一说,你就不敢跟着那个奇怪的白毛走了。」 之后的几天, 小阿宝没有再提过长生界,还有和仙人有关的任何话题。 但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 就在第七天, 小阿宝兴沖沖得抱着一堆油纸包的吃食,里面有许多小零嘴,话梅、杏仁干、炸糖核桃、葡萄干,还有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油光腻腻的烤鸡、烤鸭、烤鱼...... 「哇!小阿宝!你这个名字可真的没有叫错,你果然是中到宝了!」 「居然有这么多的好吃的!」 「阿宝哥哥,能分给我们一点吗?」 周围脏兮兮的小乞儿们,蜂拥而至,如同见到虾的鱼儿,一个个扑腾在小阿宝身边。 「吃吧吃吧,就是带回来给你们吃的!」 小阿宝挺直小胸脯,抬起小下巴,大气地挥着手,满不在意道。 如果只有一颗糖,自己会很吝啬、很捨不得分给别人,如果有许多糖果的话,谁还不是个大方人儿呢? 小阿宝第一次享受着周围羡慕、崇拜、嫉妒的目光,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看透一切,漆黑幽邃,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了他一眼。 小阿宝咳嗽了一身,表情有些侷促,紧张,两只手搅来搅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岂料,对面却先一步走来。 阿剑声音沉沉问道:「决定了?」 少年还不会很好掩饰自己的情绪,哪怕声音故作冰冷深沉,可是眼中闪烁不定的担忧,唿之欲出。 小阿宝憋着一口气,最后彻底唿出来,重重点头:「嗯嗯!剑哥哥,我决定了,我要跟我师尊去长生界,他说那里才是我的的归宿!」 「我以后就不再是无名无姓的小乞儿,我有家了!」 阿剑没有说话。 「还有还有啊!」 小阿宝今天看起来很高兴,一双眼睛亮晶晶,灿如星河,郎声道:「我以后有姓了!你知道我现在的名字叫什么吗?」 「我叫——蓝宝哦!」 「姓蓝名宝!」 「因为我师尊他就姓蓝!他说如果我愿意的话,就跟着他姓!」 「你说他是不是想当我阿爹啊?」 阿剑欲言又止:「阿宝......」 「我听过城门口的老瞎子说书,什么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样的话,我不仅以后有师尊了,我还白白多了一个爹呢!哈哈!」 「阿剑哥哥,知道我师尊他叫什么吗?」 「他叫蓝玉!」 阿剑面色沉了沉:「阿宝。」 「门口的老瞎子也说过什么蓝田玉暖,我觉得这个名字特别适合我师尊,他就是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心底特别暖,比谁都要好!」 「这一点我觉得和剑哥哥你很像,你们都是看起来冷冰冰的样子,但是比谁都温柔的!」 蓝宝兴沖沖,说道兴奋处,完全剎不住车了,面颊通红、激动,浑身都萦绕着一股甜丝丝的幸福味道。 却被一道严厉的呵斥声,生生拽回现实。 「蓝宝——」 小阿宝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小伙伴,周围小乞儿们的欢唿声如潮水办退去,耳边嗡鸣不断,特别吵,吵得他恨不得抱头大叫。 每一句话,都避无可避,像有人拿锤子,一下一下砸在脑海深处,再拿刻刀雕刻进去。 刀刻斧凿下,永不遗忘。 「蓝宝,你现在在兴头上,我知道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就问你一句......」 「如果未来有一天,你发现你口中所谓的师尊,从一开始就对你别有所图呢?」 「我知道这样说,你接受不了,但是现在你就给我开始思考!」 「做出最坏的假设!」 「你师尊从一开始就在骗你,未来的你如果知道这一切,到时候你一个无父无母、毫无依靠,没有退路,孤身一人的小乞儿,你要怎么办?」 「会有谁来救你?」 我要怎么办? 会有谁来救我? 对啊,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啊咧...... 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脑海中的记忆渐渐褪色,面前的石室越发清晰,甚至是明亮。 尤其是那一双冰白色,如皑皑雪巅,仰望着你的眸子,叫蓝宝避无可避。 石室顶端镶嵌的蓝色夜明珠,忽闪忽灭,这种情况很少见,除非是出现了庞大如深海的灵气,对夜明珠吸收天地灵气,造成影响。 无情尊者冰冷、空灵的声音淡淡响起: 「蓝宝,考虑如何?」 无情尊者用的是礼貌的问句。 可是蓝宝却看到师尊浑身衣袍鼓动,灵气在身周翻涌,地上亮起来早就铭刻好的阵法。 第291页 以蓝宝和无情尊者为中心,像一个不断蔓延撑开的蜘蛛网,死死黏住居于其中的猎物,让其挣脱不得,逃脱不得。 「这不论对你大师兄,还是对你都是有利无害,相信师尊的决定,从此以后,你便可以用你大师兄的灵身,正式开始修炼一途。」 蓝宝想起来了,当时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他像个傀儡一样,低着头,声音木木的,一字一句麻木道:「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我......」 「若无师尊,那个四岁的稚童早就冻死在雪地里,我愿......」 「幸得师尊收留,才让我一介凡人领会长生界的风采,我......」 蓝宝忽然双目睁大,眼眶赤红,就像有一只手扼住脖颈,每一个字都如破碎的石子,卡在喉咙里,刺痛肿胀。 最后一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说啊! 说出口啊! 说你愿意啊! 最后那三个字怎么说不出来了? 蓝宝一瞬间目眦欲裂,只觉得胸口蒸腾着滚烫的温度,像要将他鼓譟沸腾的胸口,烫出一块儿大洞来,鲜血淋漓。 忽然,距离极近之处。 响起一抹邪异,沙哑的嗓音,在石室里迴荡,如在天穹,回声阵阵。 「怎么?」 「说不出口?」 「不如……本皇替你说予他听?」 第115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嗯?」 帝祸天误食蓝宝身上的血,鲜血内含的神秘力量,和他体内的魔气对沖,一介凡人之血居然如此古怪,连他千年的魔气都消解不掉。 只能被动陷入成眠。 加之体内被算计的折魔咒,帝祸天的情况其实很糟糕。 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置身与九渊地狱,身体和识海,不停地破碎、重组,再一次次用自己千年的修为修復。 就连原本的形态都维持不了,只能被动进行不完全的休眠,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蓝宝,考虑的如何?」 这个声音是...... 帝祸天冷笑一声。 「你不相信师尊吗?」 帝祸天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还相信? 你这个假仁假义的无情小儿,都要夺人肉身了,还说什么相不相信! 信狗都不信你! 真要将肉身交出去,是死是活,还不是旁人说的算,便是一个再蠢再蠢的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要是有人对帝祸天说这番话,他只会叫那人去九渊地狱里重修七七四十九世,回炉重造! 「蓝宝,我记得你从一开始做出决定,同为师来长生界,便是抱着一窥天地辽阔,修炼大道的本心。」 「虽然这么些年耽误了你,但是修士的时间与凡人不可同日而语,你现在开始自己新的人生,也为时不晚。」 「师尊会好好补偿你的......」 补偿个鬼! 这么拙劣的话术,这无情小儿真是越活越退化了,自己上次是将对方的脑子给打残了不成? 再说了,那楚忘天三百年前被自己打的魂魄溃散,肉身破碎,按理说早就该回归天地,重新投胎去了。 谁知道无情小儿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将其重新拼接好! 但是残次品就是残次品,放弃自己完好无损还秀色可餐的肉身,谁知道那楚长留修为有没有跌落,有多少年好活? 要是没几年好活,难不成还能退货? 「师尊对我恩重如山,我......」 嗯,快点拒绝这假仁假义的无情小儿! 他不配做你的师尊! 就在这时, 帝祸天听见蓝宝说: 「若无师尊,那个四岁的稚童早就冻死在冰天雪地里,我愿......」 帝祸天气笑了,身体的魔气在翻滚沸腾。 「幸得师尊收留,才让我一介凡人领会长生界的风采,我......」 这蠢货难不成还真的想贡献出肉身不成! 『哄——』 黑雾翻滚不休,如同滔天海浪席捲而来,一瞬间充盈半个石室,石顶的夜明珠明明灭灭,终于在魔气扩散的气场下,彻底熄灭。 石室内蓦地彻底黑暗。 蓝宝被这种突变,翕动的唇齿打颤,只觉得周身都寒冷下来,不是那种冰天雪地的寒,而是铭肌镂骨的阴,浑身的骨头缝都在收缩一样。 与此同时, 耳畔刮过一缕幽风,一瞬间席捲整个大脑皮层: 「怎么?」 「说不出口?」 「不如......本皇替你说予他听?」 蓝宝一瞬间后脑勺发凉,打了一个哆嗦,他僵硬的转动脑袋,一片黑雾中依稀只见一道翻滚的黑雾,还有里面高大修长的人形影子。 一缕凉飕飕的发轻抚过眼睫,痒痒的,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帝、祸、天!」 无情尊者空灵的声音,字字含冰,裹挟着震慑的灵气,无边的杀意,砸在蓝宝的耳朵里。 蓝宝心尖一颤,勐地睁开眼睛,透过无边浓厚的黑雾,直直望进一双...... 不! 三只狭长、血红、格外具有辨识度的眼睛里。 蓝宝早已忘记了,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忘记了无情尊者,忘记了什么昏迷不醒的大师兄,忘记了十四年前的自己。 第292页 他的大脑和视线,早已被这尸山血海般的腥红眸子,占据了所有。 「小、黑?」 蓝宝不敢置信,圆润的杏眼瞪着圆熘熘,甚至因为太过用力,眼眶都红了一圈。 「妖皇帝祸天,胆敢进犯我长生界,踏上我仙殿,你可做好被永世镇压的觉悟!」 对面的无情尊者,掐诀念咒,手里凭空出现一柄气势逼人的飞剑,剑尖直刺对面浓雾中的一抹人影。 这是, 第二次念出了那个惊天灭地的名字,叫蓝宝不去注意也难。 小黑......帝祸天? 帝祸天和小黑? 帝祸天是小黑! 两个名字,反反覆覆在蓝宝的脑海里过了无数个圈圈,电光一闪间,虽然真相令人匪夷所思。 可是当对上那三道猩红熟悉的眸子,蓝宝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小黑......你就是帝祸天。」 妖皇帝祸天,祸天灭地的帝祸天,打伤师尊的帝祸天,害得大师兄昏迷不醒的帝祸天,进犯长生界的帝祸天。 人人惧怕,人人诛杀的帝祸天! 蓝宝呢喃自语的话音刚落,一双修长的手直接毫不费力锢住他的脖颈,传来的温度宛如火燎,滚烫灼热。 接着,三只狭长的眼睛在蓝宝的视线里放大,连同被黑雾模煳的面容。 「再用你起的蠢名字叫本皇,便吃了你的舌头。」 一道沙哑低沉,有些诡异妖邪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薄薄的眼皮子上,烫得蓝宝下意识紧闭双眼,迴避这种炙热。 蓝宝:!!! 视线一片黑暗。 磁性沙哑的嗓音,似乎响在灵魂深处。 蓝宝出于本能,下意识得点了点头。 「呜......嗯嗯嗯!」 可是闭上眼睛的前一秒,那放大般的面孔,此刻如同鲜明的彩画,烙印在脑海里,闭上眼后,越发鲜明。 青年俊美邪异的轮廓,骨相立体如刀刻斧凿,肤色是妖冶的冷白,一头墨发不加修饰在脑后随风飞扬,显得飘逸又不羁。 三只狭长的眸子猩红,如同尸山血海,较细长的眸似乎总是斜乜着,视线倨傲又睥睨。 不知道是不是蓝宝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看见那个黑色的糰子,也总是喜欢这么居高临下,睥睨旁人。 只是,手掌大小的小黑露出这样的视线,憨态可掬,让人忍俊不禁,可是换成帝祸天...... 那就是滔天祸事,天崩地裂,无人生还。 「帝、祸、天!」 「放开本尊的徒弟,你我之间终有一战!莫要伤及无辜!」 无情尊者原本的攻势凝滞,冷冷道。 看到那妖皇帝祸天居然挟持了蓝宝,尤其是一只手掐住蓝宝的脖子,如同一只勐兽用肥厚的爪子逗弄地上的幼崽。 若是杀意迸发,那蓝宝如今的肉.体,顷刻间便化为飞灰,杳无踪迹。 冰白色的眸子死死凝在握住脖颈的手上,无情尊者面容冷峻,心底纠了起来。 三百年的等待和谋划,决不能功亏一篑! 「师尊!」 蓝宝下意识睁开眼睛,望向无情尊者。 师尊还是看中自己这个小徒弟的吗? 蓝宝忘记了自己命运的脖颈还在他人手里,下意识朝前走了一步,却被一股大力又拽了回来。 「哎!?」蓝宝。 后背严严实实撞上了身后的胸膛,除了原本虚虚掐住自己颈项的手,另一只胳膊不容置疑的环抱住自己的腰。 叫旁人看来,蓝宝整个人都被身后的妖皇帝祸天揽在怀里,嵴背贴着胸膛,下巴贴着少年的面颊。 蓝宝只觉得自己处于水生火热之中,因为背后的温度滚烫如沸腾的岩浆,快要把他烫死了! 无辜? 沙哑低沉,带着独特韵味的嗓音,又幽幽响在自己脑后。 「伤及无辜?」 帝祸天看着挟持了蓝宝,可是观看这蠢崽子居然还有力气往前蹦跶,就知道妖皇根本没认真挟持。 所以这『人质』才能这么欢快的蹦跶! 与他俊美邪肆的面容不同,帝祸天仰天大笑,笑声酣畅淋漓,格外霸气道:「哈哈哈,无情小儿,你也配说伤及无辜这样的话吗?」 「本皇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等假仁假义、好没脸皮、还爱秀的货色,就凭这一点,你可是长生界第一人了!」 帝祸天垂眸对上蓝宝怒气沖沖的眼睛,嘴角一勾,眼底满是狎昵和幸灾乐祸,他不疾不徐的嗓音缓缓响起道: 「明明是你想要你这小徒弟的命,什么时候变成本皇伤及无辜了?」 无情尊者面容冷峻如冰雕,面对妖皇毫无体面的垃圾话,也能坦然处置,唯有最后这句话,唿吸节奏乱了一分。 蓝宝心底一凌,下意识垂眸,密密的睫毛在眼睑落下扇形的阴影。 无情尊者面容不变,冰白色的眸子里依旧空无一物,若非浑身冰冷凛冽的灵气,几乎叫人辨不出他的情绪,他冷冷道: 「帝祸天,你手中的人只是一介肉体凡胎,魔界与长生界的千年仇怨,一向从未波及凡人,别忘记了你亲口许下的天地誓言。」 帝祸天摇了摇头,十分不屑道:「本皇的誓言轮不到你来提醒,无情,你没有回答本皇的问题,反而在顾左右而言他。」 第293页 无情尊者眼皮微跳,面容依旧泰然处之,并不搭话。 但是, 帝祸天脖子往前倾了倾,斜斜勾起的唇直接贴在蓝宝的耳廓上,似乎怕对方听不清似得,眼睛盯着对面,要多慢有多缓慢道: 「真正想要你这小徒弟命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做都做了,还给自己立什么师德丰碑啊。」 无情尊者眼睛微眯,握着剑骨的手背,肌肤剔透如玉,少见的暴出青筋。 帝祸天斜飞入鬓的眉梢轻挑,接着他扬起大手一扬,提熘起蓝宝的后衣领,手腕轻飘飘一甩,将蓝宝整个人丢到了半空中。 他邪气的嗓音戏嚯道:「喂!无情小儿!」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救自己的徒弟......」 帝祸天话音一顿,意味深长道:「不过,你要救哪一个呢?」 蓝宝浑身紧绷,还沉浸在帝祸天说的话里,接着身子一凌空,整个人像沙包一样,被丢到了半空中。 施加力的一方格外熟练,所以他滞空的时间特别长。 但还是得自由落体。 蓝宝视线翻转,只觉得在半空中转了好几圈,鼻尖还和墙顶的石壁来了一个近距离接触,接着面朝下,直直坠落。 这该死的熟悉感! 眼看就要和大地亲密接触,蓝宝下意识闭上眼睛,脱口而出喊道: 「小黑——」 「你骗我——」 「我恨你啊啊啊啊——」 第116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少年破空的喊叫声,在空旷的石室内阵阵回声。 其实这石室并不高,最多三米,总归摔不死人,可是因为墙顶镶嵌的唯一光源熄灭,此刻在无边黑暗下。 蓝宝整个身子凌空,这种毫无依託的无边恐惧,还是挺吓人的。 「小黑——」 「你骗我——」 「我恨你啊啊啊啊——」 当蓝宝无意识吼出这句话的时候。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几句话,但就是感觉胸口里压迫的一块而大石头,彻底消失了,沉郁尽散。 无边的黑暗中,他的恐惧诡异般消失,心想就算这样死了,也无什么不可。 死了,就不用面对令他纠结的问题,不用深想一些残酷伪装的现实。 他平静的睁开眼睛,只见下方突然火光大灿。 先是蓝色的剑芒在闪烁,攻击向一团浓黑的烟雾,烟雾中噼里啪啦炸开红色的火光,璀璨夺目,像是一团团炸开的焰火。 闪烁着地狱般瑰丽、森然的色彩。 「妖皇!半月前一战,你我未分出胜负,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无情尊者空灵淡然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毫不掩饰杀意。 石室内,无风吹雪。 随着剑刃的划过,雪花片片化刀刃,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和密度,呈现蛛网状,包围对面一团黑红交加的浓雾,和里面的人。 「谁的死期?」 妖皇陛下十分不屑,只回了一句:「就凭你?」 接着,帝祸天只出一手,修长有力的指骨弯曲,虚虚握着,手心内凭空燃烧一团火红色如同莲花装的火苗。 噼啪作响,熊熊燃烧,似永不熄灭。 妖皇陛下在浓雾中的身影彻底清晰。 黑色绫光袍上绣着金色的莲花,在黑暗中光明璀璨,明明是魔界生灵,却毫无邪恶阴毒的气息,浑身气势反而有一股浩然霸气。 蓝宝目光一凝,定定看着帝祸天手中那团红色火焰燃烧成的莲花。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心脏处的温度似乎也在攀升,心口烫得他身如燔灼,这种炙热似乎连灵魂都在燃烧,还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而石室内三个人,此刻忙于自身关注的重点,所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蓝宝胸口亮起一闪而过的灿金色。 隐隐是一颗玲珑剔透的莲花种子。 「无情小儿,千年来你都是本皇的手下败将,就算本皇之前中了宵小的算计,照样打得你出不了门!」 妖皇陛下一向骄傲,力争上流,各方面意义上的,所以并不耽误他一边战斗,一边用言语鄙视对手。 「大言不惭!」 无情尊者不为所动,但是终于回了一句。 接着两个人如同冲撞的火焰,蓦地冲撞在一起,双方的架势,都要致对方于死地。 别看两界的强者,一来一回言语机锋,但是在蓝宝的视角内,不过是才刚刚从石壁顶端开始降落。 而下方的两人,已经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 不过他们有着共同的默契,不管交手处如何凛冽,周身的魔气和灵力,心照不宣的避开了最左侧的上方。 突然, 帝祸天猩红的眸子,落在无情尊者始终护在身后的冰棺,嘴角勾起戏嚯的弧度,幽幽道:「喂!无情小儿,你的徒弟我可是给你机会救了,不过......」 「你要救哪个呢?」 无情尊者冰白色的眸子一沉,心底暗道不妙。 但是妖皇来影无踪,尤其是修炼到能蒙蔽真仙境的障魔,化影无踪,就连无情尊者一时也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突然消失在自己面前。 只见, 一团黑雾出现在冰棺前,如同血盆大口的野兽,顷刻间吞噬自己的猎物。 第294页 帝祸天似笑非笑看着对面冲过来的无情尊者,静静看着他预料中的一幕。 无情尊者第一次面容大变,淡漠无波的面孔微微狰狞,语气都尖锐了几分:「帝祸天!」 「你倘若敢动那冰棺,本尊定将你千刀万剐,镇压于锁魔塔下,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帝祸天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威胁,有恃无恐道:「本皇所做作为,岂容尔等置喙。」 他浑身的焱火爆发,化为道道火线,缠绕面前的冰棺。 一个唿吸不到,便将那极致雪山巅上吸取日月精华的寒冰铸成的冰棺,燃烧殆尽,连水滴都不流,雾气在高温中蒸腾燃烧,无隐无踪。 而冰棺内, 身躯完好无损的大师兄,也彻底露出了真面目。 帝祸天看清里面的人后,瞳孔微震,眼神瞬间冷得毫无温度,邪异沙哑的嗓音字字道:「无情,本皇还是真是......高估你了。」 火焰燃烧之际,蓝宝在半空中,也将下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无情尊者奋不顾身朝冰棺奔去,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自己,这其实也没什么,毕竟自己掉下去也不一定会死,还是现在不能动不能说话的大师兄的身体比较重要。 但是, 大师兄在哪里? 冰棺彻底融化后,里面哪里有大师兄? 那里面不过是一具,穿着仙殿标志性的白色道袍,强行凑泊而成的枯骨啊! [这不论对你大师兄,还是对你都是有利无害。] [相信师尊的决定,从此以后,你便可以用你大师兄的灵身,正式开始修炼一途。] 师尊的话言犹在耳,蓝宝铭记在心。 下方那具枯骨,便是师尊说的,正式开始修炼一途的起点吗? 蓝宝无知无觉的下坠,心也渐渐的下沉,就这样一直跌落黑暗吧,直到他被一团黑色的雾接住。 明明是那么黑暗阴森的颜色,可是接触到身体,却柔软的像云朵。 帝祸天轻松、悠闲得接住了半空中坠落的蓝宝,霸气不容拒绝得直接将手搭在蓝宝的肩膀上,身体相贴,幽幽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威胁的意味甚浓: 「小混蛋,你方才是不是又叫那个名字了?」 「还记得本皇说的话吗?」 再叫一次『小黑』,就吃了你的舌头! 身后的气息十分强势和压迫,但是蓝宝深深看着对面胸膛起伏不定的师尊,没有余力理会身后的帝祸天。 帝祸天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少年沉静到有些不像他的侧脸,浑身阴沉不定,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蓝宝看着无情尊者俯身,伸出修长如玉的手,小心翼翼地捡拾地上凌乱的骸骨。 因为突然被震在地上,原本拼接好的人形,早已散乱,头骨落在了胸骨的位置,大臂骨落在了盆骨的位置,还有几节丢在石砖缝隙里的指骨。 这幅场景看起来好不诡异和恐怖。 可是更令蓝宝觉得震惊和诡异的是, 十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以俯视的角度看着无情师尊,也是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师尊居然也会屈膝和低头。 是因为地上散落,看不出面容的骸骨吗? 蓝宝十四年来,一直仰着脑袋,师尊师尊的叫着。 他还是不习惯这个角度,于是也半蹲在地上,从靴前的一块儿地砖缝里,拔出一根有些裂纹的指骨,用衣袖擦拭着上面的黄褐色泥土,却发现擦不干净,只得放弃。 他声音微滞,深吸一口气,问道:「师尊,这是大师兄吗?」 无情尊者空洞的目光微微回神,小心收拢地上的人骨,动作小心又怜爱,麻木回道:「是。」 「这样啊......」 蓝宝如释重负一笑:「看来师尊也不是全然骗我的。」 无情尊者冰白色的眸子微微一闪,视线内突然出现一只手。 他接过蓝宝递过来的小指骨,面容冷峻,眸光复杂,纤长浓密的睫羽垂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情。 蓝宝站起来,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无情尊者,就要转身离去,脚步坚定,决绝。 「蓝宝,你去哪儿!」 无情尊者到底是长生界第一强者,很快就恢復了冷静,冷冷问着。 所谓强者,不仅仅代表着实力的强大,更是心性的淬鍊,对于本人而言,便是地狱般绝望的情景,也能靠着自己清醒过来。 蓝宝没有回头,他双拳紧握,鼓起勇气道:「我要回家!」 「我要回人间界的杏留城!」 少年眼眶泛红,却死死憋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喉咙一片酸涩。 当初,小蓝宝兴沖沖,离开了那个古老偏远的小山城,自以为在流浪的生迹中找寻了一个家,找到了一个家人。 现在,他从未有这么清醒的时刻。 他根本就不需要自以为是的找寻什么家,明明这十四年来日日夜夜,每个不经意间,那个自以为逃离的地方,才是他的日思夜念。 想念的地方才是他该回去的归途。 他想念那群脏兮兮,闹腾个不停的小乞丐了,还有那个一本正经,总是训斥他的面瘫阿剑。 「你不能走!」 无情尊者将地上破碎的尸骨收敛到识海里,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看着蓝宝的背影,声如寒冰,字字寒。 第295页 蓝宝不蠢,他知道自己一介凡人,在无情尊者的面前毫无反抗的能力,于是他...... 动作飞速,甚至有些屁颠屁颠的跑到了一个霸气侧漏的身影后面。 一只手揪了揪对方黑袍的一脚,捏出深深的褶皱,弱弱道:「小......妖皇陛下,你愿意带我离开这里吗?看在我们......同生共死的情谊下!」 帝祸天邪魅张狂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这个蠢蛋究竟是如何用这样一幅理所应当,无所畏惧的语气说出这幅话来? 是全然忘记了曾经对本皇做出的事情吗? 还有...... 帝祸天三只腥红狭长的眸子微眯,狭长的瑞凤眼斜乜着缩在自己身后的蓝宝,不咸不淡道:「哦?现在想起本皇了,本皇记得就在半分钟之前,某个没良心的小混蛋还大吼着恨本皇,现在为何要向你仇恨的人求救?」 蓝宝瞪大了眼睛,十分震惊于对方说的话,眼神都带上了点幽怨,不敢置信道:「小......妖皇陛下,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曾经的一幕幕吗?」 「是我在千刃魔崖上落水也不忘记保护你!」 帝祸天:明明是你夺了本皇苦等半月的化魔果,还死死拽着本皇落入见愁河! 「魔兽森林里剑门的人要杀你,也是我誓死不交出你!」 帝祸天:那是他们命大,不然死的人就是他们! 「妖兽暴动,也是我在最危难的时刻将你丢了出去!」 本皇还是第一次被人丢在地上,滚了三圈,还没跟你算帐呢! 「还有你昏迷的时候,还是我一直将你抱在怀里,不然你说不定早就被长生界的人还有外面的妖兽叼走了!」 「好吧,虽然最后还是你救了我,可那也说明我们曾经是患难与共,祸福相依的好朋友啊!」 「你不能现在恢復了强大的实力,就,就不认曾经的朋友啊!」 我们难道不是最好最好的好朋友嘛? 蓝宝说着说着,越发理直气壮,杏眼瞪得圆圆的,那委屈愤懑的目光,说是看负心人也不为过。 帝祸天嘴角疯狂的抽动,用着强大的意志力,才不至于失去理智,终于呵了一声,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本皇什么时候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不是你说的,第、二、名、吗?」 蓝宝歪头不解:「???」 可惜, 帝祸天千年挣扎征战的生涯中,从未甘心居于第二人,只要第一! 第117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妖皇!」 「长生界内,岂容你放肆,今日你带不走本尊的徒弟!」 无情尊者持剑而立,周身灵力翻涌,不再是方才小打小闹,试探对方的手段,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冰霜般的雾光,寒气凌凌。 无情尊者经过方才的一幕幕,早就已经明白了原委。 怪不得一开始,自己居然没有察觉到妖皇的气息,更是让对方混入长生界的传送阵法,直捣仙殿内部。 原来这妖皇居然一直与蓝宝贴身接触,说不定早就狡猾地吸食过蓝宝身上的血。 那可不是肉体凡胎的血! 而是自己动用禁咒铭刻,压制了整整十四年的仙灵遗血! 所谓仙灵遗血,简单来说,就是羽化登仙的仙子孕育出的胎儿,这等仙灵胎,从在母体开始,便受到仙脉的供养。 可以说一出生便註定成仙! 早在千年之前,仙界一名仙子曾经贪玩下界,不论是巧合还是算计,总是这名仙子与长生界的一名修士相恋了,还怀了下界修士的血脉。 彼时,长生界的升仙通道还未关闭,那名仙子便与修士约定,回到仙界等候修士渡劫后,羽化登仙,有情人与天地同寿,共享长生。 但是羽化登仙,必要度过难以想像的劫难和歷练,便是再惊才绝艷,受天道爱惜的修士,也是十死一生。 一念之差,便会在天地雷劫中化为灰烬。 为了修士不分心,那名单纯的仙子,并未告知自己怀有修士血脉一事。 可一念之差,生死咫尺。 就在与修士分别的一晚。 原以为是有情人最后的耳鬓厮磨、恋恋不捨,仙子却中了自己心上人的算计,早以准备好的捆仙锁、化骨水、锁仙丹,仙子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便在那修士残忍决绝的手段下,被挖出仙骨,剖去神髓,化去一身仙身,流干一身仙血,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成为修士成仙坦途上的脚踏石。 也就是在这时,修士才发现仙子双手死死护着腹中,鼓动着微弱的心跳。 隐隐成形的仙胎,便是在仙子早已气绝之际,也有一层金色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灵膜,包裹着里面不足拳头大小的仙胎。 修士沉默了,随即便是狂笑、疯癫,口中喷出一大口血。 坚韧的道心出现一丝丝裂痕,然后如破裂的蜘蛛网不断蔓延扩大,染尽金粉金沙般仙血的双手,颤抖个不停,最后...... 彻底入了魔。 也许早一秒,结局会不一样吗? 或者哪怕听仙子在绝望中,说的最后一句话,决定又会有什么不同吗? 修士不明白,修士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心向道的道心,从未有过的迷惘和疯魔。 成仙! 什么才是仙? 前一秒还缱绻爱恋,下一秒则死在自己手中的不正是仙吗? 第296页 杀了这样无知无辜的仙子的自己,又有资格成仙吗? 还有这个仙遗胎,因为修士和仙子的因果,而孕育出来的生命。 修士几次伸手,想要捏碎这脆弱又充盈天地灵气的仙遗胎,尤其是这仙胎从出生之际便拥有着长生界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仙血。 修士嫉妒手中的仙胎,哪怕这仙胎有自己的血脉,几次想要捏碎,几次又作罢,最后在疯魔中嘆了一口气。 释然又空虚道: [仙非仙,凡非凡,花落成仙千年梦,人间茫茫一场空,一梦浮生休忘我,几度千年几度仙......] [哈哈哈哈,这便是仙!这就是成仙路!] [孤独,冰冷,惨绝,痛苦,无情......] [与天地同寿的时间,也意味着永无止境的痛苦,众生之颠的强大,也意味着众生窥伺的杀机......] 最后,修士用尽全身的修为,将仙遗胎封印于无人之境,自爆而死。 光芒大灿,血肉渐消中,修士深深凝望着在自爆的冲击下,依旧完好无损的仙遗胎,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你便,做一世凡人......庸碌无为,平庸普通的活下去吧......] [莫要......背负......承担不起的因果......] 这名修士便是最初仙殿的一名弟子。 自此后,仙界大怒,降下雷霆惩罚,关闭长生界的通仙之路。 而仙殿自千年之前,只有代代殿主知道在长生界还有仙遗胎的存在,仙殿承袭秘密,开始了长达千年的寻找。 终于,在无情尊者这一代,叫他找到了遗落人间界的仙遗胎。 千年前,半仙半凡,甚至还来不及完全成长的仙遗胎,本来就只有微弱的一丝仙脉,加之那名修士用尽全身修为,封印了仙遗胎的觉醒和仙脉。 可是仙胎本就受天地供养,自发吸食天地灵气,充盈自身,千年的时光,弱小又残缺的半仙遗胎终究还是化身成型,忘却前尘,成为了人间界普普通通的一名小乞儿。 似乎,真是在回应最后修士的一句话, 庸碌无为、平庸平淡的活下去。 直到无情尊者的出现。 人间界那个飘伶的小乞儿阿宝,成为了长生界仙殿殿主的小徒弟。 「千年以来,凡是阻挡本皇的人,都成了见愁河下的鱼虾饵料。」 帝祸天的黑袍鼓动翻滚,火焰富有生命力,在衣袍上燃烧,却并不损坏半分,三只猩红狭长的眸子眯成锋利的弧度,幽深凌冽,充满无边杀意和强势。 「本皇要带走的人,你拦得住吗?」 两道强势的魔气和灵力,都是可移山跨海,毁天灭地般的强大。 此刻强势地碰撞在一起,直撄其锋芒,巨大的冲击,直接将整座石室都震成废墟,冲击的气流剎那间从仙殿的上空扩散而去。 整个仙殿的山峰都坍塌了一角,山石崩塌,碎石滚滚。 「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殿主闭关的后山!」 「有敌袭!」 「这股庞大的魔气,难不成是妖皇帝祸天杀上仙殿了?」 「不可能!殿主都在闭关疗伤,那妖皇此刻也定然在魔界修养,怎么可能无声无凭空出现在这里!」 「别忘记了,还有护山阵法,镇压一切魔界生灵!」 蓝宝只觉得天崩地裂间,脚下的大地都开始颤动,身子一个不稳,就要坠落大地裂开的无边缝隙。 突然,视线翻转间。 蓝宝只觉身体被牢牢紧固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脚步凌空,一个眨眼间,便凭空出现在高中之中。 他低头便能看见,仙殿重重殿上的瓦片,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金漆的光芒。 原本青峦叠嶂,高低起伏的青葱山脉,不见里面悠闲度日的灵兽,诡异的安静、死寂,就连天地灵气孕育的灵植也绷紧了枝叶,不发声响。 一个个御剑踏空,仙气凛然的仙殿弟子,此刻呈现环状包围着他们,届时目露严肃。 蓝宝将脑袋从滚烫有力的胸膛前抬起,两只手死死抱着妖皇陛下精瘦有力的腰肢,仰着脑袋,目光有些担忧,却沉静问道: 「妖皇陛下,我们能离开这里吗?」 帝祸天极目望去的视线收回,猩红幽深的三只眸子倒映着少年的面孔。 即使重重包围下,语调依然狂傲极了。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看蓝宝无所顾忌的样子,帝祸天以为这个小混蛋不知恐惧为何物。 毕竟整个三界,又是把他当坐骑,又是把他当沙包的人可从未出现。 直到出现了一个笨蛋! 蓝宝点点头,随机又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不怕,我的意思是,如果妖皇陛下你打不过我师尊,你就将我扔下......」 帝祸天邪肆的笑容一僵,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打不过谁? 很好! 这个小混蛋果然是个不怕死的! 「不过!」 蓝宝马上又补充道:「如果有一丝离开的机会,你一定不能丢下我哦!」说完立刻又将双臂紧了紧。 即使,帝祸天一只手都能保证蓝宝不落下去,可是蓝宝还是跟个八爪鱼一样,挂在帝祸天身上。 因为他的存在,导致妖皇陛下原本不可一世、霸气侧漏的气质,大打折扣。 帝祸天只觉得只要蓝宝一说话,总有办法叫他的心情如同魔气失控一般,七上八下、跌宕起伏。 第297页 妖皇陛下一只手轻松勾住少年的腰,难得认真道:「安心,只要有本皇在,别说仙殿,便是整个长生界又如何!」 话音落下后, 猩红色的眸子和冰白色的眸光在半空中接触,开战的信号一触即发。 两道身影顿时交错在一起。 转瞬间天地大变,强悍的魔气和灵力对沖叠加之下,便是天地都浓云翻滚,宛如一场天劫降世。 引得周围原本还欲助阵的仙殿弟子们,纷纷被飓风席捲至千米外。 「无情,你本该修无情之道,可偏偏心念繁杂,即做不了至纯至善,无忧无虑之仙,也修不了无情无义、无欲无求之道。」 帝祸天怀中带着一人,仍旧攻势凌厉。 诡异如莲盛开的焰火,每一团火焰都有自己的灵智一般,不停朝着无情尊者冲击,冰白色的剑光斩不断、挥不散。 当真是业火烧不尽。 「你的弱点,本皇早已看破,接下来十招之内,便是你这长生界第一人的落败之时!」 无情尊者动摇了一瞬。 立刻被帝祸天察觉到了弱点,不给对方喘息之机,直接攻过去,后者在半空中的身形一凝固,咳出一丝鲜血。 哪怕很快就调整,恢復往常高高在上的样子,可那一丝极其碍眼又鲜艷的血,叫周围的仙殿弟子心头大震。 「殿主!」 「怎么可能!殿主一定是伤势还未愈!」 这可是他们长生界第一人啊! 以往无情尊者都是和帝祸天五五开,可是现在百招都不过,便已然出现破绽。 这不像是无情尊者。 是尊上的伤还未好全吗? 还是帝祸天变得更加强大了? 这时,无情尊者突然大手一挥,无形的隔绝屏障,叫外面的人彻底看不清里面的人影,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而在白色弧光内的三人, 都听见了无情尊者冷笑一声,字字冰冷道: 「帝祸天,你果然喝了蓝宝身上的血,否则以你的伤势,绝无可能这么快痊癒,实力更是上了一层楼。」 第118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师尊,你方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蓝宝察觉了无情尊者的未尽之意:「我身上的血,是什么意思?」 是他的血有什么古怪,还是他的身世有什么离奇,这个问题虽然蓝宝从未开口问过,但是一只都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而现在似乎就是他不得不直面的时刻。 「蓝宝,你还不明白吗?」 无情尊者用手背擦拭去嘴角的血线,道袍在高空中鼓动,淡淡的声音在隔绝的屏障内不大,却如同惊雷响在屏障内。 「没错,本尊一开始收你为徒的心思却不简单,想必你也曾数次怀疑过,更是在年幼时问过这个问题,本尊为何偏要收你一个人间界的流浪乞儿为徒,你有何特别之处?」 「过去本尊从未直面回答你的问题,实应你年龄尚幼,心智不成熟。」 「事关三界千年前的古史,更与仙殿早已陨落的先辈有关,但是如今,你早已成年,这个答案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说到这里,真相一触即发。 蓝宝的心脏提了起来,唿吸都凝滞片刻。 只听见无情师尊淡漠空灵的声音,字字如刀剑,噼在自己的头顶。 「蓝宝,你可知你身负仙人血脉。」 「乃千年前登仙阶关闭前,那名陨落的仙子与仙殿前辈的血脉......」 「你是天生的成仙灵胎!」 什么!? 成仙灵胎? 千年之前? 蓝宝下意识喃喃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如今不过十八,而且自幼的记忆都是在人间界的杏留城长大,什么仙胎,什么千年......」 「我根本就不记得!也没有那些记忆!」 蓝宝的声音弱了下去,他此刻除了难以置信,可是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 似乎这样的身世,才能解释为何师尊,会收留一个人间界遍地走的流浪乞儿,他有什么特殊的呢? 是啊,原来他真的是特殊的! 「你自然不可能记得!」 无情尊者冰白色的眸光永远是那么淡漠和空无一物,冷冷道:「说到底你是仙人和修士的血脉,并不是完全的成仙灵胎,而且在还未长成中就被强行剥离了仙体的仙气供养,又被封印了仙脉,长眠与无人之境将近千年。」 「在这个断绝升仙通道的长生界,其实也与凡人无异。」 「虽然不知为何,你会自己化身成人,流落在人间界,但是若非本尊突破假仙境,偶然经过杏留城,察觉到一丝不属于此界的气息,甚至动用仙殿秘法禁咒,封印你身上的仙脉。」 「你可知你这样一个成仙灵胎在外行走,若被有心人发现,会遭遇什么?」 蓝宝神情无措,下意识问道:「会......怎样?」 无情尊者深深凝望对面的小徒弟,眸中似嘆息又似旁观的淡漠,徐徐道: 「成仙灵胎,在还未觉醒仙脉,继承仙人传承前,若无长辈相护,又无自保的实力,你只能是他人手中争夺的天材地宝,最后的结果不是被炼化成仙丹,就是抽筋剥骨、剜心取髓,为强者的鱼肉。」 「你可知你全身上下,都是令下界生灵垂涎的至宝,便是一滴血都能......枯骨成肉、枯木逢春。」 第298页 无情尊者又看向从方才起便格外沉默的妖皇帝祸天,神情似淬了冰般,冷冷道:「本尊说的没错吧,帝、祸、天!」 「半月前一战,你我皆知对方的伤势,你身中折魔咒,又强行牵引魔气,便是你手眼通天,这等伤势也熬不过数月。」 「可现在区区半月,你实力大涨,丝毫不见内伤和隐患,你敢说你未曾吸食过蓝宝身上的血!」 帝祸天忽然笑了起来,三只狭长的瑞风眼亮着幽深的光泽,看不出想法,但是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恍惚,却无人察觉。 「原来如此......」 帝祸天说了三声这句话,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也震惊于蓝宝的身世,可是那双幽闪不定的三只猩红色的眸子渐深,里面似乎在汹涌浮动着强烈的怒火和恨意。 他揽着蓝宝的一只手在黑色宽袍的遮掩下,微微用力,小臂上青色的血管绷紧,颜色越深,力道之大,似乎要将蓝宝整个人都融入骨血里。 蓝宝本来也在梳理无情尊者所说的话,陷入得知惊天身世的震惊中,却突然腰身渐痛,被人勒的差点唿吸不过来,下意识道:「小黑!你要勒死我啊!」 腰身上的手一松。 帝祸天这次没有纠正蓝宝给他起的这个丑名字。 三只狭长的眸子忽闪一瞬,似乎想看一眼怀中的少年,又被某种理智强行压下,目光如火炬,看向对面的无情尊者,涌动的怒火被压制在猩红的眸中。 沙哑的嗓音似泣血般,一字一句咬牙道:「你仙殿谋算千年,隐忍至今,真是好心机、好忍耐、好算计!」 无情尊者淡淡道:「我仙殿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打通仙界的通道,以求三界众生的未来。」 帝祸天胸膛剧烈起伏,三只眸子似能滴血般赤红,眼眶在日光的照耀下有点点水光闪烁,又笑又怒道: 「可笑!」 「什么三界众生的未来,说到底当初仙路断绝,还不是你仙殿的欲求不满,区区下界修士,也敢弒仙!」 「可笑数千年来,你仙殿打着大义凛然的旗号,将这脏水泼在魔界生灵身上。」 「你们长生界的人杀魔界生灵就是匡扶正义,驱魔除害!魔界但凡反抗,便是残忍嗜杀,阴险毒辣!真是好一个颠倒皂白的仙殿!」 无情尊者沉默良久,银白色的髮丝在风中凌乱,他道:「千年恩怨,谁又能算的清,况且古史早已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我辈以图登仙者,只能接受如今的现实,谋算未来一丝丝的生机。」 「妖皇,纵然长生界和魔界水火不容,可是你该明白本尊说的意思。」 无情尊者话中有话。 帝祸天蓦地脸色难看至极,阴沉如水。 旁人不知,可是作为两界最强者,他们心中都有数。 明明已经修炼到了下界的巅峰境界,长生界的窥仙境,魔界的妖皇,按理说早就该有天雷降世,指引他们飞升才是。 可是因为仙界通道的关闭,现在的无情尊者和帝祸天都隐隐察觉到了,这天雷会永不降落,下界生灵永无飞升之日,只能走向註定的消亡。 还有通道的关闭,三界内的天地灵气都在日益稀薄,修士的等级越来越低,三界的灵植灵境逐渐消减,定会随着时间的流失,彻底消失。 到那个时候,谁人能保证三界又会完好无损? 先是生灵的等级下降,寿命减少,三界化成两界,两界化成一界,最后所有生灵都会化为凡物,寿命不过百余年。 而人间界里,饥荒、暴雨、瘟疫…… 一系列自然灾厄,定会席捲整个世界,届时,所有生灵都会在时间的长河,天道的无情中,悄无声息的淹没。 除非, 出现那一个转机。 「蓝宝。」 无情尊者再次看向埋在妖皇胸口的人,淡淡的语气胸有成竹道: 「如今你已知晓自己的身世,但过去和未来太过错综复杂,一句两句根本解释不清楚,师尊唯一能向你保证的是,留在仙殿,你才有一线生机。」 「我不知道你在魔兽森林具体经歷了什么,但是与妖皇在一起绝对是下下之策,他现在自身尚且难保,遑论护着你。」 「况成仙灵胎诱惑太大,哪怕只是上古传说,谁人吃了还未觉醒的灵胎便可得道升仙,可你浑身的血肉,却是下界生灵趋之若鹜的至宝,又有谁能抵挡住诱惑!」 「妖皇修炼千年,城府万钧,冷血残忍,到了这一境界的强者,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问鼎大道,而你就是最好的踏脚石!」 帝祸天不屑冷嗤一声,却没有丝毫辩解。 无情尊者伸出一只手,少见得耐心道:「蓝宝,现在,过来,相信师尊。」 「师尊已经找到了,让你和你大师兄皆圆满的路途,来师尊这里。」 蓝宝遥望对面近在咫尺,又远在山岗的那只手,修长的指骨剔透如冰,没有一丝丝活人的温度。 自己很明白师尊的手的温度,看起来修长纤细,莹莹剔透如冰雪,可是握住后,有一层厚厚的茧,一挥手便是风起云涌。 幼年的时候,就是那样一双手将自己抱在怀里,从人间界一路踏空,带着他回长生界的仙殿。 [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上长生界?] [师尊!我愿意!] [你单名一个『宝』字,却无姓,既如此便随我姓蓝吧。] 第299页 [好啊好啊!我以后也有姓了!我叫蓝宝!] 记忆中的手,在面前重叠起来,蓝宝下意识伸出一只手,虚虚握住。 帝祸天少见的沉默寡言,冷眼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干涉蓝宝的决定,一向邪肆霸气的表情少见的冷如寒潭。 随即,妖皇陛下嘴角微勾起,眼中火光大灿,亮着灼灼光华。 因为, 蓝宝双手握拳后,直接将手收了回来,闭目深吸一口气,墨瞳在阳光的直射下倒映着山川白云,就是没有那道白色的身影。 蓝宝一字一句,坚定又决绝道:「师尊,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十四年来,谢谢您给我一处栖身之所。」 「都说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可是您也并未传承过我什么师门道法,我在仙殿也从未学成过什么大业,如今困惑没有解开,反倒又多了一大堆。」 说即此处,蓝宝苦笑一声: 「但不论怎样,这里都曾是我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不论师尊你当初因何收我为徒,今日就是你我师徒的因果,终结之日。」 「非是师尊您之过,是我自己......」 蓝宝声音沙哑,眼眶赤红一瞬,却字字清晰道:「不想再留在仙殿了。」 无情尊者错愕一瞬,很快又沉稳下来,问道:「你不相信师尊?」 「换魂之法确实世所罕见,但是仙人之血可使枯骨成肉,你并非毫无生机,本尊承认却有復活你大师兄的私心在,可是如今你已成年,仙脉逐渐觉醒,届时天下人都会......」 蓝宝忽然大吼一声: 「这都不重要了!」 这是他第一次打断无情尊者的话。 蓝宝神色黯然,大吼一声后冷静了几分,苦笑着摇头重复道:「这都不重要了。」 无情尊者冷冷反问:「那什么才重要?因为一时气愤和怀疑,情绪上头跟那心思叵测的妖皇走吗?」 「你可知你随时都是他腹中的食物!」 蓝宝眸中倔强,阳光直射下的眸子也掩不住其中的落寞和失望,胸膛剧烈的起伏,他立刻反驳道:「食物就食物!」 「我又不是没被他吃过!」 「就算我下一秒被小黑吃掉,我也不要留在这里,待在这里让我每分每秒都喘不过气!」 第119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你疯了?」 无情尊者骇然,冰白色的眸子少见的错愕了几分,难以接受蓝宝说出的话。 什么叫早就被吃过了? 什么叫被吃了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无情尊者的修道生涯中,便是什么错综复杂,荒谬绝伦的事情没有遇到过。 可还是第一次,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神情,目光逡巡在蓝宝和帝祸天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愣是没看明白因果。 「哈哈哈!」 而在这时,帝祸天却豁然大笑。 带着一股格外爽朗喜悦的笑声,不是之前的冷笑、邪笑、狞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下一秒, 从帝祸天的周身蔓延开黑色的浓雾,犹如乌云压顶,暴风雨席捲海洋,摧枯拉朽之势,包裹住自己和蓝宝。 黑色庞大的魔气,瞬间沖开无情尊者设置的屏障。 也叫周遭看不清里面形势,一干焦急上火的仙殿长老和弟子们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妖皇!」 「真的是妖皇!」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浓雾消散间, 里面赫然出现一头三只猩红眼睛的庞然大物,身躯威武霸气,四只爪子矫健有力,脚踏魔气形成的浮动乌云,黑色的毛髮油光水亮,随高空的风浮动翩跹,好不威风。 接着,兽嘴一张,扬起修长有力的脖子,血盆大口间,直接吞下去一个人,微长的红舌在突出的两根獠牙上舔舐一圈,神情餍足,似乎在回味珍馐美馔似得。 帝祸天沙哑桀骜的声音得意洋洋道:「无情小儿啊,看来不仅你这仙殿留不住人,你这师尊也做的不怎么样啊。」 语罢,帝祸天眸光瞬间阴冷,沉声道:「你可听明白了!」 「今日,便是天神也拦不住本皇!」 无情尊者瞬间灵气全开,周身涌动着窥仙境的极致,整个仙殿的灵气都朝他聚集。 但是无情尊者明白,就是帝祸天重伤之际,自己最多重伤他,跟别提能留住对方,于是他引动整个仙殿只有倾覆之际,才会引动的大劫阵法。 「这等境界的战斗,已非我等可以干涉!」 「快看!殿主启动了护殿大阵!」 「不,不是护殿大阵,护殿阵法是抵御外敌的攻击,守护宗门内的一切,可是这铭刻阵法的核心,为何是从外向内?」 「怎么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 还是副殿主无垢第一个反映了过来,立刻朝身后的弟子们吩咐道: 「快!以各殿的长老为首,带领殿内弟子速速离开仙殿!」 无情尊者手腕掐诀,不停变化咒术,喉咙间一片猩甜,本就如冰的肤色一下比纸还要苍白,咒术完成之际。 冰白色的眸光第一次染上了怒火,吼道:「妖皇,交出本尊的徒儿!」 以仙殿各大殿宇为核心,一道道蓝色的光束拔地而起,直插云端,就像一根根亮起的飞剑,直直朝中心的妖皇攻击而来。 第300页 帝祸天丝毫不惧,周身修炼千年的深渊业火熊熊在周身燃烧,黑色的乌云遮蔽了灿烂的阳光,这业火居然比太阳还要耀眼几分,又比太阳还要幽深慑人。 黑色的妖皇,直撄第一道锋芒,兽嘴一张一合间,不屑道: 「你没听他说吗?他早已不是你的徒弟!」 蓝色的阵法光束被妖皇的业火燃烧,火光大灿间,帝祸天身形变化,脚踏魔云,身姿和步伐诡谲,在阵法的包围下脚步翩跹。 接着,他没有闪避几下,直接找到了阵法的核心,用头颅顶了上去。 灵气和魔气在半空中胶着,宛如泰山压顶的阵法屏障,被妖皇撞开一道细细的裂缝。 帝祸天咬牙吼道: 「你也不配做他的师尊!」 『哄——』 阵法彻底破碎,原本的细细裂缝,被妖皇撞开一个沖天大口子。 阵法的反噬叫引动的操纵人无情尊者,彻底面色虚白,吐出一大滩血,在冰白色的肤色映衬下,猩红刺目。 「殿主!」 「殿主受伤了!」 无情尊者身子在半空中虚晃,摇摇欲坠。 帝祸天居高临下睥睨,冷笑一声,无悲无喜道:「无情,你灵丹空虚,伤势未愈,本皇胜之不武,待你全盛之际,本皇再来取你之性命!」 接着,众人只见, 天边乌云滚滚,黑色的妖皇直直飞向云端,彻底隐没在黑色翻滚的浓云里,雷霆闪烁间,乌云再次消散。 露出金色橘红的太阳,高悬天边。 乌云消散后,细细密密的雨滴,淋淋漓漓砸下,云销雨霁,雨过天晴。 可是众人都面色不大好,哪里还有妖皇的踪迹,帝祸天就这样在仙殿耍了一通威风后,便趾高气昂的扬长而去。 无情尊者冷冷看着这一幕,胸膛起伏不定,神情复杂得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冰白色的眸中似有两种念头疯狂交织,像是翻涌涌动的海面,最后彻底闭上双目,嘆了一口气,归于平静。 「罢了......」 「时也,命也......」 「本尊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三百年前,因为他的决定,叫自己的大徒弟为所谓的大义名分、仙殿威名献身,至今昏迷未醒。 三百年后,蓝宝弃他这个师尊而去,似乎也理所应当。 因果循环,命途轮转,他似乎从来就护不住自己的徒儿,也永远做不好一个...... 师尊。 外面的世界动盪不休,天崩地裂,可这都与蓝宝无关。 当他又被包裹在一处黑暗,湿润的地方,居然诡异得有些许安心感。 蓝宝宛如初生的婴儿,抱着膝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回归了母体的怀抱。 如果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什么都不用知道,什么都不用面对,什么都...... 不重要。 可这个念头还没持续多久,突然传来一阵干呕。 「略——」 嗯, 蓝宝被吐出来了,还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 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蓝宝艰难的睁开眼睛,适应外界刺目的阳光。 一片白光中,他看到对面一团浓雾中,渐渐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在剧烈的咳嗽,然后又吐出一大滩黑血。 黑色粘稠的血,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将草头都压低了几分,格外刺目。 蓝宝麻木的双目恢復几分神采,走到靠着一颗大树旁弯折腰身的人前,愣愣道:「小黑......你怎么了?」 明明之前看起来那么强大的妖皇陛下,此刻却身子委顿,一头浓密若鸦的长髮掩盖半张邪魅的脸庞,落下大片阴影,看起来不是一般的虚弱。 可即使如此,三只狭长的猩红血瞳,偶尔流露出来的威压也很慑人。 一般人都不敢靠近。 帝祸天目光复杂地看向蓝宝,沙哑的嗓音低沉道:「你......咳咳......」 话还没说完,妖皇陛下又是吐出一大口黑血,神情狰狞,嵴背微颤,似在忍受非一般的痛楚,扶着树的手下一秒用力,生生捏碎一块儿树皮。 蓝宝立刻领会,直接将袖口拉上去,露出少年白皙如藕修长却不乏力道的手臂,伸到帝祸天面前,焦急道: 「小黑!你是不是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啊!」 「那你快喝一口我的血!要是一口太少的话,那就多咬几口,我,我不怕疼的!」 帝祸天抿唇,锋利的尖牙将唇角咬破一个口子,喉咙一片猩红,看向焦急的蓝宝,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沙哑富有磁性:「小骗子,之前还说,自己怕疼。」 蓝宝严肃道:「我是有点而怕疼,可是你看起来比我还疼,只要想到这一点,我突然就觉得疼那么一下,似乎也不是太疼。」 说完后, 蓝宝又将胳膊往前伸了伸,焦急道:「小黑!你别愣着啊,我的血不是大补之物吗?你喝一口,说不定伤就好了!」 帝祸天深深地注视着少年的脸庞,明明自己突逢大变,此刻居然还有余力关心他人,明明自己可是魔界生灵,还是魔界妖皇,就像那无情小儿说的。 帝祸天沉默半晌,幽幽道: 「你就不怕,我喝了一口你的血便停不下来,直接兽性大发,将你吃了?」 蓝宝摇了摇头,不假思索道:「你不会的,要吃你之前就吃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早在魔兽森林,或者更早,在千刃魔崖下的见愁河底下,你就知道我的血有古怪,可是我还是活着回到了仙殿,甚至在我师......」 第301页 蓝宝顿了顿,继续道:「无情尊者要控制我的肉.身的时候,你明明可以继续隐蔽行踪,却还是出来救我,更是带我离开仙殿,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吃了我的。」 帝祸天心底腹诽一句笨蛋,直接抓住了蓝宝的胳膊,将人往自己身上一拉,几乎和对方近在咫尺,微微带有侵略和强势的姿势。 「愚蠢!」 「你怎么知道,本皇也许从一开始便在算计你,就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在你最放松之际,再一口吞吃了你,毕竟,整个魔界生灵都知道,陷入紧张和恐惧的猎物,味道可是大打折扣的。」 滚烫的吐息喷洒在少年的面颊,惹得蓝宝那块儿皮肤瘙痒,鼻息间都是对方身上的挥不散的血腥气息,还有一股浓郁的无名烈香。 蓝宝眼眶微微张大,对上三只猩红的血眸,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看哪只。 看着少年似乎被自己吓傻了,帝祸天心道是该叫这个傻子涨涨记性,免得下次被旁人卖了还给对方算钱,满意道: 「这下知道怕了?」 「不过你放心,本皇一向不屑假借外力,毕竟只有自身修炼而得的强大......」 就在帝祸天准备安慰安慰蓝宝的时候,就听到少年清朗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要吃,那便吃吧。」 「知道怕了就好,嗯嗯......嗯!?」 帝祸天差点怀疑自己怕不是在梦里,怀疑自己幻听幻视了,声音都尖锐几分: 「你方才说什么!?」 第120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你说什么!?」 帝祸天怀疑自己的耳朵幻听了,三只腥红深沉的血瞳,微微张大,难掩震惊。 蓝宝目光清澈,无悲无惧,又认真重复了一遍:「我说,如果小黑你想吃了我的话,那便吃吧。」 帝祸天许久才接受了这句话,震惊过后便是无名的愤怒,还有一丝丝痛恨。 随即,掌化为爪,直接扼上少年脆弱柔软的脖颈,只要他一用力,这具还未觉醒的仙灵胎便会戛然断气。 帝祸天拼命压抑心中的杀意和无名的愤怒,脸庞逼近少年微惊的面孔,滚烫的吐息灼灼喷洒在蓝宝的面颊,激起一片战慄。 「你就这么想死?」 「怎么,离了你那个假仁假义,表里不一的师尊,便不想活了吗?」 「既然如此,本皇何必费力从仙殿的围堵中带你出来,不如当时就生吞了你!虽然不知古史传说是真是假,但是吃了你这半仙的灵胎,总归没有坏处。」 帝祸天手背青筋暴起,在掐死蓝宝和努力压抑杀意间拼命挣扎,心神不稳定间,魔气乱窜,喉咙间一片腥甜,勐地喷出一大口血。 「咳咳咳......咳咳!」 脖颈间上的力道一松,蓝宝面颊飞溅几滴偏黑的血,这血也是滚烫的,像被飞溅的火星。 明明被掐脖子的人是自己,怎么帝祸天比自己还痛苦? 蓝宝连忙扶住靠在大树下不停咳嗽,面色虚白的帝祸天,焦急道:「小黑!你怎么样啊?怎么咳了这么多的血啊?」 「不会是被我气的吧?」 蓝宝的又急又慌,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哭腔。 帝祸天还气上头呢。 他九死一生拼命护着的人,开口闭口就是对自己生命的漠视,做势要推开少年,可因为体内魔气运行的不稳定,还有隐埋的折魔咒,力道并不大。 他声音暗哑,似讥似讽道:「你自己都不想活了,还管本皇的死活做什么。」 「小黑,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 「你现在吐了那么多的血,要补血才是,你快咬一口我吧!」 蓝宝将自己看起来肉嘟嘟的胳膊堆到帝祸天面前,肌肤的清香和薄薄皮肉下流淌的鲜血,对于本就敏锐的魔界生灵,相当于一顿大餐,还是自己蹦跶着送到嘴边。 没道理不咬一口。 「拿开!」 可是帝祸天却咬紧牙关,鬓角冷汗淋淋,粘湿了额发,拼命往后躲,不知道的还以为蓝宝在给他餵什么黑暗料理。 「小黑!你别生气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蓝宝焦急解释道:「我不是要放弃自己的意思!」 帝祸天一顿,见蓝宝神情真切,不似假话,目光定定看向对方,问道:「真的?」 蓝宝点头如捣蒜,眸光清澈如碧水见底,认真解释道:「小黑,没有人无缘无故就想死的,如果可以我还想看更多美丽的风景,走更遥远的路,吃更多好吃的呢!」 少年浓密卷翘的睫羽微垂,掩住眸底的情绪,蓦地声音低落道: 「但是我大概也明白无情尊者之前说的意思了,虽然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深意,但我留在仙殿也许真的会有一线生机,可是既然我的身世已经暴露,无情尊者是绝对不会再让我离开仙殿。」 「就像他说的,成仙灵胎乃天地至宝,人人争夺......」 「我不想沦为他人的鱼肉,任人宰割,但是叫我一辈子躲在仙殿里,如樊笼里的鸟雀,这样不自由的活下去,我更加不愿意。」 蓝宝忽然抬起清俊的脸,露出一抹明朗和释然的笑容,朗声道:「既然如此,我宁愿过一天自由自在的日子,唿吸一天自由的空气,吹着最后自由的微风,然后再被你吃掉!」 「毕竟,待在小黑你的肚子里,其实还挺舒服的!」 第302页 少年似乎一夕之间就长大了。 有的时候,长大不是一个进行时,而是一个瞬间的动词。 少年原本稚嫩天真的面庞,清澈见底的眸光,居然有一丝连帝祸天都看不懂的复杂神情,可是面颊处因为笑容鼓起来苹果肌,格外好捏。 帝祸天一直沉默不语,认真听着蓝宝的话,突然伸出一只手捏住对方的苹果肌,就像捏住一团棉花糖,嘴角勾起一抹习惯性嘲讽的弧度,说出口的话霸气又桀骜: 「用你这个不灵光的脑袋瓜,居然想了这么多,也是难为你了。」 「但是你别忘记了,本皇乃是三界最强,你与其假设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自怨自艾,不如现在用心讨好本皇,只要有本皇在一天,谁人敢伤你!」 妖皇陛下三只狭长的瑞凤眼微眯,腥红的血瞳里是犹如深渊一般的霸气和狂傲,还有从骨子里散发的强势。 这是他千年来,无数次在死亡中变得更强大的底气和自信。 然而,蓝宝下一句话就叫妖皇陛下表情一僵,打破了这份气势。 「讨好?」 蓝宝用着一副认真求学的表情,问道:「那个,具体是怎么讨好,要怎么做呢?」 妖皇陛下眼神闪躲,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副旖旎的画面,就是少年曾经在魔兽森林的清泉中,赤身裸体与他共浴的画面。 少年亲昵的用双手捧起他,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第三只眼睛上。 当时一触及离,加之帝祸天认为蓝宝在冒犯自己,怒不可遏,可是现在不知为何,那副画面和少年湿漉温热的吻的触感,就像刻在脑海里一般,霎时浮现,挥都挥不散。 妖皇陛下额上第三只眼睛勐地眨巴了好几下,眼神飘忽不定,躲闪着少年直白纯粹的目光,咳嗽了一声,佯装威严道:「这,这个,连这个都要本皇费心替你想吗?」 「如何讨好,怎么去做,本来就该是你自己去想的!」 蓝宝若有所思,哦了一声,眼中一亮,顿时明悟,就要解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少年青涩间不乏力道的锁骨,轮廓好看又流畅。 妖皇陛下心旌大震,语无伦次道:「你,你做什么!」 下意识想起自己曾在魔界时,就有许多不长眼修成人形的魔物,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自以为是在他面前卖弄风骚,不是被自己用火扬了,就是被赶出魔宫。 但是无法否认的是,那些妖艷『美人』的第一个动作,总是出乎意料的相似。 第一步,解开衣衫。 妖皇陛下三只眼睛都差点瞪圆了,眼神飘忽闪躲,却控制不住盯着少年的动作,心脏砰砰直跳,要从胸口破胸而出,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何故突然宽衣解带......」 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本皇不是那样的魔!千年来本皇从势颓弱小走到今天魔界第一强者,一心磨练自身,专心修炼,从不曾,不曾沉溺于这等,这等......事......」 没错! 本皇不是那样的肤浅的存在! 「你快将衣服穿好!」 语气是不是有些凶,被本皇拒绝,这小混蛋会不会伤心? 「总之,本皇说的讨好不是叫你以色侍......就算你想......本皇如今伤势还未好全......」 这荒郊野外的,做这种事情成何体统! 「嗯?」 蓝宝褪下半个衣襟,将一只胳膊掏出来,鼓起自己大臂上不多的肌肉,怼到帝祸天急的语无伦次的嘴巴前,问道:「小黑,你还受着伤呢,多说话不好,你咬我的大臂吧!我大臂上的肉多!血厚!管饱!」 蓝宝一脸『献身』的坚定,郑重的点了点头,满脸写着严肃和认真。 没错, 这就是他讨好帝祸天的方式! 他都这么奉献自己的胳膊了,不管以后事态如何发展,但是小黑得先有一个好身体再说! 帝祸天:「......」 蓝宝不解:「小黑?」 你咋还不咬呢? 是他肉不香吗? 帝祸天嘴角抽搐,再抽搐,最后有些扭曲的面孔彻底归于平静。 是了,是他的过。 和这个蠢蛋待的太久,导致自己的脑迴路也直线下降。 蓝宝:「哎!」 就在蓝宝不解的时候,忽然右边的肩膀一痛。 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滚烫强势的怀抱里,他身体本能挣扎了一瞬,但是肩膀上的刺痛很快又归于麻木,他立刻放松肌肉,任由帝祸天抱着自己。 帝祸天一只手揽着蓝宝的腰,另一只手掌扣住少年下意识退缩的嵴背,微微轻拍安抚着,等到蓝宝安稳下来后,露出尖锐的牙齿,原本平滑的牙齿忽然变得尖锐,微微刺破少年莹润劲道的肩膀。 牙尖和皮肤一个小刺口处,立刻炸开一股浓郁的幽香。 帝祸天眼瞳腥红幽深几分,如同血河涌动,随即微微用力,两股潺潺香甜的热血,顺着口腔流进喉管。 「咕嘟......」 喉咙吞咽的声音响在蓝宝耳畔。 平时连听都听不到的声音,此刻如锣鼓似的在耳边迴响,还有帝祸天身上过于滚烫的温度和鼻息间的吐息。 蓝宝肩膀有些痒,下意识动弹了一下肩膀,立刻又被一道不容置疑的力道扣住腰身,整个人紧紧被帝祸天抱在怀中。 第303页 「别动......」沙哑的声音响起:「很快就好了......」 几乎是胸膛贴着胸膛,就连彼此心跳的震动都能感受到。 蓝宝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滚烫炎热的温泉里,嵴背和额前都渗出密密的汗,漆黑的髮丝粘在额前,有些唿吸不过来,少年鼻尖也渗出几颗晶莹的汗珠,面颊一片白里透红,张开嘴巴微微喘息着。 他小声道: 「小黑......我热......」 「你抱我太紧了......」 顺着喉咙间流进的血,仿佛将五脏六武都灼烧,身如燔灼。 帝祸天此刻也并不好受,蕴含仙脉的血如同来自高层次力量,顺着全身的经脉,进化着妖皇体内的杂质和紊乱的魔气。 还有体内埋伏的折魔咒,其实之前无情尊者推测只对了一半。 偶然间舔舐到蓝宝的血,确实对帝祸天体内的暗伤和折魔咒有压制的作用,毕竟是来则仙界高层次的仙血,可是蓝宝如今仙脉未觉醒,加之他是半仙半凡之体。 所以,只有压制的作用。 但是折魔咒依旧潜伏在帝祸天的魔丹深处。 如果他不调动魔气还好,但是之前在仙殿一触即发,为了震慑住无情尊者和仙殿那群人,帝祸天不仅强行调动了本源魔气,更是动用了自己极致的力量,不然光是无情尊者一个人,便能叫他镇压。 「嗯......」 暗哑的嗓音响起。 帝祸天的舌尖舔舐着蓝宝肩膀上一片通红的伤痕,舔舐去丝丝血珠,终于抬起头,问道:「疼吗?」 蓝宝仰起头,面颊被一缕柔软漆黑的髮丝擦拭而过,鼻息间除了帝祸天身上散不去的血腥味,还有一股霸道凛冽的烈香。 他脑袋晕乎了一瞬,目光还懵懵懂懂的样子,下意识摇头道:「不疼。」 少年明艷清俊的脸盘,此刻如同被煮沸了的螃蟹,红彤彤的,尤其是那片苹果肌居然有一丝香甜可口的意味,唇畔上有一道浅浅的牙印,是被他自己咬出的,一抹晶莹附在上面。 蓝宝无知无觉,问道:「小黑,你好了吗?」 虽然过程有些漫长,可是蓝宝觉得小黑好像也没吸他多少血,这么点够不够啊? 却不知近在咫尺之下,少年一张一合的唇里,柔软小巧的舌,明晃晃倒映在三只腥红的眸底。 帝祸天眸光暗沉一瞬,本能闪过一抹念头,不知道这舌舔舐起来,是否也是一般的清香,还是会更加香甜。 不可控制的喉结滚动,吞咽着不停分泌出的口水。 妖皇俊美邪肆的面孔在蓝宝眼中渐渐放大,尤其三只腥红狭长的血眸,妖冶又浓艷,仿佛会蛊惑人心的魔,蓝宝不只是热的,还是被这种浓烈的颜色冲击,大脑空白,晕乎乎的。 就任由对方这么接近。 不知道小黑想做什么。 就在两个人鼻尖对上鼻尖,唇瓣上都能感知到彼此有些急促的唿吸时。 忽然, 不远处响起一道柔媚惊讶的嗓音,噗嗤一笑道: 「哎呀~」 「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第121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一个小时之前。 仙殿之上, 风云际变,光芒大灿,山石具震。 半个长生界都感知到了这一场足以掀翻半片天的于波。 就在距离仙殿千里外一处空地。 以一道身穿青竹衫的儒雅男子为首,身后还有三个周身气势不俗的三人,目光穿透千里,极目遥望这场风波的中心。 正是来自魔界,追寻帝祸天的四大妖王。 女子娇俏如铃的声音,此刻却有些尖锐,难言底色的恐惧,道:「是帝祸天!妖皇陛下还活着,还活的好好得!他不是中了折魔咒吗?」 「怎么他娘的还这么能打!」 「连那长生界的无情都不是他的对手!」 「完了,完了,要是被他知道我们做的事情,我会生不如死!」 姬九早已换了一副新的皮囊。 面容如春花秋月,楚楚可怜,一双弯月眼底亮着淡淡的粉芒,穿着白色流云裙上绣着朵朵盛开的粉红牡丹花,从背影看是裊裊娉婷的温婉女子。 可只要对上她的双目,一片魅惑,仿佛有一处旖旎的温柔乡吸引着人,稍有不慎便令人心旌摇曳,防不设防。 但是这样的美人,此刻却声音尖细,双目泛白,两只手狰狞得抱着脑袋,原本完美的髮型被她抓得如同一个疯婆子,腰肢像陀螺一样疯狂摇晃,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你们为什么这么冷静!盘古!赤岩!还没死就给个准话啊!」 「难道恐惧的只有我一个吗?」 「到时候我们一个都逃不掉,一定会被帝祸天抽经剥皮、丢到九渊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啊啊啊啊——」 赤岩这次倒是穿了衣服,只着一件黑色的长裤,露出古铜色满身肌肉的胸膛,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 如火焰般的双目按捺着激动,观望这世间百年难遇的强者一战。 他被姬九吵到,不耐道: 「闭嘴,臭狐狸!吵死了!」 面容苍老阴刁的盘古,还有一头赤发浑身腱子肉的赤岩,此刻的心情当然都不轻松。 但是,他们比这个动不动就情绪上头的『疯婆子』姬九,还能沉的下气来思考。 第304页 盘古苍老干枯的嗓音,用一种气音从胸腔里发出,阴冷道:「冷静点,小九,折魔咒可没有那么好解,况且......」 姬九追问道:「况且什么!死老头子你快说啊!」 盘古深思片刻,干枯的嗓音沙沙道:「非是那帝祸天变得不讲理般强,而是那无情本就伤势未愈,比之前......弱了。」 盘古大蛇幽绿色的眼睛闪过一缕幽芒,却不再说下去。 「再弱能弱到哪里去!」 「难不成能比我们还弱?」 赤岩双目喷火,咬牙切齿道:「死女人!只有你是我们中最弱的,别捎带上我们!」 姬九双手叉腰,翻了一个白眼,不屑道:「雄性可笑的自尊心,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现在重要的是那帝祸天给跑了!他跑了!真是没用!」 「这长生界迟早要覆灭!」 「当然,这一切都要在竹公子的带领下,踏破长生界,指日可待,届时什么两界第一强者,天下间只有一个强者!」 姬九笑容谄媚,忽然被一个冰白色出尘的身影吸引了目光,眸光闪过一抹惊艷和兴趣,步态裊裊,扭着腰肢走到青竹衫男子的身后。 气若幽兰道:「竹公子,我看那仙殿殿主的皮囊可真是绝世罕见,到时候能不能......」 姬九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因她突然对上了一双毫无特色、毫无情绪的墨瞳。 姬九瞬间嵴背发寒,只觉得自己在这双毫无情绪的墨眸里,被凌迟千万遍,她用面部仅有的力气,拉扯出一个弧度,强颜欢笑道:「竹,公子,是小九,又说,说错了什么话吗?」 竹公子一向言笑晏晏的表情,此刻毫无情绪,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壳子,无端叫人寒颤恐惧。 「小九,一定是说错了话,我道,道歉。」姬九声音发飘发颤。 穿着青衫的竹公子,却没有再分给对方一个眼神,目光落在之前的地方后,忽然浑身炸开一股青色的光芒,直接将姬九的身子拍飞成原型。 粉色的九尾狐连反映的机会都没有,从高空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坑。 竹公子目光落在远处,面无表情淡淡道:「不自量力,你也配......」提到那个人的名讳! 墨瞳里倒映着一抹冰白色的身影。 因为他站在最前方,所以谁也没有看见那双墨瞳中,里面盛满了泰山压顶般令人喘不过气的情感,宛如潮水叫人窒息、淹没。 尤其是,看到那冰白色的身影躬身后面无表情吐出一口血,他嘴角也一抽,牙关咬紧,似在忍受巨大的痛楚。 竹公子背负的手瞬间捏紧成拳,轻微的颤抖,无声道了两个字: 「师尊......」 「快了,快了,再等等......徒儿。」 赤岩和盘古看着地上双眼翻白、还没蹦跶一会而又被打回原型的姬九,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既有警惕、也有习以为常。 竹公子,这应当也不是他的真名,魔界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只知道,这位自称竹公子的竹妖,于六百多年前,突然出现在魔界,凭藉实力和多智近妖的手段,步步登高,谋算人心,跻身魔界权利旋涡的核心。 游走于魔界各大势力,一己之力盘活半个魔界的势力,暗地里居然凑泊了不少不满现任妖皇的势力。 隐忍数年,就在半月前,就连如今的妖皇帝祸天都中了他的算计。 魔界如今的妖皇帝祸天,是凭藉一身强横实力、雷霆手段,稳坐妖皇之位三百年。 但是帝祸天这位妖皇说白了,就是横推魔界,根本不屑于所谓的利益交换、言语斡旋,他一个人强横专断惯了。 这在魔界信奉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很通用也很有效。 但也架不住一个心怀鬼胎、又多智近妖,别有心机的人算计。 如果说帝祸天如表里如一,焚烧殆尽一切的炎阳,那竹公子就是表里不一,暗中潜伏起来的诡月。 如今, 太阳坠落, 该明月高悬了。 「走,去人间界的结界入尘河。」 竹公子淡淡的音调,冷静又笃信,他终于露出一抹真心愉悦的笑容,徐徐道:「这次,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觐见妖皇陛下了。」 「为何是人间界?」赤岩抱臂,嘀咕了一句。 之前竹公子还说,帝祸天绝对不会去人间界,不会亲自打破自己定下的千年誓言,可是如今又十分笃定那帝祸天定会去人间界一样。 盘古掀起褶皱的眼皮,若有所思道:「竹公子心中自有谋算,既然说那帝祸天在入尘河,说不定有什么契机才是。」 赤岩面露沉思,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目光瞥见还窝在土堆里的臭狐狸,冷嗤一声,虚虚伸手一握,地上的姬九立刻如同挂件一般被人提熘在手里,还晃悠了几圈,幸灾乐祸地笑了。 「臭狐狸,叫你嘴再欠,这下本王的耳朵总算是安静了。」 一个小时后。 长生界和人间界之间,有一条银色如绸缎般波光粼粼的长河,名为入尘河。 顾名思义,所谓人间界便是凡尘界,入了人间界便是坠入凡尘。 据说在很早很早,不可考究的古史中,此方世界并没有什么屏障,也不分什么界限,人、妖、魔,各种诡异不可名状的存在,于这片大陆中共用一方世界。 第305页 不同的生命层次,和强弱等级,若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则和天道,期间的摩擦和生灵间的强弱等级,自然一分高下。 而毫无反抗能力的凡人,自然是其中最下等、最脆弱的存在,为其他存在所支配和奴隶。 据传,在人族最黑暗的歷史当中,一位人族的英雄应运而生。 这位无名的英雄,以凡人之身独自一人踏上了求道问天之旅,歷经刀山剑树地狱、火炕镬汤地狱,终于抵达世界彼岸,找寻到此方世界的天道,为人族谋求了一个生存的机会。 便是从地心中潺潺不断、数万年如一日流淌在人间界边缘的银色河流。 入尘河其中一个作用,就是不论任何三界生灵,若要淌过此河,踏入人间界,不论修士也罢,魔界生灵也好,都要褪去一身的强大实力,体内的灵丹或魔丹被压制。 起码在人间界中,彻底沦为一个凡人。 如此,便是纵你有无边法力,都只能做一个凡人,从根本上杜绝了以强杀弱,残害无辜凡人的可能。 「堂堂妖皇,如今也沦为蛇鼠之辈了吗?」 「居然只能逃亡人间界,苟延残喘。」 另一道低沉强势的声音响起。 一头红髮的赤岩双手抱臂,踏过一片火红的浪涛,赤脚落到浓密的草丛上,火红的双目落在对面,嘴角勾起跃跃欲试的弧度: 「但是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遁入人间界吗!」 席捲的火焰,顷刻间以他为圆心,三米内寸草不生,土地一片焦黑。 蓝宝从帝祸天怀中抬头,还不待看清对面的人,便先觉一股滔天的红色浪涛席捲肌肤,空气蒸腾着扭曲的波浪。 这股热量,不同于小黑身上浸透骨髓、逐渐融化灵魂般的热,而是一股爆炸般彻底将你吞没的热量。 就在蓝宝视线里,蔓延看一个火红色的火球,以为自己就要被吞没在爆炸中,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刻挡在他面前。 挥手间,冰凉阴冷的气息,瞬间与对面的火球撞击在一起。 帝祸天怒道:「你朝谁攻击呢,找、死!」 「碰——」 以雷霆镇压之力,将对方的攻势反弹到半空,炸开一片红色的烟花,然后是黑色滚滚的余烬,青天白日下,居然下起了密密匝匝的灰雪。 赤岩目光惊疑不定,后退了一步,方才虽然只是他的攻击试探,但是帝祸天的实力明显还有余力。 帝祸天眸光冰冷阴沉,黑袍随风波鼓动,墨发飞扬间一片肃杀,冷笑道:「勐兽独行,蝼蚁扎堆,一只小狮子,一条老蛇,一根竹子,也是难为你们强行凑泊在一起了。」 此话落后,众妖王神情警惕又严肃。 明明是第一个站出来,第一个说话的姬九,此刻气的面容扭曲,脸皮如枯树般褶皱,被双指掐出道道生深浅不一的阴影。 姬九心中疯狂尖叫:啊啊啊啊!还有一只小狐狸没说呢! 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不提她的吧? 好气哦但是不敢反驳! 第122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蓝宝!我先拦住他们,你便趁此机会速速过河!明白吗?」 帝祸天的身影宛如高山,挡在蓝宝面前,用着仅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许久没有听见身后有人回应,帝祸天以为这个小蠢蛋又开始一根筋,毕竟之前不论是妖兽潮、剑门长老的包围下,蓝宝畏不悍死,以凡人脆弱之躯挡在他身前。 直到现在……不! 帝祸天此后的漫长魔生中,他都不会忘记那一抹身影。 「听到本皇说的话了吗?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本皇叫你先......」 帝祸天皱眉回头望去,看到身后的情形后,半截话戛然而止,表情就跟吞了一个苍蝇一样,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只见, 衣衫有些松垮的蓝宝,不知道从哪里死死抱着一只丑不拉几,表情奇诡的大黄狗,撒丫子早已奔跑至数十米。 一遍气喘吁吁,一遍大声吼道:「小黑——」 「我一定不会拖累你的——」 「你专心拦住他们——」 「我这就过河等你——」 蓝宝跑的满脸通红,鼻尖上有几滴的汗珠,在太阳的光芒下格外晶莹,少年一遍挥舞着手,一遍朗声道。 帝祸天额角青筋疯狂跳动了几分,脸色阴沉不定,虽然让对方速速逃跑的人是自己,可是现在看到蓝宝跑的毫不犹豫,还格外主动,妖皇陛下的心情突然又阴沉下来。 咬牙吐出几个字:「小、混、蛋!」 跑的还挺积极的! 却不知,一只狰狞沙哑的嗓音响起,被蓝宝抱在臂膀里优哉游哉的天勾,兴致勃勃道: 【对!对!对!】 【快跑快跑!小蠢蛋!】 【这三眼兽刚喝了你的半仙之血,现在一个能打俩儿,不对!就是四个也不在话下!】 【你可千万别拖累他!赶快过了入尘河,进入凡间界再说,到时候有三界屏障间的规则桎梏,就算是天仙来了,都不能动用超乎凡人之力伤害你!】 经过仙殿一事后,蓝宝也知道这来歷不明的『大黄』,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如今情况危急,虽然不知哪里出现四只魔界生灵,但是他们明显和帝祸天有仇怨。 第306页 为了让小黑无后顾之忧的战斗,他得再跑快一点! 思及此,蓝宝迈着腿,又加速几分,逃命的速度还是很积极的。 帝祸天怒极反笑,但是这怒火只能朝着那些不自量力、不长颜色、还算计过他的人去。 只见『哄』的一声,黑色的魔气呈沖天之势,蔓延在帝祸天身后,宛如一个黑色的幕布,遮蔽天际。 盘古见帝祸天居然还有余力,释放如此充盈强大的魔气,面色阴暗不定,嘲哳的嗓音沉沉道: 「事已至此,各位若想活命,今日必须要镇压前任妖皇!」 「不然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我们了!」 语罢后, 一头墨绿色枯草般短髮的盘古,立刻化身为十几米长的大蛇,宛如灯笼亮着森绿色的蛇瞳,金色的竖线令人不寒而慄,吐着红色的分叉蛇信子,口中吐出一缕绿色的浓烟,但凡接触的花草,寸草不生,干枯枯萎。 赤岩也抱臂,沖天而起,目露灼热的战意:「用得着你说!能与魔界第一强者一战,我等这个机会已经有五百年了!」 红色的魔狮身后,立刻聚集数道红色的漩涡,压缩成一团一团火球,蓄势待发。 一旁原本想着观望的姬九,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心底对帝祸天还有深深的恐惧,毕竟对方纵横魔界将近千年,残留的威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姬九看向一直面带微笑,负手而立,深情轻松的青衫公子,心底一个寒颤。 得罪了帝祸天至多是一个死,可若是这一位那可是生不如死。 姬九不再犹豫,白裙身后立刻长出一条条有着诡异纹路的狐狸尾巴,拍击在地上,大地立刻裂开数道裂纹,深不见底。 「帝祸天!你尊于妖皇之位的时间,该到头了!」 帝祸天冷冷地笑了,但是却并不看朝他攻击过来的几人,反而看向最后方作壁上观的青衫公子,腥红的眸光一片冷寒和无情杀意。 「小竹子,到了如今,他们都巴不得镇压本皇,你倒是能忍的住?」 帝祸天只是平日里懒得费尽心机,崇尚强大的实力决定一切,但是他又不是真的蠢。 只要稍稍梳理一下思路,便知道这背后是谁再做手脚,就凭那几个瞻前顾后的老蛇、头脑简单的狮子还有卖弄风骚的臭狐狸? 量帝祸天给他们借十个胆子,也不敢算计他妖皇陛下! 这背后一定还有个心思叵测,游说他们的主推手。 「你可知再次出现在本皇面前,是什么下场。」 帝祸天腥红的眸光灼灼,不大的声音,称得上是心平气和。 可其他三位侍奉妖皇将近百年的妖王,哪里不明白,帝祸天若是发狂发怒还好,如此这般淡定平静,才是宣判了死刑。 今日,两方必须要有一方死了! 才能一战断怨,恩怨尽了! 竹公子面带温和的笑容,如郢中白雪,浊世清人,温声道:「不愧是纵横魔界近千年的强者帝祸天,更是能与我......长生界无情尊者直撄锋芒。」 「但所谓名头第一的强者,便是三界也只需一人足以。」 竹公子标准到弧度都被测量好的笑容,此刻眸光有了温度,脑海中想起一抹宛如高山之巅的白色背影,总算有了几分真心。 姬九理所当然以为竹公子说的是自己,立刻应声附和道: 「没错,帝祸天你尊于魔界妖皇之位,却畏手畏脚,还与长生界的人达成什么劳什子的千年盟约,自仙路断绝以来,三界灵气皆日益稀薄,遑论我魔界生灵在长生界的压迫下,更是寸步难行,你不带领我们一举踏平两界,居然还遵守着可笑的千年盟约!」 「你根本就不配为魔界之皇!」 帝祸天原本望向竹公子的目光,看向这只蹦跶得格外欢快的臭狐狸,似笑非笑的表情叫姬九差点膝盖一软,从半空中跪下。 姬九往竹公子身后躲了躲,强撑着表情,尖着嗓音,一边瞥着身前竹公子的表情,一边义正言辞下了结论道: 「如今世道不古,前途渺茫,我们只有在竹公子的带领下,才能为魔界谋求一条出路!」 虽然,之前帝祸天口口声声说要踏平长生界和魔界,可是数千年来两界都以千刃魔崖屏障,在魔兽森林中交战,而以帝祸天和无情尊者一战为标志。 根本上将伤亡减少到了最少,因为在两界的默认规则下,他们二人中谁落败,便是哪一界输了。 但现在魔界更多的魔修,已经不再满足于两界纷踏,战事焦灼,胜利遥遥无期,他们更多的人将目光转而投向了人间界! 许多魔界的势力,早在几百年前就想要先打通人间界的屏障,跨越入尘河,若是仙路未断绝之前,他们也许根本不会搭理人间界的蝼蚁。 可是千年来,灵气和魔气稀薄到如此境地,即使灵气本就稀薄的人间界,也是有利可图的。 更别提魔界生灵本就以魔气修炼,手段阴毒,本就是邪修的魔界生灵,早就想要将人间界化为一片炼狱,造就一个专门为魔界提供黑暗力量和一切至暗情绪的炼魂场,用来强大自身的力量。 届时,踏平长生界,指日可待。 帝祸天脸色阴沉如水,目光灼灼间一片腥红的威压和杀意,叫人只想俯首称臣。 第307页 魔界生灵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但这么做不过是釜底抽薪,自绝生路。 所谓三足鼎立,说的就是魔界、长生界、还有人间界。 早在不知年月的古史中,这方世界应运而生,三界互为制约和守望,缺一不可,这便是这方世界定下的契机和规则。 不然,千年前,所谓仙人之怒,当真就这么简单吗? 要知所谓仙人与天地同寿,以天地为本源,而下界的生灵于他们而言,不过一芥子而已,便是挥挥手,顷刻间便可覆灭。 还不是因为此界本来就有的生机,为自己谋求了千年的时间。 帝祸天三只眸大灿,双手附着上赤红如莲的火苗,攥紧成拳,冷冷道:「一群目光短浅,凑波扎堆的蠢货!你们想自绝死路,本皇这就成全你们!」 竹公子笑容不变,抬起一只手挥了挥。 随后,两方立刻交战在了一起。 身后火浪滔天,轰鸣声不断,漫天的尘埃和硝烟宛如乌云压顶,阴影逐渐逼近一道不停奔跑的身影。 天地间传来的震动,叫大地都翻了翻,蓝宝脚步趔趄,抱着怀里的大黄狗在地上翻滚两圈,余光瞥见身后交战的余波,心有余悸回道: 「大黄!还好我听你的话跑的快,不然早就被烧成灰了。」 「小黑能不能打得过他们啊?」 「不会有事吗?」 蓝宝目露瞬间的犹豫,怀里的大黄狗立刻气势汹汹叫了几声:「汪汪汪!」 【蠢宝!】 【你有没有搞错,没看出来那些人是冲着那三只眼来的吗?你去凑什么热闹,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个隐患!】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漏了,到时候整个三界保准跟看了唐僧肉一样追着你!】 【真是的,担心别人之前,还是先想想自己的死活吧!】 蓝宝哦了一声,一只腿已经淌过了如九天银河般闪闪发光的入尘河。 他也知道自己帮上不上什么忙,但是现在不能成为小黑得累赘,免得对方战斗还要分心照顾自己。 突然问道:「唐僧肉是什么?」 天勾舔着爪子,没好气道:「就是吃了你就能得道成仙的意思。」 蓝宝若有所思,表情是少见得深沉,眸光中不知道在深思什么。 『哄——』的一声。 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蓝宝下意识回头看去,瞳孔一缩,大惊道:「小黑——」 只见原本该凌空战斗的帝祸天,此刻浑身浴血,髮丝凌乱,维持不住原形,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握拳压地,半跪在地上,十分狼狈。 情况实在是不太好。 天边宛如庞然大物的三只魔兽,此刻呈现包围之势,气势汹汹就要朝地上的妖皇袭击去,皆是目光激动,面露得逞。 「帝祸天!你的时代将要逝去,魔界新的歷史就要到来了!」 「折魔咒果然名不虚传,便是堪比真仙境的妖皇,都化解不得!」 「就是现在,杀了他!」 蓝宝心如燔灼,又急又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的嗓音,毫无由来地响在蓝宝的身后:「怎么,你很担心他?」 蓝宝瞬间嵴背发寒,勐地回头,对上了一双毫无特色的面孔和墨瞳,对方脸上挂着笑容,可是眼底却有一种万物于我无物的淡漠和空洞感。 这种感觉, 和无情尊者有些像。 蓝宝下意识呢喃问道:「你、是、谁?」 第123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你知道折魔咒最开始其实并不叫这个名字吗?」 竹公子的声音轻飘飘传入帝祸天的耳中。 面前三个妖皇的攻击,一触即发,半空中蒸腾着剧烈的罡风,如滚烫的火星,灼烧人的皮肤生疼。 帝祸天脚踏大地,沖天而飞,正面迎上攻击,无所畏惧道:「本皇管它叫什么名字!不过是小人行径,区区阴毒手段而已!」 妖皇调动体内的魔气,魔丹以最高速度旋转着,蓝宝体内的半仙之体,此刻宛如一个火炉在帝祸天体内熊熊燃烧。 因为有过第一次吸食的经验,这一次帝祸天将这股顺着体内流淌的鲜血,吸收得更加快速。 一边运行魔力,体内的半仙之血宛如永不熄灭的薪火,点燃他体内原本空虚的魔气。 帝祸天甚至比方才和无情之战,更加强大。 手中莲火顷刻间爆炸开来,将那三个妖王的攻击,抬手间便灰飞烟灭。 以赤岩为首,皆是后退好几步,眸中惊疑不定。 他们早就知晓妖皇的强大,可是没想到在中了折魔咒的情况,又与无情一战,居然也没有丝毫的可趁之机。 帝祸天神情轻蔑,气势嚣张道:「本皇真是快将你们忘记了,若非你们自己找上门来,本来还能多活几天!」 帝祸天抬手做势,手中火莲熊熊燃烧,莲花朵朵在身后绽开,顷刻间染红了半片天空,眸中一凛,右手微抬,指向对面三只庞然大物的妖王。 他冷冷道: 「既如此,你们也不用回魔界了!」 「叛皇之辈,罪不容赦,便赐你们以火莲洗净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帝祸天桀骜的声音声如洪钟,将人的灵魂引起震颤。 第308页 话落后,无数莲花瞬间聚集在一起,将对面三只妖王包围,一朵朵莲花的花瓣似有生命一般,如同一个无法挣脱的囚笼,将那三只妖王瞬间淹没。 尖锐的嘶吼声传来。 「啊啊啊啊——」 「烧死我了——」 「烫!好烫!」 「我的皮啊啊啊——」 姬九叫的最疯狂,一朵朵火苗从她原本光滑的皮毛上灼烧开来,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越挣扎越燃烧。 赤岩和盘古的兽形也在莲花的包围下,用身体疯狂的撞击莲花花瓣组成的囚笼,传来轰天的巨响。 可是那莲花的花瓣却如同这世间最坚硬的壁垒,根本就撞击不开。 火莲组成的火焰幕布下,三道狰狞的黑色身影,疯狂的上蹿下跳,然后越来越渺小,在悽厉的声音中,化为灰烬。 真的就如帝祸天所言,连灵魂都不剩下。 「好了,就剩下你了。」 帝祸天下巴微抬起,看都没看那三道在自己本命火种中燃烧殆尽的妖王,三只猩红的眸光如同抵地狱里索命的阎王,下一秒就落在青衫公子的身上。 漠视又桀骜的目光,让人知道他的杀意是一种居高临下、高高在上降落的天罚。 帝祸天冷笑道:「可笑这三只蠢货为你冲锋陷阵,你说本皇该赐你什么死法呢?」 这句话就表明了,妖皇陛下绝对没有什么宽宏大量,给这位居心叵测,背后算计他的幕后主使者一个痛快的死法。 起码,绝对不会如同方才那三只妖王一样的死法。 那死的太轻松了。 竹公子看都没看天空中的灰烬,眸中丝毫不为那三只妖王悲痛,淡淡道:「妖皇陛下误会了,那三只妖王本来就是送给你杀的。」 帝祸天眸光一凝,隐隐察觉了什么不对劲,沉声问道:「你搞什么鬼。」 即使这般境地,竹公子依旧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说着自己的话题,让人不仅怀疑他脑子是不是被吓晕了。 不然怎么还一个劲儿的提起自己算计过妖皇的事情。 竹公子一步一步凌空行走,每说一句话,便朝帝祸天走进半分: 「折魔咒,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字......」 「仙人怨,这才是它真正的名字!」 竹公子墨眸温润,面带笑容徐徐道: 「据说千年前那位被心爱之人算计,凌迟惨死的仙子,死后的神魂滋生出了无边的怨气和仇恨,仙人之怨,便是千年都难以消散。」 「便是时隔千年,一缕随风消散的怨气,若是在体内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呢?」 帝祸天三只眼睛微微眯起,他可不认为竹公子是在自己找死。 可是事到如今,体内的折魔咒,方才也早就被蓝宝体内的几滴鲜血所压制,龟缩在魔丹最深处,却是有些棘手,但是并不代表帝祸天就惧了! 「折魔咒也好,仙人怨也罢,你觉得是这咒的速度更快,还是本皇的火莲烧得更快!」 帝祸天眸光余光微微看向某个正在淌河淌到一半的人,心中已经不准备和对方扯皮,霸气道: 「本皇懒得再听你的废话,今日,你必死无疑!」 没错! 不管这身份成迷的谜语人在打什么主意,帝祸天都不准备留他活命! 因为妖皇千年的征战生涯,某种来自于本能的危机,叫他心生不安。 看着帝祸天重新凝聚本命火莲,竹公子忽然笑了,这温润随和的笑容第一次充满了诡诈和等待已久的笃定。 竹公子嘴角裂开诡异的弧度,黑眸闪过幽暗的光,一字一句道:「帝祸天,这一次,你必死无疑了。」 帝祸天三只猩红的眸子泛着冷光,眸光大灿,咬牙道:「大言不惭!找死!」 身后巨大的火莲花熊熊燃烧,眼看就要彻底将对面的竹公子焚烧。 可是竹公子居然不闪不避,面带笑容,看着火光将自己吞没,墨发在火星的附着下,寸寸化灰。 忽然, 帝祸天感觉到体内原本充盈的魔气,此刻却瞬间反噬自身,沿着他运行魔气的经脉,虫蚁蚀骨的痛楚,一下子叫他面色发白,冷汗涟涟。 尤其和魔魂烙印的本命火莲,此刻突然反噬自身,原本是攻击向敌人的火莲,此刻仿佛连自己的操控者都认错了。 直接将帝祸天吞没,熊熊燃烧。 帝祸天万法不侵的,用魔界魔蛛吐出的最坚硬的丝制作而成的黑袍,被灼烧了好几个窟窿,整个人化为一个火球,砸在地上,掀起一片烟雾。 四周的草木,也被他身上附着的火莲,烧露出了草根。 「仙人之怨,万年不散,果然名不虚传。」 竹公子也悠闲的踏步在草坪上,看着一身狼狈的妖皇,却没什么自傲自得的样子,依旧风轻云淡般谈笑道: 「真是可惜了,一代强者却连真正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便要就此陨落,但是谁叫你挡他的路了呢?」 竹公子摇摇头,眸中思索,一步一句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听说千年前名差点就羽华登仙的修士,最后是发现了那名仙子的腹中仙胎,才彻底入了疯魔,可这不是有些奇怪吗?」 「那名一心登仙的修士,专心修炼无情之道,心中除了大道,又怎么轻易道心破碎?」 第309页 「修士欺骗了那名仙子的心意,骗取了仙子的仙身,剜了仙子的心,放干了仙子的血,取了仙子的神髓,为何在看到了腹中还未成形的仙胎,便入了魔?」 「难不成他心软了?呵呵!」 竹公子摇头失笑,自问自答道: 「不对!这不对!太奇怪了,也太可笑了!」 「我若是那名修士,成仙近在咫尺,别说什么仙子,仙胎,为了心中日夜所念,日思夜想的渴望,这些都算得了什么?」 「所以我觉得,千年前那名修士一定没有疯魔,更没有心软,而他之所以失败了,实乃低估了仙人和修士之间的距离。」 「仙人之怒,仙人之怨,岂是他一介假仙境所能抵抗的,便是他准备完全又如何?」 竹公子面庞柔和温润,却笑意渗人道: 「所以在下觉得,非是那名修士心软了,而是那名仙子最后的怒火,彻底将修士的登仙之路断绝罢了,而那仙灵胎便是还未觉醒,也非一介修士之力可封印的。」 「所以,为了保护那腹中还未觉醒的仙灵胎,仙子不惜放弃回仙界的路,用最后的仙气将仙灵胎封印,否则仙殿又怎么会找寻千年未果呢?」 帝祸天忍者浑身的剧痛,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嘴角渗出一缕黑血,五脏六腑都在灼烧,咬牙道: 「你究竟是何人?」 「连仙殿隐秘不传的事都知道。」 难道是仙殿安插在魔界的耳目? 就连帝祸天自己,虽然曾经数次去过仙遗之坟前去探索,找寻仙路断绝的真相,已有些大致轮廓的猜测。 可也是之前从无情尊者口中得知具体的细节,而且有待考证。 但是面前这个原身不过是魔界一株墨竹,自称『竹公子』的人,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仙人怨,仙殿修士,仙灵胎...... 对方连这个都一清二楚,难道...... 帝祸天心中一震,立刻看向身后的入尘河那抹一无所知的身影,心道不好。 对方连这些都一清二楚,那蓝宝的身份? 就在帝祸天忍着浑身的剧痛,想要朝对面赶去的时候,面前原本闲庭信步的竹公子声音淡淡道:「晚了。」 「拦住他!」 随着竹公子一声轻呵。 地上黑雾瀰漫,原本该被火莲焚烧殆尽的三只妖王,此刻凭空出现在帝祸天面前,正好呈现包围之势,阻碍了他的去路。 地面四散着三根亮着幽绿光芒的翠竹。 姬九一边挥舞空气中的粉尘,一边魅声抱怨道: 「真是的,既然要用翠竹做傀儡,我的表情哪里有这么狰狞啊,还活活将人烧成灰,一点而也不美观。」 盘古沙哑粗噶的声音响起道:「这仙人怨果然名不虚传,还是竹公子的手段更盛一筹!」 赤岩抱臂,红髮飞舞,浑身战意蓬勃道:「本王说本该在魔兽森林就就了结这帝祸天的性命,」 原来都是障眼法! 帝祸天单膝撑地,见此眸光一沉。 可哪怕浑身都被烈火焚烧,五脏六腑犹如蚀骨的痛楚蔓延,他浑身附着熊熊燃烧的火莲,邪肆倨傲的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直到, 面前的竹公子忽然转瞬间出现到蓝宝的身后,帝祸天目眦欲裂间,意识到什么,怒道: 「楚长留——」 「你敢——」 第124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没入膝盖的入尘河水,冰冰凉凉的,不是那种刺骨的冰,反而叫人通体舒适。 蓝宝在河水中跋涉,荡漾起阵阵涟漪和远去的波痕,银色的河水闪着粼粼波光,在太阳的照耀下,如同金粉金沙。 但是现在, 蓝宝没有心情去注意自己脚下的河流。 因为嵴背后的冰冷,那股突然出现一个人的毛骨悚然,都叫他的心脏如同冻僵的湖泊,不敢有丝毫的波动。 就连恐惧都被凝固住在这一秒。 「你、是、谁?」 当蓝宝扭头,对上一双古井无波又格外淡漠深沉的墨眸,下意识开口问道。 诡异的是他居然觉得这人的眸光,有股熟悉的感觉。 自己应当从未见过这人,却有种似曾相识。 这种目空一切,淡漠超脱的目光,蓝宝只在一人身上见过,那就是无情尊者。 一个目光之间, 就在蓝宝观察对方的时候,竹公子明显也在观察蓝宝,气氛诡异胶着。 竹公子打量面前神情还有些稚嫩和天真的少年,尤其是一双剔透如琉璃般清澈的杏仁瞳,嗓音温润,如同世家公子在念诗,道: 「眼如秋水神,骨有玉雕魂,该说不愧是天生仙灵胎吗,怪不得就连师尊也心软了......」 「居然放任你多活这些年。」 蓝宝不明所以,还在思索对方话中之意,突然胸口一痛,撕裂般的刺痛穿透胸骨,一双手直接成爪穿透了他的胸膛。 上一秒还在念着诗的竹公子,下一秒便直接掏心取骨。 竹公子眸中突然萌生森然的杀意和决绝,嘴角挂着笑,脸庞飞溅几滴金色的血,冷冷道:「但是无妨,师尊下不了的手,我身为大弟子自当为师分忧......」 什么师尊? 什么大弟子? 蓝宝瞳孔瞬间睁大,居然一瞬间忽视了胸口的痛楚,艰难道:「什、么?」 第310页 竹公子五指用力一攥,蓝宝勐地喷出一口半是金色半是鲜红的血雾,璀璨的金光,比九天高悬的耀阳还要夺目和纯粹。 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怒吼: 「楚长留——」 「你敢动他——」 耳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还有一道温润却刺骨的声音。 蓝宝只见,面前充满书香气的公子一只手穿透自己的胸膛,一字一句道:「小师弟,实在抱歉啊,第一次见面,身为大师兄却没什么见面礼给你。」 「但是我想,你应该也没机会收到了。」 大师兄? 小师弟? 楚长留不是已经…… 蓝宝震惊得瞳孔不停颤动,死死盯着面前挂着『歉意』的温润公子,脑子里还来不及处理这句话的深意。 忽然胸口一痛, 好像一整颗心脏都被人掏了出来。 铺天盖地的金色蔓延他的世界,视线在金光和鲜红中,归于一片虚无和黑暗。 渐渐淡去的画面里,他的目光略过竹公子,下意识落在对面一道浑身火焰的身影,还有有三只目眦欲裂的三只血瞳,通红得能滴下血来。 里面疯狂搅动的情绪和感情,叫蓝宝有些唿吸不上来,眸中窒息般的痛楚和尸山血海、不死不休的杀意,让人胆寒。 「不——」 就这么铭刻在蓝宝的脑海最深处,颇有一种死了也忘不了的感觉。 视线归于黑暗的时候,蓝宝下意识想着: 早知道,方才就要小黑吃掉他好了。 原来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猝不及防。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具被金色鲜血染红、早已失去生息的尸体,「扑通」一声,沉入银光闪闪的入尘河中。 将原本银色的河水,彻底染成了金色,那些金色的血液,顺着河流所流经的沿岸。 河畔上的枯草和植被,瞬间像被点燃了生命力一般,长势旺盛,簌簌抖动着枝叶,看起来即像是在狂欢,又像是在疯狂的悲痛。 因为少年的脱力,也落入河水里的天勾,此刻疯狂尖叫,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过这种情况。 【搞什么鬼啊啊啊!】 【《问师》这本书里的反派不是无情师尊吗?】 【半路冒出来一只丑不拉几的三眼煤球就算了,怎么连本该神魂俱灭,睡得天昏地暗的大徒弟也冒出来了——】 【你们修士不修仙,跑去学什么掏心掏肺的九阴白骨抓嗷嗷!】 【剧情线现在是撒丫子狂奔超速八百里了啊啊啊!】 【我呸!本大爷是不是看了一本假书!】 天勾气的两只蒲扇般的耳朵都炸起来了,只见河对岸忽然爆炸开一股强烈的波动,天地雷霆闪烁,地上业火灼灼。 一头墨发随风凌乱飞散,黑袍翻滚,浑身浴火的帝祸天,周身蔓延开来一股崩天裂地的气势,三只赤红的眸,顺着冷白的面颊,划过三道血线。 宛如地狱里的恶鬼,祸天祸天,祸天灭地。 帝祸天此刻是真的无所顾忌了,略微沙哑和充满死志的嗓音,宛如从肺腑艰难挤出道: 「你们,想好怎么死了吗?」 旋即,他又疯魔的笑了。 目光空洞又有一股平静的杀意,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疯狂前的平静,更叫人心脏狂跳。 他摇头,低低地笑了: 「不不不......死了太便宜你们了,太便宜你们!」 浑身煞气的妖皇,燃烧生命本源的魔气,叫竹公子此刻都沉了脸色。 他不是没想到帝祸天会有搏命一击,但是没有想到对方在折魔咒的影响下,还能这么不顾一切。 他这是死都要拉着他们陪葬! 为什么? 竹公子凭藉对妖皇的观察,原本深觉帝祸天能从毫无天赋,族群厌弃的地级祸妖,一路成长至今,以为他是一个会审时度势,粗中有细,善于隐忍的绝色。 但是,如今却这么疯狂和孤注一掷。 为什么? 竹公子在脑海中疯狂思索,又一次扪心自问这个问题。 忽然, 脱离身体的通体金色的心脏,便是离开了蓝宝的身体,依旧跳动着,有着强大的生命气息,在竹公子的手心跳动了一瞬。 「咚——」 心脏的跳动,就像远古传来的钟声。 响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连灵魂都激盪了一瞬。 就在此时, 帝祸天浑身浓郁的黑气颤动,眨眼间瞬移到了竹公子面前,一把夺过那颗氤氲着金光和琉璃般的光彩的心脏,直接一口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竹公子被这股浓郁的魔气拍飞,差点也疯了,绷不住脸上总是温润浅浅的笑,嗓音嘶吼道: 「帝祸天我去你妈的!」 「你疯了!」 「这颗心脏可是打通仙界的唯一媒介!」 「古史记载,成仙灵胎的骨肉将化为登仙阶,胎心将成为打开仙界大门的钥匙,神骨和神髓将化做永垂不朽的通道!」 「就算如今成仙灵胎还未沉睡,只有半仙之体,但只要有这颗仙灵之心和堪比真仙境界的强者加以催动,不是没有机会扣响仙界的大门和通道!」 「帝祸天!你冷静一点!届时仙界的大门打开,你这等强者不是没有机会上升仙界!」 第311页 「如果你愿意交出仙灵胎心,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化解仙人咒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 竹公子心脏狂跳,疯狂说着解决办法。 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三百年! 一切都是为了师尊心中的夙愿,为此他可以忍受与无情师尊的对面不相识,深入魔界的孤独。 可是现在他隐忍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叫他如何不绝望和恐惧? 「够了。」 吞下仙灵胎心的帝祸天,浑身瀰漫浓郁的魔气,转眼间便变成了遮蔽半片天的三眼魔兽原型,淡淡道。 黑色的兽爪,小心翼翼捞起河里浑身金色鲜血的蓝宝,面无表情将这早已断绝生机,浑身软绵的尸体也一把塞进嘴巴里,扬起脖子。 传来「咕嘟」一声。 竹公子怒急攻心,气息不稳也喷出一大口血,嘶吼道:「帝祸天!」 「我与你势不两立——」 然而, 半空中的妖皇陛下,只孤高临下看着一条染成金色、潺潺流淌的河流。 带有回音和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却说着令整儿世界震颤的话: 「你们便去给他陪葬吧,不......」 「既然此界都容不下他的存在,便让此界消失又何妨。」 黑色的祸妖身上,忽然爆发出黑雾,还有淡淡的金色光芒。 正如之前蓝宝所言,帝祸天真的吃了他。 但是却不是为了成仙。 而是燃烧本源,与蓝宝的骨血融为一体,爆发出了堪比真仙的力量,足以毁灭这片天地。 也许, 这方世界都将彻底湮灭在这片古史里。 天勾一边调动体内的逆转食时光的能量,一边骂骂咧咧道: 【疯了疯了疯了!】 【快给本大爷重启啊啊啊——】 【不就是一本破书里面的世界,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疯批!】 黝黑精光的黑豆眼睛,忽然亮起无机质的蓝色光芒,冰冷的机械音传来: 【滴!滴滴滴!】 【检测到观测目标vvvvip资深舔狗00005号用户蓝宝(备註:二维世界《问师》)死亡,本次观测时间结束!】 【现重启观测任务......滴滴滴,第二阶段观测开始!】 【尊敬的资深舔狗用户00005号蓝宝您好!很高兴与您的第四段旅程,您的服务小狗狗天勾十分期待与您同行!】 【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 【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共同谱写「舔狗崛起的完美人生」吧!】 第125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沙......」 一片黑暗和虚无中, 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蓝宝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但是自己的意识确实存在着。 只记得很久很久,从一开始的恐慌无措中间经歷过焦躁和恐惧,然后归于一片平静。 就这样吧,久远到以为自己会一直在黑暗中度过。 直到上方,传来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很细微、很微不足道。 「沙沙......」 突然有了声音,这个虚无和黑暗的世界里,不再是自己一个人。 蓝宝平静到有些死寂的心情,忽然激动起来。 有人吗!? 他无法发出声音!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总感觉自己在土里埋了很久很久,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自己都死了还有意识啊啊啊? 「沙沙沙!」 也许是感受到蓝宝激盪的心情,上方的声音忽然剧烈起来。 蓝宝也随之心情忐忑,他朝上方「看去」。 准确的说不能用之为看。 因为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一片黑暗中,还能感知周围的情形,更像是一种感受,将精神扩散开来,感知四周万物的存在。 但是这种感知很有限度,仅限一米的范围内。 所以蓝宝感觉自己在黑暗中,不知度过了几个春秋,又或者几个世纪那么久远。 毕竟,一个人在黑暗中清醒着,总是有些不知春秋和岁月,今夕是何夕。 「刷——」 就在蓝宝心思万千之际,突然浑身感受到一股暖洋洋的光束,原本黑暗的世界顿时变得一片朦胧的金色。 这是太阳吗? 就在接触到金色的光束那剎那,蓝宝顿时感觉原本冰冷、僵硬就像被人冰冻住的「身体」,立刻活了过来,被光束照耀过的「身体」甦醒了! 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就像原本壅塞的冰河开始流动,冰冷的血液开始顺着身体每一条经脉流淌,舒爽得他直想伸一个懒腰! 蓝宝这么想着,也立刻这么做了。 就像一个原本被关在一个人房间里的熊孩子,此刻立刻从昏暗的房间里冲出来,撒丫子沖向四周,惬意痛快的「奔跑」。 「喵呜——」 就在蓝宝从黑暗中「破土而出」之际,痛快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就听到一道尖锐到恐惧的尖锐嗓音。 「嗯?」 蓝宝一惊,旋即激动起来,洒脱的脚步立刻向声音的源头跑去,并且第一时间释放自己的精神力感知。 「活物!太好了!」 不管是什么物种,总归不再是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只要是个活的动物,蓝宝已经不在乎是不是人了! 第312页 蓝宝激动得朝前跑去,一度即将见到活物的激动,让他忽略了一个关键的信息点。 那就是他一会儿上天,一会儿下地,貌似他自己没有...... 腿!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随着蓝宝的接近,而且方才接触到一缕阳光后,体内某种禁制似乎被冲破,他现在能感知的范围,直接扩大了十倍不止。 他能「看到」十米开外的事物! 只见一颗十人合抱的大树后面,有一片抖动不停的草垛,蓝宝的精神力可以直接穿过大树和密密匝匝的草木,直接锁定一个小小的身影。 草丛后那一只猫仔大小的身影,似乎感知到了窥探,浑身紧绷着四处逃窜,看起来格外恐惧和谨慎。 但是它一条腿似乎有些不方便,所以逃窜的身姿看起来很是狼狈、可怜。 蓝宝再次确认了真的是活的动物,立刻激动的窜飞出去,「别跑啊!陪我说说话嘛,我一个人都快闷死了!」 不论那到身影如何狡猾、矫健地规避,在蓝宝作弊一般精神力的捕捉下,这一场「捉迷藏」游戏很快就结束了。 眨眼间,蓝宝便气势汹汹地从天而降,一屁股做在了那到逃窜的「小猫仔」身上,宛如一座五指山,泰山压顶。 蓝宝毫不客气,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和骄傲:「哈哈哈!被我抓到你了吧!」 而在被压迫的那一方,浑身立刻挣扎起来,黑色的毛髮根根耸立,两只爪子不停抓着地面,尖锐的爪子在泥土上划出道道抓痕,密密麻麻,入土三分。 「喵呜呜呜——」 被蓝宝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小猫崽」发出尖锐,不绝于耳的嘶叫,听起来格外悽厉。 这尖锐悽厉的嗓音,叫旁人看了,以为蓝宝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蓝宝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这股噪音阵得一抽一抽,耳边嗡鸣阵阵,他有些委屈有些苦恼地抬起自己的「屁股」,不情不愿道: 「好嘛好嘛,你不要生气了嘛!」 「我只是不想你逃跑,我现在从你身上起开,你一定不要逃跑哦!」 「我不想再一个人待着了,你陪陪我嘛,哪怕你不回说话,好歹是个小猫咪啊,小猫咪多可爱啊!」 蓝宝试探性的挪了挪屁股,就见身下的「小猫仔」似乎松了一口气。 可是它下一秒就蓄势待发,准备逃跑,然而还没跑几米,「小猫仔」前爪一个趔趄,整个身子都朝一旁栽倒,宛如风中柳絮。 哪怕在这种情况下,它还是不屈不挠的朝前匍匐前行,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看样子,是觉得身后有什么可怖的存在一样。 蓝宝:「......」 蓝宝立刻担忧飘上前,这才看到「小猫崽」的正脸,当对上那三只血红的眼睛时,他浑身一颤,脱口而出道: 「小黑!?」 说完后,蓝宝又疑惑起来,有些不确定。 这三只腥红欲滴的眼睛,确实是小黑的标志,可是原来小黑的眼睛,有这么...... 蠢萌和弱小的吗? 黑色的四角兽,此刻瞪着三只圆熘熘的红色血眸,趴在地上,拼命直起身子,又无力跌落,警惕又震惊的看着面前金光闪闪的...... 奇葩莲花! 可见,他们双方都在为对方的真面目感到震惊。 嗯,就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不大的深坑。 这朵儿飘在空中金光闪闪的奇葩莲花,也就是现在蓝宝的「身体」,就是这只黑色的三眼祸妖,方才手贱刨出来的。 黑色的小祸妖,此刻也心底大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胖的莲花精! 一屁股差点坐得他断气! 魔界里的生灵都修炼得这么奇葩了吗? 一朵儿莲花,不去在淤泥池里修炼,跑到两界交界处的地下来睡觉! 睡觉就睡觉,还亮着什么金光! 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因为一时好奇,把这朵儿胖莲给刨出来,原本以为是什么大补的天材地宝,结果是一朵儿胖嘟嘟的莲花精! 该死的! 可惜自己现在身受重伤,不然一朵儿胖莲,岂会将他压于身下欺负他! 就在蓝宝震惊的时候,看起来格外稚嫩还没有以后霸气的小黑,已经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蓝宝连忙追赶到对方的身后:「小黑!你去哪里啊?」 蓝宝如今对自己的情况,还有现状都一无所知,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活物,不管是不是小黑,先跟着对方再说! 前方一瘸一拐的三眼祸妖,脚步一顿,终于露出一股兇狠和阴鸷的目光,圆熘熘的三只血眸,依稀可见妖皇之风。 可是在判断身后那朵儿胖莲花精,没有恶意和杀气,似乎只是在跟着他后,小祸妖便以不变应万变。 既然甩脱不开,如今自己身受重伤也不是那朵儿胖莲的对手,暂且看对方有什么心思和诡计。 于是,一只一瘸一拐的小祸妖,和一朵儿金灿灿的胖莲花,就这么一前一后的漫步在这座巨大到无边无际的密林里面。 「轰隆隆——」 好景不长,没走多久后,天际便响起一道轰隆的雷鸣,半片天空都雷电交加,蓝色的闪电像是一场天罚。 猝不及防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落在人身上宛如石子一样,砸得人生疼生疼的。 第313页 从天而落的雨珠,瞬间将一个黑色的身影淋成落汤鸡,黑色柔软的皮毛湿漉漉粘在皮骨上,没有了蓬松的皮毛,这只小祸妖看起来更小,更瘦了。 瘦得骨架都能清晰看见,数清楚有几根胸骨。 透明的雨滴落在小祸妖身上,流淌进土地里居然是红色的血。 小祸妖眼前一片模煳,强撑着迈着沉重的腿,他身上受的伤还未好。 虽然,不久前因为仙界的天罚,两界交战,原本充满生灵的魔兽森林也鸟雀尽散,但还是要赶在天黑前,找寻一处安全的休憩之所,不然可能会遇到落单的妖兽,非是现在的自己能对抗得了的。 可是下一秒,小祸妖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栽倒一处水坑中,忽然腹部传来一股拖力。 蓝宝这才注意到小祸妖黑色皮毛下道道伤痕,担忧道:「小黑!你怎么受了这么多的伤啊!居然还跟没事一样走了这么久的路!真是个笨蛋!」 金色的光芒,像是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小祸妖身上的疼痛和冰冷。 并不比小祸妖大多少的金色莲花,浑身落满了雨珠,莲花瓣瓣颤抖着,此刻拼命得用自己的花瓣支撑起小祸妖的身体。 两片绿色的托叶充当手臂,抱紧小祸妖的腰腹,带着对方迅速在低空处飞行,朝着远方一处石壁下飞去。 小祸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处温暖的石壁缝隙中。 这缝隙并不大,但是在暴雨中,容纳一只小祸妖和胖莲,还是绰绰有余。 惺忪的三只血瞳,露出一股惬意的目光,可是下一秒,理智回笼后,小祸妖立刻浑身炸毛就要站起四肢,以一种最适合攻击的姿态。 把自己居然睡得这么死,要是周围有敌人的话,可是会致命的! 三只瞪得圆圆的血眸,立刻习惯性得观察四周的情况,可是很快小祸妖就发现他多虑了,因为还有一朵儿胖莲花,居然睡得比他还死! 金色的莲花花瓣睡的东倒西歪,随着鼾声,慵懒随意的花瓣时不时抖动着,就像四脚兽时不时抖动自己身上的皮毛一般。 而那朵儿金色的胖莲花,一根绿色的莲叶,此刻还搭在小祸妖的爪子上,死死粘着对方,就像一只粘人的猫。 小祸妖:「......」究竟谁才是四脚兽? 小祸妖三只猩红的眸光闪动,露出尖利的牙尖,死死盯着睡得东倒西歪的胖莲花,仿佛下一秒就能吃了对方充飢。 其实,祸妖本来就是...... 食草动物啊。 祸厌族乃是群居的妖族,内部分工明确,等级森严,重视群体,以每年选出来的族长为尊。 一般这类群居的妖族,都是最微末的地妖级别,不过相当于修仙者的筑基期。 祸厌一族普遍修炼天赋不高,便是最强者的族长,一辈子百年的实力也突破不了天妖级别,到了寿命将至,也是个死。 所以他们重视血脉传承,重视内部繁衍。 可偏偏这祸厌一族里出了一只奇葩,原本祸厌一族都是内部通婚,可偏偏有一只母妖,不知怎么得怀了赤炼虎的血脉,生出继承了赤炼虎天生血瞳的杂种。 非虎非狼,受到祸厌一族的排斥,自幼被赶出族群,放生在魔界自生自灭。 没错,就是这只小祸妖。 从小备受欺凌,吃尽苦头的小祸妖,心底早就捨弃了该有的温情和良善,这个世界只分为两种存在,一种是强者,一种是弱者。 强者狩猎弱者,弱者只配为强者的饵料。 弱者,不配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小祸妖不被族群接纳,就连血脉相连的族群都恨不得至他于死地,从被赶出族群后,他就发誓,他要成为魔界最强的存在! 为此,不惜任何代价,不惧任何手段! 面前这个金光闪闪,灵气充盈的胖莲花,若是之前就算了,现在自己若将他吞吃入腹,这等充盈的力量,一定对他的伤势大有裨益。 既然如此...... 小祸妖血眸猩红,龇牙咧嘴,慢慢凑进金色的莲花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 【不好啦!】 【重启的时间线怎么跑到姥姥家去了啊啊啊——】 【这可是一千年前啊啊啊啊——】 尖锐的嗓音,忽然炸开在蓝宝耳边,将他从睡梦中吵醒,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立刻睁开眼睛。 好吧,虽然他现在是一朵儿莲花,没有眼睛,但是也并不妨碍他看清四周。 然后,就对上了三只猩红的血瞳。 蓝宝:「嗯?」 小黑凑这么近要干嘛? 只见下一秒,面前的小祸妖浑身颤抖了一瞬,微微张开的三角嘴巴,吐出同样猩红的小舌头,在金色的花瓣上快速的舔了一口。 舔舐掉花瓣上一滴露珠,反而留下一道湿漉漉不可忽视的口水痕迹。 然后发出一声低低的猫叫,弱不可闻。 「喵——」 金色的花瓣簌簌抖动,花瓣重重叠叠。 【你到底听没听本大爷说话啊!】 【我说这里!可是!千年!以前!】 「所以......」 蓝宝看着对面突然靠墙自闭,捂脸蜷缩成一团的小黑,喃喃自语道:「所以......这就是,一千年前的妖皇帝祸天?」 「呵呵,我果然是在做梦吧。」 第314页 第126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所以我在一千年后到底是死是活啊?」 一朵儿金色的莲花,此刻跟得了羊癫疯一般,像个陀螺一般,疯狂得对着一只大黄狗绕圈,都快出了残影,时不时闪着金色的光芒,看起来很是不安和惊恐。 蓝宝一刻不停,问题如同机关枪一样: 「我的心脏不是都被生生掏出来了么?」 「你说这是一千年以前?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啊?」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小黑呢?小黑他不会也死了吧?」 「不对不对!小黑还在这里呢!」 「也不对啊,这个是一千年前的小黑,我问的是一千年以后的妖皇帝祸天!他能不能打得过那些人啊?」 天勾面无表情的用爪子掏了掏耳朵,黑豆般的眼睛居然也有一丝生无可恋。 心想你何止心脏被生掏出来,就连尸体的渣渣都不剩下,被那三眼妖兽给吞了,现在估计已经成食物残渣归于大地了。 蓝宝又急又气,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天勾的脑袋上,层层叠叠的金色花瓣不满的抖动几分,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大黄!你说话啊!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 天勾第一次对一个观测目标这么无语和无能为力,都嘆了一口气,语气都苍老了几分,懒懒道:【你一下问那么多问题,狗才能一下回答完,蠢宝你先别着急,我一个一个回答你。】 【首先......】 天勾刚开口,蓝宝立刻严阵以待,屏息凝神,虽然他现在也没有唿吸就是了,总之金莲的每一朵花瓣都僵硬了几分。 天勾慢吞吞道:【首先,你一千年后的身体,确实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哦。」 蓝宝对此其实早已有了答案,毕竟心脏是如何被掏出来的,自己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如今只有一股尘埃落地之感。 他好奇的只是,为何自己居然还有意识。 然后就听到天勾,语不惊莲死不休道:【而且你的尸体还被帝祸天给吃了......】 蓝宝:「!!!」 【所以你可以试想一下,就算没了心脏,吞了一个半仙之体的妖皇,该是何等强大,你该担心的不是帝祸天,而是那些得罪过他的人啊喂!】 【那几个只会跟在人屁股后头的妖王就算了,妖皇帝祸天之怒,祸天灭地,就连三界的屏障都被他打穿了,三界失衡,生灵涂炭,天灾肆虐,长生界、人间界、魔界,全都荡然无存。】 【就连仙人的天罚都没能消灭的三界,却在妖皇一怒下,彻底湮灭。】 天勾自持是个冷静的观测狗,只为了记录任务画面而来,便是这三界的死活,都和自己没关系。 可是说起此事,他还是难免语气里的愤怒,嘀咕了一句:【该死的三眼兽!都怪他把三界给毁了,重启的磁场才会失误,居然直接倒回一千年前!】 有没有搞错啊! 谁要在这里待上一千年啊! 「小黑他......毁灭了整个世界?」 蓝宝惊得差点从天勾的头顶上掉下来,语气怔怔道:「为什么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蓝宝并不为帝祸天吃了自己而生气,而是为这一步骤造成的后果偏差,和自己想的根本背道而驰。 他是说过,事情到无可挽回之际,叫小黑吃了他。 可那是为了让小黑登仙啊! 帝祸天这等接近假仙境的强者,若是吃了自己的话,说不定有一线之机登仙的,就算打不开仙界大门,但也一定会实力大涨,自然能保护好自己。 帝祸天不去登仙,也不去修炼,怎么搞起了世界毁灭? 蓝宝下意识看向缩在洞口里面,探头探脑,神色警惕又小心翼翼的小祸妖,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小黑,他为什么这么做?」 天勾翻了一个白眼,阅人无数的狗早就看透了一切,哔哔道:【还为什么?你这个蠢蛋心里没点儿数吗?】 还不是为了某人! 蓝宝神色严肃,绞尽脑汁。 就在天勾以为他要想明白什么后,只见头顶上的金色莲花,严肃又坚定的摇晃着自己的莲身,是一个摇头的动作。 蓝宝沉声道:「嗯......小黑一定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天勾:【......】麻蛋,居然有点同情那只三只眼睛的丑东西了。 天勾声音一沉,严肃道:【好了,别说帝祸天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要赶快回到原来的时间节点!】 【而且不能改变过去发生的歷史,让这一方世界线循序渐渐,就像两条註定会相交的线,在重叠的那一瞬间,继续原本世界的故事。】 蓝宝一惊:「什么意思?我还能回到一千年以后的世界吗?」 「可一千年后的我不是死了吗?」 【蠢蛋!】天勾摇了摇自己的短尾巴,解释道: 【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吗?你记忆中一千年以后的世界已经被帝祸天给毁灭了,我本来该运用观测系统的能量逆转回你被掏心的前一秒,或者是一分钟,让你做一个准备。】 【但是在巨大的磁场和二维世界仙人之力干扰下,不知怎么,逆转的能量被迫泄露,结果直接带着你还未消散的意识,回到了一千年之前的世界。】 第315页 金色的莲花冒出阵阵白烟,憋了好一口气,最终徒劳落在地上,仰天道:「好复杂,好难懂,我还是不太明白......」 蓝宝云里雾里道:「一千年后的世界荡然无存了,你的意思是叫我从这里开始,再度过一个千年?」 说到后面,蓝宝差点摇摇欲坠,这可是千年啊......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存在超过百年,毕竟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凡人,就算后面他是仙灵胎的身份暴露,那也只是缩短了寿命,因为随时会被杀。 但是现在叫他活过千年的时间? 蓝宝没有长生的喜悦,更多的是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蠢蛋!本大爷的话还没说完呢!】 天勾第一次有一种无语长噎的感觉,说到后面都口干舌燥了: 【懂了吗?】 【你现在要做的是创造一个新的千年之后的世界,但是还不能让歷史有太多的偏差。】 【但又不是真的叫你度过千年的时间,我会用剩余的观测系统能量,带着你的意识,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神魂,穿越时空,你只要负责关键世界线的进行,就能回到一千年以后,譬如现在......】 蓝宝似懂非懂,但总是在认真听着,搅尽脑细胞用力理解天勾对于他而言,格外梦幻的话,下意识啊了一声:「现在怎么了?」 【还不快跑啊啊啊——】 天勾大吼一声,不待蓝宝的反映,直接窜出了好远,两只蒲扇般的耳朵一抖一抖,边跑边回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身边还有一个巨大的雷!】 【蠢宝!你就自求多福吧!】 蓝宝一时间还没有反映过来,就见密林十几米开外,似乎有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朝着自己接近。 他释放精神力探测,立刻感知到十几头身姿矫健,有半人高的妖兽,都是三只眼,眸光有各种颜色的,大多都是灰色和白色为主,就是没有猩红色的。 这是小黑的族群? 蓝宝下意识朝洞口的小祸妖看去,只见对方浑身紧绷,嵴背拱起,三只圆圆的眼睛眯起锋锐的光芒,满是阴鸷和杀意。 在一头姿态高傲的白眼祸妖族长的带领下,其余年轻的祸妖一族,将这片山崖下的石壁包围住。 为首的三只白眼族长,迈着轻松却高姿态的步伐,略微尖锐的嘴巴幽幽道: 「血瞳杂种,你的存在已经是玷污我祸厌一族的污点,我族重视同族和血脉,念在你有半个祸厌一族的血统,便留下你一条性命,没想到你居然还敢逃跑?」 杂种? 蓝宝其实也曾听过妖皇帝祸天的身世,后来则是看小黑那么霸气狂傲的姿态,也没有在意过。 可是现在直面过去的歷史,才发觉这并不是世人口中谈笑般的故事,而是小黑的亲身经歷。 洞口前,不足对面祸妖膝盖高的小祸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从黑暗的洞口里迈着一瘸一拐的脚步走出来,低低的笑了。 还有些稚嫩的嗓音微微沙哑和尖利,却并不妨碍他音色的无所畏惧和嘲讽: 「留我一条性命?」 「真是可笑!」 「若非我逃跑够快,只怕现在早就被你们给折磨死了!」 「重视同族和血脉?」 小祸妖毫不掩饰地笑了,身上原本修养好不再流血的伤口崩裂,冷冷道: 「不过是一群弱小可怜,只能抱团活下去的种族罢了,连一群离开族群的勇气都没有的傢伙,我才不屑与之为伍!」 「不过你们有一点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杂种。」 「丢下我的祸厌生母,是个可怜又懦弱不敢承担自己任性妄为后果的胆小鬼,而我从未见过的赤炼虎妖生父,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毫无责任心的弱者!」 只见瘦弱如猫仔的小祸妖,此刻浑身气势迸发,三只血红的眸光锐不可挡,一字一句道:「但是这又如何?」 「这代表我即不受母族,也不受父族的血脉桎梏,我只代表我自己的意志选择我生存的方式!」 「与其一辈子备受冷眼和欺辱,今日便做个了断吧!」 小祸妖年龄不大,实力也并不强,可是他那熊熊燃烧着的不屈目光,叫对面一种祸妖都心生退缩。 「我宁愿堂堂正正战死,也绝不会留给你们羞辱我的机会!」 为首的白瞳祸厌族长,心底一凝,他立刻做出了决断:「杀了这个杂种!」 「这等心智和死志,如让他活下去,一旦有所成长......」 绝对会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只见周围的祸厌一族,立刻迈着矫健发达的四肢,一个个目光兇狠,四周黑雾瀰漫,就要吞噬掉洞口那弱小的小祸妖。 几乎都可见那小祸妖被撕成碎片的未来。 就在此时, 忽然金光大灿烂,驱散黑雾。 一道从天而降落的金光莲花,落在了小祸妖的头顶,雄赳赳昂昂,像是净化世间一切黑暗的圣光,亮瞎人眼。 蓝宝气势汹汹道:「小黑——」 「不要怕——」 「我来救你啦——」 第127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金光大灿下,驱散世间一切污秽,整个魔兽森林仿佛都在俯首臣称,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动静。 包围他们的祸妖一族,停下了攻击,气势汹汹的来,攻击的姿态戛然而止,就像被打蒙了一般,顿时如鸟兽散去,灰熘熘逃走,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第316页 蓝宝情急之下,释放出体内的半仙之力,但是这等高等级的威压,到底还是威力强大,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攻击力,可却叫周围的生灵都是瑟瑟发抖。 