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之德妃传》 第1章 春去也,共惜艳阳年 “母仪正位,仁风诞播于八方,壸德流辉,宝训永垂于万世,进徽称于清庙,玉册爰新,议典礼于容台,彤编式焕,钦惟皇妣大行皇太后华渚炳灵,庆都凝瑞,秉含弘之淑性,应地安贞,树雝肃之芳型,俪天作则,赞襄内治,逮埶目御以加恩,辅佐先皇,自宫庭而起化,宽仁夙着,胥食德而饮和,朴素攸崇,务去奢而从俭,荷生成于圣母,诞育藐躬,极尊养于慈闱,未酬厚载,上推崇之号,允谐万国欢心,执谦让之衷,坚却百僚敦请,音容倐隔,恋慕实深,兹当升祔之辰,莫罄显扬之悃,嘉言懿行,永怀至德于坤元,琬刻瑶棱,肃荐明禋于閟寝,谨侲册宝,恭上尊谥曰,孝恭宣惠温肃定裕赞天承圣仁皇后,伏冀默扶景祚,宏衍庆源,启后人绍衣之图,克承克继,导寰宇庞鸿之祉,俾炽俾昌,谨言。” 太监尖细悠长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哭嚎声在寿皇殿上空盘旋经久不散。 今天是康熙帝的德妃孝恭仁皇后乌雅氏的梓宫安奉在寿皇殿的日子,梓宫内的乌雅氏宁静而安详,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在睡梦中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三郎,不知何时眼角竟然挂上了点点泪痕。 香腮美人泪,一眼定万年。 透过那泪珠儿,追溯着乌雅氏传奇且不平静的一生。 …… 立春,正月寒 康熙十四年正月,瑞雪初融,北风像刀子一般仍吹的人脸颊生疼,年仅十六岁的乌雅玛琭跟随着一众新选入宫的宫女急促且稳健的走在永巷内,面对紫禁城里的红墙绿瓦,内心隐隐有些激动。 作为护军参领之女,以宫女身份被选入宫,已是天家恩德,日后若是能再跟着个好主子,成了一宫的掌事宫女,那日子过的也当是舒心快活的。 “你这个小宫女怎么回事?冲撞了娘娘,仔细你的皮。”正当想的入神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厉喝。 “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姑姑饶恕。”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宫女紧忙跪下身子,不住的叩首。 “这一批是刚进宫的女婢,还不太懂规矩,请绿柳姑娘息怒。”带头的掌事姑姑也赶忙向着软轿方向跪下请罪:“请惠主子息怒。”在绿柳身后,身着石榴红色鎏金宫装的庶妃那拉氏正坐在软轿上,以手抚额,漫不经心的看着这一闹剧。 见此情景,身后一连串的宫女也纷纷跪下请罪:“请姑娘息怒,请惠主子恕罪。” 玛琭跟着跪在了后面,赶忙收敛了心思,尽量的压低了身子。 “既然是宫女不懂规矩,拖去慎刑司便是,也值得你去呵斥调教,平白浪费了这许多的功夫。”这时,软轿上的惠庶妃慵懒的开口,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吐出的话却似毒蛇一般,顷刻间便要了一人性命。 “主子教训的是。”绿柳眸中闪过一抹狠厉,转头对随行的小太监吩咐道:“还不赶紧拖走,平白污了主子的眼。” “惠主子饶命,惠主子饶命啊。”被吓傻了的小宫女不住的磕头求饶。 “惠主子…”领头的掌事姑姑还欲开口劝说。 惠庶妃便烦躁的皱了皱眉头,似血的红唇中悠悠的吐出了一个字:“走~” “惠主子…”看着软轿缓缓前行,掌事姑姑起身还想再求。 “春姑姑,”绿柳伸出一只手来拦了一下:“大行皇后故去,咱们皇上是个长情的,这今日好不容易看到了大皇子才露出了些许笑意,孰轻孰重,姑姑可莫要掂量错了啊。” 说罢,冷哼了一声,快步跟到了惠庶妃的身边。 待一行人远去,玛琭才敢随着众人起身,一群小宫女皆是满脸惶恐的唤着掌事春姑姑:“姑姑…” “唉,罢了,全当是她的命吧。走吧…”春姑姑叹了口气,继续领着众人前行。 此时的玛琭满心惶恐,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想着快些到达内务府。第一日入宫便如此骇人,宫里果真如阿玛所说,一旦行差踏错,便无葬身之地。 是夜,玛琭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便是今日永巷内的情景,心中难免瑟缩。 索性披了件外衣坐在窗前,对着月亮发呆。 今儿个是十五,月亮又圆又大,也不知家中父母兄弟可还安好,母亲有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偷偷的掉眼泪,风大雪大父亲的腿疾可又要发作了,今日的北风又急又烈,还有隆科多… 想到隆科多,玛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粉蓝色的外衣,一颗泪珠儿缓缓滑落… 明月皎皎,到处银装素裹,唯有窗棂中的少女身披着粉蓝色外衣,仿佛天地间只这一抹颜色,甚美。 内务府墙角树下的明黄色身影不自觉的驻足良久,不知是不忍出声打扰这美景,还是不忍打扰那美人。 吹了半宿的冷风,第二日玛琭果然是感染了风寒,宫女出身低微,生病了并不能请太医医治,故而烧了好几日方才见好。 “你病了这几日,宫里可有件稀罕事儿,我说与你听。”玛琭刚喝了药,同一批进宫的宫女竹溪便从外面跑进来,兴冲冲的说着话。 “什么事竟这样急,让你连衣领子上的落雪都来不及拂去?”玛琭笑着回话。竹溪是难得的开朗性子,玛琭也乐的和她多说几句。 “嗨,不妨事。”竹溪不在意的拂了拂衣裳,便跑到床边,拉着玛琭的手,兴高采烈的说道:“前两日,皇上也不知怎的,竟宠幸了一个辛者库的宫女,第二日便直接越过了官女子,封了答应,你说稀罕不稀罕?” “是挺稀罕的。”玛琭对此并不在意,笑着敷衍了一句。 “你说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竟宠幸了一个辛者库奴婢。”竹溪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你有几个胆子,竟敢议论天家事?”见着竹溪越说越兴奋,玛琭不得不张口提醒了一句。 竹溪立马睁大了眼睛,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 第2章 只求身静心安好,不羡门前车马喧 竹溪此刻的模样甚是娇俏可爱,玛琭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嘿嘿。”竹溪见状也跟着傻笑了起来:“不过,我还真真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美人儿,竟惹的皇上连身份尊卑都顾不得了。” “你呀。”玛琭笑着伸手点了一下竹溪的脑门,满眼的无奈。 玛琭来了内务府也有些时日了,因着前些日子病着,并未指派差事。今日身子大好了,便起了一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妥当,来到了春姑姑房里。 “姑姑可起了?奴婢来伺候您梳洗。”走到门口,玛琭特意扬了扬声音,问道。 “进来吧。”屋子里立时便传出了春姑姑的声音。 “是。”听到许可,玛琭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推门进了屋子。 “姑姑,奴婢来伺候您梳洗。”玛琭笑着接过了春姑姑手里的梳子,灵巧的替她挽起了头发。 “你这孩子,自己还病着,怎也不多歇歇,还巴巴的跑过来。”春姑姑慈爱的看着镜子里玛琭姣好的面皮,笑着说道。 “前些日子奴婢病着,劳姑姑费心,今日大好了,特来向姑姑讨个差事,总这样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啊。”玛琭麻利的替春姑姑挽好了发髻,扶着她起身。 “你这孩子心思通透,若跟着个受宠的主子,将来必定是有出息的。”春姑姑顺着玛琭的手起身,向着餐桌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只是咱们皇上刚登基,宫里统共也就那么几位主子,且身边也都是有用惯了的大丫鬟的,你若是去了,免不了要从粗使丫鬟做起,只是苦了你了。” 玛琭想起那日在永巷内,惠庶妃的做派,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姑姑说笑了,奴婢可不敢高攀各位主子。”玛琭笑笑,规规矩矩的站在春姑姑身侧,替她倒了杯茶水。 “皇上前些日子新封了一位答应,看着倒也还算得宠,她那里也不免是一个好的去处。” 春姑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思索着。 “多谢姑姑替奴婢谋划,只是奴婢虽已痊愈,但刚一入宫便病了难免晦气,为了不给各宫主子添麻烦,您就随便给奴婢安排一个房屋园子洒扫的差事便好,这样奴婢既有了活计,也不必去各宫主子面前讨嫌,岂不两全其美?”玛琭双手搭在春姑姑肩上,替她轻轻地捏揉起来。 “也罢,既然你自己都已经想好了,那你便去御花园里照看新进贡来的兰花吧”春姑姑叹了口气,一只手搭在了玛琭的手上,按停了她揉捏的动作。 玛琭知道这是个好差事,那几株新进贡的兰花,可是皇上最喜爱的,赶忙绕到春姑姑身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奴婢多谢姑姑怜惜。” “我有心栽培,也得要你自己肯努力才行。”春姑姑拉着玛琭的手,让她起身:“你本就是这批宫女里头最拔尖的,我这也算是结了一个善缘吧,时候不早了,去吧。” 玛琭再次向春姑姑行了一礼,转身出了门。 春姑姑随手招了一个在宫里伺候的稍久一些的女官带着玛琭向御花园走去。 掌管御花园女官是从前先太后宫里伺候的旧人桂嬷嬷,为人刻板严肃,最是讲规矩的。 玛琭到了御花园的时候,正逢桂嬷嬷在指导着小宫女修剪草坪,平平整整的一大块草皮,竟是没有一棵草略高几分或者是略矮分毫。 “桂嬷嬷好,奴婢奉了春姑姑命,送新入宫女婢乌雅氏玛琭来照看新晋供的兰花。”领着玛琭来的女官见了桂嬷嬷,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礼,说道:“姑姑说了,新人粗笨,劳烦桂嬷嬷好生调教一二。” 桂嬷嬷起身打量着玛琭,点了点头:“既如此,便随我来吧。” “是。”玛琭冲着桂嬷嬷微微福身,应着。 “内务府还有差事,奴婢先行告退。”女官冲着桂嬷嬷行礼告退。 “姑娘慢走。” “养好兰花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它基质的配制,兰花的根系和其它的植物不太相同,它是比较粗壮的萝卜根,这种的根系深扎能力不强,需要疏松透气的土壤,怕干又怕湿,所以在配置土壤的时候要用疏松透气性特别好的基质,兰花的基质都是特定配置的和其它的花卉是不相同的。”桂嬷嬷带着玛琭来到了御供兰花跟前,仔细的讲解着。 玛琭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几盆花,不由得心生喜欢:“多谢嬷嬷指点。” “今日你便好生熟悉,明日再正式教给你培育的法子。”桂嬷嬷看着玛琭是真心的喜欢,稍稍放了心:“只是有一点需要特别叮嘱你一下,这几盆兰花,可是皇上的心尖宠,要好生伺候着,如若出现任何差池,春姑姑也保不了你。” “是,奴婢谨遵嬷嬷教诲。”玛琭正了正神色,恭恭敬敬的向着桂嬷嬷福了一礼。 … 钟粹宫内,惠庶妃乌拉那拉花色正对着铜镜簪花,涂满大红色丹蔻的手指捏起一朵玫红色的芍药花贴在耳鬓,对着镜子仔细的端详着,轻声的问着身边的绿柳:“瞧本宫簪这朵花可好看?” “主子国色天香,簪哪一朵都是姿色过人。”绿柳在一旁笑着应承着。 “国色天香?”惠庶妃挑了挑眉,斜睨了绿柳一眼,随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意味不明的冷哼了一声,随手把手里的芍药花丢进了绿柳手里的箩筐内,声音慵懒:“可惜啊,庭前芍药妖无格,当不得这国色天香四个字。” “奴婢知错,请娘娘恕罪。”听着惠庶妃的这番话,绿柳心肝一颤,赶忙跪下请罪。 惠庶妃没理会绿柳,扶着另一侧绿萼的手站起了身子,向着花厅走去。 “主子,那魏氏还在外面候着呢。”绿萼借机小心翼翼的提醒着,寻着机会朝着身后跪着的绿柳使了一个眼神。 绿柳劫后余生的拍了拍心口,规规矩矩的跪好。 惠庶妃虽得盛宠,那脾气也是真真的蛮横娇纵,宫里宫外被处置的宫女太监不胜凡几。 “嗯。”那边惠庶妃漫不经心的应着,随口问道:“多久了?” 第3章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 “回主子,一个时辰了。”绿萼小心翼翼的回答着:“虽说已经开春了,可外头的冷风依旧刺骨,若是冻坏了魏答应,皇上那边也不好交代。” “那就请进来吧。”惠庶妃不甚在意的松开了绿萼的手,自己坐在了花厅的主位上,斜倚着扶手,姿态慵懒。 “给惠姐姐请安,姐姐万福。”不多时候,一身湖蓝色旗装的魏答应便随着绿萼进了门,恭恭敬敬的向着惠庶妃请安问好。 “可不敢当魏答应的一声姐姐,本宫是庶妃,还未正式确立名号位分,指不定将来还需叫魏答应一声姐姐呢。”惠庶妃轻嗤一声,漫不经心的抬眼看着魏双姐,既不应承,也不叫人起身。 “惠姐姐说笑了,且不论姐姐久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情分,单就大阿哥而言,嫔妾就断断越不过姐姐去。”也不用惠庶妃叫,魏双姐便径直站起了身子:“昨日搬来的匆忙,未来向姐姐请安,请姐姐恕罪。” 听着魏双姐提起大阿哥,惠庶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的温柔,随即把玩着指甲,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本宫人老珠黄,怎及魏答应,虽身居辛者库,仍旧能引得皇上念念不忘。” “姐姐说笑了。”魏双姐笑着回答,既不自傲,也不辩解。 “启禀主子,太皇太后宫里来人了,说是请魏答应前去问话。”正待屋内气氛僵持的时候,守门的小丫鬟进来禀告。 惠庶妃听着便看好戏一般的笑出了声音:“既如此,魏答应便去吧,只是咱们这位太皇太后可是厉害的紧,魏答应可要全须全尾的回来才好啊,本宫这钟粹宫,可是好不容易才来了一个和本宫同住的人呢。” “定不负姐姐所望,嫔妾告退。”不理会惠庶妃的嘲笑,魏双姐不卑不亢的行礼告退。 … 出了正殿的大门,魏双姐抬头看了看这四四方方的天,叹了口气。 “主子何必与那惠庶妃置气?她膝下有大阿哥,与她交恶难免讨不到好处的。”魏双姐的贴身小宫女绿梵不禁劝道。 小丫头年纪小,左不过才15岁,是个藏不住事的。 “我若不与她为难,她也未必肯放过我。”魏双姐的声音遮掩不住的落寞:“在这后宫里,得宠便是罪过。” 绿梵有些迷茫的点了点头。 主仆俩说着话,便来到了太皇太后所居的慈宁宫门前。 “魏答应稍候,奴婢进去禀报太皇太后。”去钟粹宫传旨的小宫女冲着魏双姐福了福身,便进门去了。 魏双姐站在慈宁宫的慈宁门前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双腿都冻的发木了,也不见刚才传旨的小宫女出来。 “主子,可能是刚刚的小宫女有事耽搁了,奴婢再去叫下门吧,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冻坏了主子。”绿梵看着有些发抖的魏双姐,小声的劝着。 魏双姐摇了摇头:“我们在此已站了一个时辰有余,里头的人怎会不知?既没人出来应承,定是太皇太后想要给我一个警告罢了。”说着话,魏双姐抬手拍了拍绿梵扶着自己的双手:“只是委屈了你要跟着我受苦了。” “主子,奴婢不怕的。”绿梵担忧的看着魏双姐。 魏双姐微微一笑,撩起旗装的前摆,直挺挺的跪在了雪地里,朗声道:“嫔妾钟粹宫答应魏氏,恭请太皇太后圣安,祝太皇太后圣体安泰,福泽万年。” 不多时,慈宁门开了一个角门,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穿着体面的嬷嬷:“魏答应吉祥,奴婢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苏沫儿,太皇太后突然感觉身体不适,现已服了药睡下了,魏答应先请回吧,等太皇太后精神好些了,再请魏答应前来说话。” “是,嫔妾告退。”魏双姐低眉顺目的应了声,顺着绿梵的手,踉跄着起身,冲着对面的女官福了一礼,客气的说道:“劳烦姑姑告知,请姑姑代嫔妾向太皇太后请安。” “魏答应客气了。”苏沫儿也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转身便进了角门。 “主子…”绿梵有心想说些什么,顾忌着这里是慈宁宫的门口,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口。 “无妨,回吧。”魏双姐淡然的掸了掸裙子上的落雪,扶着绿梵的手,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虚浮。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正坐在暖榻上烤火,腿上盖了个小垫子。 皇上坐在太皇太后身旁的小圆凳上,陪着太皇太后说话。 看着去而复返的苏沫儿,太皇太后抬眼问了一句:“走了?” “回老祖宗,走了。”苏沫儿上前,替太皇太后和皇上各换了一盏热茶。 “可有不满?”太皇太后继续问着。 “没有。”苏沫儿眼神里有些许赞许:“魏答应让奴婢替她向老祖宗问安。” “呵呵,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太皇太后笑了一声,喝了口茶水:“还是你泡的茶正对哀家的胃口。” “老祖宗喜欢就好。” “皇上也尝尝?”太皇太后转头看着笑眯眯的皇上,问道。 “老祖宗宫里的东西向来都是极好的。”皇上笑着回答:“尤其是这苏沫儿泡的茶。” “你呀。”太皇太后慈爱的笑了笑。 “如今这人也见着了,老祖宗是否也该安心了?”皇上满眼的希冀看着太皇太后。 “左不过是个答应,你若是真喜欢,留着便是了,只不过如今这后位空悬,该是早些定下来的好。”太皇太后喝着茶应道。 “是,孙儿谨记老祖宗教诲。” “旁的倒也罢了,只是如今后宫里的各位主子娘娘的位分,也是时候该定下了。” “是。孙儿想着等新后入主中宫之后,同新后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嫡庶尊卑有别,此法也可。”太皇太后略一思索,同意了皇上的说辞:“罢了,哀家乏了,皇帝回吧。” “老祖宗好生歇息,孙儿告退。”皇上起身抱拳行礼。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示意皇上赶紧走。 皇上见状,噗嗤一笑,转头叮嘱苏沫儿:“照顾好皇祖母。” 苏沫儿福身:“奴婢省的。” … 第4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御花园里,竹溪趁着下值的功夫,跑来和玛琭一同照看着花草。 “你如今在御花园,比不得内务府,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遇见贵人,你自己可要当心啊。”竹溪说一句话叹一口气,简直是比玛琭自己还要担心玛琭。 玛琭伸出手指点了点竹溪的脑门:“你呀,再叹气就要变成老太婆了。” “我这是在替你担心呢。”竹溪气急败坏的拍掉了玛琭的手指,瞪着眼睛看着她。 “好好好,奴婢多谢姑娘惦记。”玛琭玩笑着冲着竹溪福了一礼。 竹溪见此又泄了气一般,唉声叹气道:“若是遇到荣主子和安主子倒还好,荣主子和善,安主子不喜张扬,两位主子待下人也宽和。可若是遇着惠主子和僖主子,你可得离得远远的,惠主子是个嚣张跋扈的,僖主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哎,乌雅玛琭,你有没有在认真的听我说话?”竹溪自顾自认真的嘱咐着玛琭,可转头一看,玛琭正在聚精会神的给兰花松土,不由得气急。 “嗯,你说,我听着呢。”玛琭拍了拍手,示意竹溪继续。反正往日这个时辰,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如今又多了一个竹溪,便不怕别人听了去,索性就让竹溪说个够好了。 “你…”竹溪气急,还要继续说。 便听到两人身后,一道危险玩味的声音响起:“说什么呢?” 惠庶妃此时正心气不顺呢,没想到魏双姐去了一趟慈宁宫,竟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虽然没有进的了慈宁宫的门,但太皇太后到底是没有太为难她,只站了一个时辰便放回来了,紧接着皇上的恩赏便到了钟粹宫,虽说皇上顾忌着大阿哥的颜面,也赏了她一份,但到底是比不过魏双姐的。 心气不顺的惠庶妃没想到刚进御花园,便听到两个小宫女在背后如此编排她,顿时火冒三丈。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也说出来给本宫听听?” 闻言,玛琭和竹溪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的青紫也顾不得,就连转身都未敢转,就着刚刚的位置,直接以额伏地。 “大胆,你们竟然敢背对着主子?”绿萼厉声呵斥。 玛琭和竹溪稳了稳心神,转身调整好位置,再次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惠主子金安。” 惠庶妃嗤笑一声,径直从玛琭和竹溪中间横穿过去,骄横跋扈的声音随着惠庶妃身上甜腻腻的馨香迎风飘来:“你二人以下犯上,就在此处跪着吧,无召不得起身。” 绿萼冷笑一声,紧跟着惠庶妃的脚步离开。 身后伺候的宫女太监虽然心有不忍,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求情。 竹溪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无召不得起身?谁会去为了我们两个小宫女去请圣召懿旨?我们岂非是要跪死在这里了?” 玛琭跪的笔直,并未出声,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今中宫空悬,皇上日理万机,太皇太后又年事已高,且那是一位辅佐过两位幼帝的女人,先不论有无人去帮她们求情,即便是有人去,那二位也未必有空理会。 玛琭在心中叹息,低头看了看身上蓝粉色的宫装,眼神中带了些许恍然。 身旁的竹溪还在轻声啜泣着:“对不起玛琭,都是我害的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 玛琭轻轻捏了一下竹溪的手,没有说话。 这一动作让竹溪更加愧疚,眼泪流的更快了:“你说她一介庶妃,怎么能下那样的惩罚?她怎么敢?” “再伤心难过也别失了分寸,别忘了这是在宫里,你不止是你自己,你身后还有家人九族。”玛琭皱着眉提醒竹溪:“她是大阿哥生母,母家显赫,且她在皇上身边多年,如今后位空悬,她便有底气如此。好了,快别说了,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这不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吗。” 竹溪抽抽搭搭的应了。 雨水,玉骨销 午后的天气阴沉的厉害,都说春寒料峭,转瞬间冻雨夹杂着冰屑便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竹溪的第一反应便是缩紧了衣裳,抱住玛琭。 玛琭却是解了外裳,把面前的一盆兰花紧紧的护在了怀里。 “命都要没了,你还护着这盆破花做什么?”竹溪既心疼又着急的问。 玛琭本就是风寒刚好,此时跪在风雨里,顷刻便觉得有些受不住。 竹溪无法,只得抱紧了玛琭,企图让她少受些风雨,也遮挡住了玛琭身前春光。 此时皇帝刚从阿哥所出来,二阿哥刚出生便没了生母,小小的一只,独自躺在阿哥所里,甚是可怜。 皇帝看着二阿哥那像极了孝诚仁皇后的眉眼,恍恍惚惚间好像看到了孝诚仁皇后在对着他笑,温柔的叫他三郎。 皇上一个人对着睡熟了的二阿哥呆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屋外风雨骤起,才想起午膳前着人宣了几位朝臣午后到乾清宫议事。 这场春雨来的急,来的烈,铺天盖地的雨帘仿若遮住了人的眼睛。 皇上拒绝了梁九功的提议,想要冒雨赶回乾清宫,做为一个君主,最忌讳的便是言而无信。 经过御花园时,在漫天的雨帘中看到了一抹明艳的粉蓝色,他记得,第一次见到的孝诚仁皇后,也是那一身的粉蓝色旗装,甚美。 好像还有什么时候也是见过这样美的颜色,有些记不太清楚了。 皇上无声的抬了抬手,梁九功便吩咐着停下了轿撵,诧异的问:“皇上?” 皇上未出声,只是默默的盯着那一抹粉蓝色背影,若有所思。 梁九功顺着皇上的目光瞟了一眼,低头回道:“回皇上,那是御花园里伺候兰花的宫女,午时因着以下犯上,冲撞了惠庶妃,被罚了跪,无召不得起身。”作为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宫里的一切事物,梁九功是头一个知道的。 “那便让她起了吧。”皇帝没说什么,收回了目光,淡淡的吩咐。 ……………… 第5章 岂知昔日居深宫,妃嫔左右如花红 “嗻。”梁九功应着,朝着他的徒弟魏珠使了个眼色,便一甩拂尘,呵到:“起~” 魏珠躬身垂立一旁,待圣驾离去,才快步走到玛琭跟前,站直身体,朗声宣道:“皇上口谕,二位姑娘起身吧。” 竹溪惊喜的看着面前的魏珠,又哭又笑:“玛琭,玛琭你听到了吗?皇上赦免我们了,真的有圣旨让我们起身了,玛琭你听到了吗?” 此时的玛琭浑浑噩噩的,她感觉得到自己此时浑身滚烫,心下明了,该是又烧起来了,但还是强撑着身子,规规矩矩叩头谢恩:“奴婢谢主隆恩。” 竹溪此刻才反应过来,也紧跟着玛琭叩头谢恩。 只是她才抬起头来便看到玛琭的身子软软的歪向了一旁,怀里抱着的兰花也稍稍露了一片绿油油的叶子出来。 魏珠眼尖,当下便决定亲自着人把玛琭送回了住所,又向太医院讨了药送过去,并让竹溪照看着。 回到乾清宫,皇帝已和众大臣在殿内议事,梁九功站在门外守着,看见魏珠回来,皱了皱眉头,问道:“怎的才回来?” 魏珠打了个千,把刚刚的事情一一回了一遍。 梁九功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魏珠下去换一身干净衣裳。 魏珠躬身退下。 …… 钟粹宫内,大太监万禄海进门,悄悄瞥了一眼上头自顾自保养护肤的惠庶妃,低眉顺目的贴在绿萼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有话就回,嘀嘀咕咕的做什么?”惠庶妃放下手中的东西,端起了茶碗,不经意的斥道。 万禄海立马跪下回话:“回主子,方前在御花园里发落的那两名宫女,刚刚皇上经过御花园,刚好瞧见了,便…便赦了。” “啪”的一声,惠庶妃摔了手中的茶碗,美眸含泪的轻嗤道:“赦了?呵,左不过是两个宫女,赦了便赦了吧。” 随着茶碗落地,屋内宫女太监立马跪了一地:“主子息怒。” “现在是两名小小的宫女都能爬到本宫的头上了,本宫还有什么怒不怒的。” “主子…”绿萼还想再劝。 “罢了。”惠庶妃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下去。 独自坐在榻上的惠庶妃,回想着她刚入宫的时候,突然便笑了,笑着笑着泪水便模糊了双眼。 窗外风大雨大,屋内人泪眼婆娑。 经过上次御花园事件,玛琭也不敢大意,即便是在内务府的卧房内,也不敢再与人谈论宫内是非,只一心侍弄花草,倒是那雨里拼命护下的兰花长的愈发茂盛,叶子绿油油的又肥又胖甚是喜人。 惊蛰,万物苏。 “僖姐姐,这便是皇上新赏下来的耳坠吧?如今这样好的玉可是不多见了。”安庶妃李月茹的声音温婉的响起,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小意。 僖庶妃自得的轻哼一声,说道:“这可是缅甸独有的岫玉,统共就那么一小块,皇上都赏给了我。” “咱们姐妹几个,还是僖姐姐最受皇上恩宠。”安庶妃带着得体的笑,恭维着。 僖庶妃听此,下巴抬得更高,一副鼻孔朝天的跋扈模样。 玛琭远远的便见到一群五颜六色的女人朝着这边走来,默默的退到一边,伏地行礼。 “主子,瞧,那兰花长的可真好看。”僖庶妃身边的大宫女绿荷指着玛琭旁边的兰花说道。 “是啊,跟僖姐姐的耳坠还真是相配呢,二者放在一处,还真真是相得益彰。”安庶妃捏着手帕,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若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听见绿荷和安庶妃提及兰花,玛琭心里一紧。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僖庶妃骄横的声音响起:“既如此,便都搬去春禧殿吧。” “是…”绿荷应声,便抬手要招呼身后的小太监搬花。 玛琭心里着急,便顾不得其他:“两位小主万安,启禀两位小主,此兰花乃是四川新晋供给皇上的,皇上很是喜欢。” 僖嫔赫舍里氏紫鸢眉尾轻挑,斜眼睨着一旁低眉顺目的玛琭,毫不在意的说道:“无妨,稍后本宫自会去回了皇上,想必皇上也不会为了一盆花与本宫计较。” “僖主子…”玛琭再次磕头阻拦:“僖主子颜色倾城 岂是区区一盆兰花可以衬托的,稍后奴婢回了桂嬷嬷,差人给春禧殿送些桃夭杏花去,这二月里的桃杏繁花簇簇,最是惹人喜爱。” 赫舍里紫鸢没有想到,一介小小宫女,竟敢一再阻拦她,顿时横眉冷竖:“若本宫非要这兰花呢?” “请僖主子怜惜奴婢。”玛琭伏低身子,声音却是不卑不亢。 安庶妃在一旁轻轻的扯了扯僖庶妃的衣袖,小声劝解着:“僖姐姐,要不就算了吧,毕竟是皇上喜爱的,咱们再怎么也越不过皇上去。” 赫舍里紫鸢眯了眯眼睛,问道:“本宫且问你,可是皇上让你在此照料这兰花?” “回僖主子话,是桂嬷嬷安排奴婢在此侍候。” “可是皇上吩咐此花不许挪动?” “回僖主子话,皇上并未有此吩咐。” 僖庶妃的声音陡然一厉:“那便是你自作主张,以下犯上,想要以此邀宠,曲魅惑上?” 安庶妃勾了勾嘴角,悄悄的往后撤了两步。 玛琭身形并未动分毫,只声音不卑不亢:“回僖主子话,奴婢并无此意。” “你…” “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僖庶妃刚要发怒,便听见皇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立马分站两侧,福身行礼:“皇上金安。” “免礼吧,这是怎么了?”皇上略一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问道。 “皇上~嫔妾与安妹妹逛园子,一眼便瞧中了这兰花,皇上赏给嫔妾吧?”僖庶妃娇俏的眨了眨眼睛,略带些撒娇的意味。 皇上看了一眼兰花,又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玛琭,才回头对着僖庶妃说道:“玉兰解,紫荆繁,还是桃夭李艳更适合你一些,走,朕带你赏杏花去。” “杏花饰其靥,梨花融,李能白。果真是杏花更适合姐姐一些。”安庶妃笑着插嘴道。 皇上牵着僖庶妃的手,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听及此,浑厚的嗓音随风传来:“茹儿也来。” 第6章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是。”安庶妃福了一礼,迈步跟上。 送走了几尊大佛,玛琭呼了一口气,甩了甩手里被汗水浸湿的帕子,自嘲的笑了笑。 她本可以明哲保身的不出声,但是见着跋扈轻狂的僖庶妃,突然便觉得是辜负了这花中君子,忍不住出声阻拦。 兰生幽谷无人识,客种东轩遗我香。 玛琭自嘲的摇了摇头,她是真的喜爱这几盆兰花。 入夜渐微凉,皇上正在埋头批改奏折。 敬事房总管太监金禄丰端着摆放绿头牌的盘子悄悄地进了殿内:“皇上,该翻牌子了。” 皇上从一堆奏折里面抬起头,扫了一眼下面的托盘,眼睛定格在了“僖庶妃”的牌子上,不由得想起了今日在御花园里的情形。 今日他其实在后面的树荫处站了很久,把之前发生的一切看了个清楚明白,脑海里闪过了一抹倩影,梁九功告诉他,前些日子那场大雨,她是用自个儿的身子护住了那几盆兰花,为此还病了好些时日,看来也是一个惜花爱花之人,不枉费他那日好心赦免了她的罚跪,就是不知道本人是否配得上兰花那样高傲的花儿。想到那小小女子,皇上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竟是连自己都未曾发觉。 金禄丰见皇上半天未给示下,小心翼翼的抬眼,顺着皇上视线,落在了僖庶妃的牌子上,低声询问:“皇上,可要传召僖庶妃?” 皇上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御花园里僖庶妃尖酸刻薄的模样,烦躁的摆了摆手:“罢了。” “那惠主子?”金禄丰不怕死的继续试探。 皇上冷眸一扫,训斥道:“你如今是越发的会当差了。” 金禄丰肥胖的身体猛地一哆嗦,急声道:“奴才告退,祝皇上静心好眠。” 皇上哭笑不得,一方镇纸赏了过去:“滚。” 金禄丰圆滚滚的身子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春分,春来俏。 冬去春来,万雪消融,各宫主子奴才也都褪去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颜色鲜亮的春衫。 重华宫内,一身绛紫色宫装的荣庶妃正指挥着小太监将殿中干巴巴的腊梅换成了盛放的春海棠。 “娘娘,您先去偏殿歇歇脚,喝口茶水也好啊,从早膳过了您便一直在这里忙活着,可仔细着自己个儿的身子,小心明日又要腰酸腿痛的了。”荣庶妃身边的大宫女绿栀苦口婆心的劝着自家主子。 “无碍。这是本宫首次独自主理此等大事,需得仔细着些,宫里有的是人正眼巴巴的等着抓本宫的错处呢,本宫可不能让她们如愿。”荣庶妃拍了拍绿栀的手,示意她莫要再劝。 “皇上最是看重咱们延禧宫,就连老祖宗也多有照拂,谁敢不敬着娘娘?”绿栀有些不服气,别看宫里现下并没有多少主子娘娘,可那些人都惯会使些狐媚子手段,也就自家娘娘好性儿,由着她们。 “这话莫要再说了,去吧,去御膳房看看糕点菜品准备的如何了。”荣庶妃叹了口气,不欲再说。 “是,奴婢这就去。”绿栀不情不愿的福身离开。 这是今年首次合宫夜宴。 申时过半,各宫主子携奴婢陆陆续续的走进了重华宫,依着次序落座。 惠庶妃那拉氏,荣庶妃马佳氏,居于左右上首位置,接下来是僖庶妃赫舍里氏,安庶妃李氏,答应魏氏居最末端。 大阿哥胤褆则是和他的母妃惠庶妃坐了,太子胤礽目前得皇帝亲自教养,估计会和皇上一同过来。 “大阿哥瞧着轻减了些,可是有何不适?”等着无聊,僖庶妃哼了一声,语气略有轻慢。 “多谢僖娘娘关心,儿臣无事,只是春来天气回暖,增减了一些衣裳罢了,故而瞧着瘦了些。”大阿哥起身拱手,对着对面的僖庶妃揖了一礼。 僖庶妃翻了个白眼,抬手抿了抿头发,不再言语。 “大阿哥进学辛苦,倒是僖姐姐珠圆玉润的,想来定是能尽快的为皇上生下一个小阿哥。”坐在最下首的答应魏氏用手帕掩了掩嘴角,看似恭维的开口。 “承魏妹妹吉言。”僖庶妃满脸笑意的应承。 见此情景,其他人皆是抿唇一笑,尽是嘲笑。 僖庶妃确是美貌,也实在愚蠢跋扈。 “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太子殿下到~”随着太监的唱诺,皇上和太子一左一右的扶着太皇太后走进了重华宫。 “皇上万福金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太子殿下金安。”众人起身行礼。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皇上走进殿内,随意的问着,路过荣庶妃的时候,抬手把她拽了起来:“都起来吧,今儿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礼。” “是,多谢皇上。” 惠庶妃因着站在对面,清楚的看到了皇上扶起了荣庶妃,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跟着众人起身谢恩。 看着皇上落座,僖庶妃也不急着坐,还想着刚刚魏双姐的话,心里开心着呢,上前一步,福了一福,开口道:“多谢皇上,臣妾等刚刚瞧着大阿哥似是轻减了些,故此询问了一番。” 皇帝顺着僖庶妃的话,转头看向了长子胤褆:“嗯,瞧着是轻减了些,梁九功,回头着人把那株南方人参给大阿哥送去补补身子。” 胤褆沉稳的起身谢恩,眼睛里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欣喜和惊讶。 皇上看着从眼睛里都溢出欢喜的长子,叹了口气:“进学需得循序渐进,你也莫要太着急了,多顾着些自个儿的身子。” “是,多谢皇阿玛,儿臣谨记。”胤褆规规矩矩的行礼谢恩。 “大阿哥每每用功到深夜,臣妾着人是劝了又劝,还是皇上有办法,胤褆最听皇上的话了。”惠庶妃举起酒杯,笑意盈盈的恭维着皇上。 “咱们的大阿哥自是好的,”皇帝举起酒杯回了一句,又坐直身体、高举酒杯:“今儿是家宴,来,咱们一起恭祝老祖宗福寿绵长。” 众人齐齐起身,举起酒杯:“恭祝太皇太后身体康健,福泽万年。” 第7章 庭花蒙蒙水泠泠,小儿啼索树上莺 “好好好。”太皇太后笑着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胤礽看着仍旧是散发着欢喜的坐在惠庶妃身边的胤褆,微眯双眼,心里一阵嫉妒。 于是他三步两步爬上皇上的膝头,窝在皇上的怀里挑衅的看向胤褆。 果然胤褆变了脸色,低垂下了头。 皇帝察觉到了胤礽的小动作,只当是孩子依恋父亲,伸手摸了摸胤礽的头,并未阻止他的动作。 宴会接近尾声,敬事房总管大太监金禄丰捧着一众绿头牌躬身进殿:“请皇上翻牌子。” 各宫娘娘见此,不动声色的巧手弄姿了一番,摆出了自认为最妩媚的样子,眼神却忍不住的往那绿头牌上瞟。 惠庶妃更是悄悄的掐了大阿哥一把,趁着大阿哥回头,冲他使了使眼色。 “皇阿玛,”大阿哥起身,躬身行礼:“启禀皇阿玛,儿臣今日读到《战国策》,有一些地方不甚明了,皇阿玛可否为儿臣解惑?” “罢了,既如此,那便去……”皇上随手一挥手里的珠串,张嘴欲说钟粹宫。 “皇阿玛,今儿是春分大日子,儿臣甚是想念皇额娘,皇阿玛陪儿臣去坤宁宫看看皇额娘可好?”太子胤礽截住了皇上的话,可怜巴巴的望着皇上。 若是换做其他人,敢截住皇帝的话,最轻也要被斥责几句,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可太子毕竟是皇上心爱之人所生,且是自己唯一的原配嫡子,又想起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今儿是春分,本也该是陪着皇后的日子,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皇上笑着点了点头:“难为你有这份心思。” 胤礽藏起了眼睛里的算计,开心的抱住了皇上:“儿臣多谢皇阿玛,皇阿玛最好了。” 这边皇帝开怀大笑,和胤礽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那边胤褆却是紧紧的握住了藏在袖口里的拳头,指甲印出了深深的痕迹。 因着知晓春分是个大日子,惠庶妃才想着要把皇上留在自己的钟粹宫,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却被胤礽给搅和了,她岂能不恨。 看着皇上抱着胤礽大步离去的背影,惠庶妃一甩帕子,咬牙切齿的在胤褆耳边嘀咕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纵使出生在皇家,比他人早慧,可到底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胤褆的眼眶通红,倔强的不让眼泪掉出来。 见着这一幕,荣庶妃摇了摇头,扶着绿栀的手缓步离开。 “大阿哥别急,娘娘只是心情不佳,不是有意针对阿哥,阿哥不要往心里去。”当大阿哥孤零零的站在餐桌旁难过时,安庶妃好似照进黑暗里的一束光,拿起帕子替大阿哥擦了擦眼角,柔声安慰着,以至于让胤褆记了很多很多年。 “多谢安娘娘,儿臣无事,儿臣告退。”胤褆狼狈的匆匆离去,他自惭形秽,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那束光。 僖庶妃上来拉着安庶妃离开:“你理他作甚。” 魏双姐平静的看着这一闹剧,薄唇微勾,最后一个缓缓离去。 这厢,坤宁宫内,胤礽窝在皇上的怀里,静静的听着皇上讲述他的皇额娘孝诚仁皇后的故事:“你皇额娘是个十分温柔的女子,朕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穿了一件蓝粉色的衣裳,温软的冲着朕笑,一双眼睛清亮亮的,好似能溢出水儿来,后来,她成了朕的皇后,由大清正门抬进了坤宁宫……” 皇上说的十分动情,胤礽只听的直打瞌睡,朦朦胧胧间,他抬眼看向对面墙上挂着的女子画像,粉蓝色的宫装,江南烟雨一般的女子…… 胤礽内心并无任何触动,甚至隐隐有些不屑,柔情似水又如何,美貌温婉又如何,在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里,还不是变成了一缕幽魂,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额娘的野孩子。 清明,雨纷纷。 连日的阴雨天气把人的心情都浸染的潮湿憋闷,胤礽穿着簇新的乌皮六合靴一蹦一跳的踩进水洼里,溅起了一片片水花,染湿了袍袖。 四五岁的小太监何柱费力的举着伞跟在胤礽身后:“爷,您慢着点,别淋湿了衣裳,小心感染风寒。” 胤礽不理会他,加快了脚步,几次蹦跳下来新靴子就沾满了泥水。 胤礽不管不顾的继续低头往前蹦跳,一头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的怀里,由于惯性,向后坐了一个大屁墩,这下子竟是连衣裳都湿了大片。 今儿本是竹溪当差,可巧儿昨日夜里着了凉,玛琭便替着竹溪往奉先殿送了趟东西。哪成想就在这殿外,碰着了低头玩水的胤礽,还撞到了她怀里,一应祭祀用品撒了一地,全都沾湿了水不能用了。 “哪里来的小孩,走路都不看路的吗?敢在这奉先殿外跑,仔细冲撞了贵人。”玛琭是又气又急,语气不免冲了些。 “哎哟,爷,您没事吧,快起来快起来。”后到一步的何柱赶紧上前扶起了胤礽,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着没事才放下心来,回身掐腰,一手由下至上指着玛琭,尖声尖气的指责起来:“哪里来的小宫女,如此的不懂规矩,你可知你冲撞的是谁?我们爷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有一百条命都不够赔的,哼” 骂完了玛琭,何柱回身又换了一副面孔,脸上堆满笑容:“爷,咱回吧。” 胤礽不理会何柱,呆呆的看着一席粉蓝色衣裳的玛琭,半晌,抬手指着玛琭的衣裳,大声说道:“你以后不许穿这个颜色的衣裳。”说完转身就跑了。 “嘿。”玛琭看着莫名其妙的小孩,又看了看满地湿透的祭品,赶紧划了划了装到篮子里快步回了内务府,要赶快换了送去才行,希望不要误了时辰才好。 乾清宫偏殿,小太监何柱伺候着胤礽换下了湿哒哒的衣物,嘴里更是不停的埋怨:“殿下您也是的,这么冷的天,还跑出去玩,弄了这一身的水,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是好?再说刚刚那个小宫女,可真是胆大包天,把殿下撞了不说,还敢指责殿下,若奴才下次见了她,定要剥了她的皮替殿下出气……” 第8章 嬛嬛一袅楚宫腰 “不必等下次,你现下便去吧。”胤礽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阴不晴的开口。 “呃……”何柱小太监一肚子的话,硬生生的卡了壳,憋出来了一个嗝:“嗝~” 见他这个模样,胤礽冷嗤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哎~爷,您去哪啊?”何柱立马倒腾着自己的小短腿,快步跟上。 “奉先殿。” 卯时正,奉先殿内,皇上在前,身侧跟着小小的胤礽,后半步站着精神矍铄的孝庄太皇太后,再往后是大阿哥胤褆,惠庶妃荣庶妃等一众妃嫔皆跪于外殿。 “长眠此地,永享安详,清明祭奠,?孙满堂。 冷?凄风,怎甚?伤,?容笑貌,犹在?旁。 西?接引,道远且长,夙梦难寐,长夜未央。 孙男娣?,敬?两旁,上?设拜,倾诉衷肠。 清?濯台,祭祖道德,??正派,?性如刚。 松柏为帚,祭祖信仰,封荫?孙,?爱?疆。 供奉果品,祭祖仁义,豺狼当道,巍然不惧。 长歌当哭,祭祖理智,学艺?数,过?难忘。 纸灰化蝶,寄吾哀思,西?极乐,早登佛堂。 在天有灵,享吾烹尝,护佑吾辈,安康绵长。” 康熙帝的声音有些沉重又有些怀念,看着曾经音容笑貌还在眼前的人,变成了一块块木牌,濡湿的双眼定格在了孝诚仁皇后的牌位上,久久未动… 谷雨,农种忙。 “启奏皇上,孝诚仁皇后大行已一年有余,后位空悬已久,请皇上早立中宫,以安后宫之心,安天下百姓之心。” “臣等复议。” …… 乾清宫正殿,众大臣又一次的在大朝会上提出了立后之事。 散朝后,皇帝在太皇太后的慈宁宫软榻上翘着一条腿,倚着桌子剥荔枝吃。 太皇太后坐在皇上对面,端起茶水饮了一口,笑骂道:“你看看你,哪里还有一点做皇帝的样子,要是让外头那些文官御史们瞧见,指不定要怎么劝谏呢。” “孙儿也就是在老祖宗宫里是这般模样,在外人面前,孙儿正经着呢。”皇上不甚在意的一边吃一边说。 “是是是。”孝庄太皇太后瞧了一眼没个正形的皇帝,也不拆穿他,转而问道:“皇帝今儿撇下太子,独自来找哀家,可是有事商议?” “还是老祖宗圣明。”皇上扔了手里剥了一半的荔枝,就着桌子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身子前倾,一副要撒娇卖乖的样子。 太皇太后眼疾手快的伸出一根手指顶住了皇帝伸过来的额头:“说话就说话,莫要离的哀家太近。” “老祖宗……”皇帝软了声音。 “想来皇上应是没什么大事,苏沫儿,送皇上去御书房吧。”太皇太后假装端起茶杯要送客。 “别呀,老祖宗,孙儿是真的有事。”皇上眼巴巴的看着太皇太后,似是怕她不信,又加重了语气,头点的都要掉了:“是真的真的真的有事。” 太皇太后笑着看了苏沫儿一眼,苏沫儿也是会心一笑,福了福身,走出内殿,关上了房门,亲自守在了门外。 “说吧。可是立后之事?”太皇太后低头看着茶杯里的茶叶,随着杯盖的搅动荡开一道道水纹。 “可不就是。芳仪才大行一年,他们便如此的迫不及待了。”皇帝的声音有些难过又有些气愤。 赫舍里氏芳仪,康熙帝的原配发妻,第三位从大清正门抬进紫禁城的中宫皇后,生嫡长子承祜早夭,生嫡次子胤礽时难产崩逝。于皇帝有情,于江山社稷有功。就这样一位吴侬软语的贤良之人才故去一年有余,众位大臣们便按捺不住了,皇帝心中是难过的。 “你若舍不得委屈了赫舍里氏,中宫暂且不立也罢,只是这后宫拢共也才那么几位妃嫔,也该选些新人入宫侍奉了,再有宫里的那些旧人们,像惠庶妃之流,都是孕育过皇嗣的,该有的体面也不能再落下了。” “是。”皇上恭敬的应下了太皇太后的吩咐,只是心下还有些戚戚,情绪不高:“孙儿亲政时日尚短,不宜劳民伤财,且刚选了一批宫女进宫伺候,便先不开那选秀之事了吧。” “这个无妨,且先在世家女中选几人进宫便可,此事哀家去办,你放心便是。” “是,孙儿多谢皇祖母。” “去吧,哀家乏了,回吧。” “孙儿告退,改日让胤礽来给老祖宗请安。”皇上拱手行礼。 太皇太后只是摆了摆手,唤了苏沫儿进来:“你跟着哀家的时日也不短了,各家贵女也都见过了,你觉得哪些人适合进宫?” 苏沫儿扶着太皇太后进了内殿,边走边说:“奴婢哪里懂得那些,只知道那些贵女们个顶个儿的出挑,不论是选了哪一个,她们必定都会尽心尽力的伺候皇上,早日为老祖宗多添几个重孙儿。” “你呀,哪里是不懂,只是惯会哄着哀家高兴。”太皇太后笑了笑,就着苏沫儿的手,躺到了内殿的床上:“哀家睡会儿。” 苏沫儿轻手轻脚的替太皇太后放下了帘子:“您且安心睡着,奴婢守着您。” 立夏,解知意。 随着天气的渐渐转暖,午后竟也有了些许燥热。 紫禁城的甬巷内,走着规规矩矩的胤褆和一蹦一跳的胤礽。 胤褆皱眉看着身侧跑跳的胤礽,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二弟,身为皇子,理应内敛持重,你看你跑跑跳跳的像什么样子。” 胤礽脚步一顿,转头看向皱着眉头的胤褆,笑嘻嘻的说着冰冷冷的话:“大哥是个重规矩的,既如此,身为皇子,怎可与太子殿下并肩而行呢?” “我……我是你兄长,长幼有序,长兄如父……我……”胤褆被胤礽问的有些下不来台,明明自己才是长子,却偏要向着弟弟行礼问安,平日里矮半头也就算了,今日当着这许多奴才的面儿,胤礽这小兔崽子竟然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可曾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胤褆越想越气,不觉得生出了几分不忿。 ……… 第9章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长兄如父?”胤礽歪着脑袋,一只手托着下巴,状似思考:“大哥想当我的阿玛?大哥想当皇帝?” “不……不是……你不要瞎说。”明明还在生气不忿的胤褆,登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急急忙忙的解释。 见他如此的不禁逗,胤礽不屑的冷哼一声,跑跑跳跳的向前走去,不再理会他。 看着胤礽的背影,胤褆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起,指甲扣在手心,印出了深深的月牙儿形状,泛着瘀痕。 康熙十四年五月初九,今日是内务府沐休的日子,玛琭早早的等在了顺贞门的偏门,只为了能和家人见上一面,也顺带将自己攒下的俸禄交给额娘一些。 只是从清晨等到了日落西斜,也并未瞧见心心念念的人。 看着一辆一辆马车来来去去,不断的从期盼到失落。看着身旁一家人一家人的团聚,互诉思念,互相叮嘱,盼着见着再分离,流泪欢笑再流泪,玛琭心里可真是羡慕的紧,从大清早的欢欣雀跃,到中午的失落,再到黄昏的担心,悬着的心,终于随着最后一辆马车的到来,缓缓的落了地。 宫门口只剩下了玛琭一个人,这定是家里的马车。玛琭扬起的笑脸,映衬着夕阳西下,愈发的美好恬静。 看着没有标识的乌篷马车缓缓在宫门口停下,玛琭不由自主的向前挪动了几下脚步,只是下车的小厮,又让玛琭的心跌落到了谷底,这不是自家的小厮。 穿着粗布短打的小厮利落的跳下马车,走到玛琭跟前,偷偷的朝着守门的侍卫手里塞了鼓鼓囊囊的一个钱袋子,低声说道:“烦请大人通融,让我家主子和姑娘在车上说几句话。” 侍卫颠了颠钱袋子,看了玛琭一眼,背过身去,叮嘱道:“快着些。” “哎,多谢大人。”小厮朝着侍卫拱了拱手,又对着玛琭说道:“姑娘,请移步随奴才来。” 玛琭心下疑惑,并未挪动脚步。 小厮见状,偷偷露出了袖口里藏着的香囊,那是玛琭进宫前送给隆科多的,也是她唯一送给隆科多的东西。 玛琭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中的忐忑,缓步走进了乌篷马车内。 马车内,隆科多端坐着,眼眸低垂,手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块玉佩,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是几日不曾休息好的缘故。 见着玛琭掀帘子进来,隆科多立马换上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你……可还好?” 玛琭有些哽咽,避开了隆科多伸过来的手,低着头坐在了门口的位置,低声回答:“还好。” “还好便好,伯父伯母很担心你。”隆科多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握了握拳,装出了一副受伤的样子。 “怎的是你来了?阿玛和额娘呢?”玛琭抿了抿唇,开口问道。 隆科多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玛琭猛的抬起头,急声问道:“阿玛和额娘如何了?你告诉我。” 隆科多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艰难的开口:“伯父前些日子轮值巡视,正巧碰上赫舍里氏长孙和瓜尔佳氏幼子在街上聚众滋事,两方均是辅政大臣,这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伯父便因此被两家给下了狱了。” “什么?”玛琭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阿玛胆小怯懦,如何应付得了索尼和鳌拜两大家族的纷争。 六神无主的玛琭不顾礼仪的抓住了隆科多的手,急切的问道:“那阿玛现下如何?” “左右是两大家族纷争,伯父现下倒也无事,就是不知何时能放出来。” “阿玛年迈,如何能受得住牢狱之灾,这可如何是好?”玛琭急的直掉眼泪。 隆科多直直的望着他,望的玛琭想忽略他的眼神都不行,一双婆娑泪眼就这么的撞进了隆科多的眼睛里,迷茫,无助,又清澈,也直直的撞进了隆科多的心里。 他闭了闭眼睛,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再睁开眼时,眼眶微红,一字一句的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你得了皇上的圣宠,才可能有机会在皇上面前替伯父求情,你……”隆科多话里似有哽咽,看着玛琭一双水润的眸子里从惊愕到失望再到渐渐失去光泽,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 玛琭擦干眼泪,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车,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两人之前的种种模样。 天街小雨里,两人第一次相遇,如玉公子手里举起一把雨伞,他说,姑娘家家的不宜淋雨,若淋湿了可怎么好。 书斋内,一把折扇在手,侃侃而谈据理力争之下仍旧游刃有余,说的一众学子面红耳赤。偷看间,不料公子回眸,笑意融融,一把折扇敲在了头顶,他说:姑娘家家的女扮男装像什么样子。 京郊桃林树下,有两人一同埋下的女儿红,他说,等我们成亲时,再取出来宴饮满京城的贵客。 后来,他娶了妻,他红着眼睛说,相信我,等我娶你进门。 后来,他一副世家子的装扮,他说:玛琭,等你从宫里被放出来,我迎你进门。 今日,他说,玛琭,你要去皇上身边,争圣宠…… 泪水模糊了玛琭的视线,天地间朦朦胧胧的一片白,看不清前路模样,望不到回去方向…… 看着玛琭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马车,小厮利落的跳上了车辕,恭敬的问:“主子,可要回府?” 隆科多掀起了车窗,从缝隙里看到了玛琭萧瑟的背影,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下,缓缓地消失在了下钥的宫门内,宫门深深深似海,从此萧朗是路人。 隆科多放下窗帘,揉了一把脸,又恢复了往日冷漠的模样,声音清冷听不出一丝异样:“去绿苔巷。” 绿苔巷内,一间不起眼的茶舍包厢内,隆科多见到了本应该在狱中的包衣护军参领,玛琭的阿玛武威。 “如何?”武威见了隆科多进来,急切的问道。 ………… 第10章 执烛新郎喜不禁,鸳鸯终结两同心 隆科多的语调里听不出喜怒:“她应了。” “应了?应了好应了好。”武威低下头来来回回的搓着手,嘴里嘟嘟囔囔。 “玛琭好颜色,定能获圣宠。”隆科多眯了眯眼睛,试探的说道。 “啊?哦,对,玛琭像她额娘,生的好看,得宠是一定的。” “哼。”隆科多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明明这是自己筹划的事情,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心里就是堵的厉害,玛琭的一双泪眼一直在脑海里晃啊晃个不停,晃的隆科多心烦意乱。 小满,月团圆。 自那日之后,玛琭便一病不起,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竹溪坐在玛琭的床头,哭湿了不知多少条手帕。 “这可如何是好?”竹溪低头用帕子擦着眼泪,可怎么就是擦不完,擦不干。 站在竹溪身旁的春嬷嬷叹了口气:“总管大人说了,若今日再这么烧着,明日便要把她挪去冷宫了。” 竹溪闻言猛的转头看向春嬷嬷,眼泪掉的更急了,最后实在忍不住趴在玛琭床边狠哭了起来。 春嬷嬷抬手拍了拍竹溪的后背,又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可惜了,可惜了呀。 午夜,窗外的月亮又圆又大,月影透过窗棂照到了玛琭的脸上,巴掌大的小脸,几日之间便瘦了一大圈,憔悴的好似窗外那清清冷冷的月光,透着一抹惨白。 玛琭便是在这时睁开了双眼,一双如水双眸里少了些许期待和生机,多了几分清冷和坚毅。 坐起身子,从床边趴睡的竹溪胳膊下轻轻的抽出了手臂,玛琭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回手把自己盖着的毯子盖到了竹溪的身上,竹溪不知梦见了什么,嘟着嘴不停的咀嚼,一双眼睛仍旧又红又肿。 这大概是这清冷后宫里最后的一抹温暖了吧。玛琭笑了笑,走到柜子里,拿出了入宫时穿着的蓝粉色衣裳,仔仔细细的坐在铜镜前描眉画目,嫩粉色的唇瓣衬的玛琭的好气色。 看着铜镜中的娇娇佳人,玛琭站起身,勾起唇角,拿起手帕,细腻莹白的素手从桌子的这一头一直抚到那一头,直到最后的边缘,悬空的一瞬间,划起了优美妩媚的弧线。 御书房内,皇上在最后一封请安折子上批上了一个鲜红的“阅”字,放下笔,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梁九功端着茶杯进来,替皇上添了一杯新茶,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今儿是十五,可要宣哪位小主前来侍寝?” 皇上接过茶杯,轻啄了一口,看了看窗外又圆又亮的明月:“罢了,天色已晚,你陪朕出去走走吧。” “是,那奴才为您披件披风,伺候您去御花园走走,今日的月亮特别的好看。” 御花园内,芍药牡丹争相吐蕊,大片大片的艳红色开的热闹。玛琭正在这一团似锦繁花中来来回回的踱步。 皇上刚迈入御花园,看到的便是一个袅娜的背影,似在低头寻找着什么。 清冷的月光洒下一片银辉,照的那一抹背影好似会泛光一样,有些朦胧,有些圣洁,好一个月下佳人。 皇上不自觉的便想起了梦中的人儿,口中讷讷的喊道:“芳仪……” “皇上。”听着皇上口中喊着先皇后的闺名,唯恐皇上失仪,梁九功紧忙低声提醒了一句。 皇上立马冷下了面容,轻咳了一声。 那厢佳人似是受了惊吓一般,惊掉了手中的帕子,飞快的转过身子,受惊的双眸里含了一汪春水,素手抵住了樱桃红唇,鬓边一道珠穗不停的晃着。 “大胆,你是哪个宫的?竟敢在此惊扰圣驾?”梁九功见着对面的小宫女直愣愣的站着,见着皇上也不知行礼,不由得出言训斥。 皇上抬手制止了梁九功的话,他记起来了,是之前在御花园里拼死护着贡兰的小丫头。 “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福。”玛琭好似才回过神来一样,连忙跪下行礼,一双莹白的素手覆于地面,低头间露出了优美的脖颈。 “起吧。”皇上踱步于一株粉红色的芍药跟前,漫不经心的问道:“怎的大晚上的还来这御花园?今日当值?” “回皇上的话,奴婢白日里丢了一个手镯,因着还要当值,故而这个时辰了才出来寻寻。”玛琭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话。 “镯子丢了便丢了吧,前些日子下面的人新送来了一个红玛瑙的手钏,朕瞧着,正配你,可要随朕去乾清宫取来?”皇上随手折下了一个开的最艳的芍药花,簪在了玛琭的鬓边,笑着问道。 “牡丹王,芍药相于阶。奴婢多谢皇上。”玛琭憋了几息气,硬是把自己的一张俏脸憋的红了几分,月光下看着倒也娇羞怯懦。 皇上大笑的牵起了玛琭的手,转身向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看着皇上的背影,魏珠犹犹豫豫的喊了梁九功一声:“师傅,这……” 梁九功斜眼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欲言又止的样子,提点道:“在这宫里,皇上便是规矩。” 魏珠心领神会,向着梁九功躬了躬身子:“多谢师傅。” 梁九功看着那一身越矩装扮的美人跟在皇上身后亦步亦趋,半晌,似看开了一般摇了摇头,管她呢,皇上喜欢便好。提步跟了上去。 翌日,内务府,竹溪睁开双眼便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床铺,顿时慌了神,跌跌撞撞的朝着春嬷嬷的住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嬷嬷,春嬷嬷,玛琭不见了,玛琭不见了呀,她还没死呢,不能挪去冷宫的呀……” 不顾礼节的推开门,竹溪便看到一脸严肃的春嬷嬷端坐着喝茶,茶杯重重的搁在桌子上,溅出了些许茶水:“是,她是没死,不仅没死,如今已经成了皇上的常在了。” 芒种,希望来。 彼时,乾清宫内,玛琭坐在外间的榻上怔怔的出神,自己就这样成了皇家妾了,皇家的女人再尊贵,那也是妾啊,何况自己现在也并不尊贵。 想起那青梅竹马的少年郎,一滴清泪砸在了手背上,那里有皇上昨夜答应赏给她的红玛瑙手钏。 第11章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今日晨起,玛琭拖着疲惫疼痛的身子跪在床边伺候皇上穿靴时,皇上随手用把玩着的珠串抬起了玛琭的下巴,左瞧瞧右看看,好像在打量着一件新玩意一般兴致盎然,开口道:“你便等在这里,朕下了早朝,来陪你用膳。” “是。”玛琭替皇上穿好了靴子,垂手跪在一旁,恭声应答。 皇上大踏步的离开,边走边说道:“晋乌雅氏为常在吧,找两个人伺候着,不必再从官女子开始熬了。” “谢皇上隆恩。”玛琭内心并无起伏,规规矩矩的谢恩。 是常在还是官女子,对她来说并无区别。 玛琭想的出神,不知殿门口已经探进来一个小脑袋,瞧了她多时,此时正大模大样的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手握拳头放在嘴边,假装不经意的轻咳了一声:“咳咳。” 玛琭回过神来,面前站着一个只到她大腿高的小孩子,小小的人儿,虎着一张脸,假装老成,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放在嘴边假装咳嗽。 玛琭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对面的小人儿立马绷不住了,指着玛琭控诉道:“你,你放肆,竟敢嘲笑本宫,不对,皇阿玛并未给我指派宫殿,不能自称本宫,你竟然敢嘲笑本太子?” 玛琭实在是没忍住,伸出手把胤礽拉进了怀里,使劲儿的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孩子就要有个小孩子的样子,装的那么严肃做什么,像个老学究。” “你你你,本太子是太子,太子!太子你懂不懂??!”胤礽并不习惯外人的亲昵,宫中人人把他当主子,处处被人哄着供着,就连宫里的那些个娘娘们,哪一个不是客客气气的,偏偏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女子,竟然敢揉他头发,偏她的手那样柔那样软,不知道母后的手是不是也是那样的柔软…… 尊贵的太子殿下,越想越偏,竟有些出神。 玛琭伸出莹白的手指,在胤礽眼前晃了晃,胤礽瞬间回神,一时间有些羞怒:“小心本太子让人剁了你的手。”胤礽自以为恶狠狠的说着。 玛琭看着他奶凶的样子有些好笑,配合的站起了身子,行礼道:“是,嫔妾知错了,请太子殿下恕罪。” “嫔妾?”小狼狗太子殿下又炸毛了:“你不是那日在坤宁宫门口撞翻我的…撞翻本太子的小宫女吗?怎的成了我父皇的妃子了?” “太子殿下请慎言,嫔妾何时撞翻殿下了?”玛琭冲着胤礽眨了眨眼睛,矢口否认。 “你…你…你怎的还不承认?做这无赖举动?”胤礽有些傻眼,完全没料到玛琭是这般反应,其实他提起之前的事儿,也并不是要追究玛琭的罪过,要追究早就追究了不是?也不怪胤礽有些傻眼,实在是在他过去有限的生命历程里,并没有遇到过玛琭这种人,偏巧小太监何柱此刻又不在,胤礽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玛琭见他呆愣愣的反应有些好笑,又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胤礽的小脸蛋儿,直给胤礽掐的一个窜高,指着她骂道:“古语云,男女授受不亲,你即便是本太子的庶母,也并非本太子的亲生额娘,你怎可如此…如此…” 胤礽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骂人骂到一半卡了壳。 “如此什么?”正在胤礽单方“剑拔弩张”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皇上带笑的声音。 胤礽感动的热泪盈眶,差一点就哭出来了,第一次觉得皇阿玛的声音这么好听。 “回皇阿玛…”胤礽委委屈屈的行礼回话。 可是刚开了一个头,便被一旁的玛琭抢住了话头:“参见皇上,嫔妾与太子殿下甚是投缘,刚刚正说着昔年皇后娘娘的凤仪万千呢,太子殿下一时有些感伤罢了。” 我不是,我没有,谁和你甚是投缘啊???太子殿下满嘴的话说不出来。 想起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面前的这位新宠可是将将进宫的,哪里知道什么皇后娘娘的凤仪万千,梁九功悄悄的抬眼看了看对面笑颜如花的女子,又快速的低下了头。 提起大行皇后,皇上难免心下柔软,且此时在殿内的又是自己昨夜的新宠和自己最爱的儿子,皇上温和了眉眼,看着太子:“你有心了,你皇额娘若是知晓,定然开心。” 满腹委屈的太子殿下张了张嘴,最后索性闭上了。 玛琭见状偷笑不已。 用过早膳,皇上带了太子殿下去御书房,吩咐梁九功亲自把玛琭送到永和宫去居住。 出了乾清宫正门,玛琭快步赶上了前方引路的梁九功,微微一礼:“公公安好。”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袋银子递了过去:“嫔妾初来乍到,凡事劳请公公提点一二。” 梁九功停下脚步,低头睨了一眼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面上不显,声音不卑不亢:“常在小主折煞奴才了,伺候宫中贵人是奴才的本分。” “嫔妾可算不得什么贵人,嫔妾在内务府有一姐妹,名唤竹溪…” 梁九功看了玛琭一眼,伸手接过了钱袋子:“小主快些走吧,等会日头大起来该晒人了。” “多谢公公。” 左右皇上也是要派几个人去伺候这位新小主的,既有熟识之人,卖她这个人情也无不可。梁九功心想着,偷偷的在袖子里摸了摸钱袋子的分量。 梁九功办完了差事,回到乾清宫里,替皇上续了一杯热茶,回话道:“启禀皇上,常在小主住到了永和宫的西偏殿,奴才去内务府遣了几个人过去伺候,其中有一个名唤竹溪的是常在小主的旧相识。” 皇上闻言并未停笔,只道:“都是些小事,随她去吧。” 梁九功躬了躬身子,退到了一旁。 坐在一旁榻上看着《论语》的胤礽抬头看了看梁九功,又看了看皇上,欲言又止。 夏至,蝉声鸣。 夏至,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皇帝连着几日宿在了永和宫里,其余妃嫔们都免不得心浮气躁。 大家好呀,新书签约,开心。 这本书是以康熙朝时间线为主线,以雍正帝生母乌雅氏为主角展开的一系列爱恨情仇。(纯古风) 作者君比较喜欢清朝的历史和古风言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写这一题材。 如有与历史有出入的地方欢迎大家留言讨论呀,作者君本着学习的态度向广大衣食父母福身致谢。 第12章 千金始一笑,一召讵能来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手里翻阅着上个月的彤史,中宫无主,后宫的大权还是掌握在这位老祖宗的手里。 “惠庶妃五次,安庶妃一次,僖庶妃两次,魏答应两次,乌雅常在四次,四次啊……”太皇太后合上了手里的彤史,对着一旁小几上安安静静的抄写佛经的荣庶妃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怎的就不知将心思用在皇帝身上呢?天天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做甚?现在连一个新封的常在都比你恩宠深厚了。” 荣庶妃笑了笑,不甚在意,就着绿栀端着的水盆净了手,接过了苏沫儿手里的茶盏,递到了太皇太后跟前:“能在老祖宗跟前尽孝,便是臣妾最大的福气了。” 太皇太后接过茶盏,戴着精致护甲的手虚点了一下荣庶妃的鼻尖:“你啊,倒叫我说你什么好?” 喝了一口热茶,虽不甚烫口,可毕竟是夏日里,还是出了些许的汗渍。太皇太后把茶盏放在了苏沫儿手里的托盘上,吩咐道:“你去问问皇帝,今年何时到畅春园去避暑气。” “是。”苏沫儿福了福身,刚要退下,便听到太皇太后又说道:“旁的人哀家不管,惠庶妃伺候哀家惯了,她定是要跟着去的。” “是,奴婢省得了。”苏沫儿福身一礼,缓步退去。 乾清宫内,皇帝批完了最后一本奏折,从御案上抬起头,左右晃了晃酸胀的颈椎,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顺便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才伸手招呼梁九功过来替自己穿上鞋子。 皇帝在无人的时候,也会脱了鞋子盘着腿坐在龙椅上,怎么放松怎么来,可即便如此,一整天下来,还是全身难受的要命。 “皇上,刚才苏沫儿来了,替老祖宗问问皇上,今年可是还要去畅春园避暑?该准备起来了。”梁九功跪在皇上一侧,替皇上穿好了靴子,回禀道。 皇帝闻言思索了片刻,问道:“近日是有些闷热了,可是入伏了?” “回皇上,今日正是夏至,再有三个庚日便要入伏了。” “怪不得,是该准备起来了。”皇帝恍然大悟一般:“就让惠庶妃和荣庶妃商量着办吧。” “是。只是这跟着去避暑的人选……”梁九功提醒道。 皇帝大手一挥:“左右现下这后宫里也并无多少人,便都一同去了吧。” “是。”梁九功得了圣命,躬身退下去传旨。 圣驾到达畅春园的时候已经是半月后了,这还是惠庶妃和荣庶妃熬了几个大夜才赶出来的进度,毕竟皇上和后宫妃嫔出宫是一件大事情,更何况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皇太后老人家。 畅春园的凝春堂内,皇帝与太皇太后面对面坐在榻上的小几边,殿内放着四个冰盆,随着小宫女打扇,一阵一阵的凉风习习,倒也清凉。 “放眼整个畅春园,再没有比皇祖母这里更清凉的所在了。”皇帝笑着打趣。 “既是清凉,也没见你多来几趟,倒叫荣庶妃大热的天,巴巴的来回折腾。”太皇太后笑着嗔怪了一句,顺便提了提荣庶妃。 “云锦性子温顺,有她来陪皇祖母,朕也放心些。”皇帝顺着太皇太后的话说着。 “云锦是个好的,只可惜了她命不好,先后生了几个孩子,如今就只剩下蓝齐儿一个了,皇上可要多疼惜着些,莫要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太皇太后苦口婆心的劝,她是真的喜欢荣庶妃,也是真的心疼她,给皇帝生了三子一女,如今却只剩下了一个女儿。 “是。朕想着,待新后入主中宫,朕便给她个嫔位,皇祖母意下如何?” “那其他几个皇帝打算如何?” “魏氏和乌雅氏便先这样吧,其他几人便都封嫔位吧,毕竟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在朕身边伺候也有些时日了。”皇帝略一思索,便决定了几人的位分。 太皇太后低头喝了一口茶,思索了片刻,点头道:“这样也好,位分既不太高,免的新后年轻压不住她们几个,又不算太低,不至于寒了大家伙的心。皇帝长大了,处世越发的周全了。” 看着太皇太后慈爱的眼神和满头的白发,皇帝眼眶略微有些酸楚:“老祖宗还年轻着呢,孙儿哪里就长大了。” “刚说你长大了些,就又耍小孩子脾气。”太皇太后被哄的笑弯了眉眼:“只是这新后的人选,皇帝可曾想好了?” “孙儿想过了,如今有遏必隆之女钮钴禄氏和佟国维舅舅家的仙蕊表妹适合为后。”皇帝想了想如今的朝堂上的局势,慎重的点出了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两个家族。 “钮钴禄氏的祖父是开国名将额亦都,姑母是太宗元妃,身份贵重。佟佳氏是你母后的亲侄女,品性温良。你的眼光不错。” “孙儿想,芳仪故去时日尚短,且后位需母仪天下,修身自持,不若先将她二人召入后宫,观其品行言词,再行定夺,皇祖母看这样可好?”说到底,皇帝此时还是不愿意立继后,能拖一时便拖一时吧。 皇帝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导长大的,此刻又如何不知皇帝心中所想,叹了口气,终究不忍心拂了皇帝的心意,笑着应承:“也好。” 夕阳已下月初生,小暑才交雨渐晴。 因着太皇太后的关系,皇帝连着几日都宿在了荣庶妃宫里,惹的僖庶妃骂了好几天的狐媚。 玛琭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皇帝了,上次见面还是刚到畅春园时的家宴上。玛琭心里清楚,皇帝这是过了新鲜劲儿了,自己若是继续躺平下去,估计也就离失宠不远了,瞧这几日内务府送来的吃食和冰块便可见一斑。 这日,玛琭正坐在榻上绣着小衣,抬头便看见了竹溪骂骂咧咧的掀了帘子进门:“内务府可太欺负人了,刚才御膳房送来的午膳竟有一道是昨日剩的,亏的咱们从前还都在一处当差,也算熟识,如今竟是这般折辱咱们。” …… 第13章 相士如相马,灭没深天机 玛琭放下手里的绣绷子,抬眸静静的看着竹溪,一语不发。 竹溪也渐渐的意识到了自己失了分寸,熄了声音。 虽然熄了声音,却也是嘟着嘴,一脸的不忿。 玛琭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竹溪婴儿肥的脸颊,然后立马就缩回了手,继续端坐着,只是悄悄碾了碾手指,嗯,手感真好。 竹溪瞪大了眼睛,还未开口,便被玛琭打断了:“咳咳,你怎知那道菜是昨日剩的?” “我……我……奴婢……” “嗯?”玛琭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竹溪竟然支支吾吾,连自称都忘了。玛琭登时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八卦眼,示意竹溪继续说啊。 竹溪眼一闭,心一横,像倒豆子一般,一口气说出了生平最快的语速:“御膳房接连几日送来相同的膳食,奴婢此前便怀疑御膳房送剩菜过来,昨天便在用完的膳食里面混了一根……一根旺财的毛发,没想到在今日相同的膳食里面找到了那根毛发。” 玛琭听的有些目瞪口呆,原来她家小竹溪不仅脸蛋儿生的好捏,而且还是一个会耍手段的小可爱。 竹溪一口气说完了之后,紧闭着眼睛等着玛琭戳她脸蛋儿教训她,切勿惹是生非。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玛琭的动作,悄咪咪的睁开了一只眼睛的一条缝。却见玛琭直愣愣的看着她。 竹溪试探性的睁开了眼睛,蹲跪在玛琭跟前,小声说道:“奴婢知道如今管理后宫的荣庶妃正得圣宠,此番不仅不能替主子出气,更容易惹来祸端,可奴婢就是……奴婢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容不得那起子贱婢作践小主。”竹溪说着话,眼里渐渐泛起了水雾。 玛琭眨巴了几下眼睛,干巴巴的问道:“旺财是谁?” “就……就是魏珠小公公养的那条,那条小白狗。”竹溪抬眼瞄了一下玛琭,小声回答:“奴婢看它可爱,便偷偷的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旺财。” 玛琭倒吸了一口气,魏珠养的那条狗,哪里是什么小白狗,那是皇帝的御犬,能跟随皇帝牧场围猎的,郎世宁笔下《十骏犬》里的“苍水虬”!!!神特么小白狗。 “你是如何拿到的毛发?”玛琭心细,怕竹溪被有心人利用,故此一问。 “是奴婢上次沐休时,去上驷院探望奴婢弟弟的时候,路过养狗处,看见魏珠小公公正在给旺财沐浴梳毛,奴婢看那掉落的毛发雪白雪白的,甚是喜欢,便央了魏珠小公公偷偷的送给了奴婢一小坨。”竹溪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玛琭听此倒是松了一口气,对着竹溪招了招手:“那剩余的毛发在何处?” “这呢这呢,奴婢都贴身收着呢,这东西可真好看,赶明儿要做了发绳才好。”竹溪献宝似的解下了腰间的香囊,露出了里面一小撮白色的毛茸茸的……狗毛。 (因为之前玛琭和竹溪一同在内务府,关系很好,竹溪性格又比较跳脱,所以私下里两个人目前的尊卑不是很明显,之后会变得越来越规矩,勿喷) 狗毛做发绳? 玛琭实在是不理解竹溪为什么会喜欢狗毛,但是这东西毕竟是御用,私自留在一个奴婢身上委实不妥,玛琭从小几抽屉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连带着香囊一块儿点燃了,速度快的竹溪都没来得及反应便烧成灰了。 等到竹溪扑过来的时候,连点渣滓都不剩了。 竹溪一下子红了眼眶,不顾尊卑的抢了玛琭手里的火折子,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种东西不宜出现在小主的寝殿内,为了小主的安危着想,还是奴婢收着吧。” 看着竹溪一脸的委屈愤懑,不知怎的,玛琭就很是想笑。 面无表情的咬住了颤抖的嘴角,玛琭忍了半天终于忍住了哈哈大笑的冲动,开口吩咐道:“替我梳妆,就穿那件鹅黄色的,我带着你,你带着那盘膳食,咱们去九经三事殿请皇上用午膳了。” ………… 竹溪一只手替玛琭打着伞,一只手提着食盒,主仆二人来到九经三事殿的时候,皇帝尚未歇息。 门口守门的梁九功见着玛琭,迎出了廊下:“奴才给小主请安,皇上正和诸位大人商议国事呢,现下恐怕没空见小主。” 玛琭环顾了四周,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说道:“无妨,公公且去忙,我在那儿坐着歇会儿,等皇上忙完了国事,还烦请公公帮我通传一声,说我等着皇上一块儿用午膳呢。” 玛琭说完话便带着竹溪往凉亭里去,魏珠跟在梁九功身后,小声嘀咕:“别的小主都在门前等着,这位可倒好。” 梁九功回身便敲了一下魏珠的帽子,训斥道:“当好你的差,不该说的话少议论。” “哎,得嘞。”魏珠捂着帽子笑嘻嘻的应着。 这边,竹溪也是一脸奇怪的问:“小主为何不在门口等着,坐在这凉亭里,是否是对皇上不敬?” “我又没犯错,这凉亭如何就来不得?我若站在大太阳下面,晒的脸颊通红,也不娇嫩了,待会儿还如何装乖卖惨?” 竹溪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就,很棒。 皇帝一直忙到了未时方散,待大臣们全部告退之后,梁九功端了一杯热茶上来:“皇上可要用膳?” 皇帝皱着眉看了一眼正冒着热气的茶水,本就燥热的身体登时觉得又出了一层的湿汗,站起身冲着梁九功摆了摆手:“罢了,这天气热的人心下烦躁,朕出去透口气。” 梁九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左右皇上出门也是能瞧见乌雅常在的,自己不必多嘴了。 果然,皇上出了九经三事殿的殿门,便看到不远处的凉亭内一个娇俏的背影,娇客一只手慵懒的拄在石桌上支撑着小脑袋,另外一只手拿着帕子直扇风。 一旁的石桌上搁着一个食盒,身后站着一个小宫女正在给佳人打扇。 皇上心下觉得有趣,叫停了正欲唱诺的梁九功,抬步走进了凉亭:“可是来陪着朕用午膳的?” 第14章 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 热的昏昏欲睡的玛琭,忽然听见背后响起了皇帝的声音,顿时一激灵,站起身的时候花盆底不小心踩到了裙摆,又重重的扑在了石桌上,疼的玛琭倒吸了一口凉气,本就热的黏腻的身体顿时又出了一身的汗。 身后的竹溪见着皇帝立马下跪请安,想起身去扶玛琭,无奈皇帝并未叫起,竹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怂啊,不敢起。 皇帝怔怔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的玛琭和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撇了撇嘴,尴尬的握了握拳头,放在嘴边,假装咳嗽了一声:“咳咳,还不快起来扶着你家主子些。” “是。”竹溪一个箭步冲过来扶着玛琭的胳膊,想把人拉起来。 嗯?怎么拉不动?竹溪用了两次劲儿都没拉得动玛琭,心下疑惑。 玛琭此时此刻尴尬的恨不得时间定格,就让自己这么趴着到天荒地老吧。 偏偏遇着个直肠子的竹溪,在这丫头的第五次暗暗努力下,终于把玛琭从桌子上拔了起来。竹溪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莫不是自己最近吃的少了?连小主都扶不动了?嗯,看来回去得再多吃些。 一顿两碗饭的贴身一等大宫女竹溪决定每顿饭再多吃一碗。 “皇上万福金安。”玛琭嘿嘿的冲着皇帝笑了两声,忍着疼痛屈膝行礼。 皇帝心下觉得好笑,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了欲行礼的玛琭:“旁人来见朕,都是在廊下等着,偏你矫情。可摔疼了?” 原本疼的心里直骂娘的玛琭闻言顿时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啊。 低头瞧了一眼刚才摔倒时掉在地上的手帕,默默的又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条加了料的,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顿时眼睛疼痛不已,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玛琭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这特么是哪个小兔崽子买的辣椒粉,辣死老娘了。 皇帝一看玛琭通红的眼睛和止不住的眼泪,心下也有些慌了:“你莫哭了,左不过朕往后不说你矫情了便是了。” 玛琭不说话,只眼泪掉的更凶了。 “你莫要再哭了,前些日子内务府新做了一些珠钗步摇,回头朕让他们都送去给你可好?” 玛琭说不出来话,只一个劲儿的摇头。 皇帝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头,低着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玛琭,抿了抿唇。 “皇上,您看。”正在皇上哄着玛琭的时候,魏珠蹲下身子从一堆洒了的饭菜里面发现了旺财的狗毛。 原来刚才玛琭摔倒的时候,带翻了桌子上的食盒,里面的饭菜洒了一地,魏珠带人打扫的时候便发现了之前的狗毛。 “是在常在小主带来的膳食中发现的,似乎是……什么动物的毛发?”魏珠弓着身子回答。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眼见着起了怒气。 可是这会儿玛琭正哭的回不了话,只抬起头看着皇上,刚一张嘴,便又是一串泪珠儿。 皇帝见佳人落泪,只以为是受了委屈,故而拿起玛琭手里的帕子替玛琭擦了擦眼角。 刚觉得好些了的玛琭,被皇帝这一擦,来了一个二次伤害,这滋味酸爽的……我可真是谢谢您嘞。 皇帝见玛琭哭的更凶,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心疼,立马吩咐梁九功彻查此事,又给玛琭叫了太医,抱着人往清溪书屋大步走去。 清溪书屋是皇帝在畅春园的寝宫。 窝在皇帝怀里的玛琭,使劲儿的蹭着皇帝的衣襟擦眼睛,为了眼睛不瞎,她也顾不得什么大不敬了。 好在皇帝并未怪罪,只是大热天的,硬是被玛琭擦出了火气,只得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梁九功还好,竹溪是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 皇帝到了清溪书屋之后,将玛琭安置在榻上,便转身去了偏殿沐浴。 待皇帝神清气爽的回来之后,太医方才进殿,请安之后细细的给玛琭把了脉,拱手回话:“从脉相上来看,小主摔伤并不严重,并未伤及要害,只每日以按摩推拿之术将淤青之处揉开,再辅以伤药敷之,几日便好。只是这双眼……” 玛琭闻言心里一突,赶忙接话到:“皇上,嫔妾一直等着皇上,还未用午膳,嫔妾有些饿了。” 太医知趣儿的行礼退下:“臣这便去为小主配置伤药。” “去吧。”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太医退下。上前端了碟糕点递给玛琭:“先垫垫,待会儿朕让人用轿辇送你回去。“ 玛琭的眼睛还有些红,眨巴眨巴的看着皇帝,语气软糯:“皇上,嫔妾可不可以不回去啊?” 皇上看着玛琭沾着水珠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像极了养狗处那些等着自己摸摸头的大狗狗。 上下打量了一下玛琭,尤其是膝盖和手肘位置,皇帝轻笑的说道:“伤着了还不安分。” 玛琭闻言脸颊爆红,皇帝见此更是笑出了声音。 就在此时,梁九功进来回话:“皇上,奴才已经派人查清楚了,常在小主的膳食确有问题,奴才已经带了御膳房的总管太监和负责常在小主宫里膳食的小太监前来回话,皇上可要见见?” “背后可有主使?”皇帝问道。 “并无,左不过是拜高踩低罢了。”梁九功低眉顺眼的回答。 “御膳房总管太监罚十板子,那个小太监送去辛者库服苦役。”皇帝并未见那二人,快速下了惩罚。 回到自己的宫殿,竹溪兴奋的手舞足蹈:“小主,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一句话都没说就把事情解决了。” 玛琭有些无语,她还准备了好多“手段”都还没来得及使呢。 玛琭坐在榻上越想越气,一拍桌子问到:“咱们宫里的辣椒粉是何人购买?” “啊?” 竹溪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晚,皇帝并未歇在玛琭这里,而是依旧宿在了荣庶妃处,这就明摆着告诉众人,荣庶妃协理六宫有功,玛琭的事情只是底下的人犯错,与荣庶妃并无干系,皇上依旧是念着荣庶妃的好的。 第15章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惠庶妃宫里,惠庶妃正吹着刚刚涂好丹蔻的手指,听着绿萼来报时,只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皇上宠她,老祖宗抬举她,可当真是这后宫里头的第一人呢。” “任她荣庶妃再得宠,却也越不过娘娘去,娘娘可是给皇上生了咱们大阿哥呢。”绿萼连忙接话,奉承道。 “大阿哥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庶长子。”惠庶妃说的漫不经心:“可打听到了?皇上究竟是想立谁做继后?” “皇上身边的人嘴都太紧了,什么都打听不出来。”绿萼摇了摇头,接过了小宫女手里的团扇,仔细的替惠庶妃打扇。 “嗯……”惠庶妃舒服的喟叹一声,没再言语。 与此同时,荣庶妃伺候着皇帝用膳,殷勤周到。 皇帝咽下最后一口酱鸭子,搁下了筷子,荣庶妃立马递上了干净的娟巾。 皇帝接过来擦了擦嘴角,漫不经心的说道:“这道酱鸭子不错,如今御膳房是愈发的会当差了。” 荣庶妃听罢,心下一惊,赶忙跪下请罪:“皇上容禀,这御膳房总管乃是僖庶妃母家远亲,是以……” 皇帝将手中的帕子摔在了桌子上,起身大步离开。 “皇上……”荣庶妃急忙起身追了两步,却只看到皇帝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远远的,还能清清楚楚的听到皇帝的声音传过来,他说:“梁九功,晓喻六宫,晋乌雅氏为贵人,给她宫里单独设一个小厨房。” 晋位倒也罢了,只是设立小厨房这事,只有一宫主位娘娘才可以在自己宫里单独设置一个小厨房,而且还得是宠妃娘娘才能有的待遇。 荣庶妃怔怔的看着皇上离开的地方,眼角似乎有一滴晶莹落下。 “娘娘,皇上竟然给乌雅氏宫里单独设置小厨房了,这在本朝宫妃里还是头一份儿呢,连咱们宫里都还没有呢。”绿栀扶着荣庶妃的手臂,小声的抱怨着。 “娘娘,宫里谁不知道娘娘您心善,那起子贱人作贱乌雅氏,碍着娘娘什么事儿,皇上这也太过分了。” “还没封位分,叫的哪门子娘娘。”荣庶妃吸了吸鼻子,压下了心口的酸涩,开口训斥:“那乌雅氏也是你能叫的吗?你是我身边第一人,怎的还如此的不知分寸?“ 绿栀连忙跪下请罪:“奴婢失言,请主子责罚。” 荣庶妃摆了摆手,自行进了内室。 其实因着前朝旧例,皇上登基前的妾妃,几乎都会被封为一宫主位,下人们巴结主子,提前叫着娘娘的大有人在。 玛琭晋位的消息传遍后宫时,僖庶妃气的砸了一整套的宜兴紫砂陶茶具:“贱人,刚害的御膳房总管挨了板子,又哄的皇上给她晋了位分,狐媚东西。” 坐在一侧的安庶妃垂眸饮了一口茶水,眼底暗了暗,看着僖庶妃发泄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姐姐何必与那等出身的人计较,她阿玛是包衣护军参领,一个包衣奴才出身,再怎么晋位分也越不过你我去,眼下瞧着是得宠了些,保不齐哪天便失了这恩宠,姐姐可别为着这么个奴才出身的气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当的了。” 僖庶妃听了安庶妃的话,渐渐的得意了起来:“那是,我可是赫舍里氏的女子,你虽是汉军旗,却也是总兵官刚阿泰的女儿,祖父更是抚西额驸李永芳,岂是她一个包衣奴才可比的。” 安庶妃转了转眼珠,并未接话。 ~~~~ 圣旨传到玛琭宫里时,她正在带着竹溪拉杆挂网粘麻雀。 听到皇帝晋她位分时,她只稍稍诧异了一下,听到皇帝给她单独设置小厨房的时候,玛琭不淡定了,她抓着前来宣旨的梁九功问道:“既是皇上让我在宫里设置小厨房的,那一应费用可是由皇上来出?” 梁九功一愣,拱手回话:“小主容禀,奴才九经三事殿还有差事,不便久留,至于这费用从何处来,小主可自行去问过皇上,奴才告退。” 说罢,也不等玛琭回话,便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跑的那叫一个快。 玛琭眨巴了一下眼睛,又开开心心的带着竹溪粘麻雀去了。 大暑六月中,林钟九夏移。 护军参领府上,武威听说玛琭被封了贵人,喜的坐不住,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踱步。玛琭的额娘拿着帕子抹眼泪:“贵人有什么好,皇宫高墙大院的,可怜了我的儿啊……” 武威听的烦躁,不免呵斥:“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改日你想法子递话进去,让玛琭好生的伺候皇上,争取早日生个儿子出来。” “我不去。” 九经三事殿内,皇帝正在与索额图等一众大臣讨论三藩之事,隆科多有幸位列其中。 见梁九功回来,皇帝示意大伙停下来休息一下,魏珠有眼色的招呼着偏殿茶水间的小太监上茶。 梁九功亲自端了茶盏递到了皇帝的御案上,抬头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端起茶杯嗤笑一声:“有话就回,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是。”梁九功躬了躬身子,低声回道:“奴才方才去乌雅贵人处宣旨,贵人瞧着倒是十分的高兴,只是贵人问奴才小厨房的一应开销可是由……可是由内务府负责?” 梁九功本想问着,是不是由皇帝负责,话到嘴边的时候舌头打了个弯,委婉的推给了内务府。 皇帝听后愣了一下,感觉无奈又好笑:“内务府?她能想着从内务府掏银子?莫不是想让朕给她出了这笔银子?” 梁九功讪讪的没吭声。 皇帝诧异的看了梁九功一眼,敢情那小妮子真是想让自己给她掏银子?这可使不得,后宫里那么多女人,若让其他人知道了,还不都得来找自己要,今儿掏给这个,明儿掏给那个,非得把自己给掏空了不成。 皇帝思及此处,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转瞬又想起了玛琭和胤礽斗嘴的小模样,心又软了半分,不能明目张胆的替她掏了这银子,还不能偷偷摸摸的了? 第16章 造物无言却有情, 每于寒尽觉春生 “去,封一百两银子给乌雅贵人送过去,就说是朕念着她上次给朕做荷包有功,赏她的。” 梁九功闻言,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低声应是。 隆科多听着皇帝和梁九功小声的交谈,低垂着的眸子里晦暗不明。 梁九功重新回到玛琭的宫殿里时,玛琭正和竹溪将粘到的麻雀褪了毛,穿成串儿,主仆两一人手里拿着个竹签子,蹲在火堆旁烤着呢,身后站着一个小太监,想劝又不敢劝,不敢劝又想劝的犹犹豫豫迈一步退一步的纠结着。 看见梁九功来了,像是看到了大救星一样,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梁九功冲了过去,险些左脚绊了右脚。 梁九功刚进门儿,就看见一坨深蓝色向自己扑过来,本能的想躲,可是多年练就的规矩到底是沉稳了一些,没有伸脚将人踹出去,稳了稳心神,呵斥道:“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就这么伺候贵人的?” 玛琭听见梁九功的声音,抬起了头,笑嘻嘻的脸上收敛了一下表情:“梁公公这是做什么?特意跑到我宫里来训斥宫人?您这大总管当的未免也太忙碌了些。” 笑话,自己宫里的人四舍五入那就算是自己的人,自己人当然得护着自己人了。 “贵人玩笑了,奴才是来替皇上传旨的,皇上说贵人上次替皇上做的荷包甚得帝心,特意赏了您一百两银子。”梁九功上前几步,笑着回话。 玛琭刚承宠不久,又晋了位分,也算是风头正盛,梁九功也愿意捧着些。 听见是皇上有旨,玛琭和竹溪立马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谢了恩。 高高兴兴接了银子的玛琭犯愁了,自己好像并没有给皇帝绣过什么荷包哎,难不成要现绣一个? “竹溪,你说我给皇上绣一个什么花样的好呢?”玛琭盯着梁九功远去的背影,托着香腮呢喃着。 那边正忙着烤麻雀的竹溪疑惑的抬头问道:“小主,您说什么?今儿这麻雀可真不错,奴婢都好久没有吃到自己烤的麻雀了。” 这厢的玛琭一头的黑线,绣个麻雀?还是绣个烤麻雀?皇上会不会一生气把她当成麻雀给烤了? 因着季夏,多雨的时节,晌午还是阳光明媚,傍晚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玛琭熬着几个大夜绣了一个五谷丰登铜钱并紫气东来祥云的荷包,里面放满了宁心安神的合欢花瓣。 差竹溪借着送糕点的借口送去了九经三事殿,玛琭其实并不想送去九经三事殿,但是因着三藩闹的厉害,皇上这几日连着在九经三事殿召见大臣们商议朝政,连后宫都顾不得了。 可是若不尽早将荷包送过去,又怕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借此生事。 犹豫了一个午膳的时间,玛琭还是差着竹溪送去了九经三事殿,恃宠而骄总比欺君罔上的罪名来的小吧。 竹溪回来的时候,雨已经下的很大了,风大雨大的,打着雨伞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聊胜于无罢了。 竹溪拖着一身湿哒哒的衣裳进殿回话:“主子,东西已经送到了九经三事殿,交到了梁公公的手里。” “嗯,快回去换身衣裳,省的着凉了。”玛琭挥着手催促竹溪。 竹溪欲言又止,反而是挥退了屋内的其他人。 玛琭一时有些奇怪,歪着头看着脸色煞白的竹溪,一脸的疑问。 “奴婢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大臣们从殿内出来,一位年轻俊俏的大人悄悄塞了一个纸团给奴婢。”竹溪的声音有些抖,想起刚才的情形,仍是一阵后怕,若是被人瞧见,则是私相授受的罪名,被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玛琭有些狐疑的接过了纸团,一边打开一边问:“可还说了什么话?” 竹溪摇了摇头:“只一错身的时间,借着雨伞遮挡,让奴婢带回来交给小主。” “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 “奴婢没有瞧清楚,只背影显得高大魁梧了些。” 因着雨势太大,竹溪又紧张的一直攥在手里,纸团打开的时候,墨汁已经糊成了一片,看不清楚写了些什么。 玛琭怔愣了片刻,抬头安慰竹溪:“既然已经模糊了,便是旁人瞧见了,也做不得数了,去换身衣裳,再喝碗姜汤,省的着凉了。” 竹溪一直提着的心瞬间搁回了肚子里,呼了一口气,拍了拍不鼓的胸脯,告退出去了。 竹溪出去后,玛琭重新拿起了桌子上的纸瞧了又瞧,一时间眼睛有些干涩,字迹虽然糊了,可是那宣纸,是隆科多惯用的啊,玛琭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突然伸手掏出了袖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纸张,一滴泪夺眶而出,未经过脸颊,直接砸在了地面上。 若是竹溪在,一定又要气急败坏的没收她袖袋里的火折子了。 “皇上驾到——” 皇上的到来既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玛琭知道,自己的荷包送过去之后,皇上一定会来看她的,只是没想到,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皇帝会冒雨前来。 顾不得其他,玛琭赶紧下榻,刚穿上绣鞋便看见皇帝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玛琭赶紧半蹲行礼:“皇上金安,外头这么大的雨,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伺候的人怎么也不知道给您添件衣裳?” 玛琭说着,瞪了一眼身后的梁九功,报了之前他在她院里训斥小太监,下她脸面之仇。 梁九功心下了然,看的好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认错:“贵人说的是,是奴才疏忽了。” 皇帝挥了挥手,打断了梁九功的话:“无碍,是朕嫌披风啰嗦,不肯穿戴的。”说着上前握住了玛琭的手:“手怎的这样冰?可是冷了?” “嫔妾不冷。”玛琭手拉手的拉着皇帝一起做到了榻上,窗棂微掀,通过缝隙可看见外面噼里啪啦的大雨:“此番雨景,也甚是难得,皇上正好陪嫔妾一同赏雨可好?” “江村入夏多雷雨,晓作狂霖晚又晴。旁人都爱那细雨绵绵,偏你却爱看这大雨滂沱。”皇帝笑着随着玛琭一同坐在了榻上,拿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 “哎……那是……” 第17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哎……那是……”玛琭一急,伸出手来抢皇帝手里的茶杯。 皇帝有心逗弄玛琭,特意抬高了手臂,揶揄的问她:“是什么?” 玛琭撅了撅嘴,拧过身子不说话。 皇帝笑了一声,拿起手里的扇子敲了一下玛琭的头:“偏你小性儿,给朕绣个荷包竟也这样投机取巧,朕还没怪你呢,你倒先使起性子来了。” “皇上惯会欺负人。”玛琭转过了身子,使劲眨巴了一下眼睛,嘟着嘴控诉。 皇帝没忍住,朗声笑了出来。 站在门口的魏珠听见皇上的笑声,还忍不住往里面瞟了一眼,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皇帝笑的这样开怀了。 就连皇帝自己都没有想到,到玛琭这里是难得的放松,看来以后可以多来几趟了。皇帝看着一脸含羞带俏的玛琭心里默默的盘算着。 玛琭陪着皇帝用完了晚膳,皇帝自然而然地留宿在了玛琭宫里。 这厢,红烛帐暧,满是温情。 那厢,大雨滂沱,身寒心凉。 今日隆科多塞给竹溪的字条上写的是约玛琭子时三刻畅春园的集凤轩偏角门见面。 集凤轩是畅春园中最偏僻最冷清的院落,平时少有人去,更何况是在子时三刻这种大家都睡熟了的时候,故而隆科多敢冒着胆子在偏角门约见玛琭。 只不过不是真的见面,是一个在墙里,一个在墙外。 中间隔着的高高的宫墙,仿佛是两个人之间再也越不过去的鸿沟。 因着第二日沐休,隆科多几乎是等了一夜,当清晨的太阳破晓而出之时,一夜的大雨过后天空也渐渐放晴。 “爷,回吧?”伺候隆科多的小厮又说了一遍今夜说过无数次的话。 隆科多恍若未闻,固执又偏执的盯着那一道小小的厚重的宫门。 “爷,天亮了,再不走会被人瞧见的。” 是啊,会被人瞧见的,就好像他和她之间的感情一样,再也见不得人的…… “她没有来,她定还是在怪我……”隆科多喃喃自语,麻木的由着小厮扶着自己往巷子口的那辆不起眼的青油布小篷马车方向走,浑然不顾被雨水沾湿了的鞋袜。 独守空闺的赫舍里氏见隆科多失魂落魄的从外面回来,一身体面的衣裳湿了七七八八,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闹了好大一通脾气,烦的隆科多直接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谁都不许进去。 倘若自己娶的是玛琭,她定然不会这般同自己吵闹的吧……隆科多想着想着,自己痴痴的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他记得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父亲把他叫到了书房,告诉他,替他择定了赫舍里氏的姑娘做妻子,因为赫舍里氏可以为他、为家族带来利益。 父亲说,赫舍里氏出身世家大族,他若还敢想着那个包衣奴才,明日便把那包衣出身的尸体扔到他的床头。 父亲说,她既如此心悦于你,又已入了宫,定然也肯为了你的前程去搏一把。 父亲说,男子汉大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后来,他一边娶妻一边对着玛琭深情款款,他能面不改色的要求玛琭进宫,要求她去争宠,在这一场场或真情或假意的博弈中,他看似薄情,看似洒脱,却早已不知不觉的深陷其中。 他上次尤能亲手推着玛琭去邀宠,冷眼旁观她的泪流满面。 而今,当玛琭真的顺从的接受自己的安排,真的去邀宠而不再对自己有求必应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是真的失去了这个女子,连带着自己的内心也是前所未有的刺痛和空落。 隆科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自己与玛琭从最初相识之日起的点点滴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出意外的,隆科多得了风寒了。 只是这迟来的深情啊,比草都贱。 隆科多这边如何的鸡飞狗跳,玛琭是一概不知,她压根儿就没看到那张字条上写了些什么,就算是看到了,她也只会是犹豫一瞬间,然后果断的不去,真的就只是犹豫一瞬间,不能再多了。 更何况皇上还在这呢,这可是她承宠以来,皇上第一次留宿在她宫里,她敢半夜把皇上扔床上,自己偷摸的跑出去吗?被发现了要怎么狡辩?说自己梦游?梦游到犄角旮旯里去了?她敢说也得皇上敢信啊。 …… 立秋,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入秋之后,晌午仍旧燥热难耐,早晚却凉爽了许多。 众人期待已久的立后之事尚未有着落,却先一步传出了太皇太后下懿旨册封了佟国维之女佟佳氏仙蕊和遏必隆之女钮钴禄氏东珠为皇妃,入宫侍君。 佟佳氏仙蕊与皇上生母孝康章皇后系出同族,孝康章皇后为佟国维的妹妹,佟仙蕊则为佟国维的嫡长女,二者是嫡亲姑侄,故而佟仙蕊是皇上的嫡亲表妹。 钮钴禄氏东珠则是清太宗元妃的侄女,更是辅政大臣鳌拜的义女。 二者入宫即为妃位,却并未赐予封号。分别赐居于承乾宫和寿昌宫,于康熙十五年二月初二入宫。 一时间,后宫之中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此时的凝春堂内,太皇太后一脸无语的看着端杯喝茶的皇帝,几次张嘴却并未出声。 “皇玛嬷,您有话就说啊。”皇上喝茶的间隙还不忘对着太皇太后唠家常。 “你惯是个会偷懒的,却舍了哀家这把老骨头了。”太皇太后瞪了皇上一眼,声音幽幽怨怨。 “皇玛嬷说的是哪里的话,这样大的罪过孙儿可担不起。”皇上说着话,还抖了抖自己不甚宽阔的肩膀。 逗的太皇太后“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再也绷不住那一脸严肃,笑着问道:“哀家这封妃的旨意一出,后宫都快乱成一锅粥了,皇上打算怎么办?” 皇上夸张的瞪大了眼睛,身子向后倾了倾,说道:“封妃懿旨是老祖宗下的,后宫如今也尽在老祖宗手中,您莫不是要赖在朕的头上?” 新鲜热乎的作者说:评论好少呀,哪怕是指点一下哪里写的不好也好呀~ 第18章 谋算不轨藏诡计,阴谋诡计难察明 太皇太后听着皇上如此的胡搅蛮缠,气的抓起面前的龙眼就朝着皇上丢了过去。 皇上一把接住了丢过来的龙眼,剥了皮塞进了嘴里,笑嘻嘻地说道:“多谢皇玛嬷赏,皇玛嬷赏赐的龙眼都额外的甜。” 太皇太后捻着帕子的手虚指着皇上,扭头对着一旁的苏沫儿说:“你瞧瞧他,小时候瞧着是个规矩的,怎的越大越行这无赖之举?莫不是要气死哀家这老婆子?” 苏沫儿抿唇一笑,张口劝道:“皇上这是一片孝心,哄着老祖宗高兴呢,老祖宗您呀,福泽深远!” “你们一个两个的,惯会哄着哀家。”太皇太后乐呵呵的说道:“话说回来,册封六宫的旨意,皇上打算何时颁布?” “先不及,再等一等,总要等到有人忍不住蹦出来,才好给后宫众人一个警醒。”皇上朝着嘴里又丢了一颗龙眼,漫不经心地说。 …… 惠庶妃宫里,惠庶妃听闻封妃懿旨之后气的砸了两套茶盏,接连发落了两个宫人才渐渐平息了心里的郁气。 本以为册封六宫的时候,自己仗着大阿哥,也能母凭子贵成为这后宫里面的第一人,谁曾想接连空降了两位高位嫔妃,怎能让她不气。 依着前朝旧例,新帝登基前的旧人,除了嫡妻之外,其余人等位份均不会太高,怕压了皇后的尊贵,也怕宠妃外戚专权,祸乱朝纲,左不会大过嫔位去。 这一下子来了两个少不更事的妃位稳稳的压在了惠庶妃的头上,让她这个最早入宫的嫔妃,大阿哥生母,以后要如何自处? 莫不是以后见了那两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自己还要屈膝行礼不成? 惠庶妃越想越生气,刚刚压下去的怒火隐隐有窜起来的势头。 “去,把大阿哥给本宫带过来。”惠庶妃心情不佳,语气有些冲。 绿柳绿萼二人不敢劝,只得一个屈膝退了出去,一个悄悄地捧了茶盏来给惠庶妃顺气。 “娘娘莫急,这宫里头不是还有一位生育了五个子女的荣主子吗!”绿柳小心翼翼地说道,见惠庶妃并未发作,斟酌着用词,继续说道:“这后宫里头向来不缺身份地位高的女子,缺的是福气绵长的女子,看看之前那一位不就知道了?只是可怜了太子殿下小小年纪……” 惠庶妃眯了眯眼睛,并未言语。 绿柳见着惠庶妃听进去了自己的劝,不再发脾气打骂发落宫人,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此时的惠庶妃脑子里面闪过了太子殿下和荣庶妃那刚刚夭折不久的儿子长生。 闪过了已逝的孝诚仁皇后。 是啊,这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身份尊贵的女子,身份尊贵且能活得长久才算真本事。 大阿哥到的时候,惠庶妃已然平静了心神,她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很多太子殿下的事情,从平日里的衣食喜好,到读书启蒙,再到伺候的宫人乳母,事无巨细。 其实这些事情很多大阿哥都不甚了解,虽然一同住在阿哥所,其实大阿哥平日里几乎都是躲着太子走的,他拉不下脸去给那个烦人精行礼问安。 在大阿哥心里,太子从小就跟着皇阿玛,他可以赖在皇阿玛怀里撒娇扮痴,可以缠着皇阿玛教他启蒙,他做了一切自己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那是他仰望的皇阿玛呀,他心底里巍峨的山,面对着太子竟然会像一个寻常百姓家的父亲一样,呵护宠爱着自己的孩子。 是他,是太子,抢走了自己的阿玛! 胤褆心里面是恨胤礽的,又妒又恨。 怎的如今额娘也如此关心太子了?可是额娘从未这般关心过自己啊…… 从进门到现在,字字句句问的全都是太子,没有关心过自己一个字。 明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额娘了,明明自己是那么的思念她。 天知道绿萼姑姑去找自己说额娘想见自己的时候,自己是有多么的高兴。 可是,可是…… 胤褆闭了闭眼睛,逼回了眼眶里的泪水,握紧了拳头,又渐渐的松开了。拱手作揖,声音清冷的对惠庶妃说道:“儿臣午后约了先生讲学,不能陪额娘说话了,儿臣告退。” 言毕,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惠庶妃顿时冷下了脸,望着胤褆瘦弱的脊背,眼神中有一瞬间的失落。 绿萼见到大阿哥倔强的背影,心里有些不落忍,开口说道:“娘娘莫急,大阿哥还小,过些时日定会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的。” 惠庶妃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本宫需要他明白什么,本宫是他的亲生额娘,难道他还敢忤逆不孝不成?“ “倒是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就失去了亲额娘,着实可怜。”话锋一转,惠庶妃打起了太子胤礽的主意。 绿柳绿萼二人闻言心下一凛,不再言语,徒留惠庶妃一人在心底默默的盘算。 与此同时,畅春园后湖的蕊珠院内,皇上正拘着太子殿下练习写大字,小小的胤礽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包子脸皱成了一团,时不时的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一旁书桌上正在作画的皇上。 “皇阿玛~阿玛……”当胤礽再一次的拖着小奶音委屈巴巴的叫阿玛的时候,皇上手上的笔收了势,随手拿起一旁的娟巾拭手,一边低头端详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作。 画上的女子身着蓝粉色的旗装,梳了一个两把头的发髻,发髻的一侧簪了两朵嫩粉色的杜鹃花,花下垂了一小缕珍珠流苏,手里拿着团扇,背对着众人在扑蝴蝶。 大红色的宫墙,金黄色的琉璃瓦片泛着刺眼的光,画中人袅娜娉婷,灵动可爱,使得那一大片的芍药花都成了陪衬,仿若误入人间的精灵,一只只五彩蝴蝶更是成了点缀,只为衬托那一抹娇俏的身影。 “皇阿玛,这就是儿臣的皇额娘吗?”胤礽小小的脑袋挤到了御案旁边,歪着头打量着画上的女子问道。 皇上刚想回答,话到嘴边还未出口,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玛琭扯网粘麻雀的画面,皇上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19章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这厢胤礽还在自顾自的嘀咕着:“儿臣没有见过皇额娘,仔细看来,这背影也是有些像贵人额娘的。” “贵人额娘?乌雅氏?”皇上有些好奇的问。 胤礽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啊,皇阿玛如今可还有别的贵人吗?” “噗呲,那朕日后若是封了乌雅氏为嫔为妃,你当如何称呼?”皇上没忍住笑了出来,继续逗着胤礽。 “总归是有儿臣的叫法。”胤礽皱了皱鼻子,问道:“皇阿玛把这幅画送给儿臣可好?” “你当真如此喜爱乌雅氏?”皇上也有些诧异。 胤礽这个臭小子跟谁都不亲,除了他这个皇阿玛还好一些,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亲近乌雅氏。 “谁要喜欢她。”胤礽别扭的哼了一声,扭过了头,继续回到他的小书桌旁边写大字去了。 皇上走过去摸了摸胤礽毛茸茸的小脑袋,吩咐梁九功把画收了起来。 是夜,皇上翻了乌雅氏的绿头牌。 晚膳未过,皇上便领着梁九功来到了玛琭的住处。 进门便看见玛琭正在和竹溪引炭生火烤肉吃,主仆二人弄的满脸漆黑。连皇上走近了都未曾发现。 “朕不是说过今夜会来,怎的不等着朕一块儿用晚膳?”皇上在玛琭身后站定,忍不住出声问道。 玛琭一惊,扔掉了手里的签子,转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起吧。”皇上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走到了玛琭对面坐定,那里有魏珠刚刚搬来的胡床。 “皇上怎的悄没声儿的就站在嫔妾身后,没的叫人吓一跳。”玛琭就着竹溪刚端来的水净了手,敷了面,又吩咐竹溪自行下去洗漱,这才出声抱怨道。 “朕还没怪你吃独食呢,你倒是怪起朕来了?”皇上合起手里的折扇,笑着说道。 “皇上只是翻了嫔妾的牌子,又未说来嫔妾处用晚膳,怎的成了嫔妾吃独食呢!” “朕没说,你不会差人去请?” “皇上日理万机,嫔妾怎好打扰。”玛琭拿起炉子上的一个肉串递给皇上,试探性的问道:“皇上尝尝?” 皇上伸手接了过来,直接放进了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旁人都巴不得日日去请朕,偏你矫情。” 一旁的梁九功和魏珠吓得心肝一颤! 皇上吃的东西,哪一样不是经过精挑细选,层层试毒,才敢端到皇上跟前儿,这怎么直接就……怎么直接就吃了??? 玛琭看着梁九功二人面色古怪,也拿了两个肉串试探性地问道:“你们也馋了?” ???神特么的馋了。 梁九功此刻有些有口难言。 皇上倒是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接过了玛琭手里面的肉串,大口地放进了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甭理他,你这肉串不错。” “是吧是吧。”一提肉串,玛琭果然不再纠结梁九功为什么欲言又止了,略带骄傲地说道:“这是嫔妾特意跟御膳房里蒙古厨子学的,那厨子说这是他家祖传的秘方,他祖父从前靠着这一道手艺可是伺候过太宗皇帝呢。” “所以,你打算靠着这道手艺来讨好朕?嗯?”皇上一脸玩味的看着玛琭,直看的玛琭面颊通红,又羞又恼的丢了签子,跑进了屋里。 皇上笑了一声,跟着进了屋子。 屋外,梁九功守着门口,吩咐魏珠带着小太监把那一院子的狼藉收拾干净了去。 夜幕降临,梁九功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又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心下有些担忧。 梁九功是跟着皇上一同长大的,亲眼见到了先皇宠爱董鄂妃,只认董鄂妃生的孩子,忽略其他皇子公主。 当时的皇上年纪小,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就连见自己的皇阿玛一面都是奢望。 父子俩人虽然不至于见面不识,却也差不了多少。 爱新觉罗家出情种啊! 只希望皇上不是先皇,里面的那一位也不是董鄂妃。 随即,梁九功又自嘲的笑了笑,他一个太监,只管忠于皇上,其他的,管那么多做什么,真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夜里叫了两次水,收拾利落之后,皇上拥着玛琭躺在黄梨花十柱大拔步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前些日子,老祖宗赐了两个妃位,于年后入宫。”皇上说。 玛琭窝在皇上怀里,枕着皇上的胳膊,背对着皇上,声音带着事后的旖旎,甜甜糯糯的回话:“是,嫔妾知晓。” “你有何看法?”皇上接着问。 玛琭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说道:“后宫无主,有些高位嫔妃主事也是好事。也能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清闲一些。” “唔。”皇上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朕登基以来,后宫众人尚未封赏,也该给她们定个位分了。” 玛琭奇怪的看了一眼皇上,问道:“皇上与嫔妾说这些做什么?” 皇上被噎了一下,气结的瞪了玛琭一眼。 本想着自己提前同她知会一声,以显示她在自己心里面的与众不同,奈何怀里的人儿竟然是个榆木脑袋,一丁点儿都不开窍! “你怎的不再替自己求个位分?”皇上接着问。 ‘你求啊,你开口求我,我考虑考虑也不是不能给你个嫔位当当。’皇上心里美滋滋等着玛琭对他撒娇。 谁知玛琭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含糊的说道:“皇上待嫔妾已经够好的了,嫔妾不能不知足,不能一味的索取让皇上为难……”玛琭说到后面,声音小的几乎都听不清了。 可皇上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字一句犹如敲打在他的心上。 自己对她算好的吗? 身边的所有人,讨好他,奉承他,全部都是对他有所求,或名,或利,或权。 唯有怀里这小小女子…… 皇上心里一片柔软,忍不住动情地去亲吻怀里的小小女子。 怎奈亲了两下,怀里的人却没有反应。 皇上探头一看,喔嚯,没心没肺的小妮子点着了火却转头睡着了。 不对,是连头都没转,直接就睡着了…… 皇上有些郁闷,轻手轻脚地起身,替玛琭掖了掖被角,自己则走到外室,唤了梁九功进来替自己更衣,径直回了清溪书屋。 第20章 五载干戈初定局,几人旗鼓又争侯 中宫没有皇后,不需要晨昏定省,玛琭一觉睡到了巳时,方才悠悠转醒。 玛琭双眼不聚焦的躺在床上醒神,竹溪站在床边一脸的欲言又止。 半晌,玛琭闭上眼睛,转了转眼珠,紧闭了一下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准确无误的看向了竹溪,一张口,声音略带嘶哑的问:“怎么了?” “主子你也……”太能睡了!后半句话竹溪忍着没有说出口。 “嗯?”玛琭坐起了身子,歪头问道。 “主子可知皇上是什么时候走的?” “什么时辰?”玛琭丝毫没有在意,就着竹溪的手穿衣服:“不就是平日里议事的时辰?” “半夜!是半夜!”竹溪撇了撇嘴巴:“现下宫里都在传主子您惹怒了皇上,失了恩宠!” 玛琭一脸懵…… 她惹怒皇上了?失宠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 竹溪还在碎碎念:“宫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今日一早御膳房送来的膳食都比不得之前的一半,奴婢今日一早去领秋衣,谁料尚衣监的小太监却说还要再等些时日。可是奴婢明明看见惠庶妃宫里的人才刚领走。” 玛琭眨巴了一下嘴,有些无语。 这宠失的,就挺意外的… “我饿了……”玛琭揉了揉肚子,止住了竹溪的话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在玛琭吃完了两碗海鲜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僖庶妃的声音。 “呦,妹妹还吃着呢?”玛琭起身迎到门口的时候,便看见了僖庶妃甩着帕子,一步三摇地走了进来,掐着嗓子喊她。 “僖姐姐万福。”玛琭依规矩行了个问安礼,侧了身子让僖庶妃进门。 僖庶妃跨进门槛,抻着眼睛瞟了一眼宫人刚撤下去、准备端走的清粥小菜(宫妃注重仪态,不能明晃晃的抻脖子看,只能抻眼睛了……),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微笑。 随后又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抬起手中的帕子压了压嘴角,扭着身子坐在了主位上,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妹妹啊,不是姐姐我说你,你年纪轻,入宫晚,这有些时候啊,还是应该温驯些的好。 我听说此次大封六宫的花名册上没有你?想来也是,诸位姐妹都是跟在皇上身边的旧人了,若让你一个新人压了去,我们这些人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皇上贪着新鲜,多宠幸了你几次,你自己也要清楚着自己几斤几两重的骨头。” 玛琭人在宫中坐,懵逼且无语。 敢情这僖庶妃大热天儿的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训斥她一顿?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看着玛琭有些怔愣,僖庶妃秀眉微蹙,随即又似想通了一般,站起身来,甩了甩帕子,向外走去,边走边说:“想你也是个蠢笨的,本也不指望你能听明白什么,今儿就这么着吧。” “恭送僖姐姐。”玛琭全程懵的看着僖庶妃来,看着僖庶妃走,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失宠”了,巴巴的赶来落井下石? 玛琭摇了摇头,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呀~ 在竹溪一脸的欲言又止下,玛琭褪了外衫鞋子,再一次的钻进了被子里。 美其名曰:睡午觉! 处暑,秋渐凉。 七月二十日,圣驾回銮。 七月二十六日,皇上大封六宫的旨意终于颁布了: 荣庶妃马佳氏封荣嫔,居延禧宫; 惠庶妃那拉氏封惠嫔,居钟粹宫; 安庶妃李氏封安嫔,居启祥宫; 僖庶妃赫舍里氏封僖嫔,居春禧殿; 答应魏氏封常在,居钟粹宫。 果然,玛琭还是贵人,没有被晋封,六宫众人、独独玛琭一人没有晋位。 午后,皇上批完了最后一本奏折,放下御笔,拿起梁九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口问道:“大封六宫的旨意可下了?” “回皇上,圣旨已经宣读完毕了。”梁九功端着托盘,接下了皇上扔过来的帕子,躬着身子回话:“众位娘娘都想着问问皇上,册封礼何时举行。” “今日处暑了,着内务府安排人去接乌雅贵人的母亲进宫来瞧瞧她吧。”皇上睨了一眼梁九功,漫不经心的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让魏珠去传话。”梁九功心下了然,紧忙退出去找了魏珠去传旨。 “师傅,皇上这是……?”魏珠接到旨意,心中纳罕,试探性地问道。 梁九功拿着拂尘的手敲了一下魏珠的帽子,训斥道:“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揣度的。” “是是,奴才知错,奴才知错。”魏珠连忙认错。 看着他态度良好,梁九功忍不住提点道:“以贵人位分,招待母家入宫,这份荣宠可不是晋封可以比得了的。” 魏珠眼珠子一转,身子压的更低了:“多谢师傅,徒儿省的了。” 晚膳前夕,惠嫔宫里的绿柳来御前替惠嫔传话,钟粹宫准备了皇上爱吃的菜,请皇上移步去钟粹宫用晚膳。 惠嫔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今日晋封,若皇上晚间去钟粹宫用膳,并且留宿钟粹宫,那明日起,惠嫔便是这后宫里的第一人。 怎奈天不遂人愿,皇上不去。 皇上带着御膳房新出锅的八宝酱鸭子去了永和宫。 永和宫里,玛琭正带着竹溪在水缸里放河灯,一旁的小宫女扇着药炉煎着药茶。 “朕忙的脚不沾地,你倒是悠闲。”皇上进门,一把合起折扇,打趣的说道。 玛琭如今已经习惯了皇上悄悄地进门,淡定的将手中的花灯递给了竹溪,上前两步行礼:“皇上金安。” “你这忙的是什么呢?”皇上一只手拿着折扇,敲打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踱步到水缸前,一脸疑惑的看着水面上的花灯问道。 “回皇上,今儿个是处暑,嫔妾幼时在家中,每年这日母亲便会做上一道鸭子,煎上一壶药茶,嫔妾也会和自家姐妹去小河边放河灯祈福,希望这一年的冬日里能够无病无灾,健健康康的。”玛琭笑着解释道。 第21章 月华依旧当时节,细把离肠和泪说 “哦?民间竟然有这样的习俗?”皇上听的一脸的兴趣。 难得有人愿意陪着自己聊从前的事情,玛琭也是一脸的兴奋,笑意爬了满脸:“是啊,那时候嫔妾的阿玛和额娘,带着嫔妾的兄弟姐妹几个,围坐在小炉子旁边喝着茶,说着话,每每这个时候,最小的阿弟便要被其他几个哥哥轮番着考校学问,偏他又是个惫懒的,十次得有八次答不出来。” “巧了不是,朕今日也给你带了鸭子来,御膳房新出锅的八宝酱鸭子。”皇上笑着回身指了指梁九功手里提着的食盒。 “呀,皇上怎知嫔妾正想着这个味儿呢?”玛琭笑的一脸的惊喜,眼睛里面亮晶晶的。 皇上忍不住伸手抚上了玛琭乌黑柔亮的头发,宠溺地说道:“如今是放不成河灯了,但是朕可以陪着你‘围炉煮茶说闲话’,如何?” 玛琭开心的不得了,连忙吩咐人在刚煮好的药茶炉子旁边添了两把椅子,拉着皇上过去坐。 竹溪则接过了梁九功手里的鸭子,连带着多加了几样小食点心,摆在了小泥炉旁边新加的矮桌上。 “太子殿下到~~”二人刚坐下还没说话,门口便传来了小太监的通报声。 玛琭高高兴兴的站起身子,就看见胤礽迈着小短腿,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先是给皇上行了礼:“皇阿玛万岁金安。” 顿了顿,又向玛琭拱了拱手:“贵人额娘万福。” 玛琭连忙回了一个福身礼:“太子殿下安好。” 一番问安之后,玛琭笑着招呼着胤礽坐在刚刚新加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胤礽站在原地未动,皱着一张小脸,一言难尽的看着玛琭,说道:“皇阿玛大封六宫,独独少了你一人,你怎的不难过?” 玛琭愣了一下,皇上的眼睛看着胤礽危险的眯了眯。 胤礽恍若未觉的撇了撇嘴,一脸的臭屁模样:“你的心是比大海还要宽,看样子是不会郁郁寡欢了,那本太子就先走了。” 胤礽说着,不咸不淡的给皇上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其实他内心是有些怨怼皇上的,满宫里都得了晋封,独独少了玛琭,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皇上都是如此,那些捧高踩低的狗奴才,还不欺负死了玛琭? 故而他带着何柱走了这一趟,明里暗里的为玛琭撑腰。 看着那不足四尺的小小背影,玛琭眨了眨眼睛,小屁孩儿。 复又想起胤礽刚刚的话,原来他是怕自己心里难受,特意过来看望自己的,玛琭灿然一笑,吩咐竹溪装了鸭子和小食,给胤礽送了去。 “你对他倒是好。”皇上坐在一旁,满脸玩味的打趣。 玛琭立马笑的一脸讨好:“哪有哪有,嫔妾心里只有皇上一人。” “哼。”皇上哼笑,显然不是很相信,顿了顿,又问:“合宫大封,只少了你,可有怨怼?” “嫔妾之前不是晋封过了嘛,这次也该轮到其他姐妹了,总不能好处都可着嫔妾一个人吧!”玛琭一脸不在意的说着:“况且,嫔妾知道皇上待嫔妾好,这样就够了的。” 皇上定定的看着玛琭,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这样体贴。 对她好吗?这样就算好了吗?还真是容易满足呢! 皇上心里想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朕吩咐内务府明日接了你额娘入宫,你提前准备准备。”皇上的声音轻的漫不经心。 玛琭却是心里一震,可以见额娘了?那是不是可以提一提阿玛的事情? 心里百转千回,玛琭笑的见牙不见眼:“多谢皇上。” 皇上看见她高兴,心里也跟着高兴,可还是笑骂了一句:“没规矩。” 夜里,红烛帐暖,皇上破天荒的留宿了永和宫,夜里叫了三次水才堪堪熄了烛火。 翌日一早,玛琭早早的便起身收拾妥当,时不时的站在房门口张望。 “竹溪,你再去宫门口瞧瞧,额娘可是进宫了?”在玛琭第十二次这样吩咐的时候,守在甬道的小太监飞快的跑回来报信:“小主,小主来了,夫人入宫了,现下去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请安,很快便能过来了。” “好,好。”玛琭欣喜的有些哽咽,紧紧地拉着竹溪的手。 “夫人入宫是喜事,小主可莫要哭了,平白让夫人担心。”竹溪轻声的安慰。 “是。你看我这妆发可还好?小厨房里的吃食可备下了?”玛琭收了眼泪,又笑着问竹溪。 “好着呢,都准备妥当了,小主安心。”竹溪心里也跟着高兴。 宫女每月还有一日可以会见家里人,当了嫔妃之后,反而是不能时时见到母家的人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呢,门口传来了小太监的通报声:“小主,夫人到了。” 玛琭惊喜的抬起头,快步走到了门口,正好迎了自家额娘进门,额娘的身后跟着玛琭的小妹妹婳凉。 母女二人一进门便跪下给玛琭行了一个大礼:“臣妇携小女给贵人请安,贵人万福万安。” “快起快起。”玛琭一把扶起了额娘,叫了妹妹起身,领着二人入了座。 竹溪领着小宫女端来了一应的茶水点心之后便退了出去,关了房门。 屋内只留下了母女三个人。 “额娘不是去了太皇太后宫里请安?怎的这样快?”玛琭问。 “太皇太后哪里会见我这样的人,只在慈宁宫门前磕了个头便叫回了。”玛琭的额娘杨氏看着女儿,一脸的慈爱和欢喜。 玛琭的小妹妹婳凉年纪小,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只觉得被人下了面子,不满的咕哝:“还不是长姐位分低,太皇太后才不愿意见我们,害得我和额娘被那起子奴才折辱。” 玛琭皱眉,刚要张口训斥,杨氏便一把揽过了小女儿,对着玛琭拘谨的笑笑:“婳儿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 “哪里是我要和她计较,宫里规矩森严,怎容她这样口无遮拦?太皇太后也是她能议论的?不要命了?”玛琭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 杨氏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柔软,对一众子女也是异常溺爱。 而婳凉的性子最像她阿玛,自私自傲,眼高手低。 听见玛琭如此斥责自己,婳凉当即便冷下了脸。 第22章 玉勒雕鞍游冶处, 楼高不见章台路 “姐姐有时间不如想一想如何去讨得皇上欢心,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何故在此羞辱于我?”婳凉不悦,她看不起玛琭入宫良久只是一个贵人。 生气因为玛琭让自己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她眼珠子转了转,想起出门前阿玛的交代,好似找到了报复玛琭的方法,口不择言:“话说回来,姐姐伺候皇上这么久了,怎的肚子还没有动静?临行前阿玛交代,如果姐姐的肚子不争气,姐姐可以引荐我到皇上身边……” 婳凉的话还没说完,杨氏惊的拍了桌子,她是知道玛琭为何做了皇上的嫔妃的。 杨氏心虚的看了一眼玛琭,对着婳凉使眼色:“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张口伺候,闭口有孕?这么多年的女学都读到哪里去了?” 婳凉只以为杨氏和玛琭一条心,一同针对她,当下撒泼,将阿玛武威那一套是学了个十成十:“左右阿玛说了,你若再不争气,就想法子送我入宫,到时我一定会比你更得圣宠。” “住嘴。”杨氏呵斥。 玛琭没理婳凉的炫耀,怔怔的问:“你说,是临行前阿玛与你说的?” 婳凉只以为玛琭被她拿捏的怕了,洋洋自得:“当然,阿玛可是拉着我好一通嘱咐,若是这次能见了皇上那是最好,若是不能,阿玛让你尽快安排我和额娘下一次进宫觐见。” “额娘?”玛琭眼中含泪,幽幽的看向了杨氏。 “玛琭,不是的,不是……”杨氏张了张嘴,却不知要如何解释。 “不是什么?”玛琭问:“阿玛不是应该在狱中吗?” “你……阿玛何时在狱中了?你竟然敢诅咒阿玛?待我回去,定要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阿玛。”婳凉还没有看出来气氛不对,语气中还有一丝的幸灾乐祸。 玛琭闭上了眼睛,任由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喃喃自语:“那我算什么呢?我这样算什么啊?……” “不是的,你听额娘说,你不要这样,你听额娘说……”杨氏见着玛琭如此,也跟着落泪,心里钻心一样的疼,可是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她能做什么呢?她什么都做不了啊…… “额娘回吧。”玛琭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有些沙哑疲惫。 杨氏看着有些陌生了的女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没见着皇上,也还没到出宫的时辰,我们怎么能回?”婳凉不愿意,她想见皇上,她想进宫做娘娘。 “请妹妹回去转告家中的阿玛,我会求了皇上,为妹妹寻一个好人家成婚的。”玛琭的眼神有些凉,盯着聒噪的婳凉,特意加重了“家中”两个字。 “什么?你为了不让我进宫,竟然要给我许配人家?”婳凉一脸的不可置信:“阿玛说了……” “阿玛说?”玛琭似笑非笑:“我如今再不济,也是皇家人,阿玛再如何,也是皇家的臣,阿玛若是不高兴,我可以为家中的妹妹每人都寻一门好亲事,还请妹妹回去转告阿玛,请阿玛安心。” 玛琭说罢,扬声喊了竹溪进来:“竹溪,安排人送额娘和妹妹出去。” 竹溪看着玛琭一脸的冷意和略微红肿的眼睛,未敢多话,踱步到了杨氏和婳凉身侧:“夫人,小姐,请!” “哼。”婳凉一甩手帕起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杨氏一脸的不舍,犹犹豫豫的开口:“玛琭,那额娘就先走了啊,你在宫里若有什么事情……”说到此,杨氏的声音顿了顿,若是有什么事,她也是帮不上忙的,只得改口道:“你在宫里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 玛琭冷着脸没吭声,杨氏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去。 竹溪送了母女二人出了启祥宫的大门,方才返回殿内,玛琭还是刚刚的姿势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小主……” “竹溪我累了,扶我进去躺一躺吧。” “哎,哎。”竹溪看出了玛琭心情不好,一连声的应着:“奴婢替小主松了头发,小主歇的舒坦些。” 傍晚,皇上到永和宫的时候,玛琭还在睡着。 玛琭睡的并不安稳,泪水糊了一整个枕头。 皇上站在床边拧眉看着床上的人儿,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被子里面,湖蓝的锦被衬的瓷白的小脸更加的楚楚可怜。 皇上招手问竹溪:“你们主子这是怎么了?” “回皇上,”竹溪福了一礼,小声答话:“早膳过后,小主的额娘和妹妹刚进宫的时候,小主还是很高兴的,可是二人离开的时候小主就不那么高兴了。” “可是舍不得额娘与妹妹离开?”皇上继续问。 竹溪摇了摇头:“奴婢瞧着不像。夫人与乌雅小姐和小主是关着门说话的,奴婢也不知她们与小主说了些什么,只是不多时候,小主便唤了奴婢进来送夫人和乌雅小姐离开。奴婢进来的时候,小主的眼眶红红的,应是哭过了。” “就是说,你们小主是因着那二人而睡不安稳?”皇上的语气冷冷清清的,让人听不出喜怒。 竹溪低着头,有些不敢回答:“奴婢不知。” “啊——”二人说话的空档,床上的玛琭许是做了噩梦,挣扎着惊呼了一声,坐了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 皇上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抱住了冷汗津津的玛琭,柔声安慰:“不怕不怕,朕在这里。” 听着皇上的声音,玛琭愈发觉得委屈,忍了大半天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伏在皇上怀里放声大哭。 皇上任由玛琭抱着,环抱着玛琭的手臂一下一下的扶着玛琭的后背,无声的安抚着。 过了许久,玛琭似是哭够了,收了声音,只余小幅度的抽泣。 皇上这才轻笑着出声:“敢把鼻涕眼泪糊朕一身的,你算得上是第一人!” 第23章 晴烟漠漠柳毵毵,不那离情酒半酣 发泄过后的玛琭情绪稳定了许多,后知后觉的羞红了脸,埋在皇上的怀里不敢起身。 不起身,就不用面对! 皇上看着玛琭自欺欺人也不拆穿她,宽大的手掌继续轻抚着玛琭的脊背,轻声问道:“可是生了梦魇?竟把你吓成这副模样?” 玛琭回想着梦里的情景: 曾经海誓山盟以为可以携手终老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尖刀,狞笑着要刺入自己的胸膛。 回过身,自己一直尊敬崇拜以之为榜样的阿玛同样一脸狰狞的握着一把尖刀堵住了自己逃跑的退路。 一旁站着的额娘期期艾艾的小声啜泣的劝自己不要跑了,认命了吧,谁让自己是个女子。女子天生就是要听男子的话。 额娘旁边站着一脸贪得无厌的婳凉,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血肉以供其生长。 …… 玛琭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紧紧的抱住了皇上的腰身,小声的说道:“有皇上在,嫔妾什么都不怕!” 看着玛琭近乎敷衍的话,便知玛琭不愿提及梦境,只当她是怕了:“朕在,别怕。” 第二日一早,玛琭早早的起身伺候皇上穿着朝服。 皇上语气缱绻:“若累便歇着,这些事让梁九功他们去做也是一样的。” 玛琭笑的羞郝:“嫔妾不累,嫔妾愿意伺候皇上。” 看着玛琭脸颊绯红,皇上忍不住低下头,一双鹰眸裹挟着黠促:“哦?爱妃不累?可是在抱怨朕不够卖力气?”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这是一国之君可以说的出口的话吗? 玛琭有一瞬间的语塞,双颊爆红。 皇上则是哈哈大笑的拍了拍玛琭的手背,转身离去:“等着朕下了早朝来你这里用膳。” “嫔妾恭送皇上。” 早朝上,几位老臣就着何人与皇上一同谒明陵争的面红耳赤。 明陵,顾名思义,是明朝皇帝的陵寝。 为笼络汉人,实现满汉一家亲,皇上对明孝陵很是重视,也是对待朱元璋本人的钦佩。 而今,后宫无主,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经不得劳碌奔波,定是不能一同去的。 故而此次能够与皇上一同去拜谒明陵的人就显得尤为重要。 金銮殿中,惠嫔的母家与荣嫔的母家争的尤为激烈。 一个是育有大阿哥的宠妃,一个是为皇帝生了四子一女的宠妃。 殿中剑拔弩张,皇上的心思却有些飘忽。 他在想玛琭。 她昨日为何哭的那么伤心?可是母亲与妹妹苛责于她了? 想到玛琭可能被人欺负,皇上的心里便说不出的烦躁。 偏偏殿中的人争吵不休,吵的人头疼。 “包衣护军参领武威殿前失仪,杖二十,退朝。”皇上没头没脑的扔下一句话便大步离开。 留下一众懵逼的群臣:? 和角落里一直一言未发,一动未敢动武威:?? 直到被人拖了下去,才想起来喊冤枉,可是皇上已经走远了,根本听不到他的叫喊声。 若是听得到,估计会再加二十。 敢欺负他的女人,还敢喊冤枉? 武威:???你骄傲,你清高,你宠嫔妃牺牲宠妃父亲? 皇上下了朝之后并没有去永和宫,只派了梁九功亲自去告诉玛琭自行用膳,不必等他了。 皇上则是去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 太皇太后年岁渐长,夜里睡不安稳,好不容易早上的时候能多睡一会儿,苏沫儿心疼老祖宗,便未叫醒,由着太皇太后睡了一回自然醒。 这才刚刚起身,梳洗之后坐在了餐桌旁,就听外头的小太监禀报说皇上来了。 苏沫儿快步走过去掀了帘子请皇上进来。 皇上进屋之后就近选了一个位置坐在了餐桌旁:“看来朕来的刚刚好,今日是有口福了。” 皇上喝了一口汤,又问道:“老祖宗这是吃的早膳?怎的这样晚?” 太皇太后好笑的摇了摇头:“哀家入宫几十载,只今日头一朝睡过了时辰,竟被你堵了个正着,可见人前人后是不能惫懒的。” “老祖宗说笑了,您为了大清的江山劳心劳力,如今便是睡到晌午,又有何人敢置喙半分?”皇上不以为意的安慰。 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祖孙二人并未再言语,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早膳。 撤了桌,漱了口,上了茶。 坐在小榻上,太皇太后才张口问:“皇上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早朝上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皇上现在已经亲政,但是对于这个一手扶持他坐上龙椅,扶着他坐稳龙椅的祖母,皇上还是习惯于有事情来找她商量。 昭圣(即孝庄太皇太后,前文改不了了。昭圣是徽号的前两个字,因为康熙时她还健在,不能称孝庄这个谥号)太皇太后无疑是一个睿智的女人,该扶持幼帝的时候,她巾帼不让须眉。 该放手的时候,她又撤的干净,含饴弄孙。 只是皇上有需要的时候,还是会给他一些建议,却不再是帮他做决定。 “老祖宗,朕想去拜谒明孝陵。”皇上心中也是略有些忐忑的。 作为大清的皇帝,满人统治者,他却生出了想去拜谒前朝汉人皇帝的想法,说严重一些,是大逆不道的。 他怕老祖宗不赞同他的做法,他怕老祖宗责怪于他。 太皇太后挑着香炉的手只顿了一瞬,又继续铺上了一层茉莉香。 相比于皇上的心虚,太皇太后的语气要淡然很多:“决定了便去做,爱新觉罗家的男儿何时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说罢,还冲着皇上翻了个白眼。 皇上欣喜的笑了一下,兴冲冲的问太皇太后:“老祖宗可要同去?” 太皇太后看傻子一样的睨向了皇上:“哀家如今连自家的祖宗都不去拜谒了,去拜他明朝皇帝做什么?” “呃……”皇上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老祖宗年岁这样大了,连去趟御花园都要荣嫔和苏沫儿两个人劝上好些天。 皇上收敛了情绪,整理了一下表情,说道:“孙儿打算带着胤礽一同前往。后宫无主,便也罢了。” 太皇太后闻言又瞪了他一眼:“皇上出行,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可心的人伺候?让荣嫔跟着去吧。” “老祖宗……” 第24章 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老祖宗……”皇上刚开了个话头。 太皇太后就打断了他:“你最近宠着的那个小贵人位分太低,不适合那样的场合。” “那朕再给她抬个位分如何?”皇上试探的问。 太皇太后却是一下子冷了脸,丢了手里的羽扫,直直地望向了皇上:“你是想要效仿你那不争气的阿玛还是太宗皇帝?” 太宗皇帝皇太极是皇上的祖父,当年独宠海兰珠。 皇上的阿玛是清世祖顺治皇帝,当年独宠董鄂妃,为了她,弃额娘子女江山社稷于不顾。 太皇太后对此二人说不恨是假的。 皇上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孙儿不敢。孙儿定不会辜负祖母期望。” 皇上知道太皇太后的逆鳞便是祖父与父亲,心中难过又懊悔,都怪自己嘴快。 其实他现在也并没有马上给玛琭封嫔的想法,真的只是……嘴快了。 太皇太后又静默的看了皇上两眼才收回了视线,继续拿着被丢在桌子上的羽扫清理着香炉上多余的香粉。 “你要记住,为君者其心必坚。切勿信佞臣,宠奸妃,贪小利,少谋略。” 皇上很想说玛琭傻乎乎的,没有成为奸妃的潜质。 但是他不敢 只得规规矩矩的应“是”。 最后定下了随皇上拜谒明陵的人为太子胤礽,荣嫔马佳氏和一众大臣。 白露不下,则菀槁不荣。 白露过后,已经连续好长时间没有降雨了,只天气愈发的凉了。 白露过后少雨水,对于农民来说,可以算是好事。 临近秋收,以及秋收之后的粮食晾晒都是多有助益。 只是草木枯败的厉害。 到处一片光秃秃的。 这日,玛琭在御书房伺候笔墨,望着窗外凋零的柳条一时失了神。 皇上的御笔一下子杵到了上好的徽墨上,抬头的瞬间,就看着玛琭怔怔的看着窗外发呆。 “在御书房里也敢走神?可知御前失仪是个什么罪过?”皇上放下笔,歪头看她。 玛琭一慌,手中的徽墨脱手,砸在了松花砚台上,溅起了砚里的墨水。 好巧不巧的滴在了皇上的额头上一滴。 皇上的两只眼睛上翻,想看一看那墨水。 可是都快翻成了对眼,也没看到是什么模样。 玛琭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伏地:“嫔妾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皇上无奈的撇了撇嘴角:“还不快去找梁九功寻一方湿帕子,替朕擦了去。” “是,嫔妾这就去。”玛琭起身便向殿外跑去,脚上的花盆底歪歪扭扭,皇上是真怕她下一瞬就扑倒在了地上。 有惊无险的取来了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替皇上净了面,玛琭略带忐忑的坐在了御书房的小榻上。 皇上坐在他旁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才开口问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如此的心不在焉?” “回皇上,嫔妾只是瞧见窗外落叶飘零,一时有些感慨罢了。”玛琭回答。 “感慨到溅了朕满脸的墨汁?”皇上戏谑的看着她:“这合宫的嫔妃,就数你胆子最大。” “皇上刚刚不是饶恕了嫔妾吗?怎的又来翻小肠?”玛琭娇嗔。 皇上一掸龙袍,脸色略显严肃:“那你便如实地告诉朕,你刚刚在想些什么?” “嫔妾……” “不许诓骗于朕。”皇上似乎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欺君,可是大罪!” 玛琭酝酿了一下情绪,踟蹰了半晌,方才回话:“回皇上,皇上日前恩旨嫔妾以贵人位分得见家人,嫔妾铭感五内。故而嫔妾不敢欺瞒皇上。” 玛琭顿了顿。 皇上剑眉微挑,似乎在说:然后呢? 玛琭斟酌着开口:“那日额娘与妹妹前来,希望嫔妾可以求皇上一个恩典,替妹妹寻一个好人家。” 皇上嗤笑一声:“就这?也值得你神游天外?” “嫔妾自知身份低微,母家更是微不足道,不敢劳烦皇上恩典。”玛琭说着,低下了头,手指缠绕着手里的帕子,声音也越来越小,好似真的难以启齿:“只是今日偶然瞧见窗外落叶随风飘零,无知无落,复又想起了妹妹来,嫔妾也是打心眼里的希望妹妹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不若那风中孤叶。” 皇上伸手握住了玛琭的手指,按停了她的小动作:“这有何难?可有看上的人家?” “阿玛官位不高,妹妹不宜许配达官显贵,而且高门大户里的规矩甚多,嫔妾也怕苦了妹妹。”玛琭温柔的说着。 “何人家的门槛能高的过宫里,咱们的贵人主子是嫌宫里的规矩多了,受了拘束了?”皇上并不在意玛琭的妹妹可以许配何种人家,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女子。 “嫔妾不敢。”玛琭急忙认错:“嫔妾失言。” “无妨。你自己先看着,若看中了哪家的儿郎,朕在下旨便是。不必累得你如此焦心。”皇上安抚性的拍了拍玛琭的手,说道。 “嫔妾多谢皇上。”玛琭站起身行礼。 “嗯,回吧,朕等会去瞧瞧惠嫔。” “嫔妾告退。”玛琭行了礼,退了出去。 走在甬巷里,竹溪扶着玛琭的胳膊,小声问道:“小主,可是要把京中所有青年才俊的品行相貌整理出来,供乌雅小姐挑选?” 玛琭勾了勾嘴角,声音凉薄:“青年才俊?她也配?” 好妹妹啊,你不是着急嫁一个好人家吗?姐姐定会为你选一个上好的人家! 还有阿玛啊,如此千方百计地想让我成为宫妃宠妃,好给皇上吹枕边风,让你一路高升?放心啊,女儿会好好“报答”您的! 还有……还有隆科多啊…… 秋日的风是有些凉的,尤其是甬巷内。 玛琭抬头望了望两侧高高的宫墙圈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天。 朱红色的宫墙上没有一丝的灰尘,仿佛是无数人的鲜血泼上去的颜色。 泼了干涸,干涸之后又泼。 一个人又一个人。 一层又一层。 鲜艳,浓烈,令人作呕。 “小主,下雨了,快些走吧。”竹溪的声音惊醒了思绪飘渺的玛琭。 下雨了啊…… 第25章 因果分明定不差,古今种豆岂生麻 秋雨寒凉,落叶残败。 玛琭最终选择了一个外放的六品小官的儿子,据说那个男孩子表面上一副温柔如玉的模样,内里实在是糟透了。 趁着他阿玛回京述职的时候,玛琭向皇上提及了此事。 皇上本就不在意,随口应了。 在召见那位大人的时候,顺便就把这件事给敲定了,连一道赐婚圣旨都懒得下。 婳凉在听到魏珠上门传旨的时候,哭闹不止,最后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武威引着魏珠向无人的地方走了几步,站定后拱手说道:“敢问公公,皇上为何如此突然的为小女赐婚?这位……这位冯公子是何品貌啊?” 魏珠听着梁九功透露过一丝内情,此刻也不打算卖武威这个面子,一脸的生人勿近:“得皇上赐婚,是贵府小姐的福气!至于那冯公子,明日冯大人会差媒人前来提亲,到时候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魏珠说罢要走,武威连忙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到了魏珠怀里,小声的说道:“圣旨未下,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还请公公示下。” 婳凉是他精心培养的,大有用处,若是就这么折了,实在是可惜。 魏珠颠了颠手里的荷包,突然笑了:“大人官从几品?俸禄几何?随手打赏奴才都如此厚重?” 武威脸色一变,瞬间傻眼了。 魏珠将银子抛了回去,冷哼一声,带着人转身离开。 …… 入秋之后,太皇太后的身子愈发的差了,经常夜里咳的睡不着觉。 太医院开了几次方子都不甚管用。 主要还是太皇太后喝不下去那些苦药汤子,太医院的药又多是以温补为主,药效温吞,一个小小的咳疾至少要喝两个月的汤药,一向怕苦的太皇太后哪里肯喝。 皇上为此更是急的白了两根头发。 这日,慈宁宫的晚膳里多了一道豆腐汤。 不似平日里吃的精致,看着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碗豆腐。 瞧着太皇太后的眼神落在了那道菜上,苏沫儿笑着替太皇太后布菜:“老祖宗,这是太子殿下特意送过来的,交代奴婢一定要给您尝尝。” “哦?胤礽让人送过来的?”太皇太后闻言笑的开怀:“那哀家得尝尝。” “嗯~”太皇太后刚尝了一口,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就指着那碟豆腐忍不住的笑:“果然是胤礽送来的,连豆腐里面都裹着一层糖。” 苏沫儿跟着笑:“太子殿下最是孝顺了。” 太皇太后不似皇上,吃东西也多了一些随性,很少遵循食不过三的规矩。 本来分量不多的一盘豆腐,竟被吃的差不多了。 连着吃了两日,太皇太后发现餐桌上又换了新菜。 “老祖宗,这是太子殿下新送过来的,说是叫花生沙参汤。”苏沫儿笑着解释。 “花生沙参汤?听着倒是新鲜。快拿过来给哀家尝尝。”原本只是因为不忍心拂了胤礽的孝心,太皇太后才兴致勃勃地尝了尝太子送过来的膳食,如今吃着,却是真心喜欢。 豆腐糖,花生沙参汤,萝卜猪肺汤……一连半月,直到那道冰糖炖雪梨端上桌,太皇太后才恍然想起,原来胤礽这几日送来的,都是润肺止咳的药膳。 太皇太后忍不住开怀。 老人家,最喜欢儿孙记挂自己,太皇太后也不例外。 还是自己的重孙好,会弄些花样来,不像皇上,只知道让太医院熬那些苦药汤子。 太皇太后越想越开心,最后竟吃完了一盅的冰糖雪梨银耳汤。 用完膳,漱了口,太皇太后熨帖的坐在贵妃榻上喝了一口茶水。 苏沫儿笑眯眯的说道:“奴婢瞧着老祖宗近来晚间可是睡的越来越安稳了,这精神头瞧着都好上了许多,可见是太子殿下的孝心感动了满天神佛呢,让他们都保佑老祖宗长命百岁才好。” “去,开了库房,让胤礽自己去挑一挑可有喜欢的。”苏沫儿的几句话说的太皇太后开心极了,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所盼的不就是子孙孝顺,承欢膝下吗。 “那太子殿下可是会开心了!老祖宗的库房里面那么多的好东西,您也不怕太子殿下给您搬空了吗?”苏沫儿打趣。 太皇太后怔了一瞬:“他敢?” 翌日一大早,太皇太后刚刚梳妆完毕,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胤礽欢快的声音:“老祖宗,老祖宗,重孙孙来给您请安啦!” 话音未落,胤礽便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一下子抱住了太皇太后的腿:“老祖宗万福金安。” “你个小捣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太皇太后宠溺的刮了一下胤礽的鼻子,牵着他的手,向着室外走去。 “当然是思念老祖宗啦!”胤礽一步一跳的回答。 “呦,平日里想见你一面都难,今日却来的这样早,难道不是听说哀家今日给你开了私库的缘故吗?”太皇太后拉着胤礽坐到了软榻上,随手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他。 胤礽咬了一口,掰着手指头数:“才不是呢,老祖宗您看啊,我每日要去御膳房练习写大字,还要听王掞先生讲课,还有张先生、李先生、熊先生、汤先生……” 胤礽皱巴着一张小脸:“胤礽也想要每天都陪着老祖宗啊,可是胤礽好忙的呀!” “哦?我们胤礽每天这么辛苦呀,那老祖宗可也不好怪罪我们胤礽了呀!”太皇太后笑着逗弄。 “如果老祖宗想胤礽了,派人去叫一声,胤礽马上就来给老祖宗请安啦!”胤礽坐在太皇太后身侧,晃荡着两个小短腿,边吃边和太皇太后撒娇。 “嗯,我们的太子殿下是一个孝顺的乖孩子。”太皇太后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老祖宗,大阿哥来了。”祖孙俩正说着话,守门的小丫鬟进来和苏沫儿耳语了几句,苏沫儿转身来向太皇太后禀告。 太皇太后挑了挑眉,点了点头:“嗯,你去迎进来吧。” 不多时候,大阿哥胤褆跟在苏沫儿身后进了室内。 “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祥康金安。”胤褆一进门就跪在太皇太后跟前一板一眼的行礼问安。 可是…… 第26章 已有周郎挥羽扇,何须诸葛更撄锋 可是等了半晌,太皇太后也未叫起。 胤礽仍旧晃着小腿,低头吃东西。 胤褆咬了咬牙,沉声道:“太子殿下吉祥。” “嗯,起来吧。”这时,太皇太后才收敛了方才对待胤礽时的亲昵,换上了一副疏离的笑意,对着胤褆说。 在胤褆坐下后,胤礽翻了翻眼皮,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大哥来了。”算是打过招呼了。 看着胤礽不甚尊敬的态度,大阿哥捏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听说老祖宗近日睡不安稳,胤褆心中不安,故而今日特来请安,不知老祖宗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太皇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回答的不冷不热。 其实在胤褆小的时候,太皇太后对他也很是疼爱,毕竟是第一个活到序齿的长重孙。 皇家的孩子,能生下来难,生下来能健康存活的更难。太皇太后对每一个孩子都心存怜惜的。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胤褆就开始变得自私自利,自大又一股子小家子气,总喜欢在背后搞一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偏偏手段又不甚高明,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和他那个额娘一个模样。 就比如现在。 胤褆坐在绣凳上,一脸兄长的模样说教:“今日去上书房进学的时候未曾瞧见二弟……太子殿下,原来是躲到老祖宗这里来了。” 胤礽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放下手中的糕点,胡乱的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跳下软塌,冲着太皇太后行礼:“老祖宗,您之前说过开了私库让我随便去挑,我这就要去搬空您的库房了呀。” 太皇太后闻言,笑的一脸宠溺,对着胤礽说道:“去吧,让苏沫儿领着你去,只要你能搬得走的,老祖宗都赏了你。” 胤礽说完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胤褆看着胤礽的背影,心里暗恨。 明明同样是皇家子,皇阿玛偏袒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养,老祖宗也偏袒他,竟然让他随便去拿了私库的东西,那私库,他可是去都没有去过。 不就是比自己会投胎,投到了赫舍里氏皇后的肚子里吗? 一个出生就克死亲额娘的孩子,能有多大的福气? 偏偏自己的额娘放着自己这个亲儿子不疼,却动了收养那个克星的念头。 还要让自己帮忙牵线搭桥? 胤褆不满、嫉妒,嫉妒的发狂。 在他险些绷不住表情的时候,胤礽身边的小太监何柱跟着胤礽跑了几步后,突然退回来,冲着他和太皇太后行了个礼,说道:“太皇太后、大阿哥容禀,我们爷昨日便完成了今日的课业,先生说可以沐休一日。奴才告退。” 一心为主的何柱小太监想的是,可不能任由大阿哥胡说,让老祖宗误会了太子殿下。 主子爷不解释,他作为主子身边第一得力大太监,要替主子维护好名声体面。 胤褆眯了眯眼睛,站起身,低下头,冲着太皇太后拱手:“原是我误会太子了。” “哀家无事了,你去看看你额娘吧。”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示意胤褆跪安。 胤褆出了慈宁宫,走在甬巷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压抑,一脸的阴沉。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围着胤礽转,所有人都对他好,明明自己才是长子,明明自己才应该是那个最受重视的孩子。 胤褆一行人走后,身后的拐角处,一个身着浅绿色宫装的女子,带着婢女缓缓走出来,静默的看着胤褆的背影。 “娘娘,大阿哥好像不是很高兴呢。”婢女说。 “是啊,他是应该不高兴。”那女子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冷笑。 慈宁宫内,胤褆离开之后,胤礽就蹦蹦跳跳的回来了。 太皇太后问:“挑了什么好东西了?” 胤礽喜滋滋地从怀里摸出来一支白如意簪子。 那簪子上头只一个如意云纹,下面坠了一颗水滴样的小珍珠。 造型虽然简单朴素,用料却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温润细腻,晶莹剔透。 “呵,哀家库房里有那么多的好东西,你怎的偏偏选了一支女人家用的簪子?”太皇太后一瞧胤礽手里的玉簪,乐了。 胤礽宝贝似的重新揣进怀里,贴身放好,又隔着衣服拍了拍簪子,才回答道:“回老祖宗的话,我想借花献佛,把她送给乌雅贵人,老祖宗可不要不高兴呀。” “为何要送给她?”太皇太后敛了一下神情,问道。 胤礽歪着头,假装看不懂太皇太后的戒备,面上一派天真的说道:“前几日听闻老祖宗咳的整夜整夜睡不安稳,我便去永和宫求了乌雅额娘,诓她说我自己咳嗽不止又不愿吃药,缠着她看了好多的医书和食谱,如今老祖宗您赏赐我,我也不能光想着自己,成了那过河拆桥之人呐,您说是不是?” 太皇太后的眼神晦暗了一瞬,笑着摸了摸胤礽的头,对着苏沫儿打趣道:“我们的太子殿下小小年纪都学会用‘过河拆桥’这个成语了。” 苏沫儿抿唇笑:“太子殿下聪慧过人。” 胤礽被太皇太后打趣也不气恼,只赖在她怀里撒娇扮痴。 硬是在慈宁宫赖着用完了午膳才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恭维:“满宫里,只老祖宗这里的膳食最好吃,真是恨不得日日都来才好。” “那你便明日还来。”太皇太后顿了顿,继续说道:“明日带着那乌雅贵人一块过来,既是和你一起为哀家制作的药膳,哀家也该好好赏她才是。” 胤礽皱了皱鼻子:“老祖宗为何不自己派人去传她?” “哀家这不是派了你去了!”太皇太后说道。 “感情您拿我当跑腿儿的小太监啦。”胤礽口无遮拦的说道。 “胡说八道。”太皇太后作势要打他。 胤礽一溜烟儿的跑远了:“老祖宗您安歇吧,重孙孙告退啦!“ “这个皮猴儿。”太皇太后摇了摇头,一脸的宠溺。 出了慈宁宫,胤礽收起了面上的娇憨模样,把自己伪装了成皇阿玛的样子。 要问皇阿玛什么样子? 也许,大概,就是,面无表情,生人勿近! 第27章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每岁秋分老相见,表皇家,袭庆迎祺。 九月初一,本该是宫外宗妇和宫内妃嫔叩拜太皇太后的日子。 因着太皇太后喜静,故而免去了每月初一十五的觐见。 只荣嫔深得太皇太后喜爱,每月得见那么一两次。 这日,荣嫔刚刚伺候太皇太后用完早膳,守门的小宫女便进来通传:“启禀太皇太后,太子殿下和乌雅贵人来给您请安了。” 荣嫔眼神闪了闪,继续接过苏沫儿手中的唾盂,伺候着太皇太后漱口。 太皇太后吐了嘴里的漱口水,摆了摆手:“嗯,让他们进来吧。” 小宫女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太子胤礽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老祖宗,您有没有想重孙孙呀?我都可想您啦!” 胤礽跑进屋,才看到立在一旁规规矩矩的荣嫔,当下也收敛了性子,规规矩矩的行礼:“给老祖宗请安,给荣娘娘请安。” “太子殿下安好。”荣嫔也跟着福了福身。 玛琭跟着太子进了内殿,待几人互相行礼过后,她才上前一步,双腿跪地,手中的帕子向后摆了三次,以头伏地,磕了第一个头,如此往复三次,玛琭清脆沉稳的声音响起:“嫔妾永和宫贵人乌雅氏参加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玛琭这是第一次面见太皇太后,故而行了跪拜大礼。 荣嫔站在一旁,世家贵女的教养促使她看上去没有什么出格的反应,但是她的内心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各宫妃嫔入宫时间尚短,品阶位分也都不是太高,目前为止也不是所有的嫔妃都有面见过太皇太后的福气。 只自己和生养大阿哥的惠嫔在刚入宫的时候拜见过太皇太后一次,在那之后,太皇太后怜惜自己年纪轻轻就折损了几个孩儿,才多召见了几次。 怎么如今这乌雅贵人也得了这份荣宠了? 荣嫔内心极不平静,她想不明白。 “起来吧。”这边,在玛琭行完礼之后,太皇太后淡淡的叫起。 “老祖宗,嫔妾去后头小厨房瞧瞧糕点做好了没。”荣嫔听到自己这样说。 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她要在太皇太后面前维持住自己的体面。 太皇太后闻言摆了摆手。 荣嫔就此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荣嫔退出去之后,太皇太后看向一旁的胤礽:“上次哀家叫你去库房挑东西,你只捡了那么个簪子,今日再随苏沫儿去瞧瞧可有什么瞧得上眼的,一并都赏了你。” 胤礽眼珠子转了转,他知道太皇太后这是想支开他,单独和贵人额娘说话呢。 胤礽想了想,就高高兴兴地去牵苏沫儿的手:“那老祖宗到时可不许心疼。” “好!”太皇太后笑着回答。 苏沫儿也笑着哄了胤礽出去,又招手示意殿内伺候的小宫女一并跟着她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太皇太后和玛琭二人,太皇太后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玛琭有些坐立不安,紧张的手心里面全是汗。 “你是如何哄了胤礽做了你的马前卒的?”毕竟历经三朝,辅佐了两位幼帝,此时的太皇太后虽然声音并没有多少起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慈祥。 可是玛琭却硬生生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嫔妾惶恐。” “你惶恐?”太皇太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哀家瞧你倒是敢的很呢!” 玛琭将头埋在双手之上,跪伏在地:“太皇太后容禀,嫔妾的额娘也曾积劳成疾,夜间咳嗽不止,尤其是秋冬季节更甚,嫔妾在家时,便时常研制止咳的药膳。前些日子太子殿下来嫔妾宫中的时候,讨了几个方子去,嫔妾实不知殿下是为何,请太皇太后明鉴。” “这么说,倒是哀家冤枉了你。”也不知太皇太后是真的相信了玛琭的话,还是试探她。 玛琭又磕了一个头,继续道:“私自窥探老祖宗身体状况是为大罪,利用太子殿下更是罪无可赦,嫔妾不敢。” “起来吧。”太皇太后不动声色地叫起:“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是立了功了。可想好要些什么赏赐了?” “嫔妾不敢。”玛琭低着头回答。 “叫你说你就说。”太皇太后翻了个白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嫔妾……”玛琭犹豫地开口:“听闻皇上过些日子要去拜谒明陵,嫔妾抄了些经书,想着能否为皇上尽些心意。” “只是想尽些心意?”太皇太后挑眉看向玛琭。 “老祖宗,老祖宗……”还未等玛琭回话,外面就传来了胤礽的声音。 不多时候,胤礽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后面跟着抱着好几个锦盒的苏沫儿和端着一碟桃酥的荣嫔。 “嫔妾在门口刚巧碰到了太子殿下,就一同进来了。”荣嫔笑着解释着,把手里的桃酥放到了太皇太后手边的小几上:“老祖宗您尝尝,小厨房新做的桃酥,甜而不腻,还热乎着呢。” 太皇太后随手拿起一块桃酥端详着。 玛琭见状,似是想开口阻止,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太皇太后见了又假装没看见,只瞟了玛琭一眼。 “老祖宗,看在乌雅额娘一片孝心的份上,又对皇阿玛如此的上心,不若您就赏她同我们一道儿去南巡吧?”胤礽不管屋内的眼神交锋,靠在太皇太后的怀里撒娇:“何况乌雅额娘也通些药膳啊,可以时时刻刻为胤礽和皇阿玛调理身体呀,好不好呀老祖宗?” 胤礽这话说的很有技巧,若玛琭单纯的以嫔妃的身份跟着去拜谒明陵,那是万万不够资格的,所以胤礽说她是跟着去照顾皇上和太子身体的,那就可大可小,当做一个医女侍女跟着也无不可,端看太皇太后怎么想了。 “嗯,荣嫔啊,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先回去吧。”太皇太后搂着胤礽,对着荣嫔说道。 “是,嫔妾告退。”荣嫔心里七上八下的行礼退了出去。 且不论慈宁宫内,胤礽是如何痴缠太皇太后的,傍晚时分,慈宁宫传出消息,永和宫贵人乌雅氏不日将随驾南巡。 故此,随驾南巡的宫嫔由荣嫔一人变成了荣嫔和玛琭两个人。 第28章 夜市千灯照碧云,青牛白马七香车 九月初八,皇上的銮驾浩浩荡荡地从紫禁城出发,文武百官以及后宫嫔妃,除了随行人员之外,其余人等均恭送至正阳门外。 看着浩浩荡荡地车驾越走越远,僖嫔捏着帕子的手抚了抚鬓角,语气嘲讽:“这荣嫔随驾伺候也就罢了,如今这乌雅贵人也攀上了这份荣宠,到底是年轻,不像我们,人老珠黄!是不是呀惠嫔姐姐?” 惠嫔看都未看僖嫔一眼,转身扶着绿柳的手离开。 只是刚走了几步远,僖嫔就听见惠嫔的声音随风飘来:“皇上临行前命令本宫协理六宫,僖嫔以下犯上,罚抄宫规十遍,抄不完不许出春禧殿半步。” “你……”僖嫔气不过想要上前理论,身旁的安嫔一把按下了僖嫔伸出的胳膊:“禧姐姐少安毋躁,如今皇上不在宫里,太皇太后喜静不爱理事,后宫惠嫔独大,姐姐莫要逞一时之气,着了惠嫔的道儿。” 僖嫔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烦躁的拧着帕子:“可那宫规足有万字,我如何写的完?” “别怕,妹妹帮你。”安嫔温声安慰着。 魏答应从旁路过,深深地看了安嫔一眼。 “哎,惠嫔也就罢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无视本宫?”僖嫔看着魏答应清清冷冷的模样,又气的跳脚。 “禧姐姐!”安嫔安抚似的挽着僖嫔的胳膊,拽着她一同回了她的春禧殿。 可配寒露壶,清泠濯明月。 寒露这日,圣驾行至了黄河北岸。 昼夜温差大,夜里的风有些凉的刺骨,不似白日那般暖人。 晚膳过后,皇上和玛琭悄悄地换了一身平民百姓人家的衣服,只带了竹溪和梁九功二人便偷摸地溜了出来。 几人一路上躲着巡逻的侍卫,一直到了闹市区才拍着胸脯长吁了一口气。 皇上和玛琭各自整理了一下自己,随即二人相视而笑。 “皇上明明是天下之主,怎的倒像是做贼一般?”玛琭打趣道。 皇上宠溺地刮了一下玛琭的鼻子:“整日里动则几十上百人跟着,倒不如咱们几个轻松自在。” “回头老祖宗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扒了妾的皮!”玛琭跟着笑。 “在老祖宗扒了你的皮之前,朕先扒了他们俩的皮。”皇上说着话,威胁似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竹溪与梁九功。 竹溪脆生生的应着:“二位主子放心,奴婢打死不说。” 梁九功哭丧着一张脸:“皇上哎,就咱们几个人出来,若是遇着点什么意外,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难赎其罪啊!” 皇上一挥折扇,打在了梁九功的脑门上:“啰嗦。” 梁九功捂着额头不敢吭声,皇上转身牵起了玛琭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夜里宵禁来的晚,闹市区两侧的街道上仍旧有很多小商小贩在吆喝着。 冒着热气的馄饨摊上坐满了人,几个汉子吃的热火朝天。 卖花灯的摊子上一个个或兔子或马灯美轮美奂。 卖糖人的竟然能够根据客人的样貌现场做出糖人来。 再往前走,正赶上杂耍的艺人一口酒喷出来,拖出一长条的火龙,引的围观的人连声叫好。 …… 好一派盛世繁华的烟火气息! 玛琭正看的出神,皇上不知何时拿了一个莹白的玉兰花簪子插在了玛琭的发髻上,仔细地端详:“嗯,好看!” 灯火阑珊映衬佳人如花容颜,玉簪螺髻,羞红的粉面不知是花衬人俏,还是人比花娇! “客官眼光真好,这花簪衬极了小娘子。”卖货商贩的奉承打破了此刻的旖旎。玛琭却觉得脸颊烧的滚热。 玛琭不自在地向小商贩的摊位上看去,一眼便看中了一个小巧的玉竹模样的辫穗子,玛琭走过去,拿起来递给皇上看:“爷,您看这辫穗子如何?” 皇上仔细瞧了瞧:“嗯,倒是和你头上的簪子相得益彰。” 玛琭抿唇笑,回头管竹溪要了钱袋子,付了银子买下了辫穗子和簪子。 皇上伸手拦了下来:“爷送你东西,怎么能让你付钱?” 玛琭笑着按下了皇上的手臂:“爷回头再加倍赏我就是了。” 见玛琭付了钱,身后的梁九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呼~他没带银子出来啊! 皇上出来之前也没告诉他要出来呀…… 在宫里,他一个大内总管,谁敢让他花银子啊…… 倒是玛琭,身边总有需要打点和打赏的地方,故而竹溪的袖袋里常年装着碎银子。 玛琭笑着给了梁九功一个安抚的眼神,继而高高兴兴地摆弄着手里的辫穗子,又小心翼翼地替皇上扎了上去。 “祝老爷和夫人恩爱百年,子孙满堂!”那小商贩难得遇见这么爽快的客人,吉祥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玛琭听的一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皇上却听的高兴,哈哈大笑:“梁九功,赏!” 梁九功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赏?他拿什么赏? 最后还是竹溪笑眯眯地掏了赏银:“总管大人,您老人家可是欠了奴婢两笔银子了哦~” 梁九功冷哼一声,决定大总管不与小宫女计较。 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在袖袋里揣银子,多揣点银子! 几个人走走停停,玛琭左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右手拿着一个小糖人,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皇上看着玛琭高兴,自己也跟着笑。 几人在外面逛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一人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而此时皇上的房门外,荣嫔带着绿栀正在和魏珠说话:“劳烦公公通报一声,夜深露重,本宫给皇上炖了银耳羹,请皇上喝了再睡吧。” 魏珠打了个千儿:“娘娘还是请回吧,皇上吩咐了,此刻不见人。” “本宫送了东西就走,还请公公进去通报一声。”按着荣嫔自己个儿的性子,断不会如此纠缠,只是想起临行前太皇太后的嘱咐,只得拉下面子再三请见。 “娘娘还是请回吧,不要让咱们做奴才的为难!” “皇上可是身子不适?本宫进去瞧一眼皇上!”说着,荣嫔就想越过魏珠往里走。 魏珠吓得赶忙退后一步,跪在了荣嫔身前:“娘娘!” 荣嫔刚要发作,就听见身后影墙外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第29章 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 “皇上,刚刚那个杂耍的小哥儿好生厉害,竟然能喷出那么长的一条火龙!”玛琭兴奋的声音由远及近:“还有那只猴儿,竟然能听得懂人语,还能模仿人类作揖,实在是有趣儿。” “你若喜欢,朕下次再带着你出去。”皇上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宠溺。 “皇上您可要说话算话!”玛琭的声音有些娇憨。 “朕是天子,一言九鼎!” “皇上……”穿过影墙,玛琭一眼便看到了规规矩矩立在房门前空地上的荣嫔,止住了话头,福了一礼:“荣嫔娘娘安。” 月下的女子穿着一身月白色宫装,眸底盈润。 荣嫔眨巴了一下眼睛,努力的压下了心底的酸楚,上前几步:“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也收敛了满脸的笑意,语气有点冷淡:“你怎么来了?” 听着皇上淡漠的语气,荣嫔心下微疼,却还是努力的维持着一个宫妃的体面:“嫔妾担心皇上连日赶路辛苦,特意炖了银耳羹来给皇上补补身体,皇上喝了再安寝吧?” 荣嫔说着话,侧身去接绿栀手中的食盒。 “不必了,朕方才吃过了!更深露重,荣嫔早些回去吧。”皇上说罢,拉着玛琭的手从荣嫔眼前大步地走了过去。 荣嫔的手僵在原地,保持着打开食盒的动作,眸底漫漫的沁上一团水雾。 “娘娘……”绿栀有些不放心的唤了一声。 荣嫔瞬间回神,眨巴了几下眼睛,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昂首挺胸,仪态优雅的缓缓离去。 内室,皇上牵着玛琭坐在了小榻上。 玛琭有些坐立不安,频频向窗户方向看去:“皇上,荣嫔姐姐她……”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玛琭:“要不朕派人把她唤回来如何?” 看着皇上略带威胁的眼神,玛琭瞬间转了话头:“嫔妾伺候您更衣?” 皇上抬手刮了一下玛琭的鼻尖,随后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荣嫔最是宽和大度,否则朕也不会宠了她这许多年了,你且安心,朕今日就想与你在一起。” “那嫔妾明日再去向荣嫔娘娘请罪。”玛琭笑的温婉,轻轻地靠在了皇上的怀里。 红烛帐暖,软玉温香。 情至深处,心向往之。 翌日一早,皇上忙碌了起来。 吩咐官员准备视察黄河两岸,安排拜谒明陵,祭奠长陵,安排官员分祭诸陵。 皇上带着太子忙忙碌碌,玛琭一时间空闲了下来。 她带着竹溪前往荣嫔的住处,却被绿栀拦了:“乌雅贵人请回吧,我们娘娘近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待娘娘身子好些了,再召乌雅贵人前来说话。” “既是娘娘身子不适,嫔妾这里有一药膳方子,贵在口感细腻,养气补神,烦请……”玛琭客客气气地说着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绿栀打断了:“不必了。娘娘的身子自有太医照料,贵人的药膳方子还是留着讨好太皇太后和皇上吧!” 绿栀说完,掀了帘子进屋。 路过门口的时候还吩咐守门的小宫女把门守好了,不要放不相干的人进去。 竹溪愤愤不平,刚要开口就被玛琭给拦了下来。 玛琭叹了一口气:“罢了,竹溪,咱们回吧。”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晃的玛琭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略微抬手挡了挡太阳,抬头看向天空。 “想要不再被人左右,就要爬到这权利的最高峰。 后宫女子,想要往上爬,就要依附于皇上一人。 妃嫔众多,皇上仅有一人,往后这样的冷落甚至于排挤和针对只会更多,现下便受不了了,日后该如何?”玛琭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对着竹溪说道:“明路上的打压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地里的阴谋诡计,稍不留心便会送了性命,你可害怕?” 竹溪摇了摇头。 虽然不明白玛琭为何会有这样多的感怀,竹溪还是决定和玛琭站在一块儿,她脑子不好使没关系,玛琭脑子好使啊,她听话就好了呀! ~~~~~~~~ 明孝陵造型奇特,是历代帝王陵的神道中唯一不走直线,而走北斗七星形状的陵寝。 明孝陵正门有五个门洞,按理皇帝应该走中间,然而康熙却并未如此。 微霜降而下沦兮,悼芳草之先蘦。 九月二十三日,霜降已过,天气骤冷,但好在阳光明媚,冷风不烈。 一早,皇上带着太子便来到了明孝陵前,通过旁边的甬道,在享殿三跪九叩行了大礼,又于宝城前三奠酒,惹的在场的数万名父老百姓热泪盈眶。 无疑,这场祭奠是成功的,收服了大部分汉民的心,距离真正的“满汉一家亲”又迈进了一大步! 南巡之事进展顺利,宫里也是喜气洋洋。 魏答应被诊出怀了身孕。 宫里已经好久没有皇子公主诞生了,太皇太后十分高兴,赏赐像流水一般的抬进了钟粹宫。 惠嫔看着那一水儿的赏赐抬进了自己的宫门,又被送去了偏殿,恨恨地吩咐绿柳关上房门,眼不见为净。 此刻坐在钟粹宫正殿小花厅下首位置的安嫔垂眸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水,声音淡淡:“娘娘莫恼,想来僖嫔也该抄完了宫规了。” 坐在上首的惠嫔不屑地冷哼一声:“那个没脑子的。” 安嫔放下茶杯,定定地看向惠嫔:“没脑子也有没脑子的好处。” 惠嫔撇了撇嘴,端起茶杯:“你去瞧瞧僖嫔抄完了没有。” 端茶送客,安嫔站起身,敛眉顺目地行礼告退。 退出正殿花厅,路过偏殿门前的时候,魏答应正慵懒地靠在圈椅上玩着指甲,任由绿梵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清点着各宫送来的赏赐。 “主子您不高兴吗?”绿梵说了半晌,也不见魏双姐搭话,转头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有何高兴?”魏双姐挑眉反问。 “主子您怀了龙嗣,若是能诞下一个小皇子,日后母凭子贵……”绿梵理所当然的说道。 她不理解为什么魏答应看上去并不高兴。 “哧!”魏双姐嗤笑一声,不再言语。 看到了全程的安嫔觉得有趣,勾了勾嘴角,对着一旁的绿蕊说道:“走吧。” 绿蕊躬了躬身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安嫔离开。 第30章 怀妊兮既忧, 束衣兮未成 过了几日,安嫔听闻僖嫔母家送了东西进宫,勾唇笑了笑。 抬起手搭在了绿蕊的小臂上:“走吧,咱们去瞧瞧僖嫔娘娘。” 绿蕊躬着身子应是。 春禧殿内,僖嫔正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的身上抽打,一边打还一边骂:“你个小蹄子,本宫就算是再落魄,本宫也是皇妃,也是你的主子,哪里就轮得到你来看本宫的笑话?本宫捏死你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直抽的小宫女瑟瑟发抖,不敢躲也不敢跑,一个劲儿地缩着自己瘦弱的身子。 “僖嫔姐姐这是怎么了?怎的这么大的火气?”安嫔一进门就笑着说道:“奴才不懂事,拖去慎刑司便是,没得气坏了咱们自个儿的身子。” 地上的小宫女一听见“慎刑司”三个字,也不顾身体的疼痛,直跪在地上磕头:“娘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请娘娘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娘娘饶命啊……”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磕破了额头,猩红的血液顺着鼻梁流下,看着有些可怖。 僖嫔烦躁的皱了皱眉头,向着自己的大宫女绿荷挥了挥手:“带下去吧,晦气。” 绿荷向着僖嫔和安嫔分别福了福身,领了小宫女出去。 “要我说,还是姐姐心善。”安嫔笑着上前几步,同僖嫔一同坐在了太师椅上。 “你不在钟粹宫里沾沾喜气,跑我这儿来做什么?”僖嫔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茶水。 安嫔没理会僖嫔的阴阳怪气,也跟着喝了一口茶水:“姐姐这是祁门红茶?据说今年拢共也没得几罐,还是姐姐最得皇上盛宠。” “得宠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怀上龙嗣。”一提起这事,僖嫔的心里就不痛快。 自入宫以来,她也算是得宠,一个月总能侍寝那么一两次,怎的她还没怀上,却叫那辛者库贱奴给抢了先了。 “魏答应是个有福气的。”安嫔状似不经意间感慨:“皇上左右也没召幸她几次,竟就怀了。” “哼,怀了孩子算什么福气,得生的下来才是福气。”僖嫔不屑的冷哼。 安嫔的眼神闪了闪,说道:“咱们皇上膝下单薄,姐姐可别错了主意。” “瞧你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本宫再如何,也不至于对一个芝麻大点儿的胎儿动手。”僖嫔翻了个白眼,说道。 “是妹妹小人之心了,还请姐姐恕罪。”安嫔站起身,低眉顺目的请罪。 “无妨,坐吧!”僖嫔毫不在意。 安嫔重新坐下后,捻起一旁方桌上的葡萄,笑着说道:“如今正是吃葡萄的季节,可是这样好的葡萄却也不多见。” “这是本宫母亲派人特意送来给本宫尝鲜的,你瞧那葡萄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梅花图样,那可是独一份儿的!