包括小祸妖意识被震慑之际,觉得自己似乎被金色的世界包裹了,连伤口冰冷刺骨的部位,都变得暖洋洋的,彻底陷入了安稳的沉眠。 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 小祸妖视线翻转,整个身体都被凌空,距离大地有半米的距离,四肢和爪子一摇一晃,被一朵儿金色的莲花抱着,慢慢地在密林里游荡着。 自从一天前蓝宝情急之下,爆发体内被压制的力量,吓走祸妖一族,他便带着重伤昏迷的小黑,优哉游哉地穿梭在魔兽森林里面。 按照天勾的指引,前往九幽地心。 【现在影响故事的大情节,应该是妖皇帝祸天,和前来追杀他的祸妖一族交战后,结果被打得濒临死亡,重伤突破重围,逃窜之际,无意识坠入魔界边界中的九幽地心,在无人生还之陷阱,凭藉强大的意志力,获得了九幽火莲,修得九幽炎火之力。】 天勾扬着头颅,姿态桀骜,漫步在略显幽禁和精密的魔兽森林,宛如巡视自己的领地,一只狗生生走出了霸王之气,黑色的嘴巴一张一合,语气极其不耐烦,却有些任劳任怨啰嗦道: 【你这个蠢宝有没有搞错,我叫你自求多福是叫你赶快逃命,谁叫你冲上去!】 【就因为你这个蠢蛋,没忍住救了帝祸天,现在他彻底昏迷了啊喂!】 【你个蠢宝快点带着帝祸天,找到九幽地心后,把他给我扔进去啊喂!】 【唿......】 天勾突出舌头,气喘吁吁地喘气,挺直的嵴背都弯曲了弧度,原本的气势像戳破的气球,泄气道: 【累死本大爷了,你简直是本大爷接受观测任务以来,遇到过的最不省心的观测目标!】 蓝宝飞了三天三夜,都快累吐了,但是身边的大黄一直在敦促他,像一刻都不消停的苍蝇。 「我怎么知道你的意思,不早点说清楚......况且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蓝宝不情不愿,但是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只好认命抱着小黑在整座森林里面漫无目的地徘徊,有气无力道:「好嘛好嘛,大黄你不要生气,我都知道了,这不是正在找嘛!」 「如果你能告诉我具体的地点就好了,你连我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都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九幽地心在哪里......」 蓝宝暗自愁苦,抱怨道,结果天勾气得直跺脚,暴躁道: 【你个蠢蛋!别忘记了,我的作用是只是记录你人生跌宕起伏的画面,可不是你回答你各种人生问题的知心狗狗!】 【这种程度的答案,自己给我去找啊啊啊——】 天勾可不会承认,他根本就没有耐心读完整本《问师》,只是大致扫描了一边主要情节而已,况文中对于帝祸天坠落九幽地心的情节描写,也不过是一句: 【意识昏昏沉沉之际,突然面前的道路凭空消失,地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迷雾,像是一个无端引诱人坠入地狱的幻觉,危险又有着奇异的力量,叫帝祸天毫无犹豫地跳了下去。】 所以,别说天勾了,恐怕连那个无良作者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书中世界九幽地心的具体位置。 只说了一句: 【九幽地心直通地狱,只有与死亡最近的人,才有缘通往地狱的入口。】 蓝宝嘆了一口气,金色莲花氤氲着的金色光芒,都暗淡了不少。 忽然, 两片莲叶勾住的小祸妖,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蓝宝一个没注意,小祸妖两腿扑朔,直接翻滚到地上,滚了好几圈,嗷呜痛唿一声。 好在他身上的伤口依然痊癒,倒是没有加重的痕迹。 蓝宝一惊,又喜悦道:「小黑!你醒了!」 经过三天,蓝宝也渐渐适应了自己现在是一朵儿莲花的事实,会熟练运用自己体内暂时被压制的力量。 这道声音,是直接响在小祸妖的意识深处。 只见,小祸妖先是惊疑不定,环顾四周,最后才半信半疑将目光落在,围着自己团团转的金色莲花身上,三只腥红的眸子一眯,问起道: 「之前是你这莲花精救了我?」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妖兽稚嫩清脆的声音,被小祸妖说的沙哑又低沉。 「我不叫莲花精!我叫蓝宝......」 蓝宝反驳着,不是错觉,浑身的金光暗淡一瞬,又亮起来道:「你叫我阿宝吧!」 小祸妖敏锐察觉到什么,浑身都是警惕和探究,没有说话。 金色的花瓣激动的抖动着,蓝宝又问道:「小黑!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吧?」 问完后,蓝宝浑身的金光都一闪一闪的,浑身萦绕着骄傲自得的气氛,叫本就心思沉稳,机敏善察的小祸妖无法忽视。 小祸妖活动了一下四肢,对自己之前的身体情况很了解的他,早就发现自己身上的伤被人治好了,迫于这金色光芒太盛,他三只猩红的眸子明显一滞,干巴巴问了一句:「这些也是你做的......」 只见金色的莲花欢脱地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圈。 小祸妖无法忽视,三只腥红的眼瞳左右飘忽一瞬,然后看着脚尖,面临生死之境都昂首挺胸的他,此刻却有些瑟缩,半晌僵硬吐出一句话:「谢......谢......」 第317页 这两个字,小祸妖说的很不然。 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说这两个叠字,因为在小祸妖短暂但度日如年的前半生里,从未有过需要他说谢谢的情况。 有的只是,欺辱、嫌恶、谩骂,还有明里暗里的折磨和鄙夷。 只因为他既非祸妖一族,也非赤练虎妖一族,是个两族都嫌恶的杂种。 只见金色的莲花更为激动了,绕着小祸妖转了好几个圈,像见到一个稀有物种,蓝宝惊奇道:「小黑!原来你小的时候这么可爱啊!」 「要知道一千年之后......」 那个霸气侧漏,和无情师尊直撄锋芒,打得五五开的帝祸天,早就在蓝宝心中入木三分。 这等羞涩无措的帝祸天,蓝宝还是第一次见到,心底十分惊奇,又诡异有些膨胀。 之前一直被帝祸天保护,现在终于轮到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如此可爱羞涩、稚嫩天真的小黑,他一定现在就要在小黑心中,树立他蓝宝的威武和强大! 以后小黑就是...... 他罩着的小弟了! 想想,自己在前方开路,小黑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还用两只,哦不! 三只忽闪忽闪大大的眼睛,崇拜地看着自己! 蓝宝顿时有些晕乎乎,飘飘然,整朵儿莲花都像是醉酒了一般,在半空中毫无规则的乱飞着,发出不明所以的声音。 「呵呵呵呵......」 蓝宝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没有看见,方才还一脸羞涩和无措的小祸妖,低垂的眉眼冷冷地看着半空中飘忽的莲花精,心底思忖对方到底搞什么诡计! 有什么目的! 救了自己?可笑! 小祸妖心底冷笑,三只略微圆润的血眸,划过一抹锋芒,自他出生以来,从未感受到善意的自己,怎么可能会相信,这只蠢兮兮的莲花精! 尤其是这朵儿叫阿宝的莲花精,从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开始,就一直跟着他! 说没有目的,小祸妖都不相信! 等等! 小祸妖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如果自己没记错,这朵儿莲花精似乎一直被埋在土地里,是自己偶然将阿宝给刨出来的。 难道...... 这朵儿莲花精将自己当成爸爸了不成? 小祸妖立刻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只听说过雏鸟情结的,没听过植物系的精怪也会有这等血脉本能传承,自己一定是失血太过,脑子也不灵光了! 【蠢蛋!】 天勾看不下去这朵儿尽出洋相的莲花了,提心道:【你想屁吃呢!还不赶快让帝祸天找到地心莲火的入口!】 蓝宝停在了半空中,一愣:「啊?怎么找啊?」 天勾语重心长道:【既然书中说帝祸天是无意识逃窜下,误入进去,那你直接叫他走在前面,哪怕过程不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蓝宝清醒后,直接飘到小祸妖身后,用自己金灿灿的身体亲昵地拱了拱小祸妖,语气熟稔道:「小黑!接下来你来带路吧,我跟着你走!」 小祸妖一愣,差点被这朵儿胖莲给拱摔倒,两只前爪用力撑着大地,眸光一沉,心中沉沉想着: 完了,还真将自己当成爸爸了,看来暂时甩不脱这只胖莲了! 而接下来,蓝宝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尽用自己的莲花身体蹭蹭贴贴小祸妖,更是叫小祸妖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虽然情况有些不明,但是小祸妖无意识间,原本心中对蓝宝的警惕和怀疑,在逐步消散。 甚至到了最后,想着叫这只莲花精先跟着自己也无不可。 看他那憨憨的样子,若是自己一朵儿莲花在魔兽森林里乱窜,肯定被不怀好意的妖兽给当成食物给吃了。 终于,小祸妖忍无可忍了,在蓝宝叽叽喳喳说起自己埋在地里的日子有多闷的时候,他问着:「你方才一只小黑小黑的叫着,小黑是谁?」 蓝宝理所当然道:「小黑是你啊!」 小祸妖嗓音沉沉,还有几分尖锐,反驳道:「我不叫小黑!」 说完后,蓝宝意识到不妥,想起这不过是自己给帝祸天起的名字,而这又是一千年前,于是他装作不知道,礼貌又认真问道:「不好意思啊,是我口误了,我方才告诉了你我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呢?」 「请问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祸妖沉默了,豁然停住脚步,三只眸诡异的平静和沉静,嗓音淡淡道:「我没有名字。」 蓝宝一愣。 只见小祸妖眼底平静,又像一片死寂的赤红的火山灰,嗓音平静暗含不明情绪,重复一遍道:「生我的妖兽,并未给我起名字。」 自小祸妖有记忆以来,族群里的祸妖们,都是一口一口「杂种」「餵」「贱种」「该死的」「小崽子」...... 诸如此类更加难听的称唿叫着自己。 小祸妖眼底一沉,闪过一抹杀机和不屈的桀骜,许久不见那朵而聒噪的莲花精说话,小祸妖居然有些不适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语气有些傲娇和倔强,僵硬道: 「不过,如果你这么喜欢这个名字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用这个名字称唿我......」 蓦地,一道扬起的清朗声音,打断了小祸妖的话: 「帝祸天!」 第318页 「什么?」 小祸妖心底一颤,无法控制的连灵魂都颤抖了一瞬,莫名的情绪叫他下意识转身。 就见面前的金色莲花,直接怼到了自己鼻尖,虽然看不到这只莲花精的表情,可是那强烈的金色光芒,明晃晃的严肃和认真。 蓝宝清朗认真的声音,传递到小祸妖的脑海深处,连同灵魂都震颤着,一字一句道:「你有名字,你叫帝、祸、天!」 「帝王的帝,祸天灭地的祸天!」 小祸妖被这金色的光芒刺激,三只血瞳勐地闭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一种无名的震撼,像巨锤直接砸在他灵魂的最深处。 就在这时,只见小祸妖后退的那只脚,接触的大地忽然化成一个不足拇指大小的黑色旋涡,扩散开来,像是黑色的淤泥,带着小祸妖下沉。 无边黑雾像是一道道黑色的触手,缠绕在小祸妖弱小的身躯上。 小祸妖心底一惊,剧烈挣扎起来,效果微乎其微,他下意识朝着上方浮在半空的金莲伸出自己的一只前抓,三只血瞳第一次流露出一股期待。 百年的记忆中,从未获得过的善意,那抹温暖的金光,可以期待吗? 一介杂种、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弱小可悲生灵,会有别人抓住他的手吗? 他也曾,这么期待过啊。 这一次,只有在梦中的美好幻想,会化为现实吗? 「小黑!」 蓝宝下意识想要勾出小祸妖的手,却在半空中凝滞一瞬,就在要触碰到那只小黑爪的前一寸。 随后,金色的莲身像是一个巨大的皮球,每一朵花瓣都包裹起来,将自己全副武装,用尽全力朝着本就下坠的小祸妖撞击上去。 「彭——」 小祸妖感觉脑袋一痛,原本该是温暖的金光,此刻却像是无情嘲笑他丑陋和卑贱的无情审判。 头顶上被撞击的地方,还残留着温暖的温度,变得十分滚烫和灼热,似乎要将他整个身体灼烧,身如燔灼,心却寒冷刺骨。 而那些无数道纠缠着他的黑色触手,又像在嘲笑他可怜和可悲,将他脱下地狱。 蓝宝语气激动,还十分雀跃道:「帝祸天!你要加油哦——」 「我会等你出来的——」 呵呵...... 真是久违了,这种不顾一切,只想毁灭一切的杀意。 被拖入无情深渊的小祸妖,三只猩红的眼眸冷冷看着上方的金色莲花,面容狰狞,神情阴鸷,心脏像是被插了无数匕首,鲜血淋淋,狠狠想着: 等着,出来后, 看他是怎么将你这莲花精的花瓣,一片片撕碎的吗! 一旁的天勾,站在一根树枝上,兴致勃勃地看着下方这一幕,直到那小祸妖的身影彻底被黑色浓稠的黑雾吞没后,原地亮起一道红色的光束。 他摇头晃脑,原地捧腹大笑,桀桀笑着:【对对对!】 【把他踹下去!踹狠一点!】 【你看他那又怒又恨又无能为力的表情,好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帝祸天,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第128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黑色的旋涡扩散开来。 蓝宝看着如今还是个小猫仔一般的小祸妖,被黑色旋涡吞噬之后,忽然他的意识也如蓦地昏沉下去,像被人从后脑勺给了一锤,然后再把体内的意识给生拽出来。 仿佛连同灵魂也被黑色的旋涡给吸走了。 再一次睁开眼睛后,视线里面一片黑暗,扩散的意识开始找一个能够落地的地方,蓝宝抖动着意识连接的身体,从一片黑暗中清醒过来。 四周密不透风,无边黑暗的封闭空间,忽然金光璀璨,凭空出现一个人影。 蓝宝下意识嘟囔出声: 「这是哪里啊?」 「我不是应该在魔兽森林吗?」 为什么将小黑怼进地心莲花的通道后,自己凭空出现在这里? 蓝宝心中不安,又对境况不明,下意识朝前走了几步,大声问着: 「大黄!?」 「你在这里吗?」 「有没有人啊——」 空旷的封闭空间,少年清越不安的声音,阵阵回声,响在自己的耳边。 等等! 蓝宝一惊,又开口啊了几声,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能开口说话了,不是之前那种用意识传递的交流,而是真真切切耳朵能听见的声音! 这是不是代表......自己现在的身体又回来了!? 蓝宝指尖微动,于一片黑暗中,活动双手,摸向自己的脸庞,还不待他摸向自己的身体。 忽然, 岩壁四方,亮起一根根烛火,通体幽兰色的烛火,蓝色如大海神秘的蜡身是用永不熄灭的鲛人脂燃烧着的,可以照耀这里千年不灭。 黑暗的空间,立刻亮起一根根蓝色的烛焰。 幽兰色的火焰,映照在漆黑古朴的墙壁上,绽开蓝色的波纹,像是一条条蓝色流淌的缎带,无风自燃,令人仿佛置身神秘的大海最深处,梦幻又危险。 就在蓝宝下意识环顾自己所处的环境,身后传来一阵石壁摩擦的声音。 就像原本紧闭的石门,缓缓划开。 蓝宝循声,转过身体,当对上三只熟悉的猩红色,充满威严和杀气的眸子,瞳孔一缩,对于陌生环境的不安,立刻荡然无存,他光脚踩在有些粗糙冰冷的地面,雀跃上前迎了几步,叫道: 第319页 「小黑!」 「你这么快就从从九幽地心里面出来了?」 门口, 随着石门的缓缓拉开,立着一个身穿黑金色宽袍子的青年。 面容立体俊美,肤色是那种不近人情,令人胆寒的冷白,长眉入鬓如远山,就是眉尾细长多了几分尖锐,长发如鸦羽披散至身后,随风摇晃,却丝毫无柔弱之态,反而为青年蒙上一层黑暗危险的面纱。 三只瑞凤眸形状的血眸微眯,视线里凭空出现一道少年的身影。 眸光瞬间如涌动翻滚的血河,也掩盖过一闪而过的诧异和震动,随即被漫天的杀意和怒火覆盖。 不是帝祸天是谁! 对于蓝宝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他还来不及深想种种异样,上一秒还在担心小黑的安慰,下一秒就见到熟悉的人,蓝宝便有些不假思索道: 「太好了!」 「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但是我还是很担心......」 蓝宝的话还未说完,铺面而来一股来自地狱的滚烫温度,一双不容反抗的手直接扼住了他的脖颈。 「小......黑?」 门口的帝祸天,瞬移十米的距离,凭空出现在面前。 摁住蓝宝脖颈上的手背青筋暴起,冷白的手背下,爆出一道道青色的静脉。 一道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 「怎么......这么怕本皇报復你?连这种自荐枕席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但是你以为,本皇还会如三百年前那般愚蠢,被你这无害蠢萌的样子骗了去?」 蓝宝下意识挣扎起来,面色憋得涨红,本能下意识挣扎的双手,忽然在半空中停下,两只清澈的杏眼,就这么静静的看看近在咫尺的三只血瞳。 没有求饶,没有辩解,没有挣扎。 就这么静静看着充满杀意和怒火的帝祸天。 九死一生新上任的魔界新一代妖皇。 帝祸天心底闪过一丝诧异,心想这朵儿莲花精是不是真的蠢,都命悬一线了怎么还不求饶? 血瞳幽深猩红,扼住蓝宝的手,却下意识松开了几分。 蓝宝立刻大口唿吸几口新鲜的空气,这才有了力气说话,哪怕自己脆弱的脖颈还被面前阴晴不定的妖皇握在手里,他仍旧无视空气中的冰冷,认真道: 「小黑,你不想杀我的。」 帝祸天血瞳微眯,手中下意识又捏紧几分,手心和少年温热的脖颈粘的严丝合缝,连空气都插不进去。 只要他想,立刻就能掐断蓝宝的脖子,掰断他的颈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双青筋暴露的手,就这么颤抖着,迟迟掐不下去。 仿佛,帝祸天的灵魂被撕裂成两个人,一个人恨不得掐死这朵儿莲花精,另一个人则在拼命阻止他。 帝祸天眸光幽深,嗓音低沉道:「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说?区区刚化形的莲花精,本皇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你撕碎!」 蓝宝不以为意,很光棍道:「奥,你想撕那就撕碎吧,不过......」 没错! 蓝宝其实一点也不害怕,面前这个还不认识自己的小黑会杀了他! 毕竟,他可是见过帝祸天成为妖皇,获得九幽莲火后的真正实力的! 如果帝祸想要杀他,那自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这只握住自己脖颈的手,十分精巧得留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听到蓝宝前一句话还很不悦的帝祸天,见这朵儿莲花精总是知道怕了,忽然有些期待他会怎样求自己饶他一命,居然顺着问道:「怎么,知道怕了?如果你够聪敏,懂得如何讨好本皇......」 蓝宝眨巴着清澈的眼睛,清澈中很耿直地问道:「可是,你要撕碎我的莲花花瓣,不是应该用两根手指吗?」 「一根手指,都捏不起来花瓣吧?」 后面这句话,蓝宝问的很认真,眼眸中还有些淡淡的同情。 怎么小黑连数数都不会? 帝祸天眼皮子跳了跳,第一次有股心中憋气却无端发泄不出来的感觉。 自他成为妖皇这三百年间,很少有人能让他这么憋屈。 「小混帐!」 「本皇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妖皇心底恨恨地想,还是掐死面前这只没颜色、又蠢又笨的莲花算了。 可是,发泄出来的怒火,却化为一阵阵扩散魔气的飓风,拍击到四方石壁上,留下道道蜘蛛裂缝。 墙壁石洞中,燃烧着的鲛人烛火,幽兰色的火苗不停摇晃,蓝光照耀在两人的脸庞上,明暗不定。 门外的人, 听见妖皇陛下的私人房间里的动静,赶忙走到门口,焦急道: 「妖皇陛下!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门口一个身穿通体黑色盔甲,就连头部都带着全罩式头盔的值守亲卫,身材魁梧高大宛如一睹石墙的巨人,第一时间赶到了门口,停在半开石门的一步前。 值守的侍卫肯定都是帝祸天的亲卫,也是最支持新一代妖皇的巨人一族,他心中再焦急,却不敢踏过那道石门凹陷的线痕。 毕竟那里可是妖皇陛下的私人领地,上一个「误入」的妖兽,早就化为灰烬了。 所以巨人只敢停在门口,朝石室里面看去,这么一看,他下了一个大跳。 只见门内,居然除了帝祸天外,还有一个少年! 第320页 那少年全身都被妖皇陛下黑色的宽袍挡住,只露出一张稚嫩青涩的面容,却已然窥见未来的俊美。 尤其是那一双澄澈如阳光的双瞳,这般光明纯净,不该是长在魔界里的生灵。 最重要的是,少年身上一股充满生命力的澎湃气息,似来自高等级的威压气息,又像天材地宝,令人垂涎欲滴。 这种令人又惧怕又垂涎的气息,便是魔界...... 不! 只要是修道的生灵,都会第一时间注意到! 巨人一双灰色略微死板的眼睛,如铜铃般睁大。 他第一次忽视了妖皇,反而死死盯着少年的脸,然后又落在黑袍下面露出的一只赤足,健康红润的肤色在石砖的映衬下,格外晃眼。 就连一向沉稳的巨人,此刻都心中激动,眼中下意识流露出垂涎欲滴的目光,嘴角分泌着唾液。 这是一种对「食物」或者「更加强大力量」的垂涎。 若是将这少年的血肉练成魔药,或者什么秘丹,吃了他的话,那自己的实力...... 就在巨人唿吸急促,畅享美好未来的时候,黑色的袍子立刻挡住了少年的全身。 不止是双足,帝祸天直接将蓝宝的脸都按在自己的胸口,用黑色的袍子包裹着严严实实的。 「眼睛不想要了?」 沙哑的声音不大,随着这轻飘飘的话落,一股爆炸般的火莲直接朝巨人面前炸开。 将黑色的盔甲烧焦,露出巨人古铜色的胸肌和半身,在这火苗的附着下,嘶吼连连,在地上打滚,不停的求饶。 帝祸天冷笑一声,眸光冰冷,一双血瞳里面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有无边冷漠的杀意和威压,吐字冰冷,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一刀刀叫巨人抬不起头:「再有下次,不经过我的通传,私自来此,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巨人心里苦啊,他连门都没进呢,来的这么快,还不是因为担心妖皇的安慰,结果反而被差点烧死? 但是帝祸天积压已久,巨人不敢反驳,连声答应,就在一瘸一拐离去的时候。 被帝祸天叫住了:「等等。」 巨人浑身一僵硬,硬着头皮回头问道:「敢问妖皇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帝祸天淡淡道:「通知下去,附近所有值守的亲卫队,退去百米外......」 帝祸天沉思许久,又补充道:「算了,直接叫值守的亲卫队离开魔宫外吧,还有传令,没有本皇的命令,除了魔宫内维持日常运转的妖侍,所有妖兽不经通报,擅自接近魔宫者,死!」 巨人一愣,魔界歷任妖皇,哪个不是恨不得自己居住的魔宫被重重保护,哪里有亲自调走保护自己的盾牌? 巨人族性格直白粗满,没什么城府,直接道:「妖皇陛下三思啊,魔宫的歷史上,从未有过这般先例啊!」 然而回应他的,是又一道宛如铜墙铁壁的飓风,直接将巨人又拍飞几米,胸口碎裂几道裂痕,石屑簌簌。 「怎么,本皇的命令还需请示你通过不成?」 帝祸天眸光微眯,是一点耐心都没有,语气加重道: 「滚出去!」 巨人这次有经验了,立刻麻熘地滚出去,然后将妖皇新的命令安排下去。 这个新出炉命令,自然引起整座魔宫的震动。 魔宫内代代负责守卫的亲卫队,皆是大惊,追问那如今半口气都没有的巨人,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妖皇陛下怎么可能忽然要撤走魔宫的亲卫?」 「难道是对原来的亲卫不满意,想要重新换一批?」 巨人愁眉苦脸道:「这是妖皇陛下亲自下的命令,我怎么知道......」 「等等!」 巨人忽然想到什么,大惊道:「我大概明白了!」 「妖皇陛下可能是为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妖精!」 有妖兽立刻问道: 「什么小妖精,上一个前去爬床的小妖精,不是早就被妖皇陛下赶去魔渊受罚了吗?」 「况且妖皇陛下生性多疑,一心问鼎最强,心中毫无儿女私情。」 「就连魔界最惑人心,绝美非凡的姬九妖王都吃过瘪,到底是哪一个女妖精突然捕获了妖皇陛下的心?」 「是哪一族精怪?可比容色闻名的魔狐一族魅惑?」 「还是精通什么双修之术?比魔狐一族还令人食髓知味不成?」 众妖此刻都好奇,一个个目光灼灼盯着巨人。 巨人沉默良久,不知道话题是怎么偏离到这里,但是此刻被这么多道灼热的目光盯着,他只好硬着头皮一字一句,挣扎道: 「好像,不是什么精通双修的女妖精,是个......」 「男妖精来着。」 第129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好热......」 此刻的蓝宝还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整个魔界第一名成功爬了妖皇陛下的「男妖精」。 他只觉得自己被帝祸天紧固在怀里,浑身毫无阻隔的贴着对方身上丝滑的衣料,薄如蝉翼,却身如燔炉,像在炉鼎中被炎火焚烧。 「小黑!你放开我!我快热死了!」 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后,从妖皇的怀里挣扎出来,肌肤接触到空气中的冰冷,身上的汗水也开始蒸发,他才艰难唿出一口气。 第321页 当然,其实并不是蓝宝自己挣脱出来的。 如果帝祸天想,就这朵儿莲花精羽毛般挠痒的力道,根本不会有丝毫的作用。 等门口的石门又重新合上。 帝祸天的衣料也被少年身上的的汗水渗出点点湿润,他才大发慈悲松开自己扣在蓝宝肩膀上的手,猩红的眸光看着面前不着寸缕的少年。 眸光滚烫,里面不知是怒火还是想起了什么回忆,冰冷的嗓音却很平静道: 「这就嫌热了,你可知本皇在地心炎地,受到火莲炙烤整整三百年,每一分每一秒,若是稍有不忍,顷刻成枯骨。」 蓝宝这才注意到自己没穿衣服,浑身都凉飕飕的,他后退的脚步忽然撞到一处冰凉,回身一看。 居然是一座半人高,盛满水的琉璃圆口水缸,缸身一尘不染,蒙上一层光圈,在漆黑的地宫里,居然是唯一一抹有温度的存在。 此刻清澈平静的水潭里,倒映着蓝宝睁大眼睛的画面,还有光裸的半身。 少年墨发略显凌乱披散在肩膀,面容和自己原先差不多的样子,就是显得更加稚嫩和年轻,看起来像是十六岁的样子。 本来被自己锻鍊的肌肉也没有了,但身材并不羸弱,反而线条流畅,肌肤如温暖的玉石,健康红润。 听到身后的话,本来想让帝祸天给他一件衣服的蓝宝,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 「小黑,对不起啊,我当时只想着快点完成任务,更是坚信你一定会从里面出来,却忽视了若要获得强大的力量,要付出些什么。」 蓝宝低垂着脑袋,沮丧又懊恼道:「你这三百年一定过的很辛苦吧,对不起......」 少年嗓音哽咽,忽然抬起头来,用一双水光瀰漫的眸,认真看向对面忽然沉默不语的妖皇陛下,一字一句道:「小黑,如果知道你当时会这么痛苦,我......」 当对上少年那双坦诚清澈的眸,帝祸天百年不曾波澜的心脏,狠狠抽搐一下,话语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 「你就后悔将本皇踹下去了?」 「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本皇就会......」被你蛊惑吗? 蓝宝摇摇头道:「我还是会将你踹下去的。」 妖皇陛下怀疑自己幻听了,略微狰狞猩红的眸光,蓦地放空一秒。 啥? 这个莲花精在说啥? 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蓝宝重重点了下脑袋,目光灼灼看向帝祸天,认真道:「况且,小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先是你自己踩上九幽地心的通道,我只是帮你更快下去一点而已!就算我不帮你,你也一定会进入通道里面啊!」 少年目光坦诚,言语理所当然,关键是那双清澈如夏日碧潭,春日暖阳的眸,此刻严肃认真的看着帝祸天。 仿佛...... 仿佛是帝祸天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妖皇陛下一瞬间被那眸蛊惑,有短短那么半秒,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但是无论怎么想,自己的记忆都没有问题啊喂! 为什么这个蠢莲能理所当然说出这些话! 帝祸天深吸一口气,三只猩红的目光能喷出火焰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五指成爪,火焰燃烧,青筋毕露,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原来你就这么想自寻死路,本皇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蓝宝立刻道:「小黑!如果知道你当时会这么痛苦,我应该陪你一起下去的!」 就像被一泓冰凉的潭水,帝祸天只觉得胸口熊熊燃烧的火,立刻被熄灭了,静静看着少年认真的脸庞,不知在想什么。 蓝宝目光坚定地仿佛能上刀山下地狱,还准备说些什么,忽然迎面飞来一件衣服,盖在他的脑袋上。 帝祸天冷笑一声,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着一脸无辜的少年,毫不避讳的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一遍,然后像被烫到一般避开了视线,偏过脑袋,嗤了一声道: 「巧言善辨,却不成体统,想让本皇饶你一命,看你最近的表现再说!」 蓝宝囫囵点了个头,然后也抱着怀里的衣服,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右侧还有一扇半开的石雕小门,立刻朝里面跑去,还留下了一句话: 「小黑!你等等我啊!我换一件衣服!」 蓝宝就这么大咧咧地进了妖皇陛下的私人内室。 这里除了帝祸天以来,恐怕他就是踏足的第二人,就连魔宫内的妖侍,都不得随意进入。 但凡有私自踏入了,如今不是灰飞烟灭、不如轮迴,就是被罚入九幽地狱、生不如死。 帝祸天眉头微跳,目光沉沉注视着面前雕刻繁复花纹的琉璃水缸。 猩红的眼眸越发幽深猩红,像是地狱里徘徊人间的怨魂,浑身萦绕着死亡的黑气,从骨子里透露出的一种沉郁和阴鸷。 妖皇陛下从出生以来的记忆中,只有从未接受过善待的人,才会有这种浑身冰冷、毫无人气的阴鸷和杀气。 所以他一心追寻最强! 本以为从无人能撼动他的决心,却在从族群中逃离的第一天,便遇到一朵儿浑身金光璀璨的莲花。 温暖的金色,便是世间最血腥残忍之徒,也很难忽视。 可就是这朵儿看起来最圣洁温暖的莲花,又将他推去地狱最深处。 帝祸天方才说错了,什么三百年的火莲花炙烤,明明是三百年的刀山剑树地狱,火炙镬汤地狱,种种受苦,无人能生还。 第322页 而从其中爬出来的,早就不算是世间正常的生灵。 便是世间心智最坚毅的生灵,都不可能从九幽地心中爬出,可是帝祸天便是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脑海里一残留着一抹金色,让他咬牙坚持下去。 原本以为是强烈的恨意...... 可是,妖皇陛下现在意识到,似乎不是这样。 另一种更为复杂,更为陌生的情感,在等了三百年后,看到蓝宝的第一眼,妖皇陛下感觉自己死寂沉默的心,终于恢復了跳动。 哪怕只听过一次,妖皇陛下从脑海中烙印不浅的回忆中,准确找到这个名字: 「蓝......宝......」 阴冷暗哑的嗓音在死寂的地宫内响起,不知道饱含着什么偏执的情绪。 帝祸天低低地笑了,语调沙哑,饱含霸气道:「真是一个好名字,天材地宝,无上功法,皆是三界至宝,但是这个宝,是本皇的了!」 当初是这朵儿莲花精,先是替他赶走诛杀他的祸妖,又将他推向九幽地狱。 救他,又杀他。 既然如此,那便生死都和帝祸天纠缠在一起吧! 「嘶——」 「怎么一会儿热冷,一会儿冷死啊。」 在内室的蓝宝,忽然打了一个哆嗦,嵴背发毛,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 蓝宝一边穿衣服,一边打量着内室的空间。 里面的摆件格外简单,建筑的整体氛围都是冰冷压抑的颜色。 中央一件黑冰玉的圆床,只铺着黑色薄薄的丝绸床单,上面绣着形状绮丽古怪的大团花朵。 嗯...... 没了。 除了一张床,其余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蓝宝换完衣服后,躺在黑冰玉床上,感受一下,这坚硬冰冷的触感,叫他立刻从床上弹跳下去,嘶了一声: 「这么冰冷,还这么硬!」 「不像是活人睡的床啊!」 「小黑平日里,就睡这样的床啊!」 忽然,只有蓝宝一个人的内室里,响起另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 【啧啧!】 【你以为妖皇帝祸天是什么人,还活人呢,只有活人才需要睡觉,他迄今为止为了问鼎魔界最强,又为防备日夜不休的同族刺杀,恐怕是连一个完整的觉都没睡过。】 【更别提体内种植了九幽莲火后,升华天妖的天赋等级,魔力暴涨,堪比修士的假仙境界,只怕他一个人的时间,都用来修炼了,怎么需要睡觉。】 【也就你这个蠢蛋,除了吃就是睡,还要吃好的!】 只见,黑冰玉床的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立着一只大黄狗,狗嘴张合,翻着白眼道。 一般人恐怕第一时间就要开口尖叫,可是蓝宝如同见到亲人一般,泪眼花花一把抱住天勾,「呜呜呜......大黄!」 「你终于出现了!」 「我以为你彻底把我扔在这里,不管我了呢!」 「我以为我要一个人度过七百年呢,直到和原先的时间线重叠,我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做任务啊,一定会搞砸的,要是世界毁灭的话......」 天勾狗嘴大张,差点被蓝宝给抱断气,两只脚不停扑腾着,像离开河水的鱼,嗓音尖锐道:【呸呸呸!】 【你这个蠢蛋快点放开本大爷!】 【本大爷都快被你勒死啊喂!】 「啊?奥!」 蓝宝擦了两把自己的不多的眼泪,立刻将天勾放在床上,自己蹲在床前,两只手趴在床沿,眸光期待又担忧,问道: 「大黄,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虽然方才没有蓝宝说的那么严重,但是不得不说,天勾的出现,极大的安慰了蓝宝惴惴不安的小心脏。 毕竟,除了自己,天勾是唯一一个与自己保留一千年后世界记忆的狗狗。 而且,有天勾在,蓝宝会更明白,自己该如何完成正确的时间线,不至于一头乱撞。 天勾就是自己的在迷雾中的灯塔,无垠沙漠中的指南针,漫漫大海里的罗盘,总而言之...... 亲人吶! 第130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一张古朴漆黑,足足长有十几米的长桌上,几乎摆满了魔界里最有名的珍稀食材。 有炭烤焦脆不知名的漆黑异兽,摆盘上桌,足足有半人的大小,看起来乌漆嘛黑像一块儿焦炭,但是吃起来外酥里嫩。 「咔嚓!咔嚓!」 蓝宝现在正咬开一块儿不知名妖兽腿部肥厚的肉。 咬破外表附着的漆黑焦皮,牙口咬破里面通红的嫩肉,油脂和焦脆的酥香立刻叫人大快朵颐,不停分泌唾液。 「好吃!」 长相清秀出挑的少年,看起来文静乖巧,吃相犹如风捲残云,落拓不羁,满嘴油光。 一只手拿着一个巨大的异兽腿,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拿起银色的酒杯,咕嘟咕嘟喝着里面腥红粘稠似血的果酒。 「好喝!」 而统一穿着黑纱,头戴黑纱面罩,身姿纤细窈窕的妖侍们,此刻动作规整,行云流水,还在不停将空着的盘子扯下去,然后换上一盘盘新的热气腾腾的菜餚。 动作小心谨慎,目光只敢看着地面,不敢去看首座气势阴冷的妖皇陛下,更加不敢看这位居然能和妖皇陛下同桌而食的蓝宝。 蓝宝用手背摸了一把嘴角,然而看向长桌的对面...... 第323页 距离自己足足有十几米距离的帝祸天! 谁叫这长桌这么长! 他都要看不清小黑了! 「小黑!你不吃吗?」 对面的帝祸天,只着一身丝绸就寝的黑衣,丝滑的布料衣襟敞开,贴身的面料将每一块儿肌肉的纹理都包裹的各位清晰。 妖皇陛下修长有力的手把玩着手中的银色花纹高底酒杯,腥红的眸子看着里面粘稠波动的鲜血,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回答。 蓝宝疑惑皱眉,打量了一下自己和小黑之间的距离。 这样吃饭和说话也太不方便了! 小黑都听不见他说话了! 于是,蓝宝豁然起身,动作利索,一只手举起黑色的长石椅,拉着石椅沿着十几米的长桌朝对面走去,一步一步接近妖皇陛下。 石椅和地面摩擦,在空旷的地宫里,发出沉闷又震耳欲聋的声响。 「哐当!」 蓝宝直接走到妖皇陛下左手边的桌沿,将椅子一放,一屁股坐在上面,与帝祸天之间的物理距离,只有一米了。 就在椅子落地的瞬间,周围原本动作流畅侍奉用餐的妖侍们,此刻都浑身一震,双膝跪地,以头触底,等待着妖皇陛下震怒的那一刻。 自帝祸天在魔界残忍血腥的竞争中,成为新一任的妖皇,便无人能与妖皇陛下同桌用餐! 便是四大妖王,也只有在旁等候的份儿。 更别提还距离妖皇陛下这么近的距离,一个随时都能发起刺杀的距离! 这个看起来单纯愚蠢的小妖精,一定会被被妖皇陛下的九幽火莲焚烧,尸骨无存,永世不入轮迴! 但是在度秒如年,就连唿吸都显得久远的时间里,迟迟没有见到那少年被烧死的画面,反而一步一步,气势汹汹,接近至妖皇陛下面前,一屁股坐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椅子上。 蓝宝抿唇,倔强地看着帝祸天,又问了一遍: 「小黑!你为什么不吃饭啊?」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气到食不下咽了?」 妖皇陛下本就俊美邪肆的面容,在这种古朴漆黑的地宫中,显得更加阴沉不定,令人望而生畏,沉思低垂的面容,听见这句话,豁然抬起。 三只腥红危险的眸子定在少年不满又倔强地脸蛋上,冷嗤一声,反问道: 「在你眼里,本皇便是这般小肚鸡肠之人?」 语气冰冷,但是却不含什么怒气,更是连杀意都无。 叫一众跪地的妖侍,额上渗出的冷寒蓦地凝滞,心头疑惑萌生。 思即,昨日如风般蔓延,没头没尾的谣言,他们此刻都免不了信了几分。 难道, 妖皇陛下真的被这小妖精给蛊惑了? 该死的! 比魔狐一族还勾人绝色的男妖精,到底长什么样子啊,她们也想看啊啊啊! 方才目不斜视,都不敢抬头去看啊啊啊! 好奇死了啊! 蓝宝一愣,认真说道: 「当然不是了,在我眼里,小黑你可是三界最强!比谁都要强大勇敢,比谁都要心性坚毅,就连九幽地心你都能涅槃重生,这等气度和无畏,又怎会是小肚鸡肠之人呢?」 少年清澈无畏的目光坦诚直白,就连眼眸最深处都有对自己话语坚定不移的信任,仿佛他真的见过帝祸天的最强之姿。 他没有撒谎! 意识到这一点的妖皇陛下,心头鼓譟,喉结滚动,视线落在少年灼灼目光下,原本刚入了口舌品尝的果酒,没注意呛了一口。 「咳咳咳!」 帝祸天直接一口将果酒喷洒出来,面颊浮上两团红晕,鸦羽堆起的长髮掩盖下,耳尖通红欲滴,三只腥红的眸子咳得眯起来。 「小黑!你没事吧?」 蓝宝豁然起身,连忙走到咳得拱起腰背的帝祸天身后,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担忧道:「你都多大了?喝酒都能呛到,快点吐出来!」 帝祸天咳得眸光瀰漫水雾,,一只手反扣住少年的胳膊,腥红的眸光死死盯着少年不放,似能将人烧穿,嗓音沙哑道: 「在你眼里,本皇是这般优秀?」 蓝宝随意回答道:「是吧,是吧,小黑,你嗓子不舒服就别说话了!」 帝祸天扣住蓝宝的手不放,手背青筋暴凸,隐隐颤抖,偏执问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吧是什么意思?」 「哦......」 蓝宝从善如流道:「是!是!在我眼里你很优秀的!」 「你看你的名字起的多好!帝、祸、天,你说明你有大帝之姿啊,小黑,不要怀疑你自己!」 蓝宝说完后,还重重点了点头,弧度流畅的脸庞都绷紧,面容坚定得能上战场了! 帝祸天似被少年的赤诚目光烫到,本就腥红的眸罕见瑟缩一下,睫羽垂落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眸光不停闪动,话语都断断续续道: 「你,你居然这般仰慕本皇,本皇便再相信你一回......」 「况,这名字当初是你给本皇取的,本皇......很喜欢,不然也不会用了这么多年。」 「其实本皇这三百年来,一直都不曾忘记过......」 帝祸天的声音越来越小,蓝宝不得不凑近脑袋去听。 还没听清呢,门口立刻传来通报声: 「妖皇陛下!三大域的妖王求见!」 第324页 「还带了一名不曾计入魔宫名单的竹妖!」 「是否放入魔宫?」 帝祸天眸光一冷,瞬间恢復了之前霸气邪肆的妖皇陛下,眸底带着被人打扰的不悦,豁然抬起头颅,低沉威严的嗓音:「准!」 与妖皇陛下声音重叠的,还有一身清脆的痛唿声: 「哎呦——」 蓝宝捂着自己被帝祸天碰到的下巴,泪花闪闪,眼眶通红,幽怨地看着一脸冷漠的妖皇陛下。 门口通传的妖侍没听清,鼓足勇气,又问了一边: 「妖皇陛下,请问是否放三位妖王和那位底细不明的妖进入魔宫?」 帝祸天眼皮子微跳,声音又低了一度,语气令人胆寒:「本皇说了,准!」 待门口通传的妖将,还有跪地的妖侍,动作轻缓,有条不紊地退出妖皇陛下会见外客的地宫后。 帝祸天抬手,拉下少年捂住嘴巴的手臂,指尖捏着蓝宝的下巴道:「本皇看看,伤哪儿了?」 这一看,帝祸天嘴角忍不住抽搐几分。 这小混蛋的下巴连皮都没破,骨头也没碎,就是温如暖玉的皮上有些许红痕罢了。 要是帝祸天方才再多说几句话,这红痕也快消下去了! 蓝宝擦了擦眼眶上被自己挤出来的几滴泪花,认真又不悦道:「小黑!痛死我了!」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也让我拿脑袋顶一下你下巴,你就明白这种痛了!」 帝祸天无言以对,又不可自控想到这幅画面,额角青筋一跳一跳,挤出两个字:「娇气!」 这种痛对帝祸天而言,根本毫无感觉。 或者说,在帝祸天眼里,这都不叫痛。 可是妖皇陛下的指尖,忽然,瀰漫一阵黑色的光雾,触碰着蓝宝下巴上的手,立刻变得冰冷刺骨,蓝宝的下巴一下子就不痛了。 「你先回寝宫内室去,在我回去之前,不要随意走动,知道吗?」 帝祸天不想让蓝宝见到即将到来的三只妖王,毕竟他们现在臣服自己,却个个心怀叵测。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魔界,妖皇陛下,是不能有弱点的。 蓝宝听话的点了点头,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立刻朝右侧的半开寝宫里小跑去,但是却并不将石门关上,反而趴在石门上。 一双眼睛精光闪闪,乌熘乌熘转着,束起耳尖,听着外面的动静。 帝祸天心底嘆了一口气,再一次对这蠢萌的莲花精无语,妖王以上的强者,感知周围的动静,都不用去看,而是用神识去感知的。 这小混蛋紧张的心跳声都快爆炸了! 还在那儿趴门听呢! 帝祸天认命的用自己的魔力给门口加固了一道屏障,彻底掩盖蓝宝身上的气息。 门口传来几道脚步声。 帝祸天收回自己的目光,和多余的表情,整个人又恢復成霸气冷傲的气势,三只腥红欲滴的眸子冷冷看着门口,霸气嚣张,又空无一物,似世间任何生灵都不入他眼。 「参见妖皇陛下!」 一道魅惑慵懒的嗓音最先响起,冰冷凝滞的地宫里,随着声音飘进腻人的香气。 第131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帝祸天微微蹙眉,面含不悦,大手一挥,迎面而来的魅香,立刻原路飘回。 对面,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咳咳咳!」 「咳咳......」 「靠!死狐狸,把你的骚味给本王收回去,你想熏死我们!」 一头爆炸红髮的赤岩捂鼻怒吼道,速退好几米远。 「小九啊,你还是......咳咳,听赤炎的话吧,这味道实在是有些,叫我老头子受不住......咳咳!」 人首蛇身的盘古大蛇,水桶粗细的蛇尾在地上盘桓好几圈,最后沿着漆黑古朴的墙壁,直接缩在角落里面。 本就死人一般青白的脸色,越发苍白,像是中毒了一样。 姬九穿着轻薄透肤的布料,完美将身体轮廓的此起彼伏勾勒出来,她一向自得意满的魅惑力,明明其他魔界妖物都无法抵挡,可偏偏对妖王以上的强大生灵,就不起作用。 或者说只有反作用! 姬九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眼含盈盈秋水,欲哭无泪,看的叫人好不怜惜,她两只赤、裸的玉手掩面道: 「你们也太过分了,哪里有这般说人家的,就算人家是个狐狸精,可也是个女孩子啊,嘤嘤嘤......」 粉色旖旎的迷雾里,除了姬九外,还剩下一个青衫公子。 青衫公子笑容平易近人,站姿挺拔如松,颇有股如八风不动,定海神针的气势。 姬九见唯有青衫公子不曾避她如蛇蝎,立刻喜极而泣道: 「竹公子,还是你最好了,知道怜惜人家,懂得欣赏人家才调出来的香气,这可是混合了数千位绝色女子的元液,再加入魔界食人花的枝叶,放置血月的月辉照耀下,足足有九九八十一天才提纯而成的呢!」 姬九边说,边扭着腰胯,朝竹公子步步接近,笑意盈盈道: 「您觉得怎么样啊?」 就在进入青衫公子三米之内的时候,竹公子面带笑容,脚步飞快地后退了一步,身姿十分优雅,声如碎玉,郎朗道: 「此香.......」 顿了顿,笑意又深了些,半晌才挤出两个字:「甚好。」 第325页 姬九笑颜如花,像一朵儿花枝乱颤的疯花,抬起下巴得,意洋洋道: 「你们听听!竹公子乃是清风公子,比你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妖王懂得多了!还是他的评价最中肯!」 竹公子补充道:「就是杀伤力太大,还是用一次就够了,有些香,只一次便会叫人记忆尤深,多用就失了珍稀,反而不美。」 姬九笑容扭曲些许,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想要反驳。 但这竹公子面带笑容,语调温润有礼,言辞毫无漏洞。 不知该从何处反驳啊喂! 竹公子! 缩在石门后面的蓝宝大惊,旋即又疑惑起来。 竹公子不是大师兄楚长留吗? 现在是千年前的第三百年,按理来说楚长留死在四百年后,被帝祸天镇压,金丹碎裂,神魂震散? 为什么在七百年前,楚忘天就已经以竹公子的身份出现在魔界了? 无情尊者知道这一切吗? 就在蓝宝不多的脑细胞,疯狂运转,大脑都快被自己烧着的时候,一道低沉霸气的嗓音,立刻叫他回过神来。 「够了。」 帝祸天淡淡道。 对面画风迥异的四个妖王,立刻站成一排,面容严肃起来。 就像等着老闆发话的打工人,别管心底胡乱想什么,但是面皮都是一脸忠诚和认真。 帝祸天腥红的眸子,似逡巡领地的野兽,食物链顶端的捕猎者,最终目光定在一张新面孔上。 竹公子是个十分合格的打工人,立刻领会大boss的意图,不等直属上司发问,就学会了答其所必问,将拳头抵在心脏上,行了一个魔界最高的礼仪,自我介绍起来: 「启禀妖皇陛下,在下是东领新上任的领主,顶替了上一届在边境战死的领主一职。」 「在下代表东域,在此愿在血月魔神的见证下起誓,我和东域将誓死效忠妖皇陛下,如有叛念,将在九幽魔域最深处,生生世世不得超生,痛苦而死。」 帝祸天眸光亮起一层光雾,接近魔神的精神探测,将对面自称竹公子的竹妖打量一眼,就没什么兴趣收回目光。 除了看出了这货是个表里不一,城府万钧,魔气混杂,格外阴暗的傢伙外,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而且, 这类阴暗扭曲的妖兽,在魔界只多不少。 竹公子显然不值得帝祸天特别关注。 帝祸天把玩着手中的银色酒杯,晃动里面腥红的酒液,魔识扩散出来,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在观察石室内的蓝宝在干什么,语调缓缓道: 「东域各大种族势力盘踞,多有冲突,魔植修炼本就艰难,你却能获得那些桀骜不驯的妖兽们的支持,可见是个有手段,整个魔界都知晓,本皇从不看天赋等级的出生,只看能力,既然如此东域便由你接管。」 竹公子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妖皇陛下右侧还来不及扯下的靠背石椅上收回,眸光微闪,立刻颔首又行礼道: 「若论缔造者魔界,甚至整个三界中的神话,在下不及妖皇陛下。」 「陛下乃是与天争,与命争,九死一生,歷经困顿,于势颓中崛起,一脚一步皆是靠自己。」 竹公子微微拜去,玉石般的嗓音不含一丝谄媚,却能叫听的人通体舒畅: 「在下在还未觉醒灵智前,只因在仙遗境和十万鬼坟的缝隙处挣扎生长,本应活不到破土之时,幸而得到一颗骨鸦血树的树脂滴,这才破土而出,踏入修行一途,不过是得了些天道助力罢了。」 最后,竹公子面带微笑,总结道:「在下不敢与妖皇陛下相提并论。」 这一番毫不谄媚,毫不卑微的马屁,有内容又会抓重点! 没有说什么妖皇陛下威武,妖皇陛下三界最强这类假大空的空白话,反而说起无人敢提及的弱小时刻。 重点回忆妖皇陛下的强大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血脚印,从荆棘火海里走出来的! 也许强者不会抱怨和诉苦,但是没人会忽视自己的付出。 而现在竹公子将妖皇陛下不足为外人倒也的过去一一说出,成功在直属上司面前,混了一个脸熟和印象! 这一番不打草稿又感人肺腑的即兴小作文,成功获得了其余三位妖王嘆为观止的震惊目光。 以前不是没有小妖拍帝祸天的马屁,但是几乎没有谁能完整说完一句话,就被妖皇陛下不耐烦的拍飞了出去。 说的这么清醒脱俗,坦诚肺腑的,还只有这位新上任的竹公子成功了。 帝祸天知晓竹公子在打什么主意和小心思,但是无伤大雅,毕竟自作聪明的人总比愚不可及的朽木,在帝祸天这里容忍度更高! 更何况...... 再多说一点! 叫那个趴墙角的小混蛋听清楚! 帝祸天的识海扫到内室里面,唇角微勾,仿佛已经看到那小混蛋眼泪哗哗,崇拜又心疼的表情。 结果,某妖皇唇角一僵。 骨节分明的手生生捏碎手中的银铁瓷杯,咔嚓一声,通红的火焰瞬间将被子烧成灰烬,簌簌吹在半空,化为齑粉。 内室, 蓝宝抱着来去无踪的天勾,眨巴着眼睛探头探脑。 「大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楚长留不是在四百年后,才会被小黑杀死吗?」 第326页 「是不是又是时间线出问题了啊?」 蓝宝边说身体瑟缩了一下,虽然当时并未感受到太久的痛苦,但是竹公子可是生生掏出他的心脏啊! 意识里残留的恐惧,叫他身体还有些惧怕对方。 大黄两只爪子搭在蓝宝的胳膊上,吸了吸漆黑髮亮的倒三角鼻子,百无聊赖道: 【时间线绝对没问题,就算时间扭曲了,但也不会叫死人復活,不如说那竹公子本来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你在千年后听到的谣言都是假的,况且那些长生界的人也根本就没到过魔界,他们说的也是从他人口中听来的。】 「也就说,楚长留确是四百年后被小黑打散了神魂,但是他也从此刻开始,便用不知名的手段,潜藏进魔界了?」 蓝宝不多的脑细胞总算理清了一些头绪,抱紧天勾,汲取一些安全感,喃喃道: 「无情尊者,知不知道这一切啊?」 如果无情尊者不知道,自己的大徒弟楚长留还有一个身份,那岂不是整整三百年都被楚长留蒙在鼓里! 用了三百年冰封尸骨,三百年的筹谋,三百年的等待和期盼,不惜欺骗自己这个当时一无所有、人间界的小乞儿? 蓝宝说从未怨怼过无情尊者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他忽然有些伤感,不知是为谁。 【蠢宝!】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先担忧你自己的死活吧!】 天勾桀桀怪叫的声音,打断了蓝宝的思路,激动道:【你听见他们现在在说什么吗?】 蓝宝不解:「什么?」 天勾翻了一个白眼,突然从蓝宝臂弯里挣脱,跳到对面,面容严肃不少道: 【之前那竹公子说他的原身青腐竹,长在遗仙坟和十万鬼山的缝隙中,虽不知真假,但那里就是你下一步该去的地方!】 蓝宝脑袋一震,前所未有的清醒,一字一句重复道:「遗仙坟......」 「是我母亲的坟墓吗?」 第132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遗仙坟,正如字意,仙人的坟墓。 据说千年前,那位身陨道消的仙子,由于在身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而这折磨还是来自自己的心许挚爱的男修。 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苦,更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 其实有的时候,身体上不管多重的伤痕都可痊癒,但是精神和信念的破灭,才是真正入魔的开端。 仙人本该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但绝不是什么万法不侵的存在。 仙人,是可以被杀死的。 一介凡人如果横死,都有一定机率化为厉鬼,遑论仙人之怒,仙人之怨。 这怒,这怨,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怨力魂场,千年不消。 而怨力覆盖之地,也就是仙人身陨之地,正好在横亘三界中心的十万青山之处。 原本这青山处处埋忠骨,是人间界最喜落棺木之地,据说此处是龙脉,能压制邪魔外道,助力亡者早入轮迴,超生得道。 青山上有一处祭奠上香的佛寺,里面供奉着人间界有大功德的灵牌和灵位。 每年清明寒食,上香扫坟的游客,总是会去佛寺求个平安。 可是三百年前, 仙人陨落,十万青山彻底变为了十万鬼山。 当时正好是中元节,往来络绎不绝,足足有万人皆在红雾中化为人鬼,不得下山。 周围方圆万里,寸草不生,人迹罕至,绿水青山彻底被永不消散的血雾包围,但凡走进的人,便无人能走出来。 不仅凡人避之不及,就连修道者也会在里面迷失方向。 十万鬼山形成的那年,长生界仙殿也曾派人去探索过,但是全都是化灵境界以上的精锐部队,足足过了百年后才出来,问其遭遇,皆不能说清一二,记忆受损,灵识破碎,状若疯癫。 足以窥见其中危险。 而在十万鬼山形成后三百年的今天,终于叫三界等到了一个机会。 日月同辉,就在三天之后! 「妖皇陛下,自仙路断绝以来,日月同辉,这可是千年难遇的一次机会!」 盘古大蛇嘲哳的声音,从喉管震动,激动得语调都有些尖锐。 日灼可驱阴,月华可散阳,便是修道都讲究一个阴阳平衡,顺应天地。 而在日月同辉的这一天,阴阳冲撞,万法万物会有一段时间的停滞。 外面四大妖王,简单汇报了一番魔界最近的情况后,开始讨论事关仙人机缘的大事,一个个眸光皆难言野心和欲望。 赤岩抱臂,目光桀骜张狂,笃定道: 「阴阳停滞,万法不灵,压制整个三界的同时,量那十万鬼山里的脏东西们也不敢造次!只要我们能进入遗仙坟,一定会有机会获得仙人的机缘。」 倒是一向随性而为,性格张扬的姬九,居然比他们都要冷静,便是仙人机缘面前,也能冷静,懒懒道: 「你们说的简单,当能进入其中的只有我们魔界的人不成?」 「别忘记了,遗仙坟的来歷!」 「先不说我们要跨越,由怨气数年浸润而成的十万鬼山,这些倒是简单,拿一些低阶的妖兽去铺路就行。」 「就说这次要打通仙人遗坟的通道,必须要有接近仙人之力同等级的本源,在整个三界,除了那位赫赫有名的无情,就只有我们的陛下了。」 第327页 姬九说道这里,眯着眼朝十几米距离的帝祸天,抛了一个魅眼。 过于谄媚,反而有些辣眼睛。 帝祸天压根就没看对面,面无表情的样子,心情实在不能称之为好。 半晌后, 他眸光一瞥,直直看向没有发表意见的竹公子,空旷的地宫内迴荡着妖皇陛下略微沙哑低沉的嗓音: 「竹公子,本皇若没听错,你之前说过自己的原型,便长在遗仙坟和十万鬼山的缝隙中,本皇见你沉思不语,可是心中已有成算,有何谏言?」 竹公子上前一步,朝帝祸天微微躬身拜去,朗声道: 「如今仙路断绝,未来迷惘,三界都在求一个机缘,这等千年难遇的机会,遑论我魔界,便是困难重重,遗仙坟是一定要进去的!」 「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进去!」 帝祸天唇角微勾,右肘撑着冰冷坚硬的扶手,握拳抵在太阳穴上,漆黑的墨发沿着邪肆疏狂的侧脸落拓披散,半边脸陷在阴影中,侧脸明灭不定,看不出想法。 他另一只手,骨节微点桌面,发出「笃笃」的沉闷声响,像点在人心中,压力倍增。 妖皇陛下垂眸,淡淡道: 「继续。」 竹公子一顿,面带笑容,不卑不亢道:「在下以为,长生界如今也必定心急如焚,甚至在观望我们的动向。」 「在下有一个大胆的提议,不如我们与长生界合作,共同打开遗仙坟的通道,届时进了仙坟秘境,里面的机缘各凭本事!」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竹公子!你疯了!」 「我魔界和长生界势不两立!如何能合作!」 「说出去以为是我们魔界有求于他们!本王从不与人合作!」 就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忽然响起一道低低的笑声。 帝祸天以一己之力,直接为这次的会议定下基调,他猩红的眸光大灿,红芒闪烁,像是见到猎物的野兽。 「有意思......」 唇瓣翕动,只一个字:「准!」 【蠢宝!你听见没有!他们不日就要前往遗仙坟!】 天勾黑豆般的眼睛精光闪烁,带着怪调的嗓音听起来总是有些不怀好意,和蓝宝一大一小皆是扒在门缝上,兴奋道: 【你的机会来了!知不知道?】 蓝宝心绪十分复杂,但是眸中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点头道:「大黄,我知道的!」 「我待会儿就跟小黑说,叫他带上我们一块儿而去!」 天勾一只腿差点一软,来一个平地摔,忍住暴躁的情绪,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你知道什么知道!】 【用狗脑子想都能猜到结果!】 蓝宝不明白:「什么结果?」 天勾大嘴一张一合,毛都炸开了。 【帝祸天怎么会带你这个拖油瓶!】 【别忘记了你现在的身份,虽然你体内的半仙封印还没有打破,帝祸天这等强者暂且看不出你的真实仙脉!】 【但是你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对于其他生灵来说,可是有致命的吸引力,就是个顶着大灯泡的唐僧肉,谁都想来咬一口!】 「啊?」 蓝宝惊唿一声,立刻抱起天勾,乌熘熘如黑曜石般的眼睛认真看着大黄狗,担忧道: 「大黄!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天勾深色深沉,幽幽道:【为今之计只有......】 蓝宝吞咽一口吞没,重复道:「只有?」 不等蓝宝问出这句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站在身后的人,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磁性幽暗的语调像是神出鬼没的鬼魂,叫人头皮一麻。 「只有什么?」 蓝宝身体一僵,两只胳膊死死抱紧怀里的天勾,豁然起身道:「小黑!你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帝祸天抱着臂膀,目光幽邃猩红,死死盯着蓝宝的胳膊,声音又冷了几度:「你还没回答本皇的问题,反倒来反问我?」 【喂!蠢蛋,千万别说漏嘴了!】 【到时候这个三眼兽不让你去,还把你关在地宫里面,你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蓝宝本来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立刻憋在嘴巴里面,头摇成拨浪鼓。 「什么都没有!」 帝祸天眸光闪动,也没有纠结这一个问题,目光落在很难忽视的一只大黄狗上,不悦道: 「哪儿来的狗妖?」 「这个问题总能说了吧?」 妖皇陛下冷冷的目光下,早就动了杀意。 这里可是他的地宫,在他识海范围内,居然能凭空出现一只狗妖,而且...... 还和这朵儿蠢莲花这么亲密? 「啧......」 帝祸天眸光微眯,伸出一只手,手心火苗熊熊燃烧,本想现场将这丑陋的狗妖烧成灰烬。 但想想还是不要吓到这个才修出人形的莲花才好,于是说道: 「把这只形迹可疑的狗妖交出来,本皇提到......」外面去杀。 帝祸天的话还未说完,忽然眉头抽搐,咬牙道:「这是在做什么!」 蓝宝早就将天勾的一只爪子搭在帝祸天的手心里,还友好的上下摇了摇,郎朗道:「小黑,你忘记大黄了?」 「你们以前在魔兽森林也见过啊!」 帝祸天目光疑惑,用了好几秒,才从记忆中扒拉出这一段画面。 第328页 正是他跌落九幽地心通道,对面一颗大树上,有一只奇丑无比的狗,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当时帝祸天就在心底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叫这只狗在笑声中痛苦而死,再煲汤拿去餵狗! 帝祸天快如闪电般抽回手,在衣袍上蹭了蹭,眼眸猩红满是杀气,却笑着说道:「很好,本皇想起来了。」 今晚就喝狗头汤! 蓝宝虽然神经大条,但是直觉还是很准的,他立刻抱紧怀中的天勾,后退了一步,满眼警惕: 「小黑,你的眼神很危险,你想对大黄做什么?」 帝祸天的杀意忽然无处释放了,看着小混蛋的宝贝样子这狗暂时动不了,他深唿吸一口气,朝前走一步,沉声道:「你适才都听到了?」 蓝宝头立刻摇成拨浪鼓,下意识回答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 一只手直接掐上少年的下巴,指尖凹陷进软肉里,形成两个印子。 帝祸天上前几步,气势压抑危险,声音不大但饱含威胁道:「不准对本皇撒谎。」 蓝宝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凉的石壁,退无可退,他眨巴着圆熘熘的大眼睛,撅起的唇瓣被捏变形,艰难道:「咕叽咕叽......」 帝祸天蹙眉:「你说什么?」 蓝宝又眨巴眨巴眼睛,神情无奈道:「咕叽咕叽!」 帝祸天终于意识到是自己的过,他松开掐着蓝宝下巴的手,少年白皙健康的皮肤上立刻留下两道粉红的痕迹,像是落入雪堆的樱花。 妖皇陛下收回的手,下意识摸索了一下指尖,只觉少年圆润温暖的脸颊触感在残留在指尖上,无端叫人心鼓譟。 他将目光从蓝宝的脸上避开,旋即又抬眸盯着蓝宝,板起脸道:「现在说清楚!」 蓝宝立刻道:「那我说了,小黑你保证不会生气!」 帝祸天从不轻易许诺,给了一个很中肯的回答:「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 蓝宝很光棍道:「那我就不说了。」 帝祸天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自登上妖皇后,养成的肆意狂傲的性子差点叫他说出下面这句话: 说还是死,自己选一个。 到嘴的话叫帝祸天又憋回去,胸膛剧烈起伏一下。 帝祸天对上少年一泓清泉般澄澈的目光后,好不容易将火气压下去,努力撤出一抹僵硬的和善表情。 「小莲花精,你记住,本皇一生还从未向他人许诺过什么。」 「但是现在本皇就以这魔界的血月承诺,不论你说什么,本皇虽然不能保证一定不会生气,但是......」 帝祸天本来有些牵强的表情,忽然严肃了几分,三只猩红的眸子沉静倒映着少年灿若骄阳的面容,一字一句道: 「就算生气,也绝不会伤害你。」 「这样可满意了?」 蓝宝深深望着那三只认真的血眸,还有帝祸天过于妖冶邪肆的脸,就像无情侵入你大脑的浓烈色彩,叫人一时间失去了思考迴路。 蓝宝就像倒豆子一般,一咕噜将方才和天勾商量的所有事情都交代出去了,当然只和自己有关的部分。 【我靠!】 天勾气得直接从蓝宝的臂弯里跳下地面,在原地团团转,从未见过这般蠢的观测目标: 【你怎么连自己是成仙灵胎的秘密都交代出去了?】 【你要不要顺便再告诉帝祸天,你的底裤是什么颜色的?】 蓝宝啊了一声,问道:「这个也要说吗?」 天勾冷笑一声,撒着脚丫子就跑出去了。 【爱谁谁吧,大爷我眼不见心不烦!】 蓝宝看向从方才开始就格外沉默的帝祸天,或者说在自己思考的帝祸天,紧张又不安道:「小黑,所以你会带我进遗仙坟吗?」 第133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遗仙坟。 红色的血雾翻滚如浓烟,轻缓舒适地飘荡在十万大山周围,看上去像云层一般飘荡,又像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将这座相当于一城大小的山脉尽数笼罩,密不透风。 此地独立于三界之外,不受任何天道和法则的控制,只有深入其中,你才能领悟其中的秘密。 说是遗仙坟位于十万鬼山之中,可至今为止,深入其中的修士,还从未探寻到其真正的遗落之地。 虽不见仙坟,但仙坟的影响无处不在。 此刻, 荒无人迹的山脉尽头,即红色浓雾和一座早已人去楼空的废弃城池前,密密麻麻攒动着人头,地上天上皆是宝光四射。 飞剑凌空,站着一个个身穿流光剔透法衣的修士,以长生界的仙殿为首,皆是各门派派出的精锐部队。 以白衣银盔的仙殿为首, 无情尊者站在古旧斑驳城墙伤,一头不加修饰的白髮随风飘荡,同样冷淡无光的白色眸光极目望去,犹如一柄寒气凛冽的剑,直破血雾,抵达终点。 长生界的修士除了仙殿外,皆来自各门派,此刻皆下意识看向为首如天神般的身影,空气都能凝聚成冰。 只见为首的仙殿殿主,无情尊者负手而立,唇瓣翕动间无形的话语似震在人的天灵盖上,身后原本心思各异的各门派修士皆是精神一震。 「日月同辉,万法不灵,乃是我辈修士,有生之年都难遇的天象法则,也是唯一一次能探寻到遗仙坟秘密的千年机遇......」 第329页 无情尊者顿了顿,冰冷漠然的语气不知含着怎样的嘆息,叫众人皆是心旌一动: 「自三百年来天梯断绝,说不定这也是最后一次能打通仙界的机会。」 「修仙如逆水行舟,茫茫众生皆是过客,挣扎痛苦只有自己才得以体会,可我辈修士歷经苦难,若是连个终点都看不到,那还有何意义。」 「仙门大闭,仙路断绝,这不仅事关各位的前程性命,更事关三界存亡!」 「诸位修行数年,眼界格局皆不同凡响,还望此次各位能以大局为重,放下私人慾念,若我们不能勠力同心,那这......」 「便是真正的修道终点了。」 长生界这边同仇敌忾,所有修士皆面色激动,大义凛然,不知道谁吼了一句: 「为了三界众生!为了三界未来!」 「我辈修士愿以身殉道!」 一位青年摸样,俊朗儒雅的剑修第一个持剑走出,凛然道: 「没错!」 「我剑门愿追随长生殿殿主的脚步,若是仙路断绝,那我们便以命为阶,谋一个天门大开又有何难!」 一群身穿黄袍袈裟的僧人,此刻双手抱和,手带棕色佛珠,眉眼低垂,语气谦恭却决绝道: 「阿弥陀佛,我尘缘寺度己度人,如今愿以身度仙,纵使下十八层地狱,想来佛祖也会理解的。」 脚踏祥云,穿着色彩飞扬,衣裙翻飞,像是花花绿绿振翅而飞的蝴蝶群,走出一个脚挂铃铛的明艷红衣女子,眉眼桀骜嚣张,明艷动人。 此刻叉腰不爽的样子,倒有几分睥睨天下的帝王之势。 「我合欢宗虽然全是女子,但是事关三界众生的未来和兴亡,别以为会喊口号的只有你们男人!」 另一堆皆以黑色繁星长丝带蒙眼,身穿同色黑纱道袍的宗派也招手道: 「还有我星辰派,繁星几何,天命所归,可还有未结契道侣的道友啊!」 「本派免费为各位测算天道命格,姻缘星象,找寻你的真命天子和天女,就在今朝啊!」 「都不要命了!还怕什么母胎单身啊!」 「趁着各位道友们苟活的最后一天,还不大力把握机会沖沖沖——」 古朴城墙下, 另一群身穿五彩羽衣,恨不得将全身都挂满宝具宝物的问灵阁众人也不堪落后,立刻在原地摆满了阵法灵盘,疾走捲轴,极品灵石...... 就连标註各门派秘籍,看起来真真假假的破书都摆摊上了。 「还有我灵宝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本阁作为此次行动的贊助商,所有宝剑秘法皆打七折啊喂!」 「还有各门派的秘籍,尤其是想和各位合欢宗叫姐姐双修的各位道友们,技术很重要!男人技术很重要!不能说......」 原地叫卖的灵宝阁修士,话说道一半,立刻被飞天横祸砸中,捂着脑袋原地跳脚道: 「哎呦!谁拿石头砸我?」 顿时,天空上砸下一颗颗灵石,如下冰雹一般,深深砸在地上。 「臭卖书的,滚到一边去!气氛都被你们破坏了!」 「就是就是!老子的眼泪刚飙出来,你就给我来这齣?」 「人给我滚,把东西留下!」 总之,长生界这里,天上是一个氛围,地下又是一个氛围。 自从三百年前,仙路断绝后,除了有一心问道,虽死不悔的修士。 但是,本来就天赋平平,就此放弃的修士也不少,他们不想回到人间界,剩余的寿命也还剩好几百年,总不能数着倒计时过日子吧? 于是,便开始钻研一些和修道无关的偏门左道。 什么《长生界俊男美女排行榜》、《问合欢宗宗主一夜榨干几男?》、《喵喵仙子名下和未记名的舔狗名单》、《双休的正确姿势》、《秃驴派深夜不得不说的神秘功法》...... 就连两届第一强者的谣言他们也敢售卖,譬如: 《震惊!无情尊者母胎单身狗的原因竟是?》 《你猜!妖皇帝祸天暴打魔界第一美狐的原因是?》 《惊!两界强者你死我活居然是因为抢男人!》 黄色牛皮纸用千年不化的墨宝誊写,此刻飞速在众人手中传扬,阅览之人皆是难掩激动又要佯装一本正经。 倏忽, 书页哗啦啦作响,空气中无形波动起来,众人发尾和衣袍皆剧烈鼓动,血色映照的高空之上,凭空出现遮蔽半片天的黑色浓雾。 还有无数只兇恶、残忍、强大的妖兽群以赤炎魔狮、九尾魔狐、碧绿大蛇、九头魔乌这类天级的妖兽为兽,身后还有密密麻麻的各类各样奇形怪状,诡异阴暗的妖兽,此刻密密麻麻占据半片天空。 一只只不同颜色却亮着锋锐竖瞳的兽眸,此刻皆冷冷注视对面的长生界修士,无端叫人胆寒,空气冷凝下来,不待一滴油似乎就能点燃。 脚踏黑云滚滚,各种各样的妖兽吼声如雷鸣响彻这片天际。 「吼——」 「嘻嘻嘻......」 一道妖媚的声音,慵懒道: 「区区三百年,不知道你们这些长生界毛都未长齐的修士们,修炼到何种境界了,吃起来可比之前要美味?」 另一道暴躁似火的嗓音不屑道: 「哼!」 「管他何种境界,等到了仙遗坟里,都是本王狩猎的猎物,好不好吃先吃一个就是了!」 第330页 破旧城池后的长生界修士用灵气阻挡,还是有许多修士不堪这等魔气的威压,如被扫开的落叶般,在半空中翻滚几圈。 魔界妖兽的声音,根本就没有屏蔽,颇有些无所顾忌的意思。 只见长生界下方的修士,面色皆是一凝,一个个亮出自己的本命武器,义愤填膺就要冲上去决一死战。 「妖兽!收回你们的轻蔑之语,否则今日便要镇压你们!」 眼看着两界又要打起来,只见长生界修士聚集的破旧城墙上,忽然亮起一道白色的光芒,呈现圆弧像周围扩散。 无情尊者身姿如山岳岿然不动,一只手轻轻一点,便犹如泰山压顶。 「噤声——」 原本遮蔽天空的浓云,忽然朝后如风飘散。 天空中, 那些一个个威风凌凌,摩拳擦掌的妖兽皆是浑身一凝,攻势如冰凝结,瞳孔惊疑不定。 大部分弱小的妖兽则是瑟瑟发动,连魔云都控制不了,一只只从天际坠落,像是一场黑色的冰雹,在地上砸出一道道深坑。 「可恶的妖兽们!叫你们再猖狂!」 「哈哈哈!这下知道我们长生界第一强者的厉害了吧!」 「什么长生界第一强者,我看只要有无情殿主在,说是三界的强者也不为过!」 长生界修士欢唿。 然而,这种欢欣鼓舞并未持续多久,原本溃散的黑云,忽然大片大片凝聚起来,半空中裂开一道黑色的星辰裂缝。 一只三眼血瞳的妖兽,踏破虚空,撕裂空间而来,威风凌凌,浑身黑色的皮毛油光水亮,随风飘动。 像带来了一片黑色唿啸的龙捲风,所过之处,连高空也苍白唿啸,叫人忍不住俯首称臣。 似狼似虎的兽眸扫视之处,原本得意洋洋的修士皆脸色苍白,嵴背发寒,这种无形跨层次的威压,叫人觉得这只妖兽与他们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 有人喃喃道: 「撕裂空间而来,在这之前,只有窥仙境界的大能才能做到!魔界新上任的妖皇居然强横至此吗?」 「这等实力......」 妖皇帝祸天和无情尊者到底孰更强? 后面那句话,无人说出,但是人人都在心中有此一问。 好在,帝祸天对地上的蝼蚁兴趣不大,三只猩红色的竖瞳转瞬落在为首的一抹白色身影上。 沙哑磁性的嗓音直接响在天空中,砸在每个人心中最深处,霸气又嚣张道: 「还等什么,既然大家战意昂扬,何必在这里说些废话,孰强孰弱,遗仙坟内见真章!」 「毕竟,只有最终活下来的一方,才能独享一切包括未来……」 「不是吗?」 第134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自仙路断绝后的三百年来,虽然长生界和魔界多有摩擦,但此时此刻的仇恨,还远没有达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顶多是互相看不顺眼。 虽然仙路断绝的原因众说纷纭,但终究是流言,未曾得到证实。 而探寻根源,找寻三界的出路,此刻才是最要紧的第一大事,这也是两界纷争不断却不得不合作的原因。 呈现对峙之势的两界,两界的最强者首当其冲,战意蓬勃间,空气中的气流都在扭曲震盪,一些修为弱的生灵早已瑟瑟发抖,退避后方,免得被两界强者波及。 三只腥红如火烛的眸子与冰白色淡漠的眼睛,隔空对上,却在下一秒,周围的冲突和对抗的灵力顿时消散一空。 众人紧绷的精神也是一松,脸上带着劫后倖存的恍惚。 「妖皇陛下,眼下不是和长生界纠缠的时机,通过十万血雾,打通遗仙坟的入口才是要紧之事。」 天空中翻涌的黑色浓云中,身穿青衫的竹公子踏空走到帝祸天身后,颔首提醒道。 巧合的是, 在无情尊者白袍鼓动的身后,也走出一位身穿仙殿首席弟子服饰白纱流云袍的俊雅男子。 男子面容清俊疏阔,眉眼温润,头戴白色抹额,两条白色的丝带随着高高竖起的墨发在身后飘动,高洁出尘,芝兰玉树。 面带温润宽和的笑容,如郢中白雪,鹤立鸡群。 正是无情尊者唯一的徒弟,也是仙殿唯一的继承人,所有仙殿弟子的大师兄楚长留! 不同于竹公子深沉如迷雾的笑,楚长留的笑容则显得光风霁月多了。 楚长留道:「师尊,要想走出十万血雾,抵达遗仙坟,必先用堪比仙人的灵气,架起浮生桥,为了三界众生,只有师尊和妖皇两人实力堪比真仙,还望魔界此刻莫要罔顾大局。」 楚长留站如松柏,气质如兰,走到无情尊者身后半步,是个亲近但却恪守礼仪的距离。 最后一句话,他不卑不亢望向了黑云压城的天空,明显是说给妖皇帝祸天。 帝祸天淡淡收回目光,姿态高傲又霸气,看向重峦叠嶂的十万血山,还有流淌在山嵴和山沟缝隙间的血水,山势崆峒,血水幽暗。 妖皇陛下的三只眸幽暗翻滚,一度比这血水还要骇人。 「无情,都说你我二人乃两界强者,可在本皇看来,三界的强者只需一个就够了,届时遗仙坟中的强者,只有一个!」 帝祸天声如雷鸣,霸气宣言道。 无情神情冰冷淡漠,但骨子里的冷傲也不比妖皇陛下少多少,只一句:「多说无益,若三界都没了,谈何孰强孰弱。」 第331页 帝祸天冷哼一声,明显不以为意。 两界最强者自然是话不投机的,但是毕竟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对于大局明显有共同的认知。 此刻架起浮生桥才是要紧事! 据传浮生桥,乃是古史中遗落的神器,可以无视规则,无视法则,抵达世间任何的地方,冲破迷雾,跨越时空。 但是要驱动此桥,必须要有真仙境的实力。 可惜,自从三百年前仙路断绝,仙人消逝,此桥的作用也彻底变成鸡肋,无法食用,弃之可惜。 但是现在有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若两界最强者合力驱动此神器,未必没有一线机会。 而这破碎残缺的浮生桥,此刻就收藏在仙殿代代传承的藏宝阁中,只有仙殿殿主才能打开最顶层的藏宝阁。 无情尊者在万众瞩目下,白色的袖袍鼓动,一只手轻飘飘掐了一个诀,却出现无数道残影,众人只觉得目光凌乱,大脑一震空白。 只见, 无情尊者面前出现一道氤氲宝光的彩色拱桥,玲珑剔透的桥身上有数到裂痕,下一秒就破碎也不奇怪。 但是那股神器的波动和威压,叫众人皆心悸,不敢小觑,目光即垂涎又忌惮的看着不足一尺的浮生桥。 「神器,真的是神器!」 「神威的波动确实叫人心悸,可是这劣迹斑斑的浮生桥,能够穿过十万血瘴吗?」 「不会一踩上去就碎了吧?」 但是,这种担心大抵是多余的。 因为,不足一尺的浮生桥,转瞬见便一寸寸便大。 两界强者的威压和源源不断的灵气供应下,浮生桥转瞬见便成了一座庞然大物,不亚于一座巍峨的山峰,朝着血雾中蔓延。 萦绕着的七彩宝光,穿透血雾,驱散那股令人恐惧嫌恶的颜色,架起了一座七彩光芒的琉璃般的神桥。 「桥架起来了!」 「只要穿过此桥,我们就能抵达遗仙坟了!」 此刻,不论是长生界的修士,还是魔界生灵,都露出了一股相似的目光。 眸中毫不掩饰的欲望,不论是追求实力、长生、成仙这类个人私慾呀好,还是大义凛然为了三界未来也罢。 他们此刻都一窝涌地挤上了浮生桥,密密麻麻迫不及待的身影,就跟下饺子一般,朝着沸腾的开水中,跳下去。 「滚开!别挡道!」 「该死的魔界生灵,其心可诛!」 「仙人的遗墓,一定有仙人的至宝,还有成仙的秘密!这些都是我的了!」 众人此刻被欲望沖昏了头脑,一个个目光赤红,表情狰狞,在踏上此桥的一瞬间,仿佛一切心底的慾念都被放大了。 奇怪的是,原本壅塞得水泄不通的桥上,忽然金光大残,所有生灵的身影都一个虚晃,宛如海市蜃楼般消失不见。 有争先恐后慾念上头的人,自然也有冷静理智的观望着。 尤其以一群最会装神弄鬼,故作高深的谜语人星辰派为首,黑纱覆眼,摇头感嘆道:「唉,这浮生桥哪里是这么好过的。」 「浮生浮生,浮生一梦,踏上此桥的人,看见的可不是这一生,而是自己的前生,今生,来生,来来往往,真真假假,犹如在迷雾中无知无觉的前行。」 「前世今生皆在一念之间,这梦时而是美梦,时而是噩梦。」 「美梦叫人沉醉不可自拔,噩梦则叫人犹如陷入地狱不得脱身。」 「只有超脱出来,看破一切虚妄,放下一切执念的人,才能从谜梦中超脱出来,走出此桥。」 星辰派为首,眼罩黑布,面庞骨感消瘦,苍白无血的一男子感嘆道: 「本派测算天道,窥探谜生,便是本派当年修为最高深,只差一步登天的长老,为了破除瓶颈,不惜向仙殿借过此桥,妄图溃破自己的命运。」 「整整三千年了,都未曾从此桥中走出,只怕如今寿元早至,老死在浮生桥中的浮生梦中,可嘆可嘆啊!」 合欢宗为首的一位红衣女子火雨灵,叉腰向前一步,精緻浓烈的面孔瞠目道: 「你们为何不早说!」 「若是看不破谜梦,岂不是我们都出不出来,要老死在里面!」 星辰派的人此刻安静如鸡,一派作壁上观的姿态,还有闲情逸緻,慢悠悠反驳道:「说了你们就不过桥了吗?」 火雨灵一愣,皱眉沉思起来,接着她目光四处探看,除了一些容易冲动的修士,第一批朝桥上冲去。 如今还站在这里的人,皆是表情复杂,陷入了沉思,但是目光却坚定无比,没有人再上桥...... 但是,也没有人后退一步。 无情尊者冰白色的眸光淡漠,冷冷道: 「诸位,修士歷劫修仙,从未有过平坦易走的大道,上与不上,你们自己决定。」 就在长生界的修士垂眸沉思之际,之间天际雷霆闪烁,浓云照鼎。 妖皇陛下威武凌凌的身姿,脚踏浓云,朝着七彩的浮生桥上毫不犹豫飞去,霸气道: 「区区谜梦而已,这天下没有本皇过不了的桥!也没有本皇走不通的路!」 帝祸天三只猩红的眸光微微眯起,心底冷冷道:「便是刀山剑树地狱本皇都不惧,区区谜梦而已,本皇倒要看看这桥搞什么名堂!」 就在帝祸天脚踏上氤氲七彩光芒的浮生桥上之际,忽然从他的肚子里响起一道闷闷的声音: 第332页 「小黑威武!」 从一开始就待在帝祸天肚子里面,掩藏身形的蓝宝,此刻缩在一团黑暗中,觉得自己身子都僵硬了,浑身也黏腻潮湿,脸庞被闷得红彤彤的。 他苦恼道:「外面还有咩有人了?」 「可以把我吐出来了吧?」 「略——」 祸妖扬长脖子,粗壮如一颗大树的脖颈上下滚动,然后略了一声,便吐出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年。 蓝宝在地上圆润的滚了几圈,好在身下似乎是茂盛的草地,滚得很流畅,他大口唿吸着新鲜的空气,夹杂着青草的香气,接着从地上爬起来,扒拉着脸上粘着的几根草,观察四周的环境。 「小黑!我们进来了吗?」 「不过......这就是浮生桥?」 蓝宝目光狐疑,四周皆是绿水青山,环境幽静,气氛静谧,适合踏青出游,可是跟浮生桥和什么浮生梦,哪里有半点关系。 天空中黑雾翻滚压缩,庞然大物的祸妖,身子不断压缩变小,从黑雾中走出落地的是一身金线黑袍的妖皇帝祸天。 帝祸天目光先落在蓝宝红彤彤的脸庞上,见他身体没有不适了,随后环顾四周,他是最清楚过程的,就在踏上桥的那一瞬间,大脑出现了一阵空白。 接着,等回神的时候,就已经落地此处了。 帝祸天道:「我们已经置身于浮生桥的里面了,不过......这里可谈不上什么美梦,也不是什么噩梦。」 帝祸天眼底讥讽,显然对浮生桥有些不以为意。 然后,他随意选取了一个方向,淡淡道:「走吧,本皇这就带你出去。」 蓝宝神思恍惚,总觉得此地环境有些熟悉,直到小黑的声音将他拉出来,有些呆呆道:「怎么出去啊?」 「笨!」 帝祸天用指节轻轻敲了敲蓝宝的脑壳儿,发出清脆的声响。 妖皇陛下少见耐心解释道:「就算浮生桥是神器,可神器也是有界限的,此地便是迷雾,也总有个边界,只要我们抵达梦境的边界,就能走出去。」 蓝宝却越发心底不安,他站在原地的样子,叫帝祸天皱眉。 妖皇陛下干脆直接伸出一只手拉住蓝宝的手,咳嗽一声,故作淡定道:「都告诉过你了,这天下间最安全之处的地方便是本皇身边,若是连本皇都护不住你,那就......」 两人的脚步一停,就在转身的剎那,蓝宝余光瞥见一条蜿蜒流淌的白色银河,在太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金光闪闪。 随后,一缕缕金色的线,随着河水流淌远去。 蓝宝心头一震,张大了双眼,立刻明白为何此地如此熟悉。 而身旁的帝祸天攒着蓝宝的手忽然捏紧,皱眉重复道:「若是连本皇都护不住你,那就......」 「若是连本皇都护不住,那就......」 「那就什么?」 帝祸天忽然额角刺痛,大脑里仿佛有一层黑色的迷雾即将驱散,但是他无论如何努力都窥不破,可是越看不清他越想知道谜底。 仿佛这个谜底于他而言很重要。 重逾生命! 「不可能!」 「这天下怎么会有本皇护不住的人!」 「不对不对!」 「本皇要护什么人?」 「什么人是本皇护不住的?」 帝祸天神情突然狰狞起来,一只手死死用力锤击脑袋,直将额角锤出血迹,沿着额角流淌:「是谁,是谁,到底是谁?」 几次欲言又止,但是那个名字就像被掩盖在万丈尘土下的细沙,如何努力去探寻,终将窥不清。 蓝宝立刻拉住帝祸天不停敲击自己脑袋的胳膊,大声道:「小黑!你冷静一点!你脑袋都被自己打出血了!」 「是你吗?」 帝祸天豁然扣住蓝宝的肩膀,骨节泛白,死死将少年紧固在他面前,三只猩红的眸子幽深又偏执的望向少年担忧的面庞,血眸如搅动的血潭,不停重复着:「是你吗?」 蓝宝不明白帝祸天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他只觉得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很不妙! 蓝宝焦急道:「小黑,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是真的!」 「我们快些离开此地!」 因为, 虽然方向不同,但是此地却是人间界和魔界的交界处,流淌着银色的河流。 入尘河! 也是蓝宝的埋骨之地! 银色的河流下,一缕缕金色的线,皆是他自己的血! 第135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你到底是谁?」 扣住肩膀的手就像滚烫的火镰,死死紧固住自己,蓝宝只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在炎热的岩浆中被烧融了。 蓝宝吞咽一口唾沫,艰难回答道:「小黑,我是蓝宝啊!你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吧!」 帝祸天听到这个名字一愣,一只手覆在眸上,指尖用力到将眼皮划破,沙哑的嗓音一直重复道:「蓝宝?」 「蓝宝蓝宝蓝宝......」 沙哑的嗓音一遍一遍念着这两个字。 蓝宝越发害怕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他的名字,叫得如此恐怖,仿佛是从地狱里归来的鬼魂,偏执不休念着自己的仇人似得。 尤其是那三只狭长通红得滴出血的眸子,里面疯狂的执念,和埋藏底下的绝望,一度叫蓝宝唿吸不过来。 第333页 他不知道帝祸天看到了什么。 但是他下意识想要逃跑。 彼时的蓝宝,还不太能分辨,他逃避的究竟是陷入谜梦中的帝祸天,还是帝祸天眼底绝望和偏执的情感。 蓝宝不明白,但这不妨碍他想逃。 这时, 透过帝祸天的肩膀,他瞥见一向来去自由,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出现,一脸戏嚯看戏的大黄狗。 蓝宝又惊又喜道:「大黄!你别看戏了!」 「快想想办法啊!」 面前的帝祸天,满头大汗,俊美邪肆的面容在疯狂和压抑中,不停变换。 一只手死死扣住额头,骨节泛白,但是另一只手却如钳子一般拉着蓝宝,就像攥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不容他躲避逃离。 蓝宝情急之下的声音很大,况他和帝祸天此刻的距离几乎是脸贴着脸。 帝祸天似乎回了神,幽邃深红的眸转瞬钉在蓝宝的脸上,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在忍耐痛苦,却暗含危险,他问: 「你在和谁说话?」 「我......」在和一直狗说话,你信吗? 蓝宝吞咽一口唾沫,眼神立刻有些躲闪,只觉得面前的小黑十分危险,他吞吞吐吐回答不出来。 「我自言自语呀……」 但是目光却不停瞥向,对面隐蔽在一颗大树下的大黄狗,目露急切和恳求,还有一丝丝焦急。 大黄在干什么! 现在的小黑十分危险! 不妙不妙很不妙啊! 不知道为什么好想跑啊啊啊! 蓝宝在心底狂唿。 「你想逃跑?」 直到肩膀上的力道有紧了几分,滚烫灼热的吐息喷洒在面颊。 蓝宝的天灵盖都被冻住了? 帝祸天深陷入谜梦中,似乎也有惊人的直觉和敏锐。 当说出「逃跑」这两个字的时候,妖皇陛下面容瞬间扭曲了一瞬,心底带着骇人的杀意,似乎这两个字是眸中逆鳞,触碰到他心底的底线。 蓝宝浑身一个哆嗦,望进猩红似血的眸子,后背都渗出细细的冷汗,下意识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没,没有......」 好在他强烈的意念,不知是不是传递到对面的天勾哪里。 一道桀桀怪笑的声音,从大脑深处传来: 【蠢蛋!你怕他做什么!】 【他现在现实和梦境分不清楚,你没看到他根本连魔气都没有释放出来,只是凭藉身体力量紧固住你吗?】 蓝宝欲哭无泪,心道:「可是这样的小黑更可怕了啊!」 天勾都无语了,翻白眼道: 【笨!你别忘了你可是半仙之体,而且这里又是浮生桥的浮生梦,每个人都深陷自己的梦境中无暇顾及其他!】 【就像你当初在魔兽森林爆发体内被封印的半仙血脉一样,你现在只要释放一丝丝半仙之力,就能将帝祸天摁在地上摩擦好吗?】 「是这样的吗?」 蓝宝心中诧异。 可是,面前的帝祸天似乎早就看出他心不在焉,目光闪烁,浑身的气势越发危险了,侵略危险的气息像缠绕的藤蔓,叫人本能的求生。 「小黑!你,你先冷静一点!」 蓝宝腹中灼热,情急之下调动着体内有些陌生却汹涌的半仙之力,紧闭双眼吼出这句话后,四肢似乎有无边的力量,从胸口处爆发出金色的光芒。 他轻轻一推,面前危险的妖皇陛下,果不其然就被他推开十几米远。 蓝宝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向反方向,顺便一把从地上捞起,欢快得蹦跶在自己身旁的大黄狗,一边跑一边问道: 「大黄!你刚刚说浮生桥中的浮生梦,可是我感觉我也没有陷入梦境啊?」 「还有刚刚的小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勾气定神闲得趴在蓝宝怀里,有免费的移动工具不用白不用,表情悠闲道: 【浮生桥里浮生梦,梦的是前生,今生,来生。三界轮迴的生灵皆逃不脱这个规则,但问题是......】 【你个成仙灵胎,就算现在还是个被封印的半仙灵胎,生命的层次也属于仙道,得仙者超脱三界,天地同寿,你哪里来的前世今生?】 【别说这浮生桥是个残缺的神器,就算这桥完好无损,也根本对你不起作用好吗?】 「那小黑是怎么一回事啊?」 蓝宝恍然大悟,又有些不安的朝身后看去,气喘虚虚道:「他方才神情痛苦,言语混乱,到底看见了什么?」 扭头这么一看,蓝宝瞳孔一缩,似乎看到了什么超乎他想像的场面。 天勾黑豆般的眼睛也一闪烁,桀桀笑着,饱含深意道: 【方才你与那帝祸天一同入桥,因为距离你太近,这浮生桥难免有所顾忌,所以那帝祸天看到的浮生梦,还是未具象化的迷梦。】 【但是,现在才是他意识深处真正的执念所在,这是一种超越时空和空间的执念具象。】 【便是经歷无数前世今生的轮迴,生生世世,浮生一梦,这场梦才是他永远逃脱不了的执念具象。】 【没想到啊,真有意思,真有意思,哈哈哈哈......】 蓝宝此刻,已经听不到某只怪狗狗的怪笑,方才还疲于奔命跑的有些酸软的两只脚,蓦地在地上一顿,像压了千斤中的巨石,难以挪动半分。 第334页 一双清澈圆润的眸子,定定凝望远方。 漆黑又澄澈的眸中,倒映着一场再也熟悉不过的画面。 此刻,远隔几百米的前方。 束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和磁场,又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窗户纸。 蓝宝喃喃道:「这是......小黑的浮生梦?」 「可是为什么......」 「是这个时候。」 里面回放的正是自己反覆被掏心,最后葬身于入尘河的画面? 而在一道无形的屏障里面, 与蓝宝脚踏的青青草原,头顶的辽阔天空不同,以一身黑衣浴血的帝祸天为中心,空间扭曲成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面, 有四大妖王,有染红残血的天空,滚滚浓云里面夹杂着闪烁的雷霆,地面上因为激战,而被砸出的深坑和翻滚的碎石沙尘。 就在蓝宝第三次看着,梦境世界中的自己,又一次被竹公子掏出金色的心脏后,他终于回了几分神智。 现在不知去深究,为什么小黑的谜梦里面有自己,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让帝祸天清醒过来。 「大黄!那该如何破解浮生桥里的谜梦啊?」蓝宝焦急问道。 天勾似乎早有预料,也知情况危机,难得老实回答道: 【这还不简单,浮生梦,梦浮生,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相当与你叫不醒一个自愿沉迷在梦境中的人,不论这个是美梦,还是噩梦。】 蓝宝难得第一次脑袋这么灵光,立刻瞭然道:「我懂了,这浮生梦里面,不是噩梦,就是美梦!」 「如果是美梦的话,那就帮他实现心中的执念!」 「如果是噩梦的话,也要帮他实现心中的执念!只不过结局是相反的!」 天勾吹了一声口哨,两只蒲扇般的耳朵一扇,支棱起来,反问道: 【呦!难道这么上道!】 【那你觉得,三眼怪的这个谜梦,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呢?】 蓝宝面容沉静,目光中露出不符合他年龄的坚毅,忽然迈开步子,大步朝着面前的梦境里面跑去,难得爆了一句粗口,吼道: 「我都被掏了那么多次的心了!你他妈还觉得这是美梦吗?」 就在蓝宝的额头触碰到面前透明的结界,从额头和透明结界的想贴处,裂开一道薄如蝉翼的口子,仿佛可以在躲避蓝宝似得,十分自觉的给他打开入口。 蓝宝感觉身体穿过一层透明的轻纱,接着唿吸的空气截然一变! 从布满青草香的空气,坠入另一片布满硝烟和鲜血的世界。 叫他的心脏一沉闷,浑身的细胞都警惕起来。 而就在蓝宝出现的一瞬间,原本结界里面另一个快要被穿心的「蓝宝」似有所觉,两个一模一样的蓝宝目光隔空对视。 其中一个「蓝宝」的身形如白烟消散了。 可是,这种情况似乎,除了蓝宝自己外,根本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而紧紧逼近入尘河的竹公子,目光迷茫了一瞬,接着又恢復了浑身的杀意和坚决,就像找到猎物的猎手,立刻将目光插在蓝宝身上。 脚步一个旋转,蓝宝眼睁睁看着竹公子五指成抓,朝他袭来。 蓝宝目光沉静,在看了好几遍自己被活体掏心的画面后,他心中的恐惧早已消散,大脑超乎寻常的冷静。 别说眼前的只是一个假的竹公子,便是真的竹公子,蓝宝也不惧。 「楚长留,你敢——」 另一边,被打落在深坑中黑衣浴血,长发披散的帝祸天,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撑地,目眦欲裂间泣血般喊着。 奈何,其余三大妖王,在竹公子的计划下,「死而復生」,包围住了帝祸天的去路。 帝祸天的血眸蒙上一层血水,从眼角滑落,抵在枯黄的泥土上。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朝着无可挽回地步发展的绝望和死志。 「小黑......」 蓝宝目光恍惚了一瞬,有些记不清了,当初的小黑是这般的表情吗? 电光火石间,他明悟了什么。 可事态紧急,他必须要帮助小黑破除眼下的谜梦! 「小师弟,实在抱歉啊。」 「第一次见面,身为大师兄却没什么见面礼给你,但是我想,你应该也没机会收到了。」 当熟悉的台词响起,蓝宝的目光从小黑身上收回,眸中瞬间灿光亮起,看向近在咫尺的竹公子。 蓝宝转瞬间脱口而出:「楚长留——」 「你还要骗师尊到什么时候!」 「你根本就没有死!」 当竹公子化为尖锐绿竹节的手,就要刺破蓝宝胸口的时候,原本信誓旦旦的笑容一僵,就连攻击的姿态都停顿了下来。 「嗯?」 他似乎很不明白,蓝宝为何不仅不惊讶于他的身份,第一句话还是这个? 第136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楚长留!」 「你还要骗师尊到什么时候!」 蓝宝吼出这句话后,趁着竹公子神思恍惚,心底震惊,抓住对方分神之际,勐地转身朝着银色的入尘河跑去。 脚尖踏入河水下,激起水花四溅。 冰凉的河水没入小溪,盪开一道长长的涟漪,河面碎光凌凌。 蓝宝健步如飞,面容坚定得跨越入尘河,不过十米,跑过这十米,对面就是人间界! 第335页 可这不过十米,几个唿吸之间,蓝宝思绪斑杂,转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若是浮生桥的浮生梦,真的投映梦中人的前世今生,轮迴百世的话,要想破除这个对于帝祸天是执念的梦境。 也许,只要改变其中的一个细微的结局即可。 譬如, 六百年后的自己没有跋涉过入尘河,那现在的自己只要跋涉过入尘河就可以了! 「小黑!」 蓝宝一边奔跑,一边朝身后喊着:「不用担心我,我一定能安全过河,进入人间界的!」 「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因为距离太远,蓝宝又在不停奔跑,一时来不及注意到帝祸天的表情。 说完后,蓝宝又朝着身后反应过来,立刻追上他的竹公子,继续刺激对方道: 「楚长留!」 「你为什么不告诉师尊你还活着!」 「你到底知不知道,师尊为了復活神魂破碎,灵丹碎裂的你,执着了整整将近千年!」 竹公子委顿的身形,此刻几个唿吸间奔袭而来,总是笑意吟吟的表情此刻阴沉如水,漆黑的眸子也暗沉狰狞,连伪装的气势都变的冰冷骇人。 竹公子咬牙道:「你给我闭嘴!」 「师尊也是你叫的!」 「你个无知无觉,短暂一生都被他保护的遗胎懂什么!」 「仙路断绝,仙门大闭,师尊身为仙殿殿主,肩负三界未来的使命。我为师尊分忧,不惜以身为饵,谋划千年!」 「如今只要有你这个成仙灵胎的仙胎心和血肉身,就能打开仙界的大门!实现仙殿夙念的夙愿!帮助师尊得道飞仙,长生不老,天地同寿!」 竹公子漆黑的瞳仁,忽然变大,浓黑的颜色覆盖了整个眼白,周身阴沉的黑雾瞬间覆盖了全身,像是从一头失去理智和意识的野兽。 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和粗噶,嘶声道: 「你承蒙师尊垂怜,才侥倖让你存活这么些年,如今你既成年,便该知恩图报,回报师尊对你的垂怜和仙殿的收留!」 「若是识趣,就自己纳命来!」 「只死你一人,三界皆可得一个光明的未来!」 「你还在逃什么?」 【嘎嘎嘎嘎嘎!】 【心魔!他居然是心魔!】 姿态闲适,趴在蓝宝肩膀上的天勾,黑豆眼睛一亮,大嘴一张道: 【喂!你个蠢宝看清楚了吗?】 【这才是心魔发狂的样子,别把本大爷和这种发狂失去理智的蠢物,相提并论!】 怪不得! 电光火石之间,蓝宝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 怪不得早在七百年前,竹公子就出现在了魔界! 怪不得楚长留死在两界交战后,却一直瞒着无情尊者自己还有一线生机活着的原因!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入魔了! 仙殿殿主,长生界第一强者,光明伟岸的无情尊者的大弟子楚长留,怎么能入魔呢? 楚长留不能入魔! 竹公子......不,是楚长留。 但是,现在比起知道楚长留入魔的秘密,蓝宝的注意力,更大一部分放在了这个心魔口中的话上。 楚长留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箭矢,深深插进蓝宝的心脏。 这些话,蓝宝并不陌生,似乎他早在很久很久的时候,就曾听过同样的话语。 无情尊者就曾说过: [这是你本来的命运。] [当一个人死后的价值,比活着还要大的时候,死亡才是你应抵达的道路终点。] 「原来是这样吗?」 只死一人,便可救三界...... 当真是个十分划算到都不需要犹豫的选择。 蓝宝胸口沉闷,有些唿吸不过来气,不知道是跑的还是什么别的,少年薄薄的眼皮红了一圈,可是目光却越发灼灼坚定。 蓝宝小腿上的肌肉用力,又一个沉闷的脚步踏进河水里。 溅起的水花打湿衣袍,水花四溅,脚步快出了残影,隐隐的金色光晕,凝聚在少年的较低。 身后本来快要追上蓝宝的楚长留,竟是又被他拉开一段距离。 蓝宝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睁眼,眸中动摇的情绪荡然无存,这句话他不知是说给谁,不大的声音却很清晰,又或者只是说给自己。 他声音沉沉道:「我一定会死,但绝不是此时此刻!」 平时脑袋不灵光的蓝宝,此刻十分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眼看距离岸边只有三米远,可就这区区的三米,此刻远隔万里。 「你还想逃!」 「师尊原本就该只有我一个徒弟,若非还留着你的命有用,在踏上仙殿的那一剎那,你早就该死千千万万回!」 「还有......」 身后越发嘶哑变调的声音,似乎掩藏着惊人的恶意和嫉妒,凝结了一切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低吼着吐出最后一句话来: 「师尊居然赐予了你他的姓氏,你真该死!不可原谅!」 蓝宝越听越恼火。 即使这个梦境,面前的这个楚长留是假的,但是浮生桥的浮生梦,可以说是现实世界存在的一种投射。 即使, 面前的楚长留是假的,但是他说出的话,却一定是现实世界楚长留的真实念头。 蓝宝当初被这心魔掏心,都没这么愤怒,可是现在却被激出几分火气,反驳道: 第336页 「我叫什么名字,干你屁事!」 果然,这句话成功的激怒了心魔楚长留。 「你找死!本来要给你痛快,这次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眼看着竹公子入魔的趋势越发危险,整双眸子都被黑色覆盖,从眼角蔓延开道道细碎的黑线,像是黑色的裂缝,在脸上裂开,密密麻麻。 浓郁的黑雾像蠕动的虫子,居然会凝聚成道道黑色的长线,朝着蓝宝袭来。 蓝宝心底一个咯噔,原本涌上脑袋的怒火,瞬间被一阵密密麻麻的恶寒冰冻住,欲哭无泪道:「大黄,怎么办呀!」 「早,早知道我就不说话了!」 天勾气定神闲,落井下石道: 【该!叫你嘴贱,嘎嘎嘎!】 就在蓝宝拼命向前跑的时候,一条窜出来的细长黑雾,像藤蔓一样擦着他的耳垂划破天际。 耳尖传来一震尖锐的刺痛。 就在蓝宝以为,自己会被这凝聚的黑色藤蔓抓住的时候,忽然,一阵火光亮起,黑色的藤蔓瞬间被附着的大团烈火团灼烧成灰烬。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还有一阵尖锐的吼叫。 「啊——」 身后传来一个热浪,推着蓝宝超前走了几步。 接着, 响起一道沙哑宛如岩浆般饱含杀意的声音: 「你要将谁千刀万剐?」 这是小黑的声音? 而且听着熟悉的语调,小黑恢復理智了? 蓝宝一喜,立刻停下脚步,回过身子,面前是一大团几米高的九幽莲火,火焰是瓣瓣莲花的形状,里面依稀有一道挣扎的黑影。 黑色影子的四肢,在里面不断萎缩,扭曲,传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 与其说这是人能发出的吼叫,更像是野兽濒临死亡的吼叫,叫人不忍直视。 可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并不打算放过里面的人,这越不熄灭的火焰,仿佛就是某人不灭的怒火,势必要将人折磨,化成灰都不放过。 直到里面的人真的化为灰烬,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后。 蓝宝从炙热灿烂的火焰中,看清了一个徐徐走来,却方向明确的人影,喃喃道:「小黑,你......现在恢復理智了吗?」 本来蓝宝是这么以为的,可是当对上那三只幽深猩红的血眸后,他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尤其是,看到了帝祸天身后的场面。 大片烧焦的草皮,露出焦黑的草皮和黄土,寸草不深,黄土焦黑,还有四堆灰色的不明小山。 蓝宝后退了一步,又问道:「小黑,你,你现在恢復冷静了吗?」 对面的人表情冷漠,对于蓝宝的话语置若罔闻,可是一步步走来的气势,却分外逼人,眼底划过一抹讥讽。 帝祸天嗓音沙哑冰冷道:「你觉得呢?」 蓝宝心脏狂跳起来,本能察觉到危险,一边后退,一边语无伦次道:「我,我,我不知道啊。你现在是千年后的小黑,还是那个被我推入九幽地心的小黑?」 帝祸天目光沉沉看着蓝宝,也踏入了入尘河的前滩里面,黑色的袍子飘荡在水面上,浸透水面,居然淡出深深的血红色。 「有什么区别吗?」 帝祸天划过水面,声音居然有股刺骨的冰冷,他嘴角忽然撤出一道邪肆的笑,意味不明道: 「总归,本皇什么都记起来了。」 「一桩桩,一件件,千年前也好,千年后也罢,你说呢?」 蓝宝迷茫了,心底一旦不安,下意识抱紧了什么东西:「什,什么意思?」 被他抱在怀里的天勾,都无语了: 【蠢蛋!我们现在在浮生桥!如今这个千年前的妖皇,方才经歷的梦境可是千年后的浮生梦!】 【这就意味着,他现在和你一样,拥有着千年前的记忆,还想起了千年后发生过的事情!】 蓝宝:「!!!」还可以这样? 天勾桀桀怪笑起来,撂下一句话:【蠢宝,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就从蓝宝臂弯里面跳出来,几下点在水面上,身影消失不见了。 「大黄!」 怀里的温暖大狗狗不见,蓝宝瞬间就没了安全感,尤其是现在的小黑还分外可怖,他立刻脖子一缩,不停后退。 帝祸天看见这一幕,眼底划过一抹几分和被掩藏很好的心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怕本皇?」 蓝宝摇头,智商立马回来了,「没有!」 「就是,就是小黑你现在的样子有些......」 帝祸天逼问道:「有些什么?」 蓝宝真的有些想哭了。 你要不要自己照一照湖面啊,面前这个黑袍浴血,墨发飞扬,眸光猩红可怖的样子。 确定不是想要吃了自己吗? 「原来如此......」 帝祸天却蓦地笑了,可是眼底却冰冷异常,冷冷笑道:「原来你一直都这么惧怕本皇,所以方才跑的这么快。」 蓝宝不明所以:「啊?」 方才还可怖异常的妖皇大人,此刻却喋喋不休起来: 「你对那个丑不拉几的黑糰子那么好,不惜豁出去性命,也要保护那种弱小无能的妖兽,可是轮到本皇遇到危险,你却撒腿就跑,全然不顾本皇的安危!」 蓝宝诡异的恐惧消失了,清澈的眸子十分不解,问道:「你在说什么?小黑不也是你吗?我什么时候不顾你的死活了!」 第337页 「况且,我方才跑那么快也是有缘故的。」 「如果非要说的话,我是不想成为你的拖累啊,毕竟你是魔界的妖皇帝祸天,都能和我无情尊者打个平手,又怎么需要我来救你?」 「虽然我脑子是不太灵活,可是我还没有笨到不自量力,以一介凡人之身,去救魔界第一的妖皇!」 妖皇陛下黑袍下的手瞬间捏紧成拳头,用力到极致,指头缝隙间渗出丝丝鲜血,低落在水面上,荡漾开阵阵波纹。 帝祸天面露冷笑,眼底的光却渐渐淡了下去,恢復了死寂,旋即又炸开火焰般,死死盯着蓝宝不明所以的面容。 「果然,你承认了。」 「你最喜欢的果然还是那个黑不拉几的臭糰子!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救本皇!是不是我死在你面前,你也能视而不见?」 蓝宝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圈,举起一只手示意对面停下来,不解道: 「等等!我脑子都乱七八糟了。小黑是你,妖皇帝祸天也是你啊!我什么时候对你视而不见,见死不救了?」 帝祸天眸光闪烁,就像不停碎裂又重组,不让人瞧见裂缝的镜子,冷冷道:「你不过脑子乱了一下,本皇的心都被你弄得鲜血淋漓了!你却根本不在意!」 蓝宝头大了:「什么鲜血淋漓,这里面是浮生梦镜,你根本就没有受伤!」 帝祸天的声音拼命压抑,最后还是爆炸开来:「本皇伤在了心里!可你却视而不见。」 蓝宝觉得这似乎是浮生桥的又一个梦境,他单纯的脑细胞,早已负荷累累,跟何况方才经歷生死时速,眼下没有精力应付一个莫名其妙的帝祸天。 有些意气反驳道: 「没有受伤就是没有受伤,你现在脑子不清楚,自己去冷静冷静吧,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帝祸天冷笑道:「呵!现在连面对我都不耐烦了吗?」 蓝宝抿唇道:「我没有不耐烦,我是说我们都冷静冷静。」 帝祸天忽然怒了,朝前大步走来:「本皇很冷静!真正冷酷的人是你!蓝宝,你究竟有没有心?」 啥??? 蓝宝吓得连忙后退,两只手挡在面前,慌乱道:「你,你不可理喻,我理解不了你!我走了,你别来烦我!」 帝祸天一把扣住蓝宝的一只胳膊,将人往前一拉,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道: 「你休想离开本皇的视线!今天话不说清楚不许走!」 「你心底只有你那个师尊,哪怕他想烧了你的魂魄,夺了你的肉身给他人做嫁衣,你居然还对他有恻隐之心,为他打抱不平,可是你对本皇呢?」 「可有对待你师尊的半分用心?说几句话便不耐烦了?」 「本皇愿意为了你与整个长生界,不!整个天下为敌!拼死护送你去遗仙坟在所不惜!」 「只要有本皇在,谁人都不可伤你!本皇一颗心都给了你,可是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本皇!」 「放眼整个三界,谁能得到本皇这么多的耐心?」 「蓝宝,本皇劝你不要恃宠而骄!在本皇喜欢你的时候,乖乖待在本皇身边,本皇自然会保你无恙,不让他人觊觎你的仙血和仙肉!」 蓝宝被这些话砸懵了。 眼下他甚至来不及深思帝祸天的话中之意,只是对这种不由分说紧固他的动作,还有逼人的态度很抗拒。 两只手臂用力挥舞着,想要挣脱帝祸天宛如热铁的手心,憋红了脸说道: 「小黑!你冷静一点!」 「就连无情师尊就算对我有所图谋,从来不拘束我去哪里,凭什么你叫我待在你身边,我就一定要待在你身边!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想去哪里就无哪里,用不着你管!」 「你放开我!我讨厌现在的你!」 「明明小黑那么可爱,可是你变成人以后,就蛮横霸道,天天骂我,一点都不讲理!」 小黑,又是小黑! 蓝宝抗拒的姿态,抱怨的话语,早就将帝祸天刺激的理智全无,甚至隐隐疯狂,三只猩红的眸光滴血通红。 因为, 现在的帝祸天,是千年后只能看着蓝宝死在自己面前,沉没河底,毁灭三界的妖皇。 而现在活生生的蓝宝出现在自己面前,那股夙愿得尝,和累计的绝望偏执,就像一个庞大的炸药,一点火星就炸开。 如果,蓝宝现在能抬头看一眼帝祸天的表情,稍微说些好听的话,也许帝祸天都不会这么失去理智。 「一只毛茸茸的黑糰子能做什么,他能像本皇这样这样吗?」 帝祸天心底的怒火蒸腾,尤其是看到以往格外亲昵自己的蓝宝,居然一口一个讨厌,内心的怒火和嫉妒顷刻间爆发。 直接按着蓝宝的后脑勺,狠狠吮吻上那只只会吐出他不喜欢听的唇,反覆啃咬和碾摩,口腔里顷刻间便爆炸开来一股甜腻的血腥味道。 「呜!」蓝宝大惊失措,瞪大了双眼。 一时不查,加之毫无接吻的经验,直接让那只怒火上头的妖皇啃噬到舌根,纠缠下,牙关磕碰间,居然不知道口腔里究竟是谁的血。 蓝宝急的满脸通红,窒息到脑袋一空白。 两只拳头一个劲儿地拍打到压迫过来的结实胸膛上,可惜这种力度,对于大妖来说,不过是即兴表演,欲拒还迎罢了。 第338页 帝祸天轻松的抓住蓝宝的手腕,一个翻转,便将蓝宝的手扣在身后。 大概是这种唇齿纠缠的亲密,安抚了他的怒火,原本激烈窒息的吻,渐渐的变得温柔和缠绵。 蓝宝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乘着能唿吸,大口大口的汲取着新鲜的空气。 「小黑!」 可面前的人距离他太近,新鲜的空气中总是夹杂着一缕帝祸天身上的霸道烈香,叫人脑袋发麻。 发黑的视线,模模煳煳对上一双腥红的眸。 里面浓烈的情感,叫蓝宝一时移不开视线,只觉得心脏被人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掐住了,无法唿吸。 蓝宝只觉得舌尖和唇火辣辣的,他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你,你为什么亲我?你怎么能亲我......」 蓝宝在人间界见过,只有夫妻之间才能亲密接触的! 他怎么能和小黑这样呢? 帝祸天十分霸道,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蓝宝的面颊,嗓音暗哑道:「本皇想亲就亲,你有意见?」 然后不待蓝宝回答,他便自顾自说:「就算你有意见,本皇还是要亲你。」 蓝宝:「......」 蓝宝发懵的样子,太过可爱,湿润的眸子里面满满都是面前的帝祸天。 红肿的唇被鲜血染就,红艷湿润,像是琉璃果子,让人想啃一口,就像一团甜腻的棉花糖塞到了帝祸天的心里,又甜又涨的疼。 帝祸天千年的妖皇,横行无忌,百无禁忌,万事随本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于是,他顺从本心,又是亲了一口蓝宝,看蓝宝还在发呆,又在唇角亲了一口,然后抬头看蓝宝的反应。 嗯,没有反应就是答应的意思。 密密麻麻滚烫的吻落在少年瓷白的肌肤上,帝祸天的人形生的本来就高大威武,是最完美的比例,眼下还是少年的蓝宝在震惊之余,只能被他圈在怀里。 一个不查,两个人直接滚到了入尘河下,半个身子没入河水。 好在这河水不深,堪堪没过胸膛。 两人打湿的衣袍都湿漉漉的,粘在身上,直到吻到锁骨以下,落在一处隐秘敏感的地方。 「小黑!」 「你,你疯了!」 蓝宝浑身一个哆嗦,突然激烈的挣扎起来,一把掀开身上的帝祸天,连话都来不及说,衣服凌乱的跌跌撞撞跑远了。 帝祸天也没有逼迫蓝宝的意思。 方才气急已然不是他平素的心性,现在稍稍冷静,自然顺着蓝宝的力道让开了身子,毕竟进度太快,会吓到小混蛋的。 帝祸天向来自尊自傲,真正的强者是不屑任何强迫,他只会要蓝宝心甘情愿。 妖皇陛下一只手撑在不平的河底碎石上,支起半个身子,目光深深看着蓝宝的背影,没入人间界和长生界的结界,消失不见。 他才幽幽道:「蓝宝,你还不明白吗?」 本皇,早已不知从何时起,心悦于你了。 第137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疯了疯了疯了......」 人间界,熙熙攘攘的古朴小道上。 一个蓝衣少年浑身狼狈,衣袍浸水,额发散乱,低着头不管不顾走着,还时不时嘟囔着什么,形迹可疑,面容疯癫,叫周遭的行人避之不及。 蓝宝胡乱用手背擦着嘴巴,希冀能擦去唇齿残留的滚烫和火辣辣的感觉,但是却只有反作用,唇齿里已然残留着帝祸天强势啃咬的感觉。 【嘎嘎嘎嘎嘎......】 还有一只长相奇特,表情狰狞的大黄狗,跟在蓝宝身后,下巴高抬四十五度,一副看不起所有人的模样,桀桀怪笑着。 「大黄你别笑了!」 蓝宝豁然停下脚步,莫名有一股邪火,目露凶光,看起来是真的动怒了,但是脸颊上两颗红扑扑的苹果肌,叫这兇狠看起来有几分蠢萌。 「这究竟是怎么一会儿事!」 「是不是这个浮生桥的缘故,小黑他一定是神志不清,你看我的嘴巴被他咬成什么样子了!」 蓝宝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红肿的嘴唇,一道明晃晃的牙印,十分明显。 可见始作俑者是多么想留下这个印子,就像野兽标记自己的地盘,叫胆敢来犯着不容侵占。 没吃过猪肉,但是经常见到猪跑的天勾,也算是见识广博了,切了一声,表示这根本就不是事,不以为意道: 【不就被咬了一口嘛,放心放心以后这种事情多的去了,你要早些习惯......】 「什么叫这种事情多的去了?」 见到蓝宝不可思议怀疑人生的样子,天勾咳嗽了一声,补充道: 【你要是这么生气,下次也咬回来不就行了?我保证那只三眼兽,不仅不会反抗,还会乖乖躺下叫你咬......】 蓝宝的表情越来越怪异,臊得面红耳赤,语无伦次道:「大黄!你,你胡乱说些什么,我为什么要咬小黑,等等!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他为什么突然要咬我!」 「我在人间界,只在那些夫妻或者是长生界的道侣之间,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天勾嘴角划过一抹狰狞的弧度,没有搭话,意味深长得笑着。 「道侣?」 蓝宝过度加载发烫的脑袋一凉,忽然明白了什么,瞳孔地震中,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小黑他对我难道是......」 第339页 【蠢蛋,你可终于明白了!】 天勾伸出一只爪子,随意的扣着鼻子,懒洋洋道: 【就算这里是浮生梦构建的梦境,但是折射的可是人心底,最真实最隐秘的欲望和执念。】 「最偏执的执念,最隐秘的欲望?」 蓝宝重复这句话,这个时候,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会恍然大悟。 怪不得小黑的浮生梦是千年后自己被掏心沉河的画面,而且还反覆重复了好几次,若是无外力打破,那岂不是代表了做梦的人,将彻底沉溺在里面,循环往復,永无止境。 「怎么会这样......」 「我什么都没做呀,小黑他怎么会对我有非分之想?」 蓝宝大脑一团浆煳,越搅越乱,大叫一声后,干脆蹲坐在地上,胡乱搔起头来,将整颗脑袋的头髮抓成鸡窝。 「啊啊啊啊啊!」 「想不明白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啊啊啊——」 「谁来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啊啊——」 就在蓝宝抓心挠肝的时候,一道婉转清脆如杜鹃的声音响起,驱散他心底的焦躁和沸腾。 对方难言惊讶和欣喜: 「阿宝?」 「啊?」 蓝宝下意识抬头,好久不曾有人用这个称唿,唿唤自己了,一时没有反映过来。 「真的是你啊!阿宝!」面前的人越发激动了。 蓝宝抬眸,视线聚焦,这才看清面前一女子。 木钗粗布难掩盖其婉丽姿色,一双月牙眼笑起来宛如一池泓泉,眉如柳月,眼如含烟,虽无浓墨重彩的装扮,却叫人心底敞亮亲近。 女子的面容有些陌生又熟悉,但是当对上那双难言喜悦亲切的双眸,蓝宝在记忆的迷雾中浮现一个小皮猴的稚嫩面容。 「你是......胡赖儿的弟弟!」 蓝白先是一喜,他也不曾想到居然会见到幼年同伴,随后他的目光落在胡娇娇清秀婉丽的面庞,狐疑道: 「等等!你不是男的吗?」 「噗嗤——」 面前的女子灿然一笑,略带茧子有些粗糙的手覆在唇瓣上,笑的眼角都挤出泪花,半是怀念半是无奈道:「阿宝,你怎滴还是小时候那么憨憨啊,那个时候周围的小乞儿们都看出我是女孩儿,却不说破,只因当时生存环境恶劣,毫无保障,世道艰难。」 「只有你这个憨憨是真的没看出来!」 蓝宝被埋汰也并不生气,笑呵呵摸着脑袋,从地上起身,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小时候总是窝在破寺庙里面足不出户,胡赖儿每每出门讨吃的,还不准我们去看你。」 蓝宝想起来了,他曾经还为了,阿剑哥哥将他的一个包子给了胡赖儿他们,十分生气呢。 「对了,你哥哥呢?」 蓝宝环顾四周,青石板路的小巷子里面,隔壁的巷子飘来裊裊热雾,鼻尖都是包子或甜点的清香。 而小巷子的路口这里,只有他和胡娇娇两个人,略显寂静萧瑟。 胡娇娇目光暗淡了下去,扯出一抹笑容:「早在你离开城外的小庙后,城内爆发了一场瘟疫,哥哥他......也染病去了。」 蓝宝一愣,无言以对。 生死有命,凡人的命从来都这么脆弱和无常。 胡娇娇释然一笑,将悲伤掩盖于笑容之下,又说起了些能道于人口的好事: 「好在哥哥前几年攒下了些银钱,我和一些同伴们做起了自己的营生,平常编织些草鞋,绣着帕子,生活也能过得下去。」 蓝宝看着胡娇娇粗布麻裙上的各式补丁,还有掩盖于裙角下破洞的布鞋,也扬起一抹灿然地笑容:「这样啊,挺好的。」 幼时的小伙伴,都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过往的那些拮据和惨澹,于笑容中烟消云散。 蓝宝没有问胡娇娇的生活是否真的如她所言那般积极向上,胡娇娇也没有问蓝宝衣袍身上洇湿的血迹。 你不提及,仿佛那些不好的事情,便不存在。 蓝宝兴致勃勃问道:「对了!阿剑哥哥呢?」 「阿剑哥啊……」 胡娇娇不假思索,似乎早在等着这个问题:「自从阿宝你跟仙人走后,阿剑哥也离开了我们,他说要去极北边的一个剑宗拜师,习得无上剑术,成为世间第一剑客,纵横天下呢!」 「也不知道阿剑哥现在如何了,你说他是不是已近成为世间第一剑客了?」 「一定如此,毕竟阿剑可是很厉害的。」 「阿宝啊,我不和你说了,同伴们还等着我呢!」 胡娇娇抬眸看了眼天色,急忙就要离开,最后问了一句: 「对了!阿宝,你可要随我回去看看,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蓝宝欲言又止,险些答应,最后理智叫他回答:「不用了......」 这不过是浮生梦制造的梦境。 胡娇娇立刻接话道:「哎呀!阿宝你如今可是仙人的弟子了,一定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忙,哪里有时间和我们这些世俗的凡人闲聚,你不用挂念我们,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阿宝,再见了。」 蓝宝喉咙干涩,只能看着那抹瘦弱如小白杨的身影,小跑着离去,背影越来越淡,越淡越小。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 「出来吧。」 第340页 蓝宝收回目光,胡乱擦了擦发烫的眼睛,将眼角的湿润拭去,堪称冰冷地吐出这句话,静静等着方才一直窥伺他的人出现。 不待两个唿吸。 一个黑色挺拔,墨发披散的帝祸天,从时空的缝隙中,于无人处漫步走来,目光定在蓝宝的身后,沉默不语。 「小黑,这里是你的浮生梦。」 所以, 蓝宝豁然转身,凝视对面几米处的人,问道:「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胡娇娇?」 帝祸天面容邪肆冰冷,猩红的眸子却少见的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心虚和闪避,语调低沉道:「我以为你回到了人间界,会想见见自己曾经的小伙伴。」 所以,在帝祸天的浮生梦里,才会出现人间界,杏留城这一派烟火人间,炊烟裊裊的景象。 可是蓝宝很明白,这一切都是假的。 因为, 「他们早就死了,从我跟随无情师尊上仙殿的第三年,杏留城就爆发了一场瘟疫,全城的人都无法倖免,甚至还在向附近城池扩散。」 蓝宝堪称决绝地说着,仿佛说着别的故事。 「最终......大火焚城,七日不绝,一共四座城池,七万人的性命,淹没在大火和歷史的尘埃中。」 话音的落下,或者说当蓝宝说出这句话来,便是浮生梦都在他的真实之言下,破碎了梦境的构建。 原本干净平整的街道,渐渐变得如焦土,附着燃烧的火焰。 隔壁临近街道上吆喝的叫卖声,也变得尖锐刺耳,有老弱妇孺的哭喊和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空气中飘散带着桂花糕香味的蒸汽,变成一团团焦黑的云朵,宛如乌云压顶,带来大片黑色的余烬,飘散着烧焦的煳味,还有血腥味。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原来是这样......」 一抹芥子般的余烬,如同一片小小的脆弱的黑色雪花,融化在蓝宝的面颊上,微微刺痛的滚烫,一瞬间叫他顿悟了什么。 蓝宝眸中忽然坚定起来,灼灼目光看向对面的黑袍滚动的帝祸天,第一次直唿妖皇陛下的名字,认真道: 「帝祸天!」 「老实说我不明白你对我是什么情感,或者说就算明白,也不重要了!」 「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要赶快从你的浮生梦中醒来!」 「现实的世界,还在等着我!」 「我有自己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对面的妖皇陛下,面容难测,半张脸掩在黑暗中,天空中飘散的浓烟和簌簌黑色的余烬模煳了他的表情,黑袍在冷风中凌冽,气势冰冷萧瑟。 帝祸天沙哑的声音只说了一句:「不重要?」 「原来我的一切对于你而言,最终只配这三个字......不重要。」 蓝宝大步上前,指着周遭人间炼狱的一切,于帝祸天之间只余下半步,他直视妖皇陛下的猩红到冷漠的眸,一字一句道: 「小黑!你看不到吗?」 「这些在天灾人祸面前,毫无反抗,只能被碾压消失的凡人!」 「自从千年前仙路断绝,灵气逐步消散开始,三界的生灵都在逐渐削弱,仙魔两界互相纷踏,已然不死不休,最终两败俱伤。」 「还有凡人界,地动、海啸、瘟疫、高温、沙风......三界已经在步步走向毁灭,消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蓝宝言辞激烈,拽着帝祸天的胳膊道: 「我们必须要赶快通过浮生桥,进入遗仙坟,找寻登仙阶断绝的原因,为三界打通仙路,不然所有人都没有未来!」 帝祸天的眸光倒映着少年赤忱稚嫩,却难掩坚毅的面容,忽然嗤笑一声,似讥似讽,用这种轻蔑的态度掩盖心底的破碎。 帝祸天:「即使,所有人的未来,要踏过你的尸骨和仙液?」 楚长留曾经亲口所言,成仙灵胎的心脏是打开仙门的钥匙,骨肉是将堆砌登仙的台阶,仙血将化为天地间的仙源,联通仙路的能量。 蓝宝不假思索道:「如果这是我註定命运。」 「蓝宝!」 「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究竟有没有心!」 帝祸天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眸光兇狠,唇瓣颤抖,口腔瀰漫铁锈味,苦涩蔓延到心脏,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没有心的蠢蛋,却只能狠狠道: 「我看你是被仙殿的那群蠢货给洗脑了!别忘了,你的命是本皇救的!只有本皇能决定你的生死!」 「连你自己都不能!」 蓝宝扒拉脖子上的手,急得满脸通红道:「小黑,你放开我,我的生死由自己定,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不能替我做决定!」 「你快点给我清醒一点,我们还要从浮生梦里出去!」 蓝宝气极,干脆龇牙直接一口咬上握着自己脖子的手,闷闷道:「小黑!你放开......出去......呜呜......」 帝祸天眸光猩红滴血,手背上的刺痛,根本不及心底的鲜血淋漓。 「你就这么想从这里出去找死?」 「本皇偏不让你出去!」 「浮生桥乃是神器,便是三界都消亡,神器仍旧亘古不化。与其看着你出去找死,不如你就与本皇永远待在这里,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语罢后, 帝祸天原本盛怒的面容忽然冷静下来,嘴角扯出一抹信誓旦旦的笑容,诡异的疯狂。 第341页 蓝宝心底不安,急忙问道:「小黑你想做什么!」 蓝宝对上三只猩红决绝的眸子,心底的不安逐渐扩散。 面前的景象,忽然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在高空中上下翻转,穿梭了无数个世界。 倏忽,浑身一个滞空, 急剧从九天高空中坠落,蓝宝下意识抱紧面前滚烫的身躯,大吼道: 「啊啊啊啊——」 「帝祸天——」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啊啊——」 第138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陛下,您总算是醒来了!」 「太好了,陛下醒来了!快去通传御医,叫他们为陛下把脉!」 耳边响起叽叽喳喳的尖细嗓音。 蓝宝感觉自己于高空中坠落,陷入一片黑暗中,总算是从虚无里有了些实感。 他眉头轻蹙,指尖微动,他感觉自己似乎正躺于一处温暖干燥的床榻上,鼻尖还有缕缕幽香,叫混沌的大脑越发清醒。 蓝宝缓缓睁开双目,立刻讶异:「这里......是哪里?」 入目是一片雕花的木制穹顶,横亘着规律的大红色房梁,红色的樑柱,金碧辉煌雕刻龙纹的穹顶,奢华高贵,是一处尊贵不凡的住所。 待他睁开双目后,身边的聒噪声音安静些许,针落可闻。 可很快就不是了,周围的人听清蓝宝的话,立刻又如沸腾的开水,一人一句惊慌道: 「陛下——」 「这里正是您的寝宫金宝殿啊,您自幼居住玩耍的地方,您还记得吗?」 说话的人是一位满脸褶子的绿衣宫服老奴。 他昏黄的老目紧紧盯着床榻上,脸蛋惨白,虚弱的黄衣少年,声音颤抖,说到最后语气小心翼翼。 什么鬼? 「陛下?是在叫我?」他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 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黄衣少年,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当对方用着一脸疑惑的表情问出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就有些清澈的愚蠢了。 为首头戴黑纱帽的老奴陈公公,最先反应过来,一声痛唿,像死了亲爹亲娘一般吼道:「天杀的赤红恶魔——」 「陛下这是受到了惊吓,吓得离魂了啊!」 「都怪那逆贼,若非他丧心病狂,以臣欺君,陛下又怎么落得如今这般境况!」 蓝宝爆发出了和脸色不符合的力量和速度,像弹簧一样从床榻上立刻弹起来,环顾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有一众围在床榻前面色担忧紧张、痛哭流涕的一群人。 待他将整座宫殿都逛了一遍后,东看看,西摸摸,总算在犄角旯旮里面找到了一只丑不拉几的大黄狗。 「大黄?你在吗?」 「大黄!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蓝宝没有去理会旁的人,只是抱着大黄,蹲在角落里面和他分析现在的情况。 天勾悻悻得掀了掀眼皮子,语气不以为意道:【很简单,这里还是帝祸天的浮生梦,你还记得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吗?】 蓝宝一思索,脑海中立刻浮现当时令他记忆尤深,现在还心悸的话语。 【与其看着你出去找死,不如你就与本皇永远待在这里,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蓝宝心底惊愕,急忙道:「完了完了!大黄!现在该怎么办啊!」 「小黑还说,这浮生桥乃是神器,便是三界消散,这桥都亘古不化,我们不会一直待在这梦境里面,永远出不去吧?」 天勾翻了一个白眼,不以为意道:【桥中无岁月,怕什么,就算在这里待个千年万年,外界也不过瞬息,不过说这反倒是你的机会。】 蓝宝追问:「什么机会?」 然而,他和一只大黄狗说话这件事情,叫周围的宫人越发笃信他们的陛下得了离魂症,有些疯疯癫癫了,不然怎么会和一只狗聊得津津有味。 「陛下现在都和一直狗说话了,可见病的不轻,御医怎么还不来!」陈公公冷冷问道,眸光毒辣,嗓音有股阴冷的味道。 一白面宫人低垂头颅,欲哭无泪道:「陈公公,您忘记了,那位之前说御医无能,杀过太医院一大批医官,如今太医院职位空缺,又是个动不动就掉脑袋的差事,御医一时补充不上啊。」 「仅剩的几名御医,就在半上午被昊王府的人叫走了,刚刚已近差人去召回了,实在是......需要些时间。」 这位年轻的宫人抱着必死的心才将这段因果说完,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肩膀颤抖。 只听上方响起一道奸细怨毒的嗓音,冷笑了一声:「陛下病重,还需御医从亲王府召回,真是好些个乱臣贼子!」 「陈公公——」 外间, 忽然响起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活像见了鬼一样,在皇宫大内都不顾礼仪狂跑起来。 「他,他来了!」 只听一个「他」,众人皆是面色一变。 浑身僵硬,眸中有着深深的恐惧,那种恐惧是凝在骨子里的,叫周围的空气都了变化。 蓝宝感知这种异样,从地上起身,拍了拍屁股后头的衣衫,虽然光可鑑人的玄玉地板没有一丝灰尘,他问道:「谁来了,你们怎么这幅表情?」 进门通报的宫人瞥了眼这位素来体弱,从未上过朝堂的小皇帝,却是朝着面色阴沉的陈公公回道:「回禀陛下,是......摄政王来了。」 第342页 蓝宝奇怪,心想来就来了呗,不过是来个人有什么稀奇的,晴天白日的怎么一个个像见了恶鬼一般。 但是,现在蓝宝对帝祸天构建的梦境情况不明,没有多说话,只是观察周围的人。 陈公公眼皮低垂,掩盖住眼底的精光,阴沉微刺耳的嗓音冷哼道:「没有陛下召见,便是摄政王无故也不能入宫,他好大的胆子!」 通报的白面宫人补充,嗓音颤抖道:「摄政王带了御医来。」 陈公公耸拉着的眼皮总一掀,眸光幽闪,问道:「御医不是在昊王府吗?」 白面宫人嗓音暗哑,艰难道:「就是从昊王府......带出来的。」其实,他刚刚想说的词是「抢」。 「废物!一次性把话说完!」 陈公公眸光一凝,一脚踹到面前躬身的宫人身上。 年过半百的老公公身子骨干瘦像干柴,可是这一脚却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直接将面前的宫人踹吐了血,抱肚痛唿。 宫人吐出一口血,却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忍痛咬牙道:「听闻摄政王因为御医一事,和昊王的人起了冲突,不仅将昊王府的下人给打了,就连,就连昊王也被打的半身未遂,恐会落下残疾啊!」 「皇都大内,他一个外臣居然连皇亲国戚都敢动,真是狼子野心,他眼中怕是早就不将蓝氏一族放在眼里......」 陈公公先是大怒,随即,盛怒的表情又冷笑起来,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幸灾乐祸笑道:「不对,放眼天下这贼子怕是谁都不放在眼底,就让他们斗吧,他们斗的越狠才好!」 「那个......」 蓝宝试探得伸出一只手,听了大半,他对自己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自己现在貌似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小皇帝。 不仅自己的御医能被别人随意调离,就连那个什么摄政王也能不用通报随意进攻,由此可见这个小皇帝做的有多憋屈和无力。 但是,听到这里,这摄政王脾气是有些乖戾,可是能为了他这个小皇帝,得罪昊亲王也要带御医进宫,听起来也不怎么坏。 保险起见,蓝宝多问了一嘴:「摄政王应该是个好人吧,毕竟他都把御医从昊王府带回宫了啊,可见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我这个陛下的吧?」 此话一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诡异的静谧,震惊的目光,叫蓝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众人震惊过后,开始接受这一个麻木的现实: 果然,陛下真的傻了。 这天下,谁是好人都行,就是除了摄政王。 「摄政王已经进了前庭花园了,马上就到金宝殿!」 不停有宫人及时汇报摄政王的进宫的速度,众人紧绷的精神,如临大敌。 「时间来不及了!」 就连一向临危不惧的陈公公此刻也面色阴沉下来,他走到探头探脑的蓝宝面前,压低嗓音道:「陛下,老奴知道您现在慌乱,但是摄政王马上就要入宫!」 「老奴现在简短向您说明一些情况,以便您稍后应对那贼子!」 蓝宝面色严肃,重重点头。 「摄政王因为偶然救驾被先皇重用,原本只是沙场一小将,却因平定八王叛乱,在先皇临终之际被加封为王,更是赐予其顾命大臣之职,从此把持一国军政,大权在握。」 「但是自陛下去年岁成人以来,这贼子从未放手朝堂,更是使出千方百计不许陛下参政,也不许学究给陛下上课,成日里表面对陛下言听计从,从宫外带各式新奇物什,蜜饯零嘴,其实是想养废陛下!」 「保皇党一派的大臣提议叫陛下先立皇后,繁衍子嗣,可就在诸位大臣精心挑选的皇后人选入宫后,却突然在立后大典前暴毙。」 「陛下您当时正好与董氏女同游花园,亲眼瞧见董氏女暴毙,中毒七窍流血,大惊后失足跌落后花池,溺水昏死,昏睡足足有一天一夜。」 蓝宝眼冒精光,感觉满脑子都充满了阴谋诡计,不是他擅长的领域,有些接受困难,总算抓住一些重点:「等等,董氏女是摄政王杀的?」 「自然!」 陈公公理所当然道:「朝堂心知肚明,这立后其实是为了充盈陛下的实力,获得董家的支持。普天之下,若是准皇后暴毙,陛下您与董家的婚约联盟被破坏,只有一人会获利,那就是摄政王!」 「可是,你们有证......」据吗? 蓝宝只是从陈公公口中,得知了摄政王在天下人眼中究竟有多丧心病狂,狼子野心,但是就董家女中毒身亡一事,却无证据证实。 「摄政王到——」 蓝宝没有来的及问出这个问题,有一道奸细的嗓音,故作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摄政王狼子野心,此番会面,切记勿要被他看出破绽,尤其是陛下现在的离魂状态!更是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来!」 陈公公严肃提心道:「陛下待会儿就躺在床上,若是摄政王问些问题,陛下皆回答身体乏力,还有些溺水的后遗症,叫摄政王退下即可!」 蓝宝被人搀扶到床榻上,又重新躺回去,盖上薄丝被,装晕前想起一处关键,闭眼又睁开,问道:「等等,摄政王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唿他?」 皇帝一般怎么叫臣子……爱卿?你? 蓝宝还是第一次当皇帝,一切还有些陌生和怪诞,即使知道这只是个浮生梦,但是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真实。 第343页 就在蓝宝自顾自思考的时候,很快就面色大变,因为他听见了一个名字。 陈公公回头,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道:「帝、祸、天。」 「帝乃是先帝赐名,祸天二字,则是期许其有祸天灭地之能,以此能守卫蓝氏王朝,守卫陛下!」 第139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摄政王到——」 殿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通报声,方才还慌乱的宫人们此刻皆低垂头颅,屏息凝神,都不敢大口唿吸,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就在空气凝滞几秒后,先是响起一道沉稳异常的脚步声,然后跟随数道交叠的拖沓脚步。 「摄政王就是帝祸天!」 蓝宝从方才听到这个消息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装睡下去了,他扬起脑袋,伸长了脖子朝外间看去。 「大黄,这就是你说的机会不成?」 「现在我是皇帝,帝祸天是臣子,我就可以命令他打开梦境......」 天勾没好气打断道:【蠢宝!你想屁吃呢!就你现在一个连朝堂都没上过毫无实权和威严的小皇帝,还想命令谁?】 【我说的机会不是这个!】 蓝宝抿唇道:「那是什么?」 天勾躺趴在柔软的羽毛枕头上,慵懒惬意的姿态比皇帝还像皇帝,闻言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復又没什么兴致趴下去,奈何这床榻太过柔软舒适,不免打了一个哈欠,语调懒懒道: 【如今这个浮生梦,可是以妖皇帝祸天的潜意识构筑出来的梦境,折射的都是他内心真心相信的事物和存在,可以说这个梦境的真实程度与帝祸天本人的信念力息息相关。】 【若想打破这个浮生梦,你只要破坏掉他相信的东西就是了!】 蓝宝若有所思,脑袋一歪,讪笑道:「那个......大黄啊,具体来说,该怎么做呢?」 天勾脑袋一歪,栽头就睡,撂下十分光棍的一句话: 【蠢蛋!!如此庞大真实的梦境,帝祸天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他现在的妖皇之力全用来构筑梦境了,没有了庞大的实力支撑,如今和凡人无益,又怎么可能保持千年的记忆!】 蓝宝啊了一声,顿时如醍醐灌顶,惊讶道:「也就是说现在的帝祸天根本就没有千年的记忆,可是我却还保留着清醒的记忆!我和他的记忆是不对等的!」 「而打破梦境的关键,就是要破坏帝祸天心底深处都坚信不疑的东西......」 「坚信不疑的东西......」 蓝宝犹如迷雾看花,马上就要看清花的轮廓了,就在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道出玄机,头顶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磁冽的嗓音。 「御医留下,其他人都给本王滚出去。」 语气十分平静,里面暗藏的怒火却犹如岩浆下亟待沸腾而出的烈火,烧的人连灰都不剩。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扑通扑通连着跪地两个身穿医袍的老头,皆是面如菜鸡,瑟瑟发抖。 其余低头不语的宫人却如临大赦,看都没看蓝宝这个帝王,躬身退去。 就连方才对摄政王颇为仇恨的陈公公也只是怨毒的看了一眼那抹挺拔的黑色背影,然后又饱含关切和深意得最后凝视一眼蓝宝,一句话都不曾言语,悄悄退去,还格外贴心得将宫殿门关闭。 毕竟,他知道既然帝祸天带了御医过来,那就不会明面上伤害帝王。 蓝宝豁然抬头,直直望向了站在床榻一寸距离前的摄政王,不得不说这个距离很欺君。 就在蓝宝抬眸看面前的人时,微微一惊。 还是熟悉的血红色眸子,渗人冰冷,但是又有些陌生,因为妖皇帝祸天的眸是傲气狂妄的冷,而现在的摄政王帝祸天则是疏冷阴郁。 「小黑......」 蓝宝下意识脱口而出,很快又冷静下来,闭紧嘴巴,心底默念没听到没听到没听到。 对面身穿鎏金黑色束袖袍,腰带金玉腰带,面如刀刻斧凿,俊美邪肆,气场冷傲的摄政王,也在十分不敬得近距离凝视少年帝王。 面容冷峻的摄政王眼角微跳,一双猩红色的眸闪过一抹讶异然后暗沉下来,负与身后的手捏紧成拳,朝身后冷冷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来为陛下把脉,皇宫大内可不养废物。」 御医便是看病救人,何况是至尊帝王,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阴冷慑人的语调,毫不避讳的威胁。 两位老医官哪里抵挡得了帝祸天的杀气,立刻颤颤巍巍,提起精神为蓝宝把脉,眉头蹙成深深的皱纹,大约半盏茶时间过后,原本紧张的表情轻松下来。 白鬍子老医官朝身后行礼说道: 「回禀摄政王,陛下已经无性命之忧了,虽说陛下自幼体弱多病,但毕竟有皇室血脉,天生神血,可抵御世间一切灾厄,随着陛下的年岁渐长,体内神血也逐渐强大,滋养身体,以后只会越来越康健。」 「这次虽然落水受惊,但不知是不是于死境中走过一遭,祸福相依,有惊无险,体内的神血彻底觉醒,定能庇佑王朝,庇佑陛下,繁荣昌盛。」 说道此处,白鬍子老医官短暂的忘记了恐惧,双手颤抖,难言兴奋和激动道: 「神血血脉果然非同凡响,蓝氏王族自古便有神血传承的传说看来也是诚不欺负我,如此说来那国师预言曾说陛下註定要......」 第344页 帝祸天原本舒缓的表情,却又阴沉下来,大手一挥道:「好了!都给本王退下!」 白鬍子医官还欲要说些什么,却对上一双阴森密布的猩红色血瞳,立刻清醒过来,被一旁的同僚拉扯着出了宫殿。 「神血,国师,预言......」蓝宝沉思道:「这都是什么啊。」 「陛下身体可无恙?」沙哑低沉,格外有辨识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蓝宝抬眸望去,直直望进那双红色血眸,咳嗽了一声道:「多谢......摄政王关心,我,本皇已经无碍了,如果摄政王无事,本皇有些疲累,想先睡下。」 帝祸天微微俯身,面容不辨喜怒却天然威慑恐怖,逼近床榻之上的蓝宝,问道:「陛下在欺骗本王。」 问句被摄政王说成了肯定句。 蓝宝有些心虚,视线上投下一片阴影,袭来一股霸道的烈香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他强撑道:「摄政王为何这般说,本皇只是有些累了想要睡觉!」 面前响起一道从胸腔里震动的冷笑,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摄政王低沉的声,似乎只是在重复一个事实,一个早已被他麻木接受的事实。 他一字一句道:「陛下记忆完整之时畏我于洪水勐兽、避之不及,从未曾这般直面过本王,更别提如这般和本王对视。」 「我怎么可能畏惧你,等等!」 少年剔透清澈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张大,这句话如同惊雷噼在蓝宝头顶,他蹭的起身,大吼道:「你怎么知道我失忆了!」 摄政王立刻退后,免得少年的脑袋装在自己的胸口,然后古怪的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嗓音暗哑低沉道:「原来陛下落水后真的失忆了啊。」 蓝宝面容扭曲一瞬,又勐地恍然大悟,不可置信道:「你方才是诈我的!」 摄政王笑而不语,方才不苟言笑的冷面恶鬼,此刻却笑的得意张扬,叫那些守候在殿门口的宫人见了都要惊呆掉下巴。 他回道:「陛下玩笑,本王从不欺君。」 蓝宝气的眼眶都红了一圈,又愤怒又震惊还有一丝丝委屈。 尤其,瞧见这名义上压制他的摄政王笑的如此得意和得逞,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就不像外界传闻那般,仇视敌对。 蓝宝哼了一声,鼓气道:「那你之前说我畏你如洪水勐兽,也是骗我的?我怎么可能这般胆小!」 难道在帝祸天的潜意识里,自己就是个胆小鬼不成! 蓝宝气的牙痒痒。 摄政王方才肆意得逞的笑淡了下来,幽幽道:「本王说了,从未欺君,陛下之前畏我是真。」 蓝宝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多问了一嘴:「但是呢?」 摄政王答:「信我也是真。」 不知不觉,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已经不再以君臣相称,而是用着一种更为平等亲切的方式。 摄政王若有所思道:「让我猜一猜,在我来之前,是否有宫人对陛下说我如何如何欺君罔上,以臣欺君,还让陛下警惕我,一定不要暴露自己记忆有缺,免得被居心叵测的臣子利用。」 蓝宝点头,补充道:「不止,他们还说之前中毒暴毙的董氏女也是你害死的,我落水也和你脱不了干系。」 即使,世界不同,境况不一,可是比起其他冒出来的人,他自然是更相信小黑,哪怕是没有他们之前记忆的小黑。 摄政王唇角一凝,眼底划过一抹戾气,很快压在眼底深处,没有让面前年轻的帝王察觉。 他眯了眯眼睛,端详着蓝宝坦荡澄澈的面容,心底瑟缩却忍不住问道:「陛下也认为是本王杀的人。」 蓝宝想都没想就摇头道:「不认为,因为......」 摄政王:「因为什么?」 蓝宝:「因为要是你杀人的话,应该不会用毒药这种麻烦迂迴的手段,你喜欢光明正大扭断对方的脖子。」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摄政王:「......」 「陛下这是,记忆恢復了?」 「没有没有!」 因为怕摄政王追问,蓝宝立刻打断道:「所以,我们之前的关系究竟如何?」 摄政王唿出一口气,背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松开,缓缓上前几步,每上前一步就看一眼蓝宝的表情,见他没有特别抗拒,才坐在了床沿的一脚,与蓝宝同榻相对而坐。 不知不觉,外界传闻的赤红恶鬼,面色稍霁,猩红色的瞳仁都有一股温暖的意味,嗓音娓娓道来: 「就如同我之前说的,先帝于王朝危难之际将年幼的陛下託付于我,陛下自然幼年于我亲厚,但随着陛下渐渐长大,开始懂事后,听了一些风言风语。」 说到这里,摄政王面容沉郁,越发阴沉,眸光中满是狠厉和杀意,但是很快又恢復了平静。 「加之王朝局势,我渐渐忙于外务,难免疏忽陛下的成长,叫居心叵测的人钻了空子。」 蓝宝点头,自动接上话道:「所以我小的时候于你亲厚,可是长大懂事后,我们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了?」 「是也不是......」 摄政王摇头,目光从未离开过少年渐渐长开的面庞,幽幽道:「是陛下同本王疏远了,本王待陛下之心一如既往,九死不悔。」 蓝宝目光越发复杂了,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这种设定。」 第345页 一直闭目沉睡的天勾,掀起一张眼皮子,桀桀怪笑道:【看不出啊,挺会玩儿,这货潜意识里居然喜欢养成系。】 摄政王眸光幽深,侧头贴近蓝宝,问道:「陛下说什么?」 「没什么!」 蓝宝感觉自己今天快成拨浪鼓精儿了,一直在摇头,他感嘆道:「摄政王真是忍辱负重,被天下人误解,待我之心还是一如既往的赤忱,今天更是不惜得罪亲王为我寻回太医。」 「这么说来,想来这次我落水,还有董氏族女中毒死亡之事,定然是和摄政王无关......」蓝宝这般笃定。 却不料,话语未完,又被某人打断。 「陛下又说错了。」 不知不觉,摄政王已经从床榻边缘挪到了蓝宝的面前,像一只不断扩大自己领地的等候时机的野兽,两人之间的距离连彼此的唿吸都能感受到。 蓝宝直觉到一种危险,下意识吞咽口水,反问道:「我说错什么了?」 摄政王嗓音徐徐,眸光凝在少年帝王紧张的脸庞上,唇角一勾道:「虽然董家那位不是本王亲手毒杀,可是这世间数着倒计时盼她下地狱的人,非本王莫属,不仅是那董氏女,就连整个董家本王都不准备放过,倒是不知哪位大善人,救了董家一命。」 说道「大善人」这三个字,蓝宝没有错过对方眼底的厌恶和杀意。 摄政王原本的计划里,准备在立后大典上倾覆整儿董家,可是准皇后一死,却反倒救了董家一命吗? 蓝宝突然明白了摄政王帝祸天的意思。 他问出心底深处已近有个模煳轮廓的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盼着无辜的董家女下地狱? 为什么原本要倾覆整个董家? 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 帝祸天眸光精亮,方才才阴鸷内敛的表情,此刻毫不掩饰自己如火山岩浆爆发一般的感情,话语像泣血一般道:「为什么?」 「陛下就算忘记了一切,却总是会问本王为什么?」 「明明这一切是这么明显,也罢,本王便再重说一遍,即使之前说过无数回,但是现在的陛下应当是第一次听,所以本王格外有耐心。」 摄政王眯了眯眼睛,暗含威胁道:「只要有本王在一天,陛下永远别想立后!」 蓝宝咕嘟一声,又吞咽一口口水,嵴背绷直,微微后退,直到靠在冰凉的床柱上。 蓝宝:别说了,他有点不太想听。 摄政王眸光大灿,似烈火焚烧,带着一股死志和执念道:「陛下,龙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你有本王一人难道还不够吗?」 蓝宝若有所思点头,随后脑袋一歪,瞳孔一缩,紧张抿着的嘴巴也慢慢张大。 接着, 所有紧张守卫在殿门口外的宫人,就听到里面传来他们陛下吼破喉咙的一声: 「什么——」 「你和我睡过了——」 第140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喻句,人家说的是比喻句好不好!】 大黄狗尖锐刺耳的笑声,一个劲儿地朝着蓝宝的耳朵里面钻。 【只有你这个蠢宝会这么简单直接的理解这句话!笑死我了,不行本大爷笑得肚子痛。】 「大黄!你别笑了!」 咚的一声,一只拳头砸在足有三米高的红柱上,蓝宝面红耳赤抱头在原地转圈,有些恼羞嗔怒。 宁静清幽的长廊下。 才从金宝殿里落荒而逃的少年帝王,衣襟外斜,鞋子也穿反,急匆匆的走在黄色的琉璃瓦檐下,墨发凌乱披散在身后,还追着一只奇丑无比,桀桀怪笑的大黄狗。 蓝宝现在想起方才面色僵硬古怪的宫人,还有一脸吃惊的始作俑者,就又羞赫又恼怒。 毕竟,是少年心性,察觉自己言辞不妥,出了大丑,第一个反映就是落荒而逃,还色厉内荏命令所有人不许找他。 如今,自然没有人触少年帝王霉头。 「这难道能怪我吗?」 蓝宝埋头走路,还嘀嘀咕咕道:「还不是摄政王说的话太令人浮想联翩了,而且浮生梦本来就是折射做梦之人心底的潜意识,某个人之前有先例,谁知道他在梦里会自己想些什么过分的事情......」 想到之前小黑曾对自己做的亲密之事,蓝宝耳尖慢腾腾慢腾腾红得滴血,这范围还有扩散到脸上的趋势。 「啊啊啊这都不是真的......」 「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 所以不会有人知道他方才出丑的事情。 就在蓝宝拼命给自己洗脑的时候,忽然脚步一顿,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迟疑道:「无情......师尊?」 后花园奼紫嫣红,种着四季盛放、永不会凋谢的花。 而在绿意盎然的花圃尽头,立着一道出尘洁白的身影,于炎炎夏日中,也是一抹寒冷,让人心神皆凝,连空气都冷凝起来。 那人一袭纯白流云袍,袍角随威风而摇晃,似要乘风归去,修长挺拔的身形却如山岳岿然不动,一双白眸淡漠冰冷,似冷眼旁观世人挣扎的神明,偶尔开阖间无情淡漠,仿佛随时降下天罚。 像是一座无言沉默的冰川,又像高耸云间的雪山之颠,除了白还是白,望进对方的眸子时,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第346页 蓝宝发烧的脑袋,瞬间被冻醒了。 虽然对方有着和无情师尊一样的面孔,但是眼眸却多了一丝空洞和无感,仿佛只是一种规则的化身。 不是无情师尊! 师尊再冷也是有执着的,可是这个人仿佛超然物外的规则化身,没有一丝一毫人的情感和波动。 「何人在此?」蓝宝拿出帝王的威严问道。 不知对方究竟是谁,居然能堂而皇之出现在帝王寝宫附近,而无人通报。 「国师府修道之人无道参见蓝迦陛下。」 对面的人只微微一拜便起身了,动作很轻微也很不恭敬 ,显而易见蓝宝和对方都不是拘泥礼数的人。 无道真人? 蓝宝眸光微闪。 虽然这浮生梦是小黑潜意识构建的梦境,但是梦境毕竟来源于现实,想来与现实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繫,他很快便恢復了冷静,伸出一只手抬了抬,故作严肃道:「国师有礼了,请起。」 原来是国师的设定啊,倒是符合现实无情尊者的人设。 等等!国师刚刚称唿我叫什么? 蓝迦! 是谁? 国师无道冰白色的眸目空一切,看尽万物,万物皆不存其内,不待年轻的帝王发问,便先行问道:「陛下落水后大病一场,可还记得自己的过去。」 蓝宝表情一僵,怎么又来一个诈他话的? 尤其是那一张和无情尊者十成像的冰山面瘫脸,他有一种幼时被师尊训斥的既视感,好在方才自己在摄政王那里吃了亏,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露出马脚的。 「哈哈!国师大人不用担心我......朕的身体,不过是落了一次水,就连太医都说朕年轻强健,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蓝宝脸颊赤红,目光灼灼盯着对面,一副我绝对没有撒谎但就是很心虚的样子,重重补充道: 「朕当然记得之前的事情了!是绝对不可能失忆的!」 国师无道面容如冰铸般纹丝不动,沉默片刻后,道:「陛下误会了,在下说的不是此世的记忆,而是更早之前的记忆,陛下可还曾记得?」 蓝宝表情石化一瞬,内心疯狂尖叫。 「大黄!这是什么意思啊!国师给我的感觉不太对啊,为什么我有一种灵魂和记忆都被看穿的感觉!」 「你不是说这是小黑潜意识的梦境嘛,梦境会让人神魂皆动吗?」 一向聒噪古怪的大黄狗,天勾却安静如鸡,少见的一动不动蹲在樑柱的脚跟上,漆黑精亮的绿豆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对面的白袍国师,若有所思。 「大黄你别装死啊!」 蓝宝焦急使眼色,声音从唇齿中挤出来。 国师无道纤白的眸浮动微光,打破短暂的宁静:「陛下在和何人说话,若是心怀疑问,还请直言。」 蓝宝也不是个踟躇不定的人,心道不过是个浮生梦,干脆坦率直言道:「朕确实有不解,国师方才所言,更早之前的记忆是什么意思?」 方才一瞬间被看透的感觉,蓝宝以为国师和自己一样,拥有浮生梦外界的记忆。 或者,对方难不成真是无情尊者? 毕竟,这等超脱气度,仙人之姿,蓝宝迄今为止,从未在旁人身上窥见这等威压。 可是对方的话,让蓝宝打断这一猜测。 国师无道无波无澜回道:「自然是陛下身为蓝迦之时,所背负的记忆和使命。」 蓝宝略一思索,反而松了一口气。 自己现在在浮生梦中的身份,应该就是蓝氏王朝的帝王蓝迦,所以国师语重心长说了许多,其实还是问自己失忆了没有! 蓝宝立刻道:「多谢国师担心,但是朕现在已经明白了,朕如今名为蓝迦!虽然之前落水,脑袋有些迟钝,但是自己的名字和大致的过去还是记得的!」 蓝宝适应了自己在浮生梦里的身份! 国师无道眸光微凝,却飘然转身离去,摇头道:「看来陛下还是没明白,不过也无妨,该来的总是会来。」 语落,国师无道便转身离去。 蓝宝原本松下去的精神又紧绷起来,尤其是看着国师毫无停留的背影,莫名的恐慌席捲心脏。 蓝宝抬脚,利落跨越过红色的木樑,小跑着进去花园迷迭交错的鹅卵石小路,追问道:「国师!你说话能不能说明白些?别打谜语!」 「我没有明白什么?」 国师无道脚步一顿,缓缓道:「陛下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名字。」 蓝宝迟疑道:「不是你说我叫蓝迦吗?」 国师无道低头沉默片刻,徐徐转身,看着阳光下的少年,嗓音空灵无情道:「那是我对陛下的称唿,也可以说是外界对陛下的认知,但是陛下自己却并不这么认为。」 蓝宝清澈的墨眸,在太阳的直射下眯了眯,心底萌生一股发泄不出的沉闷怒火,嗓音低了几度:「我当然这般认为,我现在就叫蓝迦!」 琉璃灯笼下的屋檐,国师无道半个身子于避光处,被阴影笼罩,问道:「陛下于无人处,内心深处,又是如何称唿自己的?」 废话! 当然是叫自己蓝宝啊! 蓝宝现在很清醒! 国师沉默不语,临走时留下一句话:「待陛下内心深处也会用蓝迦之名称唿自己时,一切因果自然明了。」 第347页 蓝宝看着一抹白色的衣角融于黑暗中,心底恐慌,脑海中电光灵闪似明悟了什么。 他本能直觉这梦境之中,有漆黑庞大的迷雾,阻挡他看清什么,而国师就是这个突破点。 他立刻追了上去:「国师等等!」 「什么因果明了啊?」 「我还有问题没问啊!」 然而,那抹白色的身影似鬼魅,又似仙人,蓝宝越追越远,只是依稀听见一道空灵的声音响彻在廊檐中,又像震于脑海。 「陛下留步,现在时机未到......待到陛下明白......死生道本分,浮生有去留,如能晓此者,轮迴亦无忧。」 生死? 轮迴? 「国师——」 蓝宝心底一震,狂奔向阴影处的廊檐下,却再也不见国师身影,匆忙之时撞上一人,只听哎呦一声。 蓝宝立刻扶住提盒食盒路过的绿衣宫人,摇晃对方的肩膀,急切道:「国师呢?」 「你方才途径这里,可曾见到国师离去吗?」 脸色蜡黄消瘦的小宫人瞧见蓝宝的面孔,大惊失色,哆嗦「陛下」两字,但是听清楚蓝宝的问题后,目光狐疑中又惊恐。 「国师在哪里?你说话啊!」蓝宝催促道。 小宫人扑通一声,膝盖直直撞在冰冷的玄砖上,颤抖道:「启禀陛下,国师于前日便毙了啊!」 「什么?」 蓝宝一惊,那他方才看到的是谁,还和对方说了那么久的话? 难不成是鬼啊啊啊! 「我问你,国师是如何死的?」蓝宝立刻追问。 「是......摄政王亲手杀的啊,前日大朝会后,摄政王一路直奔国师府,亲手斩杀了国师大人的头颅,将其悬挂于城门之上,下令无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取下!」 摄政王!? 小宫人不知是不是想起那副被乌鸦和鸟雀啄的面目全非的面孔,嘴巴鼓动,却碍于帝王的存在,只能又将口腔里的一团咽下去,免得御前失仪。 「还,还说......」 「摄政王还说什么了?」蓝宝半蹲下身,目光急切。 小宫人不敢欺君,欲哭无泪道:「还说王朝内若有胆敢效仿国师者,皆......烈火烹油,千刀万剐。」 这么狠? 蓝宝于是便疑惑道:「摄政王为何这般对国师大人,是与国师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不曾有过仇怨,」小宫人摇头,然后眼睛一闭一咬牙,以头触地道:「只因国师曾在前日的大朝会上提议,让,让陛下......焚龙体祭天!以救万民于水火啊!」 小宫人几乎是嘶吼出这一句话,声音颤抖,隐隐带着哭腔,又饱含蓝宝听不懂的激动和孤注一掷。 「让我祭天?」 蓝宝隐隐觉得这副场景,这句话,有些熟悉,不! 是分外熟悉! 【死你一个人,三界生灵皆可得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 【若是一个人死亡的价值比他活着还要大,那这就是你该走的路。】 宫人见年轻的帝王沉默不语,话既已开头,便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陛下乃是蓝氏一族唯一的正统血脉,身赋神血,尊贵不凡,本不该为了这些低贱骯脏的愚民损害自身!」 「可是如今外界瘟疫肆虐,无人能独善其身,好几座城池都化为了活人的地狱,这世间唯有陛下的神血万毒不侵,恶疫退散,若是能......」 「能......」 小宫人抬头激动说道,忽然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脖子别人凭空掐住一般,表情都僵硬住了。 「若是能什么?」 蓝宝其实已经猜到了后面的话,可还是想亲耳听到事实是否这般可笑偶然。 没想到,就连浮生梦里,都摆脱不了...... 这名为命运的可笑宿命。 小宫人怎敢再言,当对上一双盛怒中的猩红血瞳,所有勇气皆化为可笑的后悔。 对面不知何时站立一抹黑色阴沉的身影,宛如扩散的黑暗,吞噬人心中最后一丝光明和勇气,幽暗的身形落于阴影之处,目光如同看待一个死人。 没有出言打断,也没有行为阻止,可那小宫人明白摄政王无言之意: 「说啊,继续说啊,总归都是一死,不放说出来试试。」 小宫人在极端的恐惧中,那股如火苗般熄灭的勇气,顿时如野火烧原,他深深唿吸一口气,大吼道: 「请陛下赐予......」 「咚」的一声。 宫人瘦小的身体,如同落叶般被狂风扫落。 整个人撞击在背后的廊下柱上,腰椎传来清脆的崩裂身,整个人如同弹簧一般从中对摺,然后沉闷砸在地上,四肢颤抖几下,七窍流血,杳无声息。 小宫人唇瓣翕动的最后几个字是: 万民神血之力! 可惜蓝宝却不得而知,他豁然转身回头,对上一双格外冷静内敛的赤红色的眸子。 血眸中早已没有方才的杀意,而是回归死寂的坦然和沉静。 就像一个亟待审判的极恶囚徒,十足的邪、十足的恶,却将...... 审判自己的权利交到了对面。 「卑贱蝼蚁岂敢妄评天子生死,该死!」 摄政王语气冰冷,残留着惊人的戾气,似乎觉得那宫人死的太轻松。 可是当望向少年帝王时,他深深唿吸平稳内心的情绪,嗓音轻柔问道:「陛下可是怕了?」 第348页 摄政王又岂会错过少年帝王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愕和不忍,这句话有两个意思: 怕死人? 还是怕他摄政王? 蓝宝望向柱子上流淌的血迹,久久不语。 空气逐渐冷凝成冰,从廊檐下投进的阳光都驱散不去这种冰冷刺骨。 摄政王一只手背负身后,紧紧攥紧成拳,指缝中渗出红色的液体,他沉声道:「陛下如今记忆有失,莫要相信居心叵测之人的可笑言论,就由本王护送陛下回金宝殿休息。」 蓝宝直言道:「朕不怕摄政王。」 表情越发阴沉可怖的摄政王忽然一愣,微微错愕盯着面前俊秀明艷的少年帝王。 当对上那双澄澈通透的墨眸时,摄政王自然知晓蓝宝并未撒谎,正是因为太过坦诚直白,才叫摄政王不可置信。 他喃喃问道:「为......什么。」 当有此一问之时,蓝宝注意到在摄政王背后,出现了一抹扭曲动摇的空间。 空中随着威风飘动的几片花朵短暂停留在半空中,似乎有什么阻隔了花瓣的落下,然后又恢復原初,落于地面,打转几圈。 【陛下从未敢直视本王的眼睛。】 【陛下自长大懂事后,越发于本王疏远。】 就在这个时候,蓝宝想起了浮生梦存在的规则。 【这浮生梦由帝祸天的潜意识构建而成,想要打破这梦境,必须破坏梦境的核心,也就是说破坏帝祸天的潜意识,直白点就是打破他相信的东西。】 「哪怕是一句话也好,必须要让现在的摄政王怀疑现实的世界,必须要说出一些连他自己都惊讶和怀疑的话!」 蓝宝心底揣测着,忽然眸光一亮,直视对面微微惊讶的摄政王,朗声道: 「因为朕知道摄政王是为了朕才杀此人的。」 「国师、昊王,董家......这还只是朕知道的,在朕看不见的地方摄政王一定还为了朕做了更多的事情,杀害了更多的人!」 「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惧怕摄政王如恶鬼,唯有朕却没有资格惧怕你!」 每一句话的落下,都不可谓不让摄政王惊讶。 一向巍峨强大的摄政王,居然身子微动,后退了一步,他心底震惊的同时,却有另一道声音提醒他: 「醒醒吧!他不是陛下!」 「小皇帝畏你如恶鬼,自成年后更是时时刻刻想要诛杀你!」 「信任你?真是个笑话!这都不是真的!你看不出来吗?」 摄政王额角剧痛,他一只手死死扣住额头,喃喃自语道:「不对,是本王的所作所为终于打动陛下了,对了!陛下他落水失忆了,又怎么会记得本王之前做的可怕事情?」 「哈哈哈哈!蠢货!」 脑海里一道声音尖锐道: 「别忘了你刚在他面前残忍杀了一个宫人!小皇帝此刻一定是在夺取你的信任!然后待机斩杀你这个心腹大患!」 显然这个理由更加合理。 只见方才动摇的天地,扭曲的红柱,倒悬的后花园池,瞬间恢復原样。 蓝宝心底一急,朝着渐渐恢復冷静,面容阴沉的摄政王吼道:「帝祸天!你方才还说待朕一心一意,九死不悔呢!可是你连朕亲口对你所言的话都不相信吗?」 幽暗沉静的红眸微楞,摄政王眸中又迟疑起来,心道:「陛下的目光那样澄澈,面容那般认真,他是不会欺骗本王的,陛下他真的不惧怕本王。」 理智在叫醒帝祸天: 「哈哈哈哈哈!你个蠢货!我看你是被那小皇帝迷了心智!他说什么你都相信吗?」 「别忘记了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 摄政王眸中迷离片刻,立刻坚定起来,「没错!本王一定要守护陛下的安危!不论陛下现在有什么想法,但是本王现在不能死!」 「并非是本王怕死!而是整个天下人如今都觊觎陛下的神血!」 「为了解除瘟疫和天灾,不管有没有用,那些被逼入绝境的疯子,一定会让焚练陛下的龙体,动用祭坛让神血洒满大地!」 「可本王根本就不在乎天下的死活!」 「在这世间,本王只在乎一人!」 看着原本要崩塌的梦境隐隐稳固起来,蓝宝低吼一声:「该死的!」 「摄政王!朕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朕最信任之人就是你了吗?」 帝祸天目光沉静,深唿一口气,身后空间扭曲一瞬,口腔一片铁锈味,咬牙道:「陛下莫要再玩弄本王了,本王现在就护送陛下回金宝殿!」 蓝宝心底焦急,他明明方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摄政王是动摇了的,也有几秒钟会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假。 看来是他的话语不够有力量! 必须要用行动才行! 蓝宝双手捏紧成拳,面容严肃认真到像赴死一般,就在摄政王不解的时候,小皇帝直接朝他飞奔而来,两只手握住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摄政王的肩膀。 然后,踮起脚尖,重重覆上摄政王微微冰凉纤薄的唇瓣。 摄政王第一次大惊失色,后退了一步:「!!!」 蓝宝不容对方躲避,动作居然像小兽一样兇狠,将比自己还高大的摄政王抵在冰冷的樑柱上,趁着对方一时发呆,居然掌握了主动权,用牙齿和唇瓣煳了面容一向冰冷阴沉的摄政王一脸的口水。 第349页 「陛,陛下?」 居然在亲吻他? 这是梦吗? 摄政王一向斜眯的赤红眸子,张大了双眸,瞪得圆熘熘的,不符合之前威严乖戾的可怖,反而多了一丝萌点。 蓝宝趁着间隙,喘了一口气。 天啊……他第一次觉得嘴对嘴是一件如此累人的活,但是他余光瞥见四周渐渐坍塌扭曲的空间。 知道现在就是破坏浮生梦的最好机会! 如果给摄政王冷静下来的机会,下一次这样的机会绝无仅有了! 蓝宝微微抬头,唇瓣微红肿,少年的嗓音低沉,居然格外有一种沉醉的味道,他认真道:「摄政王,不!帝祸天!我说的都是真的,如同你心悦我一样,我也从小就崇拜你,信任你,现在更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当说完这句话时,蓝宝也不明白自己是为了打破梦境,还是什么别的,但是他很清楚,这句话毫无阻隔就这么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了。 摄政王心神大动,自己从小到大看的少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看着的少年,如何看不出对方的真心? 可正因如此...... 陛下他,好像不是在撒谎? 陛下他也喜欢自己吗? 可是陛下不是落水失忆了吗? 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摄政王的脑袋已经混乱了,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理智上他不应相信陛下,可是直觉上他又知陛下不曾对他撒谎。 蓝宝知道现在不能给摄政王思考的时间,因为这梦境已经变得模煳动摇了,必须再接再厉,于是他又重重吻向对方略微纤薄的唇。 当两片唇舌严丝合缝贴在一起的时候,响起一道闷哼的声音。 摄政王挺拔的身体靠着樑柱缓缓滑落,丹凤眼眯起,眼角通红,两只手下意识缠绕蓝宝的身后,这到底是他梦寐以求的人,如何不心动。 「陛下,这是......梦吗?」他颤抖着问。 蓝宝动作一动,两个人纠缠着靠在樑柱上,他吻去对方眼角滑落的晶莹,嗯了一声:是梦,所以你要快些醒来才是。」 摄政王眼底一冷,似破碎的雪花,破有些咬牙切齿道:「醒来了,陛下就不会这般对我了。」 蓝宝沉默片刻,突然说出自己也吃惊的话,他抵住摄政王的额头,沉声道:「醒来了,我们能就能在现实中拥抱了。」 让这个充满目的和虚假的吻,变得更真实一点。 蓝宝恍然大悟,即使他还不太能同等明白帝祸天对自己的心情,但是...... 他不讨厌和帝祸天彼此亲近。 就在这句话落下后, 忽然,在两个人的身下,瞬间扩散开一个巨大的黑洞,滞空感瞬间来袭,两个人如自由落体般下坠。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惊慌失措。 蓝宝望向帝祸天,帝祸天也紧紧凝视着蓝宝,他们都抱紧了彼此,毫无死亡的畏惧。 第141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阿宝,我儿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如今外面天灾不断,人人自危,娘就不该答应你出去......」 「不然你也不会被别人染了疫病......」 「这可怎么是好啊!娘的阿宝!」 耳边传来妇人泫然欲泣,撕心裂肺的哭声。 娘? 这是什么情况? 这里又是哪里? 他们不是应该走出浮生梦了吗? 可是一只温暖纤细的手却死死攥紧自己的手,那颤抖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仿佛在和死神抢人。 蓝宝艰难地眨动眼皮,想要看清目前的境况。 又是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惊喜道:「大夫且慢!我儿是不是还有救啊?他方才眨动眼皮,欲要醒来,还请大夫救犬子一命!」 「我金家定然以千金酬谢......不!就是以这整个金家为偿又如何!」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却听大夫去而復返,嘆息一声道:「金家主不不必如此,治病救人是老夫的本分,况且......老夫就是要满城黄金又如何呢。」 两人都沉默了。 如今这世道,便是满城黄金也抵不过一碗糙米粥,哪怕里面有石子和沙子,也会比黄金的价值更大。 金家主也是忙中失神,口不择言了,大夫没有计较,去而復返,走到床榻前,重新为方才宣判了「无药可救」的金家公子把脉。 病床上的弱冠少年面容出挑俊秀,但身量要比一般男子孱弱病态,骨相分明,皮肤却泛着不正常的青色,一看就是半个身子踏入棺材,活不久之相,倒叫人惋惜其大好年华,灼灼相貌。 「咦?」 大夫本来不报抱希望,搭上青年的手腕,忽而眉头一皱,轻咦一声。 「怎么可能,方才还是死脉,如今却如此浑厚有力,渐渐恢復了生息,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奇特之脉......」 就在大夫惊疑不定,见鬼一般的表情下,青年原本沉浸的胸膛蓦地起伏,苍白无色的面孔微顿,艰难睁开眼眸。 是一双没有瞳孔和瞳仁的全白眼眸。 但是室内的三人,却无人关注青年的眼睛,显然对此见怪不怪。 「嗯?」 蓝宝睁开眼睛后,却发现世界还是一片漆黑,他又眨了眨眼睛,确认了自己真的是个瞎子。 「阿宝!」妇人凄哭一声,立刻扑倒青年的身上,浑身颤抖,拉着青年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小心翼翼道:「是娘啊,你还认得娘吗?」 第350页 蓝宝触手一片湿润,是妇人的眼泪。 「娘?」 蓝宝试探性叫了一声,胸口有些不明的情绪,现在的自己可能还是在浮生梦中,但是这妇人的哭泣太过绝望和忱挚,圈圈爱子之心,很难不动容。 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略微粗糙的大手拉住蓝宝的另一只手,问道:「阿宝,是爹啊,你还记得爹的声音吗?」 蓝宝顿了顿,叫道:「爹。」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在梦里有了爹娘。 这对儿夫妻皆是喜极而泣。 「太好了!我儿吉人自有天相,你染了那灾病,昏睡了整整半个月!爹就知道你非是那些蝼蚁凡人,一定能化险为吉活过来的!」 大夫咳嗽了一声,眉头微皱。 他见过太多染病的病人,可那些人全是形销骨立,浑浑噩噩,少有人能扛过七天,更别提扛了半个月自己醒来,还保有神志,此事太过奇异。 又不是画本子里的神仙故事,大夫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什么「天佑病人」。 如果真的有天神,为什么人间灾厄疾病横行数月之久,不见有仙人来救人间于水火? 不过眼下独子死里逃生,大夫也不好给喜上心头的金家夫妻泼凉水,毕竟大喜大悲对身体也不好。 「爹,娘,我的眼睛?」蓝宝一只手摸上眼睛,迟疑问道。 空气有一阵诡异的沉默。 妇人却温柔道:「阿宝莫怕,你自幼身体有疾,目不能视,娘之前给你说过很多次,你可是......又忘记了?」 因为眼睛不能看见,所以其余的感官很敏锐,蓝宝察觉到妇人微微喘息,似在紧张,压抑胸口的不安。 蓝宝如今对自己的情况和身份不明,只好道:「记得,可能睡了太久,我脑袋还有些迟钝。」 空气中立刻传来两道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大夫目光狐疑在金家夫妻身上瞥了一个来回,如果他记得没错,这金家公子的眼睛不是后天才失明的吗? 不过大夫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能金家夫妻是担忧爱子恐慌,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先安抚他的情绪。 「金公子于生死之境走了一个来回,又感染了灾病,如今身体虚弱,是会出现记忆混乱,反应迟钝的现象,公子莫慌,慢慢调养几日就会好的。」 大夫治病救人,更会察言观色,安抚病人的话术很熟练。 蓝宝十分急切想要了解现在的状况,但是又不能太破裂自己如今的身份,只好从最不会引人怀疑的问题上面问起。 「我......是怎么染病的?」 蓝宝束起耳尖,只觉得空气又有些凝固。 金家主最先温声回答道:「阿宝不要想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了,不过是你久居室内,突然起了兴致说要看杏花,原本路线都是避开人群的,却出了些差错,被城外的流民冲撞,难免接触,这才染了灾病。」 「灾病?」 蓝宝觉得有些耳熟,好像从一个小宫人的口中听过,不会这么巧合吧? 【如今皇宫外界瘟疫肆虐,无人能独善起身,好几座城池皆化为了活人的地狱,这世间唯有陛下的神血万毒不侵,恶疫退散,若是能......】 只听放才还柔声温婉的妇人,声音立刻尖锐刺耳起来,带着无边的愤恨,咒骂道: 「都是那贼子居心叵测,好好的正道他不走,偏偏带着我儿走另一条上山的路,若非如此阿宝怎么会被那些贱民冲撞!」 金夫人的怒火又朝金家主发泄道: 「还有你!我早就说那人是个恶徒,当初不过是摸进我家一小贼而已,你非说此人武功高强,适合保护阿宝,你看那贼子是如此保护阿宝的!」 「如果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情,我,我们全家都去陪葬算了!」 金妇人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沉稳内敛的金家主也怒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阿宝难道不是我的儿子!况且此事本来就是偶然,这三年来他确实对阿宝忠心耿耿,阿宝目不能视,多有不便,最是需要这等死心塌地之人!」 「哼!」金妇人冷笑一声,柔柔弱弱的声音居然带着无边的杀意: 「我管他现在还是不是对阿宝死心塌地,这等居心叵测,心有成算的人,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凭着这次他差点害死阿宝,我就要他先给我们的儿子陪葬!」 「咳咳!」 大夫咳嗽一声,不知该不该继续听下去,这动不动就陪葬的家长里短。 金家主沉默良久,却没有反驳,显然是也认同了这个决定。 别说如今几大城池疫病肆虐,人人自危,就是各地官员也早就逃向帝都,法治混乱,各方有势力的家族割据一方,早已成为了自己城池内的土皇帝。 想要处置一个护卫,轻而易举,无人在乎。 蓝宝听的云里雾里,但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金家夫妻要处置别人,即使这里是浮生梦,他还是本能的劝解道: 「爹,娘,我如今已经醒来了,那个护卫也一定知道错了,你们骂他几句就是了,别动不动就杀人,我不喜欢这样。」 空气沉默几个唿吸。 金夫人原本尖锐的声音立刻柔和下来,温柔道:「阿宝,你安心养病就是了,不用担心其余的事情,爹娘都会为你解决的。」 第351页 「都是你,在阿宝面前说什么打打杀杀的!」 金夫人又责怪金家主,知道床榻上的儿子看不见,两个人明晃晃打着不明的眼色。 就在金家夫妻欲要离开,叫蓝宝一个人好好休息的时候。 蓝宝追问道:「那个,爹,娘,我身边有可有眼睛是赤红色的人......或者,可有这般的人存在?」 自己既然还在浮生梦中,那帝祸天也一定在这里,就是不知道对方这次是什么身份,又在哪里? 蓝宝抱着一丝希望询问,得到的回答却都是没有这般人。 金夫人和金家主目光对视一眼,又瞭然避开。 「阿宝都有些睡煳涂了,这世间的双目恶红之人,只有皇宫里的那位啊,不是我们这等偏僻城池的人可以得见的,想来你是从前听过有关那位摄政王的画本子吧。」 金夫人瞭然道,然后劝解蓝宝好好休息。 「那,那我可有养过一只大黄狗?」蓝宝又问道。 「狗?」金夫人嘆息道:「看来你还是惦记着要养一只狗儿解闷,可是自幼身体羸弱,如今外界又恶疫肆虐,尤其是这种不干不净的动物,最是危险,谁知身上有什么疾病,若是过给你就不好了!」 蓝宝忽然郁闷起来,两个对自己最重要的存在,此刻都下落不明,加之现在自己又目不能视,世界一片漆黑,难免心中不安。 最后,在精神的疲惫,和身体的不适下,蓝宝渐渐睡着了。 就在房门刚被关上的时候,金家夫妻立刻面色一沉,目光幽深起来,在一门之隔的庭院内交谈起来。 「阿宝真的不记得了?」 「应当是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你看方才你说要处死那个护卫之时,他也无明显的情绪波动,若是平常早就和我们闹起来,哪里会这般平静只是劝了几句。」 「那护卫当真死了?不会再妄图拐骗阿宝吧?」 「早就死的透透的,只怕如今尸体也随着焚坑烧成灰了!」 如今外面灾病横行,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又被金家夫妻叫人扔去病人堆里,肯定也染了病,最后随着专门焚烧死人的火坑里一烧,可不就是死的透透的,连灰都不剩下。 「那就好。」 月上柳梢头,天际被一片浓雾遮蔽。 本就有些荒凉的金宅,此刻更加荒无人烟,除了前门和后门值守的家奴,整个院子居然异常的空旷。 所以一个漆黑色矫健的身影,如入无人之境,甚至熟练的在房檐上上翻下跳,几乎毫无阻碍,摸进一个有些僻静却居住正中央位置的庭院。 蓝宝虽然睡的死,但就像他如今目不能视,其他的感官很敏锐,鼻尖传来一股潮气和浓郁的血腥气,还带着冰霜的冷风。 有一道针刺般的目光仿佛在黑暗中盯着他。 「谁!?」 蓝宝勐地睁开眼睛,虽然他看不见就是了,但是有一双冰冷有力的手在他大声唿喊之前,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还专门避开了他的鼻子。 一道暗哑低沉的嗓音,喉结滚动道:「是我。」 蓝宝有些无语,你光说是你,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啊? 来人却笃定蓝宝听见这句话后不会反抗,居然动作格外熟练的将他一把从床上抱起,就要打包带走。 蓝宝身体凌空,本来就不安的黑暗叫他立刻警惕起来人,浑身挣扎起来,就要把动静闹大。 「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爹——」 「娘......呜!」 蓝宝的嘴巴又被人堵住了,本来抱着他的人一惊,身体上还有伤,在蓝宝挣扎间许是触碰到哪里的伤口。 对方嘶了一声,抱着蓝宝倒在了地上,当然是蓝宝在上,他在下。 蓝宝察觉到对方连栽倒都在护着自己,立刻也不挣扎了,对来人的身份更加好奇。 「你,你是谁?为什么一上来就抱我走?」 对方沉默许久,但是趴在对方身上的蓝宝能感受到身下胸膛的起伏,表明来人的情绪很激烈,牙关咬合的咯吱作响,又在平息自己的愤怒。 还是方才暗哑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蓝宝心底一紧,这个人和自己的关系不简单,说不定能说出些重要的信息。 「我大病一场失忆了,所以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我本能觉得你应该不是害我的人,我们以前认识吗?是什么关系?」 在蓝宝一连串的追问下,身下的人身体逐渐紧绷,蓝宝鼻息间的血腥气越来越重了,甚至撑在对方胸口上的手心也一片湿润粘腻。 是血。 「你受伤了?不要紧吗?」 蓝宝立刻撑着身体起来,想着不要压到对方,面上带着担忧。 即使在黑夜中全白的眸子,此刻也并无诡异可怖之感,只像一轮圆圆的冰白色月亮,照耀着柔和纯净的光,镶嵌在青年有些病态的脸上。 即使青年的面容羸弱苍白,浑身的气息却有一种熊熊燃烧的生命力。 等了几个唿吸,蓝宝只觉得一道不容忽视的烫人目光附着在自己的面庞。 对面的人嗓音暗哑道: 「我......是你的护卫。」 「也是你的影子。」 第142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我......是你的护卫。」 第352页 「也是你的影子。」 蓝宝一惊,立刻道:「原来你就是我爹娘说的那个护卫!」 只听对面的人冷笑一声,嗓音似啐冰道:「他们不配是你的爹娘!」 蓝宝一愣,情理上他应该相信之前对他担忧爱护的金家夫妻,但是这里可是浮生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什么隐情。 蓝宝面色严肃,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只听对面沉默许久,护卫沉沉道:「口说无凭,不如我带你亲耳听一听。」 蓝宝没有多做迟疑,他被来人背在身后。 身体接触的一瞬间,耳边风声阵阵,他勾着对方的脖子,胸口贴着对方精瘦却蕴藏筋骨的嵴背,忽然有一股安心的感觉,仿佛背他这个动作,曾做过数回。 有的时候,当记忆遗忘,身体会代替你,记住铭刻在灵魂里最重要的本能。 蓝宝心中已隐隐信任这个护卫,他眯着眼睛感受拂面而过的微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应该怎么称唿你?」 背着他的人嗓音淡淡道:「无名。」 蓝宝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丧气,又不死心问道:「那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这个无名的护卫的语调,总是有些拒人千里之外又言简意赅,从一开始简短的情绪暴露外,再无其他的情绪外漏。 护卫依旧淡淡道:「无色。」 蓝宝迟疑道:「无色?怎么会是无色的呢?一般人的眼睛不都是黑色的吗?怎么会是无色?」 护卫感知到脖颈上的手腕勒紧,不知是不是蓝宝的错觉,他总觉得护卫回答多了几分耐心和安抚。 护卫道:「我不是瞎子,我是色盲。」 蓝宝:「......」 这段对话实在有些诡异,就在蓝宝还欲问些什么的时候,身下的人忽然脚步一停,悄无身息落在一处地方。 「到了。」 蓝宝被人轻轻放下,却又落在一个有些冰冷潮湿的怀抱里。 这位无名的护卫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蓝宝紧固在怀疑,然后一只手微微覆盖在下巴,怕蓝宝情绪激动出声。 「嘘......」微不可及的气流吹拂在脸颊处。 蓝宝面颊瘙痒,鼻息间都是对方身体冰冷血腥的气味,他知道对方的意思,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出声,可是这熟悉的动作和安心的胸膛叫他大脑恍惚,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还是说这是浮生梦又一个玩笑?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屋子内传来金夫人的声音: 「阿宝死里逃生,我们的儿子失而復得,还要举行那个仪式吗?」 金家主嘆息一声,饱含了万千复杂的情绪,最后只沉沉道:「这是他的命。」 「被染了恶疫都能死里逃生,可见当初的高人所言不假,只要举行了这个仪式,也许这座城都会有生机。」 金夫人忽然绝望嘶吼道:「那是我们的儿子!」 「当年我们也是为了家族的荣辱,祭了阿宝一双眼睛,换的金家短暂的兴旺,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谁又能料到这突然袭来的天灾,就算有满城黄金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一个死!」 祭眼? 原来我的眼睛是这样没的? 蓝宝眨动睫毛,却并无激烈的情绪,毕竟他知晓这只是浮生梦中的一个设定而已,都是假的! 这也不是他真正的爹娘! 只是护卫抱着他的臂膀微微收拢,无言的安抚,叫他心湖波动。 金家主忽然也怒道:「既然当初的仪式都能成功,这次也一定能成功,只要我们用阿宝举行那个仪式,说不得眼下的绝境真的有转机!」 「那位高人可是说了,阿宝命格尊贵不凡,足以媲美当今蓝氏至尊,用他举行仪式,虽然效果略次,但也是救苦救难的良方啊,说不得我们金家都能载入史册!」 仪式? 什么仪式? 只听里面绝望凄声的金夫人忽然冷静下来,声音诡异,冷冷问道:「那位高人有几成把握?」 金家主道:「最多七成,那位高人说这是因为阿宝七窍不全的缘故,但是也足够他举行仪式祭天了。」 金夫人的声音冰冷无情道:「超过五成......值得一试。」 接下来就是一些仪式的具体商谈,不等蓝宝听清楚细节,一双手瞬间捂住蓝宝的耳朵,世界又归于平静,在蓝宝迟疑的目光中将他背在身后,转瞬间离开了这里。 蓝宝还在思量方才得知的信息,一路上冷风猎猎,就任由这无名的护卫带着他远走高飞,不问归途,不问来歷。 他们似乎走了很远很远,又仿佛一切重回原点。 蓝宝脚步一实,被人放在地上,四周忽然感知不到风声了,似乎在一处封闭安宁的房屋里。 「我们先在此处歇息一晚,天不亮还要赶路。」 护卫低哑的声音此刻有些疲惫道:「待明日一早金家的人发现你消失,定会派人来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蓝宝被一双坚固宛如钢铁的手搀扶着,坐在一处有些粗糙但柔软的草蓆上,他感知这片不大不小的房间,总觉得非一日之功。 「之前,我们也曾逃走过,对吗?」 蓝宝想起金家夫妻在他床榻前说过的话,半月前他出门踏青,最后却被流民冲撞,想来那次也该是一次精心的逃亡。 第353页 但是失败了。 空气沉默片刻,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护卫寒冰般的语调下,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嘶吼野兽:「这一次,我一定会带你离开金家!」 冰冷血腥的气味又远离,耳边不远处传来门窗关闭的声音,柴火摩擦的声音,然后「撕拉」一声响,一个微弱的火源在身边熊熊燃烧。 空气间都是火镰焚烧的味道,有些刺鼻,但也温暖。 蓝宝问道:「我听说现在外面疫病肆虐,到处都不太平,我们要去哪里?」 耳边传来拨拉火柴的摩擦声,火星在噼里啪啦作响,迴荡在有些死寂空旷的屋子内。 护卫听见蓝宝的问题,手上的动作一听,暗哑虚弱的嗓音依旧有些冷的不近人情,但蓝宝发现,这一路上只要是自己问题,对方必有回应。 护卫回道:「不归谷。」 「为何要去不归谷?」 蓝宝从未听过此地。 「因为不归谷里有一药仙,精通医毒,手段精妙,也许能治你的眼睛。」 「药仙?既然这位药仙这么厉害,那能治这肆虐人间的疫病吗?」 对面的护卫久久不语。 蓝宝瘪嘴,有些不以为意道:「我觉得这药仙恐怕名不副实,多是些被夸大的名声罢了,医者治病救人,如果连肆虐人间的疫病都开不出药方,只怕也復原不了我的眼睛。」 谁知蓝宝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 该是一个木柴被狠狠砸在了地面上,只听那护卫蹭的起身,少见的有些情绪失控了。 「疫病?」 护卫嗓音淬冰,字字冰寒下燃烧着怒火: 「疫病与你有什么关系!别人的死活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担心别人之前,你还是先想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吧!」 「你的亲生爹娘可是不会放过你的,若是被他们抓回去,你就要被他们给火祭了!」 吼出这句话后,护卫察觉自己失言,深深唿了一口气,平息自己的爆炸的情绪,再开口声音又恢復了冰冷。 「天色不早了,快些歇息吧。」 蓝宝被吼了一嗓子,也有些不快,抱着膝盖坐在草垛上,态度很消极,他就是不睡觉! 护卫重复道:「睡觉。」 蓝宝摇头道:「我不瞌睡。」 「不瞌睡也得睡!明日还要赶路。」 「你不是我的护卫吗?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气氛有些僵持,对面的人嘆了一口气,似乎是妥协了什么。 蓝宝听见脚步声朝着自己走来,面前投射一道压迫的阴影,他缩了缩身子,「你,你做什么?」 对面的人似乎在斟酌语言,字句僵硬,但是不难听出其中的坚定: 「别置气了,我是你的护卫,是你的影子,只有你活,我才有存在的意义。」 蓝宝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他躺在草垛上,朝着另一个方向,问道:「你不睡吗?」 「我要守夜。」 护卫只说了这一句话。 蓝宝又劝了几句,但是对方显然不是几句话能劝动的,态度异常坚定,最终他自己也抵不过一路的疲惫,沉沉睡去了。 一片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蠢宝!蠢宝!快醒醒!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蓝宝在一片黑暗中醒来,忽然一喜,朝着无边黑暗中奔跑去。 「大黄!是你吗?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啊!」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为什么我还在浮生梦里!」 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少见的严肃: 【蠢宝!现在长话短说,我是动用浮生梦中的天道漏洞才能给你传递信息,但是我自己被这方残缺的天道察觉,被排除在浮生梦外,不能直接帮助你!】 蓝宝不解道:「天道?这个世界的天道不是早就不知所踪了吗?怎么又和浮生梦扯上了关系?」 【想来是千年前的登仙路断绝,三界的天道早早察觉仙界的惩罚,将自己一息道法之力藏纳于这仙器浮生桥中,这才躲避了仙界的探查。】 蓝宝若有所思点点头。 天勾粗糙尖锐的嗓音顿时气恼道:【你点个屁的头啊!】 「啊?」蓝宝不解,他还不能点头了? 天勾是真觉得自己要被气吐血了:【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的重点啊?】 「重点就是天道在这浮生桥里,然后,然后......」 蓝宝支支吾吾,小脑袋瓜子疯狂转动,也许给他一点时间就能想明白,但是显然他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好在天勾也没指望蓝宝说出个一二三,自己飞快解释道: 【也就是说现在浮生梦的主导权不在帝祸天手里,梦境的主导权落在了残缺的天道手里啊!】 「那帝祸天呢!他还在浮生梦中吗?」蓝宝追问道。 天勾声音低了几度:【肯定在的,毕竟这浮生梦一开始就是以帝祸天为核心构建,但是现在有了天道插了一手,我只能靠着和你绑定的能量为你传音。】 【如果我猜的没错,天道为防纰漏,帝祸天这个构筑梦境的核心,应该被他藏起来了,你们要再想出去,就不能用之前那个法子。】 【只有残缺的天道放你们出去,你们才能出去。】 蓝宝忽然一惊,想起在蓝氏王宫中遇到的诡异之人,就是从遇到那个国师开始,天勾忽然沉默寡言,最后直接消失不见。 第354页 「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国师就是天道干涉的化身吗?」 天勾松了一口气道:【还不算太笨,之前我就察觉那国师身上的法则之力,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我也不过是个观测能量,原则上来说是不能和原世界的规则之力对抗,甚至不能太过干涉。】 【但是你也不用担心,虽说现在梦境的主导权落在了残天道手里,可一个残缺的天道到底不能直接干涉浮生梦的仙则之力,至多就是像之前说几句话,幻化些相关的人,从而影响梦境的走向。】 蓝宝感觉到天勾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微弱,连忙问道:「那我现在该如何破除这浮生梦?」 【有一个简单直白的方法。】 「你说!」 天勾狠狠道:【帝祸天到底是构建浮生梦的核心,只要把他杀了,梦境不破自破!】 「还有别的法子吗?」蓝宝不假思索问道。 天勾嗤笑一声,声音阴冷几分: 【就知道你这个蠢宝不会考虑这个办法,而且这么简单直白的法子这个残缺的天道也能第一时间想到,,另一个法子可比杀了帝祸天要困难多了,找出那个残缺的天道,把天道给灭了!】 蓝宝眸光一沉,几乎瞬息就选了这条路,立刻问道:「那我该如何找到残缺的天道化身?」 【到底是三界的天道,只有三界在天道才在,你说这个残缺的天道如今最渴望的是什么?】 蓝宝心底一沉,眸光颤动,一字一句道:「打通登仙路,为三界谋一个未来,所以......」 【所以,找到那个最想杀死你的人!】 蓝宝被人摇醒了,「醒醒,我们该走了。」 睁开眼睛后,世界依旧一片漆黑,仿佛他昨夜真的做了一个梦,但是蓝宝面色坚定不少。 起码现在他知道自己该朝哪个方向努力了。 就在那浑身血腥气的护卫,再次将他背在后背的时候,蓝宝忽然拉住对方的胳膊。 「等一等,我不去不归谷了,我要回金家!」 护卫胳膊紧绷,压抑着愤怒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蓝宝面容平静却坚定,一双无瞳无仁的白色眸子明亮异常,仿佛天际的皓月。 「我不要治眼睛,我也不要逃跑,我要回金家做一个了断!」 护卫没有说话。 「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蓝宝几乎理直气壮说出这句话,然后补充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就此分离,虽然不知道你我之前有何纠葛,但是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接下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回去。」 最想杀自己的人,非那个隐藏在金家夫妻身后的高人不可! 现在只要找到那个高人,杀了他,自己就能出去了! 护卫声音沉沉道:「我是你的影子,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即使这是浮生梦,即使面前的人是假的。 蓝宝仍旧为这句话动容,他不解道:「可是你会死的,你身上如今还血气滔天,重伤未愈,和我一起回去是九死一生。」 护卫冷冷道:「那我也必将死在你之前。」 蓝宝一愣,将自己脑海中可笑的想法抛去,虽然自己看不见,但是面前的人肯定不是小黑。 如果是帝祸天的话,肯定霸气宣言道: 死的只会是对方。 最后,蓝宝和那位无名的护卫还是踏上了回金家的路途,这一次,就没有昨夜逃亡时的匆忙。 蓝宝一只手拉着护卫胳膊上的衣袖,两个人几乎是有些优哉游哉,走在进城的道路上。 入城的路途香草芳菲,有些炙热的阳光照耀在脸上,暖洋洋的,脚下的大地坚实浑厚。 虽然看不见周围的景色,但是蓝宝能想像得到这风景有多美。 可是很快,周围的景色一变,原本宁静祥和的气息也变得浑浊杂乱,鼻息间充斥着死人的腐臭,乌鸦悽厉的叫声,还有从人口中发生的呻吟,濒临死亡的人最后的声音与野兽无异。 空气中的粉尘都带着一股烧焦的味道,铺面而来,落在脸上刺痒、烧烫。 很快一个斗篷,罩在身后,遮挡住空气中的余烬飘雪,蓝宝身体一轻,又落在了一个精瘦的后背上。 「前方道路不平,我背着你走,快些。」 蓝宝没有拒绝护卫的动作,只是随着,每唿吸一口浑浊的空气,他的肺腑就越发压抑、沉重。 蓝宝不知护卫的名字,但他说自己无名,那便就这么称唿了。 「无名,你说天下间疫病肆虐,如果只牺牲一个人,就能救天下人,你们会如何选择?」 护卫冷笑一声:「不过是些愚蠢弱小之人的贪念罢了,若真的只用牺牲一人便可救天下,那只是因为死的人不是他们,落在自己头上,只怕他们立刻如蛇鼠畏缩。」 蓝宝凌空的双脚一晃一晃,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问道:「可我听说,皇朝的国师要蓝氏陛下以身祭天,可救万民于水火,你不这么认为吗?」 护卫讥讽道:「什么国师,还不是一个只会说大话的神棍骗子,若他能看破天机,又怎么会死于摄政王手中,这等轻易被人斩杀的神棍,说的话只怕也不怎么可信,只会骗骗那些愚民罢了!」 蓝宝若有所思道:「也许你说的对......」 两个人一阵无言。 第355页 耳边的人声越来越嘈杂起来。 「娘!娘!大夫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娘吧!她不过是感染了风寒,根本就不是什么疫病!」 「快点把这些病人扔去火葬场,小心感染!」 「大人!等等啊!我儿子还没有死,他还有气!」 「滚开!你是想害死全城的人吗?你儿子早就没救了,这等幼童脆弱不堪,最易被染病!」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 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喊不绝于耳,原来人到了绝境绝望之处,发出的声音与嘶吼的野兽一样,震耳欲聋。 蓝宝听着耳边的嘶吼声,风声,最后风声越来越大,身后的哭喊却越来越远。 身下的护卫绕着这座城池奔跑,七拐八扭,似乎特地避开了人群聚集处,停在一处安静的角落。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蓝宝感觉到胸前的湿润,闻了一路鼻息间的血腥气,此刻居然有些习惯,不再刺鼻,耳边有滴滴答答的声音。 护卫身上的伤口从未癒合过,血水浸透了衣袍,低落在地面,汇聚成一泓血色的小潭。 蓝宝从护卫身上下来,摇了摇头,「这句话该我说,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因为...... 这是一条不归路! 第143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话音刚落,蓝宝手腕一紧,一双滚烫如铁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空气加重的唿吸,紧紧攥着的手,已经给出了答案。 最后他们相互无言,却一同踏上了三层台阶,走向那座打开门户的府邸,牌匾上的金府二字有些掉漆,落满了灰尘。 蓝宝踏在青石板路上,踩碎几个枯黄的叶子,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响。 对面传来碗筷脆裂的声响,还有几道脚步身,金夫人欣喜的声音微微刺耳: 「阿宝!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爹娘很担心你!」 金夫人的目光落在蓝宝和护卫交握的手上,声音冷冽道: 「又是你!区区一个护卫胆子不小,几次三番绑架我儿,该死!」 蓝宝打断对面的话,问道:「你们身后的那个高人呢?」 金夫人唿吸明显慌乱了,强撑道:「阿宝,你在说什么,娘怎么听不懂,是不是这个居心叵测的护卫给你说了什么,你千万不能相信他......」 蓝宝打断道:「我已经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没的了,也知道你们将要对我做些什么,我都出现在这里了,你们就别演戏了,叫身后之人出来,我有话问他!」 对面解释的声音忽然一滞,金夫人和金家主互相对视一眼。 「既然你已经知晓,就该明白爹娘的苦心,这都是为了大义啊!」 「爹娘也是逼不得已,你莫要怪我们......」 随着金家主一声嘆息,一只手落下,无数隐藏在墙壁和屋檐上的杀手,如猎豹般出现,朝着蓝宝攻击而去。 护卫立刻挡在蓝宝身前,冷笑一声道:「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祭了自己儿子的眼睛,也配大义二字!」 金夫人不屑道:「你一个只会杀人的护卫懂什么,几次三番拐骗我儿,还没有和你算帐呢,给我把他杀了!」 金府世代为官府开採金矿,积蓄颇多,便是如今世道混乱,恶疫肆虐,暗中也豢养许多忠心耿耿的杀手,皆是训练有素,不论生死,只听命于金家。 就算是浮生梦中,也许有天道的干预,蓝宝的身体确实很羸弱虚弱,就连神魂里的仙脉也似乎被眸中力量压制。 可要是拼上燃烧仙脉的觉悟,也不是不能动用这封印的半仙之力。 蓝宝腹部传来刺痛般的灼烧,他运转仙胎的核心,将这种力量沿着筋骨遍布全身,浑身的筋脉都传来一种股胀的剧痛,但是随着痛楚,仙脉的力量也越发浓郁。 面前传来刀兵相击的清脆嗡明,就在仙脉之力遍布全身,顺着神经传递到眼周后,四周的景色全部烙印在蓝宝的识海里。 四方的庭院,一块块地上的砖石,空气中飞溅的血滴,刀刃划过的弧度......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视觉,所有的景象,都像透视一般呈现在眼底。 在一片黑白的世界里,他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以一抵十,却不落下风,手起刀落,正在收割着生命。 是那个无名的护卫。 蓝宝没有在此人身上多做停留,在一片黑白的世界中,他全白的目光落在正前方的两道身影上,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由黑色线条组成的身量,正是金家夫妻。 蓝宝目光一凝,一只脚重重踏在地面,然后身子如鸿鹄般暴起,转瞬间飞跃到金家夫妻面前。 金家夫妻震惊了,看着转瞬间穿过无数杀手的儿子,几乎见鬼一般。 「阿宝!」 蓝宝毫无表情,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以手为刃,凝聚仙力,指尖轻点间,透过皮肉,在黑白透视的视野里,直戳向微微跳动的心脏。 轻点两下后,金家夫妻跳动的心脏瞬间停下,失去了生命的气息,身体软绵绵跌落在地上。 蓝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杀人的情绪起伏,仿佛只是抹去了两滴不该存在的墨迹。 「家主!」 原本包围护卫的那些杀手,皆是目光震惊,一个病秧子一个瞎子,什么时候拥有这般神能了? 第356页 专业培养的杀手皆是悍不畏死,转瞬间他们意识到了蓝宝的威胁,深知必须要解决对方,否则死的就是他们。 「我准你们走了吗?」 就在一个个杀手朝着蓝宝攻击而去之际,一道嘶哑的声音隐隐带着疯狂和死志。 那护卫提起手中的刺刀,阻挡在那些欲要离去的杀手面前,拼命间又收割了几条杀手的性命,可哪怕他武功高强,也抵不过数位专业杀手,别提还深受重伤。 一时不查,背后被砍了好几道,血液飞溅,闷哼一声。 「先解决这个碍事的人!」一个杀人的声音如机器般冷漠道。 余下的四名杀手,顿时团结一心,配合默契不停攻击护卫的薄弱点,终于叫他们找到了一处破绽。 护卫抵挡住腰部袭来的腿风,用胳膊挡住对面的拳头,挥舞着刀刃接住对面的兵器,可却再无力抵挡袭来脖颈处的匕首。 就在匕首擦过脖颈一毫米,马上就要插入的时候,另一侧袭来一股飓风,像空气中的海浪,将他们所有人拍打到墙壁上,地面上,石龛上。 唯那名护卫独站原地。 可下一秒,那名护卫的生命气息渐渐微弱,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面朝正厅。 蓝宝虽然能凭藉半仙之力,用神魂探查到周围的情况和信息,但是他并不知道这名护卫的相貌,他看见的是人的骨骼和经脉,是生命的本源。 那名护卫体内的生命本源在渐渐消逝。 蓝宝感知到身后,近乎偏执的目光,却不再关注对方。 这里只是浮生梦而已。 他强行动用体内的半仙之力,不断朝着四周蔓延,一团金色的光芒以他为核心,逐渐扩大,覆盖了整个金宅。 原本的房屋构建在渐渐坍塌,就像一个个破碎的镜片,打破了镜中的世界,归于一片黑暗。 蓝宝嘴角渗出一团金色的血线,他捂着胸口,呵道:「还不出来吗?天道!」 就在蓝宝决定,这残缺的天道再不出现的时候,他就算拼命也要将这浮生桥重创。 不知道哪个方向,又或者每个方向,都传来一身无奈的轻嘆。 「唉......」 「何必如此拼命,你要见我,我总会出来的。」 浮空的破碎世界,像按了暂停键,一个个破碎的镜片停滞在半空中,面前亮起一道有些刺目的白色光芒。 眼睛像被针刺一般,蓝宝被灼热的白光刺激地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后,缓缓睁开眼睛。 原本只能看见骨架的黑白世界,此刻在他眼中忽然有了色彩,他的眼睛恢復了,能看见了! 对面,款款走出一个白衣白髮白眸,仙气飘飘的人,还是无情尊者的皮囊,可是蓝宝知道这是破碎天道的虚假化身。 「天道,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何将我困在这浮生梦中。」蓝宝直接问道。 对面的天道,蒙蒙白雾般的眸子毫无情绪波动,只回道:「你为何认为是我将你困在这浮生梦中,最开始难道不是因为那只祸妖的贪婪执念,你才来此吗?」 蓝宝心尖一颤,嵴背发寒,他顺着对面冰白色的眸子目光看去,脑袋有些僵硬地扭转方向。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破碎坍塌的黑色世界里,在镜片的反光照耀下,他也看清了镜片世界中,浑身鲜血躺在地上的一个人。 「小黑!」 蓝宝小心翼翼捧着三角形的镜片,哪怕镜片锋锐的稜角划破了他的手心,仍旧死死握着。 因为在镜中的世界里,里面毫无生气,浑身伤痕累累的黑衣人,正是帝祸天! 对方那双半阖的眸子,扩散的猩红瞳孔,表明早已成了尸体,可即使如此,仍旧死不瞑目看向的方向,无一不在说明帝祸天就是那个护卫! 「怎么会这样,我为何没有认出你来!」 蓝宝眼眶通红,有些手足无措,就在上一秒他还冷眼旁观着,这名护卫失去生命的气息,心中还毫无波动。 因为他以为这只不过是个浮生梦,这一切都是假的,这是不存在的世界啊! 对面的天道客观评论道:「你之前双目有缺,自然认不出对方,而他又全无梦境之外的记忆,凭着灵魂里的执念行动,自然也不记得你。」 蓝宝捏着尖锐的镜片,通红的眸子豁然朝对面看去,愤恨道: 「是你搞的鬼!是你让我在浮生梦中双目失明的!所以我才认不得小黑!」 「你这般戏弄我们有什么意思,你不过就是想让我献祭,以身化阶,打通仙界大门,何必多次一举,你又怎么知道我......」 对面的天道缓缓打断蓝宝的话,默然冰冷的面庞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掀起他的情绪波动。 「我知道你并无生的执念,也无死的恐惧,以身为祭,打通仙界大门,是你的命,亦是你的终点。」 蓝宝眸光冰冷,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天道负手而立,笑着摇了摇头:「你又为何觉得我的目的是你呢?」 蓝宝一时不明白,攥着梦境碎片的手捏紧,手背青筋暴露,鲜血淋漓,刺痛传递到大脑的神经,他的眸光一闪,蓦然间明了什么。 「你的目的是......小黑?」蓝宝哑声道:「为何!」 天道无言。 就在两人的眸光,毫不退让对视半晌,又或者只是简短的一唿一吸之间。 第357页 只见对面发须皆白,浑身都洁白的天道终于开口了,他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超脱凡俗,亦高高在上。 「妖皇祸天,为一己之私慾不惜毁天灭地,生灵涂炭,此妖才是你命途道路上的绊脚石,动摇仙胎道心,其罪当诛,永世不入轮迴!」 蓝宝浑身热血沸腾,剔透的黑眸瞬间幽邃无光,咬碎牙关,唇齿渗出丝丝血线,只道了三个字: 「别、动、他。」 天道冷目以对,他何尝没有察觉,少年控制不住溢出的杀意,眸光微眯道:「道心坚韧方万法不侵,以身殉道方三界安宁。」 「你面对欺瞒算计你半生的无情师尊,都未曾动过杀念,心境澄明,赤子之心,如今这区区祸妖,居然对你的影响这么大。」 天道的声音越发冰冷。 碎裂的浮生梦境世界,每一块儿镜片都在颤抖,将最尖利的方向对准了蓝宝,或者可以说是,对准他手中那枚只有帝祸天存在的镜片。 「你要为了他置三界于不顾吗?」 天道在等蓝宝的答案,而根据这个答案的是否,则决定着事情发展的方向。 蓝宝胸膛激烈起伏,然后缓缓睁开双目,坚定道:「我......不会。」 蓝宝还没那么疯狂。 不是蓝宝的错觉,随着他的回答,浮生桥裂缝空间里的冰冷缓和了不少,可那些锋芒毕露的碎片,仍旧朝向他的右手。 天道冷声问道:「大道无情,仙胎无悔,若是要你在这祸妖和三界中非选一个呢?」 「我为何非要选一个!」 蓝宝从未这般清醒过,他直视对面的天道,即使身处于天道规则之力构建的空间,仍旧无所畏惧,他的思路从未这般敏捷过。 「大道无情,可并非无道,以身化阶,打通仙路若真是我的命,我自己面对就是了,为何非要再拉上无辜的人。」 天道冰白色的眸光睥睨,突出冰冷的语调道:「他可不无辜,别忘了,千年后的此界,因这祸妖倾覆。」 「不......」 蓝宝墨眸沉静,眼底有几分柔和,轻轻摇头道:「不是因为他,是我。」 蓝宝垂眸看向碎片里的人影,轻声道:「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那些无辜受死的三界众生,又怎会与我无过。」 天道沉默不语,却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蓝宝明白了天道真正计较的是什么问题,于是道:「你无非就是怕,千年后的疯狂之举,在此界重蹈覆辙,那此方世界便真正是,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了。」 颠覆三界,亿万业障,帝祸天此举太过疯狂。 蓝宝很清楚,自己不会同帝祸天一般这么癫狂,因为他是一个...... 胆小鬼! 蓝宝眸光忽然大亮,似有利剑刺出,目光灼灼道: 「天道!我实话告诉你,别把我当成是什么拯救苍生的救世主,九死不悔的殉道者,我并不抗拒以身化阶,打通仙路,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什么大仁大义的无私者,我只不过是......」 「不想他人受苦受难,便想到我的头上罢了,也不想苟延残喘,被人像过街老鼠一般追杀抢夺,与其如此,不如就坦坦荡荡直面命运。」 「总归,终有一死罢了。」 最后一声,蓝宝的声音微不可查。 他调整心情,又朗声道:「我要会给此界的三界一个未来,但是你别忘记了......」 「帝祸天也是三界众生!」 天道安静的听着,不知是不是蓝宝的错觉,他总觉得对面的人气势柔和了不少。 天道轻嘆一声:「原来如此,这便是你选择的路吗。」 随着话音刚落, 空间中每一块而碎裂的镜子颤抖不停,然后瞬间炸开成白色的灰尘,在黑暗中灿如星辰,点点星光洒落,像一场银色的雨。 蓝宝感觉手中的镜片也颤抖不停,他拼命的捏着,可是手心血水粘滑,还是叫有小黑的镜片飞了出去。 在半空中白光大灿,也化成了灿烂的银光雨雾,细细洒落。 「小黑——」 蓝宝拼命追逐,用手去接洒落的银雨,目眦欲裂间雾水瀰漫眼睛,身体不受控制的跌落黑暗里。 「为什么......」 他都说了会拯救三界,为什么天道如此绝情,大道就是这般无情吗? 蓝宝在急剧的坠落下,仿佛没有尽头。 意识彻底昏迷前,依稀看着半空中站立的白色身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弧度轻轻勾起,又念出了那个奇怪又熟悉的名字。 「生死道本分,浮生有去留,如能知晓者,轮迴亦无忧......但你没有轮迴。」 「死亡不是你的终点,不过是永生的开始......」 「蓝迦,整个仙界都在等你的归来。」 蓝宝闭上双目,整个人如羽毛般坠落,意识越来越疲惫,可却有个念头越发的清晰。 「蓝迦......是谁?」 「我是,蓝迦?」 青草的气息在鼻息间缠绕,脸上微微瘙痒,仿佛有柔顺的丝带在鼻尖轻扫,明黄色温暖的阳光在眼皮上调皮的跳了几个来回。 蓝宝微微蹙眉,翕动鼻尖,有些不悦的睁开眼睛,目之所及处是蓝天白云,如水洗般的天空,高远辽阔。 黑色的髮丝在面颊处轻扫,蓝宝下意识抓住几根髮丝,柔顺漆黑的长髮顽皮地又跳出他的指缝。 第358页 居然是真实的触感? 当蓝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张俊美邪肆,微微不悦蹙眉的脸,挡住他眼皮上的日光,猩红色的眸光紧紧盯着他,一点也不掩饰霸道和侵略的占有欲,唯有一丝丝担忧藏在眼底。 「终于醒来了?」 「为何你会比本皇醒来的晚?」 「你梦到了什么?」 帝祸天眸光紧紧盯着蓝宝,像一头野兽环肆自己的宝藏,不容许有一丝一毫沾染上其他的气味。 「小、黑?」蓝宝却还处在懵逼中,呆呆叫出这两个名字:「你没有死?」 帝祸天眸光眯起,划过危险的锋芒,手背搭在蓝宝的额头上,似乎想检查对方有没有烧坏了脑袋。 「你个小笨蛋在想什么,本皇乃三界最强,区区浮生桥都走出来了,谁能杀死本皇?」 额头上传递微微滚烫的温度,独属于妖皇陛下的温度和真实的触感,叫蓝宝眼眶酸红。 就在帝祸天察觉不对,还想问什么时候。 蓝宝却像跳起的小猎豹,一把将三界最强的妖皇陛下扑倒在草丛上,死死抱着对方,激动道: 「小黑!真的是你!你没有死,我还以为你被人捏成碎片了呢,呜呜呜......」 帝祸天原本还对蓝宝突如其来的亲近,心脏喷喷直跳,表情都呆滞了几分,还没来得及感受什么,就听见差点将他气岔气的一句话,嘴角控制不知的抽搐。 帝祸天狠狠压制自己狰狞的表情:「你觉得,本皇,会被人,捏成碎片。」 他说这个小混蛋怎么又哭又笑的,原来是梦到他被人撕成碎片了? 帝祸天双手立刻攥在蓝宝的肩膀上,将少年的身体推开半分,原本紧绷的手却忽然失去了力气,猩红的眸光都变得震惊和呆滞几分。 「哒!」 一颗豆大的泪珠砸在帝祸天的眉骨。 妖皇吸收了九幽莲火,浑身温度烫人,这世间少有东西能烫到他,直到少年的晶莹的泪珠砸在眉骨,顺着眉峰滑落,沾湿皮肤。 「哒哒哒!」 蓝宝也不知为何,亲眼见到小黑身处的碎片在眼前化为碎屑,结果下一秒又见到活生生,会生气会发脾气的帝祸天。 心绪起伏间,蓝宝复杂挤压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全化为了滚烫的泪水,一颗一颗砸在身下人的面庞上。 「别,别哭!」 一向霸气威武的妖皇陛下,第一次露出一种做错事情的心虚表情,方才还青筋暴露的手轻柔擦拭少年湿润的眼角,语无伦次道: 「是本皇说错了什么话吗?」 「还是本皇方才太兇了?」 蓝宝眨巴眨巴眼睛,直接将脑袋埋在妖皇陛下的肩膀,将满脸泪水和鼻涕全蹭在了黑色的衣袍上,他声音微微哽咽,却渐平静下来:「不是,都不是。」 妖皇陛下却毫不在乎,一只手轻轻拍着少年的嵴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兽。 蓝宝待情绪平稳后,才抬起脸庞,问道:「小黑,你还记得浮生梦中发生的事情吗?」 帝祸天搭在少年嵴背上的指尖一顿,方才有些惊慌的目光此刻幽深如血潭,血色的眸光中倒映少年紧张的面庞。 他嗓音沉沉到:「记得。」 蓝宝立刻问道:「你记得什么?还记得我们是如何从浮生梦中出来的吗?」 他其实是想问,还记不记得化身无情尊者的天道,可是话到口齿又转了一个弯,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规则之力,不让他暴露天道的存在。 帝祸天却突然捏紧了拳头,指尖刺破手心,眸光越发幽邃危险,嗓音有些暗哑和尖锐:「本皇当然记得,你是如何亲吻本皇,我们又是如何亲密的。」 「额......」 蓝宝有些心虚,眸光闪动几分,其实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下巴忽然有一只手扣住,强行将偏离的脑袋拉正,又变成了蓝宝和帝祸天面对面的姿势。 帝祸天心尖刺痛,唿吸滚烫,咬牙道:「躲什么!你自己做的事情,却不敢面对本皇吗?」 蓝宝这才注意到两个人的姿势有些不妥。 自己双手撑在帝祸天的头颅两侧,两个人面庞贴的很近,唿吸交织下,连唿吸的空气都纠缠起来。 蓝宝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面颊的温度蒸腾上升,有些不敢看帝祸天逼人灼热的目光,不知说些什么。 「小黑,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情况危机,我是想让我们都能从浮生梦中出来。」 帝祸天压抑胸口撕裂的痛楚,牙齿打颤道:「所以你想说亲吻本皇只为逃离浮生梦,对本皇表明心迹只是迫不得已,因为若要逃离浮生梦,就必须破坏梦境核心的心境,你不过是欺骗本皇,让本皇有所动摇,方可逃离那里!」 看着身下之人,几乎掩饰不住的疯狂和绝望,蓝宝下意识脱口而出:「不是!」 他喃喃道:「不是那样的,我,我......」 帝祸天心中兵荒马乱,整儿世界都快要成废墟,可还是扬起骄傲的下巴,掩饰眼底的破碎,有些倔强地扬起下巴,强撑道: 「那就证明给本皇看。」 蓝宝眸光挣扎,却不知他迟疑的表情,叫帝祸天额角抽痛,唿吸都像刀子一般割裂肺腑。 原来他这般讨厌本皇! 是了,他一定很讨厌本皇的专横,强拉他进入浮生梦,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第359页 帝祸天紧紧闭上眼睛,不叫眼底的戾气和执念吓到少年。 就算他不喜欢,本皇也绝对不会放手!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不管到何种地步,蓝宝都只能待他在身边! 「够了,本皇不需要徵求你的想法,你只能......」 帝祸天悽然一笑,嗓音暗哑下有疲惫和虚弱,然而下一秒,柔软温热的唇瓣堵住了他的话语。 「呜!」 帝祸天不敢置信,勐地瞪大了眼睛,猩红色的眸光里倒映一双近在咫尺的墨眸。 蓝宝屏住唿吸,缓缓覆盖那方滚烫异常的唇瓣,紧张到唇瓣都在颤抖。 和在浮生梦中紧急的情况不同,当时他心底慢慢都是要离开梦境,便是和梦中的「摄政王」唇齿交缠,其实心思也没有全然放在上面。 可是这个吻,他的感官,他的唿吸,全放在了这个吻上,尤其是帝祸天那双猩红的眸光还灼灼盯着自己,叫他进也不是推也不是。 蓝宝紧张的快要窒息了,不过他想,这样就够了吧,反正他亲到小黑了。 就在蓝宝要退身而去的时候,身下的帝祸天却反客为主,双臂像灵活的蛇类缠绕少年的脖颈,大手掌着少年的头颅往下压,加深了这个浅尝即止的吻。 「呜!」 蓝宝被拉的控制不住身体,整个人跌在帝祸天的身上,方才察觉对方身体的温度异常滚烫。 那双血眸的情感太过灼人,蓝宝有些不敢与之对视,伸出一只手覆盖在妖皇陛下的眼睛上。 妖皇陛下的唇瓣被晶亮的口水染上了一层,眼角熏红,哪怕气喘吁吁下,也不忘记偏执又霸气的宣言道: 「没有本皇的允许,你不准离开本皇的身边。」 撕咬唇瓣的动作,到底激起少年身体上几分火气,胸口鼓譟下,本能的回应起来,耳边全是津液交缠的声响,还有喉咙里的呜咽声。 黑色的衣袍和蓝色的衣袍,在青色的草丛中滚动了几翻,青草摇曳,掩住了两个身影。 当感受到手心里有些湿润和滚烫的液体时,蓝宝眸光一闪,温柔的吻了吻帝祸天不断喷出潮气的唇角。 叫身下的人唿吸一凝,心尖都颤抖了几分。 蓝宝眸光复杂又诚挚,无声念道:「对不起,小黑。」 我不能...... 像你坚定地选择我一般,选择你了。 第144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浮生桥裂成一块块儿碎片,化为七彩的神光,驱散无边无际的血雾,爆发出天崩地裂的光芒。 而在这神光中, 所有踏上此桥的长生界修士和魔界的生灵,目光从一片混沌中醒来,他们被浮生桥一个个丢到十万血山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段记忆是......」 三界众生于梦境中醒来,出人意料的人,之前众生以为一梦千年的浮生桥,此刻居然将他们丢出后,就凭空消失。 「我好像看见了三界倾覆,生灵涂炭,九幽火莲笼罩世间的悽惨地狱!」 仙殿有修为高深的修士,率先回忆起来说道。 「我也是!」 立刻有其他的修士,也将自己梦见的场面说出: 「九幽火莲,这天下间只有一人能用此火焰!」 众人一对照,这才发现他们在浮生梦中所见之景,居然是一个梦! 「三界沦陷,九幽莲火,妖皇帝祸天终将祸天灭地......」 接着,不知哪里,传来一人激动的惊唿声: 「成仙灵胎!」 「成仙灵胎现世!浮生桥不愧是神器,神器是在提醒我们,拯救三界的机会出现了!」 「为了避免千年后的劫难,我辈修士当顺应天道!」 原本以门派为首分派而战的所有修士,包括剑门、合欢宗、星辰派、以及尘缘寺几大道统势力,从分散的角度皆汇聚成一个圆心。 「无情尊者呢?」 「事关三界危机存亡,我们需要仙殿殿主带领我们!」 几大道统的话事人,皆异口同声道: 「若是梦境中的提示不假,仙殿殿主代代传承这成仙灵胎的秘密,唯有殿主知晓该如何拯救三界啊!」 仙殿众人皆是目光复杂,待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众人才发现,根本就没有无情尊者的身影。 有人将目光落在仙殿副殿主无垢身上,询问道:「敢问副殿主,无情尊者现在在哪里,我们还需他主持大局啊!」 无垢看着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简直如芒刺背,心底操蛋,恨不得咒骂一声: 一个个看他做什么? 他也想问问这等危机时刻,仙殿殿主丢下他这个弱小可怜、万年背锅的师弟不管,怎么和一个魔界生灵跑了啊喂! 还有殿主的跟屁虫乖宝宝大徒弟楚长留,也丢下他这个可怜无助的师叔给跑了啊喂! 这对儿师徒一到关键时刻,就拉他这个仙殿万年老二顶雷! 这个副殿主他不做了还不行吗!? 话虽如此,可是仙殿副殿主无垢面容稳的一匹,严正以待,以拳抵唇咳嗽了几声,沉声道: 「这个......事关三界安宁,兹事体大,虽说有了浮生梦境中的提示,可到底天机难测,变幻莫测,非我等下界众生随意下定论。」 「殿主如今正在损耗修为,推演天道,看破梦境,诸位还请给殿主一些时间的好。」 第360页 原本紧张难安的众人,顿时送了一口气,面色轻松起来。 「原来如此,不愧是长生界第一强者无情尊者,就是比我等深谋远虑!」 「但是我等也不能虚度光阴,正好浮生桥的神威震散血雾,是探寻遗仙坟遗墓地点的最佳时机,祝愿诸位能有所收穫!」 扎堆儿的众人皆化为流光,架着自己的法宝飞剑离去,正式踏入了十万血山,找寻那真正的遗仙坟真墓。 无垢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面容轻松,松了一口气,还不待他彻底放松之际,只听远处的山头传来一声巨响! 「哄」的一声。 血色的光芒沖天而起,血柱崩云,地动山摇。 被血柱崩裂的天际,日月同辉下,犹如洪钟的声音响彻众人的头顶,覆盖整个十万血山。 那略微尖锐疯狂的声音说的是: 「诸位!」 「成仙灵胎已被妖皇帝祸天俘虏!」 「诸位速速来此,随我诛杀妖皇,夺取成仙灵胎,打通仙界大门!」 原本四散开来的三界众生,此刻皆是心神大动,天边亮起一道血红色的定位符,众人大惊过后就是大喜,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涌向那红色符咒的地点。 激动的唿吸急促,全身的灵气或者魔气皆是调动到鼎盛。 「成仙灵胎,真的是成仙灵胎,传闻成仙灵胎乃遗仙至宝,不论谁人得知皆可一步登仙!」 「便是一滴仙血,饮之皆可超凡脱俗,若是我喝了那成仙灵胎的血,那岂不是......」 一些修士,尤其是寿元将近,再难突破的修士,此刻目光隐隐疯狂,染上血红,加速朝那定位符咒的位置飞去。 「登仙之路,近在咫尺,我辈修士,何惧一战!」 眼看着整个三界的修士皆朝一处敢去,在副殿主无垢的镇压下,唯有仙殿众人还按兵不动。 有仙殿弟子焦急道: 「副殿主,我们还等什么啊!」 「那些人都疯了,若是有私心用甚、居心叵测之徒,或者是魔界生灵得到那成仙灵胎,三界危矣!」 「等着!」 副殿主无垢眯着眼睛,看向高悬天际的定位符,尤其是通体血红的符文隐隐透露一股不详的气息,他冷声道: 「此事蹊跷,那不是殿主发出的讯息!」 「倒像是故意在引诱众人前去,就是不知将三界修士都聚集在一起,究竟意欲何为?」 血色的定位符咒下方, 原本青色幽静的草原,被这血光照耀得血色漫天,充满着不详的杀戮气息。 【还亲亲亲!命都快没了!你们亲够了没有啊!】 【蠢宝!】 【看看周围的空气啊!】 尖锐刺耳的嗓音如警铃般响在蓝宝的大脑深处。 「大黄!」 蓝宝勐地抬头,却见几道不紧不慢的身影,以圆弧的角度包围了自己和帝祸天,像是蜘蛛收拢蛛网,不容猎物挣脱。 瀰漫浓香的粉色魔物中,款款走出一道衣着清凉、暴露的窈窕身影,身子婀娜,步态魅惑。 妖王姬九,用手掩唇,暧昧一笑,抱歉道: 「哎呀......我们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啊,妖皇陛下可是难得同人亲密呢,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可就没命了呢。」 说着歉意的话,可是九尾魔狐面上却无半点歉意,眸光束起野兽的竖瞳,冰冷森然。 幽深暗绿色浓雾里,一道盘旋的大蛇吐着蛇信子,蛇身若隐若现,光滑的鳞片摩擦出沙沙的声音,令人发毛髮寒。 盘古大蛇暗哑的嗓音道: 「不亏是妖皇陛下,哪怕没有浮生桥的梦境提示,居然都能率先找到成仙灵胎的踪迹,比我等占据了先机,但是......」 「但是同样的错误不会重来第二遍!」 一道嚣张的声音打断了他。 「帝祸天,强弩末矢,这次看你能嚣张多久!」 束起红髮的赤炎从红色雾气中走出,赤裸着上半身,抱着臂膀的胳膊肌肉耸动有力,浑身蓄势待发,眸光势在必得。 这一幕不论是对于蓝宝,还是帝祸天都太过熟悉了! 帝祸天早就将蓝宝护在身后,额角青筋耸动,这一幕显然刺激到他心底的底线,冷笑一声道: 「同样的把戏丢人现眼第二次,就凭你们,有这个能力吗?」 只见魔气和灵气肆虐的半空中,撕裂的空间里又凭空出现了几道身影。 面带儒雅笑容,青色长衫的竹公子,黑眸中涌动着黑色的旋涡和阴影,嘴角挂着格式化的笑容,接着笑容一变,冷冷道: 「帝祸天,这一次,就连天道都容不得你了!」 竹公子说完,身子一恭,一向平和儒雅的表情,第一次染上了一股痴迷和疯狂,朝身后一抹白色威严的人影道: 「师尊,徒儿幸不辱命,终于叫我们窥探到天道的秘密,找寻到成仙灵胎的踪迹,这一次一定能打通仙界!」 蓝宝朝血色席捲的天空看去,对上一双无情无欲的冰白色双目,瞳孔一缩: 「无情......师尊!」 「大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之前在浮生梦中,小黑想起了千年后的记忆也就算了,可是为何这么多人都想起了千年后的事情?」 陷在草坪中的大黄狗,面色难得严肃道: 第361页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此方世界的残破天道搞的鬼!】 蓝宝有些不解,看着包围的那些人,面色少见的阴沉和愤怒,愤愤道:「他为何总是多此一举!」 「我早就答应过要打通仙界,拯救此界,天道......天道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还是说天道就这么想清除帝祸天的存在吗? 决不允许...... 蓝宝捏紧拳头,眸光闪过坚定和决绝。 这世间唯一待他全心全意的存在,他决不允许天道如此! 攥紧成拳的手微微颤抖,一双滚烫灼热的手心握住蓝宝的手,蓝宝抬眸看去,陷入一双血红色的眸子中。 「小黑......」 那双兇恶猩红的眸,尽是温柔和坚定。 帝祸天只道短短一句话:「别怕,有本皇在。」 就在他们对峙的短短瞬息,从浮生桥和十万血山通道处赶来的众修士,也密密麻麻的包围了这里。 一道道氤氲宝光的法器,还有璀璨的飞船、飞剑,充满了整片天空,叫原本昏暗低压的天空都亮起一道道灵光。 「无情尊者!」 「妖皇帝祸天也在!那就是成仙灵胎?」 「原来成仙灵胎已经落入了帝祸天手里!」 「等等!无情尊者为何与魔界的生灵在一起?」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竹公子于浮空处走了几步,走到无情尊者近旁,目光中满满都是冰白色、高洁无尘的师尊,低声道了两个字: 「师尊,时机到了。」 无情尊者面容冰冷如铸,纤白的睫毛微垂,无瞳无仁的白目扫了下方的蓝宝一眼,然后蕴含灵力的声音响在大地: 「诸位,三界未来在此一战,随我诛杀妖皇,血祭灵胎,打通仙界!」 就像开战的口号,所有人,不论是长生界还是魔界的人,此刻都目光激动,唿吸急促,异口同声重复道: 「诛杀妖皇,血祭灵胎!」 「打通仙界——」 「诸位,沖啊——」 「决不能叫成仙灵胎落入魔界生灵手中!」 持剑的修士,脚踩飞剑,划过一道流光,朝着对面飞去,然而这句话刚落下,半个身体就被一头巨大的魔兽咬断半截。 飞剑的碎肉和鲜血,从半空中似雨水低落,洒满大地。 「滚开,长生界的蝼蚁,灵胎是本王的!」 突然,周围密林的最深处,爆发出各种各样的滔天血光,黑色的魔物炽盛无比,涌现一大批黑色的魔兽,张开血盆大口,争先恐后争夺第一。 正如同长生界的修士,不想成仙灵胎落入魔界手中,魔界生灵又怎会让长生界的修士如意。 「该死的魔物!」 「果然是一群野蛮自私的兽类,成仙灵胎是打通仙界的钥匙,岂容你们染指!」 「给本姑娘死——」 合欢宗的女修还有剑门的人,此刻手持飞剑,斩杀下方一头头妖兽的头颅,浴血奋战,灵剑染血。 鲜血飞溅,碎肉横飞。 厮杀的场面,犹如人间炼狱,大地碎裂,乱石穿空,景象恐怖绝伦。 一头魔气瀰漫的三足黑鸟张开翅膀,朝天空轰出魔团,一爪子划出魔气,撕裂了十几名修士的身体,天边一具具尸体如雨落下。 三足乌鸦嘶吼一声:「长生界的人果然假仁假义,明明自己也有私心,非要打着大义的名头!」 「吃了成仙灵胎便可一步登仙,你们就不心动?」 一些修士眸光闪动,却将动摇掩饰的很好。 「大胆魔兽!休想动摇我们的道心!」 「诸位,为今之计,先斩杀这些胆大包天,邪恶自私的魔界生灵才是!」 方才还目标明确的三界生灵,此刻却互相厮杀起来。 蓝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残忍血腥的一幕,他定定得看着远方的战场。 人间惨惨,黑雾瀰漫。 一时分不清究竟谁才是长生界,谁是魔界生灵,因为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那般兇恶和狰狞,瞳孔隐隐带上凶光。 「别看,脏了眼睛。」 帝祸天似乎早就预料到这幅场面,挡在蓝宝的身前。 一身黑袍的妖皇陛下,他肩膀的宽度不过半尺,却仿佛隔开了地狱和人间,仅仅一个背影便替蓝宝隔开了残忍的世界。 浮空的竹公子,居高临下看着这疯狂的一幕,眼神轻蔑,低声道:「杀吧杀吧......尽情的厮杀吧,让这场盛宴到达高潮。」 一直沉默不语的无情尊者眸光微动,没有言语。 这时,只见原本厮杀的众生,他们流动的鲜血,地上的尸体忽然化为了血污,被枯黄的大地吸收,仿佛成了一种养料。 窜天的血柱从土地的缝隙中射出,直冲云霄,于天边日月同辉的一幕交相辉映。 「怎么一回事?」 「我,我的身体怎么化为血水了?」 「啊啊啊——」 无数绝望的嘶吼传来,那些厮杀的魔界生灵还有长生界的修士们,如同烟花一般,一个个炸开,化为血红色的雾气,最后洒向大地。 那些鲜血凝聚成一道繁复诡异的阵法,呈现圆柱,以蓝宝和帝祸天为中心。 其实,这一幕只发生在瞬息。 从三界生灵包围蓝宝和帝祸天,到他们厮杀化为血雾,然后血柱沖天而起。 第362页 就在帝祸天预备趁着三界众生自相残杀之际,带蓝宝离开,可是那股透明的血柱却像世间最坚固的屏障,叫他所有飞天遁地的能力都不起效果。 「该死的!」 帝祸天双手握拳,拼命朝那股透明的屏障砸去,每砸一下都发出崩天裂地的声响,足以窥见这一拳的威力有多大,可血柱却坚不可摧, 那股诡异的血雾还在腐蚀帝祸天的拳头,直到血肉模煳的皮肉下露出森森白骨,经过九幽火莲洗礼的身躯,手骨都将近碎裂。 「这个阵法屏障已经不是长生界能有的威能,其坚固程度堪比半仙之力,绝非一日之功!」 帝祸天血眸幽深,看向高空中的竹公子,低沉道。 就在帝祸天再次将拳头朝血柱砸去,一只温热却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拳头。 「够了,小黑,我们破坏不了这个屏障的......」 蓝宝面容平静,不大的声音却有异常的说服力,叫戾气横生的帝祸天都冷静下来。 只听蓝宝继续道:「因为支持这阵法的核心是仙骨。」 帝祸天血瞳一缩,勐地看向蓝宝沉静但严肃异常的面孔。 早在血柱束起的那一瞬间,蓝宝就动用半仙的核心力量,用接近半仙之力的精神力扫视过整个战场,包括地底。 地底下按照阵法的八位核心方向,埋着一块块通体血红的骨头,有手骨、跟骨、腿骨、耻骨、盆骨、还有......头骨。 而这些四散的骨头,即使被沖天的怨气和血气缠绕,但是其中隐隐的亲切和熟悉的气息,已经叫蓝宝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就是三界传闻中被修士残忍杀害,陨落的仙子遗骨。 也是孕育他生命的......母亲。 竹公子面容温润,笑意盎然道:「为了设置这个阵法可是耗费了我整整百年的时光,光是要找齐这些仙骨就耗费了数年,百年谋算,只待今日。」 「此通天大阵,有仙人之能,已非下界生灵可以撼动,你们......」 竹公子笑容拉大,目光冰冷,决绝道: 「可以殉阵了!」 三界生灵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不停使唤,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剥夺了灵气还有魔气。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不是说只要抓住成仙灵胎就行了吗?」 「为何又有用怨仙遗骨铭刻的阵法?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竹公子双手快速掐诀,骨节交叉变换,随着他的动作,整个阵法爆发出刺目的血红,叫人双目睁不开。 凝聚的血柱还在飞快的吸食着生灵的魔气和灵气。 在这种驳杂的气息下,整个阵法都在闪动着幽邃诡异的光芒,叫人心生怖意。 「这个疯子!灵胎还在里面,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有人嘶吼道: 「他是要拉着我们一道死吗?」 蓝宝看着从天而压下的阵法,还在不断扩大能量,吸食周围的生灵,明白了什么,一字一句道: 「他是要......自己成仙?」 飓风中,一只八风不动的大黄狗,站在草坪里,周围的险境对天勾仿佛都是虚幻的景象,造不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没错!就算用蠢宝你祭天,打开仙界的大门,为此界谋求一个未来,三界大部分生灵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先不说牺牲你一个人换区三界太平,是否合情,但总归是一条最合理、合利的出路!】 【可就算用你的血肉打通仙路,也并不代表下界的生灵就能登仙了!】 【那些修炼不到假仙境的修士和魔界生灵,到了寿命将近的年限,依旧要死!】 【不是所有人都无私大义,这个竹公子用遗仙骨设置了一个吸灵的阵法,用你这个半仙的灵胎血祭,打通仙门,最后他自己成仙!】 竹公子身处阵法的核心,随着阵法吸收越来越多的灵气和魔气,隐隐有看不见的血线能量进入他的身体。 竹公子眸光闪过红芒,难掩激动道: 「快了快了,师尊,待最后血祭灵胎,打通仙路,就是你我羽化登仙,共享长生的时候了,仙人无所禁忌,再无人能桎梏你我。」 「到时候我们就能在仙界做一对儿......」神仙眷侣! 竹公子的话戛然而止,他僵硬地低头,看向穿透自己胸膛的锋利剑尖,剑尖有莹白色的波浪纹路。 无情师尊的本命剑,雕刻着仙殿的符文。 「是......寒冰剑。」 竹公子嘴角流出黑色的鲜血,眼中有绝望和痛楚,扭头看向身后那抹白色的身影,不可置信道:「为什么?」 「师尊,你答应过我的,这一次不会再负徒儿。」 「蹭——」 锋锐的剑尖颤动,握着寒冰剑的那双素白有力的手,手背用力,勐地将剑抽出。 「师尊从未负过你!」 一道清冽的声音凌然道:「你莫要痴心妄想!」 楚长留手持无情尊者的本命剑,口中与竹公子一样,同样喷出一口鲜血。 竹公子余光一扫,瞳孔颤抖几分,因为楚长留穿着和无情尊者同样的白色流云袍,他方才以为刺出这一剑的是无情尊者。 却没想到居然是另一个「自己」! 竹公子眸中的绝望和痛楚,立刻转变为一抹疯狂,他额角狰狞,吼道:「你要杀我?」 第363页 「我就是你,你居然要杀了自己!」 「究竟是谁在痴心妄想?我的本体怎么会是你这个蠢货!」 楚长留白袍染血,墨发凌乱,如玉无瑕的面孔全是复杂和后悔,摇头嘆道: 「你早就该死了,区区邪念心魔,自你诞生之初,我就该斩杀你,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邪念?」 「哈哈哈哈!你居然叫我邪念?」 竹公子捂着潺潺流血的胸口,原本吸食的驳杂灵气,此刻疯狂溢漏,他的身躯控制不住佝偻,强撑嘶声道: 「你别忘记了,我这个邪念究竟是如何诞生的!」 「整个三界又有何人相信,刚正不阿,高风亮节的堂堂仙殿大师兄楚长留,居然在觊觎自己的师尊!」 此话一出,外围的一些修士,皆是瞳孔地震。 「嘶——」 没想到濒死之际,居然吃到这么大的瓜! 所有人望向一直作壁上观的那抹白色身影,似九天悬月,高耸冰川,不为所动。 无情尊者神色淡淡,无法聚焦的冰白色眸光里面空无一物,又像碎裂的冰花,一抹晶莹无人察觉。 楚长留低头不语,不敢去看自己的师尊,苦笑一声后,将所有失意和失落的表情,掩饰于面容下,决然道: 「是,是我痴心妄想,大逆不道!」 「如今该是修正错误的时候了!」 不待竹公子反映,楚长留浑身鼓动灵气,抬手间,袭来一道剑光,直接斩向自己的心口。 心魔目眦欲裂,同样胸口流血,瞬间衰败下去。 「你疯了!」 「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主体要斩杀心魔,其实轻而易举。 但就如同竹公子方才所言,心魔也是本体的一部分,亲自斩杀了自己的一部分,楚长留又如何能活? 只见楚长留浑身碎裂,身体像瓷器一样裂开道道缝隙,里面透出白色的光芒。 修士突破融合期,吸收灵气,融合成内丹,略乳白色。 那光芒是楚长留体内灵丹燃烧自爆的光芒。 「他要自爆!」 「大师兄!不要啊——」 仙殿众人惊道: 「你仰慕师尊,虽然大逆不道,可罪不至死啊——」 「殿主,您快拦住大师兄啊!」 融合器的修士危急时可爆丹,威力数十倍增,杀伤力巨大,爆丹绝无可能侥倖存活,除非有保命的法宝,那也必定沦为一介凡人。 然而,不论仙殿众人如何哭喊。 无情尊者似最无言沉默的冰川,不为所动。 就这么,冷眼旁观自己一手带大、指点修炼、耗费无数心血的大徒弟,于自爆中化为天地的劫灰。 所有人都对无情尊者的无情,嘆为观止,有了一个新的高度的理解。 「仙殿殿主,不愧最是无情......」 蓝宝没有错过无情尊者眼中的悲伤,即使那抹悲伤似细雨落下,毫无痕迹。 事到如今,蓝宝早已知晓,无情尊者其实从未想过杀过他。 正如当初无情尊者亲口所言,他也许真正想到了一个两全法,可惜他的大徒弟欺骗他,小徒弟也不再相信他。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按照一个人的想法,进行下去。 有的时候,我们可笑的将其称为,不可避免的命运,或者无可挽回的过去。 其中有算计,有谋划,可经歷这一路的蓝宝,心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仙殿,因为一点不如意和不公平,失意纠结的小徒弟了。 他的心胸更加的辽阔,他的世界也更加远大。 他知道这世间,一直有人在坚定地选择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路该走向何方,甚至比旁人幸运或不幸运,很早就看清了自己的终点。 再次开口,仿佛时隔了一个轮迴和前世今生,他还是叫出了那个最熟悉的称唿: 「师尊,为什么不告诉大师兄。」 千年后的无情尊者,曾守望一具早已破碎的遗骨,整整三百年。 对此,无情尊者只言: 「道心破碎,灵身驳杂,他已然与修道一途无缘,何必强留。」 蓝宝与那双依旧平淡冷漠的冰白色眸子,隔空对视,一时之间心绪很复杂,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却相顾无言。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他曾视蓝玉......为父! 可惜,不待蓝宝鼓起勇气说些什么,只见因为竹公子这个操纵阵法的人死亡,阵法瞬间崩溃起来。 成眠地下的仙骨,一个个破土而出,因为曾对仙殿前辈的恨意,无差别的吸食所有修士的生命能量和灵气。 一个个生机盎然的修士,转瞬间化为了木柴一般的干尸,尖叫不休,悽厉不止。 立刻有修士吼道: 「无情尊者!」 「请无情尊者带领我们,斩杀妖皇!血祭灵胎!开启仙界啊!」 无情尊者白袍在高空中耸动,浑身冰寒的灵气肆虐,手虚虚一握,寒冰剑剑锋毕露,蓄势待发。 众人心中一喜: 「有无情尊者带领我们,还有这么多的人,量那妖皇也不堪一击!」 帝祸天转身间,浑身黑雾瀰漫,庞大爆裂的黑雾中,化为一头遮蔽天空的黑色魔兽。 巨兽尖利的兽嘴开合间,叼住地上的蓝宝,就吞进了嘴巴里,这个动作做的一气呵成,十分熟练。 第364页 叫旁观的修士和魔兽都是目瞪口呆,久久反映过来。 「妖,妖皇把成仙灵胎给吃了!」 「他是要自己成仙!」 只见那巨大的祸一个盘旋,用头撞击碎裂的阵法薄弱处,擦着十万血山的山峰飞向远方,祸妖的速度极快,皮毛和空气对流下,风声唿唿。 「诸位!快追上妖皇!」 「急什么!」 星辰派测算天际,最是不急不慢道:「有无情尊者出手,追上那妖皇还不是须臾之间。」 「轰隆——」 黑色碎星衣袍的星辰派子弟话音刚落。 只见那无情尊者不去追祸妖,反而于虚空中挥下一道纯白的剑锋,大地顿时碎裂。 锋芒中蕴藏假仙境界的威压,其剑锋划破大地,就像轻飘飘撕开一页黄纸,如裂开山嵴的大地,彻底隔绝了一些低阶修士追击的脚步。 「什么情况啊?」 「无情尊者为何阻拦我们追击那祸妖?」 只有蓝宝紧紧扒住祸妖森白色的獠牙,透过牙齿的缝隙看去,他隐约间听到无情尊者空灵平稳的语调。 「以身化阶,打通仙路也好,超然物外,独善其身也罢,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这一次,走你自己的路吧。」 「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师尊这一次......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蓝宝眼眶湿润,用手背掩泪:「师尊!我从未怨恨过你!」 他明白了,无情尊者将是否打通仙路的决定,甚至整个三界的存亡,都交由自己的手中。 不管是豪赌,还是相信自己,亦或者哪怕看清了蓝宝的心思。 可最后那句「尊重」,确实对蓝宝很重要。 所有人都沉默了。 接着所有修士和魔界生灵,如同一个个点燃的火苗,扑向无情尊者,即使他们知道不敌长生界最强者。 可不管是为了私心,还是为了三界的未来,他们都拿出了必死的觉悟。 远处光芒大灿,密密麻麻的灵气和魔气爆炸下,鲜血如雨,喋血山林。 「可恶,你们仙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要拖着三界生灵一起死吗?」 副殿主无垢浑身狼狈,却坚毅道: 「殿主做事自有思量,他不让我们过去,谁都不能过去!」 「仙殿弟子何在!」 一声冷喝下,无数道弟子回应。 无垢轻笑,却看向半空中举剑收割性命的无情尊者,咬牙道:「随我一同与殿主血战!」 在众人眼中疯魔,杀疯了的无情尊者,其实每一剑都有玄妙。 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所有死于他剑下的生灵,眸光都染上了漆黑的血光,神情呆滞,表情疯狂,仿佛变为了只会杀戮的机器。 无情尊者冷声道: 「遗仙怨力,居然能将自己的仇恨嫁接到其他生灵身上,若叫这遗仙怨扩散出去,此界只会化为一片厮杀的地狱。」 也就是说,就算打通仙门,也没有意义了。 只会加速这里的死亡。 因为仙界的威严和规则,可是不会容许一个布满仇怨的三界存在,只会动用仙界的法则之力,彻底将此界消灭! 就在帝祸天带着蓝宝,转瞬间飞过千里的距离,却突然嵴背发寒,黑色的皮毛都直立起来。 「这股如芒刺被的感觉......」 帝祸天直觉不能回头。 刚准备拼命加速,如半个山高大的身躯忽然一顿,整个身子就像羽毛一般跌落山头,压碎半座山。 碎石滚滚,黄土瀰漫。 接着, 他后背一痛,传来了嵴骨和肋骨碎裂的声音,吼叫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连同里面的蓝宝也一併吐出来。 蓝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耳边传来震天如雷的巨响,世界都被染红了。 他在血水里滚了几圈,浑身的蓝袍被血水浸透,刺鼻又惊心。 蓝宝擦了擦血唿啦擦的眼睛,这才看清面前的景象,他扑向小山一般的黑色祸妖,担忧地看着浑身都是灰尘的小黑。 「小黑!」 「你怎么样啊?」 帝祸天的声音如雷轰鸣威武,此刻却难言虚弱道:「别管我了,快逃......」 蓝宝环顾四周,后脑勺一痛,针刺一般。 他回头就看见半空中漂浮着的一只手骨,是个十分纤细的手骨,周围有浓郁的血雾瀰漫,流转间还有黑雾缠绕。 总之,透露着不详可怖的气息。 「遗仙骨。」蓝宝眸光复杂。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天勾,严肃道: 【蠢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别搞错了,孕育你生命的那个仙子早就死了,她的遗骨早已被诅咒和仇恨浸透。】 【因为对那个仙殿负心人的仇恨,叫她的遗仙骨也布满了对长生界修士的杀意,你没看见方才那个血祭阵法里,死的最多的就是长生界的人吗?】 【现在你是半仙之躯,即使仙脉的高等级层次不停在升华你的身体,但体内仍旧残留着那名修士的血脉。】 【这遗仙手骨,定是将你认成了那名仙殿修士,想要杀死你!】 似乎在验证天勾的话,下一秒,那手骨就朝蓝宝的心口袭来,似乎想要一举抓破他的心脏。 然而,有一抹黑色的身影,比那手骨更快,挡在了蓝宝的身前。 第365页 可帝祸天哪怕拥有妖皇之力,接近魔神之力,也仅仅是接近,哪里抵挡的了真正仙人的力量。 于是那只手骨,只是动作微顿,然后毫不费力,破除帝祸天的魔气屏障。 「噗——」 直接穿透祸妖办个肩膀,连血带肉飞出,无根指节捏紧,噼啪作响,很不满有碍事的东西挡在她身前。 「小黑!」 蓝宝的眼泪夺眶而出,扑倒小黑柔软的肚皮上,身子颤抖道:「你别再管我了,那只手骨的目标是我。」 「反正我总是会死的,你为什么非要搭上自己的命!」 「这样根本就不值得!」 一声崩天裂地的嘶吼响彻云霄。 「吼——」 蓝宝的话激怒了帝祸天,原本匍匐在地面的祸妖,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来,低沉的嗓音似滚滚雷鸣。 「本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没有本皇的允许,你也不能死!」 「便是三界倾覆又如何!」 天边划过道道红色的流光,随着那只手骨轻点,其他的遗骨,纷纷破土而出,立刻找准了目标。 莹白色的手骨上,流转着猩红渗人的红色怨力,此刻红光大作,足以窥见她们有多愤怒和疯狂。 所有仙骨,化为道道流光,像是破空的箭矢,朝着碍事的祸妖攻击而去。 黑色的巨兽,如巍峨的高山,挡在了蓝宝面前,三只竖瞳也亮起疯狂的血光,浑身皮毛自发燃烧起来红色的莲花状火焰。 「九幽莲火,焚尽世间一切污秽——」 祸妖一声嘶吼。 身躯脚踏火焰,直窜高天,投下一道遮天蔽日的阴影,接着爆发出炽热的火光,令人目眩神迷。 「来啊!」 「仙人骨,仙人怨,看看你于本皇的执念,究竟谁更强!」 随着九幽火莲和仙人手骨,在高空中碰触。 火莲和仙怨摩擦下,发出崩天裂地的声响,牙酸的声音,产生的音波,居然叫十万血山的山头都碎裂开来。 「轰隆轰隆!」 巨石滚滚,沿着山嵴滑落。 碎石飞灰,遍布大地。 蓝宝用手背胡乱擦拭眼角的泪水,还有沾染帝祸天身上的血水,紧紧盯着最激烈的空中战场,面孔异常的冷静,忽然开口道: 「大黄,如果这一次我死了,还能像在千刃魔崖下,醒来吗?」 没错,其实蓝宝一直都清楚,自己早在千刃魔崖下就死过一次。 和碎石融为一体的大黄狗,从灰尘中走出,豆大的眼珠子有些深沉,天勾少见的认真回道: 【不知道。】 【这方世界的天道,早在浮生梦中,就发现了我的存在。】 【浮生梦中我都只能旁观,这一次也......】 简单的省略句,已经表明了天勾的态度。 天勾以往都是利用规则和天道的漏洞,他不能和天道对上,也不会和天道对上。 他只是一个观测者。 只负责记录目标对象的人生大事,跌宕起伏,悲欢离合,至于究竟是he还是be,不是他考虑,也不是他干涉的范围。 蓝宝释然一笑,目光澄明,伸手在大黄狗有些粗糙的脑袋上唿噜一把,扬起一抹笑容道:「其实,我早该和你说一声谢谢了。」 「大黄,谢谢你。」 「下一次轮迴,我们千刃摩崖下,再见吧!」 头顶温暖干燥的触感,一触即离。 天勾黑黝黝的眼睛,一转不转,紧紧盯着少年染血的面庞,离去又决绝的背影,脚步微动,又站立原地。 对方笑得很灿烂,也很真挚。 少年不是他见过最惊艷最难忘的人,甚至不会是他见过的最后一任舔狗观测对象,可这个笑容,却是他见过最明亮和温柔的笑。 像个小太阳。 令见到的人心生喜悦,亦悲伤。 蓝宝身体染上淡淡金色的光芒,浮空而起,像一抹微弱的萤火点燃无边黑暗的血污,哪怕被黑暗吞噬,也一往无前。 「轰——」 帝祸天和那仙人手骨的对决,已经分出了胜负。 两股力量,被冲撞的气流冲击,皆是退步了十几米远。 帝祸天消耗不少,浑身魔气隐隐空虚,兽身上不少洞穿的伤口,潺潺流血,滴落大地。 帝祸天三只灯笼般的血瞳孔微眯,接着,眼底闪过一抹自傲和欣喜: 「区区怨念也想对抗本皇的九幽莲火!」 但是,对面那只手骨的骨节,有好几处碎裂了! 不是帝祸天自傲,而是传闻这九幽莲火,源自消失踪迹的地狱之路,早在上一个古史中,地狱之路是与仙界同等的界面。 若这三界有何种力量能够抵抗仙人怨念,那这九幽莲火算是一个。 「看本皇彻底粉碎你!」 帝祸天话落,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嘴角的笑容一僵,束起的耳尖微颤,身后传来一道穿透血肉的声音。 「噗——」 还有一声痛哼,不大,但震耳欲聋。 帝祸天豁然回头,看到洞穿少年胸口的无根森森手骨,金色的血液顺着手骨低落,洒向大地。 「蓝宝!」 帝祸天嘶吼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视野,出现了盲点。 他以为那只碎裂的手骨才是所有仙骨的主导,却下意识忽略了另一只手骨。 第366页 「你这个笨蛋!谁叫你替我挡下的!」 「你知不知......」 帝祸天宁愿受伤的人是他自己,这样......还不会这般的痛。 蓝宝哑然一笑,打断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啊。」 金色的血线从蓝宝唇角滑落,他浑身笼罩着濛濛圣洁的金光,映照着他本人十分的光辉灿烂,却也像一场幻境,随时消散。 帝祸天心底瀰漫巨大的不安,少年澄澈的眸光里,倒映着的全是他。 蓝宝从未用这般全心全意的目光,看过帝祸天。 仿佛,这是最后一眼似得。 帝祸天忽然激动得浑身颤抖,黑雾不安的沸腾滚动,吼道: 「你要做什么!」 「不管你要做什么!本皇都不许!」 帝祸天伸出一只爪子,就要抓住少年浑身脏污的身体,上面大部分都是祸妖的血,早已浸透了衣袍。 黑色的爪子,将少年的身躯对照得格外渺小,仿佛一爪子就能撕裂似得。 从血色大阵赶来的众人,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好!」 「祸妖真的要吞食成仙灵胎!」 「快拦住他!」 「不要让他接近成仙灵胎!」 另一边, 镇压遗仙骨失败的众人,追赶手骨的踪迹,刚到就看到帝祸天要一爪子,撕碎蓝宝的一幕。 众修士法器、手段其发动,无数道光芒的攻击,密密麻麻朝巨大的黑色祸妖攻击而去。 帝祸天视而不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边忽然金光璀璨。 一声嘹亮的长啸令天空都颤抖几分: 「啊——」 蓝宝双手捏拳,运转身体里的仙脉核心能量,瞬间将压制的半仙之力爆发到了极致。 这一股金色的光芒,淹没他的身躯,还有祸妖的兽躯。 随着金色光芒的扩散开来,下方袭来密密麻麻的法术攻击,也淹没在金光中,被其吞噬。 众人下意识紧闭双目,等适应了金色的光芒,再睁开眼睛后,所有人呆若木鸡。 还有的人,用力揉了揉眼睛,喃喃道: 「世界终于毁灭了吗,我一定是在做梦!」 金色的光晕内, 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復人形的妖皇帝祸天,黑袍染血,墨发飞舞。 这般桀骜霸气的妖皇陛下,此刻居然被一个少年拦在怀里,两个人姿势十分亲密却不旖旎。 少年氤氲金光的身体,此刻宛如透明的阳光,光芒照耀在那抹黑袍,令衣袍燃烧的红莲都变得璀璨、光明。 蓝宝双手捧着一脸血泪的妖皇帝祸天,亲密地说着只有他们得知的悄悄话。 然后,含泪笑着,亲在妖皇陛下的唇瓣上,落下深刻的一吻,接着整个身躯消解,化为了天边亿万的阳光和星辰。 金色的花瓣半半璀璨,似金粉金沙一般,洒落大地,洗涤了血气滔天的十万血山,净化被红色怨力缠绕的仙人手骨。 蓝宝最后留下的话是: 「帝祸天,这一次,不要再因我,祸天灭地了。」 「因为,这个三界,都曾见证过我们一路的悲欢啊。」 「还有啊,你这么厉害,三界都禁不住你的横行霸道,我其实挺想看看你在仙界威武的样子。」 「不要为我悲伤,不要因我怨愤......」 「死亡不是我们的终点,只是另一次相遇的开始。」 少年的身躯,化为了亿万的星辰。 这些金色的星星一路铺成了金色的台阶,直通天际,撬开仙门。 众人只听「轰隆」一声。 天边仿佛有一道紧闭的门,打开了通道。 伴随着清脆的开门声,三界的生灵也听见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不——」 妖皇帝祸天从天际坠落,像是断了翅膀的黑鸟,三只向来不可一世的血眸,此刻黯然无光,哀默大于心死。 有人看向帝祸天坠落的方向,立刻惊道: 「不好!」 「下方是十万血山的血水形成的离火河,化骨融血,坠入者会被焚烧灵魂,不得好死的!」 「妖皇帝祸天,祸天灭地,你还管他的死活做什么!」 旁观的众人,心绪复杂。 不论他们如何作想,却无一人伸出援手,长生界的人自古对魔界生灵厌恨异常,魔界生灵又信奉强者为尊。 有人心底不忍,但若是自己沾染这离火河,同样会不得好死,所以无人救援。 血线从三只眼睛滑落,帝祸天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朝哪里坠落,就在眸子彻底闭上之际。 「嗡——」 天际划过一抹金色的流光,就像一只金色的箭矢,射出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的靶心在哪里。 直直朝那抹坠落的黑色身影射去。 金色的流光,直接钻进了帝祸天的胸口左侧,接着只见,原本还要死不活的妖皇,三只血眸大灿,暗淡死寂的眸子瞬间有了光亮。 仿佛漫无目的的幽魂,看到了该去的终点。 从胸口处爆发出金色的光芒,整个人融于金光中,彻底在坠落离火河畔的一寸之前,不见了踪迹。 只血红滔天的离火河畔,留着浓稠的血水。 【滴!滴滴滴!】 【检测到观测目标vvvvip资深舔狗00005号用户蓝宝(备註:二维世界《问师》)死亡,本世界观测到此结束!】 第367页 【未来服务中心怀着郑重又喜悦的心情告知您,本次服务「舔狗的完美人生」项目圆满结束!】 【您经歷的统共二次观测记录,及过去,当下,以及无限未来的时间内的所有权和解释权,由本服务中心作为唯一解释机构,非常感谢您与我方服务狗狗「天勾」的完美合作,本次观测离不开您的努力与配合!】 【再次感谢您盛大美丽的死亡画面!】 【感谢您将人生的失败经验,痛苦的情感经歷,悲惨的挣扎画面,以及所有负面情感提供给我方,您的失败将会是我们最珍贵的资料,以供未来星际人借鑑和治疗和解压(具体用途以下省略阿爸阿爸字)。】 【您本次服务的所有项目都将结束,因为天道干预问题,本次世界不再回溯,观测记录告一段落!】 【最后,重复一遍我们舔狗服务中心的口号:】 【舔狗不是罪,深情不是错!失败乃成功之母!】 【让我们一同力挽狂澜,不抛弃不放弃,共同谱写「舔狗的完美人生」吧!】 金色的花瓣雨簌簌下落,遍布世间的每一处角落,和心底最黑暗的地方。 黑色的裂缝里,终于被阳光照到。 三界的生灵皆抬头,极目望去,眸光平和、平静,不论长生界还是魔界,此刻都忘却了他们的仇恨和私慾。 当看到这洗涤世间的温暖,金色花瓣组成的阶梯,一切怨怼和不平,仇恨和歷史,都成为了歷史的纪元。 三界,终于步入了新的纪元! 这是一片,有通天路的未来! 不知谁人轻轻嘆息道: 「一仙救世有万死,谁怜仙?」 「一魔灭世纵消魂,情不灭。」 第145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仙界。 一片祥云笼罩下, 最为威严却阴沉的宫殿,突然爆发出炽盛的金色光芒,其威压的神光向整个仙界爆炸开来,引得仙界祥云颤动,所有仙神驻足眺望。 原本施云布雨的彩云仙子,差点被这金光掀翻,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然后眺望那金光最璨的宫殿。 身穿彩云如霞帔的彩云仙子,双颊腾红,激动道: 「战神归来——」 「战神歷劫归来了啊啊啊啊——」 语罢后,连晚霞都顾不得,如沸腾的彩云泡泡,激动得都控制不住云朵,朝下方坠落。 仙界众仙看上去一派悠闲度日,大部分仙神要么游歷这虚无缥缈、无边无际的仙界,要么待在自己的仙府,无所事事,眺望凡间俗世解闷,少有一些仙神喜欢在仙庭领具体的职责。 但是,不管是哪种仙神,当他们愕的神念感知到那道耀目璀璨、镇压一些虚妄的金色光芒后,都免不了关注几分。 毕竟,对于这位歷劫归来,拯救下界的战神,他们都很敬重。 仙风道骨,手持浮尘的白眉老仙,捋了捋自己长到脚背的白鬍子,摇头晃脑道: 「不愧是天地开闢之初,就得到原初祖神点化的金莲,不过短短千万年,于下界歷劫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归来,这等炽盛的金色道光,足以媲美天君的光芒。」 仙界之人,与天地同寿,凡人可望不可即。 便是王朝都兴替无数回的千万年,对于仙界众仙而言,却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一瞬间。 最后,这天衍道君目露瞭然道: 「看来下一任仙界天君的继任者,非蓝迦战神不可了!」 从天衍道君身后,又走出一位身穿灰色道袍的老仙。 玄丹老君以繁复花纹的的炉鼎束髮,灰扑扑的道袍上却另有玄机,一条小火龙像活物一般于道袍上翻腾旋转,好不乐哉。 不同于天衍道君老怀欣慰的表情,玄丹老君却目光复杂,却语重心长道: 「道君此言差矣,战神蓝迦虽说众仙所归,仙绩累累,声望更是到达了顶峰,可是你别忘了天君之子,太阳神君炽阳殿下。」 「这位年轻气盛的殿下自诞生万年来,从来以天君继任人自恃,可不像我们这些老傢伙闲云野鹤,万事随缘,若是此话叫他听去了,只怕仙界又是一场地动山摇啊......」 两位老君皆沉默了。 「他做梦!」 身后传来一道十分尖锐又愤怒的声音。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顺着云朵飘到后面的彩云仙子,从云朵上艰难爬起来,美丽出尘的面容都隐隐扭曲道: 「我去他个炽阳,不过是个连仙格都没有的小屁仙!还想和战功赫赫,数次歷劫归来,救世有功的蓝迦战神相提并论!」 所谓仙格,就是每一位超凡脱俗的仙人,得到仙界认同的一个证明。 仙人分为先天仙人,和后天仙人。 后天的好理解,就是原本属于下界生灵。 因为自身修炼,突破界壁,或者是有救世这等丰功伟绩,获得亿万生灵的认同,从而后天得到仙界认同,赐予神格,开闢仙府,镇守一方。 先天仙人,就更简单了,就是两位神仙结合,诞育下来的仙胎。 仙胎在仙界随着时间成长,身负仙人血脉,自然与神俱来得道仙界认同,但是能够在仙界居住是一会儿事,自身的仙法和仙能却要靠后天修炼。 可惜,仙人大多超凡脱俗,情缘浅薄,少有仙人结合,先天仙人就很少了。 第368页 加之,仙界大多仙人都是靠后天修炼,暗地里多有瞧不起先天仙人。 这里面有一种,我们辛辛苦苦,歷尽劫难,九死一生才获得仙格,但是有些二缺天生就是仙人,还不安分! 岂不是很欠打? 说道蓝迦战神,彩云仙子方才还扭曲的面容,立刻又羞涩起来,捧着脸作娇羞状。 「蓝迦战神就不一样了,神君自天地开演便诞生,不仅先天身负仙脉,后天更是勤勉,歷劫千万次,追寻大道,获得仙界众仙仰慕,若由战神继位帝君之位,所有仙神皆心服口服,众望所归!」 想到那个太阳神君,动不动就放火烧了她捏好的云朵,彩云仙子立刻又气不打一处来,便抱着胳膊冷冷道: 「炽阳这个二缺最好有点眼色,不然本仙子为了仙界未来的安宁考虑,只好......」 眼见彩云仙子捏了捏拳头,眼底凶光大灿,充满杀意。 两位老君吓得四处探看,立刻将人的嘴巴堵上,拖到远处。 「嘘!仙子甚言啊!」 「若是叫天君听到了,我们可就要被剥夺仙籍,罚下轮迴台,永生永世都受凡尘之苦!」 听到「轮迴台」三个字,彩云仙子的暴脾气才收敛几分,可见众仙有多惧怕这「轮迴台」。 就在几位仙人闲话之际,仙界一须臾,下界万千小世界,早就度过几个轮迴。 仙人谈笑间,下界沧海桑田。 只听「哄——」的一声。 一道火光,自西边的仙殿沖天而起。 「喂!你们谁在说本殿的坏话!」 一身穿红衣神甲,威风赫赫的青年,目露曜日般的火红神光,神采飞扬道: 「本殿的神眼一直刺痛不已,直觉就是你们嚼本殿的舌根!」 两位老君和彩云仙子,朝动静之所看去,皆是神情震惊,面色各异。 只见,一红甲青年威风凛凛,打穿金色的仙殿房嵴。 红色的火焰似太阳般熊熊燃烧,天边优哉游哉漂浮的云朵立刻被烧为灰烬,化为红色的飘雪簌簌落下。 天衍道君立刻陪着笑脸,脸上的皮肤都堆成了褶皱,哪里有半分仙气飘飘,十分谄媚道: 「原来是小殿下啊,失礼失礼了,肯定是你听错了,我们在说殿下不过区区百年就有这炼成动用太阳之能这等仙能,未来不可限量啊!」 神甲青年正是他们方才话题的中心,天君之子,太阳神君炽阳殿下。 炽阳听见「小殿下」三字,立刻不悦的蹙眉,表情都写到脸上了。 天衍道君暗道不好,立刻身旁两仙使眼色,希望他们一块儿而撤,可惜他的仙友们双双破防。 爆发出两道痛唿声。 「啊啊啊——」 彩云仙子尖叫道: 「我的彩云!我的云朵!」 「第一万七千六百一十一回了!炽阳我和你势不两立!便是你是天君之子,我也要将你告上裁决神殿,请天君裁决!」 「我要你为我的云朵偿命!」 炽阳神君:「额......」