你若喜欢,本宫送你些便是。”僖嫔说着吩咐绿荷亲自去装了两串葡萄递给了安嫔的大宫女绿蕊。 出了春禧殿,安嫔直接拎着那两串葡萄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安嫔带着绿蕊,没有乘坐轿辇。 主仆俩特意选择了平日里宫女太监行走最多的甬巷,慢悠悠地走着,并且特意绕去了御花园和桂嬷嬷说了几句话。 进入钟粹宫,安嫔直接去了惠嫔的正殿,将僖嫔送的两串葡萄拿了出来:“嫔妾刚刚去了春禧殿,僖嫔送了嫔妾两串新鲜果子,嫔妾想着惠嫔姐姐定会喜欢,特意拿来给姐姐尝尝。” 惠嫔瞟了一眼食盒里面的东西,淡淡地开口说道:“本宫当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呢!” “姐姐有所不知,这是僖嫔母家特意送进宫来的,姐姐瞧这葡萄尖儿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梅花烙印呢。”安嫔伸手拿了一颗葡萄指给惠嫔看。 惠嫔眼神闪了闪,说道:“这心思倒是讨巧,绿柳你亲自给魏答应送去一串,也让她尝尝鲜。告诉她,她身子重,不必来谢恩了。” “是。”绿柳答应着,将食盒拿了下去,一串清洗干净重新送了上来,另一串就着原来的盒子直接送去了魏答应的偏殿。 不多时候,绿柳回来复命:“启禀娘娘,魏答应收到东西很是开心,当即便让绿梵洗了尝了。” 安嫔敛了眉眼,低头喝茶。 当晚,魏答应见了红。 太医院除去值班太医之外的所有太医都在钟粹宫偏殿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针灸的针灸,研制药方的研制药方。 直到黎明破晓才将将平静下来。 偏殿花厅,一众太医在跟惠嫔禀报情况:“启禀娘娘,臣等已经尽力了,魏答应的孩子……保不住了。” “一群废物!你们让本宫如何向太皇太后交代?如何向皇上交代?”惠嫔怒极。 一众太医哗啦啦地跪了一片。 安嫔在一旁柔声开口:“魏答应现下如何了?” “回安嫔娘娘话,魏答应还好,现下已经睡着了。只是亏了气血,要好生调养些时日。”太医院院判回答。 “可怜了魏答应!”安嫔继续说道:“可查出是何原因导致了魏答应滑胎?” “这就要问问魏答应身边的绿梵姑娘,魏答应近日可食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太医说完话之后,绿梵跪下回话:“小主有孕,胃口不佳,近日更是呕吐不止,故而并没有食用什么特殊的东西,左不过都是御膳房送过来的膳食糕点……” 绿梵一边说一边回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了,小主今日午膳后吃了绿柳送过来的葡萄,因那葡萄酸甜开胃,小主食了大半串。” 惠嫔和安嫔对视了一眼,惠嫔厉声吩咐道:“剩下的葡萄在哪里?给本宫好好的查,包括魏答应平日里的膳食糕点,一定要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妃嫔每日吃的东西都会留出来一些样品,以便出了事情也好查验。 很快,太医们把事件的源头锁定在了剩余的那半串葡萄上。 “启禀二位娘娘,这葡萄被人浸泡了大量的干草!” “干草?那是什么?” 第31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回娘娘的话,干草具有食物防腐的作用,寻常人食用倒也无甚大碍,甚至具有清热解毒,缓急止痛的功效,只是怀有身孕的人是万万碰不得的!” “孕期食用干草会产生催生不良后果,容易导致胎儿流胎、早产。” 太医回答。 “大胆!”惠嫔大声呵斥道:“安嫔,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嫔吓得立马跪在地上,急急辩解:“娘娘,嫔妾不知啊!” “你不知?”惠嫔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一脸惶恐的安嫔:“这葡萄可是你带过来给本宫的!你素来知晓,自从魏答应有孕,本宫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送去她那里一份!” “那……那葡萄是僖嫔送给嫔妾的。是她,是她要害魏答应的胎,是她啊娘娘!”安嫔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了。 “僖嫔?”惠嫔眯了眯眼,缓缓走到上首座位上坐下:“绿柳,你去慈宁宫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禀明太皇太后,请她老人家示下。” “是。”绿柳福了一礼,快步退下。 殿内安嫔和一众太医跪在地上,无一人敢发出声音。 涉及到宫廷秘闻,太医们真是恨不得一个个都变成聋子瞎子哑巴。 两刻钟后,绿柳带着苏沫儿回来了。 二人进殿先对着惠嫔福了一礼。 惠嫔紧忙站起身子:“苏嬷嬷,太皇太后如何说?” 苏沫儿又对着地上跪着的安嫔福了一礼,随后站直了身子,正了正衣冠,朗声道:“太皇太后口谕——” 惠嫔赶忙撩起裙摆跪了下去,连带着屋内屋外的宫女太监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大片。 “太皇太后口谕,着太医院尽心调理好魏答应的身子,安嫔、僖嫔禁足,等皇上回宫后再行发落!” “是,嫔妾(臣等)领旨谢恩!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个头磕在地上,众人才纷纷起身。 苏沫儿则是看着惠嫔继续说道:“惠嫔娘娘,太皇太后有一句话特意让奴婢转达给娘娘。” “太皇太后有何吩咐?”惠嫔上前一步,问道。 苏沫儿也压低了声音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了,娘娘若是平日里无事可做,便去多关心一下大阿哥吧。前些时日大阿哥去慈宁宫请安,身上的衣裳单薄不说,袖口还短了一截儿。” 虽然压低了声音,可答应住的偏殿能有多大,屋子里的人照样听的清清楚楚。 惠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太皇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她的脸面,可见是真的恼了她了。 同时惠嫔心里也是一阵恼怒,内务府广储司每年的春秋两季都会给各宫主子宫人裁制新衣,如何大阿哥就沦落到穿着去年的衣裳了? 不管心里如何,面子上不敢显露半分不满:“嫔妾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苏沫儿又对着惠嫔和安嫔同时福了一礼:“既然话都带到了,奴婢告退。” “姑姑慢走。” 苏沫儿离开后,众人也都跟着散了,只留了一个医女在照看着魏答应,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 回启祥宫的路上,绿蕊忍不住问道:“娘娘您这是何苦呢?魏答应人微言轻,按理说她的胎是碍不着咱们什么事儿的,娘娘您饶了这么大一圈,还害得自己被禁了足,奴婢不明白。” “你若是明白,那为嫔为妃的就是你了。”安嫔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不该说的话不要说,魏答应是吃了僖嫔的葡萄出的事儿,和本宫有什么干系!倒是你,本宫母亲前些日子派人来传话,说是给你那弟弟也寻了位夫子,如今正在李家族学里面进学呢。” “奴婢多谢主子,多谢夫人。”绿蕊赶忙道谢。 “行了,你就在宫里好生的伺候本宫吧,你父母兄弟在李府才能安稳过活。”四下无人,安嫔对着绿蕊露出了几分不耐烦。 “是,奴婢定好生的伺候小主。”绿蕊借此表明衷心。 春禧殿内,僖嫔砸碎了一整套的白釉茶具,仍是不解气,不住口的骂:“那魏答应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攀咬本宫! 能吃到本宫的葡萄是她的福气,怎的旁人都无事,偏巧是她失了孩子,一个辛者库贱奴,自己没福气留住龙种,干本宫什么事儿?害的本宫被禁足,让阖宫人看了笑话!” “主子,您快别说了,仔细让人听见去告诉了太皇太后和惠嫔娘娘,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您自己啊!”绿荷在一旁拉着劝着。 拉也拉不住,劝也劝不好。 拉不住也得拉,劝不好也得劝! 主子好,她们不一定好,但是主子倒霉,她们这些跟着伺候的人肯定都讨不着好! “惠嫔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被太皇太后训斥了?自己的大阿哥都看顾不好,还有何颜面去协理六宫?”僖嫔有些口不择言。 “娘娘,您快别说了!”绿荷吓的魂儿都要飞了。 僖嫔仍旧不管不顾:“本宫要害她一个辛者库贱奴,还用的着搭上本宫母家的名声?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配不配!我呸!” “娘娘!!!”绿荷急了,不顾规矩的堵了僖嫔的嘴,拖着她往内殿退去。 “唔~你个奴婢反……反了天了?……竟然敢……堵……堵本宫的嘴?”僖嫔一边挣扎一边骂。 奈何一个养尊处优的妃嫔如何拉扯得过一个伺候人的宫女,挣扎几下仍旧被绿荷拖了进去。 绿荷:您若是继续口无遮拦,奴婢可能就不止堵您的嘴了…… 魏答应是午时二刻醒的,绿梵坐在拔步床旁的小木扎上抹眼泪。 魏答应睁着眼睛看着帐子,一只手慢吞吞地移到了小腹的位置,轻轻地摸了两下。 昨日她食了葡萄后不久便腹痛难忍,还没等到太医来就见了红,堪堪折腾了近一夜,才稍稍缓解,疼痛使她精神恍惚,还没来得及问一问便昏睡了过去。 虽然她不喜做皇上的嫔妃,对这个孩子的到来也不是特别欢喜。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儿,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孕育了两个月的小生命,她才刚刚对其有所期待啊…… 第32章 松柏苍然长健,姜桂老来愈辣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淹没在鬓发里面。 “绿梵,什么时辰了?”魏双姐哑着嗓子低声问道。 “小主,小主您醒了?”绿梵抹了一把眼泪,赶忙躬着身子去看魏双姐。 “瞧你,眼睛都肿的只剩下一条缝儿了。”魏双姐想安慰一下绿梵,奈何扯了扯嘴角,终是笑不出来。 “小主……”绿梵忍不住又哭了出来:“小主您这么好,她们怎么忍心,怎么敢啊!” “好绿梵,我有些渴了。”魏双姐抬手擦了擦绿梵脸上的泪。 “奴婢这就去给您倒水。”绿梵急急地退了回去,倒了一杯水,伺候魏双姐喝下了。又转身出去喊来了医女替魏双姐诊脉。 “小主除了体虚之外,再无任何不妥,好生将养便是,待奴婢回去唤了太医来给小主请脉。”医女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恭敬的回话。 “辛苦了,绿梵好生送林娘子出去。” “林娘子,请。” “小主好生歇息,奴婢告退。”林医女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不多时候,绿梵重新掀了帘子进来,魏双姐冲她招了招手:“你来,坐下和我说一说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 绿梵闻言,又红了眼眶:“回小主,您吃了正殿送过来的葡萄之后,落了胎,惠嫔娘娘和安嫔娘娘守了一夜,安嫔娘娘说那葡萄是僖嫔娘娘的,事关皇嗣,干系重大,惠嫔娘娘不敢做主,请了太皇太后懿旨,禁了安嫔娘娘和僖嫔娘娘的足,说是等皇上回来之后再处理,惠嫔娘娘也遭了训斥。” 魏双姐面色平静,被子下的双手却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子,指尖泛白。 “小主,您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吧,哭一哭会好过一些。”绿梵劝着。 好半晌,魏双姐才忍下了难过,低声说道:“太医说情绪激动不利于身体调养,我不能哭。” “小主……”绿梵心疼的唤了一声。 “我饿了,你去给我端些粥来,我要吃东西。”魏双姐深吸一口气,吩咐道。 她现在不能伤心,她要好好吃东西,好好休息。 在圣驾回宫之前,她要调养好身体,才能在皇上回来的时候,有力气为自己和已经失去了的孩儿讨一个公道。 魏答应吃了东西,又睡了过去。 钟粹宫主殿,惠嫔听着下面的人来报,不屑地冷哼一声:“失去了孩儿还能吃好睡好,低贱的人果真低贱,连血都是冷的。” 无人敢搭话。 惠嫔也没指望能有人和她讨论魏答应,吹了吹自己新做好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说道:“去,把大阿哥给本宫叫来,本宫瞧瞧他的衣裳到底短缺了多少。” 胤褆刚刚下学,就见绿柳迎了过来。 “大阿哥安好。”绿柳上前几步,屈膝问安。 “绿柳姑姑怎么来了?”胤褆看见绿柳,眼神微闪。 “娘娘命奴婢来请大阿哥去钟粹宫用膳。”绿柳笑着回答。 “有劳姑姑。”大阿哥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大阿哥到钟粹宫的时候,惠嫔已经坐在餐桌上吃着膳食。 胤褆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依旧礼仪恭谨:“儿臣给额娘请安,恭祝额娘长乐无忧,福寿绵长。” 惠嫔撇了撇嘴,拿起绿萼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随手将帕子用力地扔在了桌子上。 “真是倒胃口,去,把内务府总管给本宫叫来。” “娘娘,大阿哥来了。”绿柳在一旁小声地提醒。 “来了便来了,难道让本宫起身恭迎他不成?”惠嫔依旧无视大阿哥,扶着绿萼的手从胤褆跟前走过。 胤褆跟在惠嫔身后,来到了小花厅。 惠嫔端起茶杯,撇了撇浮沫,浅浅地尝了一口,放下茶杯,淡淡地说:“坐吧。” “多谢额娘。”胤褆拱手行礼,坐在了下首第二个位置。 惠嫔在胤褆坐下之后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训斥,外面宫人禀报说内务府总管赵禄忠来了。 “奴才内务府总管赵禄忠给惠嫔娘娘请安,给大阿哥请安,二位主子万福金安。”赵禄忠进门就单膝跪地,打了个千儿。 “赵禄忠?你可知罪?”惠嫔语气淡淡。 赵禄忠心下一惊,双膝跪地:“奴才不知所犯何错,请娘娘示下。” “不知?”惠嫔语气一厉:“大阿哥身为皇上长子,身份贵重,你内务府广储司竟然敢如此怠慢,冬衣未送不说,还让大阿哥穿着去年短小的薄衣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劳太皇太后忧心。你简直是罪该万死!” “额娘,不是……”大阿哥原以为惠嫔会惩罚他,毕竟是他故意去太皇太后跟前儿卖惨,以求得到太皇太后垂怜,哪知惠嫔一句话都没问他,直接发难内务府总管。 看见大阿哥一脸急色,惠嫔似笑非笑:“我儿别怕,额娘给你做主,今日定要好生教训这个欺上瞒下,胆大包天的奴才。” 大阿哥满嘴的话被堵了回去,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赵禄忠一脸的委屈:“求娘娘明鉴,大阿哥的衣裳是最先送过去的,皇上说大阿哥正是贪玩的年纪,衣裳穿的费些,今年还特意多送了两身。” “你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了你?大阿哥欺瞒了太皇太后?故意让本宫落得个管理后宫不善的罪名?”惠嫔眯了眯眼,说道:“你如此挑拨我们母子关系,受何人指使?居心何在?” “奴才冤枉啊!”赵禄忠心知辩解无用,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只一个劲儿磕头求饶。 “额娘!”大阿哥此刻也跪了下来。语气有些急切。 “大阿哥莫要求情,本宫知你心善,起来吧。”惠嫔假装看不懂大阿哥的欲言又止。 大阿哥此刻心里万分焦急,他不想让无辜的赵禄忠替自己受过,也不敢承认自己欺骗了太皇太后和惠嫔,他不想受罚! 他害怕太皇太后对他失望,害怕皇阿玛知道后会和额娘一样不再对他寄予厚望。 他是大阿哥啊,是皇上的长子! “魏娘娘刚失了孩子,宫里不宜再沾染血腥,请额娘从轻发落!”大阿哥攥紧了拳头,沉声说道。 惠嫔勾了勾嘴角,笑的讽刺! 第33章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那就罚赵禄忠三十个板子,大阿哥去监刑吧。”惠嫔轻描淡写地定了赵禄忠的罪。 “娘娘,娘娘饶命啊!奴才冤枉啊……大阿哥,大阿哥您说句话啊,您替奴才说句话啊!” 三十个板子虽然不至于丢了性命,却也是一个月下不了床。 若赶上底下的人阳奉阴违,为此拖着熬没了命的也大有人在。 赵禄忠本就冤枉,可此时的大阿哥却将头瞥向一边,他不敢替赵禄忠澄清事实,也不敢去看赵禄忠怨恨的目光。 看着大阿哥敢做不敢当的样子,惠嫔愈发的瞧不上。 其实她最开始也是对大阿哥寄予厚望的,毕竟这是皇上的长子,自己也可以母凭子贵。 奈何仁孝皇后生了二阿哥胤礽之后,皇上的目光就再也没有落在大阿哥的身上。 皇上注重嫡庶,大阿哥又生性自大懦弱,自私愚蠢。 惠嫔对他也算是怒其不争、又爱又恨。 “做事情之前要动动脑子,若不能一击即中,就要学会韬光养晦,不要一味地犯蠢,让无辜的人替你丢了性命!”惠嫔这话无疑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胤褆的脸上。 胤褆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半晌说不出话来。 惠嫔可不管他是不是下不来台,继续说道:“我们是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以为你扳倒了我,你就好的了吗?!愚蠢!你以为你比得过太子吗?太子尚且没有养在慈宁宫,你以为太皇太后看的上你吗?” 惠嫔越说越生气,索性砸了手里的杯子,怒喝:“你以为你扳得倒我吗?滚出去!滚出去好好看着板子打在身上是何模样!” 大阿哥心里又惊又怒,却只能压下性子跪下请罪:“儿臣知错,额娘莫要气坏了身子。儿臣告退。” 大阿哥离开之后,地面的茶杯碎片上沾染了些许血迹。 刚刚惠嫔的杯子正巧砸在了大阿哥的脚下。 “娘娘……您莫要气恼了,大阿哥定是一时糊涂……”绿柳望着胤褆瘦弱的脊背,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劝着。 惠嫔疲惫的闭了闭眼睛:“他不是一时糊涂,他是蠢呐!” “娘娘,大阿哥还小,您日后慢慢教导便是。”绿柳轻轻地替惠嫔揉捏着肩膀。 “怕是他心里已经恨极了本宫了。”惠嫔在绿柳的揉捏中渐渐地缓下了情绪。 “这亲生母子呐,哪里会有隔夜的仇啊,娘娘放宽心,大阿哥定能理解您的良苦用心的。”绿柳柔声劝着。 “但愿吧。” …… 胤褆脸色煞白地看着赵禄忠被打的血肉模糊,中间晕过去了一次,又被一桶冷水泼醒,继续行刑。 三十个板子下去,鲜血混着冷水和着汗水黏糊糊的沾满了全身。 狼狈不堪的模样并着怨恨的眼神,吓的大阿哥急急忙忙地跑回了乾西五所。 临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跤,夜里,阿哥所传了太医,说是大阿哥发热惊厥,呓语不断。 太皇太后听闻此事已是第二日上午,放下了手里的剪刀,挥手让小宫女来搬自己刚刚修剪好的扶郎:“去把这花给大阿哥送去,就说让他病好了亲自来慈宁宫谢恩。” “是。”小宫女福礼退下。 苏沫儿上前伺候太皇太后净手:“这扶郎菊花可是出了名的名贵,大阿哥定能感受到老祖宗的心意,快些好起来的。” “再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嗣,皇上又不在宫里,哀家理应看顾着些。不能让人随意搓磨了去。”太皇太后的语气里带了浓浓的不满。 “算起来,送信的人应该已经到了江苏了吧?”太皇太后问道。 “应该就是这两日了。”苏沫儿回答。 “这宫里没个皇后还真是不行,瞧这一天天乌烟瘴气的,害的哀家这把老骨头也不得安生。”太皇太后抱怨。 苏沫儿扶着太皇太后的手坐在了贵妃榻上:“过了年,二位娘娘入宫了,您就可以安安心心的颐养天年了。” “但愿吧。”太皇太后喝了一口茶,语气随意。 惠嫔听说太皇太后往阿哥所送了花,吩咐绿萼给自己换了身湖蓝色旗装,带着绿柳和御膳房做的芙蓉虾去了阿哥所瞧大阿哥。 一连几日,惠嫔都待在阿哥所里衣不解带的照顾大阿哥,宫里上上下下都感念惠嫔的拳拳爱子之心。 阿哥所内具体如何,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知晓了。 皇上接到太皇太后命人快马加鞭送去的信件的时候,正在玛琭的梳妆台前替她画眉。 看见梁九功急步走了进来,玛琭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皇上的手是写字的手,笔下生花,丰筋多力。 可写字的手不是画眉的手啊。 玛琭看着铜镜里粗细不一,高矮不等的双眉,悄悄地拿着帕子擦了擦。 抬眼看着皇上无暇顾及自己,玛琭沾着一旁的茶水又擦了擦。 “皇上,宫里来信了,是太皇太后让人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梁九功的声音略有些严肃。 八百里加急,一般来说没有好事。 皇上打开信封,粗略的扫完了信上的内容,转头就看见玛琭低垂着头,用帕子在脸上捣鼓。 “你……”听见皇上的声音,玛琭下意识地抬头。 “噗……哈哈哈哈……”皇上一下子没忍住,喷笑出声。 玛琭不明所以,转头看向了梁九功。 梁九功瞬间低头憋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玛琭郁闷,又看向身后的竹溪,竹溪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笑出声音。 玛琭佯装生气,幽怨地看向了“罪魁祸首”皇上。 本来有些压抑的气氛,让玛琭歪打正着的化解了。 皇上也是好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南巡这些时日,和玛琭像一对寻常夫妻一般,少了许多宫里的束缚,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竹溪,去给你主子打盆水来。”皇上终于笑够了,吩咐道。 “是。”竹溪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皇上上前环住坐在绣凳上的玛琭,将她的身子转向了铜镜。 只见玛琭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惊恐,然后迅速低下了头,用帕子捂住了脸。 皇上见状,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第34章 汉酎祭余清庙闭,舜衣垂处紫宫开 原来是玛琭趁着皇上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偷偷地用帕子擦眉毛,螺子黛本是一种黑色的碳物质,遇水则化,玛琭刚刚不仅没有擦拭干净,反而擦糊了眉毛,弄得眉间和双眼连带着鼻梁、太阳穴漆黑一片。 完了,没脸见人了。 玛琭的声音从手帕里传出来,闷闷的:“嫔妾仪容有损,羞见天颜,皇上还是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嫔妾再去请罪。” 皇上忍着笑意:“赶朕走?” “嫔妾不敢。只是……” 玛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堵了回去:“无妨,你什么样子朕没见过?” 这话说的就有点风流了,玛琭瞬间羞红了脸。 好在竹溪端着水回来了,缓解了玛琭的尴尬。 玛琭背对着皇上,净了面,嘟着嘴:“皇上莫要再笑话嫔妾了。” “好,朕不笑了便是。”皇上拉着玛琭从梳妆台前走到了贵妃榻两端坐好。 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她。 玛琭有些不敢伸手:“皇上?” “无妨。”皇上将信塞到了玛琭手中,端起小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俊朗的面容被茶水氤氲的有些模糊。 玛琭看了看皇上,这才低头看向了手中的信。 信是太皇太后差人送过来的,不长。 除去称呼和开头的“见字如面”,只有两行字: 魏答应有孕两月,滑胎,事涉后宫嫔妃。 惠嫔惩治赵禄忠,大阿哥病。 玛琭看完了信,犹豫开口:“皇上……” 皇上握上了玛琭放在膝盖上的手:“真是一刻都不得消停,只是委屈了你,原答应陪你看一看江南烟雨,如今怕是去不成了。” 玛琭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只要能和皇上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还是你最能体贴朕。今日好好歇息,明日启程回京。”皇上说着,拍了拍玛琭的手,起身离去。 “恭送皇上。”玛琭赶紧起身,快行两步,送到了门口。 看着皇上的身影远去,竹溪赶紧扶了玛琭起身:“小主……” “去收拾吧,紧着要紧的东西拿,其余的便赏下去吧。” 玛琭她们只需要收拾自己的贴身细软之类的东西就好,其余的东西自有粗使宫女和太监收拾。 “是。”竹溪动作麻利地收拾出了一个箱笼和一个小包袱。 箱笼里面是一些衣物,包袱里面则是一些贵重的首饰和少量的碎银。 几张大额的银票都被竹溪偷偷地缝在了贴身的衣服夹层里,主仆两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玛琭笑话她太小心翼翼了。 众人得知突然回京的消息时,都有些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荣嫔提着小厨房刚做好的银耳羹来到了御前。 梁九功守在门外,见到荣嫔快步迎了过来:“奴才给荣嫔娘娘请安,皇上在里头召见大臣呢,恐怕没空见娘娘。” “梁公公快起。”荣嫔笑的温婉:“皇上可说了什么时候能散?” “哎呦,这个奴才可不知道。”梁九功笑着回答。 “皇上这个时辰了还在召见大臣,可真是辛苦。咱们这些后宫中人,着急也帮不上忙。”荣嫔说着有些伤感。 “皇上临时决定回京,这一应的事情就得赶紧安排下去,今晚上可有的忙了。”梁九功也顺着荣嫔的话说道。 荣嫔眼神闪了闪,上前一步,低声问道:“梁公公可知,皇上为何突然下旨回京?” “哎呦,娘娘……”梁九功假意为难,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是宫里……” 梁九功只说的模棱两可,反正回宫之后也都会知晓,他倒乐得卖荣嫔个好。 “多谢公公。”荣嫔道谢,接过绿栀手中的食盒,递给梁九功:“本宫给皇上炖了些吃食,劳烦公公待会儿给皇上送进去。” “哎,好。”梁九功恭敬地接过了食盒。 “那本宫就先回去了。公公留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荣嫔便带着绿栀往回走。 “恭送娘娘。”梁九功看着荣嫔离开之后,转身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门口守着的魏珠。 回去的路上,荣嫔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 梁九功刚刚只说了“宫里”两个字,那就是宫里出事了。 可宫里能出什么事呢? 自己需得提前做好防范才是啊,宫里的女人可毒的狠,稍一不注意就会丢了性命,甚至搭上自己的家族。 自己不在宫里这段时日,可莫要被人设了套子才好。 荣嫔越想心里越慌。 “走,咱们去瞧瞧乌雅贵人。”荣嫔对着绿栀说道。 主仆二人拐道去了玛琭的住处,玛琭正在整理房间里的东西。 虽然说要带走的已经收拾好了,可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赏人也是需要有讲究的,什么样的人赏赐什么东西,都是有规矩的,断不可胡乱赏赐。 一个不好引来的不是感恩,反而是怨怼。 荣嫔二人进来,看见的便是满屋子,满院子乱乱糟糟的满是东西。 “妹妹这是在归置东西了?”荣嫔站在院子门口扬声说道。 玛琭从一堆东西里面站起身,迎着荣嫔走去,福身行礼:“荣嫔娘娘安好,嫔妾院子里人少,大家伙儿都在忙,怠慢了娘娘,娘娘恕罪。” 看吧,大家都在忙,所以没啥事儿就回去吧! 荣嫔没有听出来玛琭的言外之意,或许听出来了,她也没有理会,毕竟她想着来打探一些消息。 其实荣嫔和玛琭二人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虽然一同出来的嫔妃只有她们二人,可二人却很少待在一处。 荣嫔是康熙四年选秀入宫的,如今已经十来年,皇上时常来寻玛琭,荣嫔又自持身份,性子温婉娴静,做不得那些狐媚事儿,便只一人待在住处不出门。 “无妨,本宫也是闲着无事,到处走走。”荣嫔说着,往院子里走了进去。 玛琭无法,只得吩咐竹溪放下手里的活计,安排茶点,自己则随着荣嫔进了内室。 二人落座,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玛琭憋了半天,说出来一句话:“娘娘尝尝,这西湖龙井可还能入口?” 荣嫔品了口茶,眼中有一瞬间的落寞:“这可是今年的新茶?清香软绵,回甘清冽,好茶。” 玛琭愣了愣,她该怎么回答? 第35章 天将何福予蛾眉?生死湖山全盛时 今年的新茶还未全面采摘,宫中贡品也还没开始供给。 她该怎么解释这新茶? 难不成直接告诉她,这是皇上带着她偷偷溜出去,二人扮作茶农亲自去采摘的吗? 皇上扮作茶农是体察民情。 而她,是恃宠生娇! 严重的可是要被按上狐媚惑主的罪名,轻则打入冷宫,重则赐死! 玛琭沉默不语。 荣嫔也略显尴尬,暗恼自己沉不住气。 缓了缓,荣嫔轻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提起:“明日早起便要回京了,妹妹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回荣嫔娘娘的话,嫔妾本也没有多少东西,竹溪带着人都拾掇的差不多了。”玛琭规规矩矩的回答。 “什么娘娘不娘娘的,本宫虚长你几岁,妹妹若是不介意,可唤本宫一声姐姐。”荣嫔笑了笑。 “娘娘心善,嫔妾却是不敢忘了尊卑的。” “唉,你这孩子……”荣嫔状似无奈,转移话题:“也不知皇上这么着急忙慌的回宫所为何事,本宫方才从御前回来,皇上还在召集大臣商议事宜,连晚膳都未用。” “皇上的心思,嫔妾万不敢揣测。”玛琭低眉顺目,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话虽如此,但你我同为后宫姐妹,稍一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更甚者连累父母亲人,那才真真是罪过了。”荣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不知此刻的宫里是何光景。” 玛琭闻言眨巴了一下如水明眸,一脸的懵懂:“宫里有太皇太后福泽庇佑,想必是一切顺遂的。” 荣嫔定定的看着玛琭,几息之后,荣嫔突然笑了,扶着绿栀的手站了起来:“本宫也要回去收拾东西了,乌雅贵人留步吧。” 玛琭屈膝:“是,恭送娘娘。” “小主,您说荣嫔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荣嫔走后,竹溪悄悄的问玛琭。 “人人都说荣嫔娘娘是菩萨般好性儿的人儿,如今看来,传言真真假假,让人看不清楚。”玛琭顾左右言他。 竹溪听的懵,却还是点头:“主子说的对。” 玛琭“噗呲”笑了出来:“走吧,咱们得赶快拾掇好了,好早些去休息。回去也是山高路远,且有得熬呢。” 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 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 立冬这日,圣驾回到了紫禁城。 冬日里,阳光和煦,微风不燥,人也变得慵懒起来。 规整好了物品,玛琭懒懒的倚坐在院子的栏杆上,目光空远,停止了思考,身前红泥炉内温了一壶桂花酿,看着庭前随风飞散的落叶,偷得浮生半日闲。 然而好景不长,一壶酒见了底,皇上身边的魏珠公公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小主,皇上吩咐奴才来请您去钟粹宫一趟。” “有劳公公。”玛琭点了点头,起身进了内室。 重新梳了发髻,换了衣裳,带着竹溪快步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玛琭到的不早不晚,钟粹宫正殿花厅内,荣嫔和安嫔正坐着喝茶。 玛琭行了礼,坐在了右侧最下首的位置。 不多时候,僖嫔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一件张扬的玫红色兔毛披风,内衬淡紫色苏绣旗装,领口和袖口同样滚了白色的兔毛边,头上戴了一支纯金的蝴蝶如意簪,坠了细碎的珍珠流苏,乍一看富贵俏丽,仔细看来,无一不是逾了规矩。 僖嫔母家富贵,也对僖嫔时常贴补。 相反安嫔穿的就十分的寡淡,月白色的旗装,两根素银镶玉簪子,一副秋海棠耳坠子,再无他物。 僖嫔进屋,看着安静的安嫔,冷哼了一声,也没见礼,扭身坐在了对面。 她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是安嫔在攀咬她,看她日后不撕了她的嘴。 玛琭默默地起身冲着僖嫔方向福了一礼,复又坐下。 荣嫔回来的时候,已经打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也是安静的坐着喝茶。 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 好在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多长时间,皇上和惠嫔从内殿走了出来。 “皇上万福金安。”众人起身行礼。 “都平身吧,坐着说话。”皇上面上看不出喜怒,径直坐在了主位。 惠嫔抬起戴着红宝石护甲的手,轻轻地抚了抚鬓角,一步三扭地坐在了左边下首第一个位置上。 左边分别坐着惠嫔和僖嫔。 右边坐着荣嫔,安嫔和玛琭。 “朕离宫这些时日,宫里可谓是乌、烟、瘴、气!”皇上加重了“乌烟瘴气”四个字。 众人赶紧半跪请罪:“皇上息怒。” 皇上看着跪了一地的众人,突然感觉有些疲惫:“魏答应晋魏贵人;僖嫔降为贵人,继续禁足春禧殿;梁九功,去告诉魏贵人,不必来谢恩了,让她好好调养身体。” “是。”梁九功打了个千儿出去了。 “皇上,嫔妾冤枉!嫔妾如何得知安嫔会将那葡萄送与他人,如何得知最后会被魏答……魏贵人误食,嫔妾本也是好心,嫔妾实属无心之失啊!”僖嫔看着皇上并没有问话,直接下旨,以为皇上偏听偏信,还不清楚具体的事情,急急的跪下辩解。 “你冤枉?瞧瞧你这身衣裳,逾矩犯上,宫中子嗣没的没、病的病,你浓妆艳抹的想勾引谁?降你为贵人已是看在你五谷不分的份儿上了!如你真的存心谋害皇嗣,你这条命都是不够赔的。”皇上看见僖嫔还敢说话,站起身指着她,怒道。 僖贵人跌坐在地上,望着皇上泪眼汪汪:“皇上……” 天知道她得知皇上回宫,内心是如何的欢喜异常,觉得皇上一定会相信她,为她洗刷冤屈; 故而特意找出了自己最好的衣裳首饰,细细打扮了许久,女为悦己者容,她要让皇上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 可惜啊,最后只换来了皇上“逾矩犯上”四个字。 皇上啊…… “呵呵,僖贵人。”惠嫔冷哼一声,矫揉造作的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嘲讽:“本宫若是你,就立刻回宫抄写百遍般若经书,为魏贵人那未出生的孩儿祈福。” “既如此,惠嫔便抄写百遍经书为宫中皇嗣祈福吧!”皇上淡淡的接话。 “皇上?”惠嫔错愕。 第36章 今朝风日好,宜入未央游 凛冽寒风似乎是冬天最好的标志。立冬已过,天气渐寒。黄叶丹枫堆满地面,天也变得开阔。一盏灯,半轮月,一夜更比一夜寒。 是夜,玛琭坐在小榻上,斜倚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亮。 今夜的月,并不圆,缺了一角。 “小主还在想白天的事情?”竹溪拿着蜡烛进来,一盏一盏的点亮了室内的烛火。 冷风吹进室内,吹乱了玛琭散好的头发:“想必皇上也是难过的。” “宫中皇嗣本就艰难,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主儿快关了窗子吧,别着凉了。”竹溪点好了灯,过来给玛琭关窗。 玛琭顺势转过了身子,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暖手。 “宫中步步惊心,日后也要小心提防安嫔一些。”半晌,玛琭没头没脑的嘱咐了一句。 “安嫔娘娘?“竹溪有些不理解。 玛琭没再解释,只在内心反复琢磨这次的事情。 这次的事情,除了荣嫔和自己随皇上出宫之外,宫内的妃嫔或多或少都牵扯进了其中。 只有安嫔,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反而因为无故禁足而得到了安抚,皇上赏了些东西,今晚又宿在了启祥宫。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果农会使用甘草防腐,而甘草会导致滑胎吗? 她的启祥宫内可是种了一架葡萄藤的啊! 玛琭闭上了眼睛,遍体生寒,不敢再细想。 往日总听人说紫禁城内如何如何的血雨腥风,如今才算是真真的体会到了。 辅车相依,唇亡齿寒。 …… 今年的冬天冷的似乎要早一些。 小雪才过大雪前,萧萧风雨纸窗穿。 在第一场雪落的时候,魏贵人出了小月子,人轻减了许多,精神瞧着倒还好。 从前便不喜与人接触,如今更是越发的清冷了,整个人就像那开在御花园东南角的一株腊梅,落落寡合。 十一月,因太子年幼,皇上模仿明朝旧有机构并加以扩充,下旨复设詹事府。 一时间,朝堂上每天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皇上每每下了朝都疲惫不堪。 故而很少进后宫,偶尔一次,也是去了慈宁宫陪太皇太后用顿膳,再匆匆忙忙的赶回御书房。 皇上不进后宫,后宫的嫔妃就清闲了下来。 这一日,雨雪初霁,难得的好天气。 玛琭披了一件水粉色狐狸毛披风,抱着一个暖炉,便带着竹溪往御花园的淸遥亭方向走去。 御花园里有四季亭,长廊四亭由东到西分别是留佳亭、寄澜亭、秋水亭、清遥亭,分别对应着一年春夏秋冬的四个季节。 春亭旁种梅花和迎春;夏亭畔种夹竹桃;秋亭边种桂花;冬亭侧种腊梅。 四季亭还分别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春亭叫“溢红”,夏亭名“滴翠”,秋亭为“醉黄”,冬亭称“吟白”。 玛琭此刻要去的便是冬亭吟白。 听宫里的老人们说,每当雪后,清遥亭的梅花开的格外热闹。 玛琭早就听的内心着痒,如今终于盼来了入宫后的第一场大雪。 “竹溪,走快些。”玛琭内心雀跃。 “哎呦我的主儿啊,您慢着些走,左右那梅花又不会长了脚跑了,这雪天路滑,您若不小心摔了可怎么是好?”竹溪快步的跟在玛琭身后,不住的劝着。 “沾了雪的梅花才好看,趁着太阳不毒,咱们得赶紧着,说不定还能收集一些梅花上的雪水回去泡茶喝。”玛琭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主仆两个一路说说闹闹,不多时候便到了清遥亭。 一种佳名两字猜,蜜脾融液腊中开。 雪花不敢迷真色,风格都缘不是梅。 远远望去,一簇簇明黄色的腊梅层层叠叠,芬芳清冽,富贵俏皮。 只远远看着,玛琭便绽开笑脸,欢喜的不得了。 小心翼翼地靠近,莹莹素手悄悄地点向那盛开的花蕊,明艳的笑颜尽情的展示着少女的灵动无忧。 玛琭伸出手,折了一小朵簪在了鬓边,一双水眸顾盼生辉:“竹溪,好看吗?” “好看!主儿今天这身衣裳配这黄色的腊梅格外好看。”竹溪笑着应答:“主儿这样喜欢,不若奴婢折些回去插瓶可好?” “这花开在这里这样热闹,单单折了几支回去有什么趣儿。”玛琭闭着眼睛,将头轻轻地靠近梅丛,深深的嗅了一下:“好香。” “主儿心善。”竹溪笑着,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瓷瓶,走向旁边收集花瓣上的雪水。 不远处的宫道上,皇上刚从太皇太后处出来,路过御花园便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娇俏的粉色穿梭在黄白之间,仿若一个偷跑下界的精灵,青春,活泼。 连日的压抑与疲惫好似一扫而空,连带着皇上都不自觉地蕴起一抹微笑。 身侧的梁九功一甩拂尘,站直身体,伸长了脖子准备张口唱喏。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莫要打扰了,走吧。” 梁九功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憋的老脸通红,偏偏不敢出声。 皇上走后,安嫔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看了看皇上的仪驾,又看了看不远处玩的不亦乐乎的玛琭主仆,喃喃自语:“年轻真好。” “主子说什么?”绿蕊没有听清楚,跟着问了一句。 “没什么,走吧。”安嫔本也没指望绿蕊能听懂什么,一甩帕子,顺着皇上离去的地方走去。 绿蕊一头雾水也不敢问,低头跟着安嫔身后离开。 玛琭和竹溪对此一点都不知道,二人收集了满满两个瓷瓶的雪花,直到日上三竿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回到永和宫,竹溪用处理好的雪水给玛琭泡了一壶银针。 冬的雪,春的茶,浮动的梅花暗香。 玛琭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嗯,不错。” 喝茶舒心正当时! 玛琭笑着点头,眼神示意竹溪:“你也尝尝。” “奴婢不敢。”竹溪退了一步,说道。 玛琭也不勉强,放下茶杯:“你我一同在内务府当过差,如今你来我身边伺候也有许多时候了,可想过把名字改成‘绿’字辈?” 第37章 炉煨榾柮雪煎茶,松竹环居耐岁华 宫里妃嫔身边的大宫女的名字都是“绿”字开头,玛琭之前就问过竹溪,只是竹溪不愿。 竹溪福了一礼:“主子,奴婢喜欢‘竹溪’这个名字,可以不改吗?” 玛琭安抚的笑了笑:“无碍。左不过是我怕你被人轻瞧了去。” “多谢小主。”竹溪笑了笑:“奴婢不怕。奴婢知道您待奴婢好。” 玛琭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吩咐道:“你去把这茶送到御前,皇上近日来忧心劳累,正好可以开郁和中,疏肝理气。” “小主为何不亲自送过去?算起来,皇上已经许久没有来咱们宫里了。”竹溪问道。 “皇上近日打算复设詹事府,阻碍颇多。皇上不只不来咱们宫里,皇上是连后宫都许久未曾踏入了。”很快,一杯茶水见了底,玛琭满足的喟叹一声:“宫里的嫔位主子都安分守己,偏咱们巴巴儿的凑上去,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当靶子吗?这种吃亏的事儿,咱可不能干。” “快去吧。算起来,这个时辰皇上应当是刚刚用完午膳,此时去该是正好。”末了,玛琭催促道。 “是,奴婢这就去。”竹溪行礼退了出去。 玛琭猜的不错,往日这个时辰,皇上刚刚用完午膳,只是今日连午膳都不曾用过。 复设詹事府一事,本就牵扯颇多,近日竟然有人顺藤摸瓜的议论立太子一事,说什么太子年岁尚小,又无生母管束,日后如何尚未可知。 又就立嫡立长一事争的面红耳赤。 气的皇上摔了一个茶杯,当即就下旨于十二月份正式举行太子册封仪式,告祭天地太庙社稷,由礼部和钦天监监正共同督办。 此事算是板上钉钉,无从更改了。 众大臣不说话了,皇上也气的吃不下去饭了。 直到回到乾清宫仍旧忍不住和梁九功抱怨:“你瞧瞧,你瞧瞧,民生大事、边关战事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像个缩头乌龟,偏偏争权逐利的时候又都冒出来了,朕养着他们究竟有什么用?” 皇上气的在殿内来来回回地走,口不择言:“气死朕了,气死朕了……” “皇上莫恼,您坐下喝口茶,当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梁九功端着茶盘跟在皇上的身后来来回回地走。 皇上一个转身,差一点撞到梁九功手里的茶盘上,一挥手,换了个方向,大刀阔斧地坐在了小榻上:“拿走拿走,气都气饱了,还喝的什么茶。” 梁九功躬身将茶杯放在了榻中间的小几上:“皇上,这是永和宫刚刚送来的,说是贵人小主今日特意去采集了清遥亭边腊梅上的雪水,为皇上泡的银针,皇上可要尝尝?” 皇上一挑眉,想起来清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场景,明明是小妮子自己玩的不亦乐乎,怎的变成特意去为他采集雪水泡茶了? “乌雅贵人来了?”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还是口嫌体直的拿起了茶杯饮了一口。 清香冽冽,回甘持久。 还没等梁九功回话,皇上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一杯茶下肚,梁九功端着托盘,接过空杯,才说道:“回皇上的话,乌雅小主恐扰了皇上议政,故而只是差了竹溪送过来的,小主并没有过来。” 皇上暗自撇了撇嘴,只怕不是怕打扰了他议政,而是那个女人正在围炉煮茶,没空来吧! “再给朕续一杯来。”皇上随口吩咐。 梁九功犹犹豫豫的回答:“回皇上,没……没了。” 皇上意外的挑眉看他,似乎是在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梁九功擦了擦脑门浸出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说道:“永和宫拢共只送来了这么一小杯,贵人小主说茶水喝多了,尿……尿急,恐耽误皇上议政。” “呵”的一声,皇上气笑了。心中的郁气也疏散了不少。 随手拿起小几上的书本,说道:“摆膳吧。” 梁九功一喜,赶忙应声,退了出去。 ………… 如皇上所料,玛琭此时正盘腿坐在小塌上,腿上盖着小毯,前方地上放着一个地龙,上面放了一个红泥小炉,炉子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一旁的小几上放满了干果点心。 玛琭手里抱着一个汤婆子,暖暖和和的舒服极了。 看着竹溪回来,玛琭随口问道:“可送去了?” 竹溪在屋子外间的地龙边烤火,直到散了一身的凉气才走进内室:“是,奴婢已经将茶水送到了乾清宫,魏珠公公亲自接的。” “嗯,如此便好。”玛琭笑了笑,又问道:“惠嫔娘娘举办的梅见宴是不是就在这几日了?” 竹溪上前拨了拨地龙里面的炭火,使其烧的更旺一些,又提着小炉给玛琭续了一杯茶水,回话道:“十一月二十一,左不过还有三五日了。” 梅见宴,说白了就是皇上忙于政事,无暇后宫,闲得慌的后宫嫔妃便想着邀请众人坐在一起看看景,喝喝茶,吃顿饭。 因着今年第一场雪格外的大,是“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惠嫔此次的梅见宴不仅邀请了合宫嫔妃,还邀请了一部分的皇室宗妇和大臣家眷。 玛琭并未多在意,嘱咐竹溪准备一套淡雅低调一些的衣裳便罢了。 只是晚间,许久未进后宫的皇上却来了永和宫。 玛琭已经梳洗过后,散了头发,由着竹溪用篦子篦发。 昏昏欲睡间,守门的小太监高声唱诺:“皇上驾到~!” 玛琭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不小心扯痛了头皮,疼的有些扭曲。 好不容易将篦子从头发间剥离开来,皇上已经大步进了内室。 玛琭只好忍着疼,泪眼汪汪的半蹲行礼:“皇上万岁金安,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路过玛琭身侧,随手拽了她起身,拉着她一同在拔步床上坐下,侧身打量着她。 佳人一袭碧绿色寝衣,长发柔柔的铺满了半个肩膀,一双水润的眸子含嗔含俏,水遮雾绕,明净清澈,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忍不住屈起,敲了一下玛琭的额头:“晌午送了一杯茶来撩拨朕,怎么此刻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第38章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忙完詹事府,又设立南书房,朝政永远都是忙忙碌碌。 自从皇上上次歇在永和宫,又是连着数日不进后宫,连带着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一转眼就到了冬月二十一,冬至日。 这一天,白昼最短,夜最长。 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节气,因为一年当中黑夜最长的时候就要过去了。之后白昼会越来越长,一切糟糕的事情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时光流转寻常事,世故惊心感慨多。 一大早,玛琭便被竹溪从暖和的被窝里面挖了出来。 “小主,快些起来梳妆了,今日是惠嫔娘娘的梅见宴,可不好去迟了。”竹溪接过一旁小宫女递过来的脸巾,直接按在了玛琭的脸上。 玛琭闭着眼睛,身体坐在床上乱晃,竹溪拉过左边,玛琭又倒在右边,竹溪从后面扶起来,玛琭又一头扎到了前面。 “哎呦我的主儿啊,只今日起的早了些,您便这般瞌睡,若是日后哪位主子入主了中宫,日日须得去请安,您可怎么好?”竹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玛琭洗漱完毕,拉着她坐在了妆奁前,准备梳发上妆。 这是玛琭入宫后第一次参加宴会,还是有宫外命妇参加的宴会。 竹溪给玛琭梳了一个钿子头,上面嵌满了金花、点翠以及宝石,又上了浓妆,蛾眉远黛,朱唇皓齿,面颊绯红,华丽端庄,浓墨重彩。 “好了,主子睁眼瞧瞧,实在是太美了。”竹溪合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笑的合不拢嘴。 玛琭缓缓地睁开了困倦的双眼,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莹润晶亮。 只一眼,玛琭便皱紧了眉头:“不好不好,快拆了。” 见玛琭上手拔下了发间的鎏金步摇,竹溪急了:“主子,您别拆啊,这多好看啊!” 玛琭嗔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严肃:“我如今是什么位分?怎能梳这钿子头?还这般华贵?你忘了僖贵人是以何缘由降了位分了?” 竹溪撅着嘴咕哝着:“皇上已经许久未进后宫了,今日这宴会说不准还能瞧见皇上呢,何况这是小主第一次面见宫外命妇,可不得留个好印象?旁人都可了劲儿的打扮,您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呢?” 玛琭闻言白了她一眼,说道:“我给她们留个好印象作甚?我若身居高位,便是素衣散发,旁人依旧敬着我,如今我只是一个小小贵人,打扮的再富丽堂皇又有何用?旁人只会说我恃宠生娇,逾矩僭越。” “快着些,就给我梳一个小两把头,并一支金镶珠花福钗就行了。”末了,玛琭又吩咐道:“衣裳就用内务府前些日子送过来的那套月牙白绣云纹的旗装,水粉色滚兔毛披风就成了。” “是。”竹溪应了一声,赶忙给玛琭改装。另有小宫女福了福身,退下去找衣服。 玛琭盯着铜镜看的直皱眉:“去打盆水来,把妆容也换了,怎么像那赤尻马猴一样。” 竹溪撇了撇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却还是有些惋惜:“这多好看啊。” “我桌上这盒胭脂便赏你了,你日日涂来给我瞧着,你们打扮的漂漂亮亮,我看着也舒心。”玛琭没好气的指着桌子上一盒赤红色胭脂说道。就是刚刚竹溪给她涂的那盒。 “小主,这可使不得,内务府拢共就送来了这么一盒颜色鲜艳些的,奴婢怎么敢用。”竹溪闻言,认认真真地推辞。 “赏你的,你就拿着。”玛琭拿起胭脂塞进了竹溪的手里,又叮嘱道:“记住,日日涂了再来伺候。” 竹溪拗不过,领了赏,福身谢恩。 待玛琭梳妆完毕,带着竹溪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已经到了不少人了。 御花园的四季亭周围垂着厚重的帘子,亭子里面烧着熏炉,对应着四季分别燃着梨花、睡莲、桂花、水仙花卉香料,其他大大小小的亭子也都燃着不同的香粉。 每一个亭子中央石桌上都放置着一个红泥小炉,咕噜咕噜的煮着茶水,旁边放置着干果点心糕点之类。 亭子外面,白的雪,黄色的腊梅,五色芙蓉映衬着红色的醉芙蓉,四季海棠,长青的松柏,倒也热闹。 亭子内外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闲话家常的官家夫人,围做一团投壶、掷卢、藏钩等游戏的官家小姐,瞧着倒是喜庆。 “乌雅贵人到——” 随着太监的唱诺,玛琭敛了心神,缓步走向清遥亭。 因着冬宴,主办的惠嫔等宫内高阶嫔妃都坐在冬亭清遥亭闲话。 众人见着玛琭,都敛身问安,无论身份高低,都愿意卖玛琭一个面子。 她们在宫外就听说了,皇上如今盛宠乌雅贵人,即便不特意讨好,也不想交恶,万一玛琭学那奸妃,吹一吹枕头风,也够她们和她们身后的家族头疼的了。 遇着身份低的,玛琭颔首示意,遇着身份相等的或者身份高的,玛琭也会停下来和对方见礼,说上几句无关痛痒、互相奉承的话。 只一个身穿水红色袄裙的年轻女子,站在众人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默默地福了一礼之后,悄悄地打量着玛琭。 女子并没有穿吉服,却是梳着妇人发髻,显然不是诰命的当家夫人,应该是哪家小辈的正头夫人,随着家里的老夫人或者当家的夫人一同来的。 似是有所感应,玛琭不经意间回头,正巧对上一双水眸,那眼神里似有探究、又有些许嫉妒、还有点点自得和骄傲,掺杂在一块,有些奇怪。 玛琭仔细瞧了瞧那女子的容貌,不是顶美,却胜在清秀。 细细的想了想,自己并不认识此人,玛琭冲着对方笑了笑,带着竹溪继续向前走去。 玛琭的善意放在那女子眼里,被理解为了嘲讽。 女子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狠狠地拧了一把身侧小丫鬟的手臂,捏着帕子转身离去。 小丫鬟痛的泪水噙满了眼眶,却不敢让眼泪掉出来,宫里无故哭泣,往小了说是晦气,让主子们厌烦,往大了说便是诅咒,为此丢了性命的也不知凡几。 小丫鬟只得忍住了眼泪,快步跟上那女子一同向着清遥亭的反方向走去。 第39章 求荣争宠任纷纷 玛琭进入清遥亭的时候,亭内坐着惠嫔、安嫔和荣嫔,并几人的贴身大宫女。 “参见惠嫔娘娘,荣嫔娘娘,安嫔娘娘,各位娘娘万福金安。”守门的小宫女掀了帘子,玛琭进去便福身请安。 “快起来吧。”惠嫔笑意盈盈的说道:“天气还是冷的,快坐下来喝杯热茶暖一暖身子。” “多谢惠嫔娘娘。”玛琭谢恩之后坐在了亭内最后一个石凳子上。 正在煮茶的安嫔见状用茶夹给玛琭夹了一个小茗杯,倒了半杯茶水:“听闻前些日子皇上尝了妹妹的腊雪银针后赞不绝口,妹妹今日也尝尝本宫这银针茶,与妹妹的相比可还能入口?” 玛琭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小口,放下茶杯,用帕子沾了沾嘴角四周,笑着说道:“安嫔娘娘折煞嫔妾了,娘娘的茶才是真正的清香四溢,回味无穷。嫔妾忍不住想要再讨一杯来喝。” 安嫔又给玛琭续了些茶水,也笑着说道:“二位姐姐瞧瞧乌雅妹妹这张巧嘴,怪不得皇上喜欢,嫔妾瞧着也喜欢的不得了。” 安嫔的话,绵里藏针。 玛琭还未接话,帘子外面便传来了一道跋扈的声音:“哼,我听说乌雅贵人从前在内务府当差,果然这奉承人的本事是我们学都学不来的。” 随着话音落下,僖贵人掀了帘子进来:“给三位娘娘请安,嫔妾来迟了,娘娘莫怪。” “无妨,我们也是刚到。”荣嫔温和的说道。 玛琭起身向着僖贵人行了半礼:“禧姐姐安好。” “可别,我可没有一个包衣奴才出身的妹妹。”僖贵人翻了个白眼,丝毫不给玛琭脸面。 玛琭索性站直了身子,言笑晏晏:“皇上前些日子罚了僖贵人禁足,如今可是放出来了?” “你……”被一个自己瞧不上的人嘲讽,僖贵人气急。 玛琭并不在意她,冲着惠嫔福身:“娘娘,如今御花园景色正好,嫔妾想出去走走,嫔妾先行告退。” “你去吧。”惠嫔略微颔首。 玛琭出去之后,安嫔转了转眼珠,也起身冲着惠嫔福身:“娘娘,嫔妾茶水喝多了,先去更衣。” 惠嫔抬眼,和安嫔对视了一瞬,笑着点头:“去吧。” 安嫔又冲着荣嫔行了半礼,带着绿蕊向外走去。 僖贵人不情不愿的福身:“恭送安嫔娘娘。” 待二人出去之后,惠嫔拉了僖贵人坐下,语气嗔怪:“你同她置气做什么?左不过一个奴才出身,皇上一时新鲜便罢了。” “嫔妾就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僖贵人由着绿柳倒了一杯茶水,语气仍旧满是嫌弃。 “好了,你也该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了。”惠嫔安慰道,又问:“皇上有多久没去你宫里了?” 一提起这事,僖贵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拧着帕子说道:“还不都是那个贱人狐媚。往日里一个月总能见着皇上几次,自打她来了之后,嫔妾是几个月才能见着皇上一次。近日皇上只来了后宫一次,还是去了她那里。” 惠嫔继续火上浇油:“把心思放在皇上身上才是主要,争取早日诞下个一男半女,后半辈子才能有个指望。” “是,嫔妾谨记娘娘教诲。”僖贵人嘴上应着,默默地在心底盘算。 惠嫔借着喝茶,掩盖住了眼底的算计。 荣嫔冷眼旁观,只觉得可真是一出出精彩的大戏。 不多时候,守门的小宫女进来禀报:“启禀各位娘娘,慈宁宫差人来请,说太皇太后嘴里乏味,想吃荣嫔娘娘做的酥酪,问荣嫔娘娘可有时间将方子写下来,好让御膳房去制。” 荣嫔甩了帕子起身:“罢了,还是本宫亲自做了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吧。” “各位,本宫先行一步了。” “恭送荣嫔娘娘。”僖贵人起身行礼。 “太皇太后还是最喜欢妹妹,那妹妹便去吧。”惠嫔笑着起身,说道。 荣嫔笑了笑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真是高傲。”僖贵人撅了撅嘴,冷哼一声。 “人家有傲气的资本,你若是替皇上诞下四五个孩儿,又在太皇太后跟前得脸,你也可以和她一样高傲。”惠嫔凉凉的开口。 僖贵人抽了抽嘴角,不屑的说道:“生了四五个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只有一个公主,养不养的大还不一定呢!” “僖贵人慎言!”惠嫔厉声警告:“诅咒皇嗣是大罪!僖贵人你想株连九族吗?” “娘娘恕罪,嫔妾一时失言,一时失言……”僖贵人这时也反应过来,吓得扑通跪在了地上,连连请罪。 惠嫔吹了吹指甲,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僖贵人忐忑地起身,有些瑟缩。 “如今外头的花开的正好,她们都出去赏花了,你也去吧,就别在我这儿杵着了。”惠嫔语气淡淡。 僖贵人转了转眼珠子,福身离开。 见着僖贵人掀了帘子出去,绿柳上前给惠嫔续了杯茶水,小声说道:“娘娘,这僖贵人也真是蠢。” 惠嫔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嗯,安嫔今儿这茶也不错。” 慈宁宫里,荣嫔端着酥酪进来的时候,皇上也正在和太皇太后品茶,品的是玛琭前些日子送到御前的那种腊雪银针。 玛琭也送了一罐子茶叶和处理好的腊梅花的雪水来慈宁宫。 苏沫儿之前给太皇太后泡了一次,太皇太后赞不绝口。 今日这是第二次。 “皇玛嬷若是喜欢,孙儿让乌雅贵人再送些过来。”皇上放下茶杯,笑着说道。 “什么东西都是稀奇的才好,若是把这稀奇变为了寻常,还有什么趣儿。”太皇太后温和的说。 “皇玛嬷说的是。” “老祖宗,嫔妾给您送酥酪来了!”荣嫔的声音传进来的时候,人也刚掀了帘子进来。 在门口解了披风,散了一身寒气之后才缓步走进内室。 刚进来,荣嫔愣了愣:“皇上也在啊!”随即半蹲下身子笑着请安:“嫔妾给皇上请安,给太皇太后请安。” “快起来吧。”太皇太后笑呵呵地伸手要去牵荣嫔的手。 荣嫔见状赶忙起身把手递了过去,坐在了苏沫儿刚刚搬来的绣凳上。 皇上见状,眼神闪了闪。 第40章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皇上是知道今日惠嫔在御花园办宴的,所以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来后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话还没说上几句,荣嫔就掀了帘子进来。 她此时不是应该在御花园里参加宴会吗?怎么会来慈宁宫? 是巧合?还是他身边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 或是她派人跟踪自己? 皇上一时间游移不定,眸色深了深。 看着荣嫔坐下,太皇太后笑着拍了拍荣嫔的手背,这才对着皇上说道:“是哀家想吃酥酪,这才把人叫过来的。皇上尝尝荣嫔做的这个酥酪,哀家吃了一次就再也忘不掉这个味道。” 荣嫔羞赧的低了低头,又抬眼偷偷地看向对面丰神俊朗的男人,展露出一抹笑意:“老祖宗谬赞了。能得老祖宗喜欢,是嫔妾的福气。” 太皇太后十分满意:“嗯,是个懂事的。” 皇上缓和了一下猜疑的情绪,伸出两根手指捻了一小块酥酪放到嘴里:“嗯,不错。” 太皇太后也由着苏沫儿伺候着食了一小块,笑意更深:“是吧,哀家也觉得不错。” “那便赏吧!梁九功……”皇上把手中的珠串放到了另一只手上,端起茶杯。 “伺候太皇太后是嫔妾的福分,嫔妾不敢讨赏。”荣嫔起身福礼。 “你坐下。”皇上伸出拿着珠串的手,示意荣嫔不用多礼。 太皇太后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年轻君王和一旁端庄知礼的荣嫔,心下满意:“皇上平日里政务繁忙,都是荣嫔常在哀家跟前尽孝心,皇上既说要赏,那便赏个大的吧。” 皇上一顿,挑眉:“皇玛嬷说赏些什么好?” “哀家瞧你手上的珠子就不错。”太皇太后向着皇上手上的珠串飘了个眼神。 荣嫔一听太皇太后说要赏她皇上手里的珠串,眼神一亮。 皇上嗤笑一声,神色不明的看向荣嫔:“你想要朕的这串珠子?” 听着皇上凉薄的声音,荣嫔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低声说道:“嫔妾不敢。” “不过就是一串珠子,你吓唬她做什么?”太皇太后嗔怪道:“北宋晏殊的《浣溪纱·一向年光有限身》的最后一句怎么说?” 皇上眸光变得深沉,刚要说话,便听见小太监唱诺:“太子殿下驾到——” “老祖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太皇太后乐呵呵的应着:“胤礽来啦,快来给老祖宗瞧瞧。” 太子跑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殿内坐着的皇上和荣嫔,顿住了脚步:“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老祖宗请安,给荣娘娘请安。” 荣嫔起身回了一礼:“太子殿下安。” “怎的毛毛躁躁的。”皇上不轻不重的训了一句。 胤礽呲着牙乐,抬手扑到了皇上的膝上:“皇阿玛,儿臣方才读到苏轼的《江城子》,有一句话不太明白,便急着来询问老祖宗。” “朕不是给你寻了老师?怎的来打扰老祖宗清净?”皇上问。 胤礽撅着嘴,小声嘟囔:“太傅古板无趣,儿臣喜欢老祖宗给儿臣讲故事。” “你这个皮猴子。”太皇太后笑着虚点向胤礽的方向,说道:“说吧,是《江城子》的哪一句?” 胤礽闻言,笑嘻嘻地爬向太皇太后,依偎在太皇太后怀里,撒娇的说道:“就是那句‘纵使相逢应不识‘啊,重孙不明白,为何明明十分思念,相逢为何不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是苏东坡在妻子逝去十周年之际,难抑心中思念之情写下的诗,悼念亡妻,情至真,意至切! 荣嫔压下心中的不满,笑的温和:“这首诗描写的是夫妻情爱,太子殿下年纪尚小,读些《三字经》、《百家姓》就已经很好了,这些诗句待日后慢慢研读便是。” “荣娘娘是想越俎代庖、掌管本太子读书之事?”胤礽一脸天真,歪着头问。 荣嫔心头一跳,赶忙起身跪下请罪:“嫔妾不敢,嫔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皇上心下烦躁,甩了两下珠串,声音凉薄:“你先回去吧。” “是,嫔妾告退。”荣嫔顺从的起身退了出去。 待荣嫔出去后,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你就这么瞧不上荣嫔?” “谈不上。”皇上语气淡淡。 “自从孝仁皇后故去,你便冷待后宫,如今更是对她留下的一串珠子爱不释手,不惜迁怒枕边人,说起来,也算是她的罪过了。”太皇太后这话说的极重,连带着推开了怀里的胤礽。 “皇玛嬷!”皇上有一瞬间的惊怒。 “怎么,如今你要为了她,和哀家置气不成?”太皇太后语气也变得冷厉起来。 胤礽转了转眼珠子,扯了扯皇上的衣袖:“皇阿玛,儿臣思念皇额娘,皇阿玛把这珠串送给儿臣好不好?宫里的阿哥公主都有额娘,偏儿臣没有,儿臣……”胤礽说着,哽咽起来。 一听见胤礽哭,太皇太后的心也跟着软了起来:“哎呦,哀家的心肝儿哟,别哭别哭,你还有老祖宗呢,老祖宗疼你。” 胤礽在太皇太后怀里抽抽嗒嗒,顺着太皇太后胳膊的缝隙给皇上使眼色。 皇上忍不住一乐,将珠串扔给他:“给你,莫要再哭了,哭哭啼啼像个小丫头。方才吓唬荣嫔的威风劲儿哪去了?” 胤礽一梗脖子,从太皇太后怀里退了出来,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顺便揉红了眼睛:“我才不是小丫头!” 皇上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想要个额娘吗?朕重新给你找一个额娘可好?” “不要,我有额娘,我皇额娘是皇阿玛的妻子!”他在提醒皇上,他是嫡子,若是让她人做了他的额娘,难道是要重新立后不成?这可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 何况,他也不想叫别的女人额娘。 第41章 人到情多情转薄 皇上顿了顿,似乎也是意识到这话问的不妥,随手将珠串扔给了胤礽:“你皇额娘的东西,你自己收着。” 又由着梁九功替自己穿好了靴子,皇上对着太皇太后一拱手,说道:“孙儿还有折子没批完,先告退。” 胤礽手忙脚乱的接住了珠串,又急忙下榻行礼:“儿臣恭送皇阿玛。” “恭送什么恭送,你跟朕去南书房,方才不是说有诗句不明白吗?朕给你讲。” “皇阿玛……”胤礽苦着脸:“皇阿玛日理万机,儿臣便不去打扰了吧……” “教导太子也是关系到江山社稷大事,别废话,快着些。” “老祖宗……”胤礽可怜巴巴的看着太皇太后,像只哈巴狗。 太皇太后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快去吧,哀家也要午歇了。” 胤礽认命的由着小太监何柱穿戴好,垂头丧气地跟着皇上往外走。 出了慈宁宫,皇上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胤礽低着头,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在胤礽跑的气喘吁吁的时候,额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呃,龙腿。 惯性作用,小小的身子向后倒去,坐了一个大屁墩儿。 后背撞到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震的树冠上的积雪纷纷掉落,险些把他埋成了一个雪人。 胤礽卡巴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晃了晃头,扑了掉了头上的雪,由着何柱和梁九功两个人扶起了自己,三人一起拍打着胤礽身上的雪。 冷风吹来,胤礽抖着小身子,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真冷。 顺着风吹来的方向望去,胤礽瞧见了两个倩影。 一个身穿宫妃常服,一个身穿宫外命妇常服。 胤礽歪了歪头,看向了皇上,有点奇怪,皇阿玛什么时候有了偷看的癖好了? 皇上自幼习武,耳力自是比常人好些,就好比此时,胤礽只能看见两个人在说话,皇上却能听到她们说了些什么。 “臣妇自知蠢笨,占了贵人的位置,但请贵人念及往日情分,帮一帮竹筠可好?”穿着命妇服饰的女子声音凄婉。 玛琭一头雾水,并不认识眼前的贵妇人。 但听到她提及竹筠,心中一下子豁然开朗。 原来是隆科多的妻子。 玛琭向后退了两步,敛了一下心神,语气清冷:“我的位置是皇上妃嫔,夫人何曾占了我的位置?难不成夫人也想进宫伺候皇上?” “臣妇诚心与贵人交好,贵人何故羞辱至此?”隆科多的妻子赫舍里氏美目瞬间含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玛琭一阵无语:“我带着宫女好好的走在路上,夫人无故来拦我的路,上来便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又不自报家门,我可不记得曾与你有何情分,也不知你口中的竹筠是何人。” 男子的表字非亲人挚友不可唤,玛琭即便是知晓也只能装作不知。 赫舍里氏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臣妇是佟佳氏府上的三夫人,夫君是隆科多。贵人同臣妇虽无交情,但同臣妇夫君私交匪浅,贵人如今独得盛宠,若能在皇上面前替夫君美言……” “荒谬!”玛琭疾言厉色的打断了赫舍里氏的话:“我与佟大人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何来私交匪浅?况且后宫不得干政,夫人慎言!” 玛琭说完要走,赫舍里氏却在后面紧追不舍:“夫君与贵人青梅竹马,若非身份有碍,如今已是儿女绕膝,只因夫君娶了臣妇,贵人这才心灰意冷,入了皇宫,贵人入宫前绣的香囊还被夫君好好的保存在书房之中。” 玛琭真是恨不得上去抽她一个大逼斗。 在皇宫里,你和皇上的女人回忆她曾经的青梅竹马?是嫌命太长了吗? 玛琭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一个箭步转身,使足了力气甩了赫舍里氏一巴掌,直打的她跌坐在地上,钗镮发髻散落了一地。 玛琭上前,捏住她小巧精致的下巴,眼眸微眯:“赏你一个巴掌是教你何为谨言慎行,你想死便自己去死,莫要牵连旁人。我与隆科多清清白白,你若是再说这些莫须有的话胡乱攀扯我,我定要让皇上卸了他的官职,让他好生的在家里训诫妻子!” “你!”赫舍里氏终于卸下了伪装,满眼的恶毒。 她就是故意要在宫里说这些话,最好能被有心人听去,要了玛琭的命才好。 明明她才是隆科多的妻子,隆科多对她不冷不热也就罢了,还小心翼翼地私藏着其他女人的东西,如何能让她不恨。 赫舍里氏瞥见宫墙拐角处的一抹裙摆,忽而冷笑,扶着侍婢的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意味不明:“贵人说的是。” 玛琭环视了一圈,没看见旁人,又对着赫舍里氏警告道:“记住你的身份,莫要因你一人牵连赫舍里氏和佟佳氏两族人的性命!” “多谢贵人惦记佟佳氏族人,臣妇代佟佳氏一族叩谢贵人。”赫舍里氏不管不顾般,将这一句话说的尤其大声。 “疯子。”玛琭心烦意乱的领着竹溪快步离开。 赫舍里氏摇摇晃晃地冷笑着看着玛琭的背影。 不多时候,宫墙拐角处,安嫔扶着绿蕊的手走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三夫人请本宫看了好大的一场戏啊!” “能帮到娘娘便好。”赫舍里氏收敛了情绪,对着安嫔福了福身。 “哦?能帮到本宫什么?”安嫔漫不经心地问。 “肃清宫闱亦是嫔妃的职责。”赫舍里氏和安嫔两个人互相打太极。 说着话,两个人相视而笑。 “夫人衣裳脏了,绿蕊,扶夫人去启祥宫换身衣裳吧。”安嫔吩咐。 “是。”绿蕊并赫舍里氏一行人向安嫔福身告退。 远处山石后面,皇上神色不明,一旁的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呵,真是好大的一场戏!”良久,皇上冷哼一声,大步向御书房走去。 身后众人兵荒马乱又悄无声息地跟上。 胤礽落在最后,盯着安嫔和赫舍里氏离开的方向,有一瞬间的阴鸷。 第42章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 回到永和宫,玛琭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又喝了一杯茶水才堪堪将剧烈的心跳压下去了些许。 “去,着人留意打听一下方才御花园里可还有旁人在。”玛琭颤声吩咐。 她曾经虽未与隆科多出双入对,却也未曾刻意避讳,她那时候觉得自己一定会嫁给他。 隆科多的父亲佟国维素有“佟半朝”之称,故而玛琭的父亲对于他们二人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隐隐有些巴结。 可惜造化弄人,他娶了妻子,她成了皇上的宠妾。 此事瞒不住,若有心探查,根本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查的一清二楚。 皇上的宠妾曾与旁人有所纠缠,这可是要命的事。 玛琭哆哆嗦嗦,又强迫自己镇静:“竹溪,皇上现下在何处?” 竹溪看了一眼屋外的阳光,估摸着时辰:“听闻皇上近日政务繁忙,甚少进入后宫,现下应该也是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吧。” “太子呢?”玛琭又问。 “太子……太子左不过是御书房和太皇太后宫里……”竹溪越说越小声,其实她也不知道太子现在在何处。 玛琭有一瞬间的无力,盘算着如果这次能够有惊无险,定要向内务府讨要一个得力的小太监。 “小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竹溪忍不住问。 玛琭闭了闭眼睛,头微微向后靠:“我想想,你让我想一想。” 另一侧,初冬的天气是有些寒凉的,御花园内赏景的众人三三两两地回到了慧嫔处。 “乌雅贵人还在收集雪水呢?”僖贵人向着人堆里望了望,没看见玛琭。阴阳怪气的说道。 世家夫人小姐无一不是身份高贵的正妻嫡女,虽然礼仪教养摆在那,仍有些心高气傲的人看不起玛琭。 她们觉得玛琭身份低下,全凭狐媚手段才能荣获盛宠。 惠嫔眼神闪了闪,说道:“许是乌雅贵人身子不适,提前离席了也说不准。” “乌雅贵人受邀参加娘娘的宴会,未与主人家禀告就私自回宫去了?怎的如此不懂规矩。”僖贵人语气有些尖酸刻薄。 “娘娘。”此时安嫔刚刚从御花园一侧走回来,冲着惠嫔屈了屈膝:“嫔妾方才瞧见乌雅贵人和佟大人家的赫舍里氏夫人在宫道上争执,而后乌雅贵人打了佟三夫人一巴掌,自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嫔妾离得远,并未听清楚她二人为何争执。” 众人听闻此事,面面相觑。 玛琭与隆科多的事,只极少数人知情,此刻也是三缄其口,不敢出声。 惠嫔一挑眉:“哦?还有此事?” “是。佟三夫人因乌雅贵人的一巴掌跌坐在了地上,弄脏了衣裙,待乌雅贵人离去后,嫔妾便着绿蕊扶了佟三夫人回启祥宫更衣,估摸着现下应是换好了的。” 安嫔的言外之意是,乌雅贵人仗着盛宠,嚣张跋扈,在惠嫔的宴会上欺辱佟家三夫人,虽然她是嫔位,仍然不敢与之正面冲突,只能等她走了之后,自己再去帮忙。 现在佟三夫人已经收拾妥当了,娘娘可以问话了,该给佟佳氏一族和赫舍里氏一族一个交代了。 安嫔虽与惠嫔同为嫔位,但惠嫔生育大皇子,自是比安嫔尊贵些。 嫔位和嫔位,也是不一样的。 安嫔也愿意捧着惠嫔,在惠嫔跟前伏低做小。 惠嫔挥了挥手:“此事干系重大,本宫要去回禀皇上一声,众位夫人小姐都散了吧。” 众人被迫吃了一个大瓜,听见惠嫔说可以散了,赶忙离开。 皇家的瓜可不是那么好吃的,整不好就会被灭了口了。 得赶紧回家和自己老爷、父亲说一说此事,莫要牵连到自家才好。 待众人都离开之后,惠嫔跟着安嫔去了启祥宫。 僖贵人转了转眼珠子,也跟了上去。 永和宫里,玛琭混沌的脑子终于有了一丝清明,竹溪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小主,小主不好了。” 玛琭心里“咯噔”一沉,面上不动声色地等着竹溪的下文。 竹溪跑进来,匆匆忙忙福了福身:“小主,御花园里已经散了,听说是您在宫道上打了那位夫人的事被安嫔娘娘瞧见了,安嫔娘娘又当众说给了惠嫔娘娘听,现下怕是所有的官眷命妇都知晓了此事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官眷命妇们知道了,就相当于文武百官知道了。 依照各位大人的狐狸属性,即便为了明哲保身,也得查一查她为何掌掴佟佳氏府上的夫人。轻轻松松就得把她和隆科多那点子事情扒的底朝天。 这是一步一步的要她的命啊。 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后宫中谁人的手笔。 越是到了要命的时候,玛琭反而不慌了,吩咐竹溪:“去把我箱子底下那套粉蓝色的衣裳找出来,还有之前拜谒明陵的时候皇上在宫外送的那支玉兰花簪子,快点!” “哎哎。”竹溪一叠声的应着,手脚麻利地去找东西。 玛琭则自己走进内室,一边走一边解扣子拔首饰。 待重新拾掇好了之后,玛琭带着竹溪体态婀娜的向着御书房走去。 路上,玛琭捏了捏竹溪扶着自己胳膊的手,低声问道:“怕不怕?” 竹溪摇了摇头:“不,不怕,奴婢不怕。” 虽然说着不怕,眼泪却悄然地浸润了双眼。 “莫哭。不管今日结果如何,我定求皇上饶你一命,只要命还在,就什么事都不可怕。”玛琭安慰道。 “小主……”竹溪已经染上了哭腔。 “真的莫哭。咱们要装作若无其事,这样才显得理直气壮!” “是,是小主,奴婢不哭,绝不给小主拖后腿。”竹溪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将眼泪憋了回去。 玛琭见此笑了笑:“好丫头。” 御书房外,梁九功笑盈盈地往外迎了几步,打了个千:“乌雅贵人来了,贵人吉祥。” “梁公公不必多礼。”玛琭笑了笑:“皇上可是在里头?” “是。皇上正在里头批折子呢,太子殿下也在。”梁九功犹豫了一瞬,复又说道:“皇上瞧着心情不大好。” 第43章 过眼滔滔云共雾 “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玛琭客气的说道。 “哎,应该的。”梁九功回了一句,就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皇上,乌雅贵人来了。” 皇上的笔尖顿了顿,一滴墨汁滴在奏折上,污了刚刚批复好的折子。 皇上叹了一口气,放下御笔,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罢了,让她进来吧。” 胤礽趴在书案上,嘴里咬着笔杆,眼睛滴哩咕噜乱转。 不多时,玛琭带着竹溪走进殿内,袅袅婷婷的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太子殿下金安。” “起吧。”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胤礽听着玛琭给自己请安,连忙起身下榻还礼:“乌雅娘娘安好。” 玛琭侧身避过了胤礽的礼,笑话,她一个贵人,哪里敢受太子殿下的礼。 胤礽背对着皇上,冲着玛琭一阵挤眉弄眼,复又转身冲着皇上拱手:“皇阿玛,儿臣先行告退。” “去吧。”皇上坐在小榻的另一边,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待胤礽出门之后,玛琭扭头示意竹溪也出去。 竹溪有些着急,不是说好了共同承担的嘛,生死攸关的时候,她怎么能退出去苟且偷生,让她替小主顶了那份罪也好啊。 “出去吧,我和皇上说说话。”玛琭看出了竹溪的心思,淡淡地开口。 “是。”竹溪不得不行礼退了出去。 “你这小宫女倒是护主。”皇上看着这一幕,嗤笑一声,意味不明。 玛琭上前两步,撩起衣摆,笔直地跪在了皇上身前:“嫔妾有错,特来请罪。” “哦?”皇上挑了挑眉,甩动着手里的珠串,等待着下文。 “嫔妾失仪,在宫道上掌掴佟大人府上三夫人,不知轻重,越俎代庖,请皇上降罪。”玛琭磕了一个头,复又直起上半身说道。 皇上兴致缺缺:“你是宫妃,她是臣妻,打了便打了。” “皇上不问问缘由吗?”玛琭有些诧异,之前准备的一肚子腹稿,竟一句话也没用上。 “你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皇上定定的看着玛琭的眼睛,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玛琭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嫔妾能得皇上信重,是嫔妾的福气。皇上既不追究,嫔妾也定要如实禀告,是否重罚,还请皇上听嫔妾一二。” “唔,朕都说不追究了,你确定你还要说吗?”皇上的话,一语双关。 是啊,宫里宫外遍布皇上的眼线,御花园的一幕闹的那样大,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 玛琭听懂了。 正是因为听懂了,泪水一瞬间爬满了双眸。 她担惊受怕,她心虚愧疚,她慌乱无助。 在他这里竟然全都不算事,他竟然全部都不追究! “好好的怎么还哭了。”皇上弯曲食指替玛琭擦去了脸上的泪。 玛琭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皇上如此信任嫔妾,嫔妾心里高兴。实在是这事即便嫔妾不说,皇上也会从别人口中听到,到时候被人添油加醋的胡乱说一通,倒不如嫔妾自己向皇上坦白的好。” 皇上皱了皱眉,他自我安慰的好半天,才堪堪压下心中的怒火,这小妮子今日是非得气死他不成? “你说。” 玛琭又磕了一个头,才继续说道:“今日是惠嫔娘娘的梅见宴,嫔妾喝多了茶水想去更衣,不成想佟三夫人跟了出来,误会嫔妾入宫前与佟家三爷私下往来。 嫔妾入宫之前是与佟三爷见过两次面,但都是丫鬟婆子一大群的人,何来的私相授受! 三夫人认死理,不听嫔妾解释,又在宫道上大放厥词,嫔妾怕损了皇上的圣名和皇家的颜面,这才一时失手,打了她一巴掌。 嫔妾回宫后左思右想,坐立难安,便立刻来向皇上请罪了,请皇上责罚。” “那你……到底有没有?”皇上艰难地问出心中一直想问的话。 “啊?”玛琭似有些转不过来弯,两个呼吸之后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说道:“算起来,佟三爷也算是嫔妾的表哥,嫔妾找他是……是……” “是什么?”皇上语气平稳,看不出喜怒,若亲近之人仔细分辨,还是能发现他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瞬。 “嫔妾说了,皇上可不能怪罪嫔妾。” “你既来请罪,又让朕不能怪罪?” “这……这本不是同一件事情。” “如何不是?” “如何是?” “那你说不说?不说便回去吧!” “说。”玛琭咬了咬牙,声若蚊蝇:“嫔妾拜访佟家三爷是去向佟三爷请教皇上的喜好,嫔妾思慕皇上已久!”玛琭说完,直接叩首,把脸藏到了手背上。 皇上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心中仿佛一瞬间踏实了,语气也有些轻快:“你继续说。” 玛琭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闷闷的:“皇上少年亲政,智擒鳌拜,以儒治国,……桩桩件件都令嫔妾仰慕不已,正值选秀,嫔妾想提前悉知皇上喜好,以留宫中伺候皇上。嫔妾知窥探皇上隐私实为大罪,还请皇上看在嫔妾一片痴心的份儿上,宽恕嫔妾!” “那你都打听到了什么?”皇上此刻的内心竟然隐隐有些欢喜。 “嫔妾得知……皇上喜欢穿粉蓝色衣裳的女子。” 皇上看着身前跪着的女子,一身粉蓝色旗装,淡雅的玉兰花簪子,笑着问道:“所以你穿了这么一身衣裳来请罪?” 玛琭直起身子,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那皇上打算如何惩罚嫔妾?” “惩罚先不急,朕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想请乌雅贵人解惑。”皇上托着下巴,假意思考。 “请皇上示下。” “朕记得,乌雅贵人第一次侍寝的时候也是穿着这么一身衣裳?” 皇上说的漫不经心,玛琭却是冷汗连连。 本着一件事也是死,两件事也是死,早死早超生的心态,玛琭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嫔妾一心思慕皇上,请皇上数罪并罚吧。” 皇上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起来吧,一直跪着也不嫌膝盖疼。你……” “皇上,惠嫔娘娘来了。” 第44章 新春花柳竞芳姿,偏爱垂杨拂地枝 皇上刚刚松泛下来,疑虑消解的一瞬间,只想和玛琭待在一处,说说话。 可是手刚伸出去,话还没说上一句,搅局的人就来了。 “皇上,惠嫔娘娘在殿外,说是有要事禀报。”梁九功低垂着眉目,半晌没有听到皇上示下,悄悄地抬眼。 皇上眼神微眯。 只一瞬间,梁九功连自己埋在哪都想好了。 皇上不说话,梁九功不敢动。 玛琭跪了半晌,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膝盖恐怕得青紫好些时日了。 室内气氛一瞬间的诡异起来。 玛琭悄悄地扯了扯皇上的袍子。 皇上才回神,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玛琭就着皇上的手起身,一个不稳,向前踉跄了两步。 “乌雅贵人好生的放肆。”惠嫔未经通传,擅自进了内殿。 皇上眼眸微眯,松开了玛琭的手,一只胳膊拄在了一旁的臂枕上,身子微微后仰。 梁九功见状,躬身退到了一边。 “皇上万福金安。”惠嫔冲着皇上福了福身。 侧过身子,露出了身后被宫女压着的竹溪。 竹溪两侧脸颊红肿,显然是被掌掴过的。 玛琭心里一紧,上前一步:“嫔妾给惠嫔娘娘请安。敢问娘娘,可是竹溪不懂事,冲撞了娘娘?嫔妾回去后定会好好的责罚她。” 惠嫔嗤笑一声:“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乌雅贵人在本宫的梅见宴上掌掴朝廷命妇,乌雅贵人的奴才在皇上的御书房外对本宫无礼冲撞,敢问乌雅贵人,这奴才可是仗了你的势?” “嫔妾惶恐。”玛琭说着话,无奈又跪了下去:“嫔妾只是一个小小贵人,哪里有什么势可被依仗。至于娘娘所说,实是事出有因,嫔妾方才已经向皇上请过罪了。” 今日的梅见宴,本就是鸿门宴。 如今危机暂时解除,玛琭可不得好好的给惠嫔编织一个套子,等着她往里钻。 果然,惠嫔美眸一厉,抬手指着玛琭,尖利的指甲恨不得戳在玛琭的脸上,疾言厉色:“你也知自己只是一个小小贵人,竟也敢顶撞本宫?无故殴打朝廷命妇?与外男私相授受?谁给你的胆子?” 看着玛琭又跪了,皇上的眉头一皱。 又看着嚣张跋扈的惠嫔,心里更是一阵厌烦。 “惠嫔放肆了。“皇上声音淡淡,却透着一股子威严。 惠嫔一愣,福身请罪:“臣妾一时情急,请皇上恕罪。” 皇上没理会,又冲着玛琭伸出了手:“你莫跪。” “谢皇上。”玛琭的手搭在了皇上的手心,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惠嫔,张嘴怯懦:“谢……惠嫔娘娘。” 看着玛琭娇娇弱弱的小白花模样,惠嫔气急:“皇上容禀,乌雅贵人方才在宫道上,众目睽睽之下掌掴佟佳氏府邸的三夫人。 起因是三夫人发现了佟三爷与乌雅贵人私相授受的证据,乌雅氏气急败坏,下此毒手。 皇上有所不知,可怜那佟三夫人一张水嫩嫩的小脸,此时早已青紫一片,实在可怜。” 皇上挑眉,问道:“那依惠嫔的意思,此事该如何?”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乌雅氏如此狂悖跋扈,不知廉耻,请皇上下旨废其入冷宫,赐鸩酒,以安抚朝臣,以正宫规。”惠嫔福身,一脸的阴狠。 皇上把玩着手里的珠串,神色晦暗不明。 玛琭低着头站在皇上身侧。 “皇上……”竹溪忍不住,带着哭腔张口。 可是她刚一张口,换来的就是身侧的宫人狠狠的一巴掌,继而被堵住了嘴。 玛琭猛的抬头,眼神狠戾,正对上惠嫔嘲讽的神色。 玛琭一瞬间收了眼神,对着竹溪轻轻地摇了摇头。 竹溪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发髻散乱,泪眼朦胧,不住的摇头。 惠嫔得意:“皇上,既然这奴才如此忠心,不若赐了她与乌雅氏一同上路吧,也算是全了她们主仆情深。” “说到狂悖跋扈,惠嫔无召硬闯御书房,可算得上狂悖跋扈?”皇上声音淡淡,抬眼看着惠嫔。 “什么?”惠嫔一惊,对上皇上冷漠的眼神,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皇上却不打算放过她:“御书房外动用私刑,可算得上狂悖跋扈?” “御书房内无视君主,越俎代庖,可算得上狂悖跋扈?” “你也说打人不打脸,宫女好歹也是上三旗,怎么宫人的脸不是脸?” “朕还没发话,你的宫人倒是好大的威风,当着朕的面便如此,可见背地里该是如何的狂悖跋扈。” “这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皇上最后一句话问的玩味,始终声音淡淡。 一连串的发问,砸的惠嫔头脑发懵。 正常男人听见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必然勃然大怒,何况是君王。 惠嫔自信满满的以为这次一定能扳倒玛琭,有些志得意满。 可是事情的走向明显的偏离,惠嫔一时手足无措。 赶忙跪下:“皇上,您听臣妾解释。” “嗯。”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示意惠嫔继续说。 惠嫔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道:“乌雅贵人入宫前与佟三爷眉来眼去,入宫后二人仍旧暗渡陈仓。人证物证俱在,请皇上下旨责罚乌雅贵人,还前朝后宫清明。” “唔。”皇上抚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问道:“说完了?” “说,说完了。”皇上的反应意味不明,惠嫔一时有些忐忑。 果然,下一秒皇上凉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惠嫔狂悖跋扈,无中生有,罚奉三月,禁足半年;佟佳赫舍里氏以下犯上,攀污皇室,掌嘴十下,即刻扭送回府。” “皇上?”惠嫔瞪大了双眼,满眼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贵人乌雅氏,恪守宫规,温柔贤良,晋……”皇上顿了顿,继续说道:“赏金百两。” 皇上本想晋位,后又想了想,只赏了金银。 “皇上?”惠嫔更加震惊。 被皇上御口评价“以下犯上,攀污皇室”,不管玛琭与隆科多有没有私情,那都定然是没有的。 皇上竟然偏心玛琭至此?连自身脸面都不顾了吗? 第45章 应似园中桃李树,花落随风子在枝 玛琭是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来的,没想到没死成,还得了一百两金子。 那可是一百两黄金啊! 玛琭低着头,抿嘴乐:“嫔妾叩谢皇上隆恩。” “回吧,朕晚些时候去看你。”皇上说着,像是想起来什么,指了指竹溪:“自己的人自己带回去调教,麻烦别人像什么样子。” “是。”玛琭欢快的应了一声,拉着竹溪退了出去。 玛琭走后,惠嫔不甘心,还待张口。 皇上一个凉薄的眼神递过来,止住了惠嫔的话。 “惠嫔就好好待在钟粹宫里学一学何为妾妃之德吧,大阿哥也大了,就搬到阿哥所吧。” 若说大阿哥之前是住到阿哥所,如今是搬到阿哥所。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住,可住可不住。 搬,必须住。 “皇上,大阿哥还小。”惠嫔想求情。 “嗯?你是想给大阿哥换一位身份高贵的养母?”皇上漫不经心地问。 “臣妾失言,臣妾告退。”惠嫔赶忙行礼退了出去,生怕皇上反悔把大阿哥送去给别人养。 毕竟后宫即将迎来两位身份高贵的女子。 出了御书房,惠嫔后背一片濡湿,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御书房宫墙外,玛琭带着竹溪站在一旁的亭子里。 惠嫔站定,和玛琭遥遥相望。 玛琭微笑着,冲着惠嫔福了福身。 惠嫔眯了眯眼,一甩帕子,气呼呼地往钟粹宫走去。 “小主,今日可真是惊险。”竹溪低声说着。 “后宫哪一日不惊险。”玛琭回答:“皇上不会因着惠嫔的几句话就处置我了。走吧,回宫去给你的脸涂些药。” “奴婢的脸不打紧,只是奴婢不明白。” 玛琭慢悠悠地走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竹溪解惑:“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爱妾红杏出墙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更何况是皇上!君威比脸面更甚。” 竹溪似懂非懂,只是听到“爱妾”两个字,有一瞬间的心疼。 “我急着解释清楚,只是不想它哪一日发酵,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者因此不明不白地‘病逝’在这高墙内。”玛琭抬头望了望四四方方的天,太阳有些刺眼,声音也有些恍惚:“好在皇上信我。” “小主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竹溪安慰。 玛琭噗呲笑出了声:“傻丫头,快走吧。” 一墙之隔,御书房内,梁九功为皇上换了一盏热茶,躬身立在一侧。 皇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转头挑眉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捂着嘴乐:“皇上心里舒坦,奴才高兴。” “朕哪一日不舒坦?” “是,皇上长乐未央。” 皇上拿起奏折打向梁九功,笑骂:“巧舌如簧,颜之厚矣。” 梁九功笑着应是。 皇上放下茶杯,一瞬间脸色晦暗:“朕想舒坦,偏偏有人不想让朕舒坦。去,传朕旨意,让隆科多给赫舍里氏带句话,就说‘腰中雄剑长三尺,君家严慈知不知?’。” 梁九功有些不解其意,但还是躬身退下,准备安排人去传旨。 还未退至殿外,耳边又传来了皇上的声音:“你,亲自去。” 梁九功心里一紧,弯腰:“是,奴才遵旨。” 佟佳氏府邸,今日沐休,家里的几个老爷少爷全都在家。 听闻宫里来了口谕,全家匆匆赶到前厅接旨。 见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梁九功站直身体,一甩拂尘,字正腔圆:“皇上口谕,劳烦隆科多大人给令正带句话:腰中雄剑长三尺,君家严慈知不知?钦此!” 佟佳氏众人不明所以,皇上特意派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来给隆科多的妻子传句话? 赫舍里氏一个内宅妇人竟有如此大的脸面? 还有,腰中雄剑长三尺,君家严慈知不知?什么意思? 众人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赫舍里氏。 隆科多更是心中惴惴,他是知道赫舍里氏今日入宫的事,也是自己交代了她一些事情。 难道是事情办砸了?可就算是乌雅氏不愿意帮忙,也不至于闹的如此兴师动众啊。 宫里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隆科多心里烦乱,连忙起身,欲上前拉住梁九功的袖子:“梁公公,烦请梁公公解惑,皇上这是何意啊?” 梁九功抽回袖子,上前对着佟国维拱了拱手,说道:“老大人为国操劳,劳苦功高,可这家里也要费心过问一二啊。” 佟国维也拱手回礼:“还请公公明白告知。” 梁九功睨了一眼一旁一脸焦急忐忑的隆科多,恭恭敬敬对着佟国维说道:“大人还是等着贵府三夫人回来,一问便知。” 见梁九功不肯细说,佟国维只好命人好生送了出去,将隆科多叫到了书房。 书房内,隆科多老老实实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佟国维,气的佟国维大骂他糊涂,更是一方砚台砸在了他的额角,险些砸瞎了一只眼睛,鲜血流淌了满脸。 隆科多顾不得去擦,膝行几步:“阿玛,阿玛莫恼,儿只是一时糊涂,只想着能在宫里多一个助力,日后仙蕊入宫也不至于如坠五里雾中,摸不着头脑。” “仙蕊乃是我佟佳氏府上嫡长女,入宫即为妃位,用得着她一个包衣奴才出身的贵人帮衬什么?你何止是糊涂,你竟敢与皇上的妃嫔私下往来,你究竟是有几个脑袋?” “阿玛,阿玛……”隆科多无从辩解,只一个劲磕头。 佟国维有三子,隆科多行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府上的资源轮到他这里本就不多,又不能继承偌大家业,只得自己钻营,此时此刻,万不能让父亲觉得自己不堪大用,进而放弃自己。 佟国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越发生气,一脚踹在了隆科多的屁股上,踹了他一个狗抢屎,心里舒坦不少:“滚去祠堂跪着。” 隆科多臊眉耷眼的退了出去。 晌午,赫舍里氏才从宫里回府。 一到府门口,便看见婆母身边的一等婆子等在门口,看见她下马车,上前福身:“三夫人,老夫人吩咐,您回府之后直接去祠堂里找三爷便是。” 第46章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此时的赫舍里氏发髻散乱,脸颊红肿,衣裳褶皱,可以说是狼狈不堪。 本是在安嫔宫里等着惠嫔给她讨一个公道,谢绝了安嫔梳洗的好意,她认为,万一皇上让她殿前自辩,自己越凄惨越衬得乌雅氏跋扈。 谁曾想,等来等去,等到的是惠嫔遭受斥责,连大皇子都搬到了阿哥所。 安嫔便着急忙慌的送了她出宫。 本就满心委屈的赫舍里氏,刚到家门口,就听嬷嬷说婆母让她去跪祠堂? 赫舍里氏一甩帕子,转身上了马车,回了赫舍里氏府邸。 晓日初长,正锦里轻阴,小寒天气。 一样晓妆新,倚朱楼凝盼,素英如坠。 宫里,玛琭午膳过后,躺在小榻上闭目养神,复盘今日的事情。 想来想去,最主要的还是自己身边没有几个得用的人。 只一个竹溪,还是贴身伺候自己、管着宫里大小事务,至于旁的,实在是抽不开身。 玛琭在心里琢磨着可用的人选:“竹溪,你在宫里可有相熟的小太监宫女之类,想在我这里做事的?” “回小主,原是没有的,只前些日子,奴婢去浣衣局,经过景祺阁的时候,见那守门的小太监竟是奴婢的同乡,便上前多说了两句话。”竹溪一边用包裹着冰块的帕子敷脸,一边回答。 听得竹溪如此说道,玛琭一下子来了精神:“此人可靠得住?” 竹溪摇了摇头:“入宫前还好说,只是在这深宫之中,保不齐他会不会失了本来的样子。” 玛琭颓废的又躺了回去,语气蔫蔫的:“你说的也对,若一直单纯赤诚,哪里还有性命在。” 竹溪抿了抿嘴角,似乎是在鼓励玛琭,又似乎是在为自己打气:“小主莫要叹气,这行不行的,总要试过了才知道,因着与奴婢的这层关系,总归是比旁的陌生人来的好,宫里还是要有自己的人,才好办事。” “也对,你改日找个机会试探试探,看他是否愿来永和宫当差。” “奴婢记下了。” ~~~~~~ 冬日里下了几场大雪,又因册立太子的事,皇上已经忙的接连几日不进后宫了。 就连太皇太后的慈宁宫都顾不上。 这日,竹溪掀了帘子进来,在外间拍落了身上的雪花,又在地龙旁驱散了寒气,才进了内室。 玛琭见她回来,挥退了正在给她涂丹蔻的小宫女:“你们都下去吧,这里竹溪伺候就行了。” “是。”几个小宫女福身退了出去。 见人出去,玛琭迫不及待的问:“如何?” 竹溪接过小宫女的活,继续上前为玛琭涂染指甲:“他原本也是受人排挤欺辱才去了那冷宫,如今有了机会,他自然喜不自胜。” 竹溪说着话,顿了顿。 玛琭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竹溪摇了摇头:“并无。只是他说,他会先给小主立个投名状,也让小主看清楚他的能力,日后小主飞黄腾达,也好放心的重用他。” “他待如何?”玛琭问。 竹溪依旧摇头:“他没说。只说事成之后,小主自会知晓。” 玛琭秀眉微蹙,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呢。 也不知自己招惹的这个小太监,是凶是吉。 日子平平淡淡,皇上依旧不进后宫。 冬日的午后,天空放晴,太阳光照在皑皑白雪地上,晃的人眼睛疼。 竹溪急步走了进来,在玛琭耳边耳语了几声。 “什么?”玛琭一时有些懵,怔怔的看着竹溪。” 竹溪点了点头:“如今宫里都传遍了。” “就算如此,那也是大臣家事,怎的宫里都传遍了?”玛琭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望着缄默不语的竹溪,玛琭突然想起了她的那个同乡小太监。 真的是他吗?这是他的投名状?是不是太吓人了些? 御书房内,皇上将一摞奏折劈头盖脸地摔在了跪在下面的隆科多的身上,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他,来回的踱步:“你说说你,你说说你干的那是人事儿吗?啊?去岳丈家里接妻子回府,结果却睡了岳丈的妾?妾通买卖,睡了也就罢了,还非要纳回府里做妾?一个贱籍女子,也值得你与岳丈争的面红耳赤?闹的家宅不宁,夫妻离心?” “不是贱籍,是良籍。”隆科多小声闷闷的反驳。 皇上越看他越来气,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你给朕滚回去闭门思过!” “谢主隆恩,奴才告退。”隆科多赶紧爬起来跪好,一个头磕在地上,躬身退了出去。 “皇上消消气。”梁九功端了一杯参茶来给皇上顺气。 皇上一口闷了大半杯茶水,仍旧气的胸口起伏:“佟国维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朝廷肱骨,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的教教自己的儿子呢。” “佟大人为国尽忠。”梁九功回了一句无功无过的废话。 偏巧皇上此时气不顺,鸡蛋羹里面挑鸡蛋皮:“你的意思是朕耽误他教导子孙了?” 梁九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才失言,皇上恕罪。” “儿子尚且如此,女儿又能好的到哪里去?”皇上自言自语。 梁九功低着头不敢回话,心里却是一颤。 这佟妃还没入宫,就遭了皇上的厌弃? 这边,隆科多回府之后直接去了小妾李四儿的院子。 李四儿就是他不顾廉耻不顾人伦,强行从岳父那里讨来的妾。 刚进院门,就听见里面爱妾嘤嘤嘤的哭泣声,和庄嬷嬷那破锣嗓的呵骂。 “你个下贱的小娼妇,竟然敢勾引府里的爷,搅合的家宅不宁,三夫人仁慈,赏你个全尸,还不赶快磕头谢恩?”庄嬷嬷一脸的阴狠,拿着一条麻绳便要往李四儿的脖子上套去。 庄嬷嬷是佟仙蕊的奶嬷嬷,不出意外她是要跟着佟仙蕊入宫的。 自从佟仙蕊被封为妃,庄嬷嬷的地位也跟着是水涨船高,在府里资历浅些的少夫人都要主动向她福身问好。 庄嬷嬷也愈发的嚣张,这等赐死一个妾的事本也用不着她,派个二等嬷嬷也就办了。 可这李四儿偏是在佟仙蕊封妃待嫁之前闹幺蛾子,连累佟妃娘娘名声,庄嬷嬷发狠要给她一个教训,也给府里的其他人一个警醒。 这家里现在唯一的大事就是年后佟妃娘娘的入宫!! 第47章 浅墨堆积心不在,夫妻情分已难寻 庄嬷嬷虽是嚣张,却也不傻。 她领了佟仙蕊的命令,转个身去了赫舍里氏的院子,美其名曰那是她院子里的人,如何发落也是要她这个正牌夫人发话,佟妃娘娘一个待嫁的小姑不好直接插手哥哥房里的事。 心里恨极了的赫舍里氏仗着有佟仙蕊撑腰,立马带了一大群人来到了李四儿暂时居住的院子。 此时的她正坐在花厅上首端着茶杯,低着头轻轻的撇去上面的浮沫,听着下头李四儿撕心裂肺的求饶,心里舒坦极了。 眼瞧着一指粗的麻绳要套进了脖子,李四儿蹬着腿不断的后腿,挣扎间瞧见了门外匆匆而来的一抹熟悉的衣袍。 她顿时收住了凄厉的叫喊,抬手理了理头发,昂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夫人,妾虽卑贱,可老爷吩咐妾在此等候他回府,恕妾不能听从夫人的意思赴死!” 赫舍里氏听见她还敢拿隆科多说事,一瞬间火冒三丈,茶杯摔在了地上,站起身子,尖利的指甲戳在了李四儿细嫩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你这贱人,死到临头了还敢攀咬三爷,还不赶紧把她给我勒死,勒死!” “夫人可想过,勒死了妾,要如何向三爷交代?”李四儿丝毫不惧了。 赫舍里氏冷笑一声,蹲下身子:“你自己吊死的,与我何干?” “夫人想的还真是周到。”李四儿也冷笑一声,随即压低了声音,面对面的直视赫舍里氏充满怒火的双眸:“妾是卑贱,可如今却还未接三爷的纳妾文书,妾如今啊,可还是夫人的庶母呢,这逼死庶母,可是大不孝啊!” 李四儿说罢,风情万种的抚了抚鬓角,还扭了一下她那盈盈一握的小腰。 “啪。”赫舍里氏忍无可忍,抬手给了李四儿一巴掌,还想给第二巴掌的时候,手腕被人握住了。 一道低沉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响起:“够了。” 够了吗?当然不够! 李四儿美眸含泪,梨花带雨的望着身旁高大伟岸的男子:“佟郎~” 这一声叫的赫舍里氏更是气急败坏,想要去撕打李四儿。 可是手腕被隆科多死死的拉住,不得动弹。 赫舍里氏气急,竟一巴掌打在了隆科多的脸上。 打过之后,她也是有些慌乱,但对上李四儿挑衅的目光,她又重新抬起了下巴,倔强地看着隆科多。 隆科多被打的懵了一瞬,回过神狠狠地甩开了赫舍里氏:“你这个疯妇,我要休了你!” 赫舍里氏被甩的摔在了地上,闻言瞪大了眼睛:“你敢?!我阿玛不会放过你的!” “你个毒妇,殴打丈夫,若送官是要责打一百大板的,你赫舍里氏全族的姑娘都别想再嫁个好人家了!”隆科多扶起了李四儿,搂在怀里,冷冷的看着赫舍里氏:“本是我对不住你和岳丈大人,今日便算了,你若再敢找四儿的麻烦,可就不是送官这么简单的事了!赶紧滚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无事不要出来!” 赫舍里氏不顾婢女搀扶,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庄嬷嬷也低着头混在一大群奴仆里面往外走。 她要去回禀佟妃娘娘,这个李四儿可了不得了。 午后,佟仙蕊请了佟老夫人去了她的院子。 自从佟仙蕊被封为娘娘、择日入宫的圣旨下达,她的院子就被围了起来,宫里来了好些宫女太监伺候着,连自家人想见一面都得通报拉帘子,才能远远的说上几句话。 佟仙蕊的人去的时候,李四儿的事还没传到那里,老夫人正准备午歇。 听闻娘娘派人来请,又就着嬷嬷的手坐起了身子,闭了闭眼,醒了醒神,才让嬷嬷将人叫了进来。 来的是庄嬷嬷,三两句便把之前隆科多屋里的事说的清清楚楚,当然了,她说的是佟仙蕊让她去给李四儿送东西,正巧碰上了赫舍里氏,并没有说是佟仙蕊让她串掇赫舍里氏勒死李四儿。 当得知赫舍里氏打了隆科多一巴掌,老夫人气的咳嗽了起来:“孽障,家里的爷们儿也是她一个蠢妇能打的?” 庄嬷嬷没吭声,只说了一句佟妃娘娘请老夫人去说话。 老夫人好半天才压下喉咙里的痒意,昏昏沉沉地由着贴身嬷嬷扶着她去了佟仙蕊的住处。 母女两个密谋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佟仙蕊日后带进宫里的体己又厚了三分,说是隆科多给自己妹妹的添妆。 赫舍里氏也消停了下来,李四儿就这么住进了佟佳氏府邸的西院,也就是隆科多的院子里。 宿鸟惊飞断雁号,独凭幽几静尘劳。 少睡始知茶效力,大寒须遣酒争豪。 大寒到,腊月来,距离年关左不过月余。玛琭坐在小榻上,捧了一杯热茶暖手,听着竹溪说着佟佳氏府邸的趣事儿。 当听到隆科多挨了赫舍里氏的打,又被皇上禁足,她有些恍惚:“什么?” “外面都是这样传的,真真假假的倒叫人瞧不清楚。”竹溪未曾注意到玛琭的异样,继续碎碎念念:“说起来,年节赏钱也快下来了,到时候奴婢给小主要一桌上好的席面,咱们也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贪吃的?”玛琭笑骂。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皇上说过几日要派遣官员告祭天地太庙社稷,正式册立胤礽为太子了,到时也算是名正言顺了。”玛琭一边说一边思考着该送些什么礼过去。 “太子殿下小小年纪便没了皇额娘,说起来也是可怜。”竹溪无脑感叹。 玛琭却冷了脸:“不许胡说,你有几个脑袋敢去可怜太子殿下?” 竹溪惊的立马跪在了地上:“奴婢失言。请小主责罚。” “你是失言,罚你一天不许吃饭,出去吧。”玛琭皱了皱眉,在竹溪马上要出去的时候又开口提醒:“你若还是管不住你的嘴,就不要在我身边伺候了,省的哪天不小心丢了性命。” 竹溪瞳孔猛的一缩,带着哭腔开口:“小主……” 玛琭打断了她的话:“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出去吧。” 竹溪垂泪,默默地退了出去。 第48章 怒发冲冠,凭栏处 腊月二十九,皇帝带着太子殿下祭拜了福陵和昭陵,搬诏内外,加恩肆赦。 自此,胤礽的太子之位算是名正言顺,无人再敢议论半分。 金銮殿前的丹墀处,大阿哥胤褆站在文武百官前头,看着皇上牵着小小的胤礽一步一步地从宫门外走进来,接受着文武百官的叩拜,接受着天下万民的叩拜,甚至是接受自己这个皇长子的叩拜。 心里憋屈啊。 自己明明是皇长子,是大阿哥啊。 怎么能越过自己去立一个小娃娃为太子呢? 皇阿玛糊涂啊! 胤褆的手垂在身侧,死死的攥着拳头,青筋暴起,才堪堪压制住自己满心的愤懑,跟着文武百官一块垂首磕头,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礼毕,胤褆憋着一口气来到了钟粹宫。 看见惠嫔正悠悠闲闲地阖眼躺在绿柳的腿上,由着她给自己揉着太阳穴。 胤褆皱眉,深吸一口气:“请额娘安。” “嗯。”惠嫔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 “额娘如今就这般自暴自弃了吗?”胤褆到底年纪小,能忍到此刻已然不易。 绿柳对着绿萼使了个眼色,绿萼对着惠嫔和大阿哥分别福了福身,招呼着其他宫女退了下去。 惠嫔就着绿柳的手坐起了身子,抬手压了压鬓角:“你这是在质问本宫?” “儿臣不敢。”大阿哥的声音闷闷的:“只是年后便有两位新娘娘入宫,儿臣不想看到额娘郁郁寡欢。” 惠嫔睨了一眼大阿哥,声音仍旧慵懒:“你有上进心是好事。” “额娘……”大阿哥急了。 “绿柳,去端碗莲子汤来给大阿哥去去火气。”惠嫔吩咐。 “是。”绿柳应声退下。 见人出去,惠嫔招了招手,让大阿哥坐在自己身侧的小榻上,将自己面前的茶杯往大阿哥那边推了推:“新进贡的乌龙茶,配了松柏上的雪水烹煮,本宫还没来得及喝,你尝尝。” 胤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立马放下,目光灼灼地看向惠嫔。 “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倒也算得上雅事。”惠嫔不紧不慢地捏了一颗果子放进嘴里:“唔~好酸。” 见着惠嫔如此淡定,大阿哥那颗浮躁的心也跟着平和了下来,他端起茶杯,又品了一口:“乌龙茶韵如兰芷,一饮涤尽凡尘事。果然好茶。” 惠嫔见他不再急躁,满意的笑了笑:“人贵如茶,不论如何,水落石未出,终究还是可以拨乱反正的。” “额娘……” “本宫是你的额娘,你是本宫唯一的指望。母子血脉相承,你如今知晓上进,本宫很是欣慰。往后的日子还长,莫要急于一时,羽翼未丰之时,蛰伏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惠嫔拍了拍大阿哥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道。 “额娘之前从未与儿说过这些话……”突来的温情,让大阿哥有些不知所措。 “与你说什么?那拉氏地位显赫,你又是皇长子,但凡本宫与你稍显出色,便都是别人眼里的活靶子!中宫有嫡子,你这个长子便是眼中钉肉中刺。唯有本宫跋扈无脑不堪为后,你冲动易怒不宜承继大统,才能保我母子二人一条性命,才能让你平安长大。”惠嫔不甚在意的说。 “可是……”大阿哥有些懵,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是今日,拥立太子,一切都看似有了结果,你我二人也可以松泛一些了。”惠嫔继续说:“今日与你说这许多,是觉得你已长大了,也住到了阿哥所,不想你被其他有心人挑拨利用。你且记着,无论如何,在这宫里,只有额娘不会害了你去。来日方长,你眼下要做的便是韬光养晦,以图来日,你可明白?” “是,儿臣谨遵额娘教诲。”大阿哥起身,郑重的给惠嫔施了一礼。 “去吧,让绿萼领你去库房挑些好东西送去给太子,贺一贺他荣登储君之位,想必你皇阿玛是愿意看到你们兄友弟恭的。”惠嫔端起大阿哥刚刚喝过的茶杯,想了想,又放下了,还嫌弃的拿着帕子挥了挥。 大阿哥的脑子还有些懵,行了告退礼,出门去寻了绿萼。 惠嫔的话,他需要回去之后好好的想一想。 眼下还是先挑了礼物去吧。 太子确立,又值年关,玛琭亲手绣了一大一小两套寝衣。 大的是明黄色绣海龙缘,领口袖口加了一圈云龙纹样。 小的则是用了香黄色细棉布为主,绣了岁岁平安和如意云纹。 玛琭收了最后一针,将衣服递给了竹溪:“先收起来吧。” “小主不送去给皇上和太子殿下吗?”竹溪小心翼翼地捧着两套寝衣问道。 “皇上和太子殿下万金之躯,想必是不缺这一件衣裳的,等东宫鼓乐停了,再将太子殿下的送过去吧。至于皇上的,便等着年后皇上什么时候过来再拿给他吧。”玛琭想了想,说道。 “是。”竹溪福了福身,寻了两个精致的盒子将两套衣服分别装了起来。 玛琭顿了顿,又想起一件事情:“对了,你那个同乡……也是个厉害的,寻个机会让他来我跟前回话吧。” “奴婢上次去的时候,他说随时听从小主调遣。”竹溪说道:“奴婢晚些时候便叫他过来。” 玛琭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他既有如此能耐,为何偏居冷宫,又为何愿意效忠于我?” 竹溪想不明白:“他有能力,又愿意效忠,这不是好事吗?” 玛琭摇了摇头:“罢了,等他来时问问便知。” 腊月二十九戌时初,热闹了一整日的紫禁城才渐渐的归于平静。 竹溪掐着时间吩咐了宫里其他人去歇息,自己替小主守夜。 亥时一刻,永和宫偏角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身材偏瘦、相貌平平的小太监弓着身子、低着头快速的闪身进门。 跟在竹溪身后悄无声息地进了偏殿正厅。 “小主,人来了。”竹溪先一步福了福身,回禀。 玛琭抬头,只见竹溪身后走出一人,身着普通小太监衣服,低着头,双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个大礼:“奴才景祺阁太监小福子给乌雅贵人请安,贵人吉祥。” 第49章 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 玛琭没有第一时间应声,而是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人。 恭恭敬敬。 规规矩矩。 好像是真的臣服一般。 玛琭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玛琭轻轻开口:“福公公请起吧。” 小福子又磕了一个头,缓缓起身:“多谢小主。” 在玛琭讶异的目光中慢慢地抬起了头:“小主,好久不见。” “你……”玛琭惊讶地捂住了嘴“怎么会是你?你怎么……” “奴才说过,要竭尽所能一辈子护小主周全。”小福子的语气没有半分起伏,似乎已经接受了他此刻的现状,并且……很满意。” 小福子原名福之源,是玛琭母家府邸管家的小儿子,二人年岁相当,七岁之前便在一处玩。 后来玛琭长大了些,小福子便成为玛琭小院子里的小管事,管着几名小厮,随时听从玛琭差遣。 再后来,玛琭入宫的旨意下来,小福子便失去了踪迹,只留了一封信给父母,说是莫要惦记,他去为自己搏一份前程,让父母就当没有生过他这个儿子。 他这是不孝啊! 是大不孝! 谁能想到,他竟然悄无声息地进宫了。 这暗无天日的皇宫,他一个人是如何熬过净身的苦楚,如何熬过宫里的弱肉强食…… 他是堂堂男儿啊,他家境尚可,他明明可以有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啊。 看着玛琭的双眸渐渐染上热泪,小福子笑了笑:“奴才小福子,听从小姐差遣。” “你,何苦啊?”玛琭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奴才说过,一辈子听从小姐差遣。”小福子仍旧笑的开心。 他是真的开心啊,又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姐了,又可以到小姐身边伺候了。 小姐,我的小姐啊…… 竹溪见着玛琭有些失控,端了一旁的糕点递了过去:“小主,您晚膳便进的不香,再吃些吧。” 玛琭拿着帕子,勉强忍住了眼泪:“你也吃些?” “小主高兴糊涂了,奴才哪里有资格和小主一同进食。”小福子上前一步,接过了竹溪手里的盘子“奴才伺候小主。” 玛琭忍着泪,吃了一块,又迫不及待的问他离府之后的日子。 问的仔仔细细。 小福子也一遍一遍答的认认真真。 “奴才往日在府里的时候,便经常出去办事,也识得了一些门路。得知小主要入宫的时候,奴才托了好些门路才寻得了入宫的机会。” “你本不必……”玛琭还是忍不住打断。 “小主不必自责,奴才心甘情愿,并且甘之如饴。”小福子安慰性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奴才在此期间认识了李四儿,当时她在街上被一群恶霸追着殴打,逼迫她去青楼接客,她不愿,险些被打死,还是奴才使了银子才将她救了出来。” 小福子就这么跪在玛琭脚边,双手捧着糕点盘子,絮絮叨叨:“她本想委身于奴才,但是奴才一心想入宫继续伺候小主,便搁置了。” “直到前些日子,赫舍里氏入宫意图混淆视听、欺辱小主,奴才这才去寻了守门的侍卫,使了银子,送信去给那李四儿,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应了,还搅合的赫舍里氏和佟佳氏两处府邸鸡犬不宁,倒也是个有本事的。” “本想着小主一入宫便来伺候,只是当时净身的时候遭了些罪,前些日子才好了些。” 小福子说着,瞟了竹溪一眼:“只是小主身边的这个宫女,奴才说是她的同乡她便深信不疑。” 气的竹溪想打她! 小福子说的云淡风轻,玛琭却听的心惊胆颤:“那你现在如何了?” 玛琭的声音都是抖的。 “奴才无事,小主莫要担心。”小福子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听着让人心安:“如今终于能继续在小主跟前伺候,奴才心里高兴。” “待我寻个时机,要了你来永和宫伺候。”玛琭的声音好了些,但是心头仍旧是抖的。 “那奴才便等着小主了。”小福子说道:“今日天儿太晚了,奴才便先回去。小主早些歇息。” “你……”玛琭有些不愿,想伸手拉他。 小福子躲了一下:“奴才不能擅自离岗太久的,小主且安心,奴才也会想办法的。” 小福子说完便行礼退了出去。 竹溪将人送离永和宫,再回来时便看到了玛琭一个人坐在小榻上,拿着帕子捂着脸在无声的哭。 哭的肩膀抖动,哭的撕心裂肺却无声无息。 “小主……”竹溪也有些哽咽,上前一步站在玛琭跟前:“小主若是心里难受便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吧,奴婢陪着小主。” 话落,玛琭抱着竹溪的腰腹哭的不能自已。 “竹溪,你知道吗?” “他从小便机灵聪慧,福叔福婶对他寄予了厚望。” “他小的时候读书很好,后来他说他不想读了,他来了我的院子里做事。” “他个子小,所以专门去学了打架,最怕出门的时候我受了欺负他打不过人家。” “我入宫前,福叔福婶已经为他说好了亲事,那姑娘我也瞧过了,是个温柔漂亮顶顶好的姑娘,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 “可是他为了我……” “竹溪,他为了我啊……” 玛琭哭的断断续续,说的断断续续。 竹溪也是泪流满面地轻轻环着玛琭的后背安抚:“小主莫要伤心了,这不怪你的,况且小福子他是自愿的,他心里头想着小主呢,如今见了面,也算是好事,日后小主也能照拂他一二。” “小主莫要再哭了,如今已是子时,明日是除夕,还有晚宴和守岁,小主再哭下去眼睛哭肿了该怎么好。” “奴婢去给您打盆水,您洗洗脸,早些安睡可好?” 玛琭哭够了,慢慢地退出了竹溪的怀抱,又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竹溪手脚勤快的端来了温水和棉巾伺候着玛琭洗漱更衣。 待躺到了拔步床上的时候还有些恍恍惚惚:“竹溪,你说我不是在做梦吧,想着要一个自己人,小福子便出现了。” 竹溪笑:“老天爷眷顾着小主呢,小主快些睡吧,奴婢守着您。” 玛琭哭的眼睛有些肿,伤心过后,心里也是喜滋滋的,连睡着的时候都带着笑。 第50章 柏绿椒红事事新,隔篱灯影贺年人 竹爆惊春,竞喧填、夜起千门箫鼓。 流苏帐暖,翠鼎缓腾香雾。 宫壶未晓,早骄马、绣车盈路。 还又把、月夜花朝,自今细数。 皇宫里的除夕隆重又庄重。 因着玛琭位分低,只需要参加晚上在乾清宫举办的晚宴即可。 故而玛琭睡到了巳时中方醒。 掀了帘子叫水,竹溪一边替玛琭净面,一边笑呵呵的说道:“小主好睡,方才梁公公亲自过来给小主送福,是皇上亲笔所写呢,头一个就送来了咱们永和宫。” “皇上赐福是旧例,阖宫都有的,头一个该是慈宁宫,以后这种话也莫要再说了。”玛琭笑意盈盈,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是实打实的开心。 皇上想着自己呢。 竹溪吐了吐舌头:“小主昨日睡的晚了,还好只是眼底些许青黑,眼睛没有红肿,奴婢替小主上些脂粉,遮盖一二,也增添一些好气色。” “莫要涂的太厚,左不过宴饮在傍晚,我午后再补眠便是。” “今日是小主入宫后的第一个除夕,小主该重视些才好。”竹溪劝。 “今日也是确立太子后的第一个除夕,也是魏贵人入宫承宠的第一个除夕,还是莫要太过张扬。”玛琭摇了摇头,只略略看了一眼竹溪手中枚红色的旗装便回过头对着镜子擦了擦口脂:“换那件竹青色绣云纹的来。” 竹溪还想劝,玛琭继续说道:“你想想,今日各宫嫔妃必定争奇斗艳,你小主我万花丛中一点绿,是不是足够吸引皇上的目光?” 竹溪想了想,眼睛一亮,立马跑去翻找衣裳。 玛琭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竹溪那个傻丫头还真是好糊弄。 玛琭其实并不想吸引皇上的目光,像今日这等重要的日子,按规矩,皇上应该留宿中宫,但如今中宫空悬,也该是高位有子的嫔妃,她一个小小的贵人,一于子嗣无助,二于社稷无功,实在是轮不到她。 又何必去出那个风头惹人记恨。 **************** 乾清宫内, 玛琭到的算是早的,只一个魏贵人端坐在末尾。 见玛琭进殿,魏贵人不冷不热地起身走到玛琭跟前,二人互相行了半礼,玛琭开口:“请魏姐姐安。” 魏贵人就着玛琭的手回礼:“乌雅贵人安。” “魏姐姐自上次的事之后便不怎么出门走动,日后若是得空,来永和宫陪妹妹喝杯茶聊聊天也是好的。”玛琭笑着说道。 “承蒙乌雅贵人抬爱,只是我这个人生性不爱热闹,怕是要拂了乌雅贵人的美意了。”魏贵人回答的客气又疏离。 玛琭心里有些郁闷,这个人也太不会聊天了。 正巧这时僖贵人扭着腰进门,一看见在门口说话的玛琭二人,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怎么,低位嫔妃抱团取暖吗?让开。” 说着,便从玛琭和魏双姐中间挤了过去,还撞到了二人的肩膀。 玛琭皱了皱眉头。 魏双姐则是直接硬刚:“嘲笑别人的时候先看看自己,禧,贵,人?” “你!”僖贵人直接炸毛,转身伸出手指指着魏贵人。 魏贵人丝毫不惧,甚至还挑衅的笑了笑。 剑拔弩张之时,惠嫔带着安嫔进来了:“大过年的,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请惠嫔娘娘安,请安嫔娘娘安。”玛琭和魏双姐分别退至两边,屈膝行礼。 僖贵人虽然不服气,却也没敢吱声,也草草地福了福身:“请惠嫔娘娘安,请安嫔娘娘安。” 惠嫔一身宝蓝色旗装,配金镂空富贵福寿偏方、点翠凤吹牡丹纹头花、金镶珠花福簪,金镶珠翠耳坠三副,珊瑚朝珠一副并两侧分挂琥珀朝珠。 抬头挺胸,体态婀娜的缓步略过众人,才轻声吩咐:“都起来吧。” “谢惠嫔娘娘。”几人噤声入座。 安嫔一身月牙白旗装略显单薄,头饰也是最简单的玉镂雕丹凤纹簪并金镶玉四蝶步摇。 一双凤眸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口道:“荣姐姐还没来呢?也是,荣姐姐时常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想必是跟着皇上和太皇太后一块过来呢。” 安嫔也是厉害,一开口便给荣嫔拉了一波仇恨,顺便给在座的各位嫔妃的心口上都捅上一刀。 见到人人都变了脸色,安嫔勾唇笑了笑。 满意极了。 荣嫔是最后一个到的,但是并没有跟皇上和太皇太后一块来。 荣嫔一袭香芋粉色旗装,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事事如意簪配着玉燕钗相得益彰,端庄又不输妩媚。 与她相携而来的是二公主蓝齐儿,小小的人儿一身秋香色绣海棠花旗装,披领及袖口镶石青色海龙缘,与荣嫔的端庄相比,二公主可以说是尊贵活泼。 二公主蓝齐儿其实是皇上的第三女,继皇长女和皇次女相继夭折后,皇上抱养了恭亲王的庶长女纯熙为养女,按照年龄序齿为大公主,因此皇三女蓝齐儿便成为了二公主,她也是目前皇上唯一的亲生女儿。 千娇万宠的小公主瞧着软糯知礼,让人心生怜爱。 荣嫔一进门,玛琭和魏双姐便双双起身:“请荣嫔娘娘安,请公主安。” 安嫔也随即起身,笑意盈盈:“荣嫔姐姐来了,请荣嫔姐姐安。”又低头看向蓝齐儿:“二公主也来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僖贵人在后面磨磨蹭蹭地起身福礼:“荣嫔娘娘安好。”顿了顿才又福身:“二公主安好。” 荣嫔笑了笑:“安妹妹快别多礼,你我同为嫔位,我怎能受了你的礼。”言罢,又随口说道:“都是自家姐妹,各位妹妹快别拘礼了,起来吧。” 荣嫔笑着牵着蓝齐儿往里走去,待到她走到跟前儿,惠嫔也没起身,只抬眸看着她:“荣嫔来的可真是时候,想必是卡着点在皇上之前进门的吧?” 这时小小的蓝齐儿上前一步,像模像样的福身:“惠娘娘安。” 惠嫔勾唇笑了笑,看向了软糯的小姑娘,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小娃娃转身对着安嫔:“安娘娘好,安娘娘今天可真漂亮。” 第51章 娇儿学作人间字,郁垒神荼写未真 “公主谬赞了。”安嫔笑的温和。 她可不敢当着惠嫔的面应承二公主的这句夸赞,毕竟惠嫔今日一看便知是用心装扮过了的,她可不去触那个霉头。 万一惠嫔发疯一般乱咬人,被咬一口可得不偿失,哭都没地儿哭去。 可蓝齐儿并不想放过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我额娘说小孩子不能撒谎的,我说的可是真的哦。安娘娘今天最漂亮,皇阿玛见了一定满心欢喜。” “好了!”惠嫔怒了:“荣嫔你还不赶快带着公主入座,小心累着了公主。” 蓝齐儿开心了:“惠娘娘放心,我累不坏的,皇阿玛都说我壮的像是草原上的骏马。不像是大哥哥总是生病,皇阿玛都心疼坏了,惠娘娘可要好好的照顾大哥哥呀。” 一个皇长子,被说成体弱多病,换了谁都不会开心。 惠嫔刚要拍桌子,蓝齐儿又说话了:“可是大哥哥如今已经住到了阿哥所,惠娘娘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了,这还真是难办啊。” “阿哥们的事自有皇上,公主还是莫要操心了,话说回来,公主也是快要住到南三所去了吧?”被一个小娃娃挤兑,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想指桑骂槐几句,人家也未必听得懂,惠嫔真是要气死了。 谁知蓝齐儿皱了皱小鼻子,有些嫌弃:“怎么能所有事都指着皇阿玛呢?皇阿玛多辛苦啊!”像是想到什么开心事,蓝齐儿又笑的明媚:“而且皇阿玛说了,我可以在额娘宫里住到笈笄,甚至可以在额娘宫里出嫁哦。” 蓝齐儿气死人不偿命,眼看惠嫔快要忍不住,荣嫔赶紧拉住蓝齐儿的小手,假意呵斥:“小小年纪不知羞,什么出嫁不出嫁的。” 又对着惠嫔笑了笑:“小孩子说话不知深浅,惠嫔妹妹不要在意。” 如何能不在意,惠嫔现在恨不得把蓝齐儿抓过来打一顿屁股,让她再胡乱说话,让她再往人肺管子上戳。 惠嫔气呼呼,荣嫔笑盈盈。 蓝齐儿没心没肺地跟着荣嫔坐在一侧的座位上。 除夕夜宴采用分食制,最上首两个桌子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的位置。 皇上身侧加了一个小桌子,是留给太子胤礽的。 左侧三个桌子,分别坐着荣嫔和二公主、安嫔、玛琭。 右侧三个桌子,分别坐着惠嫔、僖贵人和魏贵人。 大阿哥则是跟着惠嫔坐,大公主则是跟在太皇太后后头坐,此时除了蓝齐儿,其他几位皇子公主都还未到。 坐着无聊,蓝琪儿看向对面,有些好奇地问:“你就是皇阿玛新纳的魏贵人?” 这话说的也是极不礼貌。 僖贵人闻言,眼神瞟向一侧的魏双姐,翻了个漂亮的白眼。 魏双姐听见公主询问,立马起身福礼:“二公主。” “你坐你坐,我也是随便问问的。”蓝齐儿随意的摆了摆手。 魏双姐轻轻地点了下头,刚坐下,便又听蓝齐儿说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吃错了东西,导致腹中胎儿滑胎?” 蓝齐儿问的天真,魏双姐却是冷了脸色:“嫔妾福薄,无福生育皇嗣。” “你怎的如此无用?”蓝齐儿有些嫌弃:“我额娘生育了五个子女呢。” 蓝齐儿一通乱杀,也不知几岁的孩儿怎会知道的那么多。 魏双姐的脸色冷的吓人,坐在对面的玛琭见状立马起身:“公主。” 玛琭想了想,继续说道:“公主明鉴,不是谁都有荣嫔娘娘的福气,有您这样一位冰雪可爱的女儿陪伴的,嫔妾们都羡慕的紧呢。” 蓝齐儿没听出来玛琭话中意,荣嫔却是听出来的。 讽刺她生的多又如何,到最后不还是只剩下了一个女儿? 对面的惠嫔“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连带看着玛琭的眼神中都带着难得的和善。 其实不是玛琭想要故意去挑衅这位天之骄女,实是她知晓魏双姐当时有多么心灰意冷。 况且二公主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怎么也不该这般对魏贵人说话,就算魏贵人身份再低微,也算得上是她的庶母了。 三则一个皇家公主,张口落胎闭口生育,也实在是不像话。 可公主再不像话,也轮不到她来管教。 这不,刚说了一句话,就有人站出来了:“公主年幼贪玩,怎就引出来乌雅贵人这一通指桑骂槐?本宫是连丧几子,可今儿是除夕,乌雅贵人可否高抬贵手,让本宫过个好年?” 荣嫔的几句话可谓是委屈至极。 惠嫔勾了勾唇,嗯,舒坦了。 蓝齐儿此刻也算是反应过来了,怒极:“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贵人,仗着我皇阿玛新鲜多宠幸你几次,竟然敢如此对本公主说话?竟然敢公然挑衅我额娘?小心我让我皇阿玛打你板子!” “噗嗤”一声,僖贵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公主此言差矣,乌雅贵人如今宠冠六宫,小心乌雅贵人让皇上打你屁股。” 众人看热闹,玛琭却是赶紧请罪:“荣嫔娘娘误会嫔妾了,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年纪轻,说话不知分寸,请荣嫔娘娘原谅嫔妾这一次吧!” 只要怂的快,你们就不能把我怪! 二公主是小孩子,我也才十几岁,照比你们,我也算是小孩子! “好了,大过年的,热热闹闹也就罢了,谁也不会轻易去触霉头责罚谁,你坐吧,以后说话要注意分寸。”惠嫔出声,不轻不重的当了一回和事佬。 安嫔眼珠子转了转:“是啊,乌雅贵人以后可真得谨言慎行了,也莫要做出那等在宫道上掌掴朝廷命妇的事儿了。毕竟这宫里如今除了皇上和太皇太后,还没有哪位嫔妃有训诫宫外臣妻的权利呢!你说是吧。” “说起来,乌雅贵人为何要掌掴佟三夫人?”傻乎乎的僖贵人自以为聪明的接了话。 玛琭眸色微冷,福身:“嫔妾谨遵惠嫔娘娘教诲,谨遵安嫔娘娘教诲。” “嗨!本宫这算是什么教诲,只是本宫有些好奇……”安嫔摆了摆手,看似随意。 “皇上驾到~~” 第52章 恰值嫦娥排宴会,瑶浆新熟味氤氲 “皇上驾到~~太子殿下到~大阿哥到,大公主到!”安嫔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梁九功的唱诺声打断了。 众人赶忙移步半跪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太子殿下金安。” “起来吧。”皇上边走边说,路过玛琭的时候顺便还拉了她一把。 玛琭抬起头冲着皇上的背影笑了笑,一个错眼便对上了胤礽含笑的双眸,玛琭更是心下熨贴。 “谢皇上恩典。”众人起身落座。 皇上坐在首位,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太皇太后年岁大了,今年便不和大家一同守岁了,等下用完膳你们也都各回各宫的好好热闹一番,省的朕在,你们也都拘束。” “是。”众人嘴上应是,心里却是一丁点都不赞同。 后宫嫔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皇上! 后宫嫔妃平日里的心思奇巧都用在什么地方?还是皇上! 皇上不在,跟一群宫女太监热闹个什么劲儿。 自己这个主子在,底下的人就不拘束了?让他们怎么热闹? 玛琭本就知晓今日皇上要么去坤宁宫悼念先皇后,要么去有子嫔妃那里,怎么也不会到自己宫里,所以此时心态倒也平和,甚至还冲着皇上温婉的笑了笑。 皇上这么一看,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藏不住的落寞,只有玛琭还笑的出来,也不知是这小妮子心大,还是根本不在意自己。 不在意自己?想到这里,皇上又有些气闷。 眼睛直直地看着玛琭,问道:“你们方才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只蓝齐儿坐不住了,想要张嘴告状。被荣嫔一把拉住了手腕,按了下来。 “嗯?”皇上本是无意间问了一句,瞧众人这反应,难道是说了什么自己不能听的? 安嫔起身福了福身,语气柔柔:“只是姐妹间闲聊,不值得皇上特意询问的。” 皇上看向了她,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缱绻,安嫔的眸子失了些光彩。 只一瞬,却又恢复了眼中含笑,解释道:“是二公主无意间提起了魏贵人失子,乌雅贵人怕魏贵人太过伤心,提了一句若如荣嫔姐姐一般有个女儿傍身也是好的。不知怎的又提起了乌雅贵人在宫道上掌掴佟佳氏府邸三夫人的事儿,众人正想听乌雅贵人说个趣儿呢,不想皇上就到了,皇上可要一同听一听?” 安嫔这番话,句句属实,却又不尽实。只挨一个人上了一遍眼药。 皇上似笑非笑地盯着玛琭。 玛琭被看的头皮发麻,接过话:“是啊,也不知怎的,安嫔娘娘非要在阖宫夜宴的时候提起佟三夫人,既然她被打,自然有她挨打的道理!皇上已经下旨处理过此事了,今日是辞旧迎新的好日子,这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安嫔娘娘就莫要再提了吧?” 安嫔眼神闪了闪,言语间有些委屈:“是,乌雅妹妹说的是,是本宫鲁莽了,坏了大家的兴致,本宫自罚三杯可好?” “御酒虽好,可别贪杯。”惠嫔不冷不热的开口:“吃醉了酒装柔弱博皇上同情?” “我......”安嫔还想说话,就被惠嫔打断了:“说起荣嫔身边只有一个女儿傍身,臣妾想起大公主也是小小年纪便入了宫,离了生身父母,皇上可要给大公主寻一个养母细心照料?” 惠嫔说着话,抬手抚了抚鬓角:“说起来,自大阿哥住进阿哥所以来,钟粹宫一下子便冷清了许多,若是将大公主交给臣妾,臣妾一定将她视如己出。” 皇上看向一侧端庄温和的养女,开口询问:“纯熙,你以为如何?” 被点名的纯熙起身,袅袅娜娜的福了一礼:“回皇阿玛,儿臣得以入宫陪伴皇阿玛已是三生有幸,南三所就已经很好,不敢再奢望其他。” 话毕,又对着惠嫔福了福身:“纯熙多谢惠娘娘疼爱。” “你坐。你既不愿,便也罢了。”皇上也不太在意惠嫔是否抚育大公主。 僖贵人缺心眼的说道:“大公主过了年已经五岁了,不要养母也便罢了,可是太子殿下才三岁,虽然早慧,却也是需要母亲陪伴的年纪。” 僖贵人说完话还扭捏的挺直了腰板,抬了抬头。 皇上一挑眉看向她,还没等张口,便听惠嫔嘲讽道:“你想给皇嫡子当额娘?” 僖贵人脸色一白,赶忙跪地请罪:“嫔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大过年的,别动不动就跪。”皇上不甚在意的说。 僖贵人忐忐忑忑的坐回到座位上。 胤礽冷哼一声,小声嘀咕:“愚蠢。” 虽然声音不大,皇上还是听到了他的话,斜愣了他一眼。 梁九功此刻极有眼色的问道:“皇上,御膳房都备好了,可要上菜了?” “嗯。” 皇上接过了梁九功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随手把毛巾扔给了梁九功,御膳房便把一道道菜端了上来。 人虽多,却丝毫不乱,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 皇帝金龙大宴桌,桌上餐具为金盘、碗,由里向外摆八路膳食; 头路正中摆四座松棚果罩,两边各摆一只花瓶; 二路摆高足碗九只; 三路摆折腰碗九只; 四路摆红雕漆果盒两副; 五路至八路摆冷膳、热膳、群膳共四十品,主要是关东鹅、野猪肉、鹿肉、羊肉、鱼、野鸡、狍子等制成的菜肴。 皇帝大宴桌靠近座位处正中摆金勺、金镶象牙筷和小金布碟等进食餐具。 餐具左边摆奶饼、奶皮及干湿点心; 右边摆酱小菜、水摧菜、葬菜缨、青酱等佐餐调料。 宴会还是一样的宴会,菜品还是一样的菜品,皇上一年到头不知道要参加多少次这样的宴会。 吃不饱,吃不好,全是冷的,整不好还要闹肚子! 下面还有一群搔首弄姿、互相挤兑又虚伪和谐的女人。 皇上是越来越烦躁。 最后索性一放筷子:“朕吃好了,你们继续吧。” 众人均是一愣,抬起头,便看见皇上已经离了座位,要走了。 ...... 第53章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众人急忙起身半跪福身:“恭送皇上\/皇阿玛。” “本宫吃好了,你们继续吧。”惠嫔见皇上走了,顿感无趣,也跟着起身离开。 她走的飞快,想着或许能撵上皇上的脚步,赖着与皇上一同守岁。 安嫔眼色闪了闪,也跟了上去。 荣嫔也跟着起身,拉着二公主:“本宫也要回了,各位妹妹自便吧。” “恭送惠嫔娘娘,安嫔娘娘,荣嫔娘娘,二公主。”三个贵人只好又行礼送人。 荣嫔起身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太子殿下和大公主可要去延禧宫坐坐?蓝齐儿想你们的紧呢。” 大公主刚想拒绝,胤礽一脸严肃的说道:“不去。” 蓝齐儿刚刚挑衅贵人额娘的事儿他可还记得呢,哼! 不对,不是贵人额娘了,皇阿玛如今有三位贵人,可不是哪一个都能让他叫一声额娘的。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蓝齐儿不屑的冷哼一声,拉着荣嫔:“额娘,快走吧。” 荣嫔尴尬的笑笑:“那本宫就先走了,太子殿下和大公主得空就多来寻蓝齐儿一块儿玩。” “额娘和他们废什么话,快走吧。”蓝齐儿直直地拉着荣嫔快步走。 “荣嫔那么温和怯懦的一个人怎么就教养出二公主这样的性子?”僖贵人看着蓝齐儿的背影暗自嘟囔了一句。 “僖贵人慎言!”魏贵人冷冷的提醒了一句,起身离开。 “什么东西。”僖贵人呸了一声,也甩着帕子一步三扭的走了。 大殿里只余下胤礽、大公主、大阿哥,还有玛琭。 一整晚都默不作声的大阿哥此刻起身,冲着玛琭一拱手:“乌雅娘娘,儿臣先行告退。” “大阿哥慢走。”玛琭冲着大阿哥福了一礼。 大阿哥冲着玛琭点了点头,又对着胤礽和纯熙说道:“太子殿下和长姐可要一同走?” “你先走吧。”胤礽回答。 大阿哥颔首,抬步离开。 大殿里碍事儿的人都走了,胤礽才展颜一笑,随后又有些落寞的开口询问:“乌雅娘娘,我可否去您的永和宫坐坐?皇额娘不在了,没有人陪我守岁。” 玛琭此刻也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永和宫小厨房里炖着乌鸡山药汤,太子殿下可否赏脸去尝尝?” 胤礽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既然乌雅娘娘相邀,我怎好拂了娘娘的美意,咱们这便去吧?” 玛琭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揶揄道:“走吧,我的太子殿下。” 玛琭看着一旁站着的大公主,又问:“大公主可愿一同前往?” 大公主瞪大了美眸,显然没料到玛琭会邀请她,不确定的问:“我可以吗?” 【太子殿下这么矫情的一个人,却独独对着乌雅贵人和善,想必这乌雅贵人定是个好的。】大公主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笑便真诚了几分。 “公主若是愿意,随时可以来。”玛琭回答。 在她心里,大公主也是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有些可怜的小孩子。 虽然被收做天子养女,给了皇家大公主的尊贵身份,但是毕竟小小年纪便离了生身父母,独自一个人在这深宫之中。 尤其是先皇后故去之后,太皇太后又精力不济,很少插手后宫之事。连带着对小辈也照拂不到。 至少玛琭进宫的这一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公主。 每逢佳节倍思亲,尤其是除夕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她只能参加皇家的夜宴,连见一见阿玛额娘都是不行的。 玛琭想到了自己,也是离了父母亲人,独自一个人在这冰凉华贵的紫禁城里苦熬着。 如今只才一年,日后不知还有多少冷寂的岁月,还有多少清清冷冷的佳节。 一瞬间,玛琭同情心泛滥,看着大公主的眼神都格外的慈祥。 太子殿下看着玛琭:? 得到了肯定,大公主矜持的颔首:“那便叨扰乌雅娘娘了。” 太子殿下看着大公主:? 于是乎,玛琭高高兴兴的带着不情不愿的太子殿下和矜持有礼的大公主回到了永和宫。 一进宫门,灯火通明。 玛琭转头看向竹溪,眼神示意她:出门的时候没熄灯? 竹溪一脸懵的摇了摇头:熄灯了呀! 玛琭又给竹溪使了个眼神:永和宫住新人了? 竹溪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主仆两在门口挤眉弄眼,胤礽却大步走了进去。 客人都进去了,玛琭这个主人也只好赶忙抬腿跟了进去,还不忘招呼大公主:“纯熙也快着些。” 是的,只一路的功夫,玛琭和大公主已经熟悉到称呼名字了。 玛琭慢了胤礽一步进殿。 刚进门,玛琭愣住了:“呃……” 屋内坐在榻上,端着一碗乌鸡汤喝的津津有味的人是谁呀? 不正是刚刚在晚宴上说自己吃饱了的皇上嘛! 玛琭眨了眨眼睛,蹲下身子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皇上怎么来了?” 其实玛琭想问的是鸡汤还有没有剩余了! 毕竟出门的时候吩咐人是按照两个人的量准备的,如今自己带了胤礽和纯熙回来应该勉强够用。 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喝了多少。 玛琭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皇上看的好笑:“你倒是个心大的,逛到现在才回来,害得朕都等的饿了。” 纯熙慢一步进门,看见皇上也是一愣,忐忑地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嗯?纯熙也来了?”皇上看见纯熙也是有些惊讶的,毕竟这孩子是个安静的性子,和宫里谁都不亲近,没想到今日能跟着玛琭回永和宫。 皇上其实对大公主是有愧疚的,皇家最是讲究开枝散叶,尤其是当帝王的。 当初抱了她来养,除了政治上的,大部分原因还是自己早些时候几个子女都夭折了,想着抱个孩子来养,可以带来弟弟妹妹。 事实也是如此,几个孩子相继出生,可见大公主是个有福气的。 可是自己害的她与至亲分离,却未能多顾及她几分。 如今见她肯亲近玛琭,皇上也是十分高兴:“朕平日事忙,恐顾及不到你。你乌雅娘娘是个心善的,你若愿意,以后就常来。” 见皇上未曾怪罪,纯熙笑的开心:“是,儿臣也喜欢乌雅娘娘。” 第54章 新年逢吉日,满月乞名时 竹溪领着另外一个小宫女端着几个冷盘果子进来,轻轻地放在了小几上,悄悄地看了皇上一眼,才冲着玛琭说道:“启禀小主,小厨房温着的山药乌鸡汤只余下这一碗了,奴婢都端过来了。” 胤礽的小脸自从进门就绷得紧紧的,如今听得竹溪这话,更是不高兴的明显。 玛琭忍着笑,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让小厨房准备些吃食,你们也都热闹热闹去。” “多谢小主。”竹溪行礼退了下去。 皇上尴尬的咳了一声,难得的有些窘迫:“朕不知胤礽和纯熙也会来。” “皇阿玛都知寻个舒心的地儿,难不成儿臣和皇姐要一个回到冷冰冰的南三所暗自垂泪,一个回到一大群宫女太监却没有一个人敢和我说会儿真心话的东宫吗?” 皇上心虚地板起脸:“胡说什么呢。” 玛琭伸手舀了小半碗鸡汤递给了坐在绣蹬上的胤礽,又接着舀了另外半碗递给纯熙。 胤礽嘟着小嘴接了过去。 纯熙则是眼睛亮晶晶的,她没想到只余一碗鸡汤了,乌雅娘娘还会分给她一半:“儿臣多谢乌雅娘娘。” “快尝尝,你若喜欢,改日再让竹溪炖了来。”玛琭爱怜的看着纯熙,越看越喜欢。 皇上看着玛琭一门心思的扑在两个孩子身上,有些吃味:“你们俩快些吃,吃完就赶紧回去吧。” “难道皇阿玛来永和宫也只是来喝碗鸡汤的吗?既然皇阿玛已经喝过了,就快些走吧。”胤礽撅着小嘴回答。 “你就是仗着朕宠你,换了旁人,敢这么和朕说话,早就打了板子丢出去了。”皇上假装生气。 “大年三十不打孩子。”胤礽一点都不带害怕的。 皇上气结,却又莫名觉得温馨。 一个温和端庄的妻子,一个恬静温婉的女儿,一个叛逆聪慧的儿子。 月下除夕,一室余晖。 窗外是火红的灯笼映照着皑皑白雪,室内是一家人说话拌嘴。 像极了寻常百姓家的平凡日子。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皇上,快到子时了。”气氛破坏小达人梁九功悄悄地进门,贴在皇上身后禀报。 “这不是还没到呢吗。”皇上斜愣了一眼梁九功,却坐直了身体,将双脚伸下软榻由着梁九功替他穿靴。 “朕要去养心殿了,你们守岁过后也早些歇息。”皇上说着话,顿了顿,抬手指着胤礽:“你,跟朕一块去。” 胤礽垮了小脸:“儿臣可以不去吗?” “你是我大清的太子,要以身作则......” “去,儿臣这就去,皇阿玛别念了。”胤礽捂着耳朵起身整理衣袍。 整理好了之后,对着玛琭恭恭敬敬地拱手:“儿臣身不由己,恐不能陪着乌雅娘娘守岁了,在此恭祝乌雅娘娘新岁安康,得偿所愿。” 玛琭是开心的,也是惶恐的,立马起身:“太子殿下......” 皇上抬手按了按玛琭的肩膀,示意她莫慌。 随即一个弧度,手掌就拍到了胤礽的脑袋上:“算你有良心,也不枉你乌雅娘娘如此挂心你。” 玛琭和纯熙一同送了二人出门:“恭送皇上\\皇阿玛,恭送太子殿下。” 两个男人走了,纯熙一时间有些局促:“乌雅娘娘,要不儿臣也......” 玛琭哪里肯让她离开,热络的拉着她的手回到了软榻边,一同坐了下去:“我母家有一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年岁,未进宫的时候与我最是亲厚,如今我一个人在这深宫之中也甚是思念家人,你陪陪我可好?” 纯熙一听,顿时正义感爆棚,拍着小胸脯保证:“乌雅娘娘且安心,纯熙会陪着您的,若是乌雅娘娘愿意,往后的每一个除夕,纯熙都陪着您可好?” “好啊,乌雅娘娘倒是想不止是除夕,往后的每一个节日,咱们的纯熙大公主都可以陪着我。”玛琭笑着应声。 “那可不行。”纯熙故作为难,却又笑开了:“往后的每一个节日都有皇阿玛呢,纯熙只能在皇阿玛不在的时候来陪乌雅娘娘。” “好啊,你个坏丫头,竟然打趣我。”玛琭作势拍了纯熙一下,二人笑作一团。 窗外爆竹乍响,烟花漫天。 纯熙靠在玛琭肩膀上,语调轻轻:“乌雅娘娘,子时到了啊。” 玛琭搂着纯熙,眼里隐有泪光闪烁:“是啊,新年到了。” “这烟花可真好看,往年都不曾注意到。”纯熙的声音依旧有些低沉,感慨的说道。 玛琭悄悄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内心的愁绪,笑着说道:“新年伊始,希望咱们的纯熙大公主事事顺遂,常乐无忧。” 纯熙竟是呜咽一声,把脸埋在了玛琭的怀里哭了出来。 玛琭也没问她为何哭,宫里的女人啊,就算是宫妃公主,哪怕是皇后太后,哪一个不是身不由己,哪一个心里不苦啊。 玛琭的手在纯熙的后背上一下一下的轻抚着,贴在她耳边小声的说话。 说她小时候淘气,母亲不让她出门,她便爬墙出去,爬的墙头草都秃了一块; 说她年幼时被母亲逼着学习刺绣,结果她趁着教习嬷嬷午睡的时候,把嬷嬷两边的裤腿缝在了一起,害的嬷嬷迈不开步子,摔断了门牙,最后还是母亲拿着她的私房去给嬷嬷镶了两颗金灿灿的大门牙; 说她入宫前,女扮男装的出门,捉了一个欺男霸女的小贼,结果那小贼是她父亲小妾的娘家兄弟,为此那妾来母亲跟前哭闹,被打了一顿板子发卖了出去,母亲还赏了她一个月的月银,让她无事的时候多去街上逛逛; ...... 说着说着,纯熙的抽噎声渐渐小了下去,躲在玛琭怀里擦了擦眼泪才退了出来,俏脸微红:“让乌雅娘娘看笑话了。” “傻孩子。”玛琭一脸的慈爱包容:“你今日便留在永和宫可好?” 说罢,也不等纯熙回答,径直唤了竹溪进来,直接把纯熙的被褥铺在了玛琭的床上。 永和宫一派温馨,养心殿却是截然相反。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的面色冷肃。 第55章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金瓯永固,玉烛长调,新年伊始。 在声声爆竹、盏盏宫灯和张张年画的映衬之下,养心殿东暖阁西南角一个为“明窗”的小隔间里,皇上亲手点燃“玉烛长调”的烛台,将屠苏酒注入“金瓯永固”杯,然后打开“万年青”笔在吉祥炉上薰一下,先用朱色笔,再用黑墨笔书写下吉祥数语:“天下太平、三阳开泰、福寿长春......上百个字”。 胤礽跟在后面,只写了“新年大吉”四个字。 别问,问就是年纪小,别的字不会写。 你说之前在御书房练字?不,没练过。 搁下毛笔后,皇上饮了一点金杯中的屠苏酒。 屠绝邪气,祈求新年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随后皇上翻了翻呈进的新年历书,此举象征着皇帝作为天子已经为天下苍生授时省岁过了。 如此,新年开笔仪式也算是结束了。 大年初一,朝堂上如何先不说,只说永和宫内,竹溪领着小宫女伺候着玛琭和纯熙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几人互相看了看,笑嘻嘻的跪下讨喜:“奴婢们给乌雅贵人请安,给大公主请安,祝愿乌雅贵人新的一年里吉祥平安、新福如意。祝愿大公主心想事成、四时安泰。” 玛琭笑着对纯熙说道:“难为她们想这几些个词了。” 小手一挥,吩咐竹溪:“把我妆奁盒子里的红封拿出来给大家分一分吧,都讨个喜气。对了,上面那个最大的是给你的。” 收拾妥当,玛琭带着纯熙去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没见,只在宫门口磕了个头就回去了。 吃吃喝喝的元旦过后,另一个重大的节日便是上元节。 前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 太皇太后有意在新人入宫之前分权给荣嫔,荣嫔想到之前出巡的时候皇上带玛琭偷偷出门游玩,想着皇上应是喜欢寻常百姓的烟火气。 故而荣嫔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新奇的点子,便应下了太皇太后吩咐她主办元宵宴会的旨意。 只是她提了一个要求:需要交给她一个人办,并且不能走漏风声。 惠嫔对此事的反应就是一个漂亮的白眼外加一句“矫情”。 玛琭见着一大群的宫女太监每天聚集在畅音阁内也不知在准备些什么,倒是对这即将到来的元宵节有了期待。 是夜,玛琭洗漱之后坐在小榻上掰着手指数日子,另一边斜靠在臂枕上的皇上看的新奇:“数什么呢?” 玛琭数了一半被打断,娇嗔道:“皇上,你的书拿反了。” “嗯?”皇上低头一看,书是正的,拿的再规整不过,被气笑:“可能数的清楚?要不要朕把手也借给你用用?” 再次被打断,玛琭索性也不数了。脱了鞋上榻,窝在皇上怀里,脑袋枕在皇上的腿上,双手环着皇上精壮的腰身,如墨长发披散开来,勾的皇上手背痒痒的。 皇上蜷了蜷手指,就听见玛琭软糯的声音:“皇上,您最近是不是吃胖了啊,这腰都长肉了。” 皇上再一次被气笑了,大手拍在了玛琭的尻部:“莫要胡说。” “呀。”玛琭低声惊呼一声,小手在皇上腰间改捏为摸。 真好摸啊! 室内一众伺候的人有眼色的默默退了出去。 梁九功和竹溪在门外守着。 竹溪作为一个刚入宫的小丫头,看见大内总管这么大的官儿,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抖啊抖。 心肝颤啊! 室内皇上眸色渐深,玛琭仍旧浑然不觉。 直到脸颊的肉被顶起,玛琭才恍然。小脸瞬间爆红,红的耳尖都快要滴血了。 手也不敢动了,脸也不敢动了,全身僵直,呆若木鸡! 皇上看的有趣,轻笑一声,一把抱着人起身,赤脚走到了拔步床边。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俏枕依来春色撩,罗裳褪去玉横陈。 洞房美景画良辰,我见犹怜绝代人。 立谈之间,时间来到了上元节。 未时三刻,保和殿内歌舞升平,八宝元宵晶莹剔透,玛琭尝了一个,味道不错,又尝了一个,又尝了一个…… 不一会儿,一碗五个小元宵便被尝没了,玛琭抬起头,抿着唇可怜巴巴地看向上首高坐的皇上。 不料,皇上也正在看着他,一个宠溺,一个委屈,两个目光碰撞在一起,玛琭瞬间低下了头装鹌鹑。 皇上看的好笑,转头对着荣嫔说道:“荣嫔这宴办的不错,尤其是这一道八宝元宵甚至美味,给众人再多上一碗吧。” 看似和荣嫔闲话,其实就是吩咐。 梁九功走形式一般看了荣嫔一眼,看见她略微颔首,站直了身子,唱诺:“御膳房八宝元宵,赏!” 趁御膳房一众人谢恩的时候,梁九功给魏珠递了个眼神,魏珠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候,魏珠重新回来,身后跟着一众上膳的小太监,人人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托盘,托盘上是一碗浮圆子。 其他人碗里皆是五个,只玛琭的碗里满满当当的装了十个,玛琭看的眉眼弯弯。 僖贵人看着又多出来的元宵,撒娇道:“虽说这浮圆子好吃,可嫔妾再吃下去就要胖了。” “胖不胖的对于你来说又有什么打紧?”惠嫔开口讽刺:“还不是一个蠢样子。” “你……”僖贵人气不过正要开口理论。 皇上一个汤匙扔进碗里,“哗啦”一声响,溅了一桌子的汤水。 也吓得僖贵人不敢作声。 荣嫔起身:“皇上,嫔妾还准备了其他安排,请皇上和众位姐妹移步御花园可好?” 看到皇上依旧面色不佳,恐皇上拒绝,那自己这半个月来的心思可不都白费了。 荣嫔继续劝道:“老祖宗吩咐臣妾张罗着上元节,臣妾心思不够奇巧,却也想让皇上去瞧个新鲜。“ 提到太皇太后,皇上的面色缓和了些许。 也实在是不想再继续用膳,这宫里拢共也就这么几个人,每天都吵吵嚷嚷的让人心烦,出去转转也好:“走吧。” 第56章 年来惊喜两心知,高处同攀次第枝 众人听着皇上如此说,也都跟着起身,一群人衣香鬓影、浩浩荡荡的向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临近御花园便听见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说话声、争论声; 各种食物的香气也随风阵阵飘来,不觉间竟让人觉得有些饿了。 玛琭一脸的惊奇,想快步走进去看看,却又碍于众人都在,生生止住了脚步。 皇上也是有一瞬间的惊讶,转头握了握身旁荣嫔的手:“你有心了。” 荣嫔喜不自胜:“皇上,咱们快进去瞧瞧吧?” “好。”皇上牵着荣嫔的手大步走进了御花园,荣嫔落后皇上半步,一脸的欣喜娇媚。 “切。”僖贵人看着荣嫔的样子一脸的不屑,扭着小腰也跟着进去了。 见着众人都走进了御花园,玛琭跟在后面,兴奋的拉着竹溪的手:“快走,咱们也快去瞧瞧,我未入宫时,最是喜欢这上元佳节了,没想到在这宫里也能瞧见。” 玛琭的声音不算大,但还是随风飘进了皇上的耳朵里。 荣嫔见皇上笑的宠溺,误以为是满意自己今日的安排,心中暗自欢喜。 众人进入御花园,一眼望去便是道路两侧的树枝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一则是为了照亮,二则各式各样的宫灯也显得上元节的热闹非常。 灯笼下是长长的两排小摊子,由宫女和太监假扮的小商贩在摊位前面吆喝招客。 吃食自然是御膳房提前准备好的,热腾腾的包子、鲜香的馄饨、皮薄馅大的蒸饺、胡辣汤、羊肉泡馍...... 卖饰品的摊主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仿若是夫妻一般,见着皇上他们过来,男子赶忙上前:“这位爷买个簪子吧?回去之后送母亲,送女儿都是好的。” 摊位上的饰品并不值钱,都是一些寻常百姓买得起的东西。 皇上看着,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带着玛琭出巡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子,他也是买了一个簪子送给玛琭。 皇上想着想着便笑了,眼神不自觉的向后寻找玛琭的身影。 可是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 最后是在一个卖馄饨的摊子上看到了人。 此时的玛琭正坐在长条木凳上,面前的木桌子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皮薄馅大,上面撒着一层紫菜和葱花,香油辣椒油的放上一勺,吸溜一口,热乎乎的顺着口腔一直暖到了胃里。 “你倒是会寻地方。”皇上说着,径直朝着玛琭走了过来,坐在了她旁边的凳子上。 荣嫔见状,也打算跟着皇上过来坐。 还没等她迈步,就听皇上说道:“荣嫔费心了,你们且各自去逛逛吧。” 众人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的各自散开。 荣嫔留在最后,还想说话,就看到玛琭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递到了皇上嘴边:“皇上,您尝尝,可好吃了。” 紧接着荣嫔就看到一向骄矜的皇上竟然张口接下了馄饨:“嗯,还不错。” 玛琭笑着用勺子又舀了一个放到了自己嘴里。 二人用同一个勺子,吃着同一碗馄饨。 荣嫔闭了闭眼,逼回了眼底的酸涩,转身快步离开。 这边皇上和玛琭并未注意到荣嫔的异常,还在讨论着御花园的这个仿民间灯会。 “可还要继续逛逛?”皇上问。 “不了,整条街几乎都是吃食,都是御膳房的口味,嫔妾吃了两碗浮圆子,又吃了这许多馄饨,实在是吃不下了。”玛琭左右看了看,兴致缺缺。 皇上沉思了一会,起身说道:“既然吃饱了,那就回吧。朕也先回乾清宫了。” 皇上说完话,冲着玛琭眨了眨眼睛,带着梁九功走了。 “恭送皇上。”玛琭也眨了眨眼睛,问竹溪:“皇上特意让我早些回去?” “许是皇上怕小主夜里受凉了。”竹溪斟酌着回话:“小主可要回宫?” 玛琭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咱们去跟荣嫔娘娘说一声便回吧。” 玛琭带着竹溪寻了一圈没找到人,问了才知道,荣嫔娘娘偶感不适,已经先回去了。 荣嫔是真的不适,心里也不适,身体也不适,回去便传了太医,熬了药。 荣嫔如何玛琭不知,当玛琭回到永和宫的时候,就见魏珠小太监等在西偏殿的门口,手里捧着一个托盘。 见她回来,魏珠打了个千儿:“小主吉祥,皇上让奴才在此等候小主,请小主换了衣裳,随奴才走吧。” 玛琭看着托盘里寻常的衣裳样式,心里隐隐有些兴奋:“皇上这是……” “小主请快着些吧,皇上等着呢。”魏珠也不方便说破具体情况,只得含糊其辞。 “请公公稍候。”玛琭却是懂了,竟高兴的冲着魏珠福了一礼。 魏珠赶紧侧身避让,不敢受玛琭的礼,只把手里的托盘交给了竹溪。 不多时候,玛琭换好了衣裳,一身黑领金色团花纹的褐色袍,外加浅绿色镶黑边并有金绣纹饰的大褂。襟前配一平安扣结,头上饰翠花,并有珠铛垂肩,端的一派大家夫人的做派。 玛琭满心欢喜的站在屋内转了个圈:“可好看?” “好看。”竹溪回答,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玛琭。 玛琭捏了捏竹溪的脸颊:“这次可不能带你了,你要在宫里替我守好家,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我不在,知道吗。” “奴婢知道,小主放心去吧。”竹溪坚定地点了点头。 玛琭感觉竹溪的话有些不对,却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索性就不再想了:“把我那件玄色大氅拿出来,我这身衣裳可不能让别人瞧见了。” “是。“竹溪应声,赶忙去找。 待玛琭拾掇好,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 甬巷内,玛琭低着头跟在魏珠身后,低声询问:“魏公公,咱们先下是去往何处?” “皇上吩咐,若小主回来的晚,便换了衣裳直接去西华门的侧门,皇上和师傅在那里等着小主。”魏珠在前头领路,低声说道:“小主快着些,皇上应该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 “有劳公公了。” 第57章 微雨红莲皆妩媚,不如眉黛一凝眸 一辆乌篷小车从西华门的角门悄悄驶出,没有惊动任何人。 也是难为梁九功在宫里也能找到这么不打眼的马车。 玛琭坐在马车里既紧张又兴奋:“咱们这就出来了?” 皇上一身月牙白直坠长衫,外套深蓝色锦缎狐皮大氅,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在手心轻轻拍打。 看着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瞧的玛琭,内心也是跟着一阵欢喜:“嗯,出来了。” 玛琭看看车外的长街,又转头冲着皇上笑笑,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皇上瞧着小姑娘亮晶晶的双眸,忍不住问:“真就这般开心?” “开心啊,皇上待嫔妾可真好。”玛琭将脑袋趴在车窗上,头也不回的说道。 皇上笑了笑,将人拉了进来:“莫要贪看,仔细被风扑着了,回去之后要头疼的。” 看着怀里的小人儿有些不开心,皇上继续哄道:“待到了长街,咱们下车让你瞧个够,可好?” “好。”玛琭真的是太开心了,一路上脸上的笑都不曾下去过。 天上仙境,人间灯节。在天月高悬,星斗满天,华灯无数,烟火如雨的夜晚,家家户户纷纷挂上彩灯,观灯赏月,其乐融融。 京城街头,玛琭刚刚搭着梁九功的手迈下马车,便有一个挎着篮子的小姑娘跑了过来:“老爷,给夫人买枝花吧,这都是我娘亲亲手种的,很漂亮的。” 皇上看的新奇,还从来没有人敢拦着他的路请他买东西。 玛琭看着刚到自己腰高的小女孩,虽然小脸冻得通红,脸上却洋溢着开心的笑意,玛琭也跟着笑:“好啊,就买你一枝花吧。” “多谢夫人,夫人您真好看,比我这花还好看。”小姑娘利索地抽出一枝开的最好的山茶花:“祝愿夫人和老爷琴瑟和鸣,恩爱百年。” 玛琭有些尴尬的看向皇上:“爷,妾......” 她一个小贵人,怎么敢说和皇上琴瑟和鸣。 皇上却大笑一声,看着那小姑娘说:“无妨,你说的很好,梁九功,看赏。” “多谢老爷赏。”得了银钱。小姑娘更是乐呵呵的谢赏,之后便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皇上上前拉住了玛琭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莫要想太多,咱们去前面看看,你不是说往年上元节都会放河灯祈福吗,咱们今日也去瞧瞧。” 玛琭调整好心态,重新笑着:“好。” 一整晚,玛琭拉着皇上的手,东看看西瞧瞧。 在画糖人的摊子前,玛琭赌气的扔下了两个铜板,得到了两个猪八戒,因为摊主画什么样的唐人取决于客人用铜板抛进了哪个唐人前面的小瓷碗内,玛琭抛了两次都是猪八戒。 “爷,妾想要孙悟空。” “好,明年再来,爷给你抛个唐僧。” 杂技表演外圈挤满了人,玛琭仗着身材娇小,三下两下便挤到了前排,可怜皇上跟在她身后,替她赔了一路的不是。 堂堂天子,何曾与旁人说过抱歉。 随着一串火龙喷出,玛琭一声叫好,圈外面梁九功心肝跟着一颤,这么多人,可别挤着皇上啊。 酸酸甜甜的糖葫芦拿到手,玛琭迫不及待的舔了一口,才想起了身旁的皇上,随即将她舔过的地方转了个圈,递给了皇上:“爷可要尝尝,妾替您试过了,无毒,您吃这边,这边是干净的。” 皇上被气笑了,伸手掐了一把玛琭的腰侧:“前面有舞狮,可要去看?” “好啊好啊。”玛琭带着皇上往人群里挤,梁九功跟在后面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主子哎,慢着点,慢着点呦。” 逛得累了,二人便寻了一个馄饨摊子,一人面前一碗飘着小葱花的小馄饨,热气腾腾,玛琭吃的直哈气:“呼~好烫,爷您尝尝,比家里厨子做的还要好吃,妾之前常来这里吃的。” 皇上看着对面的姑娘吃的毫不顾忌形象,小巧的鼻尖冒着细密的汗珠,声音低沉:“爷从未见过这样的你。” 许是耳边人声嘈杂,玛琭并未听清皇上说了些什么,吃东西的空档抬起头问:“爷,您刚刚说什么?” 皇上笑了笑,也低头舀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爷说这馄饨好吃。” 玛琭得意的笑了笑:“那是。” ...... 二人吃了东西,身子也暖和了不少,继续向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路过一个猜灯谜的摊子,玛琭兴致冲冲的拉着皇上去看,一个铜板猜一次灯谜,猜对了便可得到对应花灯,猜的不对,那一个铜板便归摊主。 皇上笑着看着玛琭从最开始的兴致冲冲到后来的无语抓狂,再到后来的气急败坏,实在是没忍住,笑的好大声好大声:“你往日在家里,都不曾读书的吗?” “我......我......”玛琭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妾实在是不甚喜欢那些花灯。” ...... 去往河边,商贩渐渐少了许多,多得是年轻的少男少女。 男子玉树临风临江作诗,倒也风雅。 女子含羞带怯,团扇遮面。 也有些订了亲的男女互相赠送着香囊玉佩。 玛琭拿了两个荷花灯过来:“爷可要一同去放灯?” “你去吧,爷护着你。”皇上对这些小女儿家的事并不是很感兴趣,他看向了一旁桥边吟诗作对的学子。 那些可都是有可能成为他大清未来的肱骨之臣的人啊。 玛琭高高兴兴的拿着两盏花灯,就着旁边的桌案写下了自己的心愿,神神秘秘的捂住了纸条,塞进了花灯中心空隙中。 皇上看的好笑:“你捂那么严作甚,爷还能跑去偷看不成?” “爷不懂,这愿望说出来便不灵了。”玛琭边跑边喊了一句。 皇上笑着看她跑到了小河边,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推向了河中央。 灯火阑珊映衬着佳人如玉小脸,身后天空中乍然窜起一阵烟花,熙熙攘攘的街道仿佛只能看见眼中的一人。 那人笑意盈盈,那人天真烂漫。 没有世俗纷扰,没有宫廷谋算,没有朝堂割据。 只那一人,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玛琭?” 第58章 人间团聚乐,身外总云轻 玛琭正闭着眼睛许愿。忽然听见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猛的一转身,只见自己日思夜想的母亲正站在不远处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 妹妹婳凉一身娇俏的粉色衣裙站在母亲身侧,挽着母亲的手臂。 “额娘!”玛琭登时泪底浸泪,只以为这是皇上给自己的惊喜。 赶忙上前两步,委身下拜:“女儿不孝。” 杨氏连忙拉住了玛琭的胳膊,一只手抬起,细细的描画着玛琭的脸庞眉眼。 “我儿瘦了。” 玛琭忍着泪摇头:“宫里吃得好住得好,额娘莫要担心。” “大姐姐吃得好住得好,可有想过家里阿玛好不好,额娘好不好,弟弟妹妹们好不好?”一旁的婳凉见玛琭身上的大氅衣裙钗环无一不精致细巧,心里一阵阵的冒酸水。 玛琭拔下头上的簪子,放在了杨氏的手里:“出来的匆忙,三爷并未告知我额娘和妹妹也会来,所以并未准备什么礼物,这根玉簪是三爷私下赏的,并未记录在册,额娘且先拿去。” 玛琭知道家里情况不甚富裕,阿玛俸禄不多,本家也没有争气的男丁,一大家子只靠那一点微薄俸禄,勉强维持着体面。 “不,额娘不要,你留着……”杨氏将簪子推回玛琭手里,连连拒绝。 “三爷?那不就是皇……”婳凉瞪大了眼睛,拿着帕子捂住了嘴,随即整理着自己的钗环鬓发妆容衣裙:“三爷也来了吗?在哪里?” 玛琭正在和杨氏小声说话,并未听见婳凉说了什么。 婳凉环顾四周,并未瞧见心心念念的男子的身影,拽着玛琭的胳膊一把将人拽出了老远,声音有些愤怒:“我问你三爷人呢?我上次进宫让你办的事你可办了?为何三爷到现在也未召我入宫?” “小妹还未出嫁吗?我记得赐婚的圣旨可是下了许久……”玛琭挑眉看向婳凉。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婳凉打断了:“你还好意思说?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何要请皇上为我赐婚?你明知我的心意,故意阻止我入宫,可是怕我夺了你的恩宠?” “宫里步步惊心,你为何非要入宫?在外头寻个殷实人家做个正头娘子不好吗?”玛琭还是想着劝劝妹妹一句:“圣旨已下,你不嫁便是抗旨,你想要乌雅氏一族为你陪葬吗?况且长姐在宫里,想来那家人也不敢薄待了你去。” “我不要。”婳凉甩开玛琭的胳膊:“为何你可以嫁于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我却要随便找个人嫁了?” 玛琭闻言,低下了头,声音也有些发堵:“长姐那不是嫁,那不是嫁啊!” 婳凉一怔,却也不愿服输,倔强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她是称病才延迟了婚期,她不甘心啊! 杨氏心疼的上前搂住了玛琭,哭到:“我的儿啊。” “大喜日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玛琭的阿玛武威在一旁看了好久,本以为小女儿可以劝的大女儿在皇上面前替自己说说话,升一升职位,没想到小女儿一心想要进宫,最后竟还被大女儿几句话给劝退了? 武威实在忍不住,从一旁的石墩后面走出来:“玛琭,你出宫为何不回府?你心里可还有阿玛额娘?” 武威一张口便是训斥,训斥完杨氏训斥玛琭。 杨氏性子软弱,被斥也不敢吱声,只默默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玛琭安慰性的一下一下抚着杨氏的后背,眼睛却将武威从上到下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才开口说道:“阿玛从牢里放出来了?看样子保养的很好,可见在大牢是里并没有吃苦头的。” 提到这个事儿,武威有一瞬间的心虚,随即又挺直了腰杆,加大了音量:“我那是事从权宜,你有如今这样的好日子,还不都得感谢我!你可莫要忘本,记得多在三爷面前替我说说好话,最好是能将我调到禁军里面当个统领什么的。” 玛琭冷笑一声:“阿玛若是有能力自是会身兼要职,想必是用不到女儿去吹那枕头风的。” 玛琭的话有些轻浮,臊的武威脸色发红:“你可莫要糊涂,只有母家显赫了,你的日子才会好过。” “敢问阿玛,乌雅氏一族何时能够显赫的过那拉氏?更别提赫舍里氏和佟佳氏了。阿玛以为,我在宫里的日子真的好过吗?”玛琭眼眶有些发红,语气也有些生硬。 乌雅氏一族还想显赫的过赫舍里氏和佟佳氏?这是他几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这死丫头可真是敢说啊。 “你,你跟我回家。”武威见说不过玛琭,街上人来人往又实在不方便把事情说的太过明了,只想着带玛琭回府,在自家府里怎么都有办法让玛琭答应。 玛琭一个侧身躲过了武威的手:“阿玛糊涂了,女儿如今是夫家的人,如何能够私自跟阿玛回府?” “好你个不孝女啊,竟然连母家都不想回了,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全然不顾母家人的死活,可怜我和你额娘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又替你寻了一个顶好的人家。”武威声音很大,有点当街撒泼的意味。 一顶不孝的帽子压的玛琭眼眶通红,也顾不得四周人的窃窃私语,只看着眼前眼底猩红,粗俗不堪的阿玛字字句句的诋毁着自己。 他明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可还是一盆接着一盆的脏水泼在自己身上。 看着武威的嘴不停的张张合合,玛琭有些恍惚,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了。 只是记得小的时候阿玛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那个时候的阿玛,每日下值回府的时候会给自己带一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会让自己骑在他的脖子上看杂耍; 会跪着身子,让自己骑在他的后腰处假装骑大马; …… 是什么时候,曾经那个对自己宠爱有加的阿玛变了模样呢?玛琭有些想不起来了。 可能是从自己结识了隆科多之后。 也可能是自己入了后宫之后吧。 还是自己承宠了之后呢? 想不起来了呀。 那便不想了吧。 $$$$$$$$$$$$$ 这边,皇上在码头看着一众文人学子辩论古今,争的面红耳赤,倒也颇为欣赏。 时不时的还跟着辩上几句。 (皇上是个大猪蹄子,自己的娇娇儿被欺负,他竟然都没发现,还有心思玩儿。) 第59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皇上看的正起兴,突然怀里被砸进了一个藕粉色的香囊,香囊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图纹。 皇上有些懵,顺着香囊抛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桥栏边立着一位身穿鹅黄色披风的姑娘,皮肤白皙,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却也是小家碧玉。 皇上兴致缺缺,突然间想起了玛琭:“梁九功,夫人在做什么?” 梁九功四处望了望,在护城河边看到了玛琭和一群人在拉扯:“爷,在那儿呢。” 爷敢称夫人,他可不敢。 也不怪梁九功,实在是这次出门明面上只带了他一个伺候,他也实在是分身乏术。 顾得了皇上,顾不得乌雅贵人。 在他心里,当然是皇上比较重要,当然是要时时刻刻的跟在皇上身边了。 皇上看了看不远处独自一人和人拉扯的玛琭,又看了看身边的梁九功,抬起脚踹了他一脚,向着玛琭的方向走去。 梁九功跟在后面刚走了几步,前头的皇上便抛了一个香囊过来:“拿着去还给那姑娘。” 皇上也不说是哪个姑娘,想来梁九功一直跟着自己,是知道谁抛过来的。 黄衣女子接过梁九功递回的香囊,有些戚戚然,看着已经牵起玛琭双手的皇上,低声问道:“那可是他的夫人?真是好福气。” 梁九功没有多话,点头示意了一下赶忙去追皇上。 皇上到的时候,武威已经上手想要去拉玛琭的胳膊,杨氏懦弱了一辈子,武威一个眼神她便不敢说话,只能拉着玛琭垂泪,低声劝着玛琭既然出来了,就回府一趟,一家人坐在一块说说话,吃顿饭也是好的。 皇上认得武威,但是看见玛琭眼眶通红,强忍着眼泪的倔强模样,周围的人也或高声或低声的指指点点说玛琭不孝不顾念亲人父母,皇上一怒之下抬腿,一脚将武威踢出去老远。 收回腿,转身将玛琭护在了怀里,冷冷的看着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武威,声音分辨不出喜怒:“爷是她的夫君,如今爷踹了你,你是否也要煽动百姓给爷扣上不孝的罪名?” 武威哪里敢答话,忍着疼爬起来,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奴才不敢。” 梁九功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到了,见此情景也是心下一惊,赶忙疏散人群。 武威的一句“奴才”,已经让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猜测皇上是何身份了。 若是让皇上上元节偷偷出宫的消息被御史知道了那还得了? 那些老大人一辈子以抓住皇上的小辫子为终身奋斗目标。 到时候估计皇上会先扒了他的皮,再扒了武威的皮。 嗯,虽然还有个武威有难同当,可那也不行啊。 梁九功十分卖力,或威胁或收买,一大袋银子散出去,百姓们一个个喜气洋洋地保证不会多说半句话。 众人散了,梁九功满意了。 可皇上不满意啊。 皇上看着地上抖如筛糠的武威,心里一阵无名火起:“玛琭如今是天子嫔妃,日后是要上皇家玉蝶的皇室中人,岂是你等可以随意折辱的?你是有多大的胆子,敢私自拉着她去你的府邸叙话?你可是准备好了接待天子嫔妃的仪仗了?不若朕也去你府邸坐坐?你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便以大不敬之罪下狱如何?” 水面上不知何时刮起了阵阵北风,吹的河中的花灯晃晃悠悠地四散飘远。 寒风有些刺骨,武威却吓得满头大汗:“三爷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不知是您带着她出来的啊,奴才错了,求三爷饶命啊。” “她?”皇上语调玩味的重复了一个字。 武威一顿,又磕起头来:“贵人,是贵人,奴才有罪,请皇上饶恕奴才,请乌雅贵人高抬贵手,莫要与奴才一般见识,奴才如何,乌雅贵人是从小便知的啊。” 武威在提醒玛琭,不管你的身份如何尊贵,我都是你的阿玛,是含辛茹苦把你从小养到大的人。 皇上轻轻的扶起了怀里的人,眼神询问。 一旁的婳凉见皇上如此重视玛琭,连阿玛的脸面都分毫不给,刚刚熄下去的奢望又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她整理了一下鬓发,袅娜的上前低头行礼,露出了姣好的侧脸和白皙的脖颈:“皇上金安,臣女是乌雅贵人的幼妹,上次与额娘入宫探望长姐的时候本想着去拜见皇上,怎奈长姐说皇上日理万机,无暇召见我们母女二人,臣女回去之后日思夜想,深觉失了礼数,请皇上恕罪。” 婳凉与玛琭本就是一母同胞,甚至比玛琭更加妩媚几分,她一直觉得是玛琭挡了她的前程,只要让她与皇上见上一面,皇上一定会下旨召她入宫侍奉圣驾的,到时候她要做娘娘,才不要像长姐一般做个小小的贵人。 婳凉想的很美,玛琭看着她那副做派却有些觉得恶心。 武威和杨氏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在他们心里,紫禁城里富丽堂皇,两个女儿在一处也互相有个照应,是个顶顶好的去处。 皇上依旧只是看着玛琭,没有分一丝一毫的眼神给婳凉。 另一侧,婳凉半蹲的有些受不住,只好又柔声说道:“皇上?您莫要责怪姐姐,长姐在家的时候也就是这么个性子,木讷的很。 ” 皇上看着玛琭冻红了的小脸,终究是有心不忍,伸手将大氅的帽子扣在了玛琭的头上,系好了带子,才温声说道:“既然你念着亲情不好亲自发落,朕便替你做主了?” “多谢皇上。”玛琭鼻音很重,声若蚊蝇。 皇上拍了拍玛琭的手以示安慰,转身挡在了她的身前,看着武威皱起了眉头。 罚的轻了吧,不足以平他心里的怒火,罚的重了吧,此人又是玛琭的阿玛。 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罚。 “皇上?”婳凉又忍不住开口,想引起皇上的注意。 皇上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冲着武威说道:“你起来吧,罚你半年俸禄,日后需得记着玛琭是朕的嫔妃,不可再以下犯上。” “还有你......” 第60章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皇上处理完了武威,又看向了矫揉造作的婳凉:“还有你,大冷的天就穿好衣裳,切莫行那狐媚举动勾引自己的姐夫。” 婳凉睁大了眼睛,震惊的无可复加,脸色涨的通红,泪水哗啦啦的流了满脸。 也幸亏是周围没有其他人了,不然皇上的这一句话,足以叫任何姑娘羞愤而死。 杨氏拉着小女儿跪下请罪:“皇上恕罪,婳凉并无此意。”说着还看向了玛琭,示意让玛琭替妹妹说说好话。 武威此刻也是看向了玛琭,轻声唤道:“玛琭......” 武威的心此刻也在滴血,府里本就不甚富裕,如今又罚了半年的俸禄,这不是更加的捉襟见肘了吗。 他也想让玛琭替他说说话,这俸禄可不可以不罚了,可不可以少罚点。 皇上也看向玛琭,想知道她对自己所下的处罚是否满意,是否轻了或者重了。 梁九功见众人都看向玛琭,他也跟着看向了玛琭,不为别的,就是为一合群。 玛琭的双眼从左到右扫过了每一个人,曾经疼爱自己的父母,自己最宠爱的幼妹,每一个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但是每一个人的眼里都没有一丝的关心和存眷。 有的只是欲望,无休止的想要榨干自己的价值去成就他们自己。 皇上看着玛琭的状态不好,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无妨,你若觉得爷不该......” “皇上。”玛琭打断了皇上后面的话,她在皇上的眼神里面看到了宠溺和心疼,笑了笑:“三爷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虽然是妾的父母幼妹,却也不好叫三爷出尔反尔。” 听着玛琭如此说,皇上心里宽慰了许多,至少自己在替她出气,她是领情的,并没有一心的扑在母家人身上。 看着武威又忍不住想要发火,玛琭继续说道:“阿玛莫恼,既丢了半年的俸禄,总不想再丢了下半年的俸禄吧?” “你......”武威想骂,但看到皇上凉薄的眼神,又生生的忍住了,心里盘算着让杨氏寻个机会再进宫一次,怎么也要带些赏赐回来,最好这半年的俸禄要玛琭给出了才好。 玛琭看着武威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更是觉得心冷,遂又对着皇上说道:“妾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三爷成全。” 皇上挑眉:“你说。” “皇上刚刚说幼妹狐媚惑主,小妹是万万不敢应的。女子清白大于天,小妹年幼,却也是知廉耻的,不然我乌雅氏一族的姑娘都要一根白绫吊死在祠堂了。”玛琭淡淡的说着。 皇上有一瞬间的哑然,他只是生气竟然有人当着玛琭的面邀宠,这个人还是玛琭从小疼宠长大的亲妹妹,他想着玛琭该是伤心的,故而语气重了些,他并没有侮辱乌雅氏其他姑娘的意思。 玛琭抬手替皇上整理了一下衣领:“妾久居内院,心中唯一挂念的便是这个妹妹,既说到小妹,皇上日前还为小妹赐了婚事,想来小妹今日过后定能安心在府中备嫁。妾想请皇上从宫里派个教养嬷嬷去教一教小妹规矩,小妹有皇上的圣旨,又得宫里嬷嬷教养,想来日后出阁定不会被婆母和妯娌为难的。” 玛琭说的情真意切,端的是一个长姐为自家幼妹殚精竭虑的做派。 只有玛琭自己心里清楚,你婳凉不是想要进宫吗,不是想给皇上做妾吗,那我就让皇上亲自给你赐婚,亲自派人督促你成婚,亲手掐断你的念想。 “好,朕回去便让内务府派个嬷嬷去乌雅氏府邸,直到送你妹妹出嫁再回宫,你且放心。”皇上根本不在意婳凉是否愿意,只要玛琭愿意,他给她一个体面就是了,左不过一个女人,一道圣旨下去,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不成。 婳凉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玛琭。 她想说她不要教养嬷嬷,宫里的嬷嬷,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可是,到最后啊,能决定她去留,决定她命运的,都只是长姐的一句话啊! 婳凉低下头笑了,笑的凄凉。 ~~~~~~~~~~~~~ 回宫的马车里,玛琭有些蔫。 皇上握住玛琭的手:“不开心?” 玛琭摇了摇头:“没有。皇上能带着嫔妾出宫,嫔妾心里高兴。” 皇上叹了口气,伸出胳膊将玛琭揽在了怀里,问道:“你之前过得便一直是这样的日子吗?” 玛琭靠在皇上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嫔妾倒是宁愿一直是这样,至少这样嫔妾不会觉得难过。从前阿玛很疼我,额娘对我也好,婳凉也不是如今这副模样。” 玛琭说着话,眼泪不自觉的氤氲了双眸:“若是从前一直对我不好,如今我得了势,便有理由去报复他们,惩罚他们,可是他们不是,他们从前对我很好很好啊!” 皇上没有去安慰玛琭,而是低声在她耳边喃喃自语,像是说给玛琭听,又像是在回忆着过去:“朕刚出生的时候皇阿玛也很是高兴,每日都要来额娘宫里陪着朕用膳,给朕开蒙,教朕骑射,可是后来,他渐渐的就来的少了,以至于到最后朕几乎一个月都见不到他一次,朕去永寿宫求见,他却虎着脸出来,告诉我以后莫要再去寻他了,他得了空会去看我的,他说贤妃娘娘见了我会不高兴......” 皇上絮絮叨叨了好久,回到宫里的时候,玛琭已经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听了多少。 皇上宠溺的捏了捏玛琭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眼里满是疼惜。 虽不知玛琭从前在母家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可就今日来看,即便是疼爱有加,也只是视价值而估,“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罢了。 难为她还养成如此良善单纯的性子,这样,也好。 皇上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了玛琭的身上,一路将人抱回了永和宫。 永和宫里,竹溪蜷缩在榻上,一动也不敢动。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蒙住,只留了一个鼻孔呼吸。 她生怕被其他人发现小主不在宫里,给小主和皇上惹来麻烦。 “竹溪,快开门。”门外的声音惊的竹溪一哆嗦。 完了。 第61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梁九功在角门处小声地叫门,半晌也未见有人出来应声。 梁九功回头无奈的看着皇上。 皇上眉心紧蹙,扫了一眼梁九功和自己身上的衣服:“回乾清宫。” 二人偷偷摸摸地回了乾清宫,梁九功长舒了一口气,没有人发现,小命保住了。 当梁九功从大殿内出来,吩咐守门的魏珠准备热水的时候,魏珠长舒了一口气,人回来了,小命保住了。 魏珠赶紧退下去吩咐一应事宜,梁九功则又转身进了内殿。 这厢,皇上刚把玛琭放在了龙床上,玛琭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一双杏眸不似往日灵动狡黠,倒是有股子慵懒懵懂:“这是哪里?皇上?” “嗯,朕在。咱们回宫了,这里是乾清宫。”皇上一边更衣一边回答。 “怎的来了乾清宫,皇上应该送嫔妾回永和宫的。”玛琭自知坏了规矩,坐起身子醒神。 “本想送你回去,可到了永和宫门口,叫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应,只好先回乾清宫了。”皇上解释。 “定是竹溪怕其他人走漏了风声,都打发去睡了。” “竹溪既要在屋内假扮小主,又要留心宫门口的动静,确实分身乏术。”梁九功跪地给皇上整理衣摆,适时的出声解释了一句。 “嗯,也罢,赶明儿你挑几个信得过的奴才送去永和宫给乌雅贵人。”皇上觉得梁九功说的有道理。 梁九功嘴角一抽,觉得谁都信不过。 毕竟偷溜出宫是掉脑袋的大罪,被发现了,皇上顶多是被太皇太后斥责几句,他们这些跟着伺候的奴才们可就倒霉了,都要被赐死的。 若是再发生点什么意外,哪怕皇上只是蹭掉块皮,他们这些奴才也是要诛九族的。 就算是亲近的嫔妃,蛊惑皇上私自出宫,往小了说打入冷宫,往大了说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这叫危害江山社稷,动摇国本! 这种事,敢信任谁? 梁九功斟酌了一下,试探性的说道:“明日奴才去趟内务府,将奴才的徒弟魏珠调去永和宫伺候乌雅贵人吧。” “哈哈珠子?”皇上有些意外,梁九功竟然想让魏珠去永和宫伺候玛琭:“那可是你培养着留养老的。” 梁九功心里苦啊,若是日后皇上再心血来潮,带着乌雅贵人出去几次,他恐怕就活不到出宫荣养了:“正因为他是奴才的徒弟,奴才才信得过他。” 玛琭也是一惊,宫里的太监无后,通常会收一些徒弟、干儿子一类的小太监作为依靠,让自己老有所依,何况魏珠已经跟在梁九功身边许久,怎是她一个贵人可以使唤的。 故而没等皇上开口,玛琭先行拒绝:“多谢皇上抬爱,只是魏公公御前行走多时,若是乍然离了他,恐有许多不便。嫔妾宫里竹溪有一同乡,名唤小福子,现下正在冷宫当差,此人与竹溪有旧,应是可以信任。” “嗯,梁九功去调查一下,若无问题,就送去永和宫给乌雅贵人当个总管太监吧。”皇上换好了寝衣,坐在了玛琭身侧,语调暧昧:“听闻你给胤礽绣了身寝衣,怎的不知给朕也绣一身?” “嫔妾是给皇上绣了的,只是想着年下,宫里定会给皇上准备新衣,嫔妾的绣工不及绣娘们万一,便想着过些日子,皇上没有新衣服穿了,嫔妾再拿来给皇上。”玛琭说道。 皇上满心欢喜,伸出一根手指刮了一下玛琭小巧的鼻尖:“偏你矫情。” 因着没有走侍寝的流程,夜半便没有凤鸾春恩车来送玛琭回宫,玛琭一直在乾清宫留到了皇上上早朝才回去。 天蒙蒙亮,已经有宫人起身洒扫,永和宫的宫门也开了锁。 魏珠送玛琭到永和宫门口便回了御前。 玛琭一个人从角门走回了偏殿,一路上竟也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屋内,竹溪谷一晚上没敢合眼,突然间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吓得她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玛琭一进屋,看见的就是自己的拔步床上有一个锦被包裹着的球状物体在抖啊抖。 玛琭看的好笑,玩心大起,假意严肃的咳了一声。 被子球顿了一下,抖得更加厉害。 玛琭捏着嗓子,一声呵斥:“床上何人?还不快快下床来见?” 竹溪一下子连人带被的滚了下来,可即使跪在地上,那一床锦被仍旧牢牢地覆在了她的身上,没有漏出里面人的一片衣角。 玛琭绕着竹溪的一侧走到了拔步床上坐好,继续说道:“乌雅贵人何在?” 被子里竟然传出竹溪闷闷的声音,一时竟也分辨不出是真是假:“嫔妾乌雅氏给娘娘请安。” 竹溪心里紧张啊,她不知来人是谁,生怕被人发现玛琭私自出宫,管他来人是谁,在这宫里称呼娘娘该是不会错的吧? 高位的理应尊称娘娘,低位的励志成为娘娘,归根结底,宫里女人一生的奋斗目标就是娘娘。 玛琭忍不住哈哈大笑:“好竹溪,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竹溪听到玛琭的声音,感动的泪流满面,一下子掀开了被子,上前两步抱住了玛琭:“好主子,日后可莫要再做这吓死人的举动了,奴婢昨晚上一整晚都没睡,半夜的时候还有人来敲宫门,奴婢一直躲在被子里,都不敢去开门,生怕别人问起小主去了哪里,呜呜呜……” 竹溪一边哭一边控诉。 玛琭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若下次,我定早些回来,不让你担惊受怕。” “还有下次?”竹溪眼泪汪汪。 玛琭有些不忍看见竹溪的狗子眼,推着她出门:“快去给我准备些热水吃食,再寻身衣裳,对了,把耳房收拾出来,不出意外,小福子近几日便可调来永和宫当差了。” 竹溪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应了一声快步出门了。 玛琭独自坐在床上偷笑了一会,走到箱笼前,拿出了年前为皇上绣的寝衣,打开描花盒子,轻轻地抚了抚衣裳:“该寻个时候给皇上送过去了,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喜欢。” 第62章 霜殒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 果然,没过两日,内务府总管太监赵禄忠就领着小福子来了永和宫。 “启禀小主,皇上亲自吩咐奴才给您送了一个跑腿儿的小太监来,您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儿便吩咐小福子去做,若他不听话,是打是罚,全凭小主做主。”赵禄忠胖乎乎的脸上一脸的谄媚。 转头又一脸严肃地扯过了小福子:“还不快给小主请安,日后就在永和宫好生当差,自有你的好处;若是偷奸耍滑惹了小主不高兴,仔细你的皮。” “是。”小福子先给赵禄忠打了个千儿,又向着玛琭跪地行了大礼:“奴才小福子给乌雅小主请安,小主万事顺意,福寿绵长。” “既然是皇上让你来的,我自会好生待你,但你记着,永和宫里只留忠心的奴才,若你生了二心,不必皇上下旨,我自会要了你的性命。”当着外人的面,玛琭一脸严肃的训了几句话。 “是,奴才一定忠心侍主,绝无二心。”小福子一个头磕在地上,立即表了忠心。 赵禄忠在一旁瞧着,笑眯眯的恭维:“皇上心里念着小主呢。” 玛琭笑了笑,吩咐竹溪:“好生送赵公公出去。” “是。”竹溪应声,走到赵禄忠跟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公辛苦,奴婢送公公。” 赵禄忠本想多说几句话讨好玛琭,毕竟这乌雅贵人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可是话还没说上两句,玛琭便吩咐送客,赵禄忠只好尴尬的笑着:“那奴才便先回去,日后内务府得了好东西,再拿来孝敬小主。” 玛琭端起茶杯喝茶,并未应声。 其实并非是玛琭恃宠生娇,实在是内务府这群人惯会拜高踩低。 若得宠,你便是千好万好,什么都有;若失宠,连个过冬的厚衣裳都得等到第二年夏天,还未必穿得上。 殿内只剩下玛琭和小福子二人。 玛琭含着眼泪,笑着说道:“回来了。” “是。奴才给小姐请安。”小福子又重新行了一遍礼。 玛琭点点头:“回来就好。” “托小主的福,奴才一切都好。”小福子也有些激动。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玛琭问他:“可否要把名字改回来?” 小福子摇了摇头:“在奴才进宫的那一日,福之源就已经死了。奴才已经让父亲母亲伤心难过,不能再侮辱了这个名字了。” “也好。”玛琭想了想,又问:“如今你既是永和宫的掌事太监,可要重新换个名字?” “请小主赐名。” “宫里大太监多从‘禄’字辈,即日起,你就叫福禄安吧。有福有寿又安定安稳,如何?”其实这也是玛琭对小福子的期许,她实在是太心疼他了。 “多谢小主赐名。”小福子觉得,今天是这段日子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他又重新回到了小姐身边,重新拥有了小姐赐的名字,今天是新生,是开始。 果真,世间最好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啊。 上元节过后,朝廷重新开笔,有官员上奏说太子已立,国本稳固,江山后继有人。是而请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徽号。 皇上的生母孝康章皇后佟佳氏也是个命苦的,初入宫时只是先帝庶妃,千辛万苦生下了皇上。先有太皇太后的亲侄女博尔济吉特氏、先帝宠妃董鄂氏,后有太皇太后侄孙女当今母后皇太后和淑惠妃,先帝早丧,孝康章皇后紧随先帝而去,年仅二十四岁。 皇上是挂念生母的,也恨先帝的专情又薄情。 专情于其他女子,薄待自己是生母,使其郁郁寡欢,进而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至于太皇太后则为太宗庄妃,一力将年幼的先帝和自己推上皇位,辅佐了两位幼帝,于江山社稷功不可没。 大臣们上书为其二位上徽号,皇上自然无有不从。 至于是哪几个字,还需好好斟酌。 故而皇上下了早朝之后,特意去了一趟慈宁宫与太皇太后商议此事。 太皇太后垂着眼睛专心致志的用香篆将如意八宝香炉内的香灰压平,对徽号一事显然并不上心。 “皇玛嬷!”皇上有些急了,加重语气喊了一声。 “嗯。”太皇太后却应的漫不经心。 皇上泄气,哄道:“旁人都觉徽号是大事,是荣耀,都恨不得用尽毕生力气多争得几个字,偏生皇玛嬷丝毫不在意。” 太皇太后用赤金小勺往平放在香灰上的香篆凹槽中添加香粉,不甚在意:“哀家这一生的荣耀,从前是你皇阿玛,如今是你。何时需要什么徽号来增添荣耀了。” 皇上哑然。 是啊,一生辅佐两位幼帝登基,一己之身使得江山稳固,她的一生,她的名字,便是荣耀。 “那......那就当孙儿想给皇玛嬷尽孝可好?”皇上实在词穷。 一个皇帝,竟然哄着给人上徽号,也是亘古少见。 太皇太后顿了顿,说道:“你若想尽孝,就答应哀家一事。” 皇上正了正身子:“您说,孙儿一定照办。” 皇玛嬷一生无欲无求,不求皇玛法宠爱,不贪权势地位,唯二两次也是为了自己和皇阿玛。 如今能听得皇玛嬷提要求,皇上的内心是一万个要答应。 太皇太后斜睨了皇上一眼,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作为皇帝要一言九鼎,不可出尔反尔。” 听着太皇太后如是说道,皇上心里一瞬间警惕起来:“皇玛嬷要朕应承何事?” 太皇太后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惊见骇闻的话:“太宗文皇帝梓宫安奉已久,不可为哀家轻动,况且哀家心恋你皇阿玛和你,不忍心远去,若哪天哀家死了,你一定要在孝陵附近选择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安葬,如此,哀家便此生无憾了。” 皇上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连连后退。 “我......朕......朕乾清宫还有事,改日,改日再来给皇玛嬷请安。”皇上说完话,夺门而出。 太皇太后仍旧漫不经心地调香,还对着苏沫儿嘲笑皇帝:“你瞧瞧他那个样子,切。” 苏沫儿笑着应声:“老祖宗您吓到皇上了。”苏沫儿也算是看着皇上长大了,对皇上也有着一份慈爱。 “哼。” 第63章 先柔后为害,有似谀佞徒 那日之后,皇上再没敢去慈宁宫,直到此次徽号的事情定了下来。 加尊太皇太后为昭圣慈寿恭简安懿章庆敦惠温庄康和仁宣太皇太后; 尊皇上生母孝康章皇后为孝康慈和庄懿恭惠崇天育圣章皇后(不知道对不对,查不到文献,有知道的小伙伴可以给普及一下吗?笔芯!)。 圣旨传到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拿着金剪剪掉了面前一株野蛮生长的长寿花,回手把剪刀递给了苏沫儿,就着小宫女端着的水盆洗了洗手:“哼,他若是真孝顺,就该应了哀家的话。” 苏沫儿笑笑:“咱们皇上孝顺。瞧让您吓的,已经好些时日不敢来慈宁宫请安了。” “还有他不敢的事儿?他若是真敢拂了哀家的意,哀家做鬼都要夜夜来寻他。” “老祖宗要活千岁万岁的,可不行胡说。”苏沫儿扶着太皇太后的手臂进了内室,唠家常般:“只是近日前头闹的厉害,大臣们都说军需浩繁,民力维艰,请旨暂停仁孝皇后陵寝建造之工呢,皇上心里难受。” 太皇太后沉默了一瞬,恨恨地说道:“爱新觉罗家全是情种,哼。” 想了想,又道:“让荣嫔去劝。” “是。”苏沫儿应声。 太皇太后又说道:“让乌雅氏也去。” “是。”苏沫儿笑了笑,继续应是。 皇上心里惦记乌雅氏,她和太皇太后都看的明白,只是太皇太后不想爱新觉罗家再出一个为了女人放弃江山社稷的皇上了。 大清不能再出一个太宗宸妃、顺治董鄂妃这样的女人了。 如今看来皇上虽然心里念着已故的仁孝皇后,但是又有一个乌雅氏可以分得皇上几分心思。 以免皇上沉浸在已逝仁孝皇后的伤痛之中无法自拔,太皇太后倒也愿意捧着乌雅氏几分。 “老祖宗心善。想来那乌雅贵人是个知晓分寸的。”苏沫儿宽慰道。 “但愿吧。”太皇太后长叹一声。 太皇太后懿旨传到延禧宫的时候,荣嫔正在教蓝齐儿背诵《女则》。 “额娘,我不想学这个。”蓝齐儿扯着荣嫔的袖子撒娇。 “让你学《女训》,你说你身为皇家公主不需要在夫家三从四德,让你学《女则》,你如今又在耍赖。怎的就学着那些嚣张跋扈尖酸刻薄学的甚是精通?”荣嫔气的心口疼。 她康熙四年入宫,十年间生育了五个子女,如今只余下了一个蓝齐儿,荣嫔当真是当眼珠子疼的。 她自问虽比不上仁孝皇后雍容大度,却也是温和知礼。平日在蓝齐儿面前也从未表现出任何拈酸吃醋指桑骂槐之举。 她不明白教养在身边的女儿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上元节过后,她就想着找个机会和蓝齐儿好好谈谈,没想到每一次她刚开了个头,蓝齐儿不是说自己腹痛、就是说自己头痛,每一次都是人仰马翻闹了一大通,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荣嫔面色严肃,眼神微沉。 蓝齐儿转了转眼珠子,慢慢地挪动脚步走到荣嫔身边,扯着荣嫔的衣袖摇晃:“额娘,额娘莫恼,儿臣好好学便是了。” 荣嫔没理,对着绿栀吩咐:“去把公主的贴身宫女、乳母都带来回话。” 蓝齐儿慌了:“额娘,儿臣错了,儿臣这就去读书,额娘不要怪罪奶娘。” 荣嫔只是安静的坐着等,也不答话。 若在往日,只要蓝齐儿一撒娇一嘟嘴,荣嫔立马有求必应。 今日却无动于衷,蓝齐儿知晓荣嫔是真的生气了,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奶娘从前并没有告诉她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 奶娘只是告诉她,她是公主,她是目前为止皇阿玛唯一的女儿,那些个嫔妃都没有她尊贵,她可以任意妄为,她可以想如何便如何,她只需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奶娘是除了额娘之外最疼她的人,额娘常去慈宁宫给老祖宗请安,白天夜里都是奶娘陪着她的,奶娘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 蓝齐儿不太懂,额娘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传奶娘和伺候她的宫人过来问话。 她要护着奶娘,她不能让额娘欺负了奶娘。 蓝齐儿想了很多。 不多时候,绿栀领了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和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并两个十多岁的小丫头进门。 绿栀先屈膝福身:“娘娘,人带来了。”说罢,走到荣嫔身侧稍后方站好。 “请荣嫔娘娘安。”众人半跪请安。 “绿栀,带公主出去玩儿。”荣嫔没让众人起身,而是吩咐了绿栀带着蓝齐儿出去。 为首的一名妇人有些慌乱的看了蓝齐儿一眼,又低下了头。 蓝齐儿则是直接扑在了荣嫔怀里,抱住她的腰:“额娘,儿臣不走,儿臣就在这里陪着额娘。” 荣嫔声音一厉:“绿栀!” “是。”绿栀赶忙上前拉着蓝齐儿的手臂。 蓝齐儿哭闹起来:“我不,我不出去,我出去了额娘就要责罚乳娘了,我不要额娘责罚乳娘,呜呜呜……” “乳娘?你让公主唤你乳娘?”荣嫔没理会蓝齐儿,冷声质问乳母。 乳母吓得一哆嗦,双膝跪地,使劲儿的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便磕出了血印子:“荣嫔娘娘饶命。” 身后跟着的另一个乳母和四个大宫女都两股颤颤,低着头不敢说话。 荣嫔平日里待宫人宽和,从不苛责,如今冷不丁撂了脸色,众人都是心惊胆战的。 不是都说,不要招惹老实人,荣嫔这个老实人的逆鳞便是二公主蓝齐儿。 这些奴才竟然敢故意教坏蓝齐儿,简直是不要命了。 乳母见荣嫔无动于衷,转而跪向蓝齐儿:“二公主救救奴婢吧,求二公主救救奴婢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蓝齐儿受不住了,哭着顺着荣嫔裙摆跪了下去:“额娘,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求您不要责罚奶娘。” 这回换荣嫔受不住了。 她看着自己娇宠的女儿,梨花带雨的跪在自己跟前,为着一个心怀不轨的奴婢哭着求自己。 全然不顾皇家公主的尊贵和脸面。 荣嫔闭了闭眼睛。 为何啊…… 第64章 上相思惩恶,刑罚以惩恶 “蓝齐儿,你起来。”荣嫔示意绿栀将蓝齐儿拉起来。 蓝齐儿却挣扎着挣脱了绿栀的手,抱紧了荣嫔的腿:“额娘,不要,额娘……” 荣嫔内心椎痛:“你当真如此在意这奴婢?” “额娘?”蓝齐儿不知荣嫔是何意,泪眼汪汪的抬头看着荣嫔。 “你起来。”荣嫔声音毫无起伏,甚至有些冷淡。 蓝齐儿从未见过这样的荣嫔,一时间也有些打怵,讷讷的就着绿栀的手站了起来,坐在一旁的绣凳上。 乳母见蓝齐儿被荣嫔唬住了,又想哭嚎。 “你若再蛊惑公主,本宫立刻将你仗杀。”荣嫔冷冷的一句话,将乳母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荣嫔一个眼神止住了想要张口求情的蓝齐儿:“你既如此在意这贱婢,你今日便在此看着,看着你错的有多离谱。” “本宫且问你,按大清律,公主的乳母应称作什么?”荣嫔问。 “回……回娘娘,称作嬷嬷。”乳母磕磕巴巴小声应着。 “违者如何?” “杖二十。”嬷嬷额头已见汗珠。 “本宫再问你,你素日是如何与公主相处?” 乳母刚要说话,荣嫔冷声提醒:“想好了再说,毕竟这延禧宫里可不止你一人,可以由得你胡言乱语。” 乳母一个头磕在地上,不敢起身:“奴婢……奴婢只是在娘娘不在的时候陪伴公主。” “陪伴?”荣嫔冷哼:“教唆公主肆意妄为、目中无人!这就是你的陪伴?” “娘娘!”乳母惊的抬头,直晃脑袋想要辩解。 “幸亏本宫发现的早,若是任由你在公主身边日子久些,本宫简直不敢想象公主日后会变成何等模样。”荣嫔并没有给她机会狡辩,语气一厉:“说!何人指使你来教坏公主?” “娘娘,娘娘饶命,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不忍心让公主受到欺辱,奴婢是心疼公主啊……”乳母哭嚎,凄凄惨惨。 蓝齐儿看得眼泪汪汪:“额娘,乳娘只是心疼儿臣。” “你还叫她乳娘?一个贱婢担得起你一声‘娘’?”荣嫔简直要气疯了:“指着跪在地上的乳母:“拖下去,给本宫狠狠的打,直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不要,额娘不要。”蓝齐儿慌了,想要去拉着乳母,怎奈小小年纪又拉不过两个小太监,想要抱着荣嫔求情,却又舍不得乳母。 直到乳母的哀嚎声在屋外响起,蓝齐儿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想要去阻拦小太监的棍子,可是她一个人阻拦了这个却拦不住那个,几棍子下去,乳母就被打的奄奄一息。 蓝齐儿直接趴在了乳母身上,小太监们怕伤了公主,才停下了动作。 蓝齐儿跪到前面,伸出小手捧起乳母满是鲜血的脸,有些泣不成声:“乳娘……乳娘你疼不疼啊?” 乳母忍着疼,强扯出一丝笑:“公主乖,奴婢不疼,只是奴婢再也不能陪着公主长大了,不能再护着公主了,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公主日后若是受了欺负可怎么办啊?奴婢的公主啊!” 乳母说的情真意切,蓝齐儿听的心都要碎了:“乳娘快别说话了,咱们回去,我去给你找御医,乳娘不要离开我,啊?” 乳母笑了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乳娘?乳娘?你醒一醒啊,你醒一醒啊……”蓝齐儿与乳母额头贴着额头,哭的不能自抑。 荣嫔走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抱着一个心怀不轨的奴才哭的情真意切、仿若真正母女一般。 荣嫔身形一晃,险些摔倒,辛亏一旁的绿栀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额娘现下可满意了?”蓝齐儿双眼通红,荣嫔在她稚嫩的双眸里竟然看到了恨。 这让荣嫔大受打击,指着乳母的尸体:“拖去乱葬岗,不许安葬,本宫要让她曝尸荒野!这就是挑唆公主的下场!” 本以为蓝齐儿会闹,哪知蓝齐儿只是缓缓的站起身,后退了两步,最后深深的看了乳母一眼,转身向着延禧宫门外走去,整个过程安安静静。 随着蓝齐儿小小的步子越走越远,荣嫔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也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想要挽留,开口却是威胁:“伺候公主的宫人,亲近的送去慎刑司,其余送回内务府,重新为公主挑选奴婢。” 本想着让蓝齐儿像从前一样抱着自己撒娇,自己就会收回成命。 哪知蓝齐儿只是脚步一顿,接着继续往外走。 荣嫔踉跄两步,终是没有追上去。 “娘娘,公主只是一时想不开,过些日子就会好的。”绿栀劝:“咱们进去吧,奴婢差几个人跟着公主。您今日也累了,奴婢给您按按头,歇一歇。” 荣嫔无力地挥了挥手,由着绿栀扶着她进了内室。 太皇太后的懿旨就是这个时候到的延禧宫:让荣嫔去开解皇上。 荣嫔此刻已是自顾不暇,又不敢违抗太皇太后旨意,只得点点头,让绿栀拿了一袋银子送了传旨的小太监出去。 蓝齐儿走出延禧宫大门的时候,天空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不多时候越下越大,漫天的雨帘瞬间浇湿了蓝齐儿的衣裳。 蓝齐儿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宫里,不知道该去哪里。 脑海里浮现着奶娘的音容笑貌。 她晚上怕黑,是奶娘抱着她,哼着儿歌哄着她入睡; 她生病的时候也是奶娘日日夜夜的搂着她,喂她吃药,给她吃蜜饯; 她耍脾气不吃饭的时候,也是奶娘温柔的哄着她,给她煮她喜欢吃的东西; 夏天热的时候,奶娘坐在床边脚踏上给她打扇;冬日冷的时候,奶娘将她的脚捂在怀里给她取暖; …… 她,她是吃着奶娘的奶长大的孩子啊! 不知不觉间,蓝齐儿的泪水糊了一脸,与大雨混在一起,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娘娘,延禧宫闹起来了,二公主的乳母被杖毙了。”大宫女进门,贴着自家主子的耳朵小声的禀报。 “哦?那可真是可惜了啊。若是能再多留几年就好了。” 第65章 风雨不怜黄花瘦,急煞阶前掌灯人 “本来二公主只是一个公主,也碍不着咱们什么事。”绿蕊有些不理解。 安嫔漫不经心:“是啊,碍不着咱们什么事。可是本宫就是讨厌她接二连三地生孩子,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会生孩子一样。” 绿蕊不敢吱声了。 安嫔是宫里的老人,入宫也有几年了,可是肚子就是不见动静。 外人看来,安嫔谨小慎微。 可是真正如何,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 “去寻一寻,看看能不能碰到二公主。外面下的这么大的雨,可怜二公主小小年纪,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安嫔望着窗外的雨帘,淡淡的吩咐。 绿蕊一哆嗦,安嫔抬眼睨她。 绿蕊立刻福身:“奴婢这就去。” “嗯,去吧。”安嫔转回了头,素手托腮,看着窗外的大雨出神。 延禧宫的一众太监宫女像无头苍蝇一般寻了好久都没有见到蓝齐儿的身影。 御花园的千秋亭内,竹溪正望着大雨发愁:“小主,这雨是越下越大了,万一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玛琭把玩着石桌上的果子,兴致盎然:“你快进来些,小心弄湿了鞋袜。” 竹溪转身向着玛琭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走了回去:“这小福子也真是的,平日里瞧着也是个腿脚麻利的,怎的今日就回去取个伞,也这么半天没回来,真是急死人了。” 玛琭没理会竹溪的碎碎念,将头转向了另一边,思绪有些飘忽。 “……哎,小主,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个人?”竹溪念着念着,突然间指着假山大声说道:“又好像是块石头?” 玛琭被竹溪惊的回过神,向假山看去:“竹溪,那好像真的是个人,她在动呢!” 竹溪揉了揉眼睛:“天可怜见,看那身形也是个小孩子,这么大的雨,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竹溪说着,与玛琭对视一眼,二人立刻起身向着假山方向跑去。 小孩子啊,宫里那么小的孩子,只有几位阿哥和公主。 不管是谁,可都是万金之躯。 玛琭的花盆底鞋跑的并不快,赶紧招呼竹溪:“快,快去。” “哎,哎,小主您自己也小心着些。”竹溪一边应着,一边继续向前跑着,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玛琭。 竹溪到的时候,蓝齐儿双眼一闭,瘫软在地。 好在竹溪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二公主?二公主您怎么了?” 竹溪叫了两声,蓝齐儿毫无反应。 竹溪立马抱起她小小的身子往千秋亭跑去。 半路上遇着跌跌撞撞的玛琭,几人又一同返回亭子内。 “这破鞋子,瞧着华贵,毫无用处。”玛琭拿鞋子撒气,又看向竹溪怀里:“二公主?” “是,奴婢刚到的时候二公主就晕倒了,奴婢只好先将公主抱回来。”竹溪说道。 玛琭瞧着蓝齐儿巴掌大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伸手探了一下额头:“起高热了,要赶紧寻太医才行。离这里最近的是哪处宫殿?” “此处并无住人的宫殿,绕过御花园另一侧是荣嫔娘娘的延禧宫。”竹溪想了想回答。 “来不及了。”玛琭上前接过蓝齐儿,吩咐竹溪:“你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我先抱着二公主去桂嬷嬷的住处。” 桂嬷嬷是御花园一带的掌事嬷嬷,玛琭之前在内务府当差,被指派到御花园伺候贡兰的时候就是在桂嬷嬷手底下当差,算是有些交情。 二人刚要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小福子撑着伞一路小跑地赶了回来。 手里还拿着两把雨伞和一个披风。 “奴才回来晚了,小主快些把披风披上,省的着凉。”小福子还没进来,声音就传了进来。 “你来的正好,快去太医院请太医,二公主淋了雨发高热了。”玛琭吩咐:“竹溪快把披风给二公主裹上,咱们去寻桂嬷嬷。” “可是小主你也浑身湿透了啊。”竹溪接过披风,有些心疼玛琭。 “二公主要紧,快着些。”玛琭催促。 “哎。”小福子应声,转身跑了。 竹溪只好上前将玛琭和二公主一同裹了起来,一把伞遮住了二人。 主仆几人冲进了雨里,竹溪几乎是全身都暴露在了大雨里面,一把伞稳稳的遮在了玛琭的头顶。 无人瞧见,身后的假山后面慢慢地走出了一个人,一把油纸伞遮住了大半的面容,望着玛琭的身影,既忐忑又庆幸。 绿蕊回到启祥宫,进门之后脚步顿了顿,拍掉了身上的雨水,才进内室回话:“启禀小主,奴婢去的迟了,二公主已经被乌雅贵人抱走了。” “哦?”安嫔慢慢起身,走到绿蕊跟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迟了?” 绿蕊忍不住一哆嗦,硬着头皮回答:“是。奴婢刚到,就看见乌雅贵人……” “啪。”绿蕊话还没说完,便被安嫔一个巴掌打在了脸上,尖利的指甲划破了绿蕊的脸颊,有鲜血流出。 绿蕊赶忙跪下,俯身磕头,不敢再说话。 安嫔用帕子一根一根的擦着手指:“算她命大。” “近日皇上烦心先皇后的陵寝之事,准备些吃食,咱们去乾清宫瞧瞧皇上。”安嫔回身,走回座位上,慢条斯理的吩咐道:“收拾好你的脸,若是让人瞧出端倪,本宫扒了你的皮。” “是。奴婢告退。”绿蕊劫后余生般连滚带爬的爬了出去。 安嫔拨弄着小几上景泰蓝花瓶里面的水仙花,歪着头,叹息了一声:“还真是可惜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蓝齐儿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衣裳还是玛琭拿着桂嬷嬷今夏刚得的细棉布料随意扯了给蓝齐儿裹上了:“改日我给你送些新的来。” 桂嬷嬷没应声。 蓝齐儿躺在床上一直高热不退,迷迷糊糊的呓语着些什么。 玛琭低着头,耳朵贴近蓝齐儿:“二公主,您说什么?可是要寻荣嫔娘娘来?” 听见“荣嫔”二字,二公主瞬间激动起来,小小的身子不住的扭动,脑袋不停的晃:“不,不要,额娘不要......” 第66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好好好,不要不要。”玛琭赶紧柔声的安慰,接过竹溪递来的帕子替换掉蓝齐儿额头上已经温热的手帕:“快去瞧瞧,太医怎的还没来。” 竹溪应声,赶紧跑了出去。 “二公主高热,恐有惊厥,若出了任何意外,不是你我可以承担的。”桂嬷嬷曾经是孝康章皇后宫里伺候的,见惯了宫里的阴私,忍不住提醒玛琭。 并不是她怕被连累,只是有些可惜玛琭小小年纪,又有大好的前程,若是因此事陨落了,着实有些可惜。 “二公主此刻危急,我也实在是别无他法,待雨停了,我便立刻带她离开,绝不连累嬷嬷。”玛琭不停的替蓝齐儿擦拭着手心脚心,一张小脸上满是焦急。 桂嬷嬷叹了口气,也不解释,反而说道:“今日雨大,你若说未瞧见她,也无可厚非,何故去趟这趟浑水?这宫里啊,最不缺的就是冤死的鬼魂。” 玛琭下意识的说道:“大人如何是大人的事,稚子何辜?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面前丢掉性命,我良心不安稳。至于以后如何,便尽人事听天命吧。” 桂嬷嬷深深的看了玛琭一眼,没有再劝。 “来了,太医来了,小主太医来了。”竹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微微喘着粗气。 来的是太医院的李太医,刚入太医院不久,名不见经传。 “乌雅贵人安,太医院今日是微臣当值。”李太医拱手,解释了一句。 玛琭并没有因为他年纪轻就轻视怠慢,起身让开床榻的位置:“劳烦李太医,快瞧瞧二公主。” “是。”李太医刚搭上脉,就心下了然。 “乌雅小主,二公主这是淋了雨,染了风寒,待微臣写个药方,煎药给二公主服下,再附以湿毛巾敷额,擦拭腋下手心等位置,看看可否退热。只是二公主还是应该移回延禧宫,有利于养病。”李太医说完,拱手下去写药方。 玛琭颔首:“有劳李太医了。” “小福子,你去一趟延禧宫,将二公主的事说与荣嫔娘娘。”玛琭吩咐着,又去榻边守着蓝齐儿,时不时的摸一摸她的额头,看她是否退热或者烧的更严重。 小福子听命退了出去,竹溪上前劝道:“小主,小福子已经去了,想必荣嫔娘娘也快来了,您还是赶快回宫换身衣裳吧,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也不甚舒服,若是您再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玛琭挥了挥手,示意竹溪不要再说:“待把二公主安全的送回延禧宫,我自会回宫更衣。” “乌雅小主,喝碗姜汤去去寒气。”桂嬷嬷端了一碗浓姜汤,隔着老远都能闻着姜味。 玛琭皱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多谢桂嬷嬷。竹溪也去喝一碗。” 延禧宫里,荣嫔今日也是气的狠了,头痛了大半日,刚服了药睡下了,绿栀吩咐莫要让人打扰。 绿栀站在廊下,看着漫天的雨帘,心慌的厉害。 二公主已经出去了很久,去寻的人也都没回来,可不要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延禧宫门口,小福子到的时候,守门的小太监见到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太监,又有绿栀的吩咐,便说什么都不肯进去通报,只说荣嫔娘娘服药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小福子又不能将二公主独自在大雨里受寒晕厥的事情说的人尽皆知,只急的团团转,最后一咬牙又回去寻玛琭。 “奴才无用,连延禧宫的大门都没进去。守门的小太监说荣嫔娘娘服药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小福子跪在地上,有些羞愧。 他觉得自己没有办好差事,愧对小主。 玛琭并未察觉小福子的心事。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 又转头看向床上的蓝齐儿,小脸烧的通红,刚喂了些药,一碗药洒出去了大半,恐怕待会还要再喂一遍才好。 中宫无主,太皇太后不能去打扰,荣嫔这个生母又避而不见,又不能把二公主送去乾清宫给皇上,玛琭咬了咬牙:“带二公主回永和宫。” “乌雅小主......”桂嬷嬷欲言又止。 “多谢嬷嬷。”玛琭冲着桂嬷嬷福了福身:“既让我碰上了,我便不能丢下她不管。” 桂嬷嬷没再说话,只是在玛琭几人离开之后,桂嬷嬷撑了一把伞,挑着无人的小路向着慈宁宫的方向疾步而去。 玛琭几人刚回到永和宫,将蓝齐儿安顿好之后,就听见小福子在门口大声的唱喏:“皇上驾到!安嫔娘娘到!” 玛琭有些意外,外头下着大雨,皇上和安嫔怎么来了。 玛琭带着竹溪在门口请安,皇上大步进门,直奔床榻,竟看都没看玛琭一眼。 随后而来的安嫔伸手扶起了玛琭:“妹妹快起来,地上寒凉,皇上心里惦记二公主,妹妹莫恼。” “嫔妾不敢。”玛琭低眉顺目。 皇上见着床上的女儿,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被子里,脸颊涨红,小嘴微张,时不时的哭闹一声,睡的极不安稳,心瞬间揪了起来,头也不回的问玛琭:“二公主怎会如此?” “嫔妾不知。”玛琭跟在安嫔身后,回答。 “你不知?”皇上瞬间怒气飙升,回头却看到玛琭一身湿透半干的衣裳黏腻的贴在身上,额头鬓边的碎发也紧贴着脸颊,脸色苍白。 脸颊也有些泛红,仔细一看,好像也是和蓝齐儿一样的潮红,立马什么气都没有了,语气也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上前两步:“你感觉如何?怎的淋湿了衣裳都不知道换吗?伺候的奴才都是干什么的?” 玛琭没有回答皇上的关心,她也是一心惦记着蓝齐儿:“嫔妾被大雨隔在了御花园,等着小福子回宫取伞的功夫,正巧瞧见二公主独自一人行走在大雨里面,身边也没有个奴才伺候。” “嫔妾赶紧让竹溪去瞧一瞧,怎料二公主直接晕厥,太医说要寻个合适的地方才能好好休养。” 玛琭顿了顿,继续说道:“嫔妾让小福子去延禧宫寻人,延禧宫守门的小太监说荣嫔娘娘刚服了药睡下了,谁也不见,嫔妾无法,只好私自将二公主带来了永和宫,请皇上恕罪。” 第67章 灿灿萱草花,摇摇为谁吐 皇上越听越气,对着梁九功吼道:“去把荣嫔给朕带过来!” 梁九功对着魏珠使了个眼色,魏珠赶忙小跑着出去了。 “皇上息怒,想来荣嫔姐姐也是有苦衷的。”安嫔劝道。 “有什么苦衷能让这么大的孩子大雨天里独自一人出门?她倒还睡得安稳。”皇上要气死了。 安嫔上前替皇上抚着胸膛顺气:“辛亏遇到了乌雅贵人,皇上可要好好的赏一赏乌雅贵人。” 玛琭此刻整颗心都扑在了蓝齐儿身上,根本无暇应付安嫔:“今日若是遇到的是安嫔娘娘,想来会比嫔妾处理的更好。” 安排眼神闪了闪,没再说话。 心里盘算着玛琭在御花园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绿蕊,回去得好好的问一问才行啊。 皇上又传了太医院院判张睿来给二公主诊脉,灌了两次药之后,蓝齐儿的高热算是退了下去,人也睡的安稳了些。 “蓝齐儿,蓝齐儿你在哪?额娘来了,额娘来了啊……”荣嫔不复往日的仪态端庄,衣裳濡湿,鬓发凌乱的跑了进来。 玛琭和安嫔自觉地往两侧退了几步,给荣嫔让了地方。 荣嫔一下子扑到了床上,还没碰到蓝齐儿的手,就被皇上一脚踹在了肩膀上,人也跟着跌了出去。 “皇上。”荣嫔哭的满脸泪,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 “梁九功,将荣嫔带去乾清宫。”皇上冷哼一声,又对着玛琭说到:“蓝齐儿先放在你宫里,朕晚些时候再来看她。” “不,本宫哪都不去,本宫要守着蓝齐儿。”荣嫔哭着爬向床榻。 安嫔和玛琭上前将荣嫔扶了起来。 安嫔在一旁劝说:“荣姐姐你也实在是粗心大意了些,幸亏今日遇到了乌雅贵人,否则我们现下还发现不了二公主晕厥在御花园里呢。” 荣嫔眼神一厉,看向玛琭:“是你?是你告诉皇上的?你想踩着本宫和蓝齐儿上位?你做梦!” 皇上听的心烦,大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梁九功,即刻将荣嫔带去乾清宫问话。她若不去,差人绑了去!安嫔你也回自己宫里去。” “是。”安嫔福身:“恭送皇上。” 梁九功上前,躬身:“荣嫔娘娘,乾清宫请吧,把误会和皇上解释清楚了也就没事了,回头再来接二公主,不要让奴才们为难。” “哼。”荣嫔甩开玛琭的手,气呼呼地向外走去。 安嫔重新拉起玛琭的双手,拍了拍:“那本宫也先回了,你好生拾掇一番,本宫改日再来看望二公主。” 玛琭抽回了手,后退两步:“恭送荣嫔娘娘,恭送安嫔娘娘。” 安嫔笑了笑,领着绿蕊走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竹溪才有功夫进来给玛琭更衣:“热水已经备好了,小主快些去泡一泡,奴婢守着二公主。” 玛琭收拾妥当,吃了些东西,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小福子从延禧宫里取了些二公主常用的衣裳回来。 玛琭和竹溪小心翼翼地重新替二公主换了衣裳,卸了钗环,散了头发。 又拿帕子将脸和手重新擦拭了一遍,玛琭拿着银箸沾了温水,一点一点的给二公主润唇。 入夜,皇上才来,一身疲惫。 将今日延禧宫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玛琭听。 末了,皇上又说道:“本想狠狠的责罚她,怎料老祖宗派了苏茉儿来,送了些赏赐,让朕带给你。老祖宗到底是念她这些年心里苦,心疼她。” “只是可怜了二公主。”对此,玛琭并不好发表任何意见。 “嗯。朕罚了她禁足,杖责了延禧宫的奴才。二公主就先养在你这里,待二公主身子好些了,再由她自己决定去留。”皇上亲吻着玛琭的头发:“谢谢你,救了朕的女儿。” 玛琭摇了摇头:“都是嫔妾应该做的,只是嫔妾身份低微,不宜抚养公主。” “无妨,只是先照看些时日,并不算抚养。”如今的皇上只信任玛琭。 “荣嫔娘娘那里……”玛琭还是有些顾虑:“不若交给安嫔娘娘照看?” “现如今,朕只信任你一人。”皇上声音低沉,夹杂着些许委屈。 玛琭心里一软:“那嫔妾就先照看公主些时日,待公主身子好了,再行定夺。” “辛苦你了。”皇上将头埋在了玛琭的颈窝,许久未曾再说话。 夜里,二公主又烧了一次。 玛琭立马从床上起身,光着脚跑到了二公主所住的偏殿,亲自喂了药,一遍一遍地换着额头上的帕子,折腾了一个时辰,终于退了热。 玛琭坐在床边抱着二公主小小的身子轻轻地摇晃,哼着小曲儿哄睡。 二公主在玛琭怀里渐渐的安稳下来,呼吸绵长。 “小主,奴婢来吧,小主去歇歇吧。”竹溪看着玛琭眼底的乌青,很是心疼。 “无妨,你也去睡吧。”玛琭小声说道。 “奴婢陪着小主。”竹溪摇头。 “那你在脚踏上靠一会,若是有事我再唤你。”玛琭看着怀里软软的小人儿,笑的温和。 竹溪还要说话,被玛琭打断了:“明日还要当值,听话,睡一会儿。” “是。奴婢就靠在这里,小主有事一定要唤醒奴婢。”竹溪坐在脚踏上,在玛琭双腿旁靠着,微微阖了眼。 玛琭靠在床头的柱子上,看着怀里温温软软的二公主,心里想着,若是能有一个公主,也该是好的。 随即又黯淡了双眸,算起来,自己承宠也有些时日了,怎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自己一个小小贵人,若真是诞下龙嗣,大概率也是要交到高位嫔妃那里抚养的。 与其到时候骨肉分离,像如今这般没有子嗣,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只几个瞬间,玛琭便把自己哄好了,又温温柔柔一脸慈爱的看着二公主。 翌日寅时,梁九功在门外轻声叩门:“皇上,该起身了。” 每天皇上睡的正好的时候,总能听见梁九功如梦魇一般的声音。 皇上扯过被子将耳朵蒙住,翻了个身假装没听到。 耐不住梁九功坚持不懈:“皇上,皇上,皇上,皇上......” 皇上烦躁,迷迷糊糊的伸手往旁边一摸,瞬间惊醒:人呢? 第68章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 “梁九功!”屋内传来皇上的声音,有些急切。 梁九功心里纳罕,这怎么和平时起床的声音不一样?皇上着急要出恭? 梁九功赶忙推门进去:“皇上?” “乌雅贵人呢?”皇上急切的问。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懵。 “贵人小主在隔壁偏殿。”梁九功咳了一声,嗯,不是着急出恭啊。 皇上递给梁九功一个询问的眼神:你倒是继续说啊! 看懂了皇上的信号,梁九功上前边伺候皇上更衣,边说道:“夜里二公主又起了高热,贵人小主亲自去照看公主了。” “那她就把朕一个人留在寝殿?”皇上有些气闷,抬脚转身,将脚放在脚踏上,等着梁九功穿靴,却看到龙靴旁边一双妃色绣合欢花的绣鞋:“照看二公主照看到连鞋都顾不得穿?” 梁九功低头为皇上穿靴,眼神左飘右飘,就是不看皇上:皇上今日这靴怎么这么好看! 皇上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早朝过后,梁九功带着人送赏赐来了永和宫。 陆陆续续一长串的人。 玛琭迎出殿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梁九功站在院子里,一脸的古怪。 “怎的劳烦公公亲自来了?”玛琭笑着问。 “皇上差奴才给贵人送东西来了。”说着,梁九功对着身后的小太监一挥手,立刻有小太监捧着盒子上前,打开盖子,以便玛琭查看里面的东西。 梁九功在一旁跟着唱喏:“皇上赏永和宫贵人乌雅氏金玉满堂并珍珠绣鞋一双、云锦石榴花盆底绣鞋一双......钉金花云锦绣鞋三双,倭缎绣鞋九双,珍珠棉布绣鞋三双,缎面并各种花卉绣鞋三十二双,毛青靴八双,股皮靴十双,共计六十双!” 玛琭从刚开始的惊喜,到后来的疑惑,到最后的麻木。 直到梁九功唱完最后一个字,又躬身上前两步,声音略小的对玛琭说:“皇上说了,若是不够,再差人给小主送来。” “梁公公,皇上为何赏赐这么多鞋子来?”竹溪忍不住问。 梁九功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皇上今早起身的时候在脚踏上瞧见了小主的绣鞋,皇上惦记着小主的身子,吩咐永和宫里各处都放着一双,供小主随时穿用。” 玛琭满头黑线:“确实足够摆满永和宫各处了。而且冬夏都有。” 梁九功十分体贴:“皇上说了,小主照顾二公主辛苦,不必去乾清宫谢恩了,皇上得空就来看望小主和二公主。” “公公慢走。”玛琭有些晕眩,赶紧吩咐竹溪送了梁九功出去。 回到偏殿,就看到蓝齐儿靠在床头,眨巴着大眼睛偷笑玛琭:“皇阿玛待乌雅娘娘可真好。” 玛琭剜了她一眼,走到桌子旁给她倒了一杯水:“连你也打趣我了,看来我真的得去寻皇上好好的说一说道理。” 蓝齐儿接过水杯,捧在手里,小口的喝着,水汽氤氲着蓝齐儿的小脸有些模糊,只听她小声的说道:“谢谢你。” 玛琭实在看不得蓝齐儿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歪着头故意问道:“你说什么?大声些,我没有听到。” 蓝齐儿涨红了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玛琭瞧的好笑:“小小年纪怎的如此拧巴。” 到底是皇家公主,蓝齐儿缓了缓心神,认真的望着玛琭,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知道是你和你的宫女在御花园里面救了我。又带我回了永和宫亲自照料。 儿臣多谢乌雅娘娘救命之恩。此前中元节宫宴上多有得罪,还请乌雅娘娘念在儿臣年幼无知,原来则个。” 玛琭伸手掐住蓝齐儿的小脸蛋,婴儿肥,很好掐:“你好好说话。” 蓝齐儿呲牙咧嘴的扒拉掉玛琭的手,怒目而视。 玛琭笑了笑,又揉了一把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才对嘛,小小年纪装什么大人啊,小孩子就是要无忧无虑的才好啊。” “是这样吗?额娘说我是公主,要知礼守礼,要谨言慎行,为此还杖毙了我的乳娘。”蓝齐儿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 为什么每一个人和她说的都不一样,她到底要如何去做才好啊。 玛琭看着蓝齐儿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里走不出来,她上前将蓝齐儿搂在了怀里,下巴贴在她的头顶,轻声说道:“每一个母亲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甚至可以为了孩子放弃自己的性命。 荣嫔娘娘希望公主要端庄守礼,这本没有错,因为荣嫔娘娘本身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她想让公主变得和她一样的温柔,她只是想把她认为最好的都交给公主。 若是公主觉得难以接受,可以坐下来和荣嫔娘娘好好的谈一谈,母女两个哪里会有什么仇恨呢? 至于公主说,荣嫔娘娘杖杀了公主的乳母,定是那乳母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公主现下年纪小,很多事情不理解不要紧,公主可以把事情记录下来,待将来长大了再回过头来看,看看是否会和荣嫔娘娘做出一样的决定。 即便长大了仍旧不能理解荣嫔娘娘的做法,到时再反抗胜算也大些不是吗?总不至于让一场大雨险些夺了性命不是?” 蓝齐儿总觉得玛琭说的不对,却又寻不出哪里不对:“是这样吗?” 玛琭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就是这样的,想不明白的就不要想了,拿张纸记录下来日后再想,现下要做的便是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还有就是要相信荣嫔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好的,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看着蓝齐儿逐渐泛起笑意的小脸,玛琭也跟着笑了:果然,小孩子就是好骗啊。 蓝齐儿正抱着香香软软的玛琭的时候,竹溪端着一碗苦药进来了:“正巧二公主醒了,快把药喝了吧。” 蓝齐儿见状立马翻身把自己藏在了被子里:“我还没醒,我还晕着。” 玛琭拉了拉蓝齐儿的被子,笑的不怀好意:“没醒不要紧,我让李太医再加一味黄连进去,黄连具有泻火解毒、清热燥湿的功效,可以让公主早些醒过来,可好?” 第69章 一时起立吹箫管,得宠人来满殿迎 风寒了半月左右,蓝齐儿已然大好。 期间,荣嫔娘娘差人送了几次东西过来,蓝齐儿也都平静的接了。 最近一次,她叫了送东西的小太监进来问话:“我额娘近日如何?” “荣嫔娘娘思念公主,茶饭不思,清减了许多。”小太监如是回答。 “你回去转告我额娘,待我身子大好了就回延禧宫去,让她务必好生照顾自己。”蓝齐儿的语气说不上多亲热,话却让人熨贴。 小太监赶忙应是:“有了公主这句话,想必娘娘定会开心的。奴才这就回去禀报娘娘。” 小太监走后,玛琭从门外进来,笑眯眯地看着蓝齐儿。 蓝齐儿被她看的不自在,佯装生气:“今日已然正月末了,待过些日子,新娘娘就要入宫了,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你这个小孩,还真是不可爱。”玛琭撇了撇嘴,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杯假意喝茶,实则借着茶杯盖的掩饰偷瞄蓝齐儿。 “你可要去放风筝?”玛琭问。 蓝齐儿兴致缺缺:“无聊。” “荡秋千?”玛琭继续问。 “不要。”蓝齐儿摇头。 玛琭转了转眼珠:“要不咱们去乾清宫寻你皇阿玛?” 蓝齐儿“切”了一声:“你作为一个大人,能不能不要总是缠着我皇阿玛,我皇阿玛很忙的。” 玛琭学着蓝齐儿的样子,“切”了一声,起身往外走去:“告辞!” “喂!”蓝齐儿喊道。 玛琭脚步丝毫没停。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啊?”蓝齐儿有些急。 玛琭仍旧不理她。 蓝齐儿蹦下床,去拉玛琭的袖子:“乌雅娘娘!” 玛琭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捏她的脸:“乖!说吧,想去哪玩?” “我……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回延禧宫?就一直住在永和宫里。”蓝齐儿磕磕巴巴的小声问道。 玛琭蹲下身子与蓝齐儿平视:“不行哦!我又不是你额娘,你住在永和宫算什么事。” 蓝齐儿冷哼一声,跺了跺脚就要跑。 被玛琭一把拽了回来:“真是个拧巴的小孩儿。” 玛琭正了正神色,与蓝齐儿对视着,认真的说道:“你若不回延禧宫,荣嫔娘娘会愧疚一辈子的,况且我只是一个贵人位分,远不够资格去抚育公主。” 玛琭顿了顿,继续说道:“公主方才也说了,新人就要入宫了,你若住在我这里,我还要分心照顾你,如何专心去争宠啊?” “你,你不害臊。”蓝齐儿最开始听的还算认真,可听到后面,玛琭越说越下道,听的蓝齐儿面红耳赤跑了出去。 玛琭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哈哈大笑。 果然,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二月初一早膳后,蓝齐儿去了一趟乾清宫请安,回来之后就搬回了延禧宫,皇上也随之解了荣嫔的禁足,只是恩宠大不如前。 荣嫔也没功夫去争宠,只一门心思的在女儿身上。 夜里,皇上在永和宫的小榻上与玛琭对弈。 “哎呀,错了错了。”玛琭落下一子后赶忙打算悔棋。 皇上的扇子先一步打在了玛琭的手背上:“怎的这般赖皮?” 玛琭索性一推棋盘,推乱了棋子:“不玩了,反正也下不赢。” “下不过就耍赖,净学些小人行径!”皇上看的好笑,招手让梁九功过来收走了棋盘棋子。 玛琭顺势躺在了皇上的大腿上,呢喃着:“明日两位娘娘就要入宫了,皇上可会忘了嫔妾?” 皇上低下头,抬手抚摸着玛琭的发丝:“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对了,太皇太后下了懿旨,说什么先皇后陵寝一事,让嫔妾劝着皇上些。”玛琭生硬的转移话题。 皇上的手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你就是这般劝朕的?” 玛琭脱口而出:“皇上与先皇后伉俪情深,下旨重修陵寝本就无可厚非,嫔妾不知该如何规劝,但是又不能违逆太皇太后懿旨,故而和皇上说一句,就当是劝过了。至于天子心思,岂是我一个小女子可以左右的,皇上您说是吧!”玛琭嘻嘻笑的问。 皇上也笑了:“朕如此在意先皇后,你不生气?” 玛琭有些不理解:“嫔妾为何要生气?先皇后是皇上的妻子,丈夫对妻子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皇上有些心里堵:“你心里可在意朕?” “在意啊!”玛琭觉得皇上有些奇怪,但还是认真回答:“皇上是嫔妾的夫君,是嫔妾最在意之人。” 皇上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能明着问朕给先皇后修建陵寝你为什么不吃醋吧! 他堂堂天子还是要些脸面的。 就在皇上无语憋闷的时候,玛琭又说:“嫔妾会想办法也成为皇上最在意之人,让皇上心里念着嫔妾,可以光明正大的偏袒嫔妾,绝不会让皇上为难的。” 皇上听了玛琭的话又有些感动,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因着一个小女子的几句话竟然牵动着自己的情绪。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让她再说话了吧。 皇上低头掰过玛琭的小脸,四目相对,暧昧陡然攀升。 云朝雨暮,琴瑟和鸣。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二月初二龙抬头,雷云雨水开始有。 天气晴朗,微风,宜嫁娶。 这日一早,后宫嫔妃均早早起身,穿着各自朝服,跟着皇上一同等在钦安殿门前。 按照大清的规矩,妃嫔入宫只能从顺贞门的偏门入宫,而钦安殿就是顺贞门进门后的第一个宫殿。 其实皇上和后宫嫔妃本不必等在此处,只是这次入宫的二人一个是圣母皇太后的母家侄女,皇上的嫡亲表妹; 一个是辅政大臣、太师、果毅公遏必隆的女儿,皇太极原配元妃的侄女,鳌拜义女。 二人身份尊贵,皇上也愿意给些体面。 “怎的还不来,站的我腿都酸了。”禧贵人翻着白眼,用帕子假意扇风。 “皇上还没说累,你倒是比皇上还金贵。”惠嫔嘲讽了一句。 禧贵人悻悻的闭上了嘴。 第70章 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 等了也不知多久,皇上都有些烦躁的时候,才见顺贞门侧门大开,一左一右走进来了两个身着石青色圆领对襟龙褂的貌美女子。 龙褂饰五爪龙八团,两肩、前胸后背各一团为正龙,前后襟行龙各两团,下幅八宝、寿山水浪江涯及立水纹,袖端各两条行龙及水浪纹。 是妃位里面最尊贵的一种朝服。 二人一左一右款款而来,面带笑容,端的是温和端庄,粉面桃腮。 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宫女太监,是入宫前内务府派去伺候二人的,日后也是要跟着二人到各自的宫殿去伺候。 “皇上万福金安。臣妾入宫,得见天颜,不胜欣喜。”二人异口同声,含羞带怯的半跪行礼。 “快起来吧,舟车劳顿,爱妃辛苦。”皇上也带着职业假笑,声音低沉性感。 “是。”身后的掌事宫女上前两步分别将二人扶了起来。 梁九功见状,上前一步,高升唱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遏必隆之女钮钴禄东珠,灵敏淑德,仪庄态媛,出挑兰芝,温和周全,德行娴静,谨慎不亏......特封为妃,赐居寿昌宫,赐协理六宫之权,钦矣!” 钮钴禄氏上前接过圣旨,谢恩。 梁九功又打开第二卷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佟国维之女佟佳仙蕊,孝敬性成。温恭素着,笃生名族。克备令仪,持敬慎以褆躬。秉柔嘉而成性......特封为妃,赐居承乾宫,赐协议六宫之权,钦此!” 听着二人被赐协理六宫之权,惠嫔的脸色变了变。 佟仙蕊领旨谢恩。 之前册封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如今是皇上的圣旨,也算是给了二人该有的体面。 “爱妃辛苦,先回宫歇息,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们。”皇上的眼神温柔的看着二人,若说他具体是在看哪个人,谁也说不好。 皇上说完话便走了,留下了一群女人。 惠嫔清了清嗓子,敷衍的福身:“臣妾宫里还有事,先行告退。” 其余众人也互相对视一眼,一同福身:“臣妾等先行告退。” 钮祜禄氏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 佟仙蕊却有些不高兴,她觉得她们一点都不重视她。 “妹妹,本宫先行回宫,妹妹自便。”见众人都离开了,钮祜禄氏对着佟仙蕊行了半礼,说道。 佟仙蕊不冷不热的回了半礼:“姐姐慢走。” 等到其余人全部离开,佟仙蕊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笑了笑:“这天可真蓝。” 内务府分配给她的大宫女绿意上前扶着她恭维道:“连老天爷都厚待娘娘,娘娘的福气在后头呢。” 佟仙蕊笑了笑,脸上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后位空悬,谁都有机会去争一争不是? 她佟仙蕊要做就做人上人! “娘娘,奴婢扶您回宫?”绿意问。 “嗯,回吧。”佟仙蕊端起双肩,抬头挺胸,一步一步的朝着承乾宫方向走去。 午膳过后,钮祜禄氏便派小太监给各宫送了些赏赐。 东西不多也不贵重,每人两匹布料,两支钗环。只是位分高的东西质量要好些。 “收起来吧。”玛琭淡淡的看了一眼,吩咐道。 其实今日玛琭的心情也有些发堵,明知皇上要纳妃,甚至日后还要立后,理智上告诫自己莫要贪心,可是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过。 “竹溪,去把院子里去岁埋的桂花酒挖出来一坛,今日的风有些凉,吹的人骨头疼。”玛琭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闷闷的说道。 竹溪进屋取了件披风给玛琭穿上,才招呼小福子去挖酒。 钟粹宫里,惠嫔无所谓的指着那两匹布料对绿柳说道:“拿去给大阿哥裁身衣裳,那几只钗你和绿萼分了吧。” “奴婢们谢娘娘赏。”绿柳福身,也并没有太兴奋,她们跟着惠嫔时日长,见过的好东西不少。 荣嫔更是不在意,直接让绿栀锁进了库房里。 禧贵人坐在安嫔的启祥宫里,语气满是不屑:“按理说钮祜禄氏也是名门望族,怎的咱们这位娘娘如此小家子气。” 安嫔放下茶杯,眼神闪了闪:“是否小家子气尚且不知,只是长得着实貌美。”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禧贵人不忿。 “听说这位原本应该是咱们皇上的原配嫡妻,只是因着鳌拜的事受了牵连,如今先皇后故去,这位如愿的进了后宫,但愿是个好相与的,咱们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安嫔看似无奈,实则句句挑拨。 禧贵人不做声了,内心盘算着什么。 安嫔端起茶杯掩饰住了嘴角嘲讽的笑意。 临近傍晚,皇上批完了最后一本请安折子,净手的功夫问梁九功:“永和宫如何?” “回皇上,一切如常。”梁九功递上干净的娟巾。 “一切如常?”皇上挑眉。 这个小没良心的,亏得朕还怕她伤心,特意关心了一番。 “是。”梁九功回答:“午后寿昌宫娘娘给各宫每人送了两匹布料和一些首饰,后宫一片喜气洋洋。” “喜气洋洋?”皇上再一次挑眉:“你个老货,什么时候学会的睁眼睛说瞎话了?” 梁九功在心里叹了口气,唉,这值是越来越难当了,皇上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朕?”皇上突然上前一步,直勾勾的盯着梁九功的眼睛问道。 “奴才不敢。”梁九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 “哼。量你也不敢。”皇上将手中的娟巾扔给他,继续问道:“还有什么新鲜事儿,说给朕听听,解解闷。” 梁九功躬着身子,低眉顺目:“奴才不敢妄议各位娘娘。” “嘿!”皇上伸手指着梁九功,半天没说出来话,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梁九功的帽子上。 梁九功身子弯的更低了:“皇上可要去哪位娘娘处用膳?” “不去!”皇上在屋内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向外走去:“去永和宫。” 梁九功站直身子,一甩拂尘:“皇上摆驾永和宫~” 皇上一路上想了很多,该怎么安慰玛琭,若是哭了是否应该哄一哄,连赏些什么作为安抚都想好了。 结果迈进永和宫大门的时候,皇上傻眼了…… 第71章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永和宫里,大公主纯熙和二公主蓝齐儿,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玛琭带着太子胤礽蹲着围在小福子身边看着他生火。 竹溪带着小宫女准备好了好多竹签子串生肉,蔬菜,还有些水果什么的。 就连大阿哥胤褆都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温书。 皇上在门口看得嘴角直抽,身后传来了一个怯懦的声音:“皇上万福金安,荣嫔娘娘差奴才给乌雅小主送东西来了。” 皇上一回身,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身旁放着一个大食盒。 小太监的这一声喊,成功的引起了院内众人的注意,众人起身问安:“皇上\/皇阿玛万福金安。” “起来吧。”皇上假装不在意的走了进去,坐在了大阿哥刚才坐着的矮凳上,对着玛琭说道:“朕来瞧瞧你。” “多谢皇上\/皇阿玛。”几个孩子又各自忙着方才的事情,只玛琭笑着走到了皇上身边,问道:“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路过永和宫,就进来瞧瞧你。没想到你这里还真如梁九功所说一般,喜气洋洋。”皇上语气揶揄。 身后的梁九功压低了身子,用帽檐挡住了整张脸: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玛琭嘴角抽了抽,看了看几个孩子,笑着说道:“阿哥公主们说好长时间没吃过烤肉了,听闻嫔妾这里有小厨房,就约着来了。” 这时,延禧宫的小太监怯怯的上前:“乌雅小主,这是荣嫔娘娘差奴才送过来的吃食,娘娘说给乌雅小主和各位主子添个趣儿。” 竹溪上前接过了小太监手里面的食盒,是几道精致讨巧的菜。 自从蓝齐儿从永和宫回去之后,和荣嫔说了不少玛琭的好话,有女万事足的荣嫔心里也是感激玛琭的,有意亲近。 昨日还送来了好些东西,说是感激玛琭对蓝齐儿的照顾,也为之前的冲动赔礼。 东西虽然多,却都是玛琭这个位分能用的东西。 玛琭也回了礼,是一些蓝齐儿爱吃的吃食,外加一些玛琭喜欢吃的东西。 她不知道荣嫔爱吃什么,家底儿也不富裕,好正荣嫔的礼也不甚贵重,回礼虽轻,倒也不至于太失礼。 一来一回,二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替我谢过荣嫔娘娘,改日我再去延禧宫谢恩。”玛琭冲着小太监点了点头。 “奴才告退。”小太监走的飞快。哎妈呀,终于出来了。 皇上挑眉看着玛琭:“荣嫔倒是惦记你。” “后宫众人都是自家姐妹,互相惦记再正常不过。” 皇上一噎。 “皇上今日要在永和宫用晚膳吗?”玛琭问。 皇上刚想说好,身后的梁九功轻咳了一声。 玛琭了然,催促道:“既然皇上在别处用膳,就快些去吧,别让姐姐等急了。” 后宫嫔妃之间的姐姐妹妹是按照位分来排的,和年纪关系不大。 同一位分之间可能按照年纪,有无生育,资历等方面。 就像佟仙蕊和钮祜禄氏,年纪不大,位分却最高,后宫众人都得称一句姐姐。 而玛琭现如今是最末的贵人,她管谁都得叫一声姐姐。 “你不希望朕留下来陪你?”皇上问。 “嫔妾希望,皇上就会留下来吗?”玛琭盯着皇上的眼睛问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来这样的一句话,她本没有资格去说这样一句话的。 可她就是心里不痛快啊。 皇上眼神闪了闪,有些不敢与玛琭对视:“江苏新进贡了一批丝绸,明日让内务府的人送过来,你挑几匹做衣裳。” “多谢皇上。”玛琭低眉顺目的谢恩。 皇上见玛琭没有吵闹,暗自松了一口气,问道:“可还有什么喜欢的?朕一并送给你。” “皇上不若赏嫔妾些银子吧?”玛琭闻言,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皇上。 “你缺钱?”皇上问。 “谁会嫌银子多啊。况且皇上赏的御赐之物又不能当了换银子,不若真金白银来的实在。”玛琭一脸的贪财模样。 皇上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行。朕明日让梁九功给你送过来。”皇上说着话,站起身来:“朕先走了,你莫要太惯着他们几个。” 玛琭笑笑:“恭送皇上。” 望着皇上的背影,玛琭的心有一瞬间的抽痛。 再转身的时候又是一脸笑意:“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吃啦!” “好耶!”几小只欢呼着围了上来。 “乌雅娘娘,你很缺钱吗?”凑近的时候,胤礽小声问。 刚刚他留心听到了玛琭向皇上讨银子,那应该是缺钱的吧! “嗯?”玛琭不知道胤礽听到了她刚才和皇上的对话,故而不知道胤礽为什么会突然间问她是不是缺钱。 缺啊,她缺钱啊! 但是她不能和胤礽说啊! 她怎么能和一个小孩子要钱花呢! “嗯?乌雅娘娘缺银子吗?我有好多银子,改日都拿来给乌雅娘娘。”蓝齐儿耳朵尖,歪头看向玛琭。 “不,不是……”玛琭摆着手。 “儿臣那里也有些体己,也拿给乌雅娘娘吧。”大公主纯熙说道。 “我不缺钱啊,你们留着傍身吧。”玛琭想要但是不能说啊。 “我们又不需要银子打点,留体己做什么。”胤礽霸气的说道:“孤明日便都拿给你。” 玛琭抬头望了望天,嗯,心里好像不是那么难受了。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啊! 几小只果然是会安慰人的。 玛琭笑的见牙不见眼,招呼道:“快吃,肉串都好了。我这手艺可是特意和御膳房大师傅学的,你们皇阿玛都称赞过呢。” 胤礽看着玛琭瞬间转换的脸色,在心里一直鄙夷:哼,财迷,肤浅!(作者说:胤礽不是真的鄙夷啊,他就是有点拧巴,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皇上,咱们现在是去哪个宫?”出了永和宫大门,梁九功问道。 “是你把朕叫出来的,你问朕去哪个宫?”皇上不开心,大步向前走去。 梁九功在后面一路小跑:这差事是越来越不好干了,算算年纪,是不是应该和皇上说说,让自己提前出宫荣养了! 第72章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皇上在后宫里漫无目的的走着,他哪里都不想去,他只想回永和宫去。 “皇上,皇上哎,您慢着些走啊,您等等奴才啊。”梁九功终于忍不住,出声喊着皇上。 他越喊,皇上走的越快。 就只见,御花园里,玉树临风的年轻帝王一阵风似的飘过鹅卵石小路。 身后大内总管首领太监一只手拎着个拂尘,一只手捂着一侧肋下,弓着身子跟在后面跑。 更后面是一众举着仪仗、抬着龙辇的小太监人仰马翻的跟在后面跑。 “皇上,皇上,前面是惠嫔娘娘曾举办见梅宴的地方,皇上可要去坐坐?”梁九功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果断的出卖了惠嫔。 皇上已经走过了清瑶亭,听梁九功如是说,又几步退了回来,打量着四四方方的亭子,问道:“就是这个亭子,让乌雅贵人险些被人诬陷?” 梁九功顿了顿:“是。” 梁九功的本意是转移皇上的注意力,正巧路过清瑶亭,随口说了一句,哪曾想皇上这也能联想到乌雅贵人。 不管如何,皇上肯停下来了就好。 梁九功捂着肚子轻声喘息。 皇上左三步右三步的走了几圈,指着清瑶亭:“这亭子位置不好,建的不好看,改日让内务府工匠来推了重建。名字也不好,让内务府重新择了名字来选。” “皇上。”梁九功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禀报:“这亭子,它拆不得啊。” 皇上回过头看他,一脸的不满,就等着梁九功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梁九功咽了一口唾沫:“皇上,军需浩繁。” 梁九功说一句,偷瞄一眼皇上越来越黑的脸色,又补了一句:“民力唯艰。” 见皇上不说话,梁九功又补了一句:“暂停先皇后陵寝修建。” 见皇上要发火,梁九功赶忙又快速的补了一句:“乌雅贵人前几日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劝谏的,皇上采纳了。” 皇上心中憋了一股郁气:“去寿昌宫。” 皇上走的更快了,梁九功在后面跟的叫苦不迭。 承乾宫里,佟仙蕊沐浴更衣之后,鬓边簪了朵水仙花,穿了件水红色凤穿牡丹轻薄纱衣,略施粉黛,粉面桃腮,正倚窗坐在贵妃榻上含羞带怯的望着窗外,时不时的回头问一句绿意:“快去瞧瞧,皇上表哥可来了?” 绿意往外看了看,回道:“想必皇上被政务绊住了脚,不若娘娘先行用膳?” “本宫等着皇上表哥一同用膳。”佟仙蕊继续望着窗外。 她坚信皇上今晚会来承乾宫,比起钮祜禄氏那个闷葫芦,自己这个表妹应是最合心意的。 妃,贵妃,皇贵妃,皇后。 她要像姑母一样,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后。 “娘娘......”庄嬷嬷走了进来,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佟仙蕊回头。 “皇上......皇上他......他去了,去了寿昌宫了。皇上身边的魏珠小公公来说请小主早些安置吧。”庄嬷嬷吞吞吐吐的说完了话。 “什么?”佟仙蕊勃然大怒,走下榻,一把拂掉了桌子上的菜饭。 “怎么会?皇上表哥怎么会到那个贱人处?”佟仙蕊继续发疯:“一定是那个贱人勾引皇上表哥,快来人,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撕了那个贱人。” “娘娘,娘娘啊。”庄嬷嬷上前抱住了佟仙蕊:“好娘娘,您听奴婢说啊,这是在宫里,不是在咱们府里,您可不能再随心所欲了。” 绿意在佟仙蕊出声的一刹那就遣退了屋子里的人,并关了门窗。此刻也跟着劝:“娘娘别急,咱们来日方长。” “本宫怎能不急?今日是本宫与皇上的洞房花烛之夜,若皇上没来承乾宫,不出明日,本宫就会成为这满皇宫的笑话,你让本宫如何不急?”佟仙蕊有些听不进去话,一心只想着去把皇上拉来承乾宫。 绿意倒了杯热茶端给她:“娘娘,咱们不能自乱阵脚,为今之计便是去打探一下皇上为何没来咱们承乾宫,是否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皇上今日不来,想必心里对娘娘定是有所愧疚的,皇上今日不来也好,咱们靠着这份愧疚便可以站稳脚跟。” 佟仙蕊渐渐的冷静了下来,抹了抹眼泪:“对,绿意你是宫里的老人,你去打探一番皇上表哥为何去了那个贱人处,若是有人从中作梗,本宫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绿意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庄嬷嬷,福身退了出去,还不忘嘱咐:“奴婢去去就回,娘娘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皇上最是喜欢娘娘大度知礼了。” 佟仙蕊没吱声,绿意退了出去。 走在宫墙甬道的时候,绿意有一瞬间的后悔。 当初内务府派人去佟佳氏府邸的时候,她是使了银子、托了关系,才谋得的这份差事。 她本以为佟仙蕊是皇上嫡亲的表妹,佟佳氏又权倾朝野,而且佟仙蕊进宫便是妃位,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自己也可以跟着飞黄腾达。 谁料佟仙蕊是个跋扈恶毒的性子,宫女太监动辄打骂。 如今初初入宫,有些事还需要仰仗自己。 但也只有庄嬷嬷和自己的话,她能听进去几分。 若是时日长了可如何是好? 绿意心里惴惴。 与此同时,寿昌宫内,梁九功也是无缘无故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魏珠关心的问:“师傅,可是着凉了?” 梁九功摇了摇头:“应该是有人在骂我。” “在这宫里,谁不给师傅几分面子,谁敢在背后骂师傅您啊。”魏珠恭维。 梁九功敲了一下魏珠的帽子:“你师傅是内领太监,不是天王老子!这宫里敢骂你师傅的人多了去了。”梁九功说着,冲着皇上的方向呶了呶嘴。 屋内,钮祜禄氏正在温柔小意的伺候着皇上用膳:“皇上您尝尝这道酱鸭子。” 皇上拿着筷子夹进了嘴里:“你也坐。布菜让奴才们来就行了。” 钮祜禄氏觉得皇上关心她,更是羞涩:“臣妾愿意伺候皇上。” 皇上不说话了。 还是和玛琭一块用膳舒坦啊。 至少不是回了后宫还如面见朝臣一般:累挺。 第73章 纤腰细腻曳长裾,宫灯初上夜未央 也不知怎的,皇上就觉得今日哪道菜都不好吃,都没有蒙古草原的大肉串好吃。 用了膳,漱了口,皇上靠在贵妃榻上看着梁九功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书。 看什么书?论大肉串怎么做好吃! 钮祜禄氏由宫女嬷嬷扶着沐浴更衣,屋内燃了一对龙凤红烛,是钮祜禄氏从家里带进宫里来的。 钮祜禄氏穿着淡紫色薄纱鎏金对襟长褂,上绣石榴、鸳鸯、如意百福图。 乌黑油亮的长发半散在肩头,衬得肤如凝脂,冰肌莹彻,映雪粉光若腻,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 “皇上,该安寝了。”钮祜禄氏双颊绯红的坐在床边唤道。 皇上头也没抬:“你先睡吧,朕再看一会儿。” “啊?”钮祜禄氏没想到皇上会这样说,想了想,起身走到皇上身边,柔声道:“皇上在看什么书呢?臣妾在家时,也喜欢读些书来打发时间。” 皇上叹了口气,在钮祜禄氏探头看过来之前合上了书,起身扔给了梁九功,对着钮祜禄氏说道:“安寝吧。” 钮祜禄氏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皇上身后向床上走去。 “这蜡烛?”皇上站在拔步床边,看着那一对龙凤红烛,很不高兴。 钮祜禄氏有些慌乱,她知道这是逾矩,可这是她的新婚之夜,她想尽可能的完美一些。 “这,这是嬷嬷们燃的,可是有什么不妥?”钮祜禄氏决定装傻。 不知者不罪,想来皇上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她的吧。 皇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冲着门外喊道:“梁九功,进来把这烛火撤了。” 梁九功进门看到那龙凤红烛的一瞬间,心下了然,赶紧端走了两个烛台。 “皇上?”钮祜禄氏心里忐忑。 “睡吧。”皇上坐在床边,自己褪了鞋子,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钮祜禄氏站在床边,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憋了半天才憋回眼眶,从皇上脚下空余处爬到了床里侧躺好。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愁杀人来关月事,得休休处且休休。 翌日一早,皇上早早的便起身,特意嘱咐钮祜禄氏的贴身大宫女绿贞:“莫要吵醒你家主子。” 绿贞并不知昨夜寝殿里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皇上心疼自家娘娘,抿着嘴傻乐。 皇上没有什么情绪,在外室穿好了朝服就直接上朝去了。 皇上出门的一瞬间,钮祜禄氏从床上坐了起来,拥着被子掉眼泪。 绿贞送皇上出门,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娘娘双手抱膝,哭的不能自已。 “娘娘?这是怎么了?”绿贞连忙上前,跪在脚踏上,焦急的询问。 钮祜禄氏直接将头埋在了双膝里,只是哭,也不说话。 “娘娘,可是身上疼得厉害?”绿贞涨红了脸,试探性地问道:“可要叫水沐浴?” 钮祜禄氏哭着摇头,抱住了绿贞:“没有,绿贞没有!” 绿贞的脑袋有些卡壳,她怎么也想不到皇上和娘娘第一夜竟然睡了个素的。 这谁能想到啊! “娘娘快别哭了,晚些时候还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还要接受各宫妃嫔请安,若是哭肿了眼睛可怎么好。”绿贞不知道怎么劝,只得转移话题。 “娘娘,可起了?”苏沫儿在门外轻声唤道。 钮祜禄氏连忙擦干眼泪,轻轻地推了绿贞一把:“快出去瞧瞧。” “哎。”绿贞不放心的看了钮祜禄氏两眼,快步出门了。 院子里,苏沫儿带了四个小宫女笑意盈盈的站在房门外,见着绿贞出来,苏沫儿上前两步:“绿贞姑娘,娘娘可起身了?太皇太后吩咐奴婢送东西来了。” 入宫第二日的一大早就由苏沫儿带人来送东西,可见太皇太后是重视钮祜禄氏这位娘娘的。 绿贞行了个万福礼:“姑姑稍后,娘娘刚起。” “无妨,太皇太后吩咐了,若是娘娘未起,便让我们几个伺候娘娘梳洗。”苏沫儿笑着说。 “怎好劳烦姑姑。”绿贞有些不想让苏沫儿知道昨夜皇上与娘娘并未圆房。 “绿贞,请苏姑姑进来吧。”钮祜禄氏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绿贞只好侧开了身子,替苏沫儿掀了帘子:“姑姑请。” 苏沫儿冲着绿贞点了点头,独自一人进了屋内。 室内,钮祜禄氏已经起身坐到了梳妆镜前,身上也换了一身湖蓝色素面丝绸寝衣,只在领口和袖口绣了如意花纹。 苏沫儿在内室门口站定,福身请安:“奴婢苏沫儿请娘娘安。” 钮祜禄氏未起身,只转过身子面对着苏沫儿:“苏姑姑快起。” 苏沫儿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笑着问道:“娘娘怎的穿的如此素净?太皇太后吩咐奴婢给娘娘送东西来了,待会伺候娘娘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有劳苏姑姑。”钮祜禄氏颔首。 “那奴婢叫其他几人进来伺候娘娘梳洗可好?”苏沫儿问。 钮祜禄氏又是忍不住眼泪含眼眶,哽咽道:“劳烦姑姑帮本宫整理床榻。” 苏沫儿心下疑惑,伺候人穿衣铺床的活计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但还是面带微笑的向着床榻走去。 只掀开被子的一瞬间,苏沫儿便明白了钮祜禄氏的用意。 床上验红巾雪白一片,没有落红。 这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钮祜禄氏非处子之身,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入宫之前便有嬷嬷几次三番的验证,非处子入宫可是大不敬,整个家族都是要受牵连的。 第二种便是昨夜皇上未与钮祜禄氏同房。 苏沫儿叹了一口气,皇上啊,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让人省心啊。 苏沫儿默默地抽走了验红巾,藏在了袖子里。 “娘娘,太皇太后很是喜欢娘娘,您若得空,多去慈宁宫坐坐可好?”苏茉儿声音平淡,仿佛没有什么特殊的、值得一提的事情。 钮祜禄氏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只要太皇太后不嫌弃本宫愚笨,本宫定日日前去请安。” 倒也不必!苏茉儿在心里腹诽。 …… 第74章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 “劳烦苏姑姑带人为本宫梳洗,本宫即刻便去慈宁宫请安。”钮祜禄氏转身,端坐在镜子前。 苏茉儿颔首,走到门口,扬声吩咐:“太皇太后赏寿昌宫娘娘点翠金凤钿、凤簪、凤钗、头花、帽花、凤冠、步摇、钿花、耳环、耳坠、蝴蝶钗、眉勒子(抹额) 各两套……” 这赏赐可以说是很贵重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太皇太后很顾念钮祜禄氏的脸面。 随着几名宫女鱼贯而入,寿昌宫忙而不乱的伺候着钮祜禄氏洗漱更衣装扮。 一袭绯色绣凤穿牡丹并如意纹旗装,簪太皇太后刚刚赏的一整套点翠金头面,穿珍珠石榴花云纹花盆底绣鞋。 将鸳鸯戏水丝帕递给钮祜禄氏之后,绿贞笑着说道:“娘娘可真好看。” “数你嘴甜。”当着一众宫女的面,钮祜禄氏是端庄温和的,她笑着说道:“寿昌宫上下赏一个月月银,你陪着本宫去慈宁宫请安。” “多谢娘娘。”绿贞笑嘻嘻的上前扶住钮祜禄氏的手臂。 “多谢娘娘。”其他小宫女跟着谢恩。 今日是新入宫的二位娘娘头一次去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也诏了其他众人一同前去请安。 一则是让所有人正式见面,也正式给二人问安。 二人同为妃位,后宫又没有皇后,众嫔妃先去谁宫里请安都不好,所以太皇太后的这个旨意就很好,将众人都叫到慈宁宫来,谁也挑不出错来。 二则是帮助新人在一众老人面前立立威,新人位分高,年纪却轻,又同时手握协理六宫之权,怕压不住其他有子嗣有资历的嫔妃,尤其是惠嫔之流。 为了后宫的和谐,也为了自己日后能清净些,太皇太后决定用自己一天的头痛去换日后长久的不头痛。 “老祖宗,寿昌宫娘娘到了。”回到慈宁宫,苏茉儿掀了帘子进去禀报,钮祜禄氏则是规规矩矩的等在了院子里。 太皇太后坐在梳妆镜前, 透过模糊的铜镜看出了苏茉儿有话要说,便吩咐道:“苏茉儿,你来给哀家梳头,其他人都下去吧,晃的哀家眼睛疼。” 苏茉儿无奈的笑了笑:“老祖宗怎的还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苏茉儿拿起梳子熟练地替太皇太后通发、挽发,佩戴了金偏凤发簪,其上点缀了绿色、蓝色、红色的水钻。 梳好发,又拿过一旁衣架子上早就准备好的烟蓝色荷缎绣花卉绵蟒袍仔仔细细地替太皇太后穿好,扶着人在贵妃榻上坐定,才将钮祜禄氏的事儿说了出来。 太皇太后看着那雪白的验红巾,有一瞬间的无语。 纳了两个妃子,一个压根儿不去看,另一个留宿了却仅仅是睡了个觉。 估计觉也睡不好,寿昌宫的床哪有乾清宫的舒服。 “等下散了之后,你去御前请皇上傍晚来慈宁宫用晚膳。”太皇太后说着,又将验红巾塞回了苏茉儿的袖子里:“快收起来,哀家看着心烦。你去将钮祜禄氏叫进来。” 苏茉儿又将验红巾往袖子里塞了塞,才福身出去。 “娘娘,老祖宗起了,请您进去说话。”苏茉儿掀帘子出来,福身说道。 “有劳姑姑。”钮祜禄氏笑着应是,跟着苏茉儿进去。 同一时间,送膳的小太监鱼贯而入,将膳食摆在了外室的桌子上。 “臣妾钮祜禄东珠恭请太皇太后圣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因着第一次以嫔妃的身份觐见太皇太后,钮祜禄氏行了三跪九拜大礼。 太皇太后等着她行完礼,眯着眼睛点头,伸出右手:“你来扶哀家去用早膳。” “是。”钮祜禄氏起身,稍稍躬着身子上前,双手托着太皇太后的小臂,小心翼翼地扶着人往餐桌走去。 伺候着太皇太后净了手,漱了口,钮祜禄氏便准备站在一旁亲自给太皇太后布膳。 “你也坐下吃吧。”太皇太后说道:“你来的早,想必也是未曾用过早膳的。” 钮祜禄氏刚想拒绝,抬头间却看到了苏茉儿悄悄的冲着她摇了摇头。 钮祜禄氏立马笑着说道:“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从前一直仰慕老祖宗,如今终于得以亲近,臣妾喜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若是做了什么没规矩的事儿,还请老祖宗不要怪罪。” 在后宫里浸淫了一辈子的太皇太后怎会不知钮祜禄氏话里的小心机,只是她并不在意。 想来也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来自太皇太后的王者蔑视) 太皇太后笑的和蔼:“什么怪不怪的,若没规矩便学规矩,不是什么大事儿。” 钮祜禄氏噎了一下,她不想重新学规矩,尤其是在宫里重新学规矩。 太皇太后点到为止,并不想让钮祜禄氏太难堪,于是生硬的转移话题:“用膳吧。” “是。”钮祜禄氏低声应是,坐了三分之一的凳子,腰板挺得笔直,全程吃的小心翼翼。 太皇太后放下筷子的同时,钮祜禄氏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苏茉儿招呼着小太监将桌子上剩余的菜饭撤下去分食,同时有小宫女上前伺候二人漱口,净手。 结束后,钮祜禄氏扶着太皇太后坐在软榻上,苏茉儿上了两盏茶水:“老祖宗且等一等,各宫嫔妃想是快要到了。几位阿哥公主散学后想必也是要来的。” “那岂不是要闹到很晚?”太皇太后有些烦躁。 苏茉儿笑:“慈宁宫难得热闹一回。” “老祖宗可起了?”几人说着话,外面便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请姑娘进去通传一声,本宫来给老祖宗请安。” “娘娘稍候。”守门的小宫女应声。 苏茉儿听着,笑眯眯的说道:“老祖宗,想是荣嫔娘娘来了。” 说罢,苏茉儿亲自走出去迎人:“请荣嫔娘娘安。” “苏姑姑好。”荣嫔笑着福身。 苏茉儿避身不受:“娘娘快请进,老祖宗方才还念叨着您呢,说您有几日没来了。” 随着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钮祜禄氏循声望去…… 第75章 梅莲上位争恩宠,妻妾成群斗爱憎 荣嫔穿着一身嫩绿直径纱花蝶单袍,并藕荷缂丝水墨水仙镶边棉马褂,一套简单的银镀金点翠嵌珠石凤钿花。 峨眉轻扫,朱唇微红,浅笑嫣然,落落大方。 这便是荣嫔带给钮祜禄氏的第一印象,虽然美的不是那么倾国倾城,却也是小家碧玉,宜室宜家。 钮祜禄氏其实很是好奇能为皇上生了那么多孩子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如今瞧见了,却是别有一番韵味,别说皇上喜欢,自己瞧见了都忍不住想要亲近一番。 “请老祖宗安,请娘娘安。”荣嫔进来,温温柔柔的福身。 “好些时日也不见你来了,可是有事耽搁了?”太皇太后招手,让荣嫔坐在她旁边的绣凳上。 荣嫔笑着落座,讨巧的说道:“回老祖宗话,前些日子病了些时日,又忙着给蓝齐儿重新选嬷嬷,故而才懒怠了些,老祖宗可不要怪罪臣妾啊。” “如今身子可是大好了?”太皇太后拉着荣嫔的手,上下打量。 其实那日延禧宫、包括后来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太皇太后都是一清二楚,单就御花园的桂嬷嬷就来禀报过一次。 其实桂嬷嬷的本意是怕玛琭心善吃亏,想卖着孝康章皇后的面子,给玛琭寻一次庇护,谁曾想阴差阳错的却帮了荣嫔一把。 太皇太后那日问桂嬷嬷:“你不是最会躲清闲,如今怎的为了一个小贵人来寻哀家?” “乌雅贵人心思纯善,奴婢想帮她一次。” “嗯!算起来你年纪也不算大,眼光却是毒辣,从前伺候孝康章皇后也算是尽心尽力,如今可是又想再押一次宝了?”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桂嬷嬷垂着头,不卑不亢:“如今时候尚早,且看她日后的造化。只是这宫里难得还能看到这么单纯愚蠢的人了。” “哼。”太皇太后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你还是从前那副鬼样子,一点都不讨喜,也不知孝康章皇后到底喜欢你什么。” “奴婢御花园还有差事,先行告退。”桂嬷嬷没有回答太皇太后的话,请旨离开。 太皇太后不满:“遇着事了,想起来找哀家寻求庇护,平日里也不见来寻哀家说说话。”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尤其喜欢和从前的故人聊天。 但是她不喜欢和先帝的嫔妃、如今的太妃们说话。 也不喜欢和皇太极的嫔妃们聊天,那些个老东西,争了一辈子了,还不消停,吵的人心烦。 眼前这个桂嬷嬷就很好,太皇太后想把她留在慈宁宫伺候,专职陪她说话。 桂嬷嬷不愿意,自顾自的磕头告退。 太皇太后白了桂嬷嬷的背影一眼,吩咐苏沫儿:“方才桂嬷嬷说的事儿,你留意着点。” 所以就有了后来太皇太后往乾清宫给玛琭送赏赐的事,也间接的救了荣嫔一次。 荣嫔心里明白太皇太后喜欢她,护着她。 她每次见着太皇太后也是倍感亲切,就如同现在,荣嫔站起身,转了一圈:“老祖宗您瞧,都好着呢。” 太皇太后笑:“好了就好。以后多来陪哀家说话,整个宫里啊,就数你伺候的哀家最舒心。” “老祖宗您这么说,奴婢可要伤心了。”苏沫儿在一旁打趣。 “你个妮子。”太皇太后笑骂。 钮祜禄氏在一旁看着几人互动,心里羡慕的紧。 突然心生一窍,倘若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奉承太皇太后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瞧荣嫔便知道了。 “老祖宗待荣嫔可真好。”钮祜禄氏开口说道。 荣嫔和她不算熟悉,尚不知是敌是友,故而只是礼貌的回答:“老祖宗最是和善,待后宫众人都好。” 太皇太后冷哼:“哀家可不和善,你莫要给哀家戴高帽子。若是日后宫里何人出了事,哀家是管还是不管?” (卑微作者在线讨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写到太皇太后都会自动带入斯琴高娃老师,却又写不出来老师的神韵,自闭中......) “太皇太后,各宫娘娘来请安了。”小宫女站在门口禀报,打断了屋内众人叙话。 荣嫔立马起身,双手扶着太皇太后的手臂:“臣妾扶着您,老祖宗您慢着些。” “嗯。”太皇太后就着荣嫔的手起身。 此时,钮祜禄氏挣脱了绿贞的手,也扶住了太皇太后的另一只手臂:“臣妾也扶着您可好?” “你们有心了。”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几个主子走在前面,一众奴才跟在身后。 苏沫儿心里腹诽:为什么梁九功说最近的差越来越不好当了,这不是挺好当的嘛。 花厅里,佟仙蕊看见钮祜禄氏扶着太皇太后从内殿走出来,先是一愣,随即便升起一股火气。 好在绿意及时掐了一把佟仙蕊的手臂,低声耳语:“娘娘莫要冲动,这里是慈宁宫。” “狐媚东西,惯会些伺候人的活计。”佟仙蕊到底是没敢大声喧哗,只咬牙切齿从嗓子里挤出来了几个字。 安嫔站在佟仙蕊身后,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几个字,虽然不清楚佟仙蕊说的是荣嫔还是寿昌宫这位新娘娘,但是貌似都是一个好兆头啊。 安嫔笑的愈发真诚,且意味深长。 待太皇太后落座,钮祜禄氏和荣嫔回到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众人一块向太皇太后请安:“恭请太皇太后圣安。” 昨日之前,站在妃嫔首位的是惠嫔和荣嫔,如今是佟仙蕊和钮祜禄氏。 惠嫔低垂着眼眸,看着前方身着水红色宁绸百蝶花氅衣的芊芊背影,心里一阵厌恶。 太皇太后叫了众人起身,众人谢恩落座。 佟仙蕊和钮祜禄氏又一次上前冲着太皇太后行了三拜九叩大礼,二人齐声道:“参见太皇太后,祝愿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皇太后一脸严肃:“赏!” 苏沫儿领着小宫女端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描花黄梨木鎏金盒子分别递给了绿意和绿贞。 二人再次拜谢:“臣妾谢太皇太后赏赐,不胜欣喜。” “起来吧。”太皇太后说道。 第76章 指鹿为马言如麻,挑刺捧心意欲斜 二人起身落座,苏沫儿一个眼神,便有一众小宫女有条不紊的进来给各位嫔妃上茶。 “众嫔妃拜见二位娘娘!”苏沫儿唱喏。 这么多年,苏沫儿很少高声说话了,如今这一喊,嗓子还有些不舒服,只得压低了声音咳了一声。 太皇太后转头翻了个白眼:莫要给哀家丢人现眼。 苏沫儿心虚的低了低头,梁九功说的果然没错,这差事确实不太好当了。 众人又重新起身,半跪请安:“请东珠娘娘安。” 钮祜禄氏笑着说道:“众位妹妹快起来吧,本宫初来乍到,万事还要仰仗各位妹妹。” “多谢东珠娘娘。”众人起身,又对着佟仙蕊行礼:“请佟妃娘娘安。” 佟仙蕊撇了撇嘴,抬手抚了抚鬓边的五凤含珠金钗,轻咳了一声:“起来吧。” “谢佟妃娘娘。”众人起身落座。 太皇太后端着茶杯,冷眼瞧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一系列繁琐的仪式结束,太皇太后象征性的训了几句话,大概就是说以后她们二人协理六宫,有事去找她们,别来烦哀家了。 也告诫了其他众人,别想着欺负新人,没事找事。 “去,看看那几个猴孩子来了没有。”末了,太皇太后对苏茉儿说道。 苏茉儿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估摸着时辰:“想是快到了的。” “嗯,上点心吧。” 又是刚才那一众小宫女,每人端了一碟子点心放在了小桌子上。 因着是太皇太后赏,每个人都象征性地捏了一块尝尝。 “还是太皇太后宫里的点心好吃。臣妾在宫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钮祜禄氏一心想巴结太皇太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佟仙蕊嗤笑一声:“怎的皇上表哥擒了你义父,连带着你钮祜禄氏一族也如此落魄了吗?一块点心而已,活像是几辈子没吃过一样。” 钮祜禄氏尴尬的放下了手中的点心,偷偷的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一心喝着茶水,并没有什么反应,好像是没有听见她们说话。 也亏的借着喝茶才掩饰住了太皇太后嘴角的笑意,年轻真好啊,一个个的都愚蠢的可爱。 惠嫔多多少少是了解太皇太后一些的,嫔妃们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申叱的。 本就看不惯新人压在自己的头上,寻着机会可不得好好阴阳怪气一番? “臣妾等自是没有佟佳氏一族权倾朝野,树大根深。不止东珠娘娘觉得慈宁宫的点心好吃,就连臣妾这久居深宫的,也是难得能尝一尝老祖宗宫里的东西,想的紧呢。”惠嫔擦着太皇太后的容忍度边界线说话,惹的太皇太后瞧了她一眼。 毫无杀伤力的一眼,惠嫔却觉得浑身一冷,不敢再说。 佟仙蕊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站起身想请罪。 可是刚站起来,就听太皇太后淡淡的说道:“坐吧。觉得好吃的就多吃些,觉得不好吃的,就不要勉强,这么点子事儿也值得你们争来争去。” 这时,有小宫女从门口进来,抄着嫔妃身后的路,走到苏茉儿跟前耳语了几句。 苏茉儿挥了挥手,小宫女福身又退了出去。 苏茉儿俯身在太皇太后耳边说道:“老祖宗,方才宫人来报,几个阿哥和公主们被先生留了堂,今日便不过来了。” 虽是耳语,却也控制着音量,殿内众人也都听得见。 太皇太后心下了然,挥了挥手:“既如此,便都散了吧。” 众嫔妃起身:“臣妾\/嫔妾告退。” 待太皇太后回了内室,屋子里也没了外人,才对苏茉儿说道:“说说吧,那几个猴崽子怎么回事儿。” “几位小主子确实是被先生扣下了,但是奴婢听说那几位小主子好像是故意被留堂的。” “去,让他们几个晚上和皇上一同来慈宁宫用膳。”太皇太后佯装生气:“真是反了他们了,竟然敢跟哀家耍这些个小心思。” 苏茉儿抿嘴笑。 再说众人出了慈宁宫大门,佟仙蕊最后一个出来,带着全副彩仗,坐在轿辇上,路过坠在后头的玛琭的时候,出声道:“乌雅贵人?” 轿辇停在玛琭身侧,被点了名的玛琭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正对佟仙蕊,福身:“嫔妾永和宫贵人乌雅氏请佟妃娘娘安。” 佟仙蕊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屑的说道:“就是你搅合的隆科多一家子鸡犬不宁?身为皇上表哥的嫔妃,却狐媚他人,你可知罪?” 玛琭心下一惊,来者不善! “佟妃娘娘慎言。”玛琭垂直眼眸。 “你是在教本宫做事?”佟仙蕊故意找茬。 绿意在旁边瞧出不对劲,劝道:“娘娘,咱们出来的久了,快回宫里去吧。” 佟仙蕊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宫里有庄嬷嬷,出不了岔子。既然皇上和太皇太后给了本宫协理六宫之权,本宫今日便要肃清宫闱。” 绿意头都要大了。 乌雅贵人是什么人?宠妃!如今最得皇上盛宠的宠妃! 不仅如此,几位阿哥公主,包括太子殿下都与其极为亲近。 佟仙蕊上来就要拿乌雅贵人开刀? 绿意觉得自己可能要享年一十八岁了。 玛琭自知佟仙蕊是故意找茬儿,想来也是躲不掉了的。 抬头直视佟仙蕊:“嫔妾清清白白,不容旁人污蔑!佟妃娘娘若执意如此,咱们大可去乾清宫分辨一二。” “皇上日理万机,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不过是个玩意罢了。”佟仙蕊当然不能去皇上面前。 皇上偏疼乌雅贵人,宫里众人人尽皆知。 自己想料理她,当然要寻个皇上不在的时候了。 况且,也只有拿宠妃开刀,才能最快的在后宫里面树立起威信,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 “那佟妃娘娘想如何肃清宫闱呢?”玛琭不卑不亢。 佟仙蕊真的是太讨厌玛琭现在的这副模样了。 她眯了眯眼睛,冷声说道:“贵人乌雅氏……” “娘娘……”佟仙蕊的话刚说出口,绿意赶忙拦了一下,她还是想为自己争取多活些时日。 第77章 时运未到,被小人之欺凌 “娘娘,这里离慈宁宫太近了。”绿意知道自己劝不了了,想着搬出太皇太后,应该是可以让佟仙蕊有所顾忌。 谁料佟仙蕊是铁了心要与玛琭过不去:“当然不好搅扰了太皇太后清净,来人,请乌雅贵人去承乾宫坐坐。” “嫔妾宫里还有事,就不打扰娘娘了,改日再登门赔罪。”玛琭不想去。 在这长街上还好,若是真跟着佟仙蕊进了承乾宫,自己不死也得脱去一层皮。 “哼,这可由不得你。”佟仙蕊给绿意使了一个眼色。 绿意无奈的上前挽住玛琭的手臂:“小主莫要为难奴婢。” 玛琭想挣扎,绿意却低声说道:“奴婢奉命请小主一人去承乾宫坐坐。” 绿意加重了“一人”二字,玛琭听懂了。 玛琭对着佟仙蕊福身:“既然娘娘相邀,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永和宫里确实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还请娘娘允准竹溪先行回去料理一二。” 佟仙蕊不置可否。 她压根儿就看不起玛琭,觉得玛琭就是一个以色示人的奴才,皇上一时贪新鲜罢了。 更何况竹溪这个奴才的奴才,她就更加的不放在眼里了。 一个奴婢而已,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见佟仙蕊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玛琭就当她是默认了。 转过身握住竹溪的双手,安抚住她的情绪,示意她不要冲动:“我随娘娘去承乾宫小坐,皇上说了今日要来永和宫用午膳,你且先回去看顾着些小厨房。” 听到玛琭说皇上要去永和宫用午膳,佟仙蕊的眼神闪了闪,随即又变得更加扭曲。 皇上冷落着自己这个嫡亲的表妹,置佟佳氏一族的脸面于不顾,却去陪着这个包衣奴才用午膳? “回宫。”佟仙蕊声音骤冷。 玛琭拍了拍竹溪的手背,竹溪点了点头,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看着佟妃的彩仗缓缓离去,竹溪拔腿便往乾清宫方向跑去。 她没想过去寻求太皇太后庇护,一则新入宫的高位嫔妃请低位嫔妃去做客,是有意亲近,也是极给脸面的事情,她没有证据,就不能去太皇太后面前恶意揣度佟妃娘娘。 二则此处距离慈宁宫颇近,自家小主和佟妃娘娘在此争论了半天,太皇太后若是有意庇护,早就派人出来了,慈宁宫没有人出来,就说明太皇太后并不想插手此事,为今之计便只能去寻求皇上救命了。 寻常宫女是到不得御前的,走到交泰殿就会被侍卫拦住,然后再经过层层通报,最后才能到达圣听,至于皇上见或不见,还要看皇上心情。 可是竹溪不一样,皇上特意交代过,永和宫的宫人若有急事可直接到乾清宫去求见。 于是竹溪一路跑到了乾清宫门口,累得气喘吁吁,腰侧生疼。 梁九功见着竹溪如此狼狈,走下台阶,向前迎了几步:“竹溪姑娘,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乌雅小主有事?” “梁......梁公公,皇上,皇上可在?” `````````` 佟仙蕊不知道皇上是不是真的要到永和宫用午膳,她觉得多半是玛琭使的小心机,让竹溪去请皇上解救她。 初入宫廷,佟仙蕊不知道永和宫的特例,她觉得即便竹溪能见到皇上,那也是皇上在与众位臣工议完朝廷大事之后,那还不知要何年何月。 佟仙蕊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折腾玛琭。 玛琭跟着佟仙蕊进到了承乾宫正殿,堪堪迈入门槛,迎面而来就是佟仙蕊一记响亮的耳光:“贱人,还不跪下!” 这一下子来的出其不意,玛琭也是没想到,才刚进门,佟仙蕊就迫不及待了。 庄嬷嬷吓了一跳,赶忙悄声问绿意:“怎么回事?” 绿意一脸便秘的摇了摇头。 庄嬷嬷见事不好,赶忙将屋内伺候的宫人遣了出去。 “敢问娘娘,嫔妾所犯何错?”玛琭并没有去捂着脸颊,任由它肿胀发紫。 佟仙蕊狞笑着捏起玛琭的下巴:“所犯何错?你和钮祜禄氏那个贱人一样,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引皇上表哥。 说!你昨日是如何引得皇上表哥去了你宫里的?又是如何挑唆的皇上表哥不来承乾宫,而是去了那个贱人处?” 玛琭一歪头,抬手拂开了佟仙蕊的手,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个事情啊,嫔妾还以为娘娘真的是为母家嫂嫂打抱不平,才来寻嫔妾的麻烦。” 玛琭丝毫不恭敬,反正二人也不可能和平共处了,那就全都毁灭吧。 “赫舍里氏那个破落户也配?”佟仙蕊一通乱杀。 绿意听的一脸的无语,福了福身,无声的退了出去,守在了房门口。 绿意抬头望了望天,看来是时候重新寻个出处了啊。 不然这承乾宫即将是她的埋骨之地了啊。 庄嬷嬷也想出去,这是她能听的事儿吗?是吗? 可是出去守门的借口被绿意那个小妮子用过了啊,她该寻个什么借口出去呢? 玛琭可不理会承乾宫主仆几个的心思,她冷笑:“原来娘娘对母家也不甚看重,和隆科多一样呢,果然是嫡亲兄妹。听说隆科多大人强行纳了岳丈大人的新宠为妾?啧啧啧,要说啊,还是你们佟佳氏会玩儿......” “啪”,玛琭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接连两巴掌打破了嘴角。 玛琭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笑的一脸讽刺:“娘娘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你......”佟仙蕊要气疯了。 既气玛琭的挑衅,又气自家哥哥办的那些腌臜事儿,更气阿玛额娘的偏心和赫舍里氏的无能。 “你找死!”佟仙蕊向着房门的方向走了几步,扬声喊道:“来人,将乌雅氏给本宫拖出去杖责!” 绿意守在门口,身子一抖。 屋内的对话她是听的一清二楚。 看着院子里听命打算进门的小太监,绿意摇了摇头, 小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只听到了佟妃娘娘传唤,并不知所为何事,可是绿意姑娘守着门不让进去是怎么回事啊?要不要硬闯啊? 第78章 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来人!来人啊!你们都是死人吗?”屋内传来了佟仙蕊尖利的咆哮。 皇上刚进承乾宫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佟仙蕊的叫喊。 皇上皱着眉,三步并作两步的迈进院子,一脚踹开了承乾宫正殿的大门。 绿意跪在门边上不敢吭声。 屋内佟仙蕊看着突然出现的皇上也是吓得面如土色,讷讷道:“皇上表哥怎么来了?” 皇上没理她,只看着那个身着月白缎织彩百花飞蝶袷氅衣的女子缓缓的回过头,未语泪先流:“皇上,您总算是来救嫔妾了。” 说罢,双眼一闭,瘫软了下去。 皇上一惊,赶忙上前抱住了那娇弱的人儿。 定睛一瞧,玛琭双颊红肿,两侧各有两个巴掌印,嘴角开裂、浸血。 皇上的怒火噌噌噌的往上蹿,抬头怒视着佟仙蕊。 佟仙蕊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皇上表哥,你听我说,是她自己......” 佟仙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承乾宫妃佟佳氏,言行狂悖,褫夺协理六宫之权,即日起,禁足承乾宫。” 皇上说完话,抱着玛琭大步的往门外走去:“梁九功,去传太医,去传张睿!” 张睿便是现任的太医院院判。 “皇上表哥,她是装的,她是装的啊!乌雅氏你这是欺君,欺君!”佟仙蕊心里面很奇怪,刚刚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乌雅氏,怎的刚见了皇上的面就柔弱不能自理的晕倒了呢。 皇上压根儿没再听佟仙蕊说什么,只快步离开。 天知道他看到玛琭的那一刻,心脏差点骤停。 真是不敢想象,若是竹溪的脚程没有那么快,若是自己没有及时赶到,玛琭还要承受佟仙蕊多少磋磨。 至于玛琭是不是装的,当然是啦,玛琭其实也是学着当日赫舍里氏的路子,没想到意外的好用。 想到皇上踹开承乾宫正殿大门的时候,就好像是逆光而来的英雄,玛琭险些看直了眼睛,忘了装晕。 还好佟仙蕊的话惊醒了她。 不然演戏没有演全套,那自己之前受的两巴掌不是白受了吗, 玛琭自知进了承乾宫必是躲不过一顿皮肉之苦,她故意激怒佟仙蕊,使得她忍不住掌掴自己。 既然要受伤,那就一定要伤在明面上,她也想看一看皇上是否会为了她与佟仙蕊为难,她也好掂量一下自己往后的日子要如何。 果然,皇上来了,皇上为着自己来了。 那还不顺势将利益最大化?于是玛琭华丽丽的晕倒了。 出了承乾宫大门,皇上都忘记了乘坐轿辇,就这么抱着玛琭大步流星的走。 玛琭偷偷的睁开了一条眼缝,入目便是皇上紧绷的下颌,微抿着的唇线。 玛琭有点瑟缩,自己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玛琭不敢睁开眼睛,她怕皇上一生气直接把她扔在长街的地上。 想着想着,玛琭竟然有些困顿,眼皮子也越来越沉。 都怪早上起的太早了,又经过太皇太后和佟仙蕊的双重精神碾压,身心疲惫啊。 玛琭睡着之前,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皇上今日可真好看。 ...... 皇上脸色复杂的看着躺在床上睡着了的玛琭。 玛琭睡着了也不老实,一脸的笑意荡漾,时不时的抱着被子蹭一蹭脸颊,许是蹭的疼了,又假哭几声,随即又笑嘻嘻的去蹭被子。 最后气的皇上一甩床边的纱幔,转身走到外室,坐在了小榻上。 竹溪捧着一杯菊花茶,走三步退两步的走了进来,磨磨蹭蹭一刻钟走到了皇上身旁的小几前。 隔着四五步远的距离,竹溪伸长了胳膊,努力的把茶杯放到小几上,磕磕巴巴的说道:“皇,皇上,喝口茶,去,去火气的菊花茶。” 皇上抬头看她,脸色算不上好看。 竹溪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嘿嘿,菊花茶。” 皇上皱眉,想要没事找事。 梁九功眼疾手快的扯了竹溪一把,呵斥道:“乌雅小主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用不用咱家送你回内务府重新学一学如何伺候圣驾?” 竹溪感动的都快哭了:“是,奴婢知罪,奴婢告退。” 竹溪说完话,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梁公公好人呐,从今天开始,梁公公就是我竹溪的第二大救命恩人。 第一当然是亲亲小主啦。 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梁九功。 梁九功咽了口唾沫,将茶杯往皇上那边推了推,讪笑道:“奴才这不是怕发落了竹溪,乌雅小主没有可心的人伺候了嘛。 何况今日也算是那丫头立了功,不然乌雅小主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磋磨呢,咱们进去的时候,佟妃娘娘可是喊着要杖责小主呢。” 梁九功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佟妃娘娘,对不住了。 皇上想到玛琭红肿的脸颊,和刚见到自己时眼泪汪汪的模样,脸色更加的阴沉。 旋即想到方才太医来的时候说的话,皇上又笑了,气笑的。 方才他刚抱着玛琭回到永和宫,魏珠就带着张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张睿的帽子都跑歪了。 一番诊脉之后,张睿一脸的欲言又止,斟酌着用词回禀道:“启禀皇上,乌雅小主应属于精神不济,脾气不足,脾胃虚弱,中气不足,阳气不振。 至于用药......待臣回去之后煎一副温补的药给小主送过来。” 听听,精神不济,阳气不足,这不就是困了吗! 自己心惊胆战了一路,生怕她像先皇后一样在自己怀里永远的离开自己,结果她只是困了?睡着了?? 生气过后,也有一瞬间的庆幸,还好只是困了,还好不会如先皇后一般永远的离开自己。 皇上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的在意玛琭。 梁九功看着皇上一会皱眉一会笑的,有些慌了。 皇上莫不是让乌雅贵人传染了?他有些想让张太医再回来一趟。 “皇上,可要传张太医来请平安脉?”梁九功试探性的问道。 皇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梁九功的用意:“早膳的时候不是刚请过脉吗?” 第79章 物以稀为贵,情因老更慈 梁九功抿了抿嘴,一眼一眼的瞟着皇上的脸色,想看看是否还如刚刚一般一会哭一会笑的。 皇上旋即反应过来,一脚踹向了梁九功。 梁九功夸张的“哎呦”一声,笑着对皇上说:“左右乌雅小主现下也无事了,皇上可要去慈宁宫?太皇太后派了苏沫儿来请您去慈宁宫用晚膳。” 皇上心里明白太皇太后为何请他去慈宁宫,问道:“可以不去吗?” 他绝对不是怂,是政务繁忙。 “太皇太后不止请了皇上,还请了太子殿下......” 皇上抬头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继续说道:“还请了大阿哥。” “还请了大公主......和二公主。” 皇上挑眉,示意他继续。 “几位小主子今日未去慈宁宫请见二位娘娘,说是被先生留了堂。”梁九功顿了顿,继续说道:“故意的。” 皇上笑了,这几个小兔崽子。 又别有深意的看向梁九功,情报头子果然名不虚传。 皇上的眼神太过炽热,梁九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走吧。去慈宁宫。”皇上向外走去。 “皇上——”梁九功刚要唱喏,皇上一个转身:“别吵着了乌雅贵人。” “嗝~”梁九功后面的话被堵回了肚子里面,化作了一个饱嗝吐了出来。 皇上满意了,跨出门槛的时候,看到了鹌·竹溪·鹑:“好生伺候你们家小主,必不能让她的脸上留疤痕,若是需要什么药就直接去太医院拿,太医院没有的,去找梁九功。” 竹溪福身:“奴婢遵旨。” 梁九功随后出来,也停在了竹溪身边,问竹溪旁边站着的魏珠:“咱家脸上可有脏东西?” 魏珠左看看右看看,摇了摇头,随即又觉得有些敷衍,就关心的问了一句:“师傅也挨了皇上的打了?” 梁九功踢了他一脚:“小兔崽子。”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听说皇上来了,一脸的烦躁:“哀家都熬到太皇太后这个位置了,还要去处理他的那些个破事。” 苏沫儿笑着上前扶着太皇太后从贵妃榻上坐起来:“含饴弄孙,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到的福气呢。” “含饴弄孙?哀家能拿着糖豆去逗皇上?” 苏沫儿忍不住吃吃的笑:“老祖宗可以去逗太子殿下。” 二人说着话,皇上走了进来:“请老祖宗安。” “嗯,哀家安不安的有什么要紧。”太皇太后生气。 皇上也不在意,起身坐到太皇太后身边:“这是谁惹咱们老祖宗生气了?和朕说,朕去罚他。” “谁?你!”太皇太后指着皇上:“还有你那几个小崽子。” 皇上笑的讨好:“老祖宗这话是怎么说的?” “你说你昨夜是不是没和钮祜禄氏圆房?”太皇太后问。 皇上正了正脸色:“她来老祖宗这里告状了?” “这还用的着她告状?那验红巾怎么说?难不成是她钮祜禄氏不洁?”太皇太后云淡风轻的说道:“天亮了,钮祜禄氏可以灭族了吗?” 皇上一瞬间无语,老祖宗果然魄力不减当年:“倒也......不能灭族。” “哼。”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又说道:“佟佳氏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乌雅氏!这后宫如今可真真是热闹的很呐,都赶上戏台子了。” “佟佳氏跋扈,无故掌掴乌雅氏。”皇上想替玛琭说话。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佟佳氏再如何也是你皇额娘的母家,该给的脸面也还是要给的,更何况,朝堂上你如今还需多多仰仗佟国维。 关些日子便放出来吧,刚入宫就闹成这个样子,实在是难看。” “是。”皇上应的不情不愿:“只是委屈了乌雅贵人。” “你若觉得委屈了她,多赏赐一些物件便是了,再不济多去永和宫几趟。”太皇太后说道:“这宫里的女人呐,有哪一个是不受委屈的。” 皇上不应声了。 太皇太后又道:“哀家库房里还有些首饰布料,改日让苏沫儿亲自送到永和宫去。” 皇上也知道适可而止,不然便是害了玛琭,只得替玛琭谢恩:“多谢老祖宗疼爱。只是乌雅贵人的脸伤的严重,近日怕是不能出门了。” “无妨。就免了她各宫请安。” 太皇太后说着话,守门的小宫女又进来禀报:“启禀太皇太后,太子殿下他们来了。” 太皇太后扶额:“直接请进来吧。” 皇上一改方才听训的坐姿,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旁喝茶。 “儿臣请皇阿玛安,请老祖宗安。”胤礽进门请安之后,没等叫起,就直接跑过去抱住太皇太后的小腿,坐在脚踏上,声音黏腻:“老祖宗,我可想死你啦。” “请皇阿玛安,请老祖宗安。”后进门的三人规规矩矩的请安。 太皇太后扯了扯胤礽的胳膊,把他往外拽了拽:“都起来吧,苏沫儿,赐座。” 几人坐在了小宫女搬来的绣凳上,只有胤礽还赖在太皇太后脚边不动地方。 太皇太后也随着他,伸手搂着他的后背:“听闻你们今日被先生留了堂?” “是,昨日先生让背诵的文章我们没背下来。”胤褆起身拱手回答。 皇上火上浇油:“胤褆你平时里是最知上进的,怎的也如此惫懒了?” 纯熙不擅撒谎,低着头不说话。 蓝齐儿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满脸都写着:问我。快问我。 胤褆想了想,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胤礽,心一横:“儿臣一切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皇上和太皇太后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胤礽的身上。 胤礽撇了撇嘴,腹诽道:老大果然还是那个死样子,这么拙劣的计,谁看不出来似的。 皇上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胤礽,果然事不关己心情好啊。 蓝齐儿看不过眼了,起身道:“皇阿玛,老祖宗,儿臣等刚启蒙不久,完不成课业也是有的,至于大哥为何,这可就要问他自己了。” 蓝齐儿斜楞了胤褆一眼,继续说道:“儿臣认为,为人臣者,当行劝谏之责,储君也是君,若如大哥所言一般,那他如那些谄媚奉上......” 第80章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蓝齐儿!”太皇太后打断了她的话:“哀家就问了你们一句,倒是惹出来你这许多话。” 蓝齐儿抿唇,她就是看不惯胤褆一副道貌岸然的小人模样,近日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风,总往他们跟前凑,烦死人了。 “皇家最不缺的就是兄弟阋墙,哀家不指望你们能够情如骨血,但也不希望你们日后做出那等插圈弄套之事,你们可明白?”太皇太后面色严肃。 纯熙拉了拉蓝齐儿是手臂,二人一同福身:“谨遵老祖宗教诲。” 胤褆的手指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指甲在手心里掐出了好几个白色月牙儿,咬着牙挤出来一个字:“是。” 胤礽耍赖:“可是功课真的好难啊,先生教的我都记不住。” 他才不要答应老祖宗呢,胤礽心里觉得,胤褆日后一定会加害于他,他今日若是应了老祖宗,日后该怎么处置胤褆? 太皇太后心里叹气,重孙鬼心眼太多了该怎么办? “既然记不住,就多记几遍!你们几个,回去把昨天的文章抄写二十遍,不写完不许出来,回去吧。”皇上在一旁凉凉的说道。 “啊?”蓝齐儿哀嚎:“皇阿玛,二十遍是不是也太多了些?儿臣回去就背,全部背会好不好?” “二十遍多吗?那就三十遍可好?”皇上看似很好说话的和蓝齐儿讨价还价。 “皇阿玛!”蓝齐儿瞪大了眼睛,还想要挣扎一下。 “四十遍!”皇上慢悠悠的喝茶。 蓝齐儿还想说话,纯熙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讨好的对皇上说道:“二十遍!就二十遍!儿臣们这就回去抄书,这就回去。” 纯熙说完话,连拖带拽的把蓝齐儿拽了出去。 胤礽转了转眼珠子,从太皇太后腿边挪到了皇上腿边,抱着:“皇阿玛......” 他刚开腔,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皇上呵斥:“你是储君,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胤礽撇撇嘴,根本不带怕的,狡辩道:“儿臣是储君,怎能把时间浪费在抄书这等小事上,况且儿臣已经全部都背回了啊,连先生明日要讲的课业儿臣也已经背完了啊。” 胤褆脸色难看,他实在是不想看到胤礽和皇上父慈子孝的场面,这一度让他觉得他只是一个多余的孩子,皇阿玛根本不在意他。 若不是长子,皇阿玛可能根本就记不得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 胤褆拱手:“儿臣遵旨,这便回去抄书,儿臣告退。” 太皇太后给苏沫儿使了一个眼色,苏沫儿会意:“奴婢送大阿哥出去。” 胤褆刚转身,就听见身后太皇太后叮嘱道:“近日天气不好,莫要贪凉,厚衣裳还是要多穿些时日的。” 听见太皇太后关心自己,胤褆一度觉得感动的要落泪,赶忙眨了眨眼睛,回身拱手:“多谢老祖宗关怀。” “嗯,去吧。让苏沫儿送你回去。” “是。”胤褆再次施了一礼,才跟着苏沫儿出门。 看着胤褆出去,皇上嫌弃的踹了踹脚边的胤礽:“人都走了,还不起来。” 胤礽撇了撇嘴,囫囵个儿的自己爬了起来,嘟囔着:“儿臣就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子。” “他是你兄长!”皇上有些生气。 虽然长子平庸,但是他也是在意的,他不想再做第二个先帝,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变成下一个自己。 “他根本就不知道爱护弟妹,只想用长子的身份压着我和蓝齐儿,就连纯熙长姐他都丝毫不放在眼里,他算个什么兄长。”胤礽不服气:“当着您和老祖宗的面,他都敢算计儿臣,有他这样的兄长吗?” “胡说什么呢。”太皇太后搂过胤礽小小的身子,轻声安抚:“哀家知道咱们胤礽心怀若谷,不会与他计较。你瞧,哀家和你皇阿玛不是都看在眼里吗,偏疼你也比胤褆多些。 但是不管如何,你们是兄弟,即便是为着皇家颜面,也不可闹的太过难看,你可明白?” 胤礽噘着嘴不说话。 皇上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找个机会与惠嫔说一说大阿哥的事。 他不知道大阿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又是如何变成这个样子的。 明明小的时候很是善良乖巧的。 皇上想着事,转头就看见胤礽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心里一软,没好气的说道:“免了你的抄书。” “真的?好耶!”胤礽立马高兴地跳了起来,一双像极了先皇后的丹凤眼亮晶晶的,拍马屁道:“皇阿玛是天子,自然是一言九鼎的,皇阿玛是天底下最好的皇阿玛。” 说说笑笑,吵吵闹闹,皇上和胤礽在慈宁宫用了晚膳才回乾清宫去。 月色如洗,父子二人慢悠悠的走在宫里的甬道上,后面远远的坠着一大群的奴才。 胤礽突然歪着头,看向皇上:“皇阿玛今日不去嫔妃宫里面留宿了吗?她们可都眼巴巴的盼着皇阿玛呢。” “你个臭小子。”皇上作势要打胤礽。 胤礽哈哈笑着向前跑去。 皇上在后面假意追逐。 笑声在这寂静清冷的皇宫里传出去了老远。 `````````` “三藩之乱”与“永兴之战”之后,八旗损失惨重,42位将领战死沙场,八旗固守城内。 一时间,皇上十分痛心,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失去将领,就意味着朝廷将会派遣新的将领出征。 为今之计只有借助汉军绿营去与吴三桂、耿精忠作战,但皇上还是一心希望能重振八旗雄风,故而迟迟未派将点兵。 相对吴三桂而言,耿精忠要弱很多,且跟盟友郑经不合,无法拧成一股绳。 若是必须要出征,还是前往福建与耿精忠对战要好上许多。 安全性大,又容易立军功。 前朝蠢蠢欲动,后宫也人心浮动。 安嫔坐在启祥宫里, 手里拿着一封家书出神。 前朝对于出征人选迟迟未定,她也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过一些风声。 如今父亲竟然送信进来,让自己在皇上身边吹吹枕边风? 安嫔苦笑,父亲还真是瞧得起她啊。 第81章 往事如烟梦未消 “娘娘,这已经是老爷送进来的第三封家书了,您......”绿蕊小心翼翼的问道。 绿蕊本是安嫔的陪嫁,是安嫔入宫之前继母特意安排给她的,并不是从小就伺候她的丫头。 安嫔的继母给她安排了绿蕊和绿梅两个丫头,她们二人本意是监视安嫔的一举一动,鞭策她时刻想着为母家尽心尽力。 二则,若是在安嫔每月不方便的时候能够代替她伺候皇上,也算得上是为安嫔固宠了,安嫔得宠,会给李家带来更大的便利。 可是安嫔她太狠了啊,她根本不像未出嫁前的模样。 未出嫁前,安嫔在母家就好像是一个没有脾气的透明人,缺衣短食不说,弟妹欺辱不闹,就连对待府里的末等奴才都是客客气气的。 就是这样一个软柿子一般的人,继母都懒得费心思的人,入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借着皇上的手除掉了其中的一个陪嫁丫头。 那天,安嫔先是赏了绿梅很多的金银首饰,又亲自把绿梅装扮的漂漂亮亮的。 皇上来的时候,安嫔寻着个借口出去了片刻,屋内只留了绿梅一个宫女随侍皇上。 皇上到妃嫔内室,一般都是嫔妃宫里的宫女伺候,皇上带来的奴才大多时候都是留在门口听宣。 绿梅也是个野心大的,竟对皇上起了歪心思。 她的身子刚从后面环住皇上的肩膀的时候,一根纤细的绣花针便刺入了皇上的肩膀上。 皇上一痛,下意识的挥手将绿梅甩了出去。 绿梅跌坐在地上,从她的衣袖中掉出了一个细小轻薄的刀片。 皇上大怒,当即便赐死了绿梅。 安嫔求了皇上,由她在启祥宫处死绿梅,以正宫帏。 绿蕊永远都记得绿梅死的那天,启祥宫一个偏僻院落里,只留了安嫔和绿蕊,还有被绑在柱子上的绿梅。 安嫔手里拿着一把刀,先是解开了绿梅的衣服,随后狞笑着一刀一刀的划开了绿梅的肌肤,胳膊、大腿、后背、前胸......全身上下除了脸蛋之外没有一处好地方。 绿梅疼的浑身颤抖,可是嘴巴被破布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汗水和着泪水糊了一脸。 安嫔用刀背拍着绿梅的脸蛋,笑着问她:“疼吗?” 绿梅想喊冤枉,想求安嫔救她,又想求安嫔给她一个痛快。 安嫔笑了:“冤枉?我当然知道你是冤枉的啊。十年前你冤枉我偷盗的时候我又何曾不冤枉呢?那顿板子可真是疼啊。” 绿梅一脸的惊恐,她都不记得的事情了,安嫔竟然还记得,还报复了回来。 站在门口的绿蕊也是惊的向后退了半步。 安嫔欣赏着绿梅的神情,满意极了:“本想着多陪你玩几天,可是皇上那边等着回禀,怎么办呢。” 这时,安嫔突然回头问绿蕊:“绿蕊啊,你说怎么办啊?” 绿蕊瞳孔微缩,她的视线里,安嫔一脸的血点子,还有些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又顺着脖子流到了衣服里面。 手里拿着一把淌着血的匕首,那匕首上镶满了宝石,华贵异常。 而安嫔则是一脸的天真,歪着头,笑意盈盈的问她:“该怎么办啊,绿梅没了,谁陪我继续玩啊。” 绿蕊好害怕安嫔的下一句话就是:“你来陪我玩好不好?” 绿蕊咽了咽唾沫:“奴婢......奴婢......” 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说道:“小主饶命,奴婢虽然是夫人派来监视小主的,可是奴婢是从庄子上刚调回府的,不是夫人的人,不是任何人的人......” 绿蕊吓得胡言乱语,只记得最后是一个劲儿的磕头,重复着:“小主饶命......” 安嫔意兴阑珊,转过头看向绿梅:“还是你比较有意思。” 绿梅疯狂的摇着头,想要后退,却被身后的柱子挡住了身体,双手挣扎间绳子已经磨破了手腕,甚至陷进了皮肉里面。 “别怕呀。”安嫔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嘘,我再给你瞧个好玩的东西。” 安嫔像是安抚一个奶娃娃一样安抚绿梅,转身从腰间解下了一个软绳:“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绿梅看着那条软绳,更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这个她记得啊,这是安嫔的母亲上吊时候的绳子。 当时安嫔的父亲和外室私通,为了给外室名分,派她吊死了安嫔的亲生母亲。 看着绿梅的反应,安嫔笑的更加开怀:“想来你是知道这是什么了?我在里面又加了些金丝,想来不会太痛苦的。” 安嫔一步一步的走近,一点一点的将绳子一圈一圈的套在了绿梅的脖子上,随后使劲一勒...... 不多时候,绿梅便停止了抽动,脖子歪在一边,露出了半截白森森的脊椎骨。 安嫔大仇得报,收敛了神情,走到一旁提前准备好的水盆里洗手。 一边仔仔细细的清洗自己的每一根手指,一边吩咐绿蕊:“去,给她把衣服穿好,天冷了,再带个龙华,人虽死了,也得体面些。” 绿蕊颤颤巍巍的跑过去,当看到绿梅一瞬间,又反身跑到门外大吐特吐。 安嫔看着绿蕊的狼狈模样,笑了。 皇上借着绿梅的事情诘问安嫔父亲可是要造反谋逆。 李大人在乾清宫门前不吃不喝整整的跪了五日,最后直接昏迷,才堪堪平息了皇上的怒火。 李大人回府之后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 继夫人也跟着吃了瓜落,当着下人的面被李大人破口大骂,还被夺了掌家权。 继夫人的儿子为了母亲去跟李大人理论,被打断了腿。 绿蕊连着做了一年的噩梦,每当午夜时分,总能梦到绿梅死不瞑目的双眼,流着血泪,一身整洁、就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她问她,为何不救她。 绿蕊噩梦连连,安嫔却仿若无事一般将她叫到了跟前:“把这封信送出去,我知道你有法子。” “小主,奴婢……”绿蕊想解释。 安嫔打断了她:“无需说那么多,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 安嫔冲着绿蕊和善的笑了笑,绿蕊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汗毛倒竖。 第82章 引友杀敌,不自出力 自此之后,李大人却格外的重视起了安嫔。 安嫔嗤笑:“咱们这样的人呐,左不过是看谁更有用处罢了,显而易见,如今是我比较重要了。” 时至今日,仍旧是安嫔比较重要。 李家都是武将,且官职不高,武将若想升官,全都是靠战场上拼杀而来的战功堆积起来的。 李大人相信安嫔有办法劝说皇上,在此次出征的将领名单上填上那么一两个李家子侄的名字。 “去告诉父亲,这件事本宫办不了。”安嫔静静地看着绿蕊半晌,才淡淡地说道。 “可是……”绿蕊真的是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一面是掌握着自家父母兄弟命运的李府,一个是能让自己死无全尸的安嫔。 绿蕊觉得自己是真的命苦。 “也罢,父亲向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安嫔琢磨着这次应该让谁来给自己挡刀比较好呢。 午后,安嫔换了一身宝蓝色缎绣云袍,梳着简单的架子头发髻,带着绿蕊去了寿昌宫求见钮祜禄氏。 绿贞笑眯眯的亲自出来迎了安嫔进门:“小主来的巧,娘娘正念叨着您呢。” 安嫔笑的温和:“有劳绿贞姑娘。” 刚到门口,钮祜禄氏便迎了出来:“妹妹来了。” 安嫔福身:“参见娘娘。” 钮祜禄氏的双手搭在了安嫔的手上:“妹妹快别多礼,进来坐。” 二人进屋坐定,绿贞上了茶水。 安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放在了小几上。 “可是这茶水不合妹妹口味?”钮祜禄氏问。 “娘娘这里的茶都是极好的,是臣妾自己心里头有事,实在是食不下咽。”安嫔说道。 “怎么了?何事扰的妹妹如此忧心?”钮祜禄氏傻白甜的问,丝毫没有看出来这是安嫔故意引出来的。 “求娘娘帮帮臣妾。”安嫔的眼泪说来就来,一下子跪在了钮祜禄氏脚边。 钮祜禄氏惊的站了起来,反应过来之后赶忙弯腰将安嫔扶了起来:“妹妹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安嫔抬头,看着钮祜禄氏满脸焦急,险些没绷住,她赶忙低下头假装拭泪。 钮祜禄氏着急:“快起来,咱们坐着好好说。” 安嫔调整好情绪,就着钮祜禄氏的手站了起来。 重新落座,安嫔捏着帕子拭泪。 “安妹妹这是要急死本宫吗?”钮祜禄氏佯装生气:“绿蕊,你说!” 绿蕊福了福身:“启禀娘娘......” “绿蕊!”安嫔打断了绿蕊的话,放下了手中的帕子,略微红肿的杏眸水汪汪的看向钮祜禄氏:“实在是我母家那不争气的兄弟。” 安嫔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说道:“娘娘也知臣妾母家世代簪缨,只是如今家中已无出类拔萃之人。 本想着若能安安稳稳的过活也就罢了,哪知兄弟是个不安分的,听闻了八旗与吴三桂之事,直吵着闹着要上战场杀敌立功。 母亲因此整日以泪洗面,父亲也愁白了头发,身为长姐,臣妾实在......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去寻谁帮一帮臣妾,帮一帮臣妾的母家。” 钮祜禄氏在一旁也是听的眼泪汪汪,哽咽道:“家中幼弟都是最令人忧心的。” “若是不随了他的意,恐怕是不会消停,若是随了他的意,战场上刀剑无眼,臣妾实在是怕......”安嫔泣不成声:“若是弟弟有了好歹,可叫父亲母亲怎么活啊!” 钮祜禄氏扶着安嫔的肩膀:“妹妹快别哭了,本宫去信给阿玛,看看能否从中周旋一二,若是能去到福建最好。 即便是不能,本宫的祖父在军中也有许多旧部,也可照看令弟几分,必不会让他陨了性命,如此可好?” “多谢,多谢东珠姐姐。”安嫔哭着又要跪下磕头,钮祜禄氏立马扶住了她:“妹妹可千万莫要多礼。” ********** 出了寿昌宫,安嫔嘴角勾笑,满脸的嘲讽。 钮祜禄东珠是个蠢的,遏必隆可是个老狐狸,只要钮祜禄东珠一封家书回去,那父亲和继母的儿子,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 安嫔越想越开心:“走,咱们去承乾宫瞧瞧佟妃娘娘。” “娘娘......”绿蕊不想去:“咱们刚从寿昌宫出来,直接去了承乾宫,是不是不太好?” 安嫔想了想:“也对,那就回去写封家书递给父亲和继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吧。” 安嫔就是这样,做了坏事,还要让人知道这件事情是她做的。 而且,事情没有结果之前,李大人和那个蠢继室也未必瞧的出来这是坏事。 果然,安嫔的家书送回去之后,李大人和继室喜的一整晚都没睡好觉,恨不得立马跑去钮祜禄氏府邸好好的与遏必隆商议一番。 最后还是继室的儿子拦住了二人:“父亲、母亲,今日天色已晚,况且东珠娘娘也未必这么快就传了家书回去,咱们不若等一等,寻个好日子再行登门拜访。” 三日后,李大人带着两盒糕点携继夫人和幼子到钮祜禄氏府邸拜访。 还没等李大人说话,守门的小厮便问道:“可是总兵官刚阿泰大人?” 安嫔父亲心里一喜,拱手:“正是下官。还烦请......” 话还没说完,守门的小厮冲着门内一挥手,从府里蹿出了十几个身穿粗布短打的壮硕仆人,一看就是府内看门护院的打手。 那小厮在台阶上站直了身子,双手叠加插在袖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大人:“咱们公爷说了,看见李大人来拜访就大棒子打出去!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可以攀上咱们裹毅公府。” “这位小哥可是没了解清楚,下官是安嫔的父亲,安嫔在宫里和东珠娘娘......”李大人还想解释一二,那些打手可不会听他说话,一通拳头棍棒下来,打的李大人抱头鼠窜。 那守门的小厮又丢下了一句话:“安嫔如今是嫔位,这辈子也就是个嫔位了,连给咱们家娘娘提鞋都不配。 还请大人回去转告安嫔,好自为之。” 宫里的安嫔听说了之后,笑的开怀,吩咐绿蕊烫了好几壶酒,一个人自斟自酌到了大半夜。 第83章 人见生男生女好,不知男女催人老 寿昌宫里,钮祜禄氏正坐在贵妃榻上低头听着母亲的训斥。 舒觉罗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伸手点着钮祜禄氏的额头:“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入宫!你瞧瞧,这才入宫没多久,就被人当了枪使了。” “额娘,安妹妹也实在是可怜。”钮祜禄氏委屈巴巴的辩解。 “她可怜?她可怜与你有什么干系?自从你义父伏法,咱们家更是夹着尾巴做人,你说说你是有多大的能耐能左右朝廷用人? 后宫不得干政你是不是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舒觉罗氏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本想着你前头三位嫡母,总能有一个嫡出姊妹,怎也轮不到你入宫,才养的你如此单纯愚蠢的性子。” “额娘。”钮祜禄氏抱着舒觉罗氏,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额娘,女儿心悦皇上,即便前头有嫡出姐姐,女儿也会求了阿玛与义父,让女儿入宫的。” “可你义父如今已经不在了,阿玛额娘在宫外也庇护不了你了,你若还是这样轻信于人,让我与你阿玛如何放心?” 钮祜禄氏抱着舒觉罗氏轻摇,语气黏腻:“既然额娘说安嫔心怀鬼胎,女儿日后不与她来往便是。” 舒觉罗氏叹了口气,也无可奈何。 只能回府之后多烧香拜佛几次,请佛祖保佑自己这没心眼子的女儿能够多活些时日,至少不要让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遏必隆告了几次病假,直到皇上确定了出征的人选之后才去上朝。 朝廷最后指派了康亲王杰书自浙江金华率10万满、汉清军进征福建。 此事也算得上告一段落。 御书房内,皇上与佟国维二人面对面坐着下棋。 皇上吃掉最后一个子的时候,佟国维扔掉了手中的棋子,哈哈大笑:“皇上长大了。” “舅舅承让。”皇上说道:“梁九功,去把今年新进贡的碧螺春拿过来给舅舅尝尝。” 又将身子向佟国维的方向偏了一个肩膀的位置:“舅舅若是喜欢,带回去一些给舅母也尝尝。” 佟国维的姊妹是皇上的生母孝康章皇后,私下无人时,皇上也称佟国维一声舅舅。 舅甥二人关系还算不错。 “老臣多谢皇上。”佟国维拱手,并没有倚老卖老的架势,反而恭敬的很。 皇上也是喜欢他的识时务,故而愿意亲近几分。 梁九功撤了棋盘,上了热茶糕点。 一盏茶过后,佟国维惭愧的说道:“老臣听闻佟妃娘娘惹了圣怒,都怪老臣太娇惯这个嫡长女,臣也不敢请求圣上宽恕,只求皇上能看在老臣一生尽忠的份儿上,让老臣替了佟妃娘娘的责罚吧!” 皇上收敛了笑意,定定的看着佟国维半晌,才淡淡地说道:“朕记得,仙蕊表妹幼时十分善良温和。” 佟国维一噎,善良温和的从来都是小女儿,至于大女儿……唉。 但是这实话他不敢说,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论如何,请皇上留小女一条性命,全当是看在太后娘娘的份儿上,老臣求您了。” 皇上内心复杂,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又笑着说道:“舅舅严重了,仙蕊表妹不过是脾气大些,朕罚她禁足也是让她收敛一下脾性,毕竟宫里不比家里。 左也不是什么大事,朕明日便解了表妹的禁足,舅舅且安心便是,没人会要了仙蕊表妹的命。” “老臣多谢皇上。”若不是佟仙蕊执意如此,佟国维还真不想让她入宫。 自家女儿如何骄横跋扈,佟国维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真的害怕佟仙蕊会给家族惹来祸患。 如今变相的得了皇上的保证,佟国维也稍稍安心了一些,又与皇上说了些别的事情,最后带着一包御赐的碧螺春,由梁九功亲自送出了皇宫大门。 梁九功回来的时候,皇上坐在御榻上生闷气。 见他进门,掀了掀眼皮:“乌雅贵人的伤可是好了?” “回皇上,已然大好了。”梁九功看着皇上晦暗不明的脸,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皇上危险的声音传来:“大好了就是还没好!这都过了多少时日了,怎么还没治好?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做什么吃的,张睿这个院判还想不想干了?” 梁九功默默地替皇上换了一盏茶,躬身回答:“张大人在殿外等着给皇上请平安脉,奴才这就去将人唤进来,皇上可当面问问。” 嘿!你还敢顶嘴?皇上刚要拿果子砸人,只见梁九功已经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老远。 推开门出去,梁九功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汗水,直了直腰,对着廊下候着的张睿说道:“张太医,请吧,正巧皇上在寻你呢。” 张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冲着梁九功拱了拱手:“多谢梁公公。” 梁九功摆手:“不谢不谢。”希望你一会还能谢的出来。 张睿进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上的脸色,这也没看出来什么呀。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张睿拿出脉枕,皇上十分配合的伸出手。 就在张睿以为顺顺利利的完成今日的打卡任务的时候,皇上说话了:“张太医啊,太医院事务繁忙,你辛苦了啊。” 张睿受宠若惊:“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张太医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若是太忙,朕再指派个院判去帮你可好啊?”皇上笑眯眯的问。 张睿心里一咯噔,皇上这是要撸了自己? 赶忙跪下:“回皇上的话,太医院也不是很忙,微臣可以应付,嘿嘿,可以应付。” 笑话,就算是要死,死之前也得挣扎一下子不是? “唔,既然可以应付,那便算了吧。”皇上不经意的说。 张睿的心刚放进肚子里,又听见皇上问:“既然不忙,那怎么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好好去医治乌雅贵人呢?莫不是张太医医术不精?” 张睿立时满头冷汗,突然间想起来进门之前梁九功那副小人嘴脸,立刻反驳道:“皇上,乌雅贵人的脸好了呀,是哪个乱嚼舌根子的在您面前胡说?还是说御前的太监当值不尽心?意图蒙蔽圣听?” 第84章 风定小轩无落叶,青虫相对吐秋丝 皇上都气笑了,这两个老东西。 “既如此,你便跟着朕到永和宫给乌雅贵人再请一次平安脉吧。”皇上说着,直接下榻向门外走去。 梁九功一脸懵的看着皇上走出来,刚要问,就听见皇上的声音飘了过来:“梁九功,摆驾永和宫。” 梁九功吸气,刚张开嘴准备唱喏,就看见张睿从殿内走了出来,并且路过他的时候,给了他一杵子,直接给他怼岔了气。 梁九功捂着腰腹怒瞪张睿,张睿冷哼一声,丝毫不怕。 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怕梁九功,毕竟天子近臣,跟随皇上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多,万一不经意间说了那么一两句谁的坏话,那个人准倒霉。 但是张睿不怕他啊,张睿掌管太医院,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正常人都不会去得罪太医,尤其是张睿这个太医院头头。 故而,二人时常掐架也是有的。 张睿见梁九功缓顺了气想骂他,先梁九功张嘴,声音凉凉:“皇上都快要走到永和宫了,梁公公还不快去伺候圣驾?” 梁九功一顿,立马小跑着去追皇上了。 “张太医莫恼,我师傅那人就是这么个脾气,是没有坏心眼儿的。”魏珠赔笑。 张睿瘪嘴,梁九功没有坏心眼儿?梁九功一肚子都是心眼,保不齐哪个就坏掉了。 但是跟着小辈不能计较,要不然显得自己不大度。 张睿严肃地点了点头:“无妨。” 抬脚也向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小跑。 他也要快点去,不能让梁九功那个老小子再在皇上跟前儿给自己上眼药了。 永和宫里,竹溪正在给玛琭敷药:“太医说了,敷完这遍药就不用再用药了。” 玛琭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颊:“佟妃娘娘可真够狠的,你说她一个娇滴滴的世家小姐,怎么这么大的手劲儿。” 竹溪有些不高兴:“小主既知道,下次可不要再拿自己做筏子了,多不划算。” “伤了一次,躲了这么多日的清闲,划算的很。”玛琭安慰竹溪:“不过我保证,下次不会了好不好?” “说到受伤,皇上上次走的时候好像不太高兴,这些时日前朝事忙,皇上久不来后宫,奴婢险些忘了这件事了。”竹溪一脸懊恼。 玛琭敷粉的手一顿,问道:“皇上不悦?张太医那日是如何说的?” 风平浪静了好些时日,玛琭以为此事算是翻篇儿了,哪知道原来是皇上没空与自己清算。 “奴婢不知。”竹溪摇头:“皇上气急,险些发落了奴婢,将奴婢撵出去了。” 玛琭眨了眨眼睛,心道:完了,吾命休矣! 正当玛琭忐忑不安的时候,门口传来小福子的声音:“皇上驾到!” 玛琭一个咧斜,差点摔在地上,还好竹溪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手臂。 玛琭就着竹溪的手站了起来,闭着眼睛,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向前伸着,摸索着往床榻方向挪步,嘴里还直哼哼:“竹溪啊,你说我这脸是不是没好啊,我这头怎么这么晕啊。” 皇上看着玛琭的样子,瞬间想起她那日在承乾宫装晕的事。 今日这是打算故技重施?还是觉得心虚了? 皇上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气的直接拽过了玛琭伸出来探路的手,一个巧劲儿将人锁在了怀里,咬牙问道:“脸没好?转移了?转移到头了?眼睛也不好了?” 皇上虽然语气不善,但还是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玛琭的脸,确定无事了之后才安了心。 跌进皇上怀里,玛琭瞬间睁开了双眼,圆溜溜的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一看就是在憋着坏呢。 玛琭谄媚的笑:“嘿嘿,皇上何时来的?小福子也真是的,怎么不通传一声。” 皇上挑眉:“小福子既然不用心,打发了去慎刑司便是,梁九功——” “皇上皇上。”玛琭赶紧阻拦。 皇上就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听她狡辩。 玛琭抿了抿唇,从皇上怀里退了出来,整理了一下鬓边的流苏,郑重其事的半跪福身:“嫔妾请皇上圣安。” 皇上气笑了,转身坐在小榻上:“起来吧。” 玛琭谢恩起身,仪态端庄的走到皇上的另一边坐定,二人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 “皇上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寻嫔妾有事?”玛琭选择遗忘刚刚的事,转移话题。 皇上瞧着玛琭装出来的端庄,瞧的有趣,本就没有多少的气也散了个干净:“好不容易忙完了前朝的事,朕来瞧瞧你的脸可是好了?” “梁九功,宣张太医进来给乌雅贵人请平安脉。”皇上对着门外喊道。 这是打算让三人对峙了? 梁九功与张睿二人在门外互相冷哼一声,又一同将头转向另外一边。 进门之后,二人瞬间变了脸色,又恢复成客气有礼的模样。 “张大人,请!”梁九功站在一旁,稍稍躬身。 张睿客气的笑笑:“梁公公辛苦。” 门口的小太监看的咋舌,被魏珠一人一个暴栗给敲回了神,又低着头乖乖站好。 张睿跪在地上给玛琭仔仔细细的诊了脉,玛琭的脸不仅好了,身子更是毫无不妥,甚至比自己这个太医院院判都要康健。 “回皇上,回乌雅贵人,贵人身体无虞,可停了用药。”张睿回答,还用余光挑衅的看了梁九功一眼。 张睿跪着身子,不管他怎么挑衅,其实梁九功都是看不见的,可张睿就是想跟梁九功嘚瑟一下。 “那乌雅贵人何时能怀有身孕?”皇上冷不丁的问。 张睿愣了。 玛琭也愣了,伸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回皇上......”张睿其实不知道如何回答,乌雅小主的身子其实真的好好的,至于何时有孕,他又不是送子娘娘,他怎么知道。 玛琭看出张睿的为难,笑着说道:“子女讲究缘分,嫔妾福薄......” 皇上让张睿和梁九功出去,握住了玛琭的手:“胡说什么呢,朕是天子,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朕把朕的福气分给你一些,咱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第85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明 玛琭没有继续谈论孩子的话题,她是真的觉得现在没有孩子挺好的。 自己位分低,根本不能自己抚养子女。 与其把孩子送给别人养,还不如不生, 玛琭笑笑,起身从箱笼的最深处翻出了一个明黄色香囊,语气扭捏:“嫔妾近日无事,绣了个香囊给皇上,皇上不要嫌弃才好。” 皇上笑着接过来瞧了瞧,夸赞道:“比上次那个是好了许多,至少是可以随身佩戴了,不至于如从前一般只能挂在床头。” 皇上之前为了赏些银子给玛琭置办小厨房,谎称玛琭给自己绣了一个香囊,甚得君心。 玛琭就赶鸭子上架般学着绣了一个,既简单又丑。 “皇上将上一个香囊挂在床头了?”玛琭有些窘迫。 这不是任何嫔妾侍寝的时候都能看到自己那个丑香囊了? 皇上曲起食指刮了一下玛琭的鼻梁:“怎的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当初让竹溪送给朕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拿出手啊。” 玛琭讨好:“皇上可否将那个香囊还给嫔妾?” “不好,那可是朕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怎能说还就还?除非你把那一百两银子也还给朕。” 玛琭默了,她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八两,不吃不喝一整年还存不够一百两。 “皇上喜欢便留着吧,嫔妾也不是那么想赎回来。” 皇上哈哈大笑,又听玛琭继续说道:“一个丑香囊就值一百两银子,那皇上手中那个漂亮香囊也不知价值几何?” 看着玛琭亮晶晶、笑眯眯的狐狸眼,皇上笑的开怀:“二百两如何?” “三百两。”玛琭讨价还价。 “四百两。”皇上加价。 玛琭一愣,心道:哪有人砍价往高了砍的,莫不是痴了? 但是谁又会嫌银子多,玛琭继续得寸进尺,伸出一只小手:“一口价,五百两。” 皇上伸出大手包裹住玛琭的小手,语气宠溺:“好,五百两就五百两。” 玛琭正心里高兴,喜滋滋的时候就听见皇上又说道:“佟国维舅舅方才来寻朕求情,舅舅年迈,一生为国鞠躬尽瘁,朕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玛琭心里一沉,又扬起笑脸:“佟妃娘娘本无过错,禁足这些日子也是委屈不已,皇上应去好生安抚。” 皇上深深的看了看玛琭,抬手将人揉进了怀里:“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玛琭窝在皇上怀里没说话。 翌日下朝之后,皇上亲自到承乾宫去用了午膳,出来的时候便恢复了佟仙蕊的协理六宫之权,并且解了禁足。 晚上又召了佟仙蕊侍寝,一连几日,可谓是风头无两。 “本想着乌雅氏是个厉害的,没想到竟也如此的不顶事儿,拼着弄伤了自己才让那佟佳氏禁足了这么几日。”钟粹宫里,惠嫔恨恨的掐断了手里的花径子,弄了满手的汁液。 惠嫔嫌弃的将手伸出了好远:“快给本宫洗洗,一股子倒霉味儿。” 绿柳细心的用玫瑰汁子为惠嫔净了手,劝道:“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趁着今日天气好,娘娘可要寻了大阿哥来说话?” 提起大阿哥,惠嫔更是糟心:“罢了,本宫去睡会儿。” 自从皇上去了承乾宫,佟仙蕊一下子恢复了精气神,走路都自带一股风,看人都是抬着头,用鼻孔当眼睛。 御花园里(对,没错,又是御花园),玛琭带着竹溪从宝华殿方向匆匆经过御花园,打算回到永和宫。 玛琭在御花园里面吃过几次亏,所以无事的时候并不想在御花园里多逗留。 若想逛园子,哪里不能逛,也不用非得来御花园是吧。 玛琭这么想,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 佟仙蕊初初入宫,正是对宫里的一切都新鲜的时候。 又逢皇上盛宠,佟仙蕊身着红纳纱百蝶金双喜单氅衣,同色缎绣花卉高底鞋,衣着华贵且越矩。 身后跟着全副彩仗,并一群太监宫女浩浩荡荡的迎面而来。 还真是冤家路窄。 御花园里的路单一且窄,玛琭避无可避,暗道晦气。 只得带着竹溪退至鹅卵石下面的土路上,半跪低头行礼。 佟仙蕊远远的瞧见玛琭顿时怒火中烧,打算快行几步去给玛琭些教训。 绿意和庄嬷嬷连忙一边一个死死的拉住了佟仙蕊。 “娘娘别冲动,皇上好不容易才来了咱们承乾宫,若为着乌雅贵人再惹了圣怒,咱们得不偿失。”绿意小声说道。 佟仙蕊想起之前禁足的日子,心里一个哆嗦。 却又实在气愤:“就这么便宜了那个贱人?” “娘娘,您是妃位,她是贵人,您母家显赫,她只是一个包衣奴才,娘娘实在犯不上同她计较,不论如何,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庄嬷嬷也跟着劝:“娘娘不若等着诞下皇子,地位稳固之后,想要收拾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绿意跟着帮腔:“是啊娘娘,说句大不敬的话,她若是哪日诞下孩儿,还不是要交到娘娘膝下抚养,到时候还怕拿捏不了她吗?” 佟仙蕊被绿意最后一句话取悦了,勾了勾唇,语气轻佻且傲慢:“走吧。” 路过玛琭的时候,佟仙蕊停了脚步。 庄嬷嬷和绿意心里一紧,玛琭则是有些烦躁。 佟仙蕊的针对来的莫名其妙,而且没完没了。 佟仙蕊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玛琭的头顶,语气嘲讽:“乌雅贵人没想到本宫这么快就解了禁足,获得了圣宠吧?” 玛琭不答话,声音恭敬:“嫔妾请佟妃娘娘安。” “嗯。”佟仙蕊应了这声请安,又道:“乌雅贵人的脸可好些了?乌雅贵人可要快些好啊,只有脸好了才能重新去邀宠啊,若是哪一日诞下皇嗣,才真是可喜可贺。” 绿意一阵无语,这佟妃娘娘怎么这么,这么......绿意找不到形容词了。 玛琭不语,佟仙蕊觉得无趣,刚要抬脚继续走,就听见旁边凉亭里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声音:“佟妃娘娘好大在阵仗啊。” 佟仙蕊眯眼,向凉亭看去。 第86章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入宫请安的时候,胤礽和几个皇子公主没有去慈宁宫,这也算是佟仙蕊第一次见到胤礽。 她不认识胤礽不要紧,绿意认识啊:“娘娘,是太子殿下。” 佟仙蕊端着架子,站在鹅卵石小路上等着胤礽从凉亭里出来给她请安。 胤礽稳稳当当的坐在亭子里品着茶水,目光落在石桌上放着的棋盘上,丝毫没有搭理佟仙蕊的意思。 按大清律,皇太子仅次于皇上,只需向皇上、皇后以及太后和太皇太后请安即可,其余妃嫔一律受不起太子的礼。 只是胤礽年幼,为显孝道,见着妃嫔们也都是客气的称呼一声庶额娘。 但是这并不代表胤礽就必须给嫔妃见礼,哪怕是妃、贵妃、甚至皇贵妃,严格意义上来讲,都是受不起胤礽的礼。 气氛一瞬间的诡异起来。 最后是玛琭实在蹲不住,率先出声:“嫔妾永和宫贵人乌雅氏请太子殿下安,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玛琭心里想着是不是佟仙蕊不懂得宫里的规矩,那自己给她做个样子好了。 玛琭出声,佟仙蕊回头想要呵斥,就听见胤礽说道:“乌雅娘娘快起,来,陪孤看看这盘棋。” 玛琭请安的姿势久了,双腿有些发麻,踉踉跄跄的起身从佟仙蕊仪仗的后面绕到了凉亭里。 佟仙蕊看着凉亭里相对而坐的两个人,脸色涨红。 刚想说话,就听见胤礽说道:“佟妃娘娘若是想给孤请安便快些,若是不想请安,孤也不计较,只是请佟妃娘娘快些离开,你挡着孤的光了,孤都看不清棋盘了。” 佟仙蕊要气死了,一把甩开了绿意扶着的手:“回宫。” 凉亭里,玛琭看着佟仙蕊怒气冲冲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你。”胤礽瞪了玛琭一眼:“孤听闻那佟佳氏近日张狂的很,怕你受欺负,便每日来这御花园里碰碰运气,若是能帮着你一二次也是好的。” 胤礽说完,又继续抱怨:“皇阿玛也真是的,弄这么个女人进宫还当宝贝似的,他是不是忘了你之前受的伤了。” 玛琭不想胤礽掺和到妃嫔之间的是是非非之中,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太子殿下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胤礽还是气愤,站起来指着玛琭:“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骨头是面捏的吗,怎的这样软?气死孤了,孤不管你了。” 胤礽说完话,大步跑了出去。 小太监何柱连忙跟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劳乌雅贵人帮奴才收了那棋盘,那可是太祖爷的棋盘,金贵的很呐!” 玛琭无奈的笑着对竹溪说:“仔细些收起来吧。改日咱们给太子殿下送回去。” 承乾宫里,佟仙蕊越想越生气,砸了一整套景泰蓝茶具,又将手伸向了古董架子上的白玉和合二仙小像上。 “哎呦,娘娘哎,这个可砸不得,砸不得啊。”庄嬷嬷抱着小像,救下了它一条小命。 佟仙蕊气呼呼地坐在贵妃榻上:“怎么一个个的都要和本宫作对?就连那么个小奶娃都能踩到本宫头上来了?” 庄嬷嬷眼珠子转了转,给绿意使了个眼色。 绿意巴不得赶紧出去,接到庄嬷嬷的眼神,立马福了福,招手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庄嬷嬷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佟仙蕊:“娘娘,喝口茶消消气。您也说了,一个小奶娃娃,奶娃娃不懂事,当然是因为没有额娘教导,在这后宫里面啊,母凭子贵,有时候也是子凭母贵的。” 庄嬷嬷觉得,太子殿下再如何身份尊贵,也是一个没有亲生额娘的孩子。 没有额娘,就意味着没有人疼。 皇上再如何,也是日理万机,而且男人的心本也没有女人细致。 何况皇上拥有三宫六院,那么多嫔妃,哪就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看顾一个孩子。 爹不疼娘不在,庄嬷嬷把胤礽想象成了一个受尽宫女太监们欺辱的落魄小可怜。 吃不饱饭,穿不上衣,若在此时能有一个高位嫔妃去照顾太子,想来太子殿下一定会感动的眼泪汪汪,立马毫不犹豫地投身佟妃娘娘的怀抱。 庄嬷嬷想的很美好,到时候,佟妃娘娘就有一个太子殿下在膝下,若是太子能顺利登基,不管日后佟仙蕊是不是皇后,那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了。 若是来日能诞下自己的孩儿,再想办法让太子暴毙,换了自己的孩儿做太子,也会容易很多。 佟仙蕊听的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心里琢磨着该如何把胤礽拐到承乾宫里来。 那小孩看着可不怎么好骗。 看着不怎么好骗的小孩此刻正在乾清宫里和皇上大眼瞪小眼。 “你把太祖爷的棋盘丢在了御花园?”皇上问。 胤礽满脸的不服气:“皇阿玛你都没看见,今日在御花园,乌雅娘娘都被那佟妃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你就把太祖爷的棋盘丢在了御花园?”皇上挑眉。 “皇阿玛!”胤礽急了:“你可不可以让佟妃待在她自己宫里不要出来啊,你可没看见她那阵仗,比老祖宗还大呢!” “这就是你把太祖爷的棋盘丢在御花园的理由?”皇上很执着。 “哼。”胤礽生气,跳下凳子,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走了。 皇上一秒变脸,语气森冷:“今日御花园发生了何事?” 梁九功躬着身子将御花园的事情大致的讲了一遍,着重说了佟仙蕊希望玛琭诞下皇嗣和佟仙蕊理所当然的等着胤礽给她请安行礼这两件事。 皇上捏了捏眉心:“真是没有一日安分的。” “去,告诉敬事房,今日让钮祜禄氏来侍寝。”皇上想了想,吩咐道。 梁九功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皇上可要给乌雅贵人送些东西?” “不必了。” 就在梁九功刚要走出殿门的时候,又听见皇上说道:“从朕的私库里封五百两银子给乌雅贵人送去。” 梁九功嘴角一抽,谁家送赏直接送银子的? 第87章 感时嗟事变,所得不偿失 佟仙蕊如今对皇上召谁侍寝这件事情并不热衷,只一门心思的扑在了胤礽的身上。 先是从私库里挑挑拣拣的选出来好些布料送去给胤礽做衣服,胤礽收了,扔在了库房里。 接着又送了好些文房四宝,尤其是宣城的诸葛笔、徽州的李廷圭墨,那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佟仙蕊一股脑儿的都送去给了胤礽。 胤礽收了,堆在了书房的画缸里,里面还有许多胤礽画废了的山水图。 佟仙蕊寻着机会,想请胤礽到承乾宫用膳。 胤礽直接回了两个字:“不去。” 佟仙蕊一鼓作气,继续送东西。 这次是瓷器摆件,青玉单螭耳椭圆杯、白玉仿古蚩尤连环、青玉弥勒佛、白玉花鸟纹花囊......其中竟然还有一件铜镀金珐琅转鸭荷花缸钟,这可是个稀罕物件。 胤礽仍旧收下了。 问就是长者赐不可辞,对于之前在御花园里对佟妃娘娘无礼,深感惭愧,如今怎么能再次拂了佟妃娘娘的脸面,将娘娘的一番心意拒之门外呢。 即便佟佳氏一族如何底蕴深厚,佟仙蕊入宫的时候带的再多的陪嫁,在送了几乎小半个库房的东西之后,佟仙蕊终于忍不住了。 她堵在了胤礽下学的必经之路上,远远地看见胤礽蹦蹦跳跳的身影,扬起笑脸,上前一步:“胤礽下学了?今日可辛苦?” 胤礽的眼底一瞬间闪过一抹厌恶,复又扬起笑脸,一派天真模样:“佟妃娘娘的规矩学的不好哦,只有皇阿玛和老祖宗可以叫我的名字哦,你应该称呼我为太子殿下。” 佟仙蕊一顿,脸色涨红,硬着头皮解释道:“佟娘娘看见你便觉得十分的亲切,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胤礽愿不愿意也把佟娘娘当做亲生额娘呢?” 胤礽歪着头看她。 佟仙蕊以为自己忽悠住了胤礽,继续扯着狼外婆一样的笑脸:“佟娘娘宫里有好些好吃的、好玩的,胤礽喜欢什么,佟娘娘都送给你好不好?” 佟仙蕊说着话,想要去拉胤礽的手。 胤礽后退一步,阴恻恻的说道:“佟妃娘娘可知上一个想当我额娘的人现下如何了吗?孤想,冷宫的房梁上应该还缺佟妃娘娘这一抹芳魂。” “你!”佟仙蕊气的几欲晕厥。 胤礽理都没理,昂着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还冷哼了一声。 佟仙蕊没想到自己低三下四的又是送东西又是阿谀奉承,最后竟然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 佟仙蕊想不明白,既然不接受自己的示好,为什么要收自己的东西? 胤礽表示,主动送上门来的东西,不要是傻子。 佟仙蕊生气,这一气竟然气病了自己。 皇上听闻此事之后也是一个大无语,召来胤礽:“把东西还回去!” 胤礽扭头:“不要!” “朕缺你东西了不成?你这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些。”皇上说道。 “皇阿玛是慈父,怎会虐待儿臣。”胤礽还不忘奉承一句,接着话锋一转:“她佟佳氏心怀不轨,妄图以妃位抚养皇嫡子,当今的太子殿下,儿臣没治她一个意图谋反的大不敬之罪已经是看在皇阿玛的面子上了。” “你竟然还想给她治罪?”皇上想骂胤礽,却又觉得胤礽说的对,语气弱了许多:“那你也不应该收她那么多的东西。” “左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全当是给她一个教训喽。”胤礽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小短腿,不以为意的说道。 皇上气的来回踱步,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最后憋出了一句:“回去把《千字文》默写十遍。” “为何?”胤礽瞪大了眼睛,一副天塌了一样的表情。 “因为你刚才背诵的时候有一个字中间停顿了两吸,朕觉得你背诵的不甚熟练,有必要再巩固一下。”皇上好像是找到了整治胤礽的方法,并且乐在其中。 “皇阿玛!”胤礽哀嚎,不复方才的悠闲自在。 承乾宫里,佟仙蕊戴着抹额躺在床上直哼哼。 庄嬷嬷不敢上前,毕竟是她撺掇着佟仙蕊去抚养胤礽。 “娘娘,喝药了。”绿意端着半碗清热去燥的苦药汤子进来。 “不喝,拿走拿走。”佟仙蕊以手抚额,转了个身,背对着绿意:“本宫这是心病,普通的汤药是治不好的。” 绿意也不勉强,将药碗放在床头的绣凳上,拿起一旁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替佟仙蕊打扇:“娘娘,即便如今不能抚育太子,咱们也算是在皇上面前博了一个贤良的名声,算起来也是不亏的。” 佟仙蕊委屈巴巴的转过身子:“那这名声的代价也太大了些,本宫可不可以不要啊。” 绿意能怎么办,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哄着:“旁人散尽家财只为在皇上跟前博一个名声还求而不得,娘娘如今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皇上定会更加的爱重娘娘的。” 管她真话假话,哄好主子就是好话。 只有主子心情好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才能好过。 佟仙蕊眨巴了一下眼睛,掉了一滴眼泪:“真的吗?” 绿意肯定的点了点头。 “娘娘,皇上差人送东西来了。”庄嬷嬷语气兴奋的从外面跑进来。 希望这个好消息可以让佟妃娘娘忘记自己之前给她出的馊主意。 佟仙蕊眼睛一亮,看向绿意。 绿意笑着上前扶着佟仙蕊起身:“娘娘您瞧,皇上心里惦记着娘娘呢。” 佟仙蕊一把甩掉了额头上的抹额,深吸一口气,端着架子往门外走去。 步子的急切出卖了她内心的狂喜。 来的是内务府总管太监赵禄忠,瞧见佟仙蕊出门,赵禄忠笑嘻嘻的上前打了个千儿:“奴才给佟妃娘娘请安。内务府新到了一批缎子,皇上说请佟妃娘娘先挑选。 还有内务府新制的八宝流云簪和碧玉七宝玲珑发簪,皇上说一并给娘娘送过来。” 佟仙蕊面上不显,淡淡的“嗯”了一声,其实心里都乐开了花,恨不得原地蹦上几圈。 第88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京城繁荣祥和,尽是冬去春来的欢喜与活泼。 各家宴会纷至沓来,男男女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黄河却水流暴涨,河南、山东等地多处河堤决口,淹没田土房屋无数。 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卖儿卖女、易子而食,只是为了活下去。 京城的护城河外聚集着一众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青壮年和零星几个紧紧地抱着孩子的妇女。 没有老人,路远千里,迢迢无期,老人家根本就走不到京城。或是饿死在半路,或是病死在城外,亦或者是为了救起家中的小孙子而被洪水吞噬。 而他不知道,他拼了命去救起的小孙子在哪一座城池,哪一片土地,哪一个人的铁锅里被煮的皮肉翻滚,肠穿肉烂,最后连口肉汤都被一众陌生人瓜分的干干净净。 队伍里面也没有小女孩儿,她们或是被低价卖了,或是被父母遗弃,只是为了省口饭食给家中的小儿子。 或许小女孩儿到死都不知道父母为什么不要她了,她明明那么乖、吃的那么少,她甚至那天为了多得一块树皮与一个壮年男子大打出手。 她被打破了头,却护住了那块树皮。 她流了满脸的血,却笑的分外开心,父亲和母亲一定会夸奖她的,甚至可以像对待弟弟一样也亲一亲她、抱一抱她。 满怀期待的跑回去,却再也找不见了父母和弟弟。 她寻遍了逃难来的所有人,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人,她像疯了一样的寻找着家人。 她怕他们遭遇不测,怕他们冻死饿死在角落无人收尸,唯独没有想过家里人会放弃她,抛弃她。 她跌跌撞撞的胡乱跑的时候,被几个地痞流氓瞧见了,把她拉进了树林子里...... 她到死,手里面都紧紧的攥着那块树皮,希望父母弟弟找到她的时候,可以拿着那块树皮充充饥,多给他们带去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河南的水患传到了朝廷,朝廷那些日日逛花楼、食酒肉的臣工宗亲们哭穷的最厉害。 水患传到了后宫,整日花枝招展、穿金戴银的嫔妃、太妃们都悄悄的摘了金饰玉石、换了最普通的素银首饰。 皇上刚刚亲政,斗三藩、擒鳌拜,国库里面也是空虚的紧。 玛琭拿了前些日子皇上赏的五百两银子和自己能拿得出来的所有体己全部都送到了乾清宫里。 皇上看着盒子里面大大小小的银票、甚至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心里一阵熨帖。 “你本不必如此。”皇上握着玛琭的手,连日的劳心费力让他显得有些憔悴,往日里干净整洁的下巴也泛起了青色的胡茬。 玛琭没有回答皇上的话,抬手摸向他的下巴,满眼的心疼:“嫔妾替皇上洁面剃须可好?皇上也该歇一歇了。” “好。”皇上确实也有些累了,躺在了榻上由着玛琭折腾。 胡子什么时候剃完的不知道,他只知这一觉睡的格外安稳,自从黄河水患以来,还是第一次睡的这样熟。 睁开眼,殿内空空荡荡,睡前那一抹倩影早已不在。 “梁九功,乌雅贵人呢?”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慵懒。 “皇上醒了。”梁九功从外殿进来,扶着皇上起身:“乌雅贵人刚走没一会儿,吩咐让奴才不要叫醒皇上。” “嗯。”皇上由着梁九功穿靴,自己则坐着醒神。 “对了,方才魏贵人身边的绿梵姑娘送来了三百两银子,说是贵人想替受灾的难民们出一份力。” 皇上挑眉:“她知道乌雅贵人捐款的事了?” “应是不知的。”梁九功想了想,说道:“乌雅贵人来时并不张扬、绿梵也是悄没声儿的来的。二位主子都是低调的人,想来并无其他人知晓此事。” “先不要声张。”皇上吩咐。 众人都不愿捐财捐物,偏你二人高风亮节,那么迎接你二人的不是众人的赞美,而是怨怼。 你捐了,我捐不捐? 我不捐会不会显得我冷漠无情?皇上会不会对我有意见?百姓会不会骂我桀贪骜诈? 这就是人性! 而且皇上也并没有打算真的用二人的银子。 江山是他的江山,百姓是他的百姓,女人也是他的女人。 他一代君王、上天之子,怎么能用自己女人的银子去救济自己的百姓? 二则,这八百两银子也实在是杯水车薪。 不管如何,二人雪中送炭之情皇上是记在了心里,记了很久很久。 承乾宫里,佟仙蕊也郁闷的很。 自从上次算计胤礽失败,皇上虽然赏赐了很多东西来安抚她,但也再未进过承乾宫。 她每日都在“皇上是不是在生她的气”这个问题上悲春伤秋,唉声叹气。 佟仙蕊自怨自艾,没有时间去理会旁人,一时间绿意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只是庄嬷嬷不再如从前一般得佟仙蕊信任和倚仗。 庄嬷嬷急啊,若在宫里失去了佟仙蕊的信任,那还不是任人揉搓践踏,她一把年纪了,如何能够承受得了。 庄嬷嬷在心里反复思索了几日,才小心翼翼的在佟仙蕊面前提了提自己的盘算:”娘娘,皇上如今在为黄河水患忧心,娘娘若是能解了皇上的心腹大患,那娘娘现下的一切困难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佟仙蕊怀疑的看着庄嬷嬷。 佟仙蕊是跋扈且没脑子,但是她十分的懂得趋利避害、吃一堑长一智。 现在的庄嬷嬷在她眼里就是那一“害”。 “娘娘。”看着佟仙蕊的眼神,庄嬷嬷急了:“如今皇上为了银子发愁,若是娘娘能帮皇上解决了银子的事儿,解决了百姓的大事,那皇上日后还不得时时事事都把娘娘放在心尖尖上?天下百姓也会称颂娘娘仁心仁德,对娘娘日后也是大有裨益。” 佟仙蕊觉得自己完了,她竟然觉得那一“害”说的有些道理。 “之前送了胤礽许多东西,本宫如今已没有多少体己了。”佟仙蕊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可惜:“本宫入宫时日不久,母家已给本宫带了不少的东西,断不能再寻母亲讨要了。” 第89章 鸿门宴上 “娘娘,咱们自己的不够用不要紧,这宫里这么多的嫔妃、太妃,再不济宫外还有那么多的朝廷命妇。”庄嬷嬷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朝廷奉养了她们那么久,她们也是时候该回报朝廷,为百姓做些事情了。” 佟仙蕊已经完全被庄嬷嬷带跑偏了:“那本宫该如何做?” “咱们这样......”庄嬷嬷贴在佟仙蕊的耳边说了许久的话。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 康熙十五年夏四月甲寅,佟妃娘娘在紫禁城的绛雪轩里举办了一场大宴。 帖子下到了各位嫔妃、太妃宫里。 宫外的王府、郡王府等皇亲国戚,甚至是四品以上的命妇官眷家里也都接到了帖子,帖子里面标明了邀请家里的掌家大妇和未出嫁的嫡长女。 国难时期举办宫宴本就不合时宜,奈何佟仙蕊手握协理六宫之权。 外加朝廷之事从不涉及家眷,众人有心往捐款的事情上考虑,却也不得不应邀入宫。 佟仙蕊的宴办的极尽奢华、一水儿的金胎画珐琅杯盘,干果四品、蜜饯四品、辨泗四品、……御菜五品、饽饽二品、烧烤二品、膳粥一品、水果一品,再加上告别香茗:珠兰大方。 看架势,说是皇上宴廷臣的规格也毫不逊色。 宴会办的急,御膳房来不及准备,也不过是空有个虚名形式、面子上好看罢了。 而佟仙蕊想要的,恰恰就是个体面。 佟仙蕊坐在上首,看着下方乌泱泱一群女人都在向她伏首请安,心里说不出的畅快:“都起来吧。” 众人落座。 除了几个年纪小、涉世未深又贪吃的娇小姐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地往嘴里面塞一口吃食之外,几乎没有人动筷。 佟仙蕊也不在意,或者是说,她压根儿想不到准备这么多东西需要多少银子,而所有人都不动筷,最后倒掉的菜品可以救活多少受灾的百姓。 佟仙蕊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近日皇上忧心黄河水患,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本宫亦是十分的痛心。 故而今日寻个由头把大家叫进宫里来,一则是春光尚好,想借此机会与诸位一同欣赏;二来也是想请各位慷慨解囊,帮皇上渡过难关。” 荣嫔坐在玛琭旁边,闻言皱紧了眉头,低声与玛琭说道:“皇上何时需要后宫嫔妃借助官家女眷来帮忙度过难关了?皇家的尊严与体面还要不要了。” 玛琭用团扇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与荣嫔说道:“嫔妾瞧着,此事皇上应是并不知晓,就连太皇太后都未必知道。” “且看她要如何做吧。”荣嫔说着,四下张望了一番,又与玛琭咬耳朵:“你别说,就连寿昌宫娘娘都没来,也不知是没邀请,还是请了没来。” “若是寿昌宫娘娘来了,今日筹得善款的功劳是佟妃娘娘的?还是东珠娘娘的?”玛琭回答道。 禧贵人在玛琭另一侧,听着二人小声说话,嗤笑道:“能不能筹到银子还未可知,那些个官眷命妇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且有的热闹瞧呢。”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瞧见一个身着正红色满绣博古纹氅衣的贵妇人站起身子:“佟妃娘娘容禀,自从京城外聚集灾民起,我赫舍里氏一族便开始搭棚施粥,银钱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今年铺子本就不景气,如今一大家子人过的紧紧巴巴,哪里还有银子捐给朝廷?” 有了第一个人起头,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陆陆续续的站起来了好些个官眷,理由千奇百怪,意思却是一样:我们不是不捐款,是真的穷啊。 还有一位夫人竟然想从佟仙蕊这里讨些赏银回去过活,再不济赏些餐饭回去也好! 佟仙蕊气个倒仰,冷笑一声,对着最开始说话的红衣妇人说道:“叔母,皇上敬着先皇后,尊索额图大人一声叔父,本宫也随着皇上唤您一声叔母。 赫舍里氏如何豪门显贵,如何财大气粗,本宫未入宫前也是亲眼见过的。 那金楼里的簪子本宫都要思量许久,贵府大小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买了许多。 您现在跟本宫说家里拮据?” “李夫人,李卫大人在户部可还好?如今的盐驿道、布政道……” “陈夫人,陈廷敬大人乃是皇上的授业恩师,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日日烦闷吗?” “纳兰夫人……” …… 佟仙蕊一个一个的人名念过去,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这佟妃莫不是疯了?”惠嫔嘀咕了一句。 安嫔笑笑,示意惠嫔不要说话,就看着佟妃自己给自己挖坑埋起来就好。 佟仙蕊说的口干舌燥,端起庄嬷嬷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继续说道:“诸位如何,本宫和皇上一清二楚,本宫也就不跟各位绕圈子了,今日的善款,诸位是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 索额图的夫人笑的讽刺,慢悠悠的说道:“佟妃娘娘好大的架势啊,就算先皇后在此,恐也不及佟妃娘娘之万一。” 佟仙蕊想要骂人,被眼疾手快的庄嬷嬷给拦住了:“娘娘,正事儿要紧。” 难为庄嬷嬷一把年纪了仍旧手脚利索,尤其是手,也算是这些年被佟仙蕊打磨出来了。 佟仙蕊又稳稳当当地坐了回去,挑衅的看着索额图夫人,对着庄嬷嬷说道:“佟夫人捐白银一千两,去,派个人到赫舍里氏府邸说一声,取了银子银票来接他们家夫人和小姐回府。” 佟夫人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佟仙蕊竟然会生抢:“佟妃娘娘就不怕我告到皇上跟前儿吗?” 佟仙蕊笑的挑衅:“佟夫人如今见得到皇上吗?哪怕见得到,皇上也只会赞赏佟夫人一句心地善良、济困扶危。” 佟夫人冷笑,甩着帕子离席:“众圣保,走。” “我看谁敢!”佟仙蕊也跟着站起身,一声厉喝。绛雪轩外传来了一阵侍卫的脚步声,虽然看不见人,听声音也知道来了不少人。 一时间,众人全都脸色难看。 佟仙蕊得意洋洋的坐了回去:“佟夫人,赫舍里小姐,坐吧。” 第90章 飞扬跋扈为谁雄 “这佟妃是疯了不成?”就连荣嫔都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玛琭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一时间整个绛雪轩落针可闻。 佟仙蕊慵懒的靠在圈椅上,伸出手指从左侧第一位开始,挨一个的点了过去:“佟夫人捐银一千两、纳兰夫人一千两、陈夫人五百两、李夫人五百两... ...” 陈廷敬虽然身居要职,奈何为官清廉,这五百两简直就是要了陈府一家老小的性命。 “佟妃娘娘... ...”陈夫人忍不住起身想求情。 庄嬷嬷立马上前,按着陈夫人的肩膀,将人按回了座位上:“夫人可要坐好了,莫要绊了摔了。” 庄嬷嬷冷着脸看了陈家的嬷嬷婢女,威胁道:“若是夫人不小心摔伤了,那定是伺候的奴才不尽心,在宫里,可是要杖毙的。” 陈夫人气呼呼的坐了回去,不停地吸气呼气来平复自己。 佟仙蕊满意了,笑眯眯的对着绿意说道:“去瞧瞧,几位王妃太妃怎么还没来。” 绿意连自己埋在哪里都想好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就让庄嬷嬷和佟妃单独在一起待了那么几个时辰,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今日之前,竟然一丁点的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 现下有机会离开降雪轩,绿意脚步生风的跑了出去。 绿意并没有朝着慈仁宫的方向去,而是向着慈宁宫的方向去寻太皇太后。 她觉得佟妃娘娘可能是疯了,而同为妃位的钮祜禄氏根本就压制不住疯了的佟仙蕊。 这后宫里,只有太皇太后是那制服孙猴儿的五指山。 绿意不敢停歇,她不敢出来的时间太长,今日之事结果如何尚未可知,但她此举已然叛主,想来会遭受重罚。 