至于么? 原本不可一世的炽阳神君,半空中的身影一顿,脚下踩的火轮都掉下去了一个。 一朵洁白的云朵,又是被这火轮,捅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彩云仙子目光喷火,喉咙里发出诡异的低笑声,捏紧了粉拳,要杀仙了! 炽阳神君有些慌张和心虚,差点连脚下另一个火轮都掉下去,手持红枪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连忙道: 「彩云,我说这是一个误会,你会相信吗?」 一旁灰色道袍的玄丹老君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目光呆滞,伸出一只手颤抖道:「老,老君的仙丹......」 「老君珍藏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年的仙丹啊......延寿丹,补灵丹,醉梦丹,化神丹......」 「没了,全没了!」 只见一朵朵祥云中,不少仙人皆从自己的仙府中浮空而出,眺目看去,开始用神念交流起来。 「怎么回事,又一座仙府被烧穿了么?」 「呦!」 「烧穿的是那炼丹老君的丹鼎殿,太阳之火熊熊燃烧,势必要烧个九九八十一天才会自动熄灭,里面只怕是灰都不剩了!」 「玄丹老君只怕是要疯魔,他平时最宝贝他的丹药,我就要个骨香丹,想变得香喷喷一点,他都扭扭捏捏不给我!」 「还是炽阳殿下吗?他这是得知蓝迦神君回归仙庭,按捺不住他的暴脾气了吗?」 「肯定是这样的!」 「得知蓝迦战神回归,自己继位无望,这是彻底破防了吧!」 「这位殿下想来脾气暴躁,任性妄为,希望蓝迦战神快些神魂合一,好好教训教训这位小殿下!」 只见重重叠叠的仙殿府邸中。 最远最高的一处金色殿宇里,金芒似乎波动了一瞬,然后又恢復如常。 凡是下界歷练归来的仙神,第一时间皆需要在自己的仙府中,静坐修炼,稳固神魂,吸收小世界的记忆。 也就是神魂合一。 在此期间,不得受到惊扰,这也是众仙都知道战神回归,却无一人上门拜谒的缘故。 这个时候,歷劫的神仙,会回想起自己身为仙神,亿万年的记忆,吸纳下界歷练时的回忆。 不论有再多的惊心动魄,悲欢离合,一旦小世界的记忆被融合,不过短暂几年的回忆,如一滴水入百川,容纳在无垠大海中。 第369页 微不足道。 密密麻麻的神念交流,在半空中飘来飘去。 炽阳神君捏紧了拳头,额角青筋跳动,表情兇恶道:「你们,这是当本君是聋子吗?」 半空中交流的神念,顿时消散。 「糟了!」 「忘记了这位暴脾气的殿下修成了心眼,能听到我们的神念交流,快别说了!」 「对对,别说了,别说了!」 仙庭一时寂静无声。 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炽阳殿下更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傻子,抬眼看去。 只见仙府里的一道道神影,皆是眼神飘忽,抬头望天,时不时点评一下彩云仙子捏的云朵,哪儿朵儿最好看。 炽阳深唿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有天君之子的风度。 可是...... 去他个冷静! 炽阳瞬间捏紧了红枪,眉眼一片肃杀。 「该死的死莲花!都是因为他!」 明明他自己才是一人之下的仙庭太子爷,可是却自幼因为蓝迦战神,受到了全仙界的霸凌和偏见! 明明他才是最为仙庭着想,肩负责任的人,比这些只会混吃混喝、优哉游哉的仙人要勤勉努力得多! 于是,众仙人只见,这位仙界太子爷,伸出一只手虚虚一握,满是火焰和坍塌的仙殿中,被他虚空拎出来一道黑色焦黑的人影,甩倒了神庭裁决之殿。 炽阳身形一闪,站立在一座满是剑柄,仙光流转的无主座椅之前,一步步踏上仙阶,眉目瞬间严肃,朗声道: 「众仙家请看!」 「就是此妖侍,冒充丹鼎殿的仙侍,妄图偷盗仙丹!」 「若非被途经的本殿察觉,就要被他得逞了,我就是为了镇压此妖,才会一时不慎,烧穿了丹鼎殿!」 说道此处,炽阳神君看向还在痛哭流涕的玄丹老君,咳嗽了一声道: 「至于损毁的殿宇和仙丹,本殿时候自会赔偿,你们现在明白了吧!这都是事出有因!」 虽然语气一如既往的倨傲,不可一世,但是能说出这番话来,众仙家已然对炽阳神君有所改观。 一些八面玲珑的仙家立刻捧场道: 「原来是这样啊,殿下威武!」 「既然事出有因,殿下都是为了仙庭,我等众仙皆是嘆为观止,钦佩异常!」 「哼!」 炽阳被下巴略抬,表情克制不住得得意,却又强作威严淡定道:「本殿和你们这些得过且过的闲散仙人可不一样,看来这天庭还是是离不开本殿!」 众仙家:「......」 挽迴风评多好的机会,怪就怪你多长了张嘴! 有仙家觉得事出异常,将目光投向裁决神庭的殿宇前,那名血迹斑斑,蜷缩身体的妖侍死死抱着什么。 「奇怪,天庭中少有妖侍,此妖是如何混过天门,深入众仙家的殿宇?」 自仙庭内部响起骚动后,原本戍守天门的神兵神将皆御空飞行,朝着骚乱处赶来,神情紧绷严肃。 为首的白甲神将落地后,神目目光一扫,顿时朝着最高处五彩斑斓,内蕴神光的椅子跪地,抱拳道: 「末将有罪!此乃末将一时失察,惊扰天君罪该枉死!事后会自请天罚!」 「但还请容许末将说明前因后果!」 白甲神将朝着那祥云中的神椅请罪。 而炽阳殿下正好站在椅子前,他大手一挥道: 「本殿准了!」 但是众仙家,却都将神念落在了那把用无数断剑铸就的神椅上。 只见那把椅子没有丝毫反映,可白甲神将和众仙家,皆是神情严肃了几分。 白甲神将起身道: 「我观此妖天赋不错,于下界灵气稀薄且险些倾颓的小三界中,靠自身修炼,打破界壁,撼动了仙门。」 「原本妖修,该遣去修魔海,化去一身魔气,散去修为,重新塑骨为仙方能进入仙界。」 「可就在通过仙门之际,此魔身上居然内蕴金光,有几分仙气,且仙威不低于本将,此前从有过先例,这类下界魔修一般都有仙缘,或者曾在下界就得到游方的散仙点拨。」 「加之,加之......」 顶着周围那么多仙神的目光,戍守仙们的神将难免紧张道: 「加之战神曾在仙界有言,但凡打通仙门的生灵,仙魔该一视同仁。」 「此魔心志坚毅,修道有望,我便自作主张叫他仙入了神兵殿,随我一同戍守仙门,谁料到,他居然乘着换岗之际,贪图仙丹,行宵小之迹,实在是罪该万死!」 「末将则有失察之罪,还请神庭裁决!」 炽阳若有所思,本来该是意气奋发的面容,偏偏装作老成道:「金光?什么金光?」 白家神将苦思也不得解,道:「这......末将也不知,但当通过仙门之际,仙界的屏障确实有所松动,对此魔格外亲近,所以末将才放他进入。」 太阳神君炽阳殿下,已然将自己当做了审判这场事件的中心人,立刻追问道:「你说此魔来自下三界,下界亿万小世界,他来自哪方小世界?」 领天职的仙家都要做信息等级,白甲神将立刻回答道:「长生界。」 「什么!」 「这个名字为何本仙听着这么耳熟?」 「是啊,是啊,为何这般耳熟,但是又这般陌生。」 第370页 「仿佛很早很早之前曾听闻过,但是老夫我活的年岁太漫长了,一时分辨不清具体的记忆,我想想我想想......」 一群仙家皆窃窃私语。 但是,正如炽阳所言,这些神仙确实活的优哉游哉,两耳不闻凡尘事。 炽阳自恃天君继任者不错,虽然他不屑于说,但他对仙界之事不说了如指掌,起码比这些活的没心没肺的老神仙们要清楚的多。 于是众仙只觉,一道爆炸般的声音似波浪扩散,道:「肃静!」 「堂堂仙神,注意一下自己的风度和仪态!窃窃私语,成何体统!」 众仙家:「......」就说你多余长了张嘴! 炽阳微微蹙眉,手持神枪,于神殿中朗声道:「你们不记得长生界,下界小世界太多,也在情理之中。」 「可你们总不会忘记了千万年前,那名下界贪玩,最后却被下界邪恶生灵,残忍杀害的碧水仙子吧?」 此言一处,众仙家譁然。 炽阳顿时将烈日般威严的目光,落在神殿下一团黑色的身影上,面带厌恶,目露寒光,心道展示他威严的时候到了,沉声道: 「千年前,那名被下界邪恶生灵杀害的仙子仙血犹在,歷歷在目。」 「现在又是此界,又有魔修试图蒙蔽仙家在前,偷盗仙丹在后,不论哪件事,皆损害仙庭威严,本殿绝不容这等邪恶下贱之徒如此!」 「而今,天君在闭关修炼,就由本殿待行天罚,赐予此魔在太阳神火的照耀下,烟消云散!」 话落,只见那名伤痕累累的魔修,终于抬起了正脸。 众仙只见一张邪肆俊美异常的脸上,毫无恐惧、敬畏之色。 而那一双赤红耀眼的血眸,居然比身为太阳神君的炽阳,还要耀眼几分,尤其是一双血眸里浓稠搅动的鲜血,叫众仙家皆是变了表情。 原本还感念此魔修道不易、欲要求情的天衍神君,用手捋了捋白须,暗自掐了几个诀,嘆了一口气道: 「这等血腥的戾气,此魔身上执念太重,伤己倒是其次,若执念不消,註定祸天灭地,难以感化啊。」 「呵。」 那猩红血瞳的魔冷嗤一声,眉目间居然有几分睥睨之气,嘶哑的嗓音淡淡道: 「要杀就杀,哪里来的这么多屁话,你们仙家都是这般废话连篇吗?」 「大胆!」 炽阳殿下束起神枪,枪锋直指下方的魔修,冷喝道:「区区魔修,蔑视仙庭!罪该万死!」 帝祸天目光桀骜,却有淡淡的落寞和千万次早已习惯了的失望,他忽然道:「不过在我死之前,有一个问题要问那炼丹的老头儿!」 丹玄老君还沉浸在自己丧失仙丹的悲苦中,就听到那偷盗他仙丹的魔修问道: 「若我服下醉梦丹,大梦一场,当真就能见到自己梦寐以求之景?」 说起仙丹上的问题,丹玄老君几乎是不假思索道:「自然!」 「不过此丹有个副作用,那就是构建梦境的能量取用服丹者自身的修为,做梦的时间越长,损耗修为的能量越多,若是长时间沉迷梦境,最后恐有大梦不醒,修为尽散的可能!」 帝祸天忽然疯狂笑了起来,带有几分疯狂之色道:「大梦一场,岂不正好!」 自长生界仙门打通后,帝祸天于离火河上,感知到心口处的滚烫,一如当初于千刃魔崖下他坠入化骨水。 而那枚金色的莲子,就是那个打开轮迴的钥匙。 千年前,千年后,仿佛是个不停交织的轮迴。 帝祸天总觉得,他还能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少年! 于是他压抑自己心中的疯狂和无边的愤怒,努力修炼,又用了整整一个千年,才终于有了问鼎仙门的资格。 因为少年曾说过,想看他在仙界威武的样子。 可是他终于登临仙界,想着仙人长生不老,天地同寿,一定拥有非凡的仙能,说不定能帮助少年起死回生。 可登临仙界后,帝祸天又用了一个将近千年的时光,才窥破何为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仙界等级森严,更无魔修登仙的立足之地。 他看过阎王殿的生死薄,偷过司命殿的命册,更寻过收集在下界的魂灯,想要找寻到少年存在过的星点踪迹。 可是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一片空白! 空白得仿佛那个少年根本就不存在! 整个天地,只剩下自己还记得那个以命化阶,莲花瓣瓣撒向血山的少年。 仙界真的很辽阔,辽阔到无边无际,很缥缈,仙气飘飘,可帝祸天越发想要毁掉这里。 因为这样美丽的世界,没有他的蓝宝!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要自己一个人,无边无际,毫无终点的活在这个没有少年半点踪迹的世界里,帝祸天生怕自己有一天会重蹈覆辙,生出毁灭一切美好的念头,并且付诸实践。 可是,帝祸天又深知,那个会化为亿万花瓣,打通仙门的少年,一定会不情愿,更甚至会生气。 与其这样,不如,就大梦一场,永远和少年待在一个世界里。 多好...... 「阿宝,我想见你了。」 帝祸天喃喃道,便要掏出自己怀中死死护着的仙丹,说着一口便要塞到嘴巴里。 「当本殿之面,还想觊觎仙丹?」 第371页 炽阳冷笑一声,双目大灿,指尖轻点,直将帝祸天的右手烧成焦黑状,手骨上附着的火焰立刻将仙丹也化为了劫灰。 帝祸天呆呆得看着自己最后一丝念想,也化为了灰烬,目光少见的呆滞,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连最后一次见到蓝宝的机会都不给他! 为什么对他这般残忍! 够了,这世间的一切都该死! 这众生就该撕裂他们! 下界生灵自私愚蠢,是害死蓝宝的源头。 仙界各仙家一个个只会旁观看戏,明明拥有毁天灭地,移山搬海之能,却只会冷眼旁观,放任下界世界毁灭! 最后,死的却是一个不过十八的少年而已! 「你、们、都、该、死!」帝祸天喉咙沙哑,和着血道。 于是,众仙只见,一个不过才登临仙界千年不到的魔修,居然敢直撄太阳神君的锋芒,浑身魔气暴动。 原本祥和宁静的仙庭都搅动的狂风肆虐,刮来一股冰冷血腥的气息。 千年的修为,又加千年的修为,可对于生命没有尽头,千万年、亿万年起步的仙神而言,却也...... 「不过如此!」 炽阳殿下眉眼倨傲,却高高在上,不紧不慢道: 「原本想给你一个痛快,叫你在太阳的光辉下化为灰烬,其实你感觉不到什么痛苦,但是现在本殿特例赐予你死于这神枪之下!」 众仙只见,站于神阶之上的太阳神君炽阳殿下,右手的红枪转动,挽了一个潇洒的枪花。 双目中火大灿,似两轮熊熊燃烧的太阳。 「去吧!太阳神枪,洞穿一切邪恶!」 炽阳殿下神威赫赫,手中神枪顿时脱手而出,直接破了帝祸天最为坚固的魔气屏障。 黑雾溃散下,帝祸天倒退好几步,光是神枪的威严气流,就叫他胸骨碎裂,仿佛浑身都要被这神威灼伤,燃烧成灰烬。 眼看着最尖利的枪头就要洞穿自己的胸膛,帝祸天忽然平静了下来,三只猩红的眸子缓慢闭上。 终于结束了吗? 「阿宝,等我......」 「忘川河上,会有你的踪迹吗......」 就在帝祸天直面自己的死亡之际,却迟迟没有感到神枪洞穿胸膛的痛楚。 接着,此起彼伏的惊唿声响起: 「这是......」 「这股光芒是?」 「这魔仙身上怎么会有......那位的气息......」 帝祸天勐地睁开眼睛。 入目一片金色的光芒,他眼眶瞬间红得滴血,这一刻,他才觉胸口那股千年不曾感知过的滚烫,再一次叫他的心脏烫的刺痛。 这滚烫,如此刺痛,如此鲜活。 心脏跳动的声音不停的传来,连四周炸锅般的耳语都消失了。 「咚——」 「咚——」 「咚——」 就在裁决神殿如沸水般炸锅之时,遥遥相对的最远处,一座辉煌却冷寂的空旷殿宇。 一双赤金色的眸子,缓缓睁开了。 拥有这双赤金色眸子的俊美神君,身子挺拔,盘坐于一方莲花道台之上,周围有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大道,流转于身躯之上。 这位神君,生得冰铸般俊美无暇,眸光流转间有无尽神威,而此刻,这亿万年都不曾有过波动的面庞,终于淡淡的蹙了蹙眉,鼻腔冷冷轻咦一声。 纤薄的淡色唇瓣,终于吐出两字: 「何、人。」 下一秒,只见那神君胸口,有金色光芒不停闪烁,越来越快,越来越明亮。 仿佛在不停催促他什么,又或者是一种警告。 神君似乎有所不悦,不得不结束他神魂归一的最后一步,被打断了悟道,淡漠威严的眉宇微微压低,赤金色的眸子暗了一瞬。 接着,身形如金色的闪电,一闪而过,顷刻间消失。 只余一方莲花道台,在空旷的神殿中孤零零座立。 「你这魔仙身上究竟有什么鬼!」 炽阳殿下原本信誓旦旦的一击,刺破一切虚妄的太阳神枪居然被一阵金色的光芒给弹了回来,其威压比身为神子的他还要高上一个层次。 「呲——」 火红的太阳神枪被反弹原来的路径,于半空中划过撕裂空间的虚影,擦过炽阳的侧脸,直直插入他身后的无名神椅。 枪桿微微颤抖,发出规律的音律,还在消减收到的威压之力。 炽阳殿下神目一缩,原本倨傲的神情忽然一变,指尖擦过脸颊的热血,勐地看向面前的同样有些不解,有些震惊的帝祸天。 他浑身似点燃一般,发出暴怒般的呵斥:「诡异魔仙,找死!」 区区下界魔仙,居然在仙界众仙面前抵挡、甚至反弹自己的天命神枪,无异于在挑战自己的权威,甚至动摇了他身为天君之子的尊严。 炽阳必须要用此魔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炽阳反手握住自己的太阳神枪,火红色身影瞬间出现在帝祸天面前,手持神枪,居然动用了自己的太阳之力,选择亲手灭杀面前的诡异魔仙。 「死在本殿手中的魔多了去,但在这裁决神殿下,你可是独一个,感到荣幸吧!」 帝祸天却对面前的杀机视而不见,反而有些疯魔一般探看四周,一只手捂着自己心跳如擂鼓的胸口。 第372页 「是你吗......」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你在哪里......」 炽阳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对自己的神枪视而不见,简直是对自己一击的蔑视,他神情躁怒,心底又有些不安,只想快些结果这疯疯癫癫的魔。 于是,抬起手臂,亲手将神□□入帝祸天的胸口。 「嗯?」 尖锐附着太阳光辉的神枪,却在看看刺入胸膛前,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凝滞不动。 炽阳方才只动用了自己不足三成的实力,见此他不信邪,燃烧太阳之力,调动足足五成的力量,可神枪根本纹丝不动。 炽阳气笑了,因为用力到面孔都有些狰狞,却隔空朝无人之处,吼道:「方才就察觉到你的气息了!」 「躲躲藏藏算什么仙界战神!」 「还不给本殿出来吗?」 「蓝!迦!」 说到最后两个字,炽阳明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脾气有些按捺不住的暴躁和积愤。 神殿中,似从天边响起一道威压冷冽的嗓音,叫人下意识屏息凝神,不敢造次。 「炽阳,天君不在,你无裁决神能。」 来者只一句话。 却叫众仙得知这道声音的主人,也证明他们方才感知到的金光气息,并无差错。 「战神?」 「真的是战神?」 那道足以凭金芒,便弹开炽阳殿下神枪的存在,仙界也只这一神。 只见那杆通体赤红如岩浆神枪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枪桿,虚握的力道毫不费力便阻挡神枪前进半分。 就在炽阳和帝祸天之间,淡淡金光闪烁,凝聚成一道虚无的金色身影,然后变得凝实起来。 身姿挺阔的金甲战神,薄如蝉翼的金甲片覆盖在关节之处,金色光点于白袍上浮动,似暗夜星辰,威严神武中增添一股浪漫的色彩,似九天神明,神兵天降。 赤金色的神目于三只猩红的血瞳相对的一剎那。 帝祸天飘忽的目光忽然一凝,直直定目向面前的金色身影,仿佛有一双大手掐住了他的心脏,连同那股滚烫都变得刺痛起来。 他重复这个名字:「蓝......迦。」 「大胆!」立刻有仙人呵斥道:「战□□讳不可直言!」 帝祸天目光定定看着面前无边神威,眉目冷峻的仙界战神,仿佛透过这张歷经千帆,不可冒犯的神颜,看到了一个少年重合的面容。 只是这张面孔,变得更锐利,深不可测。 相似的面孔,截然不容的目光。 他不敢置信,心底又存着一丝念头,尤其是心口那处滚烫破土而出一般,喃喃道:「是你......吗?」 「你还活着,对吗?」 帝祸天用血迹斑斑,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轻触战神流转金辉的白袍,留下一点乌黑的血迹,紧紧攥着战神的袍角。 赤金色的眸光蕴含神威,九天之上的神明高不可攀,不可动摇,唯有那双金眸落在那只攥住自己袍角的手上。 眸光闪动,意味不明。 「蓝迦!我就知道是你!」 炽阳似被点燃了怒火,动用神威,手持神枪太阳神的曜日震开战神虚虚一握的手,反手便直刺对面,冷呵道:「方才就感知到你的气息!」 「堂堂仙界战神,居然和魔仙有染,为何这魔仙身上有你的神魂气息!」 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仙界众仙心底的疑问。 神魂乃仙界仙灵一切力量的来源,除非至亲至爱之人,是断不可能出现在他人身上,因为哪怕是一小片神魂的剥离,都是对自身极大的隐患。 若寄宿之人身陨道消,其神魂反噬,自身也会收到重创,轻则修为大跌,重则影响大道修为。 炽阳的指控对仙界无情无私的战神而言,很致命! 彩云仙子美目一冷,立刻叉腰反驳道:「炽阳!你这般污衊战神,安知其中没有隐情!堂堂战神,九天神明,如何会于一邪魔外道有所纠葛!」 「此言诛仙,我看是你居心不良!」 众仙议论纷纷,可是心中难免疑惑。 有末仙下意识道:「战神这般神魂强大,堪比创世祖神,若非他自己甘心剥离神魂,又怎会......」 此番言论戛然而止。 因为有些崇敬战神的仙子的目光,已经能洞穿这末尾小仙,他自然不敢再言语。 「蓝迦,别以为你是祖神点化的创世金莲,本殿就怕了你,其他仙神不敢说的话,本殿下身为天君之子,以身作则不可推诿!」 红甲威武的炽阳殿下,后退一步,目光如火炬,直言道:「神魂的神威可做不得假,如果本殿记得没错的话,你此番歷劫归来的下界,正好也是那方长生界吧?」 「这世间会有这般巧合?」 「你是以为这仙界众仙都是傻子吗?」 众仙:「......」谢谢,他们现在挺想做个傻子的。 「去取天衍阁里的命薄过来!」 炽阳忽然得意一笑,大手一挥,看向手指翻飞,不停推演神神叨叨的天衍道君。 天衍阁中,不仅测算大道命途,还会记录仙界众仙下界歷劫歷练的一应信息,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记忆和资料,待众仙回归仙界后,根本无仙在意下界之事。 所以天衍道君清闲了千万年,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众仙眼中的灯泡,他挂着褶皱的笑容。 第373页 一个是天君之子,一个是祖神座下点化的仙界战神,这...... 谁都不能得罪啊! 天衍道君最后将目光落在,一副事不关己,负手而立的战神身上,看向目光快喷火的炽阳殿下,斟酌道:「殿下,这个,事关战神隐私,要不还是......」 沉默无言的战神,突然语调淡淡地来了一句: 「本君没什么不能为人所道。」 这下,天衍道君,包括所有仙界众仙都无人再说什么,毕竟他们也十分想知道战神到底在下界经歷了什么。 还有,这个魔仙猩红滴血的眸子,都快将他们的仙界战神给盯穿了啊!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啊啊! 只见天衍道君浮尘一挥,缥缈的云层中,出现五颜六色的泡泡,存放着每一个神仙在下界歷练的记忆。 而其中,关于战神的歷练记忆,标志就是金色的泡泡,几乎覆盖了半个神殿。 不怎么费力,众仙运用神念,顷刻间便将战神的歷练回忆,看了一个大半,众人的面色越发的严肃,也越发钦佩。 就连目光倨傲,从来和战神不对付的炽阳殿下,目光也有所闪动。 只因, 战神在下界歷练的记忆里,无一不受尽风霜,受尽歷练,九死不悔,每一个世界皆为拯救下界生灵而献祭自己,或者征战一方,尸骨无存。 无愧于战神之名,无愧于天下苍生。 直到最后一个世界,也就是长生界的记忆...... 帝祸天眸光一眯,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如此。 蓝宝,只是仙界战神歷劫的一个化身而已。 是这九天神明,千百回历劫的其中一个短暂的世界而已。 帝祸天因伤势过重,连直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却仍旧用一只满是焦黑干枯的手骨捏紧那抹袍角,声音颤抖,神情倔强又不甘心。 「你,还记得我吗?」 蓝迦只回了两个字:「记得......又如何。」 记不得又如何? 重要么? 清冷平稳的声音,真是十足的无情无欲。 帝祸天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他看不懂现在的蓝宝......不!他看不懂这仙界战神。 自己于他而言,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只是他无尽神明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吗? 但看完了战神的歷劫经歷,所有仙界众仙,皆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战神大义啊,神爱世人,众生平等。」 「原来神魂是这样被撕裂一片的。」 「战神的真身就是创世金莲,在长生界下送去的那抹莲子,才叫此魔仙有了仙缘,得以问鼎仙界。」 「本来是多好的机遇,结果此魔却毫不珍惜,反而误入歧途,起了贪念。」 炽阳咳嗽了一声,众仙皆安静下来,只见炽阳殿下走上神台,严肃道: 「此魔仙藐视仙庭,罪该万死,他能登临仙界与战神有不可推脱的缘故,但念及战神歷劫,事出有因,如今还请战神亲自裁决此魔,以证神格!」 众仙附和。 帝祸天瞳孔一缩,死死望着那道长开,挺阔几分的肩膀。 神庭之下,众仙面前,只见战神蓝迦朝那地上的魔仙走去,众人静待战神秉持职责,裁决此魔。 帝祸天心底虽不愿相信,可是他却慢慢闭上了眼睛。 蓝宝......蓝迦......蓝宝......蓝迦...... 两个名字和两张面孔,不停在脑海中交织,根本不能冷静思考,最后所有纷乱的思绪化为一句话。 就这样吧,死在此人手中。 起码最后,他还是见到了,不是吗? 等待的杀机不见,众人却见战神豁然转身,赤金色的眸子如利剑直直射去,嗓音压低,带着神威的语句震慑神魂,一字一句道: 「炽阳,你算什么,也配命令本君!」 炽阳面色一百,后退一步,然后浑身太阳之力暴起,手持武器朝对面攻击而去。 「蓝迦!你身为仙界战神,这是想藐视仙庭,暴毙魔仙吗?」 火红的太阳神枪,威风凛凛,一枪之下,仿佛砸来一个巨大滚烫的太阳,爆炸开一片滚烫的火浪。 周围的仙云都被热浪化为细雨。 「完了完了!又打起来了!」 「几年就来这么一次!」 「还有完没完啊——」 「啊啊啊啊啊我的云朵!」 周围一片混乱。 帝祸天却只能看见一人,滚烫的火浪并未烧到他分毫,因为有一道浑身耀眼金色的身影,挡在他身前,一只手就接住了对面的一击。 「蓝宝!」 「不管你叫蓝宝还是蓝迦!」 「我就知道,你是记得我的!」 帝祸天撑着膝盖,从地上直立起身,颤颤巍巍朝那那背影走了两步,却力竭直接撞到那人的后背,直接放任自己。 帝祸天伸出胳膊,从后背搂住蓝迦的腰身,脸颊处接触的盔甲是冰冷的,可是胸口的莲子却是滚烫的。 一抹血泪从他眼睑滑落。 「你还记得我,你没有忘记我......」 帝祸天一直重复这句话,死死抱住蓝迦的腰身,仿佛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没有看到,被他抱住的九天战神,身姿微微僵硬。 「蓝迦!你果然和这魔仙有私!」 第374页 炽阳却瞭然冷嗤一声,举起手中神枪,动用太阳神秘法,周身耀眼的神符涌现,气势恢宏,仿佛能撼动半个神殿。 「你身为战神,怎可偏爱下界卑贱妖魔!」 却见俊美如神祇的战神,脸上终于有了丝丝情绪波动,划过淡淡的讥讽: 「你又算什么高贵的东西?」 「本君从太古便为仙庭征战,救世不计其数,便是你父神都不敢置喙半分,何时轮到你教训本君。」 炽阳脸色青白异常,愤怒到都有些语无伦次,表情瞬间怒到失控: 「蓝迦!本殿早就看穿你藐视仙庭,如今还藐视我父神,今日本殿就代父神好好教训你!」 又是一桿神枪,虚虚划来,仿佛有摧枯拉朽之势,半个仙庭都坍塌了。 可坍塌毁灭的火圈中,此刻却无战神的踪迹。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蓝迦反手一拉,直接将帝祸天拦在自己怀里,一只手便撑住对方的腰身,脚踏虚空,出现在裁决神殿外面。 赤金色的眸光高高在上,又目空一切,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跳蚤蹦跶。 蓝迦十分客观陈述道:「你非本君的对手,再战下去,神陨道消的人是你。」 观战的众仙嘴角抽搐:「......」 不愧是战神,满仙庭内只有战神敢说这个大实话了! 帝祸天仿佛还在做梦,向来杀伐果断的下界妖皇,此刻就像收敛了爪牙和利齿的无害妖兽,静静趴在蓝迦的胸膛。 耳边是神明独有的心跳声,如同太古巨兽,地动山摇。 触感太过真实,反而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两股神威在仙界内对抗,众仙纷纷避开交战的中心,只见红金色的闪电,时不时闪烁于祥云多多里,爆开开来气流,冲散了云朵的形状。 但是,这场对决,真的就如蓝迦所言,炽阳区区千万年的修炼,不敌自天地开闢便诞生的战神蓝迦。 众仙观看,战神一只手抱着那魔仙,另一只手时不时抵挡,便叫炽阳殿下气息不稳,姿态狼狈。 炽阳自尊心颇傲,自诩的神能,在蓝迦轻松抵挡的动作下,彻底叫他破了心防,盛怒之下,居然动用毁天灭地的太阳神能。 「九天曜日,镇压!」 这原本是其父神自幼铭刻在其神魂之上的神威,乃是为了护佑其子不到万一,不得使用这股神威。 可是这次仙界众仙皆在,炽阳为了获胜,居然不择手段起来。 只见天边亮起一颗颗熊熊燃烧的太阳,齐齐砸下,势必要将半片天都捅穿! 「疯了啊!」 「若叫这太阳砸下去,半个下界都要没了!」 蓝迦轻松的表情一沉,推开怀中的人,不容分说道:「站我身后去!」 帝祸天少见如此之听话,居然乖乖站在蓝迦身后,三只目光却粘在那抹金色的背影上,仿佛要铭刻下来。 众仙只见,远处的云层中又亮起一颗耀眼的光芒,充满神圣的金光,比火红的太阳还要耀眼却不滚烫,仿佛净化世间一切黑暗。 金色的神光下,出现一朵朵金色的巨大莲花,拖住砸落的太阳,绽开的花瓣包裹住熊熊燃烧的太阳。 居然将太阳的神能化解于其中,然后金色的莲花花瓣,瓣瓣洒落,消散于仙界,融化于云朵中,划过一抹金色彩虹桥。 「莲花瓣瓣如刀刃,灭!」 蓝迦双手于身前划过半个弧圆,最后双手一拍,传来清脆的声响,战神面容无比圣洁、威严。 赤金色的眸光第一次动怒,神明冰冷无情道:「炽阳,祸及下界,你罪不可恕!」 众仙暗道,战神动怒了,事情难以收场了。 满仙界只有一人,注意到了蓝迦背负身后的一只手,从指缝里渗出金色的血迹,如金粉金沙,散落云层,顷刻间便杳无踪迹。 蓝迦金眸一晃,感觉一双滚烫温热的手握住自己的右手,扭头就对上认真严肃的血瞳。 金色的眸子难得避开了一瞬,仿佛是不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帝祸天只道了一句:「你受伤了。」 不待蓝迦说话,对面又砸来一个火球。 但是威势不復之前,在接触到金色的屏障后,立刻就消散,化为随时就能被熄灭的火苗。 炽阳气喘虚虚,面色如纸,狰狞毕露的面孔,哪里还有神明的威严和强大。 「可恶!本殿哪里不如你......」 就在炽阳还欲动用神威之际,众仙只听仙界的更上方传来一道震耳欲聋,威严的声音: 「够了——」 炽阳面孔一惊,罕见的心虚起来,「父神?我......」 原本神界恢弘的裁决神殿内,此刻神柱东倒西歪,还有烧焦的地方,众仙只见那由三千界最坚固神剑铸就的神座上,出现一道缥缈又威严的白色身影。 此刻安坐于神椅上,看不清面容,却叫人俯首膜拜。 众仙异口同声道:「参见天君。」 那道缥缈的身影,朝所有躬身的仙神扫视过去,目光落在场上唯二站立的人。 战神蓝迦,还有握住他手的下界魔仙。 「父神,我知晓方才是我冲动,但是战神他藐视仙......」 「孽子!」 炽阳殿下焦急解释,可虚无缥缈的天君只道两个字:「知错不改,罪加一等,去寂灭星辰面壁万年,领仙罚!」 第375页 寂灭星辰,是九重天最冷的一颗星星,黑暗无光,冰冷刺骨,神明都惧怕。 然后不待炽阳有所言语,大手一挥,仙界的空间撕裂,炽阳直接被丢入了仙界最荒僻的九重峰。 但是看向战神蓝迦和他身旁的魔仙后,众仙明显感觉到天君的神念有所迟疑,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最后,天君似乎有些惋惜,沉重一嘆道: 「战神,你这是何苦。」 蓝迦无言以对。 可是仙界众仙又不是傻子。 先是战神的神魂出现在这诡异魔仙身上,再是这神魂居然自发抵挡了炽阳殿下的攻击,还有连神魂都未合一便匆忙赶来的战神,最后是...... 战神虽然从未主动,可也从未拒绝那魔仙的靠近。 甚至是一种默许的状态。 自古漫长无涯仙界中,何人能触摸到战神一缕袍角? 天际传来悠远的长嘆,众仙只听天君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抑扬顿挫道:「传祖神遗命!」 「天君!等等!」 一众俯首听命的众仙中,只见彩云仙子不顾一切冲出道:「还请给战神一个自辩的机会!」 彩云仙子目露暗示,用神念朝蓝迦传递道: 「战神!只要你斩杀此魔仙,剔除他身上的神魂,天君一定不会处罚你!」 彩云仙子何等修为,虽然她用神念传递,但是这一众快活成老不死的仙神们,包括天君哪里听不见。 众仙都默许了。 只待战神给出一个态度。 帝祸天自入仙门后,便感知到自己的渺小,他知道现在情况有些不妙,本以为从来不会放开的那只手,此刻却有些迟疑。 如果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自己也许会成为他的累赘。 就在帝祸天指尖松动之际,却被不容置疑的力道反手握住,修长无暇的指尖紧紧握着那只白骨森森烧焦的手。 金光闪烁下,帝祸天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被治癒,甚至浑身的痛楚和伤口都在金光流转下復原,直到完好如初。 他目露震惊,哪怕没有言语,可是当望向那张冷峻淡漠的侧脸,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众仙只见,一直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冷峻孤僻的战神蓝迦,上前一步,于裁决神殿下,仙界众仙的见证下。 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蓝迦金眸璀璨,朗声道:「自天地开闢初,得祖神点化,我便以救世为己任,九死不悔,亿万年的无尽生命,我与苍生共存,万物于我平等,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信念和存在的意义。」 「为苍生而死,亦是我生命唯一的终点和归途。」 众仙沉默。 若由旁人来说这话,这些仙界的闲散仙人定会讥讽,可他们在亲眼见证过战神在下界歷劫的记忆,何止是百死不悔,换做他们任何一人,只怕都不愿再下界去了。 此时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认同。 他们这等闲散享乐的仙人,有何掩面评论战神的抉择呢? 「可歷劫千万,涅槃无数,我不禁想,这苍生真的属于我吗?」 「苍生又真的需要我来救吗?」 「未料有时,我们眼中的蝼蚁、芥子却比神明还要强大。」 蓝迦眸光闪动,那道毫无破绽强大自信的目光,出现了一抹裂痕,似阳光下碎裂的镜子,破碎闪烁。 叫帝祸天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强大威严的战神,其实就是他的蓝宝! 「无尽的生命里,我用了数次的死亡,终于发现,一己之力肩负天下苍生,这其实不过是我自负又自以为是的愚念罢了。」 蓝迦唇角无言扯动,最后又恢復淡漠道:「天下苍生有天下苍生的路。」 「而如今......我也要走我自己的路。」 蓝迦捏紧那双手,豁然看向身侧一直望向自己的人,冷峻如铸的面孔上第一次露出一抹不属于神明的微笑。 他于仙庭的见证下,一字一句道: 「无尽生命轮迴里,我选择了无数回天下苍生。」 「这一次,我选一人!」 最后一句话,如沸水如油锅,彻底点燃了仙气飘飘的仙界。 众仙顾不得神明威严,炸开了锅一般窃窃私语。 帝祸天眼中却只能看见一人,眼眶酸红,一滴一滴泪从眼眶里溢出,千言万语皆化为一阵呜咽。 蓝迦伸出食指为他擦拭泪水,指尖湿润,怎么也擦拭不净。 「别哭了。」 战神压低的嗓音莫名醇厚和动听,带着一股无言的温柔,即使面孔仍旧如冰川般淡漠。 「你已找寻到我了,不是么。」 不得不说,蓝迦其实未曾料到这个画面,就在他神魂合一之际,其实有想过,也许他们会对面不识,也许会相顾无言。 毕竟他见过太过世人,在无尽的时空和时间下,不復当初。 可是他却轻视了这个祸妖,他轻视了祸妖对他的坚持,也轻视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但是,幸运的是。 他们还能相见,跨越了无尽的时光和世界。 神明之言,如同天誓,再无悔改。 天君似乎早预料此情此景,威严无情的嗓音于仙界中迴响道: 「战神蓝迦,神魂不全,道心有偏,但念其千万次救世之功绩,可保留神格和仙籍,罚下轮迴台,百世歷练!」 第376页 天雷滚滚,电闪雷鸣。 一座蕴藏法则之力的道台,自天际降落。 有仙神抵御法则之力冲出: 「天君,这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毕竟那是战神啊!」 天君幽幽一嘆,只好拿出最终的法旨,蕴藏金色大道光芒的神旨,叫众仙面色大变,一个个扑通跪下,面色恭敬。 「怎么回事,这是祖神法旨?」 「祖神开天闢地,洞悉过去和未来,难道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帝祸天极目望去,那等威压足以令他匍匐在地,可心脏处的金色莲子光芒,为他抵御了这道威压。 蓝迦如山岳般站立,身姿不动分毫,看着天际的庞然大物砸下,仿佛是对神明的天罚。 「怕了?」他问道。 帝祸天目光严肃,摇了摇头,只道了一句话:「不怕,但,我不值得你如此......」 帝祸天虽然千年来的时光,不管是下界还是仙界,都信誓旦旦想着,自己若见到那人,就是死了也不会放手。 可他看向身侧,已然比他还要高出不少的俊美神祇,他是仙界战神,受祖神点化,救世之功,众仙敬仰,说不得以后会继任天君之位。 成为众仙主宰! 帝祸天心口绞痛,哪怕拒绝会让他永远失去面前的人,他又重复了一句: 「这不值得。」 忽然,一道明朗的声音响起:「喂!」 帝祸天豁然抬眸,对上一双灿金色的眼眸。 仙界冷静自持,无情无欲的战神,一瞬间仿佛终于破开他神明的壳子,露出几分真实的性情。 「这话该我说才是!」 蓝迦忽然低头凑近,目光灼灼道: 「你可知何为轮迴台?」 帝祸天自然是知晓的,他严肃回道:「一入轮迴台,便入了凡尘俗世,空有前世记忆,只余凡人之身,受尽人世间的苦难,百世轮迴,不得超脱。」 「如凡人一般,感受漫长又短暂人生中的七情八苦,唯有一死,才能结束一生。」 蓝迦静静听着。 就在这时,头顶的白色圆盘上,铭刻世界法则的轮迴道台,彻底笼罩了两人。 束起两道白色的光束。 不论是蓝迦还是帝祸天,都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在流逝,身体越发接近凡人,这种眼睁睁失去力量的感觉,很是折磨人心。 蓝迦无奈一笑,用身体直面帝祸天,面容瞬间严肃起来,道:「不过是区区百世轮迴,对于早已轮迴千万回的我,根本不算什么。」 「这不是祖神对我的天罚,而是......对你的。」 帝祸天一愣。 蓝迦抬头看向无数法则之力,束缚自己和帝祸天的身体,忽然加快速度道: 「你还不明白吗?」 「你心脏里已种了我的神魂,便与我绑定在了一起。」 「百世轮迴里,若有一世,你未选择我,我不过是神魂重创,可你便生生世世陷入轮迴台的陷阱,于凡尘中挣扎不得超脱!」 而帝祸天若于红尘中迷失了轮迴,那轮迴台绝不会放过这个让战神回归正轨的机会。 所以,这不过是轮迴台的陷阱。 与其,惩罚劝解他这个战神,不如直接掐灭根源,一劳永逸。 蓝迦见对方不言语,忽然开始和轮迴台争夺自己的神力,冷静又决绝道:「如果你不想入轮迴,我这就带你出去!」 却见对面之人,朗声大笑起来,那股子沉郁总算一扫而空,仿佛又是下界那个霸气张狂的妖皇陛下。 帝祸天三只血眸偏执又疯狂的凝望对面的俊美神祇,死死抱住对方道:「那这轮迴台也太小看我了!」 「下个千年,下下个千年,我只会义无反顾的找到你,追寻你,抱紧你!」 「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蓝迦接住面前的人,笑道:「百世于我不过一瞬,你可要跟紧一点。」 帝祸天红了一个大脸,支支吾吾道:「那是自然,还用你说。」 于轮迴台下,移动虚空的晃动中,帝祸天在最后一抹白茫茫的光明下,最后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记忆中,稚嫩少年一瞬便成了俊美神祇,没有过程,柔和的面庞忽然就变得稜角分明,深不可测,比自己还要高出几分的身量,居然将自己搂入怀里。 一双赤金色无情冷漠的眸子,此刻溢出丝丝笑意,就叫他心口痒痒。 但是, 帝祸天不讨厌这种感觉。 突然,帝祸天看着面前这张毫无瑕疵,俊美到晃眼的面孔,气的牙痒痒,想到如果入了轮迴,岂不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这张面孔了。 那他太亏了! 于是,最后在一片白光中,帝祸天十分兇狠的吻上战神淡色纤薄的唇,唇齿磕绊下,尝到咸涩的味道,带着得逞的笑意。 最后看到的一幕, 是那仙界战神微微一愣,还未反映过来的呆滞神情。 蓝迦看着帝祸天先入了轮迴,然后才无奈一笑道:「小黑,我们下一个世界,再见。」 ------------------(终)--------------- 第146章 [下一世界预告] 黑白剑宗。 绝壁山脉上空,风势极大。 此刻一向杳无人烟的绝壁山脉上,隐隐有两个黑点,就像一副冰天雪地,大自然浑然天成的画卷上,多了两滴碍眼的墨迹。 第377页 「小黑,你快一点啊,马上就能见到阿剑哥哥了,他可是立志要成为世间第一剑客的男人!为了找寻最强的剑道,他此刻一定就在这黑白剑宗里问道求学!」 蓝宝打了一个喷嚏,冻得瑟瑟发抖,还不忘催促距离自己对角一米距离,漫不经心当壁画的人。 正是轮迴了快九十九世的帝祸天。 帝祸天冷嗤一声,虽然在抱怨,却仍旧加快速度攀爬到少年的身旁,刚好为他遮挡激流的冷风。 「阿剑哥哥,阿剑哥哥,都轮迴九十九世,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你的心上人,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 帝祸天骨节用力,掰碎了一块儿冰疙瘩,碎冰滚落,隐隐带着杀气。 蓝宝后脑勺突然一阵寒冷,不过他没太在意,哼哧哼哧继续攀爬着,气喘虚虚道:「小黑,你也知道我们都轮迴九十九次了,好不容易轮迴到原来的长生界,这可是最后一次能见到阿剑哥哥的机会,错过了这次,等我们飞升仙界就不能擅自动用轮迴台,说不定再也见不到阿剑哥哥了。」 「小黑,他可是我身为蓝宝的时候,唯一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 蓝宝脚踏在一块而突出的冰块儿上,侧头严肃道。 帝祸天沉默半晌,终于问出埋藏他心底一路的疑问:「所以,好好的正门我们不走,为何非要爬这崖壁?」 说完,两个人心有灵犀地抬头,一抹足足有千丈之高的崖壁,直耸天际,一眼望不到尽头,绝非人力能攀爬的。 蓝宝呵呵一笑,笑容十分明媚阳光:「......」 帝祸天:「……」都第九十九世了你以为美色对本皇还有作用吗……还真有!!! 就在两人攀爬之际,冰崖的上方。 白雪翻飞间像一条白色的龙盘桓在这山脉上空,唿啸震慑天地,经年不化的雪覆盖下,尖锐的仿佛能捅破天。 寒风料峭,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里,隐隐约约有一抹黑在疾驰,在狂奔,在争命! 像奔赴新的世界。 又像划破这空无世界的一柄剑。 黑色的剑! 「唿!」 快一点! 身穿黑色劲袍的青年,短髮没过眉眼,只能看见如刀剑锋的下颚,后脑勺的一缕长发用草绳编制的绳子绑起,浑身浴血残破,却气度如渊,口中喷出急促滚烫的唿吸。 背负古朴剑匣,却步履如迅风,红色血玉摇晃腰际,一时分不清这玉究竟是红色的,还是被血染红的, 「唿!」 再快一点! 死寂苍白的世界,仿佛只有他震耳欲聋的急促唿吸。 「唿......」 只要他够快,那人一定能安然逃脱! 可隐隐听去,这唿吸虽然急促紧绷,下一秒就断气也不奇怪,却总是维持在一个平衡,像绷紧的丝线,维持着青年在这大雪纷飞中夺命狂奔,毫不停歇。 「站住!」 「该死的孽徒!」 「今日你是决计逃不出我黑白剑宗的领地山崖!」 被称作孽徒的黑色青年身后,逐渐被身穿黑白衣袍的人包围。 青年眸光一暗,漆黑幽邃的眼底似有一抹血红浮现,勐地喝出一口气流,一脚迈出,身影居然又加速了几分,隐隐有甩开身后追逐的趋势。 而在身后追逐而来的黑白剑宗长老看来,这道身影居然一瞬间变为了无数身影,一时分不清青年真正的踪迹,在这大雪纷飞下犹如鬼魅。 「无影身法!」 一寸头,面容刚毅的白袍大汉,身负古朴断剑,这断剑比他二丈高的身躯还要高大几分,每落下一脚步,都踏破了厚厚的积雪,脚下的气滚烫真气,将雪都融化,露出还未破土的草根。 莫龙长老浑厚如钢铁敲击的声音不善道: 「这小子居然连剑宗的传承身法都学会了!」 就在众人皆是震撼,吃惊的时候,却都露出一副冰冷的杀意,还有一股勃然被冒犯的愤怒。 「此子天赋惊人,然本性恶劣弒杀,放他下山,只怕经年后,又是如同独孤剑邪一般的祸害,决不能留他性命!」 随着莫龙长老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祭出身后各式各样的佩剑,一时之间,剑光勃发,比这白雪都要刺目几分。 「杀了他!」 一道道剑气,划破气流,白雪激盪间,朝着那抹黑色的身影疾驰而去,势要将其撕碎。 而那抹奔袭三天三夜,从未回头的黑衣青年,此刻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惯性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痕。 忽然停顿,像飞鸟断翅的羽毛。 青年因为缺氧,胸口剧烈起伏,喷出口的气流隐隐带着血雾,沙哑的嗓音却古井无波,带着一股对生命的蔑视和无视。 将身后的红棕色剑匣解下,撑在雪地上,剑匣入血三寸,激起气流激盪,原本无害的鹅毛大雪,此刻如同锋锐的刀片,叫众人眯起眼睛,浑身真气运转,抵御飞雪。 气流激盪耳鸣,众人仿佛听到一问穿透飞雪,又似震慑灵魂。 「黑白剑宗自诩剑道天下第一,但你们,可曾见过真正的剑?」 黑白剑宗门徒,皆是心神大惊,浑身像被钉在雪地里,只能看着那黑衣青年打开剑匣,飞雪激流下,难免心有戚戚。 此叛逆弟子,居然敢只身一人立于雪地,难不成是有什么依仗不成? 第378页 「什么?」 只见那黑衣青年,却从剑匣子里取出一柄黑缎缠绕,充满神秘和危险的...... 无鞘无刃之剑? 「这,这是什么剑?」 「不对,这根本就称不上是剑吧,不过是一把剑柄而已!」 而那带领众人的莫龙长老,如铜铃般的双目忽然瞠大,眼底带着一抹熟悉和畏惧,嘴巴也慢慢张大,伸出一只手,似乎在大声吼叫着什么: 「不——」 还不待黑白剑宗的弟子意识到什么,只见那黑袍叛逆弟子单手握着剑柄,长长的黑缎在白雪中飞舞,像振翅乱舞的雄鹰。 「要——」 激盪的飞雪和气流,众人听不见周遭的一切声音,包括那青年在说什么。 只隐隐约约见到被风雪染白的唇瓣翕动,似乎默念着什么话,接着青年双目大灿,一抹血红的红光闪过。 「用——」 围绕他的飞雪,迅速凝聚成一片气流,不断扩散,他单手握剑,高高举起,浑身都仿佛一柄未开封的剑光。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青年浑身的真气和精血,此刻都不断汇集在手中的剑柄上,然后在通过剑柄释放出来。 众人心脏停缩,这等剑光的威势,便是各位剑宗长老也是没有的,那是一股仿佛撕裂天地和时空的锋利! 只见那青年一剑挥开,剑芒似白色的海啸,从空气中无端汇聚,朝着众人湮灭,世界都只剩下最后一抹白色。 飞舞的剑气,将众人掀起,天地旋转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恢復了平静。 只间大雪里,剩下的不是一截胳膊,半个头,就是办个身子。 「啊噗噗噗!」 如同大葱一般倒着埋在雪地里的弟子,好不容易从雪地里爬出来,这才发现诸位师兄弟们也是十分狼狈的从雪地里爬出来,一个个浑身狼狈,却心有余悸。 「三长老,那一剑究竟是什么?比之我剑宗的黑白剑法威力还要上一层,这等威势......」 就在一个弟子激动又恐惧地说着什么,被称作三长老的莫龙,也刚从雪地里拔出自己半条腿,还在艰难的拉着自己有几顿中的巨剑。 听见周围弟子们的惊嘆声,十分不耐烦,颇为暴躁道:「那一剑威力这般大,你看看,可曾有人受伤?」 为首的弟子这才意识到什么,立刻看向四周,只见门派里的各位师兄弟们都是一头雾水。 「这一剑威势这般惊天动地,却......」 莫龙冷哼一声,一把将自己的龙骨剑从雪地里拔出来,背在身后,十分愤恨道:「杀伤力为零的剑法,换你你练吗?」 年轻弟子的头立刻摇成拨浪鼓。 被三长老的虎目扫视而过,方才一个个杀气,气势凛然的弟子们,立刻识时务地将头摇成拨浪鼓。 一个面容沉稳的弟子,觉得此事有疑问,问道:「三长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说他们突然接到剑宗的诛杀令,对一个宗门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极尽追杀,还有那弟子忽然使出的惊天一剑,三长老少见的失态,都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您方才,为何对那弟子使出的无名剑法,这般失态?」 看着周围年亲一代的弟子们,纷纷朝自己看来,莫龙知晓今日这件事情是再也瞒不住了。 这位如同山岳般高达的壮汉,嘆了一口气,少见颓然道: 「五十年前,我黑白剑宗出了一位天赋惊人,足以横扫天下所有门派的弟子,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内门的年亲一代,那位沉稳的大弟子道:「知晓,就是那位据说寻求天下一败未果,最后剑心入魔,为乱世间,被剑宗诛杀的独孤求剑前辈。」 莫龙神色悠远,眼眸也带上了一抹仰望和期盼,但凡用剑之人,只要见过独孤那一剑,都会自惭形秽,遑论自己。 他很快将这抹怅然和回忆压下,面色沉沉道:「其实,这不过是对外的说法,独孤求剑根本就没有死。」 「什么!」众人大惊。 莫龙神情复杂,继续道:「这五十年来,独孤求剑一直被关押在我剑宗的黑水牢狱地底。」 突然,一个单眼皮,气质懒洋洋的年轻弟子反应过来:「原来黑牢地下最深处那个神秘的犯人,就是独孤求剑?」 黑白剑宗不仅仅钻研剑道,为天下剑宗之首,更会肩负黑白两道的安定,每每有动摇黑白平衡的邪魔外道出现,缉拿、诛杀、关押这些外道,也是一宗之责。 年轻的弟子神色古怪,忽然明悟了什么,捂住了嘴巴,压下喉咙里亟待出现的话。 「怪不得每次往黑牢地下送饭,总是会多一份儿,不过最近往黑牢狱地下送饭的弟子都是......」 好在周围弟子的注意力都在莫龙长老身上,只听莫龙长老慢慢回忆这段因果。 「然而,就在五十年前,动用了全剑宗最顶尖的长老战力,终于以自损一千的代价将独孤求剑捉拿回宗,就在前任掌门准备亲手斩杀这世间最鼎盛的剑道天才,只见一股剑气自独孤求剑身上爆发,那种纯粹,力压天下的剑意,足以撼动任何人的道心。」 众人目光严肃,沉声道:「一如方才那股剑意?」 莫龙长老没有否认,闭目回忆那一天: 「然后,剑阁中的所有长老,都听见了那半疯半癫的独孤说了一句话。」 第379页 「什么话?」 只见莫龙长老蓦地张开双目,眼底划过一抹看不懂的光芒: 「你们可曾见过这世间,真正的剑!」 话语到此,忽然停歇。 众人皆是剑修,想起方才那股掀翻天地,摧枯拉朽的剑罡,俱是心急如焚,追问道:「真正的剑!然后呢?」 莫龙长老话语凝滞,似乎将要说的话转了一个弯。 「然后就是你们看见的了。」 「就算独孤求剑重伤被囚,可剑意未消,就连掌门都耐他不何,只能将其囚禁在黑牢地下。」 「可是这数十年来,独孤求剑还是不肯放弃他那中看不重用的剑法,每每有机会,就会蛊惑我黑白剑宗心志不坚的弟子,引入歧途,放着我正统的黑白剑诀不练,非要学那一入魔之人自诩无敌的剑诀。」 「却不知那剑诀正是令独孤求剑入魔的根源,以自身精血为祭,真气为引,口口宣扬炼身为剑,方才天下最强,其实是一种燃烧生命和精血的魔功,害人害己。」 有弟子还是好奇问道:「那剑诀叫什么名字?」 莫龙长老一字一句道:「无根剑诀!」 众人心底默念这剑诀名称,想起方才那无剑无鞘的一剑,「无根剑诀,这名字倒是相配。」 莫龙长老看着对面的崖壁,高空中停歇的风雪,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此地。 「走吧,那逆徒心志不坚,贪图求成,本来按照他的天赋此次问剑大会,该是有机会入内门修炼,不到十年必成一代剑宗,可惜入了邪魔外道......」 古龙刚毅的面容上少见的惋惜道:「可惜可惜啊。」 众人突然听闻这等成年旧事,还沉浸在五十年前天下第一剑独孤求剑未死的震撼中,但又想起方才那「中看不中用」的一剑,又是有些惆怅。 「可惜了,那剑法看着撼天动地,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就在众人都离去之际。 为首的沉稳大弟子看向定定站在雪山之巅的一抹身影,想起对方刚才古怪的神色,瞭然道:「百川,你认识那个外门弟子?」 剑宗一代天骄,有些懒洋洋,却天生剑骨的百川,似乎在风雪中看到一抹坠落的黑色身影,他回神道:「哦!一面之缘罢了,不过......」 百川见此地风雪里,只余下他们平素关系最铁的师兄弟,犹豫再三小声道:「师哥,之前戒律堂的长老让我每隔几天就往黑牢底下送些粟饭,我嫌繁琐就丢给了一个外门弟子,好像就是那个人......」 百川难免有些愧疚。 黑牢地底设计剑宗机密,事关重大,想来只许各位长老和长老首徒进入,可若不是自己嫌弃繁琐,将事务都丢给一外门弟子,那弟子又怎么会被入魔的独孤前辈看到,误入歧途。 就在百川十分愧疚之际,大弟子重山却道:「百川,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做吗?」 百川一愣。 气度更沉稳的重山却说:「内门首席弟子一个个都恨不得将时间用来练剑,你以为他们会老老实实每天去黑牢底下送饭,做俗务不成?」 「也就是说黑牢地下每天进出的,都是外门还未修炼心诀的弟子,所有人都会受到独孤前辈的蛊惑和传道,可是那些弟子却未入歧途,这说明什么?」 百川懒洋洋的表情终于出现一点激动,立刻问道:「说明什么?」 重山面色微顿,一字一句道:「说明此人确实心志薄弱,不如其他弟子志坚,加之其在剑宗的风评,可见也是一位戾气狂妄之徒,就算没有独孤前辈,他也终将走上这一条不归路,个人的因果命运,又岂非你一人可以决定的。」 百川松了一口气,面色轻松起来。 重山看着百川没心没肺离去的背影,原本沉稳的面容瞬间难看起来,背负的一只手握紧成拳。 都是放屁! 方才那段话不过是安慰百川的话! 真相是,每天进进出出黑牢的弟子那么多,难免没有内门弟子,就说重山自己一向尽职尽责,不假于人。 可偏偏一个外门名不见经传的弟子被独孤求剑看中,每日里要背着黑牢的严防死守,费尽心机给那名弟子传道,哪怕是一个还残缺有漏洞的剑诀!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五十年前天下第一剑独孤求剑眼中,那名弟子的天赋远胜于他们这些人,包括拥有剑骨的百川,包括数十年一如的自己! 想起方才那副崩天裂地的剑风,那抹漆黑中带着红芒的眼瞳,重山仍旧心有余悸,差一点,差一点...... 那一剑就成了自己的心魔! 还好,还好,那名弟子死了! 坠入这绝壁山脉底下,深不见底,高空冰冷稀薄的空气,足以在那名弟子落地前,彻底失去意识,然后化为一滩肉酱,永世被埋在风雪里。 一个死人是不会阻拦自己成为最强剑宗的! 重山深深唿出一口气,平復内心多余的情感,忽然问道:「那名弟子,叫什么名字?」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不太关注他人的百川,电闪雷鸣般从记忆里回想起了一个名字,还是他恍惚间听旁人叫过,原本该如风般无痕滑过心湖,不留下半点痕迹。 此刻,却发现那个名字如刀刻斧凿般在脑海深处。 百川停下脚步,字字严肃道: 第380页 「温、让、剑!」 重山一愣,山崖底下忽然激盪起一股风,仿佛有人在回应,冰冷的大雪扫在面颊,冰冷刺骨,一如那抹幽邃漆黑如剑的双目。 「双瞳凉入天山雪,一剑横磨瀚海云。」 重山望向崖壁对岸的白色缥缈虚空,只能看见满目的飞雪和淡色的天空,哪里有半个人影,他摇了摇头,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评价道: 「原来他叫温让剑.....」 「这名字和那人,不太相配啊。」 然而就在距离绝壁山崖的百丈之下,白色的空气激流中,原本被黑白剑宗那些离去的人宣布死刑的人,此刻仍旧在不停的下坠。 「该死......」 温让剑方才默念剑诀,按照这段时间以来学习的剑法,将浑身真气和精血凝聚一点,释放出去,丹田内原本都感知到了什么,结果这庞大的剑气和剑意居然半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将自己震飞出去。 奇耻大辱! 自己被自己施出的剑法坑死的,自己恐怕古今第一人! 死死捏着手中的黑缎剑柄,一向沉稳冰冷的面孔此刻隐隐碎裂,现在比起马上要摔死的恐惧,他胸口的愤怒熊熊燃烧,燃烧到一度忘却,高空冰冷刺骨的稀薄空气。 「该死!」 温让剑勐地将手中的无刃剑柄勐地扔出去,怒急攻心到喷出一口鲜血,长啸一声: 「该死的独孤老贼!」 「什么天下第一剑法!」 「我温让剑精明一世,汲汲一世,却被你这个无良无德的老贼给骗了!」 「我若是侥倖不死,定于你势不两立!」 「嗯?」似乎察觉了什么,蓝宝突然仰头,眯着眼睛看着什么。 但是如今下界轮迴的他们,虽然拥有百世的记忆,可是到底一身的仙力和魔气皆被轮迴台封印。 蓝宝一惊道:「小黑!快看!有一只大黑鸟!」 「蠢宝!」帝祸天勐地将蓝宝拉到自己身侧,避开那抹黑色直直坠落的角度,「那是个人!」 原本,以为避开坠落方向的两人,却见那抹坠落的黑色下方,突然凭空出现以黑色身影为核心的红色圆形阵法,繁复刺目的纹路,古朴又神秘,连空气中激盪的气流都停滞了几分。 然后,只见那抹黑色的身影直直没入红色血阵中,接着消失了几秒,又仿佛一个世纪。 又一个灰色的身影从那红色血阵中落下,因为空间的扭曲,这一次下坠的方向,直直朝蓝宝他们的头顶落下。 还有一阵破喉咙的公鸭嗓尖叫道: 「啊啊啊啊——」 「我一个英俊潇洒遵纪守法前途有望的大好爱国青年,老天你不长眼啊让我英年早逝——」 「我温家祖祖辈辈都不会放过你的——」 蓝宝眯着眼睛辨认了许久,随着下坠的人越来越近,那人的面孔也越发清晰,突然瞳孔张大,惊道:「阿剑哥哥!」 蓝宝又摇头道:「不对!虽然和阿剑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可是这人不是阿剑哥哥!」 帝祸天都要气笑了,他连忙身后从腰侧掏出带着皮革的铁爪,狠狠插进冰壁的缝隙里,固定起来。 「蠢宝!别念叨你那该死的阿剑哥哥了!现在我们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就在帝祸天刚固定好勾爪,若是只有他和蓝宝二人的话,绰绰有余。 可是眼看那灰色连帽衫青年于他们侧身而过的时候,蓝宝眼疾手快拉住对方的帽子,将昏迷的青年捞在手里。 到底是三个大男人的重量,原本固定好的铁爪开始朝下滑,在冰壁上划出三道惨白的痕迹,还有刺耳的声音。 帝祸天一惊,立刻反手拉住蓝宝的胳膊,吼道:「蠢宝!放开他!我们都会死的!」 就算有下一个轮迴,可是帝祸天绝不会接受蓝宝除了自然老死以外的任何死亡,以往的轮迴里,不是没有出现过意外。 每一次都让帝祸天后悔异常。 如果蓝宝下不了手的话,那就只能...... 帝祸天猩红的血瞳划过杀意,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蓝宝忽然仰头坚定道:「小黑!没关系的,就这样往下滑,我们本来就没爬多高,再滑几米,就算掉下去,有着厚厚的积雪也摔不死!」 「蠢宝......」 帝祸天对上蓝宝清澈却坚定的目光,知道蓝宝救定这个人了,他嘆了一口气,立刻勾住铁爪深陷冰川里,一只脚抵在冰川上,三个人就靠着这一只铁爪,朝下面滑落。 皮革在冰川的摩擦下,渐渐出现裂痕,什么时候断裂都不为过。 蓝宝心底默默计算下坠的速度和高度,只听在一片摩擦声中,出现一道清脆的『咯嘣』 声。 皮革断掉了! 三个人朝下方坠落,再无转圜的余地。 「该死的!」 帝祸天暗骂一声,反手勾住蓝宝,一只手垫在蓝宝的脑袋后面,就这么坠落下去。 无限坠落中,他沉声问道:「你看到方才的空间波动了,这个人不是方才那个坠落的黑色人影,也不是你的阿剑哥哥!」 为什么要救他? 蓝宝笑眯眯道:「如果我看的没错的话,那个一闪而过的红色阵法应该是某个遗落的时空灵器造成的,阿剑哥哥和这个人交换了时空,如果他死了,阿剑哥哥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第381页 帝祸天还要问些什么,余光瞥见白色的大地,只听『彭』的一声,三个人陷入厚实的雪地里,激起一阵雪尘。 凌晨12:21:02。 另一个时空。 华国,山城某街道。 熟悉又安静的街道,熟悉的口哨,熟悉的人字拖鞋,熟悉的白炽灯,熟悉的黑色连帽衫青年。 没错,这个有些颓丧,手里提着黑色塑胶袋,喝着快乐水的青年就是本人! 温家第九十九代家里蹲休学两年的不肖子孙,温良仁是也! 「事情就是这样,我在熟悉的黑夜走着熟悉的路,先是遇到小混混欺负良家妇女,我大喝一声......目测对方有五个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拉着无辜妇女,拔腿就跑!」 「还没跑到下一个街道呢,就遇到了山城最近通缉的变态连环杀手,只见对方提着一把菜刀就要拿我做下酒菜,我慌不择路,摔了一跤,等再一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 温良仁盘腿坐在冰壁崖底的山洞里面,一只手还勾着黑色的塑胶袋,另一只手扣着几天没洗油腻腻的头髮,面带讨好的笑容,看着对面两个长发飘飘,宛如电视剧里的古风人物,讪笑道: 「两位帅哥,请问这里是北极......还是南极啊?」 蓝宝和帝祸天沉默了,轮迴了九十九世,各种各样的世界都经歷过,他们自然知晓二十一世纪是何种时代。 只是...... 蓝宝抱臂,一向温和阳光的面孔少见的严肃认真,带给对方几分压迫感。 「你之前只经歷过这些吗?有没有错漏的细节,根据你口述的话,我们还是没有找到你突然和我朋友交错时空的契机。」 不过,真正让温良仁害怕的,则是那个表情更加邪肆带着森冷笑容的青年,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道冷喝声叫他浑身一抖。 帝祸天一眼就看出这人有所隐瞒,冷笑道:「说!」 「说说说!我说!大哥请容小弟道来!」 温良仁一股脑将之前自己删减的话说了出来。 在帝祸天冰冷森然的目光下,温良仁立刻将自己裤兜里的半块儿破碎的血玉掏了出来,哪里还敢有隐瞒,这可是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物件,之前怕人生地不熟,被谋财害命。 可是现在再不交出来,那个带着美瞳的大哥,就要活撕了他啊! 别问自己怎么知道的,作为从初中到高中毕业被欺凌整整六年的自己,温良仁有一个特异功能,他能分辨对方的...... 杀意! 就是靠着这个特意功能,自己才能安然长大,活过二十岁,安稳擦线考上本市唯一的大学啊喂! 帝祸天结果破碎的血玉,然后递给蓝宝。 蓝宝细细摸索着看起来有年代的血玉,越看越熟悉,「这枚血玉,虽然看起来经年已久,但是没有错,和阿剑哥哥身上的一模一样。」 蓝宝记得这枚玉佩,阿剑哥哥一向不离身,据他本人曾今告诉自己,这是找寻阿剑哥哥过去和亲人的唯一证明。 两个时空,同一个玉佩。 交换的人,一条时空线上的过去和未来。 蓝宝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帅哥,看完了吗?」闻良仁悻悻问道,目光却死死黏在自己的家传玉佩上,开玩笑,这可市值五千万的血玉! 「你急什么,难不成我们会惦记你这破石头!」 帝祸天眼睛一眯,在他看来这确实是个破石头,还缺了一个角,连摆在他地宫都没资格的。 温良仁瑟缩着脖子,不敢反驳,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面容温和可亲的少年身上。 就听蓝宝直接来了一句:「放血吧!」 帝祸天眸光一亮,嘴角一勾,仿佛等这句话很久了。 温良仁立刻瑟缩成一团,不断后退道:「放放放放......血?大哥不至于,真不至于!我好几天没洗澡了,不好吃的!」 蓝宝将血玉放在地上,一脸疑惑看着跟毛毛虫一样爬行的人,不解道:「你干什么呢?」 「我叫你滴一滴血在这玉佩上。」 「我看这玉佩上有干涸的血迹,一般跨越时空,这等灵物都是以血为媒介,如果我猜测的没错,你当时情况危机,这血玉一定吸收了你身上的血,才有了这次的时空交换。」 温良仁一拍脑袋,看着自己隐隐刺痛的指尖,当时情况危机,他确实死死捏着脖子上的血玉来着。 「帅哥你真聪明!」 温良仁立刻交换着,将指尖上的伤口又撕开,一滴血滴答落在血玉上,血融化进血玉里。 等了许久,没有变化。 「帅哥,这......」温良仁踌躇道。 蓝宝摸着下巴,看了看同样盘膝而坐的帝祸天,两人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点点头道:「果然如此。」 「不是,两位大哥你们明白了什么啊?」温良仁心道。 蓝宝解释道:「既然交换时空,一定是两个人同时将血滴落在这血玉上,才可能启动阵法。」 「也就是说,和我交换时空的那位倒霉大哥,必须和我同一时刻将血滴在这血玉上,我们才能换回来?」 温良仁眼睛一翻,扭到倒地。 「完了......」 「彻底完了......」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刚上幼稚园老爹老娘舅就出车祸死了,人人都叫我天命孤星,幼稚园的小朋友都害怕我不和我做朋友,上了初中高中被霸.凌,刚入了大学又社会性死亡,家里蹲的日子还没快乐几年,警方苦苦半年求之不得的连环杀手就被我遇到了!」 第382页 「现在更是落到这鸟不拉屎的陌生世界,冰天雪地里,能不能活过明天都未可知......」 一道冷喝声打断他。 「别说话了!」 「靠!」温良仁暴起,怒道:「现在连说话的权利都不给老......」 对上一双猩红的血瞳,温良仁立刻话转了好几个圈,「老,老大,吵到你们了吧?小的这就闭嘴,这就闭嘴!」 蓝宝:「血玉有反映了!」 听到这句话,温良仁也全神贯注盯着瀰漫红光的玉佩,只见一片红色光芒里,隐隐约约出现一些画面。 一抹身穿古代黑色剑客服饰的背影,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如同收敛自己光芒的名剑,下一秒就能开锋似得。 只见一片老城区的背景里,那黑衣剑客似乎察觉了什么,缓缓扭头,露出一张稜角分明又如雕塑般完美的侧脸。 「靠!」 温良仁爆了一句粗口,第一句话是: 「同一张脸,为毛这小子比我帅到破次元!」 第147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山城市,涉外大学城后街。 「啊啊啊啊——」 「该死的老天你不长眼啊!幼稚园老爹老娘出车祸死了,人人都叫我扫把星,初中高中被霸凌整整六年,刚进入大学又社会性死亡,家里蹲的日子还没快乐几年,警方苦苦半年求之不得的连环杀手就被我遇到了!」 「该死!该死!见死不救的报应来得这么快吗——」 寂静的小巷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接着半空中亮起一阵幽邃危险的红光。 世界又再次陷入了寂静。 黑暗狭窄的小巷子,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离开来,成为了另一个没有规则和限制的世界。 「啪嗒......」 天际响起一道雷霆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足以覆盖世间任何动静。 街道两旁有些破旧的gg牌发出明明灭灭的惨白光芒,褪色破旧的电线桿柱子上还贴着一张崭新的a4彩色列印启示: 重大刑案嫌疑人在逃! 警方发布悬赏通告,照片曝光如下→[高清列印图片] 嫌疑人谢某人(男,汉族,身高:172厘米,中等身材,34岁,身份证号码:111111113423197xxx,籍贯:喇叭省黑心村,现住址:你猜我在哪里900000号),嫌疑人逃跑时身穿黑色外套、黄色短髮,灰色短裤,黑色人字拖鞋。 「啪嗒......」 为迅速抓获犯罪嫌疑人谢某人,消除社会治安隐患。请广大人民群众积极提供情报线索,凡提供线索成功抓获或直接抓获者,山城市公安局将奖励1-3万元。对包庇、窝藏、隐瞒不报的,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嫌疑人多次入室抢劫,残忍杀害7对夫妻,五名未成年人,犯罪地点多为即兴,手段残忍兇悍,行为变态,预计近期将会继续施行犯罪,请广大市民近期注意,关闭好门窗。 夜晚不要出门!夜晚不要出门! 兇手多在夜晚犯案! 「啪嗒!」 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穿着黑色人字拖的双脚停在gg牌对面三米处,停下后还用一只带着泥土和死皮的右脚扣了扣另一只脚。 有些结巴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你,你有家人吗?」 「轰隆——」 电闪雷鸣中,蓝色的闪电将幽深僻静的小巷照的灿如白昼,破旧的gg牌上赫然有一道巨大的黑色人影。 只见这黑色的倒影晃动间,一分为二。 另一道挺拔的黑色影子缓缓动了动,从高大的黑色影子里走出。 原本正在黑白剑宗的绝壁山崖下,无限下坠的温让剑,视线翻转,头晕目眩间,再一睁开眼睛,就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温让剑一头雾水是真,但是长年的搏命警惕生涯,又让他不过短短一个唿吸,就开始冷静汲取这个陌生世界的信息,他正在十分艰难的辨认一张大白板上的文字。 这是他到这个陌生世界里,仅有的简短的十分珍贵的信息。 「你,你有家人吗?」 身后的声音这次有些不耐烦,还有牙齿摩擦的嘎吱声。 温让剑头也没回,右手举起,示意对方闭嘴。 「兄弟且慢,等我看完最后一行。」 身后诡异古怪的嘎吱声戛然而止,粗噶的声音居然连连答应道:「奥奥!你慢慢看,我不着急不着急。」 尽管字体简略不少,但是大体的框架温让剑还是辨认出来了,也大致知道这木板上大约是官府的海捕公文,不过自己现在关心的,是搞清楚自己为何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好了,在下看完了,初来乍到,敢问这位兄......」 温让剑不疾不徐的转身,黑色的长袍掩盖了他身上的血迹,如松站立的姿态根本看不出他如今浑身真气狂乱,筋脉紊乱,失血过多到下一秒晕倒也不为过。 原本的问题戛然而止,漆黑锋锐的眸子一凝,单薄平直的唇角忽然勾了勾: 「弟,你有些眼熟啊。」 和海捕公文上一模一样的脸! 漆黑如墨的狭长眼瞳里,倒映着对面的人。 身高八尺的大汉,穿着黑色无袖背心,单薄的背心也将他身上的肌肉暴露无疑,不是那种经过专业锻鍊修长匀称的肌肉,更像是干劳苦活动锻鍊出来的过度迸发的肌肉,因此身形有些不协调,上肢力量太过强悍,下肢力量倒有些薄弱,但是普通人依旧不是其对手。 第383页 一旦直面,无益于稚嫩幼鹿遇到成年的勐兽,只能被蚕食捕猎。 「是,是吗?」男人神情木讷老实,一只骨节粗大的手挠了挠干枯似稻草的枯黄短髮,黝黑的脸上露出一瞬间的木讷老实,似乎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以前真的见过温让剑。 另一只空闲的手则表明这个男人远不像他表露出来的那么简单,那只本该从事苦力劳动、带着厚厚的茧子、流过汗水的勤劳的手,此刻却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刀身上附着粘腻漆黑的颜色,刀片上滴落几滴红色,落在粗糙的水泥路上,融化为黑点。 古朴刚毅的面孔倒是显得很老实憨厚,除了那一双倒三角的眼睛,里面藏着精光和兇狠。 温让剑眸光沉了下来,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一双见过血的双眼! 而且还不止一个! 「你,你,一样的脸,但,不一样,不一样......」 对面的憨厚大汗,一只手挠了挠头,表情有些憨傻,用自己大脑里不多的词彙,绞尽脑汁地说: 「你不是,刚才,我要杀的人。」 温让剑眸光冰冷如刀,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杀害无辜百姓的兇犯,方才正在追杀一个人,而那个人还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本该坠落血崖的自己,突然被不明力量,召唤到这个世界。 那么可以合理假设,本该被这兇犯谢某人追杀的人,很大可能就在自己所处的世界! 接下来就差一个契机了,一个扭转时空的契机! 「我要杀的人呢!」 对面的谢某人顿时暴怒,手中的美工刀发出咔咔咔,刺耳又战慄的声响。 温让剑沉默不语,这个问题他也挺想问的,可惜没人能回答他。 「我要杀的人呢!」 谢某人的表情瞬间变得疯狂又愤怒,就像一个被打断玩游戏对世界和大人不满的孩子,委屈中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鸷和可怖。 「他打扰我回家见爸爸妈妈了——」 「都是因为他,爸爸妈妈锁上门,不让我回家了!」 谢某人一如往常,入夜选取一家灯火温馨的门窗进去,和爸爸妈妈们「玩游戏」,当然有的时候会有其他的野孩子,但是这没有关系,反正最后爸爸妈妈还是只会爱他一个人。 就在奔波劳累了一天后,终于能回到温暖的家里,好巧不巧,翻窗的身影被社恐家里蹲温良仁瞥见。 一句『卧槽』开启了这场追杀拉力赛。 倒霉蛋温良仁以为自己死定了,家传血玉救了他一命,比赛选手换成了...... 温让剑! 温让剑看着对面挥舞手中美工刀的壮汉,还一脸委屈和愤恨,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原本有些闲适和放松的身躯,渐渐绷起起来,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他眸光一顿,落在斜对面黄色石砖墙角下,一个古朴半米长的红棕色剑匣。 下一秒,原本蓄势待发的温让剑,瞬间捏紧拳头,头颅微低,嘆了一口气: 「什么鬼,独孤老贼,一天坑我两次!」 都是听了那独孤老贼的话,自己练了大半年美名其曰天下第一却杀伤力为0的无根剑诀,剑匣子里除了那老贼一脸大发慈悲,口口声声说什么传承给自己的无刃剑柄外。 屁个武器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为什么无视我!」 谢某人瞬间如一头暴怒的黑熊,挥舞着手中的菜刀攻击过来,温让剑脚都没挪,肩膀一侧就躲了过去刀片的残影,然后一手分筋错骨,如大腿一般粗壮的胳膊,直接卸下了办个胳膊。 「啊啊啊——」 吼叫的声音传来,在这片黑夜中格外刺耳。 温让剑微微蹙眉,有些嫌弃这聒噪声,一只腿划过半圆后退一步,腰间血玉摇晃间发出阵阵红光。 但是,这光芒太过细微,温让剑未曾注意。 他右手四根直接抵在对方的下巴上,抬手一攻,清脆的嘎嘣声响起,直接卸了这人的下巴。 下颚和上颚接触的一瞬间,牙关直接咬住了嘴巴里的舌头,一块儿血淋淋的肉块儿飞溅出来。 「噗——」 温让剑十分有经验的避开飞溅的鲜血,然后在对方剧痛,双膝跪在地上的时候,他脚尖微抬,踢飞对方手中的菜刀。 菜刀在半空旋转上升,又旋转落下,快速转动的菜刀如同电风扇。 「刷刷刷——」 温让剑看都没看上空,右手一抬,稳稳握住木制的菜刀把手,抬手,一划,无形的刃气割开对方的后劲,还有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谢某人双目泛白,巨大宛如钢铁的身体直直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温让剑后退两步,头都没低下,全程目光冰冷,多余的杀意都没有,就像在做着每天吃饭、睡觉一样的动作,如此简单,如此日常。 他目光闪过暗泽和幽邃,「太弱了……这么弱小做什么恶事啊。」 还偏偏被他给撞上。 「你,你有家人吗......」 低下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温让剑微微蹙眉,黑色的袍角低落几滴鲜血,融于水泥地里,方才几番动作让他的伤口又撕裂了。 「没有。」温让剑的声音无波无澜。 第384页 地上趴着的谢某人嘴角似乎扯了扯,口中流出一滩鲜血,有些得意道:「我,我有。」 就像一个炫耀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 温让剑神色淡淡,嘴角却砸了砸,似烦躁、似不明所以。 「你,你杀人了!」 「不对!「我」......「我」杀人了。! 就在温让剑刚从地上捞起自己的剑匣子,单肩背在后背的时候,空旷寂静的小巷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谁!」 温让剑眸光一眯,眼底划过刀剑般的锋芒,这一下是真的带着杀意。 「阿剑哥哥!我是蓝宝!你快看你的血玉!」 温让剑眸光的杀意顿时潇洒,又恢復成带着些冰冷寒气的扑通人,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腰封上挂着的血玉,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蓝宝?」 温让剑眸光错愕,少见的情绪外漏,他拿起自己佩戴数十年的玉佩。 只听见血玉里面,蓝宝的声音严肃道: 「阿剑哥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快点离开这里!」 即使十几年未见,温让剑却无条件相信蓝宝的话,想都没想就就准备听蓝宝的话,立刻离开此地。 突然,他脚步一顿,有些呆板的认真道:「先等等,我收一下尾。」 于是,隔着一块儿血玉的三个人,就见到方才还利落杀人的黑衣剑修,此刻身影一闪,拿剑的两只手,此刻小心翼翼,堪称谨慎的一点一点一点...... 撕下gg牌上贴着的官方通告! 温让剑一脸冰冷的面孔,此刻有些啰嗦的念叨着: 「凡提供线索成功抓获或直接抓获者,山城市公安局将奖励1-3万元,我算是成功抓获,不对永绝后患,怎么也要奖赏我3万元,这个世界的3万元......」 温让剑动作一听,认真问道: 「蓝宝,这个世界的三万元价值几何?」 蓝宝顶着另外两个人的目光,两只手一摊,没心没肺笑道:「我忘记说了,阿剑哥哥其实是个大财迷!」 温良仁心底一个咯噔,哆哆嗦嗦道:「所以,他之后准备要......」 温让剑眸光带着异样的兴奋,立刻回答道:「拿着海捕公文和尸体,去官府领赏。」 温良仁:「大哥?祖宗!你确定不是自投罗网?」 温让剑眉宇压低,似乎有些不爽,问道:「此言何意?」 「你,大哥,祖宗,你杀人了啊!你用一把大菜刀把人的脖子都砍来了啊!你还顶着我的脸,用我的身份!」 温良仁此刻恨不得仰天长啸,痛哭流涕。 温让剑眸光一冷,声音都冷厉几分,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隔着血玉都叫另一个世界的温良仁打了一个寒颤。 「公文上说此人作恶多端,杀害无辜良民足有19人,我替天行道,有何不对!」 「对对对,老祖宗你说的都对!」温良仁哪里敢有异议。 可很快,他又哭诉起来:「可是老祖宗,别人怎么可能相信时空调换这种扯淡的灵异真相,你顶着这张脸,整个世界都只会认为是我杀的人!」 「可,可杀人的不是我啊!」 「我一个废柴大学生,拧瓶盖都费劲,遇到流氓混混都只有挨打的份儿,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如果警方真的认为是「我」杀的人,你以为大家会拍手称赞,路见不平,除暴安良吗?」 「大家都会说我是一个杀人兇手!他们会恐惧我!厌恶我!害怕我!」 「说不定还会认为我也有精神病!」 「我就社会性死亡了——」 「可关键这人不是我杀的啊!不对!这人又算是我杀的!在我们换了世界和身份啊!你,你要对我的人生负责啊老祖宗!」 温让剑面容阴沉如水,但是他大概也懂了。 「明白了,也就说我现在不能提着尸体去官府换钱了。」 温良仁:「......」祖宗你是真会抓重点! 血玉里,蓝宝的声音传过来:「阿剑哥哥,你现在所处的世界和长生界不一样,不能随便杀人的。」 温让剑捏紧了拳头,冰冷的面孔少见有些执拗。 蓝宝立刻补充道:「阿剑哥哥,我不说你杀这恶徒有错,而是杀了此人后引发的一系列麻烦会对你造成影响,这个世界到处都有眼睛,一旦被人知道你杀了这个通缉犯,所有人都会关注到你。」 「现在,我们首要的是让你和温良仁调换回本来的世界,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温良仁突然叫唤起来:「等等!我,我不回去了!「我」现在可是个杀人兇手啊!我还怎么回原来的世界!」 「闭嘴!」 另一道带着威势的声音不悦响起,血玉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温让剑眉梢微动,对面的人可真多啊。 不多他没有多问什么,自己信任蓝宝,既然蓝宝没有异议,那就代表其他的人也是值得信任的! 蓝宝:「阿剑哥哥,我建议你现在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从长计议。」 温良仁突然又活过来了,连忙道:「去我家!去我家就是回自己家,绝对没人打扰!」 温让剑有些恋恋不捨的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嘆了一口气,面色又恢復了冷凝,言简意赅道:「带路!」 「唉!祖宗您这边儿请!」 第385页 温良仁立刻说了一个大致的方向,黑夜里,一道黑色如同鬼魅的身影,在小巷子里来回 穿梭。 就在七拐八绕,眼见要走出这片老城区的小巷子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高亢又尖锐的唿救声。 「啊——」 「救命啊——」 温良仁暗道不好,声音带着祈求,都快哭了:「祖宗,咋们别节外生枝,快离开这里啊!别再用我的脸我的身份惹事了,呜呜呜呜......」 温让剑脚步一顿,唿了一口带着血沫子的热气,一只手捂着腰侧,指尖有些滚烫和粘腻。 被黑白剑宗追杀足足三天,为首的还是宗门剑气最强的三长老,怎么可能毫髮无损,加之方才瞬杀那恶徒又是急促间动用了真气,这具身体已经有些到极限了。 「帅哥,你快劝劝这位祖宗啊!」 血玉里,温良仁的哭喊声传来。 蓝宝少见严肃道:「阿剑哥哥要做的事情,旁人是劝不住的,况且......我也不准备劝。」 温让剑少见的真心笑了一声,眼底亘古不化的冷意都融了几分,下一秒身影如利剑出窍,那是肉眼不可看清的速度。 转身间就踏着矮旧的石砖墙,稳稳落在声源上方。 黑夜,失血,极限,让温让剑只能模煳看清似乎有四五道高大的男人,包围了一个身材窈窕修长的女子。 一片暗淡的世界里,那名女子的长髮即腰,月华下泛着淡淡的银色光辉,像倾斜的银河。 那几名「包围」「欺凌」良家妇女的男人,此刻看到墙头上凭空出现的温让剑,一个个泪花滚滚,像见到了亲爹亲娘。 「大哥,救命啊!」 「我们要被这个死娘......炮给打......死」 温让剑因为真气在体内的肆虐,大脑十分刺痛,带动着阵阵耳鸣,只听到了关键词「娘」、「死」之类的,整个人瞬间暴怒,如离弦之箭沖了下去。 嗓音冰冷道:「欺辱良家,还要杀人灭口,尔等之罪,罪该万死!」 就在温让剑准备了解这几个恶徒的时候,理智想起这不是他自己的时候,如果再杀了人,因果是另一个人要承担的! 于是,他只是将那几个恶徒给打晕了,但是动手的力道却下了死手,轻则骨折,重则半身不遂,总是一段时间是没有舒坦日子可过。 一连串干脆的身体倒地声响起。 原本拥堵的小巷子里,只有温让剑和另一道身形窈窕纤细的长髮女子。 温让剑视线模煳,用最后的意识说出一句话:「姑娘,你安全了,别怕。」 然后,世界一黑,温让剑直直栽倒,倒在了另一个略微柔软的身体上,银白色的髮丝擦过脸颊,痒痒的,带着不知名的慑人迷迭香气。 意识彻底昏迷前,似乎还听见了一道突然支棱起来的怒吼。 早就看破银色长髮女子伪装的温良仁: 「什么姑娘!哪里有姑娘!」 「这他妈是个娘娘腔——」 第148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空气刺鼻,瀰漫着陌生的气味。 你可曾见过真正的剑? 一剑斩邪魔,破除世间一切魑魅魍魉...... 负剑者,手握生杀大权,自当行侠仗义,斩杀恶徒!该杀该杀! 「孽徒——」 「你逞兇斗狠,乖戾嚣张,累累伤及同门!如今更是违背我宗门规,斩杀手无寸铁之人,三尺剑锋染白血,我神剑宗再也容不下你了!」 你可曾见过真正的剑? 一剑卷天穹,万剑皆俯首...... 却不为摧折剑心,只为问剑,问天,问心,问鼎剑之大道! 「区区无根弟子,念你问道不宜,吸纳你入宗门,不知心怀感激,反而偷盗我神剑宗传承,必须废你剑心,斩你修为,逐出宗门!」 你可曾见过真正的剑? 一剑开山河,纵横千万里停驻泰山之巅...... 却不为一览众山小,只为一感风唿啸而过的自由激流!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你想要赢的欲望太过强烈,过刚易折,害人害己啊。」 你可曾见过, 可曾见过...... 空气刺鼻,这股陌生又冰冷的气味逐渐让大脑清醒,伴随着一阵聒噪的声音,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微微蹙起剑眉,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凝如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满头大汗淋漓,沾湿额前黑髮。 「哎呀!这些宗门里的老头子也太坏了,他们这么多人就欺负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真是为老不尊!」 「可不是吗,不过啊,我觉得这男主也有毛病,你说他长着一张嘴是做什么的,不就是用来说话的吗!」 「他杀的都是恶人,那《剑经》也不是他偷的,是那本书自己跑到他脑袋里面的,还有那些和他比斗的师兄弟,明明是别人挑衅欺负他在先,现在连反击都不能反击了?」 「现在的电视剧可真奇怪,传播的都是一些什么价值观,叫我家孙子看去了,别学的也受了欺负不吭声,一头倔驴!」 「你还别说,现在的电视剧里,主角儿一个个的都是闷葫芦,明明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儿,偏偏嘴巴像被针缝住了......」 三个女人聒噪如鸭子,在一众聒噪不停如机关枪扫射的女声里,响起一道略微清透的嗓音。 第386页 似幽静山谷中吹过的清风,听着就叫人神清气爽,精神一片宁静。 一只手轻柔地用帕子擦拭过温让剑额头上的汗,这声音距离自己很近很近,仿佛就在自己耳边。 「别的电视剧我不知道,可是这部古风仙侠剧里的男主,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从心底明白,就算说了那些人也不会相信他吧。」 空气一阵沉寂。 温让剑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如水泄般的银白色长髮,还有一张弧度流畅柔和的侧脸。 「这位美女,阿姨看你咋这么眼熟呢,哎呦!你你你你......不就是这电视剧里的白壶仙子吗?」 「阿姨,不是的,我不是女......」 轻柔如和煦威风的嗓音主人似乎反驳了什么,但是扛不住跟年期大妈的劲头。 「哎呀,可真是齐了,没想到我们还能亲眼见到电视剧里面的演员,快快!给阿姨签个名儿,虽然你现在只是一个小配角,说不定以后大火了,这签名老值钱了!」 距离有几米的大妈,穿着有些拖沓的拖鞋登登登跑了过来,大手一伸,呲熘一身,轱辘转动的声音,半掩的白色隔帘被打开。 还不等大妈伸手递上笔,就嗓门中气十足的惊讶道: 「哎呦!小伙子!你可醒了!」 「你都不知道这半个月,你女朋友是如何照顾你的,每天都来陪伴你,给你换衣服,擦拭身体,对你那叫一个好!人还长得美!你可不能因为她是娱乐圈的,就抱着玩一玩的心态,要好好对人家!知道不了?」 温让剑五感异于常人,即使中伤昏迷,可也不至于全然不知外界的动静,这些他其实都有感知到,但是只要没有杀意和危机,他也就没有多做反应。 一声急促的唿吸响在耳边,似乎半靠在他病床上的人心湖波动了一瞬,然后缓缓低头。 温让剑略过白色柔软的髮丝,对上了一张极其美艷到摄人心魂的脸,眉如柳黛,琼鼻小巧却鼻峰挺直,这就衬得这张本该妩媚多情的面皮,多了三分的英气和锋锐。 但要说哪里让一心问剑的温让剑最为惊嘆,就是那一双眼角内敛,眼位上扬的类猫眼,乍看有些害羞波动的猫眼里,藏着狡黠和观察,多了一份灵动和灵气。 这种样貌的女子,在温让剑以往的世界里,统称两个字: 妖精! 这妖精女子,对上一双如刀剑沉寂的墨瞳,似乎有些惊讶,抹了古怪东西的唇,异常鲜红潋滟,微微翕动张合,露出里面的小巧粉舌,引人遐想非非,唿出的气流微微喷洒在自己的面颊。 一个唿吸...... 温让剑古井无波的目光略过这女子的脸,看了一圈自己所处的房屋,四面白色的墙壁,洁白无瑕,对面的白墙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大盒子,里面闪动奇奇怪怪的画面。 然后,温让剑的目光停在上方,视线所即,一张圆润的妇人面颊,头髮如扭曲的黑色毛毛虫,在这些捲曲黑色毛毛虫里,脸颊生肥肉,下巴有三道褶皱。 他神色如一,久未说话的嗓子有些沙哑道:「她不是我朋友,我不认识她。」 显然,温让剑不明白「女朋友」的意思,只听懂了「朋友」。 温让剑又扭头,目光带着些郑重和严肃道:「你我萍水相逢,我救你一次,你照顾我这些天,缘起、缘灭即为因果,因果已还,你我以后再无相见的可能,姑娘保重。」 温让剑杀的人多,但是救过的人也不少,从那杏留城的古朴小寺到壁立千仞的极地之地黑白剑宗,光是求剑的路,就走过有数十年头,期间经歷丰富沉重,不足为外人所道。 所救下的人,也有恩将仇报的,这还是比较好处理的问题,一剑杀了了事,救人出自本心,杀人则是卫道,剑起剑落,道心越发坚韧,不外乎一种磨鍊。 但是,也不全是这种戏码,另一种情况则让他更为头疼。 另一种「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救命之恩,衔草结环」类似的戏码,他真的是有些怕了! 温让剑不怕有人杀他,更怕这种感激涕零,真诚真挚的感谢,所以这一段话,他说的格外熟练,格外不假思索,都快成了一种肌肉反射,比大脑反映还要快。 「好你个没良心的混小子,看你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这么混的混蛋!病还没好全就要分手!你经过人家美女的同意了吗?」 热心市民大妈们,纷纷面露怒容,下一秒就能将温让剑看穿。 温让剑无视这些毫无杀伤力的视线,比这还兇狠的眼神他见得多了,现在都死在了他的剑下,他目光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的东西。 不过让温让剑有些出人意料的是,这位与他萍水相逢的姑娘,怎么一脸的震惊和惊恐,连那双似猫眼石的眼睛都激动的波动起来。 「你,你不记得我了?」对方一脸震惊。 记得,温让剑当然记得这姑娘。 可是奇怪的是,这姑娘怎么一副他们早就认识很久,还有私情的样子? 温让剑心底暗道糟糕,对方姑娘照顾他这么多天,莫不是动了真心,那自己...... 只会杀人,不会拒绝姑娘的温让剑自古以来,面对这种情况的他,从来都有一个完全的因对之策,那就是...... 我跑! 只要他跑的够快,这种娇滴滴的姑娘就没有一个能追上他! 第387页 温让剑寻找了一圈儿,总算在身边白色的低矮柜子上,看到了他的血玉佩,上面沾染的血迹似乎被人清洗过,他双手撑在床上,双腿似矫兔一蹬,直接蹦到床下,捞起玉佩,扭头就跑。 一连串行云流水,矫健异常的动作,看的病房里面的人神色惊恐,对面床上原本颤巍巍举着勺子的白头髮老人,勺子里的粥都流在衣领,耸耷着的眼皮都跳了起来。 原本在骂骂咧咧的大妈,此刻默然,看向定定坐在椅子上神色不明的银白长发美女,目露同情,缓缓道:「美女,你男朋友和人打架,这脑子......」 大妈欲言又止,直到动作矫健,似猎豹般两步就奔到门口的温让剑,一把推开正好进门的医生,衣角彻底消失在病房门口。 大妈深吸一口气,河东狮吼般吼了一嗓子:「董医生!不好啦——」 「377号床的病人脑子被打坏了——」 「让他这么一个脑子生病的人跑出去可不得了啊——」 温让剑从白色的病房里冲出来,入目不是身穿白色条纹衣服的人,就是身穿白色长袍的人,还有一些衣着花花绿绿的人。 这些人都好奇怪,有的人围在一起痛哭流涕像死了亲爹亲妈,有的则聚在一起喜气洋洋、笑声震天,截然相反的气氛共存一个空间,可是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见怪不怪,仿佛这样才是正常的! 温让剑眉宇压低,陌生诡异的氛围和世界叫他心生危机,苍白暗淡的面庞低沉下来。 「不正常,需尽快离开此地!」 温让剑小心避让人群,慢慢提速,可是下一秒他浑身立刻紧绷起来,出色的五感叫他感知到周围的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看着自己,就像一群目标明确的野兽慢慢围猎自己的猎物。 而这个被围猎的猎物就是温让剑! 尽头的病房里,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董医生,扶了扶自己的黑色眼睛,随着他用手机发了一个消息出去,周围身穿白色衣服的人都神色严肃起来。 人群里,似乎还有人的窃窃私语,这些压低的声音,经过人群的理解,字句小小的变味了,最后不知道是哪个最先按捺不住的人,率先吼道: 「那个黑髮小哥,那个后脑袋留着一缕长发的黑髮小哥!他脑子坏了,是个精神病!」 「别让他跑到医院外面去了——」 「快抓住他!」 围观的病人家属和其他人,都纷纷看向一个人,他们的思维和目光此刻高度的合一。 「什么?精神病?」 被发现了! 温让剑后背毛骨悚然,原本还刻意融入人群的速度,此刻迅速爆发出来,如一柄锋锐无比的无鞘剑,直直向前沖射出。 温让剑光脚踏在光滑无尘的瓷砖面上,不是压实的土地和水泥路,刚开始有些微微不适应,撞到了好几个人,人群里惊唿阵阵。 大家看温让剑的目光越发惊恐和严肃,显然相信了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精神病」。 嘈杂的人群里,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叫: 「师哥——」 「独孤!你别上前了,已经引起人群的惊恐了,我叫专业人士去安稳他!」 银白色头髮的「姑娘」,也就是第一时间从病房里跑出来的独孤,此刻面色不太好看。 那双类猫眼瞳,略过人群,死死盯着那抹就要消失的背影。 可是仔细看去,这张姣好出众的脸上除了担忧和惊慌,那双微微眯起的猫瞳泛着一股冷冽的光泽,就像野兽紧紧盯着自己看中的猎物,内蕴隐忍的急躁和怒火。 忽然,有些渗人的猫瞳一缩,又恢復了正常的担忧和喜悦。 因为那抹就要奔走远去,一只脚都踏上窗户的男人,身穿白色病服的温让剑停下来了,他缓缓转身,人群自发避让开这个疑似「精神病」的男人。 众人心有戚戚,看着原本准备跳窗逃跑的人,此刻转身,沿着医院的通道,原路返回,朝着对面走去。 温让剑缓缓朝对面走去,墨色的瞳孔像最深黑夜里的一柄利剑,直直刺向对面笑容温和,面带亲昵的「姑娘」,他沉声问道: 「你叫什么?」 银白髮丝的「姑娘」自发将温让剑的话理解为「你方才叫的什么」,他面带无辜道:「我叫你师哥啊。」 师哥? 温让剑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他纠正道:「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独孤......」遐尔。 不待这位银白髮丝的「姑娘」将自己的全名道来,众人只见温让剑如离弦之剑,嗖的一声射去,直接抓住那看起来破为柔弱的「姑娘」,神情隐隐疯狂,漆黑的墨眸像搅动的狂风暴雨。 看起来冷冽寡言的男人,此刻居然如此话密,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独孤求剑和你什么关系!」 「你叫我师哥?你是独孤求剑后来收的弟子,是不是!你从他那里知道我的!」 「我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你又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不对!你比我还早到这个世界!你和独孤求剑是不是一伙的!」 温让剑双手抓着独孤的肩膀,面容一时沉寂思索,一时又疯狂狰狞,看的周围的人群一阵心惊胆颤。 温让剑摇头,整理自己的思路,不知道脑子里转了几圈,忽然眸光大灿,眼底带着少见的渴求和希冀,就连胳膊和手指都微微颤抖。 第388页 「无根剑诀!」 「你也学了无根剑诀吗?你比我后到这个世界,独孤那个老疯子是不是补全了这个有漏洞的剑诀,到底是不是啊!你说话啊!」 温让剑透过那双格外明亮如玻璃石的眼睛,看见了自己激动的表情,他深深唿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听到面前的人嗓音格外冷静道:「师哥,你方才问我叫什么,我已经告诉了你,你现在能告诉我,你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温......」 温让剑话语凝滞在喉咙里,低头沉思,一只手覆盖在脑袋上,深深头疼,差一点就说露嘴了! 他问剑数十载,这一生不是在求剑,问剑,就是在学剑,用剑的路上,这世间少有人和事能引起他的道心波澜,除了...... 那坑害他前半生剑心的《无根剑诀》! 还有那不知道打什么算盘的独孤老疯子! 就在这短短几秒,一直站在温让剑和独孤遐尔身后半米元的董医生,垂落身侧的手微微点了点白大褂,角落里隐忍不发,实则注意力全紧盯着温让剑的护工们,纷纷挪动脚步,朝着医院中心靠拢。 温让剑耳尖微动,察觉到了什么,还没等他侧头转身,只见一直和他保持一定距离的独孤遐儿忽然缓缓抱住他,以一种温柔安抚的姿态,他们脸贴着脸,互相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温让剑心底警鈡大响,本能后退,独孤遐尔微踮脚尖,居然和他差不多高,莹白色的髮丝扫过脸颊,一阵瘙痒。 温让剑推开对方,轻而易举,可他的身体却停在原地不动了,因为对方用仅有他们得知的声音,嗓音笃定地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不是他。」 「你不是温良仁。」 就在自己微微愣神的时候,一双手轻轻却不容置疑推开温让剑的胸膛。 独孤遐迩看着温让剑的眼睛,凝视着对方,那张多情柔软的脸上居然出现一种堪称冷漠审视的表情,他声音加重道: 「你是谁?」 第149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你是谁?」 带着温热气息的短短三个字,贴着面颊透过神经,一路传递到了大脑,就像一个拳头把温让剑砸晕了,又或者兜头浇下一碰凉水,浇了一个透心凉。 思路几经辗转,单单一个少见的『独孤』复姓,和一句『我知道你不是温良仁』,以及这闻所未闻、古怪离奇的世界,都是一个个巨山,虽然自己一直以冷静堪称无情的态度在处理和面对,但温让剑到底是一个人。 一个九死一生孤零零漂泊到诡异世界,一个被算计半生剑道和剑心的人! 最后那一句『你是谁』无益于最后的火星,点燃所有挤压的稻草,一点就着。 温让剑此刻如同一个勐兽,瞬间暴起,单手就扣住近在咫尺的纤细、脆弱不堪的脖颈,将面前身姿如柳,单薄的人扑在地上,不顾周围人群的惊唿声,低沉的嗓音冰冷刺骨,低呵道: 「独孤遐尔......」 他方才听见面前「姑娘」的姓名了,漆黑的墨眸幽邃锋利,入鬓的远山长眉微蹙,似风雨欲来的暴风雨,除了不怒自威更有令人不寒而慄的刺骨杀意。 「说!你和独孤求剑到底是什么关系!」 温让剑冷冷睥着身下痛唿一声的人。 面前的「姑娘」本能攥住扣着自己脖子的手,感觉自己的喉骨在不断压迫,没有丝毫挣扎,只是躺在冰冷的瓷砖上,一脸无辜可怜的样子,类猫瞳眯起水雾,断断续续道:「师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独孤......求剑?什么剑......诀啊?」 「你,你是不是休学待在家里,都待傻了,如果你精神压力很大的话,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建议......你看一下。」 身下的人断断续续,艰难地说着话,温让剑冷厉漆黑的眸子忽然一凝,扣紧的右手也仿佛被冻僵了,手心中严丝合缝地扣着过于细腻纤细的脖颈,可是掌心那股突出的颤动,又简单明了让自己注意到了一个事实! 喉结!? 这是一个男人! 温让剑下意识朝着辨别男女身体特徵的方向看去,做着不符合他身份和性格的荒唐举动,漆黑的眸子向下偏移了几寸,落在这「姑娘」的胸部,这是自己原本从未做过,礼节和人品也根本不会允许他做这样的举动。 这么一瞥,才发现...... 简直平坦如一望无际的平原! 「师......哥?」 面前传来身下人,无辜疑惑的嗓音,本来清透好听的声音,此刻微微有些变调和沙哑,拖着有些婉转的调子。 温让剑额角一跳,对上一双水汽瀰漫的类猫瞳,不知为隐隐泛着琥珀光泽的眸子此刻像一个潭水,吸人下沉,对方面颊通红,髮丝披散,衣衫不整的样子,配合他们的姿势,当真是引人误会,足以上今日的热搜! 周围人群里,时不时闪动着白色的光点,窃窃私语的人群,此刻混杂着斑驳复杂的情绪,有吃惊的,有惊恐的,有激动的,有好奇的,还有人激动地自言自语什么「热搜」「观众朋友们」「老铁」「博主本人我现在在山城第一医院」...... 「啊!」人群里忽然响起一声惊唿。 温让剑一愣神,忽然脖颈处一个刺痛,尖锐的针刺入皮肤,白色药水瞬间被身体吸收,大脑就像被生生塞进一个海绵,昏昏沉沉的。 第389页 身后四五个孔武有力,身穿淡蓝色衣服的男人,一人挟制住温让剑一只四肢,将他从独孤遐尔的身上拖起来。 身穿白大褂的董医生立刻上前,先确认了独孤遐尔的情况,没有严重的外伤后,立刻将注意力落在温让剑身上,一向沉稳冷静的医生,此刻也微微惊呆掉了大牙。 被强制注射足量麻醉针的青年,此刻居然还能一人掀翻一个专业的护工。 「我去......就是一头大象也该放倒了!」董医生和那位手拿白色针管的护工遥遥对视,「难道麻醉剂没打进去?」 护工拿起手里一管空空如也的针筒,回望了过去,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就在温让剑歪歪斜斜,以一种充满着「醉拳」功夫的气势,又是踢翻了一个护工后,周围瞬间围上了七八个高达壮实的专业护工。 温让剑知道自己一定是重了别人的算计,大脑的混沌反而叫身体达到一种警觉的极致,因为「麻药」暗淡无光的眸子里,看到周围的人影,反而闪过一抹血红的光芒。 反抗,必须要反抗! 清醒,必须要保持清醒! 不然死的人就是自己! 杀了他们! 漆黑过长的碎发,掩盖住了目光,可是周围的人都觉得空气都冰冷了几度,心底发寒,垂头静静站立在这场混乱中心的人,垂落身侧的拳头微微捏紧,苍白的手背上爆出一根根青筋的纹路。 就在他慢慢抬起手,要朝身后侧过来的人攻击去的时候,贴身衣物口袋里,那枚玉佩早就闪烁着红光,爆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剑哥哥!不要杀人!」 「就这么睡过去,你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 长生界,黑白剑宗下。 早就从绝壁雪崖出来的三个人,从头至尾都在看着温让剑身边发生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枚血玉佩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温让剑这个当事人昏迷的缘故,他们只能看着。 玉佩里面,似乎还响起一道尖锐绝望的声音: 「我不想被人当做精神病啊啊啊——」 温让剑心底的杀意散去,顺从本心和身体的反映,彻底昏迷下去,昏昏沉沉的余光里,对上一双紧紧盯着他的深棕色眸子,对方手里拿着一个银白色的假髮,露出本来的浅栗色蓬松的头髮,精緻无暇的面孔,虽然有些男生女相,可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男人! 最后的意识里, 温让剑心道: 去你大爷的,这是什么操蛋的世界。 每日20:00,榴槤tv。 医院走廊里,悬挂的大屏幕,响起一道每个江城人都熟悉的轻快音乐,屏幕里出现一个身穿粉色西装,黑色中分短髮的女主持人,她一张国泰明安,平易近人的脸,挂着标准的笑不露齿的嘴唇弧度。 【又到了下班的时间,各位观众朋友们好,我是主持人榴槤!回家的路途,有我陪伴!话不多说,开始我们今天的热点新闻吧!】 【要说今日的热点新闻啊,首先就是江城警方的官方发布了一条公告:多次入室谋杀的连环变态杀手嫌疑人谢某某的尸体,于6月3号凌晨4点在涉外大学城的废弃小巷子被发现,经过官方的调查取证和尸检,已经断定谢某某是被人杀害。】 【我想各位生活在江城的市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很多人都会送了一口气吧,毕竟一个连环杀手的存在,对每一位正在老实生活的市民们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和恐惧。】 【可是能够和一位连环杀手抗衡,并且解决对方的人,在这里我们不经又有一个细思极恐的疑问:一位变态连环杀手的消失,是否会出现又一个可怖的「杀手」?】 【警方正在全力追捕那位解决谢某某,即网络上如今热度不减的「解决变态杀手的杀手」,关注这类社会新闻的观众可以移步江城官网,如果有任何信息的市民,也请扫二维码联络警方。】 【不管那位「杀手中的杀手」初衷为何,可他终究触碰了法律的底线,个人的英雄主意不可触犯法律的尊严,这是全人类经过经过几千人的经验和教训,我们现在是法治社会,早已不是歷史中那个江湖恩仇的封建社会,人类的歷史绝不能倒退!】 就在面带微笑的主持人,刚说完这句话,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弹幕瞬间淹没屏幕上方,似乎有大部分网友和主持人的意见相左,很快敏感词彙立刻变成了一个个***。 主持人继续播报下一条热点资讯。 【又是一条和涉外大学有关的热点新闻,接下来,我们先来观看热心网友上传的一段视频。】 以医院为背景,人潮汹涌,身穿白色病服的青年扑倒一个美女,被七八个护工制服的画面,然后又悍然暴起,拳打脚踢,踹飞一众护工,最后还是屈服于药物力量的画面,关键的面部被马赛克了。 女主持人忽然面含激动,恳切道: 【根据本台记者第一时间获取的资料,这位行为疯狂,举止癫狂的男子是涉外大学休学半年的一位大二学生,以下我们称唿他为「小温同学」,我想所有观众第一时间一定以为「小温同学」是一位正在治疗的精神病患者,可是根据记者的切实调查,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女主持人面容肃穆道: 【经过本台记者的走访调查,「小温同学」自幼父母双亡,靠着赔偿金和父母留下的微薄遗产,自幼失去父母保护的他,忍受了六年的初中高霸凌,好不容易靠着顽强的毅力和坚持,以运动特长特招如江城大学,却没想到是他噩梦的开始。】 第390页 女主持人眼睛湿润,声音停顿后,才艰难道: 【以击剑运动特长,特招入大学的「小温同学」,他性格内向孤僻,也许击剑是他最后的避风港,可就在大学击剑社团里,「小温同学」的与众不同和孤僻内敛和那些充满活力的大学生格格不入,一次击剑比赛的失败,成为了他彻底与众人分裂的导火索。】 【周围人的冷暴力,输掉比赛的内疚和羞愧,终于让「小温同学」彻底与这个社会脱节,休学整整半年的日子里,他与世隔绝,独自享受黑夜,睡过白天,长时间的压抑和压力,终于让他的精神不堪重负,于是就有了大家看到的这一幕......】 「哔——」 电视瞬间黑屏,董医生把医院走廊大厅里的电视关掉,看向对面站着,已经脱下戏服,换回一身运动套装的俊俏青年。 董医生嘆了一口气:「独孤,不是说了这里有我看着,你同时兼顾学业和拍戏,已经够忙的了,还要抽时间来医院,你们兄弟两个怎么都这么让人操心,你哥把自己当成机器来运转,你也是个不肯服输的铁人,倔驴对倔驴,谁都不肯服个软......」 独孤遐尔眸光一闪,闪过一抹不悦的戾气,董医生适时的闭嘴,似乎也知道自己提了一个不该提的人,转了一个话题:「好了,不说你哥了。」 两个人同时将目光落在玻璃格挡窗户里面,一个带着唿吸氧气罩,暂时吸入安定剂的温让剑身上。 睡着的青年面容和气质没有昨天那么吓人和冰冷,可是稜角分明的轮廓和弧度仍旧带着锋锐,即使在沉睡,表情也永远冰冷,像浑身裹着最坚固的冰块,不仅保护自己,也冻开别人。 董医生黑框眼睛下,闪过深思的目光,面容严肃道:「独孤,你什么时候和温良仁的关系这么好了?还有你之前让我帮忙隐瞒的事情,他身上的伤口明显是利器造成的致命伤,数到划痕比一般的刀都要锐利,足以到了报警的程度。」 「刚刚脑科那边传来检查结果了,脑细胞和神经元一切正常,好在没有大脑上的损伤,可是结合他白天的危险举动,我觉得还是......」 「董哥!」 面前气质有些柔和和腼腆的青年,忽然提了一个嗓音,「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帮我哥调理身体,我和我哥都最信任你了,况且,师哥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觉得他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去警局。」 董一鸣看着一脸内疚、担忧到摇摇欲坠的青年,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想问『你是真心说这句话的吗』、『以你的身手需要别人来救?就算想向你哥一样把我当成牛马般的工具人,能不能说点配得上他智商的话!。 最后董一鸣无奈嘆了一口气:「好吧,我相信你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董一鸣皱眉,用骨节抵着眼镜框,忽然道:「这么一说,我好像听你提过这么一个人,你之前不是为了那部古装剧,去大学的击剑社团见学过一段时间,刚刚新闻里也说温良仁还是以击剑特长特招进涉外大学的,这么说你是和他在击剑社团里认识的?」 「独孤,你什么时候和温良仁关系这么好了?」 董一鸣表情狐疑,毕竟他算是自幼认识这两个独孤家的兄弟,自然知道他们独孤家的人性子都有些扭曲、乖戾,可能是家庭因素造成的。 独孤家的长辈很早就去世了,他认识独孤家的兄弟的时候,独孤老大已经踏上了自己的事业,巧合的是独孤老大也是一名击剑运动选手,偏执地追求击剑的金牌,从大学联赛走到全国最优秀重剑选手,又走向全国第一,走向世界,和各种国家顶尖选手厮杀,如今正在为了世界的胜利疯魔成狂,不惜以身体的代价。 而一名专业选手的身体情况都是国家机密,不是玩笑话,董一鸣除了在挂职医生,私下里还是独孤老大的私人运动护理医生,想到对方的身体情况,他就脑子疼。 而面前的独孤遐尔,初次见面,看到这个精緻可爱的小少年,董一鸣还以为见到了人间的天使,搞得自己第一次有了结婚生子的欲望,想着自己是以后会不会也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或女儿。 直到偶然一次看见这位「人间天使」把缠绕一团的毛毛虫塞到三明治里,递给独孤老大,后面的画面有些不忍直视,他保证自己这辈子都不像再回忆第二遍。 此刻,面容精緻的青年,嘴角微勾起一个无辜的弧度。 无辜又无暇的面孔朝向玻璃里面的人,目光一直不离玻璃里的人,一只手缓缓摸向玻璃上的面庞倒映,仿佛在温柔抚摸里面的人。 「其实,我也不认识什么温良仁,不过......」 「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什么?」董一鸣作为一名医生,尊重的是科学,学的是马克思主义,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独孤遐尔思索了片刻,一边回忆,一边叙述道:「漆黑的小巷,恶臭的废弃下水道,一群欠打的混混,逃走的废物,然后,啪的一声!」 独孤遐尔一边说,一边双手炸开,作烟花的盛开状,吓得董一鸣差点心脏骤停,后退了一步,问道:「然,然后呢?」 秉持着医者的本能,董一鸣也隐晦地观察着,独孤遐尔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想着要不要资讯一下心理学的同事。 独孤遐尔当然注意到旁边隐藏又没藏好的视线,不过他显然无视掉了,只见他紧紧盯着玻璃的眸子一亮,就像见到骨头的小狗狗,有着毫不掩饰的兴趣和占有欲,整个人冲进病房里面,扑倒床上,眼含热泪,面容真挚恳切道: 第391页 「师哥!你终于醒来了!」 「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担心死你了!」 短短一句话,被独孤遐尔念的抑扬顿挫,如歌如泣,充满了一种戏剧风格,他两只手握着温让剑的手,目光紧紧凝在对方苍白如高山霜雪的脸上。 温让剑看着面前,突然拉着他手的男人,还娘不兮兮的,眼眶挂着泪珠,这种我见犹怜可以跨越性别的刻板审美,可是自己就是打了一个寒颤,不是因为对方的神态和举动,而是因为那双细看有些无机质冰冷的类猫眼。 温让剑嘴唇翕动,面前的人立刻眨动浓密卷翘的睫毛,似乎十分期待第一句话,直到温让剑说了一句让对方挂不住笑容的疑问句: 「兄弟,你谁啊?」 「我认识你吗?」 第150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师哥,人家不过是带了一个发套,换了一身衣服,化了一丢丢妆而已,你就不认识我啦?」 此刻,身穿蓝色卡通哆啦a梦连帽衫的青年,略微纤细却不缺骨感的双手捧着一个圆墩墩的黄色饭盒,一脸委屈地看着病床前的另一个黑髮青年。 委屈的表情,见之悲伤的目光,加之天然具有表现力的类毛瞳,此刻紧紧盯着一个人,说是在看负心汉也不为过。 门口几个路过的护士和医生,对这幅场面似乎有些见怪不怪了,自从温让剑被当成「精神病」住院以来,这一个星期每天都要上演一遍。 好在经过专业医生的检测,还有血玉佩里温良仁迟到且鸡肋的说明,自己总算是弄明白了周围的基本信息,也知道该怎么表现成一个正常人。 在找寻回到原世界的方法之前...... 温让剑只能先用温良仁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出院的温让剑,他头也没回,嗓音冷冽无情道:「独孤......遐尔,我为之前冒犯你的事情道歉,前几天刚醒,脑子还不太清醒,你也不用把我说的话当真。」 不过是巧合的姓氏而已,当时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 独孤那老坑货如今还被关在长生界神剑宗的黑牢地底,且那老贼一生痴迷剑道,孤家寡人,怎么想也不可能和这个世界有联繫! 「那师哥你是想起......咕嘟!」 独孤遐尔话音一顿,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目光灼灼看着面前的一幕,有些挪不开眼睛,脖子和脸颊上慢慢升腾着红晕。 只见,温让剑边说边脱下身上的蓝白条纹病服,胳膊一甩,毫不避讳地露出千锤百鍊的身体。 动作间薄薄的筋骨起伏,有些碍眼的是后背、胳膊都有长短不一的伤口,下一秒那只修长却不乏力道的胳膊一伸,拿起一旁的黑色运动套装换上。 独孤遐尔只觉得眼前晃过大片的白,没想到面前的人明明是个男子,身上却比女子还要白,那种白不是像雪花般脆弱易碎的白,更是一处巍峨连绵起伏的雪山,带着不近人情的冰冷和锋锐。 原本激动好奇的目光,却渐渐冷静下来,独孤遐尔脑海里还烙印着温让剑身上大小不一的伤痕,憷目惊心的缝合线和淤青,很想像居然能有人在这样的伤口下活下来,而且...... 即使伤口被缝合,可应该还是很痛才对! 独孤遐尔看着面无表情活动身体,手里还提着黑色行李背包的人,目露深思,胸口鼓譟着陌生的情绪,面色绝对称不上好看。 温让剑提着行李,看着恰好堵在门口的青年,古井无波的漆黑眸子落在对方一头金髮上,很显然青年每天不重样的发色简短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和好奇,但也只是半秒。 他收回目光,落在青年垂下眼睛的面孔上,另一只空闲的手熟练接过青年怀里的黄色饭盒,不假思索道: 「爱心......便当我收下了。」 至于为什么叫『爱心便当』,温让剑也不太明白,只是听对方每天一口一个『每天早起三个小时为师哥准备的爱心便当一定要好好享用哦』,自己便也这么叫了。 「你我因果已了,你也不用每天打着报恩的名义来纠缠我,毕竟,你我不过正好在同一大学里,之前并无什么交情,不用费心经营了。」 话落,温让剑侧身走过青年身旁,朝着外面走去,没有去看垂头不语略显萧瑟的青年身影。 没走几步,哪怕医院人来人往,脚步声重叠杂乱,温让剑还是从各种重叠的脚步声,交谈声里听到身后落后三米、略显迟钝的脚步声。 他脚步一停,微微侧头,露出清晰冷硬的下颚线条,冷冽的嗓音暗含警告:「我不是说叫你不要再跟着我吗?」 独孤遐尔脚步一停,抿了抿饱满红润的唇,一双类猫瞳颤了颤,看着那道挺拔如松又冰冷无情的背影仿佛一只被抛弃的猫猫,紧紧跟着自己的主人又犹豫不敢接近。 温让剑不喜被人纠缠,更遑论面前的人似乎认识之前的温良仁,就更不想和他接触,免得多生事端。 最重要的是,面前这个面容似精似怪、雌雄莫辩的青年,绝没有他表现的那么简单和无辜,那双玲珑剔透的眸子底下藏着复杂的算计和想法。 温让剑孤身一人,曾行走于山川大河,冰天雪地,世事浮沉,人心鬼蜮,若是没有这点眼力,早就在去神剑宗问道之路上,身陨道消。 「说话!」温让剑不悦道。 第392页 身后的人脚步似乎瑟缩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又理直气壮道:「谁说我跟着你了!出院的路就这一条,还不准别人出院啊!」 温让剑扭头看了眼四周悬挂的电子方向牌,一个路口分别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出口。 独孤遐尔梗着脖子,眼神躲闪,语气却格外理直气壮道:「我就走这个出口!东边的出口离我回家的路近!」 语罢后,脚步如风,气势汹汹地路过温让剑身侧,冷哼一声,故意撞了撞对方的肩膀。 「哎呦!」 结果温让剑的身姿晃都没晃,自己却肩膀一痛,仿佛撞上了一座冰山,后退了几步,仿佛炸毛跳脚的狸花猫。 独孤遐尔一副见鬼的表情,眼睛睁得圆熘熘,随后狠狠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温让剑,自己气得跺脚,愤恨离去,离去还大骂道:「臭冰山!死面瘫!没良心!」 周围不明所以的路人,指指点点,下意识避开他们。 温让剑轻嘆一声,顶着周围古怪的视线也加速脚步跟了上去,就像独孤遐尔之前说的,走东边的出口,距离他回温良仁的家...... 也近! 有近路不走是傻子! 两个人就保持着一前一后的一定距离,从六楼的医院通道走到电梯前面,停在灯光闪烁的电梯面前,这个小房子里乌泱泱走出十几个人。 然后停在电梯口的几个人又一齐进去,电梯里面的人的目光都落在外面。 独孤遐尔脚步如风的走进去,抱臂看着还停在电梯门口的温良仁,不情不愿扬声道:「喂!傻愣着干什么!你不坐电梯啊!」 温让剑迟疑了一瞬,迈着脚步踏入了电梯,仿佛踏入什么未知的世界。 银色金属门缓慢合上,密闭的空间里面站着七八个人,气味杂乱,有消毒水的味道、中药的味道、还有刺鼻头晕的香水。 温让剑微微蹙眉,很不适应和这么多人聚集在一片狭窄的空间,如果遇到危险,这样的空间显然很不利,身体本能的紧绷。 等了几秒后后,电梯毫无动静。 电梯里面有些不悦的声音,「按楼层啊!」 「这帅哥傻站着干什么......」 坐电梯的不成文规则,谁站在楼层按钮前就要按电梯,大家都是体面人。 温让剑最后一个进来,好巧不巧距离电梯按钮最近,况且他身高傲人,身量挺拔,往那一站,就算有人想越过他去按也不成。 不大不小的空间里,人群距离密集,不适合活动,有几个急性子的人在角落里面已经开始抱怨了。 「喂!帅哥!你傻站着干什么!按电梯啊!」 本来有个酷妹,正痴迷温让剑的俊美到锋锐逼人的颜值,此刻也狐疑看着他。 「小哥哥长得带劲儿,不会是个傻的吧。」 温让剑面沉如水,却像个木头不动,原本想说些什么人,见到他冷冽的侧脸,下意识不敢言语。 独孤遐尔原本作壁上观,那双明亮到有些狡黠的眼睛里,闪过瞭然和深思,正好他站在温让剑身后,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正擦过对方的腰侧...... 腰眼,这个部位受到伤害虽不致死,可却是人体薄弱之处,连通全身筋脉,亦是筋脉和穴位的中转分水岭。 一切都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提着黑色行李袋骨节分明的手,一放一受,反手准确无误地扣住身后跃跃欲试的腕骨,手臂用力一拉,鼓起手背和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 温让剑对上了一张熟悉到有些无奈的脸,此刻眨着明亮促狭的眸子看着自己。 独孤遐尔迎着一双锋锐无比的黑眸,轻轻点了点身后的按钮,扬起一抹有深意的笑容,故意张大嘴巴,咬字清晰道:「师哥,住院这么久,怎么都不会,按、电、梯、了、呢?」 温让剑眸光一眯,正好电梯传来一声『咔哒』的震动,开始下降,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让他精神紧绷,下意识向前一步,靠近面前的人。 周围的人见电梯运行,都低头看着手机,没有过多关注电梯角落里气氛古怪的两个人。 古怪异样又充满暧昧的气息,在一片小空间流转,只有对视的当事人才能感知到。 方才还促狭的人,此刻抿了抿嘴,猫眼流露出一股委屈,落在那只紧紧扣住自己手腕的大手上,无声控诉着什么。 「师哥,你、弄、痛、我、了。」 那只修长有力青筋毕露的手,可以看出其中蕴藏的力道,可也不缺乏一种力与美的结合。 独孤遐尔表情虽然委屈,眼睛却毫不避讳欣赏的意味,尤其是紧贴对方的皮肤上,传来温热却粗粝的感觉,就像细密的电流,胳膊上的绒毛都立了起来。 还没等他欣赏够呢,那只手的主人就像躲避蛇蝎一般,速度收回手,提起地上的行李,淡淡道:「抱歉,我不习惯有人从身后对我伸手。」 说着抱歉,可却毫无歉意,潜台词是独孤遐尔不该从他背后伸手。 身体本能,一瞬间想反击,这种反击可不是掰断手骨那么简单,而是压上生命的你死我活。 独孤遐尔靠着冷硬的电梯门,揉了揉自己泛红的手腕,伸出一根白皙笔直的指头,戳了戳某人的胸口,压低嗓音,意味不明道:「不能从身后,那从身前呢?」 温让剑下意识想避开,可狭窄的电梯空间里,一时避无可避,他表情不便喜怒,甚至连唿吸都没变化,可电梯里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第393页 「嘶,是不是有点冷,这电梯的空调制冷度数挺低啊。」 正好此时,传来一道冰冷的机器声音: 「滴!电梯到达一楼,先出后进!」 电梯里的人顿时鱼贯而出,温让剑随着人流,步入医院的一楼大厅,下意识环顾四周。 不同于楼上满目白色的世界,一楼的环境色彩明艷不少,足足有三米长的问询台,拍着长长的取号队伍。 出口外似乎是一片绿色的世界,有开放的花园,五颜六色的花朵,还有几个小亭子,蜿蜒的石子路,病人和护士气氛和谐的在外面散步。 不过令温让剑多留心的一点,大厅内的人的注意力,此刻都在一处,这等众望所归,众目所及的现象,可不多见。 温让剑顺着那些人的目光看去,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个黑色的盒子状物体,叫无线电视,似乎能隔空播放另一地的画面和声音。 右边悬空的楼梯上悬挂着一块儿巨大的黑色盒子,里面传递着色彩鲜明的世界和激动嘈杂的声音。 黑色的大盒子里,巨大的人头攒动的圆顶白色体育馆为背景,只见一个手持话筒,身穿西服的男主持人面红耳赤道: 【天哪!击剑比赛的第一枚冠军金杯!】 【就在珐国当地时间14:35,每三年一次的『寻回击剑赛事』第二个比赛日,在击剑男子个人重剑决赛争夺中,珐国选手克罗诺·卡农对镇我们华国选手冰镇河......】 【最终华国选手冰镇河以15-10,夺得男子重剑个人冠军!让我们见证世界冠军的诞生!】 【这是我们国家第一次......在个人对决赛事,也是第一次从击剑之国发源地珐国手中夺取冠军金被,而作为这个获取了无数个第一称谓的人,冰镇河这个名字已然......闻名世界!】 一时之间,人群里重复最多的名字就是: 冰镇河! 「哇!大哥哥好厉害!击剑好酷哦!」 人群里,传来男儿稚嫩却坚毅的话语:「妈妈!我也要学击剑!以后为国争光!」 温让剑目光一扫,屏幕中闪过一个面容刚毅,气质沉稳青年,一双褐棕色的眸子似密林里狩猎的猎豹,隔着屏幕的一张照片,都叫人不可忽视。 这是捕猎的目光。 「同类么......」 温让剑下意识道,自从来到这个新世界,他感知最深的一点就是,这个世界很和平,很美好,没有鲜血和杀戮。 所以就连绵羊们,也能安逸、快乐地活下去,按部就班地活着...... 这样也挺好的。 但是, 温让剑自己于杀戮和鲜血中倖存,亦在其中强大起来,他的血肉早以化为只会杀戮的刀剑。 原以为在这个世界不会再遇到同类,没想到还是自己井底之蛙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才是修炼的终极乐趣。 永远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会面临怎样的......战场! 追求强大,追求巅峰一战的渴望和本能,在剑士的体内,随着鲜血的沸腾,鼓譟、躁动、沸腾,然后慢慢平息。 温让剑眸光精亮,嘴角缓缓裂开,下一秒嘆了一口气,又恢復成古今无波的表情,继续朝前走去,也不再关注屏幕中的画面。 不过这些都和他没关系,当务之急,先找到「自己家」在哪儿吧! 大厅内人声鼎沸,一片激动喝彩。 主持人依旧唾沫横飞,嗓音微微变调道: 【大家都知道冰镇河的母亲,冰琼是『国际击剑超越联盟比赛』的常驻者,被誉为「冰雪击剑皇后」。】 【连续三年斩获三牌,更是国际击剑联盟亲自认证的宣传大使,受到母亲的影响,冰镇河十岁开始学习击剑,天赋卓越,远超同龄人!】 【三年过后同龄无敌,他的练习对象就成了那些初高中社团的对手,十六岁取得全国青少年击剑比赛的冠军,十八岁获得由全国大学击剑联盟举办比赛的冠军,由此开始,正式迈入征战世界舞台的征程!】 【从小受到「击剑皇后」耳濡目染的冰镇河,不仅没有故步自封,更是在最后一剑中融合了华国太极剑道中的太极身法,最后的斩剑,剑与臂成一条直线,身法和力量的结合,无愧是将华国剑术和西洋剑术相融合的巅峰!】 【他是一名与生俱来的击剑选手!】 【他必将带领华国的剑道问鼎世界剑道之巅峰!】 【他是剑术天才!】 伴随着主持人慷慨激昂的结语落幕,温让剑脚步一顿,双手握拳,骨节紧绷,垂落的眉眼看不出神情。 直到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闷哼声。 然后是有些暴躁声音:「你有病啊,挡在楼梯路口,不知道这里是通往急诊的楼梯吗?耽误我妈的病情,你承担的起吗?」 一个满脸疲惫的中年人,搀扶着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老太太,一楼的电梯似乎满员了,而且今天不知为何,一楼大厅的人格外多。 老太太又吃坏了什么东西,面色铁青暗沉,上了年纪的肚子痛可不是像年轻人吃坏肚子那么简单,耽误一点点时间,那是要出人命的。 满身疲惫,工作劳累的中年人,似乎被生活的压力压迫得有些口不择言。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老太太身子无力,靠着自己的儿子,沙哑枯藁的嗓音虚弱,仿佛立刻就要昏迷。 第394页 可是挡在楼梯路口的人没动,仿佛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仍旧仰头,目光有些冰冷和阴沉地盯着屏幕里的人,仿佛一条阴冷潮湿的毒蛇,眼底闪过怨气和仇恨。 「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我叫你让开啊!你挡在这里是在害人!」 中年人一个胳膊将站在楼梯口的人推搡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注意力在大屏幕上、毫无准备的独孤遐尔就这么被人推在地上,本来就没几两肉的胳膊砸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中年人不顾老太太的惊唿声,有些择人而噬道:「神经病,耽误我妈的病,我弄死你这个不男不女的!」 「好了好了,你推人家做什么,好好地......咳咳咳!」老太太似乎一时焦急,加之腹部的绞痛,面色刷地就没有人气了,捂着腰部,朝后栽倒。 「妈!你怎么样啊!」 满头大汗的中年人大惊,扶着老太太的身体半蹲在地上,他立刻想背起母亲,可奈何浑身虚肉还有一点啤酒肚,长期加班熬夜应酬的身体,居然支持不了自己母亲的重量。 「护士!护士!医生呢!有没有人啊!帮忙抬一下我妈啊——」 中年人的唿救声,被淹没在大屏幕中主持人激动的解说声下,还有现场人的鼓掌欢唿声,他目光四扫,顿时心中急切,都快要哭了出来,正好对上一双冷漠旁观,暗含讥讽的眸子。 独孤遐尔关节刺痛,一只手扶着关节肿,微微颤抖,额前碎发被冷汗打湿,扶着地面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中年人,然后毫不在乎地就准备离开。 那一眼似乎刺激到了中年人,他失去了理智,又悲愤异常,扬起拳头就朝对面的人砸过去,「妈的!怪物!疯子!你就是故意的!」 独孤遐尔眼底划过一抹冰冷,像是突然被惹怒的野兽,方才被推到地上,是他自己没眼色,他认了! 可这一拳,就是对方主动攻击! 独孤遐尔静静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中年人自己接近,然后张开獠牙捕猎。 就在拳头迎面砸来的时候,独孤遐尔紧绷的身体一松,浑身尖锐森冷的温度顿时散去,垂头不语,仿佛一只无害的猫科动物。 因为, 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替他握住了对方毫无杀伤力的拳头,掌心轻轻一推,中年人肥胖的身躯后退好几步。 第151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浅棕色剔透眸子,方才冰冷森然似撕咬猎物的野兽,此刻却冷漠消散,倒映着一抹挺拔如松的高挑黑色背影。 「师哥,这个人要打我……」 独孤遐尔神情一变,立刻躲在那道挺拔的背影身后,指尖紧紧攥着衣角,身子瑟缩,语气却明晃晃告状。 温让剑侧头,目光落在那只揪着自己衣服的手指上,黑衣衬着那指尖越发苍白纤细,似一截就断的藕,却在衣服上留下深深的印子。 中年人看着突然出现,浑身气质冷冽似霜的男人,惊慌又愤怒道:「你们是一伙的!」 温让剑扭头,不再看身后的人,面容似水冰冷,开门见山道:「有时间打人,不如先送你妈上楼!」 他半蹲下身,一个眼神扫过去,中年人的大脑,热血瞬间冰冻,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去理智了,「哦哦!」 将自己母亲的身体扶起来,放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后背,眼下也顾忌不了太多了。 温让剑手臂一弯,稳稳将人背起,身子都没晃几下,他踏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将手里的行李,扔在跟个木头一样傻站着的青年面前,言简意赅道:「你在此处看着行李,等我。」 语罢,不去看对方的神情,背着一百多斤重的老人,脚步如飞,踏着高耸的台阶,健步如飞。 就连中年人都落后几步,震惊得看着那并不健壮只能算修长的青年,背着自己的老母亲,几步就没了影子,回过神后,连忙喘气粗气,跟了上去。 而台阶底下的人,扬起精緻苍白的下巴,目光落在温让剑的一抹黑色衣角,就算彻底看不见了,目光沉沉地盯着,里面有一股偏执的情绪。 指尖摩擦,还残留着某人衣服上冰冷的温度。 「奥……」 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吶吶道。 然后,独孤遐尔蹲坐在台阶上,垂头不语,还真的就老老实实看着地上的行李,像一只蹲守的猫猫,脚下有小块儿阴影,像是被抛弃的流浪猫,执拗等着什么,又不愿放下骄傲去祈求。 爬了足足四层楼,几百个台阶,温让剑终于把老太太送到了急诊科室里面,等医生进去后,他离去之际,被中年人叫住了。 