想到佟仙蕊折磨人的手段,绿意一阵瑟缩,加快了脚步,希望可以快点回去,尽量不让佟仙蕊发现。 到了慈宁宫,绿意连大门都没进去,就被守门的侍卫赶了出来:“太皇太后今日不见客,请回吧。” 绿意还想往里面冲:“劳烦这位公公通报一声吧,奴婢真的是有急事禀报。” 侍卫拔了刀:“再敢喧哗,绑了你去慎刑司。” 绿意无法,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慈宁宫。 十几步之后仍旧未看见任何一个人从慈宁宫内出来,只得一咬牙向着慈仁宫的方向跑去。 慈仁宫里面住着先皇的几位嫔妃,如今的太妃,甚至还有一位万事不管的皇太后。 这位皇太后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先皇的第二位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与皇上生母孝康章皇后一同被尊为皇太后,封号仁宪皇太后。 这位皇太后从不干涉宫务,也不理朝政,几乎不出慈仁宫的大门。 只每日在慈仁宫里礼礼佛、侍弄侍弄花草,偶尔笑着听几位太妃太嫔们显摆自己新得的首饰衣裳,也从不搭话。 而今日,就连这位透明人皇太后都收到了请帖,可见佟仙蕊是有多胆大包天了。 绿意来敲慈仁宫大门的时候,皇太后的妹妹淑惠妃和另外两位蒙古嫔妃恭靖妃和端顺妃稳稳当当的坐在皇太后的寝殿里品茶。 “还是姐姐这里的茶好喝,比我那里不知强了多少。”淑惠妃放下茶杯奉承道。 皇太后点了点头:“皇上孝顺。” 这时,守门的小太监来报,佟妃娘娘身边的绿意姑娘来请太后娘娘和几位太妃去降雪轩赴宴。 恭靖妃嫌弃的挥了挥帕子:“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来慈仁宫叫唤,打了板子拖出去。” 皇太后摇了摇头:“皇上并非你我亲子,有如今的快活日子也便够了,莫要惹是生非。” 又对着小太监说道:“出去吧,就说哀家今日身子不适,太妃们都来侍疾,不得空去降雪轩了,和佟妃娘娘说句抱歉。” “姐姐也太好性儿了。”小太监出去后,端顺妃也跟着抱怨了一句。 皇太后笑:“不是说这茶好喝吗,多喝一些。” 绿意听闻太后和几位太妃不得空,暗暗舒了一口气,对着小太监福身:“多谢公公。” 绿意回来的时候,佟仙蕊和一众官眷还在僵持着。 佟仙蕊并未着急去寻妃嫔的麻烦,她觉得搞定了官家夫人和太妃们,那几个妃嫔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娘娘,太后病了,几位太妃在侍疾呢,恐怕来不了了。”绿意走到佟仙蕊身侧,低声禀报。 这话听在佟仙蕊耳朵里面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她佟仙蕊,位列二妃,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入宫后举办的第一场宴会,几个老女人竟然敢托大不来? 佟仙蕊一拍桌子:“太后病了?本宫身为嫔妃,理当前去问候,绿意,走!” “娘娘!”绿意吓疯了。 就连魏双姐都诧异的看向了佟仙蕊。 自从失了孩子之后,魏双姐几乎成了这后宫里的透明人一般,不争宠,不掐尖,人一下子便消沉了下去。 连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都知道慈仁宫的情况,佟仙蕊会不知道吗? 佟仙蕊还真就不知道! 她入宫前心心念念的都是皇上表哥,对于母亲教给她的其他事情一概是过耳不过心,她觉得只要得了皇上表哥的宠爱,其他任何人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太宗皇帝有海兰珠,先帝爷有董鄂妃,她如何就做不得当今圣上的宠妃了! 佟仙蕊不理会绿意,带着庄嬷嬷怒气冲冲的向着慈仁宫的方向走去。 绿意满脸的绝望,看向惠嫔:“惠嫔娘娘,如今该怎么办啊?” 惠嫔理了理鬓边的海棠花,翻了个白眼,说道:“关本宫什么事儿。” 绿意又转向荣嫔的方向:“娘娘?” 荣嫔叹了叹气,刚想站起身来主持大局,就被玛琭拉住了手臂。 玛琭抬头望了望天:“估摸着这个时辰皇上该下早朝了吧?” 绿意不敢去乾清宫,她想让惠嫔去,想让荣嫔去,甚至想让玛琭去。 玛琭冲着她笑了笑:“佟妃娘娘邀我们在此做客,娘娘却中途离席,嫔妾等倒还好说,烦请绿意姑娘去问问皇上……” 第91章 云开雾散见青天,?隐晦之事一朝宣 玛琭给绿意出主意:“请姑娘去问问皇上,可否请众位夫人先行归家?或者是寻一处阴凉的地方说话?总不好叫大家伙儿一直在这大太阳底下晒着吧?” 绿意感激的冲着玛琭福了福身,转身跑了出去。 荣嫔回握住玛琭的手:“你这又是何必。” 玛琭笑笑,不在意的说道:“左右我与她之间再无和解的可能,多这一桩事也不打紧,娘娘和我不一样。” 荣嫔拍了拍玛琭的手背,不再说话。 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也都听出来了玛琭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各路眼神都集中在了玛琭身上。 “显摆!”禧贵人“嘁”了一声,白眼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乾清宫里,皇上刚下早朝,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连日来,早朝上都在为着水患处理以及灾民安置的问题争论不休,总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皇上可谓是身心疲惫。 可刚躺了没一会儿,就听见梁九功低声的禀报:“皇上,索额图大人求见。” “怎么朝堂上还没吵够?竟追着朕到寝宫里来吵了?”皇上皱着眉醒了醒神才睁开眼睛,语气疲惫:“请进来吧。” 抱怨归抱怨,皇上还是让人叫了索额图进来。 “奴才参加见皇上。”索额图跪下请安。 “起来吧。”皇上刚开口叫起,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梁九功又进来了。 “皇上,纳兰大人和陈大人来了,就在殿外候着,皇上可要通传?”梁九功禀报。 皇上看了索额图一眼,心里思索着这几位聚着堆儿的来是所为何事。 索额图双手插在袖袋里,低着头说道:“皇上请二位大人进来吧,想来他们与臣是为着同一件事情。” 皇上一头雾水:“请二位大人进来。” “臣\/奴才叩见皇上。”二人进门也是先请安,看见索额图也没如往日斗鸡一般的掐架。 索额图只是把身子往一旁斜了斜,也没主动开口。 往日里不和谐的几位和谐了,皇上懵了:“几位爱卿此刻前来所为何事?若是黄河一事就明日早朝再议吧。” “回皇上,不是黄河一事。”陈廷敬说道:“臣是来给皇上送银子的。” “嗯?”皇上不明白,陈廷敬最是清贫,陈夫人更是一根素银簪子带几年的人,怎么会想起了给他送银子。 “奴才也是来给皇上送银子的。”纳兰明珠从袖袋里面掏出了一千两银子,双手递上:“还请皇上允许内子归家。” 皇上看向索额图,表情再明显不过:你也是来送银子的? 索额图从袖袋里掏出了攥的皱皱巴巴的一千两银票,双手奉上:“拙荆愚笨,恐伺候不好佟妃娘娘,请皇上允准拙荆归家。” “皇上。”梁九功又进来了。 皇上心脏一突:“说。” 梁九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李卫大人和一众大人在殿外请见,李大人抬了一个大箱子,说是来给皇上送银子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皇上对着屋内的三个人低吼了一声。 索额图老神在在的不吭声,陈廷敬不屑佟仙蕊的手段也不吭声。 最后还是纳兰明珠拱了拱手:“回皇上,今日内子与长女参加佟妃娘娘在宫内举办的宴会,直到奴才下朝回府还没瞧见内子回来。 并且有一个自称是承乾宫的小太监等在花厅里,奴才一问之下才清楚,原来是内子在宴上为河南百姓捐款一千两白银,差这小太监来取钱,取了银钱才能让内子回府,故而奴才便带着银票来寻皇上了。想来几位大人也是如此吧。” “这哪里是捐款,这分明是拿钱赎人。”陈廷敬嘀咕。 皇上脸色更加的难看,问梁九功:“国难期间,佟妃在办宴?她在何处办宴?” “回皇上,在降雪轩。”梁九功低着头回答。 “你知道?”皇上眯着眼睛问。 “奴才也是刚知道。”梁九功赶忙跪下回话:“绿意姑娘方才来过,想请皇上过去瞧瞧,现下正在偏殿等着呢。” “她还敢来请朕去?”皇上以为佟仙蕊是来请他赴宴的,根本没想到佟仙蕊准备了更大的惊喜等着他呢。 梁九功吞吞吐吐:“或许... ... 也有别的可能。” 因着有旁人在,梁九功并不敢把具体情况说给皇上听。 “哼。”皇上并未理解梁九功的意思,大步走了出去:“朕去瞧瞧,你安排人把众位大人请到东配殿好生安置。” 梁九功把魏珠留了下来安排众位大人,自己则跟着皇上出了门。 一路上梁九功将降雪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皇上。 当听到佟仙蕊带着人去了慈仁宫之后,皇上眼前一黑,扶着梁九功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亲自去佟佳氏府邸,将佟国维给朕叫过来,快点去!” “皇上,佟大人此刻应是在乾清宫的东配殿喝茶呢。”梁九功越说越小声:“佟妃娘娘将佟夫人也请过来了。” 皇上一愣,怒极反笑:“好好好,真是好的很!佟国维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如此蠢笨的女儿!” 梁九功不敢议论嫔妃,只得问道:“皇上,那咱们现在是去哪里?” 皇上想了想:“你去将诸位夫人小姐妥善送出宫去,朕去慈仁宫。” “那银子?”梁九功自是知晓如今的银子对于皇上来说有多么重要,他私心里是想让皇上借机把银票留下的。 毕竟挨骂的是佟妃,受益的是百姓。 皇上踢了梁九功一脚:“你怎么也变得如此愚蠢!倘若今日朕以此种方法得了银票,明日朝堂上还能有谁真心为国效力?朕与那昏君小人有何不同?” “奴才失言,皇上恕罪。”梁九功知道这银子不能动,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 “行了,赶紧去!” 二人在御花园拐角的地方分头行动。 梁九功带着两个小太监往绛雪轩方向,皇上带着其余众人去往慈仁宫方向。 一进到御花园,梁九功便闻到了各种甜腻的香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浓烈且刺鼻。 绛雪轩其实并不大,只有身份贵重的几位夫人和小姐能进到亭子里,其余人都坐在外头。 初春的太阳虽不热烈,却也晒得人头晕眼花。 这不…… 第92章 善后非更张,章程贵谨守 这不,梁九功刚进去,就听见一声惊呼:“哎呀,佟夫人这是怎么了?快请太医啊!” 梁九功赶忙快跑几步,拨开了人群,就瞧见佟夫人双目紧闭,瘫软在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怀里。 那女子泪眼盈盈地看向荣嫔和惠嫔:“我额娘自来体弱,在府里通常都是热不得冷不得的,今日折腾了这许久,身子已然遭受不住。请二位娘娘做主,替我额娘寻个太医过来瞧瞧。” “快去,绿栀快去。”荣嫔招呼着绿栀,自己则往佟佳氏身边走去。 索额图的夫人也姓佟佳氏,但是她与佟妃并无什么亲戚关系。 梁九功连忙拦住了绿栀:“咱家脚程快,咱家派人去,你快回去伺候着荣嫔娘娘。” 梁九功身后的小太监听见了对话之后立马跑了出去。 梁九功则跟着绿栀往里走。 “娘娘,梁公公来了。”绿栀回到了荣嫔身边。 此刻荣嫔正蹲在佟夫人身边,张罗着要给她挪到附近的宫殿去休息。 听见绿栀的话,荣嫔立马回过头来看向梁九功:“梁公公来了,皇上可也来了?” 梁九功打了个千儿:“回娘娘,皇上说此处官眷女子众多,恐毁了女儿家清誉,特意派了奴才过来瞧瞧宴会可是散了?若是散了,便让奴才好生送了各位夫人小姐们出宫。” 荣嫔和玛琭对视了一眼,玛琭轻轻的点了点头。 荣嫔复又对着梁九功说道:“那便有劳公公了。只是这宴是佟妃娘娘的宴,如今娘娘不在,本宫也不好做了娘娘的主。” “无碍。娘娘那边自有皇上去说。”梁九功回答。 听闻可以出宫了,佟夫人哼唧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这是怎么了?” “额娘,额娘您醒了?”遏必隆的嫡长女众圣保喜极而泣:“您感觉如何了?” “嗯,好多了。扶我起来吧。”佟夫人以手抚额,另一只手借着众圣保的力,坐了起来。 人老成精的梁九功如何看不出来佟夫人这是在装晕,当下也不拆穿:“给夫人请安。夫人可好些了?若是好了,奴才便送夫人出宫吧,索额图大人在乾清宫里等着夫人呢。” “老爷怎的来了?”佟夫人明知故问,转头笑着对众圣保说道:“你瞧瞧你阿玛,一把年纪了也不怕让人笑话。” 众圣保顺着佟夫人的话:“阿玛爱重额娘。” 佟夫人笑笑,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梁九功:“老爷可带了银子来?佟妃娘娘说了,没有银子,不让我们离开。” 佟夫人明晃晃地上眼药,梁九功有一瞬间的难堪,干干巴巴的挤出了一个笑脸:“夫人说笑了,皇上断不会如此的。” 佟夫人点了点头:“那就好。众圣保,我们走吧。以后这宫里还是少来的好,容易进得来出不去。” 众圣保扶着佟夫人的胳膊,低眉顺目:“都听额娘的。” 梁九功讪讪,陪笑着将众人送了出去,免不了听着一些冷言冷语。 佟国维和夫人赫舍里氏还想着留下来替自己的女儿求求情,硬是让梁九功给劝了回去。 笑话,宫里如今都够热闹了,这二人留下来只会更加的热闹,然而宫里现下已经不需要再添热闹了,还是赶紧将这两个热闹送出去吧。 人是送出去了,银子却送不回去了。 乾清宫的东偏殿里堆放着好几万两银子,多数是银票,但是也有那格路的。 就好比李卫李大人,五百两……散碎银子! 明晃晃的摆在了东偏殿的正厅里,开着箱子,阳光一晃,刺的人眼睛生疼。 梁九功看着一屋子的银子,一阵的头大。 赶忙关了殿门,一溜儿小跑去寻皇上去了。 此刻的皇上也是一阵的头大。 佟仙蕊发髻散乱、双眼红肿的坐在慈仁宫的圈椅上哭。 淑惠妃和恭靖妃假模假式的坐在另一侧的圈椅上哭。 皇太后低着头品茶默不作声。 端顺妃嘴皮子利索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清楚楚,根本就没给佟仙蕊说话的机会。 想想也是,一个初入宫的妃嫔如何是三个身经百战且在战斗中取得最终胜利的女人的对手! 一个都对付不了,还想以一敌三? 何况还有一个皇太后稳坐钓鱼台。 估计几位太妃正无聊着呢,正巧佟仙蕊一头撞了进来。 不拿她开涮拿谁开涮?! “皇上,我们几个就不说了,这太后娘娘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佟妃的皇额娘了吧,虽然嫔妃没有资格唤一声皇额娘,但也不能明晃晃的带着人上门来欺负人吧?”端顺妃开口说道:“太后娘娘本就头疾发作,疼痛难忍。她却带着人来慈仁宫门口大吵大闹。有这么做妃妾的吗?” “这其一,是为不孝!” 端顺妃的话可谓是极其的不客气,佟仙蕊气的站起来要和她理论。 端顺妃更是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佟仙蕊,涂着丹蔻的指甲险些戳到了她的脸上,未等佟仙蕊说话,端顺妃继续骂道:“身为妃妾,入宫多日不知来拜见太后娘娘,所谓何故? 太后娘娘凤体有恙,自己不来侍疾也便罢了,又不让她人侍疾,居心何在?” “这是其二,是为不忠!” “私自带人硬闯慈仁宫,是为谋逆!” “出言不逊,忤逆尊长,不知悔改,是为大不敬!” “如此不孝不忠不仁不义之人,还有何颜面忝居妃位?” 端顺妃的几句话下来,连忽悠带吓的,几乎是把佟仙蕊唬傻了。 她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反驳,只有眼泪掉的更凶了,可怜巴巴地看向皇上:“皇上表哥,她骂我,她们不仅骂我,她还打我,呜呜呜……” 端顺妃咂吧了一下嘴,小声嘀咕:“这届的妃子战斗力都这么弱的吗?” 淑惠妃偷偷地冲着端顺妃竖起了大拇指,端顺妃嘿嘿的乐。 太后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 端顺妃心虚的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佟仙蕊此时此刻是真的委屈啊,她迈进慈仁宫大门,还没等说话,就被淑惠妃和恭靖妃二人扯乱了发髻,推倒在地,速度快的庄嬷嬷都没反应过来。 第93章 种其因者,须食其果 皇上此刻不想分辨到底是谁对谁错,无论谁对谁错,错的都是佟仙蕊,错的都是自己。 听着端顺妃说完了话,皇上起身朝着太后拱手:“皇额娘欠安,还让皇额娘忧心,是儿臣不孝。” 太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淡淡的说道:“皇上日理万机,不必如此。” “是儿臣的不是,儿臣这便带着佟妃回去,改日再来向皇额娘和各位太妃娘娘赔罪。”皇上语气诚恳, 皇太后虽然不是皇上的亲生额娘,却也是在先太后早逝之后唯二给予过皇上温情的人,且皇太后不争不抢,也不贪权敛政。 即便皇上年幼那几年,身为嫡母,垂帘听政亦是名正言顺,皇太后都不曾出这慈仁宫,一切全凭太皇太后做主。 故而皇上尊敬皇太后,也愿意全其脸面尊贵,连带着对这几位蒙古太妃也是礼遇有加。 更何况,今日本就是佟仙蕊莽撞无礼,前朝众位大臣及其家眷还不知如何了,皇上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掰扯谁对谁错这件事情上。 皇上不愿掰扯,佟仙蕊愿意啊。 她觉得自己今日在慈仁宫里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觉得自己今日为皇上谋得了善款,居功至伟,皇上知道之后一定会好好的夸奖她的,说不准还会晋她为贵妃。 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在这几个老太婆手里吃下这个哑巴亏呢。 眼看着皇上拉着自己就要离开的时候,佟仙蕊一把甩开了皇上的手,对着皇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臣妾来之前确实不知您身体抱恙,毕竟哪里有人身体抱恙却不请太医的,您说是吧? 二则,臣妾来此确也有要事相商,因着前几日臣妾已经下了帖子,太后娘娘今日却并未赴约,臣妾只好亲自来请了。 最重要的是,臣妾来慈仁宫的时候,守门的小太监却不让臣妾进门。 待到臣妾好不容易进来,话还没说上一句,就被二位太妃厮打,连身边的庄嬷嬷现下也不知被关在何处,知道的这是太后娘娘的寝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什么土匪窝子呢,本宫... ...” 佟仙蕊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淑惠妃活动着手腕,语气嘲讽:“太后娘娘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莫说你一个小小的妃子,就是皇后娘娘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唤一声皇额娘,若是再出言不逊,我就打烂了你的嘴。” 佟仙蕊不可置信的捂着侧脸,看着淑惠妃:“你怎能打我?” 淑惠妃冲着她挥了挥手拳头:“打的就是你!小小年纪,脸皮怎的这么厚,打的我手腕子都疼了,待会儿还是要传个太医来瞧瞧,涂些药膏来的好些。” “皇上表哥,她打我。”佟仙蕊眼泪汪汪的看向皇上,却看到了皇上一脸的阴沉,心里咯噔一下,语气也弱了下去:“表哥... ... ” 皇上自从佟仙蕊开始说话,脸色就一点点的阴沉了下来,此刻更是黑的能滴出水来。 刚要开口斥责,就听上首的皇太后不急不徐的说道:“皇上,万不可为了一个女子气坏了身子,嫔妃不懂规矩,是哀家懒怠了。 既然佟妃千方百计的想要进这慈仁宫,就让她留在这里好好的学学规矩吧,什么时候学的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承乾宫去吧。” 淑惠妃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被皇太后瞪了一眼,立马用帕子捂住了嘴。 佟仙蕊摇头,疯狂的冲着皇上摇头,她希望皇上能看懂她的意思,不要把她留在这里,这里的几个老女人太可怕了,会把她拆食入腹的。 皇太后很少和皇上提要求,故而皇太后说的话,皇上几乎是无有不应。 更何况他如今也不知如何去处理佟仙蕊,罚的重了,佟国维那里不好交代,罚的轻了... ... 佟仙蕊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根本就不可能轻饶。 皇太后此举也算是为皇上解决了一个难题,皇上心下松了一口气,九十度弯腰拱手:“那就辛苦皇额娘了。” “嗯。皇上回吧。” “儿臣告退。”皇上转身离开,没给佟仙蕊一个眼神。 佟仙蕊跟在皇上身后向外跑去:“皇上表哥,我不要留在这里,你... ... ” 刚跑了两步,皇太后身后的嬷嬷就上前堵住了佟仙蕊的嘴,将她向堂后拖去。 佟仙蕊挣扎不过,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和慈仁宫缓缓合上的大门,泪水糊了一脸。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敢来慈仁宫闹事,不曾想就是个绣花枕头。”人都走了之后,淑惠妃靠在圈椅上抱怨。 “玩的可是尽兴了?”皇太后淡淡的问道。 端顺妃和恭靖妃对视了一眼,双双福身:“太后娘娘,淑惠妃姐姐,我二人宫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行告退。” “嗯。”皇太后应了一声。 “哎,别走啊,等会儿一起去找那个佟妃聊聊天啊。”淑惠妃没心没肺的喊道。 奈何端顺妃和恭靖妃二人仿佛脚底抹油,溜的贼快。 皇太后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淑惠妃:“回去抄二十遍《心经》祛祛火气。” “姐姐你怎么又让我抄经书啊。”淑惠妃一下子泄了气。 “因为你跑的慢啊。”皇太后认真的想了想:“不对,你竟然都没想过要跑,再加十遍,三十遍《心经》,不写完不许去给佟妃教规矩。” 淑惠妃:... ... 到手的快乐怎么能让她溜走,不就是抄经书嘛,这些年又不是没抄过,抄! ~~~~~~~~~~ 皇上刚出慈仁宫的大门,就看见了前来寻他的梁九功气喘吁吁的迎面跑来。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堵住了梁九功想要说话的嘴:“先不要说话,让朕缓一缓,朕问,你答,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 梁九功点了点头。 皇上收回了手,背在身后,问道:“降雪轩里各位夫人小姐可都送出宫了?” 梁九功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点头是因为都送出去了,摇头是因为突然间想起了想要等着求见皇上的佟国维夫妇,又点头是因为想起了那二位也被自己强行送出宫去了。 皇上张了张嘴,没发出半点声音,心里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该换一个大内总管了。 第94章 夫既不能修善於平日,而又不能敬谨於事后 回到乾清宫,殿内没有瞧见一个人,皇上很满意。 刚想坐下来喝口茶缓一缓,就听见梁九功说:“皇上,可否要去东偏殿瞧瞧?或许哪位大人遗落了些什么东西也未可知。” 皇上狐疑的看了梁九功一眼,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大步朝着东偏殿走去。 推开殿门,阳光照在白花花的银子上,晃的自己睁不开眼睛。 皇上哆哆嗦嗦的指着正门口放着的一大箱子碎银子,问:“这是谁送来的?” 梁九功躲在门外,探着头看向屋内的皇上,回答道:“是李卫李大人抬进来的,说是从家中奴仆手中好不容易才凑起的这五百两银子。” 皇上气到失语。 回手关了殿门,自己一个人在屋内,先是静悄悄了片刻,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好一通乱砸。 每响一声,门外的梁九功就跟着一个哆嗦。 乾清宫里的摆件可是集大清最好最贵最精致之所在。 皇上这一通下来,还不知要损失多少银子啊。 梁九功的心在滴血,他觉得自己快要得心脏病了,等下了值一定要去太医院找张睿开一剂汤药喝喝。 一刻钟之后,皇上衣冠楚楚的打开了殿门,云淡风轻的对着门口的梁九功说道:“进去收拾收拾,朕先去御书房批折子了。” 梁九功低着头应是,吩咐魏珠跟着皇上去了御书房,自己则是抬腿进了东偏殿内。 笑话,如此失控的皇上还真是少见,自己一定要第一个见识一下。 见识... ... 一下。 梁九功还真是长了见识。 进入东配殿的大门,梁九功先是往心心念念的古董架子上看去,嗯,架子好好的,上面的东西也都好好的。 接着看向了桌子上的花瓶摆件、书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墙上挂的名家字画... ... 嗯,也都是好好的。 梁九功放心了不少。 大清最好最贵最精致的物件儿保住了。 梁九功接着往地上一瞧,蚌埠住了。 地上角角落落散了一地的碎银子,侧面墙上挂着一个新鲜出炉的人物画像,画像很抽象,由于墨迹未干,头发、眉毛、眼角甚至嘴巴还在往下淌着黑色的墨水。 人物的画像以及背景纸上还有些许大大小小的坑洞,有的是轻微的印子、人物嘴角的位置甚至已经被砸破了洞,怎么说呢,整幅画就好像是一个七窍流血、长着满脸麻子的... ...媒婆? 正当梁九功琢磨着这个人的原型是谁的时候,突然间瞧见了纸张右下角小字写的:清康熙十五年正五品户部郎中李卫之画像。 很好,人物介绍的很详细,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七窍流血的媒婆是李卫大人? 梁九功小心翼翼的摘下了画像,放在窗户旁通风,得在皇上回来之前赶紧晒干了收起来,没准日后会有什么大用处也说不准。 吵吵闹闹的一日结束,玛琭坐在荣嫔的延禧宫里说话,蓝齐儿赖在玛琭的怀里不肯出来。 “快下来,莫要缠着你乌雅娘娘。”荣嫔朝着蓝齐儿招手。 “我不嘛。”蓝齐儿扭了一下小身子,一手环住玛琭的腰,一手拿着糕点在吃,糕点渣子掉了玛琭一身。 玛琭笑着摸了摸蓝齐儿的头发:“无妨,嫔妾也喜欢公主。” “愈发惯得她无法无天了。”荣嫔也跟着笑。 自从上次蓝齐儿乳母的事过后,荣嫔也改变了教育方式,将生活重心从之前的慈宁宫和蓝齐儿一分为二,转变成了蓝齐儿占七成。 母女二人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荣嫔不去管蓝齐儿,转而和玛琭说起了佟仙蕊:“也不知这佟妃娘娘是怎么想的,竟闹出这样大的阵仗。” “她怎么想的不要紧,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该如何善后。”玛琭忧心忡忡:“往大了说,这与土匪绑票有何不同?大臣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的闹呢。” “咱们该如何?”荣嫔也有些担心:“定要先想一个应对的法子的。” 钟粹宫里,惠嫔、安嫔和禧贵人也在讨论此事。 “这佟妃娘娘莫不是失心疯了?太皇太后怎也不管管。”禧贵人一脸的诧异。 她是没脑子,可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莫说是她,就连一向跋扈的惠嫔都没有这个胆子:“这不就得了咱们万事不管的皇太后娘娘的亲自教导,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禧贵人嗤笑:“慈仁宫那几个,进去还不得扒掉佟妃的一层皮!” 安嫔突然间来了一句:“或许,太皇太后并不知晓此事,至少事前是不知晓的。” 惠嫔和禧贵人同时看向安嫔。 几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各自盘算着。 果然,太皇太后知晓此事是在事情发生的几天之后了,气的她将佟国维夫妇二人叫到慈宁宫里好一顿训斥。 二人也不敢多言,这几日在府里已是战战兢兢,如今得了一顿训斥,心里也算是踏实了些许。 “太皇太后,敢问... ... 佟妃娘娘她,现下如何了?”赫舍里氏终究是舍不得女儿,硬着头皮问了出口。 太皇太后一个瓷杯砸在了她的脚下:“敢问?你还真是敢问!” “太皇太后息怒。”赫舍里氏连忙跪下请罪,不敢抬头。 太皇太后冷哼:“她如今能得太后亲自教导,也算是福气,至于日后如何,且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二人灰溜溜的退出了慈宁宫。 乾清宫里,皇上更是愁白了一根头发:“梁九功,你看朕这里是不是有根白发?朕才二十多岁就有白头发了?” 白发象征着年老,年老象征着失权,在位者谁愿意承认自己年岁大了? 梁九功假装仔细去看,实则是趁着皇上不注意,一把薅掉了那根白发,躬身道:“皇上,没有了。” “你!”皇上气的要打他。 梁九功一个小侧身,皇上的手挥了个空。 梁九功的腰哈的更低了:“皇上,佟国维大人携夫人进宫了,皇上可要见见?” “进宫了?” “是,现下刚从慈宁宫出来。” 皇上思索了片刻:“带过来吧。” 第95章 了却君王天下事 严格上来说,佟国维算是皇上的舅舅,赫舍里氏便是皇上的舅母,一家人也就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之说。 此时皇上坐在乾清宫内殿的龙榻上,梁九功领着灰头土脸的二人进来:“皇上,佟大人来了。” “恭请皇上圣安。”二人进门便跪下磕头。 “舅舅、舅母快请起。”皇上话说的客气,却没有一丝动作。 梁九功上前扶起了佟国维,佟国维又拉了赫舍里氏一把。 “梁九功,赐座吧。”皇上看着他们起身,淡淡的说道:“坐下说话。” “多谢皇上。”二人落座之后,梁九功带着殿内伺候的宫人退了出去,屋内只有舅甥三人。 赫舍里氏再也绷不住:“皇上,仙蕊是臣妇的长女,是你的嫡亲表妹啊......” 赫舍里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正因如此,朕上次已经宽宥于她,哪知她不知悔改、变本加厉,更是闯出这弥天大祸,舅舅以为,朕该如何处置?” 皇上的声音很是冷漠,绕过了赫舍里氏直接问向佟国维:“舅舅应知前朝为着这件事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好几位大臣告假,说是家里夫人病了,在家侍疾。 舅舅以为,真的是夫人病了,还是另有隐情? 至于这个隐情,想必舅舅也是应该清楚的吧。” 佟国维低着头:“臣清楚。” 赫舍里氏急了,她不懂时局,不懂朝政,她只关心她从小疼到大的长女。 赫舍里氏偷偷地拉着佟国维的袖子,示意他赶紧为佟仙蕊求情。 佟国维沉默了半晌,甩掉了赫舍里氏的手,起身对着皇上拱手:“臣教女无方,请皇上责罚。” 赫舍里氏更加的着急,怎么女儿没救出来,丈夫又要被罚? 她刚要张口说话,就被佟国维堵了回去:“你闭嘴!若不是你一味的骄纵于她,何至于让她犯下如此大错,现下还敢恬不知耻的求皇上宽宥,简直是不可理喻。” 夫妻几十年,赫舍里氏何时听见佟国维这样疾言厉色的与自己说话,登时红了眼眶。 佟国维见着妻子的模样,心里也是心疼的。 但是他心知佟仙蕊这次是犯了众怒了,皇上和太后此举也算是变相的保护了她。 若是再让她全身而退,那么佟佳氏一族将树敌无数,与家族相比,女儿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只有自己主动请罚,或许皇上看在孝康章皇后的面子上会酌情一二。 佟国维训完妻子,又转身对着皇上跪下:“请皇上降罪。” 佟国维是必须罚的,大臣官眷不能盯着皇上的后宫不放,那就只能盯着皇上和佟妃的母家了。 皇上和佟国维都深知如此,一个甘愿领罚以保家族和佟妃,一个必须责罚以安抚人心。 皇上叫了梁九功进来:“拟旨,佟国维教女无方,着官降半级,罚奉一年,责令其亲自到众位臣工府上登门赔罪,以平人心。” “臣领旨谢恩。”佟国维磕头领旨。 其实罚俸还好些,官降半级也还可以接受,只登门赔罪这一项,算是丢尽了颜面。 佟国维身为前国舅爷,如今皇上的亲舅舅,平日里只有被人巴结的份儿,如今为了女儿要去每一家府邸低声下气的送礼赔罪,也着实难为他了。 可也只有如此,才能安抚众人。 如索额图之流,有钱有权,所求不过是出了心中的那股子恶气。 他们要什么,皇上便给什么就是了。 这也是皇上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安抚方法。 至于银子,皇上都交给了李卫,让他拟了一个名单,全城公示,予以嘉奖。 又从自己的私库里面取了一万两银子交给了佟国维:“善款名单和金额已张贴榜文了,舅舅该知如何处理吧?” “皇上。”佟国维推拒:“臣府里尚有一些积蓄,变卖些田庄铺子倒也可以填补得上,是仙蕊犯下的错,怎好要皇上的银子。” 皇上将银票塞到了佟国维的手里,握紧了他的手指:“舅舅,咱们是一家人。” 佟国维看着眼前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皇上,感慨道:“皇上长大了。” 皇上笑笑,看着佟国维夫妇离去。 佟国维的速度也算是够快的,第二日几位告假的大臣就上朝了。 算上索额图,告假的左不过三个人,没错,另外两个人便是纳兰明珠和陈廷敬。 李卫本也想着忙完榜文的事情就告假来着,还没来得及,就听管家说佟国维递了拜帖,一个时辰之后来拜访。 谁家拜帖是提前一个时辰递的? 不管如何,佟国维是一日之内跑了好几位朝臣府邸,赔罪不说,其捐多少善款佟国维就送去了多少银子的礼品。 既得了银子,又得了善名,各位便也再没什么不满,朝堂上又变得一团和气,阴阳怪气。 忙碌了好几天,捐款风波总算是平息了。 阴差阳错的也算是间接的解决了黄河水患的一个大问题:银子。 接下来便是紧锣密布的安排人员等等一系列问题。 十日之后,皇上总算是得空来了后宫。 “皇上瘦了,可是近日没有好好用膳?”玛琭瞧着突然出现在永和宫里的皇上,一阵欢喜。 她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见到皇上了。 皇上拉起玛琭的手往屋内走去:“你来陪朕用一些。” 玛琭坐在皇上下首位置,一边给皇上夹菜,一边止不住的笑。 “这样开心?”在玛琭第六次低头偷笑的时候,皇上忍不住问出了口。 玛琭双眼亮晶晶的看向皇上:“嫔妾心里欢喜。” “傻。”皇上宠溺地刮了一下玛琭的鼻子,心里一阵舒坦。 还是永和宫待着舒服啊。 永和宫待着是舒服,可慈仁宫不舒服啊。 几日时间,佟仙蕊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那日闯宫穿的衣裳松松垮垮的挂在了身上。 整个人却精神了许多,瞧着也不像从前一般弱不禁风了。 晚膳过后,抄完了经书的淑惠妃一只手掐着腰,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藤条来来回回的踱步。 而她的对面站着的正是之前被太后强行留在慈仁宫接受教导的佟仙蕊。 …… 第96章 恶人行径归一统,?世间公理不会容 自从被留在慈仁宫,佟仙蕊觉得自己仿佛是进入了地府一般。 每日卯时正,端顺妃都会准时的出现在她的寝殿内,手里拿着一只铜锣梆梆梆的敲个不停。 她还记得第一日,因着宫殿、床榻甚至奴才都是陌生的,以至于她失眠了。 左左右右翻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 睡的正熟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巨响,佟仙蕊就觉得自己心脏骤停,险些吓丢了半条命。 一个蹿高蹦起来的时候,就看见端顺妃穿着一身月白色骑装一只手里拿着一面铜锣,一只手里面拿着一个棒槌外加一个马鞭。 看见佟仙蕊起来了,端顺妃勾唇一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好自己,我在慈仁宫小花园里面等你。” 看着端顺妃出去,佟仙蕊只觉得她是有点毛病,转身又躺回床榻上闭目养神。 不听话的后果就是,一刻钟之后,端顺妃带着两个粗壮的宫女端了两桶凉水直接倒在了她的床上。 冻得佟仙蕊一个激灵,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指着那两个宫女骂:“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本宫是谁?等本宫出去了,本宫定要皇上表哥砍了你们的脑袋!” 然而那两个宫女谁都没有搭理她,倒完了水直接转身出去了。 只余下端顺妃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佟仙蕊怂了,委委屈屈,抽抽搭搭。 端顺妃冷哼一声,丢下了一套玄色骑装:“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好自己,到慈仁宫小花园来。” 佟仙蕊一边哭一边自己换衣裳。 出了殿门,一时间更是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她想打听一下路,奈何慈仁宫里面的宫女太监全都不搭理她。 佟仙蕊也不知自己在慈仁宫里面绕了多少圈,终于在辰时半到达了小花园。 端顺妃等的是一脸的不耐烦,见着佟仙蕊步履蹒跚的过来,端顺妃抬头看了看天,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看来佟妃娘娘是没把我这个老太婆的话放在心上啊。” 佟仙蕊想解释:“不是,我,我找不到路... ... ” “找不到路啊?那我找个人带你熟悉一下慈仁宫可好啊?”端顺妃笑的一脸的和气。 佟仙蕊下意识的说了句“好”。 端顺妃顿时笑的如同狼外婆一般,点了个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你去带着佟妃娘娘逛一逛咱们慈仁宫。” 那大宫女接过了端顺妃手中的马鞭,步履稳健向着佟仙蕊走去:“佟妃娘娘,请吧。” 佟仙蕊刚想说有劳,就感觉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痛。 她怒目圆睁:“你敢打我?” 那宫女仍旧面无表情:“启禀佟妃娘娘,奴婢手中的乃是先皇曾经使用过的马鞭,能得它的教训,也算是福气了。 咱们要加快些速度,不然就您这慢吞吞的步子,今日之内可就别想逛完慈仁宫了。” 佟仙蕊在大宫女的陪同(马鞭加持)下,不得已的开始围着慈仁宫慢跑起来。 端顺妃看着佟仙蕊跑走的背影,满意的对着身边另一个大宫女笑着说道:“咱们满蒙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巾帼不让须眉,哪里像京城的小姐们,一个个娇滴滴的不像样子。你瞧,这样就很好嘛。” 是啊,很好嘛。 为了把佟仙蕊培养成几位太妃眼里合格的满蒙女子,佟仙蕊每日卯时正起身,先是围着慈仁宫慢跑一圈,然后练一个时辰的太极,接着马步、站桩、骑射每一个都要轮个遍。 几位太妃轮番上场亲自教导佟仙蕊,若有哪里做的不好,那么先皇的马鞭就会给佟仙蕊带来福气。 晚间,皇太后觉得佟仙蕊不够仁慈,特意又加了一个时辰来抄写经书,《道德经》、《地藏经》、《心经》、甚至是《功德经》。 抄经不要紧,皇太后心血来潮还会就着某本经书里面的某一句与佟仙蕊讨论,佟仙蕊若是答不上来,皇太后也不苛责,只是第二日抄书的时候会增加一倍的书写量。 日复一日,从早到晚,佟仙蕊觉得自己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每日回去倒头就睡,再也没有时间失眠,没有时间悲春伤秋的去想皇上如何、后宫嫔妃如何,甚至于她都没有时间去想一想庄嬷嬷。 佟仙蕊实惨,庄嬷嬷更惨。 庄嬷嬷被淑惠妃安排去了东筒子夹道儿去当值,说是当值,其实也就是一些洒扫的活计,唯一的要求就是从早到晚不能离开那条道儿,尤其是晚上。 按理说这其实并不算是什么惩罚,撺掇妃嫔犯错,被杖毙都是应该的。 庄嬷嬷心里暗自庆幸,但到了东筒子夹道儿当值的第一个晚上便惊悸发热,胡言乱语。 宫中的老人都知道,东筒子夹道儿被称为“阴阳道”。 一是因为晚上明月高挂的时候,月光洒在巷子里,会形成一半阴一半阳的通道。 二是因为内廷的宫女太监死后都会从这条道儿被抬出去。 白日里忌讳,因而死人都是晚上经过这条阴阳道儿,惨白的月光,面无表情的抬尸人,盖着白布的尸体,白布下面是一团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或许还有一双死不瞑目的死鱼眼睛。 夜里冷风一吹,盖尸布被吹开了一个角落,露出了半边似笑非笑的青灰色的脸。 庄嬷嬷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吓得庄嬷嬷忍不住哀嚎一声就要晕倒。 抬尸的小太监皱眉训斥:“喊什么,小心惊扰了贵人,下一个被我们哥两儿抬出去的就是你!还不快过来把布盖上。” 庄嬷嬷颤颤巍巍的挪着步子走了过去,闭着眼睛摸索着去盖盖尸布,却摸上了尸体冰冷僵硬的脸。 庄嬷嬷再也忍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抬尸的两个小太监冷哼一声:“还以为有多大的胆子。呸!” 二人一路小跑的将尸体抬走了。 留庄嬷嬷一个人躺在这条阴阳路上。 淑惠妃听小太监来报的时候,一口吐掉了口里的酸果子,眨巴了一下眼睛:“吓病了?” ... ... 第97章 谁知伪言巧似簧 “是。”小太监躬身回话。 “那就把她挪去距离东筒子夹道儿最近的屋子里养病吧,最好是夜里不要听到什么声音的屋子,这样也能快些好起来。”淑惠妃吩咐。 小太监心领神会的磕头:“奴才遵旨。” “去吧。”淑惠妃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出去。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果子,问恭靖妃:“今年的果子怎么这样酸?” 恭靖妃撇了撇嘴:“没熟透的果子当然酸,谁让你嘴馋。” 几日后,小太监来报,庄嬷嬷疯了。 佟仙蕊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一瞬,随即嚎啕大哭。 哭够了,去求了皇太后放庄嬷嬷回佟佳氏府邸。 太后拨弄着佛珠:“你自己不就有协理六宫之权吗?问哀家做甚?” 佟仙蕊碰了一鼻子灰,又退了出来。 她是有协理六宫之权不假,可这慈仁宫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听她的话。 又熬了几日,皇上处理了前朝的事,佟国维也安抚住了众位朝臣,皇太后才做主差人将佟仙蕊送出了慈仁宫大门。 离开的那天,佟仙蕊等不到慈仁宫宫门打开,只开了一个缝儿的时候便钻了出来。 刚走出来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淑惠妃的笑声:“佟妃娘娘,常来玩儿啊。” 佟仙蕊险些左脚绊了右脚,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连头都没敢回。 身后淑惠妃笑的开怀,犹如魔音绕耳。 佟仙蕊回到承乾宫之后,庄嬷嬷被送出了宫。 佟佳氏府邸说的是将人送到了庄子上去静养,具体如何,怕是只有办这件事儿的人知晓了。 处理完庄嬷嬷的事情之后,佟仙蕊便躲在了承乾宫里,闭门不出。 她怕皇上来找她算账,虽然她仍旧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但是大家都说是她错了,那应该就是她错了吧。 庄嬷嬷又出宫去了,身边连个给自己分析是非对错的人都没有了。 佟仙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更加的不敢轻举妄动了。 踏着佟仙蕊出来的节点,禧贵人带着绿荷来到了寿昌宫。 寿昌宫里,钮祜禄氏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对待禧贵人远没有之前对待安嫔那般亲热。 “给娘娘请安。”禧贵人进门福身。 “禧贵人快请起,绿贞,赐座。”钮祜禄氏笑容得体,不冷淡不亲热。 禧贵人示意绿荷将手中的礼品递给绿贞,自己则坐在了绿贞搬来的绣凳上。 绿贞抬头看向了钮祜禄氏,钮祜禄氏点了点头,绿贞才捧着东西下去备茶。 “禧贵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坐坐?”钮祜禄氏问道。 “嗨,嫔妾这不是待着无聊,来寻娘娘说说话吗。”禧贵人神秘兮兮的贴近钮祜禄氏几分,压低了声音:“娘娘可知佟妃娘娘从慈仁宫出来了?” “佟妃出来了也是好事。毕竟也不是谁都有得太后娘娘亲自教导的福气。” 禧贵人瘪了瘪嘴:“娘娘您是没瞧见,那佟妃娘娘瘦的就剩皮包骨头了,一阵风儿都能吹倒了一样。” 钮祜禄氏没有接话,禧贵人继续说道:“就冲着她前些日子做的那些事儿,太后娘娘也得好好的教训教训她。” “太后娘娘如何做事自有缘法,不是我等可以揣测的。”钮祜禄氏并不想与她谈论佟仙蕊,更不想在背后议论皇太后。 禧贵人仿若未觉,又贴近了一分:“娘娘是不知道佟妃娘娘那日的做派,如今你与她二人平分秋色倒也还好。若是哪一日真的让她得了势,后宫恐怕再无其他人的立足之地了。娘娘难道愿意屈居她人之下吗?” 钮祜禄氏算是明白了,禧贵人是挑拨离间来了。 她默默的往后侧了侧身子,端起茶杯,慢慢的开始品茶:“禧贵人尝尝,今年的新茶,可还能入口?” 禧贵人不明白钮祜禄氏怎么就说到了茶上,但她还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继续说道:“娘娘若是愿意,嫔妾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禧贵人想的很简单,钮祜禄氏出身高贵,又没有子嗣,自己怎么也算得上皇上身边的老人了,若是能利用钮祜禄氏斗败了掌权的佟妃,再让她去与得宠的乌雅贵人斗,那自己不就可以坐收渔利了吗。 禧贵人光想一想就开心的不行,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聪明了。 殊不知,她的所有算计都写在了脸上,落在了钮祜禄氏眼里。 钮祜禄氏都觉得没眼看,自己已经够没有城府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加愚蠢而不自知的人,还活了这么久,而且还有可能活的更久。 钮祜禄氏突然觉得这宫里的姐妹都很善良,等会儿应该让绿贞再去库房里面捡些东西给各宫姐妹送去。 禧贵人不明白钮祜禄氏为什么不接话,她觉得是钮祜禄氏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不求上进,压根儿就没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于是乎,她加大了力度:“娘娘且瞧惠嫔,曾经仗着自己是大阿哥的生母,没少在众人面前趾高气昂的,如今也只能龟缩在钟粹宫里,听人吩咐做事。娘娘也不想步惠嫔后尘吧?” 钮祜禄氏眨巴了一下眼睛,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让绿贞给钟粹宫的东西要多上一份儿,毕竟惠嫔也是真的善良。 “娘娘……”禧贵人还想再说,却被钮祜禄氏打断了。 钮祜禄氏觉得自己不能再和禧贵人说话了,她怕自己变得和她一样的蠢。 “皇上诏了本宫去乾清宫伺候笔墨,现下时间也不早了,本宫就不陪禧贵人说话了,禧贵人自便。”钮祜禄氏话说的客气,理由也寻的充分。 禧贵人愣了一下,只当钮祜禄氏是真的有事,也未做他想。 起身,行礼告退:“是嫔妾思虑不周。既如此,嫔妾先行告退,改日再来寻娘娘说话。” “禧贵人慢走。”钮祜禄氏笑着点头。 绿贞送走了禧贵人,回来收拾茶具绣凳,就听见钮祜禄氏吩咐:“日后若是禧贵人再来,寻个由头打发了,不必领进来了。” “是。”绿贞很欣慰,她觉得自家娘娘成长了。 还是夫人的话管用,只一次,娘娘就知道防着那些人了。 看来,日后若是有机会,还是得多请夫人入宫几次才好。 第98章 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从寿昌宫出来,禧贵人想了想又去了承乾宫。 “娘娘,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绿荷问。 “这有什么。”禧贵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我已经说服了寿昌宫娘娘,如今再去承乾宫,若是能使得二人发生争执,受益的必定是我。 即便不能,咱们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绿荷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她觉得事情好像和自家主子说的不太一样。 禧贵人领着绿荷到达承乾宫的时候,连大门都没进去,就被守门的小太监给挡了回去:“请禧贵人安,我们娘娘身子不适,不见客。” 禧贵人有些不悦:“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罢,一甩帕子,带着绿荷一步三扭的转身走了。 承乾宫里,佟仙蕊冷笑:“什么东西,也敢来本宫面前晃悠。” 绿意低着头打扇,并不搭话。 “奉承完钮祜禄氏,又来巴结本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连给本宫提鞋都不配。”佟仙蕊拿着帕子的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一脸的嫌弃。 绿意觉得佟仙蕊的慈仁宫一次游,还是有些收获的。 之前是当着任何人的面可以说任何话,现在最起码是关起殿门来自己嘀咕。 绿意想了想,端起茶杯递给佟仙蕊:“娘娘若是瞧不上,不见她便是,没的惹自己生气。” 佟仙蕊琢磨着:“你说,本宫是不是也该寻几个人依附于本宫?不然如上次一般出了事情都没有人替本宫在皇上表哥面前说说话。” 绿意点了点头:“娘娘可以试着与其他嫔妃交好。” “光交好怎么行,得让她们绝对臣服于本宫才好。”佟仙蕊思索着:“寻谁好呢?” “惠嫔如何?”佟仙蕊问。 “惠嫔如今有大阿哥傍身,未必能如娘娘所愿。”绿意说道。 “荣嫔?”佟仙蕊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荣嫔是个没出息的,整日只想着她那个公主。” “安嫔又与惠嫔走的颇近,这么算下来,便只剩下乌雅贵人和魏贵人了。”佟仙蕊一脸的嫌弃:“两个奴才出身的。” 绿意劝道:“乌雅贵人如今正得圣宠,娘娘若是能够笼络得了乌雅贵人,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绿意是真的觉得乌雅贵人挺好的。 奈何佟仙蕊看不上啊:“那么个贱蹄子,四处勾引男人,先是惹得本宫母家家宅不宁,后又撺掇着皇上不来本宫这里,本宫真真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绿意瑟缩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精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六月初,安嫔撺掇着惠嫔举办赏花宴:“臣妾前些时日与东珠娘娘有些误会,还希望惠嫔姐姐可以从中调和一二。” “宫里有两位娘娘协理六宫,怎么也轮不到本宫去办什么赏花宴。”惠嫔不愿意,如今天气渐渐炎热,实在是不想动弹。 安嫔叹气:“往年每到夏日,惠嫔姐姐这里便是最清凉的所在,如今臣妾听说,寿昌宫里已经开始用冰了,就连永和宫都攀上了这份荣宠。” 惠嫔一顿,随即慵懒的向身后的椅子背上靠了靠:“东珠娘娘身子弱,怕热也是有的。” 安嫔笑了笑:“是,娘娘和善,倒是臣妾多心了。” 惠嫔烦躁的抬手打落了身边的宫女手中的团扇:“没吃饭吗?不知道用些力气?” 安嫔见状,假意低头喝茶,掩去了嘴角的笑意。 六月初十,天气晴朗,微风燥热。 惠嫔请了各宫妃嫔来钟粹宫的小花园里喝茶。 “皇上说待会儿再来,让咱们姐妹先逛着。”惠嫔一身蓝地绸绣蓝蝶盘金团寿纹琵琶襟便服,打着团扇,从寝殿方向走来。 众人起身:“请惠嫔娘娘安。” “快别多礼,都是自家姐妹。”惠嫔笑着招呼众人起身,自己则走到钮祜禄氏跟前儿,盈盈下拜:“给娘娘请安。” “快起快起。”钮祜禄氏起身拉了惠嫔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说话:“也幸亏你办了这么个赏花宴,才能让众位姐妹聚一聚。” 惠嫔笑着招手:“也是安嫔托臣妾来做一回和事佬,上次的事情之后,安嫔一直寝食难安。 娘娘也知道,咱们女人家,遇着事情总是如没头苍蝇一般,思虑不够周全。安嫔也是急糊涂了,娘娘莫要与她一般见识了可好?” 钮祜禄氏的笑容淡了些,松开了拉着惠嫔的手,看着走过来的安嫔,仍旧笑得一团和气:“惠嫔说的哪里的话,本宫并未将那件事放在心上。” 惠嫔假意没有看到钮祜禄氏突然的冷淡,转头对着安嫔说道:“你瞧,本宫就说过,咱们东珠娘娘是最宽和不过的,偏你心思重,还非要让本宫替你办这么个赏花宴。” 安嫔对着钮祜禄氏福了福身:“多谢娘娘。” 钮祜禄氏觉得安嫔心眼子太多了,自己实在是玩不过,不太想和安嫔玩。 “亏得安嫔,本宫才知道惠嫔宫里的花开的这样好。”钮祜禄氏转移话题的手段并不高明。 安嫔也不在意,她其实就是想告诉惠嫔,后进宫的钮祜禄氏不仅位分高,而且恩宠也比她更盛。 不为别的,就是想挑拨的惠嫔和钮祜禄氏对上才好,自己也瞧个热闹。 还真真是损人不利己。 后宫第一大搅屎棍非安嫔莫属。 “惠嫔姐姐宫里的花开的最好,东珠娘娘宫里用冰最早,也算得上是平分秋色了。”安嫔笑着说道。 二人面色同时一僵。 这时小太监来报说佟妃娘娘来了,算是给二人解了围。 惠嫔带着安嫔去迎接佟仙蕊,钮祜禄氏看着二人的背影,拍了拍自己不怎么高的胸脯,对着绿贞说道:“这安嫔怎么回事?” 绿贞也不理解,明明安嫔之前人很好的:“娘娘,奴婢扶您去亭子里坐坐,若是觉得不舒服,咱们日后不与她来往了便是。” 钮祜禄氏点了点头,带着绿贞往亭子方向走去。 当阔别已久的佟仙蕊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均是一愣。 第99章 芳树初蕊春风吟,鹂鹂慧鸟报佳音 佟仙蕊一身绿色蝴蝶纹暗花缎氅衣,简简单单的点翠嵌料珠钿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张扬的彩仗,没有红色紫色的衣裳,没有华丽的珠翠首饰。 “这佟妃还真的转了性儿了?”禧贵人站在玛琭身旁,同她小声嘀咕。 玛琭笑笑:“禧贵人若是好奇,也可去慈仁宫求太后娘娘垂怜,没准儿也能得太后娘娘亲自调教,到时便知佟妃娘娘是不是真的转了性子了。” “傻子才去。”禧贵人嘁了一声,往前走了两小步。 玛琭也不在意,与众人一起福身:“请佟妃娘娘安。” “都起来吧。”佟仙蕊笑的和气。 “娘娘来的正好,臣妾方才叫人刚采摘的长春花,请娘娘先簪花。”惠嫔上前,捧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几朵玫红色、水粉色的月贵。 佟仙蕊捻了一朵橙色的打量:“惠嫔宫里的月贵果然比别处更加的好看。” “总归比不过娘娘花容月貌。”惠嫔难得的奉承了一句。 佟仙蕊笑了笑,冲着玛琭招手:“乌雅贵人。” 玛琭暗道晦气,却不得不上前,福身:“佟妃娘娘。” 佟仙蕊左右瞧了瞧,将手中的花簪在了玛琭的鬓边:“你们瞧,这才是真正的人比花娇。” 玛琭一脸的懵逼,这不是转了性子,这是换了芯子啊。 玛琭心中警惕,面上不显:“多谢佟妃娘娘。” “嗯。”佟仙蕊拉起玛琭的手:“从前是本宫年少无知,还请乌雅贵人莫要放在心上。毕竟有些事情错不在你,是本宫之前想左了。” “娘娘折煞嫔妾了。”玛琭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觉得佟仙蕊的双手滑腻腻的凉,像是一条毒蛇一般攀附在自己的手上,随时准备给自己来个致命一击。 佟仙蕊若是知道玛琭此刻的想法,估计会大喊冤枉。 她可是遵从了之前在承乾宫和绿意商量的结果,试着来与玛琭化干戈为玉帛。 她也是忍着恶心去拉玛琭的手好嘛! 这边正亲亲热热的说话,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干呕,接着便是一阵的慌乱:“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就吐了呢?” 荣嫔不想与惠嫔虚与委蛇,就自顾自的去一旁赏花。 谁料一阵风吹来,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茉莉花香,荣嫔实在没忍住,跑到一旁的角落里面干呕了起来。 绿栀拿着手帕替荣嫔擦嘴:“娘娘可好些了?可要传太医?” 吐了一小口,荣嫔觉得舒服了不少,心里也隐隐有些猜测。 刚要嘱咐绿栀不要声张,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惠嫔的声音:“荣嫔这是怎么了?” 荣嫔回身,挡住了呕吐物:“本宫无事,只是弄脏了惠嫔的地方,还请惠嫔勿要怪罪。” “回头让奴才们打扫一下便是了,只要你人没事就行。”惠嫔可是怕摊上责任,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荣嫔一番,放下了心。 这时,安嫔突然出声:“荣嫔娘娘莫不是有喜了吧?”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荣嫔。 就连刚坐到亭子里喝茶的佟仙蕊和一旁拿着团扇扑蝴蝶的钮祜禄氏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同向荣嫔看过来。 “哪就这么容易有孕。许是最近天热,吃坏了东西,回头本宫寻个太医把把脉,开副药吃便好了,不碍事儿的。”荣嫔并不想在钟粹宫里讨论自己是否有孕的事情,推诿的说道。 惠嫔却不领情,刚刚安嫔的话也算是提醒她了,此刻她不顾荣嫔的话,强硬的说道:“荣嫔若是在本宫这里出了什么事情,本宫也无法与皇上交代。绿柳,还不快去请太医。” 绿柳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根本就没给荣嫔说话的机会。 玛琭不动声色地挤到了荣嫔身边,不管如何,荣嫔若是真的有了身孕,自己站在一旁也能照看一二。 荣嫔自知躲不过了,只好笑笑:“那本宫就多谢惠嫔了。” “这是本宫应尽之责。”惠嫔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侧开了身子:“荣嫔还是先到亭子里歇息片刻吧,太医马上就到了。” 荣嫔点头:“那本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多时候,皇上带着太医院院判张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谁也没理,径直过去拉起荣嫔的手,将人按在了石凳子上:“张睿,你快来瞧瞧。” 绿柳是在半路上遇到皇上的,皇上听说荣嫔疑似有孕,立马叫梁九功去传了张睿,自己则大步朝着钟粹宫走来。 也不怪皇上激动,皇上早年的几个阿哥公主全部夭折,自从收养了纯熙之后才慢慢的有了大阿哥,太子和蓝齐儿。 算上纯熙,可也才四个子嗣,皇家讲究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荣嫔此刻也很激动,她年轻的时候也失了好几个孩子,好不容易才有了蓝齐儿,若是自己再次有孕,不管男女,也算是给蓝齐儿留下了一个血脉相连的手足,她百年之后也可安心一些了。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了张睿的手上,等待着结果。 请脉的时间不长,众人却都等的心焦。 终于,张睿收了手,整理好了自己的袖口,拿下了荣嫔手腕上的丝帕,收起了脉枕,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药箱,就是不说话。 皇上等不及,站起身子踱了两步,转身对着张睿问道:“可是喜脉?你倒是说话啊!” 张睿欣赏着皇上焦急的模样,这样的皇上可不多见了。 在皇上马上要抬脚踹他的时候,张睿拱手说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荣嫔娘娘有喜了,从脉相上看,已有月余。” 皇上双手击掌,大笑一声:“好!” “赏,延禧宫上下都赏。”皇上很开心,对着围着的妃嫔指了一圈:“你们也都有赏。” “恭喜皇上,恭喜荣嫔娘娘。”众人齐齐福身。 惠嫔笑着上前:“劳烦梁公公去敬事房取了彤史来。” 第100章 血脉温情承去往,冷暖饥饱腹连心 “这等喜事得赶快派人禀报了老祖宗才是。”惠嫔仿若女主人一般安排着各种人和事。 佟仙蕊愣愣的看着皇上在荣嫔身边嘘寒问暖,不自觉的将右手抚向自己的小腹,自己承宠也有些时日了,怎的还没有动静呢。 佟仙蕊越看越觉得荣嫔的笑有些碍眼,面容不自觉的扭曲起来。 绿意赶忙捏了捏佟仙蕊的另一只手。 疼痛使得佟仙蕊瞬间回神,勉强扯出了一抹笑。 “娘娘,若是笑不出来便不要笑了,您这样硬挤出来的笑意并不好看。”绿意小声说道。 佟仙蕊瘪了瘪嘴,面无表情。 钮祜禄氏也有些难过,看着心爱的男子拥着另一个有孕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庆祝他们的孩子,自己还要自持身份不能失态:“恭喜皇上,恭喜妹妹了。” 荣嫔想要起身,又被皇上按住了手臂坐了回去:“你且坐着,不必起来。” 荣嫔一脸温柔:“多谢皇上,多谢东珠娘娘。” 玛琭在荣嫔身旁,也是心脏抽痛,双手并拢在小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掐着左手的虎口位置,强迫自己冷静,眼睛却是酸涩的厉害,忍不住眨了又眨。 安嫔在一旁看着众人不断变换的脸色,突然觉得很有趣,忍不住轻笑了出来:“荣嫔姐姐还真是好福气,算起来,这已经是第六个孩子了吧?” 荣嫔满心欢喜瞬间被泼了冷水一般,满面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荣嫔是生的多,可夭折的也多。 从康熙六年到如今的康熙十五年,九年间生育了四子一女,便只剩下了一个蓝齐儿,外加肚子里面这个不知能不能顺利生产的孩儿。 这九年间,荣嫔不断的经历怀孕的欣喜,生产的辛苦,照看幼儿的心力交瘁,和丧子的痛不欲生,几乎是快要把她折磨疯了。 每到夜深人静,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几个孩儿在自己的怀里慢慢的没了声息,慢慢的变冷、变硬。 荣嫔一度想着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吧,就守着蓝齐儿一个女儿,好好的把她养大,没曾想上天又送给了自己一个孩子。 荣嫔欣喜的同时也觉得这是上天又给了自己一次赎罪的机会,她要好好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好的养大。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无辜的冤魂,荣嫔的孩儿也好,嫔妾的孩儿也好,生不下来、长不大,便是那孩子自己福薄。”久不出声的魏贵人突然开口:“难不成还是有人故意陷害?看不得皇嗣长大?” 安嫔挑了挑眉:“魏贵人可不要乱说话,谁敢谋害皇嗣,不要命了不成?” “但愿如此吧,否则做了坏事,折损了福气,是要报应到自己孩子的身上的。”魏贵人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安嫔,对着皇上和荣嫔跪下:“嫔妾无福,生养不了孩子,请皇上和荣嫔娘娘允准嫔妾到延禧宫伺候荣嫔娘娘的龙胎,以赎自身的罪孽。” “你本不必如此。”对于失去孩儿,荣嫔与魏贵人也算是感同身受。 荣嫔拉着魏贵人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右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你若是愿意来,本宫扫榻相迎,只是伺候便不必了,你能来陪本宫说说话就已经很好了。” 魏贵人低头掩去了面上的表情,福身:“多谢娘娘。” “可累了?朕陪你回延禧宫歇息可好?”皇上如今的眼里便只余下荣嫔。 荣嫔笑着起身:“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梁九功,将朕的御辇传来。”皇上笑笑,拉着荣嫔的手一同离开。 “恭送皇上。”众人起身,望着皇上和荣嫔相携离开的背影,心思各异。 “怎么偏她这么好命,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禧贵人酸里酸气。 “生下了算什么本事,养的大才是本事。”惠嫔冷哼。 “娘娘是本事和福气都有了,不像嫔妾福薄,无福生养。”安嫔自嘲了两句,又看向玛琭:“说起来,满宫里就属乌雅贵人荣宠最盛,怎的也还没有身孕?” “嫔妾和娘娘一样,福薄!”玛琭心情不好,语气也就算不上好。对着惠嫔福身:“嫔妾先行告退。” 佟仙蕊虽然看不上玛琭,但是觉得玛琭这句话怼的极好,也跟着玛琭身后一同离开:“你等等本宫。” “既如此,本宫便也走了。”钮祜禄氏维持着自己的体面,与众人点头示意。 佟仙蕊追着玛琭的步子出了钟粹宫的大门,急走几步:“乌雅玛琭,你等等本宫。” 玛琭停下脚步:“娘娘还想再请嫔妾去一趟承乾宫做客吗?” 佟仙蕊竟然认真的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啊,你想去吗?” 玛琭汲气:“多谢娘娘,嫔妾不想。” 这慈仁宫是把佟妃的脑子搞坏了? 佟仙蕊又拦在玛琭身前,张开手臂,不让她走:“本宫的话还没说完,你不许走。” 玛琭耐着性子,指了指头顶热辣辣的太阳,说道:“佟妃娘娘有何指教不妨快些说,若再耽搁些时候,佟妃娘娘如凝脂般的肌肤就要被晒伤了,到时候如嫔妾一般,半个月都出不了门。” 佟仙蕊一惊,赶紧用双手捂住脸颊,转身带着绿意快步离开,一边走一边说:“本宫改日再找你说话!绿意快走,快走快走。” 玛琭看着佟仙蕊的背影,气笑了。 别说,这佟妃娘娘还挺好玩,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唬住了? “主子,咱们回宫吗?”竹溪问。 玛琭想了想:“去万春亭坐坐吧。” 钮祜禄氏回宫之后,亲自去了私库里挑挑拣拣的许多的东西:“送去延禧宫给荣嫔养胎吧。” “娘娘怎的送这许多的东西,这里面各个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随便捡个一两样送过去也就是了。”绿贞看着怀里大大小小一堆的描花盒子有些心疼。 钮祜禄氏一脸温和的看着绿贞:“本宫是妃位,掌协理六宫之权,赏赐有孕嫔妃本就是应该。好了,本宫再挑一些出来,一并给各宫送去。” 第101章 看似千红己事坚,企为儿女忽双全 万春亭里,绿树如茵,清风徐来,吹散了些许燥热。 玛琭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望着亭子外面纷纷扰扰的蚂螂出神。 胤礽匆匆忙忙地从万春亭前面的石子路上走了过去,小太监何柱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二人刚走过去几步,又退了回来:“乌雅娘娘?” 听见胤礽的声音,玛琭瞬间回神,起身福礼:“太子殿下。” 胤礽抬脚迈进了亭子里:“乌雅娘娘怎的一个人坐在这里?” 胤礽在玛琭旁边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玛琭也跟着坐下:“竹溪去给我拿糕点了,马上就回来了。” “不用膳,只吃糕点?”胤礽有些生气。 玛琭笑着给胤礽打扇:“天热,吃不下东西,用些糕点垫垫肚子也就罢了。” “可是荣娘娘有孕,你心里难受了?”胤礽问。 玛琭一愣,随即用团扇拍了一下胤礽的头:“小孩子家家的,莫要操心太多。” 胤礽一把拍掉了玛琭的团扇,眼神关切的看着玛琭:“我不是小孩子了!” 玛琭笑着哄到:“好好好,咱们的太子殿下不是小孩子了,是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了。” 胤礽仔细的观察着玛琭的细微表情,对着何柱说道:“你离远点儿。” “好嘞!”何柱答应的痛快,腿脚更是利索,应答间已经跑出了亭子,站在石子路对面的树荫下左右张望。 胤礽绕到亭子北侧,玛琭面对他的时候,正好可以把他完完全全的挡住,外面看过来,亭子里就好像只有玛琭一个人。 胤礽抿着唇,纠结了许久,才向着玛琭方向迈了一小步,伸出小手环住了玛琭的腰身,脑袋贴在了玛琭的腰腹处,声音闷闷的:“乌雅娘娘若是难过,就先把胤礽当作是你的孩子吧!待来日你诞下自己的亲生孩儿,我再把你还给他。” 玛琭眼睛酸涩,伸手环住胤礽小小的身子,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胤礽的后背,声音温柔:“太子殿下可是思念皇后娘娘了?” 胤礽摇了摇头,嘴硬道:“我……我就是看你可怜,才来安慰你,你莫要胡说八道。” 玛琭抱紧胤礽,将头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多谢太子殿下,嫔妾现下心里好受多了。” “你也可以叫我胤礽。”胤礽藏在玛琭怀里的小脸红扑扑的,小声说道。 “胤礽。”玛琭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 胤礽偷偷的咧开了嘴,笑的开心。 他从没有体会过母爱是什么模样,对先皇后也没有太深的眷恋。 如今应该算是感受到了吧,额娘的怀抱原来是这样软,这样暖。 胤礽窃喜,好想多抱一会儿啊。 玛琭并不知道胤礽的小心思,但是她知道胤礽是怕她难过,特意来寻她的,玛琭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然而,这温馨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多久,胤礽轻轻地退出了玛琭的怀抱,抬头看向她,认真的说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皇阿玛深爱皇额娘,亦不耽误他纳嫔纳妃,生儿育女,乌雅娘娘还是应当将心思多多放在子嗣上。” 胤礽故作老成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皇阿玛不靠谱,爱他还不如爱我! 玛琭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揉了揉胤礽的小脑袋:“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这是每一个女子入宫之前就已经明了的,况且眼下我还并未失宠,怎的就如此自暴自弃了呢!” 胤礽哼了一声,将头瞥向一边:“不识好人心,待到皇阿玛不理你的时候,你可不要来找我哭。” —————— 晚间,胤礽赖在皇上的龙床上来回打滚儿。 被皇上揪住裤子,拍了一下屁股,老实了下来。 皇上靠在枕头上看书,胤礽窝在皇上的怀里,声音闷闷的:“皇阿玛,我是要有新的弟弟妹妹了吗?” 皇上看书的空档瞟了一眼胤礽:“胤礽要当兄长了,欢喜吗?” 胤礽摇头:“若是有了新的弟弟,皇阿玛还会待胤礽这样好吗?” 皇上弹了胤礽一个脑瓜崩:“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今日见了哪些人?” “儿臣今日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远远的瞧见乌雅娘娘在偷偷地落泪。儿臣就在想,乌雅娘娘究竟为何难过,儿臣想不明白。”胤礽的声音有些落寞。 “你很喜欢乌雅贵人?”皇上眯着眼睛问。 胤礽双手抱上皇上的腰:“乌雅娘娘很像皇额娘。” 听着胤礽的话,皇上咂巴了一下嘴。 玛琭哭了?皇上想了半天没有想起来玛琭今日是什么模样,穿了什么衣服,簪了什么发髻。 今日光顾着荣嫔有孕之喜,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玛琭可是难过了? 皇上有些烦躁,一把扯开了胤礽环着自己的胳膊,将他推出去了老远:“你都多大了,还黏着阿玛?回你自己宫里去睡!” 胤礽嘿嘿笑,就是不挪窝。 最后,胤礽是在乾清宫的龙床上睡的。 临睡之前,看着躺在身边的皇阿玛,想到了今日偷偷唤玛琭的那声额娘,胤礽躲在被子里笑的开心,从今日开始,自己也是有阿玛和额娘的孩子了。 永和宫里,纯熙也躲在玛琭的被子里面窃喜。 今日傍晚,她特意寻了借口红着脸颊来永和宫用膳,用完膳之后又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玛琭看出了纯熙的小心思也不拆穿,反而认认真真的问她:“咱们大公主可要在永和宫留宿一晚啊?” 纯熙红着小脸,腼腆的笑笑:“不会打扰到乌雅娘娘吗?” 玛琭坐在妆镜前,摘下了左耳上的耳坠子,闻言回头看她:“那纯熙想留下来陪乌雅娘娘吗?” 纯熙用力的点了点头:“儿臣愿意。” 玛琭笑着招手:“我让人给你裁了几件寝衣,快跟着竹溪去瞧瞧可还合身,嗯?” “乌雅娘娘还给儿臣做了衣裳?”纯熙的眼睛亮晶晶的。 “就是为着你再来永和宫的时候,也省的麻烦来回取衣服了。”玛琭抬手将纯熙耳边的碎发掖到了耳后,轻轻地抱了抱她:“快去吧。” 玛琭看着纯熙的背影,心里一阵熨帖。 第102章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第二日,皇上来了永和宫用膳,有些拘谨,时不时的用眼睛偷瞄玛琭。 玛琭瞧见了,也只当没看见,一如往常的坐在皇上旁边陪着他用膳。 吃到了觉得好吃的东西,就用公筷给皇上夹上那么一筷子。 “你今天的衣裳好看,发髻也好看。”皇上打破了食不言的规矩,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玛琭奇怪的看向皇上:“嫔妾这身衣裳已经穿了好几次了,发髻也是寻常发髻。” 皇上低头扒了一口饭:“听闻你昨日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阴凉一些。”玛琭随口说道。 “可要去圆明园避暑?”皇上放下筷子,问道。 玛琭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摇了摇头:“荣嫔娘娘将将有孕,不宜舟车劳顿,嫔妾不要紧的。” 皇上握住了玛琭的手:“朕更期待与你的孩子。” “嫔妾福薄……”玛琭低头,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不许胡说,你是最有福气的女子。” 年年时节美晴明,月到中秋分外明。 一晃眼,中秋佳节近在眼前。 荣嫔的胎近三个月了,也算是稳固。 玛琭有事无事的也时常去延禧宫坐坐,有时能碰见魏贵人,就一同坐下说说话,有时抱着蓝齐儿,笑着问她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但玛琭没有往延禧宫送过任何的东西,尤其是衣物吃食。 “这个布娃娃倒是好看,从前没见公主拿过。”这一日,玛琭刚进延禧宫便瞧见蓝齐儿怀里抱着一个大娃娃,遮住了她大半边身子。 “这是安娘娘前几日刚送过来的,乌雅娘娘瞧瞧,可好看?”蓝齐儿欢欢喜喜地将娃娃举到了玛琭眼前。 “安嫔送来的?”玛琭挑眉,看向了荣嫔。 “是。安嫔说这是她母家妹妹前些日子非要闹着送进宫里来的,安嫔瞧着适合蓝齐儿,就转送来了延禧宫。 本宫瞧着蓝齐儿喜欢,也就由着她了。”荣嫔笑的温和,满脸慈爱的看着蓝齐儿。 那娃娃确实精致,衣服是用上好的彩色云锦制成的氅衣加同色系儒裙,外罩鹅黄色葛纱,头上青丝披散,只着一只鎏金簪子,粉面桃腮,秋水盈盈,玛琭瞧着也心生欢喜:“安嫔娘娘有心了。” 说了几句话,嬷嬷便将蓝齐儿哄去了偏殿午睡,玛琭坐在绣凳上品茶。 “可是有何不妥?”荣嫔觉得玛琭有些过分的在意那个娃娃了,趁着殿中无人,开口问道。 没有证据,玛琭也不好明说:“只是有些奇怪,那娃娃上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香气,也不知是什么香,还挺好闻的。” 荣嫔狐疑,那娃娃上并没有什么香气啊,玛琭为何要这样说? “娘娘与安嫔娘娘相处甚久,觉得安嫔娘娘如何?”玛琭放下茶杯,问道。 荣嫔仔细回忆着,往日极易被人忽略的事情渐渐的浮现在了眼前。 魏贵人的胎,是吃了安嫔从禧贵人那里拿去的葡萄才没了的,虽然太医说是误食了大量的甘草,可是一串葡萄上,又能有多少的甘草?即便是有,清洗过后又能余下多少?怎的就连太医都未等到就滑了胎? 荣嫔抬头看向玛琭,眼神里面尽是慌乱。 她想到了她曾经的几个孩儿。 她与安嫔都是康熙四年选秀入宫的,同一年入宫的还有惠嫔和孝诚仁皇后,惠嫔跋扈,先皇后身份高贵,又与皇上伉俪情深,那时候,宫里只有安嫔脾性温和,愿意与她多多来往了几次。 之后,她生下了皇长子承瑞,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她心里十分的开心,日日都要去抱着。 后来,是安嫔送来了一些衣服,承瑞穿上了之后,隔天便发起了高热,熬了半个月之后不治身亡,他才三岁啊,他还那么小啊。 之后便再也没有瞧见那件衣服,皇长子大殇,有谁会去在意那一件不起眼的衣裳呢! 一年后,荣嫔又生了皇二子赛音察浑,因着长子夭折,荣嫔日日痛哭,损了身子,二子胎里不足,不足一岁便也去了。 想一想,那时得知怀孕,荣嫔便觉得是夭折的孩子重新回来寻她,一直仔细将养,就只有安嫔送来的补品尚且入口一二。 荣嫔浑身泛冷,忍不住紧紧的握住玛琭的手,颤颤巍巍的将这几年的事情说与她听:“当时处置蓝齐儿的乳母时,本宫并未多想,如今想来,本宫最初是中意另外一个乳母的,是安嫔极力劝说,最后才选择了她。” 玛琭伸手抚摸着荣嫔的后背,给她顺气:“娘娘莫要再想了,仔细肚子里的孩子。” 荣嫔摇了摇头:“在你入宫的前一年,本宫还生了两个孩子,可怜我长华只活了一天,长生也随之夭折,焉知其中没有安嫔的手笔? 本宫好恨啊,恨自己如今才看清楚安嫔的丑恶嘴脸!” 荣嫔伏在玛琭的怀里恸哭不已:“我可怜的孩子啊!” 玛琭握住了荣嫔的手,轻声劝道:“娘娘说的这些,咱们并没有证据不是吗?为今之计便是先养好身子,好好的生下腹中的皇子,咱们才好以图来日。” 接连的丧子,折磨的荣嫔几欲崩溃,一度认为是自己福薄,如今乍然知晓有可能是小人作祟,荣嫔怎能不恨。 “没有证据又如何?没有证据便制造证据!”不知何时,魏贵人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进来,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绿栀呢?怎么好让你做这些活计?”荣嫔从玛琭的怀里退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努力的维持着体面。 魏贵人也不解释,将燕窝放到了小几上,开门见山的说道:“咱们是有共同的敌人,如今二公主手里的那个娃娃,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 荣嫔和玛琭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魏贵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我是一定要为我的孩子报仇的,你们若是不愿,我便自己想办法。” “你如何确定就是她做的?”玛琭问。 “你当你承宠多日还无身孕,当真不是人为?”魏贵人勾了勾唇:“不是她,就是惠嫔,再不济便是禧贵人,总之是一个都跑不掉!我于后位无意,倒是可以帮你,或者帮你一把。” 魏贵人先是看了看玛琭,又看向了荣嫔,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 玛琭闻言一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 第103章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魏贵人坐在绣凳上,低头抖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这些时日我也查到了一些事情,只是一直未寻到机会,我来延禧宫,也是以防她再次动手。” 荣嫔彻底慌了,颤抖着大声喊绿栀,都喊破了音。 “娘娘,娘娘怎么了?“绿栀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扶住荣嫔的手臂,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去,快去……”荣嫔顾不得自己,直向外推着绿栀。 “贵人。”荣嫔的话还没说完,魏贵人的贴身大宫女绿梵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蓝齐儿的布娃娃。 进门之后,绿梵先是关上了房门。又对着几人福身:“奴婢该死,不小心扯坏了二公主的娃娃,还请荣嫔娘娘恕罪。” 荣嫔看着绿梵将娃娃带了过来,长舒了一口气:“重新补好就是了,本宫这里有针线,你就在这里补吧,以免蓝齐儿醒了寻不见娃娃又要闹了。” “娘娘,让奴婢来吧。”绿栀不明真相,对绿梵弄坏娃娃的举动还有些气恼。 “不用。”荣嫔还没说话,魏贵人便先开口:“绿梵女红很好,保证让人瞧不出一丝破绽。” 绿栀见荣嫔没说话,便也没再坚持,寻了针线叵罗递给绿梵之后,退到了荣嫔身后站着。 绿梵当着几人的面,三两下便将娃娃拆成了两半。 娃娃褪掉衣裳之后,露出了后背的一条缝合线,扯掉缝合线,里面塞的是上好的棉花,松松软软的,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绿梵反反复复的翻着娃娃,里里外外,并没有多么不妥。 绿梵抬头望向魏贵人,用眼神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魏贵人看向荣嫔:“娘娘?” 荣嫔抬手抚向小腹,神情纠结。 启祥宫里,绿蕊端着一盆玫瑰汁子调和成的水来供安嫔净手:“娘娘,奴婢在这玫瑰汁子里面加了些许茯苓和白芷,可保娘娘的双手细腻白皙。” 安嫔伸手撩起了一串水花,喃喃自语:“细腻白皙吗?可惜啊,本宫的这双手,早就洗不干净了啊!” 八月十二,安亲王上书奏请着江西总督董卫国、巡抚佟国桢等、采办物料、雇募工匠 运赴长沙军前、修造战舰。 如果不够用,则江南总督阿席熙、安徽巡抚靳辅等、速行采办雇募、转送江西、一并转运到长沙。 前朝事紧锣密鼓,皇上也在积极备战、打仗。 八月十四,太皇太后宣了荣嫔去慈宁宫说话。 荣嫔带着蓝齐儿,蓝齐儿抱着布娃娃,母女二人刚刚走近慈宁宫的大门,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等着的苏茉儿:“请荣嫔娘娘安,请二公主安。” 蓝齐儿避开不受。 荣嫔则上前扶起了苏茉儿:“苏姑姑无需多礼。老祖宗可好?” “好着呢。”苏茉儿代替了绿栀的位置,扶着荣嫔往里走去:“自从知道娘娘有孕,老祖宗欢喜的很,好不容易等着娘娘的胎稳了,这不就迫不及待的宣了娘娘过来说话。” 几人说着话,便走到了正殿门口。 太皇太后正拿着剪子站在廊下的花坛边拨弄着。 苏茉儿见状,赶紧去取了披风来给太皇太后披上:“虽说是八月,可您的身子却是丝毫也受不得凉的。” 太皇太后拢了拢披风,嘴上嫌弃:“你怎的越来越啰嗦了。” “请老祖宗安。”荣嫔和蓝齐儿一同福身。 “嗯。起来吧。”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继续拨弄着花草。 “季秋之月,鞠有黄华。果然还是秋日的寿客最有意境。”荣嫔上前两步,站到了太皇太后身侧。 “嗯,你倒是个识货的。“太皇太后的语气不乏亲昵:“感觉如何?胎可稳了?” “劳老祖宗挂心,一切都好。”荣嫔伸手扶着太皇太后的胳膊,几人进了殿内。 褪了披风,净了手,苏茉儿端来了几碗牛乳茶来:“荣嫔娘娘有孕,二公主年幼,都是不宜饮茶的,奴婢换了牛乳茶来,二位尝尝。” “苏嬷嬷泡的牛乳茶最是好喝了,喝完这碗,我还要一碗。”蓝齐儿笑眯眯地捧着茶碗不松手。 苏茉儿笑:“公主想喝几碗都是有的。” “也只有蓝齐儿喜欢你做的东西了,还不快带着她去尝尝你的手艺。”太皇太后说道。 苏茉儿知道太皇太后这是有体己话想和荣嫔说,便招手领着蓝齐儿和屋内其他伺候的人一同出去了。 太皇太后看着贵妃榻上蓝齐儿遗落的娃娃,问道:“安嫔送的?” “是。安嫔妹妹惦记臣妾和蓝齐儿。” 太皇太后叹气:“你刚入宫的那几年,皇上刚刚登基,前朝动荡,皇位不稳,哀家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荣嫔低着头不语。 太皇太后又问:“你可曾怨怪哀家?” “老祖宗明察秋毫,心怀家国天下,臣妾不敢。”荣嫔依旧低着头。 “哀家知道,你心里是怨哀家的。”太皇太后褪下了手腕上的祖母绿手镯,套在了荣嫔的手腕子上:“这是哀家刚入宫的时候,孝慈高皇后赏给哀家的,哀家带了一辈子了,今日便送给你了。” “老祖宗,这太贵重了,臣妾不能……”荣嫔想退回给太皇太后,却被太皇太后按住了手腕:“戴着。” 荣嫔推辞不过,只得谢恩:“臣妾谢太皇太后赏赐。” “坐吧。”太皇太后继续说道:“哀家也是一个母亲,哀家知你心里的苦。只如今,吴三桂仍旧作乱,安嫔的父亲手握兵权,朝廷经不得一丁点儿的动荡。” 太皇太后看着荣嫔低垂的眼眸,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从前不是好时机,如今更不是。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旁的事情先不要管。” 荣嫔的双眸蓄满了泪水,抬头看向太皇太后,哽咽道:“臣妾只想知道,臣妾腹中的孩子,可能平安降生?可能平安长大?” “哀家跟你保证,他一定会平安降生,一定会平安长大!哀家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也还这些年无辜枉死的皇子皇孙们一个公道。” “原来老祖宗什么都知道啊……”荣嫔讷讷。 第104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十月,叛贼耿精忠势穷而降,三藩叛乱之地中的浙、闽、陕依次被平定,朝野上下一片欢庆。 皇上喜的在后宫开启了一轮侍寝活动,从高到低,每人一次,人人不落。 前朝安稳,大臣们又一次盯紧了皇上的后宫,立后一事再一次被提了起来。 皇上生气,在永和宫抱怨:“真是没有一日消停。” “皇上与先皇后伉俪情深。”玛琭双手食指并中指轻轻地在皇上的太阳穴位置按压:“皇上觉得力道如何?” “你这手法倒是不错,和谁学的?”皇上躺在玛琭的大腿上,闭着眼睛假寐。 “魏贵人。“玛琭回答:“荣嫔姐姐近日睡不安稳,嫔妾瞧着魏贵人的按压手法效果甚好,便学了几手。” “荣嫔睡不安稳?”皇上睁开了眼睛。 “荣嫔姐姐怀胎辛苦,皇上可要去瞧瞧?”玛琭假意没有瞧见皇上一瞬间的紧张,温柔的问道。 皇上又放松了身体,闭上了眼睛:“朕又不会按摩,去瞧了也解决不了问题,还累的荣嫔还要顾及朕,累得慌。” “那嫔妾便替皇上多去瞧瞧荣嫔姐姐可好?” “随你。”皇上想了想,突然说道:“过些时日许是要选秀了。” 玛琭的手一顿,随即笑着问道:“后宫来些新人也好,皇上可有中意之人?” “你不难过?”皇上坐起身子,看着玛琭问道。 “难道来了新人,皇上就不在意嫔妾了吗?” 皇上一把扯过玛琭,搂在怀里:“当然不会。” 玛琭窝在皇上怀里不作声。 皇上低声喃喃,又似在解释:“福建大胜,势必要有所赏赐的,对于边关将领而言,诏他们家族的女子入宫,一则是犒赏,以示重视;二则也是顾及他们手里的兵权,再有便是蒙古科尔沁那边,也需要联姻来稳固和平。” “嫔妾只是一小小女子,皇上说的这些,嫔妾不懂。”玛琭的声音闷闷的:“嫔妾心里只希望皇上万事顺遂,若是这样做可以让皇上少些忧心烦闷,嫔妾心里便是高兴的。” “满宫里,也只有你最能体谅朕的难处。”皇上将玛琭搂的更紧。 玛琭的心里却是酸酸胀胀的疼。 寿昌宫里,钮祜禄氏也从母亲那里知道了即将要有新人入宫的消息。 “娘娘入宫才不足一年,皇上怎的又要纳新人了。”绿贞小声的抱怨。 “别胡说!”钮祜禄氏训斥:“皇上也是你能议论的?不要命了?” 绿贞撅嘴:“奴婢知错。奴婢就是替娘娘不值,娘娘那么心悦于皇上,放着外头那么多富贵人家的正头娘子不做,苦等了这么多年,才如愿进宫,这好日子还没过多久呢。” “从入宫的那刻起,就已经知道了要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绿贞,本宫心悦皇上,本宫从不后悔。”钮祜禄氏望着窗外随风飘零的落叶出神。 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秋风落叶飘漫天的日子,只那落叶缤纷中的一眼,便误了终身啊。 入冬之后,钮祜禄氏染了一场风寒,断断续续的医治了好久才见好。 安嫔在启祥宫里面端详着刚刚做好的丹蔻,水粉色的,晶莹剔透。 “算起来,延禧宫也该有动静了吧?”安嫔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绿蕊低垂着眼眸:“回小主,还未闹起来。”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守门的小太监进来禀报,说延禧宫差人来请,请安嫔娘娘即刻前往延禧宫一趟。 “来了。”安嫔勾唇一笑,伸出手臂,对着绿蕊说道:“走吧。” 绿蕊弓着身子拖起了安嫔的手臂,扶着她往外走去:“娘娘,可要传辇?” “不用,左右延禧宫也不远,本宫走着去,就当是松松筋骨。”安嫔挺直了脊背,慢悠悠地走着。 延禧宫内,玛琭和魏贵人守在荣嫔的床边。 荣嫔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微阖着双眼。 “娘娘感觉如何?”玛琭拿着棉布沾了温水给荣嫔润唇。 “还好。”荣嫔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微弱,睁开的眼睛里面有些慌乱,也有些忐忑。 “娘娘,您说话的时候应该再弱些才好。”魏贵人提醒。 “咱们... ...”荣嫔有些打退堂鼓:“太皇太后说了,让本宫安心养胎便好。” “娘娘若是信得过太皇太后,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不是吗?”魏贵人声音淡漠。 “太皇太后这些年对本宫很好。”荣嫔的声音低了下去。 太皇太后确实对她很好,但是这种好是出于什么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人心便是这样,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了下去,便看什么都是可疑的。 “太皇太后对先皇后也很好。”魏贵人又给荣嫔泼了一盆冷水。 “这法子真的无事吗?”相比于荣嫔和魏贵人,玛琭更在意荣嫔肚子里的孩子,不管大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 魏贵人深深地看了一眼玛琭,肯定的答道:“无事。” “我总有些不放心。”玛琭握着荣嫔的手,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忍不住担心。 “你很在意皇上的孩子?”魏贵人问。 “总是对稚子多一些怜惜。”提到孩子,玛琭笑了笑。 魏贵人没再说话,转身出了内殿。 “本宫总有些害怕。”魏贵人出去之后,荣嫔握紧了玛琭的手。 “娘娘且安心,左右牵连不到咱们自己。”玛琭其实心里也慌得很,毕竟这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在荣嫔面前保持镇定,不能让荣嫔跟着露了怯:“娘娘且安心睡着,一切都有嫔妾和魏贵人。” 荣嫔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外殿,魏贵人出去的时候,太医正在和皇上禀报:“启禀皇上,荣嫔娘娘是动了胎气,以至于见了红,微臣已经给娘娘用了安胎药,想必此刻龙胎已然无恙了。” 见魏贵人出来,皇上冲她招了招手:“荣嫔如何了?” 魏贵人朝着皇上走了两步,福身:“回皇上,荣嫔娘娘服了药,已经睡下了,乌雅贵人在守着呢。” 皇上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又听魏贵人说道:“只是嫔妾不明白,荣嫔好好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第105章 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 听闻荣嫔动了胎气、见了红的时候,皇上正在乾清宫批折子。 闻言扔下了手中的笔,也顾不得鲜红的御笔掉落在了李大人的请安折子上,氤氲了一片血红。 皇上大步赶到延禧宫的时候,正看见小宫女从内殿端出了一盆血水,鲜红鲜红的,和先皇后生产的那一晚一模一样。 皇上心下一颤:“太医?太医在哪里?” 张睿今日告假,来回话的是一位面生的太医:“请皇上安,荣嫔娘娘动了胎气,微臣正要施针。” “还不快去。”皇上有些慌乱。 “皇上先坐,荣嫔姐姐会没事的。”玛琭从内殿出来,扶着皇上坐在了正厅圈椅上,递了一杯热茶给他。 “朕以为有了纯熙,便不会再... ... ”皇上喝了一口热茶,平稳了一下心绪。 “大公主自是福泽深厚的。”玛琭笑着坐在了另一边:“荣嫔姐姐只是动了些胎气,并未伤及根本,且荣嫔姐姐平日里身子强健,安胎药更是一碗不落的喝,想来皇嗣不会有事的。” 皇上点头,握住玛琭的手有些微热潮湿。 经过一个时辰的针灸和熏艾,荣嫔的胎算是稳了下来,又喝了一碗安胎药,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着魏贵人的问话,皇上此刻才有心思去想荣嫔因何胎动不稳。 正巧玛琭也从内殿走了出来,对着皇上福了福身:“荣嫔姐姐平日里最是小心不过,不可能存在无心之失以至于险些损了龙胎,且荣嫔姐姐是生育过的,想来定是中了有心之人的奸计,还请皇上给荣嫔姐姐做主,给未出世的小阿哥做主。” “你怎知荣嫔怀的就一定是个阿哥?”禧贵人从外头进来,正巧听见了玛琭的话,忍不住辩驳。 “请皇上圣安。”禧贵人走进来,冲着皇上福身。 “阿哥也好,公主也好,都容不得任何人心怀不轨。”魏贵人呛白。 禧贵人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 面对魏贵人,她总是有些心虚。 虽然魏贵人的孩子与自己无关,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到底是因为自己宫里的葡萄才有此祸事。 皇上并未理会几人的口舌之争,而是问向太医:“你说,荣嫔到底是因何故胎动不稳。” “微臣查看了荣嫔娘娘近日的吃食,并未发现任何的不妥,想来是接触了什么滑胎之物,才导致的娘娘胎像不稳。”太医拱手回答。 “去查。”皇上说道。 “臣请皇上允准与太医院其他太医一同查验,以示公允。” “准。”皇上不管几个人查,他现在只想知道是谁要害他的孩子。 玛琭担忧的看了一眼魏贵人,魏贵人冲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很快,太医院又来了几位太医,由绿栀陪着,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荣嫔的一应物件。 检查的空档,几位高位娘娘也姗姗来迟。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几人请安后按位分落座。 “这是怎么了?”惠嫔簪了一支五尾彩凤金步摇,举手投足间,凤口处垂下的珍珠微微晃动。 佟仙蕊手中拿着一串檀香木珠串,轻轻地捻着,抬头看了惠嫔一眼,又看了皇上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嫌弃的又放了下来。 安嫔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 无人回答惠嫔的话,惠嫔有些讪讪的喝了一口茶水掩饰尴尬。 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只偶尔听见钮祜禄氏尽量压低着声音的轻咳。 太医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正焦头烂额的不知如何交差。 安嫔开口了:“既然是怀疑有人想要暗害龙胎,那这整个延禧宫的一应物件可都是要仔细查验清楚的,常用的,不常用的,都要看仔细了。” 安嫔的话,让太医眼前一亮,方才他们只是在绿栀的带领下检查了荣嫔常用的东西,对于室内不常接触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查验。 太医们将屋内的摆件用品仔仔细细的查验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皇上,这正厅可要查?” “当然要查!任何东西都不要放过。”皇上端坐在上首,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皇阿玛,皇阿玛来了吗?我在门外看见皇阿玛的御辇了。”蓝齐儿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随着话音刚落,蓝齐儿已经跑了进来。 她今日是去了纯熙宫里玩的,并不知晓延禧宫的事情。 刚进门,便看见这一屋子的人,有些怔愣:“儿臣请皇阿玛安,请各位娘娘安。” 请安过后,蓝齐儿把目光放在了玛琭身上:“乌雅娘娘,这是怎么了?我额娘呢?” 玛琭强扯出一抹微笑,上前拉住了蓝齐儿的手,对着皇上福身:“皇上,嫔妾先带二公主回西偏殿。” 皇上点了点头。 玛琭刚带着蓝齐儿转身,一旁的太医却盯着蓝齐儿手里面的布娃娃,张口说道:“二公主的这个布偶... ...可否让臣瞧瞧?” 蓝齐儿不明所以,看向玛琭。 玛琭对着她点了点头,蓝齐儿才乖乖的将娃娃递了出去。 安嫔见状,眉尾微挑。 太医双手接过娃娃,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番,又凑近闻了闻,随即递给了身边的其他太医。 几人轮流看过之后,互相对了一个眼神,又都点了点头。 其中一人对着蓝齐儿拱手:“微臣敢问公主,可是时常带着这娃娃来正殿陪伴荣嫔娘娘?” “我额娘怎么了?”蓝齐儿有些慌乱,之前的两个同胞兄长她虽不知情,但是长华长生去的时候她是有些印象的。 玛琭蹲下身子,面对面的看着蓝齐儿的眼睛,声音温柔:“二公主莫怕,荣嫔娘娘没事的。公主只要如实回答太医的话就好。” “我额娘真的没事吗?”蓝齐儿再一次问向玛琭。 “公主相信嫔妾吗?”玛琭柔声问道。 蓝齐儿想了想,点了点头。 “二公主和乌雅贵人还真是要好,咱们便罢了,如今皇上在这里,二公主还是只相信乌雅贵人的话。”禧贵人阴阳怪气。 然而无人搭理她。 二公主看向太医:“我很喜欢这个娃娃,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一直带着,可是这个娃娃有什么不妥吗?” 第106章 世人皆草木,不辨真伪者 “微臣斗胆,想拆开这个娃娃查看,不知公主可否允准?” “你拆吧。”蓝齐儿拉着玛琭的手,一同坐回了玛琭之前坐的位置。 绿栀适时地递上来一把剪刀,几位太医将娃娃剪开之后,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手帕包裹的布包。 当将布包一层一层的打开之后,露出了里面一大坨保存极好的番红花花瓣。 “这是何物?”钮祜禄氏问道。 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太医立马将棉布重新包好,叫人拿出去了老远。 蓝齐儿见状,面色沉了沉,握着玛琭的手又紧了紧。 玛琭安慰性的拍了拍蓝齐儿的小手,从背后搂住了蓝齐儿的肩膀。 “蓝齐儿,你先回你的寝殿里去。”皇上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到后宫的腌臜事,想将她支出去。 “皇阿玛,儿臣不走,这是额娘的寝宫,娃娃是儿臣的娃娃,儿臣要替额娘看着,究竟是何人要害额娘,要害儿臣和未出生的弟弟。”蓝齐儿一张小脸上满是严肃。 “太医,你说吧,这是何物。”蓝齐儿又对着刚才问话的太医说道。 “启禀皇上,启禀各位小主,此物名为番红花,又叫藏红花,是一种常见的香料,浙江等地多有种植,是一种极其名贵的中药材,具有活血化瘀之功效。有孕之人长期接触,极易滑胎。”太医回禀道。 “这藏红花怎会在二公主的娃娃里面?”禧贵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道:“莫不是二公主怕荣嫔肚子里的孩子夺了你的宠爱,故而加害于他?” “禧贵人慎言。”玛琭沉了脸。 二公主小脸紧绷:“这娃娃是安嫔娘娘送于我的,并非本就为我所有。” “安嫔?”佟仙蕊重复了一句。 安嫔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起身向着皇上福了福:“回皇上,是臣妾送给二公主的。” “是你要害荣嫔的胎?”皇上眯着眼睛问。 安嫔笑了笑:“臣妾惶恐,只这娃娃是臣妾母家妹妹送进宫的,臣妾瞧着精致,便直接送与二公主了,这娃娃拢共在启祥宫也未待上一刻钟,臣妾是没有动手脚的机会的。” “你妹妹要害荣嫔?真是越说越荒唐了。”佟仙蕊嘲讽。 “妹妹是何心思臣妾不知,只是听说这娃娃是遏必隆大人家的五公子阿灵阿特意寻来送给妹妹的,妹妹瞧着喜庆,就送进了宫里来。”安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向了玛琭和魏双姐。 “你胡说!”钮祜禄氏闻言,站起身子直指安嫔,情急之下又是一阵咳嗽。 “娘娘莫恼。”安嫔丝毫不在意钮祜禄氏的失态,继续说道:“或许五公子只是想将此物赠予臣妾的幼妹,又或许是想通过妹妹赠予臣妾。只是没想到差一点害了荣嫔娘娘和龙胎。想来也是无心之失。” “你说是阿灵阿便是阿灵阿?你莫要空口白牙的污蔑本宫与钮祜禄氏一族。”钮祜禄氏简直要呕死了,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安嫔会将残害皇嗣的事情扣到钮祜禄氏一族的头上。 “臣妾前些日子为了家中幼弟的前程,求到了娘娘宫里,是臣妾失了分寸。遏必隆大人也给了李氏一族教训,臣妾也想知道为何五公子仍旧不肯放过李氏一族,竟想害的臣妾与幼妹再无做母亲的可能。”安嫔说着话,竟然哭了起来。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钮祜禄氏此刻的辩白很是寡淡,她其实心里并不清楚这件事情与阿灵阿究竟有没有关系,她没有证据,没有依据, 她不知道要从何处反驳。家中额娘从来不敢在嫡母面前耍任何阴私手段,钮祜禄氏其实从未见过如此阵仗。 钮祜禄氏心里慌乱不已。 “安嫔娘娘说是遏必隆大人家的公子,可据嫔妾所知,李氏与钮祜禄氏门第差距甚大,钮祜禄氏家的五公子金尊玉贵,怎会特意寻了布娃娃去送与你家妹妹?”魏双姐冷然出声:“难不成你那妹妹与娘娘一样,生的花容月貌?” 魏双姐丝毫没有给安嫔留脸面,从前众人拿着辛者库宫女的身份贬低她,她此刻便拿汉女的身份嘲讽安嫔。 何况,官家女子没有经过选秀是不能自行婚配的,若是安嫔妹妹收了阿灵阿的东西,是不是就算得上是私相授受? 安嫔顿了顿,对上了魏双姐一双清冷的双眸,勾唇笑了,又转头期期艾艾的看向皇上:“五公子身份尊贵,若是硬要讨好我家妹妹,妹妹也是不敢反抗的。” “我钮祜禄氏的儿郎会私下讨好你家妹妹?”钮祜禄氏有些口不择言。 禧嫔在一旁煽风点火:“说起来,这也算得上是一桩好事,皇上可要成全一对才子佳人?” “你闭嘴!”皇上听的头疼。 众人争论不止,安嫔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魏双姐紧咬着安嫔不放,钮祜禄氏跟着遭受无妄之灾。 “皇上,这娃娃所用布料乃是上等丝绸,想来是只有宫里才有的。”玛琭仔细端详着娃娃,突然出声:“这料子极好,应是宫里一些品级高的嫔妃才有的料子,最起码,嫔妾是没有的。” “传赵禄忠。”皇上吩咐,魏珠立马躬身跑了出去。 不多时候,赵禄忠带着广储司的一个小管事到了延禧宫,手里还捧着一摞账册:“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起来吧,你且瞧瞧那个娃娃。”皇上淡声说道。 竹溪将玛琭手中的娃娃递给了赵禄忠,赵禄忠看了看,又递给了身后的管事绣娘。 “回皇上,这布娃娃所用布料乃是去年江浙进贡的最好的一批布料,不仅是丝绸,这裙摆更是鸳鸯绮锦罩了素纱。”赵禄忠说着话,翻了翻账册:“去年领了这几样布料的便只有太皇太后宫里和皇太后宫里。” “再没有其他人?”皇上追问。 “再无。” 皇上的脸色沉了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是不可能谋害皇嗣的。 “嗯?这里有些奇怪。” 第107章 忍看朋辈成新鬼,笑指杨花落未休 “可是太皇太后或者皇太后赏赐给了其他人也未可知。”魏贵人有些急了,事情在慢慢的脱离原本的计划,眼瞧着安嫔将全身而退,魏贵人很是不甘心。 “既然是宫里的东西,想来便与钮祜禄氏的五公子无关了。”玛琭却提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钮祜禄氏感激的看向了玛琭,眼底泪光浮动。 “怎么会是出自宫里?安嫔不是说是母家妹妹送进宫的吗?”禧贵人问道。 “看样子,是要传安嫔的妹妹入宫问个清楚了,再不济,严刑拷打之下定会查明真相的。”钮祜禄氏凉凉的说道。 自己家的嫌疑解除了,当然要狠狠的报复回去了。 空口白牙的诬陷,不止安嫔会,她也会! 安嫔坐在椅子上,一丁点都不着急,她并不在乎母家的妹妹是否被传进宫里来问话,或者用刑,左右也是一个继室生的贱人,死不死的也没什么所谓。 众人议论纷纷,赵禄忠身后的小管事突然开口说道:“皇上,这布料虽然乍一看上去与御贡的丝绸十分的相似,仔细看却是不太一样的。” “怎么个不一样?”皇上问。 “皇上您瞧,这里。”小管事上前一步,隔着一些距离指给皇上看:“御贡的布匹更加的细密,颜色也更加的鲜亮,这条裙子的背面有一小块布料的染色并不均匀,裙子内部缝合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丝的脱丝,皇上明鉴,这不是宫里御贡的布匹。” “你确定吗?我怎么瞧不出来哪里有什么不一样。”禧贵人狐疑的问道。 “奴婢本就是广储司的管事,宫里的布匹衣物都是要由奴婢经手的,再没有比奴婢更加清楚御贡布匹的了。” “如此说来,还是宫外的东西了。安嫔娘娘?”魏贵人说道。 “本宫说了,这是本宫的妹妹送进宫里来的,本宫不清楚。”安嫔并不惧怕魏贵人的指摘,将事情全部推给母家妹妹。 “即便是你妹妹送进宫里来的,也与你脱不了干系。”钮祜禄氏现在只想把事情扣在安嫔的头上。 “先不说这娃娃的出处,即便这东西是出自本宫,也不能证明里面的东西就是本宫放进去的。”安嫔其实并没有往娃娃的肚子里面塞东西,这个娃娃应该说是毫无问题。 她只是想让荣嫔觉得这个娃娃有问题,想让荣嫔神经紧绷,最好自己把自己吓小产。 “回皇上,各位娘娘,奴婢仔细瞧过了,这个娃娃身上并没有针线拆合的痕迹,这说明娃娃是一次性被做好的,不存在二次拆线之后往里面塞东西。”广储司管事说道。 皇上对着赵禄忠挥了挥手:“你们且先回去吧。” “奴才告退。”赵禄忠带着小管事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本宫记得,乌雅贵人的外祖家是做布匹生意的吧?就是不知是否有布料加工的作坊。”安嫔突然间冒出来了一句话。 玛琭瞬间紧绷,转头看向魏贵人,眼神询问她怎么会牵扯到自己? 魏贵人眉心紧皱,事情根本就没有朝着预期的发展。 “梁九功,去李家将安嫔的妹妹带到慈宁宫问话。”皇上打断了安嫔的话,下意识的不想将此事牵扯到玛琭:“其余众人都回自己宫里待着,没事别出来瞎晃悠。” 这是变相的将后宫所有人禁足了。 众人起身福礼告退。 “乌雅贵人留下。”在众人即将离开的时候,皇上叫住了玛琭。 众人一愣,心思各异。 安嫔的话虽然模棱两可,却是在众人心中种下了一分怀疑。 安嫔回头朝着玛琭和魏贵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与她二人眼神对视。 安嫔勾了勾嘴角,满面的嘲讽。 魏贵人垂着的手臂藏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不甘的看向安嫔的背影。 蓝齐儿被绿栀带着进了内殿看望荣嫔,玛琭和皇上坐在正厅。 二人相顾无言。 皇上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玛琭想了想,回答道:“稚子无辜,荣嫔姐姐委实委屈,嫔妾再如何也不会婴孩下手。” 玛琭以为皇上怀疑是她做的手脚,极力解释,就差举手发誓了。 皇上有些无语,起身拉着玛琭出了延禧宫:“朕并未怀疑你,你且将心放进肚子里。” 玛琭有些羞赧,紧跟着皇上的脚步:“皇上,咱们如今是去哪里?” “慈宁宫。” “嫔妾也要去吗?是不是不太妥当?”玛琭有些不敢去慈宁宫,她觉得太皇太后有些严肃,就好像寺庙里面供奉的佛祖,让人既敬畏又不敢亲近。 “老祖宗又不会吃了你!”皇上没好气的瞪了玛琭一眼,脚步丝毫未停。 皇上与玛琭刚到慈宁宫不多时候,梁九功就带着人回来了:“启禀皇上,启禀太皇太后,安嫔的母亲和妹妹来了,现下就在殿外,皇上可要召见?” 皇上看向坐在贵妃榻上慢悠悠品茶的太皇太后,讨好的说道:“那就麻烦老祖宗了。” “哼,你本身就是一个麻烦!赶紧立了皇后,让哀家清闲清闲。”太皇太后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且去屏风后面躲着吧。苏沫儿,你去将人带进来。” 皇上冲着太皇太后笑了笑,带着梁九功往内殿走去。 玛琭也跟着站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你且坐着,皇上带了你来,就是为了倘若事情涉及到你,也给你一个分辩的机会。”太皇太后对着玛琭说道。 “多谢太皇太后。”玛琭福身,又坐了回去。只是脊背挺的更直,凳子坐的更少。 “听说几个阿哥公主很喜欢你?”太皇太后又问。 玛琭立马起身想要回话,就听见太皇太后又说:“你且坐着,莫要让人瞧见,还以为哀家欺负了你去。” 玛琭忐忑的坐了回去,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间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老祖宗,人来了。” “嗯。”太皇太后应了一声。 苏沫儿便带着李家母女走了进来。 “臣妇携小女给太皇太后请安,恭祝太皇太后圣体安泰,福泽万年。给乌雅贵人请安,贵人吉祥。”二人进门便磕头请安。 “李氏,你可知罪?” 第108章 谁言顶罪代撑扛? 安嫔的妹妹到底年幼,未曾见过如此阵仗,立马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继母颤颤巍巍的磕头:“启禀太皇太后,小女... ... ” “哀家在同她讲话,你插什么嘴?”太皇太后打断了继母的话,看向安嫔的妹妹:“听闻是你送进宫里的娃娃险些害了荣嫔的胎?可真是胆大包天,什么腌臜东西都敢往宫里送。” “太... ... 太皇太后饶命,是姐姐说深宫寂寞,让臣女给她寻个物件解解闷。”李氏声音微弱,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赐白绫吧。”太皇太后端起茶杯,茶水氤氲,使人看不清楚神色。 玛琭睫毛微颤,捏着帕子的手抖得不像样。 继母和李氏更是立马哭嚎了起来,直喊冤枉。 然而并没有人听她们的话,很快便有小太监进来将李氏拖了出去。 继母哭着追了几步,又折回身扑向太皇太后,险些抓住了太皇太后的裙摆。 苏沫儿上前一脚将人踹了出去:“放肆!” 继母不敢再上前,只是不停的磕头哭喊:“求太皇太后饶命啊,小女尚且年幼不知事啊... ...” 太皇太后微微俯下身子,语气淡漠:“你现在出去,还来得及给她收尸,若再哭喊一句,哀家便要传李大人进宫给你们俩收尸了。” 继母抬头看向太皇太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太皇太后收回了身子,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苏沫儿挥手叫了小太监进来将继母架了出去。 人出去之后,有小宫女进来将地面收拾干净,又换了熏香。 皇上从内殿出来,握住了玛琭的手,无声的安慰。 “就这么点小事,还要哀家亲自动手?”太皇太后语气不满的对皇上说道。 “毕竟安嫔的父亲手里还握有兵权。”皇上伸手替太皇太后续了一杯茶水。 “去吧,哀家乏了。”太皇太后挥手赶人。 皇上半拉半扶的带着玛琭出了慈宁宫。 “怕了?”皇上问。 玛琭仍旧心有余悸:“她或许并不知情。” “是否知情并不重要。”皇上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气,语气萧索。 “娘娘,太皇太后赐了小小姐三尺白绫。”启祥宫内,绿蕊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安嫔正在绣着一件小衣服,大红色的锦缎上面绣着黄色的如意云纹,听见绿蕊的话,放下了手里的绣绷子,抬手理了理鬓边的流苏:“走吧,咱们去送送我那好妹妹一程。” 绿蕊上前扶着安嫔的手臂,忍不住问道:“娘娘,那娃娃里面的东西真的是小小姐放的吗?”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左右和咱们都没关系。”安嫔浑不在意。 刚走了两步,安嫔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问:“延禧宫那珐琅花瓶还在吧?” “还在。”绿蕊低着头回答:“奴婢之前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特意进了内殿瞧了一眼,那花瓶正摆在内殿贵妃榻的小几上,里面还插着一束秋海棠。” “嗯。”安嫔勾唇笑了笑。 珐琅花瓶可是好东西啊,钮祜禄氏能逃得了第一次,看你还怎么逃得了第二次。 安嫔心情很好,慈宁宫却有些压抑。 广储司的小管事跪在慈宁宫殿内,大气都不敢喘。 “你说那布料确是之前哀家宫里的那些?”太皇太后淡淡的问道。 “是。”小管事低着头回话:“奴婢仔细瞧过了,与慈宁宫的那些一般无二。” 太皇太后不再说话,苏沫儿领着人退了出去。 再次进门的时候,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说荣嫔是不是真的怨恨哀家了?” 苏沫儿安慰道:“老祖宗莫要多想,您对荣嫔娘娘的好,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的。” “那她为何独独用了哀家赏赐给她的料子去做这个局?” “许是下头的人不尽心,料子被有心之人偷盗出去也未可知。”苏沫儿跪坐在脚踏上给太皇太后捶腿。 太皇太后低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沫儿,那眼神明显在说:你看哀家像个傻子吗? 苏沫儿悻悻的闭上了嘴。 太皇太后当然不是傻子,能辅佐两位幼帝,蝉联两届宫斗冠军的女子,怎么能是傻子? 不但不是傻子,后宫里面的任何阴私,只要打眼一瞧,便能看的清清楚楚。 这明显就是荣嫔想要对付安嫔,却被对方反将了一军,还险些连累了钮祜禄氏。 太皇太后处理了李氏,也算是给荣嫔出了一口恶气,不然若是查到最后,难保不会查到延禧宫里去。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魏贵人低垂着眉眼,坐在荣嫔的床边喂着荣嫔喝安胎药。 一碗药下肚,荣嫔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看向绣凳上坐着的魏贵人:“这便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嫔妾如何得知那布料会是宫里的东西。”魏贵人也有些气闷。 荣嫔默了。 事发之后她便让绿栀去库房瞧了,太皇太后赏给她的料子不翼而飞了。 她不敢声张,丢失御赐之物是大罪,而且还牵扯到皇嗣,若是大张旗鼓的闹腾开来,保不齐会让安嫔反咬一口,说是自己拿龙胎做筏子,陷害嫔妃。 她不敢和任何人说,想来太皇太后已经知晓其中缘由,既然没有派人来问话,便是无形之中在护着她了吧。 荣嫔内心忐忑,既害怕又愧疚。 寿昌宫里,钮祜禄氏的咳疾又加重了,她咳嗽的面红耳赤,扔吩咐绿贞:“去,去信给阿玛,问问他阿灵阿和李氏那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回事。” 绿贞不敢耽搁,福了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众人都觉得太皇太后处置的过于草率,此时禧贵人坐在惠嫔的宫里,不解的问道。 惠嫔不愿意搭理她:“你问本宫,本宫如何得知?不若你去问问太皇太后?” 安定门偏门,安嫔的继母趴在小女儿的尸体上哭的不能自已。 安定门,每逢初四、十四、二十四是净军清理皇宫粪便所走的门。 安嫔站在一侧的宫道上,兴致勃勃的欣赏着这一幕,凉凉的出声:“母亲,好久不见了啊。” 第109章 自非亲人不见弃,便无门路得相干 安嫔的继母猛的回头,瞧见安嫔一身水粉色宫装,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眉眼含笑。 而自己的女儿却面色青紫、双目圆瞪的躺在白布之下。 继母瞬间朝着安嫔扑了过去:“是你!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这个小贱人害了我的孩子……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啊……” “在宫里哭嚎乃是大罪!”安嫔声音凉凉的提醒道。 继母恨恨地盯着安嫔如花似玉的脸:“当初真应该把你掐死!” 安嫔挑眉:“可惜啊,晚了!” “是啊,晚了。当初进宫的为何不是我的雅儿,今日死的为何不是你这个贱人!”继母跌坐在女儿的身侧,喃喃自语。 安嫔上前两步,蹲下身子,贴在继母的耳边,轻声的说道:“其实啊,那脏东西是本宫一针一线亲自缝的,也是本宫使计让阿灵阿送到你女儿手上的,也是本宫向你那蠢女儿讨要进宫的,怎么样?满意吗?” 继母猛然回头,甩了安嫔一巴掌,怨毒的盯着她:“是你!果然是你这个贱人,我要去告诉太皇太后,告诉皇上!我的雅儿是冤枉的,她是清白的!” 安嫔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嘲讽道:”你当太皇太后不知道你女儿冤枉?意图谋害皇嗣,怎她一条命够赔的?你去告诉皇上啊,正好让皇上夺了父亲的兵权,让你们都给本宫陪葬!” “你这个毒妇!那是你父亲!”继母怒吼着,指着地上躺着的小女儿:“这里躺着的可是你的嫡亲妹妹!” “呵!妹妹?”安嫔站起身子,扬声道:“母亲爱女心切,已然失了神志,请父亲来把人接回去,好好照顾着吧。” “是。”绿蕊低着头,福了福身。转头招呼着安定门的净军去抬安嫔妹妹的尸身。 “不要,不要碰我的女儿,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继母胡乱的叫嚷,挥开奉命而来的净军,怒骂安嫔:“你竟然让一群倒夜香的腌臢人来碰你妹妹?” 净军是安定门运送粪便出宫的侍卫,因为做着最不堪的差事,故而对于恶言恶语更为敏感。 听着继母的话,几个净军推来一辆平日里运送恭桶的板车,胡乱扯了李氏的尸体扔了上去,盖尸布随风而动,露出了李氏那不甘又怨恨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安嫔。 安嫔温婉的笑着,用嘴型说道:“一路走好啊,我的好妹妹。” 安嫔的继母疯了一般的厮打着净军,被几个净军按住手脚的扔到了板车上,正巧面部贴到了李氏青紫的脸上,吓得她“嗷”一嗓子向后退去。 虽然没跌落到地上,却蹭了一身的屎。 净军头子远远的向安嫔拱手:“奴才先送夫人和小姐回府。” 安嫔点了点头,绿蕊忍着不适上前递给了净军头子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我们娘娘请各位大哥喝茶,还请各位大哥将我家夫人和小姐好生的送回府上,并告知大人,事实如何。” 绿蕊着重点了“事实”两个字,净军头子接过钱袋子抛了抛:“请娘娘放心。” 望着一群人压着疯狂挣扎的继母离开,安嫔心里一阵畅快:“回去温一壶酒来。” “是。”绿蕊扶着安嫔的手臂转身往回走:“娘娘,事情并不是娘娘做的,娘娘为何要认?” “谁做的又有什么要紧,你瞧,母亲这不就疯了?还填了妹妹一条命,真好。”安嫔笑的苦涩,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逼回了眼里闪烁的泪光。 三杯两盏淡酒,强乐还无味。 皇上此刻坐在乾清宫的龙榻上,面前的小几上温着一壶桂花酿,淡淡的酒香氤氲了整个屋子,皇上一只手举着汝窑瓷杯端详。 梁九功躬着身子进来:“启禀皇上,净军送了安嫔的母亲和妹妹离宫。” “净军?”皇上挑眉,看向梁九功。 “是。听闻是安嫔娘娘的意思。”梁九功回答。 “随她吧。”皇上不甚在意,重新打量着手里的酒杯:“希望安嫔的父亲能够收敛一二。” “安嫔的父亲虽说手握兵权,却也不是十分要紧,皇上何必如此迁就。” “三藩未定,朕不想节外生枝。暂且如此吧。”皇上仰头喝净了杯中酒,吩咐梁九功:“去内务府将今年江浙一带新进贡的丝绸和鸳鸯绮锦各送一匹到延禧宫,让荣嫔好生养胎。” “奴才遵旨。” 望着梁九功的背影,皇上眯了眯眼。 ****** “小主,太皇太后处死了安嫔的妹妹,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身着品月色段绣玉兰蝴蝶纹氅衣的女子坐在御花园的承瑞亭鱼池旁的大理石围栏边上,抓了一把身侧的鱼食,细细的洒在水面上,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不然呢?” “真是太可惜了,枉费咱们精心布置了这么久。” “太皇太后不想将事情闹大,皇上亦不想。他们各自心里都有想要维护的人,咱们能如何?” “奴婢替小主不值。既没能扳倒东珠娘娘,又没能扳倒安嫔,就连乌雅贵人都没能拉下水。” 女子抬手将一盒鱼食都倒进了湖里,看着水面上各色锦鲤翻腾抢食,冷声说道:“哼,不仅如此,就连荣嫔的胎都还是好好的。忙活了这么久,到头来却给她人做了嫁衣。” 身后的婢女上前将一件天蓝色披风披在了女子肩头:“小主,现下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是啊,该怎么办才好啊……” …… 永和宫里,玛琭抄写经书的手怎么都静不下来,直到一滴墨滴在了纸上,毁了一整张纸,玛琭才放下毛笔,净了手:“收起来吧。” 竹溪伺候着玛琭坐到了小榻上,端了一杯热茶放到了小几上:“小主怎的心神不宁的?” 玛琭喝了一口茶水,深色恹恹:“最近总感觉疲累的很,也不知是何缘故。” “小主可要宣太医瞧瞧?” “罢了,许是荣嫔的事,受了些惊吓罢了。”玛琭不欲多生事端。 “真凶未查出来,总让人悬着心。”竹溪感慨道。 “真凶是谁又有什么要紧,无人会在意……”玛琭望着窗外飘零的落叶出神。 第110章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腊月初一,玛琭连续呕吐了好几天,白日吃不下,晚间睡不好。 永和宫宣了太医,来的是李太医,就是之前蓝齐儿在御花园淋雨晕倒的时候请的那位太医。 李太医跪着请完脉,满面欣喜:“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玛琭算了算日子,心中狐疑,面上却一脸喜色:“当真?” 李太医拱手:“千真万确。” 玛琭喜不自胜:“竹溪,竹溪快赏!” 竹溪也笑的合不拢嘴,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递给了李太医:“有劳李太医了。” “多谢小主。”李太医接了赏,拱手谢恩。 “我如今人微言轻,能有幸怀得龙嗣乃是得天庇佑,还请李太医暂且莫要声张,一切待龙胎稳固。”玛琭嘱咐道。 “小主思虑周全。” “太医院也莫要记档,只说我脾胃不和。”玛琭又强调了一句。 李太医为难:“若是日后诊出有孕,那微臣今日岂不是误诊。” “时日尚短,诊不出来也是常事。”玛琭给竹溪使了一个眼神。 竹溪上前又给李太医塞了一个钱袋子:“李太医辛苦,我们小主请你喝茶。” 李太医接了钱袋子,拱手道:“天气忽冷忽热,小主着了些许风寒,待微臣开一副药方,竹溪姑娘去太医院取了药来煎服,定能药到病除。” 玛琭点了点头。 竹溪送了李太医出门,又让小福子跟着李太医去太医院取药。 玛琭收了脸上的笑容,一脸阴沉。 “小主怎么了?”竹溪有些纳闷。 玛琭抬头看向竹溪:“我一月前并未与皇上同房,皇上来永和宫也只是睡觉罢了,太医却诊出了喜脉,竹溪,有人要害我!” 竹溪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小主,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玛琭双手紧握,掐的虎口生疼,强迫自己冷静。 “现下是什么时辰?”玛琭问。 竹溪看了看,回答道:“巳时刚过。” 玛琭想了想,吩咐道:“给我梳妆,咱们去乾清宫找皇上用午膳。” “是。”竹溪的手也有些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小主,穿内务府新送来的那件淡绿色的可好?” “不,要那件团花芝麻纱绣蝶花饰边的。”玛琭神情坚定:“戴那个金镶珠石点翠簪。” 竹溪顿了顿,福身去取了服饰来替玛琭梳妆。 玛琭这一身,好看是好看,却也逾矩。 这是玛琭入宫以来第一次穿的如此耀眼,那金簪子还是之前给太皇太后做药膳治咳疾的时候,胤礽替她讨的赏。 一个时辰后,玛琭站在乾清宫门前,太阳晃的人眼睛生疼。 梁九功从廊下走出来,迎向玛琭:“给小主请安,小主怎么来了?” 玛琭笑了笑:“来找皇上蹭饭,皇上可在?” “在的。”梁九功一边说一边引着玛琭向偏殿走去:“皇上吩咐了,小主若是来了,可直接在偏殿等候。” 玛琭挑眉。 梁九功抿嘴笑:“还不是小主上次在亭子里等,差点摔坏了自己,皇上心疼您呢。” 其实皇上的原话是:莫要再让她在外面丢人现眼! 玛琭脸颊有些发热,羞的! “辛苦公公。”玛琭坐在了偏殿的龙榻上,梁九功吩咐人上了茶水点心之后回了御前伺候。 议政的众位大臣散了之后,皇上正在端着茶杯润口。 梁九功走了进来:“皇上,乌雅贵人来了。” “嗯?”皇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向了梁九功“人呢?” “在偏殿等着呢,说是来陪皇上用午膳。” “嘁,她是来朕这里蹭饭的吧?”皇上嘴上嫌弃,却立马起身,大步地向偏殿走去。 酒足饭饱之后,玛琭倚在龙榻的臂枕上消食。 皇上笑骂:“你看看你,如今哪里还有一丝嫔妃的样子。” 玛琭撇了撇嘴,坐直了身子:“皇上可是嫌弃嫔妾了?” 皇上揉了揉玛琭的脑袋:“你今日这身衣裳好看,日后多穿些颜色鲜亮的衣裳。” 玛琭抬手扒拉掉了皇上的手,抱怨道:“皇上莫要把嫔妾的头发揉乱了,让人瞧见要说嫔妾御前失仪了。” “你这簪也不错。”皇上又揉了一下,才放手。 “太皇太后赏的。”玛琭昂起小脑袋,一脸的得意。 “朕赏你那么多簪子,怎也不见你戴?”皇上吃味儿,阴阳怪气的问。 玛琭讨好的笑笑。 正巧梁九功进来给玛琭解了围:“皇上,张太医来请平安脉。” “让他进来吧。”皇上坐在坐在龙榻的另一侧,随口说道。 玛琭两只胳膊拄在小几上,手掌托着下巴,双眸亮晶晶地看着皇上,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眨眼睛。 皇上被她这副样子看的口干舌燥,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玛琭的额头,稍稍用力,将人往后推了推。 梁九功带着张睿进来的时候,二人刚刚坐好。 玛琭的双手捂着额头,等着张睿给皇上请脉。 “启禀皇上,一切都好。”张睿低着头,开始收拾脉枕和医药箱。 “张太医。”玛琭张嘴唤道:“我方才被皇上推了一把,张太医帮我瞧瞧,可有推坏了。” 皇上一脸错愕的看向玛琭:??? 梁九功和张睿则一脸错愕的看向皇上:??? 皇上伸手打人了?被打的还是个女子? 这惊天大瓜是不花钱能吃上的吗? “张太医?”玛琭又唤道:“张太医可方便?” 张睿又看向了皇上,想问一句,他到底方不方便! 皇上冷哼一声:“给她瞧!” 张睿低着头重新取出脉枕放在了小榻上:“小主请。” 玛琭将右手放在了脉枕上。 张睿覆了一张帕子,按住了玛琭的脉搏。 不多时,张睿抬手,取下帕子,刚想回话,就见玛琭又将左手放在了脉枕上。 皇上顿时气结。 张睿也不敢吱声,又给玛琭把了把左手脉。 “从脉象上看,小主只是有些脾胃失和,并无大碍。” “只是脾胃失和?”玛琭再次确认。 “是!” “没有其他?” “没有!” 皇上黑着脸将张睿赶了出去。 第111章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皇上,有人要害嫔妾。”在皇上发难之前,玛琭神情严肃的对着皇上说道。 皇上一愣,握住了玛琭的手,安慰道:“莫要胡思乱想,荣嫔的事情牵扯不到你。” “不是的。”玛琭回握住了皇上的手,顿时泪水浸满了眼眶。 “别哭别哭,你慢慢说,朕听着呢。”皇上抬手想要去抚上玛琭的脸颊,却惹得一串晶莹的泪珠儿夺眶而出。 玛琭泪眼朦胧的望着皇上,说出来的话却条理清晰:“嫔妾近日总觉得恶心嗜睡,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诊脉,太医说... ... 说嫔妾,有了月余的身孕... ... ” 皇上默了,明明刚刚张睿说玛琭只是脾胃失和,并未提及身孕之事,想来定是没有的。 况且身孕若是月余,但凡皇上有心算了日子,玛琭便会莫名其妙的被暴毙。 即便皇上心粗,不记得事儿,过两个月肚子未见长大,到时曝出玛琭假孕,也是死路一条。 背后的人好歹毒的心思! 玛琭抬眼,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皇上!嫔妾害怕。” 皇上将玛琭搂进了怀里,冲着门外大声喊道:“梁九功!让张睿给朕滚回来!” 随着皇上的怒吼,乾清宫所有的小太监均不自觉的颤了三颤。 梁九功赶紧小跑着去追张睿。 玛琭则窝在皇上怀里低声啜泣。 张睿回来的时候亦是满头雾水,看着一脸阴沉的皇上和眼眶通红的玛琭,不自觉的在心里腹诽:这乌雅贵人又被皇上打了? “请皇上安,请乌雅小主安。”张睿收敛心神,跪地问安。 “朕方才推了乌雅贵人一把,你且再替她好好瞧瞧,可有推坏了。”皇上沉声开口。 张睿低着头重新替玛琭把了把脉,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 片刻之后,张睿有些无语,和着你俩逗我玩呢? “回皇上,回乌雅小主,小主只是脾胃失和,并未... ... 推坏了。”张睿拱手回话。 “你再仔细瞧瞧!”皇上声音大了些。 张睿心下一凛,定是太医院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却被皇上知道了,而且还和乌雅贵人有关,不然皇上不会一遍又一遍的让他给乌雅贵人请脉。 若是请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是不是会让他一直在这跪着请脉?! “敢问小主,可有何不适?”张睿问。 玛琭看了看皇上,皇上冲着她点了点头。 玛琭轻声说道:“呕吐、嗜睡,疲累,月信迟迟未来。” 张睿惊讶的看了玛琭一眼,意识到失礼,又赶忙低下了头,急声道:“微臣可否再为小主请一次脉?” 这不对啊,他堂堂太医院院判,不至于连喜脉都把不出来啊! 可乌雅贵人的症状明显就是有孕了啊。 玛琭将手腕再一次放在了脉枕上,张睿又仔仔细细的诊了好一会儿,才神情严肃的拱手:“皇上,乌雅小主确实只是脾胃失和,并无其他。” “可你太医院却有人说她是怀了身孕!”皇上加重了语气,嗯,很生气! 张睿赶忙跪下请罪:“皇上息怒,待微臣回去定会查明真相。” “可是时日尚短,脉象不甚明了?”玛琭按住了皇上的手臂,轻声问张睿。 张睿摇头:“绝无可能,微臣还不至于连滑脉都把不出来。” “那可有药物能使女子呈现怀孕症状?推迟月信?”玛琭又问。 张睿想了想,回答:“微臣心中有一想法,还需回去之后寻些医案再行确认。” “什么都不确定,你这太医院院判当的可真是容易!”皇上冷哼。 张睿冷汗连连。 就在张睿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玛琭又问:“太医院可是有一位李姓太医?” 张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话:“是有一位,刚入太医院不足一年。” “此人底细如何?” “太医院记档此人为寒门子弟,祖上曾有一位老太爷在前朝太医院当值,自身也是通过考核才进的太医院,并无什么不妥。”张睿仔细回忆,又问:“可是他给小主把出的喜脉?看来此人的医术有待商榷。” 皇上气的一脚踹了过去:“回你的太医院给朕将事情查清楚!” “是。”张睿转身想走,又听见皇上低吼道:“悄悄地,别让其他人察觉。” 张睿赶忙转身应是,才又退了出去。 梁九功站在门口,幸灾乐祸的看着一脸倒霉相的张睿狼狈的从殿内出来:“张太医,慢走啊!” 张睿一反常态,哥俩好似的搂住了梁九功的肩膀,笑着说道:“多谢梁公公。” 末了,还在梁九功的肩膀上拍了拍。 张睿走后,梁九功成功的拉了一下午的肚子,腿软的不像样,从净房出来的时候都是魏珠扶着的。 梁九功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了几个字:“张睿!好样的!哎呦~” 帅不过三秒,又转身向着净房里面跑去。 皇上本就烦闷,玛琭走后更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在第三次端起茶杯发现里面是空的之后,气的摔了茶杯,在室内来回踱步。 梁九功拖着软的不像样的腿跑了进来,在门槛上绊了一跤,直接扑在了皇上脚下。 皇上下意识的抬腿想把迎面扑来的东西踹出去,幸好梁九功及时抱住了皇上的腿,才避免一记窝心脚! 皇上弯下身子盯着梁九功惨白的脸仔细瞧着:“你偷吃朕的东西了?” “皇上!”梁九功欲哭无泪。 “你若想吃,朕赏你便是,何故如此?” “不是!”梁九功想说是张睿报复他,却又寻不到证据。 “你说朕不是?” 梁九功哭了,鼻涕眼泪一把把,偏巧肚子又是一阵咕噜声。 立马转身向着门口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奴才失仪,皇上饶命啊!……” 最后还是魏珠跑了一趟太医院,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从张睿手里拿到了解药:“回去告诉你师傅,小人得志必遭天谴!” 魏珠低头哈腰:“是是是,对对对,奴才告退。” 梁九功吃了药,肚子是好受了,揉着肚子舒舒服服地进了乾清宫。 就看见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笑容里三分凉薄三分讥讽四分幸灾乐祸:“出去殿前空地上跪一个时辰。” “皇上!” 第112章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翌日,宫里流言四起,说永和宫乌雅贵人怀有一个月的身孕。 各宫嫔妃借着送礼的名头纷纷前来打探虚实。 永和宫花厅,玛琭坐在末位,笑着看向上面坐着的各宫嫔妃,仔细的观察着每一个人,尽量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乌雅贵人可真是好福气啊。这荣嫔娘娘还卧床静养呢,你这就有喜了。”禧贵人阴阳怪气。 玛琭笑,不搭话。 “说起荣嫔,也真是娇气,太医都说了无事了,偏她自己非说身子不适,连床都不肯起来。”惠嫔嫌弃的一甩帕子:“像谁没怀过孩子似的。” “本宫没怀过啊!”佟仙蕊心里要气死了,一个贱人怀孕不算,另一个贱人又怀孕了,怎么偏就自己怀不上身孕。 惠嫔讪讪的闭上了嘴。 安嫔笑着打圆场:“许是荣嫔姐姐身子弱了些,过些时日也就好了。” 钮祜禄氏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半晌,站起身子:“礼也送到了,本宫身子不适,就先回了。” “恭送东珠娘娘。”玛琭赶忙起身。 “晦气。”惠嫔看着钮祜禄氏的背影皱了皱鼻子。 “小主,慈宁宫的苏姑姑来了。”小福子在门口禀报。 玛琭赶忙向门口迎了几步:“快请进来。” 苏茉儿笑着进门,福身:“奴婢请乌雅小主安,请各位娘娘安。” “苏姑姑快起。”玛琭上前扶住苏茉儿。 其余众人也纷纷跟苏茉儿搭话。 “太皇太后听闻乌雅贵人有喜,十分欢喜,着奴婢给乌雅贵人送东西来了。”苏茉儿说着话,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串小宫女捧着东西进来。 众人瞧着,一阵嫉妒。 玛琭却是内心忐忑:“有劳姑姑,嫔妾明日便去慈宁宫谢恩。” 苏茉儿笑的和气:“太皇太后嘱咐乌雅贵人好生养胎,就不必前去谢恩了。” “太皇太后抬爱,嫔妾却是不敢恃宠生娇。”玛琭坚持要去谢恩。 苏茉儿眼神闪了闪,改口道:“乌雅贵人有如此孝心,太皇太后定是欢喜的。” 几句话之后,苏茉儿告辞离开。 其余人瞧着这么半天都没见皇上来,都兴致缺缺。 且太皇太后都派了苏茉儿来送东西,想来这胎是真的了。 来了永和宫一趟,惹了一肚子气回去。 玛琭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转身进了内殿,坐在小榻上活动筋骨:“可累死我了。” “现下满宫里都知道小主怀了身孕,小主可想过日后该如何应对?”竹溪端了杯热茶进来,担忧的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玛琭叹气。 “小主,李太医来了。”小福子进来打了个千儿。 玛琭立马坐直了身子:“请进来吧。” “请小主安。”李太医进门,垂着头请安。 “嗯。”玛琭伸出手腕由着他把脉,全程无话。 “小主一切都好。”请过脉之后,李太医恭恭敬敬的回答。 玛琭收回手腕,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帕子,也不说话。 李太医想了想,双膝跪地:“微臣有罪,请小主责罚。” “李太医劳苦功高,何罪之有?”玛琭漫不经心的问。 “小主嘱咐微臣的事情,微臣没有办到。”李太医一脸的懊恼:“只因昨日张院判回到太医院,不知为何非要查看小主脉案,微臣实在无法。” 玛琭挑眉:“李太医昨日可是答应过我,不将喜脉记录在册的。” 李太医心里慌乱,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可又不想失去玛琭的信任。 他自幼跟着母亲,二人相依为命,如今母亲病重,自己空有一身医术,却是救不了母亲的性命。 直到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给了他银子,给了他珍贵药材,只要他帮忙说几句谎话,就可以为母亲续命! 若是此刻玛琭不再信任他,甚至换了太医诊脉,一切必将前功尽弃,母亲再无生还的可能。 李太医不住的磕头:“请小主恕罪!” 玛琭递给了小福子一个眼神,小福子立马上前,硬生生地搀扶起了李太医,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李太医这是做什么?好像咱们小主欺辱了你一般。 李太医归属于太医院张院判管辖,若真有什么过错,也全在张院判如何,管咱们小主什么事儿。 李太医还是快起来吧,若是被人瞧见了,咱们小主可平白落了一个恃宠生娇的名声,该如何是好啊! 李太医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小福子一顿夹枪带棒的话,堵的李太医不知如何是好。 “小福子,好生送李太医出去。”玛琭适时的开口。 小福子勾起嘴角:“李太医,请吧。” 李太医无法,内心惴惴的出了永和宫。 “小主,这李太医不会无缘无故的针对咱们永和宫,宫里定会有与他接应之人。只不过不知他所图为何。”竹溪看着人出去,忍不住说道。 “为钱,为情,为名,为利,左不过这几样罢了。”玛琭兴致缺缺:“如今我逼一逼他,想来他是会露出马脚,最好忍不住去联络了指使他那人,咱们也可以省些力气。” “但愿如此。”竹溪应和着。 “让小福子去盯着吧。”玛琭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坐好:“你来替我蓖一蓖头发吧。” “是。”竹溪拿起妆奁盒子里面的象牙梳子,轻轻地卸了玛琭的钗镮,仔仔细细地梳发。 与此同时,乾清宫门口,张睿看着仍旧面色苍白的梁九功,贱兮兮的说道:“梁公公这脸色可不怎么好啊?可要本官给你开上一个药方,抓些药来调理调理身子?” 梁九功没好气的说道:“不劳张院判费心,只要学医的都能慈悲为怀,天底下将少上许多遭受无妄之灾的可怜人。” 张睿哈哈大笑,抬脚迈进了乾清宫大门。 “微臣请皇上金安,微臣来给皇上请平安脉了。”张睿磕头。 “平安与否,全看张院判今日这脉如何请了。”皇上凉凉的声音自内殿传来:“希望张院判待会儿还有在门口和梁九功说话时的能言善辩。” 张睿一撇嘴,皇上这是想给梁九功出气? 自己待会儿要不要先哭一场?占个先机? 第113章 愿以此心向明月,清辉洒处皆坦荡 张睿心里腹诽,脚步不停。 “皇上圣体安泰。”张睿请完脉,拱手回话。 “是吗?那朕怎么觉得恶心嗜睡浑身疲惫?”皇上好整以暇的看向张睿。 张睿想说:皇上您这提醒的也太明显了吧?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启禀皇上,微臣回去仔细查看了一番,那李太医原名李子怀,祖籍山东,其父早年间狎妓,最后竟与那妓子私奔,留下年幼的他与母亲二人相依为命,母亲为了供养他学习医术,多年来积劳成疾,沉疴已久。” “李子怀?”皇上一字一顿的咀嚼着这个名字。 “姓李?”皇上问。 张睿不明所以:“是。” “留意些,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张睿起身退了出去,心里琢磨着得再查仔细一些才好。 张睿出去之后,皇上甩着手中的珠串,思考着整件事情。 进入腊月,元旦便越来越近,喜庆的气氛也越来越浓厚。 玛琭到慈宁宫的时候,苏茉儿正在和太皇太后商议元旦该如何安排。 “如今宫里有两位嫔妃有孕,该好好的庆祝一番。”太皇太后明显兴致很高。 “是该好好庆祝。”苏茉儿应和:“只是这宫宴该交给谁去办?往年都是荣嫔娘娘,如今荣嫔娘娘卧床养胎,实在不适合操劳。” “本该交给佟佳氏和钮祜禄氏,可她二人……”太皇太后也是犯愁。 “启禀太皇太后,乌雅贵人来了。”小宫女掀了帘子进门福身。 太皇太后和苏茉儿对视了一眼。 太皇太后端坐好,苏茉儿则向外迎去。 掀了帘子出去,苏茉儿见玛琭站在门前的空地上:“乌雅小主来了,快些进来吧,太皇太后等着您呢。” 玛琭福身:“多谢苏姑姑。” 苏茉儿侧身避过,替玛琭掀了帘子:“小主请。” “嫔妾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千岁金安。”玛琭进门,散了一身寒气之后,才走到内殿,半跪请安。 “起来吧。”太皇太后让苏茉儿拿了绣凳来给玛琭坐:“天冷路滑,本想叫你不必来谢恩,省的折腾。” 玛琭没敢坐,重新掀了裙摆,双膝跪地:“太皇太后恩赏,嫔妾实不敢受。嫔妾罪该万死,特来向太皇太后请罪。” “哦?”太皇太后来了些兴致。 这是又闹什么幺蛾子了?这是上次杀鸡儆猴的效果不太好啊!年纪大了?心慈手软了? 是你们飘了,还是哀家拿不动刀了? 这次该拿谁开刀?后宫拢共就那么几个人,能不能刀没了? 只一瞬间,太皇太后心头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玛琭一个头磕在地上:“太皇太后容禀,嫔妾其实……并无身孕。” 太皇太后眼神微眯:“你假孕?还敢告诉哀家实情?” “并非嫔妾有意假孕,其实是……”玛琭三言两语将事情讲了个明明白白。 末了,玛琭添了一句:“嫔妾日前已将事情的始末向皇上禀明清楚,只是没想到,才过一日,便闹的人尽皆知,如今嫔妾已是骑虎难下,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太皇太后怜惜嫔妾,救一救嫔妾性命。” 太皇太后盯着玛琭瞧了许久,意味不明:“你倒是聪明。” 玛琭将额头贴在地面:“求太皇太后救命。” “你既已禀报皇上,一切自有皇上定夺。” 玛琭抬头,一脸祈求:“太皇太后……” 窗外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太阳光照过窗棂,折射到玛琭的脸上,只一恍惚,太皇太后好似在玛琭的脸上瞧见了自己早逝的小女儿固伦淑哲长公主的模样。 固伦淑哲长公主是不幸的,在九岁的时候许配给了蒙古王公博尔济吉特氏内大臣俄尔齐桑的儿子铿吉尔格。 十三岁的时候出嫁,三年后,十六岁的固伦淑哲长公主英年早逝,永远地留在了蒙古的大草原上。 太皇太后思念女儿成疾,不曾想在玛琭的身上瞧见了女儿的影子。 “你无事的时候多来慈宁宫坐坐。”太皇太后语气有些落寞。 玛琭不明所以,但知道能得太皇太后庇佑,自己这条小命应该是保住了:“是,嫔妾遵旨。” 太皇太后点头,又对着苏茉儿吩咐道:“去哀家库房里,将太宗皇帝赏给淑哲的那对点翠凤凰纹头花取来赐给乌雅贵人。” 苏茉儿虽然惊讶,却并未表露出来,立刻福身退下去找东西。 太皇太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玛琭。又好像是透过玛琭在看淑哲长公主。 太皇太后不言语,玛琭也不敢说话。 好在时间不长,苏茉儿便捧着一个漆器描金镶宝首饰盒走了进来,对着太皇太后福身:“老祖宗。“ 太皇太后打开了首饰盒子,伸手摸了摸里面的头花,满脸的不舍,最后还是“啪”的一声扣上了盖子:“拿去给乌雅贵人。” “老祖宗……”苏茉儿想劝。 淑哲长公主留下的东西并不多了,这对头花是她之前最喜爱的。 玛琭虽然不懂其中缘由,却也瞧出了此物对太皇太后应是十分重要,推辞道:“嫔妾是来慈宁宫请罪的,怎好再受太皇太后的赏赐。” “既给你,你便拿着。”太皇太后说道:“若空闲时,多替哀家抄些经书便也罢了。” 玛琭推脱不过,双手举过头顶,接了盒子:“多谢太皇太后赏赐。” “回去吧。好生的养胎。”太皇太后颔首,叮嘱道。 若说之前是假孕欺君,如今在皇上和太皇太后这里过了明路,也算得上是奉命假孕了。 玛琭心里踏实了许多,福身告退。 “太皇太后可是思念七公主了?”殿内无人的时候,苏茉儿替太皇太后换了一个暖手炉,又掖了掖盖在腿上的毯子。 七公主,即固伦淑哲长公主,清太宗第七女,太皇太后的第三女。 太皇太后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抬手挡了挡:“淑哲最是娇气,若她在这里,定然会抱怨这冬日里怎还会有如此大的太阳,晒的人眼睛疼。” 苏茉儿眼睛酸涩:“七公主最是孝顺,定然会保佑老祖宗万事顺遂。” “她是想让哀家多活些时日,好晚些下去唠叨她!” 第114章 一封丹诏未为真,三杯淡酒便成亲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钮祜禄氏身子不好,荣嫔也在卧床养胎,玛琭也未过三月,“胎相”不稳。 今年的除夕并未大办,只有一场除夕夜宴便也罢了。 过了年正月二十六,满洲正黄旗包衣,监生常素保之女那拉氏詹吉迈入宫,封常在,住在安嫔的启祥宫东偏殿里。 这位詹答应是康熙三年出生,过了年左不过才十三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入宫第一日皇上并未来启祥宫瞧她,只着梁九功带了些赏赐过去,嘱咐她好生歇息。 “皇上为何不来?”詹吉迈问。 “皇上政务繁忙,过几日便会来看小主。”梁九功客气的说道。 “皇上是嫌弃我年纪小,才不肯召我侍寝的吗?”詹吉迈的话问的露骨,梁九功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詹吉迈继续说道:“可是皇上迎娶先皇后的时候才十一岁,比我如今还小两岁呢。先皇后也才十二岁,怎的轮到我了,皇上便不来了?” “呵呵,我还以为国子监监生之女该是何等的温婉贤淑,没想到竟是这般的放荡不堪,扒着皇上来她宫里。”詹吉迈和梁九功说话的时候并未关上殿门。 皇上的赏赐也堆在庭院里,满满当当的一大院子。 禧贵人来安嫔这里瞧新鲜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院子的赏赐,嫉妒的红了眼,不堪入耳的话也随之飘了出来。 “你是谁?”詹吉迈并未起身,坐在偏殿花厅的主位圈椅上看着院子里身披绿色缎绣博古纹披风的女子,扬声问道。 禧贵人抬手抚了抚一侧的流苏,并未搭话。 身侧的绿荷扬声答道:“我家小主是皇上的禧贵人,还不快些出来请安。” 詹吉迈慢悠悠的起身,跨出殿门口一步,福了福身:“请禧贵人安。” 禧贵人继续搔首弄姿,也不叫起。 詹吉迈抬头看着面前的美丽女子,张口问道:“嫔妾初来乍到,有一事想请教禧贵人。” 禧贵人以为詹吉迈学乖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说。” 詹吉迈站直了身子,字正腔圆的问道:“贵人方才说嫔妾盼着皇上驾临便是放荡不堪?敢问娘娘,为皇家开枝散叶不正是嫔妃之责吗?怎的到了贵人嘴里便是放荡不堪了?” “你!”禧贵人怒指詹吉迈,上前两步,抬手想要打她。 詹吉迈丝毫不惧,继续说道:“嫔妾听闻宫里有太皇太后,还有两位协理六宫的娘娘,怎的轮到禧贵人动手教训嫔妃了吗?梁公公,这宫里不是最守规矩之地吗?贵人可以代替皇后教训嫔妃吗?” 被点到名字的梁九功不得不上前一步,挡在了詹吉迈身前,对着禧贵人拱了拱手:“奴才请禧贵人安,禧贵人可是要去给安嫔娘娘请安?奴才便不打扰贵人了。” “哼,你给我等着!”禧贵人可以出言讽刺詹吉迈,却不能对上梁九功,只好放了一句狠话,恨恨的走进了安嫔的主殿。 “嫔妾恭送禧贵人。”身后传来詹吉迈挑衅的声音。 梁九功眼皮一突,赶紧将詹吉迈往身后的东偏殿里迎:“哎呦小主哎,您快些回去吧,奴才给您带了几个宫女来,您自己挑挑?” “有劳梁公公。”詹吉迈觉得有趣,笑嘻嘻的回了屋里。 最后选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改了名字,作为大宫女。 “奴婢绿绮,参见小主。”小宫女行了大礼。 詹吉迈不在意这些礼节,随意叫了起身:“找几个人将皇上赏的东西搬进来,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有喜欢的尽管拿去。” “奴婢不敢。”绿绮吓了一跳,皇上赏给小主的东西,她一个奴婢怎么敢动。 “他人都不来,赏些个死物件儿有什么用。”詹吉迈“戚”了一声,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 转身瞧见梁九功还没走,端起茶杯示意:“梁公公也想喝茶?” 梁九功愣了愣,打了个千儿:“奴才乾清宫还有事,就不打扰小主了。” 詹吉迈嘴里的茶水还没咽下去,随意的点了点头。 梁九功带着人退了出去,抬手擦了擦额头,腹诽道:这宫里的女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主殿的贵妃榻上,安嫔和禧贵人一人坐了一边,中间隔了一个小几。 禧贵人瞧着窗外梁九功带着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离开之后,酸里酸气的说道:“瞧她那个样子,也不知是哪里得了皇上的喜欢,竟赏了她那么多东西。” “皇上见都未见过她,能喜欢她什么。”安嫔拿起茶杯盖子,撇了撇浮沫,轻轻的饮了一口:“这茶不错,你也尝尝?” “嫔妾哪里还有心思喝什么茶啊。”禧贵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娘娘是没瞧见,她方才那个嚣张的样子。” “她嚣张,宫里有的是比她还嚣张的人。”安嫔意有所指。 禧贵人眼珠子转了转,起身:“嫔妾突然想起宫里还有事,先行告退。” “嗯。”安嫔放下茶杯:“绿蕊,好生送禧贵人出去。” 绿蕊福身,引着禧贵人出了殿门。 安嫔从窗子处瞧着禧贵人的背影,朱唇轻启:“蠢货!” 刚把茶杯放进嘴里,贴了一口,嫌弃的直皱眉,对着刚回来的绿蕊说道:“赶紧把这茶给本宫换了,什么东西!” 绿蕊应声,敛眉顺目的撤下了两个茶杯并一碟子硬邦邦的点心。 乾清宫里,梁九功回来复命的时候瞧见皇上正在和玛琭下棋。 “皇上,您又耍赖,这里之前明明就没有子的。”玛琭撒娇的捡走了皇上的一颗棋子。 皇上气笑了:“本就是你耍赖,已经赖走了朕好几颗棋子了。” 玛琭索性一把扔了棋子,赌气转身:“不下了,再下也下不过。” 皇上也将手里的棋子扔进棋盘,笑着说道:“你才学了多久,下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真的?”玛琭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皇上。 皇上刚要说话,就看见梁九功走了进来,随口说道:“回来了。” 第115章 美人从古怕妆残,邀宠争妍到此难 因着玛琭在,梁九功并未多言,只上前换下了皇上和玛琭手边已经有些微凉的茶水。 玛琭见着梁九功欲言又止,起身:“嫔妾先行告退。” “嗯,你先回去,朕晚些时候去你宫里用膳。”皇上并未挽留,交代梁九功:“将朕的大氅给乌雅贵人披上。” “是。”梁九功应声,送了玛琭出去。 回来之后将在启祥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皇上听,包括詹吉迈那些大胆的言辞。 皇上听后挑了挑眉,并未作声。 第二日午后,皇上闲来无事,逛到了启祥宫,想起了梁九功昨天的话,抬脚走了进去。 安嫔听见大门口小太监的唱诺,快步走了出来,却看见皇上已经向着东偏殿走过去。 安嫔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回了正殿。 “皇上万岁金安。”詹吉迈半跪请安之后,好奇的抬眼打量着皇上。 皇上坐在圈椅上,就看见下面跪着的女子翻着一双白眼仁偷偷的看他。 皇上嘴角抽了抽:“你起来吧。” 詹吉迈迅速起身,眨巴着大眼睛光明正大的打量着皇上。 “好看吗?”皇上忍不住问。 “好看!”詹吉迈笑嘻嘻的回答:“皇上比嫔妾想象的还要好看。” “哦?你想象中的朕是什么样子的?”皇上起了逗趣儿的心思问道。 詹吉迈认认真真的思考了片刻,掰着手指头数道:“身宽体胖,大腹便便,不怒自威,凶神恶煞……” “停停停。”皇上越听脸色越黑,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朕算是看出来了,常素保并未教你什么好词。” “不会啊,阿玛有教过嫔妾《诗经》的。”詹吉迈认真的反驳:“诗经里面每一篇都很美啊。” 皇上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丫头不仅年纪小,脑子似乎也没长好! “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皇上转移话题。 詹吉迈又掰着手指头数:“除了吃的没有在家里好,住的没有家里的房间大,伺候的人没有家里的多之外,其余的都还好。” 皇上实在是有些接不上话,第一次遇见这么“直白”的女子,该如何聊天? “你早些休息,朕先走了。”皇上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他觉得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詹吉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皇上的袖子,可怜巴巴的问:“皇上不留宿吗?或者召嫔妾去乾清宫侍寝也行啊!” 皇上抬手敲了一下詹吉迈的额头:“小小年纪,怎的如此不知羞?” 詹吉迈放下皇上的袖子,双手捂住了额头,仍旧据理力争:“可是皇上不召嫔妾侍寝,那些奴才会以为皇上不待见嫔妾,其他人也会欺负嫔妾的,嫔妾好可怜啊!” 皇上瞧着詹吉迈此刻就好像一个等待主人摸摸头的小狮子狗,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晚上来乾清宫。” 詹吉迈喜形于色,立马笑嘻嘻地拉住了皇上的袖子摇啊摇。 “朕还有事,先走了。”皇上瞧着新鲜,也愿意多一些耐心。 “恭送皇上。”詹吉迈笑着将皇上送到了宫门口,远远的还在摆手。 “小主,您看她那个狐媚样子。”绿蕊站在正殿门口,看着詹吉迈亲自送了皇上出宫门,忍不住回屋与安嫔抱怨。 “你与一个孩子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安嫔头都没抬,拿着几匹布在打量。 绿蕊一时语塞,也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宫里并没有因为詹吉迈的到来掀起多大的风浪,只是荣嫔月份大了,肚子愈发的大,身子也跟着笨重起来,整个人瞧着更加的虚弱了。 玛琭瞧着荣嫔苍白的脸,有些着急:“太医怎么说?怎么养了这么些时日,一丁点都不见好?” “太医院都是一群庸医,只叫喝些不痛不痒的安胎药调养,什么用都不管。”蓝齐儿忍不住骂道。 玛琭将蓝齐儿圈在怀里,问荣嫔:“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接生的嬷嬷和乳母可都准备好了?” “都安排好了,倒是你,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莫要再像从前一般宠着蓝齐儿了。”荣嫔说着,把蓝齐儿从玛琭的怀里拉了出来,交给了绿栀带出去玩,以免有什么闪失,伤了玛琭腹中的龙嗣。 玛琭默了默,没再坚持。 又问道:“伯母可是要进宫了?生产时还是要有个信得过的人才妥当。” 荣嫔点了点头:“就这几日了。” 想了想,荣嫔又问道:“听说皇上准备去南苑围猎,文臣武将均要上场,你可要随驾?” 玛琭摇了摇头:“嫔妾身怀有孕,恐不能随驾前往了。” 荣嫔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新入宫的那拉氏如何?” “听闻是个有趣儿的,还未正式见过。”玛琭替荣嫔放了一个背靠,安慰道:“娘娘如今只管安心生下腹中的孩子,其余的什么都不要想。” “本宫知道。只是本宫卧床许久,宫里发生了许多事情都知之甚少。” “也没什么大事儿,不值得娘娘费心。” “魏贵人如何?还是天天来延禧宫陪娘娘说话?”玛琭掰了一个橘子,递给荣嫔,随口问道。 “嗯,常来,最近来的勤了些,许是觉得本宫要生产了。”荣嫔接过橘子,放进了嘴里:“好甜。” 玛琭也掰了一瓣放进了嘴里:“都是苦命人。” 二月初十,御驾浩浩荡荡地前往南苑围猎场,随行的有佟妃、惠嫔、禧贵人和詹吉迈。 钮祜禄氏咳疾未愈,荣嫔和玛琭身怀有孕,魏贵人请旨留下来照看荣嫔和玛琭。 至于安嫔,则说自己妹妹早丧、嫡母病重,自己心绪不佳,不便伴驾。 多么讽刺的借口,却无可指摘。 南苑位于北京城南郊永定河附近,距离京都并不远,故而在京的大臣,不论文武,几乎全部随行。 奉旨出游的机会并不多,很多大臣都尽可能的携带家眷子女,期盼着家里的儿郎能得贵人赏识,女儿也能寻得一门好亲事。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就比如满洲镶黄旗佐领三官保郭络罗氏。 第116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此时满洲镶黄旗营帐内,郭络罗氏桑榆一身大红色缎绣彩云水芍药花暗纹骑马装,黑色云纹鹿皮靴,头发绑成了干练的长马尾,上面坠了几个细碎的小铃铛。细细的描画着眉眼,染上正红色唇脂,看着铜镜里面明眸皓齿、秾丽张扬的女子,一抹笑意自唇边荡开。 “你好了没有?”郭络罗道保掀开营帐进门,蹙着眉催促。 “好了呀。”桑榆转过身子,扑向了道保:“大哥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一步远的距离,道保伸出了胳膊,大手撑住了桑榆的脑袋,使得她难以向前一步:“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桑榆吐了吐舌头,扯着道保的手臂:“走快些。”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桑榆望着狩猎场中央高头大马上的俊美男子,眼神逐渐痴迷:“那就是皇上吗?当真是朗逸无双。” 道保瞥了一眼自家妹妹,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母亲让你自己来瞧,是让你寻个心仪之人,不是让你来做梦的。” “嘁。”桑榆不以为意,一双杏眸亮晶晶地追随着皇上的身影。 “嗖”的一声响,皇上发出了此次狩猎的第一箭,随后骑马向着林子里疾驰而去。 身后跟着一众侍卫和文武大臣。 再后面还有一些兴致勃勃的官眷小姐。 见皇上骑马离开,桑榆二话不说牵过自己的枣红马,翻身而上,疾驰而去。 “哎,你去哪?猎场危险,可不是闹着玩的。”道保喊不住自己妹妹,只得跺了跺脚,牵过自己的马紧追而去。 回去一定要让额娘扣光这小妮子的月例银子,罚她不许出门,不许吃零嘴。 皇上的御马飞快,不多时候桑榆便瞧不见了皇上的身影。 桑榆转了几圈没找着皇上,也不泄气,反而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林子里的情况,拉弓、搭箭一气呵成,“嗖”的一声便射穿了一只兔子。 桑榆兴奋地翻身下马,拎起兔子的耳朵,捏着嗓子说道:“兔兔好可怜哦,跟着姐姐回家吧,姐姐把你做成麻辣兔头、红烧兔块、油爆兔肉、兔肉火锅... ...好不好?”随即粗鲁地将兔子往马屁股上一绑,潇洒的翻身上马,向着林子深处飞奔而去。 一路飞奔一路射,不多时候,桑榆的马上大大小小的绑了好几只山鸡野兔。 难得有机会可以痛痛快快的狩猎,桑榆高兴的不得了,平日里额娘总是拘着她学规矩,话不能大声说,路不能大步走,连躺着睡觉都得注意形态、不能随意翻身。 如今可以说是放飞自我了,又甩掉了整天唠唠叨叨的哥哥,桑榆不自觉的就走入了林子深处。 四处寻找猎物,桑榆的眼神一亮,盯上了不远处的一只火红色小狐狸。 油光水滑的胖狐狸,定是贪吃懒惰、跑不快的。 桑榆催着马儿慢慢靠近,弯弓搭箭。 “嗖”! 没打中。 那小狐狸回头看了桑榆一眼,无声的嘲笑与挑衅,噌蹭蹭的向着相反方向跑去。 “嘿!你个蠢狐狸,看姑奶奶不把你抓住,扒皮吃肉炖汤喝!”桑榆哪里受到过这样的挑衅,头脑一热,紧追而去。 此时的皇上正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休整,身边围着二十几个侍卫,马儿都在不远处悠闲的吃草。 至于猎物,已经有人先行运了回去。 皇上仰头喝水,领侍卫内大臣阿密达站在皇上身后一步,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与皇上闲话。 “皇上真是英勇无双,不输秦皇汉武。”阿密达是真心实意的敬佩皇上的。 他是在鳌拜死后晋升的领侍卫内大臣的职位,亲眼瞧见皇上是如何智擒鳌拜的。 皇上斜眼睨向阿密达:“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并不适合阿谀奉承之词?” 阿密达摸了摸鼻尖,眼神四处飘散。 他一个武将,学那些个大臣文绉绉的做什么。 就这一个词,还是因着自己崇拜前朝开国皇帝而学了好久。 “皇上小心!”突然间,阿密达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保护在了皇上身前,警惕的四处查看。 阿密达一声喊,二十几个侍卫一同拔刀围在皇上周围。 皇上则是气定神闲的又仰头喝了一口水,丝毫不担心自己是不是处在危险之中。 他信任阿密达,也信任他自己。 几息之后,丛林里突然蹿出来了一只油光水滑的小狐狸,时不时地扭动着肥胖的身子,甩着大尾巴朝身后看去。 紧接着便是一红衣女子踏马而来,手中利箭不断的射出。 一支都没射中! 射空了箭筒之后,骂骂咧咧的下马一支一支的将箭捡起来,重新装入箭筒,再翻身上马继续追着小狐狸。 那狐狸就停在女子身前不远处,看着她下马捡箭,看着她翻身上马,看着她拉弓射它,它再继续跑。 来来回回的拉扯几次,桑榆终于瞧见了不远处的一群人。 一双水润的杏眸滴溜溜的直转,突然间翻身下马,在距离地面半米的地方直接跌坐到了地上,期期艾艾的叫喊:“哎呦,有人吗?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好疼啊!”. 一边喊还一边瞟向皇上,眼神中赤裸裸的折射出“快过来救我啊”几个大字。 活脱脱就像是《西游记》三打白骨精那一回里面不断变化的白骨精,在喊着唐僧过去救命。 小狐狸看着桑榆不理它,还贱兮兮的跑回来冲着桑榆一甩尾巴,放了一个屁,才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桑榆瞧的生气,险些站起来去抓它。 皇上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下有趣,没忍住笑了出来。 伸手拨开了身前的阿密达:“就一小小女子,值得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阿密达神情严肃:“保护皇上安危,容不得一丁点的马虎。” “德行!”皇上骂了一句,抬脚走向桑榆。 桑榆看着皇上渐渐走来的伟岸身影,心中窃喜,面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贼兮兮的笑。 “擦擦口水!”桑榆正在偷着开心,就听见皇上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第117章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桑榆瞪圆了眼睛,快速的伸手擦向樱唇。 然而口水没有,却擦花了唇脂。 血红的一片,像是生吃了一只小蠢狐狸。 皇上没忍住笑出了声音:“你是哪家的姑娘?” 在心上人面前丢了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桑榆赶忙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方褶褶巴巴的帕子,遮住了脸,夹着嗓子回答道:“小女子乃是山野之人,难登大雅之堂。” 皇上含笑问道:“姑娘可是崴了脚?可要朕送你回去?” 皇上丝毫没有隐瞒身份,一则皇家猎场,不可能出现什么身份不明之人,眼前的女子当是哪个大臣家偷跑出来玩的女儿。 二则身边一众侍卫,自己身上明晃晃的金龙云纹,如何也藏不住身份。 倒不如坦坦荡荡。 皇上心里坦荡,对面的女子却假装不认识他。 只见那小女子从帕子后面挪出了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缩了回去,语速飞快:“不用了不用了,多谢这位好心人,我可以自己走的,告辞。” 语落,桑榆快速的丢了帕子,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皇上看着那英姿飒爽的背影落荒而逃,缓缓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手帕。 瞧了瞧,很好,纯白色的。 谁家好姑娘用纯白色的帕子? 桑榆回到营地的时候仍旧是心神不定。 道保看到她回来,上前两步扯住她的耳朵便往帐子里拎:“你个小妮子,长本事了啊?连亲哥都甩开了!” 道保跟着桑榆进了林子,寻了一大圈都没找到桑榆的影子,这会儿正焦急郁闷呢,桑榆便自己跑了回来。 “哎呦,哥,哥你放手,疼疼疼。”桑榆扒着道保的手,一路怪叫一路跟着他进了帐子。 “哥,我碰见皇上了。”进了营帐,桑榆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道保,兴奋的说道。 “看没看见皇上我不知道,我看你像是去吃死孩子了。”道保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去给她寻了一个湿帕子:“好好的擦擦你的脸。” 桑榆接过帕子,胡乱的擦了两下,又看向道保:“哥,我真的遇见皇上了。” 道保看着桑榆血红一片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夺过桑榆手里的帕子。 展开,对准,一下子糊到了桑榆的整个脸上,严丝合缝! 皇上今天也很尽兴,猎了一头野猪,还有许多小动物。 回到营地朗声大笑。 皇上笑,梁九功也跟着笑:“皇上许久没有这样开怀了。” “将猎物分下去吧。”皇上随手将马鞭递给了梁九功:“今日可有一个穿红色骑马装的女子?” 梁九功虽然奇怪,但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回皇上,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的女儿博尔济吉特氏好像穿的是正红色的骑装。” 其实也怪不得梁九功想不起来桑榆,实在是今日身穿红色骑装的女子甚多,像桑榆这种小官家的女儿自然得不到梁九功的关注。 “和塔的女儿?”皇上略微沉思。 梁九功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位小主子确实是穿的正红色骑装,人却娇气柔弱的很,勒着马缰的手红了些许,都会嘤嘤嘤的哭上好半天。 晚膳是在营帐中心燃了篝火,四周架起了无数小火堆,上面炙烤着野兔山鸡等今日的战利品。 皇上坐在上首,其余众人围着篝火坐了一圈又一圈。 桑榆坐在边缘,痴迷的望着人群中心的皇上。 “莫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阿玛和额娘更愿意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进门便可做掌家主母。”道保冷声提醒。 “掌家主母有什么好,我若要嫁,便要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桑榆不理道保,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皇上。 上首的皇上似有感应的朝着桑榆的方向看了过来,只是天黑的很,人也多,影影绰绰的瞧不真切。 “皇上在看什么呢?”亲王和塔朝着皇上举着酒杯,大声的问道。 皇上回神,也举起酒杯远远的与和塔示意的一下,然后仰头喝尽。 和塔一口喝干了酒杯里面的酒,哈哈大笑:“果真痛快。” 皇上眯着眼睛看着和塔一脸的络腮胡子,又想起今日林子里面那清秀灵动的姑娘。 一阵沉默。 那姑娘跟和塔好像长得并不相像,难不成是继承了福晋的样貌? 和塔被皇上盯的有些发毛:“皇... ... 皇上,怎么了?” “你还有一个女儿?”皇上突然问道。 和塔立马闭嘴,身子还向后靠了靠,诡异的眼神盯着皇上。 “嗯?”皇上有些奇怪他的反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这是什么眼神?为什么看着自己像在看拐子一般? 半晌,和塔才干巴巴的开口:“皇上见过小女了?” 皇上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往和塔身后瞧了瞧:“表妹可来了?” 和塔看向皇上的眼神更加的惊恐,磕磕巴巴的回答:“小女... ... 今日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现下正在帐子里哭... ...额,医治呢。” 这回轮到皇上默了,难道她今日真的扭了脚?瞧着不像啊,跑的飞快! 皇上不说话,和塔也不敢说话。 科尔沁自古多与皇室联姻,可自己娇娇柔柔、动不动就哭的小女儿实在是不适合嫁入皇室啊。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看上了自家小女儿? 什么时候看上的?不对,是什么时候看见的?应该没见过面才对啊! 和塔思维发散,已经在思考要如何请皇上收回成命了。 和塔想了一肚子的话,却毫无用武之地。 因为皇上转头和别人说话去了,一直到晚膳结束,都没再搭理他一句。 和塔满心的话说不出来,憋的难受。 回到营帐,里里外外寻了一圈,没有人! “福晋呢?”和塔随便抓了一个婢女问道。 婢女福了福身:“福晋去了郡主的帐内。” 说起小女儿,和塔一阵头疼:“郡主还哭呢?” 婢女想了想:“应是不哭了吧,方才奴婢路过郡主营帐的时候,还听见福晋叫郡主少吃些肉,吃多了晚间不消化。” 和塔嘴角抽了抽,自家这个小女儿啊,不仅爱哭,还爱吃肉,只爱吃肉! 第118章 流水无情草自春 和塔踱步到鹿笙营帐的时候,鹿笙正抱着一整只野猪腿在啃。 旁边坐着絮絮叨叨的福晋:“哎呦我的小祖宗哎,你可少吃点吧,你瞧瞧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鹿笙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吃饱了才有力气减重啊。” 福晋一边叹气一边给鹿笙擦嘴。 鹿笙嫌弃的挥开了福晋的帕子:“额娘,你不要打扰我,若是吃肉还要吃的干干净净,还有什么趣儿。” “你瞧瞧你,哪里还有一丁点郡主的样子。” “郡主什么样?我便是郡主,我什么样儿,郡主便是什么样儿!”鹿笙傲娇的扬起吃的油了麻花的小脸。 与福晋不同,和塔亲王最喜欢看的便是女儿大口吃肉的模样。 小小的人儿捧着一块比自己脸还大的野猪肉,如仓鼠一般鼓着腮帮子不停的咀嚼,满手满脸都是油乎乎的模样,甚是可爱。 和塔看着看着不觉间竟然眼底蓄起了泪水,紧接着便眼泪汪汪。 不过一瞬间,泪水就糊了满脸。 紧接着是鼻涕... ... 帐内母女两个说的正起劲儿,就听见帐外响起了熟悉的“呜呜”声。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 鹿笙放下了手里的猪腿,慢慢的又蓄起了眼泪。 福晋则是走到门口,掀开帐子,同时快速的往旁边一闪。 帘子掀开的一瞬间,和塔壮硕的身躯一阵风似的快速且精准的扑向鹿笙。 鹿笙则张开双臂,扶住和塔的胳膊。 父女两个抱头痛哭。 福晋转身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寻了个最佳的视角。 身边伺候的侍女淡定的换了一盏热奶茶。 福晋一边饮茶一边看着哭的直抽抽的两个人。 不时的还指点一下:这个姿势不好看,头再往左侧歪一点。 对对,这滴眼泪落下的恰到好处。 声音再大一些。 ... ... 一盏茶过后,父女俩同时收声,弹跳似的一下子分开了老远,互相嫌弃的打量着对方,不住的搓着胳膊。 “哭什么?”福晋清冷的声音在二人耳边炸响。 和塔是个爱哭的亲王。 想当初和福晋大婚之夜,哭哭啼啼了一整夜,福晋都惊呆了,最后忍无可忍地将和塔踹下了床才堪堪收声。 以至于第二日整个王府里面的人瞧着福晋的眼神都特别奇怪。 三日后,整个部落的人面对福晋都异常的恭敬。 新婚之夜能让王爷痛哭一夜的女人谁敢不恭敬? 福晋的威严便这么树立了起来,而且这么多年,坚不可摧! 后来,福晋生了小郡主,这也是位泪腺发达的主儿。 从此以后,王府里从一个人哭变成了两个人对着哭。 一个人哭,另一个必然忍不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先哭为敬。 鹿笙小郡主五岁那年,福晋拿着大棒子追着王爷和小郡主跑了整整半个草原,最后才约定下了每次哭都不能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否则打死不论。 从那以后,整个草原对和塔亲王福晋都异常的客气。 “笃笃” 父女两个愣神的时候,福晋屈指敲了敲桌子。 鹿笙一缩脖子,偷偷的摸起刚刚没啃完的猪腿继续啃。 和塔则是挥退了帐子里伺候的侍女,神神秘秘的凑到了福晋跟前儿:“孩儿他娘!” 福晋挑了挑眉:“滚!” “好嘞!”和塔应完下意识想走,头转了一半,反应过来,又转了回去,一脸严肃的看着福晋。 和塔是典型的草原汉子,不哭的时候十分的唬人。 福晋却是丝毫不怵,冲他挥了挥拳头,无声的威胁。 和塔一秒破功:“嘿嘿,福晋,小的有要事禀报。” “说!” “皇上可能看上咱们鹿笙了。”和塔快速说完,眼巴巴的看着福晋。 “你说什么?”福晋拔高了音量。 “嘘... ...嘘!”和塔竖起食指示意福晋小声些:“皇上并未明说,只是暗示,暗示!” “暗示也不行啊。”福晋的声音小了些,却还是有些冲。 “皇上若是起了心思,咱们也不能抗旨啊。”和塔丧头巴脑的坐在了另外一张椅子上。 “皇上是如何暗示你的,你一字不落的说与我听。”福晋急切的问道。 和塔一五一十的将晚宴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连皇上的眼神和表情都惟妙惟肖的学了一遍。 福晋听完,沉默了许久。 “不若明日你便向皇上请旨给鹿笙赐婚吧。”半晌,福晋说道。 “和谁赐婚?总不能随便找头野猪便把我的宝贝女儿嫁了吧?”和塔不赞同。 赐婚可以,人选确实是个问题。 其实他们的子女按照规矩是不可以自行婚配的,全部仰仗皇上赐婚。 若是皇上把鹿笙赐给皇上自己该如何是好?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吗! 不好不好。 福晋摇了摇头:“说鹿笙病了?要养个三年五年的?” “我的宝贝女儿是草原上的额日乐和格布日格德,怎么可以这么诅咒你自己的女儿!”和塔立马蹦了起来。 “你做什么?”福晋斜愣了和塔一眼。 和塔立马蔫头耷脑的坐了回去,嘴里嘀咕:“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福晋看着对面啃的不亦乐乎的鹿笙,嘴角抽了抽。 额日乐和格布日格德?嗯,最胖的雄鹰! 鹿笙咬掉了最后一口肉,抹了抹嘴,伸长脖子将肉咽了下去,问道:“既然是我的婚事,你们为何不问问我的意见?” “为什么要问你的意见?”和塔下意识的回答,府里的事情都是福晋做主,问你做什么? “你如何想?”福晋没理会和塔,问向鹿笙。 鹿笙在和塔和福晋两双眼睛直勾勾的注视下,咧开嘴,没心没肺的说道:“我愿意呀!” “什么?”和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眼底开始蓄泪。 “我愿意呀。”与此同时,郭络罗氏的营帐内,桑榆拉着母亲的手臂摇晃。 “你愿意什么!你当宫里是什么好去处?这一进去便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桑榆的母亲气的直喘粗气:“我不同意。” “额娘~”桑榆坚持不懈,直接赖在母亲的手臂上撒娇:“女儿心悦皇上,您就成全了女儿吧,好不好额娘?好不好嘛~” 第119章 惟熊佳梦,释氏老君亲抱送 桑榆求了好久,母亲都不肯松口,最后只好将目光转向了父亲。 三官保沉默的抽了一袋烟之后,磕了磕烟袋锅子,问:“你想进宫?” 桑榆眼神铮亮的直点头。 “入宫不是儿戏。” “女儿知道,女儿心悦皇上!”桑榆迫不及待的表明心意。 “你才见皇上几面,知道什么叫心悦!”道保忍不住插嘴,他并不想让妹妹去那虎狼环伺的皇宫。 三官保没理会长子,只看着小女儿,神情严肃:“阿玛官职不高,不能给你助力。” 桑榆端正了神态,端端正正的跪在了三官保身前,磕了一个头:“女儿明白,前途或凶或吉,都是女儿自己的选择,绝不连累阿玛额娘和兄长,绝不连累郭络罗氏一族!” “你真是鬼迷了心窍!”桑榆的母亲到底没忍住,哭了出来。 “为父知道了,你且回去等消息吧。”三官保应了下来。 桑榆并未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欢喜,反而心里沉甸甸的,又给阿玛额娘磕了一个头,便回了自己的营帐。 三官保琢磨着应该如何与皇上提及此事。 总不能直白的将女儿送到皇上的床榻之上,而且皇上年后刚刚纳了一个答应,如今正新鲜着呢,宫里还有一个深得皇上宠爱且怀有身孕的乌雅贵人。 此事得好好筹谋一番。 还未等三官保想好计策,突然之间便接到了圣驾回銮的消息。 且皇上封了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女博尔济吉特氏鹿笙为宣嫔,择日入宫。 突然封嫔的消息让三官保看到了希望,至少皇上遇见心仪的女子,还是会纳入后宫的。 圣驾回銮的消息很突然,只因宫里荣嫔突然发动了。 很突然。 本还应该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才临盆,不知怎的就突然见了血。 荣嫔已经生育过几个子女了,可如今一天一夜了竟然还没有生下来。 皇上急了,也怕了。 怕这个孩子也如之前的几个孩子般夭折。 也怕他如魏贵人的孩子一般生不下来。 最害怕的还是荣嫔挺不过这一关,毕竟之前她已经卧床了许久。 算起来,如今的后宫里面,荣嫔陪伴皇上的时间算是最长的了。 来报信的是小福子,言语急切却条理清晰:“启禀皇上,荣嫔娘娘早产,体力不足,乌雅贵人恐娘娘和腹中皇嗣发生意外,恳请皇上派太医院张院判速速回京!” “梁九功!快去!”皇上大吼,声音都是抖的:“将朕库房里面的参拿给荣嫔用,务必要保证荣嫔和皇嗣的平安!” 小福子欲退出去和张睿一同回去,却被皇上叫住了:“你且与朕说说,情况究竟是怎样的。” 小福子躬身上前,暂时代替了梁九功,伺候着皇上坐好,又寻了一杯热茶过来:“皇上,先喝口茶缓缓。” 皇上抬眼看他:需要喝口茶缓缓心神?想必事情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平静! 皇上依言喝了口茶水,眼神犀利的看向小福子:“乌雅贵人可好?” 小福子也不怵,撩起衣服跪在皇上面前,磕了一个头:“回皇上,贵人安好。只是荣嫔娘娘不太好。” “嗯?”皇上问。 听闻玛琭安好,皇上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荣嫔娘娘是在室内走步的时候突然发动的,只一瞬间便脸色煞白,疼痛难忍,可宫口却迟迟不开,孩子迟迟生不下来。 宫里的太医随皇上出行了大半,太皇太后宫里的太医是不能叫的,东珠娘娘也时刻离不得太医,小主便做主寻了李太医去。” 听到去的是李太医,皇上心里“咯噔”一下。 小福子顿了顿,继续说道:“亏得小主和魏贵人当时正巧陪着荣嫔娘娘散步,才及时求了太皇太后讨了一颗参给荣嫔娘娘吊着力气,太皇太后又将自己的御用太医派到了延禧宫。 只是奴才留意到,荣嫔娘娘发动之后,延禧宫正殿的桌子上少了一只珐琅花瓶,不知此物与荣嫔娘娘突然早产有没有关系。” 皇上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抹杀气:“都有谁去过延禧宫?” “小主瞧着荣嫔娘娘生产吃力,便打发奴才快马加鞭来寻皇上拿个主意,奴才出来的时候,宫里的几位小主都到了。”小福子低着头回答。 “告诉魏珠,传朕口谕,两个时辰后起驾回宫。”皇上甩着手里的珠串,神色晦暗。 小福子磕了个头,起身退了出去。 “皇上马上就回来了,娘娘你可要挺住啊。”延禧宫里,玛琭坐在床头拉着荣嫔的手,不住的打气。 荣嫔此刻面色苍白,眼神混沌,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玛琭的话。 “想皇上有什么用!”魏贵人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想一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他在你腹中九个多月,他还在努力,他想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看,他想看一看他的额娘!” 荣嫔眼珠子转了转,迸发出了一丝生机,攥着被子的手青筋暴起。 接生嬷嬷配合着指导荣嫔如何用力。 荣嫔大口大口的吸气,呼气,脑子仍旧一片混沌。 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生下这个孩子,生下这个她和皇上都期盼已久的孩子! “小主,张院判在殿外求见!”竹溪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玛琭喜极,赶忙跑了出去,亲自迎了张睿进来。 玛琭想让张睿给荣嫔把脉,安嫔却拦了下来:“太医再如何也是外男,乌雅贵人是想送荣嫔去死吗?” 安嫔的话说的极重,玛琭立马顿住了。 是啊,女子清白大于天。 若是为了救命却丢了性命,那还有何意义? 还平白丢了清名! “命都要没了,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是非如何自有皇上决断!但若是耽搁了小皇子的出生,安嫔你担待得起吗?”