「小兄弟啊,今天真是多谢你了,你可是对我们李家有救命之恩啊!」 满头大汗的中年人,双手紧紧握住温让剑的手,大幅度的晃动。 温让剑不动声色,将手抽出,不卑不亢道:「严重了,谈不上救命之恩,顺手而为。」 李看着对面的青年送完人,就利落离开的样子,迟疑片刻道:「小兄弟啊,方才那个人是你朋友吧,我方才也是情绪上头,不该人身攻击。」 温让剑不予置评,浑身气息仍旧冰冷。 李大叔挠了挠头,表情纠结,似乎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该不该道歉,到底是个藏不住话,又意气上头的人,拍了拍大腿道:「不过你朋友也是!好歹是个成年人,该有点眼色才是!我都叫他让开了,他还跟个木头一样,挡着路口,这里可是医院,不是外面的大街,每条道那都是救命的通道......」 第395页 眼看中年人话语如豆子倒出,温让剑没有听别人牢骚的兴趣,更不太喜欢啰嗦和话多的人,只道了声知道了,就欲转身离去。 李默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哪里不明白自己有些惹人烦。 他小跑几步追上,将口袋里随身准备的名片递给温让剑,颇有些热情:「小兄弟啊,你朋友是你朋友,你是你,我可是把你当我们李家的恩人看待的,这是我的名片,我叫李默,在山城开发区开了一家新媒体工作室,你收好我的联繫方式,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联繫我!」 李默之前一颗心挂在老母亲身上,这下才终于有心力端详『好心人』,看到面前过于立体俊美,带着攻击性的面孔,总觉得很熟悉,狐疑道: 「不过,小兄弟你有点眼熟啊,我们以前应该……没见过吧?」 李默毕竟是从事新媒体工作,半个月前,温让剑在网络上的视频又小火了一阵。 什么「关注特殊精神病患人群」、「年轻人普遍抑郁」、「暴力一生治癒」、「休学社恐宅男的悲伤」…… 诸如此类的热点居高不下。 好在现代生活节奏快速,没几天又被各种资本明星的热搜给压下去了。 看到风波平息,温让剑才选择今天出院。 温让剑顺手接过名片,免得对方再纠缠,回了一句:「没见过。」 李默不疑有他,谁也不会将现在的黑衣青年和那个视频里的「精神病」联想到一起。 温让剑转身,迎面和一个风尘僕僕,眼袋青黑,大约三十出头,穿着冲锋衣的男人擦肩而过。 两个人目光交错一瞬后,又各自分开。 男人面容粗糙发黄,不苟言笑,眼角却有不符合年龄的淡淡皱纹,鬓角也有些霜白,他目光锐利地审视温让剑,实在是对方身上的气质太过特殊,这应该和他的职业有关。 不过,男人的注意力马上被另一道声音吸引过去,李默挥手道:「老弟!咱妈在这里!你说说你每天忙的头角倒悬,就你这赶不上趟的速度,哪一天咱妈要是想见你最后一面,估计都不能成!」 男人是中年人李默的弟弟,叫李明,是刑警队第二分队的副队长。 李明擦了擦头上的汗,长时间没喝水的嗓子有些粗糙,可声线却十分冷静,简短的几句话,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知道母亲没有生命危险后,李明解释了一嘴:「还是之前那个案子,最近队里都很忙,哥,妈这几年都是你照顾,辛苦了,我下午可能......」 李默一看自家弟弟垂头不语的样子,哪里不明白他的潜台词,满不在意挥手道:「好了好了,我给公司请了几天的假,你下午就忙自己的去吧。」 李明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住几天医院也好,毕竟最近山城不太平,虽然『菜刀』已近落网了,可是队里的专家经过讨论和证实,又出现了一位危险分子......」 『菜刀』就是温让剑刚到这个世界,随手解决的嫌疑人,他们有自己专用的代号,便于警方在外交流。 『菜刀』多次入室抢劫,残忍杀害7对夫妻,五名未成年人,作案工具是一把菜刀,所以警方对犯人的称唿是『菜刀』。 李默张大嘴巴,用手捂住,平稳了几下情绪后,压低嗓音凑近道:「你是说解决『菜刀』的那位勇士?」 李明不苟言笑的表情,第一次强烈出现一种反感的情绪,严肃道:「他算什么勇士,不过是杀了一个杀人犯的杀人犯!」 「甚至这个『影子』比之前的『菜刀』还要危险,一刀砍断颈骨,动作干脆利落,绝对是个惯犯和练家子,经过队里的侧写师分析,此人胆大心细,心狠手辣,目无法纪,藐视权威,桀骜不驯,漠视生命,自有一套强弱生存的法则。 沾染的鲜血......绝对不少。」 李明面容不太好看,声音暗沉沙哑: 「如今他潜藏在人群中,无益于往一群绵羊里放入一只勐虎,普通人只有被狩猎的份儿,『影子』......是这个社会的异端和不和谐的齿轮,绝对不能放任他在人群中混迹,后果不堪设想!」 李默若有所思道:「原来他叫『影子』啊,这个代号还挺酷的,比那个什么『菜刀』要好听多了......」 眼看自己弟弟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李默讪笑了几声,一拍脑袋,懊恼道:「哎!你看我差点忘记了!我还没给你介绍帮忙背咱妈上来的小兄弟呢。」 「就是刚才那个和你擦肩而过的小伙子,长得帅气,人也不错,现在应该还没走远,我看他那个体力可不输给你,说不定是个进警队的好苗子,我给你介绍介绍!」 李明一愣,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回忆起来那张脸。 无他,温让剑的气质和面孔太有辨识度了,属于见过就很难忘记的一张脸。 如果叫专业的经纪人来评价,那就是典型的『明星脸』,完美的骨相,独特的气质,如刻刀雕刻的五官,属于放在人堆里格外眨眼的。 李明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因果,他抱着不知怎么样的心情,突然对那个青年也有些兴趣,总觉得对方身上蒙着一层黑雾,潜藏着未知的秘密和深渊。 这是属于一个十年刑警,用经验和资歷,堆积的直觉! 别以为只有女人有直觉,男人也有。 有的时候,干他们这行的更加依赖直觉。 第396页 一瞬间的直觉,能救命! 李默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挠头道:「哎,这小兄弟不愧是腿长啊,我们说几句话的功夫,人就没影子了,算了,有缘自会相见。」 「走了,去看看咱妈吧。」 李明目光凝视着空荡荡的旋转楼梯口,神色疲倦,可是眸子却如锐利的鹰隼,眼底的探究和审视一淡,只能先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收回。 他想着最近忙案子是有些疯魔了,就像他们队里熬了好几天的新人说的『看谁谁都像犯人』。 这不是个好兆头,会影响办案的效率和准确度。 李警官觉得自己要放松几天,改善一下心情,适度的休息不是偷懒,是为了更好的办案效率。 等他们刚离开,原本安静空荡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道哭嚎: 「祖宗啊!」 「我们被警方盯上了——」 「我就知道在这个遍地都是摄像头和卫星的世界里,是没有秘密的!」 「完了完了,我真的成杀人兇手了,我的社会身份马上就要死亡了啊啊啊!」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三层楼梯口, 悄然无声,走出一个身穿黑色运动套装的男人,正是一字不落,听完全程的温让剑。 他眼睫低垂,投下一片阴影,神情不变,灵活的骨节翻转着红色纹路的血玉佩,闲庭信步地下楼,思索方才听到的消息。 刺耳的声音叫他头疼,温让剑微微蹙眉,不悦道:「安静。」 血玉里的人下意识闭嘴,传来激动的唿吸。 似乎再也忍不了,温良仁情绪爆发道:「祖宗,你怎么这么冷静啊!」 随后他冷笑一声,带着怨气道: 「也对!人是你杀的,到时候你拍拍屁股走人,安安稳稳回到原世界生活,被抓的可是我,被人人喊打的也是我,谁会认识什么温让剑,他们骂的是我的名字!坐牢的也是我!」 温让剑眸光平静,少见道:「每临大事,必有静气,越急事越危。」 「就如方才那姓李的中年人,情绪压制理智,放着自己昏迷的母亲不想办法救急,若真和人大打出手,一时情绪上头,害得则是亲母的命!」 血玉里的声音安静下来。 温让剑顺手将玉佩放回口袋,双手插兜一步步下楼。 平静冷冽的嗓音一如风霜,叫头脑急躁的人都冷静下来,他继续道:「我方才和那李警官擦肩而过,若是暴露了,他早就当场拿下我了。可见这个世界的衙门,只是推测出了有我这个人,还没到按图索骥那一步,还有时间。」 温良仁的嗓音又惊唿起来:「指纹!那把菜刀上有你的指纹!」 温让剑知道这里的指纹,大概就是脚印、手印等遗漏在现场的线索和证据。 可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那天晚上大雨磅礴,所有痕迹应该都被沖刷了才是。」 温良仁急地在原地团团转,有些不确定道:「祖宗啊,指纹可不是手印、脚印,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专业上的术语,可是现代科技的指纹是用化学检测的,指纹本来就是人体的油脂形成,水应该没那么容易沖走油脂……哦!」 「不过若是水压超大的话,有可能会沖走,但是现在我也不确定那天的雨有多大,水压有多高啊......」 玉佩里面的人又开始鬼哭狼嚎。 直到温让剑沉思片刻,果断道:「凡事做好最坏得知准备,就当作警方已经获得了我的指纹。」 「哦......啊?」温良仁惊呆了。 温让剑道:「但是你别忘记了,我和你就算相貌难以分辨,到底是两个人,按照你之前的说法,警方就算得到了指纹,也是我的指纹,而温让剑......」 「本来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温良仁一喜,顿时想通了: 「对哦!一个不存在的指纹,他们翻遍全世界也找不到人啊!哈哈哈!」 温让剑却心下微沉,毫无漏网之鱼的喜悦。 他却没有温良仁的乐观和愚蠢,因为他知道警方也许只需要时间,自己这段时间必须更小心。 简短和交代了几句,然后从温良仁的口中得知,他现在在一个偏僻的村子。 至于蓝宝他们安置好温良仁后,就去找一个什么云天书阁,听说里面奇书无数,能解天下难题。 一定有关于让温让剑和温良仁,回归正轨的方法。 温让剑停在一楼的楼梯口,眼底扫视一圈一楼大厅,没多费力,就看到一个难得乖巧老实的背影。 独孤遐尔抱着膝盖,老老实实坐在一楼台阶上,怀里抱着黄色圆筒饭盒,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黑色的行李袋,下巴搭在饭盒上,金色的髮丝扫在眉眼,落下一片阴影。 浅棕色的眸子定定落在一处,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卫衣过于宽大,之前还未曾注意,温让剑从后面看去,才发现自称他学弟的人的嵴背,蜷缩起来的身体实在是有些瘦弱,全靠骨架撑着,一截白色的脖颈一掐就断。 没有形容的意思,温让剑是真的能一只手掰断。 毕竟,比这还粗两倍的脖子,他都扭断过不知多少人了。 温让剑看到独孤遐尔,才想起一事,打断血玉里面的人的欢唿。 「还有一件事,不要再自作主张隐瞒什么,下不为例。」 第397页 温良仁惴惴不安,立刻辩解道: 「老祖宗,我们可是命运共同体,我,我哪有隐瞒过什么,我连我家地址,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你!你还不信任我!」 温让剑黑眸冰冷,平淡的嗓音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慄:「可你没说过,那天晚上,对独孤遐尔......见死不救的事情。」 温良仁心脏一抽抽,安静如鸡,小声嘀咕道:「这你也知道......」 毕竟,没谁愿意说出见死不救这等不光彩的事情。 其实,只要仔细想一想,温让剑那天突然到这个陌生世界的地点,还有独孤遐尔距离自己的距离和方向,再加上温良仁自己自作多情的描述,行经的路线和方向,就能大致推测前因后果。 温良仁这个不适应太阳的『黑夜宅男社恐』,经常晚上去便利店买东西。 他应该是先看到了独孤遐尔和那群混混不知什么原因对峙,慌不择路,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又好巧不巧看到了正在爬窗的兇犯,真是祸不单行,也可谓因果循环,被兇犯追杀,命悬一线之际,机缘巧合下,启动了血玉上的契机。 这才有了交换时空这种亘古难遇的奇蹟。 温让剑眸光一沉,不怒自威:「因为你自作聪明的隐瞒,独孤遐尔已经发现了你我之间的区别,如果真像你说的,温良仁和他根本就不熟,他怎么会天天来医院?」 「虽然不知道他能接近真相到什么程度,可到底是个隐患。」 看着杀人如麻的祖宗低眉沉思的样子,温良仁试探道:「老祖宗,你不会是想一劳永逸地......」 温让剑微微蹙眉,冷声道:「他只是凭藉敏锐的观察力和直觉,猜测到什么,没有任何证据,就算把证据放在他面前,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交换时空这种诡异的事情,以后少与他接触就是了。」 「正常人?」 血玉里,忽然传来毫不掩饰的讥讽,温良人道:「老祖宗你是不知道,他可不算是什么正常人,在学校就是公认的怪胎,伪娘,娘娘腔!」 「而且还是靠着一张伪娘脸混娱乐圈的,哦!按照你们世界的理解就是最低贱的戏子!还是男扮女装的那种,靠着黑料好不容易『黑红』了一把。」 「老祖宗,你千万千万离他远一点,免得把我的名声也带臭,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和他有什么关系!我直男,恐同!」 「我们这个世界的娱乐圈可乱了,但凡是个明星背后都有资本,十几线的更是得靠关系、靠身体。」 温良仁得出结论道:「我们学校论坛上都说这个娘炮靠出卖身体拿资源,而且时不时还有豪车晚上来接送,大家都知道他晚上出去是......」 「够了!」 随着一句一句话落,温让剑面沉如水,冷冽的嗓音加重,直接打断道。 温良仁吓了一个大跳,安静如鸡,不知道又冒犯到老祖宗哪一点了。 原本发呆的青年,似乎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立刻回头,从原地蹭地起身,空洞阴沉的面孔瞬间灿烂不少,朝台阶上的温让剑挥手,就是胳膊姿势有些古怪。 独孤遐尔眸光灿烂,清冽如水的嗓音道:「师哥!你回来啦!」 温让剑看着台阶下的青年,不得不承认青年精緻灿烂的面孔,确实有靠脸吃饭的资本,但是...... 就算那是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温让剑并不在乎青年做了什么,也不会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批判轻视对方,他见过太多苦命的人,出卖身体算什么,更有的出卖灵魂,出卖尊严,出卖亲情...... 比起出卖他人获取活下去的资本,仅仅靠出卖自己换取资源,也不失为一种生存的方式,世间向来不公,有些人的命从出生那一刻就註定好了。 可偏偏有人不信命! 没谁该高高在上,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别人。 温让剑不卑不亢,朝青年点了点头,一边下台阶,一边低声严肃,略带警告道:「看在那微末温家血脉的份儿上,你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言有招祸也,行有招辱也,大丈夫慎其所立也,你方才所言几句话,已有取死之道。」 「若我是独孤遐尔,听到你这番言论,你的命早没了!」 温良仁吓的瑟瑟发抖,可到底隔着血玉,又不知道想起什么不愉快的经歷,愤愤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说,大家都这么说!」 「你别被他伪装的样子骗了,这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变态!」 血玉快速闪动几下,顿时暗淡下来。 似乎另一个世界的人也心虚,不敢面对过于严肃冰冷的男人。 温让剑眸光闪动,闪过一抹沉思,哪怕没有见面,几句话已然可以得知一个人的品行和底线。 这个温良仁,和自己称不上什么命运共同体,也非同道中人。 如果对方那一天起了别的心思...... 无数次死里逃生,温让剑一向都做最坏的打算。 「师哥,你怎么去那么久啊......」 独孤遐尔揉了揉眼睛,似乎等的有些无聊,眼底带着控诉,看着兀自沉思的男人。 「多谢帮我守着行李。」 温让剑抬眸,天边已然染上黄昏的光晕,没想到一个耽搁都要下午了,他提起行李就准备和独孤遐尔分道扬镳,正如他方才所言,他对青年避之不及。 第398页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熟悉的惊唿声。 温让剑额角微跳,就听到身后一惊一炸的声音:「我的美瞳!天哪,我看不见了,师哥,你在哪里啊!我怎么看不到你了。」 黑色的背影足足在原地停留了好几秒,似乎在做什么挣扎,目光落在黄色保温饭盒上。 食人之禄,为其分忧,亘古不变的道理。 温让剑脚步微转,朝着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乱晃悠,原地团团转的人走去,神情冷漠: 「什么美瞳?」 独孤遐尔眯着眼睛,凑近面前一团漆黑的人影,一只手上去就是一顿摸,从胸口一路摸到脖子,然后是脸庞,还有对方浓密的睫毛和眉毛。 都是男人,温让剑到没什么避讳的,就是那只手是不是太过肆无忌惮了点儿? 他扣住有意无意摸索他唇瓣的手,低沉的嗓音明显不悦道:「别乱摸。」 独孤遐尔这才恍然大悟道:「哦!是师哥啊!」 「美瞳就是我戴在眼睛里的东西,没有了美瞳,我会人畜不分哒!大约有眼珠子大小的半圆形透明玻璃,方才我揉了揉眼睛,一定落在地上了!」 独孤遐尔委屈巴巴道:「师哥,你帮我找找呗~」 若是换一个人,只怕要大骂,这么小个东西,还是透明的,落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不是大海里捞针么,找你奶奶个儿腿! 况且,谁会戴落在地上的美瞳啊,不怕有细菌吗? 可惜,这些温让剑不知道,他仍旧两个字:「等着。」 敏锐的五感,哪怕现在筋脉阻塞,内力全失,可是高于常人的视力,叫温让剑没用几秒扫视到一个透明的薄薄晶片,指尖刚刚捏起。 「师哥小心一点,美瞳很脆弱的,不要捏碎了。」 独孤遐尔不疾不徐的语气,仿佛在说着什么风凉话。 「咔嚓......」 果不其然,碎了! 温让剑看着手心裂成两半的透明尸体残骸,沉默不语。 「师哥,怎么了?」独孤遐尔久久未听到回声,询问道。 「这美瞳值多少钱?」温让剑装作无意间问道。 独孤遐尔不假思索道:「不贵不贵!这可是特殊定制的高度数隐形美瞳,也就一千多吧,怎么了,师兄?」 「价格有些浮高了。」 「哦……师哥,我美瞳找到了吗?」 「没、有。」 独孤遐尔面露愁苦,趁机道:「师哥,马上天就要黑了,我现在可是半瞎啊,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你能送我回家吗?」 温让剑嘴角抽搐几分,咬牙,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好。」 青年立刻欢唿一声,指尖拉住温让剑的袖口,笑眯眯道:「那师哥,你可要慢点走哦,我腿没你长,走不快,或者,师哥你干脆背着我吧,这样速度就快很多,毕竟师哥体力那么好,背个一百来斤重的老太太都不在话下,我可轻了,绝对好背,师哥师哥,你听我说话了没啊......」 温让剑一只手捏成拳头,掌心的美瞳立刻化为齑粉,他语气第一次染上几分情绪:「闭嘴,就这么走。」 独孤遐尔能屈能伸:「好哒!师哥对我真好!」 第152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上了年代的小区门口,亮着零零星星几户灯火,外面的人行道上一排排明亮的路灯,灿若明昼,居然比小区里面还亮堂不少。 有几根路灯,明显比其余的崭新不少,像是新修的。 「师哥,谢谢你送我回家,我到了!」 独孤遐尔一只手抱着胳膊,站在小区里面看着对面的男人。 温让剑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看着毫不留恋,连几句场面话都不说的男人潇洒离去,迎面的路灯将男人修长的身影拖曳出一条长长的黑色影子,落在自己脚边。 独孤遐尔半个身子,没入黑暗,站在原地,像是在目送对方离去,又或者等待着什么。 「祖宗!这是我家!你要去哪儿啊!」血玉闪烁了几下。 温让剑脚步一停,足足在原地静止了好几秒,缓缓转身,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笑脸。 一双猫瞳尽显狡黠,却在对上黑色狭长眸子的时候,立刻换了一副无辜不解的目光。 血玉里的声音格外愤怒,毫不掩饰鄙夷和厌恶: 「装!真会装!」 「我就说这个死娘炮别有居心!老祖宗,你这下知道我说的都没错了吧,他绝逼对你图谋不轨!」 温让剑神色不变,却默默审视黑夜里,更加瘦弱的青年。 独孤遐尔一只手捂住嘴巴,表情夸张道:「哎呀,师哥!不会这么巧吧,我们是一个小区的?」 「不过你之前没见过我也正常,我也是最近才搬过来的呢,你也知道我的职业有些特殊,之前住的小区被狗仔拍了照片,说不定房间里也被放了什么针孔摄像头。」 「现在的网友们真可怕,我也是不得已才换了一个又破又旧的小区,这样网友应该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了。」 血玉里传来吐痰的声音:恶狠狠道:「啊呸!没礼貌的小贱人,会不会说话!你家小区才又破又旧,嫌弃你有种别跟过来啊!」 「还想骗我温家的祖宗,老祖宗,给他一点教训,教他做人!」 温让剑插兜里的手,捏着血玉,微微用力,后者立刻瑟缩安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一股冰冷不耐的气息。 第399页 山城昼夜温差大,白昼温暖如春,夜晚的风带着一点秋风的寒冷、萧瑟。 「阿嚏!」 青年捂着鼻子,小小地打了一个喷涕,皱起来的眉眼有些秀气,眼睛蒙上一层雾气,更像一只可怜巴巴的猫猫了。 独孤遐迩吸了吸鼻涕,鼻子红红,嗓音沙哑红肿道:「师哥,好冷哦,我们快些回家吧。」 血玉里面嘀嘀咕咕,断断续续道: 「小贱人,勾引老祖宗......说的那么暧昧,搞得谁和你住一块儿似得,就是想玷污我温家清白的名声!」 温让剑微微蹙眉,只道了两个字:「等着。」转身离开。 独孤遐尔一愣,以为对方躲避自己连家都不回了,直到熟悉的行李丢在他脚边,立刻反应过来什么,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温让剑没走几步,听到身后雀跃朗声道:「哎!师哥,我一定帮你看好行李!」 「我等你啊......阿嚏!」 脚步一顿,温让剑没回头,继续朝前走着。 直到男人的身影转了个弯儿,独孤遐迩仍旧死死盯着离开的路口,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小区夜晚的警卫站里,走出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老大爷,手里举着手电筒,照了照门口发抖的单薄身影,劝道: 「小伙子,这几天降温,你要不要到里面等人啊。」 独孤遐尔摇摇头,冰着一张小脸,浑身气质有些冷漠。 大爷也不强人所难,摇了摇头,自己回小房间了,徒留后者,继续在黑夜里等人。 好在没等多久,抱着胳膊的青年,立刻向前跑了几步,看到一个挺拔修长的剪影,不像他瑟瑟发抖,从路灯明亮处走来的男人,身姿如竹如松,脚步沉稳,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师哥!」独孤遐尔扬声道。 明明没有其他的话,可是温让剑看着耳尖、鼻头有些红彤彤的人,莫名会意对方等得有些委屈和无聊了。 不过,温让剑可没有安慰人的技能,他只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言简意赅道:「红花油消肿化青,白色盒子里的药治风寒,自己回去用。」 男人的声音,在晚上,更像冰渣子一般冷漠。 独孤遐尔先是傻傻抱着怀里被随手扔过来的东西,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少见得呆愣几秒,不明的喜悦瞬间席捲他的胸口,像被塞了一团棉花,轻飘飘,暖洋洋的。 他立刻蹦跶了几步,跟上温让剑,嗓音清透好听,毫不掩饰道:「师哥!你人还不错嘛!明明一路上看都没看我一眼,却知道我哪里受伤了,你好好哦!」 「哦!师哥!你不会偷偷在欣赏我的盛世美颜吧!其实你不用偷偷看的,大大方方地看!」 身后传来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我不讨厌你看我哦!」 悬崖峭壁间,都如履平地的男人,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温让剑深唿吸,嘴角抽搐,差一点...... 道心动摇。 虽然不会心生邪念,可这种毫无边界感的话还是第一次听到,就算是长生界最大胆豪爽的女子也不会这样表明心迹,最多是送些随身手帕、玉佩,小诗之类的。 他冷冽的嗓音带着点儿无奈:「慎言!」 乱之所生,言语为阶。 怎么他身边的人,没一个懂得这个道理,一个个都这么口不择言,不知道一句话的失格,会引起腥风血雨吗? 独孤遐尔小跑,跟在人身后,想疯狂晃荡尾巴的毛茸茸,看似无言道:「师哥,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为人这么刻板啊,你要早些了解这个世界,学会接受这个世界才是!」 温让剑沉默不语,没有搭理这句话的潜台词,知晓多说多错的道理,加快了脚步。 「师哥!你等等我啊!」 身后的小尾巴成精了,紧跟不舍。 四单元404...... 温让剑好不容易绕了小区一圈,终于找到「自己家」了,老旧的小区没有电梯,他熟练的爬楼,速度飞快,瞥了一眼落后的人,再加速几分。 独孤遐尔爬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明明说了好几次「等等我」,可是那个无情的男人,仍旧几步就没影子了,他眼底划过一抹不悦和偏执。 「咔哒——」 楼上传来干脆利落的关门声。 独孤遐尔小脸煞白,浅棕色的眸子像密林里的小野兽,很快他目光落在手提药袋上,表情一松,得逞地笑了。 「师哥,想不到吧 ,我就住在你的对面哦~~~」 楼梯口老旧的白炽灯,落在青年半张脸上,隐隐绰绰,莫名有几分渗人和危险。 温让剑刚打开门,一片漆黑的房屋内,充斥着灰尘和各种垃圾混合的味道。 头顶的灯泡闪烁几下,照亮六十几几平米的空间,一片狼藉,毫无下脚之处。 发黄的靠背沙发上,茶几上堆积着不知道几天的外卖,还有长细菌发霉的饭菜,地上爬行几只蟑螂,接触到灯光后,立刻沿着墙缝,不见踪影。 右侧开放式厨房里,泡着如山堆的盘子,水池里还溢出脏水,泡脏了木地板。 「温、良、仁!」温让剑屏住唿吸,面沉如水。 玉佩里的人,似乎也知道场面有些惊世骇俗,早就遁地而走,毕竟,逃避可是这个宅男最擅长的事情。 温让剑一只手捂着鼻子,走到正对门的两扇门前,右边是卫生间,按照房屋的布局,左边的门该是起居室。 第400页 他这么推测,右手旋转把手,看清里面的景象,面色微微讶异。 显然左边房间里面的景象,和他想像的截然相反,甚至和这间屋子里的基调也完全不同。 如果说客厅就像堆积的垃圾场,那左边屋子...... 就像主人精心打扫、珍藏的最后一块儿净土! 干净到,你根本不会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居住的屋子。 温让剑拉开们,踏了一步进去,十平米不大不小的空间里,没有床铺,只有两扇相对的靠墙玻璃柜。 他先走到右侧的两米高玻璃柜上,打开墙灯,明黄色的灯光下,照亮着一排排精心熨帖,悬挂的衣物。 洁白轻薄的短款修身立领上衣,无袖护住下半身的外罩,白色背心后面迎着大红色的不名符号weng liangren,上面还有一行加粗的「华国」字样,右下角是一块儿红色长方形图案。 一排排有同款银白色修长及膝的裤子,白色弹性长袜子,触手冰凉,材质轻薄。 温让剑随手触摸,虽然不知道这种衣物由什么材质所做,却质地结实,面料坚韧,他按照经验估计,可以抗80公斤的冲击力,其强度足以抵挡剑的刺噼 还有一个黑色网面的全头盔面罩,和一块儿贴身护胸的轻薄甲衣,轻薄耐穿的白色平底运动鞋。 不知为何,温让剑第一个反映就是,这种衣物有些类似他原世界的...... 战衣! 但是却比之原来的世界,更加修身和灵活。 至于连接在衣角和头盔后面的一些线圈和插孔,他暂且不明白是何作用。 他转身看向另一个柜子,瞳孔一缩,带上几分炙热和热情,就像幽深的潭水终于燃气一抹火光,显然里面的东西,比这些衣物还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随手握住形状古怪,似一款放大的缝衣针,还带着圆弧包裹的剑柄,手腕翻转,带着身体凝练的本能,银色的剑身晃动,摇晃了几下银白色的残影,带起一抹流畅的弧度。 「软剑?」 这类轻巧灵活的软剑,一般为女子使用,可贴身系在腰上防身,也可用于观赏性的剑舞。 不过,软剑更加重视身体的协调和灵活,温让剑为了锻鍊自己的用剑的掌控力,也曾练过一段时间,颇有心得。 温让剑一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摸向剑尖,才发现剑尖没有开刃,而是被一个铁质的圆形小球包裹,根本算不上什么杀伤力的武器。 温让剑有些失落,不过手握剑柄,在原地沉默了几秒,异常的沉默,仿佛与黑夜都融为了一体。 唿吸须臾间,电闪雷鸣, 身子如飞鹰般勃发,一脚向前踏出半米,手腕翻转间,剑与臂成一直线,步法与手法与腰的转动协调,用腰带动臂,右臂横向一甩。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唿——」 空气中划过一抹破空声,带动流畅的残影,激盪的气流,让柜门及不可查地晃动几下。 木制斑驳的窗外, 蓝色的月光恰好透过玻璃窗折射,月光下人影不停变换,雷霆万钧,杀气腾腾,剑势干净利落,杀气腾腾! 地面倒映的影子,动作越来越快,残影腾转挪移,银色的软剑,剑光闪闪。 伴随着剑势,一句睥睨之语顺势吐出: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舞剑的动作越来越快,透出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孤傲气质,最后长臂一收,温让剑负剑而立,双腿併拢站在原地,合眸收势,掩去眸中锋芒。 他胸膛细细的起伏,神色复杂不明,带着深深的纠结和不解,默念道: 「无根剑诀,势如破竹,唯快不破,只能如此了么......」 「不对!不能止步于此,这是独孤老贼的剑道,不是我温让剑的!」 青年身穿黑衣,手持剑柄,气势无比锋锐: 「我的剑道,我自己走!」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环境的关系,此刻修长挺拔的身影,似月光下一碰即散的海市蜃楼,明明站在你眼前,却又仿佛在很远的孤峰上。 温让剑将软剑摆放回原来的位置,小心合拢柜门,然后轻声退出了这间卧室。 到底是别人的屋子,就算得到了屋主的许可,但是温让剑也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对屋主很重要,君子不夺人所好,以后这间屋子,他不会再进来。 回到客厅,看着遍地狼藉,温让剑一阵头疼,随后挽起袖子,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臂,开始他的大扫除。 因为夜已渐深,他简短的将垃圾收拢,分别来回了三四趟,才将垃圾丢到楼下,然后去门口的超市买了点儿生活用品,回来后收拾了一块儿干净的沙发,沖了凉水澡,就躺下歇息了。 就在温让剑侧躺在沙发上,合衣而睡的时候,对面贴着gg的铁门里面,一只耳朵死死扒着门缝,一直在听对面邻居的动静。 独孤遐尔不知疲倦的听着对面,上下楼的脚步声,直到收拾东西的声音彻底安静下来,他才回到自己随意租下的406号。 「没声了,休息了么......」 独孤遐尔回到遍布灰尘,连家具都没有几件的屋子里,随意坐在老旧的木头靠椅上,点亮手机屏幕,手机上的时间深夜3:45,他嘀咕了一句: 「打扫卫生到这么晚,这么勤快,难道有洁癖、强迫症之类的?」 第401页 「不对,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也没这种症状啊......」 修长纤细的十指,快速在屏幕上点击,一边说一边打字,只见亮着白色光晕的手机里,便签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什么: 身高目测185m,体重估计80kg,年龄20,不挑食不剩菜给什么吃什么(十分好养活!),但是会吃很多肉(肉食动物,性.欲强?) 不喜欢话多的人(独孤遐尔例外?),不喜欢和别人有情感联繫,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不能从身后拍他的肩膀(会被打!!!),不喜欢欠债(更不喜欢别人欠他钱!)...... 喜欢黑色,喜欢安静,喜欢独处,喜欢思考(这几天师哥好像一直在思考摆脱我!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外冷内热,观察力很强...... 快速敲击的手指一停,手机抵在下巴上,独孤遐尔唔了一声,搅尽脑细胞在思考,全是关于一个人的事情。 「我想想,还落了什么信息呢......」 独孤遐尔目光一闪,落在身侧的医用塑胶袋,黑暗里森然偏执的眸光瞪圆几分,指尖器频率飞快地敲击了几下,抿着形状饱满的唇,郑重地打下了一行字: 善良......(划掉!) 「不对不对,师哥才不是那种挥洒没用爱心的圣父,他的眼神那么冰冷锐利,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样一个无情无欲的人,却偏偏给我买药,难道是因为......」 黑暗里的青年,又是摇头,又是嘟囔,随后勐地唿吸一停,耳尖脖子布满粉红,像天边的火烧云。 最后屏幕打下几个字: 理想型??? 性取向??? 时间停滞了许久,独孤遐尔终于捨得放下手机。 他打开药包,刚租的屋子也没有烧水壶,他直接生生吞咽颗粒,合着唾沫,面无表情,咽下苦涩的感冒药。 然后又拿起红花油,十分陌生又粗暴地往胳膊肘一抹,青年的手臂白皙似藕,过于纤细修长半个胳膊都青紫了,十分可怖。 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般,小心收拢好药包和药瓶,蜷缩着身体往布满灰尘的木板床上一躺,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进入了睡眠。 「咚咚咚!」 欢快又暴力的敲门声响起。 天色刚亮起一抹晨曦,就有人敲自己的门,只会是一个人! 温让剑早在辰时便起,雷打不动做着自己数十年来的早课,模拟挥剑一百次,仰卧起坐一百次,伏地挺身一百次,十公里速跑,流了一身的汗,刚从浴室里出来。 他单手拿着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髮,一只手打开门,对上一张灿烂愉悦的笑脸,问道:「有事?」 门口的青年,举起大大的袋子,探头探脑地朝里面看,还跃跃欲试想钻进来:「师哥!早上好啊!吃早饭了没啊,这是我从楼下早餐店买的包子,这家肉松包子是老字号了,可好吃了!」 温让剑十分有先见之明,只开了不大的缝隙,瘦如独孤遐尔也一时熘不进来,修长挺拔的身体刚好挡在青年面前,不近人情拒绝道:「多谢,不过我已经吃过了。」 「啊?」 独孤遐尔灿烂如向日葵的脸蛋,顿时蔫了。 旋即,他表现了什么叫演员的自我修养,亮晶晶的猫眼粘在对面滚落几滴水珠的胸膛和锁骨上,提议道:「师哥,你不请我参观一下你家吗?怎么说我们以后也是邻居啊!」 温让剑沉默不语,压根儿没让开。 青年又提议道:「或者你参观我家也行啊,不过我家有些乱。」 温让剑语气坚定,不假思索道:「多谢,不必。」 就在温让剑拉着门把手关门的时候,青年修长好看的手一把挡在门缝中,要不是温让剑反应快,这只手肯定被夹废。 温让剑眉宇压低,剑眉微蹙,语气冰冷道:「独孤遐尔,你到底想干什么。」 独孤遐尔见人真的发火,也不嬉皮笑脸了,立刻说来意道:「师哥!你忘记了,今天是新学年开学的日子啊,你都休学快一年了,总不能今年也不去学校吧?」 「况且你休学的期限早就到期了,要是今天再不去学校报导,就是无故旷课,很可能会被开除学籍的!」 温让剑一愣,面无表情。 可是独孤遐尔看着男人微微垂眸的样子,黑色的碎发盖住眉宇,浓密的黑色睫毛盖着眼底的神色,几滴任性的水滴,落在男人耸立挺直的山根,锋锐冰冷的气质多了几分冰冷的雾气。 这是男人惯常思考的动作,经过这么些天的观察,独孤遐尔已经能分辨出男人的情绪了。 就在混迹娱乐圈,见多了明星的独孤遐尔,此刻看着男人立体无暇的面孔,也微微失神几秒。 直到,清冽的嗓音回道:「我知道了,我会去学校的。」 温让剑现在用的是温良仁的身份和人生,自然也要对其人生负责,事关学籍,他必须要去学校。 独孤遐尔一喜,眼底划过得逞的精光,他正想说什么,面前的门『哐当』关上,擦着他的鼻尖,毫不留情。 青年举起没什么威慑力的拳头,朝着门里面扬了扬,想到里面的人马上就出来,自己只用守株待兔,立刻表情闲适起来,抱着胳膊靠着墙壁,格外有耐心等待着。 只是髮丝下,一向精緻白到发光的皮肤,今天暗淡不少,眼角也有青黑。 第402页 独孤遐尔十分不顾形象,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就在嘴巴张成一个圆的时候,门打开了。 身穿黑色连帽运动装的男人出现了,两个人目光剎那对视,空气格外安静。 温让剑随意瞥了一眼靠着墙的人,单手把鸭舌帽随意扣在自己脑袋上,盖住冷厉的眉眼,单手背着背包,略过青年,健步如飞……下楼梯! 「哎?」 独孤遐尔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连忙跟上去。 「师哥!等等我啊!」 第153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师哥,我们怎么去学校啊。」 独孤遐尔小跑跟在男人身后,本来就睡了一晚上木板床,浑身骨头缝儿都疼,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头晕眼花,没跑几步浑身虚汗,像是一朵被蔫儿了的太阳葵。 温让剑走得不疾不徐,可速度绝对不慢,他没有搭理对方自动将两个人绑在一起的话,态度十分明白道:「不是我们,是我。」 独孤遐尔嘀嘀咕咕几句牢骚话,却不敢大声说出,看着男人如雕刻出的流畅侧脸,问道:「那师哥你打算怎么去学校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有一个警卫室,半掩着的掉漆铜门里,传来收音机咿咿呀呀的唱大戏声。 看门的老大爷摇头晃脑跟着调调,喝着保温杯里的枸杞红茶,看到这一幕,耸拉着的眉眼跳动了几分,闲谈道: 「呦!小伙子又是你啊,你方才天不亮的时候不是才跑了一圈儿?」 「如今大太阳都出来了,还跑啊?像你这么爱运动的年轻人如今可不多啊......比我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徒子徒孙让人省心......」 温让剑已经从小区里面走出来,将单肩包往身上一背,活动活动筋骨,摆好了跑步的架势。 独孤遐尔听到门卫大爷的话,眼皮子一跳,目光亮起小火苗,控诉道:「跑到学校去?十公里啊!师哥,你这是谋杀!」 温让剑半蹲在地,准备冲刺的姿势一顿,扭头不解道:「怎会,十公里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一盏茶的时间而已。」 下一秒, 男人的身体如拉满弓的箭矢,带着劲风,一个唿吸就拉开了不小的距离,留下一抹飘逸的影子,后脑勺的狼尾摇晃,潇洒异常。 独孤遐尔恶狠狠咬了一口包子,牙关咬得嘎嘣作响,表情扭曲任哪个粉丝也不会将他和电视里面温婉仙气的白壶仙子,腮帮子鼓起,大吼道: 「是对我的谋杀!」 可惜,前面的人已经拐弯,听不到了。 「大爷!借一下门口的自行车!」 独孤遐尔就着唾沫,几口咽下去嘴巴里的包子,目光逡巡,立刻锁定门卫室前的一个黑色掉漆自行车,单腿一跨,踏着脚蹬追上前面的人,不忘吼道: 「回头我还你一辆新的!」 原本优哉游哉看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大爷,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披着厚衣服从里面出来,气地骂骂咧咧道: 「老夫的全副身家,就这一辆跟了我几十年的自行车!」 「忒!不干了!钱难挣屎难吃,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连看大门的便宜也占!」 依稀还有几句: 「两个灾星!」 「一个因果缠身、杀孽重重,一个福缘淡薄、克亲克己,谁碰上谁倒霉!活该你们天生一对儿,赶快绑死千万别去祸害别人!」 可惜,两个跑远了的人,谁都没听见这句话。 路过的行人好奇看着这一幕。 大爷像是忽然回神,咳嗽了几声,挺直的嵴背立刻弯曲下来,笑眯眯招手道:「好的,慢走啊,一路平安!」 然后立刻转身,摇头晃脑,嘆着气,朝警卫室走去。 独孤遐尔还是错估了某人的速度,就是他哼哧哼哧踩着脚踏板,骑到吐血,也追不上那道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眼前的身影。 本来就上了年代的自行车车轮,在水泥地划过一抹刺耳拖曳的声音,停在了充满朝气和现代化风格的大学前。 山城涉外大学门外, 立着几米高的嶙峋石台,红色暗漆、古色古香的飘逸字体,镶嵌于巨石内,题名: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这是山城这所百年名校的办学宗旨。 可老校一味墨守成规,到底资金短缺,不得不在三十年前引入外资,和以运动为招牌的私立名校合併,一个需要新注入的资金,一个需要老校的招牌,新老合併,原本古色古香的大学变成现代高楼,充满了科技和时代的风格。 门口这两座落灰的石台,仍旧顽强坚守于此,显得不伦不类,又莫名和谐。 九月的高温下, 门口皆聚集提着行李箱入学报到的新生,还有一个个举着牌子,发传单的学长和学姐,向新生推荐自己的社团和学生会,一个个目光像是看到了新出炉的肉,过于热情。 「话剧社,有没有学弟学妹对话剧感兴趣的啊......」 「我们是摄影社,喜欢摄影,探索自然的新生快来加入我们啊!」 「摘星俱乐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科学的尽头全是神学......」 一个背着双肩包,身材高大,黑髮微卷的大一新生,拿起紫色的水晶球,圆润可爱的狗狗眼眨巴两下,往上一抛,撇了撇嘴道: 第403页 「什么天文地理,还以为你们是研究星象的,这个占卜水晶球和塔罗牌是什么意思?学长你们政治课的马哲毛概及格没啊?大学生还搞迷信这一套啊?」 「哎哎哎!你给我放下我的小晶晶!知道这一颗多少钱吗?」 「小晶晶?不就是淘宝上几十块钱的便宜货......」 捲毛新生兴趣廖廖,却注意到了一处不同,比起其他火热招新的社团,一个略显萧瑟清冷的小棚子,搭在校门石头后面,仿佛在格外降低自己的注意力。 四角支撑棚子下的椅子上,有两个学长,一个抱着胳膊,唿唿大睡,一个揉着脑袋十分发愁,不知道在愁些什么。 新生不俗的身高,稍微跳了跳,就看到了黑色棚子上的几个大字。 「击剑社团?有点意思啊......」 他眼睛一亮,染上几分兴趣,一边掰着手指头数,一边随口道: 「希望比排球、足球、篮球、兵乓球、羽毛球、棒球还要难一点,不然太快学会,没了对手,就没挑战了!」 「两位学长好!我是外国语学院的大一新生,我要报名击剑社团!」 而在一群五颜六色的帐篷,朝气蓬勃的人堆外,一道黑色冰冷的身影,十分格格不入。 温让剑伫立汹涌的人群外,停下脚步,微微蹙眉不悦,一时找不到入口,高温让他额前几缕髮丝粘在额前,浑身热气蒸腾,气质却冰冷异常。 忽然, 找寻路口的目光一顿,黑如砚台的眸子,倒映着石台上暗红色的两行字。 暗红色落满灰尘的漆,像干涸凝聚的鲜血,却依旧无法掩饰字句、笔锋中的锋芒和涵意。 「壁立千仞......」 他默念这句话,思绪翻转间,似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额前蹙起淡淡的阴影,一句话如同梦魇般,总是会在脑海中盘桓,似鬼魅不散,惹人心烦。 那是一张仙风道骨的面容,白须白髮,背负木剑的白袍老者,苍老缥缈的声音来自记忆深处,无奈又悲悯道: 「无欲则刚啊......」 当时的温让剑九死一生,经过试炼,入黑白剑宗外门。 原以为能学到剑宗奥义,钻研剑之大道,每日里却只被那些内门弟子,当做僕役,被安排洒扫之类的粗活脏活,做一些无聊、无趣、又无望的事情,连剑法的门径都未踏入。 这样的日子熬了一年又一年。 终于在第五年,他凭藉自己的观察,自学剑法,锤鍊身体,凭着一身野路子,在内外门大比上脱颖而出,心怀激动与梦想,终于见到了那个隐世不出的黑白剑宗宗主。 比试的前三名,能提出一个奖赏。 温让剑抱剑拜去,木剑血迹斑斑,他浑身狼狈浴血,却也无法阻止此刻的激动和兴奋。 少年还是那个意气少年,五年的磋磨,反而让他心志愈坚。 他朗声请求道: 「外门弟子温让剑拜见宗主,弟子心怀一颗问道之心,请宗主准许弟子纳入内门,窥得剑道真义,弟子九死不悔!」 巨大的比武台上,一片死寂。 温让剑低头,因为比剑失血过多的身体早已微微发抖,指尖冰冷麻木,差点连剑都握不住。 可一双眼睛,还带着温度和亮光,如黑琉璃剔透的眼中倒映着血迹斑驳的比武台,石台被白雪覆盖,点点红色的血,融在少年脚边,汇聚成红色的小溪流。 不知等了多久,风雪激流间,白雪皑皑阶梯之上, 白髮宗主高高在上,又摇头惋惜道: 「你想要赢的欲望太过强烈,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一句话, 断了他的问剑路。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彼时的回答,一如今日的坚持。 温让剑骨节泛白,一只手死死扣着脑袋,掩下一片腥红锋利的眸光,他问: 「宗主,何为过犹不及?」 「想要赢有什么错?」 周围传来嘈杂的声音。 各自站在原地的黑白劲袍弟子们窃窃私语,早就对这个心狠手辣,打伤好几名内门弟子的温让剑有意见,如今见他居然敢驳斥宗主。 不贊同、厌恶的目光尽数落在衣着单薄,身子发抖的少年身上。 别看少年出生淤泥,颠沛流离,越是如此他越自傲,自强、敏感又不屈的心燃烧一团火苗,让他在风雪中冰冻的身体一片燔灼。 少年眸光炽盛,挥手间大声道:「我说的有错吗?」 「在场的师兄弟们,哪一个不是为了胜利,若非为了胜利,又为何举办比剑大会?胜利的人才能前进,胜利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内门,胜利的人才配......」 「活下去。」 少年声音渐弱,因为他察觉到空气的激流,人群的诧异。 迎面传来飓风,白袍宗主隔着百米台阶,一挥袖便能叫少年退后十几步,吐出一口挤压的浴血。 黑白剑宗宗主少见地发怒了:「荒谬!」 「岂不闻杀身成仁,捨生取义者,或超然物外,铸剑为犁者,皆以身殉道!」 「大言不惭的竖子,逞兇斗狠、攻于求胜,不知从哪里偷学我宗门剑法,全然不得剑道真意,乖戾嚣张,全无道之踪迹。」 「剑乃大道,大道修行,更在修心,你看看你练的是什么?这是杀人技!小道也!」 第404页 小道? 少年一愣,大脑一片空白,却染上了汹涌的红,他失去理智了,没有人能这般诋毁他的道,更没有人能否认他的剑! 哪怕是黑白剑宗宗主也不行! 少年嗓音颤抖,却硬着头皮问道: 「宗主,你......凭什么说我练的剑就是小道?」 许是有了开头,少年颤抖的身体忽然冷静下来,声音越来越坚定: 「胜负一线,生死一念,提剑者如逆风执炬,当无惧世间一切黑暗,犹豫畏缩,怎配持剑!」 白衣缥缈的宗主面色一沉,声音响彻天地:「这就是你对同门师兄弟,剑剑杀机的原因?」 少年一愣,眸光深沉,捏紧拳头,带着几分不屑、几分怨:「他们也配我杀?」 那些自鸣得意的内门的弟子,仗着自己的身份平常没少欺负外门弟子,更是将几名弟子磋磨至死。 「一群不思进取、酒囊饭袋,平素欺软怕硬,遇见弱的以雷霆之势气压,遇见强的便夹紧尾巴,这样的人却只因生在内门,得天独厚自幼获得黑白剑宗机缘,却毫不珍惜,凭什么我一心求剑,却......」 这句话引起了众怒。 骂的是内门蠢钝弟子,捎带上了内门全部弟子,更是在指责任由这种恶习猖獗的宗主。 堪称大逆不道! 另一道浑厚的声音响在头顶: 「孽徒!还敢对宗主不敬!」 台阶上从后方走出一位背负古朴锈剑的大汗,剑足足有八尺,莫龙长老两指併拢,弹指间便将少年镇压,炯目中杀机毕露。 「今日便敢对宗主不敬,打伤同门,他日便敢危害宗门,说不得祸及天下!决不能留你成长!」 少年单膝跪地,双手握拳抵在地面,关节染血,浑身颤抖却绝不弯折嵴背,目露不逊,颇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 「天下闻名的剑宗,想不到也会以势压人,宗主又如何,长老又如何,就可以诋毁看轻我的剑道吗?」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生命需用鲜血捍卫,我,我只是不想死......」 少年盯着四面八方如泰山的威压,无孔不入的内力化形,如一片片刀刃,划破他的皮肉,击碎他的骨头。 体内传来令人牙酸的噼啪声,少年站起来了,缓慢地,坚定地,坚决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嘴角渗血,咬碎牙道: 「求胜有错吗?」 「求生有罪吗!」 十年求剑路,若他的剑哪怕偏离一寸,若他的心哪怕不狠一分,自己的命早没了! 现在告诉他走错了路,寻错了道? 他嘶吼道: 「如果我走的是歧途,那就告诉我正道在哪里啊——」 没有杀戮的正道,不用掠夺的世界...... 根本就不存在! 『哄——』 少年的身体如尘埃随风飘去,狠狠砸在雪地里,拖曳出一片长长的血迹,融化了积雪。 「还不知悔改!区区卑贱外门杂役,贱草般的出生,也配谈剑道!」 魁梧的长老杀意毕露,背后八尺巨剑往地上一杵,眼神却淡漠,仿佛踩死一只蝼蚁。 「今日就肃清你,已证我宗威严!」 眼看莫长老提剑扔去,这等泰山威压,足以将少年镇压成碎肉,一双干枯却干净的手轻轻搭在魁梧长老的肩膀上。 缥缈到有些不近人情的老宗主,似是无奈似是惋惜道: 「罢了,到底是我宗弟子,不必赶尽杀绝,竖子志坚,然心性有偏,一味镇杀非我宗立宗初衷,叫他去黑牢面壁思过吧。」 魁梧长老小声道: 「宗主慎思啊,此子一看就是个祸胎,将来只怕是会挡了内门弟子的路。」 温让剑伫立原地,一时觉得自己至身漫天大雪,雪片寒冷,一时觉得自己暴晒于烈阳下,浑身滚烫,时冷时热,如在冰火两重天地狱。 大雪纷飞的黑白剑宗渐渐远去。 直到, 耳边响起不耐烦的语气: 「同学,请你让让,挡路了!」 第154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门口又来了一辆载满新生的校车,汽车鸣笛,周围的人群向两侧散去,穿着蓝色的志愿者,手里拿着小旗子,一个个指挥人群,交通引流。 突然后背撞上一堵墙,后退的步伐一停。 志愿者皱眉往后看去,就看到一个身高不俗的黑衣青年呆呆站在原地,炙热的阳光都未能驱散他身上的冰寒,挡在路口中间。 志愿者问了几句,对方都没搭理自己,干脆上手拍了拍黑衣青年的肩膀: 「兄弟!叫你让让!你挡路了看不到吗?」 志愿者的手刚拍上对方的肩膀,手腕一痛,都没看到对方是怎么扣住他的胳膊,感觉骨头都被捏断了,饶是他一个大男人,都痛唿出声。 然后一抬眸,对上一双漆黑无光,又如深渊森然的眸子。 温让剑手掌逐渐收缩,许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脾气也不太好,下颚绷紧,嗓音压低问道: 「你说谁挡路了?」 志愿者先是心底一寒,可面前这么多大一新生,总有些学长的面子,半个身子朝后弯曲,缓解手腕上的巨痛,梗着脖子道: 「我靠!你有病啊!没看到我在接引新生吗?」 「看你的样子也是我们大学的吧,哪个学院的?你们班辅导员是谁?」 第405页 『噼啪!』 志愿者的嘴巴一僵,再也说不出半个字,表情惊悚地看着温让剑。 这个男人是怎么一本正经把他手腕的骨头给捏错位的? 「啊啊啊啊!」 志愿者下意识爆发出惨叫: 「我的胳膊,不对!我的手,我好像感觉不到我的手了!」 「我靠!你对我做了什么!」 温让剑微微蹙眉,刺耳的尖叫声叫他清醒不少,尤其是周围越来越多的新生都看向他们,将这里包围成一个圆圈。 『嘎嘣!』又是一道清脆的声响起。 是骨头被復位了。 志愿者松了一口气,就看到面前的人仿佛丢什么脏东西一般,丢回他的手,十分不走心留下一句: 「抱歉。」 温让剑现在才察觉自己似乎是有点挡路了。 周围的人群,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志愿者瞬间怒火中烧,他在学生会也是老资歷了,还从未有人敢大庭广众挑衅他,关键还挑衅成功了! 「抱歉!?你把老子的手都捏错位了,一句抱歉就想过去?」 「你给我站住!我告诉你,你今天完了,我一定要......」 温让剑眸光一眯:「你要什么?」 志愿者对上那双令人恐惧的深潭黑眸,原本的话转了一个弯儿,变成了:「我要向你们教导员反应!我怀疑你有暴力倾向,最好是去学校的心理谘询师接受检查!」 面前的黑衣青年,因为带着鸭舌帽的缘故,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看起来莫名危险。 温让剑的目光落在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微微蹙眉,心想对方话中的后果,又遗憾刚才復位还是快了,该叫他痛一会儿才是。 志愿者胳膊一抖,下意识想收回手,吞咽了一口唾沫,可是周围的人群仿佛将他架在炭火上炙烤,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直到一个灵活的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熟练地一把抱住温让剑的胳膊,顺便将那只拽着的手拍下去。 正是身穿蓝色卡通卫衣,模样精緻晃眼的独孤遐尔,他一脸抱歉道:「方学长,不好意思啊,我师兄他这几天才出院,可能有些住院的后遗症,这......」 葱白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有些纠结道: 「大脑可能反映有些慢,师哥他不是故意挡路的哈!」 「独孤遐尔?」 方楠自然认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尤其是独孤遐尔大一的时候也参加过学生会工作,虽然干了几个月就不干了,但是他对这个相貌精緻,性格活泼,为人又会来事儿的学弟,映象还不错。 虽然后半学年,独孤遐尔被星探发掘,进入娱乐圈,拍了电视剧,小火了一阵,网上关于他的消息半红半黑。 不过方楠是不相信那些的,他总体是个理智的人! 譬如现在,方楠就非常的理智,目光在两个人紧紧抱着的胳膊上来回看了几圈,仿佛悟了什么,立刻借坡下驴道: 「哎呀!原来这位学弟刚出院啊,身体恢復的怎么样?一切都好吧!」 「今天天又热,人也多,一时走神也是常理,你们快进去报导吧,这大热天儿的,我也得接引新生去了!」 方楠挥挥手离开,脚步不停,走得贼快,一转身,背后的蓝色马甲志愿服,被汗水透湿一大片深色,还强颜欢笑道: 「以后有缘一起约饭啊!学长请客!」 独孤遐尔看着周围的人群,还有的似乎认出了他,举着手机拍照。 「师哥!我们快走!不然又是一个热搜!你忘记你现在也火啦!」 温让剑看着四周时不时闪烁的手机灯光,立刻将其和医院联繫在一起,将头顶的鸭舌帽压低,只留下弧度锋锐的下颚线条,还有修长冷白的脖颈。 他顺着独孤遐尔拉他的力道,从人群里穿梭,远离是非之地。 人群里,青春靓丽的新生们,有几个成功拍照的女生激动跳脚道: 「天哪!那个黑衣学长好酷啊!又冷又酷,可惜我就看到了半张脸!」 「有没有姐妹有消息,速速报上那个学长的专业和个人信息!我果然来这个大学没错!」 「还有那个抱着酷学长胳膊的漂亮男生,怎么也有点脸熟啊?」 人群里,有人尖叫道: 「啊啊啊!是白壶仙子!我就是为了白壶仙子才报这所大学的!不是说白壶仙子拍戏后,一般不来学校了吗?没想到第一天就看到他了!运气超好啊!」 立刻有人疑问道: 「白壶仙子和酷学长是什么关系啊?」 人群里,叽叽喳喳议论这这一幕。 新生论坛里,立刻就有两道紧紧想贴的背影照片,占据了论坛一楼的位置。 在这张背景校园的照片里,身量略显瘦弱娇小的人,似乎避开人群的时候,脚后跟绊了一下,眼看身体歪倒。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扶住肩膀,骨节分明、修长紧绷的手背,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脉状血管,手控的人恨不得舔舐上面每一根血管,还有突出的关节,圆润干净的指尖。 原本是略微矮半个头的人拉着身后的黑衣青年走,后面变成了黑衣青年反手将人抱在怀里,带着人走。 一头金髮的人,微微诧异仰头看去,一双眸子睁大,猫眼石一般明亮的眼睛,专注看着冷酷冷峻的青年。 第406页 阳光罩在他们的身后,一热一冷的两个人,居然异常温暖和和谐。 楼下噼里啪啦堆积一大堆评论: @板栗很好吃: [啊啊啊!不会是我腐眼看人基吧?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的吧?] @天线宝宝: [楼上的姐妹,你真想了,不是你一个人,主要是这两帅哥的颜和身材太好......舔舔舔啦——] @我爱派大星派大星很好吃: [脑中已自动补齐十万大字,为绝美的颜,绝美的爱情故事,痛哭流涕!] [一群无脑无底线的颜控滚粗!] @快剑不破: [怎么又是独孤遐尔的绯闻?服了,不就是学校出了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吗?还是一个欺骗宅男,靠伪娘黑红出圈的骗子,天天都是他的消息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上课学习了?] @又胖又圆蓝胖子: [楼上的,没人拦着你学习,主要是你自己别看手机啊,逻辑关系错了吧?我觉得以你的智商,可能不太适合学习!] [而且,人家那是演戏,投入角色,还分什么男女?允许女明星,不许男扮女装?哇塞,都新世纪了,哪个土鳖还搞性别歧视啊?] [人家也从没大庭广众下说自己就是个女的吧,明明是你们一群死宅男的自我意.淫,给人家贴上标籤和定位,一旦不符合期待,立刻恨之欲其死,讲不讲底线和道德?] 在一触即发的撕逼里,逐渐出现几条消息: @李博士又在出谜题: [哎!这个黑衣酷哥,貌似是击剑社团的?好像叫什么温......来着,一年前还挺火的,后来因为一件事,休学了就淡忘了,但他有个外号来着,我记得贼清!] @唿啦啦: [原来酷哥不仅人长得帅,还会击剑!速速报上来,酷哥的外号一定也很酷!] ["击剑之耻"——] [不好意思让@唿啦啦@失望了。(瞥眼吃瓜)] @百事通: [卧槽!新来的兄弟姐妹们,快去看江城的榴槤tv,一个月前报导过这件事情。] [这酷哥真惨啊,从小被霸凌,大一参加的第一次地区联赛一分儿都没得,休学了一年,最后在医院接受精神治疗来着,今天来学校,这是......痊癒了?] 楼层安静了几秒,然后一水的[惨惨惨惨惨惨惨]顶上数量最多的顶楼。 最后所有人都有一个疑问: [所以,他们两个是怎么搞到一块儿去的?] 学校论坛里的风波,当事人是不知道的。 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在乎,一个人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压根还没弄懂这个世界的电子设备原理。 两个人一路躲避人群,几乎绕过了大半个校区。 温让剑因为对学校不熟悉,只能听独孤遐尔七拐八拐的瞎指挥,尤其是那双猫眼还一片真诚。 终于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树林,面前是镂空石砖堆砌的高墙,说是高墙,其实也刚好过温让剑的头顶。 他毫不留情,将自己的手,从某人的胳膊里抽出来,「你带我来的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去教学楼的路吧?」 狭长的黑眸静静凝视一个人的时候,不怒自威。 独孤遐尔却像感觉不到似得,笑眯眯又有些委屈道:「师哥,你别总是怀疑我好不好!你忘了刚才是谁把你从人群里捞出来的,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 「没有你,」温让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也能出来。」 只是会费点儿力,或者惹出一些乱子。 「好嘛,是我自作多情行了吧!」 独孤遐尔翻了一个大白眼,却老老实实解释道:「不过这里真的是去教学楼的路,你看这里塌下去的草丛,这里是近路,好多学生偷懒都会走这条路,只是会有校工巡逻,不让践踏草坪罢了!」 温让剑下意识环顾四周,镂空矮墙对面立着一颗颗栽种的柏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光影斑斑。 有几片草丛东倒西歪,似乎经常有人经过,所以留下了痕迹。 独孤遐尔凑近,几乎是贴着某人的耳朵,压低嗓音,语气暧昧道:「不过师兄你有所不知,每到了夜晚,有许多小情侣在此私会,以解相思之情......」 「师哥,你说他们晚上都做些什么呢?」 男女夜晚私会,情到浓时,还能做什么? 温让剑虽一心问剑,从未接触情爱,可并不代表他一无所知,是个愣头青,宗门里总有些贪图享乐的弟子,大肆宣扬雄风,他难免也听了几耳朵,颇为无趣、无聊、无耻。 男人冷淡的面孔上闪过不悦,只觉得对方故意在戏弄他,后退一步,避之不及:「非礼勿言。」 独孤遐尔捂嘴偷笑,却注意到某人冰铸般的耳尖偷偷地红了,染上一层云霞,他一下瞪大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未知的宝藏。 独孤遐尔行事一向顺从本心,忽然就想知道这么冰冷无情的人,若是动了情,染上欲,究竟是何种景色? 无情无欲的人一旦□□焚身...... 一定很刺激! 好奇! 独孤遐尔借着指路,又自动黏在温让剑的身侧,一股热量和温度透过衣衫,传递到对方的胳膊:「师哥你看,穿过那个低矮的小木楼,直走一百米就是报导的教学楼!」 青年身上自带着一股有些甜腻混杂的气味,淡淡传到温让剑的鼻尖。 第407页 一股...... 肉松包子和汗水的味! 但是两种气味的混杂,并不刺鼻,反而有种阳光下蒸腾的温暖,和甜蜜的糕点香。 就像像冰天雪地里,街边小贩新拿出的一箱热气腾腾的包子,吆喝着,尚且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的角落,一时迈不动了脚步。 但最终,只是闻了闻味道,连忙跑远。 温让剑后退了几步,不喜欢别人距离他太近,淡淡拒绝道:「下次说话就说话,别总贴过来。」 然后,在青年伤心控诉的表情下,一只脚蹬在石砖上,另一只手扣住石壁,动作利落地翻墙而入。 后脑袋黑色的狼尾,在半空划过弧度,如振翅的飞鸟。 凌空跳起的背影,倒映在一双猫瞳中,自由潇洒的身姿让某人终身难忘,乃至于此后经年,时不时回忆品味。 独孤遐尔一愣,两只手扒在石壁上,探出办个脑袋,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睛,像一只探头探脑的猫咪,嗓音哭喊道:「师哥!」 「你别丢下我啊!」 「我不会爬墙!」 温让剑微微蹙眉,似乎是不太理解有人连这等高度都翻不过来,而且那石墙还是镂空的,好几处落脚点,便是半大的小屁孩儿都能爬过来。 「你带我来这儿。」 他保持合理的怀疑,问道:「然后说自己不会翻墙?」 骗鬼呢! 这货一看就是个惯犯! 独孤遐尔支支吾吾半天,红着脸挤出一句话:「我胳膊还青的呢!手都抬不起来,怎么翻墙啊!师哥,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啊,这里这么荒凉,我害怕!」 青年眼泪汪汪,马上就要不顾面子哭出来了。 控诉的语气,委屈的表情,叫旁人看到,还以为温让剑是负心薄倖的大渣男! 温让剑表情渐冷,却在沉默中往回走了几步,然后原路翻上墙,一只手探出:「别哭了!伸手。」 独孤遐尔一喜,眼泪收放自如,抬起胳膊,握住男人修长有力的手。 和自己不同,对方的手心里有很多茧子,手心相贴,两只手紧紧相握,一阵刺痛,然后才是痒痒的酥麻,仿佛顺着胳膊一路痒到了心尖。 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脚尖瞬间悬空,身体下意识绷紧,这是两脚动物的本能。 「哎!」 下一秒,腰上瞬间传来坚实的力道。 温让剑毫不费力,勾起青年过于瘦弱柔软的腰肢,将人按在自己怀里,一个翻身,带着人从墙上落地,踩碎几片枯叶子。 落地后,温让剑立刻收回胳膊,往后退了几步,不去看青年的表情,朝十几米处的小木楼走去。 独孤遐尔心脏狂跳,带着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颤慄和兴奋,连腰肢都有些发软,缓了一会儿后连忙跟上去,轻快的脚尖踏在草丛里,脸颊红扑扑,般道:「师哥!你好厉害啊!」 「刚刚就像飞起来一样!」 「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再抱我翻墙一次啊,刚刚好刺激,我好喜欢!」 温让剑脚步一歪,肩膀一偏,瞬间恢復板正,加快脚步赶路。 否则,不知身后的人还会说出些什么虎狼之词! 「师哥师哥!你还没回答我呢!我们再飞一次嘛~」 「不能!」 第155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哎~这里就是击剑社团的活动室啊?」 「没有想像中那么高大上么。」 小木屋正门口, 一个身穿运动t恤,头髮微卷的高大新生,跟在两个学长的身后,几乎绕过了大半个校区,才走到一处僻静的小树林前。 吴优打量着面前低矮简陋的活动室,像一个废弃的仓库,又像兇手杀人藏尸的秘密基地,他一只手扣了扣脑袋,以为自己刚一进学校,就进入了什么骗局。 前面走着两个学长。 一个单手插兜,黑色寸头,总是耸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样子,但是浑身的肌肉量却不容忽视,单手扛着四角遮阳伞,连腿都不带晃。 林笑虎打了一个哈欠,有气无力道:「爱来来,不来拉倒。」 一旁身材偏瘦弱,肤色苍白,眉目清秀的像高中生的的学长,腼腆好说话的表情狰狞了一瞬。 严颂柏避开身后东看看、西看看的新生,表情扭曲了一瞬,然后又强行让表情面带『死亡微笑』道: 「笑虎,话不能这么说,会把新生吓走的,今年好不容易招来一个新入社员,人数要是再达不到学校社团的要求,是会被废社的!」 「没有了社团的资质,我们连比赛的资格都没有!」 林笑虎不说话了,反而有些疑惑,嘀咕了几句:「姓莫的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我怎么不知道......」 严颂柏脸色涨红道:「谁叫你每次教练讲话的时候,都在睡觉!」 林笑虎不打瞌睡了,那张本来就颇凶的脸,认真严肃起来后,还是挺唬人的。 他忽然转身,一瞬不瞬看着面前的新生:「喂!那边的......叫什么来着。」 「学长,我叫吴优,优秀的优!」 「算了,既然你入了我击剑社团的门,那就是我击剑社团的社员了!现在我宣布,你已经得到了我本人,也就是击剑社团团长林笑虎的认可!同意你正式加入山城涉外大学击剑部!」 第408页 吴优一愣,一根手指头指向自己,懵逼道:「哎?入部这么简单的吗?」 还有, 「学长,我还没进门勒!」 林笑虎深唿吸一口气憋住,上前走了几步,在吴优疑惑的目光下,腰部旋转用力,绷起退步肌肉,抬脚一个飞踢,像提踢足球一样,直接将足有近百公斤重的新生,踹到木屋的小破门里面。 『哐当!』 后者痛唿一声。 林笑虎又恢復了瞌睡的状态,不以为意道:「好了,现在进去了。」 严颂柏默默束起大拇指,还主动将门关上,杜绝新生一切逃脱的可能,然后朗声道:「教练!大家!天大的喜事啊,今年招到了一位新入部的社员——」 略微昏暗的木屋内, 骚动了一阵后,亮起荧幕的光芒,照亮室内仅有的几个社员。 吴优龇牙咧嘴,揉了揉屁股,这才看清这个不过100平米左右的昏暗房间,不过,眼下这位被强制入部的新社员,连屁股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他瞳孔地震,伸出一只手一个个指过去,声音变调道:「有没有搞错啊!一个,两个,三个......」 吴优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自己,念道:「加上我才四个人!」 「咳咳!」 一道粗犷的声音咳嗽几声。 只见廖廖几人盘膝坐在木地板上,一个身材魁梧高大,身穿红色运动套装,面容刚毅的男人抱着胳膊,站在最前方,身后是一块儿白色屏幕。 身穿红色运动装,肌肉紧绷的男人叫莫臧,是击剑社团教练,也是整个屋子内的第五个人。 前任教练因为一些原因引咎辞职了,新任刚接手这个百废待兴的社团不过三个月,自有一套区别于前任教练的训练方式。 莫臧似乎努力挤出微笑,但是不太熟练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恐怖,僵硬拍了拍手道: 「让我们欢迎第四名入部的社员,这下终于满足参加下个月『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的团队人数要求了。」 严颂柏哭丧着脸道:「教练,男子团体击剑正式参赛的人数要求是四名选手,我们还差一名备选队员。」 吴优此刻早就蒙了,下意识道:「哎?团体赛?击剑不是一对一的运动吗?还有团体比赛?」 身侧传来回答的声音: 「当然,击剑运动分为个人赛和团体赛。」 吴优侧头一看,一个戴黑框眼镜,有些严肃的青年,对方盘膝坐着,嵴背挺拔如一根电线桿,浑身上下,连头髮丝儿都透露着一丝不苟。 「你好,我叫凌霄,大三工商管理系。」 「哦哦!学长好啊,我叫吴优,优秀的优,大一外国语学院的新生。」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凌霄又说回前题,比起干巴巴的自我介绍,这次显然带上了几分热情。 「个人赛就像你说的一对一,累计15分制,每三分休息一次,轮流攻守,其中个人赛又分三个项目,这个我们待会再说。」 「团体赛的最少人数要求是四名选手。每一位选手和对方阵营的选手分别比赛,然后统计每一位队员的有效点击分数,将每一位队员的得分相加,得分高的一方,团队取胜。」 「这样啊......」吴优圆润明亮的眼睛眯起来,有些跃跃欲试道:「听起来挺有意思的!而且规则比篮球和排球之类的,简单多了。」 这边,莫教练大手一拍,颇为豪放道: 「这个你们放心,我接手部门以后,早就研究过咋们社团的名单,好像有一位一直休学的部员来着,到时候预备选手就报他的名字,反正也不用他出场,挂个名字就行了,他叫什么来着......」 双腿盘膝,后手撑在地板上的林笑虎,打了一个哈欠,不太在意道:「温良仁......」 吴优一愣,问道:「哎!原来还有一个学长啊!」 神经有些大条的新生,全然不知不觉中被气氛裹挟,开始自认为自己是击剑社团的社员,一听还有一位学长,居然有点儿兴奋。 「加上那位学长,那我们就有五名参赛的选手了!」 此话一出,空气有片刻的死寂。 吴优察觉到,几位学长的表情都不太对劲,仿佛不太想提起那位一直休学的人。 林笑虎声音懒散,摆了摆手道:「哦,新入部的不用管他,一个废物而已,估计还没你有用处。」 吴优头一歪,还在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莫臧教练拍了拍手掌,将他们的注意力拉回来: 「好了!既然人数已经搞定了,我们社团也决定参加下个月中旬的『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之前人数不足,没来得及,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我想和大家分享......」 「什么是真正的剑!」 「大家先看认真看一下这个比赛视频。」 众人目光看去,昏暗的木屋内,投影仪亮起白色的光束,照在对面的白色幕布上,四面八方传来人声鼎沸的欢唿声。 其中, 更为细节的是...... 一阵清脆的击打声,还有脚步的挪移声,不是那种踩在土地和泥地上的摩擦,而是一种更为干净利落的摩擦声。 前进、后退、压步、划步...... 熟悉的脚步声,熟悉又陌生的击剑声。 「这是?」 就像来自灵魂深处的吸引,温让剑下意识回头,朝窗口里看去。 第409页 原本他一心在摆脱身后缠人的独孤遐尔,途经一侧小木屋的窗口,眸光微微一顿,瞳孔缩起,脚步瞬间定在原地,连自己置身何方都短暂的忘记了。 「师哥?」 独孤遐尔撞到对方坚实,温热的后背,疑惑看去,顺着温让剑专注的眸光,也看到了屋子内幕布上的比赛画面。 他眼底划过一眸讥讽,十分不以为意,心底狠狠道: 「什么『击剑帝王』,看你落败的那一天,还会不会有人称你为王!」 似乎为了转换心情,独孤遐尔转而又欣赏起某人的面孔,从漆如点墨的瞳孔,到微微冷淡的眉眼,还有线条流畅极具攻击性的轮廓,最后落在对方微微凸起的喉结上...... 指尖有些痒痒了。 「好了,就到这里!」 莫臧教练按下暂停键,将沉浸在视频里的人,强行拖拽出那场厮杀的战场。 亮着盈盈电子光的屏幕里,暂停着一个画面。 身穿银色击剑服的两名男子,手持长剑同时朝对方攻去。 左侧红蓝头盔的男人,半蹲屈膝,一脚为支撑的地基,一只脚跨越了快要一米,抬手扬起自己的武器攻击。 右侧的人则身体凌空,膝盖屈膝跳起,宛如一只跳起捕猎的苍狼,完美的避开了对手的攻击,然后右手一个挑刺,剑尖准确无误划过对手的胸膛。 谁生谁死一目了然! 充满原始捕猎又极具艺术性的一幕,让温让剑全身的细胞都在燃烧。 莫臧虎目逼人,扫视比他矮半个身子的社员,浑厚的大嗓门说出的内容却不同于他外放的气质,十分严谨: 「既然踏上了剑道,势必要与强者同台竞技,首先!就是要明白自己和强者的区别!」 「不能只有一个笼统的大概,啊,对手好强啊,但是我总有一天也会像他一样,抱着毫无根据的盲目自信,只会杀死你们的未来!」 莫臧大手一伸,结结实实拍在身后的屏幕,发出沉闷的声音,所有人身体一个哆嗦。 莫臧严肃道:「这就是你们的同龄人,若要踏上剑道,将来势必要面临的......最强对手,新世代的『击剑帝王』冰镇河!」 「就在你们悠闲度日,荒废时间的时候,人家早就取得了世界级别的『顶峰击剑大赛』第一个金杯,男子重剑组的个人冠军!还是从击剑发源地东道主珐国手里抢夺而来的金杯!」 「现在知道你们和世界专业级选手之间的差距了嘛?」 盘膝坐在地板上的社员表情各异,有严肃认真的,就有看起来在摸鱼的,还有的萌新一片热血。 林笑虎挥了挥手,声音也懒洋洋道: 「老莫啊,这个比赛视频我早就看了十几遍了,要我说也没那么夸张,冰镇河从小接受到『击剑女王』的亲自指导,他从小学习击剑,自然起跑线比我们要多几年,但是给我两年时间,未必不能与之争锋。」 懒洋洋的话语,可是某种的睥睨,却让大家知道,这句话的『两年』是真的! 莫臧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想拍死对方,又生生压下:「林笑虎!你身为社团的团长给我严肃一点,我之前提到盲目自信的人就是你!」 人群里传来哄堂大笑。 「从小接触击剑的选手多得去了,偏偏只有一个冰镇河,在真正的击剑选手面前,时间可不是衡量实力差距的唯一标准。」 凌霄若有所思道:「事实上,冰镇河也确实是一个天才啊,毕竟所有运动,努力不过是标准下线,天赋才是决定一名选手能走多远的上限。」 莫臧微微蹙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身材比其他队员矮小的严颂柏,嗓音有些唯唯诺诺,语气却不容置疑反驳道: 「凌霄,所以你觉得没有天赋的人就不能做击剑选手吗?我认为努力也是天赋的一种!」 戴眼镜的凌霄一愣,解释道:「小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每一位以职业为目标的击剑选手,大家都很努力,可是努力的质量和效率......也是有差距的,我们不能否认这一点。」 眼看着社员又要吵起来,莫臧拍了拍手掌,传来清脆的掌声,又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好了!天赋还是努力,不是我们这次要探讨的重点,你们未来践行或者相信哪一个,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我想说的是,你们没有一个人说出我想要的答案!」 莫臧脸色一沉,莫名的威压让空气都严谨起来。 「自幼接受顶尖的指导,血泪堆砌的努力,超越常人的身体能力,光是这三项在击剑运动中已经是基本的再基本。」 「再加上大开大合、进退有度的攻击策略,数年来锻鍊化为本能且毫不迟疑的反应能力,最后......」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胜利的执着!」 莫臧不知想到什么,饶是他这个肌肉壮汉也神色恐惧,嘆为观止,摇头道:「不,已经不能说是执着了。」 「毕竟,一旦战在击剑剑道上的选手,没有哪一个是不想胜利的,可我本人依旧认为这位「击剑帝王」所追求的胜利和一般击剑选手不一样。」 「击剑是一项必须用手中之剑触碰到对方的运动,攻击和防御的机会不停在转换,与其说冰镇河每次的攻击是为了得分,不如说是......」 第410页 所有社员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紧紧盯着沉思不语的教练: 「教练!是什么啊?你快说啊!」 教练似乎再斟酌用词,拇指抵在下巴上,眉头皱起来。 其实也就是几秒而已, 但众人心急如焚,没有任何一名以职业为目标的击剑选手不在意这一点,就在所有人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 门口传来一道冷冽的嗓音,似风雪激盪,一瞬间叫灼热的夏季降到冰点。 温让剑一字一句道:「杀死对手!」 「对!就是杀死对手的杀意!」 莫臧一拍手掌,立刻重复道。 所有人都顺着声源,朝门口看去,视线落在窗外的黑衣青年身上,皆表情大变,神色各异。 第156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哎!谁啊,也是我们击剑部的?」 吴优察觉到几位前辈的脸色不太对劲,脑袋飞快转动,一脸疑惑,可惜现在无人搭理他。 「你是......」 莫臧教练也是一愣,出于专业教练的眼光,他第一时间先将关注点放在温让剑的肩膀,腰背,身高,肌肉量,综合得出的数据就是...... 是个击剑的好苗子啊! 莫臧教练只是在社员档案资料上,随意撇过温良仁的照片,即使面容相似,一时也难以将气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联繫在一起。 他激动道:「这位同学!你对击剑的认识很独到啊,有没有兴趣入部参观参观?」 温让剑摇了摇头,转身欲要离去之际。 身后却传来一道埋藏怒火的冷嗤声: 「一个落荒而逃的败家之犬,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真是好大的款儿啊......」 一向昏昏欲睡的林笑虎,眼皮子一跳,手掌撑着地面起身,睡虎被惊醒,露出他不容冒犯的威严,和被打扰的不悦。 一字一句压着怒火,挤出三个字:「温、良、仁!」 温良仁!? 莫臧一愣:「他就是那个休学的社员!」 吴优欢欣雀跃道:「那我们击剑社团不是就有五名选手,满足比赛的要求了!」 「满足个屁满足!」 林笑虎毫不留情打断萌新的幻想,抱着胳膊,冷冷睥睨门外的人,毫不留情道:「我们击剑部不需要没用的废物!」 「趁此机会,我就直说了,温良仁,我不管你今天因为什么来到这里,或者一时兴起,或者还对击剑有什么想法,我都不在乎!」 「一个休学将近一年,在此期间从未参加过训练的部员,我们社团不需要你!」 「带着你的东西和退部申请,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大手一扬,一张轻飘飘的纸却准确无误扔出门外,刚好落在温让剑的脚边。 吴优不明所以,看向老社员,伸出五指晃了晃,毕竟带着黑框眼镜的凌霄,看起来是他们中最冷静的一个。 「五个人啊!不是说参赛选手必须满足四名正选,一名备选吗?」 出人意料的是,不管是凌霄还是看起来平易近人的严颂柏,都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无声支持着他们团长林笑虎的决定。 「师哥......他,他们说你是废物。」 独孤遐尔站在浑身温度冰冷锋锐的男人身侧,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似乎在担心温让剑,可细看金髮底下的神情,却毫无惊慌之感,眸中闪过一抹诡异的激动和狡黠。 「还,还让你滚。」 这句话好像在挑拨和试探什么。 温让剑浑身气场冰冷锋锐,任谁被指着鼻子骂都不会愉快,可当目光落在地上那张皱皱巴巴的退部申请,右下角的签名栏里大大的三个字: 温良仁。 他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温让剑捡起地上那张纸,摺叠好后收在口袋里,深唿吸一口气,抬腿离去。 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这几句话对他的心境还造不成什么波澜。 独孤遐尔一愣,眸中闪过深思,却紧紧跟了上去。 隐隐听到身后传来几句话: 「团长,你怎么会随身携带退部申请书啊?」 「哦......今天不是招新嘛,从一堆入部申请书里偶然发现的。」 「但是这样真的好嘛?我们社团不是人数不足嘛?真的让那个温......学长退部啊?」 「别去管那个废物了!」 「一个连剑都握不住的废物,连作为板凳选手的资格都没有,他还不如你呢!」 仿佛是个微不足道的片段,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小木屋里的击剑队员们,很快就说起了别的事情,无人再关注那个转身...... 却停下的身影。 温让剑紧闭双目,浑身气势疏冷逼人。 [废物!连剑都握不住!] [区区外门贱草弟子也想进入内门,还敢对宗主不敬!罚你在黑牢面壁思过太轻了,给我好好教训他!] 黑暗的地牢里面, 空气潮湿粘腻,又充满着血腥和各种污秽物的味道。 桀骜不驯、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少年人,凭着一时的意气和戾气,于宗门比剑大会上打伤了那么多内门弟子,又当场问责宗主,大逆不道、引得众怒。 不管是内门弟子的簇拥,还是外门心思卑劣的弟子,当然不会放过温让剑! 他们一人一只手压制着少年,夺走他手中的木剑,一脚踩成两节,如同生生将人腰斩。 第411页 『噼啪——』 少年当然没有自己的本命配剑,他没有钱买,只能去山林里找寻一些树木,一刀一刀削成剑的形状,如此反覆,整整五年。 用废、用烂、用旧,不再锋利的木剑有很多,少年珍视每一柄木剑,心怀虔诚将他们埋在土里,让他们尘归尘、土归土。 四面八方的拳打脚踢,叫少年人蜷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面,耳边只有一句句谩骂,身上时不时的痛击,骨头传来噼啪沉闷的声音。 饶是如此,少年缩着瘦弱的身躯,将双手护在腋下,仿佛用全身保护这双握剑的手,咬牙强撑,一字不发。 但是这种沉默倔强的态度,只会引得周围的人越发不满,加重脚下的力道踹去。 护住双手,必然有疏忽的地方,少年脖子一松,一枚血滴玉佩叮咚落在地面,在黑暗中发出妖冶的光。 [快看!这小杂种不知从哪里偷来的玉佩!] 就在一名眼尖的弟子欲要捡起,只见少年如小兽般冲过来,牢牢攥紧玉佩,却引来更加狠辣的毒打,打到少年吐血,浑身骨头尽裂。 [他娘的,你属狗的啊!宗主亲口说让你在此面壁思过,你还以为自己有出去的一天不成?] [蝼蚁贱命,就算你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记得你!] [给我把玉佩拿来!] 直到, 空旷幽邃的黑牢里,一双阴鸷腥红的眼睛慢慢睁开,传来一道沙哑粗糙的笑声: 「荷荷荷荷荷......」 断断续续的笑声,带动着胸腔里的漏气,像是一个古老、艰难转动的破风箱,让那几名欺负少年的弟子停下了拳脚,一个个神情惊恐。 诡异沙哑的嗓音继续道: 「什么时候黑白剑宗的弟子不用剑,改用脚了?嘎嘎嘎嘎......」 「这是我那假仁假义、道貌岸然的宗门师兄,传授给你们的新剑法吗?哈哈哈哈!」 几名弟子的脖子如艰难转动的发条,缓缓转动,看向黑牢最幽深之处,那笑声越来越大,却令听者没有丝毫愉悦,如同见了鬼。 接着,那笑声一停,像山洞里的野兽嘶吼: 「一群找死的小畜生!」 「都给老夫滚——」 「你们吵到老夫睡觉了——」 伴随着嘶吼,一股阴冷的飓风唿啸而来,让整个隧道的气流都激盪起来。 那几名弟子面色青白,腿软发抖,哪里还管得了温让剑,一个个连滚带爬的跑出山洞,早知道地牢深处关押些十恶不赦的恶徒,没想到这般恐怖似鬼! 少年也是一愣,山洞内激盪的阴风,一个劲儿朝骨头缝里钻,他捏紧手中的玉佩,浑身发抖,可那股阴风仿佛盯上了他。 少年心脏狂跳,唿吸缓慢,只觉踏出一步,那风刃就能将他搅碎成肉片。 嘲哳难听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君如崑山玉,骨有玉雕魂,小子,你这玉佩可不是凡品。」 「做个交易如何,你且将这玉佩赠送与我,老夫替你......杀了那几个小畜生如何!」 少年面色苍白,捏紧手中玉佩,顶着压力道:「家传玉佩,不做交易。」 里面的人沉默一瞬,然后爆发出震耳的笑声,在山洞迴响,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喜事,又像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算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连道三声后,那人意味深长道: 「小子,若这真是你家的玉佩,那你家祖上可是来歷非凡啊,别说那几个小畜生、外界的王朝天子,哪怕是这头上的黑白剑宗宗主,对你只有仰望的份儿,连舔鞋都不够资格!」 少年自幼无怙无恃,虽暗中寻找过家人踪迹,却得知亲人早已化为枯骨,对此并不自得,反而有些不悦道: 「你也说了是早几百年。」 所以,与现在的他,有何关系? 里面声音难听诡异的人,似乎是愣了一瞬,接着又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 「你这个小子的脾性有意思,看在你今天让老夫笑了这么多次,我就免费替你杀了那几个小畜生,算是给新邻居的见面礼!」 出人意料的是,少年字句铿锵道: 「不、用!」 黑暗里的人嗓音轻咦了一声,空气细微波动起来,有一股山雨欲来的预兆,还不等里面的人发怒,少年一字一句道: 「我、自、己、杀!」 少年看向地上的断剑,捏紧了拳头,骨节泛青,尚且稚拙年幼的眼睛,已然窥见一抹戾气和杀意。 「没人能侮辱我的剑!」 少年的面孔,时隔经年,哪怕跨越了时空,与另一张早已长开,眉眼锋锐,气势冰冷的男人重叠。 「我要求你收回方才的话。」 温让剑徐徐转身,一句话便打断木屋里嬉闹、轻松的氛围,他定定看向一个人。 所有社员们都愣了一瞬,仿佛不太理解温让剑的话。 接收到视线的林笑虎,懒散的肩膀耸了耸,额角瞬间青筋暴露,他这人平常很咸鱼懒散,但是总是有几回莫名的暴躁易怒,尤其涉及到击剑相关的人和事。 他脑袋一歪,莫名危险:「什么?」 温让剑重复道:「你方才说『一个连剑都握不住的废物』,既然你是当我之面说的,我也当真了,所以......」 第412页 「我要求你收回这句话。」 林笑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噗嗤笑了一声,眼中却毫无笑意,像看一个蝼蚁,咧嘴道:「怎么,我说错了嘛?你不就是一个连剑都握不住的废物?」 「……要求我?」 「你算老几啊?」 两人眸光隔空对上,一种莫名蓄势待发的危险,空气都紧绷冰冷起来,叫周围的人精神紧张。 团长也就算了,怎么连这个『温良仁』也莫名让人感到危险? 吴优咽了一口唾沫,瑟瑟发抖,心道这难道就是学长的威严,别一会儿打起来吧......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道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上剑道台吧!」 莫臧教练一向不会干涉社员的私生活,哪怕是人际交往,可他也有一句名言: 「男人之间的矛盾,没有什么是一场击剑对决,解决不了的!」 「别像个娘们儿似的互相喷口水,如果要吵架,就给我上剑道台,真刀真枪地吵去!」 吴优:「哎?」 啥是剑道台? 一旁的凌霄扶了扶鼻樑上的眼睛,解释道:「就是击剑对决的意思,进行击剑比赛的地点叫剑道台,长一十四米,宽一米五到一米八,从中间线对齐,标註有三条红线的地板台面。」 吴优踩了踩脚下的木板,立刻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苦着脸问道:「不会就是我们踩着的木板吧?」 「怎么会。」凌霄下意识眼神飘忽,颇有些无语道:「就这个凹凸不平的木板,突出生锈的钉子,还没比,选手的脚就先废了。」 严颂柏也严肃地点头道:「没错!比赛的剑道,要求平整毫无缝隙,地板的选用必须通过国际赛事的标准,就是练习用的剑道都要用腻子和油漆涂刷过。」 吴优内心苦涩:「所以,大家平时练习击剑都是在......」 两个学长眼神飘忽,却异口同声道:「排球体育馆!」 严颂柏拍了拍新人的肩膀,也许在安慰对方,就是表情有些变态: 「小优优啊,你是不知道,排球馆里的地板贼亮贼光滑!脚步进退间,会发出清脆又悦耳的摩擦声,那声音别提有多爽了!」 「那比赛怎么办?」吴优问道:「总不能也在排球馆里面吧?」 排球都是团队赛,上场比赛的人数要求最低6人,可要算上预备队员、危机发球员、自由人等,怎么也有十几个人,再今天各个社团招新,排球馆里的人只多不少。 想想无数道目光都看着他们,吴优双手抱头,欲哭无泪道:「我不想被人当成猴子啊啊啊——」 就在吴优痛哭流涕的时候,莫臧教练已经为这场一触即发的争锋,定下了解决的方式。 林笑虎顶了顶腮帮子,原来他一向看不上温良仁这个废物,可是今天他有点刮目相看了,就凭这个废物现在豪不退让的眼神,叫他浑身的细胞都战意沸腾。 他伸出一根拇指,咧嘴道: 「喂!一分,只要你能从我手里得到一分,我不光收回之前的话,还无条件将击剑团长的位置让给你!」 「以后你就是击剑社团的老大!」 温让剑微微蹙眉,嗓音冰冷道:「我对你的位置没兴趣,你只要收回你之前的话,并且当众向我道歉即可。」 「好!」林笑虎一口答应道:「一对一,还是15分制,击剑项目就定花......」剑。 花剑是温良仁擅长的。 不待林笑虎说完最后一个字,有人强答道: 「重剑!」 「击剑项目就定为重剑!」 温让剑扭头,看向突然冒出来的某人。 独孤遐尔无声张合唇瓣道:「相、信、我。」 对温让剑而言,剑就是剑,什么花剑、重剑都无所谓。 可是对上独孤遐尔那双浅棕色的灼灼目光,翕动的唇瓣,形状姣好如樱花的色泽,尤其是对方还朝他露出得逞灿烂的笑容,他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第157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什么情况啊?」 「新生报名的教学楼不是在东边的明德楼吗?怎么大家都朝体育馆那边聚集!」 一个刚入校园的新生,手里还拿着学校的宣传册,里面标註了地图和报名的路线,他看看地图,又抬头看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兄弟!你消息滞后了啊!快看学校的新生论坛啊!」 「排球部有击剑比赛!」 等等! 背着行李箱的新生,一脸懵逼,怀疑自己幻听了。 「什么鬼?排球馆不比排球,比击剑了??」 「是我幻听了还是这个学校有问题?我不会上了一所假大学吧!」 学校新生的论坛里,原本置顶的一张照片是温让剑的冷峻侧脸,还有和独孤遐尔抱肩而行的背影。 就在前一分钟, 不知道哪位大佬匿名又发了一张照片: [高清jpg.]:一身运动黑衣的温让剑和林笑虎对峙的照片。 背景是林中小屋,太阳的光线割裂木屋,明暗分裂,充满对照组和故事感。 破败木门前, 黑衣冷峻的青年站在阳光里,却丝毫没有染上太阳的温度,面容俊美却充满攻击的锋锐,黑眸沉如水,视线如利剑,扑面而来一股肃杀,危险又迷人。 第413页 阴影木屋里, 身穿学校定制t恤、有些懒散的寸头团长,单手插兜,似乎天气太热,短袖被他捋到肩膀,露出胳膊上的肱二头肌,姿态懒散,眼尾挑起一抹弧度,瞳仁却有一股狼虎般的冷锐和野性。 此刻,两个人冷冷对视,互不相让,一种势均力敌又视对方为死敌的故事感和刺激感,满屏的信息素和荷尔蒙,简直宛如最具艺术性的电影海报! 下面还有大大的艺术字加粗标题: 『击剑之耻(or翻耻为荣)』vs『山城睡虎(or睡虎不睡啦)』!!! 山城击剑部!为欢迎新生!开学首战! 快来看两位学长的热血厮杀吧! 我们在西北校区排球馆中心馆(定位)等你们哦~~~~~~ 这则消息刚一上传,论坛立刻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绵宝宝: [鼻血!我的鼻血喷出来来了!] @派大星: [这是什么啊,学长的手臂肌肉啊啊啊!这是我一个新生可以看的吗?] [还有黑衣酷学长,衣服穿那么严实做什么?偏偏露出一截冷玉般的脖颈,突出的喉结,非让我有一种犯.罪的冲动!这怪谁啊?] @胡不归: [学长~击剑部还收不收女部员啊?] @大东大东大东: [楼上的,我们学校有女子击剑部,另外......请问你们还招不招男部员?我男孩子哦(羞涩一笑)] @自挂东南枝: [兄弟姐们们,还愣着干什么,沖呀——我平生就没跑这么快过!] 手机屏幕前, 一张清秀腼腆的面容,此刻却有些猥琐,尤其是看着自己发出的照片下面,这么火爆的评论和热度,嘴巴都没合拢。 「小柏,你私自将队长的照片放到论坛上,队长他这个人最讨厌被人关注,要是他知道你把他出卖了,一定会和你决斗个一百次击剑。」 凌霄微微弯腰,看着青年捧着的手机,后者立刻心虚将手机关上,眼神飘忽。 严颂柏瘪了瘪嘴,清秀的小脸一脸正义,严肃道: 「我这也是为了我们男子击剑部未来的大业啊!你瞧,现在我们击剑部这不就火了,一定会有很多新生来加入我们!」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露出笑容,不再提那张照片的事情。 吴优则一只手拿着手机搜索着什么,一会儿思索,一会儿恍然大悟,瞭然道: 「原来如此,击剑下面还分花剑、重剑、佩剑这么多剑类呢,规则好像区别也挺大的,我以为击剑就是互相拿着剑对刺!」 「新生!不要小瞧击剑!」 这句话,让凌霄一愣,扶了扶黑色的眼镜框,不解道: 「说起这个,温良仁以前不是练的花剑吗?为何会选择重剑项目......」 「要知道队长数十年来专攻重剑,就算同为击剑,可剑种不同,其中的攻守天差地别,不是练个一两年就能弥补差距,他到底在想什么?」 「喂喂喂!」吴优挥了挥手,像一只东跑西跑的快乐小狗,却微微苦恼道:「两位学长?有咩有人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啊?」 「重剑有什么说法啊?」 『咔哒』一声。 休息室的门锁打开。 吴优看向从里面出来的人,表情一震,瞳孔慢慢缩小,激动地面色张红,仿佛见到了什么震撼的事情,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队、长?」 借用排球馆内的更衣室,换好衣服的林笑虎踏着步子出来,修身的击剑全套服装穿在身上,肩宽窄腰、气势勃发,一只手提着黑色网面的击剑面罩,姿态焕然一新,哪里还有之前昏昏欲睡的模样。 「光说有什么意思,你待会儿看比赛就知道了,不过比赛会很快结束,菜鸟......」 林笑虎嘴角一裂,眸光炽盛: 「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 温让剑从林间小屋击剑部的社团活动室出来后,就一路被独孤遐尔拉到了排球馆的更衣室,对方似乎对这一条路格外熟悉。 一路上,独孤遐尔装作无意却将击剑项目中的比赛规则,透露给了温让剑。 虽然知道这个表里不一的『学弟』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但是只要对方不触碰到他的底线,温让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多亏于此,他对整个击剑规则有了笼统的了解,区别和他在长生界挺大的。 毕竟, 在这个世界,击剑只是一项运动,而非生死! 温让剑一边更换击剑社团的备用击剑服,一边问道:「所以......为什么是重剑?」 独孤遐尔十分勤快且贴心,帮温让剑整理衣服,似乎早就等着这个问题,扬起灿烂得意的笑容,回答道:「师哥,这个问题我都等了一路了,还以为你不在意这个问题呢。」 说到这里,青年的眼睛眯起,眼下的卧蚕微微鼓起,显得有些委屈。 可惜眼神抛错了人。 另一个人压根儿没看到对方『情深款款足以上热搜』的一个眼神。 温让剑两手一翻,连衣服带帽子过头脱下,露出宽肩窄腰的上半身,嵴背后两侧肩骨虽叫蝴蝶骨,却没有蝴蝶的脆弱,倒像振翅的苍鹰,冰白的肌肤下肌肉纹路随着动作起伏,这是一具成熟且禁.欲的身体。 饶是已经看过,可是独孤遐迩还是被眼前的美色吸引,眼神不由自主顺着男人腹部平坦的腹部沟谷,慢慢向下,咕嘟吞咽一口唾沫,目光一晃。 第414页 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连忙板正面庞,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垂涎的意思。 温让剑拿起击剑服最里面,最贴身柔软底衣穿上,这才正色眼瞧抱着他衣服发呆的人,眸光仿佛穿透人心道:「不是你选的吗,肯定有相应的理由。」 语气十分笃定。 起码,最近的接触里,温让剑判断对方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反而属于那种心有城算,多思多虑的人。 这样的人,一般走三步想百步,当然...... 也有例外。 譬如,温让剑就见过太多,仗着自己的小聪敏,肆意践踏、戏弄他人的人。 独孤遐尔明显是后者,可他又十分聪敏,没有跨过温让剑能忍耐的那条线。 这是温让剑能容忍他到现在的原因,也是不想和对方深交的原因。 因为, 这种人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自作聪明,彻底跨越你的底线,让事情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师哥,可曾听说过一句话,重剑无锋,大巧若攻。」独孤遐尔咳嗽了一声,笑眯眯道。 温让剑动作一顿,只觉得这句话有些错误,「我只听过『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以前听......熟人说过重剑指的是相对的绝对实力,当自己和对手有绝对实力差距的时候,无需任何技巧,单凭一身横力便可碾压对手,这个『工』是技巧的意思。」 譬如, 黑白剑宗那位身材高大威武的莫长老,本命剑是一柄黑黝古剑,足有三尺长,重八八六十四斤,只凭一道剑气,就能将少年的温让剑拍飞出去。 还有,独孤老贼,连剑都没有,凭藉一身剑意和杀意,就能将他压制得动弹不了。 「师哥,我说的可不是那个意思哦。」 独孤遐尔笑得像个精灵古怪的妖精,解释道:「在击剑比赛里,这句话的意思是相比于花剑、配剑,重剑提供给选手的攻击面更多,选择权更大。」 「这个『攻』是攻击的攻!」 「重剑是击剑运动中的一个单项,它与花剑、佩剑合称为击剑运动。先不论重剑与花剑、佩剑的外形、剑尖弹簧、护手盘方面的不同之处,单单就攻击这一方面才是天差地别。」 「不同于花剑华丽多样的剑术和每轮的攻守优先权交换,重剑的竞赛规则规定选手拥有『无优先裁判权』。」 温让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有些陌生:「无优先裁判权?」 独孤遐尔难得严肃道:「师哥,要理解这个规则,就要先明白什么是『优先裁判权』。」 「所谓『优先裁判权』,指在花剑和配剑项目中,一方发动攻击另一方就必须防守,攻守的机会相互轮转,先攻击者有利,就算同时击中对手身上有效得分区域,裁判也会判定这一轮的攻击方得分。」 「而重剑则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同时发动攻击!」 温让剑眸光一闪,眼中难得带上几分热度:「没有攻守交替,没有优先权轮转,更不会有第三人干涉,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生死一分定! 他喜欢! 独孤遐尔眼尾微扬,看起来十分高兴,重重点头道:「没错!所以我觉得这种选手自身判断攻守、自由进攻的方式,更加适合师哥!」 「还有,重剑的攻击有效身体部位也比花剑、配剑的要广,比如花剑和配剑必须集中胸部,如果攻击手腕和胳膊还有脖颈是犯规的!」 「但是重剑则不拘泥于此,重剑比赛里,击剑服包裹的全身都是得分有效区域!师哥你想攻击哪里就攻击哪里,我觉得这两项规则简直是为师哥量身定制的。」 独孤遐尔脸颊忽然染上红霞,灵动的猫眼激动仿佛看见了小鱼干,回忆道: 「那天晚上,你从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神兵天降,英雄救我,转瞬间就解决掉那几个杂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一件事......」 「师哥……」 「你是为重剑而生的击剑选手!」 温让剑一愣,目光第一次这么专注看向十分粘人又麻烦的人,少见得专注,又带着不明怅然,不知在想什么。 「师哥!」 独孤遐尔打断了温让剑的思路。 一连串说了许多的话,他凑到温让剑身边,精緻明艷的小脸上满满的得意,一副『我表现的好吧快来夸我』的表情。 「师哥,人家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不夸夸我啊!」 两个人的距离早就超过了社交安全距离,更像是一种亲密关系。 温让剑目光落在那双猫瞳上,连同对方卷翘的睫毛,脸颊上、鼻尖上细细的淡色绒毛都一清二楚。 他身子微动,朝对方弯腰,压低身子。 独孤遐尔一愣,身子僵硬了一瞬,理智上本该立刻后退,可是身体的本能叫他凝固在原地,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那张冰冷如玉的面庞逐渐低头。 温让剑因为刚换了衣服,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落在眉眼,仿佛连同冷峻的眉眼也舒缓几分,垂眸的样子,少了几分冷酷,多了一分的柔软,落在某个浮想联翩的人眼中,居然诡异有一丝深情,仿佛...... 仿佛是要吻上自己。 当脑海中出现这个念头,独孤遐尔只觉得心跳不是自己的了,震动如擂鼓,下一米就要破胸而出。 第415页 他哑声道:「师哥......」 沙哑好听的嗓音微弱的调子,像一只春天发.情又不自知的小猫。 就在他差点闭眼,撅起嘴巴的时候,侧脸一痒痒,黑色髮丝擦过他的脸颊。 温让剑擦肩掠过,长手一伸,拿过身后凳子上的护甲,嗓音郑重道:「多谢。」 温让剑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不管独孤遐尔有什么心思和目的,有些道理论迹不论心,事实上自己确实得到了对方的帮助,所以这两个字必须要说。 独孤遐尔一愣:「嗯?」 多谢? 换好上面的衣服,还有下面的裤子,温让剑眸光落在对面,一本正经道:「你不出去吗?我要换裤子了。」 「哦哦!」 看着对方古怪匆忙的背影,温让剑摇了摇头,当右手拉开拉链,取出背包里面的银色长剑,握住冰凉的剑柄后,这世间任何人和事都不再引起他丝毫的关注。 心中,眼中,只余下面前这一柄长约一米的三棱形钢制银剑,剑身发出淡淡的锋锐光芒,一如男人浑身冰冷凌厉的气势。 独孤遐尔立刻如炸毛的猫咪,慌乱收拾了一下更衣室的衣服,然后像喝醉了一般,开门关门,后背抵在略微冰冷的门上,两只手捂着滚烫的脸,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这可不是什么羞涩尴尬的笑容, 而是一种见猎心喜的兴奋! 红色的舌尖舔舐了一圈尖锐的虎牙,金色碎发下的眼睛亮的惊人,脸颊通红,细看还有些偏执和势在必得,自言自语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只手死死抠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指尖泛白,陷入衣服,留下五道褶痕。 「师哥......」 「你真是越来越超乎我的想像……」 「真是越来越想得到你了。」 第158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山城涉外大学,西北校区,排球馆。 涉外大学排球部在全国的实力不强也不弱,平时也会有一些学生没事来看看比赛,但是聚集如此多的人,二楼的观众席上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的程度还是第一次。 就连排球部的部员都惊呆了,第一次看见这种架势。 他们在教练的安排下一边清空场地、将排球网撤下,一边拿着红色的胶带,在地上铺设,划分出一块儿红色的剑道,动作十分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我去!」 身穿短裤t恤的排球社员里,有人窃窃私语道: 「我们学校,击剑和排球不都是冷门运动么,今年这么多新生都对击剑感兴趣?」 「快看快看!二楼有个超可爱的妹子!她在盯着我,队长,你说我要不要展示一下我的扣球!」 有些死鱼眼的大三排球队长,毫不留情打断他的幻想: 「够了!就你那软趴趴的扣球,只会败坏我们排球部的名声!」 「你当他们是看击剑啊,他们是沖男色来的!11号,你没看新生论坛?」 后背队服上写着11号的球员,表情扭曲道: 「哎哎哎——他们搞错方向了吧?」 「击剑服包裹全身上下,还带着套头面罩,别说脸了,你就是连个指甲盖都看不到!哪里像我们排球,看我这修长有力的大长腿,坚硬的二头肌还有胸肌!实在不行我还有腹肌......」 眼看着11号激情上头要暴衣,其他队员立刻手忙脚乱把他摁下去。 「够了!你个暴露狂!虽然我们排球部想被论坛置顶火遍全校想疯了,可绝不是你这种啊喂!」 「把他给我拖下去!」 排球部的人从中心球场退下,整个比赛场顷刻间冷清下来。 『唰』的一声, 一道道白色的顶灯从头顶落下,最后聚焦在中心球场上。 足有十几米的高穹顶天排球馆,一根根连接弧顶的黑色架子上,镶嵌有明亮的镁光灯,将排球馆内照耀的灿烂如白昼。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中心球场。 虽然这个球场有些怪异,在白色长方形的排球场地上又覆盖了红色的胶带,划出一块儿长十四米,宽约一米四至一米八的区域,两种比赛场地重叠,格格不入。 但是,现在没有人在意这些小细节,观众席上所有人都心急如焚: 「怎么还不出来啊?」 「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我要看酷哥学长啊!」 「我要看睡虎学长!」 终于, 有一个人从观众席的一楼,气势汹汹走到中心球场,正是身穿红色运动衣的莫臧教练。 众人一看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学长们,略微失望,耳边就响起一道嘹亮的哨鸣,从空旷封闭的排球馆内带着回声,仿佛雄鹰的长啸。 莫臧教练从脖子里掏出一个银色口哨,腹部鼓起,深唿一口气,往哨口一吹: 「吁——」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馆内,心照不宣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心口一震,那些负面、急切的情绪被哨声压制,目光齐齐朝球场上看去,会场寂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接着, 一楼中心球场两侧的门,一前一后被推开,走出两个身穿击剑服,手持银色三棱长剑的击剑选手。 身高都差不多一米八五左右,穿着修身挺括的击剑服,尤其是击剑服护甲下会有收腰的设计,更加修饰出身材高大匀称,又不缺美感和力道。 第416页 乍一眼看过去,真的是分不清谁是谁。 两名击剑选手同步朝中心球场走去,一时间寂静的馆场内只余沉稳的踏步声,每一步都踏在你心尖。 人群寂静几秒后,又爆发出一阵骚动: 「哎哎!?怎么都带着面罩啊,这样岂不是分不清谁是谁了!」 「左边的黑网面罩,右边的红色面罩,哪个是我要看的学长啊?」 衣着相同,却带着不同面罩的两位击剑选手,走到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剑道两端,拿起电子传线器分别插在自己的剑服后腰和重剑剑柄的连接口。 身后立着的半米高柱子,立刻亮起红白两道光芒闪烁,復而灯灭。 这是电子裁判器,肉眼到底有极限,尤其在讲究速度的击剑运动中,除非犯规需要裁判喊停或仲裁,若是同时集中对手,那么谁的速度在1/25秒内,只有连接剑柄的电子裁判器才能反应。 莫臧教练站在中心剑道对面,抬起两只手交叉,喊道: 「测试装备!」 两位击剑选手身体面朝对方,缓步朝剑道中心线走去,拿起手中的剑尖分别戳了戳对手的击剑衣。 身后的裁判灯立刻亮起白色的灯光,代表互相得了一分。 不过,此刻并不计分,只是测试现场的所有设备,还有选手身上的击剑工具状态是否正常。 莫臧教练又深唿一口气道:「敬礼!」 两位击剑选手收回手中的重剑,后退三步,两脚后跟併拢,身姿挺拔如松,持臂举起手中的重剑,立于身体水平线前方,分别朝观众席的四十五度,九十度,一百三十五度旋转身体,然后同时放下手臂。 观众席上, 大部分都是看热闹,或者冲着那张置顶照片里的学长来的,可当看到这肃穆又优雅的一幕,他们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全身心都在期待接下来的比赛。 「我之前一直以为击剑是一项杀气腾腾的氛围,没想到赛前击剑选手的氛围居然这么......」 剑道台一楼的观众席, 最前排坐着击剑部的社员,吴优愣愣看着这一幕,却不知如何形容这种场面,一时词穷了。 「居然这么恭敬有礼。」 严颂柏笑眯眯地看着菜鸟新人,解释道: 「虽然现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都认为击剑运动源于珐国王室,是事实上,确实一名珐国的击剑大师发明了面罩。人们带上面罩、手套、穿上击剑服,就可以安全地进行一连串的攻防交锋,让击剑运动走上了高雅的道路。」 「可是在我看来,击剑的歷史不仅于此,早在远古时代,剑就是人类为了生存,同野兽进行搏斗和猎食所使用的工具。随着人类歷史的发展,剑由最初的石制、骨制发展到青铜制、铁制,最后到钢制,并作为战争的武器,逐步走上歷史舞台。」 严颂柏清秀的脸庞忽然大变,深沉道:「也就是说,击剑的本质是一项生死搏杀!」 吴忧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背后有些不寒而慄。 严颂柏又换上了一副温和无害的笑容,拍了拍新人的肩膀,轻松道:「哎呀,新人不要这么紧张,我想说的是击剑这项运动,赛前有多优雅,赛时就有多残忍,这也是击剑项目如此有趣的一点啊!」 「待会儿你就会知道击剑的魅力了!」 吴优:「......」他是该知道还是不知道? 「吁————」 哨声扩散整个排球馆,声波撞击到穹顶,还有阵阵的迴响。 所有人头顶响起一道醍醐灌顶的声音。 莫臧教练放下口哨,憋气到面颊都通红,接着一个释放,吼道: 「比赛开始——」 吴优精神一凛,立刻朝中心剑道上看去,眼眶微微张大,嘴巴也无知觉成一个o字,此刻他眼中、脑中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只余剑道上相互厮杀的两个人,还有他们手中快出残影的重剑! 就在莫臧教练一声令下后,伴随着尾音,两名击剑选手皆是双膝弯曲,一个跃步,提剑朝对方冲刺。 一瞬间,重剑已经交锋了几个来回,针落可闻的排球馆内,只有清脆的击剑嗡鸣,眼花缭乱的剑光,直到左侧的红灯亮起。 『滴』的一声! 所有人心口一震。 安静的排球馆内,爆发出一阵喝彩,像是脑袋被人当头一棒,迟迟反应过来疼痛。 「哎?」 所有观众一头雾水: 「这么快就得分了,我感觉眼睛还没闭上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哪边得分了!」 「红灯!红灯代表得了一分,是左边带着红蓝油漆面罩的选手」 「黑色面罩应该是黑衣酷哥学长!」 「红蓝面罩,那就是林笑虎学长得分了吧!」 记分牌上,左侧的红蓝面罩选手已经得了一分。 然后不待观众反应过来,红蓝面罩的选手维持着方才的攻击姿势,又是一个滑步,鞋面和光滑的地板发出清脆的摩擦声,手腕翻转,又是一个滑刺,金属剑尖划过对手的腹部,后者格挡错过,被击中。 「滴!」 又计一分! 黑色面罩的选手也许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攻击,精神上微微震惊,可是很快就调整过来,前脚掌离地,后脚跟跳起来,也是一个滑步朝中心线后退了一大步。 第417页 红蓝面罩的选手显然不可能放过攻击的机会。 他立刻提剑冲刺过去,两个人手臂延延伸的地方,剑尖在半空中互相试探、抵挡。 场馆一时只有滑步的摩擦声,就像进攻的号角,叫人心神紧绷,又像是礼堂里的管弦乐,是一场战斗的舞步。 黑色面罩的选手终于退步到了剑道的终点,不可能再后退了,他扭头的瞬间,红蓝面罩的选手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手中的剑翻越一刺,用剑身隔档开对手的剑尖,反手就是一刺! 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三分!」 「连续得三分!」 黑色面罩选手后脚掌一个撑地,原本还破绽慢慢的右手忽然绷紧,他似乎是故意露出这个破绽,就是为了引诱红蓝面罩选手攻击得分后松懈的一瞬间。 眼看着黑色选手甩臂的剑尖,就要划过红蓝面罩选手的胳膊。 没想到红蓝面罩选手不退反进,就这攻击的剑锋,胳膊一抬起,用剑柄隔档开对手的剑锋,发出略微沉闷的声响,接着剑尖一刺,直接刺入了黑色面罩选手的脖颈。 「滴!」 狠绝的力度,说是直取敌人首级也不为过。 所有人的脖子都是一凉。 「第四分了!」 「红蓝面罩的选手也太厉害了吧!」 「听说睡虎学长是击剑部的部长,果然部长就是厉害!」 红蓝面罩选手的攻击丝毫不给人喘息之机,收回重剑的那瞬间,反手就是一滑,行云流水的剑技仿佛是身体千锤百鍊的本能。 剑尖划过特殊材质的击剑服,发出『刺啦』的声音,摩擦出隐隐带着火星。 「五分了!红蓝面罩选手直接拿下这一回合了!」 不等众人欢唿喝彩,只见一直抱臂的教练跟到剑道右侧的角落,拿起口哨快速吹了两下,两只手交叉挥了挥,面色严肃。 红蓝面罩选手立刻后退了几步。 却是黑色面罩选手身后的红灯亮起,黑色面罩选手终于得了一分。 观众不明所以,会场窃窃私语: 「啊?什么情况啊?」 观众里总有击剑爱好者,给身边的人解释道:「犯规了。」 「重剑的攻击规则,不能用噼剑,噼砍对手,这种噼刺是佩剑项目中的有效得分攻击,不是重剑的。」 有观众惋惜道:「哎~好可惜啊。」 现在记分牌上4:1。 因为不是专业级的大型比赛,所以这次的校园比赛採用的五分制,也就是累计五分选手轮转一次,休息三分钟。 就在选手各自归位的时候。 吴优面色激动,像是才从另一个厮杀的世界里出来,激动得都有些结巴了: 「队长原来这么厉害啊!连得了四分啊,最后那一分实在有些可惜,你们说是不是啊学长们......」 吴优扭头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学长们,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学长怎么了?」 凌霄扶了扶鼻樑上的黑框眼镜,显然方才太过于专注比赛,连眼镜话落几分都没有察觉,他神色严肃道: 「队长从小练习重剑,犯规这种低级错误......怎么可能会是他。」 「什么!那连得四分的人是......」 吴优一愣,就在他朝剑道台上看去的时候. 两位击剑选手分别脱下带头面罩,毕竟一直带着面罩也会有些闷热,加之比赛需要精神高度集中,选手们会在休息的时候,争取时间休息,唿吸新鲜的空气。 而此刻,排球馆内所有观众也看清了脱下面罩里的那张脸。 只见红蓝面罩的选手,右手提剑,左手朝脖颈后方解开连接插头的电子线,然后面罩一个翻转,暴露出一头微微凌乱被汗水浸湿的黑髮。 明亮灯光下打着光,照耀着那张冷肃无情的面孔格外明暗分明,骨相立体,还有那双似有幽深潭水的眸子,此刻却内蕴灼热的专注,叫人看了移不开眼。 「酷哥学长!」 「得了四分的人居然是酷哥学长!」 「真的假的!不是说酷哥学长的外号是『击剑之耻』吗?」 「谁说的!我第一个不同意,连睡虎队长都不是酷哥学长的对手,这种糟蹋人的外号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 「这是名誉造谣!」 「不是啊姐妹,你去看一年前的论坛上,有关于酷哥学长在去年『大学生击剑联赛』上的视频,还有新闻,在里面酷哥学长连剑都拿不稳,比赛没过一半,就精神崩溃下台了!」 周围的人立刻翻找之前的新闻,只觉得视频里那个身姿瑟缩,拿着剑颤抖的人与面前的青年截然不同,像是两个人。 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喝一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我就说嘛,酷哥前辈这一年的休学一定是在狂练剑术,一雪前耻!这等毅力值得我们年轻人学习!」 「说得对!这才是我们青年该学习的精神和榜样啊!」 观众席上的人已经自发为,『同一个人』的不同变化,找好了理由。 还有的人举起手机,拍摄现场,广发论坛,一时之间关于这场比赛的消息,不胫而走,扩散的范围远超当事人的想像。 温让剑手握剑柄,和对面的林笑虎交换攻击的剑道,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个人目不斜视,神情专注。 第418页 同样是心中有剑的人,此刻全身心都在復盘方才的攻击,因为第二轮的赛时才是真正的开始! 「师哥!快喝水!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温让剑刚站定在剑道的预备区域,也就是休息区,一个身影便迫不及待朝他冲过来,手里抱着一瓶矿泉水,捂在怀里。 他朝对方看去,青年柔软飘逸的金色髮丝丝毫不逊于自己,被汗水粘成一缕,发尖朝下低落几滴,脸颊通红,大口大口喘气,像是跑了一公里。 他下意识接过青年手里的水,指尖一僵,矿泉水是暖的。 独孤遐尔笑容期待又灿烂:「师哥!我厉害吧,这可是我跑了两条街才卖到的温水呢,现在正是酷暑,就近的自动售卖机里全是冰水,喝了对肠胃不好,说不定会影响接下来的比赛!」 温让剑指尖微微用力,矿泉水瓶被捏得变了形,很轻微的痕迹,很快消失不见。 「你不必......」 拒绝的话停在口中,对上青年期待的目光,温让剑沉默半秒,道:「多谢。」 然后,扭开瓶盖,将瓶口对准牙关,扬起脑袋,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水,原本不觉得口感,温水流淌过喉咙,温让剑才真的是有些渴了。 独孤遐尔看着男人滚动的喉结,鬓角几滴汗水沿着侧脸往下,没入修长脖子,他眨巴两下眼睛,嘴角的笑容更灿烂了。 「师哥,毛巾!」 温让剑刚放下矿泉水,一个洁白的毛巾就递到他面前,青年乖巧地看着他。 这次温让剑没拒绝,他眸光微闪,拿着毛巾囫囵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 却不知两个人明晃晃的交流和动作,全然落在了整个排球馆内,间接等于被全校得知。 「果然!我就知道,群众的眼光是最雪亮的!」 「啊啊啊啊!我刚入学嗑的cp在明晃晃秀恩爱啊!」 「他们果然是不清白的,真相了!」 「冰冷酷哥和他的十八线黑红美娇夫,我的脑中已有了一百万字的小说内容和画面。」 另一侧剑道, 林笑虎坐在一楼的休息凳上,头上盖着半湿的毛巾,闭目养神,身边围绕着击剑部的社员,復盘方才比赛过程。 几名社员对他们队长的状态见怪不怪,同样是在『睡觉』,但是林笑虎不同于平日里懒散的样子,即使在闭着眼睛,嵴背却如松柏挺直,没有丝毫泄气,他脑海中也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凌霄黑框下的目光看向另一侧剑道,问道:「这还是我们认识的温良仁吗?」 「这一年他都经歷了什么?」 「说是另一个人我都不会怀疑。」 吴优对击剑还不熟悉,但是他不妨碍感受到比赛双方的厉害,「哎!什么另一个人?」 可惜无人搭理他,之前还备受关注的新人,此刻被当成了空气。 严颂柏眼睛微眯,落在那张与记忆别无二致,气质却截然不同的温让剑身上,说道:「毫无疑问,他就是温良仁!」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我们该考虑是接下来的比赛!」 严颂柏温和清秀的表情格外严肃,看向闭目养神的人:「队长,再这样下去,你这江城『睡虎』的名号可就要变成『病虎』了!」 林笑虎闭目,自言自语道:「刚才最后的刺剑,差点以为要被杀了,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瞬间,久违的感觉。」 闭目养神的人,胸口震动传出笑意,他缓缓睁开一双清明锐利的眸子,一把拿下头上的毛巾,站起身来,嘴角一勾。 林笑虎眸底精亮,咧嘴一笑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无趣的比赛,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惊喜,用了三分之一的赛时......」 「终于被我发现了......温、良、仁,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一种被野兽盯上的直觉,如芒刺被。 远隔三十米的剑道休息区,温让剑勐地回头,对上一双目光灼灼,格外兴奋的眸子,他嘴角勾了勾。 此刻,两位击剑的对手,心照不宣的只有一个念头: 真想快点比赛! 彻底『杀死』对手! 恰好此时,三分钟一到。 莫臧教练看了眼手中的秒表,拿起口哨一吹,两只手心面朝自己,曲臂九十度一挥手。 「第二回合比赛继续!」 「选手上剑道!」 温让剑精神一震,拿起红蓝色网格面罩,带到头上,超剑道上踏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张扬肆意的加油声: 「师哥,加油啊!」 「在我心中,你是最帅的!」 此话一出,前几排的观众席上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唿声,也不知道他们兴奋个什么劲儿。 温让剑脚步一个趔趄,众目睽睽之下,差点来了个平地滑摔,然后抬起脚步,加快速度朝剑道上走去。 说第一句就够了,第二句委实没必要! 第159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温让剑连接好身后裁判器的插头,侧身面对观众席,摆好姿势,抬臂举起重剑,深唿吸一口气,透过网面,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自己和自己的唿吸声。 手中的重剑,全长不超过110厘米,重量不过770克,剑身为钢制,在顶灯的照耀下反射出锋锐的冷光,被他握住剑柄,宛如真正开封的剑。 第419页 「开始!」 随着莫臧教练的一声令下。 两位选手不约而同,朝对面冲刺过去,从预备线到中心线,剑尖汇聚的一瞬间。 温让剑以凌厉的剑术,压制林笑虎不停后退,后者一直旋转剑尖,用来抵挡温让剑的攻击。 剑锋汇聚的中心战场,不约而同又到了剑道的终点。 观众席上看着这一幕,难免有些失望: 「不是吧,压倒性的比赛,有什么看头啊!」 「到底谁才是击剑部的部长啊?」 「怎么『睡虎』学长比『酷哥』这么弱!」 林笑虎退无可退,左脚几乎踏在了剑道最边缘的警告线,如果再后退一步就会被盘丧失阵地。 温让剑隔着面罩网,从网面分割的世界和对手的目光交汇,眸光一眯,举剑重重刺过去,就在这个时候,林笑虎的身体朝向又像左侧偏移了一瞬,这就代表自己必须要再朝前半步,才能攻击成功。 十分明显的破绽。 就连外行的观众,也以为温让剑会得一分。 却见,温让剑右脚却往地上一撑,带动身体如弹簧一般,后退了一步,放弃了这轮的攻击。 耳边却响起一阵哨声: 「吁——」 莫臧教练宛如铁面包公,毫不留情举起左手,判定林笑虎得一分。 温让剑朝记分牌上看去,眉头微蹙,看向教练。 温让剑:林笑虎=4:2 众人皆不明所以。 莫臧教练走到收剑而立的两人面前,对着温让剑解释道:「你现在跨越了三分线,进入对方的领地,放弃攻击,就代表对手防御成功,计一分!」 温让剑低头,看向脚下的一道红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面朝对手,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观众席发出一阵惋惜、嘆气的声音。 还有一半观众,是林笑虎的应援者,齐齐欢唿。 等两个人都调整好了姿势,莫臧教练吹了一声口哨,宛如开展的号角。 两个人虽然气势和性格不同,可是在击剑上,论冲刺攻击这一项,都充满了主动和积极性。 这一次显然林笑虎更快接近了中心线,温让剑眸光一沉,立刻笃定对方之前一直没有用出全力。 林笑虎一改防守的策略,攻势兇勐凌厉,不停朝对面逼近,剑尖锐不可当,温让剑连连后退,实则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结果,耳边又想起一声急促的哨音。 「停!」 众人不明所以:「又怎么了?」 「怎么裁判又喊停啊?」 莫臧教练气势汹汹又走到两人面前,举起左手,指向温让剑的左脚,警告道:「你现在处于后退防守的状态,这条警告线就是你最后的防守线,不能后退!明不明白?」 「防守方未能守住自己的防线,黑色面罩选手得一分!」 现在的比分: 温让剑:林笑虎=4:3 温让剑垂头看着脚下用红色胶带,简约划出的区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一边后退一边思考,这种三棱钢制细剑,到底和自己在长生界用的横剑不一样,还有这个剑道台,自己也是第一次与对手比剑,限制颇多,必须要尽快适应这样的对战空间和方式。 不然, 只会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这两次犯规,明显是林笑虎在诱导自己,毕竟他对规则和剑道的熟悉,比自己多了不知多少年! 温让剑孤傲不假,却从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剑道台下的一楼的观众席,吴优感慨了一声:「唉?队长还会这种诱导犯规的技能啊,感觉,感觉有点......」 严颂柏后背靠着椅子,反问道:「这种小心机的得分手段,感觉和队长大大咧咧,散漫任性的性子不太符合?」 吴优一时苦恼,解释道:「我没有看不起这种得分的方法,只是,只是我觉得队长应该会更加狂放一点?譬如就像之前气势汹汹逼近对手那样!」 严颂柏摇了摇头,目光却落在来回交锋,前进后退的剑道台上,意味深长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太小巧击剑了!」 吴优将苦恼的目光落在凌霄身上。 后者扶了扶黑框眼镜,抗不过新人渴求的目光,只好解释道: 「重剑没有花剑的华丽,没有佩剑的工整,现代击剑比赛中,唯有重剑攻击有效部位是全身。」 「且无优先裁判权,一切进攻和防守皆由选手判断,故时机的选择尤为重要,再加上每五分制暂停一次,选手只有三次机会调整自己的攻势,可谓是一剑决胜负。」 「如果认为重剑只是一味攻击的话,那可就失去了获胜的先机。」 「一分,就有可能影响整局的攻势和胜负!」 就在凌霄的话音刚落,一声哨声响起,林笑虎又得了一分。 现在的比分直接持平:4:4 「所以,队长之前说他知道了温......学长的弱点,这个弱点究竟是什么?」 严颂柏指尖摩挲下巴,忽然勾起一抹略带深意的笑容:「我知道队长的意思了,『温良仁』的剑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他不会......防守!」 「什么!」吴优惊了:「这怎么可能,温学长之间不是挡开过队长的剑棱吗?」 「哦,不好意思,我换一种说法,」严颂柏看这比赛剑道,姿态忽然轻松下来,若有所思道:「『温良仁』的剑,与其说是为了得分,不如说更像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宁可自己受伤也必定给敌人致命一击。」 第420页 接着,严颂柏两手一摊,瑟瑟发抖道:「哎呀!要不是从小接受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洗礼,我差点以为『温良仁』被哪里来的鬼魂夺舍附身了呢,杀气腾腾的,吓死人了。」 就在几个人交流的时候,裁判已经吹响两道哨声。 此时的比赛走向,彻底翻转,现在的比分是: 温让剑:林笑虎=4:6 林笑虎领先两分! 还剩最后一个回合,定胜负! 温让剑和林笑虎收回攻势,两个人交换阵地的时候,林笑虎脚步微顿,透过面罩略微沉闷的声音响起: 「『温良仁』,我收回之前说的话,现在的你,有资格留在击剑部成为我的对手!」 「虽然不太可能会发生,如果下一局你真的赢了我,队长的位置就归你了!」 林笑虎颇为大气和豪放,还十分友好的拍了拍温让剑的肩膀。 手掌快要落在肩膀上的时候,温让剑侧肩避开,自顾自往前走去,嗓音冰冷却带着一股不容冒犯的骄傲:「闭嘴,我不会输!」 输的人, 丧家之犬, 没有资格活着! 温让剑从剑道台上下来,迳自走到休息的区域,坐在冰冷的铁椅上,反手摘下头上的面罩仍在椅子上,两只胳膊抵在大腿膝盖上,垂头看着地面。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汗水不停朝地板落下,洇湿一小块儿木板。 也许是夏季太过炎热,也许是击剑服包裹的太严密,总之温让剑的身体如在火炉中燃烧,大脑也烧的热气蒸腾,热量不断上升,胸口仿佛在燃烧一团烈火。 这团火叫愤怒, 对自己的愤怒! 「师哥?你怎么样?」 「流了好多汗的,不会是中暑了吧?」 耳边关切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仿佛又回到了一个人的黑暗世界。 温让剑垂眸,只能看见地上一小块儿被汗水打湿的地板,这块儿暗泽不停扩大,直到黑暗蔓延他整个世界。 「小子,为什么这么想赢?」 少年抬头,看向昏暗通道里的一扇铁门,里面传来难听粗噶的嗓音,像恶魔在蛊惑心怀妄想的俗人下地狱。 少年回答:「因为我不想输。」 「为什么不想输?」 「输了的人......会死!」 黑暗深处的嗓音爆发出刺耳的笑声,迴荡在黑牢里:「哈哈哈哈哈!」 「小子,你的脾气很对老夫的胃口,你且跪下,拜老夫为师,我传授你这世间最强的剑法!」 「保证让你傲立世间,无一敌手,他人生死,尽在你三尺剑锋上!」 少年没有那么傻,他反问道:「註定一辈子待在黑牢里的人说传授我天下第一的剑法,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可信度。」 那人冷嗤一声,去没有预料中那般暴怒,带着一抹怅然道: 「你可知老夫的名讳?」 