玛琭愣神之际,魏贵人的怒喊声从内殿传了出来。 张睿对着玛琭和安嫔拱手:“启禀小主,皇上着微臣带了百年山参来给荣嫔娘娘吊着气脉,微臣只需隔着帘子给荣嫔娘娘把脉即可,这样既能清楚娘娘如今是何情况,也能保娘娘清白。” 第120章 上天赐麟儿,人间得才郎 安嫔不置可否,好像并不在意:“本宫只是好心提醒,具体如何,本宫可做不了主,也担不起责!” “张院判快请!”玛琭立时迎了张院判进去。 看着玛琭和张睿急急忙忙的进到了内殿,安嫔气定神闲的坐了回去:“听闻延禧宫的珐琅花瓶甚是好看,怎么今日没有瞧见?” 绿蕊贴着安嫔的耳边低声回答:“昨日荣嫔娘娘早产,延禧宫一片慌乱,许是被小宫女不小心打碎了丢出去也未可知。” 安嫔满意的“嗯”了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内传来接生嬷嬷惊喜的声音:“娘娘用力啊,看见头了,再使把力气!” 安嫔眼神闪了闪,要生了? 看着下首搅着手帕,嫉妒的面容扭曲的禧贵人,安嫔扬声说道:“听闻皇上要回来了?” 禧贵人“哼”了一声,附和道:“皇上在猎场觅得佳人,哪有那闲工夫回来看人生孩子!” 殿内的荣嫔一下子卸了力气,抓住了玛琭的手,急切的问道:“皇上呢?皇上是不是... ... ” 玛琭此刻恨不得冲出去掌掴禧贵人,却还得留在这里安抚荣嫔:“娘娘莫要担心,嫔妾已经派小福子去了南苑猎场,皇上马上就回来了。你瞧,张院判不是先一步回来了吗?可见皇上是在意娘娘和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的,娘娘可不要自暴自弃了啊!” 荣嫔心神缓了缓,却又听到外面传来安嫔和禧贵人的声音。 “禧贵人这话从何说起?”安嫔问。 “还用从何说起?猎场里都传遍了。”禧贵人也是幸灾乐祸的说道:“皇上纳了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女博尔济吉特氏鹿笙为宣嫔,不日就要入宫了呢。” “嫔位?”安嫔问。 “可不是嘛,这一进宫可就是嫔位,比某些生育过的嫔妃也不遑多让。”禧贵人特意冲着内殿扬声说道:“听闻这位啊,与皇上是在狩猎的时候遇见的呢,叫咱们皇上一见倾心,念念不忘的直接封了嫔位接进宫里来了呢。” “那倒是一段佳话。”安嫔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禧贵人的这张嘴啊,可真是可爱! 禧贵人不知轻重的继续说道:“这位还是皇太后和淑惠太妃的妹妹,身份可贵重着呢,若是... ... ” 话还没说完,就见魏贵人冲出来直接一巴掌打在了禧贵人的脸上,怒斥:“想死去别处死去,别在这污了荣嫔娘娘的耳朵。” “你打我做什么?”禧贵人站起身子,被这一巴掌打出了火气:“我说的都是事实!” “荣嫔娘娘在里面生产,你在外头议论皇上与别的嫔妃,是何居心?”魏贵人语气很冲:“若是娘娘与腹中皇子有任何闪失,禧贵人你是打算跟着陪葬吗?” 禧贵人此刻才反应过来,立刻吓得噤了声,跌坐在了椅子上。 “荣嫔娘娘生产,魏贵人张口闭口便是闪失、陪葬,也不嫌晦气?”安嫔淡淡的出声,语气软绵绵的,说出的话却不太好听。 魏贵人直视着安嫔的眼睛:“待皇上回宫,嫔妾会把今日之事一字不落的告知皇上。” 安嫔挑了挑眉,丝毫不惧,冲着内殿递了个眼神:“荣嫔如何了?怎的半天都没有动静了?” 魏贵人一惊,也顾不得再掰扯,又冲回了内殿。 荣嫔正在拉着玛琭的手,断断续续的低声交代:“若是本宫有何意外,蓝齐儿还请你多多照拂... ... 我这具身子恐怕是不中用了... ..若是皇上回来,你帮我问一问皇上,这么多年,可有... .... ” “要问什么,待你生产结束,亲口问与朕听,何必让旁人代劳!”就在荣嫔将要放弃的时候,外殿传来了皇上声音。 犹如天籁! 玛琭喜极而泣,拉着荣嫔的手,一遍一遍的说着:“皇上回来了,娘娘您听到了吗?皇上回来了!皇上是在意您与小阿哥的,娘娘可莫要轻言放弃啊!” 荣嫔眼珠子缓慢的转了转,似乎在分辨着玛琭口中的话,半晌才问道:“皇上不是在南苑吗?” “是朕回来了,你且安心生产,旁的都莫要乱想。”皇上的声音自外殿传来,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次荣嫔听得真切,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一般,又开始蓄起了力气,配合着接生嬷嬷调整呼吸和用力。 良久,一阵婴孩的啼哭响彻大殿,仿佛一瞬间撕开了延禧宫上空密布的阴云,使阳光照彻大地。 阳光普照,万物回春! 荣嫔力竭,昏睡了过去。 待宫女们重新收拾了产房,将荣嫔收拾干净之后,唤了张睿进去给荣嫔请脉。 魏贵人抱了三阿哥出去给皇上看,皇上抚掌大笑:“赏!延禧宫上下全部都赏!” 玛琭则是一直守着荣嫔,直到张睿把完脉,迫不及待的问:“荣嫔娘娘如何?” “娘娘累极,昏睡了过去。只是身子亏损的厉害,日后怕是要好好将养了。”张睿拱手回答。 玛琭轻呼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身子再好好调养就是了。 就在玛琭放松的时候,又听见张睿说道:“小主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莫要太过劳累。” 玛琭一脸诡异的看向张睿,面上明晃晃的写着:我有没有身孕你不知道? 张睿则是一脸认真的表示:要谨遵医嘱,好好养胎! 殿外,皇上抱着三阿哥爱不释手。 安嫔上前:“皇上一回来,三阿哥便平安落地,皇上可真是洪福齐天。” 禧贵人讷讷的不敢上前,也不敢走,更不敢说话。 安嫔又说:“舟车劳顿,皇上可要先去嫔妾宫中歇息片刻?左右三阿哥在这里,又不会跑!想来荣嫔姐姐也是需要休息的。” 皇上心下赞同,正巧玛琭从内殿出来。 皇上将三阿哥交给了乳母,嘱咐乳母好生照看。 随即拉着玛琭的手往外走:“朕去你宫里歇歇。” 玛琭被皇上拉着往外走,一步三回头的嘱咐绿栀:“好生照看荣嫔娘娘,若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去永和宫寻我。” 绿栀福身应是。 无人看见安嫔一瞬间扭曲的脸! 第121章 世人面己意未足,竞忌花开不敢夺 一切尘埃落定,皇上在永和宫里与玛琭说着南苑狩猎的趣事。 “那野猪足有好几个你这么大,一口能将你咬成半截儿。”皇上吓唬玛琭。 玛琭听得惊奇:“那皇上可有危险?” 皇上张开双手:“朕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玛琭笑笑:“是嫔妾疏忽了。” “你这是关心朕。”皇上曲起手指,刮了一下玛琭的鼻子:“倒是延禧宫那边,多亏了你。” 玛琭沉默了半晌,说道:“荣嫔娘娘实在辛苦。” “嗯,朕知道,朕抽空会去瞧她。”皇上敛了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朕有一事要与你说。”皇上目光炯炯的看向玛琭。 玛琭也坐直了身子:“什么事值得皇上这样严肃?” 皇上忍不住笑:“此次围猎,朕遇见一位女子,甚是有趣。” 玛琭心里“咯噔”一下,扯出一抹笑意:“听闻皇上封了一位宣嫔,可就是她?” “对!”皇上高兴,并未瞧出玛琭的异样,兴致勃勃:“朕第一次见她是在林子里,她独自一个人正在追一只蠢狐狸,朕身穿五爪金龙服饰,她竟然假装不认识朕,你说她是不是比那只狐狸还笨?” 玛琭没想到这位宣嫔娘娘竟然与皇上还有这么不同寻常的初遇,心中酸涩:“想来宣嫔娘娘定是个有趣的女子。” “你定然与她合得来。”皇上心满意足的搂着玛琭的肩膀,眉眼微垂,打量着玛琭的鼻眼:“你今日可是涂了脂粉?” 玛琭摇了摇头:“嫔妾在延禧宫两日,方才回来沐浴更衣,哪里有时间去涂脂粉。” 皇上贴近玛琭的耳朵,声音低沉:“那为何这么好看?” 玛琭没由来的一阵烦躁,稍稍侧了侧身子,躲开皇上的亲吻,说出口的话却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酸气:“皇上下次出宫带着嫔妾可好?嫔妾也想跟着皇上去南苑狩猎。” 皇上一愣:“你吃醋了?” 玛琭展开一抹笑意:“怎么会,嫔妾只是思念皇上。” 皇上重新搂住玛琭的肩膀,将下巴贴在她的额头,目光也空远:“嫔妃善妒是大忌,朕知晓你是最懂事的。” 玛琭往皇上的怀里缩了缩,没有说话。 三月初十,宣嫔正式入宫。 皇上早早的处理完了政事,去了咸福宫探望。 咸福宫的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堆满了宣嫔从科尔沁带过来的东西。 一院子宫女太监正在整理。 听闻皇上来了,众人赶忙出来请安:“奴才等恭迎皇上圣驾。” 皇上扫了一圈,没有瞧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有些失望:“你们娘娘呢?” 领头的小太监磕了一个头,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娘娘带着绿瑶姑娘去了慈仁宫,说是寻太后娘娘蹭饭去了。” 皇上气笑了。 嫔妃第一日入宫,不在宫里归置东西,不盼着皇上驾临,自己跑出去玩儿了? “不必告诉她朕来过了。”皇上转身就走。 哼,朕也是要面子的! 回到乾清宫,皇上坐立难安。 “梁九功,你跟着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的泡个茶都泡不好了?”皇上找茬儿。 “奴才愚笨,请回事恕罪。”梁九功陪笑:“奴才听闻科尔沁有一种马奶茶甚是好喝,皇上可要请宣嫔娘娘过来泡一壶尝尝鲜?” 皇上向外看了看天色,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戌时了。” “金禄丰今日怎么还没来?往日里不是属他最积极的吗?”皇上开启了无差别攻击。 梁九功低着头,忍着笑:“皇上,金禄丰已经在殿外候着了,皇上可要宣他进来?” “人来了你不通禀?你这差事是当的越发的好了。” 得!梁九功的一句话把火又烧到了自己身上。 “奴才这就去将人带进来。”梁九功忍气吞声的打了个千儿,退了出去。 不多时候,金禄丰拖着肥胖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跪地,将手中的托盘举过头顶:“请皇上翻牌子。” 皇上假模假式的伸手在一众绿头牌上划过,最后定格在宣嫔的牌子上,“啪嗒”一声翻了过来。 随即傲娇的撇过头,走到龙榻上斜倚着看书。 金禄丰退下去之后,梁九功几次欲言又止。 皇上翻了个白眼:“有话就说。” 梁九功声音怯怯:“皇上,书拿倒了。” 皇上神色一顿,反手将书砸了过来。 “哎呦!”慈仁宫里,宣嫔鹿笙捂着额头惊叫了一声。 地上明晃晃的掉落着一本经书。 坐在上首的太后忍不住走到了宣嫔跟前儿,抬手拽住了宣嫔的耳朵,直把人提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哀家本想着过两年跟皇上求个恩典,给你寻个好人家。你倒好,竟然不声不响的就入了宫?你是想气死哀家吗?” “哎呦,哎呦疼,太后姐姐,鹿笙好疼哦!”宣嫔嘟着嘴撒娇,眼泪汪汪。 “你还知道疼?”太后嘴上不饶人,却还是松了手,坐在贵妃榻上叹气:“葬送在这紫禁城里的科尔沁女子数不胜数,你又何苦非要来这一遭呢!” 鹿笙揉着耳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好想太后姐姐,好想太妃姐姐啊!” “可是你从今日起,便再也见不到你的阿玛和额娘了,你难道不想他们吗?”淑慧妃在一旁凉凉的开口。 “嗝~”宣嫔打了一个哭嗝,愣了一瞬,突然间放声大哭:“呜呜呜~啊啊啊~……” “你说你招惹她做什么?”看着哭湿了衣裳的宣嫔,太后睨了一眼淑慧妃,嗔怪道。 淑慧妃低下头摸了摸鼻子,嘟囔着:“我哪知道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个爱哭的性子。” 突然间,淑慧妃眼神一亮:“我宫里有刚做好的炙羊肉,你可要吃?” 宣嫔顿时收了声,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疯狂地点头。 淑慧妃抽了抽嘴角,真怕宣嫔把自己的头给点掉了。 “启禀太后娘娘,敬事房总管太监金禄丰来了。”小宫女进门禀报。 淑慧妃的嘴角继续抽搐,敬事房总管太监?来几个孤寡太后太妃的宫里? 你是认真的吗? 第122章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 太后读懂了淑慧妃的眼神,朝着一旁哈巴狗一样的宣嫔抬了抬下巴。 哦,对哦,这还有一个新鲜热乎的嫔妃呢! 其实金禄丰本不必亲自跑这一趟,安排几个手脚利索的小太监在咸褔宫等着便是。 只是听闻这位宣嫔娘娘来头极大,又是新宠,存着讨好的心思,才特意跑了这么一趟。 “回去吧。”淑惠妃瞥了一眼宣嫔,挥着帕子,像赶蚊子一般想把她赶走。 “那炙羊肉... ... ”宣嫔一脸不舍的看向淑惠妃。 “给你送到你宫里去!”淑惠妃翻着白眼,只想赶紧把宣嫔送出去。 这动不动就哭的,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慈仁宫欺负皇上新宠呢。 她淑惠太妃这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宣嫔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不放心的叮嘱:“太妃姐姐可一定要记得啊!” “太妃姐姐可千万要记得呀!” “太妃姐姐... .... ” 淑惠妃在宣嫔出门的一瞬间,“啪”的一声关上了慈仁宫的大门,将宣嫔未说完的话全部关在了外面。 门内的淑惠妃背靠着大门,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笑嘻嘻的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快走,回宫吃炙羊肉去喽!” “太妃,您不是说要给宣嫔娘娘送过去的吗,若是咱们吃了,就没有了... ... ”宫女提醒道。 炙羊肉嘛,就一份儿,淑惠妃特意贿赂了御膳房,才好不容易寻了这么一份儿来,她怎么可能送去咸褔宫给宣嫔。 方才不过是哄着小孩儿玩儿罢了。 淑惠妃神色严肃的对着宫女说道:“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宣嫔送去了?莫要胡说八道。” 话音刚落,淑惠妃又笑嘻嘻的催促着:“快走快走,一会儿该冷了。这个破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偷吃的时候来,太耽误事儿了。” 门外的宣嫔看着紧闭的大门,啜泣着问金禄丰:“我这是不是被赶出来了?太妃姐姐应该还记得给我送羊肉的吧?” 金禄丰嘴角直抽抽:“娘娘,您应该自称‘本宫’。” “本宫?”宣嫔被转移了注意力。 “对,咸褔宫的宫。” ... ... 二人一路絮絮叨叨,准确来说是金禄丰在哄孩子似的哄着宣嫔。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金禄丰亲自盯着人将宣嫔裹着被子送进了乾清宫。 站在宫门外缓了一口气,不停的擦着额头的汗。 “如今才三月的天气,你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莫不是虚了?”梁九功欠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梁九功来,很多时候就代表皇上来了。 毕竟大内总管,也是皇上的贴身大太监。 金禄丰赶忙回身行礼,看都没敢抬眼看。 梁九功伸出一只手拖住金禄丰:“哎?你这是做什么?虽然我年长你几岁,却也不必如此客气。” 金禄丰朝着梁九功身后瞅了瞅,没看见其他人,“嘁”了一声,昂着脖子走了。 梁九功也不恼,与金禄丰擦身而过,进了乾清宫正殿。 “奴才请宣嫔娘娘安。”梁九功没敢走的太近,站在内殿门口,冲着里面打了个千儿:“皇上临时有事要忙,劳宣嫔娘娘久候。” 宣嫔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听见梁九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一个激灵,就想要从床上弹射起来。 奈何被子裹住了胳膊和腿,宣嫔这一动作,不但没坐起来,还把自己摔在了地上。 好丢人啊,还好内殿没有其他人。 宣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奈何被子裹得太紧,怎么也挣不脱。 皇上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地上一个粉红色的...人?在蠕动? 看不见脸,只有一个被头发包裹住的黑乎乎的脑袋,身上则是越缠越紧的粉红色锦被,不停的在咕蛹咕蛹。 怎么说呢,就好像葡萄架子上那个绿色的大树狗子。 梁九功跟着皇上进了内殿,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快去将人扶起来。”还是皇上的怒斥声响起,才唤回了梁九功的神智。 梁九功赶忙向着宣嫔跑了过去。 同一时间,宣嫔听见了皇上的声音,也是一惊,努力的抬起头来想要看看是谁在说话。 皇上就看到了那个黑乎乎的脑袋努力的向上仰着,奈何头发太多,遮住了面容。 夜里风大,不知怎的竟吹开了窗子,发出“吱呀”的一声响,吓得皇上打了一个哆嗦。 一阵兵荒马乱,半个时辰后,终于将宣嫔重新收拾好,放在了皇上的龙床上。 梁九功底气不足的回禀:“启禀皇上,都拾掇好了。” 皇上眼神询问:真的好了? 梁九功点了点头:应该是好了。 皇上稳了一下心神,向着床榻走去。 梁九功则是招呼着殿内的宫女太监一同退了出去。 大手掀开明黄色帷幔,入目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庞,锦被盖住了半张脸,只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床边的人。 “你是何人?”皇上有些生气。 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多时日,刚刚又闹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结果人却不是自己想要的人? “臣妾咸褔宫宣嫔博尔济吉特氏鹿笙给皇上请安。”宣嫔不敢乱动,躺在被子里请安。 “你不是和塔的女儿?”皇上心里想的都是和塔的阳奉阴违,舍不得把亲生的小女儿送进宫,便找了一个冒牌货,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宣嫔眨巴了一下眼睛,顿时水雾弥漫:“我不是阿玛的女儿?难道我是阿玛从外面捡回来的?呜呜呜,我太可怜了... ... ” 皇上一阵头大,忍不住呵斥:“不许哭!” 宣嫔立马收声,抽抽搭搭的打着哭嗝。 “你不是那日林子里的姑娘!” 宣嫔一脸单纯:“我没有进过什么林子里呀,林子里面有好多的虫子,还有蛇和野鸡,虽然烤着吃很好吃,炖着才也好吃,可我还是觉得烤着吃最好吃... ... ” 宣嫔在不停的絮絮叨叨。 皇上青筋暴起,走到外殿,喊道:“梁九功,你给朕滚去安定门运送三日的粪车!” 梁九功吓得一哆嗦,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还想要挣扎一下。 推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只明黄色的夫子履,正正好的砸在了脸上。 “哎呦!” 第123章 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梁九功被鞋砸的坐了一个屁墩儿,面上一个殷红色的鞋印,鞋底还印着花纹。 梁九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皇上的怒喝:“给朕滚进来!” 梁九功战战兢兢的进门,跪在皇上跟前:“奴才不知所犯何事,请皇上明示。” 皇上坐在龙榻上运气:“你告诉朕,那日猎场上穿红色骑马装的女子到底是谁?” 梁九功哭丧着脸:“回皇上,那日许多女子都穿着红色的骑装,宣嫔娘娘就穿的是最红的红色。” “对,我那日就是穿着最好看的红色骑马装,可惜我不会骑马,便躲回了营帐里吃肉,那野鸡真的是好吃,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兔子... ... ”殿内又传来了宣嫔的碎碎念念。 梁九功一阵无语:您可别说话了…… 宣嫔好像是听到了梁九功的祈祷,渐渐的没了声响。 皇上也是有气无处发,是自己当时没有说清楚,可谁知道那日那么多人穿红色骑装。 “传旨,以后狩猎都不许穿红色骑马装。”皇上气呼呼。 梁九功撇嘴,你是皇上,你说的算! “那……宣嫔娘娘怎么办?”梁九功压低了声音问。 “能怎么办!那是和塔的郡主!是朕的表妹!”皇上说完,气呼呼地进了内殿。 掀开床幔,只见床上的人歪着脑袋,睡的没心没肺,好像还在流口水。 流口水??? 皇上看向自己的龙床,果然枕头下方的褥子上湿了一小块儿。 皇上要气死了,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 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叮咛。 锦被上时不时的出现一个鼓包,被子里的人皱着眉,不耐烦地在被子里挣扎! 片刻,不动了。 开始低声呜咽。 啜泣。 呜呜呜。 一边哭还一边碎碎念。 皇上忍不住抬手将被子扯开,里面的人舒服了,翻了个身,咂巴着嘴继续睡着。 皇上精疲力尽的躺在了另外半张床上。 刚阖眼,宣嫔细嫩白皙的大长腿就砸在了皇上的肚子上,险些把皇上的隔夜饭给砸出来。 皇上一抬手,拽过被子,三下两下又将宣嫔给裹了起来。 忙活完事,皇上仰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无神的望着帐顶。 终于熬到了门外小太监敲门提醒的时间。 今天这一声“皇上,是时候啦”,简直犹如天籁。 皇上赶紧将人叫了进来,把团成一团的宣嫔给抬了出去。 永和宫里,玛琭披着衣裳坐在小榻上,双手托腮,看向窗外的月亮。 “竹溪,外面是什么声音?” 竹溪上前关了门窗,隔绝了外面凤鸾春恩车的车轱辘碾压青石子路的声音:“没什么声音,小主早些睡吧。” 玛琭歪头看着窗外并不圆满的月亮,声音落寞:“我早该知道,他这一生,不会只偏爱我一个女子。” “本宫早就知道,皇上的夜晚不会独属于任何一个女子。之前是乌雅氏,如今是博尔济吉特氏,日后还会有旁人。”启祥宫里,安嫔打量着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暗红色细棉布,左右比了比,突然一下子从中间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绿蕊心里一突:“娘娘想做什么?不若明日奴婢来帮您做?” “本宫想做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安嫔瞪了绿蕊一眼:“赶快去睡觉,省的在这碍本宫的眼。” 绿蕊不敢再吱声,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宣嫔是第二日早上睡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半夜的时候被挪回了咸福宫。 宣嫔眨巴眨巴眼睛。张嘴问道:“绿瑶,昨日慈仁宫可有送炙羊肉来?” 绿瑶一头雾水:“什么炙羊肉?” 宣嫔顿时委屈至极,瘪嘴想哭 就听见绿瑶继续说道:“方才慈仁宫倒是派了人过来,说是淑惠太妃让人来告诉娘娘一声,今日慈仁宫是全素宴,问小主可要去用膳。” 宣嫔委屈巴巴:“我想吃... ... 本宫想吃肉!” “啊?哦,好,奴婢去御膳房吩咐一声。”绿瑶理所当然的说道。 “可以吗?”宣嫔破涕而笑。 绿瑶一愣:“可以啊!” 宣嫔猛的起身抱住了绿瑶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绿瑶你太棒了,我好爱你啊!” 最后绿瑶是同手同脚的走出的咸褔宫,一路上都像是丢了魂一般。 再说乾清宫,皇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身,梁九功伺候完皇上更衣,往床铺上一瞧,询问道:“皇上,这... ... ?” 这帕子上怎么没有落红? 皇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昨日朕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睡着了。你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情,不许声张,不许叫旁人知晓,不许叫旁人乱嚼宣嫔的舌根子。” 梁九功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昨晚上在地上蠕动的“大树狗子”,心下了然:“皇上放心。” 皇上浑浑噩噩的上完了早朝,下朝后仍旧精神不济,阖眼躺在龙榻上养神。 这时,守在门口的魏珠进门一步,冲着梁九功打了个千儿。 梁九功轻声走了出去,关了殿门,才回身站直了身子,问道:“什么事?” 魏珠低着头回答:“师傅,方才钮祜禄氏府邸来人禀报,遏必隆大人病重了。” 梁九功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报信的人刚走!” “待我去问过皇上,先莫要声张。”梁九功赶忙转身进了殿内。 “皇上,皇上!”梁九功轻唤。 刚刚困顿的皇上就听见有人在耳边呼唤自己,声音飘忽不定,就好像在... ... 叫魂? 皇上瞬间睁眼,入目的就是梁九功长满褶子的脸,正在自己的上方。 皇上想也没想,一拳便挥了出去。 梁九功唤了皇上好半晌,也没见皇上醒过来,正想去瞧瞧皇上可是病了。 就见皇上突然间睁大了双眼,紧接着就是一记龙拳朝着自己面门而来。 梁九功眼疾手快的向后退了一步,坐了一个大屁墩儿。 拳头是躲过去了,屁股却遭了秧。 好在屁股藏在衣裳里,别人瞧不见。 若是被皇上一拳打在脸上,他可真是不用在宫里行走了。 梁九功站起身,偷偷的揉了揉尾巴骨:“皇上,遏必隆大人病重了。” 皇上瞬间看了过来。 第124章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怎么回事?”皇上迅速起身,向内殿走去:“给朕更衣,朕去瞧瞧他。” 梁九功跟在后面:“之前在狱中受了罪,加之近几年年纪大了,身子骨便愈发的不好,如今恐怕是强弩之末了。” 皇上脚步微顿:“先不要告诉寿昌宫。” “奴才明白。” 一个时辰之后,皇上的轿子从偏角门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钮祜禄氏府邸。 钮祜禄遏必隆早年间骁勇善战,战绩斐然,一路被授予爵位,并官至侍卫内大臣。 在皇上亲政之前,鳌拜独权专政,屡次矫诏诛杀大臣。 此刻的遏必隆选择了明哲保身,依附于鳌拜的势力,还让自己的次女,也就是如今的寿昌宫娘娘,拜了鳌拜做义父。 等军功赫赫的鳌拜在武英殿被生擒后,遏必隆也被康亲王以多项罪名弹劾,不但丢了官职,还要下狱等死。 然而没过多久,皇上念在遏必隆的功勋和父辈功劳,不但免其一死,还命令他以公爵宿卫内廷,才使得他不至于下场凄凉。 如今,这样一个不好不坏的人或许马上就要熬不住了,皇上还是亲临钮祜禄氏府邸探望,算是给了遏必隆一个体面,也是给了寿昌宫娘娘一个体面。 四月初一,遏必隆在钮祜禄氏府邸逝世。 宫里的钮祜禄氏好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明明已经见好的身子却是突然间加重了病情。 已经连着好几日起不来床。 一碗接着一碗的苦药汤子下去,仍不见好。 期间,太皇太后更是亲自前来寿昌宫探望:“你只管安心养病,旁的事都有哀家。” 钮祜禄氏受宠若惊。 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将被子往上盖了盖。 出了寿昌宫,苏沫儿扶着太皇太后慢慢地走在宫道上:“老祖宗本不必来这一趟。”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早些年被鳌拜牵连,如今遏必隆又去了。”太皇太后心下不忍:“不管如何,哀家心里是感激遏必隆的。” “遏必隆大人披肝沥血,劳苦功高。” 太皇太后斜楞苏沫儿一眼:“不想夸就不必夸。” 苏沫儿瞬间闭嘴。 启祥宫里,安嫔拿着前几日扯好的布料缝的认真:“你说太皇太后去了寿昌宫?” “是,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绿蕊替安嫔换了盏热茶。 安嫔放下手中的针线,揉了揉眉心,晃了晃酸疼的脖子,又继续开始缝。 “娘娘不去寿昌宫瞧瞧吗?”绿蕊问。 “现在去有什么趣儿,待旁人都去过了本宫再去不迟。”安嫔低着头,笑的诡异。 绿蕊不敢再问,垂着头侍立在一旁。 遏必隆停灵七日,期间皇上偷偷地去祭奠。 刚进门就被角落里面的三官保瞧了个真切。 三官保连忙招呼自己的小厮回府给桑榆报信,自己则是紧盯着皇上的一举一动,甚至都没顾得上去上香祭拜。 眼瞧着皇上祭拜结束要回宫,三官保急的直跺脚。 忽然间瞧见钮祜禄氏府邸的小厮在给长明灯添灯油,三官保疾步上前,脚下一歪,撞翻了小厮手中的烛火。 火苗瞬间引燃了一旁的经幡,蹿到了花圈挽联上。 三官保几乎是吓掉了魂,趁着众人慌乱的时候急急忙忙的往外走。 不经意间瞥见了遏必隆的画像,那画像好像冲着他诡异的笑了一下,三官保揉了揉眼睛再去看的时候,画像又恢复了正常。 三官保不敢再待,趁着无人注意,赶忙溜出了钮祜禄氏府邸。 钮祜禄氏府邸一阵人仰马翻,终于扑灭了大火,遏必隆的丧仪也被烧的七七八八。 舒觉罗氏趴在棺椁上哭的不能自已。 皇上听得心酸,道了句“节哀”之后便带着梁九功离开了。 回宫的马车上,皇上不觉得感慨万千:“遏必隆也算是一代风流人物,没想到死了之后连丧仪都这般不堪。” “世事无常,皇上莫要忧心了。”梁九功劝。 皇上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马车行至长街,眼瞧着要到宫门口了,突然止步不前。 马车外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梁九功掀了车帘子,问道:“怎么回事?惊扰了圣驾你担待的起吗?” 充作临时车夫的阿密达晃悠着马鞭:“哎呦,梁公公可莫要吓唬我,我胆子可小的很。”说罢,还双手抱臂抖了抖。 梁九功嘴角一抽:“绕个路。” “这是距离皇宫最近的路了,若是绕路,恐怕要多耽搁一个时辰,得不偿失。”阿密达饶有兴致的看着前方大红色衣裙的少女:“那个女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你眼里,天下女子都是一个模样,难为你还能记得你曾经见过她。”梁九功拆台。 阿密达不理他,自顾自嘀咕:“在哪里见过呢... ... ” 二人说着话,那红色衣裙的姑娘一扬手里的软鞭,将几个地痞流氓抽的哭爹喊娘。 “众位相亲,可有人愿意帮我去报个官?”那女子眉眼明媚,声音爽利。 人群中一阵叫好,也有腿脚快的一溜烟儿的跑向了京兆府衙门。 “呀,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南苑林子里的姑娘吗!”阿密达眼神一亮,一拍大腿,哈哈大笑。 梁九功一个激灵,将阿密达拍在自己大腿上的厚重手掌挥了出去。 阿密达也不在意,拉着梁九功:“我给你讲啊,当时... ... ” 阿密达的话还没说完,车帘子又被人一把掀开。 皇上从车内出来,站在了车辕上,满眼惊喜的望着不远处明媚张扬的女子,心中一阵悸动。 皇上几乎是克制不住的跳下了马车,径直走向那女子。 “爷终于找到你了。” 桑榆回头,因着方才教训那几个地痞流氓,小巧的鼻尖冒出了几滴汗珠,加之恰到好处的惊讶惊喜,更衬得女子活泼灵动。 桑榆杏眸微亮,转身就跑! 皇上一愣,赶忙抬腿去追。 马车上的阿密达和梁九功更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手忙脚乱的跟着去追。 马车上的马都傻了:你们都跑了?没人管我了?我自由了?我可以离家出走了吗? 第125章 天生丽质相思梦不成,一片芳心红袖伴君行 桑榆引着皇上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 皇上一个箭步,抓住了桑榆的手臂:“跑什么?” 桑榆回头,眨巴着大眼睛:“这位... ...公子,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追我至此?” 皇上舌尖低着后槽牙,走近一步,逼向桑榆:“素不相识?” 桑榆仔细的瞧了瞧皇上,犹豫的说道:“好像,见过?” 皇上气笑了,自己心心念念她一个多月,她全无印象? “脚好了?跑这么快,想必是好了。”皇上上下打量着桑榆,开口提醒。 桑榆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指着皇上:“你,你... ...” “放肆!”梁九功刚追到巷子口,就看到一个陌生女子伸手指着皇上,没忍住呵斥出声。 皇上皱眉,回头呵斥:“滚远点。” 梁九功一脸无辜的被身旁的阿密达拖走了。 皇上又换了一副面孔,温和的对着桑榆说道:“那只小狐狸可捉到了?” 桑榆一瞬间蔫了,摇头。 皇上看着她鲜活的模样,各种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很是新奇。 “爷家里有很多小狐狸,你可愿跟爷回家?”皇上歪着头,看向桑榆。 桑榆直视着皇上的眼睛:“回家?” 皇上颔首:“做爷的女人。” 桑榆学着皇上的样子歪头:“爷是在耍流氓?” 皇上一噎,转移话题:“你是哪家的女子?爷让人上门提亲。” “娶我做妻子?”桑榆问。 皇上又是一噎,吞吞吐吐:“爷的妻子去世不足三年,爷现下不想娶妻。” “做妾?”桑榆勾起嘴角:“我郭络罗氏的姑娘不做妾!” 皇上为难:“你不能做妻... ...” 桑榆甩开皇上的手臂,潇洒的转身向着巷子口的方向走去,毫无留恋。 皇上望着那一抹倩影,没追。 “郭络罗氏... ... ”皇上咀嚼着这几个字,勾唇一笑:“梁九功,回宫!” 当几个人回到长街的时候发现,马跑了。 连带着马车,一同丢了。 阿密达和梁九功耷拉着脑袋,不敢与皇上对视。 好在皇上今日心情极好,也没在意,几个人溜溜达达的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街边,一个卖风筝的摊位后面,桑榆和道保缓缓的走了出来,望着前面三个人的背影。 “成了?”道保问。 桑榆点头:“八九不离十。” “你怎的没有直接应下?”道保又问。 桑榆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道保:“欲擒故纵可懂?”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道保瞬间远离了桑榆。 桑榆也不在意,盯着前方那一道身影,眼里闪烁着志在必得。 自从南苑回来之后,桑榆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再次相遇的情景,就连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对着铜镜反复练习了不下百遍。 皇上回到宫里,迫不及待的拟了一道圣旨,让梁九功亲自送到郭络罗氏府邸,千叮咛万嘱咐:“这次可一定要看清楚了,就是方才巷子里的姑娘,若是这次再错了,你便不用回来了。” 梁九功满口答应。 亲自带着几个小太监到了郭络罗氏府邸,见了桑榆本人,才开始宣读圣旨。 圣旨大意就是封桑榆为贵人,三日后入宫。 梁九功走后,桑榆的母亲回到院子里又是一阵痛哭。 三官保看着桑榆,语气严肃:“阿玛最后问你一次,可后悔?” 桑榆坚定的摇了摇头,眼里满是野心勃勃:“女儿不悔!” “后悔吗?”慈宁宫里,太皇太后问苏沫儿。 苏沫儿摇了摇头:“奴婢不悔!” 其实早年间,皇上曾向太皇太后讨要过苏沫儿为嫔妃,但苏沫儿却心悦于伍次友,拒绝了皇上,也拒绝了一生的荣华富贵。 伍次友不敢与皇上作对,苏沫儿便一直留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 苏沫儿说不悔,是真的不后悔!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悔是应该的,你瞧皇上最近实在是不像话。” 苏沫儿不敢议论皇上,只好给太皇太后剥了一个果子。 “用果子来堵哀家的嘴?”太皇太后张嘴吃下果子,还不忘挖苦苏沫儿。 “什么果子这样好吃,竟能堵得住老祖宗的嘴?”皇上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进来:“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皇上如今红袖添香,怎么有功夫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太皇太后哼了一声。 皇上讨好的坐在太皇太后身侧,替太皇太后揉捏肩膀:“皇玛嬷说的哪里话。” 太皇太后斜睨着皇上:“先是那拉氏,再是博尔济吉特氏,这才多久,听闻你又封了一个郭络罗氏?” “还不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皇上说的冠冕堂皇。 “你莫要诓骗哀家。”太皇太后不上当:“纳嫔纳妃哀家不管,只是芳仪去了也快三年了,你不能再拖着不立中宫了。” 皇上沉默。 太皇太后又说:“如今荣嫔又添了三阿哥,她与惠嫔几个的册封礼也该准备起来了。” “老祖宗中意谁?”半晌,皇上问。 “哀家觉得钮祜禄氏就很好。”太皇太后说道:“早先立后的时候钮祜禄氏便是在选之列,只是被鳌拜牵连。前朝如何,实不该让女子承受,况且遏必隆也已经去了,便到此为止吧。” 皇上想了想:“就依老祖宗。” 太皇太后如何看不出皇上心里不高兴,叹了一口气:“你总不能一直不立皇后,想来芳仪也是不愿见你如此的。” “孙儿知道。”皇上说着起身:“孙儿去瞧瞧胤礽,毕竟立后一事还得提前告诉他一声。” 太皇太后点头,吩咐苏沫儿:“将今日新送来的果子给胤礽装些去。” 又对着皇上说道:“好好与胤礽说清楚,想来他是能理解的。” 皇上颔首。 出了慈宁宫,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坤宁宫。 “皇上可要进去?”梁九功低声问道。 皇上站在坤宁门前伫立良久,终是没有踏进去:“走吧。” “胤礽在哪里?”皇上边走边问。 “太子殿下在喂狗呢。” “嗯?”皇上顿住了脚步看向梁九功。 第126章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梁九功也是无语:“苍水虬前些日子生了一窝小狗崽儿,太子殿下便日日去养狗处,说是要给自己挑一个护卫。” “胡闹!宫里这么多的侍卫太监,还不够他用的?用得着去寻一只狗做护卫?”皇上斥道。 “太子殿下说,若是奴才犯了错,定会来找他这个主子麻烦,若是狗儿咬了人,可以说是狗儿发了疯,打死便是。” 皇上竟然觉得胤礽说的有些道理?! 寿昌宫里,安嫔搭着绿蕊的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怎的这么冷清?伺候的人都去哪了?” 绿贞听见声音,从内殿快步走了出来:“奴婢请安嫔娘娘安,我们娘娘刚服了药睡下,恐不能招待安嫔娘娘,娘娘还是请回吧。” 安嫔假意听不懂绿贞的话,径直往内殿走去:“无妨,娘娘病重,臣妾本应前来侍疾。” “安嫔娘娘……”绿贞阻拦不及,只好跟着进了内殿。 内殿的拔步床上,钮祜禄氏刚刚咳嗽完,半倚在床边,一只胳膊拄在被褥上,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杯温水漱口。 安嫔在距离床榻五步远的距离站定,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娘娘怎的病的这样重?” “安嫔怎么来了?”钮祜禄氏刚说了一句话,便压制不住喉咙里的痒意,又咳了起来。 安嫔向后退了两步:“娘娘病了这么久,怎么不见您母亲进宫来探望?” 钮祜禄氏好不容易稳住了,有气无力地说道:“府里事务繁忙,怎好经常劳烦额娘进宫。” “也是,毕竟如今要操持丧仪,的确是分身乏术。”安嫔的眼睛盯在了钮祜禄氏的脸上,欣赏着她那一向温婉的面容瞬间破裂。 “你说什么?什么丧仪?谁的丧仪?”钮祜禄氏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 绿贞赶忙上前扶住钮祜禄氏,转头对着安嫔说道:“安嫔娘娘莫要再说了,娘娘还是请回吧,待我们娘娘身子好些了,再请您来寿昌宫说话。” “绿贞,你让她说。”钮祜禄氏靠在绿贞怀里,死死的盯住了安嫔:“你说清楚,是谁的丧仪,竟然需要额娘亲自操持!” 安嫔往前走了几步,勾起唇角,眼神挑衅,轻缓的说道:“谁的丧仪啊?当然是您的好阿玛,遏必隆大人的丧仪啊。” 钮祜禄氏怔愣了片刻,随即挣扎着起身。 绿贞安抚不住,只得对着安嫔喊道:“安嫔娘娘,奴婢求您了,莫要再说了,我们娘娘受不住啊!” 安嫔不理会绿贞,继续慢悠悠地说道:“算起来,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吧,按照你们满人的规矩,停灵七日,娘娘若是现在去求了皇上,说不准还能送遏必隆大人最后一程。” 钮祜禄氏突然间爆发,力气极大,撕扯的绿贞和她自己一块跌下了床榻。 钮祜禄氏也不管,用尽力气向外爬去。 “娘娘,娘娘您还病着呢!奴婢去,您想去哪里?奴婢替您去!”绿贞哭着去抱钮祜禄氏。 钮祜禄也不理她,一门心思的想出门去。 安嫔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一只手托着下巴,又说道:“哦,对了,就在前两日,臣妾听说遏必隆大人的灵堂竟然着了火,那火直接烧毁了大半个灵堂,险些连遏必隆大人的画像都烧没了,掌家夫人当时就哭晕了过去。当时皇上也在,怎么皇上回来之后没有告诉娘娘吗?” “啊!”钮祜禄氏怒急攻心,发出一声惨叫之后,直接晕了过去。 寿昌宫立马乱做了一团。 绿贞满脸恨意的看着安嫔:“安嫔娘娘,奴婢会把今日之事,一字不落地告诉皇上知晓。” 安嫔挑眉:“那就辛苦你了。” 安嫔说完话,带着绿蕊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绿贞,笑的满怀深意。 晚间,小福子从外头回来:“小主,寿昌宫娘娘午后晕了过去,听闻是身边的大宫女伺候不当,现下人已经被押到慎刑司了。” “什么?”玛琭刚拿在手里的针线脱手,扎在了大腿上“嘶~” “小主没事吧?”竹溪赶忙上前,确认玛琭无事之后,回头对着小福子一通埋怨:“好端端的,你说这些事做什么。” 小福子挠了挠头:“奴才只是觉得蹊跷,就想着来跟小主说一声,奴才该死,是奴才思虑不周。” 玛琭收起了针线:“你做的很好。你可知近日有什么人去过寿昌宫吗?” “除了前些日子,小主与其他小主一同去探望过东珠娘娘之外,便只有安嫔娘娘今日头午去了一趟,安嫔娘娘走后不久,寿昌宫便请了太医,紧接着绿贞就被押到了慎刑司。” 玛琭的双手下意识的抚向了小腹。 又是安嫔! 安嫔究竟是要做什么? 之前还能掩饰一二,如今是愈发的肆无忌惮了。 安嫔想要做什么?安嫔正在启祥宫若无其事地缝衣服。 暗红色的细棉布,并不是宫妃该穿的布料,尺寸似乎也并不是安嫔自己的尺寸。 她却缝的异常认真,一针一线丝毫无错。 “娘娘,寿昌宫请了太医。”绿蕊站在一旁,想了又想,开口说道。 安嫔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着头继续缝衣服:“晕倒了当然要请太医啊。” “娘娘,咱们收手吧!奴婢求您了。”绿蕊突然间跪了下来,哭着求道。 安嫔缝好了衣服的前后襟,拿起来端详了片刻,悠悠的说道:“绿蕊,本宫已经收不了手了啊!你以为此刻收手,皇上就能放过本宫吗?” “娘娘!”绿蕊还想再劝。 “把眼泪擦擦,去御膳房给本宫端一碗杏仁酪来吧。”安嫔吩咐。 绿蕊咽下了满肚子的话,敛身退了出去。 打发走了绿蕊,安嫔坐在贵妃榻上出神。 自己这一路走来,双手沾满了鲜血,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安嫔眼神坚定。 母亲您可看到了?那个贱人的儿子废了,女儿死了,连她自己都被当做疯子关在了府邸破院里。 下一个便是父亲了。 母亲不要着急,女儿马上就送父亲下去给您磕头赔罪! 第127章 病树前头万木春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 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人间四月,南风拂面,枣花还没落下,梧桐叶子已然很长很长。 没有随风飘扬的柳絮,只有葵花朝向着太阳开放的热烈。 郭络罗氏桑榆孤身一人踏着春末夏初的暖阳,一步一步的迈进了这巍峨雄伟的紫禁城。 皇上将翊坤宫拨给她住,提拔了孝康章皇后身边的二等宫女绿乔来伺候她。 翊坤宫富丽堂皇,除了皇后的坤宁宫,就属翊坤宫最是华美。 桑榆目不暇接,将翊坤宫前前后后逛了个遍。 转头瞧见小太监拿着她的包袱要往西偏殿放。 “哎?为何不放在主殿?”桑榆问。 小太监顿住脚步,对着桑榆打了个千儿:“启禀郭贵人,宫里规矩,只有成为一宫主位,才能居主殿,坐主位,摄一宫事。” 桑榆其实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贵人,还不能住翊坤宫主殿,可是她真的好喜欢主殿啊。 采光好,地方大,就连装潢摆设也好看。 桑榆没再说话,继续由着宫女太监整理东西,她自己则是仔仔细细的逛着主殿,抚摸着一桌一椅,一瓶一物。 绿乔并未阻止,在她看来,自家小主有野心是好事,自己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另一边,皇上下了早朝之后并未急着来翊坤宫寻桑榆。 在他心里,人已经进了宫,便不再急于一时。 皇上带着梁九功晃悠到了养狗处,果然瞧见胤礽正拎着一只幼兔扔到了一群小白狗崽子中间。 不愧是苍水虬的后代,两三个月的小崽子争先恐后的追着那只受了惊的兔子,发了狠的前扑、撕咬。 直到小兔子被咬死,几只小崽子竟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互相攻击,直到最后一只小狗崽子打败了其他所有狗,独自一人开始进食。 雪白的毛发沾染着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又分外带劲儿。 胤礽平静的看完了一场猎杀,指着正在进食的小崽子:“就它了。” 何柱看的心肝颤:“主子,要不咱们换一个养?奴才看那边的小兔子就很好嘛。” 胤礽看向何柱:“养兔子?然后等着被猎杀?” 何柱瞬间低下了头,不再吱声。 胤礽冷哼一声:“瞧你那个怂样。” 皇上在一旁看的皱眉,又欣慰又不安。 “两三个月的狗崽子,你就开始给吃活物了?”皇上扬声问道。 胤礽回头,拱手:“儿臣请皇阿玛安。” “嗯。”皇上走近,一同看着狗笼子里一边进食一边呲牙威胁其他伙伴的小狗崽子:“这狗瞧着有些凶。” “宫里的狗,哪一个不凶。”胤礽意有所指。 皇上思索了片刻:“成!可要朕着人给你送回去?” 胤礽摇头:“不用,就养在这里。” “做个标记?”皇上又问。 “不用,左右我只要最强的那只。”胤礽声音淡漠,这一瞬间像极了皇上。 片刻,胤礽回头看向皇上:“皇阿玛特意来寻儿臣?” “嗯,回御书房说吧。” 胤礽跟着皇上一前一后的进入了御书房。 皇上将桌子上的果子往胤礽的方向推了推:“老祖宗特意拿给你的。” “老祖宗拿给我的,为何在皇阿玛的桌子上?”胤礽歪着头问。 “你个臭小子!”皇上笑骂。 胤礽伸手,挑了一个果子放在嘴边直接啃了起来。 “怎的这般粗俗。”皇上嫌弃。 “嗯~儿臣当然没有宣娘娘文静,一盏茶的时间能吃得下一整只的猪肘子,还意犹未尽。”胤礽啃着果子的空档,还不忘顶嘴。 皇上嘴角抽了抽。 “不与你贫嘴,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与你商议。”皇上端起茶杯准备喝茶。 “皇阿玛是要给儿臣找后娘了吗?”胤礽语不惊人死不休。 皇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 胤礽在一旁凉凉的开口:“怎的这般粗俗!” 皇上好不容易缓匀了气息,言语里颇为认真:“中宫不可一直无主,况且你皇额娘故去也满三年了... ... ” 胤礽咽下了最后一口果子,打断了皇上的话:“所以,皇阿玛和老祖宗选中了谁?” “说起来你也熟识,寿昌宫的钮祜禄氏。”皇上看着小小的胤礽,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想要知道他是否会有一丝不满。 胤礽胡乱的点了点头:“嗯,很好,是个早丧的面相。” “休的胡说!”皇上气的想打他。 吵吵闹闹间,这件事算是定了下来。 “皇上,寿昌宫派人来请。”父子二人面对面啃果子的时候,梁九功躬身进来了。 皇上一分神的功夫,胤礽抓起了盘子里最后一个果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尤觉得不够,在果子的另外一面又咬了一口,一脸得意的望着皇上。 皇上嫌弃的看了胤礽一眼,抬脚向外走去:“朕去寿昌宫,你爱干嘛干嘛去!” 胤礽也不在意,晃悠着小腿继续啃着手里的吃食。 皇上到寿昌宫的时候,钮祜禄氏将将起身:“臣妾请皇上安。” 皇上上前扶了一把:“你身子弱,不必多礼了。” “多谢皇上。”钮祜禄氏重新坐在绣凳上。 皇上坐在她旁边的贵妃榻上,立马有小宫女端来热茶。 茶水很烫,皇上皱眉:“你身边伺候的绿贞呢?” “臣妾晕厥期间,绿贞被人押去了慎刑司。”钮祜禄氏仍有些气弱。 皇上一挑眉:“可是伺候的不尽心?朕让内务府再送些人来,你自己挑一挑。” 钮祜禄氏摇头:“绿贞很好,可就是太好,碍了某些人的眼。” 皇上看着钮祜禄氏苍白的面容:“你可是有事要与朕说?” 钮祜禄氏由着身边的二等宫女扶着,缓缓的跪在了皇上跟前:“臣妾想和皇上讨个恩典,可否放了绿贞回来?自臣妾入宫以来,便一直是绿贞在身边伺候,臣妾已然离不开她了。” 皇上笑了,松了一口气:“朕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呢,还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的?朕叫梁九功去一趟慎刑司便是,你快起来。” 钮祜禄氏也跟着笑了:“多谢皇上!” “嗯。”皇上饮了一口茶水,茶水太烫,烫的人心口疼。 放下茶盏,皇上盯着钮祜禄氏的眼睛:“有一件事,朕或许早该告诉你。” 第128章 管教他瓮中捉鳖,手到拿来 “你阿玛... ... ”皇上刚起了个头,就被钮祜禄氏打断了。 “皇上不要说了,臣妾都知道了。”钮祜禄氏笑的温和,看不出丝毫怨怼。 “你... ... 莫要太过伤心。”皇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去劝。 “臣妾明白。” 绿贞是在第二日回到寿昌宫的,遍体鳞伤,一只手被拔光了指甲。 钮祜禄氏看的直掉眼泪。 “娘娘莫哭,奴婢不疼。”绿贞仔细的给钮祜禄氏擦着眼泪。 钮祜禄氏哭着摇头,泪水止不住。 “娘娘若是真的心疼奴婢,就不要放过安嫔!娘娘要养好身子,才能为奴婢报仇。”绿贞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钮祜禄氏哽咽着点头:“本宫会好好将养,你也要好好的养好身子。” 主仆二人在室内待了大半日的功夫,而后绿贞往钮祜禄氏府邸送了一封家书。 遏必隆虽然去了,但是钮祜禄氏还没倒! 她没了父亲,还有五个兄弟,万没有被一个汉人欺辱至此的道理。 接到钮祜禄氏的信,阿灵阿兄弟五人先是一阵错愕,好半晌才想起来安嫔的父亲是谁。 随即便是怒不可遏:“我钮祜禄氏一族还没有没落到任人欺凌!” 接下来一段时间,兄弟五人动用各种人脉收集安嫔父亲的罪证、打压李氏一党。 宫里,安嫔还在绣着那件衣裳:“绿蕊,去把本宫这几年存下的银票全部都找出来。” “娘娘要做什么用?”安嫔这几年攒了不少银子,一下子全部找出来,绿蕊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要你找你便找,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安嫔不悦。 绿蕊受了斥责也不敢再言,手脚麻利的将装银票的盒子放到了安嫔身旁的小桌子上。 “你出去吧。” 殿内只剩下安嫔一个人。 她仔细的数了数银票,足有一千多两。(嫔位年薪二百两) 安嫔抽出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剩余八百多两全部缝在了那件暗红色细棉布衣裳的袖子夹缝里面。 连带着一同缝进去的还有早就写好的一封信。 做完了这些,安嫔用了一整日的时间将衣裳彻底的做好了,铺在贵妃榻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好几遍。 第二日,安嫔特意召了李太医来请平安脉。 “永和宫的胎如何?”请脉空挡,安嫔问。 李太医跪在安嫔脚边,低着头回答:“乌雅小主一切如常,只是乌雅小主近日总是问微臣为何肚子还没显怀。” 安嫔闻言,从小几前面的抽屉里面抽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了李太医诊脉的手背上。 李太医心里一“咯噔”,抬头:“娘娘?” “听闻令堂身子不好,赏你的。”安嫔笑着说道。 李太医重新垂首,攥着银票的手忍不住颤抖,青筋暴起。 “主子,李太医去了启祥宫。”李太医刚进启祥宫的大门,小福子便回来禀报。 玛琭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果然是她。”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小福子又问。 “容我想想。”玛琭抚摸着小腹:“李太医那边先派人跟着。” 小福子应声:“这几日奴才亲自去跟。” 玛琭颔首,问道:“皇上现下在何处?” “在翊坤宫。” “翊坤宫?”玛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郭贵人处。”小福子换了个称呼:“皇上这几日但凡得空都是在翊坤宫。” 玛琭闻言看向小福子。 她从来不会特意去打听皇上的行踪,算起来,皇上是有好些时日没有来永和宫了。 原来郭贵人竟这般得宠? “可是之前南苑围猎时遇见的女子?”玛琭的声音里有些掩藏不住的落寞。 “小主莫要多想,如今要紧的是李太医。”小福子并未回答玛琭的话。 玛琭压下心底的酸涩:“去御前给梁九功递个话,说我腹中不适,请皇上得空来永和宫瞧瞧。” 梁九功将话递到的时候,桑榆正坐在皇上腿上,手中拿着一个剥好的葡萄。 皇上闻言一顿,试图将桑榆挪到一旁的椅子上。 桑榆看出皇上的意图,将手中的葡萄半咬在口中,双手环上了皇上的脖子。 晶亮润泽的葡萄包裹在涂满大红色唇脂的磹口之中,向着皇上嘴里喂了过去。 梁九功低着头,哈着腰,不敢看啊不敢看! 皇上将头一偏,躲过了桑榆的投喂:“朕去永和宫瞧瞧,你先自行用膳。” 皇上知道玛琭并未有孕,此刻玛琭拿龙胎来邀他前去永和宫,定是李太医那里有了动作。 皇上想起身,桑榆却环的更紧,不高兴的吞了口中的葡萄,噘着嘴:“皇上才来就要走了吗?” 皇上揉了揉桑榆的脑袋:“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嗯?” 桑榆垂着眼不说话。 皇上托起她小巧的下巴,哄道:“你不是说喜欢翊坤宫主殿?朕想办法让你住进去可好?” “当真?”桑榆双眼放光,又惊又喜的看向皇上。 皇上真是爱极了她这个崇拜的眼神,当即点头:“天子一言九鼎,断然不会诓骗你一个小小女子。” 桑榆跳出皇上的怀抱,行了一个不甚规矩的跪礼:“嫔妾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大笑着拉着她起身:“莫跪。” 桑榆俏生生的站在一旁给皇上福礼:“皇上不是要去看望乌雅姐姐吗,快去吧快去吧,乌雅姐姐该等急了。” 皇上抬手点了点桑榆的鼻尖:“你呀!” 皇上走后,桑榆收了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挑挑拣拣的剥着盘子里的葡萄。 李太医走后,安嫔换了身衣裳带着绿蕊出门。 路越走越偏僻,宫墙越来越高,到最后,道路两侧高高的墙壁几乎是遮盖了全部的光亮,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娘娘,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安嫔冲着前方抬了抬下巴:“到了。” 绿蕊抬头望去,头皮一阵发麻。 耳边又传来了安嫔阴恻恻的声音:“绿蕊啊,本宫赏你一段姻缘可好啊?” 绿蕊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安嫔:“奴婢还不想嫁人,请娘娘收回成命。” “本宫说出去的话,容得了你说不?” 第129章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安嫔和绿蕊所在的地方叫做塔蛋房,是太监们居住的地方。 一排排低矮的小房子像是一块块的大石头砸在绿蕊的心底。 绿蕊颤抖着身子跪了下去:“娘娘饶命!” 安嫔嫌弃的踹了她一下:“起来,莫要给本宫丢人现眼。” 不多时候,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年岁颇大的老太监,头发花白,满脸褶子,一口大黄牙浸满了烟渍。 “老奴请安嫔娘娘安。”老太监冲着安嫔请安之后,猥琐的眼神上上下下不停的打量着绿蕊。 绿蕊往安嫔身后缩了缩。 安嫔也不在意,从袖子里面抽出了一张一百两面值的银票扔给那老太监:“事情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老太监笑呵呵地将银票揣进了袖袋里:“娘娘就瞧好吧。” 安嫔警告的看了老太监一眼,转身离开。 老太监丝毫不惧,站在原地猥琐的瞧着绿蕊的背影,抬起一只手抚摸着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笑的一脸吟当。 第二日,有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来启祥宫送了一个包袱。 安嫔神神秘秘地收在了柜子里面,并没有交给绿蕊保管。 李太医被抓是在几日后,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在玛琭的安胎药里面加入了大量的当归和党参,被小福子带着人将他当场抓获。 这是治疗女子气血虚弱、闭经的疗效药。 张睿仔细检查了往日的脉案和安胎药药渣,在里面查出了大量的蒲黄、三七、茜草等药物。 每一碗安胎药里面都有! 皇上动了大怒,当即便下令把李太医押入了昭狱,严刑拷打。 李太医是个文弱书生,根本受不住大刑,几鞭子下去就什么都招了。 据李太医交代,他祖上与安嫔是本家。 安嫔给了他两次银子,于情于理他都无法拒绝。 第一次让他用药物封住玛琭的月事,制造其有孕的假象。 第二日便是前些日子,让他重新恢复玛琭的月事,栽赃玛琭假孕一事。 如此,这件事情也算是人证物证俱在,跑不掉了。 只是玛琭有些不明白,之前小心谨慎的安嫔,为何这一次要用如此拙劣的手法。 启祥宫里,安嫔得知李太医被抓,并无任何慌乱。 她寻了个借口打发掉了启祥宫内所有的太监宫女,紧接着一杯茶药倒了绿蕊,开了角门。 一个浑身散发着朽木气息的老太监推门而入:“安嫔娘娘,东西你已经收到了,我那小娘子可是等着急了?” 安嫔冷冷的回身:“怕她不听话,被我一包迷药迷晕了过去。” “若说佩服,咱家还是最佩服安嫔娘娘,在身边伺候多年的婢女,说弃便弃了。”老太监笑的一脸讽刺。 安嫔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太监:“想死吗?” “嘿嘿,哪能呢,安嫔娘娘饶命啊!”虽然讨饶,却毫无诚意。 老太监跟着安嫔进了正殿,看到了躺在贵妃榻上的绿蕊,搓了搓手掌。 上前两步,又退了回来:“安嫔娘娘,这宫里少了一个宫女,不会给咱家惹来麻烦吧?” “本宫昨日便已上报内务府,绿蕊,暴毙!”安嫔看着贵妃榻上那一身暗红色细棉布衣裳的姑娘,眼底一闪而过的眷恋。 “哈哈哈,不愧是安嫔娘娘。”老太监这次再无后顾之忧,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装尸袋子往绿蕊身上一套,手脚麻利的拾掇好了就要扛着人离开。 安嫔端坐在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茶,看着老太监将人扛了起来,抬起手中的茶杯:“尝一口?” 老太监似笑非笑:“安嫔娘娘不会是想要咱家的命吧?” 安嫔收回手臂,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重新翻了一个新杯子,蓄了半杯茶。 抬起下巴示意老太监。 也不勉强,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 这老太监一辈子专干扛尸体的活儿,宫里的宫女太监枉死的不少,都是他一具一具的抬出皇宫,扔到乱葬岗的。 旁人都嫌弃他晦气,不愿与他多做接触。 直到前些日子,安嫔带着绿蕊寻到他,让他帮忙带些东西进宫。 一百两银子定金,事成之后将绿蕊送给他做媳妇儿。 紫禁城是禁止宫女和太监对食的,安嫔说,可以安排绿蕊暴毙,由着老太监带出宫,安置在关中村的宅子里。 关中村是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在宫外集中给自己置办宅子的地方。 老太监一辈子干着最下等的活计,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几乎是老太监无法拒绝的条件。 老太监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就比如现在安嫔手中的茶水,也是老太监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摆在面前,而且安嫔也已经喝过了,老太监几步走到安嫔面前,端起茶杯,学着安嫔之前的样子一口饮尽了杯中茶水,并未尝出什么味道。 老太监腆着脸将茶杯递到了安嫔面前:“娘娘可否再赏奴才一杯?” 安嫔嗤笑,又倒了一杯给他:“时辰不早了,喝完这杯茶水便上路吧。” 安嫔说的晦气,老太监也不在意,喜滋滋地扛着绿蕊从角门退了出去。 安嫔放下茶杯,望着绿蕊离开的方向愣愣的出神。 眼前不停的闪过绿蕊的音容笑貌。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虽然绿蕊惧怕于她,却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会关心她是否吃饱穿暖,天冷加衣,天热打扇,还会亲手做吃食给她。 绿蕊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会亲手给她做吃食的人! 启祥宫里空空荡荡。 不知何时,泪水糊了安嫔满脸。 安嫔胡乱地抹去了脸上的眼泪,站起身子走到梳妆镜前,拿起螺子黛细细地描画着眉眼,涂上了她从未涂过的大红色口脂。 换好了嫔妃朝服,朝冠,朝珠。 戴上了象征嫔位的宝蓝色五尾凤凰珠钗。 收拾妥当,安嫔打开了床尾的柜子,取出了里面的东西,藏在了袖袋里。 “安嫔娘娘,皇上有请!”梁九功站在启祥宫正殿门外的空地上喊道。 安嫔闻声推开殿门,阳光刺的人眼睛发疼。 “走吧。” 第130章 善恶终有报 安嫔被带到了乾清宫。 皇上坐在龙榻上,身子微微前倾,一只手支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随意的把玩着珠串。 玛琭坐在一旁的绣凳上,李太医低着头跪在角落。 安嫔进门,环顾了一圈,上前两步,跪在皇上跟前,行了一个大礼:“臣妾启祥宫安嫔李氏月茹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福金安。” “安嫔。”皇上甩着珠串,咀嚼着这个称呼。 随即对着角落里的李太医抬了抬下巴,问安嫔:“认识吗?” 安嫔顺着皇上的目光看过去,跪的笔直:“太医院太医李子怀。” “认识便好。”皇上点头:“李太医说他是受了你的指使陷害乌雅贵人假孕,你可认?” “臣妾认罪。”安嫔答的痛快。 “既如此,太医李子怀即刻从太医院除名,流放两千里,永世不可回京。”皇上云淡风轻的断了李太医的所有路。 对于李子怀而言,苦读医书二十载,好不容易功成名就,还未施展抱负便被打落成泥,这比杀了他更让他难过。 但是他不敢求情,他怕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一旦自己身死,自己年迈的母亲又该如何。 他不能死,他不敢死。 垂着头,沉默的由着禁军押着出去。 一只脚跨出门槛的时候,李子怀突然回头,高喊:“安嫔娘娘,可否请您代我照顾母亲?” 安嫔转头看向李子怀,眼底的嘲讽溢了出来:“你母亲的死活,与本宫何干?” “微臣都是受了您的蛊惑才做下这等糊涂事,您答应过微臣的,您不能不管啊——”李子怀终于崩溃的大声喊了出来。 “本宫只是稍加暗示,你便自作主张,如今出了事却怪到本宫头上是何道理?自己蠢,怎么能怨得了旁人?”安嫔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 直到再也听不见李子怀的声音,皇上才看着安嫔继续问道:“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话说?” “当然。”安嫔笑意盈盈,吐出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寒:“寿昌宫娘娘气急吐血晕倒,是因为臣妾将遏必隆大人惨死,并灵堂被烧毁的事情告知与她; 荣嫔娘娘早产,是臣妾在延禧宫正殿摆放的珐琅花瓶上涂满了除虫药,药物挥发在空气中,荣嫔日日身处其中,当然要早产了; 荣嫔难产那日,也是臣妾诱导禧贵人那个蠢货说出来皇上在南苑的风流韵事,可惜啊,还是让她顺利的生下了三阿哥。 只是不知这三阿哥,能否顺利的长大。 还是如同他前几位哥哥姐姐一般夭折,皇上猜猜,三阿哥能活多久呢? 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 安嫔有些癫狂。 玛琭皱眉:“魏贵人的胎,可也是你?” 安嫔看向玛琭,眼底有一瞬间的赞赏:“皇上宠爱你果然是有道理的,比那些个贱人都聪明。” “稚子何辜?你怎么忍心?”玛琭不在意安嫔是不是欣赏自己,只是心疼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这就心疼了?”安嫔勾起嘴角:“本宫若是说出荣嫔之前的孩子,仁孝皇后的难产,钮祜禄氏的咳疾,你又该如何啊?” “你怎能如此狠毒?”玛琭震惊的无可复加,皇上则是起身,抬脚向安嫔踹了过去。 宫里早先的几个孩子接连夭折,皇上一直以为是自己命硬克子,为此难过了许久。 仁孝皇后的去世,对皇上更是打击甚大,以至于皇上到现在仍旧在自责。 如今听说一切都是安嫔下的毒手,心中怎能不恨。 皇上知道安嫔做了错事,没想到她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见皇上抬脚踹过来,安嫔瞬间起身。 从袖袋里掏出来了一个匕首,猛的刺向了皇上的胸口。 电光火石间,冒着寒光的匕首迎面而来。皇上下意识地一掌挥了出去。 匕首的刀柄抵在了皇上的胸口,皇上挥出的一掌直接拍在了安嫔的脑袋上。 安嫔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七窍流血,只片刻,黑红色的血液在安嫔身下汇集了小小的一滩。 安嫔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嘴角却缓缓的绽放出了一抹笑意。 意图行刺皇上,诛九族,真好啊! 安嫔嘴角含笑,也不知是不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自己早丧的娘亲。 母亲,您看到了吗?女儿给你报仇了啊。 这下子,李氏上下全部都逃不掉了啊! 您还满意吗? 皇上怔愣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安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刀尖缩进了刀柄里。 这是民间杂耍惯用的伎俩,是安嫔特意用银子和那老太监换来的东西。 刺杀近在眼前,玛琭却来不及挡在皇上身前:“皇上!” 玛琭上前两步,上下其手的摸索着皇上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守门的梁九功听到玛琭的惊呼,赶忙推门进来。 入目便是倒在地上,糊了满脸黑血,嘴唇异常鲜红的安嫔。 和对着皇上摸摸嗖嗖的乌雅贵人。 还有站在龙榻边一动不动装柱子的皇上。 梁九功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弯:“皇上,可要宣太医?” “朕没事。”皇上按住了玛琭的手,指了指地上的安嫔,对梁九功说道:“处理了。” 梁九功有些头大:“发丧?” 皇上也有些头大,自己一掌拍死了自己的嫔妃? 说出去可有人相信? 落在那些史官的手里,该怎么记录?后世子孙该怎么看待他这个老祖宗? 皇上无事,玛琭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功夫去看地上的安嫔。 “皇上,安嫔娘娘口鼻流出来的血液是黑色的,这明显是中毒的症状,与皇上无关,皇上无需自责。”玛琭扶着皇上的胳膊,将人按回了龙榻上。 皇上将头转向了梁九功。 梁九功猛点头:“对,是中毒,一定是中毒。” “嗯。不必发丧,你直接将她拖去乱葬岗曝尸。”皇上对着梁九功说道:“启祥宫伺候的人全部杖杀。问责安嫔母家。” 梁九功心肝颤啊。 什么罪过啊。 竟然秘不发丧,还要拖去乱葬岗曝尸! “启禀皇上,启祥宫伺候的人前几日便被安嫔娘娘全部退回了内务府,安嫔娘娘说他们……伺候的不好。”梁九功顶着皇上吃人的目光,颤颤巍巍的说道,声音抖啊抖:“绿蕊姑娘……暴毙了!” 第131章 己所弗足,犹奉他人 “那便罢了,你去找块裹尸布,赶紧将她拖出去。” 安嫔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殁了,没有葬礼,不入妃陵,甚至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有。 就这样扔在乱葬岗,等待野狗分食。 乾清宫下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议论。 安嫔这个人,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前朝后宫再无记载,史书上也不会再留下半分笔墨。 绿蕊是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面醒过来的。 入目是一根又粗又大的木头横梁,身子被束缚在一个大白布袋子里面。 绿蕊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裹着自己的白布袋子是什么东西。 闭着眼睛仔细的听了听四周的动静。 约莫一刻钟之后,并未发现任何声响。 绿蕊睁开了双眼,从布袋子里面挣脱出来,低着头掸了掸身上的衣服。 绿蕊愣住了。 这不是安嫔娘娘亲自挑选布料、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缝制而成的衣裳吗?怎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绿蕊活动了一下胳膊,衣裳不松不紧,正合身! 压下心中的疑惑,绿蕊仔细的观察了一遍所处的屋子。 木质结构的屋子,刷的不是笼罩漆,屋子南面贴窗位置盘着一铺大炕,北面靠墙立着一排木头柜子。 窗户上糊着劣质的油纸,墙角处结着一张破碎的蜘蛛网。 炕上铺着草席,没有被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恶臭味儿。 显然,这不是宫里。 可这是哪里?绿蕊的记忆停留在安嫔赏她喝茶的那一刻。 她本不想喝的,是安嫔说不喝那茶水便把他赏给那个老太监做媳妇儿。 绿蕊不得已才喝下了那杯茶水。 可刚喝下没多久,就感觉自己头晕目眩。 在昏迷的前一刻,她迷迷糊糊间听见安嫔的声音:“既然不想嫁人,那就去死吧!” 人的意志力终究抵不过药物,绿蕊绝望的合上了双眼。 如今她又活过来了?还出了宫? 绿蕊轻手轻脚地下了地,穿上鞋子,朝外面走去。 刚走出屋门口,绿蕊便看见外屋地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走近细看,绿蕊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上蜷缩着的不正是前几日安嫔带她去塔蛋房见过的老太监吗! 安嫔最终还是将自己送给他了吗? 绿蕊一时间有些愤恨,左右看看,抄起一旁留着烧火用的木头棍子就打在了那老太监的身上。 绿蕊力气小又害怕,这一棍子打偏了,正巧打在老太监的一只胳膊上,将他翻了个个儿,平躺在地面上。 这一翻身,本就骇人的面庞更加的惊悚。 老太监乌黑的脸上肿胀不堪,七窍流血,眼球凸起,头发凌乱,明显的中毒而死。 绿蕊惊恐至极,双手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忍不住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缓了半晌,绿蕊拖着抖的不像样的双腿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屋内。 这房子是东西两间卧房,中间一个厅堂, 绿蕊醒来的房间是东卧房,老太监躺在中间的厅堂靠近大门的位置。 绿蕊慌不择路的跑到了西卧房。 刚一进去,一群苍蝇受惊飞舞,恶臭之气扑鼻而来。 原本绿蕊以为在东卧房闻到的臭味是老太监散发出来的。 直到迈进这西卧房她才发现自己草率了。 西卧房的大炕上躺着一个浑身赤果的女子,看样子也就十多岁的年纪。 双腿曲起,身体不再僵硬,全身已经开始腐烂。 胸部和大腿根部有许多乌黑的掌印和掐痕。 看得出是死后伤。 女子梳着宫里最普通的宫女的发式,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宫女的衣裳。 绿蕊再也忍不住,转身冲回东卧房,关紧房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地滑坐下去,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蔡公公怎的一整日都不见出门了。”一个人问。 另一个略带猥琐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昨日瞧见他又背回来了一具尸体,没准儿此刻正风流快活呢。” “整日与尸体混在一处也不嫌晦气。” “那有什么。宫里新死的宫女,解了尸僵之后与常人没多大的区别,就是冷了点儿。” “听说蔡公公要娶妻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 “哈哈,他一个又穷又丑的老太监,谁能看的上他?” “你可少说两句吧,若叫蔡公公听见,还不得出来扒了你的皮!我可是怕了他那一身的尸臭味儿,沾上一点,好几日都去不掉。” “对对,快走快走。” 哭过一场,绿蕊心里平缓了许多,也大致了解了自己身处何地。 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当拍到袖子的时候,绿蕊顿住了。 袖子里明显的有一块异样,绿蕊矮下身子,借着土炕挡住自己,褪下了身上的外衣,翻开袖子,果然里面有一块深蓝色布料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绿蕊一用力,撕下了那块蓝布,里面掉出来了两摞东西。 一个是厚厚的一摞银票,正是之前安嫔让自己找出来的那些。 除去给李太医的一百两和给老太监的一百两,剩下的八百多两全部都在这里了。 另一个是一封信,薄薄的两张纸。 绿蕊突然间想起来,当初自己刚到安嫔身边不久,安嫔料理了绿梅之后就逼着她识字。 没日没夜的,硬是让自己学会了许多字。 绿蕊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信件。 入目便是自己不太熟悉的草书。 众人都知安嫔写了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却无人知道她最喜欢的其实是草书,狂草! 但是安嫔的这封信算不得狂草,甚至算不得正经的草书。 应该是怕自己看不懂吧!绿蕊自嘲的想着。 绿蕊稳了稳心神,仔细看去: “绿蕊: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 我在宫里给你报了暴毙,你拿着那些银票好生的过日子。 如无意外,我已经替你毒死了那老太监。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你我二人还是不要再遇见了的好。” 信件很短,只有几行字,一张纸都没写满。 后面附着一张籍契。 姓高,名栖迟,良籍! 栖迟二字,出自《诗经·衡门》,安稳踏实,独立从容! 第132章 长青惟愿庭前树,岁岁新枝出老根 绿蕊并没有按照安嫔的安排直接寻个地方重新生活,而是趁着无人的时候,带着幕篱去了京城有名的成衣铺子和金楼。 按着安嫔的身段选了一身正红色绒地绣花对襟大袖袄裙,并一支金镶珠翠圣手拈如意簪,花去了大半的银子。 绿蕊又跑到了棺材铺子定了一口较好的棺材。 她没有听到有宫妃发丧的消息,一则是安嫔并没有被处死,二则便是安嫔死的不光彩,宫里秘密处置了。 她必须有备无患。 接下来的几日,绿蕊穿着老太监西卧房地上那套宫女的衣服徘徊在宫外的乱葬岗。 来人的时候便躺下装尸体,无人便继续起身翻找。 不停的翻找,从白到黑,从早到晚。 冲天刺鼻的腐尸味道,绿蕊不知呕吐了多少次、惊吓了多少次。 磨烂了手指,弄脏了衣裙,甚至脸上都不知道沾染了多少尸液。 一度被人传出了乱葬岗闹鬼的传闻,不少人都瞧见一个身穿宫女服饰的女子,浑身血污的在乱葬岗徘徊。 绿蕊全然不顾,只一具一具的尸体翻找。 希望是安嫔,又害怕是安嫔。 可是乱葬岗的尸体太多太多了啊,怎么都翻不完。 绿蕊几日水米未进,终于在一个阳光毒辣的午后晒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几只豺狗正在不远处撕咬着什么。 绿蕊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吓得几只豺狗嗷嗷叫着跑远了。 嗷嗷嗷,“尸体”成精啦! 嗷嗷嗷,你个笨蛋,那叫诈尸! 绿蕊也没空去管几只畜生如何,庆幸自己没有在晕厥中被当做尸体啃食了。 冥冥之中,绿蕊向着方才几只豺狗撕咬的地方看了过去。 惨白的月光倾洒向大地,照应着几簇绿油油的鬼火。 也照在安嫔那张被豺狗啃食了一口的侧脸。 绿蕊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颤抖着双手捧起了安嫔的头。 那么娇气爱干净的娘娘啊,如今衣衫褴褛、整个人破败不堪的躺在臭气熏天的地方。 您疼不疼啊? 绿蕊抬起自己的手想要去替安嫔擦拭干净,却不知怎么的越擦越脏。 绿蕊急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娘娘啊,您这又是何苦啊。 钮祜禄氏一族揭发老爷的下属贪污受贿,连带着老爷也被问罪。 李氏全族皆下大狱,等待流放。 老爷被处死了,极刑! 继夫人在狱中被狱卒玷污,被她的亲生儿子用腰带勒死了。 继夫人的几个儿子也被判了流放,听说在途中不止一次的被责打猥亵。 娘娘啊,您听到了吗? 您可安息了吗? 我的娘娘啊! 绿蕊嚎啕大哭,一夜之间竟花白了头发。 绿蕊用尽毕生的力气将安嫔拖到了乱葬岗旁边的空地上,寻来了清水为安嫔净面梳妆,换上了新买的衣裳,插上了那只金镶珠翠圣手拈如意簪。 希望您下辈子金玉满堂。顺心如意! 收拾妥当,绿蕊从袖袋里取出了之前缝在衣服袖子里面的蓝色布料蒙在了安嫔的脸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绿蕊走到棺材铺子,使了银子让老板寻人抬着棺材接了安嫔,一路向着李氏祖坟而去。 绿蕊在李氏祖坟里面寻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里面寻到了安嫔母亲的坟茔。 绿蕊让人将安嫔埋葬在了母亲身边。 没有立碑! 绿蕊独自一人在坟前烧了许多许多的纸钱,说了许多许多的话。 娘娘啊,烧给您的纸钱您收到了吗? 奴婢往后可能就不能经常回来看您了,奴婢会遵照您的安排,好生的活下去。您会怪罪奴婢忘恩负义吗? 您终于可以和夫人团聚了,夫人照比生前可胖了些吗? 不管日后在哪里,奴婢都会日行一善,每日烧香拜佛,为您和夫人祈福。 祈祷满天神佛,曾经的错事就让奴婢一人承担,莫要让您担了因果,坏了来世的修行。 娘娘啊,奴婢的娘娘啊!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 樱桃桑椹与菖蒲,更买雄黄酒一壶。 门外高悬黄纸帖,却疑账主怕灵符。 五月初一,各宫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端午节忙碌。 粽子、避邪驱毒、饮菖蒲酒、雄黄酒、挂艾草、贴纸葫芦、赛龙舟... ... 内务府也来跟着凑趣儿。 赵禄忠一大早的就在乾清宫门外等着传召。 皇上却忙到了午膳时分方才散。 好不容易熬到了众人离去,皇上有功夫闲下来喝口茶水,梁九功进来禀报:“皇上,赵禄忠来了。” “他来干嘛?”皇上不高兴:“叫进来!” 还得加班!哼! “奴才内务府... ... ”赵禄忠进门磕头。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朕还能不认识你?说,找朕什么事?” 赵禄忠偷偷的看向了梁九功,想用眼神打探一下皇上今儿是怎么了。 梁九功将头转到了另一侧,莫要跟咱家眉来眼去! 赵禄忠只好认命的调整表情,再抬头的时候,满脸堆笑:“启禀皇上,太皇太后昨日宣了奴才前去,问立后之事准备的如何了,还有妃嫔的册封礼... ... 皇上您看?” 看什么看?不想看! 皇上顿时觉得手里的茶都不香了:“你先回去吧,朕好好想想。” “是。只是这时间上,还请皇上斟酌着些,太皇太后那边催的紧呢。”赵禄忠壮着胆子又提醒了一句。 “滚!” “好嘞!”赵禄忠跑的贼快:“奴才告退。” “皇上莫恼,这立后是好事。”梁九功劝。 “此事你怎么看?”皇上问。 看什么看?不想看! 梁九功赔笑:“皇上可要去瞧瞧三阿哥?听说三阿哥见人会笑了。” 皇上想了想:“去永和宫。” “好嘞!”梁九功伸长了脖子冲着外面喊道:“皇上——嗝~” 话还没说完,魏珠进门了:“启禀皇上,郭贵人来了。” 梁九功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好半天才顺了下去。 皇上刚站起身,就看见桑榆一身湖蓝色织花锦缎旗装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嫔妾请皇上安。” “你甚少穿的这样素雅。”皇上伸手去拉桑榆起身。 “佟妃娘娘新赏的料子,皇上瞧瞧,可好看?”桑榆原地转了个圈,娇俏的说道。 “难为她肯与你亲近。”皇上笑着坐回了龙榻上。 第133章 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皇上方才是想去哪里呀?”桑榆问。 “去瞧瞧三阿哥。”皇上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起来,嫔妾入宫许久,也还未见过三阿哥呢,不知嫔妾可否与皇上一道儿去看望三阿哥?顺便给荣嫔娘娘请安。”桑榆满眼期待的看着皇上。 皇上哈哈大笑,拉着桑榆的手:“那就一道儿去。” 皇上和桑榆到延禧宫的时候,玛琭正抱着蓝齐儿坐在贵妃榻上逗着三阿哥玩儿。 荣嫔在一旁温和的笑着,看着玛琭的眼神如同看待自己的两个孩子一样。 “都是可以做额娘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荣嫔笑着嗔道。 “上次被李太医坏了身子,张院判说要好好将养着,还不知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孩儿。”玛琭的声音淡淡,听不出悲伤。 可是哪有女子遇见这种事情不难过的,荣嫔心疼极了:“无妨,以后蓝齐儿和三阿哥也是你的孩儿,日后去王府荣养,本宫去和太后娘娘请旨,接着你一块儿。” 玛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揉着蓝齐儿的头发:“三阿哥还这样小,就要奉养两位额娘了,咱们三阿哥可真是不容易。” 荣嫔笑骂:“本宫心疼你,你却这样打趣本宫。” 玛琭做可怜状:“求三阿哥日后能给嫔妾一个安身之所可好?” 延禧宫正殿里欢声笑语,皇上刚迈进门槛儿就听到了。 “说什么呢?笑的这样开怀?”皇上松了桑榆的手,快走几步,先于众人迈进了正殿。 桑榆落后一步,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上面似乎还沾着些许汗液。 蜷了蜷手指,桑榆重新扬起笑脸,跟着皇上进门。 听见皇上的声音,荣嫔带着玛琭和蓝齐儿起身:“臣妾等请皇上安。” “恭请皇阿玛圣安。” “快起来吧。”皇上上前抱起蓝齐儿:“好像又重了些?” 蓝齐儿扭捏着小身子:“儿臣这是又添了一圈福气,可不是什么胖了。” 皇上哈哈大笑,将蓝齐儿放在了荣嫔怀里,又去贵妃榻前瞧三阿哥。 桑榆站在进门处看着几人有说有笑的,一时有些尴尬。 “这位可是郭贵人?”还是玛琭发现了她,笑着上前拉起桑榆的手,行了个平礼:“我是永和宫贵人乌雅氏,这位是荣嫔娘娘和二公主,贵妃榻上的是三阿哥。” 桑榆就着玛琭的手回礼:“乌雅姐姐好。” 又对着荣嫔和蓝齐儿福身:“嫔妾请荣嫔娘娘安,请二公主安。” “快起来,都是自家姐妹,无需多礼。”荣嫔温和的上前拉着桑榆坐在自己方才坐着的绣凳上。自己则是坐在了贵妃榻的另一侧,看着对面的皇上笨拙地抱着三阿哥哄。 三阿哥也是个憨的,不管被抱的舒服不舒服,只要皇上逗,他就笑。 绿栀重新拿了一个绣凳给玛琭坐:“乌雅贵人请坐。” “多谢绿栀姑娘。”玛琭常来,对延禧宫的几个宫女太监也甚是熟悉。 皇上的目光看了过来:“本想去永和宫瞧你,没想到你却来了荣嫔这里寻热闹,差一点就让朕扑了个空。” 桑榆也抬起头打量着玛琭,原来皇上之前是想要去永和宫寻乌雅贵人?宫里宫外都说乌雅贵人最得圣心,也不知是真是假。 只一瞬间,桑榆便收了眼神,低头假装喝茶。 “嫔妾实在是想念三阿哥的紧,这一日瞧不见就浑身难受。”玛琭跟着打趣儿。 “既然乌雅姐姐与三阿哥如此投缘,荣嫔娘娘又是个能容人的,不若乌雅姐姐搬来延禧宫与荣嫔娘娘同住,岂不两全其美?”桑榆突然出声,声音里面带着些许兴奋,好像是自己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点子。 屋内其余几个人却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荣嫔和玛琭如今都是各自独居一间宫殿的。 荣嫔带着蓝齐儿和三阿哥住在延禧宫。 玛琭虽然居住在偏殿,难保日后不会成为一宫主位。 若是此时让她搬来和荣嫔同住,岂不是断了玛琭的晋升之路吗? 最起码最近几年是不可能的了。 蓝齐儿看不得别人欺负玛琭,一派天真的看着桑榆:“儿臣也十分喜欢郭娘娘,不若郭娘娘搬来东偏殿与儿臣同住如何?” 延禧宫东偏殿住的是二公主蓝齐儿,蓝齐儿却是邀桑榆一同住,这不是要断了桑榆的侍寝之路吗。 桑榆深吸一口气,尴尬的开口:“二公主玩笑了,嫔妾哪里有那个福气与公主同住。” 蓝齐儿歪头看向皇上:“皇阿玛说呢?女儿一看见郭娘娘便觉得十分亲切,想与郭娘娘同住。” 皇上刚想找个理由应付蓝齐儿,就见玛琭抬手招呼:“二公主来。” 蓝齐儿乖乖的跑过去,窝进了玛琭怀里。 玛琭抱紧蓝齐儿圆滚滚的身子,对着皇上笑笑:“皇上莫要听二公主胡说。延禧宫里住着二公主和三阿哥,自是住不进旁人了。” 荣嫔此刻也跟着安抚桑榆:“二公主顽劣,郭贵人莫要与她计较。” 事儿是她挑起来的,却要旁人来安抚她,桑榆此刻笑的干干巴巴:“是嫔妾初来乍到,思虑不周。请荣嫔娘娘和乌雅姐姐莫要怪罪。” 几人好一通客气,蓝齐儿冷哼一声:没眼看! “你最是通情达理,朕很欣慰。”见女儿被安抚住了,皇上拍了拍玛琭的手,很满意。 桑榆却在心里重新对玛琭进行了估量,这乌雅贵人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恐怕是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重上两分。 桑榆不想承认,此刻也不得不承认,玛琭生的十分的漂亮,不似自己这般张扬热烈,反而如江南烟雨一般的温柔婉约。 且听说玛琭与几位皇子公主的关系极为要好,若是自己想成大事,她便是自己最大的一个阻碍! 桑榆对自己有信心,却也从不小瞧对手。 玛琭和荣嫔却对眼前看似单纯无害的郭贵人起了一丝警惕。 宫里的日子便是如此,你不想去伤害别人,却无时无刻不能放松警惕,以防别人加害自己。 第134章 童声笑语盈晴空,嬉戏闹翻小院中 皇上坐了半个时辰便回了乾清宫,玛琭也跟着起身请辞。 桑榆跟着玛琭一道儿出了延禧宫。 “乌雅姐姐,你等等我。”桑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玛琭的脚步却不动声色的快了几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极为排斥郭贵人。 皇上也曾宠幸旁人,玛琭却只觉得方才瞧见郭贵人和皇上前后脚的进门,内心十分的不舒服。 郭贵人自诩英姿飒爽,脚程自是比玛琭快了些,不多时候便追了上来:“乌雅姐姐瞧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走的这样快。”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玛琭总觉得郭贵人话里有话:“永和宫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走的急了些。” “自入宫以来,除了乾清宫和翊坤宫,我还没去过别处呢。乌雅姐姐请我去永和宫做客好不好?”桑榆自来熟的说道:“我一瞧见姐姐就满心欢喜,想来我们是投缘的。” “我待会还... ... ”玛琭并不想与郭贵人多做接触。 怎奈桑榆直接挎住了玛琭的胳膊,语气亲昵:“哎呀,乌雅姐姐若是拒绝我,我会很伤心的,我就在一旁坐着,绝不出声打扰乌雅姐姐处理事务可好?” 玛琭无语,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呐! 玛琭正想不出如何拒绝的时候,宫道拐角处,詹吉迈和宣嫔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 迎面碰上,玛琭侧身退到了路边:“嫔妾永和宫贵人乌雅氏请宣嫔娘娘安。” 鹿笙和詹吉迈停下脚步,好奇的打量着玛琭。 “乌雅贵人安好。”詹吉迈福了福身。 除了玛琭,其余几人均是新入宫的嫔妃,彼此之间并不是很熟悉,三个人面面相觑,站在路中间互相打量。 “你就是乌雅贵人吗?快起来快起来。”宣嫔扫了一眼桑榆,就蹦蹦跳跳的过来拉着玛琭:“听皇上说你烤的大肉串特别好吃,拷给本宫吃好不好?” 看着鹿笙一脸期待的模样,与蓝齐儿有几分相似,玛琭笑了起来:“承蒙宣嫔娘娘喜爱,嫔妾却之不恭。” “太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吧。快走快走。”鹿笙说着话,还不忘招呼詹吉迈:“你也快着些,果然年纪小就是让人操心。” 詹吉迈十三岁,正是贪玩的年纪,闻言跑过来拉住玛琭的另外一只胳膊,靠在玛琭的胳膊上:“多谢乌雅姐姐。” 玛琭刚想迈步,突然间想起身后还有一个桑榆,客气的问道:“郭贵人呢?” 桑榆压下心中的厌恶,扬起笑脸:“好啊,正好我也想去永和宫坐坐,如此便有口福了。” 看着自己一左一右两个“小朋友”,还有身后的桑榆,玛琭无奈的笑了笑,吩咐竹溪:“去问问几位公主阿哥可要来永和宫一同用膳。” 竹溪应了一声,快步跑开了。 玛琭几人刚到永和宫不久,便听到门口的小太监唱喏:“大公主到!二公主到!” “乌雅娘娘,我来啦!”二公主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了进来。 刚跑进屋就看见屋内坐着的其他三个人,蓝齐儿一个急刹车顿住了脚步,小脸皱成了包子。 大公主随后进门,拉了拉蓝齐儿的袖子,二人一同福身:“儿臣给几位娘娘请安。” “快起来吧。”桑榆笑着说道,想要去拉大公主的手。 纯熙不动声色的避过了桑榆伸出来的手,笑着说道:“这位可是新入宫的郭娘娘,果然生的漂亮。” 桑榆高兴了:“多谢大公主夸奖。” 蓝齐儿将头转向了另外一边,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纯熙宠溺的伸出手指怼了一下蓝齐儿的发髻:“怎的出来的这么急,发髻都歪了。” 鹿笙和詹吉迈双眼放光的盯着面前的两个小人儿,随后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一人拉着一个就向门外跑去。 “哎呦我的头发。”蓝齐儿双手护住头,不由自主的跟着鹿笙向外跑去。 玛琭看的好笑,目光追随着跑出门的几个人。 “乌雅姐姐这里好生热闹,我日后可以经常来寻姐姐说话吗?”桑榆打断了玛琭的思绪。 “启禀小主,炭火肉类等一应物品已经备好了,小主可要移步?”小福子适时的进门,打断了桑榆的话。 桑榆也不气馁,起身想要过来拉玛琭:“乌雅姐姐,咱们也快出去吧。” 玛琭快桑榆一步站起来往外走,回头笑着招呼桑榆:“走吧。” 门外,蓝齐儿被鹿笙扯乱了发髻,气的满院子的追着鹿笙跑。 詹吉迈则哈哈大笑,在一旁凑热闹:“二公主快啊,抓住她,也扯乱她的头发!” “二公主,快将宣嫔头上的金钗拔下来赏给嫔妾!” “哎呀,二公主就差一点点了呀。” “二公主... ... ” 蓝齐儿本就人小步子短,怎么也抓不住宣嫔。 耳边还时不时的传来詹吉迈叽叽喳喳的叫嚷,蓝齐儿简直要气疯了。 大公主站在一旁抿着嘴笑。 一个不经意间就被詹吉迈扯掉了头上的绒花。 纯熙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詹吉迈笑嘻嘻的将绒花往自己头上插:“大公主瞧,可好看?” “你不要脸,抢我大姐姐的头花。”蓝齐儿停下步子,大口的喘着粗气。 跑不过鹿笙,她还说不过詹吉迈? 可事实是,蓝齐儿不仅跑不过鹿笙,她也说不过詹吉迈。 “这如何算得上是抢?嫔妾拿了,大公主未曾拒绝,便是默许了。”詹吉迈转头将绒花递给身后的绿绮。 “快,给我带上,省的被某位公主抢了去。”詹吉迈一边说话还一边看向蓝齐儿,好似生怕她来抢东西一般。 “大姐姐你说,是不是这那拉常在抢你的东西?”蓝齐儿要气死了,生怕纯熙不与她站在统一战线,又特意说道:“大姐姐你别怕,我陪你去找皇阿玛,让皇阿玛给我们做主!” “遇着事情只会去寻阿玛告状,不知羞。”詹吉迈对着蓝齐儿吐着舌头,伸出一只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轻刮。 眼看蓝齐儿就要爆炸了,纯熙伸出双手抱住蓝齐儿:“快来,长姐带你去重新整理一下发髻,要不然待会儿太子殿下来了,更要嘲笑你了。” 第135章 粉身碎骨浑不怕,我的爷爷你喊爸 一听要被胤礽嘲笑,蓝齐儿立马拉着纯熙往内殿跑去:“胤礽也要来吗?快走快走!” 鹿笙和詹吉迈站在院子里面笑的前仰后合,丝毫不顾及形象。 蓝齐儿口中的胤礽此刻正被皇上拘在御书房的小书桌上练习写大字。 方才何柱替他取东西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小太监何柱神神秘秘的趴在胤礽的耳边嘀咕:“奴才方才瞧见永和宫的竹溪姑娘了,竹溪姑娘说乌雅贵人在永和宫里炙肉,问太子殿下可有时间一同前去用膳?” “什么?”胤礽没忍住喊了出来。 身旁的皇上转头看向胤礽,挑了挑眉。 “皇阿玛,儿臣肚子疼。”胤礽捂着肚子可怜兮兮的看向皇上。 皇上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看了胤礽两眼,转头吩咐:“梁九功,去传张睿给太子诊脉,开些汤药,就在这御书房里熬,朕亲眼看着太子喝。” “不... ...不用了皇阿玛,儿臣回去躺一会儿便好。”一听要吃苦药汤子,胤礽吓得连连摆手。 “不可不可。”皇上摇头:“若是让你就这么回去,朕心不安。还是去传张睿来瞧一眼的好。” 胤礽蔫了。 一盏茶过后,胤礽揉着额头:“皇阿玛,儿臣觉得有些困了,想回宫睡一会儿。” “梁九功,拿条薄毯来给太子殿下。”皇上头也不抬的吩咐。 胤礽泄气:“梁公公不必麻烦了,我突然间不困了。” 胤礽坐在书桌前抓耳挠腮,皇上瞧得有趣。 “皇阿玛,儿臣的腿有些麻了,儿臣想出去走走。”胤礽耷拉着脑袋说道。 “唔!”皇上放下了御笔,站起身子:“正好朕也乏了,咱们一同出去走走吧。正好让朕瞧瞧你这些时日的骑射练习的如何了。” “皇阿玛!你还记得我今年几岁吗?”胤礽气呼呼:“若是皇额娘还在,看着你这样压迫于我,定是要心疼的。” 三年了,如今提起仁孝皇后,皇上已经没有先前那样瞬间黑脸了。 “你皇额娘若是还在,巴不得朕天天看着你,教导你习字练武呢!”皇上冷哼:“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胤礽好气哦!蓝齐儿在永和宫里抱着香香软软的乌雅娘娘吃肉,自己还在这乾清宫里苦逼的面对着皇阿玛! “皇阿玛,听闻你的新皇后病了,怎不见你去瞧瞧?”胤礽转移炮火:“若是你能常去寿昌宫看望东珠娘娘,想来东珠娘娘定会快快的好起来的。” 皇上偏不如胤礽意:“你既如此有孝心,那便随朕一同去寿昌宫走走吧!” 胤礽抓狂:“皇阿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粘人啊!满后宫的嫔妃都没有您这样的!” 皇上绷不住笑:“老实说吧,你想去哪里?” 胤礽的嘴撅的老高,估计能挂上一只油瓶:“去永和宫。” 皇上挑眉:“你去寻朕的嫔妃做什么?你已经不是一岁两岁的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黏人!” 胤礽瞪大了眼睛,夸张的说道:“皇阿玛不去,还不许儿臣去吗?儿臣这是替皇阿玛宽慰嫔妃,维护后宫和谐。” “好好说话。”皇上笑骂。 胤礽撇撇嘴:“乌雅娘娘邀儿臣去吃炙肉。” 这下轮到皇上不高兴了:“邀你去吃炙肉?梁九功!” 梁九功小跑着进门:“皇上有何吩咐?” “永和宫可有差人前来?”皇上气闷。 梁九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没有啊,奴才一直在门口守着,并无任何人前来。” 皇上转头看向胤礽:“永和宫为何不来邀朕?” 胤礽耸了耸肩膀:“可能是我比较可爱吧!” “哼!肉吃多了无法消化,你方才还说肚子疼,想来也是吃不了荤腥的,便不必去了。”皇上抱着我吃不上,你也甭想去的想法,吩咐梁九功:“差人去趟永和宫,回了乌雅贵人吧。” 胤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的骚操作,直到梁九功退了出去,才爆发出一声尖叫:“皇阿玛?!” “嗯,朕在!”看着胤礽憋闷,皇上舒服了,老神在在的应了一声。 “皇阿玛!你小人行径!”胤礽气的在殿内直转圈。 “爱新觉罗胤礽!你目无君父!”皇上悠闲的端起茶杯,用盖子撇了撇上面的浮茶。 “你为老不尊!”胤礽回嘴。 “你出言不逊!”皇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咂巴了一下嘴,今天这茶有点好喝! “你独断专行!” “你没大没小!” “你你你!”胤礽词穷了。 皇上哈哈大笑,一步一步的走向胤礽:“将《?幼学琼林》抄写十遍,抄不完不许出去。” 皇上说完,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独留下一脸懵逼的胤礽。 皇上出了乾清宫,想去寻玛琭,一想到玛琭邀了胤礽却没有来邀他,生气! 皇上扭头去了翊坤宫,伺候的宫人禀报说郭贵人去了永和宫寻乌雅贵人说话。 皇上气闷,紧接着去了咸福宫,门还没进去,就被告知宣嫔去了启祥宫寻那拉常在。 终于有一个是没有去永和宫的了,皇上心里舒坦了些许:“走,去启祥宫!” “皇上,启祥宫……”梁九功其实想说启祥宫晦气,安嫔才去了没多久,而且死的并不光彩。 皇上大手一挥:“无妨,朕是真龙天子,不惧任何邪祟。” 结果到了启祥宫,皇上就觉得启祥宫是真的晦气。 因为宫人说宣嫔娘娘听闻永和宫乌雅贵人炙肉是一绝,特意来拉着那拉常在一同去寻乌雅贵人了。 合着闹了一大圈,所有的人都去永和宫炙肉了?独独没叫朕? 好气哦! 皇上转身往回走。 梁九功小跑两步,问道:“皇上,咱们现下是要去哪里?可是要去永和宫?奴才记得上次乌雅贵人炙的羊肉特别的好吃……” 皇上停下脚步,看着梁九功:“回乾清宫盯着胤礽抄写《幼学琼林》。” 此刻正在乾清宫奋笔疾书的胤礽:??? 第136章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胤礽最终还是没有走出乾清宫。 是魏珠来回的话:“启禀乌雅小主,太子殿下此刻正在乾清宫与皇上一同研读史书,恐无暇来永和宫了。” “是我考虑不周,多谢公公告知。”玛琭起身,对着魏珠也是十分的客气。 魏珠走后,玛琭想了想,吩咐小福子将最先烤好的肉串送去乾清宫。 “乌雅姐姐对着一个小太监也如此客气。”魏珠走后,桑榆挪步,走到玛琭跟前,想要和她咬耳朵。 玛琭疏离的笑笑:“魏公公也是辛苦,那边的肉好了,咱们也一同去尝尝吧。” 皇上回来的时候就瞧见胤礽正在乾清宫的书桌子上撸串! 一手一串,盘子里还放着许多空了的签子。 ???皇上回头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也是一脸懵的回头看向魏珠。 “是乌雅娘娘心疼儿臣,特意差小福子送来的。”还没等魏珠说话,胤礽咬了一口肉,含糊不清的说道。 皇上虎着脸一把夺走了胤礽手里的串,并眼疾手快的拿走了盘子里仅剩的两串:“《幼学琼林》抄完了?” 胤礽撇了撇嘴,示意何柱上前替他净手:“皇阿玛想吃大可以直说,儿臣再让乌雅娘娘送些便是!” “朕想吃不会自己去?用得着你?”皇上气结。 “皇阿玛出去转了这么久,可是吃完了回来的?”胤礽气死人不偿命。 皇上最终还是没有吃上大肉串,那几个串子最后是落到了梁九功的肚子里。 梁九功在皇上要吃人的眼神里艰难的咬了一口。 “好吃吗?”皇上的眼神像是要把梁九功穿成串烤了一般。 梁九功都快哭了:“好,好吃。” 皇上挑眉。 “那,不好吃?”梁九功察言观色的改口。 “皇阿玛何苦为难梁公公。”胤礽一边抄书一边凉凉的开口。 是夜,皇上翻了玛琭的牌子。 “皇上,是时候了。”皇上似要将玛琭拆吃入腹一般,无视门外小太监的提醒。 “皇,皇上?”玛琭喘着粗气,轻声唤道。 皇上赌气一般将两根手指伸进了玛琭的嘴里,与舌头痴缠在一起,不让她说话。 玛琭被动的承受着,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白居易的《琵琶行》。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 ... 皇上第二日午后到永和宫的时候,玛琭坐在榻上,背对着身子不理人。 皇上径直坐在了小榻的另外一边:“还气呢?可还疼?” 玛琭不说话。 “朕让梁九功去太医院寻张睿配了些药膏,你涂涂看。”皇上说着话,从袖袋里面掏出来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 玛琭一张脸瞬间爆红:“皇上怎能... ... 皇上怎么能寻张院判配这种药?” “太医院不就是治病救命的,怎就不能配这种药了?”皇上理所当然的欣赏着玛琭羞红的脸。 玛琭说不过皇上,一把夺过皇上手中的瓷瓶:“多谢皇上。皇上若无事便回乾清宫吧,嫔妾要午歇了。” “正好朕也要午歇,就借用你的床榻躺一躺吧。”皇上说着话,就将自己的龙靴踢了出去,顺便将玛琭的绣鞋也脱了下来。 玛琭懵逼的一瞬间就被皇上搂着躺在了小榻上。 永和宫偏殿的小榻并不大,玛琭平日里一个人住倒也还好,如今加了一个人高马大的皇上,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皇上的腿都是架在小榻外边的。 “你这榻还真是如你一般,睡都让人睡不安稳。”皇上挪动着身子,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着眼睛养神。 “皇上若是觉得不妥,大可以去别的地方去。”玛琭扭动着身子,想要从皇上怀里退出去。 “你别动。”皇上用力按住了玛琭,将她贴近自己几分。 如今身子还乏累的紧,连走路都有些疼痛。 玛琭敢动吗?玛琭不敢动! 见玛琭安静了下来,皇上舒了一口气,语气宠溺:“真是不叫人安生。” “还不是皇上欺负人。”玛琭嘀咕。 皇上笑着重新搂住玛琭的腰腹,将头枕在玛琭的肩膀上,似嗔似哄:“朕的意思是说,朕给你换一处大的地方住可好?” 玛琭不解的歪头看向皇上。 皇上伸手又将玛琭的头掰正,自己也重新枕好:“永和宫正殿如何?或者你喜欢其他的什么地方?与朕说。” 玛琭又忍不住歪头看向皇上:“皇上这是何意?嫔妾一个贵人,怎能住正殿?” 玛琭的谦逊让皇上想起了桑榆,那位可是刚入宫就向自己讨要翊坤宫主殿。 翊坤宫富丽堂皇,可比永和宫华贵许多。 “遵太皇太后懿旨,过些时日便开始准备立后大典,朕想届时给你也一同晋一晋位分。”皇上把玩着玛琭纤细的手指,爱不释手。 “嫔妾一无功绩,二无资历,不敢腆居高位。”玛琭被皇上突然要立后的消息打的措手不及,下意识拒绝道。 感觉到玛琭的僵硬,皇上解释道:“立后乃是顺应局势,且钮祜禄氏也算得上温婉贤淑。” “是寿昌宫娘娘?”玛琭还是有些惊讶的,她以为会是佟仙蕊的。 皇上颔首:“老祖宗定的,朕也同意了。只差寻个时机昭告天下了。” “皇上圣明。”玛琭不走心的奉承了一句。 皇上笑了,捏了捏玛琭的小脸:“你怎就不想问问朕打算给你晋个什么位分?” “皇上心里惦记嫔妾便足够了,至于位分什么的,不打紧。”玛琭靠进了皇上的怀里,思绪飘忽。 皇上只当玛琭是累了,搂着她也不再说话,心里却思考着不仅要晋位分,还要给玛琭寻一个好的封号才好。 承乾宫里,佟仙蕊伪装了几个月的贤惠大度、吃斋念佛的形象终于维持不住了。 “你说什么?皇上要立后?” 第137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佟仙蕊在承乾宫里来回的踱步:“你说皇上要立后了?皇上要立本宫为后了?” “表哥终于看到本宫的好处了吗?” “表哥终于要立本宫做他的皇后了。” “太好了。” “真的是太好了。” 佟仙蕊一会儿双手合十的拜谢各路菩萨,一会儿捂着嘴喜极而泣。 她压根儿就没想过皇上会越过她立别人做皇后。 绿意有些看不过去,上前扶住佟仙蕊的手臂:“娘娘,快坐下歇歇,此时言之为时尚早,待圣旨下来了咱们再好好的庆贺一番。” “你懂什么。”佟仙蕊有些扫兴,但还是就着绿意的手坐到了贵妃榻上。 不多时候又忍不住乐。 皇上要立后的消息是从内务府传出来的,内务府此刻正在赶制皇后朝服。 各宫都想方设法的打听着这中宫之位究竟花落谁家。 太皇太后召了皇上过去,开门见山:“立后之事已经闹的后宫人心惶惶,你打算何时下旨?” “再过些日子吧。”皇上敷衍。 “八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就在那日办了吧。”太皇太后并不打算由着皇上继续敷衍。 皇上抬头:“老祖宗……” “怎么?哀家年纪大了,做不得你的主了?”太皇太后佯装生气。 皇上立马泄气:“孙儿不是那个意思,既然老祖宗说八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那便八月二十二吧。” 太皇太后伸出一根手指:“八月二十二是立后大典,不是下圣旨!” 皇上一顿:“好!” “从前禧贵人受安嫔算计,如今安嫔已经伏法,禧贵人便复位了吧。”太皇太后又说道。 “一切听从老祖宗吩咐。”皇上颔首:“只是乌雅贵人,朕想给她晋一晋位分。” “也好,那孩子也算规矩。”太皇太后应声。 “还有佟妃……”皇上一皱眉,脑子里面又蹦出来了一个人,若是漏了佟仙蕊,她想必是会拿刀子捅人的吧? 太皇太后摆手:“其余人你看着办吧,只是不许委屈了新后。” 皇上走后,苏茉儿不解的问道:“老祖宗从不替皇上做主,今儿是怎么了?” “后宫不稳,前朝动荡!那几个老东西又在蠢蠢欲动。”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希望皇上不要怪罪哀家才好。” 第二日,皇上下旨,晓喻六宫。 册立寿昌宫娘娘钮祜禄东珠为中宫皇后; 承乾宫佟佳氏仙蕊为贵妃; 春禧殿贵人赫舍里氏紫鸢为禧嫔; 着令文华殿大学士嵩祝为正使,?礼部右侍郎三泰为副使,?共同持节进行册封仪式。 钟粹宫惠嫔、延禧宫荣嫔与之一同行册封礼。 乾清宫里,梁九功看着桌案后面盯着几张纸瞧个不停的皇上,问道:“皇上不是替乌雅贵人择了好几日的封号?先前的圣旨上可是漏了小主的名字?” “没漏。”皇上眉心紧锁,头也不抬的说道。 梁九功不解:“那皇上是不打算给贵人小主晋位分了?” “朕还没选好封号。”皇上一脸认真的看着那几张纸。 纸上写着“德、宜、淳、昭”等等几十个字。 梁九功嘴角直抽:“皇上何不拿到永和宫让乌雅小主自己选选?” 皇上眼睛一亮,快速的合拢了纸张,大步跨出了书案:“记你一功。” 梁九功嘿嘿的跟在皇上身后:“皇上摆驾永和宫!” 皇上到的时候,玛琭不在。 皇上也没急着走,反而兴致勃勃的逛起了永和宫主殿,思量着添置些什么摆件的好。 这桌椅也得叫内务府来重新刷遍漆才好。 皇上走一步记一个地方,一圈走下来,感觉整个永和宫都得重新修缮一番。 “皇上,翊坤宫来人了。”梁九功打断了皇上的思绪。 “怎么了?”皇上心下一紧。 “说是郭贵人心口疼,想请皇上过去瞧瞧。” 皇上想也没想就往外走:“去翊坤宫。” “皇上?”小福子与皇上擦身而过,想张口留住皇上。 怎奈皇上理都没理,直接走了过去。 梁九功路过小福子的时候提点了一句:“翊坤宫郭贵人病了,皇上去瞧瞧。” 小福子打了个千儿:“多谢公公。” 梁九功顾不上寒暄,摆了摆手朝着皇上的方向追了过去。 翊坤宫里,桑榆捂着胸口,唉声叹气地倚在软塌的臂枕上。 看着皇上进门,期期艾艾的起身:“不知皇上驾到,嫔妾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瞧了一眼她红润的脸蛋儿,便知她根本没病。 “不是你差人把朕诳来的吗?”皇上坐在软榻上,没好气的说道。 “哎哟皇上~嫔妾是真的心口疼!”桑榆一个滑步,坐到了皇上脚边的脚踏上,柔若无骨的身子紧贴着皇上的小腿,莹白的双手攀着皇上的双膝,抬起头,秋水盈盈的望着皇上。 语气娇软:“皇上许久没有来看望嫔妾了,嫔妾想皇上想的心口疼。” “你倒是怪起朕来了。”皇上气笑了,低头就看见桑榆一脸的小女儿模样,满眼仰慕依赖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下一软:“还不快起来,也不嫌地上凉。” “皇上来了,这翊坤宫就不凉了,连带着嫔妾的心都是暖暖的。”桑榆撒娇,起身坐到了皇上身边。 “你呀!”皇上伸手点了点桑榆的鼻子。 桑榆眼尖,瞧见皇上袖口里露出来的一角纸张,一下子抽了出来:“这是何物?还劳皇上随身带着?” 皇上一愣,伸手要夺。 桑榆将手背在身后:“什么东西?嫔妾看不得吗?” 桑榆莽撞却有分寸,她拿了纸张,却并没有打开。 她怕真的是什么机密折子,若是不小心看到了,被皇上灭口了怎么办! 桑榆心里清楚,皇上如今是有几分喜欢她,但绝对没有到托付江山社稷的地步。 若是涉及重要朝政,皇上会毫不犹豫的舍了她。 还没登顶后宫呢,桑榆可不想早早的就香消玉殒了。 皇上见桑榆将东西藏了起来,有些急切:“快拿给朕,莫要使小性子。” 桑榆瞬间眼泪汪汪。 第138章 哭者得食,笑者得兵 “究竟是什么东西,竟值得皇上这样待嫔妾?”桑榆哭的伤心。 皇上一时间有些头大,柔了声音说道:“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你若想看便打开来看看吧。” 桑榆破涕而笑:“皇上待嫔妾可真好。” “你呀,比蓝齐儿还浑不吝。”皇上无奈又宠溺。 “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嫔妾就只有皇上了,比不得的。”桑榆满脸兴奋的打开了那几张纸,头也不抬的说道。 桑榆瞧见的是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每一个字都认识,可放在一起就不认识了:“皇上,这写的什么啊?” 难道是什么暗文? 需要破解? 也不怪桑榆看不明白,毕竟刚刚入宫,谁能想到选封号能从好几十个里面选! 左右也让桑榆瞧了,皇上索性问道:“若是做封号,你觉得哪个字好?” 桑榆眼睛一亮:“皇上要给嫔妾定封号了吗?是要晋嫔妾的位分了吗?” 桑榆说着话,又抱住了皇上的手臂摇晃:“皇上觉得哪个字好?嫔妾瞧着哪个都好!” 真是会叫的孩子有奶吃,瞧着桑榆兴奋的模样,皇上竟然一时间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如今已是五月,之前只吩咐内务府给玛琭做了一套嫔位的朝服,加之还有其他人的衣裳,若是再加一个桑榆的,定然是赶不出来的。 “皇上,若是晋了嫔妾的位分,嫔妾是不是可以搬到翊坤宫正殿住了?嫔妾好喜欢主殿啊,皇上答应嫔妾的事情果然没有食言。” 桑榆还在喋喋不休。 “皇上不愧是最英明的君主,就连嫔妾一个小小女子的话都会放在心上,还这样用心,嫔妾定要日日吃斋念佛,保佑皇上长命百岁。” 皇上听的好笑:“让你吃斋念佛,比让你做女红还不如。” 罢了,左右玛琭最是善解人意,想来也是能理解朕的难处的。 这一次就先委屈一下,大不了多送些赏赐,待日后有孕再晋封也更名正言顺一些。 皇上自我安慰了一通,心里舒坦了许多。 “哎呀,皇上!”桑榆娇嗔,又挑挑拣拣的选着封号:“皇上觉得这个‘宜’字如何?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嫔妾觉得甚好!” “果真是缺少什么期待什么。”皇上忍不住打趣:“‘罗绮昭阳殿,芬芳玳瑁筵’,朕倒是觉着‘昭’字更好一些。” 桑榆嘟嘴:“不嘛,嫔妾就要这个‘宜’字。” 说着话,桑榆又贴了上来:“皇上就赏嫔妾这个字吧,好不好?好不好嘛皇上!” 皇上随着桑榆的动作摇摇晃晃,晃的心都乱了:“好好好,就用‘宜’字,宜嫔。” “皇上英明!”桑榆喜形于色。 “现下心口可还疼了?”皇上凑近,低沉着嗓音问道。 桑榆一顿,轻轻地推了推皇上,满面羞红。 皇上哈哈大笑:“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午后,乾清宫又传出了一道圣旨,晋翊坤宫贵人郭络罗氏为嫔,赐号宜,居翊坤宫正殿,掌一宫事。 “小主,皇上晋封的圣旨一道接着一道的赏下来,什么时候能轮到咱们永和宫啊?”竹溪与玛琭一同坐在小榻上打络子。 不知什么时候,从前不通针线的玛琭,如今已经能绣出一个漂亮的香囊了。 玛琭绣完香囊的最后一针,将络子固定在香囊底部,仔细端详:“拿去装了艾草,挂在床头吧。” 竹溪接过香囊:“小主怎的一点都不着急?” “贵人也好,嫔也好,还不都是一样。”玛琭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也是期待的,皇上前些日子已经说过要给自己晋位了,估计也就是嫔位了吧。 自己出身不好,能无子晋位已是恩宠,可不敢奢求太多。 “那怎么能一样的,到了嫔位就是一宫主位了,可以居主殿,掌一宫之事,还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竹溪不赞同的说道。 “属你话多。”玛琭如何不知这些,到了嫔位就可以抚育自己的孩儿了呀,玛琭内心的期待又多了一分。 从前不敢有孕,日后应该是可以了吧。 竹溪嘟嘟囔囔的拿着香囊出去了。 玛琭忍不住扬声提醒:“你我二人也便罢了,出去可莫要多嘴!” “奴婢晓得的,小主安心。”经过几次事件,竹溪如今的嘴可严的不得了,出了永和宫偏殿,一句旁的话都不会多说。 玛琭笑着摇了摇头,托腮看向窗外,满面含笑。 和煦的微风透过窗棂轻轻的拂过脸庞,吹起一丝调皮的发丝。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桃花纷纷扬扬的散落在风里,仿若一场夹杂着馨香的落雪。 窗子下面的芍药花开的热烈,引得蝴蝶蹁跹,驻足打闹。 落英缤纷,花团锦簇。 玛琭将一只手伸出窗外,接住了一朵飘零的花瓣,思索着是不是应该趁着今年最后一批桃花酿几坛子的桃花酒。 “这是什么破天气,哪里吹来的这么多的花瓣?绿意,绿意!”承乾宫里,自从晋封的圣旨下来之后,佟仙蕊整个人暴躁的不像样。 不敢出去撒野,怕再一次被请进慈仁宫调教。 佟仙蕊便日日在承乾宫里不是打骂宫女太监就是拔花砍树的不停折腾。 这不,外面的落花迎面吹到了佟仙蕊脸上一片花瓣,又惹得佟妃娘娘大怒。 “娘娘,娘娘奴婢在这儿。”绿意回内殿取个披风的功夫,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佟仙蕊的尖声叫嚷。 绿意赶忙快走几步:“娘娘怎么了?” 佟仙蕊戴着护甲的手指着漫天飞舞的花瓣:“去,带人给本宫将这桃树给砍了,全部砍光!” 绿意看着花瓣飘过来的方向,为难道:“想是从钟粹宫方向飘过来的,奴婢记得惠嫔娘娘宫里有几棵桃树。” 绿意的本意是:人家是惠嫔娘娘宫里的,娘娘您就不要越俎代庖了。奴婢可不敢特意带人去钟粹宫砍人家的树。 怕是树还没砍,惠嫔娘娘就要把奴婢的脑袋砍了。 听在佟仙蕊的耳朵里面便是:那是惠嫔娘娘的树,你怎么敢去砍惠嫔娘娘的树?! 佟仙蕊胸口起伏,眼珠子一转,转头倒在了绿意的怀里,直哼哼:“本宫偶感心悸,呼吸困难,快去请太医!” 第139章 花似醺容上玉肌,方论时事却嫔妃 承乾宫大张旗鼓的请了太医,几乎闹的满宫里人尽皆知。 太医摸着佟仙蕊比自己还康健的脉搏,内心腹诽:这些个娘娘啊,无事就爱瞎折腾,真应该让她们每日去太医院晒上两个时辰的药材,累的她们回宫倒头就睡,无心再想其他。 “娘娘肝气郁结,夜间多梦,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平日里多食一些百合银耳莲子羹或者酸枣仁茶也就是了。”太医假模假式的诊了半天的脉,才拱手回答:“待臣回去开一个方子给娘娘好生调养一番。” “只是肝气郁结吗?可本宫今日被那桃花扑了面,便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可是风疹的症状?”佟仙蕊眯着眼睛,警告的盯着跪在一旁的太医。(风疹:过敏) 太医心领神会:“是,娘娘若是觉得皮肤瘙痒,呼吸困难,那应是风疹之症。娘娘定要隔绝感染风疹之物,切莫再次与之接触。” 娘娘说自己是风疹,是不是风疹也得说是风疹! 佟仙蕊满意了。 叫了绿意过来:“去乾清宫请皇上来。” 绿意福身。 “微臣先行告退!”太医也适时的出声。 “绿意,先去拿一包银子好生的送太医出去。”佟仙蕊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并不在意太医什么时候走。 太医没有推诿,双手接过了银子,对着佟仙蕊拱手:“微臣多谢佟妃娘娘赏赐。” “做得好,自然要赏,本宫最是赏罚分明。”佟仙蕊意有所指。 “是。微臣告退。”太医又揖了一礼,转身跟着绿意走了出去。 宫里娘娘赏赐是常有的事,为的就是让太医把嘴巴闭严实了。 既是赏赐,也是警告! 接了银子,娘娘便安心了! 太医回了太医院之后,寻了张睿,将装银子的钱袋子扔到了张睿的怀里:“承乾宫娘娘说自己得了风疹。” 张睿挑眉。 太医凑近了,语气有些不满:“下官瞧着娘娘的脉比我自己的还要强健几分。” 张睿推开了太医满脸褶子的老脸,将钱袋子又扔了回去:“给你的你便拿着,这件事儿我知道了。” 太医接住了钱袋子,颠了颠,扬声对着其余人说道:“张院判请吃酒,今日下值之后广和楼啊!” 张睿笑骂:“你个老东西。” 太医院其余众人皆是一阵欢呼。 皇上听闻承乾宫来请的时候,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立后的圣旨下了之后,依着佟仙蕊的脾气,定是不能消停。 忍了这么些时日也是难得。 皇上也是好奇佟仙蕊这次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端坐在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里也甚是憋闷! 躲是躲不过去的,皇上带着梁九功随绿意来了承乾宫。 佟仙蕊戴着抹额躺在了床上,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唤道:“皇上来了,恕臣妾不能起身相迎了。” “这是怎么了?太医怎么说?”皇上挑眉,换路数了? 佟仙蕊捂着手帕咳了起来,绿意上前倒了杯温水给她润喉。 皇上本想坐在床边,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 可看佟仙蕊咳嗽的“情真意切”,又顿住了脚步。 在距离床榻三四步远的地方,梁九功搬来了一个圈椅,皇上坐在其上。 “可要宣张睿来瞧瞧?”皇上关切的问。 佟仙蕊连连摆手,可不敢宣张睿,谁不知道张睿是皇上的御用太医,只忠于皇上,这宣了张睿不就露馅了吗! “回皇上,不必麻烦张院判了。臣妾方才请过太医了,太医说臣妾这是风疹之症,吃几副药便好了。” 佟仙蕊顿了顿,似乎是有些为难:“只是这源头若不肃清,怕是再多的汤药也于事无补。” “源头?”皇上问。 “臣妾所食所用皆是从前旧物,只今日被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桃花扑了脸,便立刻感到身子不适,想来是那花粉引起的。”佟仙蕊说的期期艾艾。 见惯了嚣张跋扈的佟仙蕊,猛然间见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皇上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 皇上轻咳了一声,转头问梁九功:“哪里来的桃花。” 梁九功刚想脱口而出,余光瞥见佟仙蕊一脸的期待,隐隐夹杂着一丝兴奋,梁九功将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儿:“宫里栽种桃花的地方有许多,一时倒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哪里飘来的。” 皇上颔首:“你留意着一些。” “是,奴才遵旨。” 皇上又转过来对着佟仙蕊说道:“既是风疹,近日便不要出门,如今已是五月,想来用不了几日那桃花就该落尽了。” 佟仙蕊不甘心的瞪了梁九功一眼,连绿意都知道的事儿,你说你不知道?糊弄傻子呢? 皇上:你直接报我的名字得了呗! “表哥,你已经许久没有来承乾宫看望蕊儿了,你是不是厌烦了蕊儿?”佟仙蕊借机撒娇:从前之事是蕊儿年幼莽撞,太后娘娘已经教导过蕊儿了,蕊儿已经知道错了,皇上表哥莫要再生气了可好?” 立后之事已成定局,况且就钮祜禄氏那个破败身子,整日泡在苦药汤子里,能不能熬到立后大典还未可知。 不若借此机会多多亲近皇上,早日诞下皇子来的实在。 省的叫乌雅氏和郭络罗氏那几个小贱人得意猖狂! 对了,还有惠嫔,好端端的种的哪门子桃树。 没得惹人心烦! 佟仙蕊收起内心的阴狠,面上楚楚可怜的望向皇上:“表哥,今日留下来陪陪蕊儿好不好?” 皇上见佟仙蕊不咳了,走到了床边,拍了拍佟仙蕊的手:“安心养病,莫要想得太多了,朕……不曾怪罪于你。” “当真?”佟仙蕊眼神一亮。 皇上轻轻地点了点头:“毕竟你是朕的表妹,旁人比不得的。” 佟仙蕊小声嘀咕:“那博尔济吉特氏不也是表妹?” “什么?”皇上假装没有听清楚。 佟仙蕊重新扬起笑脸:“没什么,皇上表哥不怪罪于臣妾,臣妾心里高兴!” 皇上看着佟仙蕊堪称变脸一般的转变神色,心中暗暗称奇:这女人可真厉害! 皇上宿在了承乾宫,一连几日。 转眼六月底,天气渐热,皇上无事的时候转悠到了阿哥所。 正巧看到胤褆在窗前温书,伺候他的嬷嬷端了一碗莲子羹:“大阿哥,歇歇吧,仔细眼睛疼。” 第140章 小人搬弄是非事,暗中挑拨离间心 嬷嬷是胤禔的乳母,在胤禔心里,是为数不多的从小到大一直真心待他好的人。 胤禔放下书卷,双手接过了嬷嬷手中的瓷碗,笑着说道:“多谢嬷嬷,嬷嬷也去喝一碗吧。” 嬷嬷笑的一脸慈爱:“大阿哥先喝,奴婢待会儿再去。” 胤禔也不再劝,低头将一整碗的莲子羹吃了个干干净净。 借着树木掩映,皇上所站的位置并不明显,加之今日穿了一件石青色暗花纱描金云龙朝服,胤禔并没有发现有人正在偷偷的看着他。 “那嬷嬷是胤禔的乳母?”皇上问。 梁九功顺着皇上的目光看了一眼:“是,那是大阿哥的乳母梁嬷嬷。” “嗯。”皇上随口应了一声。 待到晚间,坐在了乾清宫的龙榻上,皇上突然开口问道:“朴嬷嬷现在何处?” 朴嬷嬷,世祖顺治帝的乳母。 待到皇上过了哺乳期,看护皇上的担子便也落到了朴氏的身上。 皇上幼时感染天花的时候,也是这位朴嬷嬷陪着到福佑寺避痘,无微不至的照料。 皇上生母早逝,嫡母不理事。 故而皇上从这位朴嬷嬷的身上感受到了难得的母爱。 梁九功弓着身子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朴嬷嬷前几年便出宫荣养了。” “唔。”皇上想了想,起身走到御案前,抽出了一卷空白的圣旨,提笔书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世祖皇帝乳母朴氏,朕躬幼时,殚心调护,夙夜殷勤。抚视周旋,身不离左右,提携备至,时罔怠于寒暄。特封为奉圣夫人,顶帽服色照公夫人。 钦此!” “拿去。”皇上龙飞凤舞的几十个字,待墨迹半干之后,将圣旨甩给了梁九功。 梁九功不识得几个字,捧着圣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白了他一眼,二话没说,转身走了。 皇上封朴氏夫人的圣旨下达之后,玛琭也有些坐不住了。 圣旨一道接着一道,眼瞧着已经进入了七月,距离立后也就不足两月,如今重新准备什么都来不及了。 皇上忘了自己? 还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给自己晋位? 玛琭一时间游移不定,不知该不该去寻皇上问个清楚。 “竹溪,去寻小福子问问,皇上现下在何处?”玛琭问道。 竹溪敛身退了出去。 “小主。”不多时候,小福子进门回话:“皇上正在御书房与几位大臣论前代朋党弊端,眼瞧着一时半刻是难结束了。” “去御膳房要一盅冬瓜薏米仁汤给皇上送过去。”玛琭吩咐着。 小福子退出去之后,玛琭内心忐忑的在殿内来来回回的踱步。 “小主,郭贵人来了。”竹溪进门禀报。 玛琭皱眉:她怎么又来了! “请进来吧。”不管如何,二人未曾交恶,断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乌雅姐姐安好。”桑榆进门便笑的爽朗。 玛琭向前迎了两步:“郭贵人怎么有空过来了。” “翊坤宫忙着修缮主殿,到处一片狼藉,我这不是来姐姐这里躲清闲了吗!”桑榆状似无意的说道,眼神却在留意着玛琭的表情。 果然,玛琭身子一僵,随即笑到:“还没恭喜妹妹晋封嫔位,在此贺过了。” “乌雅姐姐快别多礼。”桑榆看似没心没肺,继续说道:“说起来,我入宫时日尚短,若说晋位,姐姐才应该是后宫第一人。” 玛琭自嘲的笑了笑:“我出身低微,能伺候在皇上身侧已然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万不敢奢望其他。皇上对郭贵人才真真是放在心尖儿上疼宠。” 桑榆得意:“我也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在意我,那日拿了好几十个封号来给我挑,我也是吓了一大跳。” 桑榆说完话,看到玛琭脸色瞬间惨白,内心更是得意。 继续胡说八道:“起初皇上还难为情,不想拿给我瞧,是我自己发现的。说起来也好笑,堂堂九五之尊,竟然像一个毛头小子一般。” 桑榆说着话,突然顿住了,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瞧我,一时高兴,竟口无遮拦,还请乌雅姐姐帮帮忙,不要告诉皇上可好?不然皇上又要责罚我了。” 玛琭强颜欢笑:“皇上如此看重,怎么会责罚郭贵人。” 桑榆皱了皱鼻子,吐槽道:“乌雅姐姐不知道,皇上惩罚人的方式可太多了,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被打过屁……” “嘿嘿。”桑榆后知后觉的笑了笑:“乌雅姐姐只管答应我好不好?” 玛琭实在是听的头疼,不想再应付她:“我突然觉得有些不适,恐不能招待郭贵人了。” “没事没事。”桑榆摆了摆手:“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寻乌雅姐姐说话。” “竹溪,好生送郭贵人出去。”玛琭扬声说道。 桑榆走后,玛琭望着墙上挂着的“福”字,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那是她入宫第一个元旦的时候皇上送的福。 竹溪说这是皇上那年新年送出的第一个福。 如今这“第一个”恐怕也要换成他人了吧! 原来皇上竟如此看重郭贵人吗?连封号都选了几十个。 原来他们私下里竟是如此相处吗? 玛琭胡思乱想了许多,觉得心脏闷闷的,疼的厉害。 想来应是病了吧。 等小福子回来,该是让他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瞧瞧了。 桑榆出了永和宫的大门,嘴角的笑意就没有下去过。 “小主,咱们如今不是应该盯着寿昌宫和承乾宫吗?再不济也是延禧宫和钟粹宫,实在是没必要大热天的,特意来这永和宫一趟。”绿乔不解的问道。 “你让我一个贵人去盯着皇后和贵妃?你是嫌我命太长了吗?桑榆此刻丝毫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娇憨,语气有些凉薄:“何况,位分高不要紧,在皇上心尖尖上才最是紧要。皇上放在心里惦记着,还愁日后得不到高位吗!” “那乌雅贵人盛宠多时,不也还是个贵人。”绿乔不以为意。 “所以我才说她愚蠢。”桑榆不屑道:“我才不要同她一般!想要什么,还是要靠自己主动去争去抢。男人最怕麻烦,若是等着他主动,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第141章 天上有月月月缺,人间有情情情残 皇上接连忙到了天将擦黑才堪堪结束,坐在龙榻上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皇上,永和宫派人送来了一盅冬瓜薏米仁汤。”梁九功端了一杯热茶,放到了皇上身旁的小几上。 “什么时候?”皇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温热的茶水顺着食管一直流到了胃里,皇上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晌午。”梁九功回答:“奴才瞧着您正在与众位大人商讨朝政,一时不得空,故而并未呈上来。” “罢了。”皇上闭上眼睛,靠在臂枕上闭目养神。 “启禀皇上,敬事房的人来了。”皇上刚躺下没多久,魏珠就进门禀报。 皇上又就着梁九功的手坐了起来:“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消停。” “请皇上翻... ...”金禄丰拖着肥胖的身子,将将跪了下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不必翻了,就... ...寿昌宫吧。” “永和宫”三个字刚到嘴边就打了个弯儿。 疲累了一整日,皇上也实在是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玛琭。 且寿昌宫娘娘刚刚被立为皇后,正该是彰显恩宠的时候,只有皇上与皇后夫妻和睦,前朝后宫才能安稳。 自从遏必隆去世,钮祜禄氏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沉稳了许多不说,就连身子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阿玛不在了,额娘性子软弱,前头又有好几个嫡子,本宫该是时候争气一些了。”钮祜禄氏对着绿贞说道:“从前他们是本宫的倚仗,今后本宫便是他们最大的倚仗。” 绿贞欣慰的给钮祜禄氏拢了拢衣裳:“娘娘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钮祜禄氏握住了绿贞的手:“只是苦了你了。” 绿贞笑着安慰道:“奴婢无事,李氏已经伏法,娘娘也即将位列中宫,即便从前再苦,如今也不苦了,娘娘放宽心便是。” “从前你舍命护着本宫,日后本宫必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起风了,眼瞧着像是快要下雨了,娘娘还是先进屋吧。?”绿贞将钮祜禄氏的手也拢进了披风里面,压低了声音说道:“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娘娘能够养好身子,争取早日怀上龙嗣,替皇上诞下嫡子。” 钮祜禄氏看了绿贞一眼,没再吱声,随着绿贞回了内殿。 皇上刚到寿昌宫的时候,外面已经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小雨。 夏日的雨总是又急又大,不多时候便如瓢泼。 玛琭倚着偏殿的门框,痴痴的望着外面。 雨水太大,模糊了视线,往日明明熟悉的一草一木如今却是瞧不真切了。 “小主,快进去吧,小心淋湿了衣裳。”竹溪拿着一件外裳披在了玛琭的肩头,轻声的劝道。 “竹溪,你瞧,是不是皇上来了?”玛琭望着永和宫大门的方向,指着看的不真切的门槛,问道。 竹溪想起了方才小福子来报,说皇上已经在寿昌宫歇下了。声音有些发涩:“小主,那不是皇上,咱们先进去可好?” 玛琭转过头看向竹溪:“往日我往乾清宫送点东西,皇上便会来永和宫瞧我,如今想是被大雨耽搁了,无妨,我再等一等。” “小主!”竹溪不忍心看到玛琭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一横:“小主,皇上今夜翻了东珠娘娘的牌子,现下想必已经在寿昌宫睡下了,小主不要再等了,仔细受了风寒。” “皇上去了寿昌宫?”玛琭语气平平的询问,好像是没太听明白竹溪的话一般。 “是。”玛琭刚承宠的时候也受过冷落,却从没像现在这般失魂落魄。竹溪有些心疼:“皇上或许是有旁的事情去寿昌宫与东珠娘娘商议,明日便会来看望小主了。” 玛琭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室内走去。 一道闪电自身后响起,照亮了大半个夜空,紧接着一个雷突然炸响,惊的人心神不宁。 皇上刚刚睡下就被这雷声惊醒,转头看了看睡在身侧的钮祜禄氏,又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皇上?皇上!”门外传来梁九功压低声音的轻唤,一遍接着一遍:“皇上皇上皇上皇上... ... ” 魔音绕耳! “进来。”阎王终究抵不过小鬼难缠,皇上黑着脸叫了梁九功进来。 梁九功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皇上身边,小声回禀:“启禀皇上,钟粹宫来人请皇上过去,说是大阿哥突发高热。” 皇上迷迷糊糊的坐起了身子,问道:“大阿哥怎么会在钟粹宫?” “皇上,怎么了?”梁九功刚要说话,床内侧的钮祜禄氏也跟着坐起了身子,揉着眼睛问道。 皇上转头,看着钮祜禄氏披散的长发和略显苍白的脸,柔声说道:“大阿哥发了高热,朕去看看,你接着睡吧。” “臣妾随皇上一同前去。”钮祜禄氏立马坐直了身子,想要唤人进来更衣。 皇上按住了钮祜禄氏欲起的身子:“你大病初愈,外面风雨太大,不宜再折腾了,你且先睡着,朕去看看就好。” “皇上——”钮祜禄氏还欲再劝。 皇上已然自顾自的下了床榻,梁九功手脚麻利的伺候着皇上穿好了衣裳:“皇上,轿辇已经备下了。” “嗯。”皇上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 留下钮祜禄氏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痴痴的望着皇上的背影。 窗外一道闪电,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钮祜禄氏一脸泪痕扭曲的脸:为什么要抢我的?皇上多日不来寿昌宫,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还要横插一脚?你有什么资格与中宫皇后相争?惠嫔! 其实梁九功在门外叫唤的时候,钮祜禄氏就已经醒了。 梁九功的话钮祜禄氏都听的一清二楚。 皇上有心瞒下惠嫔,只提了大阿哥。 钮祜禄氏心里面却清楚的很,拿孩子做筏子,不正是后宫妃嫔惯用的伎俩! 望着窗外瓢泼大雨,钮祜禄氏的嘴角噙起一抹凉薄的笑意:不是发了高热吗?那便一直高热下去吧! “娘娘。”见着皇上大半夜的带着梁九功走了,绿贞不放心的进来想安慰一下自家娘娘。 钮祜禄氏却淡定的重新躺了回去,盖好了被子:“将屋内的灯再熄两盏,你也回去睡吧,不用守夜了。” 第142章 残风剩雨故欺人,垂箔关窗 护病身 皇上冒着大雨赶到钟粹宫的时候,大阿哥已经睡下了,只惠嫔花枝招展的等在了花厅里。 皇上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阿哥既然搬离了钟粹宫,无事便不要再宿在这里了。”看过熟睡的大阿哥,皇上扔下一句话便走。 “皇上!”惠嫔没想到皇上冒着这么大的雨来了钟粹宫,竟然又冒着大雨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追到门口的时候,皇上的轿辇已然都瞧不见影子了。 惠嫔生气,甩着帕子回了内殿:“更衣,睡觉!” 皇上也是气极了,白日里本就忙活了一整日,晚间到寿昌宫里又应付了钮祜禄氏一通。 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又被惠嫔折腾到了钟粹宫一趟。 拳拳爱子之心被惠嫔拿来利用,还做着美梦希望皇上能在钟粹宫留宿?还真就是做梦! 皇上黑着脸坐在轿辇上一声不吭,只胸口不断的起伏昭示着皇上现在很生气。 一肚子的气! 噼里啪啦的雨水打在头顶的红色华盖上,听的人心里烦躁。 冷风裹挟着雨水四面八方的刮在了皇上身上,冻的皇上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 “这并不是回乾清宫最近的路,怎的走了这里?”皇上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宫墙,语气不善的问道。 “回皇上,雨势太大,景和门处积了水,故而绕了些路程。”梁九功推了推被雨水打湿了的帽子,大声的喊道。 “前头是永和宫?”皇上望着前方宫门口随风摇摆的灯笼,问道。 烛火忽明忽暗,一阵风吹来,彻底浇灭了灯笼里面的蜡烛。 皇上想吩咐人上前敲门的心思顿时歇了下去,这样的天气,想来玛琭已经睡下了吧,就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皇上可要去永和宫?”梁九功仔细的辨认了一下,问道:“想来乌雅贵人瞧见皇上定然会高兴的。” 想起玛琭单薄的身子,在这样冷的雨夜还要起身伺候自己,皇上摇了摇头:“回乾清宫。” 梁九功吩咐抬轿子的人加快了脚程,即便如此,回到乾清宫的时候,皇上的衣裳还是湿了大半,黏黏腻腻的粘在身上并不舒服。 又一通沐浴更衣的折腾,皇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泛白了,皇上眼皮沉重:“梁九功,朕小睡一会儿,到时辰了记得喊朕起来。” 趁着皇上睡熟了,梁九功匆匆的回去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 “师傅也歇一歇吧,奴才守着皇上。”魏珠看着梁九功不足半个时辰便回来了,有些心疼。 梁九功摆了摆手:“皇上如何?” “还睡着。” “咱家进去瞧瞧。”梁九功抬头看了看天,估摸了一下时辰,推门进了内殿。 不多时候,内殿传来了梁九功有些慌乱的声音:“魏珠,快去传太医。” 魏珠也不问发生了何事,拔腿便往太医院跑。 皇上起了高热,好在今日沐休,不用早朝。 张睿又是诊脉又是熬药的折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将皇上的病情控制住。 张睿守在床头,伸手摸了摸皇上的额头,松了一口气:“好在是退了热了,若是继续烧下去,非得将人烧傻了不可。” 梁九功守在床尾,担忧的问道:“皇上何时才能醒过来?” “不好说。”张睿瞥了梁九功一眼:“你也赶紧去喝一碗药,别到时候你也病了,若是皇上和你两头跑,那可真是要了我这条老命了。” 梁九功难得的没有呛声:“那你看顾着皇上一些,我马上就回来。” “快去吧,啰里八嗦的。”张睿赶人。 梁九功看了一眼皇上,急步走了出去。 刚出门口,迎面碰上了钮祜禄氏带着绿贞走了过来。梁九功打了个千儿:“奴才请娘娘安。” 钮祜禄氏走到近前,声音轻柔:“本宫听闻皇上染了风寒?现下如何了?” “回娘娘,皇上已经退了热了,张院判守在屋里,想来是快醒了的。”梁九功低着头回答。 “本宫去瞧瞧皇上。”钮祜禄氏扶着绿贞的手往里走。 梁九功侧过身子,替钮祜禄氏打开了殿门,随后跟着一同回了内殿,也没顾得上去喝药。 见钮祜禄氏进来,张睿连忙起身行礼:“微臣恭请娘娘圣安。” “张院判免礼。”钮祜禄氏客气的对张睿说道:“有劳张院判,皇上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回娘娘的话,微臣约莫着,不出一个时辰便能醒过来了。”张睿看了看皇上,估摸着回答道。 钮祜禄氏颔首,又问道:“皇上好好的怎么会染了风寒?” 梁九功上前一步,打了个千儿:“启禀娘娘,皇上昨日夜里去看望了大阿哥之后,又冒着大雨赶回了乾清宫,雨势太大,龙华遮不住,是奴才们伺候不周,这才让皇上起了高热,奴才有罪。” “梁公公起来吧。是否有罪也该由皇上定夺。”钮祜禄氏问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坐到了龙床边缘,接过绿贞递过来的湿帕子替皇上净面擦手,又拿了银筷子沾了温水给皇上润唇。 又待了一会儿,钮祜禄氏起身,吩咐梁九功:“好生的伺候皇上,若皇上醒来了,差人到寿昌宫告知本宫一声。” “奴才遵旨。”梁九功应下,躬身送了钮祜禄氏出门。 “娘娘,咱们眼下不是应该留在乾清宫伺候皇上吗?怎么出来了?”绿贞扶着钮祜禄氏走在宫道上,花盆底鞋敲击在青石砖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乾清宫又不缺奴才伺候!皇上醒来自会知晓本宫前去探望过了。眼下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钮祜禄氏昂着头,一步一步走的稳健。 钮祜禄氏没走出多远,就瞧见了惠嫔的轿辇急匆匆地迎面而来。 钮祜禄氏在路中间站定,噙起一抹笑,等着惠嫔靠近。 “东珠娘娘?”轿辇距离钮祜禄氏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惠嫔坐在轿辇上眯着眼睛打量:“臣妾急着赶往乾清宫侍疾,还望娘娘海涵。” 钮祜禄氏笑的一脸天真,问出口的话却不天真:“若本宫不海涵呢?惠嫔待如何?” 惠嫔一滞。 第143章 自古君恩似流水,红颜未老恩先断? 二人在宫道上僵持。 钮祜禄氏始终笑意盈盈的抬头看着轿辇上的惠嫔。 惠嫔却如坐针毡,不时地扭动一下身子。 最后实在是扛不住,唤了一声:“绿柳。” “落轿。”绿柳低着头,举起双手托住了惠嫔的小臂,扶着她下了轿辇。 惠嫔上前两步,福身:“臣妾给娘娘请安。” 钮祜禄氏仍旧不作声,微笑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惠嫔好几遍,在惠嫔双腿轻微发颤的时候,才温和的开口:“惠嫔免礼吧。” “多谢娘娘。”惠嫔心里恨极,面上却不得不低头。 请过安,惠嫔带着绿柳退到了宫道旁边:“请娘娘先行。” 惠嫔身后的轿辇也跟着退到了一边,几个抬轿子的奴才跪了一地。 钮祜禄氏目不斜视的向前走了几步,在与惠嫔持平的时候,突然间站定:“惠嫔无状,就在此处跪上一个时辰,以正视听吧。” 钮祜禄氏说完话,继续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什么?”两个呼吸之后,惠嫔有些不可置信的侧过身子,面对着钮祜禄氏的背影,惊呼:“敢问娘娘,臣妾所犯何事要罚跪在这宫道上?娘娘若是不说出个子午寅卯,臣妾就是闹到太皇太后面前,也要给自己讨个公道!” 钮祜禄氏回头:“闹到太皇太后面前?” 惠嫔略微抬了抬下巴,毫不惧怕的直视着钮祜禄氏。 惠嫔不怕,大阿哥就是她的底气。 钮祜禄氏位高又如何,不还是个不会下蛋的病秧子。 钮祜禄氏嗤笑:“本宫正要前往慈宁宫,既然惠嫔想去,便一道儿吧。” 顿了顿,钮祜禄氏又补了一句:“希望到时候惠嫔的嘴还能这么的硬。” 惠嫔心下一慌,暗自思索了一番,自己最近似乎并没有什么把柄被钮祜禄氏捏在手里,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惠嫔并不想落了自己的脸面,便梗着脖子道:“臣妾无错,自然不怕。” 钮祜禄氏勾唇,继续向前走着,刚走两步,视线落在了惠嫔之前乘坐的轿辇之上:“绿贞,本宫乏了。” 绿贞会意,对着路边招呼:“你们几个过来。” 小太监抬着轿辇停在了钮祜禄氏身侧,绿贞扶着钮祜禄氏稳稳地坐定。 轿辇抬起,速度比之前走着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钮祜禄氏也不管身后的惠嫔能否跟得上。 惠嫔抬起手臂指着钮祜禄氏的背影,看了看绿柳,又看了看钮祜禄氏:“她,她... ...” 绿柳赶忙按下了惠嫔的手臂,这可是大不敬:“娘娘快着些走吧,东珠娘娘已经走远了。” 惠嫔一甩帕子,抬脚跟了上去。 永和宫里,玛琭情绪不高,昨日夜里,她分明听到了皇上的龙辇经过永和宫的声音,那么大的雨,都不曾想着要进来避一避,可见是有多么的不待见自己。 自古君恩似流水,红颜未老恩先断。 玛琭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所有的男子都是这般,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明知道不可对皇上动心,皇家最不值钱的便是真心。 可是为何会这样的难过? “小主,乾清宫今日清晨请了太医,张院判在乾清宫待了大半日,到现在还没出来呢。”小福子进来禀报。 玛琭急忙的转头看向他:“可是皇上病了?” “御前的人嘴都严得很,奴才打听不出什么。”小福子有些愧疚。 “竹溪,竹溪快来给我更衣,我要去看皇上。”玛琭慌了,皇上的身子一向康健,如今却让张睿亲自守了大半日还没出来,想来是病的严重。 “小主,小主莫慌。”小福子上前扶了玛琭一下,免得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奴才回来之前,瞧见寿昌宫娘娘和惠嫔娘娘都往乾清宫方向去呢,您慢着些,不急于这一时。” 玛琭顿住了脚步,歇了心思,重新坐回了小榻上。 竹溪拿了衣裳过来,看着玛琭又坐了回去,不确定的问道:“小主?” 玛琭摇了摇头:“放回去吧。” “小主不去看望皇上了吗?”竹溪看着玛琭暗自垂泪,心中难受:“小主去见了皇上,若是有什么误会,当面说开了也好过如今这般啊。” “没有什么误会,宫中红颜未老恩先断是常事,是我自己守不住心,缓缓就好了,你们都出去吧。”玛琭将人都打发了出去,独自将最近这些时日的事情都仔细的回想了一遍。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就不来永和宫了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就对自己不甚在意了呢? 什么时候呢? 玛琭想不清楚,有些头痛。 乾清宫里,皇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趴在自己床边睡着的桑榆。 抱着自己的手臂,口水浸湿了自己的衣袖。 皇上看的好笑,想要坐起身子替桑榆披件衣裳。 怎料皇上一动,桑榆就睁开了双眼,先是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紧接着就扑进了皇上的怀里呜呜呜的哭了起来:“皇上您可吓死嫔妾了。” “皇上您还疼不疼啊?” “皇上您怎么就病了呢?” “皇上您知不知道,嫔妾都要担心死了!” “... ...” 温香软玉在怀,怀里的人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皇上内心一阵柔软。 轻轻地抚着桑榆的后背,安抚道:“朕无事了,莫要再哭了,哭的朕衣裳都湿了。” 桑榆手脚麻利的退出了皇上的怀抱,坐在床边,拧着身子,噘着嘴,暗自垂泪。 皇上轻笑一声,重新搂住桑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桑榆耳边:“朕有些饿了,替朕去叫碗粥来可好?” “皇上饿了?嫔妾这就去。”桑榆也顾不得拧巴,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就往外走。 看着桑榆急匆匆的脚步,皇上心里一阵熨帖。 紧接着张睿和梁九功推门进来:“皇上您醒了。” 皇上“嗯”了一声,伸出手腕让张睿把脉。 看着梁九功问道:“乌雅贵人可来看望过朕了?” 梁九功支支吾吾:“方才寿昌宫娘娘来照看了许久,还给皇上净了面、润了唇,郭贵人也是十分的担心皇上。” “朕问你的是,乌雅贵人来过了没有?” 第144章 昨日索我书,辞我庭下跪 钮祜禄氏到慈宁宫的时候,惠嫔被甩出去了老远。 钮祜禄氏随着苏茉儿进门:“请太皇太后安。” “起来吧,坐。”太皇太后应了一声:“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 “臣妾有一事想请教老祖宗。”钮祜禄氏坐在苏茉儿搬来的绣凳上,开口说道。 “什么事啊?还值得你特意跑一趟。”太皇太后问道:“立后大典可都准备好了?那才是头等大事。” 钮祜禄氏起身,对着太皇太后行了个大礼:“臣妾多谢老祖宗疼爱,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钮祜禄氏心里清楚,是太皇太后做主,自己才能登上后位。 太皇太后点头:“起来坐,你是中宫皇后,莫要动不动就跪。” 钮祜禄氏重新在绣凳上坐定,低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臣妾有负老祖宗重托,恐担不起皇后的重担。” 太皇太后掀起眼皮看了钮祜禄氏一眼:“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闹的哀家头疼。” 钮祜禄氏一慌,又要起身跪下。 “莫跪。”太皇太后的声音沉了两分。 “是。”钮祜禄氏垂着头,规矩了许多。 苏茉儿适时的上前端了杯茶水递给钮祜禄氏:“老祖宗这是心疼娘娘呢。” 钮祜禄氏颔首:“多谢姑姑。” 太皇太后白了苏茉儿一眼:“哀家的茶冷了,去换一杯来。” 苏茉儿笑:“奴婢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有了苏茉儿的插科打诨,钮祜禄氏缓了情绪,开口说道:“启禀太皇太后,皇上昨夜留宿寿昌宫,夜里钟粹宫来人说大阿哥发了高热,请了皇上过去。 可不知怎的,皇上又急匆匆地赶回了乾清宫,昨夜风大雨大,以至于皇上感染了风寒,臣妾既留不住皇上,又顾不好后宫皇嗣,臣妾有负圣恩。” 太皇太后一听便明白怎么回事:“你既是六宫之主,就有权处理六宫之事,不必事事都来禀报哀家。” “是。”钮祜禄氏低头应是,继续说道:“臣妾方才从乾清宫出来,正遇上惠嫔乘坐轿辇迎面走来,惠嫔既不愿下轿,又不愿认罚,吵吵嚷嚷的说要来老祖宗面前讨个公道。臣妾不忍宫道之上与之争执,便一同来了慈宁宫。” “惠嫔现在何处?”太皇太后问。 “老祖宗,惠嫔娘娘在门外请见。”苏茉儿进门禀报。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苏茉儿,又看向了钮祜禄氏,问道:“你罚她什么?” “惠嫔言行无状,累的皇上龙体损伤,对待臣妾不恭不敬,臣妾罚她在长街边跪一个时辰。” “嗯。”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应该的。” “苏茉儿,出去告诉惠嫔,让她在慈宁宫门口跪上两个时辰便回吧,不必进来请安了。”太皇太后语气淡淡的吩咐道。 苏茉儿领命出去之后,太皇太后又对着钮祜禄氏说道:“你既已是皇后,就要拿出你中宫皇后的气度来,哀家与皇上都会为你做主的。” “多谢老祖宗爱护。”钮祜禄氏内心触动。 原以为只是多方衡量才定了自己做皇后,如今看来,或许还有一丝真心? “臣妾告退。”钮祜禄氏敛身退了出去。 刚出慈宁宫大门,就见惠嫔规规矩矩地跪在一侧的青石板地面上。 惠嫔急走了这许久,本就脚疼的厉害,如今又被罚跪在这冷硬的地面上,没多大一会儿,膝盖就疼的厉害。 自从生了大阿哥,已经许久没有被罚跪了。 眼瞧着罪魁祸首从慈宁宫出来,惠嫔眼里的恨意都快要藏不住了:“臣妾多谢东珠娘娘教诲,定不敢忘今日之恩。” 钮祜禄氏居高临下的看了过来:“恩不恩的不打紧,只要惠嫔不再做出那有损皇上圣体的事便一切太平,否则再有下一次,本宫可不敢保证惠嫔你会如何。” 瞧着钮祜禄氏嚣张的模样,惠嫔突然笑了:“听闻东珠娘娘前些日子病的厉害,如今可是大好了?天气渐凉,娘娘可要保重身体才好啊。” 身体羸弱是钮祜禄氏的禁忌,身子不好,能在皇后的位置上坐多久暂且不说。 身子不好就代表着子嗣艰难。中宫无子,再风光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本宫自会万安,哼。”钮祜禄氏终究还是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路过惠嫔的时候还故意踩了惠嫔一脚。 “娘娘!”绿柳心疼的捧起了惠嫔的手,小心翼翼地吹着气。 原本瞧着钮祜禄氏的转变,惠嫔还心有忐忑,如今这一脚倒是把惠嫔的心给踩踏实了。 猫儿装的再像也变不成老虎,病秧子就应该一直躲在自己宫里养病,时不时的诈尸一般出来蹦跶什么的就不好了啊! 两个时辰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太阳西沉,惠嫔在绿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回了钟粹宫。 “去太医院找莫太医寻两副药,就说本宫疼的厉害。”惠嫔意有所指的吩咐绿柳。 绿柳点了点头:“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 惠嫔躺在贵妃榻上,绿萼正在用冰给惠嫔将膝盖上的淤青揉开。 惠嫔疼的直皱眉:“本宫真是许久不曾被斥责过了,都快忘了这罚跪是什么滋味了。” “娘娘受苦了。”绿萼有些心疼,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你揉你的。”惠嫔示意绿萼继续用力:“都怪如今后宫里面的新人太多,一时间竟迷了眼睛。” “娘娘不必忧心,乱花渐欲迷人眼。不如就修剪枝丫,清理出来一条路就是。”绿萼手上的动作不停,低着头说道。 “大阿哥呢?”惠嫔问。 “大阿哥一早便回阿哥所温书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温的什么书!让他去乾清宫侍疾。”惠嫔有些不悦。 绿萼仿佛没有听出来惠嫔语气不善,继续说道:“大阿哥让奴婢转告娘娘,皇上此时未必想要见到大阿哥,请娘娘顾好自己就是了。日后莫要再拿他做筏子请皇上了。” “这个混账!”惠嫔一把拂掉了小几上的茶杯。 滚烫的茶水散落在上好的波斯毯上,烫糊了一小块绒毛。 第145章 相思一场误会,心底荒芜如秋 康熙十六年八月二十二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太和殿外钟鼓礼乐响了整整一日。 玛琭依照规矩站在妃嫔的最末端,看着钮祜禄氏身着皇后朝服从官阶下一步一步的走向太和殿,走到皇上身边。 与皇上肩并着肩,一同接受百官朝拜,接受妃嫔叩拜。 钮祜禄氏满面温情的看着皇上,皇上也含情脉脉的回望着钮祜禄氏。 帝后情深,大清永固。 玛琭眼角酸涩,她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见过皇上了。 听闻皇上病了,听闻皇上痊愈。 多日未见,并未如愿的淡忘昔日的情分,反而使思念疯长。 玛琭站在角落,贪恋的望着皇上的眉眼,望着他与另外一个女子相携而立,眼角余梢都未曾分给自己半分。 “皇上与皇后娘娘还真是般配。”桑榆站在玛琭身侧,小声嘀咕:“乌雅姐姐,你说是吧?” 玛琭没有说话。 桑榆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从前瞧着皇上对乌雅姐姐十分上心,还以为此次大封六宫,乌雅姐姐能占一席之地呢,谁曾想... ...” “宜嫔还真是放肆,立后大殿之上也敢胡言乱语。”荣嫔心疼玛琭,忍不住出声呵斥。 “宜嫔快别说了,某些人啊,眼热的很呢。”佟仙蕊回头瞟了一眼荣嫔和玛琭,轻飘飘的说道。 桑榆见好就收,正巧皇上的眼神看过来,桑榆调皮的冲着皇上眨了眨眼睛。 皇上一愣,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幅度虽然小,玛琭却还是眼尖的捕捉到了,原来皇上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也不忘看顾宜嫔啊。 玛琭低垂了眼眸,掩去了眼底的难过。 高台之上,皇上在一众嫔妃里面寻找玛琭的身影,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朕病了那么些时日,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望过朕。 朕忙的没有时间进后宫,你竟真的狠得下心也不来乾清宫寻朕? 从前不是跑的挺勤快的吗! 皇上见自己的眼神扫过去之后,玛琭竟然立马就低下了头? 皇上:??? 生气! 整个立后大殿繁复且冗长,皇上有些烦躁。 “皇上怎么了?”钮祜禄氏察觉到身侧的皇上一瞬间的呼吸沉重,转过头问道。 相较于钮祜禄氏的欣喜,皇上就显得心不在焉许多:“无事。” 钮祜禄氏压下心底的疑惑,眼神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左右也快结束了,皇上若是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吧。” “无妨,朕陪着你。”皇上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独留钮祜禄氏一个人,立后不仅关系到后宫,更是关系到前朝稳定,半点马虎不得。 钮祜禄氏满意了,扬起的笑脸一整日都没有落下。 寿昌宫里再一次燃起了龙凤双烛。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说这龙凤双烛逾矩,再也没有人进来撤下这蜡烛了。 钮祜禄氏满脸幸福的拿着剪刀剪着烛芯。 “啪” 爆了一个烛花。 “烛花爆,好事到!奴婢恭祝皇上与皇后娘娘凤栾和鸣,恩爱百年。”绿贞适时的跪下讨喜。 “快起来,寿昌宫上下人人有赏!”钮祜禄氏笑着说道:“你自己去库房里面挑,看上了什么,只管与本宫说,本宫都赏了你。” “多谢皇后娘娘。”绿贞欢喜的应下。 当然不能真的自己去挑,主子赏是主子赏,做奴婢的还是要有分寸的。 “皇上在何处?”钮祜禄氏卸了钗环,准备去沐浴。 皇上此刻正穿着红色金龙妆花纱朝袍坐在坤宁宫的贵妃榻上痴痴的望着仁孝皇后的画像出神。 胤礽坐在贵妃榻的另外一边吃着点心,晃荡着小短腿。 “皇阿玛怎的不去永和宫了?”胤礽的小嘴里面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问道。 皇上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你皇额娘的点心都快被你吃完了。” 胤礽又拿了一块塞进了嘴里:“皇额娘巴不得我都吃光呢。” 皇上又看向了仁孝皇后的画像,喃喃的说道:“明日这坤宁宫就要开始重新修缮了。” “钮祜禄氏要住进来了吗?”胤礽问。 皇上赏了胤礽一个暴栗:“钮祜禄氏也是你能喊的吗?” 胤礽抻着脖子将嘴里的点心咽了下去,对着何柱招了招手:“明日寻宫人来给我剃头发。” “为何?”皇上想不明白,好好的胤礽怎么提到剃头发上面了。 胤礽咽下最后一块点心,拍了拍小手:“皇额娘大丧已满三年,且那钮祜禄... ... 且如今的皇后娘娘一瞧便是个病秧子,儿臣怕哪一日再次国丧,又要三年不能剃发,当然得趁着这个空当整理好了呀,不然儿臣该变成和蓝齐儿一样扎辫子了。” “你个臭小子!”皇上想也没想就将手里的珠串扔了过去。 “当着我皇额娘的面打我,小心我皇额娘晚上去寻你问个清楚。”胤礽稳稳的接住了皇上的珠串,嘴贱的继续说道:“都这个时辰了,皇阿玛不去寿昌宫吗?想来皇后娘娘该是等着急了的。” 钮祜禄氏第三次望向门外:“绿贞,快去瞧瞧,皇上到哪里了?” 绿贞安抚道:“皇上想来是被政务绊住了腿脚,娘娘莫急,如今天色尚早,想必皇上就快来了。” “本宫不急。”钮祜禄氏坐到了梳妆镜前:“绿贞你快来瞧瞧本宫这眉是不是画的歪了?” “没有,娘娘的妆发好着呢,皇上一见,必然倾心。”绿贞仔仔细细的替钮祜禄氏又整理了一遍衣裳发饰。 “好你个小妮子,讨打!”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侍寝,可钮祜禄氏就是止不住的紧张,好像今日才是自己的新婚之夜一般。 大红的幔帐被褥,噼啪作响的龙凤喜烛,帐子里洒满的红枣桂圆,无一不让钮祜禄氏欣喜万分。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朝着寿昌宫的方向来了。”小太监进门禀报。 钮祜禄氏与绿贞对视一眼,含羞带怯。 永和宫门前,胤礽皱着眉赶人:“皇阿玛快些走吧,儿臣还急着去寻乌雅娘娘呢。” “你寻她做什么?”皇上其实也想跟着胤礽迈进永和宫的大门。 胤礽嘴角泛起一抹坏笑:“当然是... ... ” 第146章 鼓破乱人捶,墙倒众人推 皇上终究还是没能进入永和宫的大门,望着圣驾远去的背影,胤礽的表情晦暗不明。 “太子殿下,咱们进去吧?”何柱看着胤礽半天不动地方,提醒道。 “进去做什么?”胤礽白了他一眼,抬脚往养狗处的方向走去。 “不是说去寻乌雅贵人吗?怎么又走了?”何柱不解的挠了挠脑袋,抬脚追了上去。 皇上今日状态并不好,只匆匆的叫了一次水就歇下了。 白日里玛琭难过又失落的眼神一直在皇上的眼里晃啊晃。 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 索性坐了起来,想要去永和宫。 刚一有动作,钮祜禄氏便跟着坐了起来:“皇上,怎么了?” 回头看到钮祜禄氏才突然想起来今日是立后大典,无论如何也不能走。 皇上默默叹了一口气:“睡吧。” 钮祜禄氏瞧的出来皇上心里有事,可她不想开口问,也不想假意宽容大度的放皇上离开,毕竟今日是她的“新婚”之夜。 钮祜禄氏一整晚都睡不踏实,生怕夜里皇上趁着自己睡着了之后起身离开。 翌日清晨,钮祜禄氏顶着眼下的乌青坐在了妆镜前。 “娘娘可是昨夜累的厉害?”绿贞看着妆奁盒子里一排脂粉,思考着挑选哪一个比较好。 “你这样以为?”钮祜禄氏抬手摸了摸眼下,问道。 “嗯?什么?”钮祜禄氏的声音有些小,绿贞听的并不真切。 就在绿贞选好了脂粉的时候,又听到钮祜禄氏说道:“先不必遮了。” “娘娘?”这么重的乌青不必遮了? “梳妆吧,寻常即可。”钮祜禄氏并未解释,瞧着铜镜里面自己并不算好看的面色,也觉得顺眼起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有小宫女进来禀报,各宫妃嫔来请安了。 钮祜禄氏抬起下巴,伸出胳膊,由绿贞扶着莲步轻移。 “这皇后娘娘的架子还真是大,平白让咱们等了这么半天。”佟仙蕊端起茶杯,瞥了一眼,又嫌弃的放下了。 没有人应声。 佟仙蕊觉得无趣:“乌雅贵人,听闻皇上许久不去你的永和宫了?” 被点到名字,玛琭不得不起身,对着佟仙蕊福了福身:“嫔妾恩宠远不及娘娘万一。” 从前看不惯玛琭得宠,如今玛琭温顺乖巧的模样,更让佟仙蕊觉得晦气:“怎么说你也盛宠一时,如今怎的这样窝囊。” “贵妃娘娘教训的是。”玛琭垂头应下。 佟仙蕊一拳打在棉花上,没阴阳到别人,反而自己惹了一肚子气。 “皇后娘娘驾到!”小太监的唱喏打断了佟仙蕊的话。 众人起身:“臣妾等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佟仙蕊在最前方,行礼行的敷衍至极。 钮祜禄氏瞟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众位妹妹请起吧,赐座。” “多谢皇后娘娘。” 众人重新落座,钮祜禄氏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水,擦了擦嘴角,训话道:“本宫得皇上与太皇太后垂爱,忝居皇后之位,毕竟在其位谋其职,本宫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还请诸位妹妹遇事三思,谨言慎行。” 众人福身:“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起吧,绿贞,赏!”钮祜禄氏架势端的很足,给后宫众人每人赏了一只金钗,并一对耳坠。 “咱们满人讲究一耳三钳,怎的皇后娘娘只赏了一对耳坠子。”佟仙蕊捻起托盘上的红珊瑚耳坠,挑衅道。 “皇后娘娘赏了一对,咱们自己再补两对便是了。”惠嫔捂着嘴笑。 荣嫔起身:“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宣嫔和詹吉迈互相对视了一眼,两对四只懵懂的大眼睛泛着呆萌的光。 玛琭跟在荣嫔身后起身:“嫔妾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喜不自胜。” 禧嫔坐不住了,自从皇上恢复了她的位分,连带着她的自信也给恢复回来了:“乌雅贵人这是没了皇上的恩宠,便打算来抱紧皇后娘娘的大腿了吗?” 桑榆不轻不重的嗔了一句:“禧嫔姐姐快别说了,皇上还是惦记乌雅姐姐的。” 佟仙蕊嗤笑:“她一个贵人,怎担得起你一句姐姐,还真是自甘堕落。” 桑榆被训了低了头,不说话。 如今眼瞧着玛琭是失了恩宠,但桑榆却总觉得事情不是众人看到的样子,在没确定玛琭毫无用处之前,她并不想与玛琭撕破脸面。 钮祜禄氏看着下方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突然间觉得好笑,原来这便是身居高位的好处,看着其他人拈酸吃醋就好像是在看猴儿戏一般。 “惠嫔的膝盖好了?” 钮祜禄氏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的让惠嫔脸色巨变:“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当日教诲之恩。” 钮祜禄氏微微颔首,并不在意惠嫔眼中的恨意。 “本宫位居中宫,与众位姐妹同喜,佟贵妃晋位,可有想过赏些什么给众位姐妹?”钮祜禄氏视线转向佟仙蕊:“本宫都替你想好了,一耳三钳,余下的两钳就交给你了。本宫听闻佟佳氏府邸底蕴深厚,佟贵妃这赏赐可不能太寒酸啊。” 钮祜禄氏赏赐的东西算是上乘,若放在从前,佟仙蕊当然不在意这点东西。 可是她带进宫的体己之前已经送了大半讨好胤礽,自己又大手大脚,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佟仙蕊一瞬间有些卡壳。 “嫔妾多谢贵妃娘娘赏赐。”就这么一瞬间,玛琭就已经福身谢恩了。 如今被钮祜禄氏将了一军,又被玛琭架了起来,佟仙蕊只好咬着牙应下:“本宫当然不在意这点子东西,既然皇后娘娘都已经替本宫想好了,那本宫照做便是。” “你们还不快谢谢佟贵妃。”钮祜禄氏满意了,招呼着众人。 众人一同朝着佟仙蕊福身:“臣妾等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佟仙蕊攥紧了拳头,起身对着钮祜禄氏草草的福身:“臣妾告退。” 钮祜禄氏也不与她计较:“众位妹妹都散了吧,本宫还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众人一同出了寿昌宫,禧嫔特意坠在后面,拦住了玛琭的路:“哎呀,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乌雅贵人啊。” 第147章 心结消解波平静,前嫌冰释意和平 “禧嫔娘娘。”玛琭侧着身子,给禧嫔让了路。 禧嫔围着玛琭转了一圈,啧啧道:“都说乌雅贵人独得盛宠,如今瞧着怎么也落魄了?” “瞧瞧咱们皇后娘娘今日眼底那乌青重的,脂粉都掩盖不住,想来昨夜定是劳累了。” “说起来,这次大封六宫也算是普天同庆了,怎的就独独少了乌雅贵人你呢?” “咱们皇上最是长情,乌雅贵人你与本宫说说,你可是做了什么忤逆圣意之事?说出来,让其他姐妹一同高兴高兴也好啊!” 禧嫔的嘲讽一句接着一句,一句比一句过分。 玛琭缓缓的抬起头,盯着禧嫔的眼睛,一字一顿:“刚晋位一日,禧嫔娘娘就想再次降位了吗?嫔妾有没有惹圣怒暂且不提,但若是嫔妾告到皇上那里,想来禧嫔娘娘定是会惹得龙颜大怒。” “你!”禧嫔最是嫉妒玛琭得宠,如今失宠还敢如此嚣张,禧嫔扬起巴掌就想往玛琭脸上招呼。 玛琭一把攥住了禧嫔的手腕:“从前佟贵妃娘娘打了嫔妾两个巴掌,后果如何,有目共睹,禧嫔娘娘真的就这么肯定嫔妾已经失宠?再无复宠的可能?” “哼,你给本宫等着。”禧嫔色厉内荏,甩开玛琭的手腕,转身离开。 “小主。”竹溪担忧的看着玛琭一脸淡漠的表情。 “先回去吧。”玛琭没用竹溪搀扶,自顾自的往回走。 玛琭一边走一边想,越想越憋屈,越走越快。 明明是皇上食言在先,怎的就是自己郁郁寡欢,他却是与旁人恩爱非常。 玛琭脚步一拐,拐向了乾清宫方向。 竹溪跟在后面小跑:“小主,小主,您走错方向了呀!咱们永和宫是在相反方向啊!” 从前穿着花盆底迈不开脚步,如今已然能健步如飞:“竹溪你怎的走的这样慢?快着些。” 梁九功守在乾清宫门口,远远的就看见玛琭带着竹溪走了过来。 只是竹溪的步子怎么瞧着有些奇怪? 梁九功一眨眼的功夫,玛琭已经到了近前:“皇上可在里面?” 玛琭说着话,已经抬手推门了。 梁九功甚少看见玛琭这般横冲直撞的时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在里面……” 话落,玛琭已经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梁九功后面的话慢了一步:“……佟国维大人和三公子……也在。” “梁公公。”竹溪跑的气喘吁吁,只在门口顿了一顿,紧跟着玛琭迈进了门槛。 “皇上。”玛琭进门就唤了一声。 正在与佟国维说话的皇上一愣,抬头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些时日的女子就这么突然的撞进了自己的眼睛里。 玛琭也是一愣,难得的一时冲动就这么闯了进来,并没有想到皇上这里会有其他人,还是外臣。 “嫔妾恭请皇上圣安,可是嫔妾来的不是时候?”玛琭原地站定,娇嗔道:“皇上差人传召嫔妾的时候,可并没有说乾清宫里还有旁的人在啊。” 皇上看着玛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眉眼柔和,招了招手:“先去内殿等着朕。” 玛琭福身,带着竹溪走了进去。 隆科多的眼神痴痴的望着玛琭,惹得佟国维一声重咳:“乌雅贵人好生的无礼,未经通报便擅闯乾清宫,可不知是否是仗着皇上的宠爱便恃宠生骄?” 佟国维看玛琭不顺眼,一个女子搅和的自己儿子房内乌烟瘴气,又与女儿争夺圣宠,实在是该死! 巧了,玛琭瞧着佟国维也不顺眼。 在几人面前站定,转过身子,面对着皇上与佟国维几人,福身,微笑:“佟大人安好,我母家有一位叔祖母年逾耄耋,身子硬朗,佟大人可知为何?” 佟国维不知玛琭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并未吭声。 隆科多看着近在咫尺的玛琭,忍不住搭话:“为何?” 玛琭瞟了一眼隆科多,语气嘲讽:“自然是平日里甚少多管闲事。” “放肆!你敢辱骂朝廷命官?”佟国维很想以此给玛琭定罪,为自己的女儿除此大害。 玛琭看了一眼皇上的神色,就见皇上老神在在的看热闹呢,便知这事儿不大,轻飘飘的说道:“我放肆与否,自有皇上定夺!只是佟大人,皇上尚且未置一词,佟大人这般越俎代庖,是否也是放肆呢?” “玛琭你……怎可如此与我阿玛说话?”隆科多皱眉,想也没想就出口训斥。 皇上看得兴趣正浓,都说玛琭从前与隆科多有私,自己还是第一次瞧见,可不得多瞧瞧。 “佟小大人你……怎可直呼天子嫔妃的闺名?大不敬哦!”玛琭语气俏皮,说出的话却给了隆科多重重的一击。 眼见缺心眼的隆科多又要语出惊人,玛琭赶紧将战火转移到皇上身上:“皇上何时才能忙完啊?嫔妾都饿了。” 皇上挑眉:“你先进去。” 玛琭福身,听话的继续往里走。 “舅舅似乎对朕的家务事很感兴趣?”皇上似笑非笑的瞟了隆科多一眼,问向佟国维。 佟国维此时也暗恼自己逞一时之快,听见皇上问责,起身便想请罪。 皇上伸手拖住了佟国维的胳膊,使得他没跪下去:“舅舅先回吧。” 皇上明晃晃的赶人,佟国维满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不得不拱手请辞:“老臣告退。” 隆科多心不在焉地跟着佟国维一同退了出去。 皇上眯着眼睛看着隆科多的背影,这可不像啥事没有啊! “猜猜我是谁?”玛琭突然从身后遮住了皇上的眼睛。 皇上宠溺的笑笑,抬手扯下了玛琭的柔夷,握在了自己手里:“你个没良心的,舍得来看朕了?” 玛琭双手环住皇上的脖子,将脸贴在了皇上的后背上,幽怨的说道:“明明是皇上忘了嫔妾,怎的还恶人先告状?” “朕何时冷落你了,分明是你!是你冷落朕!朕病了好些时日,你一次都不来看朕!”皇上委屈的控诉道。 玛琭莞尔:“嫔妾这不是来了吗!” “朕都好了你才来!” 第148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明明是皇上答应了嫔妾的事情,转头就忘了。”玛琭松开了环着皇上脖子的手,拧着身子坐到了旁边。 皇上转身环住玛琭的腰腹,将头搁在了玛琭的肩膀上:“朕想了几十个封号,一时间竟挑不出哪个最好,便想着去永和宫寻你,让你自己选一个。 谁知你竟不在,朕等了你许久,也逛了许久,朕连永和宫主殿该如何修缮都想好了。” “那几十个封号是写给嫔妾的?”玛琭回头,有些惊讶的问。 “你知道?”皇上皱眉。 这么丢脸的事情玛琭这个当事人怎么会知道?梁九功叛变了? 皇上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 “宜嫔娘娘特意来告诉嫔妾的啊。”玛琭逮着机会使劲儿的告状:“宜嫔娘娘说皇上与她如何行闺房之乐,如何打情骂俏,又是如何情深意切的写了这许多的封号特意拿去给她挑选,还特意嘱咐嫔妾,不让嫔妾将此事告知皇上。” “那你怎么还与朕说了?”皇上心下恼怒宜嫔,却并不想对着玛琭发火,忍着脾气问道。 好不容易等到玛琭主动来乾清宫寻他,当然要一次性的把问题全部说清楚才好。 玛琭一脸的理所当然:“事无不可对人言,嫔妾坦坦荡荡。” 皇上忍不住笑:“那你为何请了许多人去你宫里炙肉,还特意送了许多来乾清宫给胤礽,都没想着顺带给朕也送过来一些?” “嫔妾送了啊!”玛琭直喊冤枉:“嫔妾那日是特意送来给皇上的,不是给太子殿下的。” “胤礽欺君!”皇上咬牙切齿。 “倒是皇上,怎么把赏给嫔妾的封号位分转头就赏给了旁人,还一句招呼都不与嫔妾打?”玛琭酸溜溜的问道。 “事从权宜。”皇上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朕本想与你说清楚的,可又赶上朕染了风寒,便耽搁了。” 皇上像是寻到了把柄,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朕感染风寒那许多时日,其他人都知道来看望朕,唯独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连差个人来问一句都不愿。” “嫔妾忙着伤心呢。”玛琭丝毫不扭捏:“大雨那日,嫔妾在廊下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皇上在寿昌宫睡下了的消息。夜间听到皇上的仪仗,即便大雨滂沱,皇上都过门不入,不愿进来躲一躲雨。” “朕还不是怕吵了你休息!风大雨大,你好不容易睡下,若再折腾一通,感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皇上气的去掐玛琭腰间的软肉。 惹得玛琭连连讨饶,最后窝在皇上的怀里与皇上告状:“方才嫔妾去寿昌宫请安,她们都讽刺嫔妾失宠势弱,尤其是禧嫔娘娘,特意堵在嫔妾回宫的半路上冷嘲热讽了一通,还差点掌掴了嫔妾。” “嫔妾想了好几日都未曾想明白嫔妾为何失宠,可皇上不去永和宫是事实,皇上不去,嫔妾只好自己来问了。” 皇上把玩着玛琭柔夷的大手突然一紧,问道:“都有谁与你为难?可要朕给你出气?” 玛琭嫌弃的看了皇上一眼:“都是皇上的宠妃,皇上要如何给嫔妾出气?” 皇上继续揉捏着玛琭的手指:“如今刚刚大封六宫,短时间内再行册封怕是不妥,除了晋位,你还想要何赏赐?” 玛琭从皇上怀里退了出来,面对着皇上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千两银子。” 皇上一愣:“旁人都爱衣裳钗镮,偏你要那么多的银子做什么?” “朕将孝献皇后的金累丝嵌珍珠扁方赏赐给你可好?” 皇上的本意是暗示玛琭如董鄂妃一般是自己唯一的宠妃,谁料玛琭却嫌弃的很:“孝献皇后爱子早夭,自己也是早早的就香消玉殒,嫔妾才不要如她一般可怜!嫔妾要长命百岁!” “你说董鄂妃可怜?”皇上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两个字评价孝献皇后。 “嫔妾失言,请皇上恕罪。”皇上想听,玛琭却不肯再说了。 皇上只好作罢。 “对了,朕打算再次拜谒孝陵,你可要同去?”皇上突然间想起来,玛琭不要首饰,可玛琭喜欢出宫啊。 “何时?”果然,玛琭的双眼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 “如今已是八月末,就……九月如何?”出巡的事情本来只是皇上突然之间的一个想法,如今看着玛琭如此高兴,皇上暗自琢磨着应该快些将此事落实了。 “会不会来不及?”玛琭问道。 “旁的事无需你忧心,你只说你想不想去便是。” 玛琭用力的点头:“想!” 皇上抬手揉了揉玛琭的头顶:“上次败兴而归,这次得空好好的带你出去玩儿。” 玛琭笑嘻嘻地贴了过来:“皇上可别忘了还有一千两银子哦。” 皇上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玛琭的额头上,将人推出去了一些:“朕什么时候应你一千两银子了。” 贵人月俸才二两银子,一千两,这小妮子可真敢开口。 “皇上若是不应,嫔妾便日日来乾清宫蹭饭,直到吃满了一千两银子为止。” “那估计能吃到你寿终正寝!”皇上拉着玛琭下地穿鞋:“走吧,陪朕去用午膳。” 承乾宫里,桑榆坐在佟仙蕊身旁的绣凳上:“娘娘,臣妾总觉得乌雅贵人失宠的有些奇怪。” “有何奇怪?皇上厌倦了她罢了。”佟仙蕊很是看不惯玛琭:“寻个机会料理了她便是了。” 桑榆低着头,心中暗骂佟仙蕊这个蠢女人。 “娘娘,这件事情恐怕不容易。”钟粹宫里,绿萼伺候在惠嫔身侧,心中思量着惠嫔交代的事情。 “事在人为!本宫就不信她钮祜禄氏还能一手遮天不成!”惠嫔咬牙切齿:“本宫一定要让她后悔与本宫作对!” 绿萼福身:“奴婢记下了,请娘娘安心。” “嗯,再谨慎的人也有疏漏的时候,你且静待时机,切莫心急将自己折损进去。”惠嫔嘱咐道。 惠嫔怕绿萼被人揪住把柄,把自己牵扯出来,多叮嘱了一句。 绿萼却满心感动:“娘娘放心,奴婢会保全自己的。” 第149章 下马闲行伊水头,凉风清景胜春游 墙头累累柿子黄,人家秋获争登场。 九月三十,准备了一月有余的南巡浩浩荡荡的拉开了帷幕。 三阿哥年幼,经不起舟车劳顿,荣嫔舍不得三阿哥,请旨留在了宫里。 其余众人皆在同行之列。 相比于前一次,这次出行的规模可谓之大。 皇上本不想带这么多人一同出来的,在皇上心里,只想与玛琭二人同游山水。 可宜嫔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吵着嚷着要去。 宣嫔拉着那拉贵人来乾清宫一通哭哭啼啼。 太皇太后说皇后贵为国母,理应与皇上一同前往。 皇后去了,佟贵妃怎能不去! 皇上索性大手一挥,都去吧都去吧。 可烦死朕了。 圣驾行了十来日才到达江宁,刚一下船钮祜禄氏便上吐下泻的病倒了。 太医诊脉说是水土不服。 “皇后娘娘还真是身娇体贵,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在紫禁城里养着,省的出来给人添麻烦。”太医离开之后,佟仙蕊站在花厅阴阳怪气的说道。 惠嫔与绿萼对视了一眼没有作声。 詹吉迈素来心直口快:“皇后娘娘病了,贵妃娘娘不肯侍疾也就罢了,怎还在此说起风凉话了?” “你一个小小常在,也敢如此和本宫说话?”佟仙蕊眯眼。 玛琭立马将詹吉迈拉到了身后:“去看着点皇后娘娘的药。” 佟仙蕊哼笑:“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想护着旁人?” 宣嫔二话没说直接站在了玛琭身侧,怒视着佟仙蕊。 佟仙蕊不怕钮祜禄氏,却不得不顾及宣嫔几分。 且不说宣嫔是慈仁宫里那几个老女人的妹妹,单就宣嫔身后的和塔亲王和蒙古部落就足够让任何人畏惧三分。 佟仙蕊讨了个没趣儿,抬着下巴走人了。 “可要臣妾们轮流侍疾?乌雅姐姐拿个主意?”桑榆看似天真的说道。 自从上次封号的事情之后,玛琭便有意疏远桑榆,怎奈桑榆是个狗皮膏药的性子,总是黏黏糊糊的凑上来。 这不,又来了! 玛琭福了福身:“宜嫔娘娘说笑了,且不论还有贵妃娘娘和惠嫔娘娘在,但就宣嫔娘娘和您,怎么也轮不到嫔妾说话。” “嗨!本宫入宫时日尚短,做不了什么主的。”宜嫔摇头。 “呵,既然知道做不了主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惠嫔可不管桑榆是真的天真还是装的天真,照怼不误。 桑榆顿时眼泪汪汪:“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本宫根本不在意,收起你的眼泪,这里没有人会对你怜香惜玉。”惠嫔撂下这句话也跟着走了:“皇后娘娘若是有需要,自会差人来传召,用得着你在这操的哪门子的心。” 桑榆实在挂不住脸面,在惠嫔离开之后也跟着跑了出去,连告退礼都忘了。 “这宜嫔还真是无礼。”宣嫔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若是在他们王府,敢有这样的举动,额娘早就一顿板子赏下去了。 玛琭对着鹿笙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她这是在别人家里,莫要乱说话。 鹿笙撇了撇嘴。 玛琭捏了捏鹿笙的小手,转身对着屋内伺候的小宫女说道:“皇后娘娘若是有需要,尽管差人来寻,嫔妾等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 小宫女福身:“恭送各位小主。” 桑榆从皇后娘娘处跑了出去之后,直接去寻了皇上。 却在门口被梁九功拦下了:“奴才给宜嫔娘娘请安,皇上现下正在与朝臣们议事,恐不便见娘娘。” 桑榆可怜巴巴,眼眶鼻尖通红:“本宫可以进去等吗?” 梁九功低着头:“娘娘还是请回吧。” “那请公公一定要转告皇上本宫来过。”桑榆不放心的叮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娘娘慢走。”梁九功依旧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看着桑榆走远,梁九功推门进去:“皇上,宜嫔娘娘方才来过了。” 皇上正在作画,头都没抬:“不是让你打发走了吗!” 梁九功嘿嘿笑:“娘娘让奴才帮忙转告皇上。” “你既然这么听她的话,朕将你调去翊坤宫伺候如何?”皇上问的漫不经心。 “奴才舍不得皇上。”梁九功厚着脸皮上前替皇上研墨。 “走开,你挡着朕的光了。”皇上十分的嫌弃。 玛琭听小福子禀报的时候,正在院子里赏菊。 “皇上没见?”玛琭问。 “没见,宜嫔回去的路上还在抽抽嗒嗒的。”小福子讲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皇上这是要重新宠爱惠嫔了?”竹溪问道。 玛琭折断了手里的一支黄菊,拿起来仔细端详:“今日宠着这个,明日便是那个,是谁都不打紧。” “听闻宜嫔日日都要用苍术泡了水来喝,以保证她那双眼睛明亮有神。”玛琭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菊花。 小福子转了转眼珠子,打了个千儿:“奴才明白,奴才告退。” 竹溪看了看小福子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玛琭,不解的问道:“小主与小福子在打什么哑谜呢?” 回头看着竹溪单纯的眸子,玛琭笑了笑:“去给我炖一碗燕窝来吧。” “好嘞,奴婢这就去。”竹溪麻利地退了出去。 夜里,小福子回来了。 玛琭披了件衣服起身,竹溪又重新点燃了两盏烛火。 “小主,成了。”小福子回禀道。 “这样快?”玛琭挑眉。 “是。”小福子低声说道:“奴才去的时候瞧见了惠嫔娘娘身边的绿萼也在悄悄地往皇后娘娘的药材里面放东西,奴才等她离开之后去瞧了瞧,像是芒硝。” “芒硝?”玛琭没有听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常人服之可出现腹泻之症。”小福子解释道。 玛琭心下了然,看来皇后娘娘的病症并非看上去那般简单。 “小主,奴才可要继续……?” 玛琭摇了摇头:“不必了。” 本来与皇后无甚交情,却也无意与之为难。 不必把事情做的太绝了。 玛琭如今并没有太大的野心,故而谁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也无甚紧要,只是想给宜嫔一个教训,而皇后娘娘的病正是一个机会,仅此而已。(皇后大怨种) 第150章 世情薄,人情恶 钮祜禄氏的病来势汹汹,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水土不服,如今又添了面红目赤,口舌发麻之症。 两日之后,玛琭罕见的让人请了桑榆过来说话。 桑榆有些意外,从前都是她粘着玛琭,如今玛琭主动邀请,桑榆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许是乌雅贵人被娘娘感动了,愿意与娘娘来往了呢!”绿乔一边替桑榆更衣一边说道。 桑榆没有吭声,她仔仔细细想了一圈,包括东西食物,最近与谁接触等等一应事宜,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待会儿本宫自己去,你留下来看着,本宫总觉得心下不安。” 绿乔福身:“娘娘若是觉得不安稳,不去了便是。” 桑榆摇了摇头:“本宫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乌雅氏的信任,如今若是不去,不是白费了那么许多的功夫。” “娘娘正得圣宠,本也用不着去巴结乌雅贵人。”绿乔不解的说道。 “想要做一个宠妃,就先要学一学旁人如何做一个宠妃。”桑榆收拾妥当,带了一个二等小宫女去了玛琭的院子。 “请宜嫔娘娘安。我们小主正等着娘娘呢。”竹溪等在了门口,远远的瞧见宜嫔便迎了上来。 “竹溪姑娘好。”宜嫔笑着跟着竹溪进门。 刚走到门口,玛琭也迎了出来:“嫔妾请宜嫔娘娘安。” “乌雅姐姐快别多礼,折煞本宫了。”桑榆立马扶起了玛琭,心里纳罕这乌雅贵人今日怎么如此热情! 玛琭也不扭捏,拉着桑榆的手往里走:“我寻了江宁特有的湖熟鸭,特意请你过来一同尝尝鲜。” 桑榆配合着惊讶道:“怎么不见宣嫔,她不是最喜欢这些吃食的吗?” 没想到玛琭顿了一瞬,转瞬便笑道:“宣嫔不知与那拉常在跑去哪里玩儿了,咱们先吃。” 桑榆心生警惕,打量着玛琭,越瞧越觉得不对劲儿,婉拒道:“本宫待会儿还得去给皇后娘娘侍疾,不便久留。” 玛琭也学着桑榆之前的浑不在意,依旧热情地拉着她坐在了桌子旁边:“宜嫔娘娘日日前去侍疾,少了这一日想来也是不打紧的,皇后娘娘不会怪罪的。” 桑榆不想与玛琭撕破脸,硬着头皮坐在了绣凳上,却不敢吃面前的东西。 江宁特色? 鸭子是什么?肉! 放着与玛琭交好的尤其爱吃肉的宣嫔不请,请自己这个半生不熟的人? 看着玛琭近一个月常出入乾清宫,桑榆心下嘀咕着是不是玛琭知晓了自己先前的胡说八道? 桑榆不敢吃啊,她怕玛琭下毒! 玛琭示意竹溪给桑榆布菜,玛琭也不吃,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宜嫔娘娘怎的不动筷?莫不是嫌弃嫔妾?” 玛琭越是如此桑榆越是不敢吃:“本宫现下还不饿,待会儿再吃。” “这鸭子可是嫔妾特意寻来的,若是凉了便不好吃了。”玛琭亲自动手给桑榆布菜:“宜嫔娘娘快尝尝!” 宜嫔快要绷不住了,想跑! 这乌雅贵人这么吓人的吗?敢明目张胆的给嫔妃下毒? 玛琭又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递到了桑榆的碗里:“宜嫔娘娘从前的胆子不是挺大的吗?在皇上面前都可畅所欲言,如今怎么了?” “娘娘快吃啊,吃完了好再给嫔妾讲一讲皇上是如何替娘娘择了好几十个封号的故事可好?嫔妾上次听得意犹未尽呢!” 桑榆心下一慌,乌雅贵人这么刚的吗?打直球? “你,你你你,本宫劝你适可而止,趁着还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你趁早收手,本宫可以不予追究,不予追究。”桑榆磕磕巴巴,她是真的怕了,连玛琭若是硬塞给她吃她该怎么逃跑都想好了。 “原还以为宜嫔娘娘有多大的胆子呢!”玛琭“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嫔妾只是想请宜嫔娘娘吃顿饭,怎的惹出来宜嫔娘娘如此血口喷人?嫔妾可冤枉的很呐!” 玛琭说着话,自顾自伸手夹了一块湖熟鸭放进了嘴里,细细的咀嚼。 桑榆虚惊一场,过后又有些恼怒:“乌雅贵人这是何意?” “何意?嫔妾倒是想问问娘娘到底是何意?皇上的封号到底是拟给谁的,娘娘心里当真是不清楚吗?”玛琭丝毫不惧,若是能借此与桑榆划清界限也好,这样一个心眼子多成筛子人,还是少与之来往的好,不然若是哪一日被她算计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桑榆眼神闪了闪,梗着脖子:“当然是拟给本宫的!” 玛琭赞同的点了点头:“不合身的吉服,不合脚的鞋子,外加一个不合时宜的封号,宜嫔娘娘用的倒也舒坦。” “你!”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性子,桑榆终于是忍不住站起身来,怒指着玛琭。 玛琭淡定的又吃了一口鸭子,筷子随意指着盘子里的湖熟鸭,吩咐竹溪:“将这半边没动的给皇上送过去。” “你给皇上吃你剩的东西?”桑榆有些不可置信。 玛琭淡定的擦了擦嘴,站起身子与桑榆隔着桌子对视,勾唇:“如今又多了一条心口不一!” 桑榆气的胸口起伏,又不敢直接发难,她就两个人,打又打不过玛琭这一屋子的奴才! “小主,皇后娘娘差人来请。”小福子进门,打断了屋内的剑拔弩张。 玛琭整理了一下衣裙:“宜嫔娘娘,走吧!” “你又要耍什么花招?”桑榆有些犹豫。 玛琭嗤笑一声,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屋内的奴才退了个干净,小福子再次提醒道:“宜嫔娘娘,皇后娘娘也请您一块儿去。” 桑榆哼了一声,愤愤然的走了出去。 先是惠嫔,紧接着又是玛琭,桑榆觉得自己这次出门是哪哪都不顺,回宫之后应该让宝华殿的师傅们给她做场法事祛祛晦气。 玛琭与桑榆前后脚的到了皇后暂住的地方。 皇上坐在主位低头喝茶,其余妃嫔按照位分都坐的差不多了,她们二人算是最晚到的了。 “臣妾请皇上圣安。”临进门的时候,桑榆快走了几步,赶在了玛琭之前进门。 玛琭也不在意,紧跟着福身:“嫔妾恭请皇上圣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第151章 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 “去看看皇后吧。”皇上开口说道。 玛琭二人福身进了内室。 皇后面部烘热,口唇干燥起皮,又腹泻不止,才几日的功夫,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皇后娘娘怎会如此?本宫昨日来的时候还没这样呢!”桑榆有些意外。 绿贞面色不善:“若是宜嫔娘娘少来几趟,或许皇后娘娘还不至于此。” “你这是什么意思?”桑榆先是在玛琭那里连惊带怒的被折腾了一通,如今又被绿贞阴阳怪气的数落,桑榆眼瞧着就要发作。 “绿贞姑娘护主之心甚是难得。”玛琭出声打断了桑榆。 殿内就她和桑榆并绿贞三人,玛琭可不能让桑榆在这个时候发作,若是被反咬一口,便得不偿失了。 “太医怎么说?”玛琭问。 “回乌雅贵人,太医说,太医说娘娘,娘娘怕是... ... 不好了,呜呜呜... ... ”绿贞说着便哭了出来。 玛琭瞪大了眼睛:“怎会如此?” 桑榆心里却是有一瞬间的窃喜。 绿贞捂着嘴哭,看样子是说不出什么了。 玛琭拍了拍绿贞的肩膀:“好好照顾皇后娘娘,我先出去。” 绿贞点了点头,福身。 桑榆跟着玛琭一同走出了内室,坐在了花厅的圈椅上。 皇上看着二人回来,放下了茶杯:“皇后身体抱恙,朕决定提前回宫。” 众人没有异议,皇后娘娘凤体违和,便是真有什么不测,也是应该在紫禁城里面的。 “宫里药材齐全,确实比外头更适合养病。”惠嫔拿着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 皇上瞟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回宫之前,还有件事需要处理。” 惠嫔心下一紧,回头看了看绿萼。 绿萼轻轻地摇了摇头。 惠嫔又转过身子坐好,只是身体照比刚刚僵硬了许多。 不多时候,梁九功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启禀皇上,奴才带着人将各位小主的住所都搜了一遍,搜到了一些东西。” “嗯。”皇上应了一声:“给她们都瞧瞧。” 梁九功从身后小太监手里接过了一个盒子,打开之后依次从各位妃嫔眼前过了一遍。 佟仙蕊嫌弃的捂住了口鼻,挥着帕子:“拿走拿走。” 惠嫔则是伸长了脖子往前看了一眼,当看到不是自己宫里的东西,身子又瞬间放松了下来,抬起一只胳膊搭在了圈椅扶手上。 “这好像是宜嫔宫里的东西?”禧嫔惊呼了一声。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的落在了宜嫔的身上。 宜嫔不明所以,站起身子走到梁九功旁边,往盒子里面看了看,皱眉:“回皇上,是臣妾用来煮水喝的。” “你承认便好。”皇上声音平淡如常。 可就是这份清清冷冷的声音让桑榆心里一突:“敢问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有什么不妥?”皇上突然发难:“太医说皇后本是寻常的水土不服之症,就是因为皇后的药里添加了过量的苍术才导致皇后体内热气聚积,引发旧疾,导致病情如此之重!” 桑榆脑袋一懵,“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与臣妾又有何干系?” “满宫里只有你翊坤宫常年领用苍术,且你来之前,皇上已经审问过你身边的绿乔了,已证实你出宫的时候带了大量的苍术,如今已所剩无几了。”惠嫔说道,恨不得立马将罪名给桑榆定死。 只有找到了替罪羊,自己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绿乔?”桑榆终于明白,自己出来的时候吩咐绿乔守好门户,可怎么还是让梁九功寻了东西出来。 原来是绿乔已经被抓了来。 “宫里苍术甚多,怎么就能确定皇后娘娘药里多的便是臣妾宫里的?且臣妾出宫之前又如何得知皇后娘娘会水土不服,故而多带了许多的苍术?”桑榆手指狠狠的掐着掌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佟仙蕊看着地中间跪着的桑榆,只觉得怒火中烧,本以为是个好的,初初入宫便引得皇上神魂颠倒,谁知道也是个绣花枕头,白白浪费了自己那许多的好东西,早知道就算是赏给太子殿下的狗都不会赏给桑榆。 “你还敢狡辩?”佟仙蕊嗓音尖利:“皇上,看来不用重刑她是不会招了。” 桑榆也不理佟贵妃,只眼泪汪汪的看着皇上:“皇上,嫔妾冤枉。” “你冤枉?皇后又何其无辜!”皇上本就对桑榆挑拨玛琭疏远自己的事情心怀芥蒂,如今又牵扯到谋害中宫皇后一事上,不管是不是桑榆做的,她都难逃干系。 “梁九功,安排人将宜嫔送回宫去,回宫之后再行定夺。”皇上不听桑榆解释,直接唤了梁九功进来,强行将人带了出去。 在外面治病不方便,处理宫嫔更是不方便。 与皇上一同出行,半路上被提前遣送回去,那该是多掉面子的一件事情。 可见皇上是气狠了。 其实也不怪皇上,元后为生嫡子难产,继后册立不足一年便病重,这要是搁在民间,妥妥的一个克妻啊! 刚摆脱克子的魔咒不久,又要套上克妻的名声了? 搁谁谁也受不了啊。 皇上下令众人准备,三日后启程回宫。 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刚到地方,门儿还没出,就要回去了。 玛琭心情不好,更多的是自责。 她没想到钮祜禄氏的身子差到了这种地步,低头看着自己素白的双手,缓缓的攥紧了拳头。 “小主,此事怪不到您的头上。”竹溪贴着玛琭的耳朵低声说道:“还有钟粹宫那位呢。” “终究是我对不住她。”玛琭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半晌才说道:“御花园的桂嬷嬷可是通些医理?寻个机会让皇后娘娘知晓事实如何吧。” 竹溪低声应下了。 圣驾回銮比之来时缓慢了许多,好不容易回到了紫禁城,钮祜禄氏的病情也更加的严重了。 张睿带着太医院的几位圣手直接住到了寿昌宫偏殿,以便应对突发状况。 玛琭也日日来寿昌宫侍疾。 有时赶上钮祜禄氏清醒,也能说上几句话。 “本宫初入宫的时候是羡慕你的。”钮祜禄氏靠在床头,玛琭坐在床边的绣凳上一勺一勺的喂她喝药。 玛琭用帕子细细的为钮祜禄氏擦了擦嘴角:“嫔妾有什么好羡慕的。” 第152章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渐渐进入了十一月,冬月里的天气已然十分寒冷。 多情的雪花如一双双恋人的眼睛,飘飞起密密匝匝的视线,划过脸庞。 大地之上,流淌着眷恋的弧线。 钮祜禄氏今日好不容易觉得身子好了些,差绿贞去请了皇上过来。 “臣妾病重,恐不能起身给皇上请安了,皇上恕罪。”钮祜禄氏看着逆光而来的皇上,满眼的痴情。 “你躺着便是,今日可感觉好些了?”皇上坐在钮祜禄氏的床边,握上了她的手。 钮祜禄氏还是挣扎着半坐了起来,绿贞上前在钮祜禄氏身后垫了两个软枕,以便她靠的更舒服些。 钮祜禄氏缓了缓气,自嘲道:“臣妾怕是时日无多了,只可惜不能继续陪着皇上了。” “莫要胡说,太医会医治好你的。”皇上轻轻的斥了一句。 “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钮祜禄氏摇了摇头:“臣妾临死之前还有一事想请求皇上。” 看着钮祜禄氏苍白脱相的脸和祈求的眼神,犹豫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竟是如何都说不出来:“你说。” 钮祜禄氏再一张嘴便是一阵猛咳,竟然咳出了血。 钮祜禄氏自嘲的笑了笑:“还真是不中用了。” 绿贞上前替钮祜禄氏顺气,看着钮祜禄氏手里带血的帕子,顿时红了眼眶:“娘娘,喝点水润一润吧。” 钮祜禄氏小口的喝完了一杯水,将水杯递给了绿贞:“你们都下去吧。” 绿贞虽然不放心,却也听话的领了其他伺候的宫人全部都退了出去。 “坤宁宫已经修缮好了,你挑个好日子便搬进去吧。”皇上安抚的说道。 坤宁宫对应着皇上的乾清宫,天清地宁。 钮祜禄氏温顺的应声:“都听皇上的。” “臣妾还有一事想求皇上开恩。”钮祜禄氏说着话,竟然挣扎着要跪下去。 皇上一把扶住了她:“你说便是,莫跪了。” 钮祜禄氏靠在皇上怀里微微的喘息着:“臣妾阿玛生前犯下大错,只因畏惧鳌拜权势滔天,为保家族百年基业与几百族人性命,不得不做出违背圣意之事,还请皇上能够原谅阿玛。” 听到钮祜禄氏提起遏必隆,皇上的眉心便微微隆起,并没有说话。 钮祜禄氏缓了缓,继续说道:“臣妾从前在家时,便听阿玛日日忏悔。如今阿玛已逝,臣妾也自知时日无多,独留额娘一人,臣妾实在是……实在是放心不下。” “你待如何?”皇上问道。 钮祜禄氏生母舒觉罗氏并非遏必隆嫡妻。 只因前面三个正妻全部去世,才让她以妾之身领府里诸事,加之女儿是皇后,即便没有成为继妻,也与妻无异了。 听着皇上问,钮祜禄氏定了定神:“臣妾想请皇上允阿玛入太庙,也算是给额娘一个依靠。” 女子以夫为天,一个得入太庙的夫君,即便这个夫君已经故去,寻常人家也是不敢轻视的。 “你想让遏必隆入太庙?”皇上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钮祜禄氏会奏请给予舒觉罗氏加封诰命,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是为了遏必隆。 钮祜禄氏点了点头:“额娘还需要再嫡子手底下讨生活,若是阿玛因臣妾得入太庙,几个兄长因臣妾得益,想必是会善待额娘一二。” 皇上答的模棱两可:“你且休息,不要想太多,此事朕自会安排。” 钮祜禄氏一脸温柔:“多谢皇上。” 皇上点了点头,扶着钮祜禄氏重新躺回了床上,盖好了被子才离开。 绿贞送皇上离开之后才回了内殿:“娘娘,皇上可应下了?” “想来应是不差的。”钮祜禄氏有些疲惫,强撑着身子:“倒是你,该给自己重新寻一个出路了。” 绿贞顿时哭了出来:“娘娘,奴婢不走,奴婢一直伺候娘娘。” 钮祜禄氏笑了笑:“傻话!你还年轻,容本宫想一想。” “娘娘!”绿贞是真的不想离开。 钮祜禄氏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出去吧,本宫想睡一会儿。” 绿贞只好擦了擦眼泪,轻手轻脚的替钮祜禄氏放下了床幔:“娘娘且睡,奴婢就在这儿守着您。” 钮祜禄氏还想再劝,可实在是精神不济,还没再说话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十二月初八,钮祜禄氏搬到了象征着皇后的坤宁宫。 钮祜禄氏特意吩咐宫人不要挪动坤宁宫内的摆设。 坤宁宫内一切如旧,就连一花一木一个瓶子都不曾挪动过。 钮祜禄氏整个人就好像是借住一般,除了平日里常用的寝衣被褥以外,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寿昌宫。 玛琭便从之前的每日来往寿昌宫变成了日日来坤宁宫请安。 “乌雅贵人来了。”绿贞出门取东西,正巧碰见玛琭进门,便欢喜的迎了她进去。 自从皇后娘娘病重,免了各宫请安,便少有人来坤宁宫了。 绿贞知道其他人是嫌弃皇后娘娘晦气,不愿意来。 只一个乌雅贵人时时来陪皇后娘娘说话。 每次乌雅贵人过来,皇后娘娘的精神也好上几分,故而绿贞十分的盼着玛琭能常来。 “小主,快请。”绿贞替玛琭掀了帘子。 屋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玛琭在门口脱掉了斗篷,烤暖了身子,才往内殿走去。 “娘娘,乌雅贵人来了。”绿贞扶了钮祜禄氏坐起身来。 玛琭赶忙上前帮忙:“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钮祜禄氏就着绿贞和玛琭的手靠坐在了床上:“怎还劳的你动手。” “伺候皇后娘娘是嫔妾的福分。”玛琭坐在了绿贞搬过来的绣凳上:“皇后娘娘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罢了,一日里也能清醒几个时辰。”钮祜禄氏不甚在意的说道。 “皇后娘娘要保重凤体。”玛琭关心的说道:“嫔妾听闻御花园里有许多冬日里便盛开的鲜花,嫔妾让人送些来给皇后娘娘插瓶可好?” 钮祜禄氏不忍拂了玛琭的心意,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玛琭冲着竹溪吩咐道:“去御花园请桂嬷嬷挑些好的送来给皇后娘娘。” 竹溪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怎好劳烦竹溪姑娘,让绿贞去一趟便是了。” “无碍的,竹溪脚程可,想必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就回来了。”玛琭笑着回答。 第153章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一盏茶的功夫,竹溪便回来了,进门福了福身,对着玛琭轻轻的点了点头,之后走到了玛琭身后伺候。 “娘娘,桂嬷嬷来了,带了好些花过来。”绿贞在竹溪进门后,出去瞧了一眼。 钮祜禄氏微笑着点头:“收下吧,辛苦竹溪姑娘了。” 竹溪赶忙从玛琭身后侧出来几步,福身:“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玛琭打趣儿:“皇后娘娘既然说辛苦,那便是该赏了?” “你呀。”钮祜禄氏隔空点了点玛琭,对着绿贞说道:“请桂嬷嬷进来吧。” 不多时候,桂嬷嬷敛眉顺目的跟着绿贞进来:“奴婢御花园掌事嬷嬷请皇后娘娘金安。” 钮祜禄氏侧着头盯着桂嬷嬷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桂嬷嬷起身,依旧规规矩矩地低着头。 钮祜禄氏看向玛琭,总觉得这个桂嬷嬷不同寻常。 玛琭笑意盈盈地说道:“桂嬷嬷的花养的好,皇后娘娘瞧了十分开心,要赏赐嬷嬷呢。” “奴婢分内之事,不敢讨赏。”桂嬷嬷不惊不喜。 钮祜禄氏很是喜欢桂嬷嬷这种处事不惊的态度:“做的好了,自然要赏。只可惜本宫身子不济,不然定要将你要到坤宁宫伺候。”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垂怜。”桂嬷嬷福身。 “娘娘,该喝药了。”绿贞端着钮祜禄氏的药碗从桂嬷嬷身旁路过。 桂嬷嬷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玛琭,只见玛琭也在笑着看她。 “整日里喝这些苦药汤子,连人都喝苦了。”看着绿贞端药进来,钮祜禄氏眉头紧锁:“端走端走,本宫不喝。” 绿贞哄道:“皇后娘娘怎么还如小孩子一般?喝了药,娘娘的病就好了,奴婢还想继续跟着娘娘吃香的喝辣的呢。” “你呀,惯会哄本宫高兴。”钮祜禄氏无法,只得伸手接过了绿贞手中的药碗。 刚想一口喝尽的时候,就听见桂嬷嬷说道:“娘娘,且慢。” 屋内几人瞬间将目光集中到了桂嬷嬷的身上。 桂嬷嬷斟酌着用词:“娘娘的药是在自己宫里煎的还是太医院煎好送过来的?” “娘娘的药都是在咱们自己宫里煎的,可是有什么问题?”绿贞瞬间警惕起来。 “那便劳烦绿贞姑娘偷偷的将娘娘的药拿过来几包,还有那药渣,也寻来一些。”桂嬷嬷对着钮祜禄氏福了福身,说道:“奴婢从前伺候在孝康章皇后身侧,略懂一些药理,若是娘娘信得着奴婢,便让绿贞姑娘去一趟。” 钮祜禄氏惊疑未定,推了绿贞一把:“快去。” “你是说有人要害本宫?”钮祜禄氏问向桂嬷嬷。 玛琭站起了身子:“嫔妾先行告退。” “你坐下,本宫相信你。”钮祜禄氏现在心里慌得很,只想留着玛琭在这里,自己也能稍稍安心些许。 玛琭依言坐了回去,说道:“桂嬷嬷还请说清楚,可是皇后娘娘的药有何不妥?” 桂嬷嬷摇头:“奴婢也不敢确定,只待绿贞姑娘回来。” 钮祜禄氏忽然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玛琭连忙上前替钮祜禄氏顺气,桂嬷嬷也跟着上前用拇指和食指连掐了钮祜禄氏几处大穴,才使得钮祜禄氏堪堪缓了过来。 “娘娘莫要动气,凤体要紧。”玛琭安慰。 钮祜禄氏的喘息渐渐平稳,语气坚定:“你放心,本宫就算是死,也得死的明明白白,将那起子暗害本宫的人全部都拖进地狱。” 玛琭低头,没有应声,只抚着钮祜禄氏的胸口后背,替她顺气。 “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绿贞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几个人全部围在钮祜禄氏的床前,钮祜禄氏一脸的惨白。 绿贞吓得扔掉了手中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钮祜禄氏的床前。 钮祜禄氏摇了摇头:“东西可取回来了?” “是。奴婢趁着人不注意拿回来的,无人发现。”绿贞见钮祜禄氏无事,回身捡起了地上的东西,双手捧给了桂嬷嬷。 桂嬷嬷翻动了几下,神色越来越严肃。 “可是前些日子宜嫔的那些苍术?”随着桂嬷嬷的动作,钮祜禄氏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试探性的问道。 桂嬷嬷福了福身:“娘娘还是请张院判来吧。” “真的是有人要害本宫?”钮祜禄氏心里瞬间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怒气,呛的自己直咳嗽。 “娘娘,娘娘您息怒啊!”绿贞急的直掉眼泪。 “娘娘莫急,既然有人心怀不轨,咱们将人揪出来绳之以法便是,何故连累了自己的身子。”玛琭也跟着劝:“娘娘可要去传张院判?” “绿贞,去。”钮祜禄氏从牙缝里挤出来了几个字。 绿贞却是不放心如此模样的钮祜禄氏。 玛琭回身看了一眼竹溪:“竹溪,你去请张院判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 竹溪福身,快步跑了出去。 在张睿一脸严肃的检查完了钮祜禄氏平日里用的汤药和药渣之后,拱手回禀:“启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用的药里面确实是多了一味芒硝。 此物可用于泻下通便、润燥软坚、清火消肿,与娘娘之前的水土不服之症相克。 如今看来,那苍术只是表象,这芒硝才是罪魁祸首。” “太医院的药是由谁配置?又是由谁送到的坤宁宫?其中经手之人都要一一详查才是。”玛琭对着张睿说道:“敢谋害皇后娘娘,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张院判可要仔细彻查一番才好。” “是。”张睿恭声应道:“臣这便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张睿表面肃穆,内心已经将太医院那几个小兔崽子、老兔崽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什么脏骂什么。 钮祜禄氏点了点头:“绿贞,先不要走漏风声,免得打草惊蛇。” 张睿领了懿旨退了下去,他要赶紧到乾清宫去给皇上请平安脉。 生怕慢了一步,自己就不再平安了。 皇后娘娘两次在药物上出问题,张睿真怕皇上一个生气将他的脑袋给拧下来挂在太医院的门框上。 “桂嬷嬷。”就在桂嬷嬷也准备跟着张睿一同告退离开的时候,钮祜禄氏喊住了她。 第154章 竭忠诚而事君兮 “今日之事无论结果如何,本宫都会记着桂嬷嬷的恩情。”钮祜禄氏目光灼灼的看向桂嬷嬷。 “奴婢无论在哪里当值,只要是在这宫里头,便都是皇上和娘娘的奴婢,实在是担不起皇后娘娘一句恩情。”桂嬷嬷从始至终都是垂直眼睛回话。 “桂嬷嬷如此,倒叫本宫不好再开口了。” “娘娘有何吩咐,直说便是。”桂嬷嬷内心隐隐有些猜测。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听见钮祜禄氏说道:“本宫刚刚入主坤宁宫,绿贞年纪尚轻,担不住事儿,本宫想请嬷嬷帮一帮本宫。” 许是怕桂嬷嬷拒绝,钮祜禄氏继续说道:“本宫这破败的身子,也不知能熬到哪一日,本宫跟你保证,日后嬷嬷若是想出宫,本宫定会赏你一笔银子,送你出宫荣养,钮祜禄氏一族定会庇护嬷嬷一生无虞。” “娘娘……”桂嬷嬷刚刚张嘴,又被钮祜禄氏打断了。 “嬷嬷不必急着回答本宫,可回去好好想一想,待此间事了,嬷嬷再来回复本宫便是。” 钮祜禄氏见识到了桂嬷嬷的本事,以及久浸后宫阴谋诡计里而锻炼出来的从容淡定,迫切的想要将她调来自己身边。 虽然可以直接下旨,可强迫来的和心甘情愿来的必定不同。 且如桂嬷嬷一般的人,若是单靠强硬手段,怕是得不偿失。 桂嬷嬷笑了,福了福身:“待奴婢回去将手头的事情交代清楚,便来坤宁宫伺候娘娘。” “你应了?”钮祜禄氏十分的惊喜。 “能得皇后娘娘看重,是奴婢的福气。” 钮祜禄氏一日之间,情绪起伏严重,大起大落间很快就撑不住了。 钮祜禄氏睡下之后,玛琭同桂嬷嬷一起出了坤宁宫, “小主是故意的吧?”距离坤宁宫不远处的宫道上,桂嬷嬷开口叫住了玛琭。 玛琭回身:“嬷嬷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桂嬷嬷不再垂着眸子,而是直视玛琭的眼睛:“贵人想帮皇后娘娘,直说便是,何故牵扯奴婢。” 玛琭笑了:“嬷嬷当真不知?” 桂嬷嬷没有说话。 不知吗?她知啊! 桂嬷嬷心里清楚,自己怕是被乌雅贵人给惦记上了。 就是因为心里面清楚,才忍不住想亲口问一问玛琭。 玛琭见桂嬷嬷没有说话,追问了一句:“嬷嬷可愿?” 桂嬷嬷也跟着笑了:“皇后娘娘允了奴婢许多,怎么到了贵人这里,就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了吗?” “皇后娘娘许诺的那些,嬷嬷当真在意?” 桂嬷嬷又不说话了。 “嬷嬷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了不是吗?”玛琭笑的一脸无害:“我先走了,嬷嬷自便。” 桂嬷嬷看着玛琭离开的背影,突然间轻笑了一声:“倒也不是一味的良善。” 张睿将坤宁宫的事情禀报给皇上的时候,皇上简直要气死了。 这得多大的胆子,连中宫皇后的药里面都敢动手脚! 皇上在乾清宫里面来来回回转了三圈才堪堪压下了心中的火气:“梁九功,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张睿配合着梁九功,熬鹰似的在太医院熬了好几天,太医们个个顶着黑眼圈,神色萎靡,随时要睡过去了一般。 一些年纪大的,已经在自己给自己开方子熬药了。 没被宫廷争斗席卷,反而被自家院判熬死了?你说冤不冤? 功名利禄没争到,连放手一搏的机会都没有,憋屈啊! 于是,太医们开始内卷,若是谁说不出一个子午寅卯,不仅不许睡觉,而且不许吃药,干熬。 往日里一团和气的太医们瞬间变得大义凛然了起来,个个检举揭发,就连哪一个人哪一日去几次茅房、吃了几口米饭、打了几个哈欠都被扒的干干净净。 最后,一个在太医院待了许久的莫太医被筛了出来。 理由是那日王太医给皇后娘娘配药的时候,他路过,多问了一句话:“王太医,您吃了没?” 最后经过慎刑司的严刑拷打,还真就是他夜半时分,月黑风高,趁着旁人不注意,领了绿萼进了太医院。 她以为绿萼要与他欢好,含羞带怯的领了绿萼寻了一个没人的屋子,然后就被绿萼一巴掌拍晕了,晕倒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春心荡漾。 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笑的僵硬的腮帮子好几日才缓过来,脸上还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张睿与梁九功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一同走出了慎刑司。 身后传来莫太医哭爹喊娘的声音,没有人吩咐,那行刑就还是得继续啊! “我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慎刑司大门外,梁九功问。 张睿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快些去和皇上复命吧。” “也好,毕竟事关皇后娘娘,可马虎不得。”梁九功深以为然。 二人相携离开。 阿密达是在午后带着人闯进了钟粹宫,二话不说就绑了绿萼。 “你们放肆!”惠嫔惊疑万分,怒斥的声音里面都带着颤抖。 “娘娘有什么话可以去御前与皇上分说。”阿密达丝毫不惧,拘了人便要走。 绿萼也算是护主,挣扎间回头看了一眼色厉内荏的惠嫔:“娘娘莫要担心奴婢,一切都是奴婢做的,是奴婢与皇后娘娘有旧怨,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 绿萼的声音十分的尖锐,喊的整个钟粹宫以及宫门口守着的御前侍卫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 惠嫔瞪大了眼睛:“绿萼!” 绿萼的笑容里面带着决然和释然,毫不畏惧的撞向了御前侍卫的刀刃上。 绿萼其实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这一撞,带着必死的决心,连脖子都撞断了半根,只余脊椎骨带着后面的皮肉连接着头颅与身子,晃晃悠悠的向后倒去。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御前侍卫满身满脸,连阿密达都未能幸免。 只距离颇近的惠嫔身上滴血未沾。 看吧,绿萼如此的忠心护主,就连死了都舍不得弄脏惠嫔娘娘的衣裳。 宫里自戕是大罪,御前侍卫拖着绿萼的尸体便大步离开。 惠嫔这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要去抓御前侍卫的护甲:“把绿萼给本宫放下!” 第155章 事与愿违宜泯泯, 愿违於事更悠悠 “娘娘,娘娘!”绿柳满脸泪的跑上去抱住了惠嫔。 “娘娘,绿萼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了娘娘,娘娘可莫要辜负了绿萼的一片心意啊!”绿柳小声且快的在惠嫔耳边说道。 是啊,绿萼死了,死无对证! 谁也不能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给皇长子的生母定罪! 惠嫔摇摇晃晃的站在院子里,既难过又气愤,还有些心惊:“去,想办法问问,既然已经定了翊坤宫的罪,怎么好好的又来抓绿萼,到底是谁在皇上面前乱嚼耳根子!本宫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娘娘,奴婢先扶您进屋。”绿萼的事情让绿柳有些害怕,自家娘娘方才有些癫狂的神情也让绿柳心慌。 绿柳害怕惠嫔再次做出什么事情,最后让自己替她填了命! 绿柳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惠嫔,出去吩咐钟粹宫上下不得胡言乱语。 “小主,绿柳姑娘来传惠嫔娘娘的话,方才的事情,不许出去乱嚼舌根子。”钟粹宫偏殿,绿梵进来回话。 魏贵人轻呵一声,不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那个声音怕是整个紫禁城都听得见了,还用得着旁人出去说什么!” “小主,您总这个样子也不是个事儿啊,您瞧这内务府,如今连炭火都不给咱们送了。”绿梵有些担忧的说道。 “妆奁盒子里面还有些碎银子,你拿去换了炭火吧。”魏贵人淡淡的说道。 绿梵叹了一口气,拿了银子去换炭。 阿密达带着绿萼的尸体回乾清宫复命的时候,一脚被皇上踹了出去:“抬着个死人来乾清宫?朕看你也想变成死人了?” “让你去拿个人你都办不好!朕留你还有什么用?” “朕看你不如随了绿萼一同去了,一了百了!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 皇上劈头盖脸的一通骂,最后罚阿密达亲自背着绿萼的尸体一步一步的走去乱葬岗。 阿密达哭丧着脸,也不敢反驳。 还得谢恩! 钮祜禄氏听闻事情是这么个结果的时候,反而显得并不意外。 “娘娘莫恼,自己个儿的身子要紧。”桂嬷嬷两日前已经到了坤宁宫当差,现下正捧着一碗清粥劝着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听话的张开嘴,将满满一勺子粥都吃到了嘴里:“这粥不错,嬷嬷等一下也去尝一尝吧。” 桂嬷嬷笑了:“娘娘心怀若谷。” 钮祜禄氏将满满一碗清粥吃了下去之后,才舒了一口气:“可惜本宫命薄,容不得来日方长。” 相较于钮祜禄氏的淡然,桑榆可就暴躁许多。 自从南巡被先一步送回宫,桑榆就再也没有走出过翊坤宫半步,宫门口被侍卫把守的密不透风,就连翊坤宫的排水口旁边都有一个人在时时刻刻的站岗。 皇上不来,桑榆想尽办法也出不去,往日里纯真活泼的性子也就维持不下去了。 这日侍卫换值的时候,桑榆正在翊坤宫里面打花骂草,忽然听见门外的两个侍卫闲聊。 “听说了吗,皇后娘娘的病原来是钟粹宫的绿萼姑娘给下的药。” “真的假的?那和这翊坤宫娘娘不就没什么关系了吗?” “可不是吗,可怜了宜嫔娘娘被关了这么久,皇上也不来看看。” “这天寒地冻的,禁足的人哪里就那么好熬,皇上还真是狠心。” “谁知道是皇上狠心,还是哪位娘娘给皇上吹了枕头风呢。” “快别说了,连皇上和娘娘都敢议论,不要命了。” 外面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门内桑榆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小主... ... ”绿乔轻轻的唤了一声。 “你说,是乌雅氏还是钮祜禄氏?或者是钟粹宫那位?”桑榆阴恻恻的问。 “小主!您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您... ... ”绿乔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小步,有些慌乱。 桑榆二话没说,转身进了屋内。 绿乔拍了拍胸脯,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砰砰乱跳的心脏。 上次南巡的时候,她招供出苍术是宜嫔的,本以为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回到翊坤宫的时候,桑榆并没有当回事,仍旧和从前一样。 绿乔这才渐渐的放下了心,哪知今日这一出,又让绿乔心慌到了极致,难不成宜嫔娘娘知道了自己身后的主子是何人了? “还不滚进来!”绿乔还在平复心绪的时候,就听见屋内传来了桑榆的吼声! 其实桑榆并不在意绿乔到底是谁的人,只要能把她伺候的舒坦了便好。 桑榆认为在宫里过的如何,全凭皇上恩宠,故而下足了功夫在皇上的身上,其他的事情全都不屑一顾。 夜里,绿乔顺着守门侍卫偷偷开的角门走了出去。 “娘娘,宜嫔娘娘今日... ... ”绿乔口齿伶俐的将翊坤宫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着上首端坐着的人说的清清楚楚。 末了,绿乔补了一句:“宜嫔娘娘怕是怀疑奴婢了。” “嗯。”那人淡淡的应了一声。 便有人拿了一包银子递给了绿乔:“回去吧,事情办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绿乔双手接过钱袋子:“多谢娘娘,奴婢告退。” 回到翊坤宫偏角门,绿乔从方才的钱袋子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的银元宝递给了守门的侍卫:“多谢侍卫大哥,娘娘请二位喝茶。” 给绿乔开门的二位,便是白日里在翊坤宫门外嚼舌根子的那两个人。 夜深人静,总有一些见不得光的老鼠在偷偷活动着。 隔天,皇上面含愧疚的来了坤宁宫。 钮祜禄氏的身子愈发的不好了,时常咳的停不下来。 刚缓过气,钮祜禄氏气若悬丝:“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无妨。”皇上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可是之前的事情有了着落?”钮祜禄氏主动问道。 其实面对皇上,钮祜禄氏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期待的,她希望皇上可以为她做主,可以还她一个公道,可以惩治那些作恶多端的人。 “东珠... ... ”钮祜禄氏第一次听到皇上如此温柔的唤她的名字。 第156章 绣帏人念远,暗垂珠泪 皇上犹豫了:“东珠,她是胤禔的生母... ... ” “臣妾明白。”钮祜禄氏汲气,哑着声音道:“臣妾有些疲累,想睡一会儿。” “东珠,你是皇后,要顾全大局。”皇上皱眉。 只这一句话,钮祜禄氏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以防自己哭出声音。 将头埋在膝盖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东珠,你不要这样,仔细身子。”皇上伸出胳膊,将钮祜禄氏揽在了怀里。 钮祜禄氏就着皇上的力道,将头埋在了皇上的怀里,泣不成声:“臣妾是皇后就该被人算计致死也不能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吗?” “臣妾是皇后就该宽容大度,放任自己的仇人逍遥快意吗?” “皇上为了大阿哥,全然不顾臣妾的性命!臣妾是皇后啊!臣妾是这大清的皇后啊!” “若是这皇后做的如此憋屈,臣妾宁愿不住这坤宁宫,不做这个皇后!” “皇后病糊涂了。”皇上轻轻的松开了钮祜禄氏的身子,扬声唤道:“绿贞,进来伺候皇后休息。” “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皇上说罢,毫不留恋的抬脚离开。 独留钮祜禄氏一人在殿内失声痛哭,声音传出去了老远... ... 皇上心里也是十分的憋闷,往日这个时候还能去坤宁宫与仁孝皇后的画像说说话,如今竟是连个清净的地方都没有了。 皇上满皇宫的乱转。 一刻钟后,禧嫔一身藕荷缎绣花卉有水绵袍,外罩同色兔毛滚边披风,扭着小腰从皇上对面的宫道上缓步而来。 看见皇上,先是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小嘴,随即展开一抹笑意,上前两步:“臣妾恭请皇上圣安。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皇上,还真是心有灵犀。” 皇上似笑非笑:“朕在这御花园里已经转悠了半个时辰了,你方才若是表现的不那么惊讶,朕倒是勉强相信你说的心有灵犀。” “皇上!”禧嫔没想到皇上如此的不给面子,面色一阵煞白,接着便是爆红。 皇上从禧嫔身边掠过,还丢下一句:“聒噪!” 禧嫔欲哭无泪,气的直跺脚。 不敢与皇上耍脾气,还不敢骂奴才吗:“都把嘴巴给本宫闭紧了,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只言片语,本宫割了你们的舌头!” 若说禧嫔气急打个几板子,奴才们倒是相信。 若说让她割了谁的舌头,奴才们是万万不信的。 禧嫔是不良善,但也坏的不那么有胆色。 说白了就是又坏又怂。 皇上甩开了禧嫔,向前走了一段路,又看见一身月白缎织彩百花飞蝶袷袍的宣嫔在与那拉常在... ...打雪仗? 皇上站在原地,双手掐腰,身子微微前倾,舌尖抵住了腮帮子。 回头看了看梁九功,又看了看前面玩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两个人:“她们每日都是这样?” 身为妃嫔,不思进取,整日就想着疯玩儿? 詹吉迈刚刚入宫的时候还知晓要承宠,延绵子嗣。 自从鹿笙入宫之后,这二人日日结伴在一处玩儿,将争宠生子统统忘到了脑后。 这不是给自己纳了个嫔妃,这是给詹吉迈寻了个玩伴啊! 梁九功斟酌着用词:“二位小主情同姐妹。” 皇上气笑了。 朕看这根本不是情同姐妹,倒像是亲生姐妹! 皇上正心气不顺,大氅上突然被人砸了一个松散的雪团过来。 倒是不疼,刚刚碰到衣裳便散了。 架不住皇上现在有气无处撒啊,转头就骂:“放... ...”肆! 一句话没说完,一个雪团又砸了过来。 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皇后病重,你竟有心思在此... ...”玩闹!皇上想要训斥,又是一个雪团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梁九功带着身后的人悄悄地向后退了两步,生怕殃及池鱼。 乌雅小主是真的勇啊! 没错,砸了皇上好几个雪团的人正是玛琭。 鹿笙二人在皇上的正面,玛琭站在侧面,故而是皇上看得见鹿笙二人,玛琭正巧看见了皇上。 知道皇后娘娘病重,几个人在此打雪仗甚是不妥,瞧见皇上面色不对,玛琭急中生智的想要拉皇上下水,若是皇上与她们一起玩儿,谁还敢说她们三个大不敬! 可皇上好像真的是心情不好,张嘴便要训斥,玛琭只好一个雪团接着一个雪团的将皇上的话全部堵回了嘴里。 皇上一出声,惊了鹿笙与詹吉迈。 二人有一瞬间的瑟缩,但瞧见玛琭用雪团在砸皇上,缺心眼的两个人以为皇上也想和她们一块玩儿,结果就是那两人也加入了战队,与玛琭一同向着皇上的身上扔雪团。 皇上是顾得了这边,顾不上那边,生生的挨了好几下。 越挨打越生气。 几次之后,皇上索性伸出大手从一旁的雪堆子上捞了一把,扬向了对面的三个人。 纷纷扬扬的雪花撒出了一道帘幕,阳光下闪映出七彩光芒,落在几人的脸上、脖子里,引得几人连躲带闪,嬉笑不止。 第一下过后,皇上也不拘着了,直接加入了战斗! 梁九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忙招呼随驾的小太监:“快转过身去,不许看,都不许看。” 一国之君怎能与妃嫔在御花园里面打雪仗?成何体统! 若是被御史言官知道了那还得了?! 史书该如何记载?后世子孙要如何正视自家的这位先祖?! 梁九功招呼着随驾的几个小太监将这一片地方给围了起来,可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瞧见这荒唐的一幕。 安排好了众人之后,梁九功揣着拂尘站在一旁一脸的姨母笑,骄傲极了,得亏皇上身边有自己这样一个处事不惊、应对得当的总管大太监。 半晌过后,玛琭三人累极,又被皇上按在地上灌了一脖子的雪才罢休。 皇上也是身子发热,一通发泄之后,心情竟然出奇的顺畅了许多。 见战事接近尾声,竹溪并绿绮、绿瑶赶紧上前给玛琭三人围上了厚厚的斗篷,生怕自家小主着凉。 皇上回头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梁九功,顿时觉得十分的糟心。 怎的就不知给朕也寻一个干净的大氅?! 第157章 事毕尘埃定,心随云水闲 皇上走过去,对着梁九功的屁股就是一脚:“御花园的小太监都是怎么当值的?竟然在这里留了这么一大堆的雪不知道收拾干净?!” 梁九功:??? 您方才不是玩的挺好的吗? 鹿笙哭唧唧:“皇上欺负人,呜呜呜,臣妾都要变成雪人了!” 詹吉迈一把捂住了鹿笙的嘴:“你还想被皇上按进雪堆里不成?” 鹿笙哆嗦了一下,闭着嘴哭。 一哭一抽搭。 玛琭瞧得好笑:“快回去泡个热水澡,再喝一碗姜汤,省的真感染了风寒,还得吃那苦药汤子。” “不要!”鹿笙吓得捂住了嘴,带着绿瑶一路小跑:“快走快走!” 詹吉迈也匆匆福了福身,跟着鹿笙跑开了。 玛琭看着二人的背影,几步走到皇上身侧:“皇上可要去翊坤宫瞧瞧宜嫔娘娘?听闻宜嫔娘娘日日在翊坤宫中喊着冤枉呢。” 皇上原本顺畅了的心情,想起桑榆又有些闷:“暗害皇后还敢喊冤枉?不管皇后的旧疾是不是因她而起,朕罚她禁足已是法外开恩,你莫要替她求情。” 玛琭敛眉顺目:“是,嫔妾遵旨。” “好了,朕要回乾清宫了,你也快些回去换一身衣裳吧。”皇上拍了拍玛琭的肩膀,带着梁九功离开了。 “恭送皇上。”玛琭站起身子,目送着皇上的背影离开。 转头对着竹溪说道:“咱们也回吧。宜嫔娘娘想必近日是出不来了,咱们又能过几天消停日子了。” 桑榆是在腊月二十三被解了禁足的。 翊坤宫门口守着的侍卫刚刚撤了,桑榆便着急忙慌的带着绿乔去了乾清宫。 本意是想哭诉一番,顺便解释清楚之前的事情,外加留宿,好让其他人知晓她宜嫔并未失宠,之前只是一场误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桑榆连乾清宫的大门都没进去。 “奴才请宜嫔娘娘安,皇上正在里头和大臣们商议举贤纳谏之事,无暇召见娘娘了。”梁九功笑着迎了几步,将桑榆拦在了台阶下面。 “皇上何时才能得空?”桑榆酝酿了一路的眼泪毫无用武之地,却不得不耐着性子与梁九功周璇。 “哎哟,这个可说不好!要不娘娘先回去?”梁九功真诚的建议。 “多谢公公告知。”桑榆无法,只好甩着帕子离开了乾清宫。 桑榆离开乾清宫之后并没有回翊坤宫,而是绕路去了承乾宫。 “娘娘,宜嫔娘娘来了。”绿意进门禀报。 佟仙蕊正缩在贵妃榻上烤火,不耐烦的说道:“她来做什么?赶走赶走。” “娘娘。”绿意劝道:“合纵连横!” 佟仙蕊烦躁,语气也不好:“那就叫她进来。” 不多时候,桑榆跟着绿意进门:“臣妾请贵妃娘娘安。” 冷意扑面而来,佟仙蕊往小垫子里面缩了缩:“去地龙那里,先散散你这一身的寒气,冻死本宫了。” 桑榆眼神有一瞬间阴鸷,转瞬即逝。 “是臣妾思虑不周。”桑榆退后几步,坐在了地龙旁边的绣凳上。 佟仙蕊拿着一个玉滚子在脸上按摩,漫不经心的问道:“宜嫔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的承乾宫了?皇上放你出来了?” “臣妾被小人算计,如今真相大白,皇上自然就放臣妾出来了。” “小人?”佟仙蕊嗤笑:“宜嫔说的是何人?” “究竟是何人,大家都有目共睹。”桑榆接过绿意递来的茶杯暖手:“臣妾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那你今日来寻本宫所为何事?”自从上次桑榆轻轻松松就被禁足了,佟仙蕊便愈发的瞧不上她。 呜呜喳喳一大通,结果就这? “皇后娘娘病重,后宫之中唯有贵妃娘娘一枝独秀,臣妾自然是来争这左辅右弼之功了。”桑榆的态度看起来很端正。 佟仙蕊心里一阵得意,面上根本就压制不住:“本宫身边可不养废物。” “此前是臣妾一时大意,才会中了乌雅贵人的圈套。” “你说是乌雅玛琭?”佟仙蕊有些惊讶:“竟然不是惠嫔?” “臣妾与娘娘有共同的敌人。”桑榆的声音里面有些阴狠。 吃过先前的教训,佟仙蕊并没有轻易的相信桑榆:“她为何算计于你?” 桑榆笑了,笑的得意:“因为臣妾抢了她的嫔位啊!” 竟然能从乌雅玛琭手中抢走晋封之路?佟仙蕊重新打量起了桑榆:“这么说来,是乌雅贵人害了皇后娘娘了?” 桑榆摇了摇头:“总归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见佟仙蕊陷入沉思,桑榆继续说道:“若是能抓住把柄证明是乌雅贵人所为,娘娘便可以一下子除去两个心腹大患。” “既如此……”佟仙蕊刚想答应。 便被绿意截住了话头:“娘娘,茶凉了,奴婢去给您换一盏热的吧?” 佟仙蕊看了绿意一眼,点了点头。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佟仙蕊继续对桑榆说道:“既如此,那便辛苦宜嫔了。” 桑榆微愣。 这佟贵妃长脑子了? 转眼间,又到了一年的元旦。 今年照比往年更加的冷清,连除夕夜的阖宫晚宴都没有了。 玛琭带着纯熙去了荣嫔的延禧宫一同守岁。 “大公主眼瞧着就成了大姑娘了。”荣嫔抱着三阿哥坐在贵妃榻上,一脸慈爱的看着和蓝齐儿说悄悄话的纯熙。 纯熙脸色一红,福了福身:“荣娘娘倒是年轻依旧。” 荣嫔笑着对玛琭说道:“你瞧瞧咱们大公主,这张小嘴可真是招人稀罕。” 玛琭伸手摸了摸纯熙的头发:“可不是,咱们大公主是最可爱的孩子。” 纯熙被夸的小脸红扑扑的,内心窃喜不已。 蓝齐儿在一旁撅嘴:“额娘和乌雅娘娘只知道夸赞长姐,那我呢?” 一句话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九个多月的三阿哥看着大家都在笑,也跟着咧开了小嘴。 露出了两颗小乳牙,一串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了老长。 蓝齐儿一边嫌弃一边拿帕子给他擦口水:“你瞧瞧你,脏死了。” 三阿哥不明所以,拍着小手想要让姐姐抱。 第158章 阳谋为许,是为光明,磊落成书 过了年,皇上在正月里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正式下旨,让中外各位大人举荐博学通才之人,以备顾问,由皇上亲自殿试。 大学士李霨等举荐了曹溶在内的七十一个人,命其赶赴京城,一同参加殿试。 皇上在前朝忙碌,后宫妃嫔也开始了轮流到坤宁宫侍疾。 钮祜禄氏病的愈发的严重,整日里昏睡着。 “真是晦气,大过年的,还要来伺候她。”佟仙蕊嫌弃的用帕子捂住了口鼻,走进内殿看了一眼便匆匆出去了。 桑榆跟在佟仙蕊身后走了出来,打量着坤宁宫的花厅。 “这坤宁宫瞧着也不是多么的富丽堂皇,却是宫中人人向往之所在。”桑榆感慨。 “坤宁宫有什么好,住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短命鬼。”佟仙蕊酸里酸气。 “惠嫔娘娘到!”二人正说着话,门外响起小太监的唱喏。 桑榆转身,等着惠嫔进门,草草福了福身。 惠嫔也不在意,对着佟仙蕊福身:“臣妾请贵妃娘娘安。” 佟仙蕊赶忙站起了身子往外走去:“你来了,本宫便先回去了。” 惠嫔向着一侧退了两步:“恭送贵妃娘娘。” 桑榆跟在佟仙蕊身后,路过惠嫔的时候,停了一瞬:“想必皇后娘娘此刻已经醒了,也不知惠嫔姐姐见到皇后娘娘,这心里,慌不慌啊?” 惠嫔到底浸淫后宫多年,岂是桑榆几句话就能够吓到的:“皇后娘娘的病是因你宜嫔而起,本宫慌什么!倒是你啊,这才出来没多久,就傍上佟贵妃了?你可知佟贵妃先前带进宫里的庄嬷嬷是何下场?” “你!”桑榆入宫的晚,并不知道谁是庄嬷嬷。 惠嫔也不等桑榆说话,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内殿。 话虽说的硬气,惠嫔走到床边瞧见钮祜禄氏面无血色的脸,内心还是有一瞬间的慌乱。 随即取而代之的便是无限的恨意和畅快。 绿贞警惕的盯着惠嫔,生怕她做出什么伤害皇后娘娘的事情。 倒是桂嬷嬷不慌不忙的端来一碗药:“请惠嫔娘娘伺候皇后娘娘喝药。” 惠嫔侧过身子,眯着眼睛打量着桂嬷嬷:“果然是从前在孝康章皇后身边伺候过的人。” 桂嬷嬷低垂着眸子,恭恭敬敬的端着手里的托盘。 “嬷嬷,奴婢来吧。”绿贞生怕惠嫔再在药里面做什么手脚,想要代替惠嫔给皇后喂药。 桂嬷嬷身形未动,声音也算得上是无甚起伏:“皇后娘娘有恙,妃嫔侍疾乃是分内之事。你有几个脑袋,敢代替惠嫔娘娘行此职责?” 绿贞被训斥,也不敢反驳,只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惠嫔的一举一动:“奴婢逾矩,请娘娘恕罪。” 惠嫔瞧着二人一唱一和,冷笑一声,慢条斯理的端起了桂嬷嬷手中托盘上的药碗,用勺子舀了舀。 “娘娘,要不让奴婢来吧?”绿柳上前一步,想要接过惠嫔手中的药碗。 自从入宫便一直金尊玉贵的养着,惠嫔何时亲自动手伺候过何人。 便是太皇太后和先皇后都不曾宣过妃嫔侍疾。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给皇后娘娘侍疾?”惠嫔勾唇,上前一步,坐在了钮祜禄氏的床边:“皇后娘娘,该喝药了。” 惠嫔声音带着蛊惑,睡梦中的钮祜禄氏突然感觉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不断的挣扎起来,打翻了惠嫔手中的药碗,又苦又脏的药汤撒了惠嫔一身。 惠嫔赶忙起身,后退了几步。 绿柳上前用帕子擦着惠嫔的衣裳,也检查着惠嫔有无受伤。 桂嬷嬷几步按住了皇后娘娘的手,绿贞则是快步跑了出去:“太医!太医在哪里?皇后娘娘被惠嫔娘娘吓的发了梦魇了!” “你住嘴!”绿柳想要去追绿贞,不让她乱喊,可又放心不下惠嫔。 桂嬷嬷一瞧便是老谋深算,若是放任自家娘娘与之单独在一起,天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突然暴毙,转而栽赃在自家娘娘的头上。 不多时候,在偏殿随侍的太医便赶了过来,而惠嫔害的皇后娘娘梦魇之事也传的沸沸扬扬。 见钮祜禄氏的情况稳定了之后,绿贞与桂嬷嬷对视了一眼,又跑了出去。 乾清宫门前,绿贞边跑边喊:“惠嫔娘娘害的皇后娘娘魇住啦,皇上救命啊!” 一路走来,怕是满皇宫都知道了惠嫔要谋害皇后了。 三人成虎,最后竟然演变成了惠嫔要给皇后娘娘灌毒药,惠嫔要谋害中宫皇后! “绿贞姑娘,这里是乾清宫,不得大声吵闹。”梁九功提醒了一句。 绿贞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论身份,并不比自己低上多少,梁九功也不好训斥。 可这也实在是不像话! “梁公公好,皇上可在?”绿贞喘匀了气息,张口问道。 梁九功领了绿贞进门,将事情禀报给了皇上。 听说皇后不好了,皇上立马起身向外走去。 惠嫔站在一旁看着有条不紊的桂嬷嬷和太医,歪头问绿柳:“本宫是不是中了她们的圈套了?” 绿柳此刻也有些犯嘀咕,若说这不是提前安排好的,搁谁谁也不能相信啊。 就在这时,桂嬷嬷又端了一个托盘过来,福身:“请惠嫔娘娘伺候皇后娘娘喝药。” 惠嫔都气笑了:“你还真是胆子大。桂嬷嬷是吧?若是日后在这坤宁宫待不下去了,来本宫的钟粹宫可好啊?” “奴婢去留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奴婢不敢擅做主张。”桂嬷嬷一板一眼,一丝规矩都不曾错漏。 惠嫔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了一边,又慢慢的转了回来:“你可真是好样的,皇后娘娘身边的奴婢都是好样的。” 惠嫔顶着脏了的衣裳,端着药碗,一步一步的走向了皇后的床边:“皇后娘娘,该吃药了呀!” 惠嫔刚要坐到床边,就被一侧突然而来的一股子力气撞翻了药碗,紧跟着便是一声怒喝:“你在做什么?” 这下子不仅是裙摆,连上身都被浸上了药渍。 惠嫔转身,便瞧见刚刚撞了自己的绿贞扑在钮祜禄氏的床边,轻轻的唤着:“娘娘?皇后娘娘?” 第159章 恶人作恶终需还,因果轮回难躲藏 桂嬷嬷整个人跪伏在了角落,绿柳则是站在桂嬷嬷身旁。 太医们也都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而皇上则是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瞧着屋里的场景便是惠嫔嚣张跋扈的要给皇后灌药,而坤宁宫里伺候的人全部被惠嫔压制,不敢与之硬碰硬。 皇上一声怒喝,上前几步,一脚将惠嫔踹了出去:“大胆!” 惠嫔刚想张口分辩,钮祜禄氏醒了。 欲语泪先流:“皇上,您总算是来了。” “皇后感觉如何?”皇上坐在床边,急切的问道。 钮祜禄氏的泪水打湿了鬓边的头发:“皇上,惠嫔她要谋害臣妾,她要杀了臣妾!” “不是的,皇上,是桂嬷嬷,是她要害皇后!”惠嫔生怕皇上信了钮祜禄氏的一面之词,将罪名强按在自己的头上。 “桂嬷嬷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奴婢,她为何要害皇后?皇后娘娘若是不好了,岂会有她的好处?”绿贞冷声反驳。 “你这个贱婢,主子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惠嫔怒指绿贞。 就是这个宫女,将事情添油加醋的宣扬的满皇宫都知道了。 “朕与皇后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皇上现在简直要呕死了。 新后入主中宫不足一年便病入膏肓,若只是天意便也罢了,可这里面又有多少人为? “皇上,臣妾冤枉!”惠嫔被皇上吼的一惊,直接跪了下来:“是桂嬷嬷两次拿妃妾侍疾乃是应当为理由,让臣妾伺候皇后娘娘喝药,汤药也是桂嬷嬷端过来的,臣妾实在是冤枉!” “汤药确实是奴婢端给惠嫔娘娘的。”这时,桂嬷嬷说话了:“妃嫔侍疾乃是太皇太后下的懿旨,奴婢只是照规矩办事。” 见桂嬷嬷承认,惠嫔狠狠的舒了一口气。 却听见桂嬷嬷又说:“至于皇后娘娘为何在惠嫔娘娘伺候汤药的时候惊悸梦魇,奴婢便不得而知了。” 惠嫔瞪大了眼睛看向桂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暗示她对皇后使用巫蛊? 这可比下毒严重多了! “都给朕闭嘴!”皇上皱着眉斥了一声,就见梁九功弯腰走了进来。 “皇上,大阿哥在殿外跪着呢。” “他来干什么?让他回去!”皇上最是不愿意后宫争斗牵扯到皇子公主。 梁九功低着头又回了一句:“大阿哥说,母仪垂则辉彤管,婺宿沉芒寂夜台。为人父母者天下至善,为人子女则应尽天下大孝。” 惠嫔挺直了脊背,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今日之事,虚无缥缈,臣妾辩无可辩,但是臣妾问心无愧,也不能平白的让人冤枉了去。” “臣妾毕竟是大阿哥的生母,若是平白担了这谋害皇后、逆行巫蛊的罪名,日后让大阿哥如何自处?这是在逼着臣妾去死啊!” “皇后娘娘与惠嫔娘娘感情甚笃,若是皇后娘娘有何不测,惠嫔娘娘与之随侍也未尝不可。”绿贞盯着惠嫔的眼神里像是啐了毒一般。 “请皇上还臣妾清白。”大阿哥来了之后,惠嫔也冷静了几分,并不在意绿贞的话,只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看着皇上。 皇上还没说话,钮祜禄氏开口了:“皇上,即便今日之事只是巧合,那之前绿萼的事情呢?也是巧合吗?” 钮祜禄氏这是第一次将绿萼的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 皇上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替钮祜禄氏掖了掖被角:“你先歇着,莫要想太多了。” 钮祜禄氏摇头,眼神坚定:“惠嫔的奴婢谋害中宫,以下犯上,下人犯错,皆因惠嫔御下无方,理当受罚!” 钮祜禄氏咳了几声,声音弱了几分:“臣妾想请皇上允许,臣妾做这皇后以来的第一道懿旨。” “你说。”事实如何,大家心知肚明,皇上看着钮祜禄氏倔强的模样,也是不忍心拒绝。 况且,钮祜禄氏说的是惠嫔御下无方,这是放在明面上的事实。 以此为由,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钮祜禄氏缓了缓,突然加大了音量,字字清晰:“既然惠嫔御下无方,难堪重任,臣妾请皇上允许,惠嫔——永无入主中宫之可能!” 永无入主中宫之可能,不管生前还是死后! 钮祜禄氏的话太重了,一下子便断了惠嫔之后的路。 连带着也断了大阿哥的太子之路! 自古子凭母贵,母凭子贵。 太子的生母怎么可能不是皇后?!即便是生前不是,太子即位之后也是要追封的。 惠嫔只觉得心脏被人一下子猛敲了一下,疼的有些喘不过来气:“皇上——” 殿外跪着的大阿哥身形也跟着晃了晃,随即攥紧了拳头,一脸的阴狠。 “皇后... ...”皇上也觉得钮祜禄氏的话有些重,虽然现在并没有废太子改立其他人的想法,但是惠嫔毕竟在宫里伺候多年... ... 皇上想着想着,猛然一惊。 胤禔已是长子,若是惠嫔成为皇后,那胤禔不就变成嫡长子了吗。 那还有胤礽什么事?! 这可不行,任谁也不能动摇胤礽的地位,不能! 皇上心惊的垂眸看着死死攥住自己袖口的钮祜禄氏,一脸的倔强与执拗,轻轻的开口:“好。” “皇上!”惠嫔还要再求。 就听见皇上淡漠的声音传了过来:“梁九功,着人送惠嫔回去,告诉大阿哥,有时间多去温书,别总想着往后宫里面跑。” 惠嫔还待挣扎,梁九功站在惠嫔身侧,低声说道:“娘娘,凡事多为大阿哥想一想。” 惠嫔瞪着钮祜禄氏,眼珠子恨不得瞪出血来,咬牙切齿:“臣妾领皇后娘娘懿旨!臣妾告退。” “绿贞,好生送惠嫔娘娘出去。”钮祜禄氏扬了扬唇角:“毕竟这坤宁宫也不是时常能来的地方。” 玛琭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几日之后了。 “唉,皇后娘娘这又是何必呢!” 竹溪接过玛琭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一旁的箱子里:“皇后娘娘也是可怜。” “罢了,扶我去睡一会儿吧,也不知怎的,最近总感觉睡不够似的。” 第160章 寤寐求无得,梦魂时尚牵 二月十七,玛琭正在用午膳。 其实已经过了用膳的时辰,只是象征性的端了一碗甜汤慢慢的喝着。 “小主也真是的,用膳的时候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如今这汤也是嚷着喝不下,这可怎么是好?”竹溪在耳边碎碎念。 “好丫头,你可莫要再念我了,我今日一定把这汤喝的一滴也不剩可好?”玛琭无奈的伸出手指虚点向竹溪。 竹溪就站在榻边,一眼不错的盯着玛琭喝汤。 “小主,坤宁宫的绿贞姑娘来了。”正在这时,小福子进门禀报。 玛琭如获大赦一般将手中的汤碗递给了竹溪:“快请绿贞姑娘进来。” 竹溪看着碗里大半碗的汤,气的跺脚:“小主!” 玛琭向着门外的方向呶了呶嘴:“快拿走,让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见着绿贞进来,竹溪只好不情不愿的端着汤碗退了出去。 瞧出竹溪的不高兴,绿贞并没有心思多问:“奴婢给小主请安,请小主即刻前往坤宁宫,皇后娘娘有请。” “可是皇后娘娘有急事?”玛琭没有耽搁,一边问话一边下榻。 绿贞见着竹溪不在,竟然亲自上前给玛琭穿了鞋子:“小主便不用更衣了吧,皇后娘娘不会怪罪的。” “怎的这样着急?”玛琭就着绿贞的手往外走。 绿贞随手将一旁的披风拿来给玛琭披在了身上,话没出口,便不住的哽咽。 玛琭心里一个“咯噔”,再没说话,只加快了脚步。 玛琭到达坤宁宫的时候,桂嬷嬷从内殿迎了出来:“乌雅小主来了,皇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玛琭点了点头,独自进了内殿。 桂嬷嬷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帕子递给绿贞:“快擦擦,莫要让人瞧见了。” 绿贞接过帕子,低头垂泪不语。 钮祜禄氏靠在床头,看见玛琭进来,对着她招了招手:“你来啦。” 玛琭福身:“嫔妾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钮祜禄氏摆了摆手:“无需那些虚礼,你来坐。” 玛琭上前坐在了提前摆好的绣凳上,温声说道:“皇后娘娘可感觉好些了?” 钮祜禄氏笑了笑,声音有些微弱:“还是老样子罢了。今日寻你来,是有事情要求你。” “皇后娘娘吩咐便是。”玛琭赶紧应声。 钮祜禄氏想要去拉玛琭的手,奈何手上没有力气,只伸了一半便垂了下去。 玛琭见状,赶忙上前握住了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自嘲的笑了笑:“不中用了。” “皇后娘娘好好将养,会好的。”玛琭忍不住湿了眼睛。 钮祜禄氏微微的摇了摇头:“你且听我说,绿贞跟随我时日久些,先前为了我受了不少的罪,我希望我去了之后,你能收留她,免她再回内务府受苦。” “还有桂嬷嬷,且看她自己心意,若是想留在宫里,也请你照看一二,可好?” 玛琭本不想插手坤宁宫的事,奈何看到钮祜禄氏满含希冀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好。若是绿贞愿意,便让她来永和宫当差。” 钮祜禄氏又叫了绿贞和桂嬷嬷进来:“本宫去后,你二人可愿出宫?或者是去永和宫乌雅贵人身边当差?” 绿贞哭着摇头:“奴婢誓死追随皇后娘娘。” “傻话。”钮祜禄氏笑的温和:“本宫妆奁盒子里面还有几支珠钗,留给你二人做个念想吧。” “娘娘——”绿贞再也忍不住,扑在钮祜禄氏床边痛哭。 惹得钮祜禄氏也掉起了眼泪。 桂嬷嬷则是直接跪在了钮祜禄氏床前:“奴婢宫外已无亲人,奴婢听从皇后娘娘安排,请皇后娘娘安心。” 瞧着钮祜禄氏也跟着哭,绿贞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奴婢也听从娘娘安排,奴婢去永和宫,娘娘可千万不要伤心了,身子要紧。” 钮祜禄氏任由泪水打湿了鬓发,欣慰的看着玛琭:“拜托你了。” 玛琭笑着应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钮祜禄氏的身子愈发的不好了,经常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 她与玛琭说,那一年,秋风落叶之下, 于万千人之中一眼便瞧见了意气风发的皇上。 随着义父伏诛,阿玛下狱,钮祜禄氏眼睁睁的瞧着心仪之人迎娶她人。 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 额娘为她择婿,她以死相逼誓死不嫁。 额娘哭着问她,这是何苦啊。 终于,仁孝皇后难产而亡,钮祜禄氏内心窃喜之余又心惊自己怎会变得如此! 后来,宫里派人来问她愿不愿意入宫为妃,她毫不犹豫的便应下了。 对此,额娘更是忧心的几日都睡不好觉。 太皇太后的懿旨下来了,钮祜禄氏终于欢欢喜喜的迈入了她梦寐以求的高墙。 可是宫里的女人太多了啊。 看着心爱之人与旁人恩爱生子,还要强颜欢笑的日子真的是太难熬了。 宫里的夜,真冷啊! “若可以重来一次,我不愿再入这冰冷的皇宫了,额娘啊,我好想家!” “若再有下一世,我不愿再与你相见了,不要再见了吧!” 钮祜禄氏泪眼朦胧,缓缓的将手伸向前方,喃呢着: “阿玛,您来接我了吗?” “阿玛啊,女儿错了!”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钮祜禄氏东珠崩世于坤宁宫。 皇上悲痛不已,辍朝五日。 二月二十八日,奉移皇后梓宫于武英殿,举国大丧。 “皇上,身子要紧。”玛琭一身素裳,端着一碗燕窝来到乾清宫。 皇上眼窝深陷,双目无神,下巴上冒出了轻微的胡茬。 瞧见玛琭进来,皇上伸出双手环住玛琭的腰,将头埋在了玛琭的小腹处:“朕又没有皇后了。当初仁孝皇后也是这般离朕而去,朕... ... ” “皇上!”皇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玛琭打断了:“皇后娘娘也定然不希望瞧见皇上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皇上先用些燕窝可好?” 皇上缓了许久才放开玛琭,将人拉着坐在自己的身侧:“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你... ...” 皇上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玛琭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来:“玛琭!” “梁九功,快传太医!” 第161章 愿得此儿好,平安出世间 玛琭是在乾清宫的龙床上清醒过来的,皇上一改之前的颓废,满眼喜色的坐在床边看着玛琭。 “皇上。”玛琭虚弱的唤了一声:“嫔妾这是怎么了?” 皇上将玛琭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语气温柔:“太医说你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玛琭,咱们有孩子了。” 玛琭怔怔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这就有孩子了? 皇上还在一旁叮嘱:“太医说你近日劳累,胎像不稳。之后的丧仪你便不要去了,好好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这不合规矩。”玛琭惊讶过后便只剩下欢喜,却又因着皇后娘娘大丧,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想来皇后会理解的。”皇上安慰了一句,接过了梁九功递来的安胎药:“朕喂你。” “嫔妾自己来便好。”玛琭受宠若惊。 笑话,若是让皇上亲自给自己喂药,传出去后宫里面的那些女人还不得生啃了自己? 皇上也不勉强,笑着看着玛琭一口气将一碗安胎药喝的一滴不剩。 从一旁的托盘里面捻起一颗果子递到了玛琭的嘴里:“来,散散苦味。” 玛琭顺从的张嘴含住了果子,眉眼弯弯:“多谢皇上。” 第二日英武殿内,佟仙蕊环顾了一下四周:“乌雅贵人呢?怎么还没来?” “乌雅贵人告假了。”禧嫔轻飘飘的说道。 “这种事儿还能告假?”宜嫔嗤笑一声。 “说是身子不适。”禧嫔煽风点火。 “还真是矫情。”佟仙蕊不屑冷哼:“绿意,去,把乌雅贵人给本宫请过来。” “是。”绿意福身,刚要退出去寻人,就被刚刚进门的皇上打断了。 “不必去了,乌雅贵人有孕,是朕允她不必来了,想来皇后是能理解的。”皇上大步流星的走进来,给钮祜禄氏上了一炷香,丝毫没分给其余人一丝眼神。 “有孕?”桑榆尖声喊了出来。 皇上上完香,皱眉看向桑榆:“你有何不满?” 桑榆自知失仪,跪下请罪:“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这次该是真的有孕才好,可莫要同之前一般假孕争宠。”禧嫔小声嘀咕。 佟仙蕊站在禧嫔身侧,将禧嫔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勾唇:“想必乌雅妹妹此番是真的有孕,臣妾恭喜皇上。” “臣妾等恭喜皇上!” 在皇后的丧仪上恭喜皇上?还真是... ...打脸呐! “乌雅贵人这胎来的还真是时候。”惠嫔幸灾乐祸的看着钮祜禄氏棺椁旁边一脸恨意的绿贞。 皇上没理会众人的小心思,敲打道:“朕十分在意乌雅贵人的胎,希望你们也能同样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莫要一时错了什么主意才好。” “是。”众人应声。 皇上走了之后,佟仙蕊的母亲赫舍里氏给佟仙蕊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向殿外走去。 皇后大丧,宫内外命妇官眷是要进宫吊唁守丧的。 故而皇上来宣布玛琭有孕的消息的时候,有许多的大臣妻子也都听见了,赫舍里氏便是其中一个。 走到无人处,赫舍里氏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察觉无人,才对着身后跟着自己而来的女儿说道:“这乌雅氏有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佟仙蕊打发绿意去远处守着,自己则烦躁的与母亲说话:“她有孕算是什么好事。” “宫里规矩,身份低的嫔妃不能亲自抚育子女。”赫舍里氏意有所指。 佟仙蕊皱眉:“额娘想让本宫抚养她的孩子?” “有何不可!”赫舍里氏小声说道:“皇上宠爱乌雅氏,自然爱屋及乌的宠爱她的孩子。你抚养皇上宠爱的孩子,还怕得不到皇上的垂怜吗?” 瞧见佟仙蕊不说话,赫舍里氏又继续劝道:“况且,没有什么比母子分离更让人揪心的了,这子女便是母亲的命根子,你攥着乌雅氏的命根子,还怕她日后不听你的话?” 佟仙蕊眼睛一亮,随后又黯淡了几分:“她又如何肯将孩子交给本宫抚养?” 赫舍里氏神神秘秘的说道:“这个你便不用担心了,你还有一个兄弟叫隆科多呢。” 佟仙蕊欢喜之情遮掩不住,又言语嫌弃:“算他还有点用处。” 赫舍里氏叹气:“他是你的亲兄弟。” 钮祜禄氏大丧,皇上辍朝五日。 三月二十五日奉移钮祜禄氏梓宫往巩华城,与仁孝皇后同安于享殿。 闰三月二十一日册谥为孝昭皇后, 与此同时,吴三桂在衡州称帝,年号昭武。皇上又陷入新一轮的忙碌之中。 赫舍里氏回府之后便将隆科多叫到了跟前儿:“宫里的乌雅贵人有了身孕。” 隆科多一怔,有一瞬间的哀伤:“那是好事,该恭喜她了。” “是好事,但是该恭喜的人不是她。”赫舍里氏目光炯炯的看着隆科多。 隆科多此时被哀伤填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赫舍里氏话里的意思:“额娘这是何意?” 赫舍里氏也不藏着掖着,索性将话挑明了说:“你妹妹还未有子嗣傍身,你去想办法让她将孩子交给你妹妹抚养。” “额娘?”隆科多有些不可置信:“妹妹还年轻,入宫时日尚短,总归是会有身孕的,何必急于一时。” “能借她的肚子给你妹妹用一用,是她的福气。”赫舍里氏语气坚定:“况且她一个贵人,本就不能抚育自己的孩子。” “那您要孩儿如何?孩儿还能左右皇家事不成?”隆科多有些气恼。 赫舍里氏眯了眯眼:“她从前不是最听你的话?若是她自己愿意,想来皇上应是不会拒绝的。” “她是宫妃,身处后宫之中,儿又如何能见得了她?” “这个你不必担心,额娘会让你妹妹安排妥当。”赫舍里氏不容拒绝的说道:“你也回去准备一番,告诉你媳妇,不许胡闹!若是坏了我仙蕊的大事,我饶不了她!” 隆科多失魂落魄的从赫舍里氏的院子里出来,径直走到了李四儿那里。 看着李四儿温柔的面庞,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将今日之事说与她听。 隆科多觉得自己龌龊至极! 第162章 表面温和心险恶,虚伪面具遮真情 玛琭的身孕在后宫也算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荣嫔高兴的抱着三阿哥来永和宫看望玛琭:“听闻你有孕,本宫是欢喜的好几晚都没睡着觉。” 玛琭刚刚吐完,面色苍白:“倒是累得荣姐姐跟着受苦,是我的不是了。” “说的什么话,本宫那是欢喜,少睡多少觉都是愿意的。”荣嫔拘着三阿哥不让他离玛琭太近。 玛琭倒是瞧着三阿哥有趣,伸手想要抱:“三阿哥,来乌雅娘娘这里好不好?” 荣嫔可不敢让玛琭抱:“这臭小子淘气的很,本宫带他过来也是想让你沾沾气运,也一举生个阿哥才好。” 玛琭拉着三阿哥的小手:“我倒是希望生一个公主,像二公主那般活泼开朗的最好。” 提到蓝齐儿,荣嫔也是一阵头疼:“本宫这么娴静的一个人,也不知怎的就生了蓝齐儿那个泼猴儿,前些日子还被先生告了状,说她课业完不成。” “小孩子活泼些是好事。”玛琭忍不住笑:“怎的今日不见二公主来?” 荣嫔叹了一口气:“又被先生留堂了。” “先生也是不易,每日都要晚回去。”玛琭笑着打趣。 荣嫔眨巴了一下眼睛:“本宫是不是应该寻个由头给先生送些东西?不然总是被蓝齐儿连累,先生嘴上不说,想必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学生给老师送些束修之礼本也是应该。”玛琭点头。 荣嫔一拍大腿,急急忙忙起身抱了三阿哥:“本宫先回去准备东西,你好好养着啊,本宫明日再来看你。” 看着荣嫔风风火火的背影,玛琭一脸慈爱的抚摸着自己并不突出的肚子,想象着日后自己是否也会如荣嫔操心蓝齐儿一般操心自己肚子里的这个。 乾清宫里,皇上瞧着一脸怨气的胤礽,有些好笑:“朕要去永和宫瞧瞧你乌雅娘娘,你可要同去?” “皇阿玛日理万机,还有功夫去永和宫呐?吴三桂都称帝了,皇阿玛都不着急的吗?”胤礽没好气的说道。 “嘿!”皇上气结,想要去敲胤礽的脑瓜崩儿。 胤礽的声音悠悠的飘了过来:“皇阿玛如此暴躁,乌雅娘娘肚子里面的弟弟妹妹知道吗?若是他\/她知道自己有一个如此暴躁的阿玛,该作何感想?” “他\/她作何感想朕不知道,朕倒是觉得,你是真敢想!”皇上气呼呼的坐回了御案前:“梁九功,宣索额图、纳兰性德... ... 进宫议事。” 皇上一连串的叫出了十来个名字,梁九功暗自腹诽:早朝刚散不多时候,各位大人想必都还未走到衙门吧? 打工人不容易啊! 相比于皇上的情绪外露,胤礽则沉默了许多:“儿臣不打扰皇阿玛议事,儿臣这便回去温书,儿臣告退。” “你不留下来看看朕如何着急吴三桂的吗?”皇上喊了一句。 “江山是皇阿玛的江山,吴三桂占领的是皇阿玛的地盘,关儿臣什么事。”胤礽心情闷闷的,说出来的话也是夹枪带棒。 望着胤礽小小的背影,皇上一头雾水的看向梁九功:“谁惹着他了?” 梁九功摇头:“谁敢招惹太子殿下啊。” 皇上深以为然:“也是,瞧瞧佟贵妃的库房就知道了。” 这厢胤礽从乾清宫出来,闷着头不说话,任谁都能瞧得出来心情不好。 “二弟这是怎么了?”胤禔从宫道一侧的拐角处走了出来,在后面叫住了胤礽。 胤礽回头,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胤禔被晾的尴尬,不得不拱手:“参见太子殿下。”只低头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了一抹阴鸷。 “是大哥啊。”胤礽兴致缺缺,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胤禔跟在后面,快走几步,与胤礽并排走着:“二弟心情不好?这是打算去往何处?” 胤禔很不喜欢唤胤礽“太子殿下”,仿佛“二弟”两个字能体现出自己的优越感。 “大哥很闲?”胤礽睨了胤禔一眼,脚步不停。 胤禔勾唇,继续说道:“听闻乌雅娘娘有孕,我正想去永和宫看望,二弟可要一同前去?” 胤礽脚步加快,不搭话。 他快,胤禔也快:“也不知乌雅娘娘生了自己的亲生孩儿之后,还有没有功夫去照看咱们了,听闻纯熙很是喜欢乌雅娘娘。” “可是哪里有放着自己亲生孩儿不去疼爱,反而去疼爱其他人的额娘呢,二弟你说是不是?” “还真是可惜啊,我还蛮喜欢乌雅娘娘的。” “若是日后再也吃不到永和宫的美食、穿不到乌雅娘娘亲手缝制的衣裳了可怎么好?” “听闻乌雅娘娘从前经常让纯熙留宿永和宫,日后恐怕是不能了,也不知道纯熙会不会哭鼻子。” ... ... 胤禔一通意有所指、阴阳怪气的碎碎念,使得胤礽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的烦躁。 胤礽停下脚步,回身望着胤禔:“大哥有这许多的功夫,不若去钟粹宫寻寻惠娘娘,让惠娘娘再给大哥添一个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姐妹,大哥便知道方才的猜测是否是真的了,想来大哥更能感同身受。” 胤礽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胤禔留在原地,一脸玩味的看着跑远的胤礽,抬头看了看身侧高大的殿门上挂着的“永和宫”三个大字,蓦的笑出了声。 好像知道了如何拿捏胤礽的办法了呀,还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啊! “走吧,咱们去瞧瞧纯熙。”胤禔心情甚好的对着身后的小太监说道。 小太监低声提醒:“惠嫔娘娘让您去钟粹宫用午膳呢。” 胤禔一顿:“罢了,去钟粹宫吧。” 甩掉了胤禔,胤礽在御花园的小路上踢石子。 若问御花园的小路上怎么会有石子,当然是无所不能的何柱小太监亲自去寻来的了。 胤礽走一步,何柱往前面扔一小块,以便胤礽每一步都能踢到:“太子殿下,这个距离可还行?” 扔完了手中的最后一粒石子,何柱小跑着回去捡:“太子殿下您等一等,奴才马上就回来了。” 第163章 宛若西风争嫉妒,芳心郁结情未舒 胤礽在外面逛了大半日才回到自己的寝宫。 刚到门口,守门的小太监便打了个千儿:“启禀太子殿下,永和宫乌雅贵人给殿下送了东西来。” 胤礽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的看着小太监:“什么东西?” 小太监并未发现胤礽的异常,低着头回话:“回太子殿下,永和宫的总管太监福公公送了一个包袱过来,奴才瞧着像是衣物,可要叫太医来验一验... ...” “验你个头!”胤礽骂了一声,大步的向着寝殿走去。 “乌雅娘娘送的东西呢?”胤礽进门便问。 伺候胤礽起居的小宫女刚想把包袱收到柜子里,听见胤礽的声音,双手捧着包袱福身:“回太子殿下,永和宫送来的东西在这儿呢,奴婢刚想要收起来。” “快拿过来。”胤礽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 里面是两件春装薄衫,分别是暗红色和宝蓝色。 胤礽捏着暗红色绣如意云纹的衣裳,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却嫌弃的说道:“这不是女孩子才穿的衣裳吗,真丑。” 何柱没眼色的搭话:“奴才瞧着也不好看,爷若是不喜欢,赐给奴才穿呗!奴才整日里都是一个颜色的衣裳,也想换个颜色穿穿。” 胤礽凉凉的看过来:“你整日里活的都是一个模样,想不想去死一死?” 何柱撇嘴:“倒也不是那么的想。” 胤礽不再理他,自顾自的拿着那件暗红色的衣裳,躲到屏风后面更衣。 暗红色的丝绸面料,配着同色如意云纹花样,低调又尊贵。 胤礽左看看右看看,嘴角忍不住的扬起,压都压不下去。 “走,咱们去永和宫谢恩。”胤礽脚步轻快的招呼着何柱。 何柱跟在胤礽身后,挠了挠脑袋:“堂堂太子殿下去一个贵人宫里谢的哪门子恩。” 永和宫里,玛琭懒洋洋的坐在廊下晒太阳。 竹溪拿了一个薄毯过来给玛琭搭在了身上:“小主,虽说到了春天,可这风反而更大了。小心着凉。” “因着是春日里,风才会这般的大。难得今日身子舒坦了些,晒晒太阳也好。”玛琭靠在柱子上,闭着眼睛养神。 “小主可真是受苦了。”竹溪看着玛琭瘦了一圈的小脸,有些心疼。 “为人额娘哪就这么容易了,他\/她既然选择了我,我便要拼尽一切去保护他\/她。”玛琭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温柔的说道。 “拼尽一切吗?就为了这么个面都没见过的孩子?”胤礽在门外听见了玛琭主仆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道。 “太子殿下。”玛琭想起身请安。 胤礽快步走了过来,按住了玛琭的身子:“乌雅娘娘不必多礼。” 玛琭也不跟胤礽客气,又坐了回去:“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胤礽气呼呼的坐在了玛琭身旁,开始数落:“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本来就没二两肉,现在好了,瘦的都没有个人样儿了。” 玛琭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算丰腴的身子,抬头问竹溪:“我,瘦了吗?” 胤礽接话:“瘦了吗?!你看看你的脸,白的跟鬼一样,真是不明白你方才怎么笑的出来!” 玛琭不明所以,笑着问道:“谁惹咱们太子殿下不高兴了?你与我说说,咱们一同去找你皇阿玛做主!” “你整日里就知道寻皇阿玛,皇阿玛可有将你放在心上?你憔悴成这副鬼样子,皇阿玛知道吗?”胤礽继续输出。 玛琭眨巴了一下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了竹溪。 竹溪也觉得胤礽的话有些过分,刚想反驳两句,就听见胤礽小声嘀咕:“真不明白子嗣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 “若是想要儿子傍身,我这现成的嫡子岂不是更好!” 玛琭心里一突,面上不显,伸手捏了捏胤礽婴儿肥的小脸蛋儿:“咱们太子殿下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胤礽傲娇的将头转向了另外一边:“拿开你的爪子,像白骨精一样捏的我脸疼。” 玛琭笑着掰过了胤礽的脑袋,双手在胤礽两边的小脸蛋儿上揉揉捏捏:“乌雅娘娘想要一个和太子殿下一样可爱的孩子啊,日后也可给太子殿下增添一个助力。” “你,你是为了我?”胤礽吃惊的看向了玛琭。 玛琭顿了顿,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好骗?! 胤礽不等玛琭说话,又将头转向了另外一边,别扭的说道:“既然是乌雅娘娘的孩子,我日后定会护他\/她周全的。” 玛琭将手放在了胤礽的脑袋上揉了又揉:“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胤礽烦躁的将玛琭的手扯了下来,奶凶奶凶的说道:“不许再揉我头发!” 翊坤宫里,桑榆破天荒的请了禧嫔过来说话。 “禧嫔姐姐今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皇上新赏的吧?”桑榆恭维的说道。 禧嫔一身绛色缎绣牡丹蝶纹氅衣,并银镀金点翠嵌料珊瑚蜻蜓纹簪,闻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鬓边垂下来的流苏:“皇上日前刚赏的。” “还是姐姐恩宠最盛。”桑榆笑着说道。 禧嫔得意洋洋:“那是!本宫陪着皇上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 桑榆眼神一黯,然后顺着禧嫔说道:“禧嫔姐姐得皇上偏爱,若是再能有个一男半女的傍身,日后封妃,乃至贵妃、皇贵妃,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儿。” 桑榆本想撺掇着禧嫔去抢玛琭的孩子,谁知禧嫔眼神一厉,语气阴森:“你说的对!本宫还没生孩子呢,哪就轮得到那贱人生孩子了。” 桑榆:???我说什么了? 不是我!我没说!!和我没关系!!! 此后的几日,禧嫔每天都等在几个皇子公主下学的必经之路上,假装偶遇。 “她干什么呢?天天站在那儿装风筝?”蓝齐儿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问身旁的胤礽。 胤礽嫌弃:“她那么胖,得多大的风才能飘起来?” “也是。”蓝齐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纯熙憋笑的在蓝齐儿和胤礽的头上一人敲了一下:“你们两个莫要胡说。” 蓝齐儿捂着头,不满的说道:“本就比不得长姐聪明,莫要再给我敲傻了。” “你瞧你瞧,她来了!” 第164章 如夏虫语冰,不知冬之寒 蓝齐儿瞧着笑意盈盈走过来的禧嫔,躲在了纯熙身后咬耳朵:“长姐,你瞧她那个腰,扭的都快成馓子麻花了。” 纯熙点了一下蓝齐儿的额头,语气宠溺:“不许胡说。” 蓝齐儿吐了吐舌头,果真不再说话。 胤礽站在左侧前方,纯熙站在右侧,稍稍落后胤礽一步,蓝齐儿站在纯熙身后。 三个小人儿一本正经的看着对面一步一步缓缓走近的禧嫔。 禧嫔笑的如狼外婆一般:“请太子殿下安,请大公主、二公主安。” 胤礽淡淡的应了一声,纯熙和蓝齐儿则是避身不受。 禧嫔上前两步想要去摸纯熙的脸,纯熙则是退后一小步,福身:“儿臣请禧娘娘安。” 禧嫔伸出去的手落空,尴尬的笑了笑:“呵呵,安,安,大家都安。” “禧娘娘可是有事?若是有事便去忙吧,儿臣等告退。”纯熙一派皇家公主的端庄模样。 “快走吧。”胤礽抬脚越过禧嫔,招呼着纯熙和蓝齐儿。 纯熙对着禧嫔又福了福身,迈步跟在胤礽身后。 “哎?”禧嫔反应过来,转身摆手:“本宫还有话要说呢,你们急什么啊!” 胤礽和纯熙脚步未停,蓝齐儿回头冲着禧嫔做了个鬼脸。 “嘿!”禧嫔掐腰,指着前面的几个小人儿,一时语塞。 顿了顿,快步跑了过去,张开手臂拦在了胤礽身前。 胤礽看向禧嫔,脸色骤冷。 禧嫔讪讪的放下了手臂,瘪了瘪嘴:“本宫就是想找你们说几句话,说几句话。” 该说不说,胤礽板着脸的时候和皇上是如出一辙。 难怪禧嫔都被吓了一跳。 还是纯熙站出来,温温柔柔的问道:“禧娘娘还有何事?我们几个还要急着去乾清宫呢,皇阿玛传旨说是要考校我们功课,实在是没有空闲与禧嫔娘娘说话。” 禧嫔一噎,让开了路:“皇上要紧,本宫改日再寻你们说话。” 纯熙对着禧嫔笑了笑:“儿臣告退。” 禧嫔看着几人的背影,一甩帕子,恨恨的说道:“走。” 绿荷跟在后面,想了又想,才开口说道:“娘娘,皇上如此在意乌雅贵人的龙胎,咱们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怀上身孕,至于旁的... ...” 其实绿荷想说:您可千万不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去作死啊! 禧嫔嫌弃的说道:“那起子贱人怎么配生育皇嗣,本宫当然要为了本宫日后的孩儿提前扫清障碍了。” 绿荷心里一哆嗦:想哭! 禧嫔整日闷在春禧殿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弄掉玛琭肚子里的孩子。 佟仙蕊则是整日盘算着怎么将玛琭的孩子据为己有:“隆科多这个废物,已经这么些时日了,怎的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 绿意有些不赞同的劝道:“娘娘,您还年轻,入宫时日也不算长,实在是没必要去抚养乌雅贵人的孩子。且这不是亲生的,到底是养不熟的。” 佟仙蕊哪里听得进去绿意的话:“本宫不在意,只要看到乌雅玛琭那一汪眼泪,本宫这心里就舒坦了。” “娘娘,这强扭的瓜不甜。”绿意还想劝一劝。 佟仙蕊掐断手里的花径:“本宫偏爱这辣手摧花。” 隆科多自从知道赫舍里氏和佟仙蕊的打算之后,心里虽然不屑如此,为了佟仙蕊的地位稳固,为了佟佳氏一族的荣耀,却也不得不想办法。 奈何玛琭身居后宫,自己根本就递不进去消息。 “三爷,宫里来消息了。”隆科多的小厮双手捧着一个竹筒走了进来。 隆科多皱眉,内心厌恶不已。 能从宫里递消息到佟佳氏府邸的,便只有佟仙蕊一个人。 隆科多忍着厌恶打开了竹筒,看了两眼,直接将信纸狠狠的扔了出去。 “三爷?”小厮担心的唤了一声。 “滚!”隆科多真是没有想到,佟仙蕊会为了目的如此的不择手段。 炎威天气日偏长,汗湿轻罗倚画窗。 “爷,是禧嫔娘娘。”御花园的林荫小路上,何柱看着前方背对着自己的藕粉色倩影,无语的对着胤礽说道。 这个禧嫔也真是有意思,一日里竟能碰见四五次。 不管太子殿下走到哪里,总能瞧见禧嫔的影子。 大热天的,也不嫌热。 不远处的禧嫔听见声音,一改方才的满腹牢骚,变脸似的换了一副笑模样,一步三扭的走了过来:“太子殿下,真是巧啊。” 胤礽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禧嫔:“私自窥探储君行踪也是杀头的罪过。” 禧嫔讪笑:“太子殿下说笑了,本宫只是路过,路过... ...” 胤礽懒得和她兜圈子:“禧嫔娘娘一日之间偶遇孤四五次,还真是缘分,不如咱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 禧嫔大喜过望,竟然想要上前来拉胤礽的胳膊。 胤礽一个冷眼扫了过去,禧嫔立马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嘿嘿,太子殿下先请。” 胤礽冷哼一声,率先朝着一旁的亭子里走了过去。 禧嫔随后跟着进了亭子,二人分别落座。 “禧娘娘有话不妨直说。”胤礽开门见山。 禧嫔眼珠子一转,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其实也无甚大事,只是本宫瞧着乌雅贵人有孕,恐不能如从前一般照看太子殿下,故而本宫想着替皇上略尽绵力。” 胤礽眸子瞬间变冷,却是硬生生的挤出来了一抹笑意:“禧娘娘这是何意?” 禧嫔眼睛一亮,以为胤礽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按着自己之前打的腹稿,继续说道:“这母亲若是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儿,哪里还会对别人的孩子在意分毫,若只是不在意便也罢了,可若是将别人的孩子视作自己孩儿的拦路巨石,太子殿下以为,这位母亲会如何做呢?” 胤礽眯了眯眼睛,看向禧嫔:“禧娘娘的意思是,乌雅娘娘会为了肚子里面的孩子,置孤于死地?” “正所谓富贵迷人眼,那万人之上的位置,难保不会让人迷失了心智。”禧嫔蛊惑道:“太子殿下日后可要当心一些啊。” 第165章 人中有兽心,几人能真识 “爷,禧嫔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禧嫔走后,何柱不解的问道。 胤礽不屑的说道:“她这是把我当傻小子糊弄呢。” ?何柱一脸白痴相看着胤礽。 胤礽眸子里面一闪而过的狠厉:“左不过是不想看着乌雅娘娘肚子里面的孩子平安落地,自己又怂的不敢下手,便撺掇着我去。” “那咱们可不能去啊。”何柱夸张的喊道。 胤礽轻轻的笑了一声,抬脚走出了凉亭。 “爷,咱们这是去哪啊?”何柱问道。 “去永和宫。” “啊?”不是说不去弄掉乌雅贵人的孩子吗?! 是吧?是吧是吧?? 永和宫里,玛琭正抱着一碗冰酪吃的开心。 “小主,您不能再吃了,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好?”竹溪在一旁不住的劝道。 “再吃一口,最后一口。”玛琭说话的功夫,又往嘴里塞了好几口。 自从过了孕吐之后,玛琭便胃口大开,尤其是这冰酪,更是馋的不行。 所谓的冰酪,也只不过是切好的水果,淋上牛乳,隔着碗稍稍放在冷水里面过了一下,并不是真的用冰做的。 “小主!”竹溪说着便上前要抢走玛琭手里的碗。 玛琭一个转身,将最后一口倒进了嘴里,将空碗递给了竹溪:“呐,给你!” 竹溪一阵无语的接过空碗:“日后再也不给小主做这冰酪来了。” “太子殿下驾到!” 玛琭刚想说话,便听见门外小福子的声音响起。 玛琭惊讶了一瞬,催促道:“快点,快点把碗拿走,莫要让太子瞧见了,听见没有!” 竹溪站在原地,幸灾乐祸:“奴婢可要好好的问一问太子殿下,喜欢不喜欢吃这冰酪。” “好竹溪。”玛琭双手合十,一脸祈求的看着竹溪。 “要问我什么?”胤礽迈着小短腿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太子殿下安好。”竹溪福了福身,将碗背在了身后。 竹溪趁着胤礽不注意,偷偷的溜出去,将空碗递给了小福子。 “乌雅娘娘快坐好,都告诉你不必这么多礼数了,你怎的就是不听?”胤礽数落着玛琭,将人按了回去。 不经意间碰到了玛琭的手指,皱眉:“怎么这么凉?” “许是天冷的缘故吧。”玛琭心虚的说道。 胤礽望了望窗外毒辣辣的太阳,没好气的说道:“乌雅娘娘若是再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若就遂了某些人的心愿,一碗红花下去了事。” 玛琭下意识地护紧自己的肚子,急切的问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就是有人撺掇着我来对付你腹中的孩子,最好是一尸两命,连带着我也落得个残害妃嫔手足的恶毒名声,最好再废了我这太子之位,终身幽禁……”胤礽没心没肺的说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玛琭打断了:“太子殿下得天庇佑,可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胤礽眼神闪了闪:“乌雅娘娘这样在意我?连说都不能说?” 玛琭翻了个白眼:“是谁从前在御花园里面说让我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儿的?做额娘的哪有不在意自己的孩子的。” “可是乌雅娘娘就要有自己的亲生孩儿了。”胤礽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那也是你的弟弟妹妹,乌雅娘娘老了,日后还要靠着你护着他\/她,你会保护好乌雅娘娘的孩子的对吗?”玛琭认真的盯着胤礽的小脸,语气严肃。 胤礽嫌弃:“哪里就老了?你自己的孩子自己去养,莫要丢给我!” “他\/她日后要追随于你,你当然要护他\/她周全了。”玛琭耍赖。 胤礽撇嘴:“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定不让你的孩儿受委屈。” 玛琭笑着伸出双臂,将胤礽搂进了怀里,贴着胤礽的耳边喃呢:“你也是我的孩子。” 胤礽冷哼一声算是回应,可勾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半晌,胤礽窃喜够了,活动了一下笑的僵硬的脸,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挣脱了玛琭的怀抱,嫌弃的说道:“莫要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 玛琭“噗呲”笑了出来,抬手去揉胤礽的脑袋:“这永和宫就住了我一个人,不会让人瞧见的。” 胤礽胡乱的扒拉着玛琭的手,同时向后退了两步:“你瞧你把我头发都弄乱了。” “那我给殿下重新梳发可好?”玛琭笑着问道。 胤礽抬头,满眼希冀的看向玛琭,随即扭头:“何柱会梳发。” 除了伺候的奴才,还从来没有人说要给胤礽梳发,其实胤礽内心是期待的。 玛琭觉得胤礽口是心非的模样甚是可爱,伸出手臂将胤礽拉了回来,背对着自己坐在绣凳上。 玛琭则是温柔的替胤礽通发,编发。 最后系上了一个明黄色的辫穗子。 玛琭端详着胤礽,夸赞道:“咱们太子殿下生的可真好看。” 胤礽摸着脑袋前面冒出来的头发茬子,别扭的说道:“如一只短毛狗,有什么好看的。” 二人面对面的坐在小榻上,胤礽扭动着小身子:“你这榻怎么这样小?还硬!皇阿玛也不说给你换个大的。” “也还好的。”玛琭左右挪动了一下身子:“瞧,还有许多空余的地方呢。” “你还真是容易满足。”胤礽端起竹溪送进来的牛乳茶喝了一口,没忍住又喝了一口。 “可还能入口?”玛琭也端了一杯在手里,歪着头问胤礽。 胤礽咂吧了一下嘴:“尚可。” 玛琭看着空了的茶杯,吩咐竹溪:“再给太子殿下续上一杯来。” 竹溪福身退了出去,玛琭才问向胤礽:“你方才说有人撺掇你对付我腹中的孩儿?” 胤礽微微点了点他高傲的头颅。 “是谁?”玛琭的语气十分急切。 “还不是禧嫔那个蠢出升天的。”提起禧嫔,胤礽十分不屑。 玛琭却暗自琢磨:“禧嫔没有那个脑子,她若是想,顶了天也就是送一碗打胎药来。” 禧嫔:你两礼貌吗? 胤礽“嘁”了一声:“这宫里哪有一个女人是真心希望你腹中孩子平安落地的?” 玛琭眨巴着大眼睛:“纯熙和蓝齐儿可算?” 第166章 况复虎狼正环伺,率兽食人何茫茫 胤礽懒得理她:“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味的防范并不是上上之策。” 玛琭沉默的思考。 胤礽突然笑了:“可要我去替你杀了她?” 玛琭瞬间抬头看向胤礽,突然伸出一只手,将胤礽的头拍的偏向了另一侧:“小小的孩子,怎的戾气这样重。” 胤礽脸上的笑意尽收,蹬着小短腿下了榻:“我这样做是为了谁?真是不识好人心。” 胤礽说罢,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胤礽跑出去之后,玛琭坐在榻上盘算着整件事情。 宫里有多少人盯着自己的肚子,玛琭心里不是不清楚。 只是前些日子孕吐太过严重,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些事情。 胤礽今日算是给玛琭敲了一个警钟。 如今没发生意外,并不代表意外不会到来。 那些个女人正如毒蛇一般盯着自己,盯着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 自己要早做打算才好啊! 四月十二,佟仙蕊端了一碗御膳房统一制的冰碗来了乾清宫请见皇上。 “皇上,佟贵妃娘娘来了?”梁九功进门禀报。 “哦?”皇上放下手中的角弓,转身看向身后的隆科多:“你们兄妹还真是心有灵犀。” 隆科多笑笑:“是贵妃娘娘惦记皇上。” 皇上不置可否:“请进来吧。” 梁九功退出去之后,佟仙蕊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臣妾请皇上金安。” “起吧。”皇上的眼睛依旧停留在手里的弓箭上。 “哥哥也在?”佟仙蕊好像是才看到隆科多一样,眼神一亮。 “来给皇上送些玩意儿。”隆科多对着佟仙蕊拱手:“臣参见贵妃娘娘。” 佟仙蕊上前两步,扶住隆科多的胳膊:“哥哥快别多礼。” 隆科多却触电一般收回了手臂,向后退了两步。 佟仙蕊的手落空,眼神阴郁:“听闻哥哥房里有喜了?” 隆科多防备的看着佟仙蕊,只觉得那张笑意盈盈的脸皮之下是无尽的噬心毒药。 “哦?”皇上将手里的弓箭放在了御案之上,回身坐在了龙榻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们也坐。” “多谢皇上。”佟仙蕊坐在了龙榻的另外一边,隆科多坐在了梁九功搬来的绣凳上。 “什么喜事?说出来朕也跟着开心一番。”皇上问隆科多。 佟仙蕊似笑非笑的看着隆科多。 隆科多并未理会佟仙蕊,对着皇上拱手:“回皇上的话,是家里内子有了身孕,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敢劳烦皇上垂问。” “呵,内子?”佟仙蕊插话:“不过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还是那样的身份!” 隆科多脸色一瞬间的难看。 皇上却不甚在意,扬声道:“梁九功,去朕库房里挑些补品,等下给表弟带回去。” 梁九功在门口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寻东西。 “多谢皇上。”隆科多站起身子谢恩。 皇上摆了摆手:“坐。” “皇上。”佟仙蕊柔柔弱弱的站了起来,福身:“皇上都赏了,臣妾自然也是要赏的,可否让隆科多随臣妾去承乾宫一趟?取些东西,顺便再说些体己话?” 外臣入后宫本是不被允许的,佟仙蕊此刻也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能成最好,若是不成,便再寻些其他法子安排隆科多与玛琭见上一面。 皇上今日心情极好,隆科多带进宫的那把弓箭也是甚合心意,此刻也愿意卖佟仙蕊一个脸面:“魏珠,你陪隆科多走一趟。” 魏珠进门两步,半跪:“奴才遵旨。” 佟仙蕊起身和隆科多一同告退出门,路过魏珠的时候,佟仙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隆科多跟在佟仙蕊身后,对着魏珠客气的拱了拱手:“有劳公公。” 不管是佟仙蕊的傲慢还是隆科多的以礼相待,魏珠都笑眯眯的照单全收:“大人请!” 魏珠小小年纪就如此沉得住气,隆科多忍不住多打量了魏珠一眼。 魏珠弓着身子,笑眯眯的任由隆科多打量。 绿意此刻从远处走来,走到佟仙蕊的身边,轻轻的点了点头。 佟仙蕊的唇边绽放了一抹笑意:“魏公公,走吧。” 玛琭是在永和宫门前瞧见隆科多的。 先是一惊,随即快速的转身,想要回去。 “乌雅贵人。”佟仙蕊喊住了玛琭:“乌雅贵人如今身子贵重,竟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记得了吗?” 玛琭无奈的转回了身子,垂眸请安:“嫔妾请贵妃娘娘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佟仙蕊扭捏了半晌,才施舍一般的出声:“起来吧。” 玛琭暗自活动了一下裙摆下面的腿,又轻轻地福了福身:“不敢打扰娘娘,嫔妾告退。” “怎的一见到本宫就急着走呢?本宫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佟仙蕊又开口喊住了玛琭。 玛琭站在原地垂眸回话:“贵妃娘娘福泽六宫,嫔妾感同身受。” “切。”佟仙蕊嗤笑,回头看向隆科多:“瞧见了吗?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值得你牵肠挂肚?” 佟仙蕊努力了,可是不管怎么努力,还是看不上玛琭,甚至看见她那张脸就没由来的烦躁不已。 瞧见日思夜想的人儿被佟仙蕊如此折辱,隆科多一时间血冲大脑,语气也跟着生硬:“哪一个女人在你面前不是卑躬屈膝?就算是家里的嫂嫂、甚至是额娘妹妹,哪一个没有被你冷嘲热讽过?” “你!”佟仙蕊没想到隆科多会如此下她的脸面。 在隆科多出声的同时,玛琭的声音也传了出来,玛琭缓缓地抬头看向佟仙蕊,语气温柔且坚定:“还请贵妃娘娘慎言!” “嫔妾是皇上的乌雅贵人,从来不是其余任何人牵肠挂肚的人!” 佟仙蕊也知一时失言,虽说私通可置玛琭死地,可也得搭上隆科多,整不好还得搭上佟佳氏一族人的性命。 隆科多也就算了,可不能搭上佟佳氏一族,那样自己也是会受到牵连的。 佟仙蕊冷哼一声,又眼睛一亮,对着玛琭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可知隆科多就要做阿玛了?” 第167章 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 玛琭瞳孔微缩,刚一有动作又生生的忍住了,唇边缓缓的绽开一抹笑意:“那还真是恭喜贵妃娘娘,恭喜大人了。只是嫔妾家底单薄,赏无可赏,就不去凑这个趣儿了。” “谁稀罕你的东西!”佟仙蕊鼻孔朝天。 隆科多心里嘀咕:我稀罕啊! 隆科多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还是上前一步,拱手:“给乌雅……贵人请安。” 玛琭没有避开身子,大大方方的受了隆科多的这个礼。 只是垂下了眼眸,声音平淡:“大人好。” 隆科多痴迷的看着如今脱胎换骨一般的玛琭,轻声说道:“左不过是家里的侍妾有孕,即便是生下来,也是要放到主母身边养着的,没有道理让一个妾去抚养主君的孩子。” 玛琭眯眼打量了一下隆科多,嗯,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玛琭笑了:“大人房里的事情大人做主便好,不必说与外人听。至于旁的,大人还是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能不能管?该不该管?” 隆科多没有听出来玛琭话里的意思,他压根儿就没想到玛琭会讽刺他多管闲事。 隆科多只以为玛琭读书少,没有听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继而又说的直白了一些:“听闻乌雅贵人有孕,只是不知这孩子日后将由谁来抚养?毕竟贵人是不能抚育皇嗣的。” 玛琭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冷笑道:“大人还真是爱多管闲事,这都管到皇家后院了?” “你放肆!”佟仙蕊最是看不得玛琭这副模样,出言呵斥。 隆科多抬手拦住了佟仙蕊后面的话,继续一副为你好的模样劝道:“总归是要交给别人抚养,不若就送到承乾宫如何?起码有我的情分在,贵妃娘娘会善待你的孩子的。” 望着隆科多假意深情和佟仙蕊一副得意洋洋的施舍模样,玛琭气笑了。 真是又可悲又可恨! 恨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听了隆科多的鬼话。原来目的是在这里,让自己给佟仙蕊当肚子? 可悲自己当年的深情喂给了狗! 玛琭勾起一抹嘲讽,一字一顿:“隆科多大人啊,您的算盘珠子都崩到我脸上了!” 后退一步,玛琭打量着隆科多和佟仙蕊两张变换不停的脸:“想要我的孩子?做梦去吧!” 说罢,玛琭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佟仙蕊伸手指着玛琭的背影:“她,她她她,她这是什么态度?!” 隆科多瞥了佟仙蕊一眼,声音凉凉:“你也瞧见了,她不同意,我也无能为力。” 佟仙蕊恨恨的说道:“废物!” 想了想,佟仙蕊又补了一句:“总之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若是不能抚育乌雅玛琭的孩子,本宫就让额娘趁你外出的时候打死李四儿和她的贱种!” 隆科多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佟仙蕊。 佟仙蕊得意地勾了勾嘴角:“除非你把那两个贱人拴在裤腰带上随时带在身上,否则本宫说到做到!” “娘娘。”绿意唤道:“太阳毒起来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宫再说吧。” 在宫道上,当着御前太监的面,议论妃嫔肚子里面孩子的去留,是嫌命太长了吗? 绿意一个哆嗦,看向了佟仙蕊身后不远处缀着的魏珠。 魏珠笑眯眯的冲着绿意点了点头。 佟仙蕊冷哼一声,昂起头径直向前走去,也不管身后的隆科多。 隆科多也是心高气傲,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回了乾清宫。 佟仙蕊走了一会儿,没听见身后隆科多的声音,只以为他被自己拿捏住了,施舍一般的开口:“你若是帮本宫将此事办成,本宫不是不能让额娘给李四儿和她生的贱种一个体面。抬为贵妾如何?” 等了半晌,一直没有听见隆科多感恩戴德的声音,佟仙蕊心下疑惑。 正巧绿意小心翼翼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娘,娘娘,隆科多大人他,他早就走了……” “什么?”佟仙蕊猛的转身,身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隆科多的影子。 佟仙蕊面色瞬间扭曲,咬牙切齿:“一个两个的,真是好样的。” 隆科多走到乾清门前,回身对着魏珠拱手:“有劳公公跑这一趟,我便不去乾清宫了,还请公公代为向皇上辞行。” 魏珠笑眯眯的接过隆科多递来的钱袋子,揣进了袖袋里:“好说好说,大人慢走。” 隆科多对着乾清宫的方向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起身便向宫门外走去,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隆科多面色不好,玛琭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向自认为心胸宽阔的玛琭可真真是被隆科多和佟仙蕊的没脸没皮给气着了。 原本打算出门去走走,以防生产艰难。 谁知刚出门就碰见了那么一出,玛琭回宫之后坐在小榻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小主,喝口水消消气。”竹溪端了一杯温水递给玛琭:“再如何也要仔细肚子里面的孩子。” 玛琭接过来饮了一口,顺了顺气。 干顺也顺不下去,还是好气哦! 竹溪只好想方设法的转移话题:“说起来,承乾宫在永和宫西侧,即便是到,也应该先到承乾宫,怎么也路不过咱们永和宫啊!为何偏偏在咱们门口碰见了佟贵妃和隆科多大人?” 玛琭心里一个“咯噔”:“只怕是有心算无心,故意来膈应咱们的。” “小主说贵妃娘娘是故意来的?”竹溪本想着和玛琭说一说旁的事情,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 玛琭一个冷笑:“只怕不是佟贵妃是故意来的,而是佟贵妃故意引着隆科多来的。” “外男怎可在后宫随意行走?”竹溪瞪大了眼睛。 “后面不是还跟着一个魏珠吗!”玛琭提醒。 “在御前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带着外男私见宫妃?”竹溪不可置信:“贵妃娘娘竟这样大胆?” “她大胆的事儿还少吗?她怕是长了个熊心豹子胆!” “小主……”竹溪的心脏也是砰砰砰的乱跳:“咱们现下该怎么办?” 先是禧嫔,如今又是佟贵妃,虎狼环伺。 该如何是好?! 第168章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魏珠回到乾清宫的时候,皇上正在低头批折子。 隆科多还真是讨人厌,平白耽误了那许多的时间,今日恐怕又要延长批奏折的时辰了。 皇上心里郁闷。 魏珠双手捧着一个钱袋子走了进来:“皇上金安,奴才回来了。” “嗯。”皇上随意的应了一声,奋笔疾书:“隆科多走了?” “是。隆科多大人让奴才替他向皇上辞行。”魏珠回答。 皇上批折子的空档抬头看了魏珠一眼:“赏你的银子你便留着吧。” “奴才多谢皇上。”魏珠站在原地不动地方。 “可还有事?”皇上郁闷的放下笔,看向魏珠。 今日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耽误他批折子! 魏珠等的就是皇上的这句话,倒豆子一般将佟仙蕊和隆科多在永和宫门前与玛琭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皇上越听脸色越阴沉。 梁九功察言观色的走到了魏珠身边,挤眉弄眼的抬手在魏珠的帽子上拍了一下:“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胡话呢,还不快滚出去!” 魏珠接收到梁九功的眼色,低着头、躬身退了出去。 走出正殿大门的时候,魏珠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今日是他冒进了,应该先将此事禀报给师父才对。 魏珠琢磨着下值之后用手里的钱袋子给梁九功寻两壶好酒。 “皇上,哈哈珠子不会说话,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撵了魏珠出去,梁九功回到皇上身边,讨好的说道。 皇上睨了梁九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朕与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左右他也是实话实说。” “皇上圣明。”梁九功不敢接话。 皇上还等着梁九功能跟自己说上几句,闻言又骂道:“你个老货。” 梁九功笑着哈了哈腰,就是不说话。 皇上只好把话挑明了说:“宫里如今都在惦记着乌雅贵人腹中的孩子?” 梁九功琢磨了片刻,才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按大清律,嫔位以下是不能抚育皇嗣的。” 皇上沉思了一会儿:“位分不够,朕给她抬了位分便是,何苦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皇上。”梁九功提醒:“孝昭皇后才刚去世,此时不宜晋位。” 皇上烦躁:“妃嫔联合母家算计朕的孩子,难道就放任她们如此胆大包天不成?” 梁九功想了想,小声说道:“若是乌雅贵人的孩子能得佟佳氏一族做外祖,也全然不是一件坏事。” 皇上转头看了过来。 梁九功继续说道:“佟佳氏一族树大根深,能得此庇护,想必乌雅贵人的孩子定能一生顺遂。况且只是养子,又不是亲生的孩子,日后也不会威胁到太子殿下的地位。” 天可怜见,梁九功是真的为着玛琭打算,既给玛琭的孩子寻了一个靠山,也希望玛琭能借着这件事情与佟仙蕊冰释前嫌,毕竟在这后宫里,与如今最高位的嫔妃之间有龃龉,日子难免不会好过。 梁九功用心良苦,玛琭却不见得会领情。 “我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佟贵妃为额娘。”玛琭的手抚在小腹处。 四个多月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似乎是在回应玛琭的话,小小的孩儿在肚子里面踢了玛琭一脚。 玛琭瞬间瞪大了眼睛,低头看向肚子:“他,他他他,他... ...” 玛琭半天没有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吓的竹溪以为玛琭的龙胎有何不妥,立马跑出去招呼小福子,喊出来的话都岔了音:“小福子,快去请太医,快去!” 小福子也没多问,拔腿就跑。 竹溪两股战战,抖着胳膊进门,声音也都是颤抖:“小,小主,别怕,小福子... ...已经去请太,太医了。” 玛琭抬头看向全身都抖成筛子的竹溪,脸上的笑意还没来的及褪去,抬手招呼:“竹溪,快来。” 竹溪一个急切,左脚绊了右脚,直直的向前扑了出去。 “吵吵嚷嚷,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若是让旁人瞧见了,是该说永和宫的奴才没有规矩,还是该说小主御下不严?”突然一个严肃的声音从门外向内传了进来。 玛琭抬头看去,竹溪也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 桂嬷嬷带着绿贞缓缓的走了进来,对着玛琭行了大礼:“奴婢等给乌雅贵人请安。” 玛琭笑着下榻托起了桂嬷嬷的胳膊:“快起快起。” “可是孝昭皇后满了百日了?”玛琭招呼着绿贞起身。 绿贞瞧着玛琭脸上的笑意直觉得碍眼,孝昭皇后大丧,本应举国哀恸的时候,偏你有了身孕!如今竟还不记得皇后故去的日子?! 前线战士酌情服丧也就罢了,偏巧你乌雅贵人的身孕惹得皇上也跟着龙颜大悦,哪里还记得爱了他一辈子的孝昭皇后刚刚去世? 绿贞只觉得玛琭对不起钮祜禄氏生前对她的看重,觉得玛琭背叛了钮祜禄氏。 绿贞心里怨怪玛琭,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低着头福身:“皇后娘娘已满百日,奴婢遵从皇后娘娘生前懿旨,特来永和宫给乌雅贵人请安。” 玛琭点了点头:“可去过内务府了?” 绿贞摇了摇头:“奴婢急着来给小主请安,不曾去过。” 绿贞没去,她怕进了内务府就出不来了。 毕竟之前被佟贵妃送进去过慎刑司,还是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求了情才把她放了出来。 她怕内务府那些拜高踩低的狗奴才把她送去承乾宫讨好佟贵妃。 玛琭没想那么多:“待会儿小福子回来让他跑一趟便是。” 桂嬷嬷提醒:“佟贵妃娘娘那里也要去说一声,毕竟承乾宫如今一人独大。” 玛琭深觉有理:“还是嬷嬷想的周到。” “竹溪,快带桂嬷嬷和绿贞下去休息。”玛琭转头对着竹溪说道:“给桂嬷嬷单独安排一间屋子,绿贞便与你同住。” 竹溪担心的看着玛琭:“可是小主,您的肚子... ...” “我没事,倒是你,腿可还疼?等会儿我请完了脉,也让太医给你开个方子。”玛琭上下打量了一下竹溪,眼瞧着是没什么事。 “多谢小主,奴婢没事。”竹溪对着玛琭福身,又对着桂嬷嬷福了福身:“还请嬷嬷与姐姐随奴婢来。” 第169章 自非高闲怀素不能此,何必更辨当年谁 “快去吧,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玛琭跟着催促。 桂嬷嬷带着绿贞冲着玛琭福了福身,跟着竹溪出门去了。 望着几人的背影,玛琭一扫之前的阴霾。 有了桂嬷嬷这个助力,日后的路都会平坦许多,也不枉费自己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绕了一大圈才将桂嬷嬷弄到了自己的身边。 太医院来的人是张睿。 本来他正在研究古籍药方,梁九功一道圣旨下来,说皇上让他照看乌雅贵人的龙胎。 正巧小福子来太医院请人。 张睿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书,一脸幽怨的跟着小福子来了永和宫。 一路上被小福子拽着袖子跑,险些跑掉了半条老命。 “小主只是寻常胎动,不甚要紧,但是之前气血翻涌,对龙胎不利,小主日后尽可能的不要再动气了。”张睿虽然尽职尽责,兴致却不高,整个人蔫蔫的。 “那我可要服一些安胎药?”事涉龙胎,玛琭丝毫不敢怠慢,也不管张睿是不是心情不好了。 “安胎药之类的能不服便不要服了,吃多了生产的时候恐会难产,小主仔细将养便是。”张睿拱手回答。 又讨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给竹溪,玛琭才放了张睿回去。 张睿一溜烟儿的便跑没了影子,小福子跟着去送都没看见人影。 小福子拐道儿去了承乾宫,佟仙蕊倒是没有为难,痛痛快快的允了桂嬷嬷和绿贞日后留在永和宫伺候。 “这怀了龙胎到底是金贵,伺候的人都快要赶上本宫这里了。”佟仙蕊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 “娘娘说笑了。”小福子跟着打哈哈。 佟仙蕊也没心思去为难一个小太监,挥了挥手:“行了,回吧,别杵在这里碍本宫的眼了。” “小主。”张睿走后,桂嬷嬷推门进来。 “怎的不多歇息些时候?”玛琭笑着问道。 “奴婢没什么要收拾的,倒是绿贞,这些时候熬的瘦了好几圈,奴婢让她先歇着了。”桂嬷嬷走了进来:“奴婢听张院判方才说小主动了胎气?怎么回事?” 玛琭见桂嬷嬷真心为自己着想,也不隐瞒,将日前禧嫔撺掇胤礽在自己的龙胎上动手脚的事,以及今日佟仙蕊和隆科多也惦记着自己腹中之子的事情一并说与桂嬷嬷听。 桂嬷嬷听闻,沉思了片刻,问道:“小主待如何?” 玛琭眼中发狠:“断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桂嬷嬷点了点头:“小主说的是。” “佟贵妃位高权重,那便从禧嫔开始吧。”玛琭说道:“既然她想让本宫失了孩儿,那她日后也不要再有孩儿了吧。” 一旁的竹溪一惊,不太明白玛琭的意思。 倒是桂嬷嬷神色不变,无半分惊讶和不赞同:“小主可要思虑周全,若是脏水溅到了自己的身上,便得不偿失了。” 玛琭点头:“嬷嬷说的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小主能主动出击,这样很好,能给敌人一击致命而不伤及己身,便是最好。”桂嬷嬷继续说道:“小主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玛琭问道。 “若想保住孩子,小主还需要在皇上身上多下些功夫,比起禧嫔,小主能够晋升嫔位才是重中之重。” 玛琭眼神一亮:“多谢嬷嬷提点。” 是啊,若是能够晋升嫔位,就可以自己抚养孩子,也就不用送到别人宫里去了。 许多事情便迎刃而解,最起码佟贵妃日后不能再惦记自己的肚子了。 桂嬷嬷摇了摇头:“奴婢想的到的,小主如何想不到,只是如今事多繁杂,乱花渐欲迷人眼罢了。” 玛琭伸手握住了桂嬷嬷的左手,将自己手腕上的和田玉镯褪到了桂嬷嬷的手腕上:“这个颜色我戴着不合适,倒是极衬你。” 桂嬷嬷也没推辞,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奴婢谢小主赏。” 五月,禧嫔的母亲进宫了一趟,说是眼瞧着要到端午节了,送些东西给禧嫔。 佟仙蕊轻嗤:“宫里头什么好东西没有,还用得着她巴巴的送进来。” 相较于佟仙蕊的不屑一顾,玛琭则是谨慎了许多。 “小福子,安排人盯着禧嫔。”玛琭吩咐道。 “可是有什么不妥?”荣嫔坐在永和宫的小榻上,与玛琭一同裁制小孩子的衣裳,闻言忍不住问道。 玛琭想了想,到底是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如今我怀着身孕,许多事情防患于未然罢了。” 荣嫔点头:“是这个理儿。” “待你生下孩子,便该晋位分了吧?”荣嫔又问。 玛琭放下手里的针线,鼓了鼓腮帮子:“宫里并没有怀孕生子便晋位的规矩,估计嫔妾还有的熬呢。” “按理说,上次立后的时候你便应该是嫔位了。”荣嫔很是替玛琭可惜:“真是造化弄人。” 玛琭眼神闪了闪:“荣姐姐莫要再说了,若是被旁人听见了又要多生许多是非。” “只是苦了你了,日后若还要骨肉分离可怎么是好。”荣嫔感同身受的擦了擦眼角,又扯出一抹笑:“瞧我,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平白惹得你难过。” 玛琭安慰的拍了拍荣嫔的手背:“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如今三阿哥好,便是最好。” 荣嫔点了点头。 绿贞却是偷偷的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自今年三月吴三桂称帝,如今更是大封诸将。 故而今年的端午节过的十分的潦草。 吃过早膳,玛琭由着桂嬷嬷扶着前往御花园散步:“小主如今多走走,生产的时候便能多一分力气。” 玛琭一只手不自觉的扶住后腰:“如今才五个月,我便觉得这身子沉重了许多。” “月份越大便越艰难,小主且有的熬呢。”桂嬷嬷扶住玛琭的另一个手臂,尽量让玛琭靠在自己身上。 玛琭一脸的母性光辉:“从前竟不知做人额娘是这般的不容易。”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桂嬷嬷目光放空,声音有些缥缈:“前面便是御花园了,小主可准备好了?” 玛琭闻言,攥紧了桂嬷嬷的胳膊:“嬷嬷……” 第170章 万古人间弄是非, 好人坏人分不清 桂嬷嬷另外一只手拍了拍玛琭的手背:“小主莫怕。这后宫自古便是吃人的所在,端看小主是想做那捕猎的猛虎,还是任人鱼肉的兔子。” “小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桂嬷嬷也不催,由着玛琭站在原地考虑清楚。 半晌,玛琭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走吧。” 桂嬷嬷欣慰的笑了笑,扶着玛琭步履稳健的走向御花园深处。 “小主,小福子说的地方就在前面了。”桂嬷嬷指着前面一条鹅卵石小路,说道。 玛琭四周看了看,对着一旁的树丛后面努了努嘴:“我们去那里。” 二人刚藏好,便听见禧嫔的声音传了过来:“太子殿下!” 没错,自从上次挑拨离间之后,永和宫并没有传来玛琭滑胎的消息,禧嫔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堵太子”活动。 胤礽想起今日一早小福子便借着送点心的借口,传了乌雅娘娘的话,让他早膳之后多来御花园走走,不要总是闷在屋子里。 当时皇阿玛也在,皇阿玛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皇阿玛说他再不出门就要变成僵尸了,长白毛! 瞧瞧,这是一个阿玛能说出来的话吗?! 即便是焐的长了毛,那也得是僵尸里面最厉害的将臣! 怎么能是最低级的白毛傻僵呢! 胤礽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禧嫔的声音。 一瞬间,胤礽有些怀疑,乌雅娘娘是不是孕中无趣,拿自己逗闷子来了。 不然怎么能让他来这御花园自投罗网? 胤礽不是不知道禧嫔最近又在与自己频繁的偶遇,否则怎么会一直窝在屋里不出门呢! 然而今日,小福子来传话,他还以为乌雅娘娘想法子打发了禧嫔,特意让他出来透透气! 没想到啊没想到,终究还是大意了! “太子殿下,还真是巧啊!”禧嫔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堵住了胤礽前面的路。 胤礽不得不停下脚步:“禧娘娘。” “太子殿下这是去往何处?”禧嫔笑着问道。 胤礽心里盘算着,既然乌雅娘娘孕中无趣,那便给她送个趣儿去? 打定主意,胤礽看着禧嫔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儿臣打算去永和宫看望乌雅娘娘。” 禧嫔心中大喜:还真是天助我也! 禧嫔给绿荷使了一个眼色。 绿荷突然间惊叫了一声:“呀!娘娘,奴婢突然间想起来您昨日不是说要去翊坤宫寻宜嫔娘娘讨些绣花样子吗?这眼下快到时辰了,可这... ...” 绿荷说着,将手中的食盒抬了抬。 绿荷夸张的声音吓了禧嫔一跳,可眼下也不是怪罪的时候,禧嫔横了绿荷一眼,假意为难的看向胤礽:“自从乌雅贵人有孕,本宫心里惦记的很。本宫特意给乌雅贵人炖了汤,这可如何是好啊?” 禧嫔说完话,用眼睛瞟着胤礽。 胤礽对这主仆二人的拙劣演技甚是无语,就差把“汤里有毒”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胤礽不搭话,禧嫔只好自己往下说:“本宫还有旁的事,可否劳烦太子殿下帮本宫把这汤顺路送去永和宫?” 胤礽似笑非笑的看着禧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看我像大怨种吗?” 眼瞧着禧嫔的戏快要唱不下去了,玛琭扶着桂嬷嬷的手从树丛后面走了出来:“老远就听见有人在这里说话,原来是太子殿下和禧嫔娘娘啊。” 玛琭说着话,走到了两人近前,福了福身:“嫔妾请太子殿下安,请禧嫔娘娘安。” “快起来。”禧嫔热络的伸手扶住了玛琭的胳膊:“这么见外作甚。” 禧嫔心里乐开了花,这可真是想啥来啥! 若是玛琭此时在御花园里面落了胎,自己大可以把事情推到太子的身上去。 到时候既没有了玛琭肚子里面碍眼的龙胎,又可以让太子受到皇上的斥责,说不准到时候皇上一个生气,废了太子也未可知。 禧嫔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转身打开了绿荷手中的食盒盖子,端出了里面的汤碗:“本宫特意让人给你熬的补汤,快尝尝。” 玛琭看着禧嫔一脸的急切,恨不得上手直接将汤灌到自己嘴里的模样,心里冷哼。 玛琭面上不显,淡定的接过了汤碗:“嫔妾多谢禧嫔娘娘。” “乌雅娘娘!”胤礽急了,抬手想要抢夺:“儿臣瞧着禧娘娘的汤炖的甚好,乌雅娘娘不若让给儿臣喝吧?” 禧嫔一慌,看向胤礽,磕磕巴巴的说道:“这是本宫特意炖给乌雅贵人的,太子殿下若是想喝,本宫回去再让人炖一盅来。” 玛琭趁着禧嫔被胤礽吸引的空档,将指甲里面的药粉抖进了汤碗了,轻轻的晃了晃,吹了吹气:“既然是禧嫔娘娘特意让人炖的,那嫔妾... ...” 见着玛琭将汤碗递到了嘴边,禧嫔紧张的握紧了帕子,抻着脖子想要盯着玛琭将碗里的汤喝完。 汤碗贴近嘴边,玛琭瞧着快要将额头贴近自己额头的禧嫔,勾唇一笑。 猛然间抬起桂嬷嬷扶着的手臂,一个用力,勾住了禧嫔的脖子。 端着汤碗的手直接将碗里的汤灌进了禧嫔的嘴里:“既然是禧嫔娘娘特意让人炖的,嫔妾怎好独享,还是留给禧嫔娘娘自己喝吧!” 电光火石之间,禧嫔根本来不及反应,被玛琭灌了个正着,呛的直咳嗽。 禧嫔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脖子咳嗽,又将手指伸进了喉咙里面,试图将喝进肚子里面的汤给吐出来。 奈何呕了半天,除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之外,并未吐出什么东西。 “乌雅娘娘,你没事吧?”胤礽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玛琭。 玛琭安抚的摸了摸胤礽长出了头茬的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有事啊,怎么会没事!” 说着话,玛琭华丽丽的闭上了眼睛,就着桂嬷嬷的手臂向后倒去。 整个人倒在了桂嬷嬷的身上。 桂嬷嬷立马大喊了起来:“来人呐,快来人呐!乌雅贵人被禧嫔娘娘推倒了!禧嫔娘娘要害乌雅贵人啦!快来人救命啊!” 第171章 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你,你你你!你欺人太甚!”禧嫔要气死了,上前两步想要厮打玛琭。 胤礽立马拦在了禧嫔面前,神情肃穆:“儿臣会将今日之事一字不落的告知皇阿玛!” 禧嫔怒火攻心,突然间觉得腹痛不止,只一瞬间便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禧嫔捂着肚子倒在了御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直打滚儿。 绿荷看了看“昏迷”的乌雅贵人,又看了看满地打滚儿的自家娘娘,一时间心慌意乱。 不知道是先去太医院请太医,还是将自家娘娘送回春禧殿,还是先将那汤碗收拾起来、处理干净! 最后还是桂嬷嬷开口:“劳烦太子殿下差人寻了太医来,小主肚子里面的龙胎可马虎不得。” 胤礽冷着脸吩咐何柱:“快去请张院判。” 何柱跑远了之后,胤礽上前拉住了玛琭的一只手臂:“劳烦嬷嬷搭把手,将乌雅娘娘送回永和宫。” “太子殿下!”看着几人要走,绿荷忍不住出声。 绿荷本意是想让胤礽安排人将禧嫔也送回宫医治。 胤礽看着禧嫔身子下面的那一滩血,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布满了寒霜:“来人,将禧嫔抬到永和宫,等皇阿玛示下。” 御花园本就是桂嬷嬷的地盘,即便如今在永和宫伺候,御花园也有许多桂嬷嬷之前的旧相识。 早在桂嬷嬷叫喊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人围了过来。只是碍着太子殿下在这里,不敢上前罢了。 如今听见太子叫人,立马走出来了几个小太监,粗鲁的拽着禧嫔胳膊腿儿,一路小跑的往永和宫的方向跑去。 绿荷也顾不得那汤碗了,跟在后面直喊:“慢点,你们慢着点,没听见娘娘喊疼吗!慢点呦!” 血滴滴答答了一路,禧嫔被扔在了永和宫的空地上,连屋子都没进去。 绿荷急的直骂:“你们这起子狗奴才,怎能把娘娘扔在地上?还不快些将娘娘抬进屋里!” 小福子见状,便知道事情成了,连忙招呼着竹溪将屋内床上的被褥铺好。 刚拾掇完,玛琭便被胤礽安排的软轿抬了回来。 众人慌而不乱的迎了玛琭进门。 “小主,可要喝些水?”竹溪趴在玛琭耳边,轻声唤道。 玛琭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竹溪配合着桂嬷嬷给玛琭喂了一杯清水,玛琭便彻底的晕了过去。 “嬷嬷!”竹溪看了看玛琭,又看了看桂嬷嬷,一脸的担心。 桂嬷嬷冲着竹溪轻轻地点了点头。 绿贞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互动,心中有些奇怪,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殿外绿荷还在骂,禧嫔的叫喊声也是一声的高过一声。 胤礽在花厅听的直皱眉。 见竹溪出来,上前一步:“乌雅娘娘如何?” 竹溪福了福身:“小主昏迷不醒,太医怎么还没来?” “去催!”胤礽吩咐小福子。 小福子应了一声便飞快的跑了出去,刚出永和宫的大门,速度便慢了下来。 太医不用来的那么快,左右有事的是禧嫔,又不是自家小主! 胤礽又对着竹溪说道:“去乾清宫请皇阿玛来。” 竹溪也领命退了出去。 胤礽则是皱着眉走出了殿门,站在禧嫔主仆身前,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此刻凄凄惨惨戚戚的禧嫔:“禧娘娘还是省些力气吧,不然待会皇阿玛来了,禧娘娘连哭都不会哭了。” 禧嫔如今只觉得腹中绞痛,听不真切胤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胤礽能让人来救自己。 禧嫔腾出一只手,一把拽住了胤礽的袖子:“求,求太子殿下,救救,救救本宫!” 胤礽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看着禧嫔攥住自己袖子的手,思考着掰断的可能性。 今日穿的衣裳是乌雅娘娘特意给自己做的,如今都被抓脏了。 胤礽有些抓狂。 偏生禧嫔得寸进尺,又攥紧了几分,甚至想要将另外一只手也攥上来。 胤礽一个起身,直接将禧嫔踹了出去。 胤礽人小,力气不大,可禧嫔如今也是强弩之末,倒是硬让胤礽踹翻在地。 绿荷上前扶住禧嫔,语气不善:“太子殿下怎可用脚去踹禧嫔娘娘?再如何,娘娘也是您的庶母!” 闻言,胤礽笑了,笑的意味深长。 绿荷一个瑟缩,旋即又挺起了胸脯,刚想据理力争,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太医来了,快,太医来了。” “太子殿下。”张睿刚走进永和宫大门,便看见了一脸笑意阴沉的胤礽和满身是血的禧嫔,刚想放下药箱给禧嫔诊脉,就听胤礽凉凉的声音传来:“张院判赶紧进去看看乌雅贵人,这里不劳张院判操心。” “太子殿下!娘娘危在旦夕!”绿荷不可置信的看着胤礽。 在她眼里,乌雅贵人只是晕倒,并不比自家娘娘严重,自家娘娘可是流了许多的血。 张睿不敢耽搁,拿起药箱,抬脚就走。 “张院判,求您先救救禧嫔娘娘,救救禧嫔娘娘!”绿荷想要去抓张院判的衣裳,被胤礽一脚踩住了手背。 张睿叹了一口气,向屋内走去。 何柱跟在张睿身后,也向着屋内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去?”胤礽叫住了何柱。 何柱一顿:“奴才去瞧瞧乌雅贵人。” “用得着你去瞧?”胤礽没好气的斥了一句,又转头看向绿荷,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意,一字一顿的说道:“去承乾宫回了佟贵妃,孤要了禧嫔身边的绿荷姑娘到孤宫里伺候。” 手被踩在了脚下,绿荷不敢挣扎,听见胤礽的话后,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晃着头向后退去:“不,奴婢不去,奴婢就在春禧殿伺候,哪都不去!” 无奈手被踩住,退也退不远,倒是扯的皮肉生疼。 胤礽笑着看着绿荷的模样,觉得十分的有趣:“欺负了乌雅娘娘,还想全身而退?想屁吃呢?” 听见胤礽的话,何柱也没动,只是眼底蓄起了泪水:“太子殿下,可是奴才伺候的不周到?不尽心?求您再给奴才一个机会啊,不要不要奴才啊!” 何柱哭开了,胤礽却是一阵头大,抬起踩住绿荷的脚向何柱踹了过去:“滚!” 第172章 禹门已准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 被踹了一脚的何柱咧开了嘴,撒欢的跑出了永和宫。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 ... 主子还是爱我的! 承乾宫里,佟仙蕊并未为难,只是挑了挑眉:“最近是怎么了,先是永和宫要了孝昭皇后生前的婢女,如今太子又来要了禧嫔身边的婢女?” “太子殿下身边缺个得心的人伺候。”何柱到底是年纪小,说话不是那么周全。 “哦?是你怠慢了太子?”佟仙蕊漫不经心的问道。 其实佟仙蕊并不是想要故意为难何柱,只是觉得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太监挺好玩儿。 “没有没有。”何柱吓得直摆手:“方才出门之前,太子殿下还对奴才进行了爱的抚摸,奴才断然没有怠慢太子。” 何柱顿了顿,又说:“可奴才毕竟是个不算男人的男人,做事难免没有女子细致,况且... ...” 佟仙蕊听着何柱的碎碎念念,有些头大:“罢了罢了,本宫允了,你且退下吧。” 何柱喜形于色,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多谢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且不论何柱如何飞奔去了内务府,单说永和宫里,皇上急匆匆的迈进了永和宫的大门,便看到浑身是血的禧嫔晕倒在了绿荷的怀里,胤礽坐在廊下,翘着一只腿,眯着眼睛看着院子里抽抽搭搭的绿荷,笑的一脸玩味。 皇上皱着眉头,径直的路过禧嫔,看都没看她一眼。 路过廊下的时候,一把拽住了胤礽的衣领子,将人拖进了屋里:“你瞧瞧你,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 胤礽一个不察,被皇上拎小鸡一般的拎了进去。 “皇阿玛!”胤礽觉得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太子形象瞬间崩塌,不满的喊道。 皇上照着胤礽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将人扔到了小榻上:“吵吵闹闹,不成体统。” 胤礽自顾自的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瞧着皇上的背影急匆匆的迈进了内殿。 “乌雅贵人如何了?”皇上声音里面不自觉的带着些许颤抖。 张睿木头桩子一样的站在玛琭的床头,如今瞧见皇上进来,先是磕了个头:“臣请皇上圣安。启禀皇上,乌雅贵人... ...” 张睿刚想说乌雅贵人无碍,就感觉身旁一道凉飕飕的眼神睨了过来,赶忙改口:“乌雅贵人误食了东西,导致胎气大动,还好医治及时才保贵人和龙胎无碍。若是再有下一次,恐怕就... ...” 张睿的话说一半留一半。 偏偏就是这留下的一半,引得皇上心绪大乱。 颤抖的手指掀开了床幔,玛琭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整个人瘦瘦小小的陷在被子里,面色苍白,发丝微乱,仿佛碰一下便会碎掉一般。 皇上的心脏好似被一只巨大的手掌紧紧地攥住,一瞬间疼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 ...”绿贞还想描补几句,桂嬷嬷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绿贞的手臂,摇了摇头。 绿贞虽然不理解,却也十分的听桂嬷嬷的话,舌头拐了个弯儿:“皇上,奴婢去给小主煎药。” 皇上没理,绿贞默默地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桂嬷嬷站在一旁看着皇上想碰又不敢伸手的模样,觉得此刻刚刚好,若是再多说一句,都显得刻意。 桂嬷嬷给张睿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的也跟着退了出去。 “多谢你。”门口,桂嬷嬷轻声对张睿说道。 一向眼高于顶的张院判此刻局促不安的搓着手心,嘿嘿傻笑。 桂嬷嬷没眼看:“张太医不若搓一粒伸腿瞪眼丸出来给自己治一治这痴傻的毛病!” 一刻钟后,皇上终于平复好了心情,才想起今日的罪魁祸首禧嫔。 皇上走到花厅坐定,神色严肃:“来人,将禧嫔给朕带进来。” 皇上守着玛琭的时候,胤礽吩咐人给禧嫔灌了一碗汤药,暂时止住了下身的血,人也悠悠转醒。 “太子殿下,禧嫔娘娘怕是日后再不能有孕了。”张睿不敢进去打扰皇上,只好来跟胤礽回禀。 胤礽点了点头:“张院判辛苦,如此小事就不必让皇阿玛烦心了。” 禧嫔迷迷糊糊间,就被两个小太监架着胳膊带进了花厅:“你们放肆!胆敢对本宫无礼,你们不要命了?” “禧娘娘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胤礽坐在一旁的圈椅上,扯出了大大的一抹笑意。 禧嫔看的一个瑟缩,又觉得失了气势,忍着身体的不适,挺了挺胸膛。 胤礽“嘁”了一声,将头转向了另外一面。 禧嫔这才有空环视了一下四周,当见到上首坐着的皇上的时候,禧嫔顿时委屈极了:“皇上~~~~呜呜呜... ...” “你闭嘴!”皇上一个爆喝在头顶炸响。 禧嫔吓得立马收住了声音,双手捏着帕子还捂在鼻子前面,缩着肩膀,瘪着的嘴都来不及复位。 “禧嫔,赫舍里氏!残害皇嗣,罪无可恕,你可还有何话说?”皇上眼神阴鸷,看着禧嫔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 禧嫔一愣,随即哭喊道:“皇上,臣妾冤枉!是乌雅贵人,是乌雅贵人想要谋害臣妾!呜呜呜,她给臣妾灌了一整碗的当门子啊皇上!” 禧嫔真是悔不当初,如果自己当初在那碗汤里面少放些麝香,如今自己还有希望怀上龙胎! 若是玛琭此刻知道禧嫔的心声,一定会好好的告诉她:不要再做梦了,你当我偷偷放进去的东西是摆设吗?! “你还敢喊冤枉?!”皇上真是恨不得像踹安嫔一般,一脚将禧嫔踹死拉倒。 梁九功上前一步,将禧嫔带到御花园的食盒和汤碗放到了禧嫔面前:“张院判已经验过了,此碗里有极重的当门子与天花粉,娘娘瞧瞧,这食盒与这汤碗,可是春禧殿的东西?” “天花粉?”禧嫔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你还装!朕今日便让你明明白白!”皇上叫了张睿进来。 张睿拱手:“启禀皇上,启禀禧嫔娘娘,天花粉属于一种清热泻火的药物,服之过量会导致有孕之人滑胎,无孕的妇人终身不孕。”(纯属虚构,切莫当真) 第173章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终身不孕?终身不孕!”禧嫔此刻满脑子里面都是张睿说的这几个字。 皇上气的将手边的茶杯砸向禧嫔:“她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如此伤害于她?” 禧嫔此刻也有些癫狂:“她入宫便抢了臣妾的恩宠,臣妾最长的一次有足足一百二十七日没有见过皇上!” “得宠也就算了,可她偏偏又有了身孕,她那卑贱的包衣出身,如何能替皇上诞下皇嗣!” “本宫要杀了她,杀了她腹中的孩子,杀了她,杀了她... ...” “可是她太难杀了啊,本宫亲手熬了整整一日的补汤,她竟然一口都没... ...” 胤礽听着禧嫔的话不对劲,抬手就将手中的珠串打向了禧嫔的嘴,又惊又怒:“满口胡言。” 胤礽的手串是仁孝皇后的东西,原本是在皇上手里的,之前在慈宁宫,太皇太后想替荣嫔讨了去,皇上不情愿,随手便扔给了胤礽。 胤礽此刻毫不犹豫的扔出去砸了禧嫔,为了玛琭! 禧嫔被这珠串砸了个正着,嘴唇磕在了牙齿上,磕了满嘴的血。 嘴上疼了,人也清醒的许多:“皇上,皇上您听臣妾说,若是这汤真如张院判所言,那乌雅贵人此刻怎会安然无恙?这汤不是臣妾熬的,臣妾冤枉啊皇上!” “皇上!臣妾也为此得到了教训,那整整一碗的汤水都被乌雅贵人灌给了臣妾啊,臣妾日后再不能为皇上延绵子嗣了啊!”禧嫔哭嚎不已。 皇上则是眯了眯眼睛。 胤礽看着沉默了的皇上,内心焦急不已,张口说道:“禧娘娘还真是一张巧嘴能说破了天去。” 禧嫔满脸泪痕的看向了胤礽,期期艾艾的开口:“臣妾知道太子殿下与乌雅贵人交好,还请太子殿下看在臣妾永远的失去了为人母的机会,饶臣妾一命。” 胤礽气了一个倒仰:“先不论儿臣是否与乌雅娘娘交好,且说禧娘娘日前撺掇儿臣去落了乌雅娘娘的胎,见儿臣不理会,今日又在御花园里堵住了儿臣的去路,想让儿臣将那添了药的汤送去永和宫给乌雅娘娘,是何道理?” 胤礽嘴皮子利索的继续说道:“不料乌雅娘娘竟去御花园散步,禧娘娘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强迫着乌雅娘娘去喝那汤,乌雅娘娘尝了一口不肯再喝,怎料禧娘娘却自己将那汤喝了个干净,如今趁着乌雅娘娘昏睡,还要往乌雅娘娘身上泼脏水?” 胤礽说着话,跳下圈椅,对着皇上拱手:“儿臣所言句句属实,满宫宫女太监皆可作证,禧娘娘曾先后两次守在儿臣的必经之路上,设法与儿臣偶遇。” “你胡说!”禧嫔断不能由着胤礽将事情全部按在自己的头上:“绿荷,你说!” 绿荷偷偷抬眼看了胤礽一眼,又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禧嫔等了半晌,没听见绿荷的声音,转头一个巴掌打了过去:“说话啊,你个贱婢。” “禧娘娘这是要屈打成招吗?”胤礽转过身,背对着皇上,面对着禧嫔,用口型无声的说道:“废物终究是废物!” 禧嫔一个气不过想要上前理论,却被绿荷抓住了手臂:“娘娘,您可不能犯糊涂啊,谋害储君可是大罪!” 禧嫔不可置信的看向绿荷:“你在胡说什么呢?” 胤礽则是嗤笑一声,慢悠悠的走回了圈椅跟前儿,蹦一下,没坐上去! 胤礽:??? 再蹦一下! 绿荷方才看见刚回来的何柱笑嘻嘻的对着太子点了点头,绿荷心里慌极了。 为了自保,绿荷也顾不得许多了,对着皇上磕了一个头:“皇上容禀,太子殿下所说句句属实,事情全部都是禧嫔娘娘一手策划,娘娘本意是想除了乌雅贵人和腹中龙胎,若是能够一举废了太子,便...便是最好,若是不能,也算是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 皇上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暴打禧嫔的冲动,突然笑了:“梁九功,着人将禧嫔送回春禧殿,不许她再踏出宫门一步。让人好生的照顾着,不许让她死了,日后朕若是晋了哪个嫔妃位分,生了哪个孩子,都派人好生的告知禧嫔一声,让她也跟着欢喜一番。” 梁九功挥手,门口进来了两个小太监,架住了禧嫔的胳膊便往外拖。 “不!不要!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啊!”禧嫔哭嚎不已,想要上前去拽皇上的衣袍。 梁九功无奈上前,贴着禧嫔的耳朵,小声的说道:“娘娘今日犯下如此大错,还有从前布贵人的旧账,皇上并未牵连赫舍里氏一族,已是网开一面,况且皇上也并未要了娘娘的命,奴才劝娘娘莫要再闹了。” 禧嫔安静的一瞬间便被拖了出去。 梁九功转头看着瘫跪在地上的绿荷,皱眉:“你怎么不跟着回春禧殿?想让咱家送你去慎刑司不成?” 绿荷看了看梁九功,又看了看胤礽,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最后还是胤礽出声:“梁公公,我方才已经让何柱去回了佟贵妃了,绿荷日后是我宫里的人了。” 皇上看向胤礽,眼神里满是探索。 胤礽撇了撇嘴:“她残害乌雅娘娘是事实,谋害皇嗣也是事实。” 皇上收回了眼神,吩咐梁九功:“传朕旨意,晓谕六宫,永和宫贵人乌雅氏晋嫔位,赐号德,于皇嗣满月行册封礼。” 梁九功跪地领旨,甩着拂尘出去了。 皇上低头端着竹溪新送上来的茶杯,盖子一下一下的撇着浮沫,并不喝。 胤礽抬头点了点绿荷的方向,无奈的吩咐何柱:“将她送去养狗处,替我好生的照看着我的狗。” 何柱立马上前艰难的拖拽着瘫软成一坨的绿荷往门外走去。 花厅只剩下了皇上与胤礽两个人,皇上放下了茶杯,淡淡的看向胤礽:“说说吧。” 胤礽看向皇上:“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你个臭小子!”皇上笑骂了一句,语重心长的说道:“朕不希望你卷入妃嫔之争当中。” “我是太子,自出生之日起,便免不了这后宫争斗。”胤礽神情严肃的看着皇上,认真的说道。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 第174章 计熟事定,举必有功 玛琭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皇上与胤礽都不在,寝殿内也只有竹溪一个人在守着。 玛琭稍稍动弹一下眼皮,竹溪便一个箭步扑到了床边,直接将头怼在了玛琭正上方,以便仔细观察玛琭的状态。 虽然桂嬷嬷说小主并没有喝那碗汤,可竹溪就是担心的不行。 玛琭刚刚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张浑圆的大脸,下巴上层层叠叠的几道肉。 一双眼睛眼白居多,布满了红血丝。 玛琭瞳孔放大,抄起手边的臂枕就砸了过去。 竹溪见玛琭醒了过来,兴奋的不得了:“小主... ...啊!” 话还没说完,竹溪就被一侧飞来的臂枕砸了出去,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大屁墩儿。 听见竹溪的声音,玛琭才反应过来,立马支起上半身去寻竹溪:“竹溪?你可还好?” “小,小主,奴婢无事。”竹溪捂着鼻子,嘿嘿直笑。 玛琭瞧见坐在地上的竹溪,刚刚松了一口气,就瞧见竹溪捂着鼻子的手缝中间浸了两道儿血痕。 玛琭赶忙下地,蹲在竹溪身前:“快把手拿开,让我看看。” 竹溪听话的松开了手,鼻子嘴巴连带着脸颊,血糊糊的一片红。 玛琭看的直皱眉:“你且等等,我让小福子去请太医。” 竹溪拉住欲起身往外走的玛琭,将人按回了床上:“嘿嘿嘿,太医哪里会理会我这样的奴婢?嘿嘿嘿,小主别急,奴婢用冷水洗洗便好。嘿嘿嘿... ...” “那你快去。”竹溪“嘿嘿嘿”的玛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看着竹溪小跑着出门。 刚走出几步,又被铺在地上的毯子边缘又绊了一跤。 “哎!”玛琭刚刚站起身子,想要过去查看竹溪的情况。 就见竹溪飞快的爬了起来,回头冲着玛琭傻笑:“嘿嘿嘿!” 玛琭顿住了脚步:就挺惊悚的! 见着竹溪出去,玛琭捧着肚子慢慢的躺回了床上,刚刚躺好,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砰”、“嘣”的两声巨响,惊的玛琭又坐了起来。 一盏茶之后,竹溪“嘿嘿嘿”的走了进来,顶着乌青的眼眶和嘴角! 玛琭嘴角抽搐:“真的不用请太医来瞧瞧吗?” 竹溪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边上了:“奴婢参见德嫔娘娘,德嫔娘娘千岁金安!” “嘶!”嘴咧的太大,扯痛了嘴角的淤青。 “德嫔?”玛琭昏睡之后的事情还来不及询问,此刻有些懵。 “嘿嘿嘿。”竹溪自顾自的起身,给玛琭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床榻旁边,跪坐在脚踏上:“是啊,皇上封了您为德嫔,居永和宫主殿,于腹中皇嗣满月时行册封礼。” 玛琭接过了竹溪递过来的水杯,问道:“那禧嫔呢?” “禧嫔被罚了禁足,此生不得出春禧殿半步。”竹溪咧着大嘴看向玛琭:“说来好笑,绿荷竟然弃了禧嫔娘娘,反而到养狗处给太子殿下养狗去了。” “太医呢?”玛琭又急着问道:“可有说我腹中孩子如何了?” “太医说小主并无大碍,可奴婢却怎么也放心不下,只想在这里守着小主,小主此次也太过于冒险了,若是稍稍有何差池该怎么好... ...”竹溪碎碎念念。 玛琭真是惊奇于竹溪咧着大嘴还能利索的说这么许多的话。 次日,玛琭早早的起身洗漱,之后便带着桂嬷嬷去往乾清宫。 “嬷嬷,昨日的事到底如何?”路上,玛琭小声的与桂嬷嬷咬耳朵。 昨天听着竹溪云里雾里的说了一通,玛琭躺在床上想了大半宿,如今只想听着桂嬷嬷再仔细的说一说。 “昨日多亏了太子殿下... ...”桂嬷嬷将胤礽如何处理禧嫔与绿荷,又如何在皇上面前与禧嫔对峙,清清楚楚的说给玛琭听。 末了,桂嬷嬷又添了一句:“皇上怜惜娘娘受苦,特意封了德嫔,对咱们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皇上未必不知... ...咱们这位皇上可精明的很呢。”玛琭并不乐观。 半晌,玛琭又问:“那药... ...” “娘娘放心,都处理好了。” 主仆二人没再说话,挑着人少的地方,溜溜达达的走到了乾清宫。 皇上还未下早朝,魏珠瞧见玛琭,远远的迎了出来:“奴才给德嫔娘娘请安,劳娘娘西暖阁稍候,皇上这时候儿早朝还没散呢。” 玛琭笑着应声:“有劳魏公公。” 魏珠将玛琭请进了乾清宫偏殿,上了热牛乳和点心:“娘娘稍候,奴才告退。” 玛琭点了点头,端起牛乳喝了一口:“这牛乳不错。” 说着话,又将盘子里的点心,递到了桂嬷嬷嘴边,小声道:“你也尝尝。” 桂嬷嬷四处瞧了瞧,见四下无人,飞快的张嘴将玛琭递过来的点心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玛琭笑眯了眼睛,自己也拿起一块,小口小口的咬着吃。 一盘点心见底,殿外传来了皇上的声音:“你倒是胃口好,怎么这样早的来了朕这里?” 玛琭起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快起。”皇上伸手拉起了行礼的玛琭,坐在了龙榻上:“可用过早膳了?” 玛琭笑着说道:“这不想着陪皇上用膳,就来了。” 皇上曲起食指刮了一下玛琭的鼻子,吩咐梁九功:“传膳吧,将那些个孕中不宜食用的东西都撤下去,不必上了,省的德嫔嘴馋,总也忍不住想吃。” 听着皇上的话,玛琭真是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皇上!” 皇上却是哈哈大笑:“身子感觉如何了?你已经许久都没有来乾清宫看望朕了。” 玛琭腹诽:这乾清宫是我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吗?! 你想让我来,你倒是翻我的牌子啊! 凤鸾春恩车夜夜在宫里晃荡的时候,怎没见你说想我哦! 你怕不是个渣男哦! 不管玛琭心中如何想,面上却是一派温婉,低头瞧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还不是被这个调皮鬼给闹的,臣妾现在走几步路便累的不行。” 某调皮鬼表示: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第175章 何事春风容不得?和莺吹折数枝花 玛琭在乾清宫舒舒服服的用完了早膳,吃了新进贡的果子,又吃了许多的糕点和牛乳,直到太阳高照,仍旧不肯离开。 皇上瞧的直乐:“你今日是打算赖在朕这里了不成?朕要批折子了,不能陪你了。” 玛琭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去你的吧!臣妾自己待着就行。” “放肆!”皇上虎着脸,吓唬玛琭。 玛琭也是惊觉一时失言,狗腿的嘿嘿笑:“皇上去忙吧,臣妾就在这里等着皇上回来,哪里都不去。” “皇上,永和宫的福公公来了。”二人正扯着皮,梁九功进来禀报。 “可有说什么事?”皇上见玛琭装鹌鹑,好笑的问道。 “说是佟贵妃娘娘带着宫里其余嫔妃在永和宫里等着给德嫔娘娘道喜。”梁九功顿了顿,又说道:“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 皇上一听,看好戏一般的眼神看向玛琭。 玛琭刚想起身恭送皇上,闻言,一只手扶住桂嬷嬷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捂着额头,摇摇晃晃的向着身后的龙榻上软软的倒了下去:“臣妾突然间感觉好晕啊,臣妾怕是还得在这乾清宫里睡上一觉才能好。” 不是玛琭怂,而是昨日费心费力的对付了禧嫔,加之怀孕本就辛苦,今日实在是没有心力去应付那一众的莺莺燕燕了。 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那可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皇上“噗嗤”一声乐了,对着梁九功说道:“你和小福子走一趟,告诉佟贵妃,让她带着人都散了,别没事聚在别人宫里蹭茶喝。” 梁九功领命退了出去,玛琭一个箭步扑到了皇上怀里,语气亲昵:“皇上待臣妾可真好。” 皇上慌忙将人接进怀里:“你小心着些。” 玛琭一脸笑意的仰头看向皇上,满眼欢喜,藏都藏不住。 皇上吞了一口唾沫,将玛琭从自己怀里扯了出来:“站好,朕要去忙了,你睡一会儿吧。” 皇上说完话,带着魏珠,脚步匆忙的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顿住,吩咐魏珠:“你在这里守着,若是德嫔有事,即刻来报。” 魏珠领命,关上了殿门,垂首立在门口。 玛琭见着皇上出去,遣退了其余伺候的人,坐在龙榻上,缓缓的收了脸上的笑意。 “娘娘可要睡一会儿。”桂嬷嬷蹲下身子,替玛琭褪了脚上的花盆底绣鞋。 玛琭盯着地上的鞋发呆,这还是之前照顾蓝齐儿的时候,皇上赏的。 一连赏赐了好几十双,春夏秋冬都有,好像是要一次性把一辈子穿的鞋都赏了过来。 玛琭不由自主的蕴起了笑容,抬起脚,就着桂嬷嬷的手躺到了龙榻上:“我歇一歇,有人来了及时叫醒我。” 桂嬷嬷替玛琭整理了一下衣裙,笑着提醒:“娘娘如今要自称‘本宫’了。” 玛琭也笑着应着:“一时竟改不过来了。” “慢慢就会好的。”桂嬷嬷喃呢:“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玛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永和宫里,主殿还没修缮,玛琭还是住在偏殿。 偏殿花厅本就狭小,如今挤了一大群的莺莺燕燕 黏腻的脂粉香夹杂着汗液的味道,熏的人头昏脑涨。 加之天气闷热,愈加的使人心烦气躁。 “这德嫔还真是金贵,让我们这么一大群人在这里等她一个人,她竟然连面都不露。”佟仙蕊实在是忍不住了。 “又没有人叫娘娘在这里等,娘娘若是不愿意,大可以自行离开。”钮祜禄氏去世之后,宫里只有佟仙蕊一个高位贵妃,惠嫔觉得自己又行了,出言讽刺佟仙蕊。 佟仙蕊眯了眯眼睛:“大阿哥今年也七岁了吧,想来该是定亲的年纪了。” 惠嫔立马警惕的看向佟仙蕊:“大阿哥的婚事自有皇上与本宫做主,就不劳贵妃娘娘操心了。” 佟仙蕊哼笑出声:“如今这后宫里面,只有本宫一人执掌后宫,惠嫔你说,大阿哥的婚事,本宫操不操得了心?” 惠嫔又惊又惧,起身对着佟仙蕊福了一礼:“臣妾失言,还请贵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臣妾一般见识。” 佟仙蕊咂吧了一下嘴:“怂货。” 惠嫔立马抬头怒瞪着佟仙蕊,敢怒不敢言。 至于大阿哥的婚事,佟仙蕊还真就做不了主,也插不上手。 更何况,皇家长子,哪有这么早就定了亲事的。 惠嫔则是关心则乱,杞人忧天。 “想是德嫔有事,无暇分身,本宫今日便先回了。”荣嫔不愿意在此听着佟仙蕊和惠嫔的一唱一和,起身准备离开。 荣嫔对着佟仙蕊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魏贵人是最不耐烦这种场面的,有了荣嫔打头,魏双姐立马跟着起身:“嫔妾告退。” 二人一前一后的刚走到门口,就瞧见梁九功迈进了永和宫的大门:“奴才给荣嫔娘娘请安,给魏贵人请安。” 荣嫔点了点头,侧开了身子:“梁公公可是有事?德嫔此刻不在永和宫。” 梁九功感激的对着荣嫔笑了笑,站在了院子里,扬声说道:“皇上口谕!” 屋内的佟仙蕊听见梁九功的话,一步三扭的走了出来:“呦,梁公公来的不巧,德嫔不在。” 桑榆慢了佟仙蕊一步,此刻也刚迈出门槛,笑着对梁九功说道:“梁公公来了,我们姐妹在永和宫等了德嫔足足两个时辰,都不见她回来,想来是不知去哪里躲清闲了,梁公公不若先回去?待德嫔回来了,本宫再差人去告知公公,如何?” “永和宫里有的是奴才,怎能劳烦宜嫔的人。”鹿笙十分瞧不上桑榆的阴阳怪气,忍不住出声:“况且是我们自己要等的,关德嫔什么事,你若是不愿,你走就是了,又没有人逼着你在这等着。” “就是!”詹吉迈躲在鹿笙身后,小声嘀咕。 梁九功垂着头不应声,心里却是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果然,德嫔娘娘到乾清宫躲清闲是正确的选择! 第176章 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躲过了后宫众人的刁难,玛琭难得的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火山六月应更热,赤亭道口行人绝。 六月的天气闷的人喘不过气,玛琭怀着身孕更是难熬。 “娘娘,内务府的赵公公来了。”绿贞从外头进来,福了福身。 闻言,玛琭拿下了脸上的凉帕子递给了一旁的竹溪:“请进来吧。” 自从到了永和宫,虽说和竹溪一样都是大宫女,可竹溪能在放了好几盆冰的殿内贴身伺候,可自己却要在闷热的小厨房里看着吃食,还要来来回回的查看衣物,奔走在烈日之下。 绿贞心里本就对玛琭有怨气,如今更是上升了一个高度。 低头敛去了眼底的阴霾,绿贞转身出去唤人。 不多时候,赵禄忠跟着绿贞进了殿内,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抬了一个大大的冰盆:“奴才给德嫔娘娘请安,皇上差奴才再给永和宫添置一个冰盆,省的娘娘暑热难耐,睡不安稳。” 冰盆一抬进来,玛琭立刻感觉到凉爽了许多:“有劳公公跑这一趟。” “能给娘娘尽心,是奴才的福分。”赵禄忠笑的见牙不见眼,后槽牙上面的韭菜叶子都看的一清二楚:“这些是内务府孝敬给娘娘的新衣,用的都是上好的蛟纱,入手微凉,最适合有孕的女子了,还请娘娘莫要嫌弃。” 玛琭挑眉:“赵公公有心了。” 竹溪上前将小太监手里的衣服抖开了一件,展示给玛琭看。 淡紫色的蛟纱,泛着七彩流光,阳光一照,分外好看。 略宽松的腰腹,也使得玛琭穿的更舒服一些。 两件此时穿的,还有两件更宽松一些,要过两个月才能穿。 玛琭淡淡的点了点头:“竹溪,收下吧。” “既然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先行告退了。”任务完成,赵禄忠弓着腰退了出来。 见人出去,竹溪摸着那几件衣裳,爱不释手:“娘娘,这衣裳可真好看。” 玛琭看着一脸花痴样的竹溪,笑的温和:“你若是喜欢,本宫留出来两件给你,待你日后嫁人有孕之时再穿不迟。” “娘娘!奴婢才不要出宫嫁人呢,奴婢要守着娘娘一辈子。”竹溪脸颊爆红,可面上的欢喜怎么都掩饰不住。 玛琭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绿贞:“绿贞可也喜欢?本宫也给你留两件出来。” 突然间被点名的绿贞有些慌乱:“奴,奴婢多谢小主。” 绿贞喊小主本也没错,在她心里,娘娘就只有皇后娘娘,孝昭皇后娘娘。 玛琭没有注意到绿贞的反常,只以为她是因着孝昭皇后的缘故心绪不佳,初到永和宫,玛琭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就也由着她去了。 调侃完两个丫头,玛琭又将头转向了桂嬷嬷方向:“只可惜嬷嬷年纪大了,不宜生养,不然本宫定然舍了脸面,再去内务府也给嬷嬷讨要两件。” 桂嬷嬷阴恻恻的笑了笑:“想来娘娘是太清闲了,竟有这许多的功夫胡言乱语,那不如... ...” 玛琭立刻将双手捂在了嘴上,鬓边的流苏摇的叮当响,示意自己不再说话了。 “嘶!”一个不小心,一串一串细小珍珠凝结而成的流苏抽在了玛琭的脸上,也算是老天替桂嬷嬷几人惩罚了玛琭一通。 闷热了好几日的天空终于下了一场大雨,驱散了些许暑热。 这日一早,玛琭穿了一件水绿色绣合欢花氅衣,坐在梳妆镜前画眉。 “小主,怎的不穿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的那件蛟纱的?”绿贞拿着木樨梳子给玛琭通发。 玛琭冲着窗外呶了呶嘴:“今日没有太阳,可惜了那件衣裳,便不穿了吧。” 绿贞眼神闪了闪,没再说话。 半个时辰之后,玛琭用完了早膳,扶着桂嬷嬷的手出了永和宫。 永和宫主殿修缮工作今日收尾,竹溪留在宫里看着。 “竹溪姑娘,小主今日午膳可要准备炙羊肉?”小厨房的小太监来问。 竹溪有些疑惑:“这些不都是绿贞在照看着吗?你怎么寻到了我这里?” 小太监挠了挠头:“到处寻不见绿贞姑娘,只好来寻姑娘拿个主意了。” 竹溪压下心中的疑惑,淡定的吩咐道:“羊肉火大,如今已然入了头伏,往后的一个月都不要准备了。” “可是昨日才听娘娘提了一嘴,说是想吃。”小太监低声说道。 竹溪眼珠子一转:“你就说今日食材里面没有羊肉,未来的一个月都没有羊肉。” “啊?”小太监一脸懵逼的回到了小厨房。 玛琭则带着桂嬷嬷走到了慈宁宫门前,望着高高大大的慈宁门,玛琭深吸了一口气:“去叫门吧。” 桂嬷嬷上前几步,敲开了慈宁宫偏角门:“有劳进去禀报一声,永和宫德嫔娘娘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守门的小太监在慈宁宫守了大半辈子的门,是认得桂嬷嬷的。 看了看桂嬷嬷,又看了一眼桂嬷嬷身后不远处的玛琭,遥遥的打了个千儿:“德嫔娘娘稍候。” 不多时候,苏沫儿迎了出来:“奴婢给德嫔娘娘请安,娘娘怎么来了?这大热的天儿,快请进来。” 玛琭笑着跟着苏沫儿进门:“有劳苏姑姑了。” 慈宁宫贵妃榻上,太皇太后正倚在臂枕上摆弄着一个西洋鼻烟壶,瞧见玛琭进门:“来了。” 玛琭福身:“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嗯。”太皇太后点头,瞟了一眼苏茉儿:“有了身孕的人还让行礼,还不快扶起来。” 苏茉儿笑着上前扶起了玛琭,将人安置在新搬来的绣凳上:“老祖宗心疼德嫔娘娘呢。” “臣妾多谢太皇太后,也谢过苏姑姑。”玛琭扶着肚子,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 太皇太后斜愣了一下玛琭身后的桂嬷嬷,冷哼了一声。 桂嬷嬷低着头,木头桩子一般的站在玛琭身后,就是不看太皇太后。 玛琭并不知道太皇太后曾经想让桂嬷嬷来慈宁宫伺候,而桂嬷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的事儿,自然看不懂太皇太后眼中的傲娇是为了啥! 第177章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臣妾有孕,特来向太皇太后报喜,多谢太皇太后恩泽庇佑。”玛琭说着话,又起身对着太皇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哼。”太皇太后看了看玛琭的肚子,哼笑:“都六个月了吧?才想着来给哀家报喜?” 玛琭一滞,刚发现有孕的时候,正赶上孝昭皇后大丧。 之后又孕反严重,直感觉活着都费劲。 再然后设计料理了禧嫔。 直到近日才堪堪松泛了一些。 可不管如何,终究是自己理亏。 玛琭再一次甩锅:“还不是被这孩子给闹的,险些要了臣妾半条命去,还求太皇太后心疼臣妾。” “可还呕吐?”太皇太后放下了手中的鼻烟壶,关心的问道。 “还好,只是晨起的时候有些难受,还是闻不得荤腥。”玛琭照实说道。 “也是难为你了,来这儿坐。”太皇太后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玛琭依言坐在了太皇太后身旁的贵妃榻上。 太皇太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玛琭的肚子:“是个调皮的。”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就感觉手心的位置鼓起来了一个大包:“哎哟哟,这小东西是埋怨哀家骂他了?” 苏茉儿也跟着开心:“那是咱们四阿哥在给老祖宗请安呢。” 太皇太后笑骂:“数你嘴甜。” “启禀太皇太后,钮钴禄氏府邸侧夫人带着二小姐递帖子入宫了。”几人正说着话,有小太监进门禀报。 “遏必隆家的?”太皇太后问。 小太监低着头回话:“是。来的是先皇后的额娘与妹妹。” 苏茉儿想了想,贴着太皇太后的耳朵,小声的说道:“启禀太皇太后,前些日子是有帖子递进来,奴婢一时事忙,给忘了。” 太皇太后瞪了苏茉儿一眼,才淡淡地吩咐:“带进来吧。” 小太监退出去之后,玛琭也跟着起身:“既然太皇太后有客,臣妾就先行告退。” “无妨。”太皇太后又将玛琭按在了贵妃榻上:“你且等一会儿,待哀家打发了她们,再好好给你挑些东西带回去。” “那臣妾去屏风后面躲着?”玛琭觉得舒觉罗氏此刻带着未出嫁的二女儿入宫,必然是有所图的,自己明晃晃的杵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奈何太皇太后不同意:“躲什么?你是有多见不得人吗?屏风后面有什么好?那绣凳哪里有榻上坐的舒服!” 玛琭只好识趣儿的闭上了嘴巴:“太皇太后教训的是,是臣妾疏忽了。” 舒觉罗氏领着欣哲进门的时候,刚好听见了玛琭的这句话。 “臣妇舒觉罗氏携小女钮祜禄氏欣哲参见太皇太后,恭祝太皇太后福寿安康,千岁金安。”舒觉罗氏和钮祜禄欣哲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请安。 “起来吧。”太皇太后心疼孝昭皇后,故而对着舒觉罗氏,也愿意给几分脸面:“苏茉儿,赐座吧。” 苏茉儿一招手,立马有小宫女搬了两个绣凳进来,放在了距离贵妃榻三步远的地方。 “多谢太皇太后。”舒觉罗氏福身谢恩。 舒觉罗氏坐在凳子上,仿佛才看见玛琭一般:“乌雅贵人也在啊,臣妇从前在坤宁宫里有幸见过贵人一面。贵人风姿,至今不忘。” 舒觉罗氏自持是孝昭皇后的亲生额娘,言语行为上丝毫不将玛琭放在眼里。 玛琭是对孝昭皇后有几分愧疚,对这舒觉罗氏可没有。 玛琭笑了笑:“也不知该说夫人记性好,还是说夫人忘性大呢?或者说夫人倚老卖老、妄自尊大?” “乌雅贵人这是何意?”舒觉罗氏变了脸色,还不忘刺玛琭一句。 乌雅贵人,你就只配是一个贵人! 靠着踩我女儿丧仪得来的孩子,爬上的嫔位,我钮祜禄氏一族不认! 舒觉罗氏还拿自己当皇上的岳母呢,威风的不行。 太皇太后本想出言压制舒觉罗氏,照看玛琭一二。 哪曾想,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德嫔,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太皇太后慢悠悠地重新拿起了鼻烟壶,端详是假,看戏是真! “夫人莫急,说夫人记性好呢,是因为本宫与夫人只在孝昭皇后的宫里匆匆见过一面,当时皇后娘娘病重,夫人还有空暇记住本宫的品貌,本宫这是羡慕夫人呢!” 玛琭笑的一脸无害,继续说道:“说夫人忘性大呢,是皇上此前便已下过圣旨,封本宫为德嫔,夫人方才却一口一个贵人,若不是夫人不记得皇上的圣旨,便是夫人有意违逆,实乃大不敬之罪!舒觉罗夫人,敢问,钮祜禄氏一族是要造反吗?!” 太皇太后挑眉看向玛琭,差点就要拍手叫好了! 还是苏茉儿眼疾手快的将一盏茶塞进了太皇太后的手里,才阻止了这一幕的发生。 舒觉罗氏在玛琭开口的时候就黑了脸,接着便不停的变换脸色,由黑到红,由红到绿,在听到玛琭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舒觉罗氏的脸色瞬间惨白。 站起身,伸出食指,哆哆嗦嗦的指着玛琭:“你…你你你,你信口雌黄,你胡说八道,你陷害忠良!” 玛琭淡定的看着舒觉罗氏:“本宫与夫人开玩笑的,夫人请坐,再怎么说夫人也是孝昭皇后的额娘,夫人的一言一行也代表着先皇后的脸面呢,夫人您说是吧?” 舒觉罗氏胸口不断的起伏,拼命的压制着心底的怒火。 怎么办,压不下去啊!还是好气啊! 一旁的欣哲伸手握住了舒觉罗氏的手臂:“额娘,德嫔娘娘不是这样的人,她也是为了我们好,额娘快坐,您在家时不是常说思念太皇太后吗?如今见了面了,合该好好的说说话啊。” 被欣哲一提醒,舒觉罗氏立马想起来今日入宫的目的,不情不愿的坐了回去。 见舒觉罗氏被安抚住了,欣哲对着太皇太后和玛琭分别福了福身:“太皇太后莫怪,德嫔娘娘莫怪,额娘只是见着二位娘娘太高兴了,以至于失了分寸,还请太皇太后和德嫔娘娘原谅则个。” 玛琭瞬间将视线落在了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 第178章 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太皇太后则是笑笑:“无妨,你也坐,不必多礼。” “多谢太皇太后,多谢德嫔娘娘。”欣哲礼数周全,从始至终都没有轻视玛琭的行为。 至于内心如何想,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太皇太后一脸慈爱的看着坐在下方的欣哲,内心百转千回,对着玛琭说道:“瞧见她,就好像是瞧见你刚入宫时的模样,一样的惹人怜惜。” 太皇太后在给玛琭做脸面,你舒觉罗氏不是瞧不上德嫔吗,那哀家就把你的女儿和德嫔拉在一个水平线上。 刚入宫的玛琭,比现在还不如! 玛琭一改方才的伶牙俐齿,笑的腼腆,就连称呼也改成了更为亲切的老祖宗:“老祖宗抬爱,臣妾身份低微,实在是比不得钮祜禄氏府邸的姑娘。” “天子嫔妃,莫要妄自菲薄。”太皇太后嗔了一句。 “是,臣妾谨遵太皇太后教诲。”玛琭低着头听训。 二人一言一语,舒觉罗氏一时间竟然插不上话,焦急万分。 还是欣哲笑着恭维:“从前便听闻德嫔娘娘贤良淑德,如今瞧见,更是蕙质兰心,才貌双全。” 若说贤良淑德,还勉强说的过去。 若说才貌双全,玛琭也就只能占一个“貌”字,自古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子能读几本《女则》、《女训》便是好的,玛琭如今的几滴墨水,还是侍君之后皇上教的。 玛琭一个眼神看向欣哲,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可欣哲笑的一脸天真,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像是心思深沉之人。 “欣哲格格谬赞了,本宫愧不敢当。倒是欣哲格格秀外慧中、丽质天成,实在是让人喜欢的紧。”玛琭如今也能对着不认识的人说出冠冕堂皇的奉承之语了。 “还有什么是你乌雅玛琭愧不敢当的?”几人正说着话,荣嫔带着三阿哥进来了。 自从生了三阿哥,荣嫔更是万事不理,一心只待在延禧宫照看一双儿女,远离内宫争宠,这性子却愈发的开朗了起来。 这不,在太皇太后面前,竟也敢开起玛琭的玩笑了。 荣嫔与慈宁宫熟稔,太皇太后对荣嫔也是心中有愧,便放任了她许多。 “你个皮猴儿,在哀家面前也敢放肆!”太皇太后笑骂了一句。 荣嫔转身接过三阿哥,对着太皇太后行了一个不甚标准的礼:“臣妾携三阿哥给老祖宗请安来了,这才刚进门,就得了老祖宗的训斥,臣妾往后可不敢再来慈宁宫了。” “你敢?!”太皇太后笑呵呵的接过了三阿哥:“三阿哥乖,咱不理你额娘。” 玛琭站起身与荣嫔行了个平礼:“荣姐姐安好。” “快坐快坐,如今本宫可不敢让你行礼了。”荣嫔也是给玛琭做足了脸面。 玛琭感激的看着荣嫔,拉起了家常:“不知从前三阿哥的旧衣裳可还在?待日后臣妾生产,还想着借一借三阿哥的福气呢。” 荣嫔惊讶了一瞬:“你竟然想让你的孩儿穿三阿哥的旧衣裳?” “民间流传一种说法,说小孩子身体弱,穿健康孩儿的旧衣,可使得孩子健康长大。”玛琭笑着说道:“臣妾也希望腹中的孩儿如三阿哥一般聪明康健。” “那好,本宫待会儿回去就找些来给你送去。”荣嫔也不扭捏,直接应了下来。 至于穿不穿的,又有什么要紧。 荣嫔自进门就只顾着与太皇太后和玛琭说话,完完全全的忽略了舒觉罗氏母女二人。 舒觉罗氏的脸色更黑了,想要开口讽刺几句,被欣哲及时拉住了胳膊。 欣哲轻轻的对着舒觉罗氏摇了摇头。 舒觉罗氏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站起身子:“臣妇给荣嫔娘娘请安。” “呀,原来是钮祜禄氏府邸的夫人和小姐啊,瞧我。”荣嫔假装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只顾着与老祖宗闲话,倒是忽略了你们,夫人和小姐莫怪。” “荣嫔娘娘言重了,是臣妇礼数不周。”舒觉罗氏僵硬着笑,说着违心的话。 荣嫔没再理她,转头与玛琭咬耳朵说悄悄话。 太皇太后瞪了荣嫔一眼,转头对着苏茉儿说道:“去库房里挑些山参给夫人带回去。” 太皇太后此言与送客差不了多少,舒觉罗氏也不好再死赖在慈宁宫不走,只好领着欣哲请辞:“臣妇告退,改日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还来?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舒觉罗氏走了之后,太皇太后没好气的对着荣嫔说道:“你来做什么?” 荣嫔笑嘻嘻:“当然是来给老祖宗请安了啊,多日未见,甚是想念。” “哼!”太皇太后冷哼:“平日里不见你来,怎么德嫔来了,你也跟着来了?怕哀家吃了她不成?” 被看穿的荣嫔也不尴尬,嘿嘿笑:“哪能啊,老祖宗最是怜惜我们这些小辈,老祖宗简直就是老佛爷嘛!” 玛琭没忍住,抿着嘴笑。 “你呀!”太皇太后伸出手指虚点着荣嫔:“满宫里也就你敢如此放肆!” 三阿哥跟头把式的从贵妃榻上爬到了太皇太后的怀里,撅着湿漉漉的小嘴,“吧唧”一声,在太皇太后的脸上印下了一个口水印子。 放佛在说,敢放肆的人还有我!还有我!!^_^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说说笑笑了大半日,在慈宁宫用了午膳,伺候太皇太后午歇睡下了,玛琭和荣嫔才一同出了慈宁宫。 “舒觉罗氏进宫,可有说为了什么事?”荣嫔问。 玛琭摇了摇头:“还没顾得上说什么。” 荣嫔不屑:“孝昭皇后刚去,她就带着未出阁的二女儿入宫,还能是为了什么。” 玛琭将目光投向远处:“这宫里的女人就如那盛开的花朵一般,一茬儿接着一茬儿,永远都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 “你说的也是。”荣嫔赞同的点了点头:“自从本宫生了三阿哥之后,感觉这日子也有了盼头。” 玛琭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臣妾若是能有娘娘这般通透,日子也就好过了。” 荣嫔没太听懂玛琭的话,转移话题:“六个月了?你母家额娘可是快要入宫了?” 玛琭一时没有答话,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让额娘入宫陪产。 第179章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玛琭回到永和宫的时候,绿贞送了一碗绿豆汤进来。 竹溪也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启禀娘娘,永和宫主殿修缮的可好看了。今日差不多就能完工了,娘娘可要早些搬进去?” “瞧你这满脸的汗。”玛琭端起面前的绿豆汤递了过去:“喝了吧,消消暑气。” 绿贞瞧着自己端给玛琭的吃食,被玛琭随手就赏给了竹溪,垂着头,眼神黯了几分。 这可是自己亲手熬煮了好长时间,又放在井水里面冰镇了许久的绿豆汤… 多一分怕凉,少一分怕口感不好的绿豆汤… 竹溪笑嘻嘻的接过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多谢娘娘。” 玛琭又拿起自己的帕子给竹溪擦汗:“若是辛苦,就叫小福子去,何苦把自己弄的像泥猴子一般。” “奴婢高兴。”竹溪接过玛琭手里的帕子,眼神亮晶晶的。 “小主,奴婢去小厨房看看。”绿贞拿着竹溪喝空了的碗,福身退了出去。 竹溪看着绿贞,一脸的疑惑:“她这是怎么了?方才小厨房的人来寻奴婢拿个主意,说是绿贞不知道去了哪里。” 桂嬷嬷福身:“奴婢去看看。” 玛琭点了点头,郑重的嘱咐道:“本宫如今,经不得一丁点的闪失。” “奴婢明白。”桂嬷嬷没有保证什么,顺着绿贞的脚步寻了过去。 “怎么了?”竹溪一脸懵的看着桂嬷嬷出去,又看了看玛琭。” 玛琭笑着点了点竹溪的鼻子:“你这样就很好。” 从前身边只有一个竹溪,玛琭逼着竹溪快速的成长。 如今来了桂嬷嬷,若是能保留竹溪的这一份天真,也未尝不可。 身边的人,总要有一个保留初心的呀! ¥%#*^+=  舒觉罗氏与新哲走在出宫的小道儿上。 “一个两个的,什么东西!”舒觉罗氏忍不住呵骂出声。 “额娘!慎言!”欣哲皱着眉提醒。 舒觉罗氏胸口起伏:“若是你姐姐还在,她们哪里敢如此轻视与我!” 舒觉罗氏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声音倒是小了许多。 “当初就说让我入宫,是姐姐寻死觅活的闹腾,阿玛和您心软,才让了她来!如今这后位没坐几日便香消玉殒了,平白浪费了府里的资源。”欣哲的声音里面满是抱怨与冷漠:“如今再想送我入宫,想是没那么容易了。” 舒觉罗氏心慌于女儿的冷漠:“不会的,皇上对你姐姐有愧,皇上还需要笼络我钮祜禄氏一族,接你入宫是最直接快速的方法。” “哼,入宫而已,那皇后之位呢?”欣哲越说越气,不免加快了脚步! 