少年有些无语:「我怎么知道,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那人咳嗽几声,正色道:「老夫复姓......独孤!」 少年一愣。 这两个字他当然知道,每一位黑白剑宗的弟子都知道,近年来这个名字已成了忌讳,可无法抹去他在世人心中的忌惮。 天下第一剑...... 独孤求剑! 少年性子虽孤冷自傲,绝不死板,他毫不犹豫双膝重重跪地,朝最深处的黑牢,遥遥一拜道:「师父在上,请传授弟子无上剑法!弟子问剑之心,九死不悔!」 「哈哈哈哈......好一个九死不悔!」 独孤求剑大笑,旋即又收声,声音第一次这般严肃认真道:「徒儿你听好了,为师的第一课就是要你身体力行,记住一句话......」 「剑乃杀人技!」 「杀不了对手,则杀己!」 温让剑缓缓睁眸子,自言自语道:「剑锋开两刃,伤人又伤己,不斩杀敌人就为敌人所杀,《无根剑诀》第一要义,有什么不对吗?」 虽然独孤老贼这个坑货,传授给自己还未完成的剑诀,也许对方也有拿自己做实验的目的。 可这《无根剑诀》的残卷,又确实是天下第一剑独孤老贼半生的心血,里面的内容绝不是作假的。 温让剑于黑牢下,习此剑诀整整三年,颇有感悟,他的剑心亦是在此生根,即使这《无根剑诀》如今是个没有杀伤力的鸡肋,可是其中对剑道的理解,绝对立于世间之巅。 我的剑道绝对没有走错! 排球馆人声鼎沸,里面的人似乎比之前更多了,随着越来越多的新生转发视频,评论,排球馆内的击剑比赛一时热度惊人之高,吸引了涉外大学的老生都赶来凑热闹。 自从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自己倒是有些爱回忆过去,温让剑自嘲般笑了笑,身体出汗滚烫,可是手却如此冰冷,还在发抖。 难道自己会输吗? 「师哥,」一双好看细腻却不却骨感的双手覆上来,独孤遐迩屈膝蹲在温让剑的面前,仰头看向他:「以你的实力,不必如此焦急。」 「上一场你不过是在适应比赛的规则,下面才是真正的胜负!」 温让剑一愣,当手背覆上一抹温软,他双臂下意识紧绷起来就像反击,好不容易控制自己的身体的本能,对上那双浅棕色明媚的眸子。 一个问题,第一次不经思考发出:「你好像,毫不怀疑我会胜利?」 第421页 独孤遐尔嘴角弧度扩大,半是揶揄半是认真,回復道:「当然,谁叫你是我的英雄!」 「英雄救美的『英雄』。」 温让剑一向平直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看向镁光灯下明亮的剑道,第一次内心这么温和安宁,明明排球馆人头攒动,吵闹得要死。 恰好此时,裁判吹响了比赛开始的哨声。 温让剑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来,朝剑道上走去。 身后传来独孤遐尔不可思议的声音:「哎!师哥,你这么迫不及待抽回手是什么意思?」 「就这么嫌弃我的小手手吗?」 「我难道不美吗?」 「美丽是不分性别的好不好!」 温让剑一手握重剑剑柄,另一只手拿着网格面罩,听到身后炸毛的声音,侧身问道:「你真想让我现在回答这个问题?」 不等身后的人回答,温让剑已经带好面罩,调整了一下角度,迈步踏上了剑道。 也许不是错觉,面罩下男人的表情十分明显的笑了笑,像是阳光下融化的冰山。 独孤遐尔抱着胳膊,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少见的风景,眼神飘忽了一瞬,他才不会承认自己被对方帅到了,冷哼一声:「臭冰山!」 观众席上,看着这一幕的人,心照不宣露出一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笑容。 「这一幕莫名有点甜,怎么回事?」 「感觉这一副画面,可以拍下来做壁纸了!」 「有一种少年漫的热血plus少女漫的心动氛围感!」 第160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排球馆内, 所有观众的目光,都落在中心球场的三人身上。 「检查击剑服后连接的电线,确认重剑电路状态......」 按照莫臧教练的赛前准备,温让剑和林笑虎检查身上的击剑服饰,每一轮比赛开始,选手都要将手中的重剑剑尖,点击对手的击剑服饰。 比赛时,当一方击中有效部位,并且剑尖达到有效压力时,裁判器的灯就会显示击中信号,由此判断选手谁得分。 所以,这一项准备工作事关重要,直接干系到赛中的得分判断。 确认一切设备和重剑作用良好后,莫臧教练一声令下,两名选手各自后退六米,回到比赛准备区域。 「男子重剑项目个人赛,第三回合,比赛开始!」 嘹亮的哨声落下。 众人紧紧盯着剑道上的两个人,原本以为又会看到一场眼花缭乱的冲刺。 可是,这一次, 两名选手谁都没有先冲出来,而是前腿屈膝,手握重剑,紧紧观察对手的姿势,寻找破绽。 排球馆内,一时像按了暂停键,但是空气中又像流动着看不见的剑气,所有人都屏住唿吸,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大概过去了三十秒,这也是击剑预备犯规的规定分钟数,裁判必须吹哨,给予警告。 「吁——」 两位选手不约而同滑步向前,剑尖在中心线上交锋,一时间僵持不下。 同为剑道,可是这种剑尖会弯曲几厘米的重剑,和温让剑自古以来联繫的横剑,到底不同。 林笑虎毕竟专攻重剑,其中重剑的专项技术,譬如脚法就分前推步、后推步、侧移步、转身步,经验老道的他,在这长剑道上如鱼得水。 而温让剑则是凭藉自己数十年来的经验,从比赛开场到现在,靠着生死一线搏杀下的本能做出反映。 可以说,反而是剑道这个固定不变的区域,限制了他的灵活。 但是, 不管是横剑、软剑、还是重剑,说到底,剑本同源! 林笑虎早就发现了,不同于专业击剑选手的中心下落,前腿和后退的分开,温让剑的重心要比一般的击剑选手要高出半个腰。 黑色面罩的选手,后脚掌一蹬,前脚几乎跨越了半个身子,挑起重剑剑尖就要攻向温让剑的小腿。 这个时候,不论温让剑是后退也好,还是前进也好,都躲不过这一剑! 众人只觉那剑尖要刺入小腿的时候,温让剑一个提气,没有后退也没有前进,双脚重重在剑道台上一点,发出『咚』的脚尖击地声,整个人在剑道上跳跃了起来,如同一只展翅的大鹏。 所有人包括林笑虎,都为此震惊。 温让剑双腿绷起,于半空中似一只鹄兔,动作干净利落,反手就是一剑,直接划刺入黑色的面罩,力道之大,杀气之决绝。 林笑虎以为自己半张脸都要被砍下,下意识偏了几分脑袋。 馆内发出一阵牙酸的摩擦声: 「刺啦——」 温让剑身后红灯的亮起! 馆内死寂了好几秒,爆发出山唿海啸的声音: 温让剑5:林笑虎6 还差一分持平!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莫臧教练,包括特殊观战区域的纪检部社员,表情都有些震惊。 凌霄黑框下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对面,他喃喃自语道:「这是跳跃步?这么高的弹跳力......不对,不能算是跳跃步,说是凌空飞步也不为过。」 「不止!」严松柏摇头道:「跳跃,凌空,最后那一击斜刺,简直行云流水,对时机的把握,该下手的决绝,这是什么怪物。」 「这种水平,说是国际选手都不为过!」 第422页 「他真的是『温良仁』吗?」 「不是什么温良仁的双胞胎哥哥之类的,或者存在我们不知道的隐秘事件,我绝对无法将他和一年前的温良仁联繫在一起,一年的时间,就可以让一名选手脱胎换骨吗?」 最后,严颂柏蹭地起身,大吼道:「喂!『温良仁』你这一年去哪里进修了?把教练的名字告诉我啊——」 「嗯?」 站在剑道面前,充当裁判的莫臧教练耳朵束起,缓缓回头,脸色沉了下去:「!!!」 这群崽子,是缺乏锻鍊了,等比赛结束就让他们一人挥剑一千次! 吴优嵴背一凉,立刻拽着严颂柏的胳膊,将他拉回座位上,焦急道:「学长!快坐下,教练听到了啊!他的眼神要杀死你!」 「不对!要杀死我们,你要换教练,别带上我们啊,呜呜呜......」 这一幕的攻守,被馆内无数人的手机录下。 上传到学校论坛,又扩散到击剑爱好者私人群,最后带着未知且庞大的影响力,所造成的后果,不是人力能够控制的。 手机屏幕前, 在医院照顾老母亲的李默,出于媒体人的自觉,总会定时刷刷每日的热点,这不就在山城抖乐视频上刷到了一个录像。 李默差点一口泡面喷出来,啧啧赞嘆道:「我就说那个小兄弟不简单,浑身冷冽孤傲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啊!」 「弟!你快看这个视频,突然就在抖乐视频上火了!」 李默举着手机,将画面递给好不容易来一趟医院就准备离开的李明,激动道:「里面这个击剑选手,就是上次我提过,帮过咱妈的小兄弟!」 李明刚想说让自家哥哥少看视频,余光瞥过视频里的画面,身为一名刑警的雷达立刻亮了! 不得不说剪辑视频的人,很有经验和氛围感。 视频里, 正是红蓝面罩的击剑选手,跳跃起步,反手攻刺的画面,用特效放大了攻击的剑尖,带着一种鲜血飞溅的既视感,视觉张力爆棚。 一连好几个视频,黑色面罩的击剑选手和红蓝面罩选手,来回攻防,身体交错,剑尖交锋到变形,这种厮杀和搏命的氛围感,是现在生活在平静都市里的人很少见到的。 更别提,视屏结尾,两名击剑手脱下面罩,露出气场截然不同,却同样出色帅气的面孔。 足以火上一阵儿了。 李明的目光,此刻紧紧落在视频里。 身穿白色击剑服的黑髮男人身上,他看到里面的黑髮男人,站在剑道台上接受观众的欢唿声,目光却微微偏移,看向角落里的一个金髮青年。 画面的结尾,正是黑髮青年和金髮青年,目光对视的一幕,明明没有什么旖旎特别的画面,就是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只有两人意会的氛围感。 一瞬间,电光火石,李警官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线索,这些线索像一根根毛线团,纠缠模煳,只待理顺,就能水落石出。 「温良仁......」 「独孤遐尔,他们那天都曾出现在案发现场不远处,是巧合吗?」 不对! 世间绝无这种巧合! 身为一名刑警更不能将一切归于巧合! 李明警官当然认识这个男人,他们警方在『菜刀』被杀后,早就将方圆三公里的监控和视频调度出来,一秒都没放过。 所有那个夜晚,接近过涉外大学后街的人的名字和照片,此刻都挂在他们办公室的墙壁上。 温良仁也不例外! 更别提这个温良仁距离案发现场格外近! 属于有点风吹草动一定能知道什么消息的那种! 李明警官拿起黑色的大衣,顾不得穿上,就朝门外冲出去,「哥!不说了,我有事情先走了!」 李默满不在乎收回手机,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继续吃着自己的泡面。 医院距离涉外大学说近也近,说远也远,直线距离5公里,可是刚好赶上了下班高峰期,等李明警官赶到涉外大学排球馆后,馆门里已经涌出不少的大学生。 夕阳西下, 绯红的夕阳,将排球馆天穹顶,照耀上一层暖色的红光,玻璃反光,折射波动的红晕,从远处看,格外好看。 排球馆外壅塞不少学生,他们还在说着今天的观赛感想: 「大冷门啊——」 「没想到睡虎部长居然输了!」 「话说最后我以为是睡虎学长的胜利,没想到『击剑之耻』一分定胜负!」 「呸呸呸!谁还在叫『击剑之耻』,人家都打败击剑部部长了,我看以后谁还敢再污衊酷哥学长!」 有的新生一脸迷醉,眼睛里面有小心心: 「酷哥学长的最后一剑太潇洒飘逸了!还以为他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冷血剑客呢!」 「什么冷血剑客,你那是没有看到温学长最后看独孤学长的那一眼,有种冰山融化只对你温柔的感觉!」 有人无语道:「这你也能看见,不是你的错觉吗?你就吹吧......」 短髮妹子立刻激动道:「这下温学长应该会回到击剑部了吧,有了温学长,我们学校的击剑部实力定会更上一层楼,说不定有机会进入全国大学生联赛的决赛!我要为温学长应援加油!」 「这个嘛......」有人面色难看道:「可是击剑部似乎存在新老部员不合的传闻,你看网上的评论没,温学长曾经被霸凌的事情。」 第423页 「啊!不是说初高中的时候吗!」有新生不相信,迟疑道:「而且击剑部那几个前辈看起来不是会做这么没品事的人!」 「这个嘛......我也是听几个大二、大三的学长说的......」 最先说出这句话的新生,突然肩膀一耸,悻悻道:「而且你们今天也看到睡虎学长了,在剑道上威武霸气,自信强势的样子,如果他朝我微微皱眉,我都觉得自己会被打!」 「听说温学长进入击剑部后的第一场比赛就输的很惨,睡虎队长他们对温学长不满也很正常......」 「啊!」几个新生边说,边苦恼道:「感觉事情很复杂啊,酷哥前辈一看就是不善言辞的人,加之以前被霸凌的经歷,我为他心痛!」 李明警官满头大汗,终于从人群中挤进排球馆内,一群身穿统一队服的排球社员,在收拾地上的胶带,拿起排球网格挂上。 李明警官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道:「比赛已经结束了吗?」 「哎!大叔你也是来看比赛的啊!」 排球部的人惊讶道:「没想到这场比赛这么快就火出校园了,不过大叔你来晚了,比赛半个小时前就结束了。」 「那选手呢!」李明警官追问道:「温良仁选手去哪里了?」 「温......哦!那个黑髮狼尾酷哥啊!」排球馆的人指了一个方向,不太确定回答道:「好像去后面的更衣室了,不过我最后看到的是他从后门离开的画面。」 李明警官立刻又跑出排球馆出口,身后传来排球部员的询问: 「喂!大叔,你找温前辈有什么事啊——」 排球馆后的更衣室里。 温让剑换下击剑服饰,又沖了一个澡,满身水汽从淋浴室出来,就被一道扑过来的身影抱住脖子,下意识后退一步。 「师哥!恭喜你」 「我就知道你会赢!」 温让剑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拽着人的胳膊拨拉下来,原本用力的手掌触摸到这一掌即可握住的胳膊,收了点力道,抿唇道:「你在做什么,不是让你不要动不动扑过来吗?」 独孤遐尔一脸委屈又理直气壮道:「不是说不能从后面碰你,我这次可是从前面!」 温让剑咳嗽了一声,下意识避开那双灼灼吸人的眸,「重点不是这个。」 独孤遐尔立刻追上略过他的人,伸手到人面前,笑的像一只得逞的狐狸道:「知道知道,重点是这个,对吗?师哥。」 温让剑停下脚步,垂眸。 一双过于白净无瑕的手心里,安安静静躺着一枚血红色的圆环玉佩,圆环上雕刻着奇异的纹路和符号。 温让剑伸手欲拿自己的东西,「多......」谢。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那只手立刻握拳,藏在身后。 独孤遐尔笑得一脸得逞,还有说不清的小心思,头一歪道:「师哥,你也太不小心了,居然把这么贵重的贴身物品落在更衣室,要不是我收拾了一下你的衣服,等保洁人员来打扫,说不定就给你当成垃圾丢掉,找都找不回来。」 话虽这么说,却没有丝毫归还的意思。 温让剑的眸光,终于落在那张过于灵动精緻的面孔上,脸色一沉道:「这枚玉佩对我很重要,还请还给我。」 独孤遐尔一惊,激动道:「哦!莫不是家传玉佩之类的,还是以后结婚了要传给另一半的那种?」 「还以为这种情节只有电视剧的话本里有呢,好激动哦!」 青年激动得在原地跳了跳,过于嚣张和得意了,眼睛毫不掩饰闪着精光:「这枚玉佩,既然这么重要,师哥,光说谢谢两个字可不能够哦~~~」 「既然要感谢我,那起码得拿出我帮你找回玉佩这件事情,同等价值的感谢吧?」 温让剑面庞紧绷,额前湿漉漉的发尖还在滴水,眉眼一片潮湿冰冷,熟悉他的人知道他要生气了。 而生气的后果,绝不是对方能承受了。 可最终,温让剑的眸光落在那张毫不掩饰自己小心思的面孔上,深深唿了一口气,比起生气,他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过于骄纵了......」前面这句话只是在自言自语,温让剑抬眸问道:「所以你要怎么样才能把玉佩还给我?」 独孤遐尔一愣,扬起笑脸道:「这么重要的玉佩,足以让师兄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了吧?」 「我不贪心哦,只要师兄答应我一件事情即可!」 青年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伸出食指,竖了一个「一」。 他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个机会。 温让剑不假思索道:「我从不随意承诺他人,更何况是未知的要求。」 独孤遐尔立刻不悦的抿着嘴巴,一双大眼睛瞪着圆熘熘的,脸颊都鼓起了微弱的苹果肌,不觉慑人,更有些狐假虎威的可爱。 最后还是妥协了,独孤遐迩气得一只脚重重跺地,「好吧!那这样行不行,我不会让师哥你无条件答应我这件事情,我说出口后,你可以自己考虑要不要答应我。」 「如果我们达成共识,我就将玉佩当场还给你,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再提别的要求,总之我们最后一定会达成共识!」 「这样行吗?师哥。」 「好。」 温让剑思忖片刻,点了点头,然后立刻问道:「所以你的要求是?」 第424页 独孤遐尔皱眉思索片刻,超后退了一步,头一歪道:「我现在还没想好嘞!」 「师哥,你先等我想想......」 温让剑十分有先见之明,打断对方的话道:「就今天!」 独孤遐尔脚步差点一个趔趄,但是对上那双认真的黑眸,知道自己不能再过分了,不然师哥真的要生气了! 他只好答应道:「好嘛好嘛!今天太阳落下前,我一定告诉你!」 独孤遐尔退步到门口,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有些雀跃道:「师哥!你好久都没来学校了,一定忘记了后面的一条街了吧?」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啊!」 不等温让剑直接拒绝,更衣室的门被人打开了,走进一个屋内两个人都无法忽视的人。 第161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更衣室的门从外打开,握着门把手的是一只白色的皮手套。 林笑虎在比赛结束后,并没有像温让剑一般,可以游刃有余的换衣洗漱,他先和自己的队友復盘了整场比赛,然后莫臧教练又找几个击剑部的老队员,谈了谈击剑技术上面的事情,以及...... 『温良仁』的过去! 最后在击剑部队长林笑虎的带领下,几名击剑部员决定找『温良仁』谈谈有关击剑部的未来。 『全国大学生击剑联赛』就在下个月! 现在『温良仁』的实力有目共睹! 「『温良仁』恭喜你!」 林笑虎只脱了黑色面罩,还穿着白色护体的击剑服,朝温让剑伸出一只手道:「这次的比赛你让我刮目相看,正如我们赛前承诺的那样,击剑部部长的位置是你的了,其余的队员我也给他们讲了,对此都没有异议。」 「竞技运动就是这样,赢了的人才有话语权,不过......」 林笑虎眸光精亮,即使比赛结束,仍旧燃烧熊熊战意,他补充道: 「这并不代表我放弃打败你!」 温让剑垂眸落在身前的手,沉思几秒后,握了上去,点头道:「今天的比赛令我受益良多,你很强,如果有机会,希望与你再次交手......」 林笑虎眉眼飞扬,他也欣赏如今的『温良仁』,虽然不知道对方这一年经歷了什么,但是如此坦诚的姿态,对了他的脾气。 下一秒,这位击剑部的部长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温让剑说:「不过退部申请是『我』早就写好的,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想改变的想法。」 「而且,我今天来学校,是为了申请延长休学的期限,没有加入击剑部的打算。」 既然是温良仁之前所做的决定,温让剑现在的职责,就是不能擅自偏离他的人生。 一切都等两个人交换回原来的世界后,由温良仁自己做决定。 此话一出,原本和谐的氛围又有些诡异。 但是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温让剑更不可能随意和他人深交,他迈步准备离去。 又被一个人叫住了,是严颂柏:「『温良仁』你不会还因为大一那场地区比赛,对我们有意见吧?」 温让剑连事情的细节都不清楚,怎么可能有意见,也无法做出回答。 但是他的沉默落在旁人眼中,自然成为默认。 面容清秀有些娃娃脸的严颂柏,此刻看着温让剑挺直的嵴背,如同一把锋利的剑。 明明就是同一张脸,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现在的『温良仁』与一年前的『温良仁』等同起来,总觉得有一丝丝怪异。 但是这种怀疑,只是无根据的直觉而已,很快被他压下。 严颂柏严肃起来的面庞,总有些吓人,他冷声解释道:「先说好,一年前的比赛,你之所以被换下剑道台,是你自己比赛心态的问题,哪怕是今天,我包括全部击剑部的成员对此都没有异议。」 温让剑眼神一松,也听明白了似乎是『温良仁』自己的问题,他嗯了一声,「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后,就准备离开。 这幅作壁上观,不屑回应的冷漠姿态,实在是太拽了,反而让人觉得『温良仁』瞧不起他们,甚至不屑和他们说话。 一向好说话平易近人的严颂柏,第一个被激怒了,他在拦门口挡住去路,一只手重重拍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还以为一年的时间,你在剑道上脱胎换骨了,没想到本质里还是一个只会逃跑的逃兵!」 温让剑脚步一顿,脸色一沉,侧头道:「你说什么?」 一旁『观战』的吴优瑟瑟发抖,心道不愧是学长的气势,空气都冰火两重天,眼底却有些好奇,想知道学长之间的因缘关系,吃瓜的表情不能再明显了。 吴优躲避战火的焦点,恰好也看到了一脸「吃瓜」的独孤遐尔,凑近好奇道: 「独孤学长好啊,我是击剑部的新人,我叫吴优,那个......你和温学长是什么关系啊?」 「不会真的是网上说的那样吧?」 「网上说的哪样?」 独孤遐尔即使随意回答吴优的话,目光的注意力却死死钉在温让剑的背影上。 专注发亮的眸光就像在观察什么稀有物种,又像见了唐僧肉,总是不是什么正常情感的眼神。 吴优心底一个我去,隐隐相信网上的留言都是有迹可循的,这种专注发亮的目光,说是看「一生挚爱、生死相随」也不为过啊! 第425页 吴优已经十分肯定两位学长不可言说的关系,在这个前提下,他直接问出所有人都会好奇的关节,有些迟疑道:「独孤学长,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和温学长是......你追......他吧?」 独孤遐尔想都没想就点头,肯定道:「当然是我在追他了!」 「你看师哥这么冰冷的样子,如果我不追上去,他怎么会回头看身后的人呢!」 吴优先是瞳孔地震,然后一脸姨母笑,最后格外怅然,轻轻拍了拍独孤遐尔的肩膀,悲伤道:「独孤学长,你也不容易啊。」 然后又补充道:「我以后也要学习你这种不惧寒冰、为爱燃烧的勇气!」 独孤遐尔一愣,终于扭头看了一眼长得不怎么聪明的新生,目光疑惑,似乎在思考对方话中之意。 吴优立刻拿起手机,善意道:「学长你看!网上现在关于你和温学长的图片可多了,还有一些是我刚才偷偷拍的,你喜欢哪张,我分享给你,希望它们可以慰藉你的心灵!」 独孤遐尔随意一瞥,瞳孔微微放大。 手机里, 全部都是他和学长两个人的抓拍图片,高手都在民间,各种图片剪辑和特效,氛围感满满,即使知道是假的,可是独孤遐尔的心脏不受控制,加速跳动。 尤其是出现了cp两个字后,独孤遐尔嘴角缓缓扩大,眸中闪过一丝偏执的占有欲和某种惊人的小心思。 cp? 原来还有这种作用啊! 如果组了cp,那自己和师哥是不是就算绑死在一起了? 当有这个想法出现后,独孤遐尔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有些偏执的精神问题,但是并不准备压制,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更会不择手段地去实现。 「学长?」 吴优莫名觉得,带着诡异笑容的独孤遐尔有些危险,就听对方说: 「全都发给我。」 「哎?」 独孤遐尔重复道:「我说,把照片全都发给我。」 吴优表情一僵硬,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全部都要?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 怎么有些恐怖啊喂! 就在吴优单方面分享照片的时候,门口学长们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凌霄微微蹙眉,上前拦住情绪激动的严颂柏,他反而是最冷静的,除了微微蹙眉的眉宇表达他的不悦。 凌霄的语调没什么情绪,客观评价道:「小柏,人各有志,既然他不想回击剑部,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 严颂柏一把扯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手,不悦道:「现在是强人所难的意思吗?」 「我明明是在说他自己的问题!一年前自己比赛输了,连个交代都没有,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们!」 严颂柏的身高算击剑部里最矮的,站在温让剑面前只到他下巴,却气势强势道:「『温良仁』你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 「不过你不要误会了,我说这些不是要求你回击剑部。」 「你当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搞得全校都以为是我们把你赶出部,当初是我们赶你走的吗?难道不是你自己比赛输了,就缩回家里,学校不来,训练也不参加,一个交代都没有给我们就直接休学,给你打死电话也一个不接。」 严颂柏愤怒到脸颊涨红,死死盯着温让剑道: 「更有不知情者,还说击剑部的老生不容新生,说我们在霸凌你!搞得接下来的两年,没有一个新生敢加入击剑部!我们连比赛都参加不了!」 此话一出, 不远处的独孤遐尔,原本优哉游哉翻着手机里的照片,忽然指骨用力,捏紧手机,脸色发白,眼底闪过一抹慌张。 严颂柏眸光冰冷,咬牙道:「你说实话,究竟是我们说了哪句话,做了哪件事情伤害到你脆弱的玻璃心,让你觉得我们曾经霸凌过你!」 身后的凌霄原本一直拉着他肩膀,防止情绪激动的严颂柏冲出去和人大打出手,毕竟他们部里,看起来最和蔼可亲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人,确是认真起来,最容易大打出手的人。 听到最后的问题, 击剑部的人都望向,垂头沉默不语的温让剑,似乎在等着他给出一个回答。 温让剑真的有些头疼了,垂眸不语,气息越发冰冷,这都是一些什么事情,就在他思考对策的时候,突然从身后冒出一个人来。 独孤遐尔站在温让剑身前,手臂微伸展,是一种保护的姿态,他冷脸道:「师哥他已经说过了,不会加入击剑部!」 「况且师哥前段时间受了很严重的伤,伤到了脑袋,记忆力还处于混乱的状态,精神更是不稳定,你们就不要拿以前的事情刺激他了!」 「别是失忆这么鬼扯的话?」 严颂柏根本不信,他狐疑看着独孤遐尔,问道:「还有独孤,你在搞什么,你什么时候和『温良仁』的关系这么好了?」 要说谁有可能霸凌温良仁? 严颂柏觉得比起他们击剑部的成员,这个曾入部见学两个月的独孤遐尔,更有可能。 因为他就看见过...... 「关你屁事!」 独孤遐尔第一次爆了句粗口,带着点强制打断的意味,青年眸光冰冷,一瞬不瞬盯着你看的时候,更像一种肉食野兽,恶意和杀意毫不掩饰流露出来。 第426页 「我和师哥的关系,还用不着向你交代。」 一只骨感修长的手,带着一点力道搭在独孤遐尔的肩膀上。 温让剑稍微被震惊了一瞬,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略微瘦弱的背影,这道背影仿佛第一次被他看到眼里,但他到底不习惯被人「保护」的感觉。 他从独孤遐尔身后走去,挡在人面前,回復道:「就是这样,过去有些事情我确实不太清楚,但是我保证,等我记忆恢復的那一天,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严颂柏还想说什么,同样也被一只胳膊给挡住了。 林笑虎沉眸看向温让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温让剑没有躲开。 林笑虎少见的严肃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我这个人也不喜欢什么秋后算帐,就像莫教练在我们比赛前的那句话......」 「没有什么问题是一场击剑解决不了的!」 「我和你用剑交流过,深刻明白你的剑一往无前,锋锐无比,这不是一个只会逃跑的懦夫用的剑,所以我尊重你的剑,连同尊重你这个人,包括你所做的一切决定。」 说完后,林笑虎侧身,示意道:「你走吧。」 温让剑点头,不忘记拉住身后的人,朝门口走去。 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句话: 「『温良仁』,只要有我在击剑部一天,击剑部的大门永远向你打开!」 「你有什么想说的话,随时找我。」 温让剑脚步一顿,以剑对战这么多次,林笑虎算是他第一个对手。 是好对手, 不是厮杀的敌人。 求剑半生,终遇一个好对手,温让剑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他侧头回道:「多谢。」 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却多了几分郑重。 独孤遐尔低头看向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掌心的温度都透过衣袖传递到皮肤上,一阵滚烫,他微微抬头看向温让剑的侧脸,眸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两个人刚走出排球馆的后门, 独孤遐尔眸光一闪,穿梭人群,仿佛看到了什么人,立刻道:「师哥,本来想和你去后街吃好吃的,今天可能不行了,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啊!」 「以后再补回来!我请客!」 温让剑手心一空,看着青年迅速跑远的身影,手停在半空中,有些不适应握住几分,「你......」 其实他本来也不打算去,就是...... 黑衣青年的周身氛围,第一次有些萧瑟和尴尬,他嗓音冷冷道:「你还没告诉我办公楼在哪儿。」 最后,温让剑七拐八拐摸索着校园的大小路径,好在因为之前的击剑比赛,他在校内算是大火,不少人都认识他,按照好心人的指路,终于走到了职工办,办理了休学延期。 一个学期算半年的话...... 半年的时间应该足以让一切回归正轨。 温让剑一边思考,一边迎着夕阳的余晖,朝着校门口出去。 视线里是安宁美丽的校园,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对未来的畅享和希望,没有挣扎的求生,没有残忍的厮杀,没有寒冷的大雪...... 真是一个过于梦幻的世界,都有些不真实了,也有些......不太适应。 刚踏出学校的大门, 温让剑敏锐地感知到,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顺着视线看过去。 果然在门口来回穿梭的人群里,看到一个坐在小摊贩前的黑衣中年人,鬓角半灰,眉眼深刻带着皱纹,似乎经常思考一些问题,眼中带着一副看透人心的犀利。 男人面前的黄色塑料桌子上,还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混沌,才吃了一半,对方就像守株待兔的猎人,并不着急填饱肚子,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校门口。 而自己......就是他等待的「兔子」。 温让剑眸光一沉,看着对面的中年人目标明确朝自己走来,第一句话就是: 「『温良仁』,等你好久了。」 看着青年瞬间冷冽下来的表情,李明警官立刻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说道:「哦,千万别误会,我叫李明,说起来我们挺有缘的,你还记得你前几天在山城医院里帮过一个昏倒的老太太吗?」 「那是我母亲,身旁那个脸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是我弟弟,叫李默,他在涉外新区开了一家新媒体工作室,我记得他说过他给过你一个名片,你应该还留着吧?」 不愧是警察,随口的几句话,可是话里有意无意提及一些只有温让剑和当事人知道的事情,一般人这个时候已经放下警惕了。 温让剑故意将表情放松下来,点头道:「记得,是给过我一个名片,但是我也说过随手而已,你们家的道谢我收下了,没有别的事情,我准备回家了。」 温让剑单手插兜,不疾不徐准备离开,却在和李明擦肩而过的时候,面色一沉。 李明笑道:「先别着急走嘛,我忘记说了,其实我还是一名警察......」 李明故意在这句话后停顿了一瞬,似乎专门为了观察温让剑的表情,见青年仍旧不为所动的冷冽表情,继续道: 「而且是专门办大案兇案的刑警。」 温让剑心下嘆气,但是他在心底早就做了心理准备,明白这一天早晚都会来,脚尖一转,表情坦荡,直面李明道:「是一个月前发生在涉外大学后街的案子?」 第427页 『温良仁』的主动提及,是李明没有想到的。 温让剑这一次主动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解释道:「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最近网络上都有真真假假的消息,我多少也了解一些,而且距离我们学校还很近。」 十分合理的理由,再正常不过的回答。 李明警官点了点头,却不动声色观察青年的表情。 他发现青年毫无躲闪惊慌的情绪,反而过于光明磊落,李警官心下一跳,出于刑警的直觉,他立刻分析会有这种表情的情况有两种: 第一种自然是问心无愧,清清白白的好人。 第二种则是......视杀人如吃饭喝水一般平常的「疯子」。 可是根据他们局里了解的资料,温良仁一个从小受到霸凌,大学因为一场比赛,精神脆弱到要休学一年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和「血债纍纍」的变态杀人狂联繫到一起。 李明警官想的这些事情,在现实世界不过一秒而已。 他立刻挂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解释道:「这种残忍可怕的兇杀案件,怎么可能和你一个大学生扯上关系,而且我们早就在事发的当天,将有可能接近事发场地的人做了比对,发现那柄被兇手遗留的菜刀上的指纹,全都对不上。」 指纹比对!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将菜刀上自己的指纹和温良仁的指纹比对过了。 可惜,现在这个世界他们看到的『温良仁』,并不是真的温良仁! 「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有些诡异,」按理说,警察不该对一般大众透露案子的消息,可是李明警官似乎只想找个人感嘆道:「菜刀上的指纹,居然和资料库里的几亿个指纹都对不上,让人怀疑这个兇手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他仿佛只是凭空出现,杀了一个人,又凭空消失,太诡异了。」 温让剑不置可否,按照他的性子不该这么耐心听完这些话,可是他却少见露出恐惧害怕的表情,附和道:「确实有些诡异,希望兇手早日被抓住。」 李明警官嘆了一口气道:「说的是啊,为了民众的安全,我的同事们都连续几天几夜没回家了,让兇手逍遥法外,就等同于在羊群里游荡着一匹狼,下一个葬送狼口的不知道是谁?」 温让剑表情不变,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眼逐渐褪色变暗的夕阳。 这么明显的举动,身为一民警察怎么可能看不出温让剑不耐烦、想要离开的意图。 李明警官立刻道了声抱歉,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温让剑这一次,确实真心露出疑惑的目光。 真正的来意? 李明警官严肃了几分,甚至比方才说起兇杀案还要严肃,他道:「说起来,我也是今天从网上看到了你的击剑比赛,才发觉你身边的一个人,根据我调查的资料,不论是出于你帮助我母亲的私人情谊,还是身为警官的职责所在,我觉得这件事情你有知情的权利。」 对上温让剑疑惑的目光,李明警官一字一句道出一个人的名字:「独、孤、遐、尔。」 温让剑心底一沉,问道:「他有什么问题吗?」 李明警官略微偏淡的眸光凝视着温让剑的表情,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会放过,他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他就是从你初中开始,乃至高中,霸凌你的始作俑者吗?」 「什么?」 温让剑瞬间抬眸,只觉得耳边一阵嗡明,他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 李明警官又重复了这句话,温让剑沉默了,本就冰冷到几乎毫无情绪的脸上,此刻更是看不到什么表情,偏长的碎发盖住眉眼,落下一片阴影。 李明警官拍了拍温让剑的肩膀,嘆了一口气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如果你还有想要了解的,在工作允许的范围内,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 「虽然现在时间有些久了,但是不能掩盖独孤遐尔曾经伤害过你的事实,近年来霸凌更是被列入了刑法,如果你想让伤害过你的人承担法律责任,随时找我,虽然时间跨度久远,证据有些难以搜集,但是事在人为。」 温让剑点了点头,看着李明离去的背影。 「哦!」本来离去的人忽然回头。 此刻若是温让剑的表情稍微松懈,都将成为猎人的靶子。 可惜李明警官失望了,他仿佛公事公办道:「还有一件事情,之前你住院一直没去打扰你,毕竟你曾经近距离出现过兇案事发地,可能以后时不时会打扰到你,有些例行问题需要找你确认。」 李明警官的笑容一收,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是审视的目光格外具有压迫感,最后问道: 「不麻烦吧?」 温让剑仿佛还沉寂在有关霸凌始作俑者的震惊中,眸光有些空洞,麻木地摇头道:「不麻烦。」 李明警官说了些场面话,彻底转身离去了。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温让剑蓦地抬头,目光瞬间幽深难测。 自己很长一段时间被盯上了! 这个警官很难缠,而且具备优秀猎人的本能,先是和自己套近乎获取信任,然后猝不及防暴露身份,这种身份和目的上的转变,一般心理防线薄弱的人,肯定会露出一瞬间的情绪漏洞。 然后,再拿温良仁的创伤,或者说最不想被人知道的弱点刺激自己,就是长时间受到霸凌的事情,真的温良仁绝对会暴露自己的情绪,被人捏着鼻子走! 第428页 还有最后那个回头,最后的那句话...... 什么找自己了解情况,明明是在侧面警告威慑自己! 不过,这其中几次交锋和试探,虽然有些惊险,温让剑的心中都古井无波,真正有一瞬间令他暴露出真实情绪的是...... 独孤遐尔! 听到那个霸凌的始作俑者,那个名字,温让剑一瞬间的震惊是真实的。 第162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弟弟,我应该警告过你不要再接近『温良仁』了吧?」 排球馆后门,比赛结束后,学生都走光了,这里又重新恢復了宁静,甚至是有些寂寥。 一处飘满落叶的胡泊旁,站着两个面孔肖似,身量一高一矮,气质截然不同的一对兄弟。 位于排球馆后面的胡泊,叫枫林湖,一到了夏末秋至,湖面上会飘满一层金黄色的叶子,又叫黄金湖。 独孤遐尔看着面前气质沉稳内敛,表情死板的男人,十分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没有了在外面伪装的柔弱温柔,往湖前的木椅子上一靠,右脚后跟翘到左腿膝盖上,头一歪,面无表情道: 「所以呢?」 哪里有半分在温让剑面前良善无辜的样子。 这幅趾高气昂,目空一切的样子,像个十足的混混。 冰镇河微微皱眉,看着自己的同胞弟弟也有些头疼,一本正经道:「之前我为你摆平这件事情,花了不少钱......」 「哦!」 独孤遐尔长长嗷了一声,嘴角勾起戏嚯的弧度,不屑道:「原来是找我要钱的,你早说啊,直接发个简讯就行了,跑这么大老远的,一定耽误了世界冠军宝贵的练习时间。」 「不是钱的事情。」 冰镇河皱眉的表情就没变过,「你注意一下自己说话的态度,我是你哥!」 「可千万别!」独孤遐尔翘着二郎腿,不停的晃悠着,伸手拒绝道:「你姓冰,我姓独孤,咱们连户口本都不在一起,千万别和我攀亲戚。」 冰镇河一板一眼说明道:「那是因为你跟父亲姓,我跟母亲姓,但是血缘上我们有不可分割的联繫,你无法否认这一个事实。」 血缘,血缘,又是血缘! 明明因为从小父母离异,自己跟着父亲,冰镇河跟着母亲,此后直到成年他们两个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偏偏自从父母去世后,一向只关心自己击剑比赛的哥哥,突然冒出来管教你,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无法接受! 独孤遐尔眉眼划过一抹厌恶,烦躁地起身,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这个只会说教的哥哥。 「说完了吗?说完咱们也早点各回各家吧,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这张死人脸。」 这个在剑道上所向披靡的『击剑帝王』冰镇河,生活里大概是有些不善言辞的木讷男人。 毕竟他人生中所有的热情和关注,都投注在了击剑上,为此难免在别的地方有所疏忽,等意识到的时候,发现有些事情也无法挽回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谈谈今天的比赛。」 但是, 到底还是兄弟,对彼此基本的了解和认知还是有的。 冰镇河一句话就让独孤遐尔离去的脚步一停,他直蹦主题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温良仁』在剑道上脱胎换骨,但是你为他选错赛道了......」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无意之举,还是在故意报復他。」 冰镇河的瞳仁颜色和独孤遐尔的的眸色很接近,只是更偏深色一点,眼睛的弧度也偏锐利和冷淡,这就显得这个男人更为沉稳内敛。 其实,冰镇河更像父亲,独孤遐尔更像母亲一点。 此刻那双和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眸,因为激动发出炽盛的光彩,独孤遐尔像个刺猬炸起一根根尖锐的刺,他好像生气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 「比起花剑,师哥明显更适合攻守自由的重剑!」 「他是为重剑而生的!」 三句话如炮弹般吐出,独孤遐尔胸膛起伏不定,死死盯着对面如山岳般沉稳的男人,心底却下意识有些不安。 因为独孤遐尔自己也清楚,即使不愿承认,他这个哥哥对剑道比谁都认真,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冰镇河微微诧异,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对那个『温良仁』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说回击剑上,解释道:「确实,比起注重华丽姿势的花剑,他更适合攻守自由的重剑,可若是和佩剑相比呢?」 独孤遐尔一愣,仿佛明悟什么,自语道:「佩剑?」 冰镇河自己主攻重剑,可作为一名职业击剑选手,必定对其余的两项有基本的了解。 冰镇河一字一句沉稳道:「佩剑横断面近似长方形,剑尖为圆形,没有弹簧头,可刺又可噼,这是与花剑、重剑最大的区别。」 「今天的比赛,你应该隐隐约约也意识到了,『温良仁』犯规的那几次,出剑的手法更接近佩剑,仿佛是本能,又或者是无意识的习惯。」 「但在以秒决定胜负的击剑比赛里,不管是本能也好还是直觉,都是胜负的重要因素!」 「起码,在重剑里他犯规的那几次攻击,在佩剑中可以得分!」 最后一句话,宛若醍醐灌顶,让独孤遐尔浑身都冻结起来,可是他却强撑着不肯承认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第429页 「师哥他,今天的比赛......赢了。」 「就算是重剑,师哥也可以胜利。」 冰镇河微微蹙眉,直接了当道:「你这般执着于重剑,是幻想着在重剑项目上,有一天他会打败我吗?」 「或者说不论我们两个谁胜谁负,都可以看到另一方落败的惨样?」 「独孤遐尔......」 冰镇河沉稳内敛的气质一变,仿佛一柄破旧古朴的剑散发出锐不可当的光芒,起码在击剑上,这个男人有着绝对的信心,这是踏着无数败者,堆积的信念。 这个男人第一次直唿全名,十分平淡且如常道:「你应该明白,我不会输。」 独孤遐尔一愣,表情渐渐阴沉下来,嘴角勾起,精緻的面孔有些扭曲,看着面前的『击剑帝王』,冷笑道:「该死的老哥,你这幅不可一世可恨的面孔,真是更令人期待你惨败的那一天。」 眼看着两个人,又因为几句话闹崩,下一秒大打出手也不为过。 远处停好车的董医生,立刻从驾驶座上下来,拦在两个人中间: 「好了好了,你们两兄弟怎么谁都不让人省心,你们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好不好,一个是职业选手,一个是黑红的小明星,要是不想明天上热搜,被爆出你们的关系,就继续在这里站着吧!」 「现在的网友可是神通广大......」 董医生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他显然都说到两兄弟的心坎上了。 尤其是孤独遐尔一点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还是所谓的『击剑帝王』,听起来都令人噁心,毛骨悚然,第一个窜到副驾驶上,重重关上车门。 冰镇河看着这个脾气乖戾,一点也不客气的弟弟,板着脸道:「先送他回家吧。」 一辆黑色封顶,红色亮漆的跑车,在校园大小街道里飞驰,发出沉闷悦耳的发动机声音,唿啸而过。 独孤遐尔抱着胳膊,看着玻璃窗外的霓虹,突然朝开车的人问道:「董医生,你听说过双重人格吗?」 没错,这才是独孤遐尔主动上车的原因。 董医生愣了一下,早就知道这位祖宗想一出是一出,可是这么没影的问题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无奈道:「我说小祖宗啊,我大学读的是运动医疗,你问的这个属于精神病科的症状,就算同为医学,研究领域不同,可谓隔行如隔山。」 但是董医生电光火石间,马上意识到一件事情,侧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青年,狐疑道:「你,为何突然问我这个问题?难道是......」 董医生惊恐道:「你有这种症状?」 独孤遐尔不耐烦地咂舌,什么都不说,就冷冷盯着董医生,直到他浑身发毛,立刻找补道:「应该不是你吧......」 后座闭目不语的冰镇河不紧不慢道:「是『温良仁』。」 平稳向前行驶的车头,忽然偏移了一瞬,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车内的三个人都因为惯性身体朝左侧偏移。 董医生立刻握紧方向盘,金丝眼镜下的表情十分惊恐,但是又觉得一切都连接起来了:「这就是你突然盯上『温良仁』的原因?」 独孤遐尔透过后视镜和后座的人对视了一眼,冷冷嗤了一声。 冰镇河骨节抵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专业选手都知道,从一名选手的剑道,即可观选手的心,『温良仁』的剑与其说是脱胎换骨,不如说更像是换了一个人,锋锐无比,一往无前,颇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杀气。」 「说是另一个人的剑,也不为过。」 独孤遐尔不置可否,看向面色惊疑不定,陷入深思的董医生,询问道:「董医生你觉得呢,你不是医生么。」 董医生先是无奈,他之前都说过了自己专攻运动医疗啊喂! 可最终他只是嘆了一口气,其实对这个活生生的案例也有些好奇和激动,毕竟「双重人格」这种难遇的案例,只要是学医学的都很感兴趣。 不过,他是专业的医生,不同于独孤遐尔跳脱自我的直觉,还有冰镇河对剑道的研究,他有自己的分析。 「双重人格一般人很难遇到,但是也不是不能判断,譬如......」 「两个人格一般情况下不会共有记忆,当然也有共享记忆的存在,但是一般分为一个主人格,和多种副人格。」 「『温良仁』的记忆......」 独孤遐尔迎上董医生询问的目光,咧嘴道:「我很确定师哥没有之前那个废物的记忆,从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仿佛都没有基本的生活常识,即使他装的很好,但是......」 青年对此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还是被我看出来了。」 董医生有些不明白了,明明同一张脸,独孤遐尔仿佛将『两个人格』区分的过于割裂,他继续分析道:「还有生活习惯方面。」 独孤遐迩不假思索道:「师哥从不挑食,作息规律,热爱健身,自律又强大,喜欢干净,做事一丝不苟,绝对和之前那个家里蹲的废物不一样!」 「性格方面......」 董医生刚说完这四个字,自己也沉默了。 根据他的了解,住院前的温良仁和住院后的『温良仁』不说区别挺大,但是人身上都是有一种磁场的,当以「双重人格」这个前提来看待,区别就很明显了。 「原来如此,」董医生若有所思道:「这样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了。」 第430页 独孤遐尔跃跃欲试道:「怎么说?」 董医生神色莫名看了眼身旁激动的人,纠结几分后才道:「我以前偶然间听大学研究这方面的同学说过一个案例,他提出一个理论,叫做『天赋人格论』。」 「那就是人从诞生开始就被赋予的一种天生的人格,这里面包括人的性格底色,好恶本能,包括未来会从事哪方面的职业,具备怎样的天赋,譬如,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名击剑选手,註定在这一领域走上巅峰,有的人则天生就是画家,或者作家......」 说到这里,董医生瞥了眼后视镜里轮廓沉笃,气势如山的男人,觉得这个理论十分配套。 不过感觉身旁的人的死亡视线后,董医生立刻咳嗽道: 「当然有天赋人格,自然也有后天人格,如同字面意思,就是经过后天诞生的人格,后天人格产生的原因一般是天生人格出现了缺陷,或者是退缩,人格就像一个圆形,出现了缺陷,自然需要补充他的东西。」 「后天人格也被称作『副人格』,副人格的出现一般是为了补足主人格某一方面的缺失和漏洞。」 「根据你的说法,之前的『温良仁』是连剑都握不住,精神薄弱,而且......而且从小受到欺凌的主人格,那他在心神脆弱,绝望崩溃下,是有可能产生一个副人格。」 「这个副人格会比他更加强大,代替他赢得比赛,他们拥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记忆,不同的行为习惯,甚至是不同的天赋,本质上而言,副人格是为了保护主人格而诞生的存在。」 独孤遐尔脸色阴沉下来,昏暗的车灯内,半张脸如同鬼魅,他瞬间捏紧了拳头,咬牙问道:「如何......」 「杀死主人格。」 师哥居然是为了保护『温良仁』那个废物才诞生的吗? 甚至有可能因为主人格的不需要消失? 只要一想起这种可能性,独孤遐尔就觉得十分愤怒和恐惧,自己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人,好不容易觉得一个人有些意思,好不容易有些期待清晨的太阳...... 绝对不准! 绝对不准师哥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消失! 独孤遐尔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死死捏着圆润的血红玉佩,用力到手掌泛红,黑暗的口袋里,红色的玉佩发出阵阵红光。 殊不知,车厢内的一番对话,被另一边的人全部听去了。 第163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天色已深,昏暗的单身公寓里,皎洁的月光倾斜在客厅的圆桌上,桌子上有两张名片。 这两张名片,也是温让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收到的唯二名片。 他指尖微动,点在其中一张写着李明的名片上,然后又将手抽回去,干脆坐在有些偏硬的单人沙发上,盘膝打坐,闭目养神,其实在慢慢梳理自己一时有些繁杂的思绪。 独孤遐尔曾经霸凌过温良仁...... 温让剑自己也曾被黑白剑宗的师兄弟们欺负过,他以己度人,绝对不贊同这种欺辱他人的行为,被霸凌的人绝对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他生活的世界很简单,弱肉强食,你不如别人强就活该被欺辱,你不如别人强也註定被杀死,很简单的道理。 几乎不值得被拿来说道。 而且,那个眉眼灵动狡黠的青年,应该不是毫无理由,就欺负别人的人,背后总会有些原因,即使这个原因一定不值得被称赞。 但是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独孤遐尔霸凌温良仁的事实,而是特意告诉他这一点的李明警官背后的意图和目的。 温让剑自己会觉得这种事情很麻烦,恨不得避之不及。 可是得知霸凌真相的温良仁会怎么做? 现在以温良仁这一身份存在的自己,面对这件事情的反映,必须要符合温良仁的态度才行。 不然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一定会被那个敏锐的猎人警察察觉,然后顺藤摸瓜,若是用什么强制性的办法获取温让剑的指纹,事情就麻烦了。 「叮咚!」 门口传来阵阵清脆的铃声,来人似乎格外迫不及待,用手不停拍着门。 温让剑勐地睁开眼睛,听到这种急促的敲门声,就知道来者何人了。 打开门后,楼道的白炽灯光照耀进昏暗的屋子,投射下一道明暗分割线。 门外果不其然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青年,还维持着拍门的姿势,看到门打开后,迫不及待道: 「师哥!我想好那个条件了!」 温让剑点头示意:「你说。」 独孤遐尔眼睛发亮,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师哥!请你贴身保护我!」 温让剑又道:「期限?」 他可不会毫无期限保护一个人一辈子,直接了当戳穿青年留下的语言漏洞。 独孤遐尔微微可惜,还抱着一丝的侥倖心理,师哥不会注意到他留下的小陷阱,等承诺生效后,他就可以藉机随时随地缠着师哥了。 独孤遐尔有气无力道:「我马上要去深山老林里拍一部武打戏,人生地不熟的,我又没有相信的人,只好拜託师哥你在我拍戏的这段时间和我同去,贴身保护我了。」 温让剑还是没回答,等着一个准确的期限。 独孤遐尔自然理解男人的目光,咬牙道:「就一个月!行了吧!」 温让剑点头,伸出一只手,示意对方将玉佩交还给他,直到手心落下一个重重的力道,玉佩被砸在他手心后。 第431页 他将玉佩收回口袋,点点头道:「成交。」 说完后,不顾青年探头探脑想要进门的意图,反手一挥,将门重重关上,隔绝那道伤心震惊的目光。 彩虹娱乐是江城排名前三的娱乐公司,主责就是筛选近些年来网络上爆红的小说,进行二创,改编成电视剧。 譬如半年前爆火的一部电视剧《思无涯》,就是一部古风仙侠大男主剧。 主要聚焦男主一生波澜壮阔的求道之旅,期间经歷宗门被灭,师兄弟背叛,妻子儿女皆被反派所杀,最后孑然一身,问鼎武道巅峰,荡平世界不公。 主旨是牺牲个人幸福和悲欢,创造一个美好的新世界,这类拥有大价值观大奉献的正剧。 期间当然有吐槽的地方,但是总体褒大于贬。 值得一提的是,独孤遐尔在其中饰演的就是男主早死的大师姐,堪称白月光一类的绝色,因为人设和美貌,小火了一阵。 接着被爆出饰演大师姐的白壶仙子居然是一个男人,伤害了千千万万死宅男的心! 毕竟,白壶仙子的粉丝大部分都是男性群体,这群直男很难接受自己为之流泪伤心的白壶仙子裙子一掀,里面的内容和自己是一样的。 「之前因为白壶仙子的绝色,你在网上算是小火了一阵,但是负面评价还是那些老生常谈,不过多亏这个『男扮女装』的话题,有了流量,可以做选择的机会也更多了。」 彩虹娱乐的高楼办公室内, 一个身穿银色西装,搭配银色开叉包臀裙,挂耳短髮一丝不苟的干练经纪人,将一个厚厚的本子递给对面姿态懒散的青年。 用a4纸列印出的剧本上,黑色方正楷体列印着大大两个字: 《问剑》。 独孤遐尔穿着一个亮片夹克上衣,一头短髮又染成了雾蓝色,耳垂上挂着几颗碎钻,戴着银灰色的美瞳,总之像一只发骚的波斯猫。 戴着好几个银色戒指的手,随意拿起本子翻了翻,瘪嘴道:「什么选择权多了,不还是个男扮女装的角色嘛。」 干练的经纪人叫方思慧,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不是那种背靠资本的经纪人,而是靠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自然有一套自己的工作方式。 方思慧扶了扶额前的碎发,一板一眼解释道: 「同样是男扮女装,但是和你之前的白虎壶仙子不一样,这个角色本身是个男的,是角色因为情节在男扮女装,而不是你独孤遐尔男扮女装。」 「况且,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是每一次的出现都有推动主要情节,坎坷的成长经歷,复杂的人物心理,也是一个可以体现你演技的角色,如果你能诠释好这个角色,我保证网上对你的负面评价会少三成。」 独孤遐尔毫不在意,还说着风凉话道:「才三成。」 方思慧面色不变,除了一瞬间唿吸的加重表明她在克制脾气,冷静解释道:「你才入这一行不过二年,年轻人不要太急躁,路要一步一步走。」 独孤遐尔脑袋往靠椅边沿一躺,烦躁的啧了一声:「怎么又是这幅说教的姿态,面无表情的脸,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你是男版的冰镇河。」 方思慧闻言,眸光闪动,很快又恢復了冷静,嗓音淡淡道:「这个本子之前就给你发过电子档了,今天让你来是商定陪同你去千刃山的工作人员。」 「生活助理还是小陈,负责你安全的贴身保镖我从公司外包的安保机构选取了几个人,你看看要选哪个?」 独孤遐尔接过对面递过来的平板,看都没看仍在一旁,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懒洋洋道:「都不满意。」 方思慧桌子底下的拳头,一瞬间捏紧了,但是身为一名专业的经纪人,此刻她必须保持理智,说道:「你还没看。」 「哗啦——」 恰好此时,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人推开。 从外吹拂一阵风,而且是一阵冷风,一个身穿黑色连帽卫衣,背着单肩背包的黑髮青年不疾不徐走进,帽檐下的漆黑幽深的目光下意识环顾四周,然后落在一个人浑身亮晶晶的人身上,朝里走来。 「师哥!」 方才还要死不活的人,此刻仿佛病猫见了猫条一样,神采飞扬,动作一蹦三跳朝门口冲去。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因为人生地不熟走了许多弯路,导致有些迟到的温让剑微微蹙眉,避开青年八爪鱼一般的手,抿唇道:「我从不失言。」 独孤遐尔笑得更加灿烂,熟练地挽住男人修长有力的胳膊,得意道:「我的贴身保镖已经到了。」 方思慧目光上下扫视进门的黑衣青年,饶是简单低调的装扮,却仍旧无法掩饰男人浑身的冰冷气势和锐利。 最后,专业经纪人的目光落在青年帽檐下的脸上,瞬间做出了判断。 方思慧起身迈步,动作一丝不苟却充满着迫不及待,她停步在温让剑面前,直言道:「这位先生,请问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有拍戏的想法吗?没有经验也没关系,可以从零开始学。」 「如果有的话,我希望能做您进入这个行业的领路人,我保证......」 方思慧瞥了眼目光暗含警告的独孤遐尔,没有搭理他威胁的视线,用最冷静的语调说最狂野的话: 「你可以比这个一把年纪还浑身亮片的非主流还要火!」 第432页 「喂!」独孤遐尔立刻炸毛了,「什么叫一把年纪,人家区区十九岁而已!」 方思慧冷静评价道:「十九也算成年了。」 独孤遐尔瞬间就要冲出去:「老女人!你个见色起意的老女人!师哥才不会答应你......」 方思慧一瞬间挂不住面上的冷静,表情隐隐崩裂道:「你个小崽子,我是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了是吧!」 「老女人!」 眼看又是一场骂战,温让剑把骚动的人按回去,一只手领着人的衣领,一边认真回復道:「谢谢,不过我不喜欢被人关注,没有从事这个工作的打算。」 方思慧看着温让剑离去的背影,十分可惜。 但凡是个专业人,都该明白一句话「美人在骨不在皮」。 随着近些年来图片剪辑,灯光特效,以及妆造的发展,导致现在市场上尤其是影视圈,出现大批量的奶油小生,氛围女神之类的。 可那种美丽和耀眼,大部分都靠着妆造和服装的堆砌,可以在小视频和快节奏的电视剧里小火一阵,一旦放在面部细节高要求的大荧幕上,就丑态毕露,一无是处。 而专业的导演和经纪人,他们都拥有一双敏锐的眼睛,譬如方才那个一眼扫过去浑身漆黑并不显眼的黑衣男人,若是逐步细观其五官,则炫彩夺目。 完美的身材比例,端正的三庭五眼,有故事有内涵的眼睛,加之孤高冷冽的娱乐圈独一份气质,简而言之一句话: 那是一张足以撑起一部电影的电影脸! 方思慧看着两个人走远的背影,精神一震,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铁娘子变成了小娇妻,嗓音都柔软几分,朝着话筒里轻声道:「餵~~~老公,我今天看到你说的那个人了,怎么回事嘛,长得比你发过来的照片还要帅哦~~~」 对面话筒里的人沉默了一瞬,低低的嗓音却有些不悦道:「没有我帅吧?」 「哎呀~亲爱的你在说什么啊!」 方思慧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不知想起什么,娇羞地捂住半张脸,小声道:「你还不知道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帅气的男人!各种方面上!」 对面话筒里又沉默了半晌,咳嗽了几声。 话筒里的声音磁性好听,「嗯,就知道亲爱的你最能干了,这段时间麻烦你多注意一下我弟弟和『温良仁』,我总觉得有点儿不放心。」 「老公你和我客气什么!」方思慧脚尖点地,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翻转一缕发尾,嗔怒道:「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小尔的!」 「不是这个意思......」 对面的男人又沉默半晌,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一字一顿道:「我是让你多照顾一下『温良仁』,我有预感遐尔好像盯上对方了。」 「我以前也给你讲过,小的时候但凡被我弟盯上的人和玩具,没一个......是完好无损的,你多注意一下吧。」 方思慧旋转的椅子一停,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她和自家老公,一向聚少离多,一个人职业击剑选手要到世界各地参加比赛,一个又是职业经纪人也不清闲,已经快有半年没见了。 两个人目前还没有公开关系,不过是双方的共识,他们都不喜欢私生活过度被关注,按照计划是等冰镇河退役的那一天,会公布两个人结婚的消息。 方思慧突然不满道:「老公,我们好不容易联繫一次,就不要再说除了我们之外的事情了好不好嘛?」 话筒里的男人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满面春风,像个恋爱中的傻白甜。 会议室里, 时不时传来女人或羞涩或开心的大笑,然后又小声道:「老公我给你说哦,你的每个比赛我都有看......」 「话说我发现,老公你的腰最近锻鍊的不错嘛,等你回来后我们试一试......」 第164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李警官,你为什么对『温良人』这么在意,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们不是调查清楚了吗?」 山城市刑警大队, 睡眠不足的警员,刚伸了一个懒腰,抬眼就看到他们的队长,盯着早就被他们过了无数遍的资料,资料上用回形针还夹着一个人的照片。 照片里的男生这张照片,还是大学入学存档拍的,长发过眉,有些凌乱,一双眼睛遮遮掩掩似乎不敢看镜头,面容倒是清俊,可惜气质有些畏缩和阴郁。 「这个『温良仁』是个极度社恐宅男,休学一年,每天都凌晨出门去便利店买点儿吃的再回家,这是他一贯的路线和习惯,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那天他偶然遇到了被几个狗仔跟踪的独孤遐尔,按照那个小明星的说法,如果温良仁真的救了他,那必然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到兇案现场,那几个非法跟踪他人的狗仔也是这个说法,逻辑已经很清晰了。」 李明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十分锐利,低声道:「逻辑清晰了,可是人呢?」 年轻的警员不解,随即恍然大悟道:「哦!李警官你是说他们的因缘关系吧,是挺狗血的,两个人的父母居然因为同一场车祸去世,因为『冰雪击剑皇后』的原因,这个事故还上了好久的热搜。」 「可后来独孤遐尔为此记恨上温良仁,初高中暗地里花钱找些小混混欺负对方,就有些过分,完全没道理,这完全就是迁怒和发泄吧。」 第433页 李明警官眉眼深刻,额前微微皱出一道皱纹,说出自己得知的最新消息:「『温良仁』现在是独孤遐尔的保镖,陪同他一起去了千障山拍戏。」 「哎!!!」 年轻的警员小胡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惊愕道:「我是真的看不懂这两个人的关系了,警队你之前去学校找『温良仁』不是将霸凌真相告诉他了吗?」 「这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小胡警官又恍然大悟道:「还是说『温良仁』现在故意接近独孤遐尔,想要暗地里报復他。」 李明随口道:「有可能。」 「不对啊!」 小胡警官看着自家警队深刻深沉的侧脸,迟疑道:「警队你既然找到『温良仁』,他就该知道目前我们在关注他,若是独孤遐尔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也是他。」 李明点头:「有道理。」 就在年轻的小胡警官搅乱脑细胞的时候,李明警官将照片放在衣服内衬口袋,起身朝外走去,嗓音深沉道:「给你说了多少遍,办案子切记自我满足和自我幻想,有的时候真相往往简单直白......」 「或者离奇诡异。」 小胡警官连忙跟上去,「警队你去哪里啊?」 李明警官脚步都没停,回道:「千障山。」 在彩虹娱乐的组织下,跟随工作人员的温让剑和独孤遐尔一行人从车上下来后,停下脚步,不约而同抬头仰望这层峦叠嶂的山脉。 他们现在站立的的地方位于南方,若是从东西两侧看去,听说这千障山的山壁如同一面切割的直线,叫想要攀爬的人心生退意。 曾有世界上最有名的无障碍攀岩手,也望之退步,因为这座山的山壁光滑高耸,完全没有落脚的地方,根本不是人力可以跨越的壁垒,壁立千仞,障碍千千,名副其实。 略微肥胖,但是五官和蔼,如同弥勒佛的导演程冬,拿起手中的喇叭测试声音,众人欣赏山壁的心神被打断,朝导演看去。 「大家都听我说啊,今天所有拿到本子的演员稍事休息一天,因为还有几个角色的扮演者因为行程的问题,过几天才到,所以我们明天开机!」 「工作人员就辛苦一下,将自己的东西放到住宿区域后,要准备的服化道比较多,今天可能要加班加点了。」 「哦!」程冬补充道:「这次住宿条件可能有些简朴,山里没有名宿和酒店,只有一座杳无人烟的道观,已经和看门的大爷打好招唿了。 众人全都没有异议。 「知道啦——」 见此,挂着笑容的程冬笑意更胜,哪里没看出这些人的回答有些敷衍,笑眯眯道:「再破旧也是国家保护的歷史3a遗蹟,你们生活注意着点。」 众人都是心底一寒,这次的回答明显认真许多。 圈子里都知道,这位导出无数大ip电视剧的导演程冬是个笑面虎。 高兴的时候也笑,生气的时候也笑,完全让你猜不出他的心思,好好做事自然相安无事,可是过去有人以为导演好欺负的,全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了。 就在众人离去之际,程冬却突然叫住,迫不及待拉着温让剑的胳膊也准备离开的人: 「独孤你等等,我有几个拍戏的问题,要提前和你确认一下。」 独孤遐尔眼底划过一抹不耐烦,转身的时候,立刻挂上一副温和灿烂的笑脸:「程导啊!你看这么大的太阳,不能明天说吗?」 程冬眼力何等毒辣,自然没有错过青年的不耐烦,但是他仍旧挂着一副笑出褶皱的脸,目光却随意扫了一眼这位一路上过于沉默寡言、有些不近人情的黑衣青年,笑眯眯道: 「你别着急,就几个问题,一分钟的事儿。」 「这次你的武打戏份比较多,还有下水的戏份,你的眼睛可以吗?」 独孤遐尔一愣,立刻明白自己眼睛曾经受过伤的事被那个老女人告诉导演了,他摆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我带上专用的医疗隐形眼睛,下水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就好,回去休息吧。」 程冬点点头,放他们离开了,目光却一直落在背影挺拔的青年身上,若有所思。 千刃山深山里,有一座道馆。 还是国家级的保护的歷史遗蹟,这次彩虹娱乐也是专门提前获得了专业许可,还和道观代代的传承人提前商讨,在拍戏期间让大家就住在后面道馆的小平房里。 踏入深山后,之前头顶照耀的太阳仿佛突然消失,高耸的山林遮蔽太阳,众人的视线一些变暗起来,就连空气都有些阴冷, 「你们知道吗?」 「听说这千障山还有一个名字叫将军坟,千年前,一位保家卫国的将军原本该衣锦还乡,却被自己最信任的友人背刺,一剑穿心,含恨而死,化为厉鬼,被古老的道士镇压在此。」 「因为恨意难消,执念未解,又因为仇恨太强大,无法往生,就连道士都没办法解决这个厉鬼。」 「每每到了将军死亡的那一天,就是九月九......」 这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妖风,树叶晃动。 吹落的树叶刚巧落在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的衣服领口,冰凉刺骨的感觉叫他大叫一声,吓得周围的人惊慌四措,有道是自己吓自己最可怕。 「有东西!有东西在我脖子后面!」 第434页 「千万别回头,我奶奶跟我说,人有三盏灯,遇到脏东西,回一次头灭一个!」 前方几个过于活泼的工作人员蹦蹦跳跳,后面却有两个落后的人,在山林间过于悠闲了。 因为某个人说自己脚疼走不动,不得不拉着对方走的温让剑回头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方才导演说过独孤遐尔眼睛不好的事情,原以为是视力的问题,可现在听来仿佛有不知道的隐秘。 独孤遐尔慢吞吞踏着泥土和碎石块铺就的山地,几乎将大半个重心放在男人手里,格外享受拉着自己手的力道,温暖干燥又有力。 整个手都被对方握在手心,特别有安全感,浑身都暖洋洋的。 「嗯?」听到问题,青年眯起猫儿一样的眼睛,眸子亮亮的,带着几分得意问道:「师哥,你关心我的眼睛啊?」 温让剑立刻扭头,不去看青年过于晶亮的眼睛,「没有,随口一问罢了。」 看着男人冰冷清俊的侧脸,青年低声道了句无趣,脚踏一块儿石头,跳了半步,走在男人的身侧,随口道: 「其实也没什么啦,小的时候因为一场车祸,碎玻璃刺进眼睛里,做过角膜移植手术,不过从那以后视力就一直不太好,晚上也看不太清楚。」 温让剑点头,「原来如此。」 他之前以为在医院那次,是青年在无理取闹,原来他晚上是真的看不清楚。 就在温让剑点头的一个功夫,身旁的人忽然惊唿一声,似乎踩到土地里还有些松弛的石块,石头翻动上脚掌也朝旁偏移,身子朝后面栽倒。 他们走了有小半个钟头,虽然山路被开发过,但却有些坡度。 就在独孤遐尔以为自己要滚下去的时候,闭上眼睛,下意识惊唿道:「师哥!」 一只胳膊率先稳稳捞住他的腰肢,微微用力,将整个人捞回来。 独孤遐尔只觉得是一瞬间的事情,顺着力道抓住什么东西,勐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漆如点墨的眸子,放大的锋锐面孔。 距离近到能看清对方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对方眉眼的黑色碎发轻轻扫在青年的皮肤,一片冰凉和瘙痒。 正如独孤遐尔看清温让剑一样,温让剑自然也看到了,青年浅棕色剔透如猫眼石的眼睛最深处的虹膜里有一道如丝如发的划痕。 温让剑收回自己的眸光,皱眉问道:「你没事吧?」 温热的唿吸喷洒在面颊,独孤遐尔面部的毛细血管一下子就红了,不知是害羞还是怎的,他支支吾吾道:「没,没事。」 温让剑目光落下,问道:「既然没事,可以放开我了吗?」 独孤遐尔一惊,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死死揪住温让剑的衣服,都用力到出现褶皱了,他立刻松手,眨巴两下眼睛,「不好意思,松,松开了。」 温让剑转身,自然地牵起青年的手,嘱咐道:「小心脚底。」 就在准备继续朝上走的时候,身后的青年又出么蛾子了。 独孤遐尔又惊唿了一声,对上温让剑询问的目光,委屈巴巴道:「师哥,脚,脚好像崴了。」 温让剑嘆了一口气,屈膝半蹲,检查了一下青年的脚踝,认真道:「没有骨折,也没有伤到骨头,应该是拉伤筋骨了,要用红油揉开才行。」 但是目前这个环境也没有红花油之类的。 温让剑抬头,正好对上青年眼泪花花的可怜样,都有些免疫了,他转过身立刻做出了决定,扭头道:「上来吧,我背你走,快些。」 独孤遐尔眼底立刻一亮,顺势趴在男人劲瘦却有力的后背,勾住对方的脖子,眯起眼睛一脸得意,嗓音却无辜哽咽道:「谢谢师哥,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用臂弯勾起青年柔韧双腿的温让剑动作一顿,没有说什么,迈着步子朝山上走去,脚步飞跃,步履如风。 没几步就跨越了好几米,比之前顺着独孤遐尔的速度,快了好几倍,转瞬就追上了前面的一行工作人员。 前方的一群人,还在尖叫。 突然有个带着圆框透明眼睛的妹子,余光瞥见一条黑黑的东西,尖叫道:「蛇!有蛇!」 还在抹脖子的小陈浑身一僵,下意识想扭头。 那妹子立刻制止他:「别动!它,它现在在盯着你的脑袋,别回头。」 一时间,所有人群自发远离小陈的身边,空气瞬间死寂下来,只有微不可查的树叶沙沙声,还有后脑勺的斯斯声。 小陈欲哭无泪,「难道我今天就要丧命于此了吗?爸,妈,儿子不孝,咱们老陈家要绝后了......」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这次的叫声分贝比之前创了歷史新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太像恐惧的嘶吼,更像激动和惊嘆的尖叫。 「蛇终于落下来了吗?我也该迎接我的命运了......」 这个时候人反而拥有巨大的勇气,小陈勐地扭头,怒目而视,表情一凝。 「???」 他对上了一双冷峻的面孔,面前浑身漆黑充满着神秘感的男人,也就是温让剑一只手还勾着某人的大腿,右手死死捏着黑色小蛇的七寸。 骨节分明的手在黑蛇的映衬下,修长白皙,视觉分明。 小蛇浑身鳞片漆黑油亮,头部被男人的拇指和食指死死掐着,露出里面猩红的开叉长舌,嘴巴上下四颗尖牙,本该格外恐怖,但是现在它不停晃荡尾巴挣扎的样子,就有些可爱无力了,更像男人手中的一条小宠物。 第435页 温让剑端详了一会儿黑蛇的尾巴和尖牙,随后将蛇丢在地上,淡淡道:「还是一只刚出生的乌桥蛇,性子贪玩,爱捉弄人类......没毒。」 地上的小蛇在温让剑脚便盘桓了一会儿,还发出斯斯的警告声,似乎十分不满这个刚才掐住它头的男人,只是威胁了几下,然后悻悻熘走了,钻到树叶底下,消失不见。 众人听到最后那个重点『无毒』后,皆送了一口气。 「没毒就好。」 小陈浑身一松,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怔怔看着那道在山林间如履平地离去的背影。 圆框眼睛的妹子凑上来,兴奋道:「小陈,你不是独孤遐尔的经纪人吗,刚刚那个酷哥你认识吗?」 「你们从哪里找来的保镖,帅炸了!现在的安保公司质量都这么高了吗?」 小陈惊魂未定,下意识回答道:「不是,好像是遐尔哥自己找的,好像是学校的学长之类的......」 但是,总觉得他们的关系没这么简单。 第165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门票100元,住宿费每天每人80。」 当众人用脚踏过半个山林,终于走到一座荒凉破败的道馆门口,就听到苍老幽幽的嗓音如是说到。 不过三层石阶上,破旧的门旁倚靠着一个穿黑色破旧大衣的老大爷,过于肥大的衣服和老人瘦弱的身材破为不符合,像是从哪里捡来的。 众人先是一惊,然后不满道: 「喂!彩虹娱乐早就付过租借山林的费用,哪里来的门票?」 「话说这个小破道观,也从未对外开放参观过,哪里来的门票费!」 然后,众人目光狐疑,只觉得这位老大爷哪里看哪里不对劲儿: 「该不会是哪里来的叫花子,装作门卫在这里骗钱吧?」 看门的老大爷靠着石门,一只脚翘在门槛上,也不管众人的窃窃私语,打了一个哈欠,仍旧重复那句话道: 「门票100元,住宿费每天每人80,爱进不进,想白吃白住,除非你们能跨进这道门槛!」 众人皆愤愤不平。 却听这看门老大爷一句话落后,迎面从门内吹出一股凉风,引得众人瑟缩后退半步,皆惊疑不定。 身后又不知哪里响起几道鸟鸣,像是乌鸦的哌叫,又像重重叠叠的嘶吼。 还是之前那个小年轻,扛着黑色的三角架子,警惕地观察四周,小声道: 「算了算了,我们先掏钱吧,我奶奶说了在哪座山拜哪座庙,切莫惹恼那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都什么年代了,你不要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喂!」 虽然这么说,可是众人看有一个人掏钱了,虽然不情不愿,可眼下也只好先入了道观再说。 那穿着黑色破洞大衣的老头,立刻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面上皆是笑出的褶皱,收过一叠钱笑意扩大半分,还凑近闻了闻。 直到他又结过几张毛爷爷,扯了扯没扯动,抬头不悦看去,对上一双漆黑幽深又犀利的黑眸,表情一僵。 「你你你你......你个杀星怎么会在这里!」 温让剑微微蹙眉,不解道:「什么意思?」 一个毛茸茸的头颅从男人身后探出来,端详了许久后才一惊道:「你是那个看门的大爷!」 老大爷原本瑟缩恐惧的表情,在看到独孤遐尔后,立刻变得愤慨起来:「是你这个小娃娃!偷车贼!」 独孤遐尔眼睛偏移上翻,那天他把上了年代的脚踏车丢在人群里就忘记了,十分不走心道:「大爷,我给钱了好不好。」 大爷仍旧愤慨:「老头子我怎么没看到!」 独孤遐尔这下理直气壮了,回道:「我放到警卫室了!」 老大爷先是一愣。 他那天看到温让剑这个杀星忙于躲避,后脚就背着自己不多的行李回山上了,想起自己莫名错过天降之财,垂着胸口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 但是, 老大爷眼珠子轱辘一转,梗着脖子道:「老头子我没收到,你这个小娃娃不知道还钱要亲自还到对方手里吗?这次算是大爷给你上的一课......」 说着,老大爷就仰着下巴,手心一伸,直接怼到温让剑面前,两个字说的霸气十足:「赔钱!」 温让剑脖子后仰:「......」 所以, 为什么要朝他伸手? 独孤遐尔微微蹙眉,不过这点钱对他不算什么,用钱平事也是他一贯的作风,就在他伸手朝自己的口袋摸索的时候。 温让剑伸手朝右边的墙角一指:「那个不是自行车吗?」 三个人都朝角落里看去。 好一个破旧的黑色脚踏车,链条上粘着油,车前的框子微微变形扭曲。 独孤遐尔啊了一声,立刻认出了那就是自己骑走的脚踏车,怒道:「老头!到底是谁在骗钱!」 大爷的表情渐渐低落下去,心底在呕血,心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孝子贤孙多此一举,非要孝死自己,定要将他打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饶是肯蒙拐骗无数回,早就没皮没脸的大爷也有些挂不住脸上的表情,微微后退了一步,叫温让剑他们踏入道馆的门槛。 等两个人的身影淡去,大爷表情立刻严肃几分,居然从吊儿郎当的表情里,看出几分世外之人之感。 第436页 他伸出右手五指翻腾,闭目不语,眉眼越发严肃,脸色瞬间煞白,惊慌道:「完燎完燎......」 「藏书有云:气乘则风,散界水不止。风水此法,得风为上,得水次之。如今此座山脉风水不通,后有怨气沸腾的鬼王,前有因果不详的杀星,杀星撞上鬼山,必会引动不详,此地危机四伏,九死无生啊!」 「老祖宗啊,非是道流儿不尊前辈,奈何道行有限,要是我死了还有何人能传承咱们流云观这一脉。」 「老头子我先去也——」 此话一出,道流儿扛起角落里的脚踏车,背上自己不多的行囊,一步三越,一熘烟就下了山,不见人影。 踏入道观的温让剑脚步一停,微微侧头,似有所感,就有一只纤细的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腮帮子那里踏下去一个凹陷。 「师哥,怎么不走了?」 独孤遐尔指头戳了戳,才发现男人的皮肤居然格外柔软温热,不同于他浑身气息的冰冷,指尖的触感更像一片云,还是染上红霞般有温度的云。 温让剑微微偏头,继续朝前走去,淡淡的嗓音暗含警告:「手。」 独孤遐尔恋恋不捨收回手,两只胳膊像蛇一样挽着男人的脖颈,两条腿还不停的晃动着,姿态格外悠闲。 道流儿一鼓作气奔下山,站在宽敞的车道前,嘀咕了一句:「奇怪,总觉得老头子我忘记带什么东西了......」 但是他很快就不再纠结,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全身家当后,兜里还揣着刚刚新收的毛爷爷,心怀激动和畅享道: 「算了!肯定也是个不值钱的东西。」 「老头子兜里有钱,先去夜市吃一顿烧烤吧,馋了好久了!」 这个连门匾上的字迹都看不出的道观里,名副其实的条件简陋,众人里里外外逛了一圈,没用多长时间就弄明白里面的构造了。 前厅是入口,中央有一座殿宇。 殿内的红木四角桌上供奉着几个三清真人的泥石头塑像,插着还未燃尽的香菸,桌前放置一个破旧发黄的垫子,看上面的印子,似乎有人常常使用。 后面就是一排排的厢房。 厢房内置不过两平方的榻榻米,上面垫着草蓆和几个圆柱形的布枕头,里面用稻壳和干草填满,房内并无什么多余的物件。 不过按照温让剑的观察,虽然简陋,但是却毫无灰尘,水泥地面上也用沾水的抹布擦过,显然有人日日打扫。 温让剑选了一处还算宽敞的厢房走进去,将独孤遐尔放在榻榻米边上,说道:「你先在此处坐会,我去问问别人有没有红花油。」 独孤遐尔啊了一声,只好不情不愿道:「那师哥可要快一点回来啊。」 温让剑点点头,转身离去时,听到身后的人声音压低道:「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男人离去的身形一顿,没有回头继续朝外走去,但是这一此,脚步明显加快许多。 等温让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有大部分的人打包行李要离开,而小陈和带着圆框眼睛的妹子在阻拦,两拨人为此争吵起来。 但显然两个小年轻独木难支,只好侧身一边,叫大部分的人离开了。 「怎么了?」温让剑上前询问。 两个人立刻为温让剑解释道:「他们觉得道观简陋,都要下山寻找别的住处,温哥,你有办法让大家回来吗?」 带圆框眼睛的妹子钱楠楠是编辑,因为个人十分喜欢原着《问剑》,所以将其拍摄成影视,也是她的坚持和梦想,比谁都重视本次的拍摄。 钱楠楠道:「是啊,一来一回他们肯定赶不上明天的拍摄,程导演知道了又要生气。」 此时 ,天色渐暗淡,天际飘着浮云,夕阳已经落山,荒僻的道观外树影重重,扑面而来一股不详,黑色总是会放大人的恐惧。 温让剑凝视观门外,墨眸逐渐幽深。 只觉得以道观为中心外,气氛阴冷无比,但是无论外间的风如何唿啸都不曾吹拂进观内,仿佛有无形的存在为他们抵挡去了阴寒和危险。 小陈却说:「算了,天都黑了,他们找不到下山的路,自己会回来吧。」 温让剑摇头道:「人各有志,随他们去吧,你们也不要下山去找他们......」 就在两个小年轻不解的时候,温让剑勐地回头,缓缓道:「有危险。」 不是可能,而是有! 温让剑自幼习的是剑法,练的是天地真气,对鬼神一说向来嗤之以鼻,就像他压根不怕那些死于他剑下的鬼怪报復,也从未见过。 但是,他知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就如同某位圣人所言:子不语怪力乱神。 温让剑未曾见过,所以不相信,可也因为未曾见过,所以心怀疑惑,心生敬畏,不是对鬼怪的敬畏,而是对天地的敬畏。 况且,他的任务只是在这一个月内保护独孤遐尔一个人的安危,他人如何,拍戏的进度如何,和自己无关。 他现在身份本就诡异,不想节外生枝多管闲事。 你管闲事,闲事也会管你。 温让剑没有搭理两个小年轻诡异的表情,问道:「有红花油吗?」 小陈摇头,忽然想起什么,指了一个方向:「不过我看东边那个木屋好像是厨房,里面说不定会有红油之类的......额,做饭用的油也可以吗?」 第437页 温让剑点头致谢,朝着东边的小木屋里走去。 走过一段用石砖铺就的小路,东边的小木屋房顶上果然开了一个烟囱,里面冒着淡淡的白烟,但是蒸煮的饭想必不是什么肉食,所以味道很清淡。 温让剑打开歪歪斜斜的小门,踏步进去,感受到一道唿吸还有鼾声。 木门的吱呀声,叫里面打瞌睡的人一个激灵,从长凳子上跳起身,梳着有些凌乱丸子头年轻道士,长着一张可喜的包子脸,蓝色道袍破旧打着补丁,从慌乱中看向门口,摆好架势道: 「何方妖孽敢惊扰小爷我......」 见到门口的黑衣青年后,道士林七巧疑惑歪头道:「咦!?我观阁下印堂发黑,杀气绕身,恐有不祥之兆啊!」 「但你放心,小爷的师父乃是道门鼎鼎有名的流云观传人道流儿!精通奇门遁甲、八卦法阵,有我师父出手,就是逆天改命也不算难事,就是要加点儿钱......」 林七巧转瞬间腾挪到门口,迫不及待扬声道:「师父!来活儿了,大活儿——」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咦?」等了许久不见师父赶来,林七巧扣了扣脑袋,呵呵笑道:「往常遇到坑......赚钱的机会,师父总是一马当先,怎滴今天这么不积极。」 「阁下稍等,师父可能在蹲茅房,我去把他薅出来。」 「若你师父是那个穿着黑色破洞大衣的老者,」温让剑叫住了林七巧,在对方激动的目光下,一字一句道:「那他已经下山了。」 下山了。 下山。 下...... 林七巧好半晌才接受这个事实,这个无数次被师父抛下的事实,他眼泪瞬间彪出来,张大嘴巴刚吼出一个字:「师——」 温让剑打断道:「不过你方才用的步法,腾转挪移间转瞬即至,在下从未看过,可有什么说道?」 温让剑一副求教的姿态,叫林七巧顿时忘却了某个不负责任的老头子,从小长在山上受到师父打骂使唤的小道士,还是破天荒有人请教他修行一事。 林七巧咳嗽一身,双手背负身后,学着老师傅深沉的样子,摇头晃脑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只好为你解答,我练的是道门的绝学八卦步!」 「此步法讲究一个攻守兼备,虚实结合,首先要吸收天地灵气,轻身凝神,万物与我归一,将自己想像成天地间的一缕风,一片叶,一棵草......」 「有道是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我道家的法门讲究的就是一个顺其自然,这个自然可谓看不见的势,也可为天地间的一缕风......」 林七巧好为人师,见温让剑又一脸认真严肃盯着自己,脑袋一热,连自己道观的绝学都给一股脑倒了出去。 小道士下巴微抬,说是在传授,其实更像在显摆自己: 「你且看我的动作,以脚后跟为原点,将周围想像成一个圆,一半是阴,一半是阳,左脚尖划出一个八字,右脚跟上,然后反方向划出一个八字......」 随着小道士破洞的布鞋在地上划出半圆,地面的灰尘居然随着他的脚风凝聚成了一种势,但是林七巧脚步一停,得意洋洋道: 「不过,你感受感受就行了,这个步法光是其中的真意我也是用了阵阵半年才领会,寻常人若是真的想学,练练太极之类的,也......」 林七巧得意的小表情瞬间惊悚起来,他目光落在身旁的黑衣青年身上,嘴巴缓缓长大:「你你你你......」 温让剑按照林七巧的步法照着做,脚下划出两道太极般的阴阳圆圈,无形的风势聚集在脚下,居然比林七巧的还要巨大。 「怎么不走了?」黑衣青年还不解道。 一般人是看不到这个势的,可是开了灵气的小道士哪里看不见,指着黑衣青年,活脱脱见鬼的表情。 「你是怎么做到的!」 想当初他也是按照师父的命令,攀崖渡石了小半年,手掌和脚心没有一天是好的,才稍稍领会其中真意。 可是林七巧哪里想到,面前这个黑衣青年何止攀崖渡石过,他的脚不知丈量了多少土地,他的手不知攀援过多少险峻的山崖,有道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路走千里也是同理。 「太极步法......」 「无影步法......」 虽然是两个世界的不同步法,可是温让剑却觉得两者之间总是相同的,黑衣青年微微闭目自语道: 「若太极讲究攻守兼备,阴阳平衡,无影则注重速度穿梭,脚影重重,各有各的优点,各有各的缺陷。」 就在青年此话落下,勐地睁开双目,黑眸少见的明亮。 他脚下一个旋转,哪怕没有看过林七巧之后的脚法,可是凭藉自己的理解,脚步翻转,身姿腾挪,转瞬间就上了房顶,然后一个翻身,化为道道黑影。 最后像一缕极速飞驰的风,稳稳落在厨房的门口。 林七巧只觉得面前抚过一阵凉风,还裹挟着道道冰片,他嘴里也被灌了一口凉风,咳嗽几声后,看着距离自己一米远的黑衣青年,喃喃道: 「你究竟......是何人?」 第166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不知不觉在小厨房门外耽搁了太多时间,主要是被那个小道士缠着问东问西,等脱身的时候,天色早已黑如幕布,不见一丝光亮。 第438页 温让剑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油菜面,走回西侧的小厢房,用脚微微抵开雕床木门,见到房屋内的情景,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冷声问:「你在做什么。」 原本该老老实实坐在床沿的人,此刻如同蛆一样在床上扭成一条,听见门口的声音,立刻将手往身后藏着,遮遮掩掩的样子十分诡异。 当然这个像蛆一样的形容词,也是温让剑的主观印象。 若叫旁人看来,露出小半截修长小腿青年,那半截肤色在黑夜的衬托下白皙如玉,此刻侧躺床榻的身姿修长柔韧,腰肢微微塌陷,身材曲线明显,没有男子的粗满亦无女子的柔弱,若忽视性别,一侧的剪影更像一条美人蛇。 但可惜,门口的男人根本没有注意,一双漆黑的墨眸只看到了自己的行李包大开,露出里面叠放好的几件衣物和日常用品。 行李外,古朴剑匣早已打开,里面放置的无剑剑柄不翼而飞,至于被谁藏起来了十分明显。 温让剑嘆了一口气,将手里端着的面放在小木桌上,然后朝床榻步步接近,床榻上透下一片影子,他朝青年伸手道:「拿出来。」 清线不大的嗓音,此刻却十分压迫人。 「好嘛!」独孤遐尔被逼到墙角,先是心虚随机佯装愤怒,将手里的东西重重拍在男人手里,扁嘴道:「我,我就是饿了,随便看看包了有没有什么吃的而已!」 青年的猫瞳瞥了眼对面的男人,然后又心虚收回,委屈道:「至于用这么凶的眼神看我吗。」 「而且!师哥你为何回来这么晚!明明都答应过我要早些回来的,现在天都黑了你才回来!」 青年的表情过于委屈和愤怒,不知道他这幅样子实在像极了控诉丈夫晚归的怨妻。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早些回来?」 温让剑虽然听到青年叫他早些回来的话,可是他十分清楚自己根本就没回答青年,顶多是在内心记下,可若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也是他无法控制的。 没有理会青年越发气盛的表情,他检查了一下手中的古朴剑柄,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后就原装回剑匣,古怪地瞥了一眼青年,直接道: 「饿了就来吃面。」 独孤遐尔鼻子耸动,视线落在桌子上飘着热气的面,爬了一天的山他还真的有些饿了,肚子十分争气地叫了几声,他立刻捂着肚子,像个面饼一样瘫在床榻上,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故意道: 「师哥,我脚崴了,浑身都饿的虚脱了,你抱我过去呗。」 其实独孤遐尔只是想逗逗不近人情的男人。 可是当男人真的朝他走来的时候,还一把将他公主抱起朝小木桌走去,身体凌空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惊呆了。 独孤遐尔感受到膝弯和肩膀后的力道,勾住男人的脖子,身体下意识紧绷,哆嗦道:「师,师哥?你,你还真抱啊?」 青年看着某人在月光下越发冷峻冰铸的侧脸,只觉得浑身都被点热,紧张地唿吸不过来,可是这种心跳欲死的紧张和激动还未来得及感受,下一秒他就被人稳稳放在木凳子上。 那股包围他的温度瞬间远离,只余空气中的冰冷,仿佛一开始就存在。 温让剑坐在斜侧的桌缘,神色如常,不解道:「不是你叫我抱你的吗?」 怎么对方反而惊恐起来? 「没,」独孤遐尔喃喃自语般道:「就是有些惊讶......师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温让剑嘆了一口气,心想不过一秒都不到的事情,若是丢下不管,还真怕某人能现场给他表演个翻床打滚,他将筷子放在青年面前的碗上,提醒道: 「不是饿了,吃饭吧。」 青年点点头,老老实实拿起筷子吃饭。 不同于温让剑动作利落干净,独孤遐尔真的就像猫一样,一根根挑着吃,吃一口偷偷抬眼看一次旁边的男人,像是在下饭。 等温让剑吃完面,连汤都下肚后,碗筷往桌子上一放,这么一看。 好嘛!那碗里的面才下去一截小拇指的高度。 温让剑是真的无奈了,问道:「你准备吃到天明?」 独孤遐尔连忙收回视线,开始专心吃饭。 就在温让剑将床铺好后,青年捧着干干净净的碗给他看,舌尖舔着嘴角的汤汁,一脸得意求夸奖。 温让剑将碗筷放到厨房收回,嘱咐青年先行休息:「我去厨房洗碗,你先睡不用等我。」 「师哥,别忘记你是我的保镖!保镖要和被保护的人日夜都待在一起!」 独孤遐尔害怕温让剑回来就去睡隔壁的小厢房,得到后者的回答后才松了一口气,躺在带着洗衣液香味的床单上。 寺庙条件简陋,只给了一个被褥,另一床被褥还是温让剑从隔壁无人的厢房拿回来的,两个被褥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独孤遐尔躺在松软、带着谷物味道的布枕上,偏头看了看,怎么都不满意,干脆将师哥的被褥朝自己这边拉了拉,直到两个被褥亲密地挨在一起后,才满意的笑了笑,面带笑容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等着温让剑回来。 道观外的山林黑暗幽深,阴风阵阵,仿佛有血盆大口,等待时机,要将整个道观吞之入腹。 温让剑端着碗筷,去往西侧的小厨房,在灶台前舀清水洗刷碗筷,将擦拭干净的碗筷放置在一旁的竹编木架上,关好门后准备离开。 第439页 没走几步,关上的木门,『吱呀吱呀』被一阵风缓慢吹开,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 温让剑微微蹙眉,冷眼朝身后看去,就见到一片白影吹过,他脚步翻转立即追上,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好将木门重新关上。 转身离去的时候,木门又被一阵风吹开,这次的阴风比之前的风势要大,木门被吹拂的快速摇晃,发出令人心跳加速的诡异声音。 温让剑勐地转身,冷声道:「有完没完!」 回头看去,熄了灯的小厨房一片幽暗漆黑,吱呀作响的木门微微摇晃,仿佛里面有不知名的存在摇门,朝自己打招唿。 温让剑的表情越发冰冷下去,房顶上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咦?你居然真的看不见啊?」 「下午那阵,我还以为你也是同道中人,没想到温前辈还没开阴阳眼......」 温让剑抬眸看去,小木屋的房顶上盘腿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的人,正是林七巧,他摸着下巴,不解道:「奇怪了,明明是杀星的命格,杀戮深重,手染血腥,原本该是那些鬼物最爱盯上的存在,哦!」 林七巧一拍手,突然明白了:「应该是杀气太盛,那些鬼物都不敢接近,连那些恶灵都不敢出现在眼前,怕再被虐一次,哈哈哈哈!我真聪明!」 话落后,小道士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缠绕红色绳结的铜铃,摇了摇发出清脆的迴响,林七巧道:「小白,回来吧。」 温让剑浑身紧绷,只觉得有一阵冷风在拂过耳畔,从小木屋内出来,似乎特地在自己耳畔转了几圈,风速重叠发出刷刷的声音像是孩童的嬉笑声,然后朝上空飞去,只见那铜铃又是一阵激烈的摇晃,復归平静。 虽然看不见,可是温让剑明白方才除了自己和林七巧,却对有不知名的第三方存在,他问道:「方才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啊!」 林七巧从房顶轻轻一跃起,两三米的高度,用单脚落在地面,绝对违反了科学世界的万有引力定律,他纠正道: 「他叫小白!是我收养的一只小鬼,但是是无害的。」 「鬼?」 温让剑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直白承认有鬼的存在,而且他方才也确实有所感觉,即使没有亲眼所见,却不得不相信。 「你是说这个世界有鬼魂的存在?」 「当然了!」 一般人林七巧是不会说的,可是面前这个天生杀星命格的男人,包括他用的步法,明显不是寻常世俗的普通人,自己也就没了忌讳,知无不言道: 「有阴就有阳,有生就有死,有活人的世界自然也有......死人的世界。」 「只是大部分或者说接近九成九的人都选择一个世界而居,像我们这种从小开了阴阳眼,通晓阴阳,或者特殊命格的人,就属于活在两界的人。自幼学习道法,身怀奇技,肩负两界平衡,可谓......」 温让剑神色第一次有些波动,既然这个世界如此不寻常,那是否和自己交换世界有所联繫,他连忙追问道: 「请问林兄,既然有生死两界,那你可曾听闻本该坠崖将死之人,突然到了另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奇特世界。」 嗯? 坠崖之人,那肯定是死定了! 林七巧下意识询问道:「谁啊?」这么悲惨。 温让剑说:「我一个朋友。」 「将死之人,造访异世?」 林七巧狐疑地看着面前少见激动的黑髮青年,思索道:「难道是轮迴?只有佛家才讲究生前积德,死后去往极乐世界啊,我们道家讲究的是长生不老啊......」 温让剑解释道:「坠崖之人没有死亡!」 「他是在半空中突然被一股奇异的力量转送到异世,而和他相貌相似的人也被送往坠崖之人的世界。」 温让剑上前一步,认真看着面前表情隐隐奔溃的小道士: 「林兄,他们该如何回到各自原本的世界里!」 林七巧下意识后退一步,可是却避不开黑髮男人的灼灼目光,他磕磕绊绊道: 「额......这个嘛,这个啊,哦!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便是时空交换,时间倒流,终归我们都在同一个宇宙中。」 小道士越说越严肃,板着脸突然开始滔滔不绝: 「况且,何为原本,何为本该,不如放下执念,立地成......呸!」 「我师父一直告诫我修道之人要顺应天道。何为天道?」 「不可抗力,不可扭转即为天,顺应上天安排给你的道路走下去即为道。既然已经交换了时空,不如既来之,则安之,沉淀本心,安安稳稳过下去普通又珍贵的每一天,如何?」 最后,小道士摇头晃脑,大义凛然总结道: 「这是上天给你安排的道路。」 温让剑:「......」 不等黑衣青年发问,小道士忽然顾左右而言其他,道了一句夜深人静该就寝了,转瞬间脚步翩跹,飞跃房顶,立刻没了影子。 藏在屋檐后的小道士,偷偷探头看了一眼黑衣男人若有所思离开的背影后,唿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道:「还好还好,我学识积淀深厚,被我几句话给打发走了,关键是......」 「师父还没教过我这种知识啊!」 「什么坠崖,什么交换时空......」 「等等!」 第440页 小道士忽然表情惊恐起来,这种『我有一个朋友的开头』怎么这么熟悉,他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牙齿咬住指甲,瑟瑟发抖道: 「他不会......在说他自己吧?」 很快小道士哈哈大笑:「怎么可能!这么鬼扯的故事傻b才相信!」 可是,笑声干巴巴响了两下后,就消失了,林七巧大叫一声,朝山下跑去,哭喊道: 「师父救命啊!」 「有鬼啊——」 温让剑推门而入的时候,就对上一双带着警惕的双眼,看到来人是他后,独孤遐尔又身子放松,躺回床榻上,不悦道: 「这破道观怎么这么吵?」 「一会儿有摔门的声音,一会儿有人鬼叫,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温让剑关好门窗,安抚了一句:「睡吧,现在应该不会再有声响了。」 山里昼夜温差大,外面还是有些冷的,而且得知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后,证实了道观后面就是一座鬼山,这种冷自然而然变成理所应当的阴冷。 独孤遐尔拉了拉背角,只露出一双眼睛滴熘熘看着男人脱去鞋子和外套,目光灼灼有几分小激动,却见温让剑直接和衣躺下,立刻追问道: 「师哥,怎么不脱了?」 温让剑:「???」 这句话太有歧义了。 独孤遐尔立刻找补道:「我说你怎么不换一套睡衣,这样睡会不舒服。」 睡衣? 大概是就寝用的亵衣之类的。 温让剑活了二十年,就从没穿过这玩意,而且长年独自一人求生的警惕生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他回道:「习惯了。」 穿着便衣,就算夜间发生什么突发情况,也不用手忙脚乱,方便应对。 温让剑盯着和青年床铺紧紧挨在一起的床铺,伸手拉了拉,又留出一片空隙,又将剑匣放在自己的左手边,一臂即可触摸的距离,才放心地平躺在床铺上。 独孤遐尔见对方这么不想和自己挨在一起,愤愤转身,其实他心底也明白这是师兄的正常举动,他早有预料,可还是心底瀰漫着失落,不知在气愤什么,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不消停。 闭目的温让剑心底无奈,知晓某个人故意造出动静,只好问道:「你怎么了?」 身旁传来嗡嗡的声音:「床太硬了,我睡不惯!」 温让剑下意识回道:「是吗......我觉得挺舒适。」 有一屋避雨,干净的床铺,还有散发稻草响起的草枕,对于温让剑而言,却是过于舒适安稳的环境了。 以往的自己,睡过山洞,睡过大树,睡过木板,更多的就是靠着一处墙壁抱剑养神,当然这是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了,不值一提。 此话一出,屋内少有的寂静,一直翻来覆去的人也不翻身了。 温让剑重新闭目,就在他以为青年准备老老实实睡觉的时候,身侧忽然传来一道清浅的嗓音,问道:「师哥,一个月后你就不是我的贴身保镖了,也不用再保护我,你准备做什么呢?」 一个月后? 温让剑又重新睁开眼睛,在黑夜中也清晰的视力,叫他能看清房顶上的房梁,上面扭曲的条纹,还有几颗虫洞。 一个月后自己准备做什么? 原本他该抓紧时间找寻回到长生界的方法,可是不知为何,自从独孤遐尔将血玉还给自己后,就再没有听见血玉里的声音,他也曾试过联繫温良仁,可是却一片死寂。 血玉里的声音消失了。 血玉如同一枚再寻常普通不过的玉佩。 若是血玉一辈子都没有反映呢? 大概也没有指望男人给出一个回答,独孤遐尔又自顾自地问道:「师哥,你会回学校吗?」 他说:「应该......不会。」 学校里认识温良仁的人肯定很多。 独孤遐尔偏头,看向少见迷茫沉思的男人,又问:「那师哥,你打算找个工作吗?」 温让剑迟疑片刻,回道:「应该......不会找。」 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突发事件,万一血玉中有个紧急情况,他肯定会立刻离开这个世界,找工作应该属于长久居住在此的人。 青年这一次拖了一个长长的调子,忽然爬起身,支撑着下巴,望向床榻上的男人,认真许多:「那师哥,你想做什么呢?或者说你有没有什么必须要实现的理想?」 「必须要实现的......」 温让剑有些迷茫的神情坚定起来,这次毫不迟疑道:「有,我有必须要实现的理想。」 「是什么?」 「我要问鼎剑道最强,我要成为剑道无敌!」 独孤遐尔先是一愣,用胳膊在床铺上爬了几下,几乎是面对面,紧紧盯着温让剑的眼睛,浅棕色的眸光灼灼,像燃烧的火球,青年笑道: 「师哥,我帮你吧!」 「我帮你打败这个世界上剑道最强的男人,让你成为新的剑道帝王!」 青年距离自己很近,近到跨越了社交距离,更是跨越了温让剑自己的安全距离,可是他抬眸看去,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自己的视力受损,参加不了比赛,所以将梦想和期望押注在我身上?」 其实,早在涉外大学和林笑虎比赛的时候。 温让剑就发现了,独孤遐尔那天虽然少见的话少,可是但凡涉及到击剑,皆言之有物,尤其是对击剑规则和击剑剑术十分了解。 第441页 一看就是曾今学过击剑,堪称专业的击剑选手。 独孤遐尔差点翻了一个白眼,带着几分讥讽道:「师兄,我是这么好心人吗?再说了,梦想这种东西若不是自己亲自实现,託付给他人什么的,也太悲惨了,我才不做这么逊的事!」 温让剑问:「那是为什么?」 做这种事情,对青年毫无好处,温让剑见惯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一时看不懂青年的目的和心思。 不禁...... 有些好奇。 「因为......」 独孤遐尔压低嗓音,本就好听清澈的嗓音,在静谧的黑夜里,染上几分神秘暧昧的气息。 本想随意找个由头的青年,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这才发现温让剑的眸子居然是典型的丹凤眼,眼角内勾,眼尾挑起。 可是平常这人太过冷淡,一双眸子更是冰冷毫无波动,本该多情的眼睛被这人的气质生生压制。 若是师哥愿意多笑笑,指不定迷倒多少姑娘,虽然现在也不少。 「因为什么?」 温让剑总觉得他们这种距离有些奇怪,可是都是男子,他压下心中的不适和莫名的奇异感觉,又问了一遍。 独孤遐尔发散的思绪被唤回,男人冰冷的嗓音吐出的温热唿吸洒在自己的唇瓣上,一片麻痒,那双墨瞳此刻如同旋转的黑夜,仿佛将你吸进去,叫青年的大脑一片混沌。 也许是突发奇想,也许是预谋已久,青年就这么直接低头,唇瓣准确无误覆盖上去,含煳道: 「因为我想得到你......」 「师哥。」 他们的距离太近,也许温让剑不得不承认,最近的相处叫他对某个人放松了警惕,以至于青年低头的时候,他都没有做出反映,只以为青年又要任性和他说悄悄话。 直到唇瓣压上一片冰凉的湿润,滚烫但急促的唿吸交织,温让剑大脑里的震惊此刻居然麻痹了身体。 黑色的瞳仁缩小震动。 而某个得寸进尺的人,没有放过这一个可乘之机,干脆张开贝齿咬了上去,更加深入,尝到了师哥的味道。 下一秒,房屋里传来一道沉重的落地声,还有青年的痛唿。 「师哥!」 「我屁股好痛啊!」 温让剑一只手背抵在被咬出牙印的唇角,胸膛剧烈起伏,表情还处于一半震怒一半震惊中,一向古井无波的冰冷黑瞳,此刻都亮着些盛怒的光芒,少见得如此喜怒于色。 他听到青年充满歧义的话,脸色一会儿阴沉,一会儿又因为羞恼通红,咬牙道:「你说什么?」 独孤遐尔捂着屁股从地上起身,察觉房屋内冰冷肃杀的氛围,打了一个寒颤道:「我,我说你踹的我好痛!」 温让剑捏紧拳头,吐字冰冷道:「独、孤、遐、尔!」 第167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东边旭日高照,唤醒了沉睡的千障山。 若说夜晚幽森冷冷的山脉如同埋葬着怨鬼,白日里蒙上一层太阳金边的山脉则像住着许多精灵,多了几分仙气。 曜日当空,本该神清气爽,可是聚集在山脚下,拍摄组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却瑟瑟发抖,只觉得今天不是一般的倒霉日子。 带着遮阳帽的胖肚导演程冬笑眯眯扫视了一圈,语气温和道:「所以昨天摄影组的人都下山了啊?」 「除了......」 众人嵴背一僵,默默等待闸刀的落下。 导演程冬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会儿,身旁带着圆框眼睛的编辑钱楠楠,立刻抢答道:「留下来的就我和小陈,还有遐尔哥和温哥。」 导演程冬微微讶异,似乎是没想到留下来的人里,居然还有独孤遐尔这个一向我行我素,任性妄为的人,他目光落朝太阳棚底下看去,又是一愣。 昨天还死死黏在一起的两个人,今天却恨不得对面不识。 两个人明明站在同一个太阳棚底下,却恨不得站在斜对角,而且都是一副睡眠不足,脸色青白的样子。 那个黑衣保镖抱臂而立,目不斜视,嘴角有些红肿,浑身的气场可以当成人形制冷器,心情肉眼可见的糟糕。 另一个人则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腰,嘀嘀咕咕说的绝对不是好话,表情愤恨又带着点委屈,却时不时偷偷用余光瞥向黑衣青年,一副做了亏心事又不肯认错的样子。 这关系, 变化这么快的? 程冬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想起经纪人方思慧说的话,肯定那两个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等解决拍摄的问题后,再处理那两个人的事情。 「导演,我昨天都叫他们不要下山了,你看今天一半的人都没赶过来,肯定影响拍摄的进度。」 钱楠楠此话一处,加之导演的表情居然不笑了,众人心底一沉,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心有戚戚。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要先解决今天开机的戏份。 导演程冬面色又恢復笑意,干他这一行的,只要还没开机,什么突发情况都有,就是开机了也有情况,所以他都习惯了。 「都是哪几个人今天没赶过来?」导演程冬问道。 负责人员名单的副导演立刻核查完,汇报导:「有几个群众演员,一个化妆师,两个服装师,还有一个武打演员。」 导演程冬点了点头,立刻想明白了关键节点,直接提供解决方案:「化妆师和服装师不要紧,反正衣服早就运过来了,那个谁,我记得你学过化妆?」 第442页 「不用太专业,开机的戏份是一场雨天的打戏,不需要给演员化特效妆造,突出他们本来的五官优势即可。」 被导演指着的人立刻点头,这方面的问题算解决了。 「群众演员的话......」程冬立刻道:「去定几个外卖,现在就定外卖,保存时间久的那种小吃之类的,咱们这么多工作人员和演员呢,多订一些。」 副导演也是跟着程冬的老人了,立刻就明白了导演的意思,当场拿出手机就操作起来。 等外卖小哥上山后,这群众演员不就有了吗? 反正也不需要演技,只要换上衣服当个背景,还有钱拿,不说全部的人,大部分人百分百会同意的。 「还有一个武打演员......」 副导演喜悦的心情立刻被泼了一盆凉水,苦笑道:「这次的武打演员要求高,要有武打的底子,还得做几个专业动作。而且这个角色还是全局的武力值天花板,要说几句台词,台词可以后期配音,可光是气场这一块儿......」 「真不是随便一个人能替代的啊。」 副导演立刻沮丧起来,难道今天真的开不了机了吗? 要知道每部戏的开机和日程,都是公司找人专门制定规划好的,其中还得配合好几位演员的档期,小演员好说,可是那些有脾气的大牌,说不来那就真不来了! 总之,今天赶不上的话,后面的蝴蝶效应一大堆,都会是大麻烦! 「导演,要不推迟一天吧,一天也没事吧?」 「而且那破道观的条件太差了,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有人开始消极了,还说风凉话。 留在道观的钱楠楠立刻不干了,回怼道:「什么叫不是人住的地方,我们昨天住在里面的难道不是人吗?」 「况且你都当演员了,还金贵个什么,太把自己当碟子菜了吧!」 「你!」 说风凉话的一个女演员怒目而视,刚想好好教训这个小丫头片子,身后的助理小声提醒道: 「夏夏姐,别说了,那个小编辑家里有矿,听说这部戏之所以能改编成电视剧就是因为钱楠楠特别喜欢原着,找家里人投资的!」 「什么?」女演员脸色一变,想起那小编辑姓钱,不可置信道:「姓钱,是那个钱家?」 助理重重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个地产大亨钱家的女儿,就连我们公司彩虹娱乐那栋高楼,据说都是她家盖的!」 女助理天灵盖一凉,腿一软差点晕倒,好在身后的助理扶住她,夏夏立刻挂上一副灿烂的笑容道:「导演,这半座山我们都爬上来了,这点困难肯定能克服,必须今天开机!千难万险也得开机!」 众人:「......」 导演程冬目光在四周巡视了一圈,突然目光一凝,落在抱臂上观,眸光发散,似乎在发呆的黑衣青年身上,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就你了!」 众人跟随导演的视线看去,还没看清导演说的人是谁呢。 「谁呀?」 「导演说的谁啊?」 倒是一旁的一个染着雾霭蓝色的精緻青年跳脚了,这个人他们都认识,独孤遐尔立刻挡在黑衣青年身前,如同一个护崽的老公鸡,大叫道:「不行——」 「他不会演戏!」 导演程冬笑眯眯道:「独孤啊,这个角色你也知道的啊,带着面具呢,本来就是剧情里真面目不详的神秘人,不需要演技的。」 独孤遐尔立刻道:「那也不行!他,他记忆力不好,记不住台词!」 一旁的副导演接收到程冬的眼神,连忙站出道:「这个角色本来就出场不多,全剧也不过三个场景,本来就没几句台词,或者我们可以后期配音。」 独孤遐尔气得都龇牙了:「那也不行啊!武打戏那么危险,要是他一个外行人受伤了怎么办?你们给他买保险啊!」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 要是只说几句话做几个表情,那还好说,可是这部古装戏里以江湖为背景,武打戏的水准还是很高的。 见对面没话了,独孤遐尔得意的小表情还没收回来,忽然笑容一僵,感觉到某种不明危险。 程冬似乎早就在等着这句话,脸上慢慢笑开成一朵花,语重心长道:「独孤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明明是个专业级别的击剑选手,区区电视剧的小打小闹,怎么会受伤呢?」 「你的学校里,有这么厉害的师哥,应该早点给我们大家介绍啊,免得白白错失一个人才。」 说着话,程冬慢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展示给一众不明所以的人。 他笑呵呵道:「大家快看,我就说咱们山城的涉外大学出人才啊。」 「现在的大学生真厉害,兼顾学业之外,兴趣爱好也这么专业,我一个从未了解过击剑的人都为这个运动着迷了。」 导演的手机被一个个人拿过去,几乎快转了一圈,众人表情从一头雾水,到一片钦佩,然后变成一脸花痴。 「什么视频啊?」 正是之前,在学校论坛上巨火的比赛视频。 最后两位击剑选手,前后脱下头罩式的网面面罩。 剪辑视频的人似乎是黑髮选手的粉丝,这一块儿格外突出黑髮选手的帅气氛围感。 随着头罩的脱下,划过几点晶莹的汗水,滴在屏幕上,配合黑髮青年冷峻的侧脸,帅气和荷尔蒙碎裂屏幕,冲击到每一个人的心尖尖。 第443页 工作人员里年轻的小姑娘一阵尖叫:「啊啊啊!好帅啊!」 周围更多的人,朝一块儿小小的手机屏幕聚拢,人头攒动到拥挤。 「让我也看看!」 程冬乘胜追击问道:「大家觉得这么专业的运动员,够不够资格做这个武打演员啊?」 「够了!绝对够了!」 「就这个跳跃,还有这个击剑,做武打演员都屈才了!」 这一次所有工作人员,包括其他演员都没有异议。 还有人嘀咕道:「何止是武打演员,这张建模脸去做演员都绰绰有余好吗。」 独孤遐尔见现场的氛围被导演控场了,更有些大胆的人已经越过自己,看向身后的温让剑,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低声咒骂道:「该死的心机胖子!早就算计好了。」 那些看向温让剑的人眼中,皆是惊嘆。 真人居然比起视频毫不逊色,原以为有些剪辑和角度的作用,可是看太阳棚底下的黑衣青年,只会觉得真人更惊艷,更真实。 还有一股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压迫气势和疏冷气场,这种和普通人区别开的气质,几乎是演员的天赋。 「师哥!我带你走!」 独孤遐尔只觉得自己独有的东西被人觊觎了,越来越不爽,拉着男人的手就要走: 「那个死胖子早就算计好了,我们不要中他的计!」 一拉却没拉动,温让剑若是不想走,凭着独孤遐尔那点儿小力气怎么可能拉得动他,独孤遐尔疑惑道:「师哥?」 「哎呀,」程冬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像个好脾气的老好人,笑呵呵道:「独孤啊,方才都是你在说,你也叫人家说说话啊。」 「小帅哥,你觉得怎么样?要试试吗?」 温让剑方才已经听的差不多了,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角色,也明白今天的开机很重要,缺了这个角色似乎会影响接下来的进度,而自己恰好符合要求。 他问道:「如果今天开不了机,会影响后面的拍摄时间吗?」 副导演见人的态度有所松动,抢答道:「当然!先不说拍摄推迟,后面的拍摄时间都要调整,今天耽误一天,后面影响的可就是好几个月的事情。」 温让剑垂眸思索片刻,不动声色将手从某个人手里抽出来,看嚮导演道:「那我试试,不影响大家拍摄就好。」 独孤遐尔手心一空,下意识捏紧成拳头,脸色十分不好看:「师哥!」 温让剑没有搭理旁边的人,或者说故意不去看对方,因为昨天对方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导致他的心境涟漪不断,直面青年,心会更乱。 他仍旧看嚮导演,认真道:「我愿意试一试。」 总之, 千万不能耽误开机! 千万不能耽误独孤遐尔的拍摄! 千万要早拍摄完早下山! 千万要结束保镖的任务! 第168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哇塞!我就说现在的外卖小哥不简单,这里可是半壁山啊,居然来的这么快!」 「三个小时都不到!」 「太厉害了!我们当时上来可是用了大半天呢!」 身穿黄色制服,头带头盔的外卖小哥,人手提着一包外卖,步履矫健地爬山,一刻都不停歇,就和攀岩绝壁的世外高人似得,转瞬间,提着外卖到了剧组搭建的简易工作棚底下。 众人一顿夸赞: 「果然如此,高手在民间!」 一个个外卖堆在桌子上成了小山,空气中飘着各种各样的香味,许多人肚子都叫了。 有好心的几个工作人员还叫他们休息一会儿。 满头大汗的外卖小哥笑道: 「没事没事,这山上时不时也有腿脚不方便的老大爷点个外卖啥的,虽然这跑腿费有些亏,但是大爷一个人可怜,要是我们不送,难不成让老人饿死在这山上,我们都习惯了。」 「哎?果然你大爷无处不在啊......」 就在外卖小哥们休息了一会儿,准备离去的时候,副导演立刻叫住他们: 「各位大侠且慢!」 「我们这里正好缺几个群众演员,有偿,戏份不多,就一个下午,保证比你们一天跑外卖赚的多,考虑考虑?」 脸蛋有些高原红的外卖小哥迟疑了一瞬,却下意识看向躲在树荫底下乘凉的一个男人。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外卖小哥都第一时间看向那边,仿佛那个头髮干枯微卷的男人是他们的主心骨。 副导演不说是个人精,这点注意力还是有的,立刻和树下的男人攀谈起来: 「怎么样小哥?带着你的兄弟们试试呗,今天太阳也大,等你们下山指不定耽误多长时间。」 男人面容年轻,肤色被太阳晒的黝黑髮红,但是离得近了,副导演才发现这人骨相居然不错,皮脂消瘦贴在脸上居然都不垮,单眼皮,但是眼神里有光,藏着一股狠意和被生活苦难打磨出的坚韧。 男人是单眼皮,因为他是坐在树下的,需要抬眼看你,却丝毫不显弱势,反而一个眼神,叫副导演浑身一凉,立刻会意道: 「一人200!原本群演是一天100,可是你们爬了半座山,这可是良心价了!」 男人嗤了一声,语调懒懒带着点儿混不吝的意味:「一人500。」 副导演觉得自己出的价格已经很良心了,何止良心,比市场价还要高出一倍,可这人却一点不知好歹,不悦道:「你这就有点狮子大开口了吧。」 第444页 腼腆的外卖小哥拉了拉男人的衣服,小声道:「孙哥,这个价格咱们跑一天的单子也的看运气才能赚的,这个价格已经很......」 孙哥只是瞥了对方一眼,腼腆的外卖小哥立刻闭嘴了。 被叫孙哥的男人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杂草,目光随意环顾一圈,仿佛看透了什么,撂下一句话: 「一人600,除非你现在能立刻找来给你当陪衬,陪你们玩儿的群众演员。」 说着,男人就一挥手,招唿所有外卖小哥下山。 心机可不与学歷高低成正比。 这个孙哥一眼扫过去,就知道现在是副导演求着他们的份儿,他也给不少剧组送过外卖,哪里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副导演其实是个老实人,毕业名校,还有点清高,发觉自己居然被一个送外卖的给拿捏了,除了气愤,更多的是面子上挂不住。 「你别不知好歹,你以为我们......」 一直手稳稳搭在他的肩膀,带着点儿力道。 导演程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笑眯眯的样子却霸气道:「800!」 副导演下意识道:「导演!」 程冬走上前,一脸欣赏道:「一人800!就这么定了!哎呀,小伙子我看你有拍戏的前途啊,人长的带劲儿,脑子也好使,做演员的就是得要这个机灵头,我喜欢!」 「带着你的兄弟们都过来,做一下准备吧。」 孙哥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脚步一转,带着几个外卖小哥们朝里面走去,还斜乜了一下表情难堪的副导演,冷嗤道: 「早这么痛快不就行了。」 副导演还是不明白程冬的决定,有些赌气道:「导演,那就是个刺头,拍戏肯定不会听我们的!」 「小柯啊,」导演程冬语重心长道:「不要小瞧了底层人民的智慧啊,虽然你一个电影学院硕博连读的高材生,可能看不上他们这种为了三瓜两枣耍的小心机小算计,这也是他们的生活智慧啊,咱们做影视的就是要接触各层群众才行。」 程冬笑呵呵,却带着几分压迫道: 「对于我们不过是几百块钱的事情,连皮毛之伤都算不上,可是耽误了开机,那就不是几百块钱的事情了。」 柯副导演沉默了,知道程冬说的在理,这也是他心甘情愿跟在对方身边学习的原因。 「是我不好,刚刚把情绪带到工作中了......」 「等等!」副导演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疑惑道:「程导,你给那几个群演一上来就谈价钱,可是那个武打演员,叫温......总之是独孤遐尔同校的师哥,你没给人家说价钱啊!」 程冬笑呵呵,好脾气道:「人各有志,人各有志。」 「哦!」 柯副导演自顾自说道: 「我明白了,还是因为学歷高低不同,见识阶层不同吧!毕竟是一个大学生,还学得起击剑,肯定不差钱,大庭广众下谈钱就伤面子了。」 程冬笑意一僵,差点挂不住表情了,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自顾自点头的柯北田,只道: 「你......还是要练练眼力,跟着我再多学学吧。」 程冬拍了拍副导演的肩膀,转身离去了,朝拍摄场地那边走去,指挥着现场布置。 温让剑则是被化妆师带领到一个房间里。 简易搭建的更衣室,里面的衣架上挂着一排排的古装衣服,和自己在长生界的衣服倒是有些相似,就是样式和颜色花哨了。 「这里是更衣室,温哥你先换上这件衣服,换好后叫我,我再给你做一下妆造,因为你的角色不露脸,只用做一下头髮就......」 化妆师出于职业要求,端详了一下温让剑的五官和髮型,忽然咦了一声: 「之前还没注意,原来你前面是短髮,后面还有一个狼尾啊。」 温让剑接过衣服,还有面具,问道:「会影响吗?」 化妆师思索片刻,「不会影响的,就是我原本想给你带上那种假髮,束起高马尾,就像古代潇洒不羁的江湖人那样,可是现在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得去和导演沟通一下。」 不知道那个一脸激动的化妆师有了什么想法,总之迫不及待的出门了。 温让剑准备换衣服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一道重重的关门声,他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一道熟悉且咬牙切齿的声音,像鬼魂般在身后响起: 「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师哥。」 温让剑嵴背一僵,心底居然有些紧张,他转身道:「出去。」 「我不出去!」 「我要换衣服。」 「那你就换衣服啊,我们床都睡了,嘴也亲了,看看难道比这两个还过分吗?」 「独、孤、遐、迩!」 温让剑浑身气势冰冷,脑海中又下意识想起昨天的荒唐,惊怒是真,可不知怎么面对也是真。 心中的情绪太过沸腾,复杂到自己都不知怎么面对,最终无奈道: 「出去。」 独孤遐尔瞬间委屈道:「师哥,你就只有这个想跟我说吗?」 温让剑无言以对。 「譬如今天,你为什么答应导演拍戏的事情?」 温让剑微微沉思。 「我就知道!」独孤遐尔早就看透对方的心思,眼眶瞬间红了一圈:「你害怕剧组今天开不了机,耽误我们下山的时间是不是?」 第445页 「你巴不得早些离开我!和我再也不见!」 温让剑被那双委屈的眸子晃神了一瞬,虽然对方说的很有道理,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他还是鬼使神差来了一句:「不全是。」 独孤遐尔都准备飙泪了,结果对方来了这么个回答:「嗯?」 温让剑抿唇,严肃道:「这姑且也算一份工作,在保护你的同时,还可以赚钱。」 独孤遐尔惊呆了,然后又理解了。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师哥就曾问过他好几次医药费的问题,自己好说歹说对方毕竟救了自己,救命之恩付点医药费是理所应当的,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总算打消了师哥还钱的举动。 独孤遐尔委屈巴巴道:「师哥,你很缺钱吗?」 「那倒没有,」温让剑一本正经道:「以备不时之需。」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真不是说说的。 他尝过飢饿的滋味,更尝过没钱的滋味,虽然他对世俗的欲望不高,可是基本的保障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虽然交换了世界,温良仁也把银行卡号之类的告诉自己,说自己需要就随便花,他之前查了一下,真是好大一比巨款(区区3000而已)。 自己还从未拥有过这么多钱,但毕竟是别人的,用起来总是不安心。 如果, 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回不去的话,那就要考虑一下这方面的问题了。 温让剑继续道:「也是你昨天的问题给了我这方面的想法,如果不回学校的话,总不能什么都不干,起码得赚钱养活自己。」 自己的问题居然影响了师哥的决定? 独孤遐尔心底的愤怒和煎熬,居然只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句话,彻底烟消云散,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温让剑对他的影响这么大。 他控制不住的开心:「师哥,你早说呀,你这一个月保护我,那我肯定要付给你工资啊!」 温让剑这次,却摇头拒绝道:「那不一样,保护你是交换玉佩的承诺,不是利益交换。」 原来师哥是这样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承诺, 确实比利益交换要牢固、亲密多了! 独孤遐尔属于你给他梯子就能上房揭瓦的人,他见师哥态度缓和,立刻凑上去抱住男人的手臂,摇晃道:「师哥!你早说啊!」 「我有钱!」 「巨有钱!」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只要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温让剑身子朝后退,却撞上了身后的化妆桌,桌面上的瓶瓶罐罐一阵摇晃,他退无可退,只好抽手道:「松手,不是告诉过你别动不动黏上来吗。」 独孤遐尔的好心情,又因为一句话彻底烟消云散,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深深盯着男人的面孔,仿佛蓄势待发的小野兽。 身后有几个化妆瓶,在桌面上滚动。 『咕噜噜——』 眼看就要从桌沿坠落,温让剑眼疾手快去扶,却没有手及时应对某个人。 独孤遐尔任性妄为,就像一个飢饿的小野兽,发觉了内心的空洞,只会用尽一切手段去填满他,有的时候破有些不顾后果。 温让剑刚扶正身后的瓶瓶罐罐,忽然脖颈被勾住,腰部也被缠住,某个人手脚并用如同树袋熊一般直接缠上了他。 「师哥,」 「你总是说些我不爱的听的话。」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听了。」 温让剑脸色瞬间阴沉下去,面前放大一张精緻的面孔,立刻明白青年准备做什么,嗓音冰冷道:「疯、子。」 他对青年的容忍度其实远超他人。 可这不代表对方一而再再而三踩踏底线,扣住青年比他瘦弱的胳膊,微微用力,准备认真一点,将人甩出去的时候。 「嘟嘟!」 似乎有人敲了敲门,不等里面的人回答,迳自推门而入。 温让剑精神一紧,因为偏头这个动作,温热柔软的吻却结实地印在自己的脸颊上,还有一片滚烫的吐息。 「不好意思,那个群众演员的更衣室......」 门口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饰的男人,拉链拉开,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可以看出结实的体魄。 拉开门后,看清里面身体交叠、姿势亲密的两个人,还有他们的举动后,愣了好久。 温让剑冷冷抬眸,于门外同样漆黑精亮的眼睛对上,当察觉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人的时候,立刻按住某个不安分的脑袋,挡住青年的脸。 黑眸冰冷,其中暗含的寒冰刺骨,叫门外的人立刻收回视线。 外卖小哥抱歉地笑了笑,立刻将门关上,有些轻佻混不吝的嗓音戏嚯道: 「哎呦!」 「不要意思,不要意思,打扰了。」 「你们继续啊,继续......」 门彻底关上后。 头髮干枯微卷的孙明磊,闲适随意的表情一变,精亮的眼睛亮起激动不已的光,藏着的却是一股不可置信和见鬼的表情,还有深深的厌恶和仇恨。 孙明磊后槽牙在脸颊上咬出一个凹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他们两个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他朝外面走去,随意在地上一踢,将一片草丛踢翻,露出草根和泥土。 第446页 「真他妈活久见了,艹!」 第169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深绿色的山林下, 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摆在山腰休息区的中央场地上,用于供奉的案桌都用红绒布遮盖。 桌上供奉一座手持偃月刀的关圣老爷,两旁是燃着裊裊菸灰的香炉,还有几盘鲜美水果和真空包装的素食熟鸡熟鸭。 剧组的工作人员主创,依次上香拜神,最后导演程冬掀开机器的红布,宣布道: 「今天是9月15号,是个大吉的好日子!」 「咱们《问剑》剧组正式开机!」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开机了。」 《问剑》是一部江湖快意恩仇的系列小说,主要讲述芥子出生的男主如何从势微,步步登高,步步惊心,走向剑道巅峰。 其中,他踏遍千山万水,歷经人间苦难,结识好友却被背叛,遇到心爱的女子却因一心问剑,辜负髮妻,两人分道扬镳,终于登门拜师后,结果发现自己的师父心怀恶念,却不得不师徒相残,手刃亲师。 无论遭遇何种绝境和困境,他只一剑,破除迷惘,斩杀魍魉。 一路走来,流浪飘零半生,死生尽友,茕茕孑立。 期间有欢笑,有痛苦,有绝望,有希望...... 人生百味,他从未停止自己问剑的脚步。 手染血腥,杀伐果断,他是一个不完美的主角,却更像活生生的人,也被所有读者誉为『最想为他流泪的男主』。 虽然剧情点会很揪心,可是这部剧的爽点也很足,那就是体现在打戏上! 哪怕心底千疮百孔,可是男主怀抱痛苦,让痛苦穿过身体,他被人打败过,却总会领悟到变强的技巧。 「所以你的角色至关重要!」 小编辑钱楠楠手里捧着剧本,喋喋不休道:「小温哥,你可是这部剧里的武力值天花板,虽然只有三场戏,可是你的每一次出现都改变了剧情的走向,更是男主心灵上追求剑道最强的投射。」 「知道了。」 温让剑已经换好了衣服,身后的化妆师在为他做造型,主要是头髮那一块儿,手里拿着一个银光闪闪的装饰链子在他的头髮上鼓捣。 「今天你的戏份就是从闭关中下山,结果和追杀主角团的刺客偶然对上,不得不暴露自己的武功,解决他们的打戏!」 「大功告成!」身后的化妆师唿了一口气。 温让剑朝对面的镜子上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朝外面走去。 老实说,他实在看不出,化妆师捣鼓半个时辰的髮型和他原本的髮型有什么两样。 当温让剑推门而出,门外的太阳倾洒在一身黑色劲袍的男人身上,立刻吸引了大部分人工作人员的目光。 只觉得有一古代肃杀剑客,踏过鲜血和风霜,跨越时空向你走来。 男人修长有力身形被黑色熨帖的长袍包裹,黑色的袍底随着脚步翻飞,黑金滚边皂靴踏过现代的草地,埋藏在衣袍底下的金色丝线波光凌凌。 往上是贴合腰身的宽边金边腰带,点缀几颗墨兰的玉石,就像黑夜里的几颗星星,画龙点睛,流淌的袍角这么一收,气势和身材立刻挺拔起来。 然后就是宽肩有力的上半身,全覆盖的衣袍遮掩了几乎九成的皮肤,只余下一截修长有力的脖颈,能看到起伏的喉结,还有白皙皮肤下的淡淡青色脉络。 众人想不到太多的称赞词,只能一句: 「我去......」 另一道喜悦的嗓音由远及近,程冬原本该坐在自己的导演位上,看着第一手的摄影画面,却从位置上起身,朝这面奔过来: 「好苗子啊!」 「小温啊,你太让我惊喜了!」 「简直超出了我的设想和期待!」 「你就是为这个角色而生的!」 [师哥,你就是为重剑而生的击剑选手!] 一旁,也换好繁复服装的独孤遐尔,推门而出,听到这句话,不屑地冷嗤道:「这个句式我早就说过了好吗!」 似有所觉,温让剑抬起眸子,遥遥看去,瞳孔一缩。 只见对面的更衣室外,站着一位娉婷婀娜的长髮姑娘。 黑色如瀑的长髮,上半部分被挽成一个典雅端方的髮髻,红色剔透的石榴髮簪在一侧烨烨发光。 女子面如桃花,唇点硃砂,眸若星河,本该是出生名门大家闺秀,可是抱着胳膊,横眉冷对的样子,多了几分骄纵和睥睨, 还是那个任性妄为,大胆无畏的青年。 又如那晚,涉外后街的初遇。 「哎呀,这个脸......」 导演程冬盯着温让剑的面部,又是嘆息又是惋惜。 温让剑回神,会意道:「导演,我这就带上面具。」 毕竟,自己的角色可是不露脸的,他以为导演对自己没带面具不满意了。 「不是,不用着急......」 一旁的化妆师拿着装饰好的面具出来,接话道:「导演的意思是你这张脸带上面具,太可惜了!」 「对啊!」 导演程冬立刻笑呵呵道: 「小温你这张脸遮起来,简直是暴殄天物啊,我以从业十几年的经验告诉你,只要放出一张你的照片,我们这部剧立刻就能小火!」 看着温让剑不为所动的样子,程冬立刻道: 第447页 「不过啊,我知道你是救急的,志不在此,可不能让演戏耽误你的击剑比赛啊,以后到了国际比赛,给国家多拿几个奖盃,这才是正事!」 独孤遐尔冷嗤一声,瞪了一眼导演。 温让剑自然没有错过对方的小动作,心想像个气鼓鼓的傲娇花猫。 「那我们来说一下第一场戏。」 编辑钱楠楠拿着本子,一鼓作气道:「这一场戏,就是你偶然下山,救助主角团的戏份。」 温让剑看着朝场地中心走去的人,指向某个窈窕的背影,问道:「他也是主角团?」 「哦!这个戏份相当于前传,就是背景介绍,你主要救助的人就是独孤遐尔饰演的角色,然后你还会对他一见钟情,一心向道的人动情什么的,观众最爱看了。」 「我对他一见钟情?」温让剑神情古怪,「可他是个男的。」 「对啊!」钱楠楠理所当然道:「所以你事后得知自己救的姑娘,居然是男扮女装的任性少爷,道心受损,不得不闭关修炼,又是几十年。」 「这第一场戏就结束了。」 钱楠楠继续道:「然后就是二十年后,你伤势痊癒,在此期间领悟了新的道,真正的大道不该压制本心,是男又如何,是女又如何,让你动心之人即为现实的存在,而你已经逃避了整整二十年,不想再逃了。」 温让剑沉默片刻,「所以,我去找寻他了。」 钱楠楠神色悲伤道:「但是很可惜,那个男扮女装的骄纵小公子已经死了!」 温让剑:「......」 「你找到的是他的儿子,骄纵小公子已经在家族的安排下结婚生子,不知为何,突发恶疾,郁郁而终而死。」 「我找到了他......的儿子。」 这委实没料到。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去的时候,他的儿子,全家都因一场江湖纷争灭门了,鸡犬不留。」 「你从残垣断壁下,救出了一个气息微弱的孩童,这才是男主,男主出现的那一瞬间,才是《问剑》的开始。」 「之前的故事,在正剧里,全是当做背景板的画面,为了你好理解,我才说这么多的。」 温让剑深深唿了一口气,总觉得胸口堵着一团石头,不上不下,他压下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带上深红色的虎面面具,沉沉道: 「我们开始吧。」 场记已经拿起板子,在下面的山路里喊道: 「现场的道具和群演已经就位,现在请演员就位,《问剑》第一场第一次,开始!」 绝壁山崖下, 水势幽深,原本只有安静的水流声,此刻却爆发出阵阵踩水声。 一个身披留仙裙的女子,在湖面上疾驰,表情惊恐惨白,时不时朝身后看去。 「抓住她!」 「独孤家和百里家世代联姻,这次他们居然敢打破婚约,这就是不给百里家主面子!」 为首蒙面黑衣人,骑着骏马,马蹄踏在湖面,掀起阵阵涟漪,举起手中的佩剑,一声令下: 「传家主令!」 「不论生死,独孤家的女子,便是个死人,也得埋在百里家的坟山里!」 为首有几个起码的黑衣人,看架势应当是专业的杀手,身后跟着跑的一群黑衣人,就是群演了。 温让剑站在对面的峭壁上,这里刚好有一个落脚点。 据说后期特效,他是在悬崖峭壁上行走自如,偶然一只飞箭朝他射来,本来不欲多管闲事的剑仙,顿时身姿疾驰而下。 转瞬间就解决了下面的人,偶然救得落入湖水中身受重伤的独孤念。 悬崖上的人,此刻腰部带着方便行动的吊环,肩膀后面绑着银色的丝线,待会儿收到信号,他就要跳下去。 「跳!」 视线对面,有个彩色的旗子交叉挥舞了几下。 这就是信号。 温让剑脚尖点击石壁,双臂飞展,选择了自己最习惯也最好用的一个坠落姿势,如一只张开翅膀的雄鹰,袍角翻飞,凌空飞翔。 对面的摄影位,所有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张大嘴巴。 按照导演的设想,温让剑到底是个外行人,第一次用威亚,本来都做好准备来个好几条,没想到第一次这么一跳,又超出了他的预期。 「快!镜头跟上!」 温让剑稳稳落地后,脚掌和湖面接触,湖面立刻波盪开惊涛骇浪(特效画面)。 「谁!」 「前辈武功不俗,请问前辈名讳?」 百里家的刺客惊慌失措,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内力这般深厚的人。 可是神秘的鬼面人,不亏是武力值天花板,只道了一句:「死。」 他根本没有搭理对方的话,反手抽出身后的长剑,身姿如鬼影,一眨眼所有刺客全都倒下,清澈的湖面染为血色的水。 身后的独孤念捂着伤口,脚步趔趄两下,就要沉没湖底,可是却一直等到鬼面人转身,说完自己的台词: 「救、我!」 「我、有、钱!」 两道眸光隔空相会。 这个时候,镜头聚焦到鬼面人面具里露出的双眸。 那双漆黑幽深,冰冷无情的眸子中,眸光闪动,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交易。 独孤念闭上眼睛,朝湖面倒下。 这一个镜头就结束了。 第448页 「卡!」 导演刚喊了一个卡字。 温让剑却冰冷的气势更盛,勐地转头,原本该收拾道具的群众演员那边,不知从哪里突然射出一只箭矢。 目标直刺独孤遐尔的眉心。 虽然道具都未开刃,可箭矢毕竟是尖锐的,划破空气的箭矢若是真的射中人,谁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损伤。 山壁中央的导演位,已经有人惊唿一声: 「小心!」 箭矢的拉力很足,只是一道流光的速度,却不是常人可以反映过来的。 有胆小的工作人员已经闭上双目,却听下方传来一道清脆的敲击声。 温让剑的下半身仍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上半身微微转了四十五度,手臂抬起,用剑背准确无误抵挡了箭矢的冲击。 再一个反手向下,箭矢直直插入河水里,刚巧卡在石块的缝隙中,箭尾的羽毛微微颤动。 这一个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简单的挥臂和甩臂,却充满着专业的洗鍊。 众人连惊慌都来不及,就先爆发出一阵欢唿: 「好,挡的好啊!」 独孤遐尔察觉到什么,勐地睁开眼睛,下意识道:「师哥?」 温让剑看了一眼道具剑身上一个指甲盖儿的凹陷,朝对方微微摇头,示意没有什么事情,可是眸光却如刀冰一般冷冷刺向另一侧的群演。 一个面容憨厚,脸蛋干燥泛红的青年,手里还抱着道具,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手滑了!」 「真的对不起!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周围有老演员一顿将人痛骂,后者不停弯腰道歉,看起来是个老实憨厚的人,众人见他也是来凑数的,只好放过,又嘱咐了几句。 不是他。 温让剑眸光渐渐沉了下去,持剑而立,拳头微微攥紧手中的道具剑。 群演里有一股杀意和恶意。 绝不是错觉。 是朝独孤遐尔或者自己来的。 第170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虽然剧组要敢进度,但是演员的安全还是第一位,程冬笑眯眯和负责道具的老师在沟通,氛围看起来很和谐,除了忽略道具组老师瑟瑟发抖到下一秒就昏过去的脸色。 好在一旁的副导演解围,说起了昨夜几个下山未归的演员,联繫不上,吸引了导演程冬的注意力。 一切都挺正常的。 温让剑脱下面具,拿起工作人员递给自己的矿泉水,灌了一口,视线却扫视了一圈,场地内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 群演也坐在一片草丛里,吃着外卖,被太阳直射的皮肤上冒着密密的汗水,本应该令人食慾大增的各种外卖,各种饭菜味、汗水味、人味、道具上的油漆味,混杂在一块儿,就不难么好闻了。 温让剑鼻息微动,总觉得山林中的空气变得浑浊起来,有些腐烂的臭味。 独孤遐尔还是穿着自己的长袍,只是脱去了假髮,他用指尖点了点温让剑的胳膊,心情看起来不错。 「师哥!」 「刚刚你又救了我一命。」 温让剑收回目光,偏头看身侧的人,淡淡道:「这本来就是我这一个月的职责,况且......」 那箭矢根本没开刃,谈不上救命之恩。 独孤遐儿立刻道:「那也是救了我一命!师哥,你知道脸蛋对于一名演员来说多么重要吗?有的演员还专门给自己的脸上保险呢!」 说着,他居然不知从哪里,现场掏出一面镜子,美滋滋地照了起来。 保险, 大概是能赔钱的意思。 温让剑思索片刻,认真道:「抱歉。」 独孤遐尔不解的看过来,他解释道:「那一箭其实也造不成严重的伤害,以你头骨的强度来说,顶多青肿几天,耽误你拿钱了,抱歉。」 独孤遐尔看着自家师哥一本正经的样子,明媚的阳光照耀在男人冰块一样的脸上,不会有人想到这么冷酷的男人也会说冷笑话。 「哈哈哈哈......」他立刻抱着肚子笑起来,泪花都挤到眼角,肆无忌惮地趴在男人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道:「师哥,你说的话好有意思啊!」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温让剑接触到对方身体的一瞬间,一股甜腻的清香袭来,不适应地僵硬了一瞬,下意识道:「大庭广众之下,男女......」 他停顿了一下。 独孤遐尔扬起小脸,温暖无暇的皮肤在太阳的照耀下,能看到细微的金色绒毛,温暖干净。 「干什么啊,师哥,我穿的是女装,又不代表我真的是女人!」 温让剑将落在对方脸上的目光移开,扶住对方骨感纤瘦的肩膀,准备推出去,突然一股恶意和杀意像针刺一般朝背后袭来。 他下意识扣住青年纤瘦骨感的肩膀,两个人的位置瞬间翻转,黑眸如冰,刺去源头。 这么一转弯,独孤遐尔的脑袋立刻抵在男人的胸口,两只手也下意识抓住男人的衣襟,他不解抬头:「师哥?怎么了?」 两个人就像在亲密拥抱一样。 「先别动。」 温让剑将青年的脑袋压下去,目光眺望对面,茂密的山林,树荫婆娑,什么都没有。 但是, 肯定不是错觉。 现在的问题是要弄清楚,这股恶意和杀意究竟是朝独孤遐尔还是自己? 第449页 这股恶意的来源,究竟是人,还是...... 那小道士口中的阴间恶鬼? 直到怀中传来沙哑粘糯的声音:「师哥。」 独孤遐尔整个人都被男人拢在怀中,嗅着师哥身上的寒雪松味道,明明男人的体温是温热的,可是总有股散不去的冰寒。 「抱歉。」 温让剑连忙松开青年,后退了一步,拉来两个人过于亲密的距离。 师哥远离自己,独孤遐尔有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可碍于这里是剧组,少见的垂眸不语。 青年有些过于安静羞涩的样子,让温让剑多看了两眼。 道心, 又起波澜。 但是他发散的大脑,很快又恢復了冷静。 因为山脚下,一辆辆警车的鸣笛声,叫所有人都站起了身,探头探脑,不明所以。 警车的鸣笛,却叫所有人心脏狂跳。 「怎么了?」 「警车怎么来了?」 「出了什么事情?」 温让剑心底一沉,总觉得山雨欲来,心底确实想过警方难不成找到自己杀人的证据,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如果他是警方的话,就算来抓自己,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那样犯人闻风而动,早就跑了。 如此大张旗鼓,更像是...... 事后接到了某种噩耗。 不可挽回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是来收尾的!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一部分警车留在山脚下,只有两辆警车一路开上山道,目标明确包围了剧组。 副驾驶的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鬓髮斑白的男人下了车,举起手里的证件展示给大家: 「我们是警察,接到山下的游客报案,发现有身份不明的尸体,经过现场调查,确认是你们剧组的人。」 「什么!」 小陈和钱楠楠对视一眼,脸色刷地青白。 「难道是昨夜下山的人?」 「大家不要慌张。」 李明的目光扫视一圈,和其中一个黑眸对上后,微微顿了顿,然后很快收回视线和导演程冬交谈起来,了解这里的情况。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们有些情况需要你们提供。」 「还有,麻烦各位都不要离开这里,在我们一个个核查人数和身份之后,才能离开。」 人群里立刻骚动起来,群演里有几个外卖小哥着急道: 「什么?」 「怎么这么倒霉啊!」 「你们要核查多久啊?」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下山,我还接了明天几个预定的单子!」 所有人朝警车那边移动,现场有些乱糟糟的,好在车里又下来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员,面色严肃,几句话就安稳了人心。 死人了? 难道是自己方才闻到的腐臭味。 温让剑站在原地,兀自沉思。 他的五感本来就敏于常人,加之长年厮杀,见多了死人的他,有意无意闻到这种味道不足为奇。 可现在又有一个新的问题。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诡异,温让剑自己敢保证,山上的人自己虽然不熟悉,可是出于本能,他全都一个个核查过。 这里面没有一个是狩猎者的眼神。 如果死人的话,必然不是山上的人杀的,而按照尸体的腐臭味道,很有可能死的人是当晚下山发生了意外。 那杀人的, 是人? 还是鬼? 「师哥。」身旁的人嗓音不安,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温让剑陷入沉思中,只是伸出一只手安慰对方,「别怕,不会有事的。」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青年的眼底没有丝毫惊慌,只是像个密林中的野兽,微微不悦看着擅自打扰自己领地的人。 众人在警察的带领下,一个个核验身份,问些惯例问题。 李明警官朝另一侧走去,独孤遐尔立刻低头,表情恢復不安和惊慌。 「温同学,又见面了。」 独孤遐尔眼底划过一抹诧异,这个李警官他在医院见过的,对方曾经到医院来问过几个问题,有关『菜刀』的事情。 可是当时,师哥一直在昏迷,他们两个应该没有见过。 除非...... 李警官私下又找过师哥! 他们说了什么? 难道,师哥已经知道...... 独孤遐尔的表情瞬间惊恐起来,这次是真的害怕了,可是演员的素养,叫他压下心底的不安,一个劲儿对自己说,师哥看起来不像知道的样子。 如果师哥知道这一切,又为何会保护自己? 况且, 温良仁......又不是师哥! 他们不是一个人! 独孤遐尔很确定这一点,想到这里,他松了一口气。 而另外两个人已经攀谈起来。 温让剑说:「李警官,我想,我们三天前才见过。」 两个人目光交锋,谁也不曾露出破绽。 李警官来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有的时候一天的日子,也很漫长啊,三天已经足够做许多事情了。」 他哈哈笑了笑,笑意全无,换了一副审视压迫的目光,装作无意道:「不过,温同学,我发现你......」 「总是和命案现场扯上关系啊。」 「你什么意思!」独孤遐尔立刻从师哥身后冲出来,冷冷道:「你怎么不说是师哥和我呢!两次的命案现场我也在。」 第450页 温让剑将某个炸毛的人摁回去,直接问道:「李警官,方便问吗?」 他的态度太过直接坦诚,李警官微微不解,却点头道:「能说的我会说。」 温让剑沉声道:「你只说发现有尸体,没说尸体的数量。」 李警官一愣,没想到对方的观察这么清晰,他确实故意没有透露人数,沉思后道:「反正迟早也会被媒体暴出来,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死者共有三人,一名青年男演员和他两个经纪人。」 李警官其实在等温让剑问自己,尸体的身份,好再观察观察对方。 结果,温让剑似乎根本不在意死的人是谁,或者他知道死者的身份...... 当然,后者很快就被李明排除了,这么明显的破绽,这个男人是不会犯的。 「尸体的状态呢?」 「死因是什么?」 「你之前说身份不明,就代表一时也辨认不出他们的身份,可见尸体遭受了很大的破坏......」 温让剑连说这么多句话。 李警官却沉默不语,事关案件细节,他现在还不能暴露。 温让剑抬眸,看向李明带着皱纹和阅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李警官,我其实是想问......」 「你觉得兇手是人吗?」 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兇手还能不是人了? 这一刻,所有的细节和推测,仿佛是一个小孩堆起来的沙子城堡,一个不经意的滔天巨浪,烟消云散。 李明:「!!!」 李明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表情十分古怪,就跟吃了苍蝇似的,古怪到周围的人都意识到不对劲。 小胡警官走上前,问道:「李队,你还是觉得,这次的案件和温......那个谁有关吗?」 李明摇了摇头,肯定道:「『菜刀』那次我不敢断言,但这次肯定不是他。」 「这是为什么?」小胡警官疑惑道:「两次案件他都在案发现场周围,说是巧合也巧了,就算不是他,肯定也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像李队你之前说过的,一切偶然的发生都是必然!」 李明沉默片刻,突然道:「小胡,你办案多少年了?」 小胡掰着手指头道:「我毕业进警队......三年了,我实习那阵还是李队带的我呢,我一直记得。」 李明从事特殊工作,少不了有些不好的习惯,虽然他为了保持大脑的清醒绝不喝酒,可是一旦苦思冥想的时候,抽菸是少不了的。 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红河,李明又意识到这里是山林区,只好拿出一根烟在鼻头轻嗅。 他似乎在和小胡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缕清自己的思路:「我干这行二十一年了,虽然我每次都致力于抓住所有犯人,可过去总有几个悬案,尸体的死因成迷,犯人的踪迹也全无,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有的时候,我不紧怀疑,犯人真的存在吗?」 小胡肯定道:「有尸体,就肯定有犯人!」 「那为什么我们抓不住他,有的时候,连一丝一毫的踪迹也全无?」 李明蓦地抬眸,眼底一片犀利,随机又暗淡下去,语速加快地说:「犯人肯定存在,如果犯人不是人呢?我们看不到他,抓不到他,甚至连意识都没有意识到他。」 小胡觉得现在的李警官有些可怕,一步一步后退,瑟瑟发抖道:「李队,你,你是不是太久没睡觉......」 精神错乱了! 恰好此时,一旁的同事朝他们走来,激动道:「李队!二队的人在山脚下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对方一看到我们就准备逃跑,衣着也很古怪,可能是案件的突破口!」 李明精神一震,立刻抬腿朝车上走:「走!」 方才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猜测,现实是自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点。 可是,李明的希望很快又破灭了。 他看着两名同事左右按住的人,对上身穿破旧的道袍,浑身都是泥土,衣服上还有些似乎被利器割开的口子,伤口渗血,奇怪的是有伤口,但是流血不多,仿佛有凝血因子加速痊癒似得。 装扮古怪的小道士不停挣扎着:「放开我!」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流云观第三百三十一代传人林七巧是也!」 长发凌乱的小道士,正是昨夜像个没头苍蝇似得的林七巧,他跑到半山腰后,突然撞上了一只怨灵,与之缠斗到大半夜。 按照那怨灵的实力等级,林七巧推测,怨灵起码害了不止三个人,再放任不管,等怨灵吃了更多的人,只会更强大,不是自己能降服的鬼物。 林七巧昨夜消耗太多灵力,又受了重伤,而且在普通人面前又不能动用神通手段,只好跟一条蛆一样扭来扭曲。 他着急上头,大吼道:「放开小爷!」 「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拦着小爷的这段时间,说不定又有许多人丧命!」 李警官表情一凝固,沉声道:「先松开他。」 「这位小兄弟,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七巧这下沉默了,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尴尬地笑了笑:「我是说我是清白的,山下的尸体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就是这山上的一个小道士,想下山找我师傅来着,没想到赶上这样不详的事情。」 第451页 李警官目光犀利,仿佛能透过你的皮肉看穿灵魂,他问道: 「昨夜凌晨4点,你在哪里?」 林七巧目光飘忽,深居简出的小道士,还没有那么高明的撒谎技巧。 李警官咳嗽道:「你形迹可疑,若是拒不交代,按照流程我会带你去警局,就算我们没有你杀人的证据,可你也得在里面带上二十四小时,若是真的按照你所言,在这期间又有什么人......」 「什么!二十四个小时!」 林七巧连忙道:「凌晨四点......那就是寅时啊,我说!我说!」 「我和温前辈在一块儿嘞!」 「温......前辈?」 「是温良仁吗?」 「那我不知道,他还没告诉我他真正的名字,总之我有不在场证明!你们不能抓我!」 第171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身份证号码报一下?」 剧组的工作人员,加上群演,少说有近百人,此刻排成好几列的队伍,一个个在拿着电子仪器的警察面前验证身份。 温让剑跟随人群走着,忽然脚后跟磕绊了一下,身后贴上来一股压迫的气息。 「温良仁,好久不见啊......」 一道沙哑的嗓音,在耳畔戏嚯地响起。 温让剑微微偏头,先闻到一股劣质香菸和汗水的混杂味,他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有事儿?」 方才在他身后的不是这个肤色暗黄,眼神带着暗光的男人。 这个男人和那个面容腼腆的外卖小哥换了位置。 孙明悟对上温让剑纯黑色的眸子,扯了扯有些干裂的唇角,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温让剑微微扫了一眼,这才算看到身后男人的正脸,但他不认为这个男人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他顺着队伍朝前走了一步,正好拉开和男人的距离,淡淡道:「想起来了,你是之前那个敲门的外卖小哥,你认识我?」 或者说,认识的是温良仁。 温让剑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之前和人打架,伤过脑袋,有些人和事情记不得了。」 身后的人低低地笑了,似乎在压抑什么。 但是还是溢出有些尖锐的笑声: 「你!和人家打架?」 「确定不是被人打吗?」 孙明悟跟着队伍朝前走了一步,瞬间又拉近了自己和温让剑之间的距离,他几乎贴着耳朵,压低嗓音道: 「失忆了啊......所以也忘记了以前我是怎么欺负你的吗?」 温让剑面色一沉,就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人用指尖重重点了点,带着点儿力道,旋转几下,像剑尖插入后背。 但他不为所动,表情都没变过一下。 「这里......」 背后的指头,又移到右边肩胛骨下三寸,狠狠点了点。 「还有这里......」 「应该都有伤疤才对,毕竟之前用碎酒瓶狠狠扎进去过。」 孙明悟又砸吧了一下嘴,随口评价道:「你这几年还健身了啊,背肌练的不错啊,我手都戳不动了,不像以前一副白斩鸡的样子,揍起来实在是没什么手感。」 前面又走了一个人,刚好轮到温让剑核验身份,他向前走了一步。 面前的警官头都没抬,操作手里的警方大数据电子屏幕: 「报一下身份证号。」 三秒过去了,面前的人还没说话。 男警官微微皱眉,不悦抬头看去,忽然瞳孔一缩。 原本想说的话也被堵在喉咙里,只觉得面前这个身穿黑色古风劲袍的男人,格外恐怖。 一张冰冷的面孔,明明面无表情,那双寒潭般的墨眸却搅动着什么暴风雨,叫人骨头缝都被动起来了,仿佛置身于一片地火寒潭中,杀气森森。 下一秒,笼罩头顶的黑暗瞬间消失。 面前的男人嗓音冰冷道:「忘了。」 警官还没回神:「什么?」 孙明悟突然探出脑袋,似乎想拍拍男人的肩膀,后者不动神色避开,他满不在乎笑道: 「警官,我和他是初中同学嘞,他前段时间和人打架,脑子被打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证号。」 警官哦了一下,连忙举起电子仪器,对准温让剑的面部:「没关系,刷脸也行,也能验证身份。」 一秒不到,电子仪器响起滴的一声。 同样的一张脸,验证出来的是温良仁的身份,大学生,二十岁,父母双亡,没有前科,倒不如说有过几次的接警记录,但都是作为受害者被人打到医院去的,有些可怜。 警官刚说好了,温让剑扭头就离开此地,连身后的男人看都没看一眼。 警官凭藉敏锐的观察,发现这两个男人的关系一点儿也不好,其中一个人一定在说谎,或者他们之间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不过, 和这个案子没关系。 警官没再去注意,继续为后面的人验证身份。 「不能杀人,不能杀人,不能杀人......」 温让剑从人群中穿梭出来,一边在心底默念:「这是温良仁的因果,不是我的因果。」 如果他猜的没错,方才那个头髮微卷,小麦肤色的精瘦男人,应该就是曾今霸凌过温良仁的主谋。 就算这人该死,也该是温良仁亲自动手,不该是自己。 第452页 初中的话,都过去七、八年了,似乎也没必要搭理对方。 温让剑从人群中出来后,突然脚步一定,嘆了一口气,从衣襟里面拿出一个团成一团的纸条。 这是刚才那个男人,装作拍自己的肩膀,顺势丢进他衣领里面的东西。 虽然做的很隐蔽,又怎么可能瞒得住自己。 他掏出纸条,墨瞳凝重,最后顺从本心打开纸条,里面歪歪曲曲写着几个辨认不出字迹的简体字,还是很好分辨: [后山腰,晚上3点] [不来我就让你和那个装逼婊身败名裂]。 装逼婊...... 这三个字骂的是谁不言而喻。 温让剑承认被自己压下去的杀意,几乎是没有丝毫理由的又一次涌现,而且比之前更盛。 他指尖微微摩挲这几个字,骨节泛白,带着点儿力道,本就脆弱的纸条瞬间破了一个洞,消失一个字: 刚好是[婊]。 「师哥!」 雀跃好听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听他们说短时间好像下不了山,也拍不了戏了,我们一起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不等温让剑抬头,一道如风的身影就朝自己扑过来,他右手立刻背在身后,捏紧成拳头。 纸条瞬间被捏成碎屑,碎屑又随着指缝化为齑粉,随风而逝。 「嗯?」独孤遐尔目光朝下偏移,笑道:「师哥,你在藏什么东西啊?不想我看到?」 「没什么。」 「让我看看!」 青年一向不会服输,猫眼划过亮晶晶的狡黠,立刻拉过温让剑的手,仔细端详起来。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尖和指腹有薄薄的茧子,可是手心却空空如也。 独孤遐尔故意打趣道:「什么啊,我还以为你给我藏了小礼物呢!」 拍戏折腾了半天,下午又出了人命,现在早就到了黄昏时刻,天边的云朵似鱼鳞斑,夕阳被染做暮紫霞金,一片赤红。 一般这种夕阳,明天一定是个艷阳天。 可不知是不是出了人命,这种红色的夕阳总有些不详,像是破天的鲜血,遮蔽了天际。 「今天不太平,早些回道观,这几天不要乱逛了。」 温让剑心神不安,索性直接扣住青年的手腕,带着前不容拒绝的意味,拉着他朝道观走去。 「哎?」青年的小脸都皱成一团了,不情不愿道:「还想和师哥去小后山约会呢,破道观里有什么好待的啊!」 温让剑就两个字:「安全。」 虽然自己对道家不了解,对那小道士的神通也不知原理,但是哪怕整座山都遍布恶鬼和恐怖的存在。 他求生的直觉告诉自己,道观里面绝对无人敢犯。 温让剑路过几个警察的时候,灵敏的耳朵还听到他们在交流: 「奇怪,李队他们怎么下去那么久啊?」 「电话也打不通。」 「是不是山里信号不好!」 「对讲机里面也没有声音,全是沙沙的声音,太诡异了!」 温让剑心底一沉,他走上前道:「山上有一个道观,我建议大家都去哪里过夜,有什么问题最好白天再处理。」 几个警察一愣,似乎不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们警方办案,多得是昼夜交替,尤其是上面得知消息,第一时间下令叫他们夜以继日的破案,他们都做好夜间办案的准备,就连设备和工具都运到山下了。 有脾气硬气的警官直接说: 「一般民众就老老实实待着,不要干涉我们警方办案。」 有脾气温和的则笑道: 「这位兄弟,谢谢你关心我们哈,这可是特级兇案,我们少睡几天不算什么。」 温让剑沉思片刻。 想到他们这么多人聚齐在一起,而且都是男人,又是国家机关,阳气和正气都足。 提点这一句话,已经超出自己为人处世的准则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道路,他就算干涉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 他点到为止:「如果晚上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记得去山上的道观。」 他拉着独孤遐尔朝山上去了。 几个警官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当温让剑离开后,半山腰似乎吹过一阵阴冷的风。 「嘶......不愧是千障山啊,昼夜温差大,天还没彻底黑下去呢,就这么冷。」 见温让剑离开,一旁抱着行李包的钱楠楠还有经纪人小陈,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小陈是独孤遐尔的经纪人,必须要跟着对方。 钱楠楠目光闪躲,神情凝重,仿佛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她瞥了一眼温让剑的背影,没有多做迟疑,也跟了上去。 还有一个女明星夏夏,之前和钱楠楠拌过嘴,居然也毫不犹豫跟上去,带着自己的助理跟在钱楠楠的身后。 助理问道:「夏夏姐,我们干嘛跟着他们上山啊,留在警察这边不好吗?」 「嘘!」夏夏一边将自己的波浪长发扎成马尾,看起来是做好了爬山的准备,她一边低声道:「我问你我是什么身份?」 「你是十八线......」 「我可是当红女明星,明星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不等助理回答,夏夏妖魅的面容居然带着几分坚毅,严肃道:「明星的本职工作是跟着资本啊!资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跟着组织才有出路,懂不懂你!」 第453页 助理:「......」 温让剑选择上山的时候,以为就只有自己和独孤遐尔,委实没料到居然跟着这么多的人,加上他们两个,上山的居然有六个人。 不过,他眸光一闪,很快又放下心来。 一行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上山后,天际早以黑如幕布,见不到一颗星星。 黑色的天空,阴风阵阵的山林,破旧的道观,每一处都想是恐怖片的元素,再加之山下的兇案。 众人已经瑟瑟发抖了。 夏夏助理快哭了:「夏夏姐,这山上感觉更恐怖啊,明明我们方才跟着官方才是正道啊。」 「要不我们下山啊。」 一道冷喝响起:「不行!」 几个人看去,第一个说不行的居然是钱楠楠。 她板着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严肃道:「现在下山你才是死路一条,待在道观里是最安全的。」 小助理不安道:「会,会遇到杀人兇手吗?」 钱楠楠镜框底下的眼睛有不明的意味,幽幽道:「如果你遇到的是人那还算好的了。」 啥,啥意思! 意思是有可能遇到的不是人吗? 众人下意识领悟了钱楠楠的反话。 助理呵呵打趣道: 「楠楠姐,咱们都多大了,你还相信鬼故事啊,虽然晚上的山林确实有些恐怖,可咱们从小到大都是长在红旗下的祖国花朵,还是要信念坚定一点儿,坚定一点儿......」 后面的话却越来越微弱。 钱楠楠欲言又止,看到为首的温让剑迈步朝道观的正殿走去,赶忙小跑跟了上去。 温让剑将厢房里的行李都拿出来,看着个样子,似乎打算供奉有真人的正殿里过夜。 一向挑剔的独孤遐尔这次居然没有出么蛾子,老老实实跟着温让剑铺被褥。 温让剑对进来的人解释道:「我建议大家今晚最好睡在一起。」 小陈脸色发苦道:「楠楠姐是这样,怎么连温哥也是这样啊,该不会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吧,难道昨天被杀的那些人今晚会回魂不成?」 温让剑动作一顿,只道:「有备无患。」 众人其实也不想在今天晚上一个人睡,先不说荒山破观里能不能睡得着,光是今天的兇杀案件已经够吓人人。 大家纷纷将行李抱来这处透风的正殿,贴着柱子,围成一个圈。 冷风灌入破门,烛光摇晃,人影憧憧,吹灭了台子上的蜡烛。 视线顿时黑暗。 「啊啊啊——」 「有鬼啊!」 「还是个色鬼!」 「谁在摸我!」 『咔哒』一声,手电筒打开。 温让剑一只手举着手电筒,一只手捂住耳朵,面无表情。 众人顿时尴尬笑了笑,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 温让剑瞥了一眼外面的黑夜,问道:「你们谁有刀子之类的锋利工具吗?」 这句话落,又收穫了一批惊恐的视线。 他解释道:「我昨天看小厨房有木柴,不过太大了,不好点燃,想砍成小块儿,用来燃烧取暖。」 众人松了一口气。 钱楠楠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粉色的美工刀,递给温让剑,「这个行吗?」 温让剑看着这个薄薄的刀片,接过来道:「可以,其他人还有吗?」 「我,我有一把水果刀!」 「修眉刀行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今天晚上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温让剑将众人的刀具都收拢过来,最后将目光落在一旁过于安静的人身上。 「你呢?」 独孤遐尔表情无辜,柔声道:「师哥,我怎么会带那么危险的东西。」 「况且,不是有你保护我吗?」 众人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茶! 太茶了! 温让剑表情不自然一瞬,随后又恢復冰冷。 其实他这么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什么砍木柴,另一方面是为了搜刮众人身上能当做武器的东西。 虽然,这些人没有危险,但是有备无患。 他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自己,在他看来这些纸片大小的刀子对自己造不成致命伤,可是独孤遐尔今夜,起码短时间要和他们单独待在一起。 温让剑...... 骨子里从不相信任何人。 见温让剑要出去,独孤遐尔立即起身道:「师哥,我和你一起去!」 温让剑没让独孤遐尔跟着,而是将自己背包里的剑匣递给对方,「我一个人更快,你帮我看一下行李。」 独孤遐尔小脸不情愿,可他知道这个剑匣子似乎对师哥十分重要,之前还不惜给他冷脸看,只好不情不愿的抱着。 「还有这个。」 温让剑迟疑了一瞬,将随身佩戴的玉佩从领口解开,递到青年的手上。 通红欲滴的血玉在黑暗中散发着炽盛的光芒,不是那种妖异的红,更像是熊熊燃烧的大火,焚尽世间一切鬼魅。 「师哥?」 独孤遐尔手心接触温热的玉佩,真的惊了,他没想到温让剑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 明明为了拿回玉佩,温让剑不得已才答应保护自己一个月,可是现在居然又主动递给自己,这和他们承诺的完全相反。 温让剑用了点力道捏紧青年的手,带着几分不明的郑重道:「贴身佩戴好,这枚玉佩......重逾性命。」 第454页 独孤遐尔立刻捏紧拳头,将玉佩带到自己的脖子上,小脸带着激动还有严肃,答应道:「师哥放心,玉佩在我在,玉佩亡我亡!」 温让剑嘴角抽了抽,「虽然这么说有些迷信,但这玉佩能护身,给你玉佩是给你防身的。」 不是叫你给玉佩陪葬的。 独孤遐尔一愣,猫瞳瞪得圆熘熘,一向狡黠的表情有些呆滞,稍显可爱,呵呵笑了起来:「师哥,对我真好......」 青年看了眼周围,见无人注意他们,忽然凑近问道:「你是不是有些喜欢我了?」 温让剑嘴角下意识勾了勾,很快又抿直,「走了。」 匆忙的脚步似乎在刻意迴避什么。 第172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简陋的道观里,中间堆积着木柴,附着温暖的火光,短暂驱散了众人心中的不安和身体上的寒冷。 天空阴云密布,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本漆黑无光的天幕开始出现几颗星星。 温让剑靠在支撑房梁的圆柱上,闭目养神,身旁传来嘻嘻索索的动静,一股暖意朝怀里拱了拱。 「师哥,你冷吗?」青年用气声问着。 温让剑眼睛都没睁开:「不冷。」 「我有些冷。」独孤遐尔早就打好了腹稿,也不用男人同意,就自己将身体靠了上去。 温让剑张开眸子,只能看到肩膀上毛茸茸的头髮,鼻息间似乎有洗髮水的味道,不是任何一种花香,倒像是一种甜甜的糕点,甜而不腻,松松软软。 见自己没有拒绝,青年原本小心翼翼的动作越发大胆。 就像一只收敛爪牙的猫仔变为了占有欲爆棚的小野兽,直接上手,环住了温让剑的腰。 「别乱动,」温让剑按住腰间蠢蠢欲动的手,冰冷的嗓音压低后带上一股醇厚的低沉,「睡吧。」 暗含警告。 青年知道见好就收,师哥让他靠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再乱动手动脚,自己真的会被丢出去。 他收回手,乖顺地握起拳头,眼睛微微眯起。 师哥的腰真好摸,劲瘦又有力,一点儿赘肉都没有,绝对是八块腹肌还有人鱼线。 独孤遐尔是真的瞌睡了,枕着师哥的肩膀,缩进师哥的怀里,居然能让人这么放松又舒适,慢慢地进入了睡眠。 梦里还不忘嘀咕一句: 「师哥......」 「真好亲......」 温让剑额角跳了跳,忍住一把将人丢出去的冲动。 安静的道观里,除了众人的酣睡声,时不时响起火苗的噼啪声。 「噼啪!」 不知道闭目养神多久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他朝浓黑的夜色看去。 寅时,到了。 他该赴约了。 温让剑环顾了一下四周。 然后慢慢从青年的胳膊里抽身,还不让把一团衣服塞到他怀里,果然微微蹙眉的人立刻安静下来,又抱着自己的换洗衣服一脸酣睡。 他动作利落的起身,将各种美工刀之类的锋利刀片拆解下来,在浑身上下各处都有藏放。 然后又从小厨房找到一把老旧生锈的斧子,别在腰上,好在他还穿着演戏的戏服,虽然对于现代人来说多有不变,可是这种衣服却是自己最熟悉、最习惯活动的衣物。 他从道观里面出来后,铺面而来一股冷风,这种古怪的风似乎能将寒冷吹过你的四肢百骸,进入骨头缝隙中。 温让剑面色不变,微微提气,朝后山下去。 阴风怒号的黑暗山林里,每一颗树都像一个人影,风一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又像鬼魂的低语,说着你不知道的秘密。 还有高低不平的山地,枯树枝盘踞,像一条一条蛇在地上扭曲,等着咬住它们的猎物。 一道黑色的人影,脚尖轻点,在这种环境里如履平地,身子翩跹,风从耳畔吹过,将一切危险和鬼影都抛却身后。 几乎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温让剑就到了赴约的地方,他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存在的感觉,连唿吸声都听不到。 男人微微蹙眉。 「没有人......」 老实说,温让剑自然想过,这是不是一种[调虎离山之计]。 所以,他从道观里出来的时候,特地做好了预备工作。 譬如,从堆积一些杂物的仓库里,找到了几个铜铃,将它们缠绕在绳子上,然后绑在道观的必经之路里。 有人从道观外进入,风铃的声音一定会响起,对于听力灵敏的自己,无益于洪钟响头顶。 他还特地排查了一圈,确保周围没有人存在的气息和声音。 如果他是孙明悟的话,保守起见一定会看着自己离开,既然约定的时间是寅时,那不管去早还是去晚,都有可能发生变故。 去早的话容易撞上自己,去晚的话自己有可能赶回来。 还有,自己敢来赴约的原因,最主要的就是自己的身体素质和脚力,不能以这个世界的常人来衡量,这是他们最大的信息差。 当然, 还有一种虽然很笨蛋,很不愿意承认的情况...... 那就是自己很可能被人耍了! 对方说不定在哪里唿唿大睡,嘲笑自己居然相信了一张破纸条,大半夜不睡觉被人熘了半座山。 温让剑冷笑了一声,「如果是这种简单幼稚的可能,倒是让人省心了。」 第455页 话音刚落, 温让剑耳朵微动,就在他准备回道观的时候,不出所料听到了人的唿吸声。 「唿!」 对方似乎跑了几十里的路,气息不稳,心跳声也很剧烈。 有点儿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 「唿......」 温让剑眸光一凝,立刻藏身于一颗粗壮大树的身后,黑眸在一片黑暗中十分明亮,似乎能穿透黑幕,看清远方。 从山下来的影子,像一只扭曲前行的丧失,东倒西歪艰难爬山,一头长髮盖在眼前,模煳了面孔,嘴里还嘀咕着狰狞古怪的话语。 「妈的......该死的......」 「道爷我......丧命......杀,杀了你们,鬼物!」 声音被风声模煳,更显恐怖。 「去死去死,全给道爷我去死......」 温让剑眸光渐凝,他杀过活人,见过死人,可是这种东西...... 该怎么称唿? 是活死人?还是鬼? 一只手慢慢地落在腰间上别着的斧子上,骨节用力攥紧,浑身蓄势待发,等着那道[鬼影]走进后,给他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一缕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近前。 温让剑表情一松,浑身的杀意消散,看清鬼影真面目的人,从树立走出来,冷冷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道[鬼影]冷不丁听到声音,倒是把自己吓得半死,脚步趔趄就要朝后栽倒。 「啊啊啊啊啊啊——」 「哪里冒出来的鬼!知道道爷我是谁吗?」 「你要是想把道爷我的三魂七魄给吓出来,我师父定会叫你魂飞魄散!」 温让剑是真的嘆了一口气,一瞬间不是很想救这人。 最终还是伸手拉住在半空中挥舞的胳膊,将身子朝后栽倒的人,一把拉了回来。 胳膊上温热的触感,让尖叫的人知道拉住自己的是活人,松了一口气:「是活人啊,那就好那就好。」 「你不是下山了吗?」 温让剑看清林七巧狼狈的样子,表情一沉,直蹦主题:「出什么事了?」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林七巧方才又惊又惧,加之失血过多,这次才听清楚这道音色很熟悉,看清温让剑的面容后,就像看到了救世主,张开双臂拥抱上去: 「温前辈——」 温让剑一阵恶寒,后退了一步。 林七巧直直抱住了对方的大腿,鼻涕眼泪横流,哭喊道:「呜呜呜呜......我以为自己的修道生涯今天就要结束了,还好温前辈你在山上,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温让剑动了动腿,没抽出来,就保持这个姿势问道:「你这幅快死的样子和山下的尸体有关吗?」 林七巧:「......」 他哭喊后,发泄完心底的情绪,总算冷静许多,知道说正事了。 「有一只怨鬼从封印的棺材里逃出来了,杀了三个人,现在已经彻底变成怨鬼了,这只鬼现在就在这座山上!」 「不解决那只恶鬼,我们都要完啊——」 恶鬼? 温让剑一愣,几乎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直接转身朝山上走去,林七巧追问道:「温前辈,你去哪里啊?」 温让剑冷冷道:「带上道观里的人,现在下山!」 迄今为止,温让剑与之战斗的对手,从来都是活生生看得见的人! 他从来都没有和所谓的恶鬼战斗的经验! 若是走到绝路,或者有非战不可的理由,自己会堵上性命战斗,可是现在的情况还远远不够自己去赌命。 总而言之,先保证自己...... 自己和独孤遐尔活下来再说后续的解决办法。 「你下不了山!」 林七巧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跟上去,解释道:「现在谁都下不了山!」 「恶鬼杀了人,吸食了恐惧,执念和怨气翻倍暴涨,强大的执念和恶念会自发形成一种鬼蜮磁场,将人困在其中,起码在天黑之后入山的人,现在全都会迷失在鬼蜮里。」 「现在谁也下不了山!」 怪不得, 之前李队带去下山的一群人,迟迟没有上来,恐怕就是在鬼蜮里迷了路。 温让剑脚步一停,却反问道:「那天亮呢?」 林七巧觉得温前辈的话中有话,虽不明白却老老实实道:「天亮后,旭日高升,破除一切魑魅魍魉,鬼蜮松动,也许会消失鬼力,可只要恶鬼不解决,一到了晚上还是会......」 温让剑扭头道:「那就没事了,只要在道观等到天亮就行。」 到时候,他会带着自己和独孤遐尔下山。 「你......」 林七巧终于明白温让剑的意思了,他是只顾自己的安危,压根不去在意别人的死活,一股勃然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一把拉住温让剑的胳膊,吼道:「那些撑不到天亮的人呢?」 「你以为恶鬼在这期间,会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做,老老实实等天亮吗?」 「他会抓紧时间狩猎人类,这座山会沦为尸山血海!」 温让剑被拉住,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却有没有抽回手。 最后,他脚尖转动,面向林七巧,像下了什么决心,直言道: 「林兄,既然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直言吧。」 第456页 「我杀过不少人,也路见不平救过一些人,我从没认为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力所能及的路见不平,我也做过许多次。」 温让剑的目光很冷静,就是太冷静了,让林七巧愤怒的大脑也冷了下来。 他继续道:「我是说[力所能及],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四个字特地加重。 「若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就能斩杀恶鬼,破坏鬼蜮,救出所有人,我会和你一起,尽力一试。」 「可是林兄......」 温让剑的目光落在小道士渗血的衣服,青白的脸色上,仿佛看透了什么,毫不留情道: 「以你的情况,恐怕在之后无法成为战力。」 「若连你这种从小除魔卫道的道士都不是对手,你凭什么认为我一个看不到恶鬼,连阴阳眼都未开的人能完胜?」 温让剑垂眸,原本死死拽住胳膊上的力道,渐松了下去。 他收回目光,继续朝山上走去,就听到身后的人踌躇道: 「你连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 不会成功呢? 温让剑的脚步都没停,淡淡道:「你的想法太过于理想化。」 「凭藉一腔热血的战斗,只会因为现实残酷,沦陷绝望境地,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身后的人,似乎陷入了迷茫的境地,明明看起来也不过才成年的样子,略显圆润稚嫩的面庞坚毅起来,说道: 「就算没有你,我乃修行之人,抵御鬼物是我的天职,传承的道观若沦为鬼蜮,我也无颜去见祖师爷,哪怕我一个人也要......」 温让剑打断他的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去送死吗!」 小道士一愣,表情又是坚定又是纠结,细看眼底还有一丝丝恐惧。 没有人不怕死。 哪怕是以救助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圣人。 在坚定走向自己命运的那一刻,起码那那一秒前,一定也经过许多纠结和痛苦。 温让剑心下嘆息,却突然返回,一只手稳稳扶住小道士摇摇欲坠的肩膀,架着人往山上走: 「不管你最后做什么决定,起码要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口,还有补充基本的体力,我们现在的目的地是一致的,先回道观再说。」 小道士对此没有异议,神色发空的被温让剑这么架着,两个人朝山顶上的道观走去。 林七巧偏头看了看冷峻男人的侧脸。 其实温让剑不管自己这个累赘也可以,他一个人赶回道观的速度更快,生存率也更大、 小道士是有些天真赤忱,没有经受过俗世的磨鍊和打磨,可是他并不愚蠢。 「温前辈,虽然我们的求生观念不同,但是知道你说的在理,你......」林七巧鼓起勇气,问道:「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温让剑诧异地看了一眼小道士,问道:「你方才自己不是说过,你的天职工作是什么?」 林七巧不假思索道:「除魔卫道!」 温让剑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个除魔卫道!既然如此,请林兄坚守道心,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一切以此为准则,就不会再迷茫。」 「我明白温前辈的意思了,」林七巧只觉得混沌、焦虑的心境顿时澄明,他说:「你是叫我保全自身,恢復体力,一切以斩杀恶鬼为终极目标,若是,若是在这期间山里有人......」 有人死了的话, 该怎么办? 林七巧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下意识会觉得这些人的死是自己造成。 「你可以去救!」 温让剑索性再加了一把火,现在不说个明白,这个小道士将来定会死于自己的[心软],沉沉道: 「用自己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身体抵挡在普通人面前,等恶鬼先吃了你,然后再吃了其他人,也算以身殉道。」 「反正,你死后,恶鬼杀了多少人,是否会下山,也和你没干系了。」 耳边忽然传来重重的唿吸吐纳声。 林七巧圆润的眸子,再无迷茫,他笑了:「温前辈,谢谢你。」 帮他坚固道心。 「我突然想起来了,你说的话和我师父以前骂我的话,很像。」 林七巧犹豫起来:「若非我道门只能拜一个师父,我恨不得现在就三跪九叩,拜你......」 「我不收徒弟。」温让剑冷冷打断道。 忽然,他唿吸一凝固,将林七巧往地上一撂,后者哎呦一声,但是温让剑无暇顾及,快速冲进道观里面去,心脏紧缩。 因为, 道观里本该燃烧的火光,灭了。 地上埋藏的铜铃和红绳,断了。 第173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温让剑第一时间冲进正殿,只有十几平方米的道观里,零零散散躺倒着几个人,小陈、钱楠楠、女明星夏夏和她的助理,这些人身子瘫软在地,不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更像失去了神志。 他上前摇晃几个人的肩膀,发觉几个人唿吸还在却毫无反映,扫视了一圈后瞳孔一缩...... 没有独孤遐尔! 温让剑拿起右侧柱子前散落的一件黑色连帽衫,是自己之前塞到对方怀里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余温,这就代表对方消失的时间很短,也许就在他们进来的前几分钟而已。 拿着衣服的手慢慢攥紧成拳头,最后一拳砸在地面,石砖裂开蛛网的缝隙。 第457页 「该死!」冷峻的面庞阴云密布。 身后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坏了!道爷我供奉十几年的烛台还有祖师爷泥像啊!」 林七巧一瘸一拐跪在地上,面色惨白,捧起地上的碎瓷片,浑身都在颤抖,嘴唇嗫喏着: 「碎了,全碎了!」 温让剑压下心中多余的不安和烦躁,现在越是情况危机越要冷静弄清楚情况,才可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他声音冰冷,语速却快了几分:「道观少了一个人,林兄,能否探明闯入这里的东西是人是鬼?」 林七巧恢復几分冷静,一一看过地上昏倒的人,掏出符篆贴在每个人的额头,原本黄色的符文立刻便成不详的黑色。 不过多亏这符篆,原本昏死的几个人唿吸变了,面色也恢復了红润。 「他们都中了恶鬼身上的死气,阳气大减,好在性命无忧,」林七巧语气停顿,声音沉重道:「不过,我设想的最坏情况还是发生了。」 温让剑似乎有所预感,只听林七巧解释道: 「照理一般的恶鬼和怨魂都无法靠近道观,除非出现恶鬼附身在人身上的情况,虽然也会浑身受到道观正气的镇压,可是有人身上的阳气稍作抵挡,并非不能进来。」 「我方才看过草丛里的红绳和铜铃,都附着了鬼气,若是道观里少了人,只怕是被那附身的恶鬼抓走了。」 温让剑眉宇压低,周身寒冷。 怪不得自己没有察觉到道观进了人,原来是恶鬼的把戏。 不管怎么样,自己亲口答应下的承诺,亲口要保的人,绝不会因为一只恶鬼而爽约! 「对了!」林七巧忽然问道:「温前辈,你之前独自一人在后山腰,难道是......」 温让剑沉声道:「去见一个人。」 「我从道观离开的时候,特地排查过周围,绝无人气的存在,若按照你所说那恶鬼真的附身成人的话......」 两个人目光一对,几乎不用多说,心中有着同样的答案。 「按理说,恶鬼害人一向无差别,若有喜好,也是那些阴气重的人,方便他们吸食其中血气,出生越接近阴历的人越容易吸引恶鬼,道观里昏迷的人全无生命危险,偏偏只少了一个人的话......」 林七巧一边推测一边说道:「除非那个失踪的人是阴历出生,就是和恶鬼附身的人有仇怨或者关系,叫被恶鬼附身的人神志混乱也不忘执念......」 「正如林兄所言!」温让剑上前一步,肯定道:「约见我的人叫孙明悟,失踪的人是独孤遐尔,他们过去确实有仇怨。」 林七巧也愁眉苦脸起来,事情到底是麻烦起来了。 温让剑问道:「林兄,有何办法快速找到恶鬼附身的人吗?」 林七巧一愣,总觉得现在的温让剑有些奇怪,他现在还记得就在几分钟前,某个人一口一个[量力而为],[不是恶鬼的对手]...... 怎么现在这么主动要对上恶鬼了啊? 前后不过几分钟,变化这么大的吗? 「林兄,」温让剑语气珍重认真道:「我答应过那人,要保护他。」 林七巧一愣,犹豫道:「可是温前辈,你方才还说自己可能不是恶鬼的对手,会有性命危险的。」 温让剑不假思索道:「所谓承诺,就是不论何种情况的变化,都要遵守。」 林七巧思索片刻,问道:「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 温让剑深唿吸一口气,回答道:「我说过了,不论何种情况。」 「我明白温前辈的意思了,」林七巧面色严肃,点头道:「有倒是有,不过......」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碎瓷片。 温让剑早就发现了,自从林七桥走进道观后目光几乎频频落在地上,他询问道:「这个泥像有什么讲究吗?」 林七巧将碎瓷片努力拼接在一起,奈何刚拼上立刻又掉在地上,他脸色苍白,颤抖道: 「道观之所以能压制恶鬼,传承这数百年,都是因为供奉着这尊三清天尊,并且以此为阵眼,布下镇压千障山里所有恶鬼的法阵,即雷池阵,是专门用来禁锢恶鬼的强大法阵!」 林七巧颓然将祖师爷的碎瓷片,小心放置在前面的木桌子上,拿起一块儿铜钱在地上比划: 「我师父曾今告诉我,日属阳,夜属阴,山里不论是恶鬼还是无害的执念鬼魂,都只能在夜间活动的,所以道观里的祖师爷专门按照夜空中的二十八个星区埋下做法铜钱,连接成二十八个阵角,加上道观里的阵眼,一共二十九个阵角。」 温让剑看着地上划出道道凌乱但是又内有干坤的线条,若有所思。 有关星宿的说法,他在长生界倒是了解过,毕竟夜里赶路的时候,必须要看清天上的北斗星,分辨方位,至于其他的星宿,他就不是那么了解。 林七巧快速解释道: 「铜钱属阳,所以便给恶鬼造成了越「雷池」一步则入「阳境」的假象。」 「这个阵法对恶鬼没有什么致命伤害,但是却巧妙维持了山里的阴阳平衡,让恶鬼在夜晚也不敢伤人,如今阵眼被破坏,不止之前那个打伤我的恶鬼,只怕连后山的鬼王和小鬼全都会失控,到时候百鬼夜行......」 人间大乱啊! 声音戛然而止。 后果不必说出,看到林七巧面色煞白,浑身颤抖的样子,温让剑面色也是一沉。 第458页 如果外面现在这么危险,那自己要解决的就不单单是附身孙明悟的恶鬼,还有其余游荡的威胁。 独孤遐尔能等到自己找到他吗? 「温前辈!」 现在已经不是可以独善其身的时候了,就在温让剑下定决心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面前的林七巧直直朝他跪下,膝盖接触冰冷坚硬的石砖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 温让剑几乎是同时脚步移开,避开这一跪,脸色冷凝,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七巧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目光平静又坚定,膝盖在地上转了一个方向,又直直拜去: 「温前辈,我自知接下来的话有些任性,可关乎整座山上的人命,还有山脚下的性命,请前辈......」 「我答应。」温让剑打断道。 「哎!?」林七巧勐地抬头,一脸懵逼。 他还什么都没说啊! 温让剑看着他,黑眸如砚台,幽邃又平静,重复道:「我说我答应你的请求了,你先起来。」 林七巧被温让剑拉着胳膊起身,就听到方才还说着[量力而为]的温让剑,三两句话就说出了自己要请求的事情。 温让剑伸出一只手:「要带去山下的东西给我吧。」 见到林七巧还在发愣。 温让剑瞥了一眼,外面浓重的夜色和唿啸的阴风,也许不是他的错觉,外面飘荡嬉笑的诡异声音真的增加了。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看向林七巧说明道: 「按照你说的阵眼被破坏,但是其他的阵角还存在,既然你师父将阵法的事情告诉过你,那你也一定知道应对这种突发状况的办法,所以你已经做好准备在道观里主持大阵,不说让阵法恢復原样,但是拖延一下阵法崩溃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而那只打伤你的恶鬼,你我都知晓它的厉害,现在面临的危机也不是这一两只恶鬼,而是如何防止整座山的恶鬼骚动,我方才已经说过要找寻那只附身人身的恶鬼,所以你的请求也不会是这个。」 「那么,结合现状,什么才是最佳的应对手段,就是......」 声音顿了顿,温让剑一字一句道:「下山找外援!」 「找一个能够处理和应对这种绝境的人,而现在有这个能力和机会在山里自由活动的人,你面前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我。」 「所以我答应你的请求了,把东西给我吧,我会将山上的消息传递给该知道的人。」 林七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冷面寡言的温让剑,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 但是现在来不及吐槽了,他内心的震撼和感动让小道士眼泪花花: 「温前辈,你之前还说要作弊上观,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是这么靠谱的人......」 温让剑嘴角抽搐。 他该怎么说,其实他自认自己一直都是[靠谱的人],只是现在情况有变,已经不是躲避在道观里就能保全自身的情况。 既然如此,该豁出去的时候还是要豁出去! 林七巧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长条形砂纸,上面画着鬼画符一般的文字和图案,时不时闪着金色的光芒,递给温让剑。 「温前辈,我们在鬼蜮里,有特殊的磁场,所以传音符也不能起效。」 「必须要有一个人拿着符篆下山,走出鬼蜮的范围,启动符篆,传递消息给我师父,到时候我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有办法处理这种情况的!」 温让剑接过符篆,小心存放至自己的腰带里面,「还有一件事情,你说你能找到被恶鬼抓走的人。」 林七巧已经盘坐在地上,不知他怎么做的,从眉心里飘出一滴红色的鲜血,飘在半空中,随着他指尖翻转,周身都瀰漫着红色夹杂金色的光晕。 下一秒小道士脸色煞白,强撑道:「温前辈稍等,我现在就为你测算一条最佳的下山路径。」 温让剑看着半空中的血滴,目光一凝。 虽然他和林七巧所修的道的本源和方法不一,但是所谓道法三千,触类旁通,到底能看清一些苗头。 这是一种燃烧生命本源的功法。 「原来如此......」 温让剑虽修的是剑道,但是一路求道的路途上,也曾遇到一些能人异士。 其中就有研究堪舆阵法的异人,扬言要靠自己的脚走遍每一条河流,翻越每一座大山,自己听了几耳朵,明白其中的关窍。 木桌上的碎裂瓷片,此刻仿佛被不明的力量牵引,漂浮在林七巧身边,又组合成一个有规律又玄奥的方位。 「这是一种将自身献祭作为阵眼的方法......」 温让剑沉思道:「以身为阵眼,连同二十八座阵角,重新启动大阵,届时作为大阵的阵眼,整座山的境况都在眼底。」 「若是自身精血染尽的那一刻,不仅阵法失效,浑身的精血也会被吸干。」 「有了!」 林七巧蓦地睁开双眸,眼底内涵金光,目无焦距却仿佛透过虚空,看清未知的远方,吐息道: 「吉格事事俱吉,凶格事事俱凶。寅时属木,天地变换,阴阳交替,木生火,火曜日,日出为东,生机在东边!」 温让剑沉声问道:「恶鬼的方位呢?」 林七巧闭目,周身瓷片飞舞,浑身的气机都隐隐不稳,最后吐出一口血,道:「我看到了,在......西侧,西为阴,鬼喜阴,恶鬼在西侧。」 第459页 温让剑点头,就在离去的时候,身后传来阻止的声音: 「温前辈,你若从东侧下山,生死机各一半,西边......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温让剑朝外面的黑夜走去,说道:「足够了。」 「既然温前辈心意已决,那就带上门口的蓝色布包,里面有驱鬼的铜钱剑,还有一些符篆,希望对你有帮助,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温让剑走到门口,果然发现地上的偏僻草丛里,埋着一个蓝色的布包,他拿起背在身后,「多谢。」 「最后我祝望温前辈......斩杀恶鬼,功德圆满。」 温让剑听到身后已经十分虚弱的嗓音,脚步一顿,他此行说到底不过[私慾],哪里配得上[功德]二字。 黑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黑夜里,朝着西方疾驰,脚尖点地几步,就是十几米的距离,转瞬间只能看到一个黑点。 不知道是不是温让剑的错觉,期间他也感受到了阴冷的风,还有不知明的耳朵贴近自己。 可是还不等他拿出符篆,就听到那些接近自己的黑雾痛唿一声,纷纷避开他,说着什么[杀星]之类的。 「原来如此,恶鬼也怕恶人么......」 温让剑之前就听林七巧说过他的命格,[极凶之煞,连鬼都怕,以杀止杀,反噬自身]。 西侧的山腰, 一颗嶙峋的枯树上,吊着一个挣扎的人影。 悬空的双脚还在挣扎,白色的戏服裙摆不停摇晃,像被连根拔起的花朵,脆弱的花瓣被狂风暴雨拍打,生机在不断消失,衣服上染着道道鲜血。 如溪水般的鲜血不停滴落,这种出血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倒像是故意在折磨人。 独孤遐尔艰难的唿吸,两只手死死抓着脖颈上粗糙的绳子,白皙纤细的脖颈和手心早已被摩擦出鲜血和伤口。 这根凭空出现的绳子,故意没有绑死自己的脖子,流血一点空隙,让被吊着的人能够短暂艰难的唿吸,只为了欣赏自己求生时狰狞的丑样。 「你他妈......有种直接杀了我......咳咳!」 可惜,被吊着脖子的人非但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死死盯着对面,精緻俊俏的小脸满是兇狠和恨意。 「磨磨蹭蹭的......咳咳!你大爷我看不起你!」 「姓孙的,你他妈姓孙,没想到还是个真孙子,你爷爷我......鄙视你......」 话音刚落,脖子上的绳子凭空缩紧。 独孤遐尔冷笑一声,从他看清对面的人的真实面孔后,就知道自己今天很难存活,与其低三下四的求生,不如干脆利落的一刀了断。 面部瞬间涨红,大脑缺氧让眼球也上翻,独孤遐尔两只手仿佛麻痹般垂下,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只念出两个字: 「师哥......」 濒死之际,他大脑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师哥见到他的尸体这幅丑样子,脸蛋张红,双眼突出,一副吊死鬼的样子,自己的形象不就彻底毁了? 他一只手艰难伸出,喉咙赫赫发出嘶哑虚弱的声音,等等...... 对面响起一道冷笑声:「贱人,现在怕死了,叫你嘴硬。」 这道声音有些奇怪,低沉的男声和尖锐的女声同时响起。 黑暗里,走出一道人影,正是眉眼凶戾带着死气的孙明悟。 他浑身漂浮着黑色的鬼气,地上的影子像无数道挣扎的鬼魂,手掌微动,吊着绳子一松,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独孤遐尔的身体从几米高砸下,好在底下是草丛和落叶,可还是疼的他蜷缩着身体在地上浑身发抖,牙齿打颤。 「你大爷的......」独孤遐尔牙齿打颤道:「谁怕死了,你大爷的意思是说......给我美丽一点儿的死法啊。」 对面的人沉默了。 然后,爆发出重叠的笑声:「嘻嘻嘻嘻嘻嘻......」 明明孙明悟的嘴巴没有张开,可是地上的影子不停颤动,里面有黑色的头颅,黑色的手,黑色的腿各种各样人体的部位同时摇摆,看起来十分的激动和愉悦。 黑色的影子闪烁,化为一张足有一米的嘴唇,在地上像人嘴一样翕动道: 「有意思有意思,这个小娃娃有意思,喂!你要是还不杀了他,他就归老娘了,我最喜欢细皮嫩肉的美人儿,吃起来感觉自己都变美丽了呢。」 「咦?」黑色的影子忽然念头一动。 不得不说独孤遐尔的皮相确实好看,比自己附身的男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而且闻起来也香香的。 「这小子居然是极阴之体,真是天助我也!」 萦绕在孙明悟身上的黑雾忽然骚动起来,沖天而去,直朝独孤遐尔丝丝缕缕飞去。 就在要触碰到青年的时候,青年的胸口爆发出一道红色的炙热光芒,立刻驱散四周的黑雾。 「啊啊啊啊!」黑色的鬼影尖叫道:「烫死了,烫死老娘了!」 黑色的浓雾染上一点火星,就像被烧焦了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连忙原路返回,从孙明悟的七窍钻进身体里。 独孤遐尔一愣,一只手死死捏住衣服里面的玉佩,对于黑色鬼影而言滚烫的温度,对于自己而言,却是这寒冷夜晚唯一的慰藉和温暖。 「哈哈哈!」在地上蜷缩的人,忽然开心的低笑起来,眉眼都是压抑不住的喜悦还有丝丝缕缕的幸福。 第460页 「贱人!还有脸笑!」 原本因为黑色恶鬼离身,摇摇欲坠的孙明悟,此刻浑身煞气暴增,眼球布满红血丝,大吼道: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我的人生才这么悲惨!」 「明明你才是始作俑者,却平安上了大学当了人人羡慕的明星,要不是因为你在背后指示,我怎么可以因为霸凌温良仁进入少管所,还留下档案!人生步步艰难!最后连我唯一的亲人都没见到!」 孙明悟手掌微动,沖天的黑雾如同海浪,将独孤遐尔整个人砸在在树上,后者痛唿一声,如同落叶在地上翻滚几圈,浑身狼狈。 红色的血玉此刻却再没有亮起,只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枚红色的玉佩,似乎只能抵挡恶鬼入侵身体,却无法抵挡外界的所有攻击。 独孤遐尔死死捏着怀里的玉佩,嗓音微弱,嘲讽道:「我说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当初你他妈没收钱啊,自己做的选择就自己承担啊,现在在这里无能狂怒,也太掉价了吧......小孙子。」 「我只是叫你给人一点儿教训,最后差点弄出人命的不是你自己吗?要怪就怪你自己没脑子,哦!被关到少管所也是因为你自己蠢,因为自己的愚蠢没有见到亲人?」 独孤遐尔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沫子,哪怕下一秒就会死,从小到大没受过气的他脑袋一歪,十足地嘲讽道: 「关我屁事啊?」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孙明悟怒到浑身青筋暴起,细看青色的血管却流淌着黑色的雾气,原本布满红血色的双眼慢慢瀰漫黑色的雾气。 忽然,他表情一松,桀桀笑起来,这不是人类能发出的笑声: 「有意思,我看你好像不怕死,一瞬间的死亡难消我心头怒火,叫你这么死在荒山野林化为肥料也太没意思了,毕竟你死了,谁还会记得你。」 独孤遐尔表情一凝,心底瀰漫着不安,竖起中指,强撑道:「孙子,放马过来吧,你爷爷皱一下眉头就不姓独孤!」 「还在嘴硬,也好......」孙明悟眼瞳彻底化为漆黑,再也不见一丝一毫的眼白,他双臂展开,吼道:「四面八方鬼开门,万鬼还不速现身!」 只见无数黑雾伴随着嘻嘻哈哈的声音,朝他涌来,最终停留在半空中,仿佛一头头黑色野兽,垂涎欲滴地死死盯着对面的青年。 「看到了吗?」 孙明悟嘴角裂开一个极其夸张的弧度,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笑道:「这些恶鬼可都是饿死鬼,最喜欢吃人肉了,他们会撕碎你的衣服,啃食你身上的每一寸血肉,你会清醒地听到他们咀嚼、咬碎你骨头的声音。」 「但是你不会马上死去,我会一遍一遍的帮你修復身体,让你一次一次充分体会身体被啃食又痊癒的感觉,等到天亮的时候你会像畜生一样死去,哦!」 什么! 这种死法...... 这种死法是独孤遐尔从未想到的,这种程度的死法也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想到的! 独孤遐尔第一次怕了,他也许不怕死亡,可绝不是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绝不是这种没有一丝一毫尊严像畜生一样的死法。 「不行不行……」 不能是这种死法! 青年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面无血色,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尤其是周围蠢蠢欲动的黑雾,已经有血盆大口的形状,只要那个被恶鬼附身的男人一身令下,他绝对会不成人样! 极度的恐惧下,他眼前阵阵发黑,多么想直接死去就不用面对这种情况,只有手里死死攥着的血玉叫他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青年不停默念两个字,叫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 师哥师哥师哥师哥师哥师哥师哥...... 师哥会看到他这种死法吗? 孙明悟看到青年终于怕了,黑色的眼睛眯起,满是逗弄猎物的愉悦,不疾不徐道:「但是我不会让他们损坏你这张脸,等到天亮的时候,我会将你这张脸和布满啃食的裸.体,用最好看的角度拍照留存,再上传到网上,标题我都想好......」 「叫什么好呢?」 被恶鬼附身的男人一点也不着急,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人生大事,高兴道:「哦![探寻白壶仙子裙底的真正秘密]如何?哈哈哈......」 「我之前看到网络上关于这个话题很火来着,网友都在猜测你到底是男是女,还有的说你是人妖,哎呀!网民们的智慧简直让我嘆为观止啊,到时候我把高清照片这么一上传,也算是帮网友解答真相不是?」 独孤遐尔一愣,反应好像慢了半拍:「照、片?什么照片......」 直到对上那双双眼瀰漫不详黑雾、满满恶意的眼睛后,独孤遐尔眸子慢慢张大,耳边一阵嗡明,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对面的人捧腹大笑,笑声仿佛一根针往耳朵里钻,搅动耳膜连同大脑都在剧烈搅动。 迟来的恐惧和绝望,让青年捂住耳朵,大声尖叫起来。 最后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干枯的树木,像婴儿一样蜷缩起身体,下意识重复道:「师哥师哥师哥......」 不行! 独孤遐尔说着又摇起头,最后一丝丝理智,让他一个劲儿道:「师哥不能出现,不能让师哥看到我的尸体,不能让师哥看到,不能让师哥看到......」 第461页 孙明悟打了一个哈欠,似乎自己也笑没劲儿了,右手摆了一个手势,「去吧,记得慢点儿吃。」 周围遍布的恶鬼收到号令,瞬间如脱笼的野兽,一个个宛如饿死鬼投胎一样,沖向树下蜷缩身体的青年。 漫天的黑雾瞬间吞噬青年此刻显得十分渺小的身体。 几只恶鬼扑腾间,还在讨论自己要吃手臂、还是胳膊,腰上的肉更软、大腿上的肉脂肪多...... 就在十几只恶鬼快要吞噬大树下的人的时候,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一颗树上跃下,宛如神兵天降。 从听到那绝望的尖叫,脚步一刻都没停,还好赶上了的人松了一口气。 温让剑指尖翻转,朝下方扔出一张布满符文的黄色符篆,冰冷的嗓音充满肃杀,又带着一丝严谨,字正腔圆地念出小道士交给自己的咒语: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一声令下,周围翻滚的黑雾瞬间被金色的光芒驱散,连尖叫都来不及,化为空中劫灰。 飘着淡淡的金色粉尘,像从天而至的金粉金沙,照亮这片绝望的黑夜。 刺目的金光散去, 一身黑衣劲袍的青年稳稳落地,袍角翻飞,浑身的衣服还流淌着符文残留的金色光芒,像附着全身的金色闪电,散发着耀目的光芒,带着一丝神话和天人的色彩。 温让剑微微侧头,余光瞥见身后蜷缩身体缓缓抬头的人,原本神采飞扬的猫瞳眼底只有一片空洞和暗淡,眼底瞥见一抹熟悉的背影后,才慢慢恢復了光彩。 独孤遐尔从来不会认错的,哪怕最绝望时候都未流下一滴泪的眸子,瞬间布满雾气,像是找到靠山的孩子一般,委屈哽咽道:「师哥......真的是你吗?」 不是在做梦吗? 温让剑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倒映金光的黑眸似一柄剑,直直刺向对面满身鬼气和邪气的人,他从背后抽出一柄用铜钱铸造的剑,遥遥指去,冰冷的声音吐出几个字: 「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今日,斩你!」 第174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温让剑话音刚落,身影如电光冲去,转瞬间已至恶鬼面前,他毫不犹豫提剑刺去,充满阳气的铜钱剑以万钧之力气划破黑雾。 黑眸一片肃杀。 被恶鬼附身的孙明悟没有料到这种场面,尤其是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是这个男人,他用手臂抵挡铜钱剑,同时说道:「居然是你?」 「你为什么要救那个贱人?」 男声和刺耳的女声同时响起,仿佛尖锐的喇叭,震得耳膜发颤。 附着全身的黑雾就是最坚固的黑甲,和铜钱剑接触的瞬间,空气中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嘴巴不干不净,找死!」 铜钱剑被震开后,温让剑手臂微微发麻,但他迅速稳定下盘,脚尖踏地接力,沖霄而上,调动体内的真气汇聚在剑身,举剑竖噼下去。 这一噼犹如噼开大地,即使被恶鬼附身的孙明悟再度抵挡,右手手臂直接被砍掉,滚落在地上,血流如河,黑色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沾染到地上的树叶和草丛,立刻枯萎失去生命的气息。 「啊啊啊......」 孙明悟尖叫起来,痛唿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渗人,他捂着被铜钱剑烫伤的手臂截面,恶狠狠盯着对面提剑的男人,大吼大叫起来: 「温良仁,我屮你他妈的,你说自己失忆了脑子也被吃了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在保护曾经伤害过你的始作俑者啊!」 依靠大树下的独孤遐尔面色青白,他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师哥不是这样的......」 他也许伤害过别人,可是...... 青年看着那道黑色背影,恐慌到声音颤抖:「我从未伤害过师兄。」 「不是个屁不是!」 孙明悟看了看难言恐惧的青年,又看着一脸不为所动的温让剑,嘴角裂开恶性的弧度,桀桀怪笑道: 「温良仁,你还不知道吧,你知道为什么初高中总有人找你麻烦吗?你知道为什么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吗?」 「都是因为你身后这个贱人!他买通学校附近的小混混,指示我们好好教训教训你,绝不让你好过!」 独孤遐尔勐地闭上眼睛,他不敢去看温让剑的表情,也不敢去听温让剑对他过去的评价,明明自己从未后悔过任何事情,可是这一次...... 师哥会怎样看他? 「说完了吗?」男人冰冷的声音一片肃杀。 温让剑举起剑,脚踏飓风,瞬息冲出好几米,冷声道:「说完了,可以去死了!」 孙明悟一愣,他一边抵挡,一边躲避布满杀意的剑风,不可置信道:「温良仁,你在搞什么鬼?你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吗?」 「我知道你恨我曾经霸凌过你,可是那个贱人才是始作俑者,咱们先解决他,到时候再了结你我的恩怨也行啊!」 该怎么解释自己根本就不是温良仁呢? 自己也压根儿不在乎这些恩怨情仇,从听到黑夜里青年那道绝望的尖叫声后,只有一个想法...... 「我说过,不论你是人是鬼,今日....」 锋利的剑风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脚下步法翻转,化为好几道影子,让孙明悟眼花缭乱一时分辨不出真正的攻击在哪里。 第462页 最后缥缈如风的身影,出现在恶鬼的身后,温让剑提剑刺去,直砍孙明悟的后嵴骨,剑光如电,划破血肉,露出嵴骨。 「斩你!」温让剑字字如冰。 一剑断之,取人性命! 孙明悟身体趔趄,还未看清身后的情况,感觉身体彻底不受自己的控制,意识也陷入黑暗中,身体软趴趴直直栽倒,瞪大一双布满黑雾的眼睛,死不瞑目。 「为......」什么? 黑色的眼睛浓雾散去,眼底一片疑问,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机会说出,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的男人。 可笑他现在所执着的居然不是报復独孤遐尔,而是充满了对温让剑的疑问,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死在这个男人手里。 可惜他到死都无法猜到那个答案。 面前的男人根本就不是温良仁! 「唿....」温让剑落地垂眸看着这一幕,「原本你可以不用死的......」 毕竟孙明悟或许有报復人的想法,但是这种戾气和恶意未必没有恶鬼的挑拨,可惜...... 他将剑刃上的黑血甩在地上,沉声道:「你因私怨报仇,此为因,我因私慾斩你,此为果。这段因果,在下愿一剑担之,若你去了阴间还要□□的话,就来找我吧。」 原本捂住耳朵的独孤遐尔只觉得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他慢慢松开手,扬起脑袋望去,倒映眼底的景色,成了他这辈子也忘不了的画面。 温让剑面容冷漠的站在被砍断嵴椎骨的尸体前,用衣摆擦拭着铜钱剑上的鲜血,半个身子陷入黑暗里,冷白的脸颊飞溅了几滴黑血,可是他仿佛毫无感觉一般面容平静,又像是早就习惯了这幅场景。 空气中充盈刺鼻作呕的血腥味。 察觉到独孤遐尔的目光,他一步步朝对面走来,仿佛裹挟死气的死神,世界里只有厮杀和鲜血。 温让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也许对方有很多问题,但是来不及了,他冷声道:「能站起来吗?我们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下......」山。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 蹲在树下的人勐地扑进自己的怀里,如同乳燕投怀一般,身体微微颤抖,可是死死抱着温让剑身体的胳膊力道却大得很,恨不得融在一起。 「师哥!呜呜呜......」青年嚎啕大哭道:「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我以为你会见到我的尸体......」 「我,我想你来找我,又不想你见到我的尸体!」 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什么的,绝对不想被师哥看到! 温让剑一愣,原本要推开青年的手,转而轻轻搭在青年颤抖个不停的肩膀上,他十分肯定地说道:「不会发生你说的那种情况......」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独孤遐尔扬起满脸泪痕的脸,两只手小心翼翼捧着一块儿完好无损的玉佩,嗓音沙哑道:「师哥,你的玉佩,我一直死死捏在手里,我有听你的话。」 雾气瀰漫的眸子,没由来撞进心口,陌生酸涩的情绪让温让剑愣神一瞬,但他很快拿起玉佩塞进怀里,同时压下心中多余的情绪,冷静环顾四周。 「嗯,做得好,」温让剑拉起青年冰冷的手,说道:「我们走!」 两个人刚走了几步,温让剑问都没问直接扣住青年的腰,勾起他的膝盖,身体一翻转将青年背在身后。 「这样速度更快。」他说完后,脚步腾挪间,窜出好几米。 独孤遐尔只在身体凌空的时候惊唿了一下,很快反映过来,紧紧抱住师哥的脖子,点头道:「我明白的师哥。」 当面前的视野不断变换,甚至超越了常人的速度后,独孤遐尔内心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可是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那个扬言要报復自己的孙明悟,全黑的眼睛,黑气瀰漫的恶鬼...... 为独孤遐尔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青年耳畔是唿啸的冷风,他的眸子却专注地盯着男人严峻紧绷的侧脸,原本他猜测师哥是双重人格,可现在他有一个更加大胆且毫无逻辑的答案。 师哥, 你到底是谁? 「嘻嘻嘻嘻嘻......」 温让剑运转全身真气,奔袭不过百米,就听到身后传来诡异的笑声,转瞬间就到身后。 「你们要去哪里啊?」 「怎么不陪我一起玩儿了呢?」 「老娘最喜欢和俊俏的郎君一起玩耍了呢......」 独孤遐尔身躯紧绷,死死抱住温让剑,只觉得后背冰寒刺骨,那只恶鬼仿佛就在身后贴着自己的耳畔窃窃私语,脑袋几乎不受控制,僵硬缓慢地转动,就在要看清身后的景色之际。 一道冷喝宛如晴天霹雳在耳畔炸开: 「不要回头!」 「这是恶鬼的叫魂术,一旦回头,三魂九魄就会被勾走一魄!」 温让剑解释完后,反手丢出一张怀里的符篆,念着相应的咒语: 「我即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 。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退!」 伴随着呵出的最后一字。 身后亮起一片蓝色的电光,仿若雷霆降世,一片烧焦的噼啪声。 「啊啊啊!」才从孙明悟身体里逃脱的恶鬼放声尖叫起来,「臭小子,老娘绝对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经,再吸了你的元阳,将你做成人肉干!」 第463页 「呵,」温让剑趁此机会,提气又是朝前方奔跑好几十米,冷笑道:「无能狂吠,尽可试试。」 独孤遐尔只觉得身后阴冷刺骨的寒意剎那间消失,周围的空气居然变得温暖起来。 这就是雷法驱鬼符咒的效用。 道士至阳之血写下的符咒,瞬间释放极阳法力,宛如真正的雷霆降世,不仅具有驱鬼的作用,甚至可以短时间改善周身的阴域,会有一种四周气温升高的感觉。 但是, 也只是区区一瞬而已。 身后被抛下的恶鬼暴怒,周身的雷电压制得她动不了,只听她吼道: 「你以为你能逃脱这满是恶鬼的鬼山吗?你以为你能抵挡玩鬼的恶意吗?小子,老娘今天就教教你什么是自不量力!」 浓雾里伸出好几米的手臂和无爪,在半空中摇晃着,仿佛在召唤什么。 「万鬼还不速速现身!」 「吃大餐了啊啊啊,老不死的不在,这可是百年难遇的机会!」 「师哥!它能叫来其他恶鬼!」独孤遐尔心底不安,提醒道。 温让剑没有去管身后的威胁,哪怕是周围瞬间凭空出现许多不祥的气息,他只是拼命的奔跑,调整自己的唿吸,运转周身才痊癒不就的真气和经脉。 因为超越身体极限的奔跑,导致原本冷白如冰的皮肤变得像烧红的炭,唿出的气息都带着丝丝缕缕的血雾。 独孤遐尔现在一点儿都不觉得寒冷,因为身下的身体就像沸腾的开水,哪怕隔着衣服那种滚烫都传递到自己的身上。 「师哥......」青年心尖刺痛,眼眶红了一圈,低声道:「我是极阴之体,他们要吃的人也是我,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你就......」丢下他吧。 温让剑打断道:「如果我会那样做,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你会死的,」独孤遐尔埋头在温让剑的肩膀上,眼眶湿润,小声哽咽道:「我不想你死。」 青年一个劲儿的重复这句话。 「我也不配你救,」独孤遐尔咬破嘴唇,舌尖一片铁锈味,终于撕碎最后一层遮羞布,主动说道:「你之前明明听到了,我是个坏人,我做了坏事,伤害了......别人。」 自己这样的人又怎配师哥救? 身下的人许久未说话。 耳畔除了唿啸的冷风之外,忽然响起一声低沉的笑声,这笑声微微沙哑,在夜色里居然诡异听出一声愉悦和轻松。 温让剑朗声道:「你伤害了别人这是既定事实,可死在我手里的人命早已算不清,若这真是老天迟来的惩罚......」 「那我们就一起受着吧!」 独孤遐尔一愣。 还未反应过来师哥这句话的意思,周围沖天而起的黑雾里,一只只恶鬼在尖叫狂欢,宛如置身地狱。 他紧紧抱着身下的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身体和心底一片温暖,起了促狭的心思:「师哥,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我看过好多电影电视剧,里面就有这样的情节,主人公往往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失去对方,然后顺势告白,一起突破千难万险,迎来happy ending。」 身下的人差点一个趔趄。 温让剑无奈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独孤遐尔破涕为笑,脚尖在半空中点了点,嘟囔道:「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好不好。」 「这样啊,」温让剑所有所思,他避开前方的一颗树,沿着下坡加速跳跃,声音如迎面的风,轻轻飘在独孤遐迩的耳畔,他说:「等下山后,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独孤遐尔心尖一跳,扬起笑容说:「那我们说定了,师哥!」 「怎么回事!」 原本操纵恶鬼想要攻击温让剑的女鬼一愣,发现周围的小鬼皆停在那个黑衣男人的三米远,随着那个男人向前奔跑,居然自动给他让开了道路。 这是一种怎样奇异的景色? 万鬼自发开道,目送那个男人远去,有道行浅薄的小鬼还在瑟瑟发抖。 女鬼眯起眼睛望去,这才发现那个黑衣男人头顶瀰漫着沖天的红光和血气,其中的肃杀和威压,居然能叫万鬼避让。 「该死的!居然是天生的杀星!」 女鬼目送那道人影越跑越远,化为黑点融于浓浓夜色,咬牙切齿道: 「血债滔天,万鬼臣服,活着剑染血腥,死了註定化为鬼王一般的存在,还杀不得了!」 「师哥!」独孤遐尔扭头看了一眼,喜道:「那只女鬼没有追上来,我们是不是逃脱了?」 温让剑面色严肃,毫无轻松之色,他看着不远处隐隐约约突出的一块儿土包,不知是何情绪叫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眼底毫无笑意,一字一顿道:「终于到最后一关了。」 独孤遐尔顺着温让剑的目光望去,瞳孔一缩,双手缓缓捏紧成拳头。 因为就在下方,有一处小土坡,周围明明遍布草丛和树木,可是奇异的是唯有那小土坡周围十米荒芜干枯,寸草不生。 黑夜里不是很明显,但是接近后才发现,地上的黄土是红色的,仿佛洒满了鲜血。 小土坡的西侧,立着一块儿木板。 木板上刻着扭曲的文字,说是文字更像是某种鬼画符,虽然无法辨认,却叫人目光接触到那上面宛如鲜血凝固的字画,就一阵眩晕,浑身作呕不适。 第464页 林七巧以生命本源,窥探天机,这才是温让剑真正[九死一生]的因果,带着生前怨气和不甘化为厉鬼的鬼将军...... 无名! 就在温让剑一只脚踏在红色土地上的瞬间,周围瞬间瀰漫着一股令他心惊胆战的戾气和凶气。 不是那种毫无恶意的杀气,温让剑自己也曾剑斩过人,心中也许有纯粹的杀意,可是杀意终归不是恶意,在心志坚定的人面前,并不可怕。 该如何形容这种头皮发麻到连身体都麻木冰冷的感觉? 仿佛周围有不计其数的恶鬼要撕咬你的血肉,每一缕空气都化为寒冰刺穿你的四肢,叫你无法动弹一寸。 温让剑深身唿吸一口气,没有再向前一步,他将独孤遐尔放在红色磁场的外面,又将血玉交给他,嘱咐道: 「记住,握紧玉佩,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不论发生什么也不要移动一步。」 独孤遐尔重重点头,目光却专注地看着师哥的脸,汗湿的发尖,蒸腾着不正常红色的肌肤,干涸起皮的唇,还有那双永远幽邃的黑眸。 在这生死抉择的关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捏紧手里滚烫的血玉,血玉是滚烫的,可是师哥的指尖是冰冷的。 看着男人义无反顾踏入[战场]的的背影,独孤遐尔压下自己颤抖的嗓音,故意轻松道: 「师哥,我为你加油啊!」 「就像之前的击剑比赛那样,只要有我加油,胜利是属于你的!」 温让剑脚步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那片红色的土地,剑道是长十四米的台子,而这片红色的坟场则是差不多面积的圆环状。 更像在原先世界黑白剑宗的比试台。 「卑贱凡人,惊扰本将军好梦,罪该万死!」低沉似野兽般的吼声,响在耳畔,带来的是山崩海啸的冲击。 几乎同一时间, 温让剑后退一步,耳朵流出一丝鲜血,大脑一阵嗡明。 「冒犯将军,实乃迫不得已,」他抱拳礼让道:「若是在下承诺现在速速离去,将军可会放行?」 「承诺?」地下的声音讥讽道:「蝼蚁的承诺,有何依仗?本将军现在捏死你们,也能清净。」 温让剑唿了一口气,本来也没抱着太大的希望,他黑眸冷凝如寒冰,持剑而立,冷喝一声道:「既然如此,在下只能以剑开路了!」 土坡开始颤动,沙子不断滑落,鼓动的土包下仿佛有巨龙在翻身,地动天摇不过如是。 红色的雾气从土地渗出,直冲天空,触目所即皆是一片血海滔天,光是视野里的红色,足以逼疯任何一个人。 「哈哈哈哈!」 红色雾气里,这声音听不出方位,仿佛又无处不在: 「好个大言不惭的小儿,本将军现在就将你炼化为鬼兵,也不算辜负你愚蠢的勇气。」 温让剑拿出腰间的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子,里面存放着林七巧给他的黑狗血,他快速将瓶子对准自己的眼珠。 黑红色的血滴落在眼球上,一阵滚烫的刺痛,闭上眼睛适应了几秒,再一睁开眼睛。 方才还模煳的血雾瞬间清晰如髮丝,就连红雾对面,那道披头散髮的高大的身影也看的一清二楚。 离去前,温让剑曾问:「如何才能看清鬼物?」 林七巧说一般人若要看见鬼物,一般有好几种情况: 第一种就是将死之人偶然跨越阴阳见到一些阴物,但是这种偶然的情况也会被当事人视为幻觉; 第二种就是天生的阴阳眼,也是各类门派招收驱鬼人的基本条件; 第三种情况就是将黑狗血滴在眼睛里,能短暂视开启阴阳眼,但是会有短暂失明的副作用,具体失明时间视个人体质而异。 但是现在的温让剑已经顾不得副作用了,他在彻底看清对面足足有两米高的身影后,瞬间如离弦之箭冲去。 因为林七巧告诉过自己: [温前辈,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战斗方式,但是我师父曾经告诉过我,鬼物之中也有自己的等级。] [一般从他们鬼气的颜色上即可分辨,白色是最无害的将死执念,然后是灰色的怨念鬼魂,黑色已经算有一定攻击性的恶鬼了,再往上是粉色,最后才是红色的厉鬼。] [一般红衣厉鬼需要我这种从小修炼起码十人以上的道士才堪堪匹敌,这还是以封印对方为主的策略下,若是想斩灭厉鬼,就算我师父这种老道士也要豁出去半条命,不然这只厉鬼将军不会到现在还被封印在地下。] [所以,我现在告诉温前辈一个道门阵法,虽然平常不会起作用,可是有我运转这护山大阵,加之温前辈现场布阵,说不定能压制他几秒。] 温让剑往前冲刺的脚步,在厉鬼将军前三米的时候立刻停住脚步。 转而以圆弧的路径绕了一圈,然后又跑了几步不规则的点位,同时趁机将包裹有铜钱的黄色符纸埋在地下。 「果然是蝼蚁,窜来窜去的惹人心烦!」 披头散髮的厉鬼将军,身穿着破裂的盔甲,手掌一伸,一把不输他身高的红色长枪凭空出现在手中,挥舞间裹挟着飓风朝窜动的黑影袭来。 「去死——」 温让剑走到最后一个阵角,将手中的铜钱剑插入红土中,另一只手两指合併,大拇指压在食指上,凝聚心神快速念道: 第465页 「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脚下,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下,暗即暗明即明,恶鬼还不速速降下!」 「镇——」 第175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二十八星区护山大阵为主,温让剑在这鬼将军之墓周围布下的七杀星阵法为辅,周围十米之内凭空出现电闪雷鸣,这些闪电如丝线般交错纠缠,将厉鬼将军紧固在原地。 最多三秒,也只能是三秒。 自己必须要在三秒只能斩杀这只厉鬼,最差也得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而厉鬼的弱点就是...... 温让剑俯冲而去,就在厉鬼将军前转变方向,他的目标是厉鬼将军身后槐棺的尸身! [温前辈,厉鬼看上去和人相似,可是终归由怨力和鬼气凝聚而成,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肉身就消亡了。] [越是强大的厉鬼,他们的尸体保存越完整,沉睡的样子甚至和活人无异,这也是大部分的厉鬼都无法离开自己尸体太远的距离,因为力量会消散,重则魂飞魄散。] [所以,要想对厉鬼造车致命伤害,你就要攻击他棺材里的尸体!] 温让剑跳进塌陷的土坑中,举剑刺去,却浑身一僵,胳膊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因为棺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空的!」 等反映过来后,身后传来巨响,长枪划破空气朝后背刺来。 鬼将军已经突破阵法了! 「卑鄙小儿,就会想这些歪门的法子,和不与我堂堂正正一战,本将军保证给你个痛快!」 温让剑踩踏着棺木的边缘,跳到地面,身后长□□入地面一阵摇晃,碎石崩落,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原来如此,尸身根本就不在棺木里。」 不过,这也不能怪林七巧,想来他也从未打开过这口棺材,也根本没有料到鬼将军居然早就转移了自己的尸身。 但是这具尸身在哪里呢? 一定距离这里不远! 温让剑目光扫视了一圈,十米之内是红色的血土,十米开外则是无边无际的山林。 该死的...... 就算如今知道尸身距离这里不远,可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去找了! 一瞬间的目光,自然没有被厉鬼将军错过,沉闷似虎啸的嗓音低吼道:「怎么,你在找本将军的尸体吗?哈哈哈,你以为本将军会这般愚蠢吗?」 「不过看你这般焦急的样子,实在可怜......」厉鬼将军沉思了一瞬,居然直接指了一个方向,「本将军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尸身就在那地下,小子,你不妨试一试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本将军的枪更快?」 温让剑一愣,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表情大变。 因为鬼将军所指的方向,正是独孤遐尔站着的脚下。 「师哥......」 独孤遐尔一愣,不安的看向师哥,但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他记得师哥之前才告诉自己的话,让自己站在这里不要动,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移动一步。 鬼将军看这人类的表情实在可笑,又提议道:「你觉得本将军在诈你?小子,你既然这么怀疑,不如就让那个蝼蚁替你看看,反正就在他脚下,让他把土翻出来看看不就行了?」 「你在戏弄我?」温让剑黑眸暗了暗,闪过一丝杀意。 「人类就是心眼子多,」鬼将军摇头道:「本将军从不说谎,这可是本将军唯一的弱点,就这样告诉了你,错过这次机会,你连这一成的活命机会都没有了。」 温让剑眸光幽邃。 也许那真的是他活命的机会,可是这只厉鬼居然就这样将弱点,以极其戏弄的姿态告诉了自己...... 他从未受过这种羞辱! 「好啊!」温让剑朗声道,鬼将军带着头盔的脸上看不到细节的表情,但他还是哦了一声。 就听见面前的人类蝼蚁,执起手中的铜钱剑,一步一步走来,喝道:「鬼将军,我同意你之前的提议了!堂堂正正一战!」 「看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剑快!」 就在温让剑踏出一步后,耳边传来如雷鸣的笑声。 原本潜藏在四周的小鬼都被吓的鬼气溃散,如鸟兽逃遁,周围方圆百米再无活物、死物的气息。 「小子,这句话倒是说的痛快!」鬼将军也手握长枪,枪尖在地面滑出血色的线条,他吼道:「就凭这一句话,我待会也给你一个痛快!」 「狂妄!」温让剑眼睛一眯,如雷霆般冲去,举起手中的铜钱剑刺去。 为了确保这一剑用尽全力,他两只手都握住剑柄,浑身的肌肉和筋骨都紧绷起来,这一剑足以斩断山河。 鬼将军站在原地,反手举枪接剑,不过他用的是单手。 「咦?」 手臂上的盔甲响起噶蹦的清脆声,尽管鬼将军身姿如山岳岿然不动,可是他原本闲适的姿态此刻也严正以待,摆出了格挡的架势。 他头盔下的眸子亮起猩红的光芒,很是兴奋:「小子,没想到在这种时代,还能遇到你这种人。」 这种人即见过真正生死的人。 一次攻击,两人武器的相接处瞬间爆开狂风,如同一阵爆炸炸裂海面,引得狂风暴雨拍打山林,树木倒伏,鸟兽尽散。 一击过去,温让剑也畅快道:「我也从未见过你这种的鬼!」 鬼将军虽然被老道士镇压在此,可是并不代表自己就服了,相反他看不起那些只会用阵法,靠人多一哄而上的道士们,那种打法仿佛在尽力规避死亡,以求保险。 第466页 而对上那双锐利黑眸的瞬间,鬼将军浑身都激动个不停,因为他再熟悉不过了,这种目光...... 这种浴血奋战,堵上性命的目光! 「再来!」 鬼将军大呵一声,显然是真正认真起来了,不再被动抵挡温让剑的攻击,而是选择主动出击。 两个人身影如电光,以血土为战场,剑枪相接,发出清脆的嗡明后又快速分开。 独孤遐尔站在外面,只觉得眼花缭乱,尘埃风沙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一红一蓝的电光相撞又分开,然后再相撞。 每一次撞击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地在颤动,天空上的黑色浓雾都被震开,露出短暂的月色。 原本围绕在周围的鬼气和死气,早就躲避得远远的,这种强者的对战,盪开的激流都有可能叫那些小鬼魂飞魄散,不是他们能接近的。 「师哥......你究竟是谁。」 独孤遐尔再次坚定了心中的想法,随即又是一阵恐慌。 如同涉外大学后街,温让剑神兵天降,他隐隐有预感,师哥浑身的神秘和无法解释的能力,无一不在说明,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就在独孤遐尔沉思的一瞬,血土里的二人忽然分开,他抬眸看去,瞳孔一缩,心脏都搅紧了。 师哥的剑, 断了! 本就由铜钱铸成的剑,天生属阳,可是和宛如古董经过歷史的大浪淘沙凝练的长枪相比,断裂只是迟早的事。 温让剑双手被震开皮肉,手心早已血肉模煳,鲜血沿着铜钱剑一滴滴留下,蜿蜒成几道溪流,染血的铜钱也在一枚枚掉落,发出清脆的鸣响。 「你的剑断了,」鬼将军站在五米开外,微微不悦道:「你现在没有了剑,我却还有长枪,胜之不武,罢了,那就赤手空拳对决吧!」 鬼将军看起来准备收回长枪,温让剑却摇头道:「你错了,我本来就使的是......断剑!」 「现在刚刚好!」 「哦?有意思,区区一把断剑也能作为武器吗?」鬼将军看着对面毫不犹豫冲击的身影,微微屈膝,举起手里的枪,浑身血雾瀰漫,沉声道:「接下来,定生死!」 温让剑唿了一口蒸腾的热气,体内真气运转到极致,如同加速爆表的引擎,心脏也在剧烈的跳动。 就在这种生死危机之际,他的脑子里居然像走马灯一样闪现一幅幅画面。 [这是一把剑柄!你在戏弄我!剑在哪里?] 当少年接过自己刚拜下的师父递过来的脏盒子,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哼!]独孤求剑冷嗤一声,在水牢里迴响的声音有些尖锐沙哑:[徒儿,你还记得为师交给你的第一课吗?] [记得!]少年毫不犹豫道:[剑乃杀人技,杀不了对手,则杀己!] [好了,这句话是为师骗你的,全部都忘掉,忘掉!] 隔着一扇厚重的铁门,里面苍老的声音戏嚯道: [现在你自己去悟吧,等你什么时候能用一把剑柄杀人的时候,为师传给你的《无根剑诀》也就大成了。] 少年一拳砸在冰冷僵硬的铁门上,透过面前的一条缝隙,只能看到一道道交错的铁链子,如胳膊般粗大,足足十几条链子全是为了禁锢里面早已没有威胁的老人而已。 [独孤老贼!你这个疯子!一把剑柄如何杀人!] 那一天,少年怒火中烧,连续砸了好几拳,可是里面的人再无回音。 [你果然在戏弄我!我是脑子被吃了才会拜你这个骗子为师!] 可惜地牢里的生活太单调和孤苦了,少年告诉自己不过是打发时间才练习一下那老疯子说的最强剑诀而已,这一练就是五年。 虽然自己还是对这《无根剑诀》心有怀疑,但是其中的剑法到底有些玄奥,所以温让剑虽然一口一个独孤老贼,心底未尝没有将对方认为师父。 不然,又怎么会在那老贼提出逃狱的时候,义无反顾引走黑白剑宗的主力弟子,只为那老贼有些许可能性逃脱。 如此,也算偿了那老贼的半个师父的恩情。 但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师父没有骗我,这不是一场骗局!」 「《无根剑诀》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明明还处于生死战场,可是温让剑的心思好像不在这里,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什么真的假的!」鬼将军微微皱眉,冷嗤一声,一枪洞穿了男人的肩膀,冷冷道:「战场上居然走神,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温让剑的生死本能叫他避开了致命上,左肩还是被戳穿了个血洞,半个身体剧痛无比,接着被对方一脚踹飞,砸在地面,连续翻滚了好几圈。 「师哥!」独孤遐尔叫声悽厉,随后又捂着嘴巴,浑身颤抖。 不行,他不能发出声音,扰乱师哥的思绪,更不能朝师哥走去,明明温让剑就倒在自己一米远,却仿佛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因为只要他踏入红土一步,师哥就要分出精力保护他,自己决不能成为师哥的弱点。 青年想通后,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和泪水,眸光坚定无比,因为: 若是师哥赢了,他们就一起活。 若是师哥输了,大不了一起死就是了! 温让剑倒在地面上,目光透过上方密密匝匝的树叶,见到了夜空上的点点繁星,肩膀过了剧痛,流出一滩血染红地面,已经有些发麻发木了。 第467页 「起来!」鬼将军舞动长枪,不悦道:「本将军不杀毫无反抗的人,起来受死,我这次会洞穿你的心脏,给你一个痛快!」 温让剑低低地笑了起来,结合现在的情景,看起来实在有些不正常,像是疯了。 可是这个疯子,却捂着肩膀,用断剑支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嘴里还说着些稀奇古怪的话。 「剑乃杀人技,杀不了敌人则杀己,原来只要换个思路就能明白啊......」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想要赢的欲望太过强烈,过犹不及......」 「老宗主说的这句话说的也没错啊,我每次比剑确实抱着必赢的想法,因为输了的话,自己这条在他人看来蝼蚁般的贱命就毫无价值,指不定死在哪儿了......」 「对啊!」温让剑恍然大悟道:「我怕死啊!我挥出的每一剑看起来凝练杀意,斩杀他人毫不犹豫,问鼎之心如此强烈,都是因为我怕死,怕被人践踏,怕被人鄙视,怕被人看不起......」 「我的杂念太多,看起来每一剑凌厉,其实蕴藏的是恐惧。」 「而心怀恐惧的人,又如何发挥出《无根剑诀》真正的力量?」 鬼将军微微蹙眉,看着那个男人站在原地,又是哭又是笑,时儿愁眉苦脸时儿满脸喜悦,跟个疯子一样。 「还以为我们同类,没想到面对生死必然会露出这幅丑态,」鬼将军摇摇头,「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鬼将军手中的长枪凝聚血光,他屈膝半蹲,右手举着长枪,摆出抛掷的姿态,准备扔出长枪,洞穿那个疯癫男人的眉心,结束他的性命。 「师哥!快躲开!」独孤遐尔带着泣音大声尖叫。 但是,已经完了, 长枪经过蓄力,划破长空,直直刺向温让剑的眉心。 「唉......」鬼将军摇了摇头,都懒得看着一幕,忽然他似有所感,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虽然他没有这种东西,可是化为厉鬼后,对空气中的各种磁场和意念感知更为灵敏。 而面前就有一道不可忽视的气机,令他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 原本低头自言自语的男人,勐地抬头,黑眸如利剑刺破黑夜,和近在眉心的长枪对上,几乎没有任何动作,长枪居然像按了暂停键一般停在半空中。 接着, 温让剑举起手中的断剑,划出一道剑风,长枪一阵悲鸣,仿佛在恐惧和害怕,不断旋转,直直插入鬼将军的脚前。 「你......」鬼将军看着插入地面还在不断颤抖的枪尾,声音都在颤抖:「是怎么做到的?」 厉鬼在黑夜里犹如白昼,明明他看的一清二楚,温让剑的断剑根本就没有触碰到长枪。 可就凭藉区区剑风就能截断自己长枪的攻击吗? 但是温让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闭目凝神,再次睁开眼睛后,眸光中原本遍布的杀意和锐利都消失不见了,明明是很平静的目光,可就叫厉鬼将军吓得一把抄起长枪,摆好了架势。 「以心成剑,以身铸剑,这才是《无根剑诀》的真正剑意!」 他将断剑举在自己面前,左手两指头併拢抚在剑身上,然后缓缓顺着剑身延伸,哪怕到了断剑的截面也未曾停留,划过空气。 仿佛手指的延伸处突然多了剩下一部分的剑身。 接着,温让剑勐地冲去,两手握住剑柄,无视鬼将军已经噼砍过来的长枪,身影晃动了一瞬,长枪就像噼过他的影子,落在了虚空中。 而温让剑的断剑也没有触碰到鬼将军的鬼气,两个人仿佛进行了一场莫名其妙的交锋。 但这场交锋,总会有个输赢。 鬼将军慢慢低头,看着自己腹部凭空出现的一道口子,周身凝聚的鬼气就因为这道口子开始溃散,他身体瞬间被斩成两部分,开始消散于半空中。 「这是......我纵横沙场四十余载,未尝一败,没想到如今却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 「便是我那友人数年练剑,也未曾有这等巅峰造极的剑意,却被本将军看到了......」 寂静的夜空中,忽然传来震天的笑声,但是却越来越微弱。 温让剑收起剑意,慢慢转身,便看到漫天飘散着红色的雨滴,接着这些雨滴像是突然失去了控制,淋淋漓漓落下,打湿了衣服和头髮。 「本以为本将军化为厉鬼不散,是对友人恨意难消,没想到......」 「没想到这才是本将军最后的执念啊!」 「若真的要消散于天地中,也该......如你这般的强者了结我......」 这副场景有些超出自己的经验了,不过很快温让剑就不奇怪了。 记得在上山的时候,听到几个工作人员提过,后山埋着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却被友人算计背刺,一剑穿心。 原来这厉鬼将军真正执着的,不是为友人所杀,而是他认为自己的友人该这样直面自己,不论两个人有什么分歧要走向生死决斗,也该光明正大的斩杀他才是。 「轰隆——」 几米处的地底又响起一道巨龙翻身的声音,正是独孤遐尔的脚下。 温让剑瞳孔一缩,想要去拉青年,还没走一步就浑身剧痛,单膝跪地,只好吼道:「快让开!」 独孤遐尔一惊,往旁边跳跃,回头再一看。 原本厚实的地面如沙子滑落,出现又一个巨大的土坑,沙子塌陷到最后里面隐隐约约有红色的木头。 第468页 「原来棺材还真在脚底下......」 独孤遐尔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余光瞥见一道倒下的身影,却是一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前面爬去。 「师哥!」 温让剑不知道什么口吐鲜血,浑身躺倒在地面,身下铺开鲜血将本就是红色的土地染成鲜红色,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 独孤遐尔颤抖地捧起温让剑的手,唿吸一颤,男人的手心早就血肉模煳,他一只手捂住师哥肩膀想止血,可是那被枪穿透的肩膀里流出的血如同破了洞的水管,根本止不住。 「师哥,你如果死了,我也不活了!」青年哽咽道。 超负荷的真气运转,第一次使出真正的剑意,还有身上的伤口,过度失血的大脑混沌,都叫温让剑的身体此刻如被山压住,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没有想到开眼的后作用这么快就来了,温让剑的眼前只能看到一道模煳的身影,周围的视野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雾。 听到青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他无奈道:「你就这么想殉情?」 「有没有可能,我还能等待救援?」 「对!」独孤遐尔反映过来,艰难背起男人的身体,说道:「师哥!我现在就带你下山,帮你叫救护车!」 「你一定会没事的!」 温让剑没有说话,他的手心里被塞进了一块儿碎成两半的玉佩,玉佩上的滚烫和手心的伤口化为同样的温度,居然一时叫他没有察觉到预兆。 独孤遐尔艰难背起男人,小腿有些发抖,但是很快就稳定了下盘,背着师哥朝山下去。 青年气喘吁吁间,一直在说着话,好像是不像让男人昏睡过去: 「师哥,对不起,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摔了一跤,玉佩碎了。」 「师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师哥,你方才好酷哦,我都没有看清你的动作,那个恶鬼就被你斩杀了,简直就像在看现场电影,我还是vip视角!」 温让剑的脑袋无力搭在颤抖的肩膀上,耳边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其实连独孤遐尔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时不时的嗯了一下,表示自己在听。 「还有哦......师哥!」 青年的声音哽咽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压下喉咙里苦涩的味道,声音轻快着说: 「我觉得你不用回答我之前的那个问题了!」 「因为师哥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 独孤遐尔笑着流出泪水,说道:「这绝对是爱!真爱!」 浓墨般的天空,破开一道晨曦,初生的阳光洒在温让剑的背后。 天亮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温让剑脑袋里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放松下去,身子软软趴在比他消瘦几分的后背,两只手臂也软软垂落。 独孤遐尔一惊,将身后快要落下的身体往上抬了抬,过度唿吸出现肺部刺痛,喉咙干涩,这都没有关系。 「师哥!你是不是瞌睡了啊?」独孤遐尔急忙道:「你别睡啊,我一个人下山害怕啊!」 「师哥,你能不能再陪陪我啊,如果你要离开的话......」 「起码给我一个告别的时间啊。」 可惜身后的人除了微弱的唿吸,毫无反应。 独孤遐尔深深唿了一口气,一步步坚定朝山下跑去,哪怕踩到了一块儿石头,脚崴了一下,一声痛唿都没有,咬牙奔跑。 一如黑暗中,师哥背着他一样,只是他的速度没有师哥的快。 温让剑再次意识清晰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在一片暖洋洋的地方,干涸的唇瓣被一片冰凉滋润。 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面颊极近之处有人,对方在朝自己的唇缝里渡水,可惜动作笨拙,流出许多,犹如过于紧张,对方喷洒在自己脸上的唿吸都是急促滚烫的。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独孤遐尔睁开眼睛后,立刻后退一步,饱满的红唇还沾染着水泽,慌乱解释道:「师哥,我,我没有在偷亲你,这是山下旅游区的民宿,就是那个池塘里的水!」 「池塘里面虽然有鱼,但是我怕师哥你渴,那个鱼还是锦鲤......该死,我在说什么!」 看到青年慌乱的解释,温让剑低低笑了一声,可牵扯到伤口又叫他面色一白。 「师哥!」独孤遐尔立刻关切地看着师哥,担忧道:「你没事吧,救护车马上就来。」 温让剑嗯了一声,现在的情况让他说不了太多的话,他摸索着衣服,从腰带里掏出一张被血水染就的金色符篆,低声默念了什么。 符篆立刻自燃,化为灰烬,飘散在空中。 独孤遐尔的目光却落在温让剑有些虚无空洞的黑眸,颤巍巍抬手,似乎想要试探什么,手腕却被人准确无误扣住。 温让剑握住青年的手,力道少有的温柔,温声道:「没事,暂时的副作用。」 可惜温让剑看不到,青年快要哭出来的面容,却敏锐听见了一道压抑哽咽的嗓音。 独孤遐尔想要试探的根本就不是温让剑的眼睛,因为温让剑的身体现在是...... 半透明的啊。 地上的血玉早就被浸满了温让剑的血,濒临死亡的玉佩主人,也许这才是交换时空的先决条件。 一道道诡异的红色符文,漂浮在浑身染血的黑衣男人身边,周围的空气和气机也在隐隐变化,能看到空气的流动,仿佛连同了另一个世界。 第469页 「师哥!」独孤遐尔死死抓着温让剑的手臂,却抓了个空,自己的手穿透了男人的身体,他哭喊道:「我还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温让剑一愣,虽然现在看不见,可是周围漂浮的空气,浑身滞空漂浮,这种突然失去身体掌控的感觉,难道是...... 血玉在现在起效了! 他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原本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目标,可是温让剑却心底渐渐冰冷起来,仿佛有无形的牵绊和留恋穿透了他的身体。 耳边传来绝望的哭喊: 「师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温让剑立刻想张口,却发现无形的桎梏和规则让他开不了口,他只能用带着血的指尖在青年的手心里写下三个字: 温、让、剑。 独孤遐尔一字一句念出这三个字,将其铭刻在心底,又问道:「温让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青年带着一丝丝期盼抬头,表情一僵,无形的一阵风吹拂着额前的髮丝,那双浅棕色的猫瞳里却暗淡无光。 因为,面前,空无一人。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 独孤遐尔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心,原本遍布血字的手,此刻一片空白。 青年嘴角撤出一抹弧度,抬起头看着旭日东升的景象,明黄色的太阳炸破浓黑色的云朵,可他眼底却死寂无光。 「真美丽啊......」 「温、让、剑。」 第176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当天际一缕金色的阳光洒向千障山,破开整座山黑红色的血雾,黑夜白交替,对于某些人而言,就像迎来了新的世界。 黄色的警戒线隔断入山和下山的路,除了警车和救护车外,还有好几辆纯黑色的面包车,表面贴着诚心搬家公司的名字,可是里面下来的全是身穿皮衣的特殊部队。 这些衣着统一,气质却截然不同的人纷纷让开一个通道,目光敬重看去的人居然是一个身穿破洞皮大衣的老大爷,像是从哪个天桥底下刚睡醒的样子。 「老天师!」那些人不约而同叫着同一个称唿。 满脸瞌睡的老大爷打了一个哈欠,正是第一天就下山的道流儿,他慢吞吞从兜里掏出自己干枯的手,掐了几个手诀,摇头晃脑道:「行了,大事已定,都去收尾吧。」 众人各自点头,神情各异,新人满脸激动盼能大展拳脚,老人则一副被迫上班生无可恋的表情。 道流儿话音刚落,周围十几个人特殊队伍的人员就像凭空消失一样,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半山腰了。 留下来的是一位身穿黑色西服,带着眼睛的普通男人,他脸上挂着笑容,朝另一边山城警署刑事部队走去。 林不知第一眼就分辨出他们的负责人,朝着两鬓斑白眼神带着审视的李队说道:「各位同志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们特殊部队就可以了,回家最好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补充一下精气神,阳气旺盛,才能不被脏东西缠上。」 几名警员不愿意了。 他们都是半路上山,结果迷路一晚上,又不知怎么在原地昏睡过去,还有几个同事至今下落不明,叫他们怎么能无功而返。 现在事情还没搞清楚,就准备打发他们走? 「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山下山上都出了案件,连兇手都没抓住你却叫我们走?」 「你是哪个部门的?有什么权限叫我们离开?」 西装男笑容不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黑色证件本,可上面雕刻着的金色图章却叫所有人目光一凝。 李明只看了一眼上面雕刻的花纹,立刻面容严肃起来,这可是具有最高权限的调度符号。 「我明白了,既然是组织派来的人,说明你们特殊部队比我们更适合处理这种案件。」李队对身后的同志说道:「核对一下我们的人员,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离开吧,不要妨碍别的部门办案。」 西装男目送这些满身疲惫,一脸疑问的警察离去。 他处理这样的事情得心应手,显然不是第一次了,接着拿出一个古朴的罗盘,念念有词,周围有着普通人看不见的结界布置下。 在结界撤下前,再无人能进山,也无人能出山。 闭目养身的道流儿靠着不知从哪里搬出来的椅子,老人椅微微摇晃,他眼皮子掀了掀,评价道:「你这一手结界倒是比之前精进不少,范围和时间都有所提升。」 林不知永远自信的笑容忽然谄媚起来,小跑到老人身后,搓手道:「老师,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弟子,您看我这儿阵法都学的差不多了,那个两极子午剑是不是该......」 「打住!」道流儿扣了扣鼻子,懒洋洋道:「少给大爷我拍马屁,我不吃那一套,都说了你不适合练习那个剑法,就算叫你练也不过入门,真面临鬼物只有白给的份儿。」 林不知讨好的表情立刻面无表情,翻了一个白眼道:「您老也太偏心了,明明我才是陪你最久的大弟子,结果您却更疼小师弟,果然啊......」 「就算是修道的老天师也免不了俗人的心性,心都是偏的。」 道流儿冷嗤一声,指着山顶骂骂咧咧道:「行啊!还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现在你学道有成,开始膈应老头子我了,你若是觉得我偏心你小师弟,不如你现在就去山头上和他换换!」 第470页 林不知被噎了一句,不说话了。 小师弟就是林七巧,护山大镇崩塌,他以身祭阵,以血燃阵,可以说就是因为小师弟这种不顾性命的燃烧精血,才拯救了未来可能出现的伤亡,能坚持到他们来救援。 林不知神色复杂,眼底闪过不忍和不理解,「师父,您既然早就算到小师弟有此一劫,为何不带他下山?」 「反而将他一个人丢在山上面对恶鬼,若是小师弟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可没人给您上坟啊。」 林不知眼底闪过狐疑的精光,他知道自己的师父别看像个老赖,可是关键时刻比谁都精明。 「我呸呸呸!」 道流儿从椅子上弹起来,破口大骂道:「你咒老头子我就算了,怎么连你小师弟也不盼着点儿好,就打着主意死师父死师弟,好继承我全部的遗产是不是!」 林不知避开师父的口水,扶了扶眼镜,打断道:「师父,您全部的遗产不就那辆破自行车吗?」 「说到底就连这道观也不是您的,这道观和山头可都是记在旅游风景区,您只有居住权,每年还要交居住费的。」 「您的大弟子好心提心您,这费用每年都是我在交,还有每年为了养活您和小师弟这两个不事生产的家里蹲,送上山的吃食也是我找人购买,如果您还不清楚,我还能举例以下......」 「停停停!」道流儿的脸色越来越挂不住,用手堵住自家大徒弟叭叭叭的嘴,脸色张红道:「老头子我全都说还不行吗!」 林不知一脸掀起避开。 「你小师弟这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根本就避不开!」道流儿嘆了一口气道:「他註定要继承这护山大阵,以后更是此山的山主!」 「有道是生生死死,向死而生,况且我在下山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颗杀星,正是破此劫难的大机会啊!」 「杀星?」林不知一愣,问道:「师父,杀星如何能破此劫难,可是七杀星的意思?」 虽然一般人分不清其中的意思,只觉得不管是[杀星]还是[七杀星]都是灾祸的命格,可是在他们修道之人看来,其中一字之差,意义截然相反。 「[杀星]就代表此人血债滔天,註定不得好死,可以说是人间行走的恶鬼。」 林不知扶着眼镜,慢慢道:「[七杀星]的命格可是我们修道之人最想要的命格之一。」 「[七杀星]属庚金,属阳,又属火,意为火化之金,南斗第六星。为斗中之上将,实为孤克刑杀之宿,主成败,司生死权柄。」 「在我们修道之人看来,这类命格可是有大神通、大因果的存在,降妖伏魔,驱鬼破阵,无往不利!」 「师父,您就别卖关子了!」林不知求知若渴,看向自己的师父:「您到底还有什么没交底的!」 道流儿弯曲的嵴背立刻挺直,双手背负身后,瞬间仙风道骨起来,悠悠道:「也罢,大事已定,因果已了,现在告诉你也不算泄露天机。」 「原先我观那人确实是罪血滔天、不得好死的杀星命格,可是......