从小到大,姐姐是长姐,不管有什么好看的衣裳首饰,好的时机运气,都是可着姐姐先来。 明明钮祜禄东珠伪善愚蠢,难当大任。 就因为她是长女! 阿玛和额娘便把好的都捧给她! 从来就没有一次给她们二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只一个机会都没有。 “欣哲!”舒觉罗氏顾不得怨恨玛琭与荣嫔,加快了脚步追赶欣哲。 桂嬷嬷寻到绿贞的时候,绿贞正躲在永和宫门口的桂花树下抹眼泪。 桂嬷嬷轻轻地拍了拍绿贞的肩膀:“可是觉得委屈了?” 绿贞一惊,猛的回头。 看见来人是桂嬷嬷,放松了肩膀,摇了摇头:“奴婢不敢委屈。” 桂嬷嬷语重心长地说道:“娘娘与竹溪的情分,其他人是比不得的。我也不问你今日去了哪里,只一样,在这宫里,忠于主子的人才能活的长久。” 桂嬷嬷的话,一字一句的敲击在绿贞的心头。 不等她回话,桂嬷嬷继续说道:“此前你的主子是孝昭皇后,如今你的主子是德嫔娘娘。” “小主怎能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绿贞想也没想就张口反驳。 桂嬷嬷定定的看着绿贞,没说话。 绿贞后知后觉,磕磕巴巴的说道:“不,不是,我…奴婢是说……” “你怎么想的我不管,只要你记住我今日的话,若是日后行差踏错,做出什么有损德嫔娘娘的事情,别怪我不客气。”桂嬷嬷语气严厉:“想来孝昭皇后也是不愿意见到那一天的。” 桂嬷嬷还是心疼绿贞的,否则一道白绫打发了便是,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可她愿意再给绿贞一个机会,只要她能够悬崖勒马,一切为时未晚。 至于与绿贞接触之人…… 桂嬷嬷走后,绿贞整理了一下情绪,擦干了眼泪,心里却乱的不行。 七月,皇上下旨召翰林学士陈廷敬、侍读学士叶方蔼入值南书房。一时间朝野内外异常忙碌。 “今年的圆明园又去不成了。”鹿笙颓废的呈“大”字型躺在慈仁宫的贵妃榻上。 “你瞧瞧你,整日里就想着疯玩儿,什么时候才能替皇上诞下个一男半女?”淑惠妃恨铁不成钢地推搡着鹿笙:“你往里点儿,给我留个地方,我都要躺到地上去了。” 鹿笙扭着身子,边挤淑惠妃边抱怨:“太妃姐姐你太胖了,你都要挤死我了!” “你说什么?”淑惠妃的声音抬高了八度:“你敢说我胖?” 鹿笙被淑惠妃拎着耳朵给拎了起来,扔出了慈仁宫:“回你的咸福宫里躺着去,一百零八块青石砖,你爱躺哪块就躺哪块!” “哎哟!”鹿笙揉着被拎疼了的耳朵,眼泪汪汪:“哇!呜呜呜……” 鹿笙在慈仁宫门口哭开了,淑惠妃飞快的命人关上了大门,眼不见为净。 桑榆循着哭声来到了慈仁宫门口,疑惑道:“宣嫔?” 桑榆上前两步:“宣嫔这是怎么了?可是被太后娘娘训斥了?” 鹿笙回头瞧见了桑榆那一脸做作的表情,瞬间皱紧了眉头,止住了哭声,自以为恶狠狠的说道:“关你什么事儿!” 鹿笙说完话,端着胳膊,昂着脑袋,挺胸抬头的往另外一边走了出去。 差点左脚绊了右脚,幸好身侧的绿瑶及时扶了她一把。 桑榆看着鹿笙装模作样的做派笑了出来,转头望了望身侧慈仁宫高大的牌匾,勾了勾唇:“走吧。” 第180章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 今年的中秋佳节额外的热闹,西洋国王阿丰肃使臣入贡,而在衡州称帝的吴三桂忧愤成疾,于前几日病死,皇上龙颜大悦,决定大肆操办中秋宫宴。 玛琭如今已经八个多月的身孕了,身子额外的笨重一些。 本想着请辞,自己在永和宫里与几个宫人一同吃一顿晚膳便是,怎奈皇上特意着梁九功送来了嫔位朝服首饰,嘱咐她要好生的装扮。 玛琭无法,坐在梳妆镜前,揉着酸疼的脖子:“这步摇便不要戴了吧,压得人脖子疼。” “娘娘,这可是您封嫔以来第一次大宴,听说还有外来使臣呢,咱们可得好生的装扮一番。”竹溪还想再劝。 “朝冠就已经够重的了,不需要再戴了。”玛琭捂着头发躲避着。 竹溪手里拿着一只五尾金凤步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玛琭。 这可是皇上今早刚送来的,这多好看啊。 桂嬷嬷笑着接过了竹溪手里的步摇,放进了妆奁盒子里:“娘娘如今的孕肚就是最好的装扮。” “可不是。”玛琭回头瞪了竹溪一眼:“本宫如今已经够辛苦的了,你莫要再添乱了。” 几人吵吵闹闹的一个时辰之后,玛琭收拾妥当。 简简单单的朝服朝冠,没有一丝多余的装扮。 “娘娘,夫,夫人入宫了。”小福子面色苍白的低着头禀报。 ”额娘怎么来了?“玛琭瞬间转头:“现下人在何处?” “正在承乾宫给佟贵妃娘娘请安。” “额娘一个人来的?”玛琭有些不放心杨氏一个人待在承乾宫。 “是。”小福子回答:“还是方才咸褔宫宣嫔娘娘身边的小太监过来告知奴才,奴才这才知道夫人进宫了,想来是已经入宫许久了。” 虽然宫里有规矩,妃嫔怀孕八个月,母家额娘可以入宫陪产。 可玛琭本意并不想让杨氏入宫的。 一来杨氏耳根子软,没有主见,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可真是防不胜防了。 二来,二来便是因为小福子,毕竟小福子是从乌雅氏府邸出来的,福叔福婶若是知道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入宫做了永和宫的太监,心里该是如何怨怼玛琭啊。 眼下不容得玛琭多想,最要紧的便是赶紧将杨氏接到永和宫里来,其他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玛琭定了定心神:“桂嬷嬷,劳烦你走一趟,将额娘接过来。” 桂嬷嬷二话没说,福了福身便匆匆走了出去。 “娘娘!”小福子唤了一声。 “可害怕?”玛琭问。 小福子逼回了眼底的酸涩,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满眼的坚定:“奴才不怕。” “本宫和皇上说一说,让梁九功给你换一个差事可好?”玛琭实在是不忍心见到小福子如此。 小福子却摇了摇头:“娘娘生产乃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奴才没有别的本事,守好永和宫的门户还是可以的,奴才不放心将娘娘的安危交于旁人。” 孕中本就多愁善感,如今更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小福子急了,一个劲儿的磕头请罪:“娘娘莫哭,都是奴才的不是,奴才有罪。” 玛琭赶忙上前拉住了小福子的手臂,将人拉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开口便是哽咽,只好掩面转过了身子。 小福子冰凉的手臂触碰到玛琭温热的手指,内心更是坚定了几分:“娘娘莫伤心,奴才这便去迎一迎夫人和桂嬷嬷。” 承乾宫里,绿意小步进门,贴在佟仙蕊的耳边,小声禀报:“启禀娘娘,永和宫的桂嬷嬷来了。” 佟仙蕊吹了吹指甲,抬眼睨着跪在下方的杨氏,语气淡淡:“既然德嫔宫里来人了,你便随她去吧,不要忘了本宫方才与你说过的话。” 杨氏战战兢兢的磕了一个头:“臣妇,臣妇知晓。” “行了,绿意,带她出去吧。”佟仙蕊漫不经心的吩咐:“让桂嬷嬷转告德嫔,杨氏入宫侍产的事情已经备过案了,让她不必来谢恩了。” “好生将孩子生下来。”说到最后,佟仙蕊的唇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等在院子里的桂嬷嬷瞧见杨氏好好的跟在绿意后面走出了承乾宫主殿,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上前两步,对着杨氏福身:“这位便是夫人吧?奴婢是德嫔娘娘宫里的掌事嬷嬷,奉德嫔娘娘之命,特来接夫人去永和宫,” “多谢这位嬷嬷。”杨氏轻轻地对着桂嬷嬷点了点头,眼神不自觉的看了绿意一眼,唯唯诺诺的应道。 见人送到,绿意对着桂嬷嬷福了福身:“桂嬷嬷安好,奴婢已经将杨夫人完璧归赵。” 桂嬷嬷听懂了绿意这是送客的意思,对着绿意回了一个半礼:“有劳姑娘。” 桂嬷嬷带着杨氏回到永和宫,一路无话。 杨氏到了永和宫的时候,玛琭已经起身要前往保和殿了。 “娘娘,夫人来了。”桂嬷嬷在门口扬声唤道,等了两个呼吸,才带着杨氏掀了帘子进了永和宫偏殿。 杨氏进门便打量着狭小的偏殿,皱眉:“怎的不搬到主殿去住?” 玛琭顶着厚重的朝服,向外迎了两步:“我孕中懒怠,且孕中也是不宜挪动,只待生产之后再行挪宫。” 杨氏伸手扶住了玛琭的手臂,红着眼睛打量:“怎的这般憔悴?” 玛琭笑笑:“女儿如今一切都好,倒是累的额娘入宫侍产,是女儿的不是。” “你这孩子。”杨氏也跟着笑了,视线落在玛琭高耸的腹部:“太医可说了是男是女?” 玛琭摇了摇头:“只待生产之日才见分晓。” 杨氏点了点头:“也好。” “夫人安好。”竹溪趁着二人说话的空档,福了福身,讨巧的说道:“夫人可还记得奴婢?” “自然是记得的。”杨氏笑道:“我还给你带了东西,想来不久就会有小太监将我的东西送过来了,晚些时候我再拿给你。” “额娘还带了东西来?”玛琭心生警惕。 “是带了一些。” 第181章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是带了一些,在宫门口的时候被小太监留下了,说是会提前送到永和宫里来。”杨氏说道:“怎么还没有送过来吗?” 玛琭想喊小福子,张了张嘴,终究是喊了绿贞:“绿贞,可有夫人的东西送过来?” 绿贞摇了摇头:“没听说有谁送东西过来,想是今日大宴群臣,还不得空吧。” 玛琭想了想,也没多做纠结,安抚杨氏:“皇上今日在保和殿设宴,宴请臣工与外国使臣,如今时辰已经快到了,女儿先行一步,额娘留在永和宫里好生歇息歇息。” “绿贞,伺候好夫人。”玛琭将绿贞留了下来伺候杨氏。 皇上今日大宴群臣是没错,奈何武威官职低微,杨氏自然是没有资格去参加这等宫宴,只能在永和宫等着玛琭回来:“你安心,我就在这永和宫里,哪都不去。” 玛琭刚想嘱咐几句,听见杨氏如此说,便也没再多说,带着桂嬷嬷和竹溪走出门去。 临出门,桂嬷嬷不放心的看了绿贞一眼:“照顾好夫人。” 绿贞默默地福了福身。 玛琭走到保和殿门口,碰巧遇见了佟仙蕊的轿辇。 “臣妾请佟贵妃娘娘安。”玛琭退到了道路一侧,给佟仙蕊让路。 “起来吧。”佟仙蕊勾唇:“本宫替你把额娘接进宫里来了,你可要好好的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啊。” 玛琭下意识的捂住小腹,往后退了一步:“臣妾多谢贵妃娘娘。” 佟仙蕊将玛琭的动作看在眼里,轻笑了一声,带着绿意率先走了进去。 “娘娘。”竹溪望着佟仙蕊嚣张的背影,担忧的唤了一声。 “先进去吧。”玛琭也是忧心忡忡,心里盘算着佟仙蕊是不是还没有放弃之前想要抢夺孩子的打算。 可自己已经是嫔位了,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 即便佟仙蕊是贵妃,想抢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宴会上推杯换盏,玛琭能吃的东西并不多。 宴上的东西大多都是冷的,玛琭更是吃不了几口,肚子里面空的难受。 “若是身子不适,便先回去吧。”荣嫔关心的对玛琭说道。 “我去偏殿缓缓便好,若是皇上问起,还劳荣姐姐帮我说一声。”玛琭起身,贴着荣嫔小声的说道。 “你去吧。”荣嫔点了点头。 玛琭刚走出殿门,桑榆也紧跟着起身寻了出去。 “德嫔娘娘。”桑榆脚步飞快,扬声唤住了玛琭。 玛琭回头,站在廊檐的阴影下面等着桑榆一步一步的走近。 “怀着身孕晋位,德嫔娘娘如今还真是风光无限。”桑榆阴阳怪气:“只是这么大月份了还出来招摇,若是龙胎有损,不知德嫔娘娘该如何与皇上交代?” 不知桑榆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玛琭也没打算继续惯着她:“本宫本也不愿来凑这个热闹,只是皇上心里惦记着本宫,特意着人送了朝服去永和宫,嘱咐本宫今日一定要来,本宫又能如何呢。” “你还真是恬不知耻,果然包衣出身的就是下贱。”桑榆眼睛里面啐了毒一般的看向玛琭。 自从玛琭复宠,皇上对待桑榆的态度便大不如从前。 桑榆内心里认定是玛琭在皇上面前吹了枕头风,才导致皇上十天半月的不来翊坤宫。 玛琭得宠了,自己却失了恩宠。 这叫桑榆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这不,终于寻着机会了,桑榆便迫不及待的跟了出来。 若是能惹得玛琭怒气横生,进而早产,或者是一尸两命才最好。 桑榆心里想的恶毒,嘴里也没留情。 玛琭却是丝毫不忌讳,也不生气:“不及宜嫔,张口闭口便是龙胎有损,才真真是心肠歹毒。” 对于自己包衣出身,玛琭坦坦荡荡。 人的出身是不能够自己选择的,自己若是足够强大,是何出身又有什么要紧。 能够出言讥讽于你的女人,一定是不如你的人。 能够对你恶语相向的男人,一定是爱而不得的人。 玛琭对于不重要的人,说的不重要的话,从来都是不放在心上的,更遑论生气。 没惹着玛琭,桑榆自己倒是惹了一肚子的气。 甩着帕子带着绿乔向着宫道的另外一面走去。 “娘娘别生气,为了那起子不相干的人动气最是不值得。”桂嬷嬷安慰了几句。 本以为玛琭年轻气盛,哪曾想玛琭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既然是不值得的,何苦还要累及自己的身子,岂不是愚蠢。” “走吧,回吧,想来宫宴也是快要结束了。”玛琭也没心思去偏殿坐了,带了桂嬷嬷又回到了保和殿。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荣嫔看见玛琭回来还有些诧异。 玛琭摇了摇头:“碰见了宜嫔,说了几句话。” 荣嫔皱眉:“总觉得宜嫔不似面上那般单纯。” 玛琭笑了:“毒蛇不咬人之前,谁也不知道它会是有毒的,但蛇终归是蛇。” 荣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桑榆气呼呼的带着绿乔往前走,越走越偏僻,连烛火都少了许多。 今日大宴,宫里许多当值的小太监都被借调到了保和殿。 此时宫道上几乎是看不到人。 忙活了大半日,宫门口的小太监终于想起了杨氏的包袱。 知道是德嫔额娘的东西,小太监随意的摸了摸算是检查过了,抱着东西就往永和宫方向跑了过去。 哪曾想跑到半路撞到了宜嫔身边的绿乔。 小太监也顾不得被撞疼了的胳膊,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给宜嫔娘娘请安,奴才该死,请宜嫔娘娘恕罪。” “你是何人?怀里抱的什么东西?”桑榆以为是抓住了一个偷东西的小贼。 小太监压低了身子:“启禀宜嫔娘娘,奴才是顺贞门的,今日德嫔娘娘母亲入宫侍产,奴才抱着的便是杨夫人的包袱,这便要送去永和宫。” 桑榆眼珠子转了转,对着小太监招手:“拿来给本宫瞧瞧。” 小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双手举过头顶,将包袱托到了脑袋上面。 绿乔上前接过包袱,递到了桑榆眼前,侧身挡住了小太监的目光。 桑榆四下看了看,并没有旁人,伸手摸向了包袱。 第182章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桑榆趁着绿乔的遮挡,悄悄地褪下了刚入宫的时候皇上赏的镯子,塞进了杨氏的包袱里面。 这是皇上第一次赏赐给桑榆的东西,桑榆珍惜的很,平日里甚少佩戴,一般人是不认得的。 如今为了给玛琭添堵,也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若是真能达到目的,一只镯子而已,舍了便舍了,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镯子供自己挑选。 桑榆自我安慰了几句,将包袱重新推到了绿乔的怀里。 “咳咳。”桑榆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快送过去吧,待会儿宫宴散了,各宫便该下钥了。” 小太监接过包袱,劫后余生:“奴才多谢宜嫔娘娘,奴才告退。” 永和宫里,杨氏回到房间,打开包袱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包袱里面赫然躺着一只水头十足的祖母绿镯子,通透的没有一丝瑕疵。 这不是自己的东西! 杨氏吓得立马将包袱皮重新盖上了。 自己则在殿内来来回回的踱步。 脑子里面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掐架。 杨氏出身不高,夫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终其一生也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那镯子一瞧便知能值不少的银钱,若是能够带出宫去,不仅可以给儿子寻一位好的夫子,也可以给武威打点一个好的官职,甚至可以给小女儿婳凉一份银钱傍身。 杨氏贪婪的看着那个包裹住镯子的包袱。 玛琭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玛琭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由着竹溪几人替她卸掉繁重的朝服钗环:“还好不是日日都要如此穿戴,不然可真是要累死人了。” “娘娘如今只是嫔位便喊累了,日后可怎么好。”竹溪笑着说道。 玛琭立马打起了精神:“其实也不是那么重的嘛。” 一句话惹得屋内几人哈哈大笑。 “小主,夫人来了。”绿贞掀了帘子,请了杨氏进来。 杨氏手里抱着那个包袱,小心翼翼的。 玛琭有些好奇:“额娘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住的不习惯?有哪里不舒服的,让伺候的人去换。” “不是不是,都挺好的。”杨氏欲言又止的走进了内殿,站在玛琭三步远的距离,干巴巴的笑着。 竹溪与桂嬷嬷对视了一眼,二人一同福身:“娘娘与夫人许久未见,想来是有许多的贴心话要说,奴婢等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玛琭点了点头。 待二人都退出了之后,玛琭抱着肚子坐在了小榻上:“额娘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杨氏紧跟着玛琭坐在了小榻上,神秘兮兮的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了小榻上,哆嗦着手,一层一层的将包袱皮打开。 一只祖母绿手镯静静的躺在一件洗的发白的藏蓝色旗装上。 玛琭眼神一缩:“额娘的衣裳旧了便不要穿了,明日我寻人给您再重新做几件衣裳来。” “不是。”杨氏刚想开口提醒玛琭,自己想说的不是衣裳的事。 只见玛琭按住了杨氏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头。 杨氏瞬间不说话了,只用眼神询问。 玛琭轻轻的将镯子拿在了手里,仔细的端详着。 果然,在镯子内部瞧见了宫里的烙印。 只是不知道被皇上赏给了谁。 “额娘的这件衣裳是在哪个铺子做的?针脚也算是难得细密?”玛琭拿着镯子示意杨氏。 杨氏心领神会:“针脚细密有什么用,终究是不合身的。哎呦,我怎么不记得带了这件衣裳过来,想来是收拾东西的嬷嬷不小心夹带进来的。” 玛琭点了点头,将镯子收进了妆奁盒子的夹层里:“即是不合身,便不要再穿了。” “你说的是。”杨氏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你早些睡。” 玛琭点了点头:“额娘放心睡,有什么事就去唤竹溪。” 玛琭越过绿贞,点了竹溪。 在玛琭心里,还是竹溪最可靠。 杨氏走后,桂嬷嬷推门进来:“娘娘。” “你来啦,扶我去床上躺着吧。”玛琭声音疲惫。 还真是不让人消停啊。 “嬷嬷,你从前在孝康章皇后身边伺候,可也和如今这般危机重重?”玛琭躺在床上,看着桂嬷嬷替自己放下床幔,张口问道。 桂嬷嬷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而是顿住了手,进而坐在了脚踏上,回忆似的说道:“慈和太后性子随和,刚入宫的时候便恰逢先帝爷废除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为静妃,后来又来了董鄂妃和咱们现在的皇太后,几个人斗的你死我活,倒是咱们娘娘不争不抢的得了福报。” “这人呐,时也,命也!”桂嬷嬷叹道:“娘娘只要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便足够了。” 玛琭醍醐灌顶:“多谢嬷嬷。” 桂嬷嬷温和的笑了笑,起身替玛琭继续放下床幔:“娘娘好好的睡一觉,一切待明日醒来之后再说。” 夜里,玛琭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身着水蓝色绣鸳鸯蝴蝶云纹氅衣的女子微笑的看着自己,满眼的慈爱与温柔。 玛琭想问她是谁,那女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渐渐的模糊了身影。 翌日醒来的时候,玛琭满头大汗,浑身黏腻的不舒服。 “竹溪。”玛琭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小主。”进来的是绿贞:“小主可要起身了?” 玛琭点了点头,就着绿贞的手坐了起来:“倒杯水给我。” 绿贞伺候着玛琭喝了水,才唤人进来伺候玛琭起身。 “奴婢瞧着夫人更喜欢竹溪,便私自与竹溪换了差事,小主若是觉得不妥,奴婢立刻去与竹溪换回来。”给玛琭梳头的空档,绿贞突然间说道。 玛琭从铜镜里面瞧着绿贞淡漠的脸,认真的说道:“你与竹溪一样,都是本宫身边的人。” 绿贞替玛琭簪了一个海棠花步摇并碎珍珠流苏,看着铜镜中的玛琭,笑了:“小主可真好看。” 桑榆本想趁着今日去寻皇上一同去永和宫找玛琭的麻烦。 毕竟夜长梦多。 可桑榆连顺贞门都没出去,就被魏珠给挡了回来:“奴才参见宜嫔娘娘,皇上吩咐了,今日谁也不见。” 第183章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 “可知为何?”桑榆问道。 魏珠笑眯眯的:“皇上的事,奴才怎好打听。” 不止奴才不好打听,你一个妃嫔更不好打听! 也不知桑榆有没有听懂魏珠的言外之意,反正是带着绿乔转身往回走。 桑榆走在长长的甬巷内,思索着越过皇上发落玛琭的可能性。 该寻谁好呢? 佟贵妃?佟贵妃还惦记着玛琭肚子里的孩子呢。 太皇太后?自从入宫以来,连太皇太后面都还没见过呢,更别说寻太皇太后给自己做主了。 太皇太后有多不待见自己,桑榆心里清楚的很。 还有谁呢?太后? 桑榆摇了摇头,那也是个万事不管的主儿。 连带着慈仁宫那几位,连宫门都舍不得出。 想了一大圈,桑榆有些泄气。 能主事儿的不管事儿,想管事儿的做不了主。 况且不能一棒子打死玛琭之前,这件事还不宜大肆宣扬,万一打草惊蛇,难免不会被反咬一口。 桑榆有些烦躁。 “嫔妾请宜嫔娘娘安。”桑榆正低着头思索,一旁突然传来的请安声吓了桑榆一跳。 桑榆皱着眉,拍了拍胸脯:“魏贵人怎会在此?” 魏双姐福了福身:“回娘娘,嫔妾吃饱了撑的,散步呢。” 桑榆一噎。 整个后宫里面的人都知道魏双姐是个极特殊的存在,与谁都不亲近,谁的面子都不给。 唯一之前与延禧宫走的近些,可自从荣嫔生了三阿哥之后,也不见往来了。 魏双姐既不与妃嫔亲近,也不与皇上亲近。 没有争宠便没有谋害。 宫里众人也都将魏双姐当做透明人一般。 不理睬,不找茬,不亲近。 桑榆转了转眼珠子,换上了一脸的笑意:“正巧本宫也无事,不如与魏贵人一同走走?” 魏双姐不卑不亢:“嫔妾还有事,恐不能和宜嫔娘娘散步了,嫔妾告退。” 说完也不等桑榆说话,直接转身就走。 “嘿!这也太放肆了。”绿乔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桑榆却觉得有趣:“你与一个怪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娘娘也太好性儿了。”绿乔愤愤不平:“这若是换做佟贵妃,必然会揭掉她一层皮。” 宜嫔眼神不善的看向了绿乔,绿乔顿觉失言,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奴婢失言,请娘娘恕罪。” 桑榆冷哼一声:“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觉得本宫比不得承乾宫,本宫自会满足你,将你送去佟贵妃身边伺候。” 承乾宫的绿意都巴不得重新寻个出处,绿乔打了一个哆嗦,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请娘娘责罚。” “起来吧。”桑榆瞥了绿乔一眼,淡淡的出声。 若是直接责罚还好些,绿乔怕就怕桑榆此时若无其事的模样。 若说佟仙蕊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那桑榆便是一条隐在暗处的毒蛇。 你不知她什么时候会突然咬你一口,甚至你都不知道是她咬的。 绿乔内心忐忑,琢磨着寻个时间出去一趟。 这翊坤宫的差事当真是不好当,若是能与... ...换一下也未尝不可,就是不知道主子是否同意。 桑榆与绿乔二人各自盘算着自己的事情,一路无话。 天刚擦黑,玛琭将小福子单独叫了进来。 关上房门交代了一通,小福子将一个红色的小布包揣进了怀里,踏着夜色小步快跑的跑了出去。 正巧与杨氏擦肩而过。 杨氏疑惑的回头看向小福子的背影:“方才那个小太监怎的瞧着有些眼熟?” 玛琭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躲不掉:“额娘来,我与你说些事情。” 杨氏满面疑惑的坐在了玛琭对面的小榻上:“怎么了?” 玛琭沉默了片刻,斟酌着用词。 总觉得怎么说都掩盖不了内心的愧疚,索性直截了当的开口:“额娘瞧的没错,那个人额娘是认识的。” “嗯?”杨氏在心里把自己认识的小太监都过了一个遍,没寻到相似之人。 杨氏身份低微,入宫次数有限,也就玛琭成为妃嫔之后有幸来过两次,满打满算这才是第三次,杨氏并不认识几个宫女太监。 “他是咱们府里福叔的小儿子。”玛琭低垂着头,声音有些闷。 “福之源?”杨氏想也没想就开口说道:“他不是被人拐走了吗?怎的到了宫里?” 福叔福婶在乌雅氏府邸当差已久,二人任劳任怨又不多言语。 当初小儿子走丢的时候,二人一夜之间花白了头发,直到今日杨氏还记得福婶那绝望的眼神,和每日一有空就坐在角门外张望的单薄身影。 “他如今叫福禄安,是永和宫的掌事太监。”玛琭低沉着声音将小福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杨氏惊的半天没缓过来:“想不到他竟如此忠心。” “母亲既已知晓,便不要再告知其他人了,小福子不希望福叔与福婶再次为了他伤心难过。”玛琭叮嘱。 杨氏擦了擦眼角:“我知道了,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玛琭没再说话。 用过晚膳,小福子进来回话:“启禀小主,事情都办好了。” 杨氏看着小福子熟悉的眉眼,不自觉的浮现出小福子小时候虎头虎脑的模样,张了张嘴,又想起玛琭的叮嘱,终究是没有开口说话。 反而是小福子笑了笑,对着杨氏打了个千儿:“奴才给夫人请安,家父家母有劳夫人照拂,奴才感激不尽。” 杨氏终究是忍不住,转过身子,拿着帕子拭泪。 玛琭安抚的拍了拍杨氏的肩膀,对着小福子说道:“额娘说了,福叔和福婶一切安好,你莫要惦记了,出去歇着吧。” 小福子眼睛里面晶晶亮亮的闪烁着泪光:“奴才多谢娘娘,多谢夫人。” 小福子出去之后,杨氏趴在玛琭的肩膀上哭了一通:“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 ...” 第二日一大早,桑榆又一次早早的带着绿乔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路过顺贞门,桑榆左右瞧了瞧。 魏珠不在,真好! 桑榆抬手抚了抚鬓边的流苏,袅娜着步子,走到了乾清宫门前。 第184章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宜嫔娘娘,皇上请您进去。”桑榆刚到门口,梁九功就推开了殿门,弓着身子对着桑榆说道。 桑榆很满意梁九功的态度:“多谢梁公公。” “皇上万福金安。”桑榆进门便爽利的福身。 “起来吧。”皇上正在作画,收了最后一笔,将画笔放在了笔架上,拿起一旁的湿毛巾擦手。 桑榆绕过御案,贴着皇上身侧,歪着头看向桌子上的画。 那是一幅风景画,深秋时节,漫山遍野的白桦林依旧婆娑着自己的金黄色的头巾,牧羊人的牧歌在鞭梢和白桦林的枝头飘扬着。天高地远,白云飘飞。 蓝天白云之下,有一女子身着粉蓝色衣裳骑着骏马驰骋在这辽阔的草原之上。 虽然只有背影,但是不难看出女子自信张扬,乌黑的发丝随风飞散,仿佛草原上的精灵。 一下子就让桑榆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皇上时候的场景,满心欢喜的问道:“皇上可是还记得南苑猎场?” 皇上下意识的皱眉。 从前自己的画上只有仁孝皇后一人,如今这粉蓝色的背影,已经分不清楚是仁孝皇后还是乌雅玛琭的了。 左右不会是桑榆的。 皇上没有搭话,丢了帕子,转身坐在了龙榻上喝茶:“听闻你昨日便来寻朕,可是有何要紧事?” 桑榆调整了一下表情,掀起裙摆,面对着皇上直直的跪了下去:“臣妾有罪,臣妾弄丢了皇上赏的镯子,请皇上责罚。” 皇上不甚在意的放下了茶杯:“一个镯子而已,丢了便丢了吧。” 桑榆拿起手帕掩面:“那是臣妾入宫之后皇上赏的第一个物件儿,臣妾心里头难受。” “待今年有好的和田玉,朕再赏你便是。”能用金银物件打发的事情,皇上一向是大方的。 桑榆抽抽搭搭:“丢失御赐之物是大罪,皇上不怪罪,臣妾感激涕零。但若臣妾的镯子不是丢的,而是被人盗了,皇上可否为臣妾做主?” “宫中偷盗是大罪,你有何凭证说是旁人盗了你的镯子?”皇上向前倾了倾身子,下意识的不想去深究这件事情。 桑榆摇头:“臣妾没有证据,只是听说德嫔的额娘入宫的时候戴了一只与臣妾一模一样的镯子。” 见皇上皱眉,桑榆又急急的解释了一番:“臣妾并没有旁的意思,宫里的东西都有印记,臣妾只是想借用杨氏的镯子来看一看,若真的不是臣妾的,臣妾心里也可踏实了,不然总是惦记着那个镯子。” “德嫔的额娘入宫了?”皇上眯着眼睛问。 “是。”桑榆回答道:“德嫔如今已经八个多月的身孕了,前些日子佟贵妃娘娘派人接了杨氏入宫侍产,现下已经住在永和宫了。” 皇上点了点头,扬声唤道:“梁九功,去库房寻些好东西给永和宫送去,就说是朕赏给杨氏入宫侍产辛苦,朕晚上去永和宫用膳。” “奴才遵旨。”梁九功在门外应了一声。 “皇上?”桑榆傻眼了,本意是想让皇上借着镯子的由头发落了杨氏,进而牵连德嫔,没想到竟然给杨氏讨了赏? 桑榆此刻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受。 “你先回去吧,朕今晚去永和宫用膳,顺便帮你瞧瞧杨氏的镯子,你安心等着便是。”皇上端起茶杯送客。 桑榆无法,只好磕了一个头:“臣妾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走出乾清宫的桑榆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乌雅玛琭究竟是有什么妖法,引得皇上如此护着她。 桑榆越想越气,眼瞧着自己是扳不倒玛琭了,桑榆只好带着绿乔去了承乾宫。 请安之后,桑榆让佟仙蕊屏退了屋内伺候的人,将自己的算计原原本本的告知了佟仙蕊。 “臣妾原本想着去乾清宫寻皇上做主,谁料皇上根本不愿意相信臣妾,一心只想着永和宫,连调查一下都不肯。”桑榆哭哭啼啼。 “皇上不愿意的事情,你来寻本宫做什么?”佟仙蕊并不想掺和此事,她如今只想安安稳稳的等着玛琭生产。 “后宫之中,娘娘独大,臣妾来求娘娘做主。”桑榆把佟仙蕊捧得老高。 “一个镯子罢了,也值得你三番四次的哭了这里哭那里?”佟仙蕊突然伸手捏住了桑榆的下巴,一字一顿:“本宫警告你,在德嫔生产之前,最好不要给本宫闹什么幺蛾子,若是德嫔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本宫一定会杀了你。” 桑榆心里一惊,觉得自己的这步棋是走错了。 老话说,七活八不活,若是自己真的在此时刺激的玛琭一尸两命,佟贵妃恐怕真的会要了自己的命。 桑榆眼神闪烁不定,佟仙蕊继续说道:“本宫会派人看着你,这段时间你给本宫安分点,听到没有?” 下巴被捏的生疼,桑榆也不敢去揉,只得忍气吞声的福了福身:“臣妾谨遵贵妃娘娘教诲,臣妾告退。” 晚间,皇上到永和宫的时候,天刚刚擦黑。 秋日里夜晚的风总是凉了许多, “皇上万福金安。”玛琭领着永和宫众人在门口迎接皇上圣驾。 “怎的等在了这里?”皇上拉起玛琭的手:“快进去,别冻着了自己。” “多谢皇上。”玛琭笑着随着皇上进了内殿:“好几日不见皇上,臣妾心里想的慌。” “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愈发的不害臊。”皇上嘴上虽然说的冠冕堂皇,心里其实受用的很。 玛琭亲自替皇上解了披风,递给了一旁的竹溪:“皇上进来,屋内暖和的很。” “嗯,如晌午一般,内务府的奴才该赏。”皇上打量着永和宫重新糊好的窗户纸,随口应着。 玛琭笑着说道:“那臣妾就替赵公公多谢皇上赏赐了。” “你呀,总想着旁人,怎也不想一想自己。”皇上暖了身子,拉着玛琭坐在了小榻上。 玛琭想了想,说道:“那皇上不若再赏臣妾一千两银子?” 皇上气笑了,转移话题:“怎不见岳母?” 皇上叫杨氏叫的是岳母,玛琭一怔。 皇上怎可叫一个嫔妃的母亲为岳母?那让皇后的母亲情何以堪! 第185章 洛浦流风漾淇水,秦楼初日度阳台 “启禀皇上,臣妾额娘的母家姓杨。”玛琭重新扬起笑脸:“额娘说不敢打扰皇上用膳,嘱咐臣妾替她多谢皇上的赏赐,额娘很喜欢。” “也好。”皇上点了点头,并未纠结岳母与杨氏一事:“用膳吧。” “哦,对了,今日宜嫔来过,说是丢了个镯子。”净手的时候,皇上突然开口说道。 玛琭眼神一闪,语气含酸:“皇上库房里那么多的好东西,只要宜嫔喜欢,随便皇上赏赐几个都行。” 皇上爱极了玛琭拈酸吃醋的小模样。 也知玛琭没有追问这件事情,便是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便不再在意这件事情:“老祖宗把她压箱底的宝贝都赏了你,你怎还吃宜嫔的醋?” “老祖宗赏的是因为疼爱小辈,和皇上赏的怎能一样。”玛琭嗔了皇上一眼,自顾自的夹菜吃饭。 皇上也端起了碗,歪头看了看玛琭,突然说道:“你是不是胖了?” 桑榆算计了一大圈,还搭上了自己的一只镯子,最后竟然只得到了两顿骂,桑榆整个心态都崩了。 原本刚入宫的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就变得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了呢? 桑榆坐在寝殿的贵妃榻上复盘自己入宫以来的每一件事情。 善于总结过去,寻出错处,弥补不足是桑榆最大的优点。 经过一整个月的忙碌,前朝终于颁行了《康熙永年历》,还以《御制诗集》赐陈廷敬等,前朝后宫一派祥和。 九月中旬,玛琭坐在乾清宫的龙榻上吃果子。 皇上在一旁的御案上批折子,听着玛琭咔呲咔呲的声音,无奈的笑了:“你入宫的时候,嬷嬷没教你规矩吗?吃东西的时候不许发出声音。” “那是奴才们的规矩,臣妾如今都熬到主子了,总能松泛些了吧。”玛琭一脸的理所当然:“况且这殿里只有臣妾与皇上,又没有旁的人,臣妾哪里还需要拘着自己。” “歪理。”皇上宠溺的嗔了一句。 “对了,臣妾前些日子在慈宁宫里瞧见了钮祜禄氏家的二小姐,端的是知书达理。”玛琭吃完了手上的果子,用旁边的湿帕子擦了擦手, “怎的不吃了?”皇上问。 “皇上嫌弃臣妾吃的不文雅,臣妾便不吃了。”玛琭将帕子放在托盘里,揉了揉坐的酸疼的后腰。 “可是难受了?”皇上放下御笔,走过来替玛琭按揉腰部。 玛琭舒服的直哼哼:“若是让旁人瞧见皇上此刻所作所为,那臣妾恐怕得被言官御史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不许胡说。”皇上虎着脸斥了一句。 “后宫可是又要进新人了?臣妾那日瞧着太皇太后并未直接拒绝。”玛琭靠在皇上的肩膀上,低声问道。 皇上并未隐瞒:“钮祜禄氏一族是打算将二小姐送进宫里来。” 玛琭的眸子暗淡了几分:“那是好事。” 皇上好笑的捏了捏玛琭的脸颊:“在朕心里,你始终是第一位。” 十月初一,孝昭皇后的亲妹妹钮祜禄欣哲入宫侍君,与孝昭皇后初入宫时一样赐妃位,居储秀宫。 原本是想让她住在孝昭皇后原来的寿昌宫,欣哲说寿昌宫里有许多姐姐的旧物,自己不忍破坏,希望可以保持原样。 自己挑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储秀宫居住。 储秀宫在宣嫔的咸福宫西侧,在翊坤宫的北面,距离御花园颇近。 欣哲入宫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永和宫看望了玛琭,并且送了好多的东西。 除去自己入宫时候带的,故去的孝昭皇后留下来的东西,皇上也一并都赏给了欣哲。 “奴婢给欣哲娘娘请安。”桂嬷嬷在永和宫门口迎接:“我们娘娘本想出来迎娘娘的,怎奈身子实在是太重了。” 欣哲笑的谦逊:“本就是本宫打扰了,怎好劳烦德嫔亲自出来迎我,本宫自己进去便是,倒是辛苦嬷嬷替本宫带路了。” 桂嬷嬷在宫里时日久,见惯了口蜜腹剑之人,并没有因为欣哲的几句话就沾沾自喜。 “听闻嬷嬷从前是在姐姐身边伺候的?”欣哲与桂嬷嬷拉家常。 桂嬷嬷落后欣哲一步,垂眸应道:“承蒙皇后娘娘垂怜,奴婢有幸在坤宁宫伺候过些时日。” 欣哲本想张口问桂嬷嬷愿不愿意去她的储秀宫,就瞧见玛琭挺着肚子站在殿门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臣妾请欣哲娘娘安。” 欣哲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将玛琭扶了起来:“快起来,怎好叫你给我请安。” 上一次在慈仁宫见面,欣哲还是规规矩矩的给玛琭福身,如今倒是反过来了,玛琭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还真是命运弄人。 欣哲热络的拉着玛琭说话:“从前见过乌雅姐姐一面,便觉得亲切,如今可好,咱们可以时常在一块儿说话了。” 玛琭吩咐桂嬷嬷:“让绿贞来上茶。” 桂嬷嬷抬头看了玛琭一眼,福了福身,退出去寻绿贞了。 “臣妾实在是当不起欣哲娘娘的一句姐姐,上次在慈宁宫多有得罪,还望欣哲娘娘莫要怪罪才好。”玛琭如今也学会了阿谀奉承。 欣哲一甩手帕,不在意的说道:“本宫初入后宫,旁的人也不认识,还请德嫔不要觉得本宫厌烦才是。” “皇上驾到!”门外响起了小福子的唱喏。 欣哲眼神闪了闪,果然时常来德嫔这里是对的。 从前就听说皇上最爱去的地方便是永和宫,如今瞧着,当真是不假。 欣哲思索之间,皇上已然大步迈进了殿内。 “永和宫正殿早已修缮妥当,偏你迷信,不肯搬宫。”皇上抱怨。 “臣妾请皇上安。”玛琭笑着迎了上去:“还不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这做母亲的,总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儿有丝毫的闪失。” “你... ...”皇上还待说些什么,余光瞧见了站在小榻旁边的欣哲:“你也在啊。” 欣哲是远远的见过皇上的,此时近距离见面,还是自己的夫君,欣哲一下子涨红了脸:“臣,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的目光却没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起来吧。” 第186章 幼小生灵见天日,可知母亲痛苦中 因着欣哲在,皇上只在永和宫稍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欣哲却异常的激动,想着今晚上便要侍寝,更是坐不住:“那本宫也先回了,你好好养着。” 玛琭将人送到了门口:“臣妾恭送欣哲娘娘。” “快回去吧。”欣哲带着人满心欢喜的离开了。 绿贞望着欣哲的背影,喃喃自语:“那便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啊。” 方才桂嬷嬷去寻绿贞上茶,怎奈寻了半天都没有找着人,只好招呼竹溪去了。 玛琭见进来的是竹溪,愣了一下。 好在欣哲并不认识永和宫伺候的人,也没有多嘴问。 “你方才去了哪里?”桂嬷嬷语气严肃:“娘娘方才寻你上茶,我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 “小主想让我给欣哲娘娘上茶?”绿贞有些意外。 “你好自为之。”桂嬷嬷扔下一句话便转身进了内殿。 康熙十七年十月二十九日夜间,永和宫偏殿突然亮起了一盏宫灯,紧接着陆陆续续的整个永和宫灯火通明,太医院当值的、不当值的太医来了大半。 德嫔娘娘发动了! 皇上从乾清宫急急忙忙的赶到了永和宫,连龙袍的扣子都系歪了两颗。 “德嫔如何?”皇上唤住了竹溪。 瞧着殿内一盆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竹溪也有些心慌,但经过桂嬷嬷这段时间的调教,也还算镇定:“启禀皇上,接生嬷嬷说娘娘初次生产,宫口开的慢些,且有的熬呢。” 桂嬷嬷见竹溪说话不知轻重,赶忙上前补了一句:“女子生产本就艰难,皇上不必太过忧心,不若先回乾清宫等消息?娘娘若是顺利生产,奴婢一定第一时间派人去禀报皇上。” 梁九功也跟着劝:“是啊皇上,龙体要紧。” 皇上并不理会几人,只焦急的望着产房的那一扇门。 当初的仁孝皇后也是这般,众人都说女子生产是平常事,都劝他回去等消息。 都说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定能顺利的诞下嫡子。 他等啊等,从天黑等到了天亮。 等来的却是皇后难产崩逝的消息。 当他跌跌撞撞的跑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后已经认不清人了。 只抓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让他要照顾好他们的孩儿,一定要照顾好他们的孩儿。 皇上不敢再想,一双眼睛通红的望着那一扇门:“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皇上生怕玛琭也如仁孝皇后一般悄无声息的就离自己而去。 早知这般就不让她有孕了。 他宁可不要这个孩子,也不想玛琭有任何意外。 “皇上别急,臣妾进去瞧瞧。”荣嫔进门便看见皇上木头桩子一般的杵在门口,周围一群奴才想劝都不敢劝。 荣嫔上前扶住皇上的胳膊,将人硬扶到了花厅的圈椅上坐好,柔声说道:“皇上若是不愿意回乾清宫,那便在这里等着德嫔妹妹的好消息。” 皇上猩红的眼睛看着荣嫔:“她会没事的是吗?” 荣嫔笑的温和,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德嫔妹妹会没事的,德嫔妹妹和四阿哥都会没事的,皇上安心等着德嫔妹妹的好消息便是。” 见皇上被安抚住了,荣嫔扬声唤道:“梁公公,去给皇上端一杯参茶来。” 梁九功感激的看着荣嫔:“奴才这就去。” 安顿好了皇上,荣嫔才掀了帘子进了产房。 刚一进门,荣嫔便不复方才的镇定,一改往日的从容端庄,一下子扑在了玛琭的床头:“如何了?” 玛琭刚经历过一波宫缩的阵痛,虚弱的对着荣嫔笑了笑:“还好。” “瞧你脸都白了。”荣嫔心疼的直掉眼泪:“蓝齐儿还吵着要来看望你,我怕她莽撞,便没带来,等四阿哥满月之后,本宫便带蓝齐儿和三阿哥来寻他玩儿。” “还没出生,怎的就知道是四阿哥,不是公主。”玛琭是真的感觉还好,折腾了一通,倒是还有些饿了。 “阿哥也好,公主也好,只要是咱们的孩子都好。”荣嫔安抚着玛琭:“本宫去寻人给你备些吃食,你吃一些,待到生产的时候才有力气。” 玛琭点了点头:“说起来倒是真的有些饿了。有劳荣姐姐了。” 荣嫔摇了摇头,一瘸一拐的扶着绿栀的手往外走。 又一阵宫缩来临,玛琭意识恍惚,并没有注意到荣嫔走路的姿势不对劲。 荣嫔出去吩咐竹溪亲自去给玛琭熬粥。 “平日里小厨房的事情都是由绿贞负责的,奴婢... ...”竹溪说着便想去寻绿贞。 荣嫔一把拉住了竹溪的胳膊,语气难得的严肃:“你去,如今这宫里,本宫只信你,从现在起,德嫔所食所用的一应物件都由你亲自去办,你可明白?” 竹溪神情一肃,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天光微亮,各宫妃嫔都精心装扮了一番,陆陆续续的来了永和宫。 桑榆一见皇上在这里,眼神瞬间拉丝:“皇上来的这样早,可是还没用早膳?不若随臣妾去翊坤宫用了早膳再来?瞧德嫔这架势,一时半刻是生不下来的。” 皇上眼神犀利的看向桑榆:“你就这么盼着德嫔的孩子生不下来?” 皇上从来没有用这样骇人的眼神看过任何一个妃嫔,顿时屋内众人谁都不敢吭声。 桑榆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情绪紧绷了大半夜,皇上此刻是一丁点都听不得玛琭的不好,训斥道:“出去跪着,德嫔平安生下孩子之前,你不许起来。” 桑榆心里恨恨,面上却又不敢反驳,只好垂着头。红着眼走了出去,跪在了永和宫的院子里。 惠嫔眼珠子转了转:“怎的不见荣嫔,她平日里不是与德嫔最是要好?” 皇上一个眼刀子飞过来:“荣嫔昨日半夜便赶了过来,不像你们,德嫔受苦生产,你们一个个的还睡的安稳。” 皇上无差别的攻击,使得众人噤若寒蝉。 此刻屋内终于传来了玛琭的痛呼声,熬了大半夜,终于是忍不住了。 只这一声,惊的皇上立马站起了身子,要往产房里冲。 第187章 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皇上!”离的最近的宣嫔一把拽住了皇上的胳膊。 她也不知道为何女子生产的时候男子不能进去,只是见部落里其他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额娘从来不让她们的夫君进去。 众嫔妃也紧跟着站了起来,拦在了皇上身前。 不好的话不敢说,只能斟酌着用词劝道:“皇上,德嫔妹妹此刻心力交瘁,皇上若是进去,难免会让德嫔妹妹分心。” “是啊皇上,德嫔妹妹定然也不想让皇上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 ...” 产房里时不时的传来玛琭压抑着的痛呼声,皇上觉得此刻的心脏好像是被一双大手掐的喘不过气来。 玛琭在里面疼了多久,皇上就在门口站了多久,站的众人腿脚酸疼,都不动声色的偷偷挪动步子。 终于,东方见白,太阳破晓,黎明代替了黑暗,产房内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 皇上竟是没忍住跟着红了眼眶。 生了! 各宫妃嫔神色各异,谁也不知对方心中都在想些什么,总之每个人的脸色都算不得好看。 不多时候,荣嫔抱着红色百福被包裹着的婴儿,一脸喜色的走了出来:“恭喜皇上,德嫔妹妹顺利的诞下四阿哥,母子平安。” “赏!”皇上顾不得看四阿哥一眼,大步向着产房走去。 产房内其实还没收拾干净,众人见皇上进来,一阵的手忙脚乱。 “你们自顾去忙,不用理会朕。”皇上也不在意,径直的走向玛琭,坐在床边,亲吻着玛琭的手指:“辛苦你了,可还疼?” 玛琭累极,精神却兴奋的很,怎么也睡不着。 正好嬷嬷说先如厕之后再睡更好一些。 玛琭强撑着身子看过了四阿哥,就瞧见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玛琭惨白的脸色看的皇上一阵心疼:“怎的这样憔悴?太医!太医都哪去了?” 德嫔顺利生产,其余人都欢欢喜喜的下去领赏,只张睿留在了帘子后面,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听见皇上急切的声音,张睿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怎么了?德嫔娘娘怎么了?” 皇上让开了床边的位置:“你来看看,德嫔怎的这样憔悴?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妥。” 玛琭一脸笑意的看着皇上小题大做,配合的伸出了手腕让张睿把脉。 其实刚刚张睿已经替她把过脉了,她只是累极了,休息休息便好。 张睿肉眼瞧着玛琭并无大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又仔仔细细的替玛琭把过了脉,皇上这才放心。又继续坐在床边,深情款款的看着玛琭,弄的玛琭想上厕所都不好意张口说。 “皇上今日不用早朝吗?”玛琭寻了一个正当的理由,想把皇上支走。 怎奈皇上摇了摇头:“不上了,你都给朕生了四阿哥了,朕还上什么早朝。” “那臣妾还不成了那祸国妖妃了。”玛琭笑出了声:“本来臣妾生育皇嗣有功,被皇上这么一闹,还不成为御史言官口诛笔伐的对象了。” 皇上如今是听不得任何人说玛琭的一句不是,仔细想了想玛琭的话,依依不舍的站起了身:“那朕先去早朝,你好生歇息。” 玛琭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皇上出门。 抻着脖子见皇上出去,玛琭赶紧唤了竹溪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娘娘怎么了?”竹溪被玛琭生产的阵仗给吓到了,以至于玛琭如今有任何风吹草动,竹溪都紧张的不行。 “你放轻松一点。”玛琭无奈的看着一惊一乍的竹溪,伸出了手臂:“本宫要去更衣,过来扶本宫一把。” “更衣?哦,好,更衣。”竹溪上前,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还是玛琭一把拽住了竹溪的胳膊,借着力自己坐了起来。 玛琭刚刚从净房出来,产房这边也收拾好了,玛琭直接在产房坐月子。 玛琭刚刚在床上躺好,荣嫔和杨氏便抱着四阿哥进来了。 “知道你现在也睡不着,本宫抱着四阿哥来给你看看。”荣嫔笑着说道:“乳母刚刚已经喂过了,瞧咱们四阿哥睡得多香啊。” 刚生产完的时候,玛琭匆匆的看过一眼,如今才得空仔细的瞧瞧。 玛琭一脸欢喜的往床里侧让了让,给四阿哥让了些许地方。 待杨氏把襁褓放在床上的时候,玛琭皱紧了眉头:“怎的黑黢黢的?莫不是抱错了?” “不许胡说。”杨氏嗔了一句,一脸慈爱的看着小小的孩儿:“小孩子都是这样的,长大些便好了。” “是这个理儿。”荣嫔跟着附和着。 见二人都这样说,玛琭心里才好受了些,伸出食指轻轻的塞进了四阿哥的小手里面:“四阿哥,我是额娘啊。” 几人逗弄了一会儿孩子,由着杨氏把孩子抱到耳房去睡。 荣嫔留下来陪玛琭说话:“方才你生产时,宜嫔不知怎的就惹了圣怒,被罚跪在永和宫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妃嫔宫人的,可是丢了大脸面。” “怎么回事?”玛琭有些惊讶。 “听说是说错了话,被皇上罚跪,说是你没生产之前不许起来。”荣嫔也是一知半解:“本宫瞧着宜嫔方才离开的时候,腿都站不直了。” 玛琭点了点头。 荣嫔站起身子,给玛琭掖了掖被角:“本宫就是与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数,得了,你歇着吧,本宫先回了。” 玛琭感激的看着荣嫔:“臣妾生产,倒是累的荣姐姐熬了这大半夜。待臣妾身子大好了,再去延禧宫好好的谢谢荣姐姐。” “自家姐妹,无需多礼。”荣嫔扶着绿栀的手出了永和宫。 “绿栀,咱们宫里可有药酒。”荣嫔回到延禧宫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浑身疼。 “娘娘怎么了?”绿栀给荣嫔端了一杯热茶过来:“娘娘可要用膳?” “膳食先等一会,你去寻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来。”荣嫔喝了一口茶水,吩咐道。 绿栀依言取了东西来,还有些药油:“娘娘?” 荣嫔费力的撸起了自己的裤腿,惹得绿栀一阵惊呼:“娘娘?” 第188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荣嫔的两个膝盖青紫了一大片,是刚刚进产房的时候不小心磕的,如今已经有些肿起来了。 难为荣嫔忍着疼痛在永和宫替玛琭支撑了大半夜。 “奴婢去请太医来。”绿栀心疼的直掉眼泪。 荣嫔笑着摇了摇头:“永和宫大喜,太医们都跟着忙碌了大半夜,本宫不碍事的,不必麻烦太医了。” “若是落下病根儿可怎么好。”绿栀一边给荣嫔按揉膝盖一边抱怨:“娘娘也真是的,德嫔娘娘生产是要紧,可娘娘也不能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啊,三阿哥和二公主还指着娘娘呢。” 荣嫔打趣:“原来是三阿哥和二公主心疼本宫,不是你心疼本宫嘛?” “娘娘!”绿栀气的跺脚。 自从生了四阿哥,皇上像是粘在了永和宫一般,竟然连折子都搬到了永和宫偏殿的小榻上。 一边批折子一边看着玛琭。 “皇上,您这么看着臣妾,臣妾怎么睡得着啊!”玛琭其实是想起身下地走走,奈何皇上时时刻刻盯着,不许玛琭下床,不许玛琭洗头发,不许玛琭洗澡,不许玛琭擦身子,甚至不许玛琭洗脸漱口。 刚开始玛琭还顾及着形象,奈何挣扎无用,抗议更不管用。 如今玛琭已经摆烂了,爱咋咋地吧,反正儿子也已经生了。 好在四阿哥是个省心的,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 就是一直不怎么白。 皇上日日待在永和宫,欣哲十分的好奇:“你说,这永和宫究竟是有什么魔力呢?竟勾的皇上将折子都搬到永和宫里了。” 欣哲身边的大宫女绿素跪在欣哲脚边替她染指甲:“不论永和宫有什么魔力,太皇太后不会允许皇上如此,前朝的众位大人也不会允许皇上如此行事的。” 欣哲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你手艺不错。” “娘娘天生丽质。”绿素波澜不惊的回答道。 绿素是钮祜禄氏府邸家生的奴才,为了给家里的女儿铺路,从小便把绿素送进了皇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后宫辅佐钮祜禄氏的姑娘。 从前孝昭皇后凭着一腔热情用不上她,如今欣哲可是用的顺手。 “绿贞前几日来回话,说桂嬷嬷好像是怀疑她了。”绿素顿了顿,禀报道。 “废物。”欣哲看不上绿贞,就好像她看不上姐姐东珠一样:“你最近不要与她来往了。” 绿素低头应是。 佟仙蕊也在琢磨着永和宫:“你说,本宫若是直接让杨氏把四阿哥抱过来,这个办法可行吗?” 绿意有些无语:娘娘啊,这生拉硬抢肯定是不行啊! “娘娘三思。”绿意递给佟仙蕊一杯热茶:“如今四阿哥还没满月,咱们来日方长。” 佟仙蕊的心里就好像长草了一般。 从前玛琭没生产,尚可等得下去。 如今四阿哥好好的养在永和宫,他怎么就不能养在承乾宫呢?! “去,想办法让隆科多进宫!”佟仙蕊一口吞下了大半杯茶水,她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想不出来办法,得寻一个人来出出主意。 隆科多无疑是最好的人选,那人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 况且,他了解玛琭,知道玛琭的软肋在哪里。 “三爷如今弄瓦之喜,恐不得空入宫。”绿意又给佟仙蕊续了茶水,心里想的却是:你上次怎么给三爷难堪的,你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三爷怎么可能再入宫来与你打配合? 眼瞧着佟仙蕊要发飙,绿意又补了一句:“三爷再如何也是外男,怎好出入内宫?” 佟仙蕊想了想,也对。 皇上接连在永和宫待了十几日,被太皇太后叫去了慈宁宫。 “哀家本以为德嫔是个好的,可你偏要让她红颜早逝,哀家也可以成全你。”太皇太后的声音有些冷。 “皇玛嬷!”皇上急了。 太皇太后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帝王,应知椒房专宠是何后果。于你于德嫔都不是好事。” 皇上将头埋在了太皇太后的腿上,难得的孩子气:“孙儿只是……” 皇上想说,自己只是喜欢一个女子! 话说一半,猛然惊醒。 历朝历代皇上独宠的女子,哪一个是有好下场的?尤其是大清! 至于宠妃为何都红颜薄命,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有谁说的清楚。 “孙儿只是心疼四阿哥。”皇上的话转了个弯儿。 太皇太后冷哼:“从前三阿哥出生,也没见你这般。” “荣嫔有老祖宗怜惜,德嫔便只有朕了。”皇上反驳:“老祖宗也知道,德嫔这胎怀的不容易。” “你这是在怪罪哀家不照拂你的德嫔?”太皇太后拎着皇上的耳朵,一把将人给拎了起来。 皇上揉着耳朵嘿嘿笑:“哪能呢,老祖宗最是一碗水端平。” “待德嫔满月,让她带着四阿哥来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翻了个白眼:“你以后不许把折子带到永和宫里去!” 皇上起身,郑重其事的给太皇太后行了个礼:“孙儿谨遵老祖宗懿旨。” 太皇太后旧事重提:“你若这么听哀家的话,待哀家身后,便不要把哀家与太宗皇帝合葬。” 皇上一阵头大:“老祖宗,朕去永和宫搬折子,先行告退。” “一提这事,溜的比谁都快。”太皇太后笑骂。 “皇上可不敢答应老祖宗。”苏茉儿笑着给太皇太后添了一个小垫子:“如今天气愈发的冷了,老祖宗的腿疾可还好?” “自从上次德嫔带了桂嬷嬷的方子来,倒是好了不少。”听苏茉儿提起,太皇太后仔细的感受了一下,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苏茉儿冲着太皇太后笑。 太皇太后翻了个白眼:“将哀家那个金累丝镶玉二龙戏珠项圈找出来,送去永和宫给四阿哥,另外再寻些补品给德嫔养身子。” 太皇太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亲自去,告诉德嫔,待四阿哥满月,再来谢恩不迟。” 苏茉儿福身:“奴婢遵旨。” 皇上前脚刚把东西搬离永和宫,玛琭刚刚松了一口气,后脚苏茉儿就带着太皇太后的赏赐大张旗鼓的来了。 “太皇太后赏——”苏茉儿在永和宫的大门口便一样一样的唱喏起来。 玛琭知道这是太皇太后和苏茉儿在给她做脸面:“快请苏姑姑进来喝茶。” 第189章 是非得丧皆闲事,休向南柯与梦争 有了孩子,玛琭便觉得日子像是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每日里欢喜的不行。 这日,竹溪进门,脸色有些难看。 玛琭逗弄四阿哥的空档抬头看了她一眼,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竹溪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落:“没什么。” 玛琭与桂嬷嬷对视一眼,吩咐道:“让乳母来把四阿哥抱下去吧。” “这下可以说了吗?”殿内只剩下了玛琭与桂嬷嬷并竹溪三人。 “是皇上。”竹溪一跺脚,就开始抱怨:“皇上也不知怎的,竟宠幸了布贵人身边的大宫女,今日晨起封了答应。” “布贵人?”玛琭自入宫起,还没听说过这个人。 桂嬷嬷接话:“启禀小主,布贵人兆佳氏从康熙初年就跟着皇上,您入宫的前一年生了三公主,母女二人整日待在颐和轩里不出门。” “还有个三公主吗?”玛琭有些吃惊:“本宫竟以为宫里只有纯熙和蓝齐儿两位公主。” “是,三公主与太子殿下年岁相仿,过了年也差不多五岁了。”桂嬷嬷说道。 “这么多年都不曾出来走动?为何?”玛琭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听说是在颐和轩里为皇上祈福,具体如何,谁也不知。”桂嬷嬷摇了摇头,说道。 “不出来就不要出来了,何故放了一个奴婢出来勾引皇上。”竹溪小声的嘀咕。 “放肆!”玛琭语气严厉:“皇上与妃嫔公主也是你能议论的?” “奴婢这不是替小主不平嘛。”竹溪跪了下去:“再说,这殿内也没有旁人。” “刚说你长进了,你就又口无遮拦。”玛琭有些头疼,竹溪哪里都好,就是在无人的时候管不住嘴。 竹溪嘟着嘴认错:“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心口不一。”玛琭嗔骂了一句,又问道:“你方才说的是怎么回事?” 听到玛琭问,竹溪一下子来了精神,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皇上今日清晨新封的答应原是布贵人身边的大宫女,名字叫绿韵。父亲是内务府下的一个从七品小官,不知怎的竟偷跑出了颐和轩,睡在了皇上的床榻上。 “布贵人一大早的就脱簪认罪的跪在了乾清宫门前,方才被皇上叫进了西暖阁。”竹溪感慨道:“明明是绿韵自己不检点,关布贵人什么事啊。” 玛琭提醒:“如今应叫成答应了。” 竹溪撇撇嘴,不说话。 生了孩子总是对孩子格外的怜惜:“那三公主如何了?” 竹溪摇了摇头:“并没有瞧见三公主。” 玛琭想出去看看,奈何自己月子还没坐足,不能出门。 玛琭不能出去,其他人能出去啊。 佟仙蕊整日里在承乾宫琢磨着怎么将四阿哥抱到自己宫里养,猛然听说皇上又封了一个成答应,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人身边的小宫女。 佟仙蕊疯了。 带着绿意气冲冲的赶往乾清宫。 “娘娘,娘娘您慢着些,娘娘您把披风披上点啊。”绿意手里拿着披风跟在佟仙蕊身后一路小跑。 佟仙蕊顾不得许多,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佟仙蕊到乾清宫的时候,皇上刚刚下了早朝,布贵人刚被请进了西暖阁。 “你坐吧。”皇上看着面容消瘦的布贵人,一时间竟有些感慨:“咱们也好几年未见了吧?” “嫔妾失德,无颜面君。”布贵人垂着头,坐在距离皇上五步开外的绣凳上。 “当年的事情本不怪你,你这又是何苦?”皇上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布贵人语气谦卑:“这些年承蒙皇上关照,颐和轩吃食物品一应物件供应不缺,嫔妾与三公主过的很好。” “你不想见朕,难道三公主也不想见见朕这个阿玛吗?”皇上有些生气。 他还记得三公主刚刚出生的时候,抱在怀里就那么一丁点大,这么些年不见,想来已经认不出自己了吧。 皇上心里难受的不行。 那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皇上有大公主和二公主承欢膝下,三公主愚笨,就不去讨皇上厌烦了。”布贵人声音平平,不理会皇上的怒气。 皇上眯了眯眼睛:“你就不怕朕把三公主从你身边带走?” 布贵人猛的抬头,眼里有一瞬间的怨恨:“皇上有那么多的孩子,嫔妾就只有三公主了。” 皇上叹了一口气:“你且安心,朕不会将三公主带走的。” 布贵人又垂下了眼睛:“嫔妾多谢皇上。” “不是说来请罪?请罪便该有请罪的样子!”佟仙蕊人没进来,声音先传了进来。 布贵人起身,对着佟仙蕊的方向跪拜下去:“嫔妾颐和轩贵人兆佳氏给佟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佟仙蕊冷哼一声,理都没理,矫揉造作的对着皇上福了福身:“臣妾请皇上安。” “都起来吧,坐。”皇上看着布贵人,又补了一句:“你也起来坐吧。” 佟仙蕊坐在了皇上下方的绣凳上,紧挨着皇上的龙榻,居高临下的看着布贵人:“布贵人?那成答应便是受了你指使,才恬不知耻的爬上了皇上的龙床的吧?” 佟仙蕊的话说的毫不留情面,就连皇上也跟着骂了进去。 还没待皇上发怒,布贵人又跪了下去,眼眸低垂,脊背挺直:“启禀皇上,启禀贵妃娘娘,下人犯错皆因主子管教不严,请皇上和贵妃娘娘降罪。” 佟仙蕊眼神阴狠:“好啊,那等恬不知耻的狐媚东西,合该拉出去杖毙!至于你,冷宫便是你最好的去处。” 布贵人不急不躁的磕了一个头:“嫔妾多谢皇上,多谢贵妃娘娘。” 布贵人不辩解,不求情,也不为成答应说话,好似一切都不在意。 “听闻你还有个三公主?那便送来承乾宫,本宫替你教养!”佟仙蕊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跟着你这样一个母亲,能学的出什么好?” 布贵人垂着头不说话,倒是皇上坐不住了。 佟仙蕊从一进门开始,便喧宾夺主的一连串发落,连问都没问皇上一句。 她是痛快了,可皇上不痛快啊:“佟贵妃的架势还真是大,连朕刚封的嫔妃说发落便发落了,连个招呼都不与朕打。” 第190章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皇上!”佟仙蕊委屈:“皇上被这起子奸人算计,臣妾是替皇上委屈。” “朕并不觉得委屈。”皇上丝毫不给佟仙蕊面子:“成答应,朕很满意。” 佟仙蕊汲气:“皇上开心便好,臣妾告退。” 佟仙蕊气呼呼的来,气呼呼的走。 布贵人瞧的好笑:“皇上还真是和从前一样,不喜欢的人,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皇上不接布贵人的话:“成答应还跟着你住吧,有时间带三公主来给朕瞧瞧。” 布贵人起身:“嫔妾遵旨。” 布贵人回到颐和轩的时候,三公主端坐在花厅侧首第一位,成答应战战兢兢的跪在三公主脚边。 三公主小小的人儿就已经出落的十分的漂亮,举手投足间足见一国公主的端庄大气。 只是面色有些淡漠,不似寻常小孩儿一般活泼。 见着布贵人进门,三公主缓缓的起身,福礼:“额娘。” 成答应更是跪着转了个身,对着门口进来的布贵人磕头:“奴婢给贵人请安。” “嗯。”布贵人应了三公主一声,目不斜视的走到主位坐好。 成答应则是又跪着转了半圈,面对着布贵人,一个头磕在地上,不敢起身。 布贵人坐定,有小宫女端了茶水上来。 布贵人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水,挥退了殿内其他伺候的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脚边跪着的女子:“成答应?” 成韵身子一抖,不敢应声。 布贵人微微一笑:“成答应还真是好手段啊,在我眼皮子底下,竟能爬上皇上的龙床,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等本事?” 成韵想说是皇上强迫自己的,可一抬头就对上了布贵人洞若观火的双眸,谎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小主,小主饶命!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阿玛的话,奴婢知错了,求小主饶命啊。” “原来是你阿玛啊,我说你怎么能有机会进到御前伺候呢。”布贵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语气慵懒,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一盏茶的功夫,布贵人懒懒的开口:“行了,回去歇着吧,皇上既然已经封了你为答应,便是正经的小主了,别动不动就跪。” 成韵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看布贵人,虽然跟了布贵人好些年,可终究还是看不懂布贵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既然看不懂,只好乖乖听话。 成韵磕了一个头,弓着身子后退着退出了花厅。 屋外冷风吹过,成韵才惊觉自己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后背黏腻的难受。 成韵出去之后,布贵人看向三公主:“你皇阿玛说他很想你,你怎么说?” “女儿是皇阿玛的女儿,是皇家金尊玉贵的三公主,自然是应该思念皇阿玛的。”三公主答的一板一眼,教科书似的。 布贵人点了点头:“天冷了,多穿些衣裳。” 成答应的事情在后宫算是掀起了一阵小波澜,众人总算是把目光从永和宫挪到了颐和轩。 深入简出的布贵人和三公主也渐渐的被人记起来。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一脸的无语:“能去宠幸她人,也算是好事。可皇上怎么就偏偏选了她的婢女呢。” “听闻是皇上醉了酒。”苏沫儿拨了拨地龙里面的炭火。 “梁九功是干什么吃的?”太皇太后有些生气。 皇上身边都能轻易混进去不相干的人,只是个女人倒还好,若是个刺客该怎么办? “听闻梁九功是吃坏了东西,只那一小会儿的功夫,便被人乘虚而入了。”苏沫儿拿了一个汤婆子放在太皇太后盖在膝上的小垫子下面。 “传哀家旨意,乾清宫伺候的人全部杖责二十,以儆效尤。”太皇太后越想越生气。 梁九功出恭了,乾清宫就变成了一个筛子了?谁想进就能进了? 苏沫儿端起茶杯递给太皇太后:“老祖宗消消气,已经都打过板子了,轮着打的,每日两个人。” 太皇太后转头看向苏沫儿。 苏沫儿补了一句:“太子殿下的主意。”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哀家省心。”太皇太后骂了一句,心里的怒气消散了几分:“算起来,四阿哥也快满月了吧?” 提起四阿哥,苏沫儿一脸笑意:“是,奴婢上次去瞧的时候,咱们四阿哥长得特别壮实。” 太皇太后挑眉:“壮实?黑?” 苏沫儿抿嘴笑:“长得像皇上小时候。” 太皇太后抿嘴:“天寒地冻的,告诉德嫔,出了月子让她自己来就行了,别折腾四阿哥了,免得染了风寒。” 四阿哥满月,杨氏便可以出宫了。 “还真是舍不得你们母子。”杨氏坐在玛琭的床边抹眼泪。 玛琭向着竹溪招了招手。 竹溪立马将妆奁盒子最底层的银票拿了出来,递给了玛琭。 玛琭接过银票塞进了杨氏的手里:“我手头银子不多,只这些都拿给额娘。” 杨氏推拒:“不不,你在宫里需要打点,家里帮不上你,本就是额娘和你阿玛有愧于你,怎好再拿你的银子。” 玛琭按住了杨氏的手,另外一只手也附在上面:“额娘自己收着便是,莫要拿给阿玛,若无事,便给额娘当做体己,若是有事也好应应急。” “一入宫门深似海,女儿此生恐怕再不能回府承欢膝下,还请额娘莫要推辞,也让女儿心里好受一些。” 杨氏含泪将银票揣进了怀里,捂在心口,仿佛将玛琭的一片心意放在自己最重要的位置。 绿贞进门的时候,就看见玛琭母女坐在一块说体己话。 绿贞眼神闪了闪,福身:“启禀小主,承乾宫差人来传话,贵妃娘娘请夫人过去说话。” 杨氏身子抖了抖,突然间想起来自己刚入宫的时候,佟贵妃交代自己的事情。 察觉到杨氏不对劲,玛琭对着绿贞说道:“眼瞧着本宫就要出月子了,你去回佟贵妃的话,待本宫出了月子,与额娘一同去承乾宫拜谢贵妃娘娘。” “竹溪,你去给我端些燕窝来。”见着绿贞出去,玛琭将竹溪也打发了出去。 屋内只有玛琭和杨氏二人。 杨氏一把拽住了玛琭的手,声音颤抖:“玛琭... ...” 第191章 空谷悠悠风声起,冲破枷锁迎自由 “额娘莫慌,有事慢慢说。”玛琭用力的回握住杨氏的手,像安抚孩子一般的去安抚杨氏。 杨氏颤抖着身子走到了圆桌旁,哆哆嗦嗦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便灌了下去。 一杯水洒了大半,杨氏又倒了一杯。 两杯水下肚,杨氏才堪堪稳住了心神:“玛琭,这壶里的水有些冷了,你可不能再喝了,得叫竹溪去换了来。” 玛琭见杨氏还有心思开玩笑,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大半:“好,等下我便让竹溪去换,顺便还得骂一骂她,做事竟这样不当心。” “骂就不必了吧,这段时日竹溪也是整日跟着担惊受怕的。”杨氏有些心疼:“我昨日夜里起夜,瞧见竹溪竟睡在了四阿哥的床边,一只手握着四阿哥的小手,四阿哥稍一动弹竹溪便醒了,赶忙去查看四阿哥的情况。” 玛琭有些触动,自己这个做额娘的,竟然都没有竹溪对四阿哥上心。 杨氏接着说道:“我本想去劝一劝竹溪回房里去睡,谁料竹溪竟拒绝了,她说怕四阿哥夜里吐奶糊住了口鼻,她这样看着安心。” 玛琭暗自将竹溪的好记在了心里,嘴上却是宽慰杨氏:“额娘说竹溪好,可见竹溪是真的好,合该好好赏赐一番才是。” 杨氏点了点头:“你宫里的桂嬷嬷瞧着也是个好的,咱们府里没有多少奴婢,额娘也不甚懂得如何御下,你自己要多加注意。” 玛琭点头:“女儿都记下了。” 杨氏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刚入宫那一日,得亏有桂嬷嬷前去迎我,否则我都不知道如何从承乾宫里出来。” “可是佟贵妃为难额娘了?”见杨氏主动提及,玛琭顺着话问道。 谁料杨氏竟摇了摇头:“倒也没怎么为难,只是贵妃娘娘说佟佳氏有门路可以给你阿玛升迁。” 玛琭眼神一寒:“条件呢?” 杨氏几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贵妃娘娘想让你将四阿哥交给她抚养,只要四阿哥抱到承乾宫,你阿玛当日便可官升两级,你妹妹婳凉在婆家也可得到关照,还有你兄弟... ...” 见玛琭脸色不佳,杨氏渐渐弱了声音。 玛琭直直的盯着杨氏,问道:“额娘以为呢?” 杨氏赶紧连连摆手:“额娘并不懂其中弯弯绕绕,一切由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玛琭神色缓了缓,起码额娘心里还是有自己几分的:“我知道了,额娘莫要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杨氏并未见松气,担忧的说道:“就是怕你阿玛鬼迷心窍,你是知道的,他曾与隆科多来往甚密。” 玛琭皱眉,这隆科多怎么阴魂不散呢? 从前自己心悦于他,十几二十日见不上一面。 如今自己放下他了,他竟如诈尸一般,时不时的出来蹦跶一下。 可真是,烦死人了。 “我知道了,过些时日我与额娘一同去承乾宫给贵妃娘娘谢恩。”玛琭的冷静终究是让杨氏放宽了心,母女俩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虽说皇上封了成答应,可只那一夜之后便再也不见召幸,宫里的日子如从前一般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十二月中旬,玛琭终于出了月子。 沐浴通发一通打理,顿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本来一个月便可以出月子的,奈何皇上竟然下旨让玛琭又多坐了半个月。 玛琭捧着明晃晃的圣旨时,整个一个大无语。 如今终于解放了,玛琭兴致勃勃的带着竹溪便往外走。 “娘娘,咱们这是去哪里?”竹溪也跟着高兴。 玛琭出了月子便代表着身子好了,竹溪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咱们啊,好不容易出来了,当然得去乾清宫谢恩了。”玛琭意有所指。 “谢恩?”竹溪挠了挠头,皇上最近好像没赏赐什么东西来啊。 “那明晃晃的圣旨正躺在永和宫的案子上呢,咱们可不得好好的去谢恩嘛。” 经过玛琭的提醒,竹溪才想起来半个月之前皇上确实给永和宫下过一道圣旨,梁公公亲自来宣读的。 想起玛琭奉旨坐月子这半个月,怨气都快将永和宫淹没了。 竹溪腹诽:娘娘您真的是去谢恩的吗? 真的是去谢恩的吗?当然是。 玛琭本就生的漂亮,如今更是带着一股母性光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平和的美。 多日未见,梁九功只觉得玛琭更胜从前:“奴才给德嫔娘娘请安。” “梁公公请起,皇上可在里面?”玛琭客气的问。 “在的。”梁九功一边说话一边给玛琭推开了殿门,低声提醒了一句:“储秀宫娘娘也在。” 玛琭顿了顿,扬起一抹职业假笑:“多谢公公。本宫前些日子得了几个形状标致的葫芦,待会儿让竹溪给公公送来把玩。” 梁九功笑意更加真诚了两分:“哎呦,那奴才可要多谢娘娘了。” 梁九功擅长制作精美的葫芦,这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偏巧皇上对梁九功做的葫芦十分的爱不释手,被玛琭瞧见过一次。 玛琭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试想一下,梁九功将玛琭送的葫芦制作完成之后再献给皇上,皇上势必要问一下这葫芦哪里来的。 东西不贵,却能笼络两个人的心。 玛琭觉得自己还真是聪明。 “皇上,德嫔娘娘来了。”梁九功替玛琭推开殿门,自己则是站在门侧喊了一声。 皇上放下手中的棋子,转头向门口方向看去:“怎的刚出月子便出来走动,你若是想朕了,差人来告诉一声,朕晚些时候去看你就是。” 玛琭一脸笑意的走进了内殿,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给欣哲娘娘请安。” 听见皇上的话,欣哲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一颗棋子,面上笑的一团和气:“德嫔姐姐快起来,来这里坐,本宫正与皇上下棋呢,你来给本宫支支招。” 欣哲是知道玛琭琴棋书画都不甚精通的。 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和她们这些世家大族倾尽人力财力培养出来的女子怎会一样。 第192章 茶香浅淡藏深意,笑语盈盈露锋芒 奈何欣哲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玛琭在家的时候确实没学过什么东西,可入宫之后没少受到皇上的熏陶。 皇上是个好为人师的,不仅抓着胤礽不放,连带着玛琭也被逼着学了许多的东西。 看着玛琭在自己的影响之下越来越优秀,皇上心里十分的得意。 此时,皇上更是一脸骄傲的看着玛琭,就像是在显摆自己一个精心培育的兰花,如今开的正盛。 谁料,玛琭却腼腆的笑笑:“欣哲娘娘莫要抬举臣妾了,臣妾最是不通风雅之事。” 欣哲闻言,笑容更加真诚,直接拉着玛琭的胳膊,将人按在了榻上:“无妨,本宫也是三脚猫的功夫,全都仰仗着皇上不嫌弃。” 玛琭一脸狡黠的捻起一颗棋子,打量着小几上的棋局。 其实棋局本身并不难破,只是欣哲的棋艺实在是算不得高超,皇上也是闲来无趣逗着她玩儿。 欣哲站在榻边垂眸看着玛琭,等着看她出丑。 两厢一对比,皇上定能看到自己比德嫔好,进而更加爱重自己。 欣哲的脑子里面天马行空的胡乱畅想着,这边玛琭啪啪两个黑子下去,棋面上局势顿时明朗。 皇上哈哈大笑的丢了手中的白子:“输了。” 玛琭抿嘴笑,抬眼看向欣哲:“都是欣哲娘娘底子打的好,才给了臣妾可乘之机。” 具体底子打的好不好,欣哲最是清楚, 玛琭来之前,她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小心翼翼的斟酌着每一颗落子,才堪堪不让自己输的太过难看,结果玛琭刷刷两下就结束了?还赢了? 欣哲汲气! 好想一棋盘呼在德嫔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哦! 梁九功进来撤了棋盘,换了三杯热茶进来。 欣哲的面色还算是平静:“德嫔姐姐如今出了月子,人也瞧着愈加的精神了。” 玛琭点了点头:“欣哲娘娘说的是,要说这女人生了孩子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娘娘真的应该去试一试,说不定比臣妾更加的娇媚动人。” 玛琭盯着欣哲的表情,发现欣哲竟然没有一丁点的不高兴,至少面色上看不出一丝不满。 玛琭在心里对欣哲又重新估量了一番。 其实这个时候,欣哲若是识趣,就应该主动请辞了。 可欣哲刚入宫不久,实在是想好好的看看玛琭平日里都是如何与皇上相处的,竟能引得皇上如此爱重。 欣哲没话找话:“听闻四阿哥十分的活泼可爱,之前德嫔在月子里,本宫也不便登门拜访,如今可好了,本宫可以时常去看望四阿哥了。” 当有人夸赞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不管这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做母亲的心里总是欢喜的。 玛琭扬起笑脸:“小小的孩子,每日里不是吃便是睡,欣哲娘娘若是愿意,臣妾定扫榻相迎。” “那咱们可说好了。”欣哲一脸兴奋,好像是恨不得立马就能去看孩子。 “你二人倒是相谈甚欢。”皇上在一旁悠悠的开口。 “皇上要一同去吗?”欣哲一脸天真的看着皇上。 玛琭眼神闪了闪,低头喝了一口茶水,还不等皇上回话,玛琭便皱眉:“这茶怎的这样苦?” 皇上笑笑:“你怀孕生子便一直没喝过茶水,觉得苦些也正常。” 欣哲也跟着喝了一口:“本宫觉得也还好。” 玛琭使起了小性子,将茶往皇上那边推了一些:“臣妾就是觉得苦的不行,不信皇上尝尝?” 皇上怎么能喝妃嫔喝过的茶水? 欣哲皱眉,刚想出言提醒,就见皇上一脸宠溺的端起了玛琭的茶杯,浅尝了一口:“是额外苦些。” 玛琭竟然还噘着嘴,配合的点了点头。 欣哲一脸懵的看着皇上与玛琭二人,心中游疑不定。 这德嫔就是靠着这种手段获得盛宠的? 欣哲在心里思量着自己能不能学得来。 这厢,皇上已经扬声对着门口喊道:“梁九功,德嫔的茶水怎的这样苦?给德嫔换杯牛乳来。” 梁九功推了殿门进来,躬身走到了龙榻前,看着玛琭手边空空,而皇上手边竟然有两个茶杯,一时间不知道该撤下去哪一个。 还是玛琭开口:“梁公公,皇上的茶凉了,一道儿撤下去换了热茶来吧。” “奴才遵旨。”梁九功低着头撤下了皇上手边的两个茶杯。 欣哲看着人人礼让三分的大内总管梁公公竟然在德嫔面前如此恭敬,在心里又一次肯定了玛琭的“狐媚手段”。 梁九功端着茶杯出了殿门,魏珠迎了上来:“师傅,皇上怎么说?” 梁九功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魏珠:“皇上说德嫔娘娘的茶水太苦了,让换一杯牛乳来。” “苦?”魏珠疑惑:“怎么会苦呢?都是一个茶壶里面泡出来的茶水,德嫔娘娘的怎么会苦呢?” 梁九功一巴掌拍在了魏珠的帽子上:“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话!” 从乾清宫出来之后,欣哲心不在焉的走在宫道上:“绿素,你说,若是本宫也如德嫔一般,是不是也能快速的获得盛宠?” “宫里只可有一个德嫔,若是德嫔不倒,再多的菀莞类卿也无济于事。”绿素面无表情的说道。 “话虽如此,可扳倒德嫔哪里就那么容易?”欣哲叹气:“本宫如今根基尚浅,扳倒了德嫔还有宜嫔,还有惠嫔,再不济还有一个佟贵妃,还不如留着德嫔做挡箭牌,待本宫羽翼丰满,再一个一个的除之后快。” 玛琭出了月子,先去皇上的乾清宫晃悠了一圈,翌日一大早便收拾妥当等在了慈宁宫的院子里。 “老祖宗,外面天寒地冻的,德嫔才刚出了月子,身子还未完全的将养好,若是冻坏了可怎么是好。”寝殿内,苏沫儿一边替太皇太后挽发,一边劝道。 太皇太后通过铜镜斜愣了苏沫儿一眼:“你倒是心疼她。” “奴婢是心疼皇上。”苏沫儿继续劝道:“皇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心的人儿,况且德嫔娘娘平日里谨小慎微,也无甚大错。” “勾的皇上失了分寸便是大错。”太皇太后嘴上说的严厉,还是吩咐苏沫儿:“叫她进来吧。” 第193章 虽带责备意,慈爱满语间 玛琭一进殿内,便觉得气氛不对。 自己上一次来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分明对待自己生出了许多怜惜,今日罚自己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不说,进门之后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玛琭敛了心神,在门口散了寒气,才莲步轻移的走到了屋子中间:“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恭祝太皇太后万福金安,福泽万年。” “起来吧。”太皇太后的声音有些冷:“你来给哀家簪发。” “是。”玛琭低眉顺目的走到了太皇太后身后,目光略过梳妆台上一众的发饰。 玛琭捻起了一只九尾凤凰镶红宝石发簪插进了太皇太后的发髻里:“太皇太后瞧,这样可好?”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伸出了一只胳膊:“你的眼光倒是好。” 玛琭赶紧双手抬起,托住了太皇太后的胳膊,扶着人往贵妃榻边走:“是太皇太后气质雍容,戴什么都好看。” 太皇太后在贵妃榻上坐定,语气突然严肃:“你就是这样哄皇上的吗?” 玛琭一个激灵,立马跪在了地上:“臣妾断不敢狐媚圣上,请太皇太后明察。” 苏沫儿端了一杯热茶过来,示意太皇太后悠着点:“老祖宗,喝口茶润润。” 太皇太后重重的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苏沫儿也不敢再劝。 “你不敢?”太皇太后冷哼:“你不敢,皇上会将折子都搬到你永和宫里去?” 玛琭一个头磕在了地上:“皇上顾惜臣妾生产辛苦,又惦记四阿哥,故而将折子挪到了永和宫小书房,并不是臣妾寝殿,风寒露重,也省了皇上每日里来回奔波之辛苦,是臣妾失德,还请太皇太后恕罪。” “德嫔失德,还真是... ...”太皇太后到底是没有把话说的太重,转头看向苏沫儿:“将《十二宫训图》找出来,赐给德嫔,让她带回去好生研读。” “是。”苏沫儿福身,手脚麻利的找了东西出来递给玛琭。 《十二宫训图》,顾名思义,十二幅画,加上装裱的卷轴盒子之类的,挺重。 苏沫儿担忧的看了玛琭一眼,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玛琭抬起双手,稳稳的接住了苏沫儿递过来的盒子:“臣妾多谢太皇太后赏赐,喜不自胜。” 见着玛琭不骄不躁,太皇太后也缓了语气:“哀家也是为着皇帝着想,哀家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再去辅佐一位幼帝了。” 太皇太后的话,走心却也很重! 玛琭瞬间抬头,“老祖宗莫恼,臣妾知错了。臣妾断不会做那祸国妖姬,行那牝鸡司晨之举。” 太皇太后点头,示意苏沫儿将玛琭扶起来:“哀家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但是为人长辈,总是免不了为着儿孙多操心一些,你也不要怪哀家不近人情。” 玛琭谦逊的应声:“老祖宗一片慈心,臣妾感同身受。” “皇上年轻,做事容易冲动。”太皇太后语重心长的对玛琭说道:“哀家知道你是一个懂分寸的,皇上疼你,你也多劝着皇上一些。” “是。” 玛琭从慈宁宫走出去了老远,心脏仍旧砰砰的跳个不停。 说不害怕是假的,自己面对皇上还可以放肆一些,面对太皇太后却丝毫不敢怠慢。 那个看似慈祥的老人家,却不仅能够在太宗皇帝的后宫杀出重围,还能够凭借一己之力辅佐两位幼帝,铁血手腕,让人望而生畏。 玛琭从前不争不夺,自从生了四阿哥,一种想要拼尽全力保护自己孩子的欲望油然而生。 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便要自己足够强大。 玛琭在畏惧太皇太后的同时,又十分的渴望拥有太皇太后的强大。 自那日起,玛琭隔三差五的就往慈宁宫跑。 太皇太后无奈:“从前让你多来陪陪哀家说话,你总也不来,如今倒是跑的勤快。” 玛琭坐在小书桌上抄写佛经,闻言,抬头笑了笑:“从前总觉得老祖宗严肃,想亲近却又不敢。” “如今怎么就敢了?”太皇太后嗤笑。 玛琭呲着一口小白牙:“时间久了,老祖宗的慈悲心肠就藏不住了,臣妾自然就敢了。” 玛琭从太皇太后的言传身教当中学到了许多,为自己日后在后宫当中盛宠不衰奠定了基础。 当然这是后话,如今眼前要紧的便是今年的元旦。 吴三桂病逝,其子也不堪大用,宫里添了四阿哥,连带着三公主前些日子也去了一趟乾清宫。 皇上龙颜大悦,嘱咐今年的除夕夜宴一定要好好的操办。 欣哲初初入宫,举办宴会的事情就落到了佟仙蕊的头上,惠嫔和荣嫔从旁协助,欣哲和玛琭也跟着忙活,算是积累经验。 佟仙蕊忙的不可开交,自然就忘了杨氏的事情,杨氏顺利的出了皇宫。 乌雅氏府邸,武威见着杨氏回来,眼神一亮:“玛琭有没有给你银子?”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将孩子送到承乾宫去给佟贵妃?” “你就应该亲手将孩子交给佟贵妃,这样我便能立刻就升官了。” “到时候让玛琭再多给些银子,咱们也能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最好让她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说话,给我讨个大官儿当当!” “... ...”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武威自顾自的说了半晌,才发现杨氏根本没有回话,皱眉看了过来。 看着贪得无厌的武威,杨氏只觉得心神疲惫:“妾身有些累了,想先回房歇息,有什么事晚些时候再说吧。” “话都没说清楚,你还有脸睡觉?”武威张口便是训斥,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质问:“她是不是不打算将孩子送给佟贵妃?她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阿玛放在眼里?” 杨氏身形一晃,眼泪便不自觉的掉了出来:“从我回府那一刻起,你便只想着你自己,女儿生产辛苦,宫里虎狼环饲,你有没有问过一句女儿好不好?四阿哥好不好?我在宫里这几日... ...好不好!” “四阿哥?哈哈哈,是个阿哥!”武威其他的话没听见,只记得杨氏说玛琭生了一个儿子。 第194章 宫阙星河低拂树,殿廷灯烛上熏天 儿子好啊,儿子交给佟贵妃,定能给自己换取更大的利益。 武威琢摸着明日定要去寻隆科多,让其再加一些筹码。 丝毫没有注意到摇摇欲坠的杨氏,也丝毫没有在意过玛琭的想法和感受。 他从来没有想过,玛琭愿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去养。 除夕夜,各宫妃嫔难得的聚的齐全,连久不出门的布贵人都带着成答应和三公主出席了。 惠嫔见着布贵人,神色一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布贵人。” 布贵人福身:“参见惠嫔娘娘,多年不见,娘娘可好?” 惠嫔轻轻的点头:“本宫一切都好。” 布贵人又笑着看向荣嫔:“荣嫔娘娘安好。” 荣嫔竟然亲自走下了台阶,扶起了布贵人的手臂,语气哽咽:“自家姐妹,何须如此,你能来,本宫... ...很开心。” 布贵人抬手给荣嫔擦了擦眼泪:“多年不见,娘娘怎的还如从前一般喜欢哭鼻子?” “本宫这是高兴,高兴。”荣嫔破涕而笑,转头看向布贵人手边的三公主:“这便是三公主了吧?还真是可爱!” 荣嫔蹲下身子与三公主平视:“三公主好啊,我是你荣娘娘。” 三公主乌黑的大眼睛如黑葡萄一般,行了一个标准的福身礼,露出了八颗牙齿:“荣娘娘好,儿臣给荣娘娘请安,恭祝荣娘娘长乐未央。” “好好,咱们三公主真乖。”荣嫔抬手拔下了自己头上新做的赤金和合如意金簪插在了三公主的发髻上,仔细的打量着:“三公主竟出落得这样好看。” 荣嫔抬头看向布贵人:“像极了你年轻的时候。” 布贵人笑笑,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话。 佟仙蕊高坐台上,看着荣嫔的举动,不屑道:“一个小贵人和庶出公主,也值得你们一个两个的如此自降身份。” 布贵人也不恼,对着其他人福身:“颐和轩贵人兆佳氏携三公主与答应戴佳氏给佟贵妃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佟仙蕊扭捏着不开口叫起。 玛琭观察着布贵人,一时间也摸不准为何荣嫔和惠嫔会是那个反应。 倒是鹿笙是个难得的开朗性子,拉起三公主的手:“你生的可真好看,原来皇上还有一位三公主啊,本宫从前竟不知道。” “你来同我一块儿坐吧,蓝齐儿是个皮猴子,本宫不愿与她坐。”鹿笙笑着拉起三公主就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对了,你还没见过我吧?我是咸褔宫宣嫔,你可以叫我宣娘娘。” 三公主笑笑,顺从的跟着鹿笙往座位上走:“宣娘娘好。” “哎。”鹿笙欢喜过后又有些为难:“本宫不知你今日也会来,竟然没有给你准备见面礼,这可如何是好?” 玛琭对这位三公主也有些好奇,闻言,笑着说道:“你宫里那么多的新奇玩意儿,待过了年,让三公主自己去挑一个,岂不更好?” 鹿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一亮,拉住了三公主的手:“这个好,咱们可说好了,你过了年一定要来啊!” 玛琭打量着三公主的同时,发现三公主也在偷偷的打量着她。 二人眼神对视,三公主大大方方的给了玛琭一个笑脸。 玛琭顿时觉得这位久不露面的三公主不简单啊。 纯熙在同龄的孩子当中已经算是早慧的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不免腼腆羞涩,倒是这三公主.. ... 玛琭没有过分亲近,只是疏离的笑了笑,给了一块不失礼也不出挑的羊脂暖玉算是见面礼。 “乌雅娘娘怎的给了三妹妹新年礼物,却忘了我和大姐姐?”蓝齐儿噘着嘴,不满的控诉。 纯熙跟在蓝齐儿身后,福了福身:“儿臣给乌雅娘娘请安。” 玛琭见着纯熙和蓝齐儿一阵欢喜,赶忙蹲下身子,将二人环在了手臂里面,仔细的打量。 玛琭伸手点了一下蓝齐儿小巧的鼻尖:“偏你小性儿,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的!不然你还不得闹的永和宫鸡犬不宁?” 惹得蓝齐儿嘿嘿乐。 三公主在一旁看着玛琭与二人亲近,内心微微颤抖,垂下了眼眸。 皇上是与欣哲一块来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仍旧没有出席。 看着皇上与欣哲一同进来,佟仙蕊面色扭曲,带着众人请过安之后,挑衅的看向了欣哲,低声说道:“你们姐妹二人还真是好手段。” 欣哲恭恭敬敬的给佟仙蕊福了福身:“臣妾给佟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长乐未央。” “本宫当然会长乐未央!”佟仙蕊昂起下巴,转身回了座位。 那是距离皇上最近的位置,是在其余众人之上的位置。 “你来了。”皇上刚一坐下,便看到了弱不禁风的布贵人:“天气这样冷,怎也不多添件衣裳?” 布贵人起身:“回皇上的话,嫔妾身子单薄,穿的太过厚重也是难受,嫔妾穿了大氅来的,不冷。” 皇上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玛琭:“你瞧着倒是胖了些,四阿哥可好?” 玛琭无语,当着这么多女人的面,你说我胖了? 真想给你一个大逼斗! 玛琭嗔了皇上一眼,撒娇:“四阿哥比臣妾还胖了许多。” “还说蓝齐儿小性儿,朕瞧,你最是小性儿!”皇上笑了出声。 桑榆接话道:“臣妾听闻日前太皇太后赏了德嫔姐姐几幅画,德嫔姐姐可研读通彻了?” 玛琭挑眉:“本宫才疏学浅,字都不识得几个,幸亏得皇上亲自教导,才勉强能看明白那画的表面意思,至于这其中深意,还是得仰仗皇上亲自教导才是啊。” 玛琭含情脉脉的看向皇上,又一脸挑衅的看向桑榆,说出来的话更是气的桑榆鼻子都歪了:“太皇太后赏你的东西,你却要拿来去叨扰皇上,你还真是... ...” 桑榆想说恬不知耻,但是接收到皇上阴恻恻的目光,桑榆不得不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皇上心中也是纳罕,这玛琭怎的生了一个孩子之后,竟变得如此... ...茶味十足? 第195章 山不言高自巍峨,水不显深藏蛟龙 玛琭才不管别人怎么看,自顾自的吃吃喝喝。 夜宴到了亥时方散,走在回宫的路上,布贵人拉着三公主的手:“你怎么看?” 三公主顿时想起了玛琭抱着纯熙和蓝齐儿时候的笑脸,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与宠溺,那是自己从未感受过的疼爱。 不管内心如何翻江倒海,三公主的声音依旧清冷:“儿臣瞧着佟贵妃不足畏惧,倒是... ...宜嫔,不得不防。” 三公主其实想说德嫔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 不知为何,内里并不想与德嫔为敌。 布贵人有些意外,垂眸看了看三公主:“德嫔如何?” 三公主僵了一瞬,小小的脸上清冷异常:“都说德嫔最得圣心,今日瞧着,传言倒是有几分可信。” 布贵人感受到了三公主的僵硬,假意没发现:“那你以为我们应该如何?” “拉拢。”三公主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内心是有些虚的。 “为何?”布贵人倒是没说其他,只是寻常语气问道。 “儿瞧着德嫔并不是那种主动生事之人,况且额娘的目标并不是中宫,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三公主绞尽脑汁的想要劝说布贵人不要与玛琭为敌。 布贵人笑了,天空一弯月牙,光辉暗淡清冷,照在布贵人的脸上竟有些惨白。 布贵人如何想,旁人不知道。 倒是颐和轩的成答应趁着夜色偷偷的跑来了永和宫。 “嫔妾给德嫔娘娘请安。”成韵一进门便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请安,语气更是恭敬的不行。 玛琭一脸的疑惑,转头与桂嬷嬷对视了一眼:“成答应快请起来吧。” 成韵一脸惶恐的抬头看向玛琭:“嫔妾求德嫔娘娘救命。” 玛琭眯眼:“成答应这话好没道理。宫里如今有太皇太后与皇上,再不济还有佟贵妃协理六宫,若是出了什么事,怎也轮不到我永和宫。” 成韵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一个接着一个,不多时候额头便见了血。 玛琭皱眉:“桂嬷嬷,送成答应回去吧。” 桂嬷嬷来扶她的时候,成韵挣扎着想要哭喊。 玛琭竖起了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嘘... ...四阿哥还小,若是成答应这一声喊,吓到了四阿哥,莫说求本宫救命,皇上立马就能要了你的命!” 成韵被吓得不敢吱声,由着桂嬷嬷半托半拽的扶了出去。 “这成答应什么毛病?”玛琭一只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皱着眉问道。 桂嬷嬷亲自将成答应送出了永和宫的大门,又着人一路将人送回了颐和轩,才转身进了内殿,正巧听见玛琭的这句话。 “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桂嬷嬷上前扶起玛琭:“不管有什么,都与娘娘无关,娘娘安心休息吧。” 正月里,正是走亲戚串门子的时候,在后宫里面,也就是几个相熟的嫔妃聚在一块儿说说话。 玛琭在给太皇太后请过安之后,拐了个弯儿到了荣嫔的延禧宫。 “荣姐姐可知,这布贵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臣妾从前竟从未听说过她与三公主。“寒暄过后,玛琭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荣嫔叹了一口气:“她啊,也是一个可怜人。” 玛琭将手中扒好的蜜桔递给了荣嫔:“瞧着荣姐姐和惠嫔与布贵人甚是熟稔。” 荣嫔接过蜜桔放进了嘴里,目光空远:“布贵人起初只是一个官女子,那时候皇后仁善,惠嫔跋扈,本宫被安嫔谋害,接连失了孩子,只有一个布贵人时常偷偷的送些东西来。” “布贵人出身低微,又实在美貌,怀了身孕也不敢让人知道,只一个人偷偷的躲在颐和轩里养胎。” “可事情不知怎的,还是被禧嫔知道了,禧嫔仗着家世显赫,冲进颐和轩里对着布贵人好一通发疯,差一点就弄掉了布贵人的孩子。” “布贵人当夜便早产,生下了三公主。” “皇上当时并未对禧嫔做出什么严厉的处罚,布贵人心里不好受,这么多年,一直带着三公主在颐和轩里面闭门不出。” “若不是出了一个成答应,估计她们母女二人仍旧不肯出颐和轩。” 提起布贵人,荣嫔感慨良多。 玛琭却沉默不语,总觉得事情不像是荣嫔说的那样简单:“她不出来,皇上也不去吗?早前皇上子嗣单薄,竟也不去看望三公主吗?” 荣嫔摇了摇头:“布贵人性子倔强,外加仁孝皇后大丧,吴三桂叛乱,内忧外患,皇上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玛琭还是觉得不对劲,却也不好再问,只得转移了话题:“我生产那日,听姐姐说我肚子里面的是四阿哥或者四公主都好,我当时还纳闷儿呢,怎的是四公主,原来还有一个深居简出的三公主。” 荣嫔面上浮现出一抹心疼:“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除夕夜宴的时候,竟还如此懂事。” “三公主礼数周全,通身气派不输任何公主。”不知怎的,玛琭对于三公主,总也生不出对待纯熙和蓝齐儿那种欢喜。 “本该玩闹的年纪,端的一副礼数周全又有何用。”荣嫔似乎很是心疼三公主。 “二公主可知她的额娘如此心疼旁人?”玛琭笑着打趣。 荣嫔一噎:“你可莫要与她说,不然她又要来闹我了。” 颐和轩里,布贵人挑眉:“你说她未曾听你说一句话,便让人将你送了出来?还一路派人将你送回了颐和轩?” 成韵跪在布贵人身前,恭恭敬敬的回话:“是。德嫔看在贵人的面子上宣了奴婢进去,却对奴婢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直接让人将奴婢拖拽了出来。” 成答应额头红肿,也不敢去处理,回了颐和轩之后直接便来布贵人跟前回话。 “你没闹?”布贵人似乎对成答应直接出来有些不满。 成韵摇头:“德嫔娘娘说,奴婢若是敢闹,吓着了四阿哥,定让皇上要了奴婢的命。” 布贵人:“……” “额娘,试探也试探过了,德嫔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多事之人,我们没必要再将心思放在永和宫上了。”三公主说道。 布贵人看了过来:“你似乎对永和宫很是上心啊?” 第196章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如今四阿哥已经满月了,娘娘身子也大好了,之前说的册封礼是不是也该准备起来了?”竹溪整理着四阿哥的小衣裳,与玛琭闲话。 “出了月子便是元旦,紧接着便是元宵节,一个接着一个,礼部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册封礼恐怕得再等些时日了。”玛琭说道。 玛琭其实并不在意册封礼是否如期,圣旨已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听闻三藩之乱已经基本上平定,皇上择日要在御午门宣捷。”竹溪与玛琭说着从小福子那里听来的消息。 玛琭点头:“咱们皇上是天命所归。” “朕若是不来,还不知你背地里竟这样看好朕。”皇上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玛琭赶紧下榻:“臣妾请皇上金安。” “快起来吧。”皇上径直坐在了贵妃榻上,打量着四周:“还是这正殿宽敞许多,倒是这家具摆设,怎的没让内务府好好的换一换新?” 玛琭最近跟着太皇太后学看宫内的账本,闻言,掰着手指头掐算:“臣妾刚生了四阿哥,这保姆乳母的便是一大堆,皇上日前又纳了新人,时下又赶上年节,宗亲大臣门的赏赐便是不少,何况各宫嫔妃又添置了春装和首饰... ...这一大通的算计下来,可要花费不少的银子。” “你如今倒是愈发的像个管家婆了。”皇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你宫里这茶水,也不见得比朕那里清甜多少。” 玛琭拧过身子:“皇上是嫌弃臣妾管的多了吗?” 皇上环住玛琭的胳膊:“你能成长,朕心甚悦。朕诸事繁忙,不能时时刻刻顾及于你,想要多加宠幸,却又怕其他人嫉妒陷害,朕很希望你能够保全自己,保全咱们的孩子。” 皇上顿了顿,声音低沉的贴着玛琭的耳朵说道:“从前的几次,你做的就很好。” 玛琭心里一惊,身子猛的一僵。 皇上的下巴在玛琭的脖子处蹭了蹭:“不必有何顾及,你好便好,其余的有朕。” 玛琭吸了吸鼻子,展开一抹笑颜,回身看向皇上,伸出一根手指在皇上的胸前画圈:“皇上如此说,是想让臣妾做那妲己玉环?” “有何不可?”皇上哈哈大笑。 玛琭嗔道:“妲己也好,杨贵妃也好,自古红颜薄命,又有哪一个有好下场的。” 皇上将玛琭葱白的手指握在掌心把玩:“那便做光武帝的阴皇后也好,与朕执手一生。” 阳光透过窗棂折射的年轻君王的侧颜上,星眉剑目、眉眼温和。 窗外的红梅凌寒独立,为这冬日增添了一抹暖色。 这一刻,玛琭觉得,皇上应该是真心爱护自己的吧? 三番安稳之后,皇上将重心放在了文人科举之上,御试博学鸿词于体仁阁。 授彭孙遹等五十人侍读、侍讲、编修、检讨等官。 修《明史》,以学士徐元文、叶方蔼、庶子张玉书为总裁。 四月,广西总督金光祖复浔州府,皇上龙颜大悦,大摆筵席。 席间,宜嫔干呕不止,面色苍白:“臣妾失宜,还请皇上恕罪。” 惠嫔眼珠子转了转:“宜嫔妹妹莫不是有喜了吧?” 看着荣嫔与玛琭接连怀孕生子,惠嫔早就心里不痛快了,如今若是宜嫔也跟着有孕,多少会给玛琭添些堵了吧? 惠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撺掇着:“皇上赶紧宣太医来给宜嫔妹妹瞧瞧吧。” “梁九功,宣张睿来给宜嫔请平安脉。”皇上说的是平安脉,并没有当初玛琭怀孕时候的紧张与惊喜。 众人屏住呼吸,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张睿把脉的手。 桑榆更是紧张,眼瞧着张睿收了手,迫不及待的问:“张院判,本宫... ...” 张睿对着皇上拱手:“恭喜皇上,宜嫔娘娘已有近一个月的身孕。” 桑榆来不及欢喜,就听见张睿继续说道:“另外,静宜轩的郭常在已临近生产。” “什么?”桑榆喊破了声。 皇上睨了桑榆一眼,转头示意张睿继续说:“静宜轩郭常在怀孕已八月有余,算着时日,五月末便要生产了。” 皇上皱眉:“怎的没有人来禀报朕?” “回皇上,微臣也是刚刚知晓此事。”张睿拱手:“郭常在的医案上只八个月前记录过一次身子不适,需静养。” 梁九功接话:“是,静宜轩伺候的宫人拿了太医的医案去敬事房撤了郭常在的绿头牌,想来也是因为有孕一事。” 惠嫔轻飘飘的开口:“郭常在胆子小,想来怕是遭了暗算,故而才隐瞒了身孕一事,说起来,郭常在与宜嫔你也算是本家,怎么宜嫔不知道郭常在有孕一事吗?”. 桑榆简直要呕死了,自己好不容易有孕,皇上还来不及欢喜,就被郭常在产子给冲淡了。 如今还要将屎盆子扣在自己的头上? 桑榆心里憋着一口气:“郭常在眼高于顶,从来不与本宫来往,本宫如何得知她有孕一事?倒是惠嫔娘娘与郭常在相处甚久,不也是不知道郭常在有孕了吗。” 皇上懒得听几人拈酸吃醋,吩咐梁九功:“晋静宜轩郭常在为贵人,嘱咐她安心生产。” 梁九功躬身刚要退下去宣旨,欣哲站了起来:“惠嫔妹妹说郭常在,不,郭贵人有孕之喜都不敢声张,想来是真的爱护肚子里面的孩子,臣妾愿为郭贵人保胎,守护郭贵人直至生产。” 皇上的眼神一瞬间柔和:“那便辛苦你了。” 皇上可以不在乎郭贵人,但是他一定是在乎皇嗣的。 欣哲这一招其实妙的很,不仅可以在皇上面前博得好感,若是日后郭贵人诞下一子,说不准还可以抱到自己宫里抚养,也算是给了自己半个倚仗。 必要时候再去母留子,一切便水到渠成。 桑榆也不甘示弱:“说起来,臣妾与郭贵人还是出自同族,从前不知,日后定是要多加亲近的,臣妾也愿意守护郭贵人的龙胎。” “你如今自己都怀着身孕呢,哪里有空闲去关照郭贵人。”佟仙蕊忍不住刺了一句。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能怀孕,偏就自己怀不上孩子。 佟仙蕊又气又急。 第197章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 皇上最后嘱咐欣哲去照看郭贵人的胎,拉着玛琭提前离席。 玛琭瞧着皇上躲瘟疫一般的脚步有些好笑:“皇上一下子就要有两个孩子了,怎的还不见高兴?” 皇上慢下了脚步:“朕高兴啊,可是那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吵的朕头疼。” “还不都是皇上的女人。”玛琭酸了一句。 皇上回头:“朕只想要你一个女人。” 玛琭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她还记得之前皇上南苑围猎回来与她说起和桑榆初次相遇的时候,皇上告诉她的是:宫里的女人最忌善妒。 如今,皇上说,只想要她一个女人。 或许,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或许未来都是美好的也未可知。 只是眼下,玛琭内心欢喜。 玛琭扬起笑脸,跟上了皇上的脚步。 翊坤宫里,桑榆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屋子的瓷器尤不解气:“贱人,全都是贱人!” “娘娘,仔细身子。”绿乔想要上前,却又害怕桑榆把东西砸在她的身上,平白累的自己受伤。 “身子?本宫有了身子,偏偏她也有了身子,怎么就那么赶巧,她的孩子偏要抢了本宫孩子的风头。”桑榆简直要气疯了:“入宫这么多年,丝毫没有给家里带去助益,郭络罗氏简直都要忘了还有一个女儿在宫里做天子嫔妃了。” 桑榆掐着腰在殿内来来回回的踱步,仍旧觉得不解气,站在门口,一只手掐腰,另外一只手伸出食指指着门外的方向,骂道:“本宫初入宫的时候,举目无亲,她不说关照!本宫被禁足的时候,她不知替本宫说句好话!如今本宫有了身孕,她倒是蹦跶出来了,本宫有她这样一个姐姐,还不如没有!没有!” 桑榆的声音很大,丝毫不避讳旁人。 绿乔也不劝,就那么任由桑榆发疯。 谁料桑榆骂着骂着竟然弯下腰,捂着肚子喊疼,只一瞬间,汗水便爬满了额头。 绿乔不敢耽搁,赶忙招呼着小太监去请太医,自己则是将桑榆扶到了床上。 太医一来一回的时间,满宫里都知道了宜嫔在翊坤宫里口不择言,大骂郭贵人,以至险些伤了龙胎。 皇上更是龙颜大怒:“原本瞧着她单纯活泼,如今瞧着倒是莽撞急躁,就她这个样子,如何能做好额娘?” 玛琭在一旁茶言茶语:“皇上息怒,宜嫔妹妹有孕,本是喜事,可她这喜事被郭贵人的喜事冲淡了些许,妹妹心里自然不痛快,想来等着郭贵人生产,宫里只有她一人有孕的时候,万众瞩目之下,宜嫔妹妹自然就心情舒畅,进而确保龙胎无虞了。” “她还敢嫉妒郭贵人?”皇上更气了:“梁九功,去告诉宜嫔,龙胎若是有何闪失,朕为她是问。” 梁九功领命退了出去。 玛琭拉着皇上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娇娇软软的说道:“皇上方才的样子可吓死臣妾了,皇上说说,要如何补偿?” 皇上收紧了手掌,身子也贴近玛琭的脖颈,低沉沙哑的声音喷洒在颈间:“你学起那祸国妖姬来也不遑多让。” 玛琭面色瞬间爆红,羞的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第一次做此行径,显然还不太熟练。 桑榆月份尚浅,怒急攻心,导致胎气不稳,太医嘱咐要卧床静养。 康熙十八年五月二十七日,桑榆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绿乔走了进来:“娘娘,静宜轩郭贵人生了。” “生了?”桑榆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是。”绿乔走近:“生了一位公主。” “公主?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公主好啊,公主可太好了。”桑榆开心极了,仰天大笑:“去,给本宫温一壶桂花酿来,本宫要好生庆祝一番。” 绿乔可不敢去给她准备桂花酿:“娘娘,您还怀着身孕呢,不宜饮酒。” “也是。”桑榆心情好了,脾气也好了许多:“那便不饮了吧,你去吩咐御膳房多准备两个菜,本宫今日可太开心了。” “是。”绿乔福了福身,可并没有退出去。 “还有何事?”桑榆问道,脸上的笑意还没落下。 就听见绿乔说道:“刚刚传出来的消息,永和宫德嫔娘娘有了身孕,月份尚浅,想是不足月余。” “什么?”桑榆又惊又怒:“德嫔又怀孕了?” 大喜大悲之间,翊坤宫又请了太医。 “娘娘若是自己不好好将养,微臣也无能为力。”太医诊完脉之后,对着宜嫔摇了摇头:“这次微臣勉强能替娘娘保住龙胎,若是再有下一次,结果便不得而知了。” “什么叫结果不得而知?废物!一群废物!”桑榆还在震惊于玛琭刚刚生了四阿哥,这才没多久就又怀了身孕的消息,一时间看谁都不顺眼。 外加孕期心娇,也不管是谁,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太医黑着脸拱手:“既然娘娘觉得微臣医术不精,微臣这便去回了张院判,请皇上再给娘娘派一位医术精湛的太医来替娘娘保胎。” 太医本就不想伺候这位自己作死的娘娘,照宜嫔这个闹腾法,龙胎能不能保得住还未可知,他可不想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正巧宜嫔嫌弃自己医术不精,太医立马收拾好药箱,脚底抹油的开溜,桑榆喊都没来得及喊,太医便不见了踪影。 绿乔也怕桑榆连累自己,眼瞧着桑榆又要发怒,绿乔立马上前安抚:“娘娘别恼,龙胎要紧!娘娘怀着皇上的孩子,皇上不会坐视不理的,娘娘别急。” 桑榆虽然气不过,也不敢再拿身体做筏子了。 方才肚子下坠一般的疼,桑榆心里一阵恐慌,仿佛肚子里面的孩子真的要离自己而去。 若是没了这个孩子,自己不是更加的赶不上德嫔了。 不行,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至于别的,来日方长! 桑榆自己安抚好了自己,转头对着绿乔说道:“去回皇上,让张睿给本宫保胎。” 绿乔看着桑榆逐渐平静,知道这茬算是过去了,福了福身:“是,奴婢这便去。” 第198章 为人父母天下至善 绿乔走出殿门,回头看了看桑榆,随便点了一个小宫女进去伺候。 自己则是向外走去。 还真是可惜啊,这样都没能弄掉宜嫔的孩子。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主子身边啊? 乾清宫里,梁九功推门进来:“启禀皇上,翊坤宫的绿乔姑娘来了。” 皇上刚想说不见,可又想到了桑榆的胎:“叫她进来。” 绿乔低着头刚走进内殿,便跪地磕头:“奴婢绿乔,叩见皇上,皇上万岁金安。” “可是宜嫔有什么事?”皇上没有叫起,直接问道。 绿乔也不敢抬头,垂眸回答:“回皇上,宜嫔娘娘听闻德嫔娘娘有孕,一时激动,请了太医,太医说娘娘胎像不稳,娘娘心里惶恐,想请皇上允许张院判亲自为娘娘保胎。” “一时激动?”皇上面色沉了下来:“她怕又是气急攻心了吧?” 绿乔以额伏地:“娘娘心系德嫔娘娘,必然关心德嫔娘娘的孩子。” 事涉玛琭,皇上心里警惕:“张院判要去照看德嫔的胎,你回去告诉宜嫔,她既然看不上现在的太医,就别用太医了,自己好好的修身养性,龙胎自然无碍。” 绿乔利索的磕头:“奴婢遵旨,奴婢告退。” 绿乔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回到翊坤宫之后,一字不落的将皇上的话转告给了宜嫔:“皇上说娘娘若是不想用太医,便不要用了,左右宫里太医人手不足,娘娘没事的时候多抄抄佛经,静静心,想来龙胎应是无碍的。” “皇上真的如此说?”桑榆气的胸口起伏,想扔东西,手边又没有什么可以扔。 “娘娘,这个月咱们宫里的月例银子已经不够用了,娘娘可不能再随意扔东西了。”绿乔提醒:“太医也刚被娘娘撵走了,娘娘可不能再生气了,龙胎要紧。” 桑榆平躺在床上,气呼呼的直喘粗气。 绿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娘娘,太医说有孕之人最好不要平躺,对肚子里面的龙胎不好。” 桑榆一把将手边的臂枕朝着绿乔砸了过去。 静宜轩内,布音珠一脸慈爱的看着怀里小小的孩子,爱不释手。 “小主,该将四公主抱下去喂奶了。”乳母站在床边,小声的提醒。 布音珠舍不得放手:“你就在这殿里喂,不要抱出去。” 乳母无法,只好坐在小榻上喂养。 每隔几个呼吸,布音珠就要问一句:“可喂好了?” “公主可冷?” “可是热了?” “公主吃的香不香?” “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好?” “是不是你的奶水不好,公主才吃不饱?” 乳母烦的不行,又不敢发火。 四公主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吃又吃不快。 “郭妹妹今日可好些了?”幸好欣哲及时进来,解救了乳母。 听见欣哲的声音,布音珠才不舍的将目光从四公主身上移开:“给欣哲娘娘请安。” 欣哲笑笑:“你躺着便好。本宫瞧瞧四公主。” 说着,给了乳母一个眼神。 乳母如获大赦一般抱着四公主跟在了欣哲的身后,走出了产房。 产房即是生产时候待的房间,生产之后收拾妥当,便直接在这里坐月子,也省的来回折腾,再扑了风就不好了。 “娘娘。”布音珠在后面喊了一句,想要留住四公主,或者是跟着四公主一块出去。 欣哲回头对伺候的宫人说道:“照顾好你们小主。” 立马有人上前扶住布音珠,将她按回了床上。 布音珠眼睁睁的看着四公主被人抱着跟着欣哲走了出去。 自从生产之后,这样的场景,每日都要上演一遍,布音珠真的害怕,不知哪一日四公主这样被抱出去,就再也不会被抱回来了。 布音珠怔怔的望着床顶的幔帐,脑海里不停的思索。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自然不会帮她抚养孩子。 惠嫔与荣嫔都有自己的儿子。 佟贵妃必然也是看不上她一个小贵人生的公主。 德嫔... ...听闻德嫔又有了身孕,还有一个将将半岁的四阿哥,想来是没有精力的了。 再就是宜嫔,宜嫔... ... 想到桑榆,布音珠顿住了,迷迷糊糊的思索了不知多久。 直到听到四公主的哭声,布音珠才堪堪回神,随即大怒:“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公主哭了都听不见吗?” “是朕的不是,朕抱的公主不舒服了。”皇上皱眉,说了一句不走心的道歉,就将孩子递还给了乳母。 布音珠这才看清楚是皇上来了,自己生产之后,皇上还是第一次来:“皇上!嫔妾给皇上请安。” “嗯。”皇上站起了身子:“你好好养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上说完话便往外走,欣哲跟在身后:“臣妾与皇上一道儿回去,皇上想去哪里?不若去臣妾宫里用晚膳?” “也好,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皇上的声音从院子里飘了进来。 布音珠眼里蓄满了泪水,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都不知道。 六月,吴部将军马承荫率官兵三万,献柳州投诚。 六月底的天气,已然热的人心焦。 布音珠等不及出月子便带着人前往了宜嫔的翊坤宫。 “她怎么来了?”桑榆皱眉:“不见。” “娘娘,走了这一路,四公主已经在门外哭闹起来了。”绿乔生怕四公主在她们宫门口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还真是晦气。”桑榆烦躁的挥了挥帕子:“让她进来。” “嫔妾静宜轩贵人郭络罗氏布音珠携四公主拜见宜嫔娘娘。”布音珠进门便跪,态度端的是恭敬异常。 桑榆似笑非笑:“原来是布音珠姐姐啊,家里的额娘与阿玛都快忘了咱们郭络罗氏还有姐姐这么一位贵人呢。” “是嫔妾的不是,嫔妾人微言轻,不敢轻易叨扰娘娘。”布音珠低着头说道。 “不敢叨扰也叨扰了。”桑榆歪着身子靠在了贵妃榻的臂枕上:“说吧,什么事?” 布音珠吸了吸气,挺起脊背,抬起头看向桑榆:“嫔妾想求娘娘,照看四公主。” 桑榆眯眼:“什么意思?” 第199章 大儿家来次儿喜,承颜膝下水与菽 布音珠垂下了眼眸,咬了咬唇:“嫔妾身份低微,自知无福抚育公主,想请......想请娘娘代为照看公主。” “你想让本宫给你的四公主做养母?”桑榆往后靠了靠,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气定神闲的看着跪在下方的布音珠。 “是,还请娘娘垂怜。”布音珠红着眼圈看向襁褓,一脸的不舍。 “既然不愿意便抱回去,何故在本宫这里上演母女情深。”桑榆吹了吹指甲。 憋闷了这么些时日,总算是有一件事情能让自己出一口气的了。 桑榆现在心情还算不错。 “不不。”布音珠赶忙移开了眼睛,看向桑榆:“嫔妾是自愿将四公主交给娘娘抚养的。” 桑榆这才正眼看向布音珠:“公主的养母自有皇上决断,况且还有储秀宫娘娘呢,她可是自你生产之前便开始照看的,怎么也轮不到本宫来抚养你的孩子。” “娘娘算起来也是四公主的姨母,自是比旁人多一分怜爱在里面的。”布音珠生怕桑榆不同意。 若是将孩子放在翊坤宫,自己还可以借着同族的缘由,时常来翊坤宫看望。 若是将孩子送到别处,那可真是彻底的断了与四公主的母女情分了。 桑榆嗤笑,对着抱着四公主的乳母招了招手,乳母立马抱着孩子上前。 桑榆伸出手扒开孩子的襁褓,尖利的护甲时不时的触碰在四公主细嫩的脸蛋上。 许是被护甲硌的不舒服,四公主抬起小手开始挣扎,挣扎不过便开始放声大哭。 布音珠心疼的膝行几步,想要上前安抚四公主。 桑榆一个眼神瞟了过来:“怎么?心疼了?心疼了便抱回去吧。” “不,不。”布音珠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眼神:“四公主是娘娘的女儿,若说心疼,也该是娘娘心疼,总也轮不到嫔妾。” 桑榆兴致缺缺的收回了手:“本宫身怀有孕,且胎像不稳,这照看小孩子是个费心费力的活计......” 布音珠默了半晌,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对着桑榆磕了一个头:“娘娘辛苦,嫔妾愿为娘娘马首是瞻,只求娘娘能够庇护公主。” 桑榆对着绿乔挥了挥手:“行了,带四公主去安置吧。” 布音珠大喜过望:“多谢娘娘,嫔妾多谢娘娘。” 布音珠眼含泪水的看着乳母抱着四公主跟着绿乔走了出去,忍不住出声提醒:“外面日头毒辣,记得给公主撑把伞,别晒着了公主。”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她。 “行了,你也回吧,月子还没坐满,出来瞎晃悠什么!”桑榆嫌弃的赶人。 “嫔妾自会将此事禀报皇上,无需娘娘费心,嫔妾告退。”布音珠擦了擦眼泪,踉踉跄跄的起身走了出去。 “娘娘,您怎么养了四公主了?”绿乔回来正与布音珠走了一个碰面,侧身看着布音珠失魂落魄的出门,转头走向内殿,不解的问道。 “若本宫怀的是个女儿,总要有个出身高贵的在前面给本宫的女儿挡灾不是。”桑榆轻轻地抚向了小腹:“若本宫生的是个儿子,那四公主便是替本宫的孩儿拉拢人心的最好的联姻对象,本宫要好好的为本宫的孩儿筹谋才是啊。” “况且郭络罗氏这主动送上门来的棋子,不用白不用啊。”桑榆眼神里闪过一抹不屑:“若是好用,便留她一命,若是不好用,弃了便是了。” 桑榆的野心是大的,且在绿乔面前从来不加掩饰。 “郭贵人与娘娘系出同族,若是郭贵人犯错,难保娘娘不会受到牵连。”绿乔泼了一盆冷水。 桑榆瞬间烦躁不已:“去,告诉布音珠,让她不许轻举妄动。” 七月,暑热难耐,皇上倚在永和宫的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本《战国策》:“可想去避暑山庄避一避暑气?” 说来也怪,玛琭第一胎是吐的死去活来,折腾了好几个月。 这一胎却出奇的平稳,每日里能吃能睡,没有丝毫不适。 闻言,玛琭放下了手里的琴谱:“如今皇子公主年幼,不宜奔波,外加宜嫔的身孕似乎并不稳当,臣妾无事,不需要去避暑山庄。” 提起宜嫔,皇上语气柔和了不少:“桑榆如今又抚养了四公主,倒是辛苦。” “是啊,宜嫔妹妹本就龙胎不稳,时常请太医,拖着身子不适仍能照看四公主,臣妾还真是望尘莫及。”玛琭又开始了她的茶言茶语。 果然,皇上的脸色沉了沉。 自己身子不好,还去争抢别人的孩子? 这不是胡闹吗! 见皇上面色不善,玛琭将手中的琴谱往皇上的方向递了递:“这琴怎么这样难学?臣妾看了大半日都看不明白。” 皇上放下了手中的书,下榻走到了玛琭身边,刚想伸手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蓝齐儿的声音:“乌雅娘娘怎的这样笨,连琴都学不好?” 皇上立马缩回了手。 看的玛琭直乐。 不多时候,蓝齐儿先一步跑了进来,纯熙落后几步,身后还跟着安安静静的三公主。 “儿臣给乌雅娘娘请安,给皇阿玛请安。”蓝齐儿看着皇上,歪着头又补了一句:“皇阿玛怎么时时黏在乌雅娘娘这里?我来三次,总有两次能够碰见皇阿玛!” “不许胡说。”纯熙低声提醒了一句,对着皇上与玛琭福了福身:“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乌雅娘娘请安。” 三公主跟在纯熙后面福身:“给皇阿玛请安,给德娘娘请安。” 皇上一看见三公主,便一脸慈爱的对着三公主张开了手臂:“静儿也来了。来皇阿玛这里。” 若是胤礽,早就直接蹦到皇上的怀里撒娇了,但三公主只是腼腆的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抱了抱皇上便退了出来。 玛琭看着三公主,总觉得她表现出来的端庄与腼腆有些违和。 说不清楚为什么,总之与当初纯熙的羞赧并不一样。 纯熙羡慕的看着皇上抱三公主,歉意的对着玛琭说道:“儿臣瞧着三妹妹独自一人在御花园里面喂鱼,便自作主张的邀请她来了永和宫,乌雅娘娘不会怪罪儿臣吧?” 第200章 天公恶作剧,翻手变炎凉 玛琭将纯熙眼底的羡慕看的清清楚楚,弯下身子,也抱了抱纯熙:“不会的,三公主能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纯熙扬起的笑脸上又多了一分开心。 玛琭又看向三公主:“三公主若是愿意,可以时常和纯熙来玩儿。” 三公主垂下了眼眸,福身:“儿臣多谢德娘娘,儿臣很喜欢永和宫。” “喜欢便好。”玛琭一脸官方笑容。 蓝齐儿坐在小榻上,晃悠着小短腿儿,不住的拿着点心往嘴里塞:“你们一个有皇阿玛,一个有乌雅娘娘,只有我一个小可怜,没有人抱。” 玛琭扶着后腰坐到了蓝齐儿的身旁:“乌雅娘娘抱你可好?” 蓝齐儿立马躲出去了八丈远:“你如今肚子里面怀着弟弟呢,若是因为抱我出现什么闪失,回头我额娘定会将我扒皮抽筋吊起来打的。” “哪里就那么夸张。”玛琭冲着蓝齐儿招手:“想不想摸一摸乌雅娘娘肚子里面的弟弟妹妹?” 蓝齐儿的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你可莫诓我。” 殿内其乐融融,三公主也忍不住扬起了一丝真心的笑容。 “三妹妹你可真好看。”蓝齐儿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三公主跟前,一脸惊奇的看着她:“你这鼻子,这眼睛,到底是怎么长得啊?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三公主不太习惯旁人亲近,不留痕迹的后退了一小步:“二姐姐也好看,大姐姐更是天人之资,小妹蒲柳,哪能与二位姐姐相提并论。” “你可好好说话吧。”蓝齐儿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三公主的额头:“你我是亲姐妹,可用不着那些冠冕堂皇的。” 蓝齐儿暗自捏了捏方才戳三公主的手指,嘿嘿直乐。 从前都是被长姐戳自己的额头,如今自己也能戳旁人了! 蓝齐儿可开心坏了,一股豪气油然而生,揽住了三公主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妹妹,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一种异样的情愫自三公主内心升起。 说说闹闹了大半日,最终以四阿哥尿湿了蓝齐儿的裙子宣告结束。 “可要换一身衣裳?”玛琭问道。 蓝齐儿摇头:“不要,我要穿着这身衣裳去寻胤礽,胤礽可得羡慕死我了。” “为何?”皇上不解:“被尿湿了衣裳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蓝齐儿昂起小脸,一脸的傲娇:“我可是第一个被小四儿尿在身上的人,胤礽可不得羡慕我?他可喜欢小四儿了,就是不好意思说。” 哎呦呦,小孩子这该死的胜负欲! 七月二十八日,玛琭瞧着天气正好,吩咐竹溪和桂嬷嬷抱着四阿哥,一同去御花园走走。 “旁人都苦夏,吃不进东西,咱们四阿哥倒是胃口好,又胖了不少。”竹溪怀里抱着四阿哥,笑眯眯的哄着。 “我如今怀着身孕,倒是辛苦你们二人了。”玛琭感激的看着竹溪与桂嬷嬷。 “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分,娘娘安心便是。”桂嬷嬷扶着玛琭小心翼翼的走在林荫处:“只有娘娘好了,咱们这些做奴婢的才能跟着好过。” 玛琭握紧了桂嬷嬷的手臂:“只要有我一日安稳日子,定不让你们受苦。” 桂嬷嬷笑笑:“娘娘去前面亭子里歇歇吧,日头渐渐毒起来了。” “娘娘!午膳备好了,娘娘可要回宫用膳?”玛琭刚抬脚想往亭子里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小福子的声音。 玛琭回身,向着小福子的方向走了几步,远离了亭子:“你慢着些跑,瞧你一身的......啊!!!” 突然间,“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大地便是一阵晃动。 身后亭子顶部的泥土沙石木料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几个呼吸之间,好好的亭子便彻底塌了。 若是玛琭此刻在亭子里纳凉,那她和四阿哥并竹溪与桂嬷嬷便一道都得被压在亭子下面。 顾不得身后的巨响,玛琭眼睁睁的瞧着一旁的假山不停的往下滚落着巨石,而小福子此刻正站在假山之下,听她的话停下脚步擦汗。 玛琭目眦欲裂,想要上前去拉小福子一把:“小心!” 一旁的桂嬷嬷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玛琭的手臂,极力的稳住身形:“娘娘别去,想一想四阿哥。” 玛琭强忍住泪水,深深的看了一眼坍塌的假山巨石,护着四阿哥往开阔的地方跑去。 桂嬷嬷也心有不忍的回头看了一眼假山的位置,才护着玛琭与四阿哥一同跑走。 也不知何时,大地停止了晃动,宫里亭子假山树木损毁了不少,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狼藉。 玛琭紧紧地抱着四阿哥,腾出一只手去抓桂嬷嬷的手:“嬷嬷。” 桂嬷嬷知晓玛琭心里难受,只得劝道:“娘娘别担心,小福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玛琭糊了满脸的泪水,下意识的点头:“对对,他这前半生已经够苦的了,老天不会再让他受苦受难了。” “娘娘,你感觉怎么样?身上疼不疼?肚子疼不疼?”竹溪顾不上小福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玛琭。 四阿哥在玛琭怀里哭闹不止,渐渐地拉回了玛琭的理智。 玛琭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四阿哥递给了竹溪:“莫要让他再哭了,乳母也不知怎么样了,让四阿哥留些力气。” 竹溪接过孩子,担忧的看向玛琭。 “本宫无事。”玛琭就着桂嬷嬷的手站了起来:“想来皇上马上就会派人来清理道路,咱们寻个开阔安全的地方等着便好。” 玛琭面上冷静,握着桂嬷嬷的手却抖的不行。 “咱们宫里也不知怎么样了,还有纯熙,她一个人住在南三所,还有延禧宫......”玛琭望着灰蒙蒙的天,担心了这个又担心那个,一颗心怎么也安稳不下来。 再说小福子,听到玛琭那一声破了音的“小心”,尽管脑子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身子却是下意识往旁边一闪。 巨石落下的时候,小福子的上半身已经躲到了旁边,只右边小腿被落下来的石头划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第201章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小福子整个人因为惯性倒在了旁边的空地上,也算是因祸得福。 人虽然没事,却也晕了许久。 小福子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移了两寸,面前的巨石挡住了眼前的路,而石堆的对面是自己心心念念要好好守护的小姐。 小福子顾不得腿疼,疯了一般的用手去扒面前的石块。 一边扒一边祈祷:“娘娘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四阿哥也不会有事的,都不会有事的......” 也不知扒了多久,手指磨出了血泡,血泡磨破了皮,满手都是血。 因着用力过猛,腿上的伤口也在涓涓的流着鲜血。 小福子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不停的搬石头搬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亲眼看一看小姐安然无恙。 就算是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地震发生的一瞬间,皇上捞起龙榻上啃果子的胤礽就往外跑。 出了殿门。皇上就把胤礽扔给了梁九功:“照看好太子,用你的性命!” 皇上说完话,大步的朝着后宫的方向跑去。 “皇阿玛,你一定要将乌雅娘娘平安的带回来。”胤礽在身后大声的喊道。 胤礽年纪小,并没有经历过地龙翻身,应该说京城已经许久没有过地震了。 胤礽心里慌的不行,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额娘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胤礽想跟着皇上往后宫里面跑,奈何自己年岁小,若是跟了去,皇阿玛免不了要分心照看自己。 不若就待在安全地带等着便好。 皇上回头看了胤礽一眼,大步流星的向着永和宫的方向跑了过去。 “阿密达,快去保护皇阿玛。”胤礽语气急切。 他没有阻止皇上,而是安排人去帮助皇上做他想做的事情。 “奴才遵旨。”阿密达对着胤礽拱手之后,带着当值的侍卫追着皇上的脚步跑去,丝毫没有因为胤礽年纪小,就慢怠分毫。 皇上不在,储君的话便是旨意。 胤礽强迫自己冷静,回想着之前皇阿玛给自己讲过的前朝史事:“梁九功,安排人巡查各宫各殿损毁情况,人员伤亡情况,将大家都统一安排在一处宽阔的地方,以防余震。通知太医院,准备好伤员救治事宜。” “太子殿下,皇上吩咐奴才贴身守护您的安全。”梁九功有些为难。 他知道救援一事刻不容缓,可太子殿下的安危也十分重要。 胤礽小脸绷得紧紧的:“你把魏珠留给我就好。” “可是......”梁九功还是不敢违抗皇上的圣旨。 胤礽眼神一厉:“既然孤指使不动你,那孤便自己去。” 梁九功一惊,赶忙拦下胤礽:“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 若是让胤礽涉险,自己可真是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梁九功退下去之后,胤礽又道:“魏珠,你赶紧出宫去寻各位朝中重臣,让他们依照旧例先去组织好京城百姓救援安置一事,具体如何安排,待皇阿玛示下。” 魏珠站在原地左右为难,自己和师傅都走了,太子殿下可怎么办? 胤礽挑眉:“皇阿玛是让梁九功照看孤,又不是让你照看,你为难个什么劲儿?” 魏珠想了想,也是! 对着胤礽打了个千儿,快步跑了出去。 “爷,咱们该怎么办?”见人都走了,何柱跟在胤礽身后问道。 谁料胤礽掀起袍子席地而坐:“去给爷寻个垫子来,这地坐的硌屁股。” “好嘞!”何柱到底年纪小,见胤礽吩咐,转身便跑了出去。 胤礽抬头看了看毒辣辣的太阳,心里默念:乌雅娘娘可千万不要有事才好啊! 延禧宫里,荣嫔用过午膳,正抱着三阿哥在院子里晒太阳,蓝齐儿在延禧宫的空地上跑跑跳跳,地震来时倒是没伤着,就是三阿哥受了些惊吓,哭闹不止。 蓝齐儿想也没想就要往外跑,被荣嫔一把拉住了胳膊:“你此时不出去添乱便是最好。” “可是乌雅娘娘……”蓝齐儿担忧的望向门外。 荣嫔抱住蓝齐儿,哄道:“你乌雅娘娘会没事的,永和宫里那么多伺候的奴才,你不要担心,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好好保全你自己,想来德嫔也在担心你。” 蓝齐儿似懂非懂,却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只好待在荣嫔怀里,急的抓耳挠腮。 小孩子都懂的事情,不见得大人也懂。 惠嫔趁着第一波余震平复之后就要往外跑。 “娘娘,娘娘您别乱跑啊,外面危险!”绿柳拦不住,只好跟着跑了出去。 惠嫔顾不得其他,闷着头往外冲。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惠嫔顿住了。 左边是皇上的乾清宫,此时过去,自己保不齐就能挣个护驾之功,日后晋位指日可待。 右边是阿哥所,大阿哥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孩子,又是皇上的长子,日后难保没有与胤礽一争高下之能力。 惠嫔犹豫的空档,绿柳追了上来:“娘娘,咱们快些回去等着皇上统一安排吧,这样乱跑,难保不会遇到危险。” 惠嫔权衡了许久,才迈开腿,向阿哥所的方向跑了过去。 大阿哥是自己全部的依仗,只要大阿哥好好的,自己日后也定能再进一步。 相比于男人,还是儿子更可靠一些。 惠嫔在宫里养尊处优了许久,身子早就娇惯的不得了,此刻跑也跑不快,还崴了脚。 当惠嫔一瘸一拐的赶到阿哥所的时候,大阿哥已经与纯熙站在一处说话。 瞧见惠嫔,大阿哥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看见一旁高墙之上的瓦片摇摇欲坠。 大阿哥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惠嫔被大阿哥推了一跤,跌坐在了旁边。 惠嫔是安然无恙,大阿哥却被掉落的瓦片砸破了额头,昏迷了过去。 “胤禔!”惠嫔瞪大了眼睛,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大阿哥的身边,颤抖着双手将人抱在了自己的腿上:“还不快去请太医!” 绿柳望了望两侧高高的宫墙,咬了咬牙,抬脚跑了出去。 纯熙也有些无语,还是缓步走了过来:“惠娘娘……” 纯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惠嫔一把拂开了:“滚开,你个扫把星!” 第202章 瓦飞屋尽倒,墙倒屋还摧 惠嫔的力气极大,尖锐的护甲划伤了纯熙的手背。 “公主……”伺候的宫人担忧的唤了一声。 纯熙忍着眼泪,捂着手后退了几步:“无事,想来惠娘娘心情不好,你等在这里,若是惠娘娘有何吩咐,你去办好。” 皇上到达永和宫的时候,一众宫女太监人心惶惶的挤在了院子里。 皇上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瞧见玛琭,低吼道:“你们主子呢?” 绿贞稳了稳心神,向前迎了两步:“小主早膳过后带着四阿哥去御花园了,还没回来。” 皇上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阿密达带着人跟了上来:“皇上。” “你们怎么来了?”皇上脚步未停。 “太子殿下吩咐奴才前来护驾。”阿密达紧跟在皇上身后,眼观六路的瞧着任何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 皇上停下了脚步,理智瞬间回归。 自己是一国之君,此次地龙翻身如此严重,宫里尚且如此,那百姓们呢? 皇上转身,刚想往回走,便瞧见迎面而来的梁九功。 皇上瞬间血冲大脑,对着梁九功吼道:“朕不是让你留下来守着太子吗?你跟出来做什么?” 梁九功心里委屈啊:“启禀皇上,哈哈珠子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太子殿下吩咐奴才……” 梁九功内心忐忑的将胤礽的话复述了一遍。 皇上沉默了半晌,应了一声:“照太子的话去做吧。” “嗻。”梁九功如获大赦,带着人加快了脚步。 “你带人去御花园寻德嫔与四阿哥,务必将人完好无损的给朕带回来!”皇上语气严肃的吩咐阿密达。 “奴才遵旨。”阿密达拱手。 皇上继续说道:“安排人配合梁九功,另外派人紧急加盖几处地震棚,以防万一。” 阿密达领命而去,留了几个人护驾。 皇上深深地望了一眼御花园的方向,转身回了乾清宫。 胤礽坐在乾清宫空地上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根树枝逗何柱玩儿。 从前都是逗蚂蚁的,今日这蚂蚁是一只都没有瞧见,只好逗何柱了。 听见皇上的脚步声,胤礽一下子扔了手里的树枝,着急忙慌的站了起来,抻着脖子往皇上身后看。 “别看了,朕没寻到德嫔,永和宫里伺候的人说德嫔去了御花园。”皇上白了胤礽一眼,去寻魏珠:“哈哈珠子呢?” “去了御花园就不用寻了吗?”胤礽急了。 “朕已经让阿密达带人去了。”皇上蹲下身子,与胤礽平视:“德嫔不会有事的。” 胤礽压下心底的焦虑,学着皇上翻了个白眼:“我让魏珠出宫去了……” 胤礽将自己的安排完完全全的说与皇上听。 皇上站起身子,低头打量着胤礽小小的身子,内心百感交集。 这么小的孩子,能够在这样大的灾难面前做出如此安排,已是不易。 或许,自己以后不应该再拿他当小孩子看了。 比如:经史子集为君之道之类的书是不是也应该安排起来了? 胤礽并不知道皇上此刻在思考着给他增加哪些功课,歪着头问:“可是儿臣处理的不甚妥当?” 皇上摇了摇头:“你在此处待着等消息,朕去看看太皇太后。若有急事,到慈宁宫寻朕” 胤礽听话的点头,继续坐回了自己的小垫子上。 慈宁宫寝殿被震塌了一角,幸亏当时魏贵人路过,冲进去救出了太皇太后,不多时候,欣哲也带着人赶到了慈宁宫。 “老祖宗可好?”欣哲扑到太皇太后身前,焦急的打量着。 太皇太后还算镇定,只是发髻略微有些散乱,此时坐在慈宁宫的院子里,周围围了一群奴才。 瞧见欣哲,太皇太后微笑的点了点头:“哀家无事,倒是累的你跑这一趟,一路上可还顺利?宫里情况如何了?” “老祖宗无事便好。”欣哲拍了拍胸脯:“臣妾这一路走来,并未听说哪个宫有大的人员伤亡,倒是宫殿塌了不少。” “人没事便好。”太皇太后虽然不至于惊吓,但是折腾了这么一通,到底没有心力去应付欣哲:“你也去歇歇吧,想来皇上会有安排的。” “臣妾就在这里守着您,老祖宗您休息吧。”欣哲娇憨的笑笑。 皇上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你怎么在这里?” “臣妾参见皇上。”听见皇上的声音,欣哲瞬间起身:“臣妾担忧老祖宗,就来了。” “奴才等给皇上请安。” 皇上挥手示意其余人起身,自己走到欣哲面前拉了她起来:“你有心了。” 欣哲低着头,笑的一脸羞赧:“能为皇上与太皇太后尽心,是臣妾的福分。” 皇上拍了拍欣哲的手背,看向太皇太后:“孙儿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可还好?” 太皇太后对着塌了的宫殿努了努嘴:“哀家倒是还好,多亏了魏贵人。” “魏贵人?”皇上一脸疑惑,欣哲也是一惊。 怎么会有魏贵人的事儿? 二人进门,谁也没瞧见隐在奴才堆里的魏双姐。 本意不愿出什么风头,奈何被太皇太后点了名字,魏双姐无奈的上前几步:“嫔妾给皇上请安,给欣哲娘娘请安。” 欣哲心里咬牙切齿,面上一团和气:“原来魏妹妹也在啊,怎的不见你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倒是躲在了奴才堆里,本宫进门的时候都没瞧见你。” “是嫔妾的不是。”魏双姐懒得搭理她。 倒是太皇太后不愿意了:“魏贵人为救哀家伤了胳膊,哀家许她歇息的。” 欣哲一时间面色变换不停。 倒是皇上上前托住了魏双姐的手臂:“伤到哪里了?可严重?朕让人去传太医。” 魏双姐摇了摇头:“无碍的,不必麻烦太医了。” 太皇太后冷哼:“去传,你不想麻烦太医,哀家还需要太医来请个平安脉呢。” 等太医的空档,欣哲对着皇上与太皇太后好一通讨巧卖乖。 太皇太后却对着魏双姐招了招手:“你来,坐到哀家身边来,哀家第一次见你便心生喜欢。” 魏双姐依言坐在了太皇太后手边,右手边是太皇太后,而左手边就是皇上。 欣哲坐在了皇上对面,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外人。 【校验完成,小伙伴们早点睡!我要去写存稿啦,晚安】 第203章 残梦经年看挺立,重生百凤舞翩翩 太阳西斜的时候,宫里算是暂时的安稳了下来。 桑榆一瞧见皇上,便眼泪汪汪的扑进了皇上的怀里,嘤嘤嘤的哭了起来:“皇上,臣妾好害怕,臣妾肚子好痛,皇上不要离开臣妾好不好?” 绿乔跟在桑榆身后,抱着哇哇大哭的四公主。 只几日不见,四公主眼瞧着便瘦了一圈。 皇上任由桑榆抱着,目光所及的四处寻找着玛琭的身影。 终于在竹溪和桂嬷嬷围着的中间寻到了玛琭。 永和宫里好像是有什么人被砸伤了,一群人将太医和那个人围在中间,玛琭更是满心满眼的都扑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连四阿哥都顾不上了。 梁九功带人来寻的时候,玛琭在御花园里面哼着歌儿,抱着四阿哥,轻轻的摇晃着哄睡。 玛琭心里焦急,哼出来的歌儿都走调了。 “德嫔娘娘。”阿密达的声音自一侧传来。 玛琭立马起身:“大人,还烦请大人去亭子那边一趟,帮本宫去瞧瞧永和宫的掌事太监可在那边?本宫担心的紧。” 阿密达不明白德嫔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一个小太监,见自己的第一眼不是要求自己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而是让他帮忙去寻人。 自己方才去翊坤宫的时候,宜嫔可是连四公主都顾不得了,只抓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离开。 阿密达纳闷归纳闷,还是对着玛琭拱手:“奴才这便安排人去寻。” 阿密达随手点了两个人。 玛琭到达临时搭建的地震棚的时候,先是安顿好了四阿哥,寻人打听了其他人的情况,确认了皇上以及胤礽他们几个孩子的安全之后,便一直站在棚子边缘向着御花园的方向望着,自己不曾歇息半刻。 “娘娘,身子要紧,去歇一歇吧。”桂嬷嬷来劝。 玛琭摇头:“嬷嬷,瞧不见他,我心里不安稳。”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默默的陪在玛琭身边。 绿贞隐在人群里,将这一幕全部看在了眼里。 好在不多时候,一众小太监抬了小福子回来。 小福子双手和腿伤的严重,血肉模糊的一片,性命却是无碍。 从不相信神佛的玛琭双手合十,不住的祷告:“感谢老天垂怜。” 回到地震棚,小福子挣扎着寻找玛琭的身影。 当瞧见玛琭好好的站在自己身旁的时候,小福子虚弱的笑了笑:“娘娘无事,奴才便安心了。” 连惊吓带神经紧绷,小福子说完话就晕了过去。 桂嬷嬷拦住了想要冲过去的玛琭:“娘娘,先让太医给小福子诊脉看伤。” 玛琭忍了一下午的眼泪终于决堤,用帕子捂住了口鼻,不住的哽咽:“还好还好,你们都无事。” 桂嬷嬷如同一个长辈,轻轻的拍了拍玛琭的后背:“若是害怕便哭出来吧,哭出来了就好了。” 皇上瞧见玛琭的时候,正是玛琭伏在桂嬷嬷肩膀上啜泣的时候。 皇上一把推开了怀里哭哭啼啼宜嫔,目光锁定玛琭的位置,径直的走了过去。 桑榆哭的正起劲,突然间被皇上推开,桑榆一阵错愕,连哭都忘了。 佟仙蕊在一旁幸灾乐祸:“不管你哭的如何梨花带雨,皇上可愿多瞧你一眼?” 桑榆心情不好,外加腹部属实难受,也懒得奉承佟仙蕊:“贵妃娘娘善解人意,皇上不也同样没多看您一眼。” 桑榆说完话,不顾任何人,转身进了一个最大的地震棚里。 绿乔抱着哭闹不已的四公主想要跟着桑榆进去。 “赶紧将那个催命的给本宫带出去,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哭!”桑榆烦躁的吼声从棚子里传了出来。 绿乔撇嘴,只好带了四公主去寻布音珠。 四公主的乳母在地震的时候为了保护四公主,被掉下来的房梁砸了个正着,桑榆又怕死的很,将所有的奴才都叫到了自己的身边保护自己,绿乔只好亲自抱着四公主哄。 毕竟是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绿乔并不会哄小孩,四公主在绿乔的怀里哭的嗓子都哑了。 无法,绿乔只好抱着四公主去寻郭贵人,希望她那个亲生额娘会让四公主安静下来吧。 皇上走到玛琭跟前,二话没说就将人搂在了怀里,慌乱的内心此刻才算是真正的安稳下来:“感谢你,保全了你自己。” “皇上!”瞧见皇上,玛琭一瞬间觉得自己特别的委屈,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皇上任由玛琭哭了许久,直到玛琭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皇上才仔仔细细的为玛琭擦干了泪水:“瞧你哭的,像个小花猫一样,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玛琭一抬头,纯熙、蓝齐儿并胤礽,三个人齐刷刷的站在自己一侧,三个小脑瓜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玛琭面上一阵羞赧,赶忙退出了皇上的怀抱,蹲下身子去抱三个孩子:“你们可都好?” 三个人并没有在意玛琭的失态,只是认认真真的打量着玛琭,从上到下,直到确认了玛琭是真的无事,胤礽才傲娇的开口:“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躲在皇阿玛怀里头哭,若不是我们三个给你打掩护,后头那些个女人缓过神来,还不得生吞了你。” 蓝齐儿也是一脸的幽怨:“乌雅娘娘也不说来看看我好不好,只知道寻皇阿玛,羞羞脸。” 纯熙则是眼眶通红的看着玛琭,扯出了一抹笑意:“乌雅娘娘无事便好。” 玛琭爱怜的摸了摸纯熙的发顶,对着胤礽和蓝齐儿说道:“瞧瞧咱们大公主,再看看你们两个,何时才能稳重一些?” 胤礽和蓝齐儿两个人自然不服。 面对灾难能够冷静下达命令的太子殿下,在德嫔面前活泼的像个皮猴子,皇上一时间内心无限感慨。 三公主站在布贵人身侧,一脸羡慕的看着不远处吵吵闹闹的几个人。 “我将你送到永和宫去住可好?反正我一个贵人,也是没有资格抚育公主的,能将你养到现在,也算是福气。”布贵人突然出声。 第204章 流水淘沙不暂停,前波未灭后波生 三公主一惊,收回了目光,恢复了一脸的淡漠:“额娘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额娘当初费尽了心力,不就是为了能够将我养在身边吗?” 三公主说着话,仰起头看向布贵人:“还是说额娘嫌弃我是一个公主,如今与皇阿玛关系缓和了不少,想着再生一个阿哥?” 布贵人眯了眯眼睛,看着三公主一脸老成的模样,笑了:“你这样就很好。” 地震发生在中午时分,震中在平谷、三河县一带。 此次地震不仅直接波及京城,周边共计两百余州县也都造成了程度不一的损害。 紫禁城中,包括养心殿、永寿宫、乾清宫、慈宁宫、武英殿、保和殿等31处宫殿损坏,人心惶惶之下,皇上带着众人住在了临时搭建的地震棚里。 安抚好了三个孩子,玛琭带着桂嬷嬷去探望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之后才回到了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去瞧小福子。 小福子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太医说万幸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生将养。 腿也需要好好养着,以免留下残疾。 玛琭安排了绿贞去照看小福子,在玛琭心里,小福子比之自己的亲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这一举动却惹来了绿贞在不满,自己一个大丫鬟去照看一个太监,她觉得玛琭这是故意的在折辱她。 绿贞羞愤不已,也暗自下定了决心。 玛琭正坐在小福子床边与桂嬷嬷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 也可以说是桑榆单方面的吵闹:“本宫怀着身孕本就辛苦,此前又经历了惊吓,如今只是想住的舒坦一些,你们这些人也要来欺辱于我?” “怎么回事?竹溪出去瞧瞧。”玛琭兴致缺缺的对着竹溪说道。 至于桑榆为什么吵闹,玛琭目前实在是没有心力去理会她。 不多时候,竹溪掀了帘子进来:“启禀小主,原是地震棚子搭建的不多,宫里人又都不愿住回自己的宫殿,原本宜嫔娘娘住的那个大棚子里面是可以住好几位小主的,如今宜嫔娘娘想独自霸占那一个大棚子,连太皇太后与太后娘娘住的都没有宜嫔娘娘的棚子大呢。” “左右不关咱们的事,不必理会她。”玛琭收回了目光,看着四阿哥在吃米糊糊。 “也是,只是委屈了宣嫔娘娘,都气哭了。”竹溪嘀咕了一句。 “宣嫔?”玛琭看了过来。 “可不是,宣嫔娘娘和那拉常在本也不想与宜嫔挤在一处,可宣嫔娘娘刚从太后的棚子里出来,实在是没有空余的棚子。”竹溪小嘴嘚啵嘚的飞快。 “娘娘可要出去看看?”桂嬷嬷问。 玛琭摇了摇头:“她如今怀着身孕,且我与她同为嫔位,并不能替宣嫔做主。” 竹溪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玛琭想了想,对着竹溪招了招手,贴在竹溪耳朵旁边小声的说道:“你去寻一个眼生的小太监,将外面的事告知淑惠太妃,想来淑惠太妃会愿意给宣嫔做主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外面就停止了争吵。 竹溪跑回来,一脸兴奋的说道:“娘娘真是神了,淑惠太妃来了,二话没说就将宜嫔给带走了,美其名曰替皇上分忧,亲自照看皇嗣。” 玛琭与桂嬷嬷对视一眼,笑了。 七月三十、八月初一,京城又两次大的震动,一时间灾星降临、巫蛊之说在宫女太监们中间暗自流传开来。 阿密达带着人清理皇宫的时候,在永和宫的西南角坍塌的宫墙之下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生辰八字和一个浸了血的玉镯,还有一只被虐杀致死的狗的尸体。 阿密达不敢私自处理,偷偷的将东西递呈到了御前。 联想到这几日的风言风语,皇上心慌极了。 生怕这是玛琭用来诅咒别人的东西,又害怕这是别人用来谋害玛琭的东西。 皇上将阿密达打发出去之后,才颤颤巍巍地伸手拿起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字条。 “梁九功。”皇上的怒喝从地震棚里传了出来。 梁九功不敢怠慢,弓着身子走了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去查!”皇上也不说查什么。 梁九功低着头接过了皇上手中的字条,疾步退了出去。 皇上这才仔细的打量着红布包裹里的其他东西。 那狗的体型并不算小,模样也有些眼熟:“梁九功!” 听见皇上又喊,魏珠看了看梁九功远去的背影,一咬牙,自己推门进去:“皇上,师傅办差去了,恐一时不得回。” 皇上并不在意进来听命的人是谁:“去养狗处问一问,太子殿下的狗养的如何了?可还是从前的那一只。” 魏珠虽然纳闷,这么紧张的时候怎么想起来去问一只狗的情况,但还是二话没说领了命令出去。 略过那狗,皇上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只染了血的玉镯子上。 血液已经干涸,暗红色的碎屑粘在镯子上,看不出来是人血还是狗血。 皇上眼尖的发现“大内制造”几个字,他仿佛记得库房里之前好像是有这么一个镯子来着,可是后来赏给了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皇上看着面前的几样东西,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 敢在宫里行此污秽之事,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不多时候,梁九功带着内务府的记档回来了:“启禀皇上,皇家玉蝶未到请封的时候,奴才去内务府调了记档,经过比对,确定此乃德嫔娘娘的生辰八字。” 皇上狠狠地闭了闭眼睛。 还好,还好自己放在心尖上疼宠的女人不是那等恶毒之人。 皇上庆幸过后又是不可抑制的愤怒与后怕。 还好,还好玛琭没有因此受到任何伤害。 皇上将桌子上的玉镯拾起:“查一查,朕将这只镯子赏给了谁。” 看着皇上徒手拿起带血的镯子,梁九功赶忙掏出帕子将镯子从皇上手里接了过来:“皇上万金之躯,怎可碰此污秽之物。” 皇上此刻顾不得许多,只想知道这到底是谁做的。 梁九功将镯子用帕子包好,才看到桌子上裸露的死狗,心下一惊。 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将这晦气的东西就这么放在了皇上眼前儿? 第205章 拄手棍,挡箭牌,贪耍对难捱 梁九功再次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魏珠。 魏珠躬着身子让梁九功先行。 梁九功叹了一口气:“走吧。” 二人进门,皇上的目光直视了过来,带着慑人的压迫感。 梁九功不敢耽搁,躬身回话:“启禀皇上,奴才方才查了记档,这镯子......正是宜嫔娘娘曾经丢失的那一只。” 皇上眯眼:“宜嫔?还真是好样的。” 梁九功补了一句:“同一批玉石,内务府只得了这么一只镯子。” 皇上笑了,示意魏珠:“你说。” 魏珠跪地:“启禀皇上,奴才赶到养狗处的时候,替太子殿下养狗的绿荷已经死了,瞧着像是被掉落的房梁砸死的,奴才仔细瞧了,是勒死的。” “苍水虬的那几只崽子正正好好是少了一只,至于是不是太子殿下的那一只,奴才不敢确定。” “奴才在绿荷的身上发现了这封信件。”魏珠说着话,将手中的字条递了上去。 皇上展开字条,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宫里的女人惯用簪花小楷,只是这信上的尤其工整。 大概的意思就是本宫将你放在太子殿下的身边,如今就到了你回报本宫的时候了。 皇上简直要气死了,正欲下旨捉拿宜嫔与禧嫔前来问话的时候,门口的小太监推门进来:“皇上,储秀宫娘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皇上语气不耐。 “皇上,此事不宜张扬。”梁九功小声提醒:“宫里如今流言四起,若是再出这巫蛊之事,恐怕要人心动荡了。” 皇上挥了挥手,梁九功与魏珠麻利的将桌子上的东西收了起来,二人一同出门,梁九功迎了欣哲进门。 欣哲进门之后四处打量了一番,却没有瞧见任何端倪。 她方才见着阿密达神情严肃的进了皇上的棚子,接着是梁九功与魏珠出出入入的,怎的一点蹊跷都没有? 欣哲压下心中的疑惑,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此刻心口憋了一股子气发泄不出去,态度也就算不上好:“你不在自己的棚子里歇息,跑朕这里来做什么?” 欣哲一噎,她从没被人以这种语气问过话,心中顿时堵的难受,却不得不强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臣妾刚刚安顿好,内心担忧不已,特意来瞧瞧皇上。” 皇上冷笑:“你有这许多的闲工夫,不若多去安抚一下宫人,也好过一大群人无所事事的乱嚼舌根子。” 欣哲委屈:“臣妾并无协理六宫之权,若是越俎代庖,恐怕贵妃娘娘会不高兴。” “唔,那朕就赐你协理六宫之权如何?”皇上勾唇:“你去传朕旨意,让佟贵妃来见朕。” 欣哲心里并没有欢喜,却是心事重重,思考着皇上此刻赐她协理六宫之权是为了什么。 面上却一脸爱慕的看着皇上,福身:“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不多时候,佟仙蕊进门:“皇上金安。” 皇上看着盛装而来的佟仙蕊,招了招手:“欣哲方才来说,瞧着你辛苦,想帮你分担一二,朕已经赐给她协理六宫的权利,日后你们二人商量着来。” 原本皇上主动招呼自己,佟仙蕊内心欢喜。 却听见欣哲那个小贱人跑到皇上跟前说想要与自己分权,佟仙蕊面上的笑意顿时挂不住了。 僵硬了几分:“多谢皇上。” 皇上点了点头:“嗯,你回去吧,将手中的事物送到她那里一些。” 佟仙蕊出了门就想要去寻欣哲,被绿意拦了一下。 皇上接连叫了两位嫔妃,又对着门口吩咐:“去将德嫔和宜嫔叫来。” 有了前面的两位,此刻再宣玛琭与桑榆就显得不是那么的突兀。 玛琭快桑榆一步:“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走过来拉起了玛琭的手:“你如何了?” 玛琭随着皇上坐在了小榻上:“臣妾都好。” “臣妾给皇上请安。”二人刚坐在小榻上,门口便传来了桑榆哭哭啼啼的声音:“皇上可是要给臣妾做主了?臣妾实在委屈。” 皇上出乎意料的亲自去迎了桑榆进门:“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皇上已经许久没有与自己亲近,今日这一举动,桑榆受宠若惊,连想要告的状都忘了。 皇上倒是一点都不见外,扶着桑榆坐在了圈椅上,语气难得的温柔:“你如今怀着身孕辛苦,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睛的人冲撞于你,你定要来告知于朕。” 玛琭挑眉,看不明白皇上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桑榆却是一脸的小女儿模样:“臣妾多谢皇上。”说话间,还不忘递给玛琭一个挑衅的眼神。 玛琭不动声色,懒得理她小人得志的模样,懒洋洋的:“皇上,臣妾饿了。” 皇上回头嗔了玛琭一眼,没作声。 桑榆瞧见皇上并未理会玛琭,更是得意,娇滴滴的依偎在皇上的腰腹处:“皇上,德嫔姐姐说饿了呢。” 皇上站在桑榆面前,垂眸看着她的发顶:“饿了等一会儿再吃,朕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 桑榆含情脉脉的抬起头:“皇上有何要事?竟比德嫔姐姐还重要?” 皇上盯着桑榆的脸,一字一顿:“朕寻到了你日前丢失的镯子了。” 桑榆身子一僵,随即有些兴奋:“皇上在哪里寻到的?可是在永和宫?” 皇上勾唇,转身坐在了小榻的另外一边:“是啊,在永和宫。” 桑榆顿时换上了一脸的惊讶与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玛琭:“原来竟是德嫔姐姐偷了臣妾的镯子吗?德嫔姐姐若是喜欢,直接与妹妹说便是,妹妹定会割爱送与姐姐的,姐姐何苦行这偷盗之举?” 听到皇上提及桑榆的镯子,玛琭心中有数了。 见桑榆如此卖力的表演,玛琭也不好不配合啊:“宜嫔妹妹说的哪里话,太皇太后都将孝慈高皇后的镯子赏给本宫了,本宫何故还要去偷你的镯子?” 桑榆的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孝慈高皇后的镯子了不起哦?好了不起哦! “那本宫丢失的镯子怎么会在你永和宫被发现?”桑榆步步紧逼:“若不是此次地龙翻身,恐怕此刻还不会被人发现呢。” 第206章 谗谤潜来起百忧,朝承恩宠暮仇雠 “本宫也想知道,你的镯子为何会在我永和宫?”玛琭丝毫不虚。 见玛琭如此嘴硬,桑榆可怜兮兮的看向皇上:“皇上~您瞧姐姐啊!” 皇上笑的温和:“朕也想知道,为何你的镯子会在永和宫的墙角下面的土地里被发现?” “土里?”桑榆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皇上语气仍旧听不出喜怒:“一同被发现的还有一张字条与一只狗。” 皇上眯着眼睛看向桑榆瞪大的瞳孔:“你可否与朕说说,为何你的镯子浸满了鲜血,包裹住德嫔的生辰八字,一同塞在了苍水虬幼崽的肚子里?” 桑榆脸色煞白,一脸的不可置信,光是想想皇上描述的那个场景就让人心头一阵恶心。 桑榆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皇上冷眼瞧着狼狈的桑榆,丝毫没有方才的温柔。 玛琭眼珠子一转,此刻该轮到她表演了啊。 玛琭上前一个巴掌呼在了桑榆的脸上,痛心疾首的斥道:“本以为你是个好的,谁曾想你竟行此巫蛊之术加害本宫!还累的地龙翻身,牵连无辜京都百姓,你还真是该死!” 桑榆几次三番的陷害自己,这一巴掌,玛琭想打好久了。 “你胡说!”桑榆气急:“什么我行巫蛊之术?你有何证据说是本宫所为?况且,本宫为何要对你行此巫蛊之术?宫里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是你?” 玛琭上前又是一巴掌:“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你的脏东西会在本宫宫里?为何会裹着本宫的生辰八字?” 桑榆顾不得脸颊的疼痛,想要上前撕扯玛琭,被皇上一把拽住了胳膊,甩回了圈椅上。 在皇上的印象里,玛琭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何时这样彪悍过? 皇上都被玛琭的两巴掌惊的呆住了。 “本宫日前就与皇上说过,本宫的镯子丢了!”桑榆眼泪汪汪的看向皇上:“皇上,您可要给臣妾做主啊,德嫔她竟然敢无故殴打妃嫔,实在是大逆不道!” 玛琭轻嗤,坐回了小榻上,慢悠悠的擦着手指,一根一根,擦的仔仔细细。 能不能定罪的,理亏不理亏的暂且不提,打了再说。 如今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皇上还能为了宜嫔杀了她不成? 玛琭不相信。 再怎么说,她如今的肚子里面还怀着皇上的孩子呢! “太子殿下,皇上与二位娘娘在里头呢,恐怕没空见您。”门外传来了梁九功的声音。 “儿臣有要事求见皇阿玛。”胤礽扬声喊道。 “让他进来吧。”皇上对着门外说道。 毕竟这里还躺着一只苍水虬的幼崽,养狗处还躺着胤礽的一个丫鬟,于情于理都应该宣胤礽来问清楚。 胤礽进门,对着皇上拱手:“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乌雅娘娘请安。”眼角余梢瞧都没瞧桑榆一眼。 玛琭起身对着胤礽福了福身:“太子殿下。” 桑榆也支撑起身子,对着胤礽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胤礽仍旧是没有看桑榆半分,亲自去扶起了玛琭的胳膊:“乌雅娘娘怎还如此多礼。” “你寻朕有事?”皇上打断了胤礽与玛琭说话。 这个臭小子,每次瞧见德嫔就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嘚啵嘚啵个不停。 胤礽这才睨了桑榆一眼,对着皇上说道:“儿臣养的狗被人弄死了,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看来宜嫔娘娘并没有把孤放在眼里啊。” 桑榆急着辩驳:“太子殿下的狗死了与本宫有何干系?本宫压根儿就不知道太子殿下养了狗。” “有人瞧见了宜嫔娘娘宫里的掌事大宫女绿乔勒死了替孤养狗的绿荷,毒死了孤的苍水虬。”胤礽冷眼瞧着桑榆,继续说道:“宜嫔娘娘如今与孤说不知道孤养了狗?” “那也是绿乔做的,又不是本宫做的,你去寻绿乔啊!”桑榆这句话无疑是替绿乔认了罪,她是真的觉得奴才自己做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做的。 胤礽突然笑了:“好啊。” 桑榆心里一突。 就见胤礽拍了拍手,何柱就将一同在门口守着的绿乔推了进来。 绿乔不察,一个踉跄,扑在了地上,回头看何柱已经将门关上了。 绿乔只得手脚麻利地跪好,咽了咽口水:“奴婢叩见皇上,叩见太子殿下,叩见二位娘娘,奴婢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没说话,他也想看一看太子如今的手段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倒是桑榆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上前一脚踹在了绿乔的肩膀上:“你个蠢奴才,守个门都守不好,本宫真应该让人将你拖去慎刑司!还不快滚出去。” 绿乔不敢反驳,忍着疼爬起来嗑了一个头:“奴婢告退。” 绿乔刚想出去,就听见胤礽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别呀,既然进来了,就一同说说话。” 桑榆赶忙给绿乔使眼色,想让她出去。 绿乔眼神闪了闪,没动。 桑榆只好转过身,讪笑:“太子殿下万金之躯,与一个蠢奴才有什么话好说的。” 胤礽似笑非笑:“说一说她为何要杀了孤的狗啊。” 绿乔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一脸的决绝。 绿乔对着皇上与胤礽嗑了一个头,丝毫没用胤礽逼供,便全部招认了:“奴婢受宜嫔娘娘的命令,杀了太子殿下的狗,用以诅咒德嫔娘娘,还请皇上与太子殿下明察,一切都是宜嫔娘娘指示,奴婢也是身不由己,若是不按照宜嫔娘娘的吩咐,宜嫔娘娘就要将奴婢剁碎了喂狗。” 绿乔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清晰。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桑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绿乔:“本宫何时让你去杀害太子殿下的狗了?” 绿乔又嗑了一个头:“此前宜嫔娘娘路过养狗处,被狗叫声惊吓到了,因此记恨上了苍水虬。又因德嫔娘娘生产之时,宜嫔娘娘被罚跪在永和宫的院子里,丢了大脸面,宜嫔娘娘气不过,便想出了这个一举两得的恶毒法子。” 桑榆伸手指着绿乔,气的直哆嗦。 她从来都没将一个奴婢放在眼里,没曾想,自己有朝一日能被一个奴婢狠狠的咬了一口。 第207章 君王着意在经帷,无复琼林宴赏时 “皇上。”宜嫔哭的梨花带雨:“臣妾冤枉,都是这个贱婢胡乱攀扯。” 玛琭走到桑榆跟前,弯腰与她对视:“那你说说,绿乔为何攀扯于你?她是你的奴婢,你若是获罪,又有她什么好处?” “你是不是被狗叫声惊吓,本宫尚且不知,单说本宫生四阿哥的时候,你被皇上罚跪在永和宫的院子里是有目共睹的。” “上次大宴群臣,你趁着本宫外出更衣的时候胡言乱语,说本宫狐媚惑主,可也是真?” “你又何必喊冤枉?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初皇上喜欢你,便是喜欢你的坦坦荡荡,如今竟连这份率真都丢了吗?” “你若是直接承认,本宫倒也敬服于你,况你怀有身孕,皇上看在皇嗣的面子上,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玛琭一句接着一句,砸的桑榆晕头转向。 本来就想不通原本设计陷害玛琭偷盗的镯子怎么会变成谋害玛琭的巫蛊。 本就不是自己吩咐的事情,绿乔为何会诬陷于她。 桑榆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的运转。 “绿荷,对,绿荷。”桑榆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急切的说道:“替太子殿下养狗的绿荷是春禧殿的人,是禧嫔,一定是禧嫔要陷害德嫔,她与德嫔有仇,是她恨毒了德嫔,不是我,不是我!” “启禀皇上,启禀宜嫔娘娘,禧嫔娘娘......疯了。”梁九功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梁九功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东西呈递给了皇上:“皇上,这是阿密达刚从翊坤宫搜出来的,上面的字迹与字条上面的字迹一模一样,瞧这纸张,想来是宜嫔娘娘平日里闲来无事随手练字的。” 桑榆最骄傲的便是自己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想当初入宫的时候,可是好顿显摆。 皇上扫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纸张:“你还有何话说?” 桑榆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疯了,疯了?” 突然间桑榆眼睛一亮:“疯了!” 玛琭眼瞧着桑榆脸色不停的变化,凉凉的说道:“宜嫔妹妹不会是想要学禧嫔装疯卖傻,来逃脱惩罚吧?” 桑榆一顿,恨恨的看向玛琭:“本宫没有做过的事情,本宫是不会承认的。” 玛琭嗤笑一声,福了福身:“皇上,臣妾饿了,回宫用膳了,先行告退。” 皇上没有阻拦,玛琭就这么大喇喇的向外走去。 “乌雅娘娘,等等儿臣,儿臣也饿了,想去你那儿蹭顿饭。”胤礽看着玛琭要走,立马下地撵了过去。 本来今日也是怕乌雅娘娘受委屈才来的,如今乌雅娘娘要走,自己留在这里还有什么趣儿,倒不如跟着乌雅娘娘一同回去,还能多待一会儿。 胤礽想想都觉得美。 皇上看着胤礽与玛琭一同离开,心里更是堵的慌。 看向桑榆的眼神愈发的不善。 还没等皇上说话,桑榆便捂着肚子喊疼,只一瞬间,额头便冒出了冷汗。 “皇上?”梁九功不敢怠慢。 皇上定定的看向桑榆,看着桑榆伸出胳膊请求他要救救她的孩子。 皇上脸色骤冷:“梁九功,去传太医。着人将宜嫔送回淑惠太妃那里。” 皇上本想褫夺封号,降位于桑榆,圣旨都写好了,太医进门禀报:“启禀皇上,宜嫔娘娘自怀孕起便胎像不稳,如今更是受不得丁点儿刺激了。” 皇上挥了挥手,示意太医出去。 桑榆他是不在意,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皇上还是在意的。 皇上想了想,收起了玉玺,随手将写好的圣旨扔进了画缸里。 后宫众人交头接耳的暗自揣测着为何前头三位娘娘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最后宜嫔娘娘竟是被抬着出来的。 就在众人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佟仙蕊闹起来了。 她回去之后吃饱了饭,才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欣哲住的地方。 欣哲回去之后也是思考了许久,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此刻才刚刚用膳。 膳食刚摆上桌,绿素替欣哲盛了一碗汤:“如今天灾,御膳房也没什么好吃的,娘娘凑合着用些。” “外头的百姓连米汤都吃不上一口,你钮祜禄欣哲倒是娇气的很呐!”佟仙蕊嘲讽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欣哲倒也没怵,起身走到门口,福身:“臣妾给佟贵妃娘娘请安,娘娘请屋里坐。” “坐什么坐。”佟仙蕊横眉冷对:“皇上说你钮祜禄欣哲特意跑到皇上面前讨了协理六宫之权,说是要给本宫分忧,别以为你的那点子小心思本宫不知道。” 欣哲温柔的笑了笑:“贵妃娘娘多虑了,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去皇上跟前告本宫的状?说本宫协理六宫不善?倒显得你钮祜禄欣哲能耐了!”佟仙蕊要气死了,嚷嚷的满地震棚的人都能听得见。 “先是宜嫔,如今又是佟贵妃,这宫里还真是热闹。”詹吉迈躲在一旁与鹿笙咬耳朵。 鹿笙分给詹吉迈一把瓜子,二人吃的津津有味:“谁说不是呢,得亏有太妃姐姐,不然本宫都快要成个笑话了。” 詹吉迈也不客气,接过鹿笙递来的瓜子,一边吃一边讨论:“你说,佟贵妃对上储秀宫娘娘,谁能赢?” “这可不好说,本宫倒是希望储秀宫娘娘能赢,这样才热闹。”鹿笙小声的说道。 “我倒是觉得佟贵妃能赢,瞧她那个跋扈劲儿,比当初的惠嫔还嚣张。”身边突然间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鹿笙和詹吉迈一同向着一侧望去。 只见蓝齐儿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们俩,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还愣着干什么?瓜子分我点儿啊。” 鹿笙和詹吉迈反应过来,赶忙将手里的瓜子三下五除二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二人一同摊手:“没啦!” 蓝齐儿气结。 这厢,欣哲仍旧是温温柔柔:“启禀贵妃娘娘,赐臣妾协理六宫之权的人是皇上,贵妃娘娘有何不满,理应去与皇上分辩,来臣妾这里大呼小叫是何道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第208章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欣哲是一点都不怵佟仙蕊。 她阿玛是开国功臣,长姐是皇后,她是钮祜禄氏的姑娘,她什么都不怕! 她不怕,佟仙蕊更不怕了,她可是有一个号称“佟半朝”的亲爹! 佟仙蕊二话不说,上前一个巴掌打在了欣哲的脸上,语气嘲讽:“与本宫争,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欣哲捂着脸,仍旧笑着看向佟仙蕊:“敢问贵妃娘娘,臣妾所犯何错?” “顶撞本宫便是过错,赏你个巴掌让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佟仙蕊回头看了一眼绿意,示意她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欣哲:“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皇上既然让你协理六宫,你便好好学着吧。” 佟仙蕊耀武扬威一大通,心里头痛快了,昂着头,带着人呼啦啦的走了。 詹吉迈与鹿笙身后传来了淑惠太妃的啧啧声:“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不够深刻,这才多久啊,又开始目中无人了。” 鹿笙与詹吉迈对视一眼,一同向着身后看去。 一旁的蓝齐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这便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欣哲也是硬气,佟仙蕊走后,欣哲脱了钗环,着了素衣,跪在了皇上的棚子门口,也不喊怨,也不求皇上做主,只说自己有愧皇恩,愧对皇上的信任。 京都四周灾情严重,每日里都有无数的大臣们来往于皇上的地震棚,此刻欣哲往门前一跪,脱簪戴罪,无异于将佟仙蕊架在火上烤。 大灾当前,不思考如何救济灾民,竟还在后宫兴风作浪。 众大臣对佟仙蕊颇有微词,已经有头铁的上书弹劾佟国维了。 “皇上,储秀宫娘娘还在外面跪着呢。”梁九功趁着皇上歇息的空档,端了杯热茶进来。 皇上饮了一口茶水,发出满足的喟叹:“总算是能歇歇了。” “你方才说什么?”皇上放下茶杯,拿起一本折子看,不经意的问向梁九功。 梁九功丝毫不意外,除了德嫔娘娘,皇上还在意过谁? “回皇上,奴才说储秀宫欣哲娘娘还在外头跪着呢。” 皇上放下了手里的折子,批了一个大大的“知道了”三个字,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估摸着一下时辰,吩咐道:“就说朕知道了,让她回去吧。” 跪了这么半天,前朝后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闹的够大了吧? 应该能够遮掩住那巫蛊之事了吧? 再寻个由头惩罚宜嫔应该可以了吧?不会再有人联想了吧? 佟仙蕊与钮祜禄欣哲果真没有让人失望啊。 皇上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 “皇上,皇上!”梁九功劝回了欣哲之后,又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皇上,纯亲王......怕是不行了。” 皇上惊的站了起来,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染湿了方才批复好的请安折子。 “皇上,保重龙体啊。”梁九功赶忙上前,将皇上扶坐在了小榻上,自己收拾了桌子上的狼藉。 “怎么回事?”半晌,皇上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回皇上,王爷进七月便身子不大爽利,又缝天灾,实是不想给皇上添麻烦,便一直隐瞒不报,如今眼瞧着便不行了,才......这才差人进宫。” 皇上悲痛不已:“他才十九岁啊!” 皇上亲自前往纯亲王府,并且召集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可还是无力回天。 皇上大恸,辍朝三日,谥号纯靖亲王。 “小七小的时候,最是喜欢赖在哀家的慈宁宫里玩儿。”太皇太后眼角湿润:“如今他竟走在了哀家的前面。” 玛琭挺着肚子安抚:“老祖宗节哀,想来纯靖亲王也是不愿看到老祖宗如此难过的。” 太皇太后看向了玛琭:“人老了,难免伤感一些,倒是忘了你如今听不得这些。” 玛琭摇头:“臣妾只恨自己不能替老祖宗去送一送王爷。” 太皇太后感慨的拍了拍玛琭的手。 皇上悲痛之际,感怀身受,不顾群臣阻拦,直接派发了十万赈灾粮款抚恤灾民。 八月十三日,八月二十五日,九月初八、十二、十三复大震如初,余震持续了一个多月。 死亡人数一万七千余人,京城内死亡四百八十五人。其中包括总理河道、工部尚书王光裕等官员在内。 京城倒房一万二千七百九十三间,坏房一万八千二十八间。死人民四百八十五名。 拨款赈灾的同时,皇上以地震祷告于天坛,以祈求国泰民安。 八月唯一的好消息便是清军攻取柳城、融县。 岳乐部在武冈一带重创吴军,吴国贵中炮死,胡国柱率余众逃遁。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皇上也腾出手来处理佟仙蕊与欣哲的事情了。 都是自己一手挑起来的争端,也算是给自己帮了大忙,皇上各打五十大板,每个人罚了一个月的俸禄算是了事。 前朝大人们瞧着皇上并没有追究佟贵妃的意思,那些弹劾佟国维的声音也渐渐熄了下去。 佟仙蕊一时间骄傲的不得了,在她看来,欣哲闹的那样大,皇上也没过多的责罚于自己,这是皇上对自己的宠爱。 绿素皱紧眉头:“娘娘,皇上这是何意?莫不是想要放弃咱们钮祜禄氏一族?” 欣哲暗自琢磨:“这件事情不对劲儿,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欣哲想不明白。 养狗处,胤礽垂眸瞧着一大群狗争夺一块肉,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绿荷还算有些用处,将孤的狗养的不错。” 没错,胤礽的狗安然无恙。 死的是那一窝狗崽子里面最弱的一个。 被胤礽的狗咬死的。 何柱站在胤礽身后,看的两股战战。 胤礽回头瞧了一眼何柱不停颤抖的双腿,十分的嫌弃:“既然害怕就滚远点儿。” “好嘞!”何柱拔腿就跑。 身后又传来了胤礽凉凉的声音:“去将绿荷送去春禧殿,就说孤赏她们主仆团聚。” “绿荷?”何柱好半天才想起来绿荷是谁,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一个狗吃屎。 何柱哭丧着脸:“爷,绿荷不是死了吗?身子都被砸烂了啊!” 胤礽回头,勾起嘴角,语气阴森:“是死了啊,孤亲手勒死的,谁让她险些害了乌雅娘娘呢!” 第209章 凉露偏爱沾衣重,月明中,画船偏爱凌波梦 绿荷被何柱托人送去了春禧殿,花了他好几两银子。 原本装疯卖傻的禧嫔这下子是彻底的疯了,吓的。 眼瞧着地动算是安稳了,皇上秘密召见阿密达:“你去永和宫,将不起眼的耳房弄塌一角。” 阿密达不理解皇上为何这样吩咐,但他还是二话不说的领命:“奴才遵旨。” 阿密达是个武夫,脑子不甚够用,但是他胜在听话,皇上用着也算顺手。 阿密达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独自一个人,拿着一把长枪,对着永和宫的耳房一通乱怼。 “轰隆隆”耳房塌了一角。 说是一角,就是一角。 隔日,玛琭与荣嫔坐在皇上的屋子里说话。 正赶上阿密达来报:“启禀皇上,宫里除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之外,其余地方均可住人。” 皇上当即便下令众位嫔妃回到自己的宫里去住。 阿密达抬头,发现皇上看向他的眼神分外的热切,脑子灵光一闪:“皇上,永和宫的正殿耳房还未修缮好,恐怕还要为委屈德嫔娘娘在这地震棚里多住些时日了。”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玛琭与桂嬷嬷对视了一眼:咱们宫里耳房塌了? 桂嬷嬷轻轻的摇了摇头:皇上说塌了,那就一定是塌了! 玛琭收回了眼神,撇了撇嘴。 说实话,地震棚子里住的并不舒服,床板硬邦邦的,一应物件也都不齐全。 