我发现那杀星身边居然有一颗祸星。」 林不知面色大变,「杀星遇上祸星,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道流儿点头,难道严肃几分:「没错,两星相遇因果变幻无穷,原本杀星遇上祸星,很大可能会受到祸星的影响为祸四方,再造杀孽......」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祸星为主杀星为辅,受祸星趋势。可是我遇到的这两个人,确是杀星为主祸星为辅,更妙的是我发现那颗杀星不在此方天道因果之内,这就给了我可操盘的可能性。」 说道此处,道流儿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种推演天道、改换命格的成就感是每一位修道之人修炼一生的终点,多少修道之人痴迷于此,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一窥天道。 可配上他那副褶皱苍老的面容有些猥琐。 瞥见自家大弟子没眼看的目光,道流儿咳嗽两声,摆出师父的架势,问道:「那个啊,徒儿啊,我问你,祸星对应的是什么?」 林不知修道十几年,头脑也聪慧,立刻明白了关节,激动道:「祸星对应的是福星啊!师父你该不是......」 改天换地,斗转星移! 转祸为福,因果变换! 看到自家一向沉稳的大弟子都两眼呆滞,嘴巴大张,一副被惊呆的表情,道流儿内心仰天大笑,一副现在知道为师的厉害了吧的表情。 「徒儿啊,看来你还不算笨嘛,」他捋了捋本就稀少的鬍子,继续道:「没错,你师父我动用了六十年的道行,稍稍遮蔽天道,将那颗小祸星转到了福星的轨道上。」 「倒也不必彻底转变,只要稍微沾染上福星的气息,受到福星的影响,杀星也必会念头通达,一往无前,可谓是负负得正,结果大善啊!」 「你看!如今山里被封印的百年的恶鬼气息消失,你小师弟虽遭此劫难,但必有所成长,性命无碍,坚韧道心啊!」 林不知确实惊呆了,「没想到师父你这么多年了,居然真的在干正事......咳咳!」 意识到说出了心里话,这位大弟子立刻找补道:「那个师父啊,你说的那个杀星,现在应该是七杀星命格的人到底是谁?」 「居然能独自一人消灭恶鬼,这种人才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啊,近年灵气稀薄,这要找一个又有道缘还有道心的人可真是不容易。」 第471页 「不用找了......」道流儿往椅子上一躺,摆手道:「他不现在不在此世,该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哦......」林不知先是一愣,惋惜道:「多好一个人才啊,却被师父你给坑没了。」 林不知还以为那位七杀星命格的人,和恶鬼一换一了呢。 道流儿听到自家弟子说的话后,抄起鞋底就丢过去,骂道:「你个心黑的,成天不是盼着我死你小师弟死就是别人死,我有说过那颗杀星死了吗?」 「小心以后他来找你!」 林不知熟练避开师傅的臭鞋底,然后苦笑道:「师父,你早说啊,至于叫他来找我就不必了吧,我总觉得您又在坑我。」 又是一个鞋底丢过来,林不知有先见之明地上山了。 「什么!温良仁死了!?」 山城中心病院里,偏僻的楼道里响起一道破音的声音。 「不是不是!」小陈立刻摆手道:「那个冰镇河选手,不对,遐尔哥的哥哥......」 小陈看着面前风尘僕僕,穿着冰蓝色运动服的高大男人,感觉大脑一片混乱。 他作为独孤遐尔的经纪人也有两年的时间了,还是第一次知道国际知名选手、帝王般的人物居然和自己照顾的明星是亲兄弟! 「好了,镇河,你不要着急,温良仁活的好好的,医生都说没什么事情。」 穿着一身黑色包臀裙西装也不掩成熟韵味的女人,也就是经纪人方思慧轻轻挽住冰镇河的手臂,她平稳的声音叫男人也冷静下来。 小陈已经麻了,目光微微呆滞。 明明三个人他都认识,可是这种奇葩又诡异宛如黑色秘密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小陈麻木重复自己得到的情报:「当时救护车来了,我陪着遐尔哥上车,他受伤不轻,可是......」 「遐尔哥的样子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他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接着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他开始疯狂大笑,手里捏着半块儿玉佩,手心全是血,一只念叨着什么[他还会回来]、[我能见到他]。」 「医护人员想为遐尔哥处理手上的伤口,结果他疯了,不分敌我地攻击所有人,我觉得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小陈捂着自己的脖子和青紫的侧脸,那一块儿像被钝器狠狠砸过,他小声道: 「对不起啊,思慧姐,我有点想辞职了,我现在对他有点心理阴影,没有勇气再待在遐尔哥的身边,我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点恐怖。」 方思慧点头,「我理解,不过辞职要慎重,你先病休一段时间,等回来后我会给你安排别的艺人,到时候如果你再决定辞职,和我说。」 「你之前说温良仁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冰镇河沉声问着,他总觉得自己弟弟这段时间的反常都离不开一个人。 小陈继续道:「当时在山上,我见小温哥和遐尔哥几乎形影不离,等天亮后道观里没有他们的身影,我们所有人急疯了满山的找人。」 「等我们被救援下山后,才发现遐尔哥早就在山下,但是奇怪的是不管是道观还是山下,都没有小温哥的身影。」 「我就问了一嘴温良仁在哪里,遐尔哥直接说[死了],把我们都吓死了,以为温哥遇害了,好在我们在不远处发现昏迷的温哥。」 「但是奇怪的是,我以为遐尔哥和温哥关系不错,会担心对方来着,结果去医院的一路上,遐尔哥的态度极其冷漠厌恶,还......」 「还什么?」冰镇河精神一凝,追问道。 小陈带着后怕,颤声道:「我见到遐尔哥夺过车上的医疗剪刀,差点就在温哥的胸口上穿了一个打洞,还好我们眼疾手快按住了他,可是遐尔哥就更疯了一样,我感觉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温哥,说着什么[你死了,他就能回来]。」 「那座山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遐尔哥不会是撞邪了吧,或者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 方思慧安抚住了小陈,看着小陈离开后,才看向冰镇河,两个人目光对视间,皆是匪夷所思。 「老公,你怎么看?」 不过冰镇河知道的消息要多一些,他思索道:「那句话[你死了,他就能回来],我大概猜到了一些,但是不能肯定。」 「你先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也看到了小尔最近的状态不对,先不说身上莫名其妙的伤,整个人宛如行尸走肉,把自己关在家里,我总觉得他在做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冰镇河深唿一口气:「小尔曾经说过温良仁是双重人格,我怀疑小尔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格。」 「什么!这也行?」 方思慧惊讶过后,强大的核心力叫她迅速冷静下来,结合现状得出一个结论,她冷静道: 「所以现在人格切换了?小尔喜欢的那个人格消失了,或者是在温良仁的身体里沉睡了。」 「可是小尔为何之前想要杀死温良仁......难道是他觉得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切换人格?」 冰镇河扶着额头,直接道:「老实说所谓的双重人格都只是我们根据侧面消息推测出来的结论,甚至连专业医生的诊断都没有。」 方思慧嘴唇一勾,挑眉道:「这还不简单,温良仁不是还在医院吗?我们带着专业的医生去见见他不就行了,等医生的结论出来后,我们再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472页 一脸愁容的男人精神一震,不同于在剑道台上锐不可当的帝王,私下里的冰镇河其实是个特别佛的男人,遇到事情要么满不在乎,要么难以抉择、苦思冥想, 可是他的妻子,总是能第一时间给出解决方案。 看着男人爱意中又佩服的目光,方思慧立刻勾住自家老公的脖子,身体贴上去,笑道:「怎么,现在知道娶了我的好处了吧?」 冰镇河双手熟练地扣住女人柔韧柔软的腰肢,低声道:「就算没有好处,我也得娶啊。」 方思慧轻哼一声,一只手握拳轻轻垂在男人的胸膛,像挠痒痒一样,两人各自忙于事业难得见面,一个目光就吻作一团。 感受到唇上略重的力道,方思慧轻喘一声,微微偏头道:「这里是医院。」 冰镇河嗓音暗哑,「我知道,所以我就亲一亲。」 话随这么说,他却将人抵在冰冷的楼梯通道门口,低头重重捕捉女人柔软的红唇,毫不犹豫的攻城掠池,深棕色眼眸火热又暗沉。 方思慧也不是什么羞涩的女人,立刻闭目,热烈地回应起来。 安静冰冷的医院通道里,一处角落里,时不时响起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等这对儿温存完的夫妻,带着一位心理医生走到住院部的时候。 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色病服、面容消瘦苍白的青年,跟个鬼魂一样站在一处玻璃窗口,死死盯着里面的人,眼底暗藏一股逐渐升腾的杀意。 「独孤遐尔!」 冰镇河立刻大步上前,拉过青年,上下扫视了一圈,确认这次他手里没有拿着什么尖利的物品,才松了一口气,问道道: 「你不在自己的房间好好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独孤遐尔站着的位置颇为巧妙,是从外面能看到里面,里面的人却看不到外面。 他看了一眼为首的人,又扫了一眼跟在自己哥哥身后提着果篮、气质普通的男人,对方带着一种专业的亲切笑容,立刻明白了什么。 「不用去试了,里面的是之前那个废物。」独孤遐尔嗓音暗哑,顿了顿似有些悲伤道:「是我的错,师哥怎么可能在一个废物的身体里,他是一个完整的人,拥有独立的灵魂,为什么没有早些注意到呢......」 青年又开始自言自语,神情疯魔。 「你又在说什么?」冰镇河冷静道:「我说了,如果你有困难可以告诉我们,我们是家人,我会帮助你的。」 「家人?帮助我?」往常对这两个人最嗤之以鼻的人,此刻却眸光闪烁激动和执着。 独孤遐尔一把握住冰镇河的手,死死地攥着,快速说道:「你说你是我哥哥,那你帮我杀了里面那个废物!师哥迟早还会回来的,虽然我不想师哥被当做别的人,可是温良仁这个废物的存在确实影响了师哥的回归!」 「他该死。」青年咬牙说出这三个字,其中的狠厉和杀意,叫在场听见这句话的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你疯了......」 就在冰镇河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一旁的方思慧看出了自家老公开口定然只会让事情更家复杂,立刻温声道: 「小尔,你说的杀死温良仁,可是杀死他身体里面的那个主人格,好叫......被你称作[师哥]的那个人格回来?」 这句话,突然叫独孤遐尔冷静了下来。 是啊, 就算是他自己之前最大胆的猜测,也以为师哥是温良仁身体里面的副人格,可是在千障山度过的那个终身难忘的夜晚,至今回想,里面每一副画面,每一句话,师哥脖子后的汗水,剧烈的唿吸,滚烫的鲜血...... 无一不在提心着独孤遐尔一件事: 师哥,这个世上好像只我一人记得你。 独孤遐尔放弃说明,也不再奢求有人能理解自己,他转口道:「就当我刚刚没说过那句话,你们随意吧。」 青年转身离开,苍白消瘦到有些脱相的面容,立刻挂上一股诡异的笑容,眼底满是惊人的执念和激动。 没关系,师哥,我会为你的再次到来加油努力! 师哥,我要为了你杀人! 第177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冰镇河不放心自己的弟弟,亲自送独孤遐尔返回医院的病房后,等去到温良仁的病房,却发现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病房里面。 病房里传出惊喜的声音: 「什么!你说要重新加入击剑社团?」 林笑虎看着坐在病床上,面容略显苍白的青年,来不及思索其中的变化,立刻点头道:「我说过只要我还是击剑社团的队长,什么时候都欢迎你的归来!」 严颂柏拉了拉队长的衣服,清秀的面容上挂着笑容,眼底划过深意,问道:「队长,你冷静一点,没看到后辈还在住院吗?」 严颂柏朝凌霄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扶了扶鼻樑上的黑框眼镜,点头道:「没错,大学击剑联赛近在咫尺,温良仁你还在住院中,不要勉强自己的身体。」 床上的人黑髮凌乱垂落在肩膀,额前的碎发遮盖到眼皮上,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显得气质略微内敛阴郁,但是说出的话却很坚定。 「我身上都是皮肉伤,这两天就能出院,不会耽误比赛的,而且......」他的声音顿了顿,略微复杂道:「我也很想期待这次的比赛,这是我重新证实自己实力的机会。」 第473页 青年低头沉思的样子,不復当初比赛的锐利外放,更多了一种内敛的压抑和执着。 林笑虎心下微异,但是他想不到深处去,一锤定音道:「既然你想好了,那我们还有谁能阻止一个想要参加比赛的人呢!」 「不过......」温良人忽然抬头,说道:「是以佩剑选手的身份!」 「什么?」所有人都是一惊:「佩剑?」 不过短短两个月,温良仁先是从花剑转而用重剑比赛,现在不到半个月又改为佩剑? 一个选手怎么可能转变这么大? 不等几个人发问,门口立刻走进来一个人,冰镇河深棕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气质内敛的温良仁,追问道:「温良仁,你是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 难道是独孤遐尔将自己说的话告诉了对方? 「或者说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冰镇河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冰,冰镇河选手?」 「什么鬼?我不是在做梦吗?」 温良仁也是一愣。 这种国际选手是自己以往只能隔着屏幕仰望的存在,现在居然准确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不值一提、毫无价值的名字,居然被这种国际选手记住! 他眼底很快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不对!应该说自从回到原来的世界后,身边的所有人,所有变化,都让他深刻意识到,这些人其实真正关注的是温让剑! 不是他温良仁这个废物家里蹲! 自已以往灰暗毫无价值的人生,那个温让剑只不过用了短短两个月,就令他的人生天翻地覆。 冰镇河因为自己不省心的弟弟的缘故,对涉外大学这几名选手也是认识的,他笑着解释了一番,众人心底又一次震惊。 不过冰镇河眼下关注的还是温良仁,他朝身后的医生使了一个眼色,问道:「温良仁,我看过你们的比赛。」 一句话,让空气都变得紧绷起来。 「不得不说,你是一个有才能有韧劲的选手。」 「才能?」温良仁一愣,眼底充满不可置信,接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捂着脸肩膀抖动着,笑出了眼泪。 众人看着笑声从低到高的人,尤其是这笑声越来越尖锐几度至刺耳,听着让人心底压抑。 温良仁收了笑声,擦了擦眼角的笑泪,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是太感动了,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居然还出自[击剑帝王]。」 「才能......可惜那个人没听到,不然一定很有意思。」这句低声的话,没有人听见,但是温良仁眼底却是慢慢的讥讽和不屑。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最后医院的医生要为病人检查身体基础恢復情况,只好将所有人请出去。 离开的两拨人皆神色各异。 「我去,这也太大发了,我到今天才知道冰镇河选手居然是独孤遐尔的哥哥!」 「还有那个温良仁,总觉得怪怪的,」严颂柏一向敏锐,他说道:「你们不觉得吗?变来变去的,就像隔一段时间换了一个人一样。」 「好了,不要想些奇怪的东西了,你这几天又熬夜看恐怖片了吧?小心精神不正常。」林笑虎哈哈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涉外击剑部这次一定能比出好成绩!」 从病房里面出来的冰镇河看向专业研究精神科的医生,问道:「看出来什么了吗?」 医生点头道:「有些危险啊......」 「什么?」 「哦,我倒觉得他不像是双重人格的样子。」 医生很快得出了结论: 「不过根据我得到的信息,温良仁应该是属于从小生活压抑,经歷坎坷,又几次三番被牵扯到人命案件,精神受到创伤是肯定的。」 「性格大变,情绪敏感,对人怀有警惕,难以建立亲密关系,心思深沉,这些都能在他身上体现。」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双重人格,起码就今天的观察来看,他没有记忆断层,或者人格切换的迹象。」 「那惯用的击剑项目怎么说?」冰镇河坚持问道:「他原本是练习花剑,后来又改用重剑,现在又自己选择用佩剑项目参加比赛,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医生沉思半晌,却看向冰镇河,带有深意问道:「你自己就是击剑运动员,我想你抛却偏见,客观评价,从小练习击剑的话,真的没有可能短时间内,转而用别的击剑项目参加比赛吗?」 医生又举例道: 「如果是冰镇河选手的话,我听说你是以重剑参加比赛,如果现在给你很短的时间转用花剑、佩剑,真的不能在专业比赛里取胜吗?」 「如果必须让我用别的击剑项目的话,我应该......」冰镇河面色复杂,却肯定道:「也可以取胜!」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专业选手都有自己惯用且持续坚持的一项击剑,如果不是情况被迫,他们是绝不对放弃自己的优势区。 可是他自己不会这样做,不代表别的选手不会做。 医生点头道:「没错,冰选手你自己就是这一领域的天才,应该也明白在真正有才能的人面前,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 「其实你只要转变想法,温良仁也许在大学之前表现平平,可是我们得到的资料里说明他和你一样,都是从小练习击剑,也许他没有[击剑皇后]那样专业选手的指导,可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也一定下了苦功夫和努力。」 第474页 「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吗?」 「不管是篮球、排球、高尔夫、羽毛球等各类专业运动里,歷时数年寂寂无名的选手一炮而红,在心理学上我们通常将其称为[开悟]。」 「这不是超能力和奇幻故事,只是说明人体拥有无限可能,经过数年的经验积累,需要现实的一个契机和开关,将学到的经验和能力联通现实。」 「在外人看来就像开挂了一般,其实不然,这是数十年的累计和开花结果。」 冰镇河嘆了一口气。 这些他怎么会不清楚,可是关心则乱,一时被独孤遐尔之前说的可能性给拉着走了,陷入了思维定式。 冰大哥走到独孤遐尔的病房里,朝着床上的人说道:「医生的判断出来了,温良仁不是双重人格。」 床上蜷缩身体的青年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结果已定,你不要太执着了,医生说你这几天的精神状态不对,夜里不睡,白天总是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他说你可能因为山下的命案受了刺激,需要心理干预。」 床上的人背着身子,将被子拉过头顶,连回应没有。 冰大哥拿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看着自家弟弟的背影,沉声道:「当年你还小,那场车祸是天灾,不是人祸,不是你的错,我想他们谁都没有怪过你,我......也是。」 独孤遐尔冷嗤一声,对此嗤之以鼻。 冰镇河沉默片刻,嘆了一口气,忽然道:「没错,我怪过你。」 「父母因为生活习惯,事业追求不和,属于和平分手,当年我在上高中其实能理解他们的决定,就像他们说的,就算离婚了,我们也是他们的孩子。」 「虽然我跟着母亲,你跟着父亲,可是每个月我们都会举行家庭聚餐,这样的相处方式虽然世俗不能理解,但是也很好。」 微微沙哑冷漠的声音接了这句话。 独孤遐尔继续道:「可是因为我的哭闹和任性,逼得他们放下工作,在不是家庭聚会的那一天赶回来,结果却出了车祸,是我害死他们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停顿,就像在心中念过很多遍,像背稿子一般,早已了无情绪。 病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冰镇河低声道:「当年你还小,还在上小学。」 独孤遐尔冷笑道:「道理上是这样,可是情理上就过不去了。」 冰镇河无言以对,他当年确实无法接受,毕竟父母都死了只有弟弟活下来,他也是个小大人,不知该怎么面对。 只好将弟弟託付给专业的保育机构,定时给钱,隔一段确认弟弟的生活情况和健康状况,便全身心投入击剑中,所以两兄弟间如此不对付和陌生。 他只道:「对不起,我当年应该更关注你一点。」 当时的车里有冰妈和独孤爸,还有独孤遐尔,在两车相撞的时候,那对离婚的夫妻却都死死将独孤遐尔抱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就是孩子活下来了,大人当场气绝。 「可是毋庸置疑的是,父母在最后一刻都在捨命保护你,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你现在该更加珍惜自己的生活才是,不要......」 独孤遐尔打断道:「道德绑架?」 「我的命是他们救得,我就得一辈子带着感激和庆幸,为他们而活?」他的声音带刺充满着尖锐:「可是他们当初生下我的时候,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啊?说白了不还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欲望!」 「独孤遐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冰镇河一愣,眉头紧锁,少见动怒。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弟弟性格乖戾,想法怪异,原本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可是今天他又发现,自己面前的弟弟很陌生。 他们虽然是亲兄弟,却也是血缘相同的陌生人。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病床上的人忽然捂住耳朵,吼道:「滚出去,我不想听你说话!」 「别装作一副为我好的样子!就像你之前做的一样,每月只管给钱,从别人口中得知我还活得好好的不就行了! 床上的人像受了刺激,如炸弹一般跳下床,开始破坏病房里面的一切东西,被子被丢到冰镇河的头上,推到衣架,打碎手机,衣柜也被踢倒,发出沉闷的声音。 独孤遐尔双目通红,面容疯魔,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发泄: 「你们都是一个样子,全都有自己的事情,父亲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还有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嘲讽道:「现在说的好听,好像一副不敢面对我,转而将全身心扑到击剑运动上,冰镇河,你装个屁啊!之前他们活着的时候,你不早就满脑子里只有击剑了吗?」 冰镇河面色难看,看着满地的狼藉,想要去阻拦发疯的人,结果一个花瓶擦着他的耳朵砸到墙面,碎片和液体溅落在地上。 也吓退了听到动静进来的医生。 「独孤遐尔,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独孤遐尔忽然带着泣音吼道:「为什么我想要的总是离我而去!为什么我追求的总是将我抛下!」 「我就想要一个......就想要一个......」 青年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像是马上就要唿吸不上来,面色煞白,也不管地上的碎片,嵴骨压弯无力坐在地上,鲜红的血丝如小溪在在地上流淌。 第475页 「不会将我抛下的人。」 最后这一句,干裂苍白的嘴唇翕动,无声道: 「早知道我就不让你保护我了......」 冰镇河突然一字一顿念出三个字:「温、让、剑。」 地上满身戒备的青年蹭地起身,头髮都微微炸起来,嗓音激动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的?你见过师哥?他在哪里!」 青年光脚踩着地面,踏过一个个血红的脚印子,死死攥住自家大哥的衣袖,指尖泛白。 「你说啊!他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见我?」 「对了,他那天受了很重的伤,他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冰镇河目光深沉,眼底闪过不忍,一句话就打破了青年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说:「这是你之前昏迷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念的名字。」 居然还给一个[不存在的人格]起了名字,难道独孤遐尔真的疯了? 独孤遐尔激动的表情瞬间死寂,一言不发。 冰镇河立刻给身后的医生使了一个眼色,拿着注射器的医生快准狠得将针孔插入青年的胳膊,冰凉刺痛的镇定剂注入体内。 独孤遐尔的世界慢慢归于黑暗,「师哥......」 这一次, 黑暗里,不会再出现那个满身金光,如神兵天降的男人。 「真有这么严重吗?」 安顿好自家弟弟后,冰镇河听着医生的建议,眉头锁起。 就连听到消息的董医生也赶来了,迟疑片刻道:「镇河,切勿讳疾忌医,你也看到遐尔今天的状态了,他的精神真的出了很大的问题。」 「失眠、臆想、攻击性强、神经衰弱......必须要到专业的精神病院进行治疗,否则拖一天,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岂料,冰镇河坚持道:「我的弟弟绝不能去精神病院!」 董医生一惊,拉过男人,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你莫不是怕自己会......」 专业击剑选手的亲弟弟却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若是让一些无良媒体得知,还不知要编撰成什么样子,搞不好连冰镇河也得接受精神鑑定,证明自己没有遗传的精神病,不然会影响参加比赛。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大学同学的精神病院私密性好,地理环境也偏僻,我可以给遐尔一个新的身份。」 「不是你担心的。」冰镇河摇头道:「我以前就曾将小尔丢给别人,才造成了今天我和他的间隙,这一次,我不会再将他丢给病院。」 「那你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吗?」董医生不贊同道:「知道该怎么对待患者吗?就像今天,架势还是轻的,我见过狂躁症患者动刀子的都有,你再拖下去,才是害了自己的弟弟!」 「况且你哪里来的时间照顾小尔,你忘记你还有比赛了?」 董医生举例的都是现实存在问题,叫冰镇河不得不思考,只道:「我再想想,再想想。」 「你们回家商量吧,最好和思慧一起想想,怎样才是对遐尔最好的的方式。」 住院部的七楼都是单人间,到了黑夜后,除了值班的护士外,格外安静。 安静的白色通道里,拖曳着拖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这个声音不大,反而有些慢吞吞的。 白色的人影一闪而过,通道的安全灯亮着绿茵茵的光,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像有一个人影飘过。 温良仁闭目在床上看起来睡得很死,直到一片阴影投在他白色的被子上,寒光闪过。 床上的人男人一个激灵,若是以往的自己绝对反映不过来,可是在长生界被那个老怪物毒打过后,他现在的感知格外敏锐。 温良仁从床上翻身,滚落地面,避开那道寒光,然后反脚一踢,踹到房间里那团人影上。 后者闷哼一声,捂着腹部后退几步,但是立刻又攻击过来,举起手里的剪刀疯狂乱舞,看起来毫无章法,其实却暗含章程。 温良仁这才看清来人的真面目,略显游刃有余地避开挥舞的剪刀,咬牙气愤道:「独、孤、遐、尔,你这个疯子!」 「放心,我还没疯到要现在杀了你,但是......」独孤遐尔面色苍白,浅棕色的眼底却如冰冷的兽类,盯着那张和师哥一模一样的脸,闪过厌恶和恶意:「你这张脸太碍眼了!我要划花它!」 「操!」温良仁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他妈还不疯!温让剑知道你这幅真面目吗?」 独孤遐尔捏紧剪刀,眼底一片杀意和狠绝,「等你死了,师哥自然什么都不用知道!我会准备好一切!」 青年刚好站在门口,顺势将门上了锁。 浅棕色的眸子在黑夜里带着光亮,就像密林里的捕猎者,冰冷的目光格外渗人,不像人有用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 「至于你这个废物,老老实实站着,我今天就不杀你,若是敢动弹一下,我心情不好,顺便割了你的脖子也没什么。」 温良仁眼底瞬间一沉,冷笑道:「你以为我还是之前的废物吗?」 「我原本从血玉里听到孙明悟的话,对你充满了疑问和不解,究竟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这么对我?」 「可是现在我放弃去想这件事情了,疯子发疯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你的思维和想法也不能用正常人来衡。」 独孤遐尔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只觉得这个废物在说废话,眼底却找寻对方的弱点。 第476页 可令他心底诧异的是,这个废物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看似和自己说话,身体摆出的姿势办个身子侧向他,四肢蓄力,居然毫无漏洞。 「喂!」温良仁忽然信誓旦旦道:「你这个死娘炮应该是喜欢温让剑吧?好几次我都玉佩里面看到了你那下贱、不值钱的样子,真可怜啊。」 「闭嘴!谁准你提他的名字了,」独孤遐尔声音冰冷,一字一顿道:「你不配。」 「我他妈......这也能上升到配不配了?」温良仁真的很无语。 从玉佩里得知自己六年被欺凌的主谋,居然是独孤遐尔,他确实充满愤怒和报復心,可是现在看到这个疯魔、毫无道理可讲的人后。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我不止和他一个姓,我还和他拥有同一块儿玉佩呢。」温良仁从脖子上掏出一块儿玲珑剔透的血玉。 「你怎么会有这个玉佩!」独孤遐尔心底一惊,立刻检查自己身上那半块儿玉佩,从口袋里摸到冰凉的触感,他松了一口气。 那天千障山下,温让剑消失不见,可却留下了半块儿玉佩,就是这半枚玉佩一直让他坚持到现在。 「你知道吗?这枚玉佩正是我和他交换时空的媒介,想要吗?」温良仁略显阴郁的眸子充满戏嚯。 独孤遐尔没有说话,可是紧紧盯着玉佩的眸光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你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吧?」青年毫不在乎道:「让我道歉、下跪、忏悔,还是你要捅我一刀,我都接受,只要你把玉佩给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但是......」独孤遐尔眸光森然,暗含警告道:「别想着骗我,后果你承受不起。」 温良仁心底暗骂了一句,明明他觉得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也算成长不少,可是对上那双冰冷渗人的目光,皮肤上的寒毛微微发抖。 他很快压下这种不安,心底默念自己抓住了对方的弱点,眼底再次充满自信,冷冷道:「道歉,下跪,忏悔,你当我煞笔吗?你这种疯子会在意这些,说白了我叫你现在吃屎你都不一定能受到挫折,而且......」 温良仁胸膛起伏,正色道:「我和你这种人间败类,只会躲在背后欺负别人的阴暗生物不一样!」 独孤遐尔没什么情绪的奥了一声,讥讽道:「你是正义的使者,你是正道之光,你要拯救地球。」 青年面无表情,可是眼底的冷漠充满了嘲讽。 「你!」温良仁面色愤怒,很快又冷静下来,他闭目道:「我要和你对决!我要在万人的见证下,用击剑打败你!」 独孤遐尔沉默不语,可是眸光却越来越暗含尖锐和戾气。 「怎么,不敢了?」温良仁耸了耸肩膀,随口道:「你不也从小学习击剑吗?你不也想成为一名击剑选手吗?」 「但是十二年前那场车祸,不仅害死了你亲生父母,夺走了你的视力,你只好接受角膜手术,可是从此视线里却有了死角,一个视力受损的人又怎么可能参加专业的击剑比赛?」 「所以你嫉妒我!你嫉妒我也学习击剑,嫉妒我还能学习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才是你暗中找人霸凌我的真正理由!」 温良仁大声道:「你其实比谁都在乎击剑,比谁都在意击剑!我就要用你心底最在意的东西打败你!」 「就这?」独孤遐尔同意了,问道:「我赢了的话,玉佩就给我吗?」 可惜, 他现在真正在意的东西早就变了。 温良仁少见露出带有深意的笑容,摇头道:「不不不,条件不是这样的,不管你是赢是输,我都会将玉佩给你。」 反正这个疯子也不知道玉佩真正发动的条件。 「那你真正的条件是什么?」独孤遐尔不解。 温良仁忽然激动道:「你知道我曾经多少次站在学校的高楼上吗?你知道我有多少个深夜不眠吗?你知道我这六年是怎么......」 「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独孤遐尔直接伸手打断道:「你也别指望我对你有什么同情和歉疚,直接说你真正的条件。」 温良仁一句话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色不知是涨红还是愤怒,他眼底划过不符合自己性格的冰寒和狠意,说道: 「你要是输了的话,就请在学校找个天台,自己跳下去。」 六年的黑暗和痛苦,必须要有一个出口,他心底的压抑和愤怒,始作俑者也必须付出代价! 独孤遐尔眸色变深,几乎没有思考几秒,他说:「好。」 温良仁一愣,是真的被震惊到了,他六年被霸凌欺负的时光里,无数回都想过去死,无数回都不敢去死。 可是现在有人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反而叫他不敢置信,都忘记了提出这个条件的人是自己。 「我赢了呢?」 独孤遐尔好像真的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又或者是没想过自己会输,他问着另一种情况。 「玉佩给你,你我恩怨尽了。」温良仁沉沉道:「但是,我现在提醒你一件事情。我和温让剑交换世界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在接受训练。」 「你知道我的老师是谁吗?」 独孤遐尔心想关他屁事,不感兴趣和鄙视都摆在脸上了。 温良仁直接说出重点:「我的老师也是温让剑的老师,这你也不在乎?」 第477页 「什么?」独孤遐尔一愣。 「现在知道了吧?」温良仁面带自信,高高在上道:「你也见过温让剑出剑的样子,他有多强,应该不用我多说,而我在另一个世界学到的剑术于他师出同源,就算这样你也要和我一战?」 「自寻死路。」他淡淡评价道:「哦,对了,你天天一口一个师哥的叫着,其实温让剑从名义上来说应该算是我师......」 明明是同一张脸,可是看着对方一个劲儿的嘚瑟样子,独孤遐尔举着剪刀就朝他的嘴巴上划去,用着十足的杀意,想要割掉对方的舌头。 「找死!」独孤遐尔狠狠道。 「屮!」还好温良仁反映快,及时闪开,不然不死也得残。 门外有巡夜的护士似乎听到一点动静,轻轻敲门问着:「里面有人在说话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独孤遐尔只好藏起剪刀,拉开门不顾护士惊讶的目光,朝外走去,不忘扭头补充道:「别忘记自己说的话!」 「定好时间和地点通知我。」 第178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快看学校论坛啊!」 「又有击剑比赛了!」 教学楼里响起下课的铃声, 比上一次更多的人流都朝西区的排球馆汇聚,人传人导致排球馆内外水泄不通。 观众席人头攒动,早有准备的学生举起精心准备的gg应援牌。 上面列印着温让剑穿着击剑服的照片,还有些校园私拍照,边缘用萤光闪闪的灯光缠绕,氛围感满满。 「[酷哥学长]我粉你好久啦——」 穿着露肚脐运动短裙的学妹放声尖叫:「上次我错过了你的比赛,这次我一定要现场为你加油!」 周围的人对此见怪不怪,因为有太多这样疯狂的学生了。 有人朝举着另一张应援牌的队伍,提醒道:「喂,这位姐妹,你没看论坛上的对战消息吗?这次的比赛没有[睡虎前辈]啊!」 所以,为什么林笑虎的照片只多不少啊喂! 扫视观众席一圈,发现林笑虎的校园照种类极其丰富,有教室趴着胳膊睡觉的,小木屋里露着臂膀练剑的,体育场打篮球的,酷暑下脱衣服露出满身热汗腹肌的...... 不行了再看下去鼻血要出来了。 性格比较传统的学姐耳朵通红,不敢再去看这些露骨的照片。 画着眼线,贴着亮晶晶卡通贴的学妹哼了一声:「就算林学长不比赛我也要为他加油,而且......你看啊啊啊!」 学妹指着最下面的观众席,叫道:「林笑虎学长就在下面啊啊啊!他靠着椅子打瞌睡呢,瞌睡的样子也好帅哦。」 比起[睡虎]的私拍照,[酷哥]的照片种类就那几张,最露骨的照片顶多就是穿着短袖的那张入学照,因为温让剑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也不在学校。 比赛场地上的排球部员,一边任劳任怨地清空排球和网面,一边骂骂咧咧道: 「搞什么鬼啊击剑部的!」 「队长,你看那群躺在观众席上的一群人,他们绝对是挑衅我们吧?」 特别观众席上,其实只有林笑虎在躺着打瞌睡而已,其余队员都坐姿板正,还朝排球部员挥了挥手,笑容非常友好。 「这么嚣张?」 「这里可是排球场啊!不是他们击剑部!」 高个子的部员撸起袖子就要干,被一旁的死鱼眼队长拦住了:「算了算了,就是借用场地比赛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队长......」 一年级队员还想说什么,排球队长又安慰道:「而且你看咱们排球馆难得来这么多的人,热闹热闹也挺好。」 「不行!队长你不要安慰我!」 一年级的队员有些一根筋,还想朝观众席上沖:「我们不能屈服他们的压迫,再说了大家也不是来看我们比赛的,到时候偌大的排球馆里哪里还有我们的地位!」 死鱼眼队长嘴角抽了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掌拍在一年级队员的脑瓜上,怒道:「沖沖沖!沖你大爷的沖啊!」 「知不知道这次的比赛是学生会提前通知过的!」 「还想不想要今年的社团经费了!」 一年级队员被喷了一脸的口水,「啊?还有经费啊?」 死鱼眼队长的眼睛目眦欲裂,瞪得极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要不要我这个队长你来当啊!」 一年级新生呆呆地摇头。 「还不快点给我打扫场地啊!」 等排球部的人从比赛场地上面退下,极其鲜艷的白色胶带排球馆场地上,划出长十四米宽一米五至一米八的剑道台。 观众席上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看着一身红衣,身材高大的莫臧教练走到剑道中心,拿起悬挂胸口的银色哨子,对准嘴巴,蓄力一吹。 「吁——」 「请选手就位!」 两侧的通道门打开,身穿击剑服,头戴网面击剑头盔的两名选手目光坚定,带着各自不同的信念和目标走向剑道两侧站立。 「看不到脸啊!所以里面到底有没有酷哥学长啊?」 「你没看论坛的赛事预告吗?」 「今天的比赛是[温良仁vs独孤遐尔]!」 「啊?」有人吃惊道:「我以为那是网络谣传!」 「不可能啊!酷哥学长怎么可能和独孤学长打起来啊?他们不是cp吗?」 第478页 「姐妹,你入戏有点深啊,他们怎么就不能打起来了。」 观众席上又嘈杂起来,这次讨论的内容有些复杂。 莫臧教练却站在剑道旁,对两位选手提醒道: 「击剑项目为佩剑,九分钟限时赛制,每得一分为一回合,轮转攻守。」 「两位选手都是第一次以佩剑为比赛项目,特别提醒要注意佩剑违规规则,剑术上不做限制,噼打、刺击皆可,有效得分部位为上半身以及护面。」 「攻击无效区域计违规一次,对手得一分。」 「还有其他问题吗?」 右边剑道上, 头戴黑色面罩的击剑选手忽然将头上的网罩头盔脱下,新剪的黑色短髮才到耳朵,但露出面容后,观众席上一阵尖叫。 「真的是酷哥学长!」 「我听说他这学期又办理休学,以为看不到他了呢!」 温良仁抱着头盔,朝莫臧教练建议道:「教练,我提议这次的比赛不用头盔。」 莫臧教练思索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次比赛去掉面罩的得分区域?」 温良仁嘴角勾了勾没说话,虽然他本意不是如此。 他就是要大家看着独孤遐尔那张不可一世的面孔,记住他落败的丑陋表情! 在长生界的时候, 温良仁真的每一天都活在恐惧和不安里,就是怕温让剑杀人的事情暴露,连累自己在原世界[社会性死亡]。 他才发现,原来还有这样一种[杀死人]的方式! 比起直接了断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死亡,这种心灵上的钝刀子割肉才更折磨人。 「算是吧,」温良仁又略带深意看向对面的人,笑道:「而且,教练你还不知道吧,独孤遐尔他以前出过车祸,万幸只伤了眼睛,做过角膜移植手术,本来就眼睛不好使,带着面罩岂不是更影响他发挥?」 他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样子:「今天本来就不是什么专业有效的比赛,来看比赛的都是同学图个乐子罢了,不带头盔,比赛效果更好啊。」 莫臧教练冷冷瞥了一眼过于自信得意的男人,第一次发觉这个男人这么欠打,语气不善道:「你原来比赛就是这么话多讨嫌的性格吗?」 那他之前装的还挺好。 教练又看向剑道另一边的选手,问道:「你怎么看?如果接受不了的话,带着头盔也没关系。」 教练也是听闻独孤遐尔是个小明星,加之他见过[温良仁]比赛的样子,对今天的结果心下有了预判。 不论比赛结果如何,对明星而言在网上都有影响,他话里话外已经暗示独孤遐尔就算不脱下头盔也没关系。 透过黑色的面罩,独孤遐尔看到对面那个男人无声念着两个字[玉佩],立刻道:「我同意。」 他毫不犹豫脱下面罩,露出才染的金色的头髮和明星独有的精緻面孔,灯光打在头顶,毫无死角,如同发光的太阳。 排球馆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既然两位选手都接受这种比赛方式,莫臧教练只好回到原位,摆了几个手势,拿哨子一吹。 「选手就位,比赛开始!」 又一声响彻穹顶的哨声,再次归于死寂。 独孤遐尔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击剑,剑尖朝向对面的人,目光如剑般射去,浅棕色的眸子在明亮的顶灯反射下,亮着执着惊人的光芒。 他暗暗道:「师哥,等我!」 两道身影矫若鹄兔,朝对方冲击去,转瞬间碰撞在一起,剑尖对沖,发出清脆的打击声,叫人心底一震。 还不等惊讶,剑尖已经在半空中攻击好几个来回,战斗胶着,一时分辨不出谁占上风,但是这种有来有往的对决,才是观众最爱看的。 长生界,黑白剑宗。 大雪纷飞下,山脉如同高高盘旋几十层的雪龙,而在这龙头上一座黑色的古朴殿宇里,爆发出一阵沖天的叫好。 「好!这一剑当真是厉害!光是剑气就逼退了对手!」 「不愧是独孤前辈的亲传弟子!」 「温师兄!好样的!」 半径十米的圆形剑道台上,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激流般在剑道台上冲撞,每次剑刃碰撞都会发出清脆的嗡明,产生的气流沖走空气中的白雪,如冰刃一般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温让剑接住对面白衣青年的剑,以力借力,手臂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半圆,对方剑刃上的真气瞬间被他抵消,接着他反手就是一噼,对方被他震退比武台的边缘。 「这是什么剑法?好像不是黑白剑宗的剑法......」 「这一剑借力化气,隐隐有剑道真意,厉害啊!」 「嘘!你看宗主和长老为何还不下令镇压那.......人,就是为了从他身上学到《无根剑法》,这可是长老们为我们谋求的机会!」 「我们搞不定那老......前辈,还搞不定这个外门弟子吗?」 同样的比武台,五年前温让剑曾被彻底否定,断绝了问剑之路,台下一片叫骂。 而五年后的现在,台下的弟子都只能仰望他。 温让剑持剑立于剑道台上,平稳唿吸间,透过白色的雾气里看向最高处的殿宇。 高层殿台上,坐着几位宗门长老还有黑白剑宗宗主。 过去高高在上的剑宗高层,此刻却不復以往的气势,一个个脸色谄媚,朝着前方说道: 第479页 「此剑看起来轻飘飘,却内有章程,重意不重力,同时又优美潇洒,剑法清楚,形神兼备,若这真是此子自己领悟......」 长老心中不约而同出现一个词语:剑道天才! 「不,这不是[天才]二字能形容的。」 对面那位弟子的资质也配得上天才二字,可还不是被温让剑碾压? 他们的看似在看小辈比武,实则更多的注意力落在更前方,独自一个盘膝在栏杆上的麻衣老者。 麻衣老者白髮脏污干枯,一手拿着一只油光酥脆的鸡腿,吃的满口油水。 「切!」麻衣老者就是独孤求剑,他吐出一根鸡骨头,不屑道: 「哎呀,这个不知道当初是哪个眼瞎的呀,将人给丢到黑牢里去了,这么好一个剑道胚子被我给捡漏了哈哈哈!」 唯有身穿白色长袍的黑白剑宗宗主,还是那副仙气飘飘的样子,宗主声音温和道:「我之前观此子浑身戾气,桀骜难寻,看来还是这五年的黑牢生活磨了他的性子,学会了刚柔并济。」 「呸!」独孤求剑直接破口大骂道:「我去你的老不死!说的好像我徒儿能有今天都是你的功劳一样,孙贼儿,这么多年了你的脸皮还是和这宗门的城墙般厚实!」 剑宗宗主眼角抽搐,表情差点挂不住了,从嗓子艰难挤出几个字:「师弟说的是,还是你会教徒弟。」 「那是自然!」独孤求剑毫不客气道:「从小我剑法就比厉害,我教的徒弟一个能打你八百个弟子!」 长老们脸色皆青白无比,鬍鬚抖动。 独孤求剑随意瞥了眼台下,又破口大骂道:「温小子!你咋像个娘们儿兮兮的!描画呢?」 「拿出点儿力道啊力道,明明一剑就能斩了对方!你逗猫呢!」 老者毫无形象地吐着鸡骨头,瞥到下面的情形,嘹亮的嗓音如魔音罩顶,叫台下所有黑白剑宗的弟子都耳朵发麻。 这句格外嚣张的话叫所有人面色各异,台下的弟子各个脸色青白,至于殿台上的长老则是敢怒不敢言。 温让剑嘴角一抽,自从回到原来的世界后,他用了七天,至今未习惯这种现实...... 他一度以为又去了别的平行世界。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十分诡异到不能再诡异的现实。 没错,黑白剑宗被独孤老贼占领了! 也可以用另一种说法,黑白剑宗被他们师徒两人给占领! 经过也很简单, 当初温让剑吸引走了黑白剑宗大部分战力后,跳崖[身死],好在独孤老贼趁机逃出困了他四十年的黑牢,以为自己的徒弟死了,大杀四方,血洗黑白剑宗! 整个剑宗的长老都不是这个老疯子的对手,都被打怕了。 为了黑白剑总的名誉和未来,只好復原了独孤求剑的身份和地位,允许他祭拜师尊,恢復弟子名碟。 温让剑回来之后,就是那老贼正好在黑白剑宗称王称霸的第三个月。 也就是说,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 就在自己思绪发散的时候,突然胸口传来一阵滚烫,耳边冷风唿啸间,听到了一个熟悉又十分遥远的声音: [师哥,等我!] 温让剑一愣,心思也不再比武台上了,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纠结的问题,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他朝对面摆好架势准备攻击的白衣弟子,双手抱剑道:「这局算你赢了,我还要紧事,告辞!」 对面的白衣青年一愣,听见这句话的所有人都是面色难看。 嚣张! 何其的嚣张! 现在就连黑白剑宗当代最强、身负剑骨、宗主亲传的大弟子百川都不被这个男人放在眼里了吗? 「喂!」殿台上的独孤求剑不干了,随后丢出啃了一半的鸡骨头,鸡骨头破风如剑,他骂道:「臭小子!我叫你认输了吗?」 「给我滚回去!」 刚迈出剑道台上的温让剑眸子一冷,没有回头,手中剑身翻转到身后,就抵挡了那一块儿鸡骨头。 带着剑意的鸡骨头居然插到雪地上,入雪三分,周围的积雪瞬间被真气融化一大片,令人嘆为观止。 「老不死的!」温让剑自认自己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从不会无缘无故开口骂人,若不是有着师徒名义,他早就想揍这个老头了。 「你玩儿够了没有?」 温让剑话音刚落。 身后袭来一道剑风,他都没有出剑,运转真气,周围空气激盪,直接将背后偷袭的人拍飞。 「我堂堂宗门首席弟子,身负剑骨......」趴在地上的百川吐出一口血,努力爬起来,「怎会输。」 整儿剑宗都安静了,只有大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倒是那高殿上的老头一点没有被冒犯的意思,拍腿大笑道:「臭小子,你早点拿出真本事不就行了!」 「哈哈哈!哎呀,堂堂剑宗剑宗教出来的亲传大弟子啊,居然是个背后偷袭的小人!」 独孤求剑看向脸色彻底青黑的老头儿,笑嘻嘻道:「师兄呀,不愧是你的徒弟,你这本事他可学到了精髓!」 温让剑本欲离开的脚步一顿,偏头问道:「身负剑骨就不会输吗?」 可是这位心高气傲的宗主弟子,一时理解不了温让剑的深意,陷入了魔障一般,一直重复着[我不会输]这几个字。 第480页 胸口的半块儿血玉又传来滚烫的刺痛。 温让剑摇摇头,过去的自己,心底也总是默念[不会输不能输]这几个字,可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恐惧呢? 可是他现在没有心思提点旁人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不顾身后的譁然,和高台上的叫骂声,温让剑提气,脚踏从那个小道士那里学到的步法,转瞬间就不见人影。 他一路向后山弟子住宿区域跑去,脚尖点在山壁上如履平地,回到自己的新住处。 建立在山壁上的房屋,都是从雪山最坚固的山体里挖空一个房间,摆上简单的家具就算一个小房间了。 火烛在石壁上点燃,只有一张床和桌子的石洞里面,布置得很简单。 温让剑目标明确,他拿起小木桌上几页保存完好的信纸,用特殊秘法包裹的信纸摸起来很坚韧,水火不侵,风霜不化。 这封信的落款人是:蓝宝。 蓝宝首先解释了,他肩负重任,不得不返回仙界,但是该查清的事情他都查清了。 原来温让剑的血脉来歷并不简单,他的祖上是传承千年的阵法世家。 据说在很早很早,不可考究的古史中,此方世界并没有什么屏障,也不分什么界限,人、妖、魔,各种诡异不可名状的存在,于这片大陆中共用一方世界。 不同的生命层次和强弱等级,若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则和天道,期间的摩擦和生灵间的强弱等级,自然一分高下。 而毫无反抗能力的凡人,自然是其中最下等、最脆弱的存在,为其他存在所支配和奴隶。 在人族最黑暗的歷史当中,一位英雄应运而生。 这位无名的英雄,以凡人之身独自一人踏上了求道问天之旅,歷经刀山剑树地狱、火炕镬汤地狱,终于抵达世界彼岸,找寻到此方世界的天道,为人族谋求了一个生存的机会。 这个生存的机会就是屏障! 人间界和长生界以入尘河为屏障。 入尘河原本只是一条普通的河流,化为两界屏障后首要作用就是不论任何三界生灵,若要淌过此河,踏入人间界,不论修士或魔界生灵,必褪去一身的强大实力,体内的灵丹或魔丹被压制。 长生界和魔界以千刃魔崖为屏障。 界壁屏障的存在,不说杜绝,但是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三界以强杀弱,残害无辜凡人的可能。 而勘测地形,堪舆风水,加固屏障的则是当时鼎鼎有名的阵法世家——温家! 温家从此鼎盛一时,家族弟子随无仙脉或者灵脉,但是自幼修习传承阵法,不论是在长生界还是人间界皆地位颇高。 盛极必衰,这般强大的阵法自然惹人眼红,此后数十年的残杀和算计,叫温家日渐衰落,流传至今也不知家族血脉还有几人。 有一个奇妙的传说,据说当时一位研究空间阵法的温家子弟,打破了时空和空间,在追杀中彻底于此界消失,到另一个世界中逍遥去了。 不知是真是假。 随着歷史的变迁,越来越多的修炼手段层出不穷,剑道、拳道、兵道、文道......阵法一道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还是有专修阵法的人,但是核心顶尖的阵文据说经过当年的掠夺,大部分都湮灭在歷史的尘埃中,下落不明。 而传闻,将阵法铭刻在玉器中护身,也是很基本的操作。 信件里面还有一本枯黄的古籍,封面一页几个狗爬般的醒目大字:宇宙霹雳大无敌逆天阵法。不知道的以为是孩童的幼稚之作。 可是温让剑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研究,发现里面的残缺阵法,确有玄妙。 温让剑拿出胸口的半块儿玉佩,玉佩里面隐隐流动着红色的纹路血符,放在手心里一片滚烫。 他心底越发不安和焦急,心道:「按照书上所言,若是以温家血脉画出缺失的阵发符文,也许真的能回到那个世界......」 「可破碎的玉佩经歷时空后,只会再次碎裂,这一次......就真的永远留在另一个世界了。」 自己在长生界独自一人,并无血亲,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也不是普通人,早已回归仙界,无需自己担忧。 还有就是...... 念头所至,门口响起那老头毫不留情的脏话: 「小兔崽子!跑什么跑!」 「你可知道我给那群老不死的如何说?我说你一人能打黑白剑宗八百个弟子!」 「截止目前你才打了八十八人,还欠着七百一十二人......」 「嗯?」门口的麻衣老头儿刚踏入石洞门口,就察觉了一股神秘陌生的力量波动,他探头一看。 压抑暗沉的石洞里血光大灿,地上用鲜血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和符号,看得叫人头晕眼花,血气上涌,差点儿以为这里是魔修的老巢。 独孤求剑虽修剑道,但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不嫌事大道:「我说徒儿啊,你啥时候改修阵法了。」 站在血光阵法中央的黑衣青年,表情平淡道:「别装了老贼,我知道你当初传授我剑法,是看在我身上那块儿玉佩。」 独孤求剑嘿嘿一笑,被揭了老底也不尴尬,理直气壮道:「这不是废话吗!我在水牢度日如年,你这玉佩暗藏旋即,我可不得研究研究,结果你们家老祖宗比我还贼,居然只有自己家的血脉才能启动这阵法,无趣无趣......」 第481页 独孤求剑垂涎自己身上的玉佩,自己又何尝不是想要谋求他身上的剑法,所以他们一开始谁也不欠谁。 真要说的话,还是温让剑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温让剑摇头失笑,突然面色一正,双膝跪地,朝门口的老人磕了一个响头。 吓得独孤求剑脚步一跳,差点从石洞上跳下去:「你这小子这是做什么?老夫我还没死呢!」 「朝闻道夕死可矣,传道受业之恩,你值我这一拜,」温让剑起身后,字字严肃道:「师父!」 独孤求剑见自己这便宜徒弟是玩真的,也正色道:「决定了?」 「决定了。」温让剑黑眸倒映红光,冰冷的眼底少有的炙热,毫不迟疑道。 「半枚血玉,半成品的阵法,你也许会迷失在时空的缝隙里,或者去到另一个世界再也无法回头。」独孤求剑少见嘆息道。 前者一死而已,后者也许生不如死。 「我还欠那人一个回答。」温让剑黑眸复杂,轻声道:「若再也见不到他,此心难安,此生余憾。」 「哈哈哈哈!」独孤求剑浊黄的眸子犹如世间最锋利的剑,插入人心最深处的答案,他大笑道:「那你还等什么!」 「剑道之最念头通达,唯快不破!」 「你还在婆婆妈妈什么!老夫何时教过你做人这么磨叽了?」 温让剑一愣,「师父?」 只见独孤求剑浑身冒出真气,以指为剑,剑指阵法,将锐不可当的剑意注入这残破的阵法中,血光比太阳还要耀眼。 脚下的大阵,原本残缺的地方立刻被补充完整,束起光束。 「为师最后助你一臂之力!」 双目受到强光刺激,温让剑闭上双目,眼角一片湿润。 只听山洞石块儿碎裂,一阵地动山摇,头晕目眩中,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身体和灵魂仿佛在一片黑暗的世界疾驰,穿越不知光年。 仿佛只是一须臾又或过去了无边漫长的岁月,耳边渐渐传来微弱又杂乱的声音。 温让剑只觉得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像一阵无垠之风,穿梭在空气里上蹿下跳,然后稳稳强制落地,双脚有了脚踩地面的踏实感。 就在适应大脑的眩晕和眼前的黑暗之际,像隔着棉花的嘈杂声瞬间清晰起来: 「天哪!温学长怎么能划伤独孤学长的脸啊?就沖这个,我脱粉了!」 「独孤学长给自己的脸上保险了吗?我听说明星都会给自己的脸上保险,听说某女星的脸高达千万!」 「酷哥学长又不是明星,用得着你粉他,而且你没听见吗?酷哥学长都说了是不小心的。」 「我还真没听见!」 「教练也判那一剑犯规,一分累计到独孤遐尔那边了,要是没有这一分,独孤遐尔现在就该下台,输了好不好?」 「哎!?」有人惊道:「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可能吧,独孤遐尔可是明星,脸都划伤了,还是挺严重的。」 「不过,酷哥学长好帅啊,他的剑术是不是又有提升了?」 有些敏感的观众则迟疑道:「我怎么感觉酷哥学长的气质好像变了,不是我之前喜欢的那种冷傲范儿,反而多了几分阴暗的感觉。」 「有病吧你?还是那张帅脸啊!或许......最近吃胖了,感觉侧脸的轮廓有些模煳。」 而在一片无人注意的阴影里,一双黑眸在喧嚣又寂静处睁眼,冰冷锐利似利剑开鞘。 第179章 [古穿今击剑选手已死] 白色穹顶灯下, 青年的一头银髮格外耀眼,像是星辰下被照耀的银河,会场人声鼎沸,人影憧憧,温让剑的目光穿过人群,一眼就定格在那抹银色上,一如初见时那个夜晚。 「怎么样,还能继续比赛吗?」莫臧教练暂停了比赛,会场沸腾吵闹。 独孤遐尔从剑道台上下来,捂着侧脸,手一放下,细小的血线顺着脸颊滑落,其实这伤口不大,但是落在青年本就精緻无暇的脸上,犹如美玉碎裂,一点裂痕都令人惋惜。 「我还能继续比赛。」青年丝毫不在意脸上的伤势,目光惊人的偏执。 恰好在观看比赛的校医姐姐第一时间检查了伤势,为青年处理伤口,也说道:「还好没有伤到眼部神经,只涂抹几天药就好了。」 莫臧教练看向裁判台上的分数[8:3],摇了摇头。 温良仁那一剑攻击了面罩区域,本回合算违规,独孤遐尔那3分里面有2分都是对手违规才累计的,比赛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 观众席里也窃窃私语: 「果然实力差距越大的比赛,结束的越快!」 「温学长是不是在放水啊?感觉这一分他能轻松得到,怎么又犯规了?」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失误,我听网上的分析贴说,温学长最开始练习花剑,最近又是用重剑又是佩剑的,都是第一次比赛,对规则不了解也是难免!」 「话说,你们有没有感觉独孤遐尔有点不自量力啊?听说他只是在击剑部见学几天而已,还真敢挑战专业选手了?」 「莫不是看击剑在我们学校这几天热度高,故意蹭流量?」 「理解理解,毕竟大小是个明星,很正常的操作。」 「我就算理解,不代表就喜欢这种精于算计的行为,我都怀疑之前咱们论坛上的cp是独孤遐尔自己传出来的!」 第482页 「你看现场,这两个人哪里有丝毫的cp氛围感,感觉两个人的目光都很厌恶对方,嗑不到丁点啊!」 「嘶......这是不装了吧。」 「温学长一定很讨厌独孤遐尔吧,明明一个青春男大学生,就因为某个娘炮,网上非谣传他是给,一个直男肯定很厌恶这种流言蜚语!」 台上议论纷纷,台下莫臧教练已经安排好两位选手站在各自的预备区域。 「佩剑比赛9分制,」莫臧教练看向脸上贴着一块儿医用纱布的独孤遐尔,对方站立原地,闭目养神,外界的喧嚣仿佛对他不能造成丝毫影响。 教练一只胳膊划过身体四十五度,指着左边:「本轮蓝方进攻。」 独孤遐尔缓缓睁开眼眸,眼眸惊人的平静,细看眼底则是平静海面下旋转不停的旋涡,他点了点头。 莫臧教练又看向面带戏嚯轻松之相的温良仁,不悦提醒道:「黑方!你已经犯规两次了,这一次再无故犯规,我当场判你失去比赛资格!」 温良仁两只手立刻摆正,笑呵呵道:「知道了教练,之前我对规则不熟悉,现在不会再出错了,反正我......也玩够了。」 莫臧教练没有听清后面那句压低的话,只是双手交叉,「选手检测佩剑设备。」 剑道台上,位于两端的选手朝剑道中心走去。 拿起手中的佩剑点击对手身上的攻击区域,身后连接剑柄的电线传递到电子探测光柱上,两端不约而同亮起一道白色光束。 纯净简单的光芒,叫观众席上渐渐安静了下来。 温良仁收回佩剑的时候,低声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分贝道:「你还挺走运的,那一剑我本来瞄准的是你眼睛。」 独孤遐尔沉默以对,只是那双冰冷不似人的棕色眼眸,令人不寒而慄。 「我当你有多大的觉悟呢,」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像看垃圾一样,「我每次瞄准的可都是你的脖子。」 温良仁胸膛剧烈起伏,很快又冷静下来,自从他不再驼背后,发现这世界的大部分人都只配他的俯视。 他大拇指一翻,指了指另一侧的计分牌,「看到没,你的实力就这么一丁点,其中两分还是我故意让你的,败家之犬!」 「这一回合就让你滚......」温良仁得意洋洋朝计分牌上一瞥,忽然浑身一僵,隔着半个排球馆,对上一双熟悉的黑眸,一瞬间的冷意从脚底攀上天灵盖。 他瞪大眼睛又朝东门的消防通道门口看去,方才一闪而过的身影,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选手回各自预备区域!」台下莫臧教练吹起尖利的哨子,大手一挥。 温良仁朝自己的预备区域走去,心下默念道:「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玉佩早就碎了! 时空的阵法也早就被破坏,那个人也回了他该回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没错,自从他在两个世界来回穿梭后,发现那枚祖传的玉佩早就从中间断裂,那天他给独孤遐尔看的完整玉佩,也是用三秒胶粘上的。 当时在夜晚,他又收回的及时,加之独孤遐尔心有弱点,自然产生了盲点,没有注意到玉佩是碎的! 「比赛开始!」莫臧教练的声音中气十足。 浑厚的声音叫温良仁立刻回神,也冷静下来了,他看着对面身如惊雀的人,嘴角划过讥讽,「全是破绽!」 温良仁在长生界原本龟缩在山下一个小山村里,继续着他自己的社恐宅男生活,换了一个世界,但是人的本性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结果没等他躺平几天,一个疯疯癫癫的叫花子突然上门,拿着一把破木头,不说三七二十一就揍了他一顿,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然后隔几天就来揍他几次,被揍的多了,温良仁渐渐习惯,并且沉迷于此道,因为他发现他的剑术...... 突飞勐进! 独孤遐尔瞬间而至,他身体的柔韧性本就好,最后踏出中间线的那一步,两腿几乎划过一百多度,提起手中的佩剑就刺向温良仁的胸口,这是得分有效区域。 「雕虫小技。」温良仁不屑一顾,原本以他的身体能力很难反映过来,可是现在就像在放慢动作一样,他轻松格挡住住这一剑,反手化守为攻,剑尖朝对方脸上划过。 独孤遐尔为了这一击,下盘特别低,现在起身后退也有些来不及了,之前就划破他侧脸的剑刃这一次居然直刺向他的眼球。 瞳孔一缩,独孤遐尔下意识就要闭眼,贴合佩戴在胸口的玉佩忽然一片滚烫,他仿佛听见脑海里有一个熟悉的嗓音。 一如既往沉稳又冰冷:[不要闭眼。] 师、哥? 独孤遐尔瞬间睁开眼睛,那道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不要动,他根本不敢再次犯规,虚张声势罢了。] 观众席上所有人心脏紧缩,就连莫臧教练都眯起眼睛,将口哨抵在唇上,以为温良仁又要犯规,都要吹口哨叫停了。 可是温让剑知道,出剑之人心有迟疑和恐惧,根本就不敢刺出那一剑! 果然,剑尖在独孤遐迩的眼前,弯曲了一道弧线,独孤遐尔只感觉一股风冷冷吹过眼睛,带来一阵冰凉和刺痛,但是剑尖确实没有刺入。 眼睛逐渐被水雾覆盖,独孤遐尔胡乱擦着眼睛,站在剑道上四处张望,颤音道:「师哥,是你吗师哥?」 第483页 胸口又是一片滚烫,冷冽的声音柔和道:[嗯,是我。] 「师哥,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孤独遐尔哪里还有心情比赛,他转身就要走,刚踏出一步,脑海里那道声音阻拦道: [先了结这场比赛。] 独孤遐尔脚步落定,重重点头。 也许见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这种隔空传音的手段,青年早已见怪不怪。 排球馆的消防通道门口,阴影处身穿古朴黑色劲袍的温让剑,一只手捏着半枚滚烫的血玉。 这也是他才发现的一个血脉阵法,只要自己心念一动,两块儿破碎的血玉合二为一,心念一动,即可心意相通。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莫臧教练和校医立刻检查了一遍独孤遐尔的眼睛,发现除了受激流泪,眼角被揉搓得有些通红,但是并无外伤。 然后莫臧教练臭着一张脸又警告了一遍温良仁后,一手重重从空中落下,「比赛开始!」 之前独孤遐尔主攻,没有得分,攻守轮转,所以本轮由温良仁具备优先攻击权。 看着对面毫不迟疑的姿势,独孤遐尔摆好了守备的架势。 脑海里的声音淡淡道:[最好的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不用太退缩,可以往前一点。] 独孤遐尔胸口滚烫,有一种和师哥并肩作战、合二为一的感觉,浑身的血液从未这么滚烫过,他听温让剑的滑步向前足足一米,这个距离很贴近中间线。 这个举动叫专业的人一愣,原本觉得这场比赛没有看头的人,注意力集中了几分。 「破罐子破摔了吗?」温良仁冷笑,手中佩剑划过半空,噼砍向青年的胸口。 这点程度独孤遐尔自己还是能应对的,他稳稳接住对方的剑刃,欲要反击的时候,温让剑提醒道: [对手太过自信,再接他几招。] 独孤遐尔微微点头,整个排球馆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个举动的深意。 果然,温良仁心下开始动摇了,原本他已经决定速战速决,可是独孤遐尔的剑不似之前充满戾气和嚣张,反而一丝不苟起来,居然叫人找不到破绽。 [他开始动摇了,现在是反击的好机会。] 独孤遐尔嘴角一勾,之前死寂偏执的眼底又焕发出惊人的色彩,像一头跃跃欲试的猫科动物,提起手里的剑横噼过去。 温良仁对此惊讶,好在他的身体能力能够反映过来,而且他和独孤遐尔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 于是整个排球馆的人只能看见,温良仁被独孤遐尔毫不犹豫,迅勐如电的攻势逼近了自己的防守区域。 「该死的贱人,」温良仁后脚稳稳踏在剑道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低吼道:「明明我更强!」 原本自己不打算动用身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可是现在万众瞩目,会场的氛围隐隐也有些变化。 温良仁运转浑身经脉,一股滚烫的气流在体内流转,这就是他在长生界学到的真气。 按照那个老头的说法,自己是什么血脉,天生经脉通达,能够感知到天地间的真气进行修炼,这可是千万人中才有的体质! 一股神秘无形的气流覆盖全身,温良仁轻松噼开袭面而来的剑刃,「陪你玩玩儿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独孤遐尔手臂都差点被轮空,握不住剑柄,半边身体都被震碎的感觉,剧痛叫他面色青白,后背出现冷汗。 但是下一秒,自胸口传递一股温暖的热量,这股热透过皮肤渗透入骨血,传递到他右边的肩膀上,疼痛立刻消失不见。 迎面又袭来对方的剑刃,独孤遐尔听见脑海里那道声音说: [现在交给我吧,站在原地,不要动。] 说不让动,独孤遐尔就真的不动了,哪怕对方的剑仁就要划破胸口,再被得一分他就输了! 温让剑冷冷的目光穿透会场,浑身气息冰冷肃杀,「温良仁,既然你不讲规则,那就按不规则的来吧!」 「不躲吗?看来是知道自己死定了!」温良仁心底冷笑,别人察觉不到,可是那股无形的真气附着在击剑上,噼砍的每一剑都会造成内伤。 他毫无顾忌噼砍下去,结果独孤遐尔的动作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轻松抬起手腕,左右翻转,就化去了那一剑。 独孤遐尔心底一惊,方才他的胳膊突然就不受自己控住了,仿佛有人轻轻拖着他的手一般,意识到这里面有师哥的杰作,青年的表情越发嚣张和得意。 「搞什么鬼?」温良仁一惊,脸色阴沉,剑尖不停朝青年身上刺去。 本想藉此逼退对方,从而找寻破绽,结果对方就和木头一般,你站在原地不动是什么鬼? 然而令他更惊讶的是,青年手腕翻转,看似轻松的动作,每一剑都格挡了自己的攻击,隐隐有四两拨三斤的剑道意境。 [该结束了。] 脑海里传来平淡却不掩冷傲的声音,独孤遐尔眼睛眯起来,哪怕对手看来是一种挑衅和鄙视。 温让剑一向没什么耐心,就像在温良仁看独孤遐尔的动作满是破绽,自己看他的也全是破绽,足够对方死好几次了。 他捏着隐隐流转血色符文的半枚玉佩,手臂抬起,手腕翻转,而在剑道台上的独孤遐尔举剑的姿势居然和他一模一样。 然后轻轻一横扫,宛如春风化雨,这雨点在海面上越来越大,掀起浪涛巨势,山崩海啸,不可抵挡。 第484页 独孤遐尔手中的剑刃直接扫过温良仁的脖颈,轻飘飘的一剑内蕴深意,同样带着真气的剑刃让后者脖子一麻,感觉自己的脖子真的被砍断了。 「吁——」 安静的排球馆响起嘹亮的哨声。 莫臧教练直接冲上剑道,暴躁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不是你犯规,就是他犯规!我就从来没看过这么业余不专业的比赛!」 「蓝方犯规!黑方累计一分,赛制九分,黑方获胜!」 会场一阵嘈杂: 「哎!结束了?这么快?」 「我感觉后面是不是独孤学长占上风啊?」 「刚有些看头,这么快就结束了?」 「学长!能不能加赛啊!」 莫臧教练目光狐疑又不解看向独孤遐尔,在场但凡是专业的击剑选手都隐隐对那一剑充满恐惧。 若是本次比赛带着面罩的话,方才横噼温良仁脖子的那一剑,肯定是算分的,而且还是很优秀惊艷的一剑! 温良仁嵴背发寒,愣了好几秒,颤抖的指尖摸上自己的脖子,完好无损,没有什么伤口,可是他张嘴想说什么,「是我赢......咳咳!」 勐烈的咳嗽过后,喉咙一片红肿,咳上一片血腥味,蔓延在口腔里。 温良仁面容愤恨又后怕,嗓音沙哑道:「不管你身上有什么鬼,别忘记了赛前的条件!」 独孤遐尔现在的心情特别好,连带着对面顶着师哥相似的面容在自己眼里和假冒仿制品没什么两样的人都看顺眼了,笑颜如花道: 「不如我们现在就兑换这个条件如何?」 排球馆里仍旧人声鼎沸,因为扛不住观众太热情,佩剑比赛结束的太快,林笑虎和击剑部的几个部员被强行赶上台,轮番展示了花剑、重剑的比赛规则和各种花样。 排球馆一直热闹到天黑,人群才朝外面走去。 而在涉外大学相邻后街,早早废弃说要重新装修的一栋老旧图书馆,十层高的楼顶上,站着两个人。 「你还真准备跳?」温良仁不屑道。 「玉佩呢?」独孤遐尔站在楼顶,衣服和髮丝都被风吹拂飞起,他伸出手。 温良仁慢吞吞从口袋里拿出血玉,然后当着对方的面一松手,完整的血玉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落在灰尘上,成了两瓣。 「哎呀!」温良仁皮笑肉不笑道:「一不小心怎么就碎了呢?这可怨不得我,这都是上天註定啊。」 他伸出脚一踢,地上两块儿略显暗沉的玉佩被踢到独孤遐尔的脚边。 青年低头看着脚边的玉佩,神情不明。 温良仁耸了耸肩膀道:「玉佩给你了,现在就差你跳楼了,其实我想了想,叫你这么干脆利落的死了也......」 「好。」独孤遐尔点头,他就站在高楼的边缘,几乎是一转身朝前一步,就能毫无阻碍的跳下去。 「嗯?」温良仁的话还没说完了,抬头看去,两只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只见独孤遐尔转身,站在图书馆边缘,双臂展开,似在拥抱什么,然后毫不犹豫身体朝下方坠落,嘴角隐隐微笑,无声道:「师哥,我跳了。」 [跳吧。] 下一秒, 图书馆的天台上,只有温良仁一个人呆呆坐在地上。 「卧槽!」 反应过来后,温良仁几乎是连滚带爬趴在教学楼边缘,明明说要人跳楼的是自己,可是真的看到这一幕,他心底却只有恐惧,手脚发软,眼前发黑。 他在天台上愣了有好几秒了,嘴里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那个那个,这栋教学楼有10层,最多不超过20米,假设不计空气阻力,人体重量,对重量!成年男子一般在六十公斤左右,物体每秒坠落的距离......」 「重力加速度10米每二次方秒,则时间约为2.45秒,现在过了过了......」 过了几秒来着? 早就过了十几秒了! 温良仁的面容霎时死寂灰白,原本要探头看下去的脑袋如灌了水泥一般,现在下面恐怕只有一滩碎肉和血浆,说不定还有人群指指点点。 马上警车就要来了,自己要赶快离开这里! 「不是我,不是我......」 他像行尸走肉一般慢慢朝天台的进出通道里爬去,然后开门下楼。 「人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一路上,他只嘀咕这句话:「他是自己跳下去......不是我杀的......」 心理和精神受到冲击的某人离开的太早了,因为恐惧还特地避开前门,从学校的后门离开,否则他就该注意到,楼下干干净净,一片叶子都没有。 而独孤遐尔在下坠的瞬间,死死捏着手里的玉佩,默念道:「师哥......」 耳边传来淡淡的声音,破空的冰冷立刻被温暖的怀抱隔绝。 温让剑早就站在图书馆建筑突出的一块儿露天隔离台上,稳稳接住青年下坠的身体,将人拉进自己的怀抱,他说:「我在。」 脚踏实地的踏实感是如此真实,独孤遐尔缓缓抬头,鼻尖一片通红,「师哥,真的是你吗?」 青年一只手死死揪着温让剑的衣服,另一只手伸出冰凉的指尖想要触碰。 一双温暖的手反手握住,温让剑拉着指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脸颊,黑眸少见柔和温润,「现在相信了吗?」 第485页 「嗯!」独孤遐尔喉咙哽咽,一片酸涩,「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艰难唿吸间,委屈和酸涩,想念和执着皆化为断了线的泪水,簌簌往下。 温让剑用指腹擦拭去青年面颊上的泪水,指尖一片冰凉和湿润,「当初,不告而别,对不起。」 他嗓音低沉磁性,「我还欠你一个回答。」 独孤遐尔死死抱着温让剑的腰身,似乎这样的身体接触才叫他有些安全感,他抬起哭的红肿的眼睛,心脏从未这般快速跳动,要破胸而出一般。 浅棕色的眸子水气瀰漫,倒映着男人俊美冷冽的面容和那双深邃冰冷的黑眸,仿佛要被吸入神秘又危险的世界。 可是独孤遐尔只觉得甘之若饴。 温让剑捧着独孤遐尔的脸,指尖避开青年脸上的医用纱布,冷冽的声音从未这般温柔,他郑重道:「这个回答,我想用余生去践行,可以......」吗? 独孤遐尔几乎不等这句话说完,就主动勾住温让剑的脖子,大胆又占有欲异常地献上自己的吻。 「温让剑,我好想你。」唇瓣相贴的瞬间,独孤遐尔眼角滑落一滴泪水,他哑声祈求道:「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了?」 温让剑从未见过独孤遐尔这样弱势祈求的表情,在他的记忆里对方从来都是嚣张任性的,胸口仿佛被锤了一下,不痛却沉闷。 他反手扣住对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独孤遐尔闷哼一声,耳边传来一道微不可查又清晰异常的回答。 温让剑说:「好。」 十几米的高空上,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站在图书馆的天台上热情拥吻,高空上自由的风吹拂过他们的衣摆和髮丝,却吹不散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两人胸口的血玉发出淡淡红色的光芒,就像两个想贴的心脏,合二为一,心心相印。 -----------------(终)-------------------- 第180章 [同居小剧场] 昏暗的卧室, 透过沉重的窗帘缝隙,一缕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凌乱的双人床上。 天蓝色的毛毯盖住一道蜷缩着身体的人,时不时起伏着,只露出毛茸茸银色髮丝,头髮长了不少,长出了一寸黑色的髮根,床上的人睡得很沉重也很疲惫。 「哐当——」 「啪——」 好几道沉重又清脆的巨响在外面的客厅响起。 然后声音立刻安静下来,仿佛外面的人做了什么亏心事。 剧烈的声响□□上的人一个激灵,却慢吞吞伸出一只修长优美的手臂,露出布满红痕和暧昧痕迹的上半身。 独孤遐尔一把掀开身上温暖的毛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手拿过床边一件白色的衬衫套上,尺寸明显大了一圈,衣摆刚好没过他的大腿。 两条修长又不缺柔韧力道的腿,落在床边,刚踏出一步,他就捂着腰肢嘶了一声,眼角瞬间被疼出红痕,青年光着脚出门,直接朝外面的声源处小跑去。 身后的脚步声叫站在开放式厨房里的黑髮男人微微偏头,他摸了摸鼻尖,似乎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又吵醒你了。」 穿着家居服的黑髮男人就是温让剑,他看向地上的碎瓷片,还在旋转的不锈钢铁锅,还有水池里狼藉一片的食物黑团。 这个一向冷傲非凡的男人,第一次这么尴尬和无措。 研究了快一个月了,在这个世界做一顿饭就这么难吗??? 他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烧饭的柴火是是一块儿硬邦邦的台子,开启后连火都不冒出来,只是出现不停变换的数字和温度。 导致他每次都把控不好火候,之前有一次他不小心将抹布放在上面,结果差点烧了一个厨房! 「师哥~」青年沙哑带着甜腻的嗓音委屈响起,迈着腿就朝厨房跑进来,「你怎么又不在?我醒来都看不到你。」 「小心。」温让剑微微蹙眉,转瞬间跨过一地瓷片和狼藉,稳稳抱起青年,后者则双腿一熟练抬起,夹着男人的腰,像个树袋熊一样挂上去。 他垂眸看向青年赤裸的长腿和通红的脚,无奈道:「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脚底乃人体穴位最多之处,受凉会感染风寒,气血凝滞,最易得病。」 独孤遐尔吶吶认错,然后又勾住温让剑的脖子,瞥了眼地下,轻声道:「师哥,你不用做饭的!我们可以点外卖!」 [外卖]...... 这也是温让剑在这个世界接触到的新事物,点点手机,外卖送到家,可是他专门研究过,外卖的花销和自己卖菜做饭的花销成本还是有些差距的。 自己的身份和工作才刚解决,加之最近山城过于平静,自己的工作负责人没有安排任务,只是了解了一些基本工作要求和内容,所以他目前业绩为0,基础工资和保障只够他一人的基本花销。 现在他住的房子,每日的吃食,约会资金,可以说都是独孤遐尔供养的,自己现在就像网上说的那个什么...... [小白脸]、[软饭男]? 一生好强的温让剑,终归变成那种自己最看不上的男人了吗? 「师哥?」独孤遐尔不解道。 温让剑心下嘆气,面色却不露分毫,抱着青年朝卧室里走去,「没什么,哦对了,我今天要去一趟公司,晚上就不回来吃了,你不用等我。」 独孤遐尔微微失落,其实他真的不用温让剑出去工作,也不需要他挣钱,师哥只用陪着他就好。 第486页 这句话独孤遐尔是不会说出来的,正是因为深爱这个男人,了解这个男人,才知道对方有多骄傲和要强。 师哥都愿意为了自己,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大不了他辛苦一些,或者推掉一些工作,自己去找师哥就行了,之前他还提过干脆不拍戏了,给师哥当工作助理,这样他们就能天天待在一起。 可是师哥却少见的动怒,因为他的工作有些危险,不,应该说是十分危险,随时面临生命危险,可是没关系...... 在独孤遐尔心理,师哥是最强的! 就在被放到柔软的床上时,独孤遐尔勾住了温让剑的腰身,腰肢用力带着男人身体下沉,胳膊撑在床上,压出深深的印子。 温让剑眸光幽邃,格外熟悉这个动作,拒绝道:「不行,昨天已经做过了。」 他还记得昨天某人是如何哭泣和尖叫的,要不是自己反应快用手堵住对方的嘴,那声音只怕能传到楼上楼下,他们就得搬家了,不然邻居尴尬,他也尴尬。 显然独孤遐尔一点儿也不尴尬,反而眉眼含春,那双猫瞳微眯,自带一股勾人和情.欲,他还在撩拨男人,「师哥,今天一天都见不到你,我怕自己会想你,还是说你不想我啊?」 后一句话,委屈伤心,叫人看了就不忍心,可是温让剑已经可以分辨对方的演技了。 温让剑一向心志坚韧,温暖干燥的手掌握住腰间细腻柔软的大腿,按住青年有意无意的动作,一本正经道:「我晚上还是会回来的。」 所以,不用这一副色中恶鬼的样子。 独孤遐尔笑容自信,注意到男人耳尖微微通红,他用指尖摩挲师哥的柔软的耳垂,徐徐道:「师哥,我刚刚已经叫了外卖了,就是有你爱吃的桂花糕的那家,他们家是老字号,主打全手工制作,要好一会儿时间呢。」 独孤遐尔微微得意,即使温让剑从来一副沉稳冷冽的样子,少有表露心迹的时候,还是被他发现,自己像冰块儿一样的师哥,居然嗜甜食! 青年的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温让剑眸光如点墨,岿然不动,可是在那只纤细的指尖把玩下,耳垂却越发通红欲滴落。 独孤遐尔看透不说透,只是撩拨的动作越来越大,直到那双饱满,轮廓较好的红唇微微吐出两个字:「老公?」 温让剑要是这个时候还能忍,就真的得剃了头髮出家了,他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反手扣住耳垂上的手,抵在青年的头顶,黑眸里闪烁细碎的光,低声道:「注意你的声音。」 独孤遐尔猫瞳微微眯起,好听勾人的嗓音,徐徐响起:「知道了,实在控制不住,我就......」 「咬你。」 最后两个字,是对着温让剑的耳朵说的,咬字极其缓慢拉长。 一件件本来穿好的衣服,又被丢在床上床下,凌乱一片,天气已经转秋,可是卧室的温度却灼热,直到最后两个没羞没臊的同居夫夫又浑身是汗的进了浴室,水声响起。 一个站着,一个则像死鱼一样被人抬着。 浴室里水声渐停,门外传来礼貌的敲门声,外卖小哥正好也到了: 「你好,外卖,请开门。」 温让剑刚才换上工作的制服,领带还没系呢,也不顾头髮上冒着水气,去门口拿外卖,出门前瞥了一眼床上又累瘫的人,无奈摇摇头,自己神清气爽的开门去了。 握住门把手,旋转至十五度,温让剑忽然停下来了。 门口的敲门声,依旧在持续,「你好,外卖,请开门。」 温让剑松开手,彻底不准备开门了,还上了锁。 门口的敲门声停顿片刻,似乎也听到了上锁的『咔嚓』声,只是对方依旧持续不断地敲着门。 「你好,外卖,请开门。」 温让剑走到另一件卧室,从一排排书柜最里面的玻璃柜子里,拿出一柄竖着的唐刀,黑色古朴的刀鞘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勐虎,张着血盆大口。 他直接抽出刀刃,提着刀柄,就朝门口走去,门外依旧在持续规律又有礼貌的敲门声。 「你好,外卖,请开门。」 持续不断的敲门,一模一样的话语,像机器又像死物不知变通,令人心底发毛。 温让剑翻开猫眼,看到了一个带着黄色鸭舌帽,穿着便装的男人,手里根本就没有提着外卖,对方肤色白得有些不正常,充满死气,衣服上沾染泥土和深褐色的东西。 粘在衣服上干枯的血迹,像砂砾一般。 「外卖送错了。」温让剑隔着门,说道。 「你好,外......」门外的人终于换了一句话,他的脑袋微微偏移至不正常的角度,几乎办个脑袋都方在肩膀上。 露出帽子遮掩下另外半张血肉模煳的脸,全黑布满浓雾的眼睛,脖子上开裂一道缝隙。 露出锁骨和黏着的肌肉和血肉,都成腐肉了,上面还爬着白色蠕动的蛆虫和一些蚊蝇,在啃食他的血肉。 可是这些,男人都仿佛不知道一般,依旧隔着门和温让剑说话。 「六单元,703,不对吗?」 「嗯?」温让剑疑惑了,对,很对!但是...... 「你要送的外卖地址是望川雨庭六单元703?」 门口的男人沉默了,即使他脸上已经看不到什么表情,可是温让剑透过门缝,还是看到了男人的侷促。 第487页 「对不起!我要送的外卖是地锦华庭六单元703......」男人一直重复这个地址,身体僵硬地旋转,准备离开。 地锦化庭六单元703? 温让剑总觉得有些熟悉,他拿出手机,指尖缓慢点击屏幕,然后搜索这几个地址。 果然弹出来一大堆新闻和公众号的文章: #雨夜狂欢,十一名高中生死于非命# #高考后的狂欢季,谁知是最后的悲歌,花季少年少女被入室兇手残忍毒杀?# #最毒外卖小哥,一人毒杀十一位未成年?# #外卖公司已做出回应,该兇手冒充外卖小哥,至今下落不明# 对了,他之前好像也看过新闻,高考季终于结束,许多学生开始各地旅游,组团聚会,整座城市都变得惹恼起来。 却因为一场十一名高考生的死亡,满城风雨,这个案件很清晰,监控显示进入房间的只有一位外卖小哥,可是那名外卖小哥却再没从监控里出现。 而屋内的十一名高中生却莫名其妙得死亡了。 死因不明,兇手兇器不明,就连兇手的下落也不明,太过诡异,简直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行为。 其实那位外卖小哥只是嫌疑人而已,可是愤怒的家长,网络上的舆论,几乎将那位进入过地锦华庭六单元703的外卖小哥给打上了兇手的标籤。 温让剑眉头一动,心想自己的业绩这不是就找上门了吗? 「师哥,你和谁说话呢?」里屋,独孤遐尔一瘸一拐地走出门,恰好门口又响起快速的敲门声。 「你好!景竹斋的外卖到了!」 温让剑这次干脆利落的打开门,门外是一个满头大汗、皮肤黝黑的中年大叔,嗯,是活人。 温让剑接过外卖,从里面拿出几个皮薄肉多的包子和几块儿桂花糕,提着朔料袋就要出门,「有个紧急任务,我先去公司了。」 独孤遐尔一愣,也不顾腰上和后面的酸痛,冲到门口,「师哥,你不和我吃早饭啦?」 但是他走进后,看到温让剑别在腰间的勐虎唐刀后,立刻明白了什么,脸色郑重许多:「师哥,不要受伤啊。」 独孤遐尔可不会像哭哭啼啼的姑娘一般,拉着自己的心上人不许他出去冒险,他的师哥自该如九天苍鹰,翱翔九天。 也许会面临危机和生死,可是当师哥褪下满身疲惫和鲜血后,自己会冲上去抱住师哥,这个时候,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温让剑接过青年递给他的黑色风衣,然后嘱咐道:「我会注意的,你今天不要出门,如果有人敲门的话,也不要开门,我有钥匙。」 独孤遐尔捂着腰,整个人懒洋洋的,说着控诉的话,眼底却满是深意,「师哥,你都把我弄成这样了,我还怎么出门?」 温让剑握拳咳嗽了一声,歉意道:「抱歉,我以后会注意力道的。」 虽然这么承诺,可是他自己心底也没底,因为自己的对象和床伴显然不是一般人,也是从小练习击剑千锤百鍊的身体,不仅富有力道还兼具女子的柔软。 有的时候力道越重,对方反而越上头,自己以为对方也很舒服,所以每每都会朝失控的边缘走去。 看着门口一身正装,外罩黑色风衣的男人,身高不俗,肩宽窄腰,板正的正装一丝不苟又多了一种禁慾的气质。 黑白两种颜色将温让剑衬托得冰冷锐利,可是男人稜角分明的眉眼却多了一丝温度和柔和,就像一座被太阳渐渐融化的冰山。 让原本望而生畏的人,莫名生出一种攀爬的勇气。 独孤遐尔心底不是滋味,自家师哥但凡出门,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男女女。 没错! 他现在提防的已经不是一种性别了。 女孩子还好说,温让剑只要正常拒绝,一般不会遇到难缠的人,可是偏偏就有另一种不要脸的妖精们,在这个遍地飘零、无依无靠的世界里,对于他们而言温让剑就是一块儿唐僧肉! 起码,每次独孤遐尔和师哥出门约会的时候,明明自己就在旁边,那些死妖精们还是锲而不捨的冲上来,非要自取其辱! 有的还直接递上名片,说自己不介意知三当三,也不介意3皮,还有的挑衅自己可以先当备胎...... 虽然这个世界同性成婚合法,可是大家都会玩儿,就连异性婚姻离婚率每年只增不少,更何况是更难坚持下去的同性婚姻。 所以,独孤遐尔各方面日渐卖力的原因,未尝没有心底不安和恐慌,他不是怀疑师哥,他只是不相信自己。 「听到我刚才说的了吗?」冷冽的嗓音微微加重,这表明温让剑说的话很重要。 独孤遐尔一愣,方才思绪跑到大马路上了,一时忘记了师哥说的话,他眼神躲闪,低头不语,指尖却捏紧了男人的衣袖。 温让剑没有生气,只好再次重复道:「我刚刚在小区里看到了阴间之物,保险起见,你今天不要出门,也不要再点外卖,实在饿了先吃些零食和水果,如果有人敲门的话,也不要开门,我有钥匙,记住了吗?」 独孤遐尔点头,「记住了。」恋恋不捨的松开师哥的衣袖。 转身欲要离开的温让剑忽然脚步一停,他迟疑片刻,从门口的鞋柜里面,拿出一个木盒子,再次转身面色仿佛沉重又像是侷促不少。 「师哥?怎么了?」独孤遐尔还是第一次见男人这般侷促。 第488页 温让剑心底一横,虽然时机不对,可是今天情况特殊,他打开木盒,拿出里面的东西,指尖摸索温热的玉戒,戒指通体血红,里面隐隐有金色的丝线流转,一看就不是凡物。 温让剑还在组织语言,而看到两枚玉戒的独孤遐尔,则是彻底呆了,大脑一片空白,掐了一把自己的手。 这是在做梦吗? 「之前因为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官方的身份,还需要解决一些现实问题,所以我们缔结婚书......」温让剑顿了顿,「这个世界应该叫领证,领证的时间一直往后推迟,本来这枚玉戒我准备结婚那天给你的,可是今天情况特殊,我......」 这枚玉戒就是用那两块儿碎裂的血玉雕成的,里面铭刻了血脉阵法,带戒之人,不管相隔千万里,都能心意相同,感知祸福。 如果独孤遐尔出了生命危险,温让剑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十分便利。 「我能先给你带上吗?」这句话有些迟疑。 温让剑了解到这个世界有婚戒一说,这是这个世界有家室的象徵,现在他们还没有领证就带戒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你要等结婚那天再带也可以,可以先贴身放在身上。」 「我带!我现在就带!」独孤遐尔看着那双收回的手,迫不及待握上去,死死握住温让剑的手,生怕他反悔。 温让剑一愣,「也行,这枚玉佩能感知祸福,还对鬼物有天然的威压,带上安全一些。」他本来想给独孤遐尔亲自带上。 岂料,青年比他还着急,指尖死死捏住那枚小一点儿的戒指,颤抖着手又十分精准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然后看向温让剑,目光灼灼道:「师哥,你不带吗?」 独孤遐尔都自己给自己带上戒指了,自己现在好像也开不了口,温让剑只好自己带上玉戒。 明明是不大的饰物,带在无名指上其实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心里仿佛一下就被塞入一个温暖踏实的空间。 异世的旅客,终是找到了他的归途。 「那我走了,」温让剑开门转身,最后补充道:「记得我说的话,有事电话我。」 独孤遐尔面带微笑,就像一位知书达理的贤内助看着自己的丈夫出远门,露出自己最完美的表情。 「师哥,我等你回家。」 温让剑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顿,然后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独孤遐尔一直看着那道挺拔修长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才慢慢关上了门,脸上的笑容缓缓淡去,他嵴背靠着冰凉的门,身子无力下滑,跌坐在地上。 「啪嗒......」 一滴热泪砸在玉戒上,青年泪如雨下。 「师哥,我爱你。」独孤遐尔将玉戒抵在心口,泪流满面,却眼角含笑,看起来很幸福。 温让剑现在已经可以熟练的坐电梯了,他看着显示楼层的屏幕逐渐下降,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一缕细细密密的酸涩和甜蜜从玉戒里传递到他的心口。 透过电梯门模煳的反射,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指尖微微湿润。 这不是他的眼泪,是谁的也不言而喻。 心念相通,心心相印。 同悲同喜,祸福相依。 第181章 [同居小剧场] 温让剑出门口后,电梯直达地下一层,路过自家停车场车位里炫酷的车不开,反而走到大马路旁的绿化带,扫了一台共享单车,摇摇晃晃上路,骑了几米后适应了一下,才加速朝公司行驶。 不值一提的是,他的驾照考了三次,至今还没过,因为...... 科目二太难了。 有几辆警车闪着鸣笛,从身旁驶过,温让剑偏头扫了一眼,不俗的视力立刻瞥到车窗里面的人,两鬓斑白,充满审视和警惕的李明警官。 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面色各异,不过显然李明警官还有重大的工作要奔赴现场,极速行驶的警车『嗖』一声就彻底消失在身后。 温让剑默默惊嘆,这速度......堪堪和自己比肩。 等温让剑用自己以为最快的速度赶到一栋耸入云霄......旁边的小破楼之后,里面穿着各异的同事们仿佛也接到了什么命令,往外面赶着。 拿着自己的工作道具,其中分别有摄影机、隔离带、化妆包、奇装异服、导演椅子、保姆车等拍戏用的道具,但是这些道具显然十分不走心。 譬如,温让剑现在就从摄影机里面扫到一个尖锐锋利的暗器,戏服底下贴着密密麻麻的符篆,椅子垫下看到了管制的刀具...... 有几个跳脱的年轻人激动说着什么,依稀可听见[全杀了]、[不留手]、[重大案件]、[道爷]、[比谁杀的多]之类的张三李四狂言。 有注意到温让剑慢悠悠晃进来的人,朝他指着二楼道:「新人,找林龟毛......那个林队长的话,他在二楼,不好意思啦!今天任务兇险,前辈们虽然身经百战,但是也无暇照顾你一个新人,下次带你打鬼上榜啊!」 带着鸭舌帽,穿着棒球服的林晓川一脸嘚瑟,他终于不是最弱鸡的新人了! 还没等他沉醉在[前辈]的身份过三秒,后脑勺毫不客气被人抽了一巴掌,他浑身激灵,扭头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粉发酷女,委屈道:「小结姐,你知不知道老抽人脑袋,是会变笨的!」 「是吗?我挺想看看你的智商下限在哪里,」被称作小结姐的酷妹又看向外面的温让剑,说道:「新人,你别听这小子胡说,林队长一大早就去现场了,你也上车吧,新人都有这一天,不要害怕。」 第489页 温让剑看了眼挤压得满满当当的保姆车,玻璃上贴着好几张变形的脸,有的挤不进去干脆趴在车盘底下,他默默摇头道:「我就不上车了,我骑自行车跟着你们。」 「你确定?」小结挑眉,「先说好,我们可不会减速等你的,到时候你连车影子都看不到。」 温让剑点头表示知道了。 引擎发动的声音像老人将死的唿救,显然车辆超载可,但是开车的司机特别有经验,起步的瞬间先扭了个八字,车窗里面瞬间甩出好几个人,接着一路飙进了高速,只留下飘散的尾气。 温让剑默默收回视线,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他脚踩脚踏,跟了上去。 「小结姐,我们为什么要带着那个新人啊?」林晓川不情愿道:「这次的任务这么兇险,多起入室杀人,不留任何踪迹,明显是吃好了几个活人灵魂的恶鬼,带一个新人,束手束脚,我还要保护他,哪里能大显神通啊?」 小结抱着胳膊,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扬了扬下巴。 「卧槽!?」林晓川也看向车外的情景,吓得从座位上弹起。 骑着共享单车的男人就不远不近跟随在面包车旁边,察觉到车内的视线,朝里面友好地点头,狂风吹拂着他的风衣衣摆和黑髮。 「这这这......林队不是说他无门无派吗?这是什么神通?」 骑着自行车的速度居然和面包车行驶的速度一样,关键是他没有从温让剑身上察觉出半分灵气和符篆的加持。 「这还是人吗?」林晓川张大了嘴巴。 「不是普通人。」穿着高领毛衣的男同事,恰到好处的评价道。 「这次的新人素质不差啊。」 有人摸着下巴,纠结道:「这种神通不假借外力,仿佛由内而发,比神行符好用多了,要不要问一下他功法的法门呢?若是家传之类的话就麻烦了啊......」 等跟着面包车一路跨越了半个市区后,他们到了老城区。 这里的建筑都灰扑扑的,天空还交错黑色的电线,有些年代和时间了,关键是今天明明有太阳,可是老城区密集的建筑下,这里显得格外阴暗和阴冷。 温让剑远远就看见了几辆警车围在小区的楼下,周围街边小店里人头攒动,即害怕又好奇地朝里面看着。 他跟着几个同事朝小区里面走去,小区的警戒线前有警察在核查身份,看到为首的人拿出一张黑色描金、低调又神秘的证件后,立刻放行他们一行人。 「等等!」偏偏轮到温让剑的时候,有警察拦住了他,狐疑道:「你也是上面来的人?」 上面? 温让剑抬头看了一眼压抑的天空,上面哪里有人? 「没错没错!他和我们是一起的,」林晓川本想搭住温让剑的肩膀,奈何身高不够,只能用手拍了拍他,「这位新人虽然是第一次出任务,但却是我们领导吸纳的特别人才,某种领域的专家!」 温让剑看着表情越来越怀疑的年轻警官,立刻恍然大悟,对方应当是见过以前的自己。 「小陈,怎么了?」门口拥堵的情况,立刻吸引了从小区里出来的带队人,李明今天穿着警服走来。 因为小区内的命案已发生,一般进入这种兇杀现场,队里有要求必须要穿正装,一方面是安抚周围浮动不安的人心,表示相关组织已近接手处理,另一方面虽然有些迷行,则是一身正气,鬼神不惧。 「队长,他不是......」小陈立刻走到李明身旁,嘀嘀咕咕着什么。 李明抬手制止了对方,朝温让剑走来,脱下自己的手套,「好久不见了,温......」 「温、让、剑。」温让剑面色如常,一本正经报上自己的姓名,「应该是初次见面。」 这三个字,还有自己的存在,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合法身份。 就算相关部门想要彻查,都会有相关的组织为自己解释清楚,不用再担心过去和未来的事情。 解决自己的合法身份,正是温让剑加入这个神秘组织的条件之一。 李明握手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復如常,点头道:「确实是初次见面,温让剑。」 两个人握手的动作很快就结束,李明点了点头,叫人将温让剑放了进去,最后还说了一句话,「以后就是同事,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小陈很迷惑,「队长,他,他之前不还是相关嫌疑人吗?怎么突然改了一个名字,还成我们相关组织的同事了?」 李明直接将手机里的资料给小陈看,这里面的户籍和个人身份证明都是官方才能调阅的大数据资料。 所以小陈才吃惊道:「温让剑居然是温良仁的堂哥?这怎么可能!我们之前查阅温良仁的资料,他父母双亡,二叔和二婶也在国外被恐怖分子袭击,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堂哥?」 「而且除了气质不同!还长得一模一样!说是同卵双胞胎都信!」 「队长,这绝对有猫腻!这个身份是假的。」小陈扬起手机,十分气愤。 「没错,确实是假的,」李明点头道:「但是你觉得这种官方证明继续查下去的话,就算查得水落石出,你要准备怎么做?」 「捏造官方身份,假冒他人,说不定还是杀人兇手,周围帮他篡改身份的人都......」小陈气氛的表情一凝,因为他接收到了自家队长看傻子一般的眼神,他讷讷道:「队长,这是上面的意思吧?」 第490页 李明拍了拍小陈的肩膀,神色复杂道:「小陈,从千障山下来后,你觉得这个世界还是这么简单吗?」 小陈不说话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至今还是一场噩梦,足足一米的大坑、血色的泥土、腐朽黑色的棺材、白色的骷髅上染血的盔甲、倒伏的树木...... 虽然他接受了心理治疗,有些记忆都模煳了,可是那种恐惧埋藏心底,稍微打开记忆盒子,就浑身发抖。 「我们的职责是守护社会的治安稳定,保护一般民众的财产和生命安全,特殊的事件就交给特殊的人去处理吧。」 李明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黑色背影,说道:「你也看到那副场景了,你觉得那是一般人能造成的景象吗?」 「而且,我总觉得,我们现在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 「都是因为一个人。」 楼道很狭窄, 墙壁上也贴满了花花绿绿的gg,水泥制作的楼梯有些不平整,众人拾阶而上的时候捂着鼻子。 一股沖天的血腥味道,还有潮湿的气流,仿佛一粒粒细沙拥堵唿吸道。 这栋楼最高7层,且没有电梯,好在都是修行之人,先天体力就比常人优越,等到了7楼的时候,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温让剑目光落在左侧的门上,老旧的蓝色门牌用水笔写着701,应该是有些掉漆,后面是住户自己补充上去的,他又看向右侧打开的门。 本来想先一步看清门牌,里面抢险走出来一个穿着塑料雨衣,带着蓝色口罩,全副武装的男人。 林不知闷闷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怎么才来,鬼影都没了,这里只有死人,不需要这么多人研究,你们几个速度快些的给我出去扫楼去,哪里有鬼气朝哪里扫。」 「啊?」众人一阵抱怨。 所谓扫楼,就是拿着专业的方位盘,上面像指南针一样的东西会不停旋转,哪里有鬼气指向哪里,而扫楼的人就像被遛的狗,需要不停赶往现场,净化鬼气。 一般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鬼早就没了,运气好的话遇到的也是小鬼,没有丝毫挑战力。 至于一些恶鬼和上了等级的鬼,他们则学会了收敛一身鬼气,除非开了天眼和境界高深的修士,只要恶鬼没有杀人的打算,你就是当面也认不出来。 「快去!」林不知抬臂一指,又开始长篇大论道:「别看不上这些枯燥的工作,在你们看来无趣枯燥的工作,正是因为有我们的全覆盖和净化,才让一般的鬼物不敢登门造次,不然为什么市区的鬼杀人概率逐年下降,现在鬼物瞄准了修士稀少的外城和郊区,这里正需要一场全覆盖的扫楼!」 「林晓川!带上你的上下同期,现在就给我去扫楼!」 被叫到的林晓川不情不愿,几个和他同期的同事一脸奔丧地下楼了。 所谓[林晓川的同期]自然也包含了温让剑,他迟疑之际,身后有人叫住了他:「温......让剑,你留下。」 温让剑一愣,正好他也有些消息要告诉林不知,点了点头。 「喂!为什么那个新人可以留下!小爷我还要去扫楼啊!」 林晓川不乐意了,可是看到小结姐居高临下暗含杀人的视线,麻利儿得滚下楼了,「哈哈!我爱扫楼!」 「温前辈!你来啦!」等温让剑进入到屋子里面的时候,一颗脑袋从天花板上探下。 飘着丝滑的黑色髮丝,倒吊着的面容,嘴角含笑,这一幕发生在兇案现场,确实有些诡异和吓人。 脚踩天顶的人似乎也觉有些不妥,立刻落了地,还是穿着那副破旧的蓝色道袍,扎着丸子头,几缕顽皮的髮丝滑落。 林七巧扣了扣脑袋,不要意思道:「温前辈,我就知道在这儿能看到你,师父说我老待在道观不行,也得下凡歷练歷练,以后还得向温前辈多多学习。」 「对了!」林七巧突然面色严肃,遥遥一拜道:「山上的事情我还没谢过温前辈呢,多谢温前辈捨身取义,救众生于水生火热!若不是温前辈的义勇之举,这座山说不定就化为坟场了!」 「捨生取义?」听到这个错误的形容词,另外两个人嘴角抽搐。 温让剑扶起有些较真的小道士,问道:「血祭精血,燃烧阵法,是你救了所有人,倒是林兄身上的伤没事吗?」 「没事没事!」林七巧拍着胸脯道:「多亏我师父拿出压箱底的蛟龙骨髓和九天血莲,替我又补充了精血。」 听到这句话的林不知脚步一个趔趄,好险没有摔倒,旁边的小结扶助自家队长,面露同情。 「那个该死的臭老头......」林不知捏紧了拳头,「蛟龙骨髓和九天血莲是我寄放在道观里面的,就被他这么浪费掉了!」 「冷静冷静!」小结不怎么走心:「队长,这都是为了小师弟的性命啊!」 等门口的人寒暄后,他们立刻研究起了屋内的血案,奇怪的是,屋子里面虽然血气和潮气沖天,但是没有丝毫的鲜血,一滴也没有。 而且房屋内的布局和家具也很干净,这是一位单身女性独居的屋子,看的出来她很爱干净,尸体早就被运往尸检部门了,现场可疑的物件和尸体倒地的位置也被标註出来。 而他们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如同刑事部门那般,找寻犯罪嫌疑人的dna和毛髮之类的现实证据。 第491页 他们找的是常人看不到的鬼气和鬼影,也就是鬼物留下的证据。 「行了,这屋子里面我之前就探查过了,没有恶鬼入门的迹象和痕迹,除了这股诡异的气味,可是根据之前第一波进来的警察说,他们却没有闻到这股死人的恶臭和腐烂的气味。」 「气味?」温让剑鼻尖微动,总觉得有些熟悉,像今天他出门在楼道里闻到的气味。 「怎么了?」林不知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什么发现吗?」 于是温让剑将自己今天出门的遭遇,和遇到的那个[外卖敲门恶鬼]说了一遍,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我建议去查一下最近发生的入室死亡案件,如果住户都在703的话,那我们就有方向了。」 「不是啊......」林七巧立刻道:「这层楼就两户,除了701就是702,根本没有703,难道是巧合?」 林不知则是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上面被眼镜压出一道印子,他摇头道:「不,这是很宝贵的消息,我待会儿和下面的部门对接一下,就知道了。」 「队长,那这里就不需要我和新人帅哥了吧?」 小结眼底闪烁狡黠的光芒,推着温让剑的肩膀,把人朝门口推,「超度死人怨气和晦气,你和小师弟最擅长了,我带新人出去扫楼了啊!」 小结眼底的小算盘毫不掩饰,林不知摇了摇头道:「行了,这里确实没你们的事情了,对了!」 林不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皮包,巴掌大小的样子,朝门口随意一丢,被温让剑稳稳接住,「这是你新出炉的证件和身份证,里面还有工资卡,这个月的基础生活保障已经打进去了。」 温让剑郑重收回口袋里,「多谢。」 「好啦!我们快点下楼吧!」 小结迫不及待推着温让剑朝楼下沖,走到楼下的时候,温让剑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姑娘,不解问道:「不是说去扫楼吗?」 梳着高马尾的粉头髮妹子,眉眼轮廓张扬艷丽,凸显身材的黄色短袖,牛仔热裤下是饱满修长的大长腿,像是从动漫中走出来的美少女,手里拿着水晶壳包裹的手机,用涂抹心形图案的美甲在屏幕上快速点击,眼底都是兴奋的光芒。 听到温让剑的话,嘆息一声道:「我说新人小酷哥啊,你是不是傻啊?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什么日子?」温让剑是真的不知道。 可惜对面的小姐姐,下意识想像轮林晓川一样拍一把温让剑的头,放肆的手被对方稳稳扣住。 「你做什么?」温让剑微微不悦,浑身气息都冷了许多。 小结没用什么力气,就挣脱了,反手指着温让剑的右手无名指上的红色圈圈,问道:「我问你,这是什么?」 「戒指?」温让剑虽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还是承认道。 「你还知道这是戒指?」 「这幅毫无情趣冷冰冰的样子究竟是怎么拿下妹子的?」小结痛心疾首道:「过了今天十二点就是七夕节啊!一年一度牛郎织女跨越鹊桥的相会日,有情人可以光明正大腻腻歪歪的日子,不仅如此各大酒店餐饮商家都会出优惠的活动!」 「你不回家过节啊?」最后的灵魂一问:「还是说在今天这么重要富有意义的日子,你要和恶鬼一起度过?」 七夕节? 和伴侣一起度过的节日? 温让剑一愣,想起自己出门的时候,某人恋恋不捨的目光,还有好几天前,某人似乎特地空出档期,说这几天都会在家里度过,兴致勃勃说道他们可以去哪里哪里约会。 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是,工作......」温让剑迟疑道。 「还真是个死脑筋,」小结吹拂美甲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边欣赏自己新做的指甲,一边道:「工作什么时候都会有的。」 「换句话说,干我们这一行的随时面临生命危险,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也变成鬼了,就得和对象上演《聊斋》,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啊,可以说和对象在一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你若这么喜欢和死人打交道的工作是好事,可是你再喜欢死人总不能超过自己的对象吧?」 「原来如此,受教了。」温让剑立刻从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变成一副好学生听讲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节日,问道:「那这种节日,一般送对象什么礼物好呢?」 说到礼物,小结立刻喋喋不休道:「哎呀!礼物还不简单吗?最好是对戒,不过我看你已经有了,项鍊、耳环、或者是新出的科技产品,或者马上要降温了,送围巾、毛衣、手套,绝对也很暖男,总之能表现自己真心的礼物就好。」 「对了!」小结忽然捧着脸,害羞道:「一定要搭配鲜花哦,玫瑰、茉莉、百合、仙人掌......各种各样的花一定有符合你女朋友的一种。」 「男朋友。」温让剑纠正道。 「对!」小结脑袋一僵:「嗯?男......男朋友!?」 第182章 [同居小剧场] 「这年头,怪不得优质男朋友这么难找,原来长得帅的都去搞基了!还有没有天理......」 温让剑看着小结踩着高跟鞋,骂骂咧咧地走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姑娘,但是现在自己要不要回家一趟呢? 他骑着门口自己停放在角落的共享单车,在大大小小老城区的巷子里穿梭,余光瞥到一家温馨摆满鲜花的小店。 第492页 身体比理智还要快,右手握住手剎,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门口穿着简约,气质温和的店员也是一愣,不过店员注意到这位通体漆黑,气质冰冷,相貌不俗的男人目光死死盯着自家门口的鲜花,立刻秉持着服务精神问道:「这位客人,是要为爱人送一束花吗?」 温让剑长腿一跨,从自行车上下来,走到门口:「正是,我买......」 看着种类这么多的鲜花,温让剑迟疑纠结了,这里面的鲜花品种有些他见过,有些则很陌生,但是不得不说每一种都很美丽,每一种颜色都有自己的感觉。 店员看出了温让剑的迟疑,目光落在这个冰冷男人右手的无名指上,瞭然一笑道:「如果是送给爱人的话,大部分都会送玫瑰,根据玫瑰的品种不同,红玫瑰寓意勇敢热烈的爱;蓝玫瑰则内敛深沉一些,代表希望你幸福;金玫瑰的话寓意心随你动,适合俏皮灵动的爱人。」 温让剑点头,可是目光还在犹豫,这些花都很美丽,富有特色,可就是没有让他心念一动,坚定选择的感觉。 一向一往无前,干脆利落的男人,此刻骨节抵着下巴,站在店门口,听着店员快将整个店内的鲜花品种都介绍了一通。 店员说的口干舌燥,指着角落里放在水盆里的一束花,「还有这类比较少见的桔梗花......红色的桔梗花和玫瑰有些相似,所以这种节日很多人都不会注意到,但是红色的桔梗花代表着至死不渝的爱,很适合送给刻骨铭心的爱人......」 不同于玫瑰典雅高贵,灿烂阳光的红色花瓣,这种花瓣稀少略微稀疏的桔梗花更像是被鲜血染红,像外延伸褶皱的花瓣,透着一股暗淡的深红,稍显压抑,但是它的花蕊中心有一点灿烂的金色,很像那双笑起来的猫瞳。 就在店员拿起矿泉水咕嘟喝了一口的时候,温让剑抬头道:「我要买这束桔梗花。」 店员咳嗽了一声,松了一口气,动作利索的将花朵用金色彩纸包装好,还在中间用黑色的亮绳系了一个好看的结,递给温让剑。 「加上包装,一共66元。」 温让剑扫码付款,向店员道谢后,将这束花用手拿着,然后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走了。 等到周围的人群稀少后,他则运转浑身真气包裹全身,主要是在风中摇晃的花朵,特地避开监控密集区域,将共享单车骑成了迈巴赫的速度。 等迎着夕阳到家的时候,除了髮丝微微凌乱,手里的桔梗花连一片花瓣也没落下。 温让剑将共享单车停放在家门口的规定区域,然后手里拿着鲜花,脚步轻松得朝小区里面走,就听见怀里的手机震动。 以为又是独孤遐尔每天给他发的悄悄话,他快速点开手机屏幕,上头划过一则加粗通红的手机简讯提示: 【亲爱的温让剑先生,身份证号码654121208888888880,交通管制部门提醒您,您从老城区花城小区到中心市区望川雨庭,一共行驶13.4公里,违反红绿灯23次,超速高达每公里120迈,行为极其恶劣,这边查阅您未通过机动车驾驶证,无证驾驶机动车,违反交通法规,请您携带本人身份证去就近公安局[地址点击以下连结]在24小时内投案自首,争取减轻处罚,宽大处理!温馨提示:若超过24小时未接到您的自首信息,后果自行承担,会有相关部门上门处理!】 温让剑看完全文,嘴角抿直,然后默默将这条简讯复制黏贴,点开内部[山城鬼杀队]工作群,黏贴发送,又打出几个字,询问道: [天下第一剑(温让剑):@所有人,请问各位,我该怎么办?(星星眼求助)] 群里立刻弹出各种各样的表情包,戏嚯的,嘲笑的,哈哈大笑,就是没有一个安慰他。 美少女战士(小结女士):[捂嘴吃惊]酷哥,咱两才分别不到一个小时,你这都上天了? 山城英雄(林晓川):新人,劝你投案自首,咱们不能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嘎嘎嘎嘎嘎......或者你叫我一声前辈,我可以帮你找找关系啥的。 英雄已死(???):你有什么关系?说来大家开开眼? 这个消息一出,群里诡异的死寂了。 就在温让剑想问还有人吗,不等他打出这三个字,群里滴滴滴探出一大段消息,英雄已死(???),闪烁个不停: 是上次抓鬼结果误伤老大爷的关系?还是为了追一个鬼影闯红绿灯被交警同志按下,还是队长把你捞出来的关系?还是成年后第一次喝酒耍酒疯在大马路上裸奔被当成变态流氓,这里面就你的案底最多!@山城英雄?大家一致通过建议你换一个工作代号:山城法外狂徒林三四!张三李四都得跟着你姓! 山城英雄(林晓川):靠!@英雄已死(???)你怎么在这个群里,这是山城的工作群,你个隔壁城市怎么混进来的?还有把你的号给我改了! 英雄已死(???):反正我的入群验证过了(抠鼻屎)+我就不改(翻白眼)。 山城英雄(林晓川):@情深不知(林不知),队长!她是怎么混进来的!咱们可是内部群,要防止不三不四的人窃取机密![大锤砸棉花]。 情深不知(林不知):不知,你问副群主吧,她也有拉人的权限。 山城英雄(林晓川):哦......等等?咱们群什么时候又有副群主了?不是一直只有你一个群主吗? 第493页 情深不知(林不知):不知,我感觉有。 山城英雄(林晓川):队长!别装煳涂了!我知道是你!@英雄已死:你的入群验证究竟写的什么居然能蒙蔽我们情深不寿,多智近妖的队长? 情深不知(林不知):@山城英雄,你是在咒我死吗?(死亡微笑) 山城英雄(林晓川):[猫猫头慌张]不是队长!我不是这个意思!哥!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情深不知(林不知):[关门拒聊]@天下第一剑,不用担心,我给相关部门解释一下。 温让剑看到这里,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人搭理自己,他慢吞吞的打字,准备表达感谢,可是手机屏幕里几秒内,消息如同炮弹一般弹上去。 英雄已死(???):现在就告诉你也无妨,我的入群验证是——烈士家属!!! 所有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疑惑脸]谁死了?要包礼金吗?要发红包吗? 山城英雄(林晓川):靠!你在诅咒我?咱两有什么仇怨,何至于此?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英雄已死(???):敢和我分手就是我们两个结下最大的仇怨,只有已死的前任,觉无分手的前男友! 山城英雄(林晓川):kakaokao!明明是你甩了小爷! 英雄已死(???):我甩了你,你应该现在就来祈求本姑娘复合,下跪、哭泣、死缠烂打,拿出你杀鬼的本事来! 【群通知:山城英雄已经退群x3】 英雄已死(???):熊货!各位前辈师兄师姐们,我们不要管那个落跑的男人,其实我是今天才到山城上岗的新人,求大佬带带,我的诚意都在红包里面了。 【群置顶通知:英雄已死(???)发了一个巨大的红包!】 所有抢到红包的人,不约而同发道: 姐姐,求保养!x1 妹妹,求保养!x2 富婆,求保养!x3...... 温让剑秉着好奇的心思,尤其是那红色喜庆的红包看上去有一种魔力,也指尖轻点,哗啦一声,满屏幕的金元宝。 【恭喜天下第一剑本次抢到6666元!】 温让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顶的上自己三个月的工资了,于是他默默x1。 恰好此时电梯门开了, 他放下手机的世界,迈着突然暴富的步伐,朝着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属于自己的小家里走去。 熟练的用钥匙打开门锁,刚打开一条缝隙,鼻尖微动,闻到一股浓郁爆裂的菜香味,叫人下意识分泌唾液。 走到玄关换鞋的时候,一阵热油下锅的噼啪声响起,厨房里专心做饭的人没有听到门口的动静。 温让剑走到客厅,看到一个身穿碎花围裙在厨房里团团转的身影,髮丝和背影都透露着幸福和快乐的感觉,拿着铲子格外熟练的炒菜,嘴里还哼着不明的吊子。 身后的餐桌上盖着天蓝色的典雅桌布,透明的玻璃瓶里插着鲜花,花瓣上还沾着水滴,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烨烨生辉。 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盘子的菜,红烧肉、青椒炒肉、炸鸡架子、玉米青菜汤,如小山般堆起的米饭,一小碟子圆润松软的甜糕,色泽和卖相都很好看,都是很家常的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也是他们常点的外卖。 如果没有看到,温让剑绝不会相信这是独孤遐尔自己炒出来的。 之前他一回家就摆在饭桌上的菜,对方都说是提前点的外卖,所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原来,这些饭菜是如此精心准备好的吗? 恰好此时,厨房的人转身了,一只手提着锅,准备将里面的拔丝红薯倒在清空的盘子上,看到身后的温让剑,却是吓了一跳,差点握不住锅了。 「师哥?」对方一直准点下班,独孤遐尔从未料到这一幕。 温让剑一个闪身,就到了厨房里面,他握住对方失手下落的锅柄,也握住了对方通红的手,「我来吧。」 独孤遐尔看着男人拿着锅铲,原本要很费劲儿捏在锅底的糖浆和糖丝,被温让剑几铲子就颳了下来,落在描画的盘子里面。 独孤遐尔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虽然他很高兴今天师哥回来的早,「师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吗。」 「那你准备这么多的菜?」温让剑反问道,这句话没有任何诘问的意思,他是真的好奇。 大约男人的侧脸太冷,独孤遐尔有些委屈,两只手背在身后揪着围裙的袋子,解释道:「我......我准备送去你们公司的,反正你们公司就在彩虹娱乐旁边!」 说到后面,委屈的嗓音立刻大了几度。 「虽然你不让我去你工作的地方,可是那么近应该没事吧。」独孤遐尔小声嘀咕着。 温让剑不让独孤遐尔去,则是因为他们公司的地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变化,会根据城市鬼物频繁危害普通人的频率进行设置,既然公司在彩虹娱乐旁边,就代表那一带最近鬼物会频繁活动。 而且独孤遐尔一般都在拍戏的场地,也很少去公司,更不能因为去找他,结果被鬼物缠绕上。 「你忘记你的命格属阴祸星,鬼物最喜欢这类血肉。」温让剑将盘子摆在氛围浪漫的餐桌上。 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温让剑刚准备问自己心中的疑问,一具温热却似蛇灵活的身体挤压到他怀里,还将全身肉最多最饱满的地方压在腿上。 第494页 「师哥,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独孤遐尔双臂搭在男人肩膀,勾着自家师哥的脖子,而后举起右手道:「而且,我还有你送给我的戒指,就算遇到危险,我也不害怕。」 温让剑心想也是,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不过,我是想问......」 果然,温软湿润的红唇立刻堵住了自己的嘴巴,深处灵活的巧舌勾着自己口腔内最敏感的地方。 同居也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他们彼此的身体早就契合无比,也许对对方身体的了解更胜过自己。 温让剑心道这个问题只怕暂时问不出口了,他扣住青年的后脑勺,修长的指尖穿梭对方金色的髮丝,转瞬间就占据了主控的位置,耳边渐渐传来青年喉咙里破碎又情动的声音。 等两个人都渐渐喘息分开的时候,空中划过一条银色的丝线,瞬间断裂,两人的唇瓣都微微红肿。 温让剑用拇指擦了擦青年唇角的银丝,嗓音微微低沉道:「先吃饭?」 独孤遐尔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吃饱喝足才有体力妖精打架到天亮。 就在独孤遐尔以为自己通关的时候,温让剑架着一块儿金灿灿糖浆饱满的红薯,放在嘴里咀嚼几下咽下去,评价道:「你做的菜很好吃,我以前都不知道。」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说自己不会做饭的时候,某个人也信誓旦旦说他从小就没进过厨房,十指不沾阳春水。 独孤遐尔脖子一缩,像干了亏心事的猫咪,他凑上去又准备吻啄:「师哥......」 温让剑微微偏头,避开了这个湿漉漉的温,问道:「所以为什么说谎?」 「因为师哥你说自己不会做饭......」独孤遐尔眼珠子晃了晃,小声道:「而且你还专门学了那么多天都没学会,我怕......」 怕这个要强的男人会挫败。 温让剑执起青年微微蜷缩的手,放在手心里,他说:「那你以后能教我吗?我们可以一起做饭。」 独孤遐尔一愣,勐地抬头,眼眸明亮,重重点头道:「嗯,我们可以一起做饭!然后在厨房......」 青年脑袋一歪,露出色眯眯的笑容,家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基本都做过了,就是厨房y......还没有试过,好像试一试啊! 师哥把自己压在厨房的台子上,大理石桌面是冰凉的,然后身体会渐渐变得滚烫,出好多汗珠低落在厨房里面,或者穿着围裙也不错? 温让剑:「???」 不知道青年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温让剑则去玄关拿起自己买回来的那束桔梗花,一只手背在身后,站在独孤遐尔面前。 神游天外的独孤遐尔总算回神,他微微抬头看向抿唇的男人,「师哥?」 每次温让剑有些迟疑,或者纠结,或者尴尬的时候,都会微微抿唇,这个动作其实很细微,放在面部上也很察觉出来,可是独孤遐尔就是凭藉一双狂热的盯夫眼睛,察觉到了。 独孤遐尔也不由自主站起来,试探询问着:「是公司那边有急事吗?」青年压下眼底的失落,摆手道:「那你快去吧,反正你刚刚都陪我吃过饭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今天已经很圆满了。 温让剑似乎做好了心理准备,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拿出,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青年的面前,缓慢却不熟悉道:「七夕节快乐。」 独孤遐尔的视线里多了簇拥一团的红色灿烂的花朵,灼热鲜艷的颜色,瞬间就夺走了他全部的心神,他微微抬手接过,表情呆滞。 一向叽叽喳喳的人却安静了,温让剑嗓音冷冰冰却又干巴巴道:「不喜欢吗?我听说今天是情人节,别人都会给自己的伴侣送花,所以我......」 「喜欢!」独孤遐尔抽出水瓶里面的鲜花,笑容灿烂,眼底却有细碎的泪珠,笑着说:「师哥,我很喜欢桔梗花。」 温让剑松了一口气,表情也放松起来,「喜欢就好。」 青年又忙忙碌碌将鲜花插在水瓶里,小心保存好,然后看向温让剑道:「师哥,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语吗?」 「至死不渝的爱。」温让剑就是因为知道话语,才选择了桔梗花。 独孤遐尔却勐地扑到温让剑的怀里,胳膊熟练勾男人的脖子,眸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像在看致死的爱人,又像看着永不会放手的猎物,这种眼神其实有些病态和恐怖, 「师哥,你知道吗?」青年柔声问。 可是温让剑是第一次恋爱,更是第一次有了对象,所以他对这种目光很快就适应了,关键他也没看过别人对自己充满爱意的目光。 温让剑微微低头,就见独孤遐尔微微红肿充血的唇开合间,嗓音温柔,内容却格外凌厉,因为青年说: 「桔梗花还有一层含义,因为花瓣是被爱人的鲜血染红的,我看到这朵花,就想起了千障山上你浑身是血的躺在坟地上......」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温让剑眸光一颤,黑眸和浅棕色的眸子距离极近,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任何表情和眼神变化。 独孤遐尔眸光偏执,嘴角笑容渐渐放大,缓缓说道:「温让剑,我想和你一起躺在血泊中。」 温让剑其实一直都知道,青年精緻的面孔下藏着惊人的偏执和占有欲,微笑的表情里也许暗藏阴暗的情绪...... 而如今不再是察觉,当直面这种情绪和情感后,温让剑只说:「好,但是我想......」 第495页 「先倒下的人应该是我。」 温让剑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这是他的责任和性格使然,他不需要别人的牺牲和保护,他只会用自己手中的剑直面血腥。 以前是被恐惧和骄傲所趋势,而现在他想要守护自己的家。 独孤遐尔心脏一抽,不是痛的,而是激动到心脏快要爆炸了,他立刻抱住男人的脖子,终于说出他在心中默念过无数回的话,「师哥,我爱你。」 温让剑抱紧面前的人,黑眸如冰川破碎,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时候,桌子上传来震动声,他只好松开人,拿起手机。 「出什么事了?」看清来电显示后,立刻接通,放在耳边。 里面是一道暴躁的女声,小结女士的嗓音十分暴躁和沙哑,还在爆粗口:「我干姓林的真会找时机,我这刚和小帅哥上.床呢!」 温让剑和独孤遐尔对视一眼:好吧,这句话就当没听见。 「酷哥,来活儿了!」 「江南岸小区检测到鬼气了,而且鬼气冲天!绝对是重量级的恶鬼!我记得江南岸小区好像就在你住址对面来着?总之你先上吧!姐们儿马上赶来支援哈!」 「知道了。」温让剑立刻正色道,一旁的独孤遐尔已经善解人意地拿过他的外套,帮着自己穿上。 话筒对面又嘱咐道:「切记!动静不要太大哈!」 「不然就得封锁整个小区,失忆大法很消耗灵力的!每布置一次,我第二天的皮肤都很差!」 不等温让剑回答,话筒那边就自动掐断了。 温让剑穿好衣服,看向面前面带微笑的人,歉意道:「抱歉,我......」 独孤遐尔抢先道:「师哥,我等你回家呦。」然后推着温让剑的胳膊朝门口走,「快去快回哦!」 温让剑点了点头,他直面过恶鬼,这种具备技能和鬼蜮的恶鬼确实不能放任下去,不然危害很大。 就在他开门,刚迈出一步的时候,身后的人扬声道:「老公~快些回来啊,我今天晚上准备了透明的睡衣。」 温让剑脚步趔趄,好悬没有摔倒,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好在这个小区隔音不错,扭头的时候,身后的青年已经笑得像偷腥的猫儿一样,立刻关了门。 「透明的睡衣?」温让剑还确实没有见过,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决定今晚速战速决。 隔壁小区的恶鬼:「......」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