唯一的好处便是四处漏风,夜里睡着的时候能凉快一些。 但是玛琭也清楚,自从七月末第一次大震开始,陆陆续续大大小小的余震数不胜数,地震棚子虽然不舒服,但是比自己宫里要安全许多,玛琭心里还是感激皇上的。 荣嫔看向玛琭,欲言又止。 她也想留在地震棚子里,毕竟三阿哥还小。 看着阿密达出去,玛琭笑着对皇上说道:“四阿哥这些时日日日与三阿哥在一处玩儿,若是冷不丁的分开,四阿哥可有的闹呢。” 皇上饶有兴致的问道:“小四儿很喜欢和三阿哥一块玩儿?” “可不是,两个孩子日日都要见,连带一个二公主,臣妾那里可热闹的很呢。”玛琭观察着皇上的脸色,斟酌着用词:“如今荣姐姐要带着孩子们回延禧宫了,臣妾又怀着身孕,四阿哥该无趣了。” 说到这里,皇上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宠溺的笑了笑:“你若是想让荣嫔陪你,直说便是,何故绕了这么大一圈,还拿孩子做筏子。” 玛琭娇嗔:“臣妾看旁人拿孩子做筏子的时候,皇上次次就犯,怎的到了臣妾这里便不好用了?” “你呀,朕允了便是。” 玛琭最后不仅让皇上同意荣嫔母子三人与她一同留在地震棚子里,连带着纯熙也一同留下了。 惠嫔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地震棚子破破烂烂的,有什么好住的,快些搬,本宫要早些回钟粹宫里好生歇息一番,这么些时日,可是累死本宫了。” 大阿哥为了惠嫔,被瓦片砸破了头,虽然救治及时,但是大灾当前,并没有得到好好的将养,此刻额头上还缠着纱布。 听见阿密达来传旨,胤禔皱了皱眉头:“为何德嫔不与我们一同回自己宫里住?” 惠嫔不在意的说道:“她愿意留在这里吃苦是她的事儿,你赶快准备准备,咱们回去了,这晦气地方,本宫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大阿哥看着惠嫔:“可是老祖宗与皇阿玛也还住在地震棚里,还有胤礽。” 惠嫔一顿,随即自我安慰:“慈宁宫损毁最是严重,想来还没修缮好吧!既然皇上下旨让咱们回去,那便是没事儿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大阿哥不再说话,只深深的望着玛琭棚子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九月初,前线传来好消息,广西、湖南连续被清军收复。 这算是这一个多月来最好的消息了,皇上紧绷的神经也一瞬间的松泛了下来:“梁九功,去温一壶酒来。” “烈酒伤身,嫔妾特意带了新酿的桂花酒来,皇上尝尝?”答话的不是梁九功,反而是布贵人带着成答应走了进来,成答应的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酒壶:“嫔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起身迎向布贵人:“你怎么来了?夜里寒凉,伺候的人怎也不知道多给你加件衣裳?” 布贵人随着皇上一同坐在了小榻上,成韵上前斟酒。 皇上此时才注意到成韵:“你是?” 成韵身着览绿缎织八团花卉锦袍并月白色缎绣竹子元宝底鞋,头上簪了一只镶宝石碧玺花簪,端的是娇俏可人。 听见皇上问话,成韵半跪福身:“嫔妾颐和轩答应戴佳氏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成答应?”皇上端详了成韵片刻,看向了布贵人:“你的人?” 布贵人笑了笑:“皇上的人。” 皇上深深的看着布贵人,没在说话。 当晚,成韵留下来侍寝。 临走时,布贵人贴在成韵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你该知道,我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成韵心下一凛,福身:“嫔妾恭送布贵人。” “进来。”皇上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布贵人看了屋内一眼,又看了看成韵,转身走了。 “这布贵人还真是有趣,自己不想着争宠,倒舍得把别的女人送到皇上的龙床上去。”惠嫔打着照看大阿哥的由头,将人留在了延禧宫,眼下正与他闲话。 惠嫔也是憋闷很久了,从前还有个安嫔能时不时的说说话,如今这宫里竟然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胤禔并不想听后宫女人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拿起书卷对着惠嫔抬了抬手:“儿臣要温书了,额娘自便吧。” “你这孩子,对着一个奶嬷嬷尚且能够和颜悦色,怎的到了本宫这里便这般的不耐烦?”惠嫔嘴上如此说着,还是站起了身子往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给你炖的汤别忘了喝,大补的。” “儿臣多谢额娘,额娘慢走。”胤禔起身,对着惠嫔拱了拱手。 第210章 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 对于布贵人安排成韵侍寝的事情,宫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大家都忙着整理自己宫里的东西。 损坏的,缺失的都需要内务府安排人给重新补上。 还有砸死、砸伤的奴才们也需要处理。 背主的绿乔被皇上赐了自尽,算是赏她揭发宜嫔有功。 冷宫的一个破败的房间里,绿乔散乱着头发,眼神涣散的呆坐在地上。 她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的事情,为什么最后自己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主子明明答应过她的,只要她做的好,就可以调回主子身边伺候,做主子身边最风光的大宫女。 来日主子入主中宫,她便是这宫里最得脸的奴才,比太皇太后宫里的苏姑姑也不遑多让。 绿乔想着想着便痴痴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哭出了声。 哭哭笑笑。 也不知是在哭自己一个将死之人,还是笑自己这一生痴傻可怜。 突然,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刺眼的阳光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照射进来,刺的绿乔不得不抬手挡在了眼前。 “娘娘让我来送你一程。”面前站着的一个人挡住了大半的阳光。 绿乔缓缓的放下胳膊,抬眼看向了来人:“是你来了啊,主子连看都不愿意来看我最后一眼吗?” “你一个卑贱的奴婢,有何脸面要娘娘亲自来送你?”绿素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 “卑贱的奴婢?呵呵呵。”绿乔自嘲的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哈哈哈,卑贱的奴婢。” 绿素看着狼狈的绿乔,也有些不忍,将带来的吃食一一的摊了开来:“你我生来便是主子的奴才,谁也改变不了,如今能为主子尽忠,也算是死得其所,主子会善待你的家人的。” 是啊,生来便是主子的奴才。 生来便是钮祜禄氏府邸的奴才啊。 她与绿素一样,从小便被遏必隆大人安排进宫,就是为了日后能为钮祜禄氏的姑娘抵命啊。 孝昭皇后从前不愿用绿素,觉得她野心太大。 却在宜嫔入宫的时候安排了绿乔前去翊坤宫伺候,实在是宜嫔入宫之前便引得皇上魂不守舍,入宫之后更是半年便封了嫔位,风头一度压过了德嫔。 孝昭皇后心里慌乱了。 之前南巡的时候,孝昭皇后水土不服,绿乔只以为是孝昭皇后的手段,果断的出卖了宜嫔第一次。 谁曾想是孝昭皇后真的遭人算计了,宜嫔被罚禁足的时候,她也曾偷偷的去看望过孝昭皇后,可是当时不管如何筹谋,最终还是于事无补。 之后她也曾和绿素联系过几次,直到欣哲入宫。 绿乔回忆着自己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她自问对得起主子:“绿素,你后悔吗?” 绿素垂下了眼眸:“趁热吃吧,娘娘赏的。” 绿乔笑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混合着饭菜,一同吃进了嘴里。 今日这肉,怎么这样苦啊? 晚膳时分,梁九功进门禀报:“启禀皇上,伺候宜嫔娘娘的绿乔,今日下午殁了。” 皇上一愣:“朕赐她今日行刑了吗?” 怎么记得之前说过要再审一审的啊。 梁九功回话:“回皇上,是吃了有毒的饭菜,被发现的时候七窍流血,人都已经硬了。” “有毒的饭菜?”皇上转头看向梁九功:“宫里怎么会有剧毒?” “想来是绿乔怕受皮肉之苦,自行了断了吧。”梁九功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了一大圈,都说没有见其他人去过冷宫。 “罢了,拖出去埋了吧。”皇上扔下擦手的帕子,饭也没心情吃了。 储秀宫里,绿素伺候着欣哲用完了晚膳,漱了口之后,上了一杯热茶:“启禀娘娘,绿乔已经殁了。” 欣哲饮了一口茶水,温热的茶水滑入食道,进入胃里,十分的舒服:“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娘娘放心。”绿素想起绿乔临死之前问她的话,平日里从不多话的绿素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娘娘,咱们同宜嫔并无大的纷争纠葛,为何非要弃了绿乔?” 欣哲放下茶杯,睨了一眼绿素:“本宫最满意你的地方便是不该说的话从来不说。” “奴婢知错。”绿素跪在欣哲脚边认错。 “起来吧。”欣哲声音慵懒:“阿玛将你们送进宫,本就是为了钮祜禄氏一族,宜嫔害死了长姐,本宫理应为她报仇,只可惜啊,宜嫔和她肚子里的贱种一样的命大!” 说是为了孝昭皇后报仇,具体为何,想来只有欣哲自己心里清楚了。 没解决掉宜嫔,还废了绿乔这颗棋子,在绿素看来,十分的不划算。 但是她不敢多说话。 “娘娘。”玛琭用过晚膳,在屋子里散步,小福子进来了。 玛琭看见他,皱眉:“腿可好了?怎么不多养养?” “奴才没事了,多谢娘娘关心。”一句话,小福子憋红了脸,急忙转移话题:“娘娘,绿乔殁了。” “哐当”玛琭还没说话,一旁伺候的绿贞吓掉了手中捧着的碗。 看见一屋子人齐刷刷地看向自己,绿贞语无伦次:“奴婢知错,奴婢这就收拾干净,这就收拾干净。” 绿贞手忙脚乱的收拾瓷碗碎片,还不小心割伤了手。 桂嬷嬷看不下去,训斥道:“毛毛躁躁的,还不快下去!” “是,是。”绿贞垂着头端着碎碗疾步退了出去。 “嬷嬷?”玛琭一脸严肃的看向桂嬷嬷。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感慨道:“都是孽啊。” 玛琭心下猜到了几分,转头看向小福子:“你说。” “娘娘容秉,奴才从前在冷宫当差,有不少的熟识,今日与从前的一个旧识说话,从他嘴里得知,储秀宫娘娘身边的绿素姑娘今日午后去了一趟冷宫,晚膳时分便发现绿乔死在了屋子里,被发现的时候至少死了两个时辰了。” 小福子的意思不言而喻,绿素毒死了绿乔。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储秀宫与翊坤宫并没有什么往来,更遑论恩怨。 玛琭突然灵光一闪…… 第211章 赤子之心如明镜,未染尘埃自清明 在地震棚子里住了两个来月,眼瞧着余震不再频繁,皇上带着玛琭一行人搬回了自己的宫殿。 永和宫正殿又重新加固了一番,乍一回宫,玛琭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看哪里都是既熟悉又陌生。 竹溪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便开始打扫:“这么些日子没回来了,瞧这屋子里脏的。” 玛琭坐在贵妃榻上看着竹溪忙碌:“昨日都派人打扫过了,你也坐下来歇歇吧。” 竹溪手里不停,嘴也没耽误:“咱们自己住的地方,总要自己里里外外归置一番才安心,旁人打扫的,奴婢不放心,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脏东西没有清理出去呢。” 竹溪说的也在理,玛琭没再劝,直嘱咐她别累着自己。 “奴婢身体壮实着呢!”竹溪说着话,还弓了弓自己的肱二头肌。 看的玛琭直乐。 “娘娘,三公主给您送东西来了。”主仆二人说说笑笑的功夫,小福子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三公主。 玛琭立马起身,换上笑脸,迎了两步:“三公主怎么有空过来了?也不提前派人来说一声,本宫好给你准备些吃食零嘴。” 三公主规规矩矩的福身:“儿臣给德娘娘请安,冒昧来访,还请德娘娘不要怪罪。” “怎会。”二人互相见过礼之后,玛琭拉着三公主坐在了贵妃榻上,将小几上的点心盘子推给她:“蓝齐儿最喜欢吃的,三公主也尝尝?” 三公主垂眸,敛去了眼底的羡慕,捻了一块点心放进了嘴里:“多谢德娘娘,儿臣很喜欢。” 三公主是按照皇家规矩教养出来的公主,吃东西也是浅尝辄止,玛琭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不知三公主来,所为何事?” 三公主闻言,立马将自己咬了一小口的点心放在了一旁的小碟子里,转身接过了身后宫女手中的食盒:“儿臣昨日偶然间尝到了一道菜,觉得甚合口味,今日特意让御膳房做了来给德娘娘尝尝。” 玛琭挑眉:“什么样的菜,竟能让三公主如此大费周章的给本宫送过来?” “是额娘亲手养的兔子,地动刚过去没多久,宫内外蔬菜肉品也都十分匮乏,德娘娘如今正是养身子的时候,儿臣担忧不已,儿臣冒昧了,还请德娘娘不要怪罪。”三公主解释道,生怕玛琭觉得她有何企图。 玛琭瞧着一直清冷端庄的三公主难得的焦急,有些好笑:“多谢三公主,本宫很欢喜,本宫的孩子们有一个好姐姐。” 三公主舒了一口气,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送走了三公主,小福子进门:“娘娘,那菜…?” 自从玛琭有孕,一应的吃食物件全部都是由竹溪几个贴身伺候的人准备的,外头来的东西一律不用。 故而小福子有此一问。 本想赏给奴才们吃,但一想到三公主方才想关心她,又难为情的小模样,玛琭笑着说道:“验了毒之后给本宫送过来吧。” 玛琭吃了几块肉,觉得味道还不错。 怕出差池,也没吃太多,然而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玛琭放下了心。 想来三公主也只是一片赤子之心吧。 别说,还挺可爱。 过了几日,三公主又扭扭捏捏的送了一只活兔子来:“儿臣知道如今宫里难得的能吃上肉,也不知上次的菜合不合德娘娘的口味,故而儿臣这次,送一只活兔来,随德娘娘想怎么吃都行。” 玛琭笑着捏了捏三公主的脸蛋儿:“咱们三公主怎么这样可爱?” 三公主的小脸“腾”的一下子爆红,磕磕巴巴的说道:“儿,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话音刚落,一向端庄的三公主飞快的跑了出去。 玛琭在后面哈哈大笑。 三公主跑出去了老远,仍旧能听见玛琭的笑声。 临近颐和轩,三公主慢下了脚步,拍了拍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窃喜不已。 “回来了。”刚进门,布贵人的声音便从一侧传了过来。 吓得三公主一个激灵:“回,回来了。” 布贵人似笑非笑:“德嫔可开心?” “额,额娘,女儿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德娘……德嫔娘娘怀孕辛苦,需要营养,女儿这才偷拿了额娘的兔子,女儿再也不敢了。”三公主说着话,缓缓地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布贵人上前扶起了三公主:“你关心弟妹,本是好事,我又怎会怪你!” 三公主小心翼翼的端详着布贵人的脸色:“额娘不生气?” “德嫔如今正得盛宠,你与她交好,对我们也有好处,端看荣嫔就知道了。”布贵人语气淡淡,径直的往屋子里走:“你若是想给她送兔子,只管去,左右我也养的不耐烦了。” 三公主跟在布贵人的身后:“多谢额娘。” 自此以后,三公主隔三差五的就往永和宫送一只大肥兔子,有的时候是两只。 三公主最开始送来的兔子,玛琭还养了一段时间,眼瞧着没什么问题才做了菜吃。 难为现在困难时期,能吃上一口肉,哪怕只是兔子肉,也是好的。 得亏兔子繁殖能力强,玛琭接下来的几个月,委实吃了不少。 “宫里都在吃菜叶子,偏她有肉吃,谁还没怀个孩子了?怎不见三公主也给本宫送只兔子来?本宫如今都快吃成兔子了!”桑榆在翊坤宫里抱怨。 没错,是翊坤宫。 原本在地震棚子里的时候,淑惠太妃把她拘在了太后的棚子里,不让她出来作妖。 后来皇上第一次下旨让众嫔妃回自己宫里住的时候,淑惠太妃就把宜嫔给扔了出来。 之前因着镯子的事情,桑榆动了胎气,晕了过去,淑惠太妃嫌弃她晦气,这下得了机会,可不得赶紧把她撵走。 绿乔死后,桑榆没再提拔大宫女,怕再次被人算计。 上次的事情,皇上到现在也没给个准确的说法,桑榆心里慌得很,总不能每次都拿龙胎说事儿吧?毕竟这龙胎早晚要落地的呀! 到时候新仇旧恨的,皇上还不得要了自己的命? 桑榆自己吓唬自己,每日都活在巨大的恐慌里。 第212章 穷秋忽闻感疾恙 “娘娘,颐和轩传来消息,成答应有孕了。”竹溪进门禀报,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瞧瞧你,那嘴都能挂油壶了。”玛琭打趣了一句:“嫔妃有喜是好事。” “偏娘娘性子好。”竹溪调整好心态:“奴婢替娘娘送些东西去,算是贺过了吧?” “你当三公主每日里兔子都是哪里来的?本宫承了颐和轩这么大的恩情,自然要结草衔环了。来扶我一把,我亲自去库房挑些东西,你随我一道儿给成答应送去。” 玛琭刚刚站起来,身子便晃了晃,眼前发黑。 玛琭扶着竹溪的手,好半天才缓过来。 “娘娘,您怎么了?”竹溪焦急的问道。 玛琭摆手:“扶本宫到榻上再坐坐。” “娘娘,咱们传太医吧,这都已经好几次了。”竹溪担心的不行。 “从前也不是没有传过太医,张院判不也是说养养便好。”玛琭缓了过来,跟没事人儿一样:“况且,宫里的太医大半都调去赈灾了,咱们不好太过麻烦张院判。” “可是……”竹溪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毕竟连太医都说了没事的:“奴婢同桂嬷嬷再去检查一下咱们宫里的东西,别是混进了什么太医都查不出来的东西。” 玛琭无奈:“你这话若是让张院判听见了,还不赏你个净房一日游?” 竹溪想起之前就因为一句话,张睿整整让梁九功拉了一下午的肚子,大内总管尚且如此,别说她一个小宫女了。 竹溪抖了抖,快步跑了出去,边跑边喊:“瞧娘娘都瘦的不成样子了,奴婢再去给娘娘炖一只兔子来。” “咱们还得去颐和轩呢!”玛琭张嘴唤道。 竹溪已然跑没了踪影,浑厚的声音从外面飘了进来:“娘娘且等等奴婢,万不可自行去库房啊!” 竹溪还真是多虑了,玛琭倒是想去库房,奈何她没有钥匙啊。 钥匙都在竹溪怀里揣着呢! 自己的库房自己没有钥匙,到哪里说理去? 玛琭无奈的笑了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低着头自言自语:“你瞧瞧你竹溪姑姑,多霸道呀,你可要好好的长大,将来给额娘报仇好不好?” 玛琭一脸的温柔,心里眼里全部都是对待这个孩子的期盼。 “皇上想要个阿哥还是公主?”夜里,玛琭枕在皇上的臂弯里闲话。 皇上想了想:“朕想要个阿哥。” 玛琭娇嗔:“怎么?公主就不好吗?” 皇上落在玛琭身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公主也好,但是在这宫里,阿哥便是底气,朕想让你过的更肆意一些。” 玛琭环住皇上的腰腹:“皇上便是臣妾最大的底气。” “朕总归是会老,会死的。”皇上握住玛琭乱摸的手:“朕想让你长乐未央,不管是在朕生前还是死后。” 玛琭抬手捂住了皇上的嘴:“皇上莫要胡说,皇上万岁,臣妾百岁,自然一辈子都有皇上庇护。” 皇上宠溺的笑了笑:“你呀。” 隔日,玛琭带着东西亲自去了一趟颐和轩,没想到还碰见了惠嫔。 “德嫔娘娘到!” 随着小太监的唱诺,玛琭带着竹溪和桂嬷嬷走了进去。 花厅内惠嫔坐在客座,面色尴尬,布贵人倒是一脸从容的从主座上站了起来,向着门口迎了过来:“嫔妾给德嫔娘娘请安。” “快起来。”玛琭笑着示意,并没有上手去扶。 “娘娘请。”布贵人侧开一步,迎了玛琭进门。 “惠嫔姐姐安。”玛琭行了一个半礼。 惠嫔从前最是看不上玛琭和魏双姐,玛琭的这一声“姐姐”,也是够膈应人的了。 惠嫔却并未计较,神色不自然地起身,对着玛琭匆匆回了礼:“本宫还有事,先走了。” 玛琭有些好奇,这惠嫔是怎么了? 惠嫔也不在意玛琭的眼光,匆匆的走了出去。 “德嫔娘娘,请。”布贵人笑着招呼了玛琭一声。 玛琭回神,对着布贵人点了点头,坐到了惠嫔方才坐着的位置。 有小宫女上了牛乳茶。 “娘娘尝尝。”布贵人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笑着说道。 “好。”玛琭与布贵人并不熟悉,端起茶杯假模假式的放在了唇边,并未喝,随即放下茶杯,擦了擦嘴角:“成答应呢?本宫来贺她有孕之喜。” “娘娘稍候。”布贵人对着门口伺候的小宫女招呼了一声:“去请成答应来。” 小宫女福身,退了下去。 “怎也不见三公主?本宫还没好好谢谢她呢,得亏了她的兔子,本宫才不用日日吃素。”玛琭没话找话。 布贵人加深了笑意:“三公主跟着去上书房了,她这个年纪开蒙本就晚了。” 布贵人望了望桌子上的沙漏:“想来快回来了。” “三公主是个好孩子。”玛琭对三公主的印象还算不错。 “比不得娘娘的四阿哥。”布贵人说道:“嫔妾听闻四阿哥还没满周岁,便已经会喊娘了。” 提到孩子,玛琭的话便多了起来。 二人你来我往的互相吹捧。 不多时候,成韵一脸憔悴的走了进来,之前合身的衣裳此刻也显得宽大了许多:“嫔妾给德嫔娘娘请安,请布贵人安。” “怎的脸色这样白?太医怎么说?”可能是同为母亲的缘故,玛琭的关切有几分真心。 成答应唯唯诺诺的应声:“回德嫔娘娘的话,嫔妾,嫔妾无事,太医说无事。” 布贵人热络的上前拉住了成答应的手,将她往圈椅上带:“你瞧瞧你怎的如此小家子气?又不是第一次见德嫔娘娘,还这般紧张。” 将人按在了圈椅上,布贵人递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她,嘴上还不忘说着:“宫里人都说德嫔娘娘是最和善不过的了。” 成答应瑟缩了一下:“娘娘,贵人,说,说的是。” 玛琭打量着成韵两眼,站起了身子:“想来成答应是孕中不适,倒是本宫唐突了,成答应莫要怪罪。” “不,不。”成韵突然一脸祈求的看向玛琭。 …… 第213章 诡计繁多意欲伤,找茬之心显无常 玛琭只当没看见,对着布贵人笑笑:“本宫带了些东西来给成答应补身子,这便告辞了。” 布贵人福身:“多谢娘娘,娘娘慢走。” 出了颐和轩,玛琭将手搭在了桂嬷嬷的手上:“你怎么看?” 桂嬷嬷摇了摇头:“这布贵人,看起来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玛琭勾唇:“是不太一样,连带着成答应都和寻常人不一样。” 竹溪若有所思:“成答应有孕,竟不见一丝欢喜,反而战战兢兢的,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玛琭与桂嬷嬷对视一眼,笑道:“瞧,咱们竹溪都瞧出来了。” 桂嬷嬷也跟着抿嘴笑。 “那是!”竹溪刚刚扬起下巴,就看见玛琭和桂嬷嬷一脸的揶揄。 “你们,讨厌!”竹溪一跺脚,先一步跑了出去。 熬过了最初的三个月,本该是最舒服的时候,玛琭却愈发的消瘦了。 “你怎的瘦了这样多?不是说这个孩子是个安静的性子吗?”荣嫔打量着玛琭本就不胖的小脸儿,又瘦了一圈儿。 玛琭笑笑:“想来这是个能吃的,好在除了瘦些,没有其他不适。” 鹿笙闻言,放下了手里的桃酥,举起了一只手:“莫要说德嫔姐姐怀有身孕,本就一人吃两人补,单说我,这两个月来都瘦了不少。” “是啊,两个月没怎么吃肉,可不委屈坏了。”玛琭笑着看向鹿笙肉嘟嘟的脸蛋,一阵羡慕:“你这样便很好。” 鹿笙嘿嘿笑:“皇上也是这样说的。” 玛琭与荣嫔都笑了:“不知羞。” 鹿笙性子单纯,玛琭与荣嫔都将其当作和蓝齐儿一样来看待。 用胤礽的话来说,若论稳重,宣嫔娘娘比起纯熙还不如。 “听说因着你宫里日日都有肉吃,宜嫔在翊坤宫里砸了好几套茶杯了,如今连喝茶的器具都不全乎了。”鹿笙捂着嘴笑。 玛琭眼珠子转了转,扬声道:“竹溪,让小福子抓两只兔子给宜嫔送过去。” “你怎的想给她送兔子,她在背后可没少骂你。”鹿笙不解地问道。 玛琭神秘的笑笑:“即便本宫给她送过去,她也不一定敢吃。从前瞧不见便算了,如今摆在眼前,想吃却不能吃,岂不更折磨人?” 鹿笙兴奋了:“还是德嫔姐姐坏啊。” “咳咳。”玛琭端起茶杯掩饰的喝了一口。 小福子特意挑了两只肥硕的大兔子亲自提到了翊坤宫:“奴才给宜嫔娘娘请安,我们娘娘听说宜嫔娘娘您因着眼馋我们娘娘日日能吃上兔子肉,眼睛都馋红了,这不,我们娘娘心善,特意让奴才给您送来了。” 小福子说着话,还将手里的兔子往上提了提,展示给桑榆看:“娘娘您瞧,肥着嘞。” “你,你放肆!”桑榆伸出食指指着小福子,胸口不住的起伏。 小福子不屑的白了桑榆一眼,抓着兔子的手一松,两只受了惊的兔子顿时满屋子乱窜,吓得桑榆失声尖叫。 小福子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戏,才慢悠悠地打了个千儿:“既然宜嫔娘娘在忙,奴才就先行告退了,奴才一定会替宜嫔娘娘转告我们娘娘,宜嫔娘娘收到兔子,很是欢喜。” “滚,快滚!”桑榆站到了圈椅上,招呼着翊坤宫的奴才们抓兔子,还不忘骂小福子一句。 鸡飞狗跳了大半日,终于抓住了那两只罪魁祸首。 桑榆眯着眼睛打量着奴才手里直蹬腿的兔子,阴恻恻的说道:“今晚上就炖了你们。” “娘娘,这可是永和宫送来的兔子啊。”一个二等小宫女提醒,今日是轮到她在内殿当值。 “晦气!”桑榆皱眉,问道:“四公主呢?” 小宫女福身:“启禀娘娘,先前地动的时候,四公主被绿乔姐姐送到郭贵人处了,说是不想扰了娘娘歇息,绿乔姐姐出事之后,一直没有人去接四公主回来。” “走,咱们去接四公主回宫。”桑榆正心气儿不顺,气冲冲的出了翊坤宫。 静宜轩里,六个多月的四公主正是刚会“唠嗑”的时候,只要是醒着的,小嘴便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谁也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她自己说的热闹。 每次布音珠逗她玩儿的时候,四公主都会咯咯直笑。 看着女儿的笑脸,布音珠贪婪的希望日子就这么一直的过下去吧。 希望宜嫔不要再想起四公主,自己可以留四公主在身边多住些日子。 “郭贵人好兴致啊。”布音珠正拿着一根拨浪鼓与四公主玩儿的时候,她最不愿意听见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紧接着桑榆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大剌剌的坐在了小榻上。 布音珠一惊,手中的拨浪鼓掉落,砸在了四公主的脸上。 四公主顿时哭了起来,只一声,便哭的小脸通红,可见也是个气性大的。 布音珠顾不得桑榆,心疼的抱起四公主,轻声的哄着:“囡囡乖啊,额娘不是有意的,额娘呼呼好不好?” 自从四公主重新回到身边,布音珠事事都是亲力亲为,很少用到乳母保姆。 桑榆掸了掸裙摆,嗤笑道:“郭贵人好规矩啊,本宫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郭贵人竟如没看见一般。” 见桑榆玩味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儿又哭的可怜,布音珠是顾得了这个顾不上那个。 既不能得罪桑榆,又舍不得女儿。 就在布音珠左右为难的时候,桑榆凉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郭贵人,你霸着本宫的女儿这么多时日了,是不是应该将女儿还给本宫了?” “本宫不来接,你便不想着送?四公主的架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既然如此舍不得,便去回了皇上,将四公主养在你的宫里如何?想学布贵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人家那张脸!”桑榆毫不留情的嘲讽。 “不,不是。”布音珠赶忙抱着四公主跪在了桑榆跟前儿:“嫔妾只是担心公主打扰了娘娘安胎,既然娘娘思念公主,嫔妾自当将公主交与娘娘。” 第214章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桑榆勾起嘴角欣赏着布音珠的依依不舍和四公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脸,淡淡地说道:“抱着四公主,咱们回宫了。” 身后那个二等小宫女上前,一把抢过了布音珠手里的孩子,转身跟着桑榆出了屋子。 十二月的天气,绝对算不上暖和,大人出门都得多添件衣裳,何况四公主那么大点的孩子。 小宫女就这么抱着四公主直接出了屋子,连个小垫子都没加。 布音珠跌跌撞撞地跟着跑了出去,桑榆一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下四公主更加惨烈的哭声。 布音珠跌坐在地上,扒着门框,也跟着哭,一边哭一边捶打自己的腿。 哭自己的无能为力,哭女儿的命运多舛,哭紫禁城这不近人情的规矩。 四公主一路哭回了翊坤宫,嗓子已经哑了,哭也哭不出声音了,只余下低声的哼哼。 本就不胖的脸此刻有些青白,也不知是哭的缺了气,还是冻的伤了身子。 “去将永和宫送来的兔子杀了,给四公主补身子。”桑榆看都没看四公主,心情大好的吩咐道。 如果四公主吃了没事,那自己再吃,想来也是无碍的。 桑榆摸了摸自己凸起的小腹,自己肚子里面的一定是个阿哥,可比四公主金贵多了,四公主能给自己的五阿哥试毒,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桑榆美滋滋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可想到自己肚子里即便是个阿哥,论排序也是五阿哥,在玛琭生的四阿哥之后,桑榆就不那么高兴了。 若是没有了四阿哥,那该多好啊! “娘娘,四公主这么小,那兔子……”小太监有些不忍心,他记得从前自己家的弟弟妹妹,即便是家里困难,母亲也尽可能地熬些米糊糊喂养的,即便是大户人家,也没有给将将六个月的孩子吃兔子肉的啊! 桑榆眼神一厉:“让你去你便去,是想让本宫将你送去慎刑司不成?” 小太监无法,只好退了下去,吩咐小厨房一定要将兔肉炖的烂烂的,切的碎碎的,再拿给四公主。 四公主不哭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长得有些像布音珠,也有些像桑榆,乌黑的大眼睛如黑葡萄一般打量着四周,瞧见桑榆过来,还咧开了无齿的小嘴笑了起来,晶莹的口水顺着唇角淌了出来,拉丝一般流了老长。 桑榆难得的没有嫌弃,亲自端着碗,舀着里面的兔肉糜:“来,四公主乖啊,宜娘娘给你吃好吃的。” 按理说,养女也是女儿,应该唤声额娘。 偏桑榆觉得四公主不配唤她额娘,只自称宜娘娘。 四六不懂的四公主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就算是桑榆喂她吃屎,四公主都能兴奋的去尝一口,别说这色香味俱全的兔子肉了。 从出生开始便一直吃母乳的四公主,哪里尝过这么香的东西。 不多时候,小半碗肉糜全部被桑榆喂进了四公主的肚子里。 四公主刚开始还挺开心,不多时候便开始哭闹,呕吐,呼吸困难,最后竟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整个身子长满了红疹,触目惊心。 桑榆又惊又怒:“好你个德嫔,果然是虎口蛇心,送这毒兔子来,是想害死本宫不成?” 看着呼吸困难,偶尔还抽搐一下的四公主,小宫女有些害怕,声音都染上了颤抖:“娘,娘娘,咱们还是赶紧宣太医吧,若是四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咱们也落不着好啊。” 其实小宫女更想说,若是四公主真的有何意外,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四公主是吃了她永和宫送来的毒兔子才如此的,与本宫又何干系?”桑榆虽然嘴硬,但还是吩咐腿脚快的小太监赶紧去请太医。 地动虽然过去了许久,太医院还是十分的忙碌。 见翊坤宫来请,太医只觉得又是宜嫔作妖,动了胎气。 宜嫔的孩子也是争气,自从有孕,宜嫔都作了几次大妖了,若搁在旁人,肚子里面的孩子早就折腾掉了,偏宜嫔的孩子仍旧稳稳当当的待在宜嫔的肚子里,巴适得很。 原本桑榆怀孕的时候,太医院是指派了太医专门给桑榆保胎的,可桑榆嫌弃那太医医术不精,硬是将人撵跑了。 这下好了,没有人愿意去了。 之后每次来请,都是谁有空谁去,都不愿意去就抓阄,看谁倒霉。 “你等一等,待一会儿有人空闲了,便随你去翊坤宫。”太医院人人都在忙,根本没有人理会翊坤宫的小太监,还是一个年岁大些的太医,不忍心才多了一句嘴。 小太监无法,直接对着众位太医跪了下去:“四公主误食了东西,人命关天,还请诸位大人随奴才走一趟,可耽搁不得啊,奴才给大人们磕头了。” 众位太医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有两个擅长解毒和小儿的太医站了起来:“快走。” “哎哎。”小太监立马爬了起来,飞快的在前面带路。 太医到的时候,四公主已经陷入了昏迷,身上的红疹更多了,几乎看不到原来的皮肤。 桑榆坐在四公主旁边,拿着帕子拭泪,看见太医来了,赶忙让开了地方,弱柳扶风一般的依靠在小宫女身上,抽抽嗒嗒的:“太医可一定要治好四公主啊,都怪本宫,呜呜呜……” 太医被桑榆哭的头疼,又不敢出言呵斥。 二人上前检查了一番,心下有了计较,转头问道:“敢问宜嫔娘娘,四公主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吃了永和宫送来的兔肉,一定是那兔子有毒,是德嫔要害四公主,德嫔好狠的心呐!”桑榆语速飞快地说道,说完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二人对视了一眼,只听见了桑榆给四公主吃兔子肉了,没理会桑榆对永和宫的控诉。 身为太医,对后宫妃嫔的争斗手段不感兴趣,他们只知道宜嫔娘娘给只适合吃奶的孩子吃了不能消化的兔子肉。 瞧四公主的模样,不仅仅是消化不好,还风疹(过敏)严重。 太医也不敢指责宜嫔,只好一个开方子一个针灸,争取时间救治四公主。 第215章 自信谁人语,尽道玉人轻 两位太医从午后一直忙到了傍晚,才堪堪压制住了四公主的风疹之症:“启禀娘娘,四公主年幼,饮食上还是应当注意一些的,尤其是肉类,还是大一些再吃吧。” 看着瘦瘦小小的四公主,太医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真是造孽哦! 至于宜嫔娘娘听与不听,便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 两位太医留了药方便告辞离开。 桑榆看着虽然仍旧一身红疹,却呼吸平稳的四公主,嫌弃的挥了挥帕子:“去请皇上来。” 跑腿儿的还是之前去请太医的那个小太监,先是到了乾清宫,被告知皇上去了永和宫用晚膳了。 小太监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一咬牙,向着永和宫的方向跑了过去。 半刻钟之后,小太监抬头望着高高大大的永和门,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的给自己喊了一句“加油”,才慢吞吞地敲响了偏角门。 开门的见是一个眼生的小太监,刚要开口询问,小福子就走了过来,上下的打量了一番:“翊坤宫的?” 小太监点头。 “来请皇上?” 小太监点头。 “这回是宜嫔娘娘病了还是四公主病了?” 小太监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小福子看着呆呆愣愣的小太监,气笑了,掐着腰,身子前倾:“哑巴?” 小太监果断的晃脑袋,两个腮帮子的肉都抽到脸了。 小福子突然严肃的一吼:“说话!” 小太监一个激灵,立马跪了下去:“敢问福公公,皇上可用完膳了?” 小福子舌尖抵着腮帮子,没好气的说道:“还没。” “哦。”小太监耷拉着脑袋:“那奴才等会儿再进去禀报吧,不然皇上该吃不下去东西了。” “你人还怪好的嘞!”小福子突然蹲下身子,凑近小太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来永和宫当差?” 小太监抬头,看向小福子的眼神里面泛着清澈的愚蠢:“奴才小胖子,是翊坤宫的奴才。” 小福子的声音里面带着蛊惑:“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是永和宫的奴才。” “如今宫里的正经主子只有皇上,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无论在哪个宫当差,咱们都是三位主子的奴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小福子也是闲来无事,生怕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太监冲进去打扰自家娘娘用膳,便一直拉着他说话。 果然,小胖子清澈的眼神里面泛起疑惑,夭寿啦,他竟然觉得福公公说的有道理。 “喂,小福子你干嘛呢?娘娘寻你呢。”身后传来了竹溪的喊声。 小福子这才站起来,转过身子,问竹溪:“娘娘用完膳了?” “是,刚上了茶水,你快进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竹溪催促了一句,转身去忙别的。 小福子回头对着小胖子唤道:“起来吧,带你去见皇上。” 小胖子立马利索的爬了起来,跟在了小福子身后。 “娘娘。”小福子在门外唤了一声。 “进来吧。”听见玛琭的声音,小福子才推门进去。 在进门一步远的地方站定:“启禀皇上,启禀娘娘,翊坤宫来人了,说是宜嫔娘娘有要紧事,想请皇上过去。” 皇上皱眉,刚想说不去。 就被玛琭截住了话头:“可有说了什么事儿?” 上次巫蛊的事情还没过去,宜嫔此刻应该夹着尾巴才对,还敢来自己宫里抢人,直觉告诉玛琭,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宜嫔娘娘的事,奴才不好打听。”小福子说的一板一眼:“翊坤宫的奴才就在门口,皇上可以召进来,亲自问问。” 小福子说的是让皇上问,他要杜绝一切让自家娘娘落人口实的事儿,哪怕是一句话都不行! “叫进来。”皇上不耐烦的说道,既然玛琭想知道,那就叫进来问问也无妨。 小福子转身出门,贴着小胖子小声说道:“别忘了咱们可都是皇上的奴才。” 接着,又扬声说道:“皇上让你进去。” 小胖子腼腆的笑了笑:“多谢福公公。 眼瞧着小胖子进门,小福子贴心的关上了殿门,牙酸的腹诽:也不知道那傻小子有没有听懂自己方才的话! 再说小胖子,刚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高喊道:“奴才给皇上主子请安,皇上主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玛琭挑眉:搞歧视?看不起本宫? 皇上更是无语:“走近些回话。” 小胖子往前挪了两小步,跪地高喊:“奴才给皇上主子请安,皇上主子万岁……” “再近些。”皇上打断了小胖子的话,他抻着脖子都没有瞧见说话的人在哪里呢。 小胖子又向前挪了两小步,露出来了一侧衣服边边,跪地高喊:“奴才给……” “行了行了。”皇上不耐烦的打断了小胖子的话:“说吧,宜嫔让你来寻朕有何事?” 小胖子跪伏在地上,高声喊道:“四公主病了,宜嫔娘娘让奴才来请皇上过去瞧瞧。” “好端端的怎么病了?”对于女儿,皇上还是在意的。 小胖子心里回想起小福子方才的话,想也没想就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皇上听:“回皇上的话,宜嫔娘娘今日去颐和轩接四公主回宫,大冷的天儿,四公主就穿着个寝衣就被抱回来了,可怜小小的四公主愣是哭喊了一路,回到翊坤宫的时候,脸都没有血色了。” 小胖子说书一般,声情并茂的继续说道:“回到宫里,宜嫔娘娘又给四公主喂了半碗的兔子肉糜,公主人小,吃不下,宜嫔娘娘便让人硬灌了下去。” 皇上听的咬牙切齿:“你继续说。” 小胖子又换了一种语调:“不多时候,四公主便上吐下泻,宜嫔娘娘嫌弃公主晦气,让人挪去了偏殿,眼不见为净。还是四公主呼吸困难,起了满身的红疙瘩,宜嫔娘娘才听人劝,去请了太医。” “皇上您是不知道,宜嫔娘娘的人缘能差到什么程度,听说是翊坤宫请的,太医们都不愿意去,最后还是奴才搬出了四公主,太医们立马就来了。” 第216章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小胖子絮絮叨叨,皇上面色铁青。 玛琭听的好笑,这宜嫔莫不是派了个傻子来? “那四公主现下如何了?”玛琭问。 小胖子继续说道:“宜嫔娘娘在正殿睡了一觉,太医们忙活了一下午,宜嫔娘娘睡醒了,四公主也好了许多,宜嫔娘娘便火急火燎的派奴才来请皇上,生怕四公主大好了,皇上瞧不见公主生病时候的模样了,宜嫔娘娘还真是疼爱公主。” 小胖子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既然皇上是自己的主子,主子问话,做奴才的当然要一五一十的禀报清楚了。 小胖子沾沾自喜:我可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啊! 突然,小胖子又补了一句:“宜嫔娘娘说公主是吃了永和宫送来的毒兔子才变成那样的,说德嫔娘娘要害她,不小心连累了四公主。” 听见这话,一旁看戏的玛琭坐不住了。 什么叫我要害她? 她还用人害? 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了! 还连累了四公主?那么小的孩子能自己误食? 莫不是你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拿四公主试毒? 玛琭刚想解释,小胖子又说道:“可是太医说,四公主所患的是风疹之症,又是脾胃不和,想来是与中毒无关的。” 玛琭无语的看向小胖子:有什么话是不能一次性说完的? 眼下证词对自己有利,玛琭怕小胖子再次语出惊人,立马扶住了皇上的手臂,柔声问道:“臣妾陪皇上去看望四公主吧?” 皇上拍了拍玛琭的手,没说话,自顾自地起身。 玛琭也跟着起身,由着竹溪进来替她披了件披风。 路过门口的时候,玛琭停了一瞬,对着小福子说道:“这位小公公辛苦,天气冷了,你去请这位小公公吃些茶点。” 小福子接收到了玛琭的眼神,哥俩好似的勾住了小胖子的肩膀:“走,我请你吃酒。” “哎哎,奴才还当差呢,可不能去吃酒啊。”小胖子想要跟着皇上一同回翊坤宫。 却被小福子强行拽走了:“无妨,那便去吃一盏茶,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一盏茶吃了许久,直到小福子确定小胖子再没有什么语出惊人的话了,才放了他回去。 自己则是一路跑着去了翊坤宫,站在门口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对着门口守着的竹溪轻轻地摇了摇头,竹溪与小福子对视一眼,推门进了殿内,走到了玛琭身后:“娘娘的耳坠子奴婢寻到了,娘娘安心便是。” 玛琭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对面的桑榆抱着皇上的大腿哭的梨花带雨。 皇上与玛琭进门的时候,桑榆正拿着帕子坐在四公主的床边抹眼泪。 听见门口传来皇上的动静,桑榆立马回头,眼眶通红,眼里的泪珠子要落不落,端的一幅美人垂泪图。 桑榆期期艾艾的唤道:“皇上,您总算是来了。” 只可惜,皇上没有心思欣赏。 皇上大步上前,一把扒拉开了挡路的桑榆,关切的看向床上睡着的四公主。 “怎么会这样?朕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皇上怒极,想吼又怕打扰了四公主睡觉,压抑着声音咬牙切齿的问道。 桑榆可不管四公主是不是睡着,声音尖利的指着后进门的玛琭:“还不都是她!她这个毒妇,害了本宫还不够,还要来祸害四公主!” 四公主本就睡的不安稳,此刻被桑榆这一嗓子,直接就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哭的险些闭过了气去。 皇上一巴掌打在了桑榆的脸上:“四公主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要让你陪葬!” 桑榆三番五次的作妖,皇上都看在她腹中龙嗣的份儿上,暂且不提。 谁曾想她竟然变本加厉,如今竟把歪主意打到了四公主的身上。 皇上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她算了。 幸好桑榆身后的小宫女扶了她一把,不然这一下子跌在地上,腹中的孩子铁定是保不住了。 “皇上。”桑榆泪眼婆娑:“皇上为何打臣妾?明明是那个贱人的错,皇上竟然问都不问就将过错算在了臣妾的头上?臣妾不服!” 皇上一脸担忧地看向乳母怀里大哭不止的四公主,理都没理桑榆。 四公主被折腾的难受极了,乳母怎么也哄不好,急的满头大汗。 几个乳母嬷嬷轮流着抱,谁也哄不好。 皇上着急:“给朕抱。” 皇上的心是好的,可是从来没有亲力亲为照看过小孩子的皇上哪里会哄,四公主哭的更凶了。 虽说胤礽是在皇上身边长大的,可也是乳母嬷嬷一大堆,哪里用得着皇上亲自照看。 皇上一脸心急的看向玛琭,似乎是想让她试试。 玛琭可不想沾四公主的边。 生母是郭络罗氏,养母还是郭络罗氏,谁沾的起? “皇上,不若把郭贵人请过来吧?毕竟是公主的生母,许是能哄得好公主。”玛琭挺着肚子建议道。 皇上的目光落到了玛琭的孕肚上,心知自己方才是急糊涂了。 怎么能让有孕之人去哄孩子呢! “去静宜轩,让郭贵人快些来。”皇上吩咐道。 梁九功对着身后的魏珠使了个眼色,魏珠默默的打了个千儿,立马跑走了。 “四公主如今是本宫的女儿,寻布音珠做什么?德嫔你不要多管闲事!”桑榆不满的看着玛琭,眼珠子似乎要喷出火来一样。 玛琭慢悠悠地坐在了贵妃榻上:“若是宜嫔你能好好的照看四公主,四公主小小年纪便不会受此等折磨了。” “四公主有此劫难,全是因你送来的兔子有毒。”桑榆站起身子,挣脱了身后小宫女的搀扶,指着玛琭控诉。 “她才多大的年纪,她能吃兔子吗?”玛琭眼里全是冷意:“本宫看你有孕辛苦,特意将三公主送给本宫的兔子拿来送与你吃,没曾想,竟让你用来陷害本宫,还不惜损伤四公主的身体,果真不是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心疼。” 玛琭最后一句话触碰到了皇上的内心。 与此同时,布音珠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鞋都跑掉了一只。 第217章 天昏地暗闪眸前,黑白依稀互换天 布音珠身后的小宫女拿着花盆底绣鞋在后面追的辛苦:“小主,小主鞋!您穿了再走吧,地上凉!” 布音珠进门顾不得其他人,直冲冲的向着四公主的方向而去。 许是母女连心,四公主在布音珠的怀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布音珠看着满脸红疹的女儿,泣不成声。 抱着四公主直直的跪在了皇上身前:“求皇上给四公主做主。” 皇上心下不忍,缓了语气:“你起来。” 布音珠不敢再哭,宜嫔和德嫔都不是她能得罪的,她如今唯一的愿望便是女儿能够好好的。 布音珠抱着四公主坐在绣凳上,目光凄婉的看向桑榆。 对上桑榆阴狠的眼神,布音珠赶忙垂眸看向怀里的四公主,只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 “郭贵人,哭是不能解决事情的。”玛琭开口说道。 “我,我。”布音珠不知道玛琭究竟是什么意思:“嫔妾但凭皇上做主。” 看着懦弱的布音珠,玛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低头把玩着指甲,不再说话。 见玛琭和布音珠都不言语,桑榆志得意满地昂起了下巴,对着皇上控诉道:“启禀皇上,郭贵人日前将四公主交与臣妾抚养,怎奈她趁着臣妾在地震棚子里养胎的功夫,又将四公主抱了回去,一直养到了今日。” “还是臣妾亲自去接,郭贵人才依依不舍地将四公主交给臣妾。”桑榆二话不说,先给布音珠告了一状。 布音珠想要辩解,奈何没有人想听她说话。 桑榆白了布音珠一眼,将矛头指向了玛琭:“今日午时,永和宫的小太监说是奉了德嫔的命令给本宫送只兔子补补身子,德嫔你认还是不认?” 玛琭挑眉:“是本宫让小福子送过来的。” “你承认便好。”桑榆继续说道:“臣妾心疼四公主,想把好的东西都留给她,故而特意让御膳房的厨子将那只兔子做了肉糜来给四公主吃,四公主吃的很开心。” 桑榆说到这里,换了一副表情,泫然欲泣的说道:“谁料,不多时候,四公主便上吐下泻,气喘不止,身上还起了许多红疹,太医救治了好久方才见好。” “四公主才多大,她怎能吃兔子肉?”听到这里,布音珠实在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桑榆理都没理她,继续哭诉:“可怜四公主小小年纪竟要承受如此苦楚,太医说了,这不是天灾,这分明就是人祸!” 玛琭听到这里,都想给桑榆鼓掌了。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你说的对,这不是天灾,这分明就是人祸!”玛琭加重语气,重复了一下桑榆方才说过的话:“本宫且问你,为何给将将半岁的孩子吃肉?” 桑榆梗着脖子辩解:“本宫心疼公主,自然想把好的都留给公主。” 玛琭嗤笑:“如此看来,宜嫔是不懂得如何养育孩儿了!小儿肠胃娇嫩,不足周岁的孩子不宜吃肉,这才是造成四公主上吐下泻的根本原因,这下子宜嫔可记住了?” 桑榆不想承认自己的过错:“那气喘与红疹呢?” 玛琭看白痴一般的看向桑榆:“气喘与红疹乃是风疹之症!小儿初次添加辅食,需要少量的尝试,可你足足喂了四公主大半碗的兔肉,据本宫所知,郭贵人就吃不得这兔肉的吧?” 布音珠吃不吃得兔肉,桑榆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能让玛琭再得意了。 “你莫要狡辩!你说风疹便是风疹?本宫看就是中毒!”桑榆觉得有些难受,坐在了小宫女搬来的绣凳上。 “是不是风疹,太医一看便知,不是你我空口白牙凭空捏造出来的。”玛琭勾唇:“来的时候,本宫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这会子想来是快要到了的。” 桑榆眼神闪了闪:“谁知道你请的太医有没有被你收买,本宫要去请张院判。” 张睿是皇上的御用太医,只对皇上忠心耿耿。 “请的就是张院判!”玛琭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张院判如今替本宫保胎,请他来是最方便不过的了。” 桑榆好气哦! 她曾经想让张睿替她保胎,皇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理由是张睿要替德嫔保胎,没空搭理她! 如今此事又被玛琭提起来,还一脸的小人得志。 桑榆心里恨极了。 见桑榆气的像只被抓的麻雀,玛琭好似突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笑眯眯地问道:“宜嫔今日是亲自去接的公主?” “当然。”桑榆不明白玛琭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答的很谨慎。 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回了两个字,这是她方才自己说过的话。 玛琭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为何,四公主竟哭闹了一路,本宫老远就听见了。” 桑榆不耐烦:“相处时日久了,乍离了生母,难免哭闹,这还不都怪布音珠,私自扣留了公主那么久。” 布音珠只低头垂泪,也不说话。 玛琭看的心累,带不动啊! “皇上,翊坤宫的月例几何?”玛琭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问的众人一愣。 皇上立马就想起来小胖子说的,四公主只穿了个寝衣,就被一路抱回了翊坤宫。 皇上黑了脸:“梁九功,即日起,翊坤宫月例银子减半。” 桑榆懵了,不明白皇上这处罚为何来的如此突然。 桑榆一生气就爱砸东西,宫里主子所用物件都是有份额的,砸坏了的,便要自己掏钱补上。 郭络罗氏一族给不了桑榆助益,翊坤宫每个月都过的紧紧巴巴的,如今又要减半? 眼瞧着便要过年了,过了年肚子里的孩子就该出生了,这月例银子减半可怎么够用? 眼瞧着桑榆变幻不停的脸色,玛琭好心的替她解释了一句:“待来日宜嫔诞下了肚子里面的孩子,想来皇上会将月例银子给宜嫔补回来的,如此,新出生的孩儿不至于大冬天的只穿着寝衣满宫的跑。” 桑榆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了几个字:“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被扣了工资,还要谢谢老板恩典,这万恶的君权统治哦!】 第218章 逃离罪恶众双眼,徘徊黑暗终一夜 张睿来的很快,替四公主把了脉:“启禀皇上,四公主乃是风疹之症,外加脾胃虚寒,还伴有风寒之症,若是不好好调理,恐会留下遗症,影响终生。” “你尽力医治便是,定不能让四公主留下任何遗症。”皇上黑着脸说道。 张睿看了之前太医留下的方子,觉得可用。又交代了乳母一些注意事项才告辞离去。 看着皇上铁青的脸色,桑榆有些心慌:“臣妾只是想尽力照看四公主,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臣妾只是无知,臣妾不是故意的。” “既然无知,照看不好公主,为何还要去接公主回来?”玛琭冷哼,看着言不由衷的桑榆,说道:“难道不是想吃兔子又怕有毒,特意接了四公主回来给你试毒的吧?” 玛琭本想着是给桑榆添个堵,没想到她随口的胡说八道竟然让桑榆的身子僵硬。 玛琭眯眼:猜对了? 难道这世间竟真的有如此恶毒之人? 事关四公主,布音珠也关注着桑榆的一举一动,此刻更是气的发抖。 皇上的脸色更黑了:“翊坤宫宜嫔郭络罗氏,德不配位,行事跋扈,着……” “皇上!”皇上的话还没说完,梁九功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顾不得礼仪,急急的唤道:“皇上,保和殿……保和殿走水了!” 皇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说是御膳房的小太监用火不慎引起来的,具体如何,还不清楚。”梁九功回道。 皇上二话没说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玛琭跟着站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恨恨的桑榆:“人在做天在看,好自为之。” “本宫自然会好好的,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四阿哥吧,没准儿过几天,他就变成佟贵妃的四阿哥了。” 玛琭瞬间冷了脸色,看向布音珠:“郭贵人还真是有一个好妹妹啊。” 玛琭说完,也没理会她二人,甩着帕子走了出去。 回到永和宫,玛琭仍旧心中慌乱:“四阿哥呢?” “想是在偏殿跟着乳母玩呢。”竹溪端了一杯热茶来给玛琭暖身子。 “抱来。”玛琭怀着身孕,更加的患得患失,只有亲眼见着四阿哥在自己跟前儿。才能安心一些。 “娘娘,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得想个办法才是。”桂嬷嬷替玛琭拢了拢腿上的小垫子。 玛琭点头:“本宫如今怀着身孕,皇上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抱走四阿哥,容本宫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翊坤宫里,皇上与玛琭先后离开,布音珠才失声痛哭:“我信任你,才将四公主交与你抚养,你若不愿,直接与我说便是,何故如此作贱于她?她才六个多月啊!” 桑榆此刻内心也是慌乱不已,皇上方才的话分明是想要惩罚自己。 若不是保和殿刚好走水,打断了皇上的话,自己还不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呢! 御膳房的这场火烧的还真是时候! 桑榆思索着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挽回皇上的心意。 布音珠的哭诉并不能换回桑榆的良知,反而使她更加的厌烦:“你若不愿,抱回去自己养,左不过一个公主罢了,只你一人把她当个宝贝似的。” “你怎能如此说?她合该唤你一声姨母。”布音珠不可置信的看着桑榆。 桑榆嗤笑:“一个我夫君与长姐生的女儿?你还想让我把她视如己出不成?” 桑榆说着话,挺了挺自己的肚子:“本宫又不是不能生。” 看着自己的孕肚,桑榆眼睛一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把你生的那个倒霉催的抱走,哭的本宫脑仁子疼。” “从前在家的时候……”布音珠试图用从前的情谊唤醒桑榆的良知。 谁料,桑榆语气刻薄:“从前在家的时候?你还知道有郭络罗氏这个母家吗?阿玛和额娘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赶紧走,别怪我等一会儿改了主意,你和四公主就一个都别想走了!” 布音珠紧紧的抱着怀里小小的四公主,忍着眼泪跑了出去。 宫道一旁的小路上,欣哲和绿素悄悄地走了出来。 “娘娘,这郭贵人和四公主还真是可怜。”绿素说着慈悲的话,却无丁点儿慈悲的表情。 欣哲冷哼:“当初她弃了本宫去选择宜嫔,就应该想到今日的苦果。” “宜嫔还真是狠心。”绿素顺着欣哲说道。 “这宫里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欣哲勾唇:“本宫虽瞧不上四公主只是一个公主,但毕竟是皇家公主,可容不得旁人作践,走吧,咱们去安慰安慰郭贵人。” 桑榆并不在意布音珠怎样,从前在家里就被她压着欺负的人,如今到了宫里,就不信她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桑榆此刻正琢磨着怎么能够利用肚子里面的孩子逃过这一劫。 那个二等小宫女神秘兮兮的凑到了桑榆跟前儿:“娘娘可是有什么烦闷之处?不妨和奴婢说一说?” 桑榆白了她一眼:“和你说有什么用。” 那小宫女将手中托盘上的茶杯放在了桑榆手边的小几上:“皇上如此心疼四公主,娘娘若是想唤回皇上的心,为今之计便是生下腹中的孩子,让皇上瞧见娘娘生产之辛苦,或许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皇上能够既往不咎,与娘娘重修旧好。” 小宫女的想法其实与桑榆不谋而合,桑榆摸了摸肚子:“可是本宫如今才怀孕七个多月,如何能生下这孩子。”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七个月好啊,若是再大些,倒还不好了。”小宫女蛊惑道。 桑榆听进去了,默默的权衡利弊。 不多时候,桑榆下定了决心,抬头看向那小宫女:“你叫什么名字?如何能让本宫尽早发动?” 保和殿烧了,皇上才顾不上她。 可大火总会被扑灭的,皇上到时候一定会来和自己算账。 桑榆内心惴惴。 小宫女敛去了眼底的算计,垂眸:“奴婢小桃红,是翊坤宫的二等宫女。” 第219章 怀胎未足月已催,幼子早产破晓来 “这件事情办好,你便是翊坤宫的掌事宫女了。”桑榆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若是走漏了风声,绿乔便是你的下场。” 小桃红恭恭敬敬的跪在桑榆身前:“奴婢多谢娘娘。” 小桃红从两个不同的守宫门的侍卫那里花了高价,请他们下值后尽快买些全当归和川穹,想法子今日一定要送进宫里来。 又从太医院以身子不适为由要了些醋炙回来。 回来的路上打听到了保和殿的火势太大,直到现在阿密达仍旧带人巡视,怕有未扑灭的地方死灰复燃。 估摸着皇上一时半刻是顾不上翊坤宫了,小桃红松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小桃红原本是辛者库的奴婢,上次地动,翊坤宫死伤了几人,需要内务府重新安排人进来伺候。 其余人眼瞧着宜嫔的恩宠不如从前,还与盛宠优渥的永和宫不对付,都不愿意来。 小桃红是拿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全部体己贿赂了赵公公,才得了翊坤宫这么一份差事。 如今是自己往上爬的唯一一个机会。 小桃红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回房间偷偷的剪掉了自己一缕头发,约莫有鸡蛋大小,又寻了个没人的墙角,将其烘干,整个过程,心如擂鼓。 满人奉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小桃红此举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可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用布包了准备好的两样东西和之前让侍卫出宫买的两样药材,一同揣进了怀里,来到了翊坤宫的小厨房。 “这位姐姐,娘娘让我来瞧瞧安胎药熬好了没有。”小桃红客气的对着熬药的小宫女问道。 “早着呢。”熬药的小宫女语气不太好:“从前都是睡前才喝的,今日怎么要的这样早,也不提前说一声。” 小桃红赔笑,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了熬药的小宫女手里:“都怪我,第一次到娘娘身边伺候,手忙脚乱的,这一点子心意拿给姐姐喝茶,姐姐只管去,这里我来看着便是了。” 小宫女贪婪地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这可快有她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多了。 得了好处,也不好再板着个脸了,小宫女热络的拉过小桃红的手,拍了拍,说道:“那就辛苦妹妹了,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再来寻我。” “哎,姐姐慢走。”小桃红脆生生的福了福身。 熬药的小宫女哼着小曲儿走了出去。 熬药的本就是一个人的活计,如今小宫女离开,房间内就剩了小桃红一个人了。 小桃红手脚麻利地倒掉了药罐子里面的安胎药,从怀里将自己准备的东西倒进了罐子里面,两碗水煎一碗水,又收起了药渣,清洗了药罐子,才端着碗推开了翊坤宫正殿的大门。 熬药的小宫女回去之后,看见干净整洁的药房,还直夸小桃红懂事儿。 “娘娘。”小桃红福了福身。 桑榆挥退了其余伺候的宫人,挑眉看向了小桃红。 小桃红垂眸将药碗递给了桑榆:“娘娘,保和殿走水,皇上心急如焚,娘娘喝了药可要去替皇上分忧?” 桑榆眼睛一亮,若是自己心焦于保和殿大火,进而早产,岂不是更能引起皇上的疼惜? 桑榆看向小桃红的眼神愈发的满意:“过了今日,你便去回了内务府,领翊坤宫掌事宫女的差事吧,名字就不要改了,本宫觉得小桃红挺好听的。” 德嫔的婢女特立独行的不参与排辈,她郭络罗桑榆的奴婢定是不能比乌雅玛琭的差了,她也要一个不参与排辈的大宫女! 小桃红不明白其中深意,只要能出人头地就心满意足了,并不在乎是否改名字。 名字而已,若是有能耐,叫什么名字都能让人敬服,若是草包一个,叫皇后又能如何! 小桃红激动的跪在了地上:“奴婢多谢娘娘。” 桑榆端起碗,没有丝毫犹豫的一饮而尽,站起身子就往外走:“去把本宫的披风拿来。” 桑榆走到门口,小桃红从身后追来,替桑榆穿戴好了衣裳,主仆二人一同往保和殿的方向走去:“走快些,莫要等到药效发作了,本宫还没走到地方呢。” 主仆二人加快了脚步,刚到保和殿的时候,桑榆的肚子隐隐作痛。 桑榆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走到了阿密达近前:“大人,保和殿如何了?御膳房可还好?” “皇上急匆匆地从翊坤宫离开,本宫忧心不已,实在坐不住,便亲自来看看。”桑榆说着话,竟眼眶湿润:“如今天灾人祸,本宫实在是心疼皇上。” 阿密达并不知道桑榆刚刚在后宫里作了一大通,如今看着面前这个唯一过来关心火势、关心皇上的宜嫔娘娘,阿密达内心还是有些感动的,言语间便多了一丝尊敬:“启禀娘娘,大火已经被扑灭了,至于……” 阿密达刚想细说,就瞧着桑榆脸色不对。 只一瞬间,桑榆脸色煞白,双腿间还有血水流了出来。 阿密达傻了,他何曾见过如此阵仗。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娘娘莫不是要生产了?” “哎哟,娘娘心忧保和殿,心忧皇上,以至于早产了,还不快去请太医!” 还是小桃红喊了起来,阿密达才反应过来。 赶忙安排人去请太医,又安排人抬了软轿来送宜嫔回宫。 皇上那边,阿密达则是亲自去禀报。 “胡闹!”皇上听了阿密达的禀报,语气虽然不善,面色却好了一些。 “皇上可要去瞧瞧?”梁九功试探的问道。 皇上犹豫了,没直接说去,也没直接说不去。 没直接拒绝便是想去! 梁九功顺着皇上的内心劝道:“皇上去瞧瞧宜嫔娘娘吧,怎么说娘娘也是心疼皇上才早产了的,这妇人生产最是辛苦,皇上若是去了,娘娘定然能够平安诞下小阿哥。” “是啊,皇上,宜嫔娘娘可太可怜了。”阿密达书读的不多,说话也糙,不会文绉绉的甩词。 皇上白了阿密达一眼:“滚回保和殿去守着。” 第220章 焉知变数生前路,祸福吉凶无可猜 阿密达听话的滚了,皇上在殿内来来回回的踱步。 梁九功看的牙酸,想去就去呗,心口不一的男人呦! “德嫔在何处?”皇上问。 梁九功估摸着时辰:“想来这个时辰,德嫔娘娘已经歇下了吧。” 皇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黑乎乎的,是该睡下了。 皇上心里慌乱,压根儿没想到天都黑了,宜嫔不在翊坤宫里面好生的待着,到保和殿瞎晃悠什么。 皇上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走出了乾清宫。 梁九功跟在后面,拿了一件大氅追了上去。 皇上到达翊坤宫的时候,产房内传来了桑榆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啊啊啊,疼死本宫了,呜呜呜,皇上怎么还没来啊。”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桑榆在里面哭的好不凄惨,皇上在外面听的也有些动容。 刚开始皇上还能安慰自己,妇人生产本就是如此,疼些也是正常的。 可是桑榆怎么哭的额外的可怜? 这才几个月,她怎么就要生产了呢? 莫不是真的因为忧心于朕? “娘娘,您再忍着些,宫口才开了不多。”产房内传来了接生嬷嬷的声音。 “呜呜呜,求求嬷嬷,一定要保下本宫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本宫与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本宫就算是拼了命去,也要平安的生下他。”桑榆抽抽搭搭的说道。 “什么拼了命去?胡说八道!你和孩子都要平平安安的。”桑榆听着门外皇上的怒喝声,勾起唇角与小桃红对视了一眼。 果然,这步棋走对了。 太医们进门的时候,听见的也是皇上的这句话。 几位太医互相看了看,看来这宜嫔是要复宠了? 几人给皇上请了安,便一同往产房内走去。 产房内隔了屏风,太医们就在屏风外面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太医来了,小桃红在床边拉了帘子,才请太医进去给宜嫔把脉。 一位太医把了脉,神色不定,奇怪、惊讶、不可思议混杂在一块,脸色十分的好看。 小桃红适时的上前,将一包厚厚的钱袋子偷偷的塞进了太医的袖袋里,言辞警告:“宜嫔娘娘忧心皇上,以致于早产,如今皇嗣要紧,还请太医全力相助。” 太医看向小桃红,心中衡量利弊。 只听小桃红又说道:“如今更深露重,还要麻烦太医跑这一趟,委实辛苦,不知家里的夫人是否会与大人闹脾气啊?” 威逼利诱,最后还拿家人威胁。 太医脸色涨红。 小桃红又说道:“若是宜嫔娘娘能够平安的诞下小阿哥,自然少不了各位的好处,那帮宜嫔娘娘生产的您,不仅娘娘有赏,皇上也会厚赏于您,想一想德嫔娘娘生四阿哥的时候。” 太医又惊惧又心动,最后无可奈何的只能同意,暂且先帮宜嫔顺利生产。 有了太医的帮忙,宜嫔安心的许多。 其实她现在只是阵痛,并没有那么难受,方才的哭喊其实只是叫给皇上听的。 目前来看,效果还算不错。 “她怎么没动静了?”皇上问梁九功。 在小桃红和太医说悄悄话的时候,桑榆支着耳朵听声,忘了叫喊。 梁九功也是一脸的懵逼,您问我,我哪知道啊,我又没生过孩子。 梁九功斟酌着用词:“许是......宜嫔娘娘喊累了,歇歇?” 皇上瞪了梁九功一眼,转身坐在了花厅的圈椅上。 想要喝口茶润润,却发现手边空空,连杯茶水都没有人伺候。 皇上生气:“翊坤宫的奴才们呢?平日里就是这么伺候你们娘娘的?” 梁九功赶忙给魏珠使了个眼色,魏珠小跑着退了下去。 不多时候,一杯热茶便端到了皇上的手边:“皇上息怒,翊坤宫的奴才都忙着宜嫔娘娘生产事宜,一时照顾不到皇上也是有的。” “你是说朕在这里是多余的?还要奴才分心伺候?”皇上眼神不善的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话却不敢这样说:“娘娘且还有的熬呢,皇上不若先回乾清宫?待明日早朝过后再来翊坤宫看望宜嫔娘娘和小阿哥?” 不能承认皇上的话,又不能欺君,梁九功可太难了。 皇上看了产房一眼,里面静悄悄的。 皇上慌乱的心也平静了几分:“那便回吧,你看着些翊坤宫的动静,有什么事立马来告知于朕。” “嗻。”梁九功也看了一眼产房,才跟在皇上身后走了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点了一个小太监在翊坤宫等着消息。 “娘娘,翊坤宫闹起来了,说是宜嫔娘娘早产了。”永和宫里,玛琭刚洗漱完,换了寝衣,准备上床睡觉。 闻言,玛琭看向小福子:“皇上去了?” “去待了不足一刻钟便回了。”小福子回答道。 “娘娘可要去瞧瞧?”竹溪问道。 “皇上都走了,本宫去做什么?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还不得赖到本宫的头上!”玛琭搭在竹溪的胳膊上,往床边走去:“况且本宫如今身怀有孕,不宜熬夜。” “也是。”竹溪忧心忡忡的看着玛琭:“娘娘瞧着好像又瘦了些。” 玛琭摸了摸脸:“吃多少肉也不见胖,从前怀四阿哥的时候长起来的肉,如今要都瘦回去了。” “娘娘接连怀孕,身子亏空也是有的。”桂嬷嬷端来了一碗药膳,递给了玛琭:“娘娘趁热喝了吧,补补气血。” “娘娘可真是辛苦。”竹溪心疼死了。 玛琭笑着看向竹溪:“待你日后做了额娘,便懂了。” 静宜轩里,布音珠听说桑榆早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既希望她平安生产,又希望她生不下来。 若是平安生产,对郭络罗氏一族无疑是一大助益。况且有了自己的孩儿,宜嫔是不是就没有心思将目光放在四公主的身上了,四公主是不是就能少受些罪了? 若是她生不下来…一尸两命,那四公主是不是就不用再抱回翊坤宫了?是不是就可以如布贵人一般,养在自己身边了? 布音珠抱着四公主轻轻的哄睡,脑子里面思绪万千。 第221章 胡俗或妻母,何异豺与狼 “你是不是想着,如果宜嫔生不下来,你就能如布贵人抚养三公主一般,自己抚养四公主了?”布音珠心里很乱,根本没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直到欣哲出声,她才堪堪回神。 “欣哲娘娘。”布音珠手忙脚乱的想要站起来给欣哲请安。 刚一动作,怀里睡着的四公主便惊醒了,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你且坐着吧,不必多礼了。”欣哲自来熟的坐在了小榻的另外一边,看着布音珠怀里的四公主:“真是可怜。” 布音珠咬了咬牙:“娘娘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嫔妾并没有那个想法。” 欣哲挥退了伺候的宫人,笑着看向布音珠:“如今殿内只你我二人,你当真忍心看着你的四公主被宜嫔如此搓磨吗?” “宜嫔娘娘是嫔妾的妹妹,嫔妾自然是放心的。”布音珠垂下眼眸。 听着布音珠口是心非的话,欣哲并不拆穿:“整个皇宫都听得见四公主的哭声了,本宫不知郭贵人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本宫是心疼的紧。” 也不在意布音珠是否回话,欣哲继续说道:“可心里头不忍心总归是无用的,还是该有所行动才好啊。” 欣哲端起茶杯,假意饮了一口水,偷瞄着布音珠并不好看的脸色,放下茶杯,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只可惜本宫既不是公主的生母,也不是公主的养母,实在是没有立场去替公主出头。” “这子女啊,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若是本宫的女儿被人如此对待,本宫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拉着那人下地狱。” 欣哲的最后一句话,像是重重的一击,砸在布音珠的心头。 欣哲看着呆愣的布音珠,站起了身子:“本宫先回了,你照看好四公主,说不定哪天宜嫔娘娘又来接公主回翊坤宫了呢。” 紫禁城长而暗的甬巷内,绿素扶着欣哲慢悠悠地走着:“娘娘,郭贵人会对宜嫔出手吗?” 欣哲嗤笑:“谁知道呢。” 欣哲走后,郭贵人抱着四公主枯坐了大半宿。 直到乳母来把四公主抱去喂奶,布音珠才在宫人的伺候下,强迫自己上床睡觉。 翊坤宫产房内,桑榆美滋滋的以为皇上一直在门外守着她呢。 毕竟德嫔生产的时候,据说皇上是守了大半夜的。 宫缩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疼。 桑榆从之前的装哭,到后来的哭都哭不出来。 “娘娘,您别喊了,省些力气吧。”接生嬷嬷无语的劝道。 哪有生孩子还没开始疼就使劲喊的,力气都喊没了,还怎么生孩子? 一阵宫缩过去,桑榆满脸是汗的问小桃红:“本宫方才哭的如何?可能引起皇上的怜惜?” “娘娘哭的好极了,温婉动听,想来皇上此刻定然是心疼极了。”小桃红捧着桑榆说道。 桑榆还没来得及高兴,新一轮的宫缩疼的桑榆呲牙咧嘴的。 “小,小桃红,快去,一定要拦着皇上,千万不要让皇上进来,本宫……本宫此刻,不宜面圣。”桑榆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丑极了,千万可不能让皇上瞧见。 “奴婢这就去。”小桃红扔下疼的不行了的桑榆,向产房外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还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头发,才推开了房门。 “桃红姑娘,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门口守着的太医问道。 小桃红没搭理太医,四处寻找着皇上的身影。 花厅里没有。 小桃红不死心的又跑出去,偏殿、耳房、侧殿、甚至是净房都去看了一眼。 没有,全都没有。 小桃红有点懵,皇上这是…走了? 娘娘在里面生产,生死攸关,皇上竟然走了? 小桃红心情复杂的问了守门的小太监,得知皇上竟然早就走了! 那娘娘之前在殿内矫揉造作的哭,都白哭了? 小桃红有些慌,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跟宜嫔回话。 当小桃红磨磨蹭蹭的回到产房内的时候,桑榆已经宫口全开,准备生产了。 疼痛一波接着一波的侵袭着桑榆的理智,模模糊糊间,瞧见小桃红进来,桑榆张了张嘴。 小桃红眼神闪烁:“娘娘安心生产吧,皇上不会进来的。” 由于桑榆之前哭喊,浪费了大力气,此刻有些力不从心。 混沌间,桑榆的脑子里面还在想着:“日后德嫔生产,一定要让皇上进去瞧瞧她那狼狈的模样,皇上不就是爱她那张脸吗,若是看到她屎尿失禁的鬼样子,看皇上还如何爱的起来,恐怕是连房事都要有阴影了吧。” 好累啊,睡一觉吧,睡一觉再生也无妨吧…… 眼瞧着桑榆要闭上了眼睛,小桃红一咬牙,拿了根绣花针就戳进了桑榆的指甲里。 桑榆疼的精神了许多,刚想张嘴呵斥,就被下身的疼痛糊住了声音。 “娘娘,用力啊。”接生嬷嬷很是着急。 一碗接着一碗的催生汤药灌下去,好不容易开全了宫口,孩子却迟迟的生不下来。 因着不足月,桑榆肚子里面的孩子根本就不奔着出生,全凭桑榆自己的力气。 桑榆痛的失去了理智,紧紧的抓着接生嬷嬷的手臂:“嬷嬷,嬷嬷救我,一定要救救本宫。” 桑榆想了想,又用气声补了一句:“不惜任何代价。” 桑榆指甲尖利,掐的接生嬷嬷胳膊生疼。 嬷嬷皱着眉,一脸的嫌弃。 母亲爱孩子是天性,这得多么自私的母亲,才能说出来这样的话。 小桃红转身跑了出去,亲自盯着小厨房熬了一碗浓浓的参汤给桑榆灌了下去。 也不管桑榆前襟衣裳湿了大片。 此时此刻,只有让宜嫔生下孩子,自己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 小桃红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宜嫔在产房里出事。 几乎是折腾了一天一夜,桑榆终于诞下了五阿哥。 五阿哥是早产的,瘦瘦小小的一个,就连哭声都显得气力不足。 桑榆嫌弃的看了五阿哥一眼,就让人赶紧抱走:“怎的皱皱巴巴的,像只猫儿一样?” 回想起四阿哥出生的时候那嘹亮的哭声,桑榆就愈发的嫌弃瘦弱的五阿哥。 第222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桑榆累极,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皇上刚下了早朝就听见梁九功禀报:“启禀皇上,翊坤宫宜嫔娘娘诞下五阿哥,母子平安。” 皇上的心情豁然开朗,虽然不像四阿哥出生的时候那样欢喜,却也是开心的:“照例赏下去吧。” “嗻。”梁九功应了一声,又问道:“皇上可要去瞧瞧?” 皇上压制住了上扬的嘴角:“朕先批折子,宜嫔生产辛苦,嘱咐她好生休息,朕晚些时候再去看她。” 不知怎的,皇上突然间想起了玛琭,觉得她定然是不愿意看见桑榆那张得意的脸。 毕竟二人从前种种,本该责罚桑榆的,奈何桑榆刚刚生产有功,此刻也不宜再去过多的苛责。 日后再说吧! 皇上想了又想,才继续说道:“去告诉各宫嫔妃,不要去打扰宜嫔休息,孩子什么时候都能看。” 梁九功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吩咐,一人生产,全宫里妃嫔不说陪产,过后也是要去贺一贺的,皇上这是不想让人去? 梁九功敛下心神,让魏珠去传话。 魏珠近日表现的很好,尤其是之前地动的时候,梁九功也渐渐的将手中的事情交代给他一些。 魏珠领命,点了两个人,一路小步疾走的去各宫传话去了。 “娘娘,皇上跟前儿的魏珠公公前来传旨,说宜嫔娘娘生五阿哥的时候亏空的厉害,需要好生将养,嘱咐各宫妃嫔不用去贺喜了。”玛琭正在库房一脸纠结的时候,竹溪进来传话。 玛琭挑眉,利索的将手里的暖玉放回了盒子里,“啪嗒”一声扣上了盖子,没有一丝的犹豫:“回吧。” 正巧纠结不知该给翊坤宫送些什么东西的时候,皇上的圣旨就下来了,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玛琭心里舒坦极了。 若是送的礼物太过贵重,玛琭舍不得。 若是送的轻了,难免被人说是小气,嫉妒宜嫔生下阿哥。 如此,便正好。 玛琭高兴的多喝了半碗粥。 大阿哥的伤已经全好了,但是惠嫔仍旧把胤禔留在钟粹宫里,不让他回阿哥所:“额娘给你炖的猪脑花,你快趁热吃了吧。” 胤禔瞧着那一碗油腻腻的脑花,想象着自己的脑子,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额娘……呕…额娘快些拿走吧,儿臣实在是吃不下了,呕~” 惠嫔沉了脸色,训斥道:“如今宜嫔又生下了五阿哥,德嫔肚子里面还有一个,日后还会有六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你是长子,当作众皇子的表率……” “额娘!”胤禔打断了惠嫔的碎碎念念,他又何尝不知。 他也想做众皇子的表率,他也想让他们一个一个的对自己俯首称臣啊! 包括胤礽! 胤禔沉了脸色:“儿臣身子已然大好,叨扰额娘多时,儿臣心中不忍,这便搬回阿哥所去住,额娘保重,儿臣告退。” “你!”惠嫔生气啊。 还真是儿大不由娘,从前随意打骂的儿子,如今连说一句都说不得了。 惠嫔既生气又伤心。 正巧魏珠此时过来传话,惠嫔连门都没让他进来:“宜嫔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宫亲自上门给她贺喜!” 反正来的又不是梁九功,一个魏珠,小崽子而已,惠嫔还不放在眼里。 “不好意思啊魏公公,娘娘今日心情不好。”绿柳一脸歉意的塞给了魏珠一个钱袋子。 魏珠笑眯眯的对着绿柳说道:“无妨,咱们做奴才的,哪有不受主子气的,绿柳姑娘快回吧,咱家还要去佟贵妃娘娘宫里传旨呢。” 绿柳福了福身:“公公慢走。” 转身的一瞬间,魏珠阴沉了脸色,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小主,魏公公来传旨,都没人通知咱们一声。”钟粹宫偏殿,绿梵愤愤不平的抱怨。 魏双姐倒是淡定:“惠嫔都没让人进门,魏公公又如何能来我这偏殿传旨。” “这惠嫔也太跋扈了。”绿梵真是看不惯惠嫔总是欺负她们家小主:“小主,这个月的炭又不够用了。” “晚上你与我在一处挤挤吧,总能省些炭火,左右皇上也不会来。”魏双姐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了绿梵:“累的你跟我一起受苦了。” 绿梵摇头,将汤婆子又塞进了魏双姐的怀里,转身跑了出去:“奴婢再去给小主烧些热水。” 桑榆这一觉睡到了傍晚,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什么时辰了?” 守在一旁的小桃红听见桑榆的问话,倒了一杯温水来:“娘娘,快酉时了。” 小桃红伺候着桑榆喝了一杯温水:“娘娘,可要用些膳食?” 不说还不觉得,听小桃红一说,桑榆顿时觉得腹中空空:“去传膳吧。” 桑榆饱饱的吃了一顿饭,才精神了许多:“皇上呢?来了没有?” 小桃红眼神闪了闪:“头午皇上身边的魏公公来了,瞧见娘娘正睡着呢,嘱咐奴婢好生伺候,待娘娘醒了,皇上再来看望娘娘。” 桑榆美滋滋地想着皇上能与自己回到从前。 “待明日其他人来了,本宫定要好好的瞧一瞧她们嫉妒的嘴脸。”从前都是自己羡慕嫉妒旁人有孕生子,如今自己也生了阿哥,可不得好好瞧瞧旁人的嘴脸。 小桃红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没说话。 她是听说过宜嫔的“丰功伟绩”的,此时刚生产完,还是不要刺激的她发疯吧! 皇上今日的折子额外的多,晚膳时分方才结束。 皇上晃了晃酸疼的脖子,喝了一口热茶:“谁说当皇帝是天下第一得意事?可累死个人了。” “皇上慎言。”梁九功小声提醒。 谁家皇上说话动不动就“死”啊“死”的,也不嫌晦气。 “瞧瞧,如今说话都不能畅所欲言了,还真是没趣儿。”皇上白了梁九功一眼,抱怨道。 梁九功赔笑,不敢应声。 笑话,谁敢管到皇上的头上啊,不想活了? “翊坤宫如何了?”皇上想起了桑榆今日刚给他生了一个阿哥。 “回皇上的话,五阿哥胎里不足,又是早产,身子着实弱了些。”梁九功避开桑榆生产的辛苦,只说了五阿哥孱弱。 第223章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在宫里,孱弱有的时候便意味着活不长久。 皇上皱眉,刚刚升起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殆尽。 “皇上,静宜轩郭贵人带着四公主来给皇上请安了。” “怎的这个时候来了?”皇上还是吩咐梁九功:“让她进来。” 布音珠今日是特意装扮过的,浅驼色直径纱彩绣牡丹纹氅衣、金镶珠翠挑簪并珍珠流苏,进门便浅笑盈盈地福身:“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无意间瞧了一眼,又将视线转回了布音珠的身上:“你这身衣裳倒是好看。” 布音珠笑笑:“内务府新做的衣裳,嫔妾特意穿来给皇上瞧瞧。” 皇上点头:“这个颜色衬你,朕改日让内务府多给你做几身衣裳。” “嫔妾多谢皇上。”布音珠福身,将怀里的四公主往皇上身边凑了凑:“四公主思念皇阿玛呢。” 看着奶团子一般的四公主,皇上的心也是柔软的,伸手接了过来:“瞧瞧咱们四公主多可爱啊。” 可爱归可爱,只是奶团子上长满了小红疹子。 疹子褪去了鲜红色,还有些暗红色沉淀,反正不怎么好看。 皇上皱眉:“公主的脸怎么还没好?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连公主都医治不好?” 布音珠接过了四公主,一脸的慈爱:“公主如今已经好了许多,多亏了张院判,皇上该好好赏赐才是。” “那公主的脸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如初?”皇上问。 女儿家一脸麻子,实在是有碍观瞻,即便是皇家公主,于日后婚嫁也是有碍的。 “太医说,过个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布音珠将四公主放在了龙榻上,解开了包裹着的垫子,四公主乐的直蹬腿儿。 看着活泼的四公主,皇上渐渐散了心中的郁气:“朕的女儿果然像朕。” 布音珠与皇上一同站在榻边看着四公主:“四公主的性子最是像皇上,待四公主好了,宜嫔也出了月子,想来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宜嫔也会善待四公主的。” 皇上突然间想起来宜嫔之前虐待四公主的事情,脸色又变得不太好看。 布音珠察言观色:“嫔妾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皇上收了面上的表情,转身握住了布音珠的手:“让乳母将四公主抱去耳房,你今夜便留在乾清宫吧。” 布音珠一脸羞涩,外加惊喜的福身:“嫔妾遵旨。” “皇上召了郭贵人侍寝?”玛琭一脸惊奇。 “听闻是郭贵人晚膳后抱了四公主去乾清宫给皇上请安,便一直没再出来。”竹溪与玛琭说着小福子打听来的八卦。 玛琭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嘴角:“还真是为母则刚啊。” “娘娘可要帮郭贵人一把?”桂嬷嬷问道。 玛琭瞧了桂嬷嬷一眼,笑了。 竹溪不明所以,清澈的眼神看了看玛琭,又看了看桂嬷嬷,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不能问,问了就显得自己蠢笨了。 桑榆从醒了之后就满怀期待的等着皇上驾临,还特意让小桃红给她擦了身子,梳了头发,换了一身寝衣。 “去瞧瞧,皇上怎么还没来?”桑榆第五遍催促着。 小桃红不厌其烦地出门去瞧,回来照例安慰道:“许是皇上事忙,还不得空,娘娘替皇上诞下五阿哥,如此大的功劳,皇上一定会记在心里,娘娘放宽心便是。” 桑榆从睡醒一直等到又困了,也没能等到皇上。 从始至终,桑榆连问都没问一句五阿哥如何了。 满心满脑子都是如何利用五阿哥抹去自己之前的过错,如何重新获得圣宠。 翌日早朝结束后,玛琭先是去了一趟鹿笙的咸福宫。 鹿笙在宫里生活的实在逍遥自在,连着胖了好几圈。 “乌雅姐姐怎的又瘦了?”鹿笙一只手挽着玛琭的手臂,一只手嫌弃的去捏肚子上的软肉:“你瞧瞧我,是不是又胖了许多?” 玛琭笑着捏了捏鹿笙婴儿肥的小脸蛋儿:“你这是又可爱了一圈儿。” 鹿笙咯咯直乐,直拉着玛琭在贵妃榻上坐定:“乌雅姐姐若是有事,差人来说一声,我去看望姐姐便是。” 鹿笙说着话,伸手轻轻的摸了摸玛琭的肚子,又笑嘻嘻的收回了手。 玛琭看着鹿笙,问道:“可喜欢?” 鹿笙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直摆手:“我喜欢便时常去永和宫探望便是,可不敢将你的孩子抱来咸福宫养。” 玛琭“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即便你想要,本宫还不见得肯给你呢。” 鹿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 “本宫身为嫔位,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只是可怜了四公主,小小年纪,要受此搓磨。”玛琭感慨。 “乌雅姐姐想让我抚养四公主?”鹿笙觉得自己真相了。 可玛琭却摇了摇头:“公主养母哪能说变就变。” “四公主都半岁了,宜嫔还是养不好,可见宜嫔是不懂得如何养孩子的。”玛琭说道:“听说五阿哥胎里便不足,又是早产,若是一直养在翊坤宫,还不知会如何呢。” “早产的孩子是弱了些,可我与她同为嫔位,如何能抚养她的孩子?”鹿笙觉得自己转不过来弯儿了:“何况,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额娘呢?” “谁知道呢。”玛琭喝了一口牛乳,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你宫里这牛乳比旁的地方都要香甜上几分。” “那是!”鹿笙扬起下巴,骄傲极了。 玛琭从咸福宫出来,走向乾清宫。 “娘娘,宣嫔娘娘能听得懂您的话吗?”桂嬷嬷有些担心神经大条的鹿笙能不能听得明白玛琭的暗示。 “她听不听得懂没关系,总有人会听得懂的。”玛琭慢悠悠地走着。 慈仁宫里,鹿笙照例日日来淑惠太妃处蹭吃食。 “你可少吃些吧,如今宫里肉食短缺,我这里每日就这么一点,全都让你吃完了。”淑惠太妃在和鹿笙抢吃的。 两个人旗鼓相当,谁也不让着谁。 皇太后看的无奈,岔开话题:“你今日来的晚了些。” 第224章 只和算计千般事,谁解消停一点心 鹿笙将盘子里最后一口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唔,方才德嫔来咸褔宫寻我说话。” “德嫔?”皇太后若有所思:“可说了什么事?” “没说什么事啊。”鹿笙歪头想了想,实在是没想出来玛琭说了什么言外之意的话:“只是说了四公主可怜,五阿哥也是个可怜的,胎里不足还早产,最重要的是还摊上了一个不会照看孩儿的额娘。” 皇太后一脸无语的看着鹿笙,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 鹿笙也是无语的说道:“我又不能去抚养宜嫔的孩子,乌雅姐姐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啊,平白多了一个干着急的人。” 皇太后与淑惠太妃对视了一眼,淑惠太妃顺着鹿笙的话打哈哈:“就是,咱们自己又不是不能生,凭什么费心费力的去养别人的孩子......啊,你别动我的点心!” 鹿笙哪管淑惠太妃的叫喊,自顾自的塞了一嘴的糕点,吃的像个小仓鼠一样。 玛琭来到乾清宫的时候,正赶上布音珠抱着四公主刚刚进屋。 没错,布音珠昨晚上侍寝,今日趁着皇上将将要下早朝的功夫,又抱着四公主给皇上送汤来了。 瞧见玛琭进门,布音珠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抱着四公主的手臂紧了紧:“嫔妾给德嫔娘娘请安。” “郭贵人。”玛琭笑了笑,上前瞧了眼襁褓里的四公主。 布音珠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玛琭嗤笑一声,略过布音珠,坐在了龙榻上:“郭贵人如此爱女之心,还真是让人敬服,只是不知道旁人是否如郭贵人一般爱护四公主。” 布音珠咬了咬牙,直接跪在了玛琭身前:“还请德嫔娘娘救命。” 玛琭摆弄着帕子裙摆,漫不经心的说道:“郭贵人还是快些起来吧,待会儿让皇上瞧见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你呢。” 玛琭稍微向前探了探身子:“难不成郭贵人是故意想要在皇上面前陷害本宫?” 布音珠赶忙站了起来:“嫔妾思虑不周,德嫔娘娘莫要怪罪。” “皇上回宫!”门口传来了梁九功的声音。 玛琭站起来向外迎了两步,布音珠抱着四公主跟在玛琭的身后,二人一同福身:“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皇上大步走了进来:“你二人怎么一同过来了?” 玛琭笑着跟皇上向着内殿走去:“臣妾来时郭贵人已经在了,想来是四公主思念皇阿玛的紧呢。” “你坐。”皇上示意玛琭坐在龙榻的另外一侧:“四公主思念皇阿玛,那咱们四阿哥可也思念皇阿玛?怎么总也不见你带他来见朕?” “四阿哥是个木讷的性子,若是带他过来,你们父子二人恐怕只剩下大眼瞪小眼了。”玛琭抿着嘴说道。 “你是在说朕木讷?”皇上转头看向玛琭。 玛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牛乳,遮掩道:“臣妾在说四阿哥与皇上极像。” “你呀!”皇上笑骂了一句。 布音珠在一旁一脸羡慕的看着皇上与玛琭的对话,满宫里,恐怕只有德嫔敢如此与皇上说话了吧? 即便自己为皇上生下了四公主,可在皇上面前,还是紧张的不行。 玛琭余光瞟见低着头的布音珠,搭话道:“郭贵人这身衣裳倒是好看,皇上新赏的?” 布音珠刚要回话,就听皇上说道:“你若是喜欢,朕叫内务府把今年的料子都送去永和宫给你做衣裳。” 玛琭有些无语,她是喜欢衣裳吗?她是想寻个机会让郭贵人说话啊! “郭贵人穿的好看,臣妾穿上就未必好看,还得是相得益彰才是最好。”玛琭意有所指。 皇上仍旧捧着玛琭:“不管什么衣裳,穿在你身上都是好看的。” 玛琭满头黑线,这男人怎么回事?平日里不是挺精明的吗?何时长了恋爱脑了? 瞧瞧郭贵人那一脸便秘的表情,还真是挺可怜的。 玛琭冲着布音珠招了招手:“说起来,本宫今日还是第一次能坐下来好好的瞧瞧四公主。” 布音珠抬眼看向玛琭,便瞧见玛琭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郭贵人可否让本宫沾一沾四公主的福气,这一胎也生一个漂亮可爱的公主才好。” 布音珠垂眸:“四公主哪里有什么福气。” 话虽然说的消极,可还是听话的将四公主抱给玛琭看。 布音珠像个奴婢一样跪坐在脚踏上,将怀里的四公主往玛琭腿边送了送。 这是一个臣服的姿势。 也代表着布音珠向玛琭低头,寻求庇护的举动。 玛琭藏起自己的护甲,轻轻的按了按四公主的襁褓,以免尖锐的宝石划伤了公主的脸。 布音珠稍稍放心了一些,她犹记得宜嫔第一次见四公主的时候,尖利的护甲划的公主哇哇大哭。 无论如何,德嫔应该不会对襁褓婴儿下手的吧。 “四公主还真是可爱。”玛琭不走心的夸了一句。 “你若是喜欢,朕将四公主送去你宫里养着。”皇上是一个极好的捧哏。 布音珠也一脸希冀的看向玛琭,如今瞧着,永和宫确实是比翊坤宫好上许多,最起码德嫔娘娘不会虐待孩子。 想当初她也是想将四公主送去永和宫德嫔娘娘处的,奈何四阿哥年幼,德嫔娘娘又身怀有孕,如何肯养旁人的孩子! 玛琭一脸哀怨的嗔了皇上一眼,指了指自己高高耸起的小腹:“皇上是想累死臣妾不成?” “是朕的不是。”皇上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玛琭的小腹。 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有感应一般,踢了皇上一脚。 皇上看的新奇,一脸惊喜的指着玛琭的肚子:“他,他方才动了!” 玛琭偷偷的翻了一个白眼:“他是活的,当然会动了啊。” 皇上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一般,弓着腰,将耳朵贴在了玛琭的肚子上:“朕是你皇阿玛啊。” “娘娘......”布音珠忍不住唤了一声,声音里面带着祈求,可怜兮兮的。 玛琭拍了拍皇上的脊背:“快起来,莫要让奴才们看了笑话。” 刚刚端着吃食进来的梁九功莫名其妙的被皇上瞪了一眼。 梁九功:??? 一脸懵逼。 第225章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玛琭笑着安慰:“皇上心疼皇嗣,梁公公再给本宫续些牛乳来吧。” 梁九功赔笑道:“德嫔娘娘瞧着是清减了许多,是该好好的进补进补,奴才这便去。” “多谢公公。”玛琭一边强制性的将皇上推了起来,一边打发梁九功出去。 “皇上还真是一片爱子之心。”布音珠羡慕的说道。 “皇上不止爱子,女儿也是一样的爱。”玛琭觉得自己应该有话直说,拐来拐去的,皇上根本就听不明白:“皇上,宜嫔娘娘早产,又亏空了身子,定是没有心力再去照看四公主了,不若就让郭贵人将公主带回静宜轩抚养吧?” 皇上看向玛琭,平日里不是最不耐烦翊坤宫的事情吗,怎么今日竟主动提及了。 玛琭继续说道:“宜嫔有孕之日起,几次三番的动了胎气,导致五阿哥胎里不足,更是七个月便受惊早产,宜嫔为何会早产?黑灯瞎火的,宜嫔去保和殿做什么?宜嫔若是老老实实的等在翊坤宫,等来的会不会是皇上的一道圣旨呢?” 玛琭字字珠玑:“困兽犹斗,只是可怜了五阿哥,可见宜嫔并不是一个好额娘。” 有了布贵人的先例,想要劝服皇上将四公主送回静宜轩,并不是那么困难:“且宫里记档,四公主已经算是养在宜嫔名下了,此时让郭贵人抱回去,也能让宜嫔腾出手来好好的养身子。” 皇上在思考。 布音珠更是一脸希冀的看向皇上。 见皇上不说话,布音珠又看向玛琭。 玛琭却是端起梁九功新送来的牛乳喝了一口:“这牛乳不错,很是香甜。” 无法,布音珠咬了咬牙,跪在了皇上脚边:“嫔妾求皇上可怜可怜四公主,可怜可怜咱们的女儿吧。” 布音珠哭诉:“嫔妾与宜嫔娘娘系出同族,本以为宜嫔娘娘念在旧日情分,能够怜惜公主几分,怎奈四公主自从到了翊坤宫,便三天两头的生病,只半个月便瘦了一大圈儿,此次竟然......宜嫔娘娘竟然给公主喂兔子肉......呜呜,瞧着四公主,嫔妾实在是心疼啊,皇上!” 布音珠哭闹的皇上头疼,其实他并不在意四公主养在哪里,只要能好好的养育四公主便好,谁都行。 “你把四公主抱回去吧。”皇上说道。 布音珠喜极而泣,不住的给皇上磕头:“嫔妾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多谢德嫔娘娘。” “郭贵人谢皇上便是,与本宫有何干系。”玛琭淡淡的出声。 布音珠听出玛琭这是不想与自己太过亲近的意思,即便此次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帮了自己一把,也不希望自己记她的人情。 但是玛琭此举在布音珠看来,比之救命之恩也不遑多让。 既然玛琭不想亲近,布音珠也知情识趣,只将此事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布音珠欢欢喜喜的抱着四公主回去了。 玛琭感慨:“还真是一片慈母之心。” 皇上好笑的说道:“照你这么说,朕倒是显得铁石心肠了。” “皇上最是慈父,瞧太子殿下便知道了。”玛琭拍龙屁。 “可惜朕不能每个皇子都亲自教导。”皇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没再说话。 玛琭眼神闪了闪,试探性的问道:“皇上在想什么?” “在想给五阿哥寻一个什么样的养母才合适。”皇上丝毫不避讳玛琭,他也觉得桑榆早产蹊跷,并且不是一个好额娘,瘦瘦小小的五阿哥若是放在她手里,指不定哪日便夭折了,还是得给他重新寻一个养母才是。 “如今宫里有资格抚养五阿哥的便只有佟贵妃娘娘和储秀宫娘娘了。”玛琭说着说着,突然灵光一闪。 佟仙蕊不是一直憋着劲儿要抚养四阿哥吗,若是能将五阿哥送去承乾宫,说不定可以打消佟仙蕊想要抚养四阿哥的心思? 玛琭越想越觉得可行。 “佟贵妃娘娘身份高贵,系出名门,想来会是一个好额娘的。”玛琭劝道。 皇上也在心里权衡利弊。 遏必隆虽然去世了,但是遏必隆还有五个儿子,钮祜禄氏一族仍旧根基庞大,皇上并不想送给欣哲一个皇子,以壮大钮祜禄氏一族的势力。 反观佟佳氏乃是孝康章皇后的母族,也就是皇上的外祖家,相对于钮祜禄氏一族,皇上对佟佳氏一族还是放心许多。 打定了主意,皇上松泛了许多:“朕改日去问问佟贵妃。” 玛琭借着喝茶的动作隐去了眼底的算计。 晚间,皇上的圣驾到了承乾宫,佟仙蕊穿着一件水红色蝶翼薄纱衣迎了出来:“皇上万福金安。” “怎的穿的这样少?”皇上拉了佟仙蕊进门。 佟仙蕊一脸娇羞:“皇上来了,臣妾心里暖和。” 佟仙蕊伺候着皇上食了一碗燕窝粥,又换了热茶,皇上才不经意的问道:“你觉得五阿哥如何?” 佟仙蕊一脸的嫌弃:“听闻瘦的跟只猫儿一样,那哭声都没有臣妾平日里说话的声音大。” 皇上的心沉了一瞬,没再言语。 翌日,皇上下了早朝便前往慈宁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说吧,寻哀家什么事?”太皇太后老神在在的问道。 “瞧皇玛嬷说的,无事就不能来给您请安了吗?”皇上想要窝在太皇太后的怀里撒娇,被太皇太后一巴掌给推了出来。 “你说说,哀家都多少时日没有见过你了?就连胤礽那个小兔崽子都不见了踪影。”太皇太后哼道。 皇上一脸的讨好:“老祖宗若是觉得无聊,朕把五阿哥送来给老祖宗解闷可好?” 太皇太后也是一脸的嫌弃,但她不是针对五阿哥,而是针对皇上:“哀家抚育了你皇阿玛和你还不够,还得给你养儿子?” 皇上讪笑:“老祖宗不愿意便算了,朕改日让胤礽过来陪老祖宗说话。” 走出慈宁宫,皇上一脸的愁容。 这么些时日,梁九功也大概知道皇上在烦闷些什么,提议道:“皇上,前面便是慈仁宫了,可要去看望太后娘娘?” 第226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皇上的脚步停在了慈仁宫的大门口,抬头望着高高大大的慈仁门,皇上有些踟蹰。 皇上对这个嫡母,心里是尊敬的。 从前皇阿玛专宠董鄂妃,对其他人都置之不理,自己和额娘的日子一度艰难,还是嫡母帮衬过几次,这才熬了过来。 “皇上,太后娘娘请您进去。”皇上思绪飘飞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姑姑走了出来。 皇上瞬间回神,对着姑姑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去。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上进门,规规矩矩地对着皇太后拱了拱手。 皇太后端坐在正殿花厅的圈椅上,闻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一脸慈和的看向皇上:“是哀家这里的茶水不好喝吗?竟惹得皇上到了门口都不愿意进来?” “皇额娘说笑了。”皇上坐在客位,端起手边的茶杯,饮了一口:“宫里谁人不知,皇额娘这里的茶水最是甘甜可口。” “人老了,就爱摆弄一些花花草草的东西。”皇太后看似感慨的说道。 “慈仁宫是太过冷清了一些。”皇上顺着皇太后的话说道。 慈仁宫里住的是皇太后和几位蒙古太妃,几人均没有生养,平日里便没有儿孙小辈们前来请安,皇上事忙,来也只是偶尔,胤礽一众皇子公主们来的就更少了。 妃嫔里面只有一个宣嫔爱往慈仁宫里跑。 伺候的奴才们全部都轻手轻脚的,宣嫔若是不来,偌大的慈仁宫里几乎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 皇上突然福至心灵:“皇额娘若是觉得无趣,朕将宫里的阿哥或者公主抱来给皇额娘解闷如何?” 皇太后今日叫皇上进来,本就是这个意思。 玛琭说给鹿笙的话,鹿笙没听明白,她可是听的明明白白。 德嫔想让她慈仁宫抚养宜嫔的孩子。 皇太后思来想去,许是因为心疼皇子公主,又或许是为了日后给宣嫔留条后路,皇太后应下了。 在慈仁宫长大的孩子,也相当于是在宣嫔眼前长大的孩子,若是宣嫔一直无所出,老了的时候也不至于晚景凄凉。 说到底,皇太后可以不在意满宫里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们,但她是在意宣嫔这个小妹妹的。 “宫里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亲生额娘,哪个额娘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哀家这个老太婆身边养呢?”皇太后假意推脱:“况且,若是生母身份太低,想来也不值得哀家费心教养。” 皇上思来想去,越来越觉得五阿哥合适。 宜嫔位分虽然不是十分的高,可一宫主位也算不得低,且最主要的,宜嫔不会养育孩子! 自己正想着要给五阿哥寻个养母,皇太后就出现了,可真是天助朕也! 若是能够放在祖母身边教养,想来宜嫔也是说不出来什么的。 能得皇太后亲自教养,是福气! 皇上越想越觉得可行:“皇额娘觉得宜嫔刚生的五阿哥如何?” 皇太后沉默,像是在思考。 皇上继续劝说:“五阿哥是个安静的性子,既有小孩子的活泼,也不至于吵闹,皇额娘不若先试着养几天看看?若是觉得不合心意,朕再换其他的来。” 皇太后看似是被皇上说服了:“那便抱来吧,只是宜嫔……” “皇额娘放心,能得皇额娘亲自教养,是五阿哥的福气,想来宜嫔不会有意见的。”皇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翊坤宫了:“儿臣告退。” 皇上出了慈仁宫的时候,浑身轻松。 “皇上可要去翊坤宫?”解决了一件大事,梁九功也跟着高兴。 皇上想了想,改变了路线:“先去永和宫。” 已满周岁的四阿哥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永和宫的贵妃榻上,任竹溪怎么逗都无动于衷。 小小的脸上甚至显露出了一丝的不耐烦,抬手扒拉开了不停在眼前晃荡的拨浪鼓,向一侧爬了两步,再坐好。 这什么玩意儿?噼里啪啦的晃的烦死人了! “皇上万福金安。”稍远位置的桂嬷嬷最先发现了皇上进来。 玛琭将视线从四阿哥的身上移开,看向了刚进门的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玛琭坐回去:“朕就是路过,进来看看你和四阿哥。” “你如何了?怎么瞧着又清减了?”皇上握住了玛琭的手。 “臣妾还好,只是时常有些头晕目眩的,缓一会儿便好了。”玛琭笑着与皇上说话,怀里突然多了一个大肉团子。 玛琭低头,就瞧见四阿哥笨拙的挪动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子,先是扒拉掉了皇上握着玛琭的手,紧接着自己爬进了玛琭的怀里,两只小胖手紧紧的将玛琭的手捂在了自己的怀里,一脸警惕的看着皇上。 “嘿!你个小崽子,想要福晋自己娶去,霸占着你额娘算什么本事?”皇上笑骂。 也不知道四阿哥听懂了没有,只见他直接将脸埋在了玛琭的怀里,留了一个屁股在外面,直对着皇上,还扭了扭。 “满宫里,也就只有这臭小子敢对朕如此无礼了。”皇上话虽如此说,却丝毫不见生气。 玛琭想了想,还真是! 胤礽虽然与皇上亲近,最多的也只是撒娇耍赖,不像四阿哥,整个儿一个不服气! 玛琭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皇上可去瞧过五阿哥了?”玛琭转移话题。 皇上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去看。” 桑榆生产已有几日了,皇上竟然还没去瞧过? “朕方才去过慈仁宫了,瞧着慈仁宫冷清的很,朕不忍皇太后晚年寂寞,想将五阿哥送到慈仁宫交给皇太后教养。”皇上说的冠冕堂皇:“正巧路过你宫里,想着来与你说一声。” “五阿哥又不是臣妾的儿子,皇上特意跑来与臣妾说这些做什么?”玛琭嗔了一句。 佟贵妃不愿意抚养五阿哥啊,还真是有些失望啊! 可终究还是让桑榆母子分离了,结果还算不错。 玛琭兴致不高。 皇上一噎,他只想着事事与玛琭商议分享,并未想过她是不是愿意听。 第227章 勿以不孝口,枉食人间谷 皇上琢磨着,是不是该给玛琭提一提位分,让她不得不听,不得不事事与自己商议? “你的册封礼耽搁了许久,是时候该准备起来了。”皇上突然说道。 “但凭皇上做主。”玛琭并不在意册封礼,但皇上能主动提及,玛琭心里还是高兴的。 “左右吉服都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嫔位的册封礼也不是特别的繁琐,待来日你封妃,朕再给你好好的操办一番。”原本定于四阿哥满月的册封礼,如今四阿哥都满周岁了,还没办起来,皇上觉得有些愧对玛琭。 “臣妾多谢皇上。” 皇上从永和宫出来,本想着去翊坤宫与桑榆商议一番五阿哥抱去慈仁宫的事儿,迎面碰见来寻他的阿密达。 “皇上。”阿密达抱拳:“奴才已经查到保和殿走水的原因了。” “走。”皇上带着阿密达回到了乾清宫。 “启禀皇上,保和殿走水,皆因御膳房六名小太监用火不善,先是御膳房走水,火势太大,借着风蔓延到了保和殿,这才一发不可收拾。” “已经过了午膳时分,他们用火做什么?”皇上一只手的几根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问道。 “回皇上,据小太监们交代,是翊坤宫娘娘吩咐奴才炖了兔肉糜。”阿密达直来直去的说道。 皇上眯了眯眼,忽然笑了:“还真是好样的。” “梁九功,去翊坤宫将五阿哥抱到慈仁宫,交给太后娘娘抚养。”皇上吩咐道:“阿密达,你也去,若是宜嫔不愿,便……不必理会宜嫔。” 皇上终究还是念在宜嫔正在月子中,对她网开一面。 “皇上,那几个小太监该如何处置?”阿密达又问。 “赐绞刑。”皇上一甩手里的珠串,一句话定了六个人的生死。 桑榆此刻正在翊坤宫里发脾气,刚生产的时候,小桃红说皇上让她好好休息,得了空便来看她。 桑榆美滋滋的等了好多天,不仅皇上没来,连其他妃嫔也没看见,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受待见?为皇家开枝散叶这么大的事,竟连一个来贺喜的人都没有。 桑榆并不知道这是皇上下的圣旨,只以为皇上是嫌弃五阿哥早产,身子不好,才不愿意来看望。 各宫妃嫔正指不定躲在哪里嘲笑她呢。 别人生孩子,她也生孩子。 怎么别人的孩子都是健健康康的,偏她的孩子瘦的像猫儿一样,能不能养的活都未可知。 桑榆真是又气又恨:“晦气东西,连哭都哭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五阿哥憋的小脸通红,声音却仍旧不大点。 “还不快抱出去!”桑榆吼道:“看见他就烦。” 五阿哥被桑榆吼的一个激灵,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哭开了,一口气憋了许久,好悬没喘上来。 乳母心疼五阿哥,劝道:“娘娘,五阿哥还小,受不得惊吓。” “你说是本宫吓着他了?”桑榆怒目而视:“还不是他自己不争气,皇上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来,他还有脸哭!” 眼瞧着五阿哥哭的厉害,乳母不敢再劝,生怕桑榆失控,大喊大叫的更加吓着了五阿哥。 “娘娘,五阿哥许是饿了,奴婢抱他去偏殿,也让娘娘好生歇息。”乳母抱着五阿哥,福身之后退了出去。 是她错了,她就不该抱着五阿哥来看宜嫔。 原本想着宜嫔身子不适,顾不上五阿哥,这才主动将孩子抱过来,想着解一解宜嫔的思子之心。 谁曾想,宜嫔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思子之心。 她根本就不想看见五阿哥。 乳母刚抱着五阿哥走到门口,就瞧见了迎面而来的梁九功一行人。 本以为是来寻宜嫔的,乳母抱着五阿哥退到了一旁,想着让梁九功先过。 “你怀里抱着的可是五阿哥?”梁九功站在乳母身前,问道。 “是。”乳母低着头回话。 “给咱家吧。”梁九功上前,伸手从乳母怀里半抱半抢的接过了五阿哥。 “梁公公?”乳母瞬间抬头,看向了梁九功。 “你去收拾好五阿哥的东西,跟咱家一块儿走吧。”梁九功瞥了乳母一眼,淡淡的说道。 “梁公公,您这是要抱着我们五阿哥去哪里?”外出回来的小桃红看到这一幕,伸手就想去抢孩子,嘴里斥责:“宜嫔娘娘知道吗?” 阿密达抬手,锋利的佩刀挡在了小桃红的身前。 小桃红又惊又气:“梁公公这样不声不响的就想将五阿哥抱走吗?也太不把我们翊坤宫放在眼里了。” 梁九功看向斗鸡一般的小桃红,并不生气:“咱家做事,不需要向你禀报!” “梁九功!”在屋内听到动静的桑榆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给本宫把五阿哥放下!” 小桃红见桑榆穿着寝衣便出来了,赶忙去拿了一件大氅给她披上:“娘娘,您还在月子里呢,可不能这么作贱自己啊。” 桑榆顾不得自己,气冲冲的指着梁九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翊坤宫放肆。” 梁九功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千儿,随即站直了身子:“奴才给宜嫔娘娘请安,皇上有旨,着奴才将五阿哥抱到慈仁宫,交给太后娘娘抚养,以便承欢膝下,给太后娘娘解解闷儿。” “本宫的孩子凭什么交给别人抚养?她自己生不出来孩子,就要来抢本宫的孩子吗?真是岂有此理!”桑榆要气疯了,口不择言:“本宫倒要去问一问,她这么多年的大度宽和都是装出来的不成?一个嫡母,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饶是梁九功见多识广,都被桑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给吓的一激灵。 不过他很快便稳了心神:“能得太后娘娘教导,是五阿哥的福气。” 小桃红也吓的不行,顾不得礼仪尊卑,更加的顾不得五阿哥了,一把捂住了桑榆的嘴,将人往屋内拖去:“梁公公说的是,我们娘娘是高兴糊涂了,还请公公念在我们娘娘生育皇嗣有功的份儿上,不要与之计较。” 桑榆的这番话,足以致命! 第228章 而其辄去者若背叛,非忠也 梁九功深深的看了桑榆一眼,抱着五阿哥转身走了。 慈宁宫里,皇太后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瘦瘦小小的一个,不免生出恻隐之心。 几位太妃更是一眼不错的盯着五阿哥瞧:“他怎么这样小啊?你看他那个脸,还没我一个巴掌大呢。” “哀家定会好生照看五阿哥,请皇上放心吧。”皇太后瞪了淑惠妃几人一眼,对着梁九功说道。 “能的太后娘娘教养,皇上自然是万分放心的,奴才告退。”梁九功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回到乾清宫,梁九功将桑榆的话一字不落的禀报给了皇上。(记性十分好的梁公公) “放肆!”皇上勃然大怒。 “去,传朕旨意,朕念在她生育有功的份儿上,不忍重罚,让她好好的待在自己宫里,不要出来了。”皇上嘴上说着不忍重罚,可这一句话,相当于给桑榆禁足,而且是无期限的。 梁九功也不想再到翊坤宫听着桑榆发癫,打发魏珠去寻阿密达要几个侍卫,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去翊坤宫宣旨了。 对于梁九功安排给魏珠的差事,魏珠心里是开心的。 这说明梁九功重视他啊。 魏珠喜滋滋的带着人去了,学着梁九功平日里的腔调:“皇上有旨,着令翊坤宫宜嫔好生将养,无事不得出——” 回过神来的桑榆才感到害怕,哆哆嗦嗦的拉着小桃红的手:“皇上这是厌弃本宫了吧?皇上会不会赐死本宫?啊?会不会要了本宫的命啊?” 桑榆词不达意,精神有些癫狂。 小桃红极力安抚:“娘娘别怕,皇上只是禁足,并没有想要娘娘性命,左右娘娘也是在月子里,出不去门,娘娘别慌,眼下便是好好的做好月子,有什么事咱们日后再说。” 小桃红连哄带拽的把桑榆按在了床上:“娘娘好生歇息,没事的,啊!” 桑榆拽着小桃红的手不放,满眼的祈求,试图从小桃红的眼神里看出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然而小桃红是实心实意的,她坚信宜嫔一定不会有事的,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只有宜嫔无事,自己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 “旁人生孩子,她也生孩子,旁人生完孩子晋位封赏,她生完孩子不让众人去贺喜也就罢了,到了还被皇上禁了足。”惠嫔笑的一脸的讽刺。 “不是谁都有娘娘这样的福气的。”绿柳奉承道。 绿柳的话说的惠嫔很是得意:“大阿哥呢?” “想是在上书房吧,大阿哥很是好学。”绿柳也不太清楚胤禔此刻在哪里。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胤禔开始叛逆,变得不再渴望惠嫔的疼爱,变得不再如从前一般听话。 胤禔不听话了,惠嫔反而重视了起来:“上书房的师傅们教的都是一个样儿,该是时候给大阿哥寻个好老师了。” “娘娘说的是。”绿柳不懂,只好顺着惠嫔的话说。 “本宫之前交代你送到纳兰大人府里的东西可送去了?”惠嫔好似突然间想起,转头看向绿柳。 “回娘娘,都送去了,照着娘娘的吩咐,加了三成。”绿柳回答道,这事儿是她亲自去办的,隐秘的很。 “嗯。”惠嫔没再说话。 心里盘算着一定要好好的笼络好纳兰明珠,既然沾亲带故的,那就要好好的利用起来,为日后大阿哥成就大事做好准备。 五阿哥送到慈仁宫的事一传开,佟仙蕊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虽然嫔位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但既然宜嫔的孩子能交给别人抚养,那德嫔的孩子也可以! 十二月二十日,祭告天地祖宗,玛琭正式被封为了德嫔,行了册封礼。 大灾过后的第一件喜事,许是为着冲喜,也是对着玛琭的真心疼宠,这一场册封礼办的极其热闹,嫉妒的众人眼睛都红了。 “娘娘,可是又不舒服了?”热热闹闹的一天结束之后,回到永和宫,玛琭疲惫的躺在贵妃榻上缓神,竹溪心疼的问道。 玛琭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知怎的,总是感觉浑身疲累。” “许是娘娘上次生产之后,气血亏损的并未补回来,故而此次怀孕便格外艰难一些。”桂嬷嬷端着一碗血燕走了进来:“娘娘喝一碗吧。” 玛琭就着竹溪的手起身,端着燕窝小口的喝着。 “竹溪姑娘去歇息吧,今晚我来守夜。”桂嬷嬷对着竹溪说道。 今夜本该是桂嬷嬷守夜,竹溪不疑有他,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去:“奴婢告退。” 玛琭瞧着她的模样有些好笑,催促道:“快回去歇着吧。” 竹溪出去后,玛琭将空碗递回给了桂嬷嬷:“嬷嬷可是有话要说?” “什么都瞒不过娘娘。”桂嬷嬷替玛琭拿了一个小垫子盖在腿上,才小声的说道:“是绿贞。” 玛琭警惕的看了过来:“果真还是耐不住了吗?” “是。”桂嬷嬷也有些于心不忍:“绿贞在和承乾宫暗中往来,今日被奴婢瞧了个真切,奴婢并未打草惊蛇,特来向娘娘禀报。” “承乾宫?”玛琭皱眉:“不是储秀宫?” 桂嬷嬷摇头:“从前是与储秀宫的绿素姑娘说了几回话,后来便不再来往了。” “还真是......”玛琭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绿贞了。(其实是作者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哈哈哈哈) 自己竟是这样的不堪?让绿贞寻了欣哲不成之后又去寻佟仙蕊? 玛琭反思自己,自从绿贞来到永和宫,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对她不住,她怎么就这样想吃里扒外呢? 玛琭有些无力:“明日叫她进来伺候吧。” 玛琭想给绿贞最后一次机会,并不是她圣母之心作祟,她只是看在已故孝昭皇后的情面上,想给绿贞留一条活路。 桂嬷嬷也跟着叹气:“希望她能够悬崖勒马吧。” 绿贞能够悬崖勒马?答案显而易见。 翌日清早,玛琭由着绿贞给自己篦发:“绿贞,你今年也二十多了吧?” 绿贞不明白玛琭的意思,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是,奴婢过了年就二十四了。” 第229章 背主作窃,不可定期 “二十四了啊,再有一年便该放出宫了。”玛琭有些感慨:“老家可还有什么人?” “回小主,奴婢父母几年前便都故去了,老家还有兄嫂和几个侄儿。”绿贞手巧,可却从来没有给玛琭梳过一个比孝昭皇后漂亮的发髻,都是中规中矩的。 玛琭也不在意,看着绿贞避开凤钗,给自己插上一支金镶玉梅花簪:“你的手倒是巧。” “娘娘天生丽质。”绿贞扶着玛琭坐在了餐桌旁,伺候着玛琭用膳。 用过早膳,玛琭饮了一口牛乳,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绿贞在永和宫过的可还顺心?早先储秀宫娘娘还与本宫说,想要讨你去储秀宫伺候。” 玛琭观察着绿贞的表情,继续说道:“本宫一时事忙,便忘了此事,今日想起来,特来问问你,可想去储秀宫伺候?毕竟欣哲娘娘与孝昭皇后一母同胞,伺候欣哲娘娘也算是给孝昭皇后尽尽心了。” 若是绿贞选择去储秀宫,玛琭也不是不能给她留一条活路。 玛琭盯着绿贞变换不停的脸,内心越来越沉。 绿贞听到玛琭的话,也是一阵的心惊肉跳。 “奴婢是永和宫的奴婢,自当对小主忠心。”绿贞拒绝了。 玛琭垂眸,敛去了眼底的阴翳:“你去吧,唤桂嬷嬷进来。” 绿贞内心极不平静的退了出去。 不多时候,桂嬷嬷走了进来:“娘娘。” 玛琭神情疲惫:“嬷嬷,绿贞不愿。” 桂嬷嬷心里也不好受,她是亲眼见过绿贞对孝昭皇后是如何忠心的,自古忠仆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娘娘不必难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想来皇后娘娘泉下有知,也是不会怪罪娘娘的。” 玛琭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是满眼坚定。 除夕夜,玛琭装扮妥当:“桂嬷嬷与竹溪随本宫去吧,绿贞留下来。” “是。”几个人一同福身。 路过小福子的时候,玛琭的脚步顿了顿,侧眼看了过来。 小福子将手里的灯递给了一旁的小太监:“娘娘,夜深露重,多拿盏灯吧,亮堂些。” “辛苦你了。”玛琭说道:“待本宫回来,再给你们发赏钱。” “绿贞,照看好四阿哥。”玛琭又多嘱咐了一句,才带着人离开。 半个时辰后,夜宴正酣。 绿贞满脸笑意的走进了四阿哥的偏殿,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两位嬷嬷辛苦了,今日是除夕,奴婢备了几样吃食来,嬷嬷们吃了,也算是过个年了。 两个乳母之前得了桂嬷嬷的吩咐,此刻瞧见绿贞,也都和气的接过了她手里的吃食:“那就辛苦姑娘帮我们照看一下四阿哥了。” “四阿哥已经睡熟了,出不了事儿的,嬷嬷放心去吧。”绿贞目送着两位乳母出门。 转头看向熟睡的四阿哥,内心有些纠结。 乳母们出门之后便寻到了小福子:“绿贞姑娘端了饭菜来,说是替我们照看四阿哥。” 小福子看了一眼乳母手里的托盘,一甩拂尘:“既然给你们的,你们受着便是,想来也不是有毒的东西。” 小福子猜的不错,饭菜里只有些令人昏睡的药物,还是前些日子她借着自己失眠当借口,去太医院讨要的,太医院的人念着玛琭的面子,这才给了绿贞一些,份量也不是很足。 绿贞估摸着时辰,特意去了两位乳母的住所,确定她们已经昏睡过去,才回到偏殿,寻了一个厚重的暗色大氅,深吸了几口气,将四阿哥裹了进去,抱了起来。 趁着夜色掩映,绿贞抱着四阿哥一路小跑的跑向了承乾宫的方向。 挑着没人的地方,一路跌跌撞撞,几次差点跌倒,绿贞都小心翼翼地护着四阿哥,生怕他磕了碰了。 她是怨怪德嫔在孝昭皇后大丧的时候有孕,怨怪德嫔夺了皇后娘娘的宠爱,怨怪德嫔对自己和竹溪的差别对待,更怨怪德嫔让自己去照看小福子一个太监。 可她对四阿哥没有恨意,她只是想将四阿哥送去给佟贵妃娘娘,让德嫔心里不好受,仅此而已。 她没想要害德嫔,更没想要害四阿哥。 况且四阿哥得了佟贵妃这个养母,身份也是水涨船高,有什么不好? 佟贵妃和她说了,只要她能将四阿哥抱到承乾宫,后面的事情,佟贵妃自有安排。 佟贵妃说了,可以安排她去守皇陵,可以不让她出宫,可以让她一辈子都守着皇后娘娘。 绿贞心里乱七八糟的,总觉得今日这路怎么这样长。 终于,绿贞瞧见了承乾宫的大门。 绿贞停下来喘着粗气,刚想迈步前去叫门,就被身后而来的一个人捂住了口鼻,不知吸进去了什么东西,只觉得眼皮沉甸甸的,想睡。 绿贞倒下去的一瞬间,还下意识地将四阿哥往怀里抱了抱,以免磕着头。 早在绿贞抱着四阿哥出门的时候,小福子便带人跟在了后面。 永和宫距离承乾宫算不上远,但也说不上近。 但凡绿贞中途反悔,玛琭都不可能赶尽杀绝。 可是绿贞没有。 她抱着四阿哥,想去敲开承乾宫的大门。 小福子一脸恨意的拖着绿贞回到了永和宫,没有半分怜惜。 除夕夜宴上,佟仙蕊对着玛琭遥遥的举杯示意:“本宫瞧着德嫔的气色不太好,德嫔可要好生的保重身子啊。” 玛琭觉得佟仙蕊脸上的笑容很是碍眼:“多谢贵妃娘娘关心,这妇人有孕都是如此,想来贵妃娘娘是不能体会的。” 想到今天晚上的事,佟仙蕊难得的没有生气,反而附和了一句:“德嫔说的是,有孕固然是好,若是到头来竹篮打水,可是得不偿失啊。” 玛琭心里沉了沉,佟仙蕊惦记的,不过就是自己的四阿哥,能让绿贞做的,也不过是在四阿哥身上做文章。 玛琭不知道她们具体会如何做,只能嘱咐小福子好生防范。 瞧佟仙蕊这架势,是今晚上动手了? 玛琭心里有些慌乱。 佟仙蕊看着玛琭泛白的脸色,一阵得意:只要四阿哥进了承乾宫的大门,她就有办法把把四阿哥变成她的儿子! 第230章 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 夜里的承乾宫有些冷,一个披着斗篷的小宫女敲开了承乾宫的偏角门。 在门口等的不耐烦的小太监见人来了,不悦的接过了那人手里的包裹:“怎的现在才来?平白耽搁了咱家这许多的时间。” 小宫女唯唯诺诺的低声说道:“福公公看的严,奴婢也是好不容易才寻着机会。” “行了,快回去吧,莫要让人发现了。”小太监掂了掂手里的包裹,不耐烦的赶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小宫女的声音并不是绿贞的声音。 绿贞是上赶着寻到承乾宫来的,承乾宫里上到佟贵妃,下到守门的小太监,没有一个人待见她。 偏绿贞自己觉得自己这是在给皇后娘娘尽忠,做事尽心的不得了。 看着小宫女的身形遁入黑暗之中,守门的小太监才抱着包裹进了承乾宫偏殿。 天气寒冷,他只以为小宫女是怕冻着四阿哥,故而包裹的严实了些。 他也懒得打开包裹,将大氅囫囵个的放在了偏殿的床上,随意扯了扯,以保证四阿哥不被憋死,看都没看一眼便跑了出去。 今日可是除夕,宫里赏下来的好酒好肉,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德嫔怎么了?脸色这样苍白?”皇上敷衍的喝下了惠嫔敬的酒,转头问向玛琭。 事关四阿哥,玛琭计划的再如何周祥,也难免心慌。 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福身:“臣妾身子不适,想先行回宫。” “可要紧?需不需要传太医?”皇上关心的问道。 佟仙蕊可不能放任玛琭提前回宫,恐怕会坏了自己的大计划:“这除夕夜宴乃是阖宫团聚的日子,德嫔就这样提前离席,是不是对本宫布置这宴有何不满?” 不等玛琭说话,佟仙蕊又继续说道:“德嫔若是有何不满,直说便是,何故这样折辱于本宫?” 佟仙蕊说着话,竟然泫然欲泣。 玛琭愈发觉得今晚上要有事情发生。 刚要婉拒,便见桂嬷嬷上前替她斟了杯牛乳,小声的说道:“娘娘安心。” 只一瞬间,玛琭的心便放回了肚子里。 佟仙蕊确实出招了,她接住了! 剩下的就看她如何回击了! 玛琭端起桂嬷嬷刚刚斟好的牛乳,遥遥的对着佟仙蕊举杯:“是臣妾思虑不周,扰了贵妃娘娘的好兴致,真是该罚。” 佟仙蕊狐疑玛琭为何一瞬间变了脸色,转头看向绿意。 绿意点了点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佟仙蕊举起面前的酒杯:“德嫔客气了,没准过了今夜之后,本宫还要感激你呢。” 众人不解她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却也都不敢说话。 “她们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詹吉迈侧过身子,低声与鹿笙咬耳朵。 “你听不懂啊?”鹿笙嘿嘿笑:“听不懂就对了,因为本宫也听不懂。” 詹吉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鹿笙,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多时候,绿意回来了,贴着佟仙蕊的耳朵说道:“启禀娘娘,事情成了。” 佟仙蕊得意的看向玛琭的方向,眼神挑衅。 玛琭丝毫不加掩饰的直视佟仙蕊,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惠嫔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看热闹不嫌事大:“贵妃娘娘何时与德嫔这样好了?吃个饭都要互相瞧好几眼,德嫔对皇上都未如此时上心呢。” “臣妾心里有皇上,自然不用时时刻刻盯着皇上瞧。”玛琭丝毫不客气:“惠嫔姐姐倒是瞧皇上瞧的勤快,皇上可曾多看你一眼?” “你!”惠嫔气急。 被皇上打断了话头:“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惠嫔讪讪的不说话了。 大阿哥瞧着玛琭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鸷。 胤礽坐在皇上旁边,将大阿哥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大哥在看什么呢?竟这样专注?也指给孤瞧瞧可好?” 大阿哥一瞬间回神,转头看向上方,胤礽一脸的天真,就连皇上也因为胤礽的话转头看向了自己。 大阿哥到底年纪小,藏不住事儿,心下一慌,连带着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回皇阿玛,儿臣是在瞧德娘娘今日这身衣裳可真好看,想向德娘娘讨些料子,也给额娘做件衣裳。” 大阿哥心里暗恼,都怪德嫔坐的地方不好,想寻个借口都寻不到。 玛琭嗤笑:“本宫穿的是内务府统一制的吉服,怎么惠嫔姐姐没有吗?” “还是说,大阿哥觉得本宫穿着比惠嫔姐姐穿的好看些?”玛琭接着说道:“虽然本宫好看些,大阿哥今年也九岁了吧?也该避嫌才是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惠嫔看不下去了。 德嫔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她的大阿哥觊觎庶母?还真是不要脸。 “哎呦。”玛琭捂着小腹,可怜兮兮的看向皇上:“皇上您瞧惠嫔姐姐啊,臣妾不过是玩笑两句,竟惹得姐姐勃然大怒,吓得臣妾的肚子都痛了。” 鹿笙一脸惊奇的看向玛琭,脑海里突然间想起来一个词:柔弱不能自理! 皇上看的好笑,但是又不能当众笑场,憋的很是难受,轻轻的斥了大阿哥一句:“太子问你话,你回朕做什么。” 胤礽一脸挑衅的看向胤禔:“大哥过了年都九岁了啊,该是时候议亲了吧?孤听闻佟贵妃母家佟三爷去年刚得了一个女儿,想来与大哥正是相配。” 佟三爷,隆科多。 隆科多刚得的女儿,便是李四儿生的庶女! 胤禔紧紧的捏着拳头才勉强压制住自己:“二弟说笑了,我与佟三爷的女儿年岁相差甚远,倒是二弟与之差不多。” 胤礽歪了歪小脑袋:“可是孤的太子妃,怎也不能是一个庶女啊。” 你的太子妃不能是庶女,我的福晋就能随便指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丫头了吗? 胤禔好气哦! “越说越不像话了。”皇上斥了胤礽一句:“不许胡说八道。” 胤礽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惠嫔却是心中警惕起来,千万不能让胤禔娶了佟佳氏府邸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第231章 棋盘方寸映双眸,二子争先战意遒 好不容易熬到夜宴结束,玛琭迫不及待的往永和宫走,脚步都慌乱了许多。 之前只是听桂嬷嬷说,总要自己亲眼瞧见四阿哥才能安心。 玛琭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直奔四阿哥所住的偏殿。 玛琭轻手轻脚的走进偏殿的时候,四阿哥睡得正好。 乳母在一旁守着,瞧见玛琭进门,乳母立马起身。 玛琭挥了挥手,示意乳母不必多礼。 在门口散着一身寒气的时候,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床上那小小的人儿。 终于烘暖了身子,玛琭随手摘了碍事的朝珠和护甲,径直走到了四阿哥的床边,满眼温情的看着四阿哥。 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四阿哥突然皱眉,奶声奶气的唤了一声额娘。 玛琭笑着替四阿哥掖了掖被角,却惹得四阿哥一个翻身,整个被子都被压在了身子下面。 玛琭不厌其烦的替四阿哥盖被子,盖一次踢一次,再盖,再踢。 直到桂嬷嬷在一旁小声提醒:“娘娘,夜深了。” 玛琭回神,瞥见了门口候着的小福子,站起了身子:“走吧。” 路过乳母的时候,玛琭又嘱咐了一句:“好生照看四阿哥,少不了你的好处。” 玛琭给了小福子一个眼神,几人一同回了永和宫正殿。 竹溪和桂嬷嬷伺候着玛琭更衣梳洗,小福子在一旁回话:“启禀娘娘,绿贞趁着娘娘外出赴宴的时候,偷偷用大氅裹了四阿哥想要抱到承乾宫给佟贵妃,奴才带着人在承乾宫门口将人给按了下来,人赃并获,她赖不掉的。” 玛琭狠狠的闭了闭眼。 就听小福子继续说道:“既然佟贵妃想要个孩子,奴才便送了一个给她,端看她能不能消受得了了。” 玛琭转头看向小福子,眼神询问。 佟仙蕊也是迫不及待的往承乾宫赶,刚回到宫里便去了安置“四阿哥”的偏殿。 瞧着床上厚重的包裹,佟仙蕊反而不着急了。 一步三摇的走近了床边。 绿意虽然不赞同佟仙蕊巧取豪夺的做法,但是木已成舟,还是上前将包裹严实的大氅打了开来。 “啊!”一声惊叫响彻云霄,在寂静的深夜额外的渗人。 佟仙蕊被绿意这一嗓子险些吓得心脏骤停,一巴掌呼了过去:“你作死呢?” “娘,娘娘,那......”绿意哆哆嗦嗦的指着床上的大氅。 大氅厚重,佟仙蕊站的距离远些,看不清楚里面包裹着的东西。 佟仙蕊恨铁不成钢的一脚踢开了挡路的绿意,自己往床边走去。 绿意浑身瘫软,还不忘抱住佟仙蕊的小腿:“娘娘别去。” 佟仙蕊自问胆子大,烦躁的踢开了绿意,自顾自的向着床边走:“起开,没用的东西。” 绿意实在是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佟仙蕊一步一步的走近,随即脚步慌乱的向后猛退几步,一个站不稳,整个人都砸了下来。 绿意向前扑了过去,垫在了佟仙蕊的身子下面,才让佟仙蕊只是惊吓,没有受伤。 “那,那是什么东西?好大的胆子!”佟仙蕊吓得不轻,语无伦次:“是谁?究竟是谁?” 佟仙蕊这事做的本就不光彩,此刻更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永和宫问罪。 好半天,绿意才缓了心神,颤抖着腿脚将佟仙蕊扶了起来,安置在了贵妃榻上。 一杯热茶下肚,佟仙蕊才堪堪稳住了,声嘶力竭的呵道:“将绿贞给本宫带过来!” “好个小贱人,竟敢联合德嫔加害本宫,本宫倒要问问她是活的腻歪了不成。”佟仙蕊恨的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了。 “皇上驾到!”小福子刚把事情交代完,还不待玛琭说话,门口便响起了梁九功的唱喏声。 玛琭连忙向外迎去:“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过来了?” 今日是除夕,依例皇上是要留宿中宫的,即便中宫无主,怎也轮不到她的永和宫。 皇上大步走了进来,随手解下了身上的大氅递给了梁九功:“刚去过坤宁宫,想着来你这里瞧瞧。” “方才宴上听你说身子不适,现下可好了?”皇上在地龙旁烤火,问道。 “好多了。”玛琭回道:“只是臣妾想起刚入宫的那一年,不免感慨良多。” 皇上捂热了手,牵起玛琭向着内殿的方向走去:“你如今怀着身孕,倒是不好出宫去了。” “想来出宫是不成了,皇上不若陪臣妾出去走走吧?”想起小福子的话,玛琭突然想亲眼看一看佟仙蕊此刻的模样。 想来定是十分的精彩。 “你若想出去,朕陪你出去走走便是。”皇上一脸的宠溺:“只是外头冷,你得多穿些。” 竹溪给玛琭裹了层棉衣不算,还又加了一件兔毛斗篷,才放了玛琭出去。 “你这奴才倒是忠心。”皇上看着裹的像个球一样的玛琭,笑着打趣。 玛琭皱了皱鼻子,一脸的娇憨。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天空飘飘洒洒了些许雪花。 玛琭伸出手指接了一片,冰冰凉凉的雪花在指尖融化。 多年以后,皇上想起这个除夕夜里巧笑倩兮的女子,仍旧会不自觉的晃神。 “若是能一直如此倒也甘愿。”皇上伸手握住玛琭的手指,放在手心捂热。 “那皇上岂不是亏大了?”玛琭感受着皇上手心传来的温度,笑着问道。 “有你陪着,倒也不算吃亏。”皇上与玛琭手拉手,漫步在紫禁城的小道上。 “啊!”突然一声惨烈的尖叫声打破了此刻的岁月静好。 “什么声音?”皇上皱眉。 梁九功辨了辨方向,刚想说分辨不清楚。 又一声尖叫传来。 梁九功这下确定了:“启禀皇上,听着像是承乾宫的方向。” “皇上可要去瞧瞧?”玛琭问道。 见皇上游移不定,玛琭又补了一句:“叫声这样惨烈,若是贵妃娘娘有何闪失该如何是好?皇上快去瞧瞧吧。” 皇上不放心的看了玛琭一眼,自己是来寻玛琭过年的,实在是不想半路去什么承乾宫,管什么佟贵妃! 玛琭安抚的笑了笑:“臣妾与贵妃娘娘情同姐妹,自当与皇上一同前去探望。” 第232章 一局终了论胜负,笑看人间几春秋 皇上与玛琭走进承乾宫的时候,佟仙蕊正在咒骂。 骂绿贞,骂永和宫,骂乌雅玛琭。 “娘娘,快别说了,咱们还是赶紧处理了那东西才是啊。”绿意揉着后腰,劝道。 她实在是害怕隔墙有耳,若是佟仙蕊的话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依着皇上对德嫔的宠爱,若是知晓了贵妃娘娘今日做下的事情,可就不是那么简单能揭过去的了。 毕竟佟仙蕊可不像宜嫔,肚子里面揣着个孩子。 “娘娘,奴婢去将那东西处理了吧,左右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吧,可好?”绿意苦口婆心的劝道:“毕竟这次的事情是咱们不占理,传出去对娘娘名声有碍。” 其实绿意说的没错,可是佟仙蕊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捂着仍旧怦怦直跳的心脏,佟仙蕊恶狠狠的说道:“若是让这贱人落在本宫手里,本宫定要将其剥皮抽筋,以解心头之恨。” 绿意见佟仙蕊松口,赶忙走到床边,闭着眼睛,摸索着将一旁散落的大氅罩在了那一团东西上,忍着恶寒,抱起来便快步往门外走去。 绿意刚走到门口,正巧殿门从外面向里推开,撞在了绿意的身上,怀里的东西也散落在了地上。 “什么人竟如此的没规矩?进门都不知道要禀报吗?”绿意闭着眼睛,皱眉揉着摔疼了的屁股。 这后腰和屁股怕是要落下病根儿了,明日得寻个小药童给自己瞧瞧。 “放肆!”面前传来了梁九功的呵斥。 绿意险些被吓掉了魂,梁九功来了,一定程度上就说明皇上来了。 谁能想到夜深人静的,皇上竟悄没声儿的就进来了。 守门的小太监都死了不成?! 绿意连滚带爬的跪伏在了地上,看着眼前那一抹明黄色的衣摆,声音都染着颤抖:“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趴在地上的绿意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她方才是不是把皇上骂了? 完了,吾命休矣! 然而皇上并没有理会绿意,视线落在了散落的包裹上,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这是何物?” 殿内的佟仙蕊听到了皇上的声音,飞快的扑了出来:“皇上表哥,您总算是来了,呜呜呜......” “怎么回事?”皇上的声音夹杂着隐忍的怒气。 桑榆的巫蛊风波刚平息没多久,这又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宫里何时歪风邪气这样严重了? “嗷呜~~~~是有人要害臣妾啊!”佟仙蕊哭开了,刚想颠倒黑白,就瞧见玛琭从皇上身后走了出来。 “臣妾请佟贵妃娘娘安。”玛琭柔柔的福身,看向佟仙蕊的眼神里面带着冰冷与玩味:“贵妃娘娘倒是说说,何人想害娘娘呢?” 佟仙蕊被噎了一下,尖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来的?滚!” 佟仙蕊简直要呕死了。 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不说,还被吓了个半死。 “是朕带德嫔来的。”皇上开口截住了佟仙蕊的话:“亏得德嫔听见你宫里传出来的尖叫声,怕你有何闪失,才劝着朕来看你。” 皇上本就生气,听见佟仙蕊辱骂玛琭,更是忍不住怒火:“你倒好,在宫里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说,还二话不说就口出恶言,还真是本性难移。” 佟仙蕊委屈至极,她想说这东西是永和宫用来吓唬她的,可她不敢说永和宫为何要吓唬她。 她不敢说自己算计玛琭不成,反被将了一军。 她甚至害怕玛琭将她所做的事情告知皇上。 事情成了也便罢了,可如今算盘落空,反而惹了一身腥。 她解释不清楚,只好生硬的转移话题:“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一时失言,臣妾给德嫔赔罪。” 见皇上似乎缓了些许神色,玛琭蹲下身子,一边用手拨弄地上的大氅,一边嘀咕:“臣妾瞧着这大氅十分的熟悉,怎的与皇上从前的那件一模一样?” “啊!”玛琭一声惊叫,扔了手中的东西,转身扑进了皇上的怀里。 皇上方才只瞧见了满衣裳的血,如今倒是瞧见了衣裳里面那东西的全貌。 那是一只血淋淋的被剥了皮的猫儿。 瞧着像是活着剥的,此刻还在时不时的抽搐蠕动,嘴里隐隐发出微弱的呼声。 之前是狗,这次又是猫! 这群女人是要翻了天了不成? 皇上气急,一脚踹向了佟仙蕊的肩膀:“你这次又是要害谁?” 佟仙蕊一个不察,被皇上踹倒在地,正好扑在那只猫旁边,睁开眼睛便与墨绿色的瞳孔对视,佟仙蕊没忍住,又是一声尖叫。 梁九功瞧着已经被吓瘫了的绿意,好心的上前将佟仙蕊扶了起来,自己则是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地上沾满血迹的衣裳:“启禀皇上,奴才瞧着这大氅像是上次天冷,您借给贵妃娘娘穿的那件。” 佟仙蕊瞪大了眼睛:“不可能!皇上的大氅本宫早就吩咐人浆洗干净,收了起来。” 佟仙蕊说着话,看向了绿意:“去找出来。” 绿意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内殿,半晌也没出来。 “皇上。”玛琭在皇上怀里弱弱的唤了一声。 腊月的天气,冷的人心里发慌。 皇上感受到了玛琭的颤抖,拥着人向着内殿走去。 皇上进去,一众人自然也跟着进了内殿。 关上了殿门,才感觉暖和了些许。 正在翻找的绿意见着皇上进来,直接就哭了:“娘娘......不见了,皇上的大氅不见了。” 皇上将玛琭安置在了贵妃榻上,又将佟仙蕊放置在小几上的汤婆子塞进了玛琭的怀里,这才转身看向佟仙蕊:“你给朕解释清楚,你莫不是想要诅咒朕?” 皇上弯下身子,捏起了佟仙蕊的下巴,声音低沉:“你想弑君?” “不,不是这样的。”佟仙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诅咒皇上可是大罪,相比较之下,偷孩子便算不上什么了。 佟仙蕊此刻也顾不得脸面了,哭哭啼啼的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第233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日前,永和宫的一个名叫绿贞的大宫女寻到承乾宫,说是可以与臣妾里应外合,让德嫔把四阿哥送到承乾宫来抚养。”佟仙蕊哭哭啼啼。 “皇上也知道,臣妾入宫许久,一直没有身孕。看着荣嫔与德嫔接二连三的怀孕生子,如今就连后入宫的宜嫔也生下了五阿哥,臣妾心里着急啊。” “宫里只有德嫔生下了四阿哥之后又怀了身孕,臣妾偷偷的寻太医打听过了,德嫔这胎十之八九还是个阿哥,臣妾就想着,既然德嫔有两位阿哥,那分给臣妾一个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是臣妾软硬兼施,德嫔就是不肯将四阿哥交给臣妾。”佟仙蕊越说越委屈,好像玛琭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她抚养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名。 “只因皇上没给你做主,你便可以诅咒皇上吗?”既然小福子反击了,玛琭当然要好好利用。 “不是的,你别胡说八道。”佟仙蕊焦急的辩解:“本宫只是让绿贞趁着你不在的时候将四阿哥抱到承乾宫里来,谁知她竟抱了这么个东西来,险些吓掉了本宫的半条性命!” “绿贞怎会有皇上赐予你的大氅?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想攀扯我永和宫。”玛琭转头,泪眼婆娑:“皇上,佟贵妃巧取豪夺在先,诅咒皇上在后,如今又想置臣妾于死地,贵妃娘娘她好狠的心呐。” “我也想知道承乾宫的东西怎么会到你永和宫里去,还让你有机会用来诬陷于我。”佟仙蕊气的连自称都忘了。 皇上垂眸看向玛琭,怀里的女子抽抽嗒嗒的,倒是把桑榆矫揉造作的那一套学了个明明白白。 “绿贞在哪里?”皇上问。 绿贞此刻正在永和宫自己的屋子里,被小福子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绿贞从昏迷中惊醒,环顾四周,当看到小福子的时候,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福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小福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蹲下身子,与绿贞平视:“今年宫里的梅花不够红,咱家想给娘娘添添喜气。” 绿贞摇着头,不停的蹬腿后退:“我是皇后娘娘的奴婢,皇后娘娘让德嫔娘娘照看好我,你不能这样做。” “先皇后的婢女啊,那就应该陪着先皇后去死!”小福子上前一步,慢悠悠的说道:“既然如此忠心,你为何苟且偷生?说白了,还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对孝昭皇后的忠心,也不过如此。” “不,不是的,我是忠于皇后娘娘的,我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忠心的奴婢。”迷药后遗症下的绿贞有些癫狂。 “皇后娘娘让你到永和宫伺候,你却背叛德嫔娘娘,你连皇后娘娘临终遗诏都不曾遵守,还谈什么忠心耿耿?”小福子继续刺激着绿贞。 “你心中之不忿,左不过是嫉妒德嫔娘娘与竹溪情谊深厚、对桂嬷嬷信任仪仗,你觉得德嫔娘娘对你不甚重视,说穿了,你就是嫉妒竹溪,嫉妒桂嬷嬷!” “你瞧着储秀宫娘娘身份贵重,便想要去投诚,皆因你功利心作祟。” “储秀宫不成,你又寻到了承乾宫。你以四阿哥做筏子,为你敲开承乾宫的大门。让咱家猜上一猜,佟贵妃许你什么好处了?让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偷德嫔娘娘的孩子!” “你披着忠心于孝昭皇后的幌子,行此不忠不义、自私自利之举,绿贞啊,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薄情寡恩的小人!你配不上德嫔娘娘的关照,更配不上孝昭皇后的挂念!” 小福子的话一字一句的剖开了绿贞的内心。 让她一直坚守的信念轰然倒塌。 “不,不是,我是忠心的,忠心的……”绿贞疯疯癫癫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小福子继续蛊惑道:“你说你忠心,你又如何证明?咱家看你分明就是一个背主忘恩之人。” “证明?我证明给你看!证明给你看!”绿贞突然眼神坚定,一头向着墙壁撞了过去。 霎时间,鲜血糊满了绿贞俊秀的面庞,染红了那一面墙壁。 绿贞忍着痛,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出了一抹微笑:“福,福公公,我证明了,我是……” 绿贞的话还没说完,便断了气息。 小福子狠狠的闭了闭眼,口中喃喃:“你是忠心的……” 小福子从怀里掏出帕子,擦净了自己的脚印,清理干净了自己的所有痕迹,又布置好了一些东西,才退出了绿贞的屋子。 刚关好房门,转身便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桂嬷嬷。 桂嬷嬷张了张嘴,并没有说出任何话。 小福子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干干净净的匕首:“她如愿以偿了。” 桂嬷嬷闭上了嘴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皇上着梁公公来带绿贞去承乾宫问话。” 绿贞是带不走了,梁九功推门看了一眼便退了出去。 承乾宫里,玛琭靠在皇上怀里,情绪激动:“佟贵妃娘娘莫不是当这紫禁城是你佟佳氏府邸了,看上什么便直接巧取豪夺,如今都能到本宫的宫里去抢孩子了,来日是不是还要为了你的孩子去乾清宫抢御玺?” “即便你偷着将四阿哥抱到你承乾宫又如何?他始终是本宫的孩子,是本宫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玛琭其实也想不明白佟仙蕊到底是怎么想的。 以为只要将孩子抱来就皆大欢喜了吗? 你偷摸抱来,我不会再正大光明的抱回去吗? 佟国维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养出了佟仙蕊这么个傻子出来? 其实佟仙蕊的想法很简单,先把孩子抱来,然后再整几处伤,诬陷玛琭虐待四阿哥,当初四公主不就是这么被郭贵人抱回去的吗! 到时候再让阿玛在前朝施压,弹劾玛琭恃宠生娇,弹劾武威教女不善。 让武威逼迫杨氏入宫寻玛琭哭诉! 让额娘去寻太皇太后说情! 到时候迫于压力,一切自然水到渠成,谁曾想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变故! 眼瞧着玛琭在自己面前与皇上黏黏糊糊的,佟仙蕊被刺激的险些失了理智。 第234章 守忠诚、不替天意,自能符合 佟仙蕊讷讷,不敢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来,被玛琭问的哑口无言:“本宫只是......本宫只是喜欢四阿哥,想抱来承乾宫小住几日,对,就是小住几日。” “你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累的皇上除夕夜都不得安宁。”佟仙蕊还妄图给玛琭扣上一顶大帽子。 “小住几日需要偷偷摸摸的吗?需要与永和宫的奴婢里应外合、趁着本宫不在宫里的时候做此行径吗?”玛琭寸步不让:“到底是谁累的皇上不得安宁?贵妃娘娘倒是说说这大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佟仙蕊解释不清楚为何皇上的大氅里面会包裹着一只被剥了皮的活猫崽子。 正巧这时,梁九功带着人回来了:“启禀皇上,绿贞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自戕了,头撞在了墙上,惨烈至极。” “死了?她怎么可以死了呢?”佟仙蕊有些抓狂,绿贞死了,死无对证,谁来证明她的清白? “自戕?宫里自戕乃是大罪,绿贞乃先皇后婢女,怎会如此不知分寸?”虽然明知结果如此,可听到绿贞的死讯,玛琭心神还是狠狠一震。 唉,还是做不到心狠手辣呀! 梁九功没有办法回答二人的话,他怎么知道绿贞为何会在除夕夜里自戕于自己的房间里。 “奴才询问过永和宫的人,皆说绿贞今夜并未出永和宫。”梁九功继续禀报:“奴才在绿贞的房间里发现了大量的孝昭皇后的旧物,并有大量的纸钱冥币,屋内火盆里面也有烧纸的痕迹,想来绿贞是思念皇后娘娘,不忍皇后娘娘九泉之下没人伺候,故此才一时想不开,追随了皇后娘娘而去吧。” 玛琭诧异的看了梁九功一眼,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来这番话。 显然,这番话从梁九功嘴里说出来,比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效果更好。 玛琭抓住时机,泣不成声:“可怜绿贞忠心耿耿,还要被贵妃娘娘如此构陷,是臣妾,是臣妾连累了绿贞死后还不得清名。” 皇上何曾见过玛琭如此模样,哭的皇上心都乱了:“你先别哭,别哭可好?” “皇上。”玛琭抬起头,眼泪珠子还挂在下眼睑,要落不落:“臣妾恳请皇上看在绿贞一片赤城的份儿上,莫要牵连她的家人?” “好好,都依你。”皇上哄着。 左右一个奴才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趁着无人知晓的时候,直接就说是病死的便也算了。 佟仙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皇上面对德嫔的时候怎可如此没有原则? “皇上,奴才在永和宫里自戕,德嫔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佟仙蕊指控。 刚刚收了哭声的玛琭又捂着帕子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皇上严肃的对着佟仙蕊呵斥:“绿贞乃是病故,何来的自戕?” 佟仙蕊刚要辩解,就听一旁的梁九功说道:“启禀贵妃娘娘,永和宫绿贞姑娘确实是病故,奴才在她的房间里面闻见了浓重的汤药味道,想来是病了许久,不治而亡。” 佟仙蕊简直是叹为观止,堂堂一国之君,为着一个女子,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出去谁能相信? “承乾宫暂行巫蛊之术,诅咒于朕,贵妃佟佳氏禁足于承乾宫,待年后查明事实再行发落。”皇上懒得听佟仙蕊废话,揽着玛琭出了承乾宫,丝毫不顾及身后佟仙蕊的哭喊。 事情到这里,已经大致明了。 佟仙蕊想要趁着除夕夜宴的机会,先偷偷的将四阿哥抱到承乾宫,再利用佟国维进行施压,以达到抚养四阿哥的目的。 然而被玛琭摆了一道,自己百口莫辩。 皇上说的是承乾宫行巫蛊之事,并没有直接说佟仙蕊诅咒皇上。 显然是给了佟仙蕊一个机会,也是给了佟佳氏一族一个机会。 若是直接将巫蛊之术扣在佟仙蕊的头上,那不仅是她,整个佟佳氏一族都会随之覆灭。 诅咒君王,罪同谋逆! 皇上不能让佟佳氏一族因此被诛九族,他无颜面对故去的生母孝康章皇后。 回到永和宫,玛琭的情绪算不上好,忙活了一大通,只得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禁足,连降位都没有。 皇上安慰了几句便赶着回了乾清宫,尽管不舍,但是除夕夜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做,老祖宗的规矩是不能破的。 桂嬷嬷见玛琭神情恹恹,端了碗燕窝粥来:“娘娘,垫垫肚子吧,吃些甜的,心里会舒坦许多。” 玛琭接过来,依言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嬷嬷,你说她为何如此啊?明明还有一年便可出宫与家人团聚,听说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郎在等着她回去成婚。”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命,娘娘莫要想太多了,这都是她的造化。” 玛琭也是心累,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绿贞的地方:“本宫向皇上求了情,准她随先皇后梓官而去,也算是全了她一片忠心了。” 绿贞是忠心的,不过只忠心孝昭皇后一个人! “娘娘心善。”桂嬷嬷也是替绿贞惋惜,她也曾劝过她,奈何绿贞根本就听不进去。 玛琭就着桂嬷嬷的手站起身子,准备安置,就听见门外竹溪的声音由远及近的飘了过来。 “娘娘,娘娘救命啊!”竹溪本是与绿贞住在一间屋子里的,如今绿贞惨死在屋内,竹溪可不是不敢再住了。 玛琭顿住脚步,转身的功夫,竹溪已经跑了进来,丝滑的滑跪,抱住了玛琭的腿。 还不待竹溪开始哭,就听桂嬷嬷的声音响了起来:“今日是除夕,马上便是新的一年,你有事儿便直接说事儿,莫要平白添了晦气。” 竹溪顿住了,打了两个嗝儿。 玛琭倒是不甚在意:“嬷嬷莫要吓唬竹溪了,左右再没有比今日更加晦气的事情了。” 到底是顾忌着玛琭,竹溪没敢再哭,强扯出一抹笑:“娘娘您可得好好的管一管小福子,没有这样欺负人的,他在我屋子里做事,让我日后可怎么住啊?” “快别笑了,比哭还难看。”玛琭嗔了一句,安抚道:“你先在外面的榻上将就几日,待过了明日,本宫再给你重新安排个住处。” 第235章 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 竹溪欢喜的应下了,利索的将贵妃榻拾掇妥当了。 速度快的让桂嬷嬷不得不怀疑她就是故意想要住在主子屋里头的。 玛琭也是内心感动,竹溪害怕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竹溪怕她心里难过,想要陪着她呢。 绿贞背叛不要紧,竹溪想要告诉玛琭,不管何时,竹溪永远陪着玛琭,永远忠于玛琭。 这一觉玛琭睡得还算安稳。 翌日清早,玛琭先是给了太皇太后请安拜年,又去了慈仁宫,然后是几位嫔妃宫里。 这一大通下来,玛琭还真是有些疲累:“你们都下去吧,唤小福子进来给本宫按按腿。” 见着屋内伺候的宫人都退了出去,小福子关紧了殿门,净了手,双膝跪在玛琭的脚边,虔诚的替玛琭按摩小腿。 “说说吧。”玛琭轻轻地阖上了双眼。 近日小腿肿胀的厉害,每每都需要小福子按压一通才舒坦些。 也不知小福子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手法。 小福子手上不停,声音恭敬:“回娘娘的话,那大氅是奴才发现绿贞与承乾宫暗中往来的时候,趁着绿意送去浆洗的时候,偷偷换下来的,想着总有一日能派上用场。” “奴才尾随绿贞回来的路上,路过梅林的时候,正巧看见大阿哥在无人的地方虐杀那只猫崽子,奴才想着,既然佟贵妃娘娘想要孩子,那猫的孩子也是孩子,就灵机一动,用大氅包着着人给贵妃娘娘送了过去。” 玛琭听了之后也不知该如何反应,默了半晌,才淡淡的出声:“日后莫要再自作主张了。” 小福子抬手便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奴才知错。” 除夕夜宴,胤礽一通撒娇卖乖,是臊的大阿哥又气又急,没想到他提前离席,竟然是跑到梅林里去虐待一只小猫儿。 小小的年纪,怎的如此暴虐? 大年初一,佟贵妃被禁足,但是怎么也打听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各宫妃嫔全都躲在自己宫里张望。 年前是宜嫔,如今又是佟贵妃,这紫禁城莫不是要变天了? 欣哲望着窗外簌簌而下的雪花,满眼的嘲讽:“还真是废物。”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竟然轻拿轻放的就过去了,说是年后处罚,到时候随便推出来个奴才顶了罪,佟贵妃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绿素给欣哲换了一个新的汤婆子暖手。 “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在意德嫔。”欣哲与绿素想的不同,她不害怕色厉内荏的佟仙蕊,对着德嫔倒是起了几分警惕。 看来皇上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在意德嫔啊。 还真是棘手啊。 皇上也是满心的疲惫,坐在慈宁宫的软榻上都有些走神。 “皇上累了便回宫歇息吧。”太皇太后睨了皇上一眼,毫不留情的赶人。 “老祖宗。”皇上眼睛通红,眼珠子里面尽是红血丝:“这所谓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便多,您与朕说一说,既然明知风波不断,为何还要朕纳那么多的女人入宫?” “那是你的女人,又不是哀家的女人!你若是不愿,哀家还能强逼着你纳妃不成?”太皇太后幸灾乐祸。 皇上急了:“老祖宗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哀家从前说了什么?哀家年岁大了,记不清楚了。”太皇太后有些无赖。 见皇上气的如河豚一般,太皇太后语重心长的劝了一句:“佟佳氏到底是你皇额娘的母家,佟贵妃是你嫡亲的表妹。” “孙儿知晓。”皇上有些烦躁:“可就让德嫔平白咽下了这许多的委屈不成?” “德嫔是个心胸宽广的女子。”太皇太后捧了一句:“待过两年,便给她晋了妃位吧,接连生了两个孩子,是该给些奖赏了。” 刚刚封嫔,转眼便要封妃,这可是宫里少有的晋封速度,也算是弥补了些许,毕竟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皇上心里虽然不愿,却也知道这是太皇太后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孙儿替德嫔多谢老祖宗。” 过了年,玛琭的身子愈发的难受了,双腿肿胀不堪,身子消瘦,面色苍白,腰腿更是疼的不行。 “怎就这样折腾?”荣嫔看着玛琭不算高耸的腹部和蜡黄的脸色,十分的心疼。 玛琭摇头:“太医说我肚子里面的孩子长的并不算好,也不知怎的,我越吃得多,反而消瘦的厉害。” “可说了有什么法子?”荣嫔问道。 “左右也快足月了,待瓜熟蒂落,便一切都好了。”玛琭笑着安抚荣嫔。 “娘娘,奴婢熬了一碗兔肉羹,您再吃些吧。”竹溪也是心疼的不行,每日里变着法的给玛琭准备吃食。 玛琭不忍拂了竹溪的好意,不管多少,每次都强迫着自己多吃一些。 “你这兔子可还够吃?不行本宫再去颐和轩向布贵人讨些来。”荣嫔也巴不得玛琭多吃一些。 “还够的,这东西繁殖的很快,整个孕期还多亏了它们。”玛琭喝了大半碗肉羹,实在是吃不下了,才将碗递还给了竹溪。 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玛琭在永和宫艰难的生下了六阿哥,因着气力不足,险些难产。 不仅玛琭自身消瘦的厉害,连带着六阿哥也十分的娇弱,哭声都小了许多。 “启禀皇上,六阿哥胎里不足,需要好生将养着。”张睿的话冲淡了皇上又得龙子的喜悦。 “为何会这般?可有什么法子?”皇上急切的问道。 张睿摇头:“德嫔娘娘衣食住行均是最好的,奴才也日日来请平安脉,按理来说不应如此,许是德嫔娘娘生产四阿哥的时候身子的亏空并未完全的补回来,此次有孕实属仓促,六阿哥身子弱些也是有的,但只要好生将养,该是能养回来的。” 听见张睿如此说,皇上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些许:“好生照看德嫔与六阿哥。” 皇上嘱咐了一句便推门进去看望玛琭。 不同于生完四阿哥时候的兴奋,此刻的玛琭面色苍白,汗水和着秀发贴在面庞,整个人就好似一个极易破碎的布娃娃。 皇上连碰一下都不敢去碰。 第236章 朝朝暮暮在眼前,腹生手养宁不怜 皇上就这样一眼不错的在玛琭的床边守了大半日。 黄昏时分,玛琭才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竹溪,水……” 一杯温水递到了嘴边,皇上扶着玛琭支起了上半身,看着她喝完了一整杯的水:“可还想喝?” 听到皇上的声音,玛琭才清醒几分,由着皇上替她擦了擦嘴角,又扶着她躺好,玛琭这才笑了笑:“若是让旁人瞧见,臣妾该被骂死了。” “谁敢出去乱嚼舌根子,乱棍打死!”皇上的语气算不上好。 玛琭心里清楚皇上这是心疼自己,抬手抚了抚皇上的眉眼:“皇上可瞧过六阿哥了?接生的嬷嬷说他与臣妾长得十分的相似。” 皇上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并没有仔细瞧过六阿哥的模样。 只一心责怪他拖累了玛琭的身子,并不十分欢喜。 玛琭一瞧皇上臭着一张脸就知道他并没有瞧过,随即扬了扬声:“竹溪,让乳母把六阿哥抱来。” 竹溪一直站在门口守着,方才玛琭想喝水的时候,她就进来了,奈何皇上抢了她的差事。 如今见玛琭唤她,竹溪忍着眼泪,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哎,奴婢这就去将六阿哥抱来给娘娘请安。” 六阿哥是个安静的性子,吃饱了就睡,睡醒了也不哭不闹。 玛琭满心欢喜的扒着六阿哥的襁褓:“皇上您瞧,六阿哥可比小四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好看多了。” 皇上哼了一声:“瘦的跟个兔崽子似的,哪里有咱们小四儿好看了。” 皇上虽然嘴上嫌弃,可看着六阿哥的眼神里面难掩的怜惜与慈爱。 二人趴在床边看着六阿哥说话,皇上突然感觉旁边有人在拉扯他。 皇上回头,就瞧见四阿哥板着个小脸,正使出吃奶的力气往旁边拉扯皇上的衣裳。 四阿哥人小,再怎么使力气皇上都是岿然不动。 最后还是皇上不忍心累着四阿哥,自己往床尾的方向挪了挪。 皇上一挪开,四阿哥便瞧见额娘的床上躺了一个小崽子,累的通红的小脸此刻满脸的嫌弃。 “四阿哥来,这是你弟弟呀。”玛琭笑着招呼四阿哥。 四阿哥白了六阿哥一眼,转身从床尾的位置爬上了床,爬到了床里侧靠墙的位置,钻进了玛琭的被子里,扯过玛琭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身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嘿!这个小兔崽子。”皇上气笑了。 闻言,四阿哥艰难的坐起了身子,指了指床边的六阿哥:“兔…崽!” 说完话,又躺进了被子里,拉着玛琭抱住自己,闭上了眼睛。 玛琭好笑的瞧着父子二人。 四阿哥的乳母跟在后面,此刻才寻着机会说话:“启禀皇上,启禀娘娘,自从娘娘发动,四阿哥便守在产房的门口不肯去歇息,如今想是困了,奴婢抱四阿哥下去睡一会儿。” “不用了,就让他睡在这里吧,你下去吧。”玛琭轻声说道。 乳母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玛琭一脸疼惜的看向四阿哥睡着了的小脸:“想来是把他吓坏了。” “何止是他,连朕都吓坏了。”皇上看着六阿哥,还是有些别扭嫌弃:“日后再不生了,要这些个臭小子有什么用!” 玛琭抿嘴乐:“皇上不想再要一个女儿了吗?” 皇上顿了,他想要女儿,想要一个和玛琭一样的女儿。 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赖在自己怀里撒娇,皇上觉得只要她要,他什么都能给! “德嫔还真是好命,又生了一个阿哥!”惠嫔在钟粹宫的花厅里阴阳怪气的。 下首坐着的魏双姐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你与她同一年侍奉皇上,你比她时日还要久一些,如今她都生了第二个阿哥了,你这肚子怎么连一丁点儿的动静都没有?”惠嫔既嫌弃又嘲讽。 自从上次与大阿哥不欢而散,惠嫔便宣魏双姐日日来钟粹宫正殿听训。 魏双姐实在是不愿意应付惠嫔,又不能违抗其命令,每日都是敷衍的来听惠嫔阴阳怪气一大通,她也不搭话。 今日听见惠嫔提及孩儿,魏双姐忍不住冷笑,抬眸直视惠嫔:“嫔妾不是不能生,是在娘娘协理六宫的时候,被安嫔和禧嫔弄掉了而已,娘娘可还记得?也不知午夜梦回,娘娘睡的可还安稳?” “你放肆!”惠嫔又惊又惧:“你可知诬陷本宫,该当何罪?” 魏双姐嗤笑一声,站起身子,抖了抖裙摆:“嫔妾身子不适,不能再陪娘娘说话了,恐怕日后都不能再来陪娘娘说话了,嫔妾告退。” 不止皇上与四阿哥嫌弃六阿哥,就连胤礽也不喜欢他。 胤礽来永和宫看望玛琭的时候,将自己在慈宁宫顺来的点心果子一股脑儿的都塞给了四阿哥:“小四儿慢点吃,二哥下次再给你带。” 四阿哥撅着满是糕点渣子的嘴凑到胤礽脸上“吧唧”一口,亲的胤礽满脸口水。 胤礽拿起帕子给四阿哥擦嘴,嫌弃的说道:“你瞧瞧你,吃的哪都是。 玛琭看着他们兄友弟恭的模样,很是欣慰:“小四儿有个好兄长。” “那是因为他有一位好额娘。”胤礽随口接道:“儿臣可是看在乌雅娘娘的面子上,才如此照看小四儿的。” “同样是本宫的孩子,怎不见你去瞧六阿哥一眼?”玛琭有些好奇,胤礽从进门到现在也有大半个时辰了,别说见了,就连提都没提过六阿哥一句。 “小六儿那个倒霉孩子竟累的乌雅娘娘如此难受,儿臣不爱搭理他。”胤礽傲娇的将头扭向了另外一边。 四阿哥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怎么的,竟配合着胤礽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 玛琭叹气,该怎么和孩子们说,六阿哥其实是无辜的啊? 无辜的六阿哥此刻正在大口大口的吃着奶,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阿玛和兄长爱不爱自己,反正自己还有额娘疼爱。 六阿哥日日吃了睡,睡了吃,身子倒是胖了些,可照比同龄的孩子还是要瘦弱不少。 第237章 浮梁县西开画栋,御厂烧瓷供辇送 都说五阿哥早产,身子骨弱些,六阿哥也没比他好多少。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还是冷的很。 布贵人披着一件草绿色的披风站在颐和轩后院里喂兔子。 往永和宫送了不少,颐和轩还有不少。 布贵人掰下手里最后一片菜叶子扔进了兔笼里面,声音不带任何起伏:“永和宫生了,这兔子也就没什么用了,待它们吃完这最后一顿饭,就都处理了吧。” 身后的小宫女恭敬的应声:“是。” 三公主红着眼眶站在后院门口,听见布贵人的话,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质问道:“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永和宫娘娘身子亏损,六阿哥胎里不足,难道都是因为额娘这兔子吗?” 布贵人眼神冰冷的看向三公主:“谁教你的这样与额娘说话?你素日里的端庄从容都到哪里去了?” 三公主眼底蓄泪:“额娘只管告诉我,是与不是?” “永和宫娘娘怀孕,我好心允你送兔子肉去给她补身子,她身子亏损,六阿哥胎里不足,与我有何干系?难不成我将辛辛苦苦养大的兔子送与她吃还送出错了不成?”布贵人语气有些寒凉:“回你屋里去,抄《孝经》百遍,不抄完不许出来。” 三公主不死心的继续问道:“那为何永和宫娘娘生产,额娘便要处理了这些兔子?” “我不愿养便不养了,它们生来便是畜生,生死全凭我一念之间。”布贵人眯眼:“永和宫里想必还养着你之前送过去的那些,若是这兔子真有什么问题,太医一验便知,你当真觉得,我有那么蠢?” 三公主深深的看了布贵人一眼,转身离开,玫红色的披风在空中甩出了一道弧线。 望着三公主的背影,布贵人喃喃道:“她从前甚少穿这么鲜艳的衣裳。” 布贵人身后的小宫女琢磨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公主年幼,正是喜欢颜色的时候。” 布贵人回头睨了小宫女一眼,没再说话。 小宫女缩了缩脖子,今日这风怎么这样凉。 年后恢复春耕,经过一个冬日的重建,地动所带来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家园重建,灾民难民们也都回到了自己的故乡,虽然算不上喜气洋洋,人们的脸上也都洋溢着希望。 平定三藩之乱后,政权趋于稳固,经济生产有所恢复。 皇帝将忙于政务的紧张心情,突然释放为平缓愉悦心情。 玛琭出了月子,侍立在御案旁为皇上研墨,皇上拿着画笔在纸上勾勒。 不多时候,一套精美的茶具跃然纸上。 “如何?”皇上放下笔,拿着一旁的湿帕子擦手。 玛琭踱步到皇上身侧,端详着画上的茶壶:“皇上从前不是都喜欢山水吗?今日怎的画了这茶壶茶杯?” “朕打算把官窑交给内务府,日后就能生产咱们自己喜欢的瓷器了。”皇上搂着玛琭的后腰:“日后你有什么喜欢的,都告诉朕,朕让内务府给你烧制。” “那感情好。”玛琭回头看着自己身侧意气风发的年轻君主,满眼欢喜:“那日后可要麻烦皇上多给臣妾画一些花样子了。” “你啊,惯会偷懒。”皇上拉着玛琭坐在了龙榻上:“自己想要的还不肯自己动手。” “那是因为皇上画的,臣妾都喜欢。” 御窑厂兴建,日后官员监督均是肥差,前朝不少人都将眼睛盯在了御窑厂上。 竟有人花银子使门路求到了玛琭跟前儿。 玛琭看着小福子递来的字条,一阵的心寒与无语。 字条是夹杂在乌雅氏府邸的家书里一同递进来的,与之一同递进来的还有两万两银票。 嫔位一年的月例银子是二百两,这两万两还真是大手笔。 武威递来的家书里面只有寥寥数语,前半部分是诘问玛琭为何不肯将四阿哥交给佟贵妃抚养,如今膝下已有两位阿哥了,命令玛琭去与皇上求情解了佟贵妃的禁足,并将身子强健的四阿哥乖乖的送到承乾宫,给佟贵妃娘娘赔罪。 家书的后半部分是交代玛琭向皇上吹枕边风,按照字条上的人名举荐人员去兴建御窑厂。 字字句句,全是责怪与命令。 没有一丝一毫是关心玛琭如今的日子过的好不好,身子是否恢复了的。 玛琭垂眸,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应和着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打湿了皇上的心头。 “都说春雨贵如油,咱们德嫔娘娘掉的金豆子可比春雨更加的惹人怜爱。”皇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玛琭身前,抬手拂去了玛琭脸上的泪水。 “家书?若是惹你不快,不看了便是。”皇上扫了一眼玛琭手里的纸张,并未刻意去看纸上的内容。 玛琭吸了吸鼻子,将手里的信连同银票一同递给了皇上。 皇上挑眉:“什么?” “给皇上充盈国库。”玛琭的睫毛上湿漉漉的,明明是嗔怪的话,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吴侬软语的意味。 皇上轻笑一声,接过了玛琭递来的信件,一字一句看了过去。 估摸着皇上看完了,玛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玛信上交代的事情臣妾不知该如何去做,皇上教教臣妾可好?” 皇上气笑了:“你让朕教你如何给朕吹枕头风?” “臣妾是眼馋那两万两银票,爱而不得的滋味并不好受。”玛琭坦诚的可爱:“况且,这只是送进宫里来的,还不知送到乌雅氏府邸的又有多少,阿玛肯定会来者不拒的。” “你阿玛倒是胆子大的很。”皇上想起从前与玛琭出宫的时候,偶遇武威的场景。 妥妥的一副欺软怕硬的小人嘴脸。 还贪得无厌。 “不如皇上现在就赐死臣妾吧,省的到时候被阿玛连累做了那奸妃,也累的小四儿和六阿哥被万世唾骂。”玛琭真诚的建议道。 皇上黑了脸:“不许胡说八道!” 玛琭抿了抿唇:“臣妾在这宫里,鞭长莫及,一不能规劝父亲行事谨慎,二不能弃了额娘与乌雅氏一族于不顾,臣妾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238章 忽闻人说报桃花,惊起鸳鸯会断弦 皇上收走了玛琭的信件与字条,把两万两银子给她留下了:“信件朕拿走了,这银子也算是在朕这里过了明路了,你自己处理吧。” 玛琭面上期期艾艾,心里欢欢喜喜。 不用去做违心掉脑袋的事情,又有银子拿,这日子简直不要太好! 看来还是得抱紧皇上的大腿才有钱途啊。 玛琭生产之后,便不再经常吃兔子了,大灾过后,百姓的日子也渐渐的恢复了起来,宫里的一应蔬菜肉类也渐渐地供应了上来,那兔子反倒是在后院越繁殖越多。 翌日早朝过后,皇上破天荒的将武威留了下来。 早春三月,春风刺骨,武威规规矩矩站在乾清宫西暖阁门前的空地上,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从最开始的不解到后来的战战兢兢,武威将自己近些年做过的事情全部都想了一遍。 除了最近的那一件,其余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事情。 武威胆子小,就最近的这件事还是在喝醉了酒之后,被人阿谀奉承外加激将才迷迷糊糊的应了下来。 当第二日酒醒了之后,武威也有些后悔,想着要如何将银子还回去,将事情推了。 就在这时,宫里传来消息,德嫔诞下六阿哥。 武威看了看手里的十万两银票,一咬牙,重新揣进了怀里。 春风吹乱了武威的头发,刺的武威膝盖生疼。 但是他不敢去揉一揉酸胀的双腿,他甚至一动都不敢动。 “皇上,午时了,可要传膳?”梁九功进来打断了皇上批折子的手。 皇上放下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恩,传膳吧。” 梁九功应了一声,又顿住了脚步:“皇上,武威将军还在外面候着呢,可要宣他进来?” “宣他进来做什么?倒胃口吗?”皇上想也没想的说道。 梁九功讨了个没趣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临用膳之前,皇上改变了主意:“出去将武威叫进来吧,就说朕赏他一同用膳。” 犯懒的工具人梁九功给魏珠使了一个眼色,魏珠打了个千儿退了出去。 魏珠站在廊下打量着两股战战的武威,心中不由得腹诽:德嫔娘娘那样晶莹剔透的一个人,怎会有这样一位阿玛。 魏珠摇了摇头,走到了武威面前,笑眯眯的开口:“大人,皇上请您进去一同用膳呢。” 武威又惊又喜,能与皇上一同用膳,那得是多大的荣耀与脸面啊! 武威忙不迭的对着魏珠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小公公。” 魏珠看着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的武威,有些一言难尽:“大人快随奴才进去吧。” 武威连忙整理了一下朝服朝冠,迈着小碎步跟着魏珠进了西暖阁。 “奴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威进门便跪。 皇上下意识的皱眉,随即深呼吸了一口气,绽开一抹笑意:“爱卿来了,快请起来吧。” “奴才多谢皇上。”武威压抑着嘴角的笑意,低着头站了起来。 “梁九功,伺候着爱卿入座吧。”皇上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自顾自地由着奴才们伺候着用膳。 武威受宠若惊的由着梁九功伺候着入了座,净了手,漱了口。 御前总管大太监梁九功竟然给自己布菜,那可是专门伺候皇上的人啊,武威觉得自己能吹嘘两辈子。 武威贪婪的享受着。 可没吃两口,皇上便放下了筷子。 武威无奈的只能跟着放下了筷子,看着眼前从来没见过的菜品一道一道的被撤了下去,武威险些流了口水。 “爱卿可吃好了?”皇上问。 武威偷偷的用舌头卷出了牙齿里面的食物残渣,吞进了肚子:“多谢皇上,奴才吃饱了。” “吃饱了是不是该把这饭钱结一结了?”难为皇上还能和颜悦色的与武威说话。 “什,什么饭钱?”武威愣住了。 从前也没听佟三爷说过和皇上吃饭还得交饭钱啊! “怎么,你想吃白食不成?”皇上呵道。 武威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顾不得膝盖的疼痛,武威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奴才不敢,皇上恕罪。” “既然不敢,那便拿钱吧。”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武威战战兢兢的问道:“敢问皇上,一顿饭,多少钱?” “不多不少,八万两。”皇上声音清冷。 一瞬间冷汗爬满了武威的脑袋,谁家一顿饭八万两银子,皇上这是疯了不成? “爱卿怎么不说话?”看着跪在自己身前不住颤抖的武威,皇上饶有兴致的问道。 “皇上啊,您就算是杀了奴才,奴才也拿不出这八万两银子啊!”武威哭喊道。 “哦?是吗?朕怎么听说,前些日子在致美斋雅间儿……”皇上话说一半,算是给武威提了个醒。 武威瞬间瞪大了眼睛:“皇上……” 皇上打断了武威的话:“也是赶巧儿,朕昨日去永和宫,正赶上小福子将德嫔的家书送了进来,德嫔倒是没来得及看,让朕看了个清清楚楚。” “武威将军?你说,行贿受贿,买官卖官是个什么罪过啊?”皇上的声音淡淡。 武威险些被吓尿了裤子:“皇上!奴才……” “哎。”皇上又一次打断了武威的话:“庆幸你是德嫔的阿玛,朕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至于如何做,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梁九功,好生的将人送出去吧。”皇上说完话,也不再理会武威,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梁九功紧跟着皇上出去。 武威想要去拽皇上的衣袍,被魏珠拦住了:“大人,奴才送您出宫。” 武威看了看魏珠,又看了看皇上远去的背影,刚想喊冤,就被魏珠截住了话头:“大人,您该庆幸您生了一个好女儿,奴才若是您啊,定会收起那些小心思。 背靠德嫔娘娘与皇上,还愁没有飞黄腾达的那一日吗?何故剑走偏锋,一不小心便是万丈深渊,得不偿失啊,大人您说呢?” 武威心里慌乱极了,任由魏珠带着人将他送出了宫门。 第239章 风寒进犯染非深,却把愁眉慰远人 “皇上,咱们这是去哪啊?”梁九功跟着皇上出了承乾宫,问道。 “永和宫。”皇上回道:“蹭饭去。” 永和宫里,玛琭确实还没用膳,六阿哥发了高热。 永和宫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做事。 偏殿,玛琭守在六阿哥的床边,看着床上半个胳膊长短的孩子烧的浑身滚烫,玛琭第一次对太医发了火:“怎的用了这么多的药,还是不见好?” 六阿哥身子弱,季节变换的空档便染了风寒。 “娘娘别急,微臣再想想别的办法。”太医知晓玛琭着急,其实他们内心也是焦急的。 皇上有多在意永和宫,有多在意两位阿哥,他们心知肚明。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玛琭加重了语气。 看着床上小小的人儿,玛琭忍不住眼泪含眼圈:“都怪额娘不好,小六儿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六阿哥似乎是有所感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虚弱的冲着玛琭咧了咧嘴。 “娘娘,先用膳吧,六阿哥心疼您呢。”桂嬷嬷劝道。 看着不哭不闹的六阿哥,玛琭用帕子捂住了嘴巴,转身哭了出来。 回了正殿,玛琭才哭出了声音:“嬷嬷,他还那么小,病的这样严重该如何是好啊?本宫恨不得替他受了这些苦楚。” “娘娘别急,小孩子偶感风寒也是有的,太医们会医治好六阿哥的。”桂嬷嬷安抚道:“娘娘先吃些东西,莫要熬坏了身子。” “六阿哥还需要娘娘呢。”桂嬷嬷最后的这句话点醒了玛琭。 “嬷嬷,传膳吧。”玛琭擦了擦眼泪。 孩子生病了,做额娘的必须要坚强起来,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是添乱。 “怎的吃的这样素净?你该好好的补一补身子才是。”皇上进来的时候玛琭正在强迫自己吃东西。 “皇上万福金安。”玛琭起身给皇上行了礼。 “快起来。”皇上扶起玛琭的胳膊:“瞧你眼下的乌青,这是怎么了?” 玛琭神情恹恹:“六阿哥高热不退,臣妾实在是放心不下。” “六阿哥病了?怎么没人去告诉朕?”皇上急了。 “六阿哥昨日夜里发的高热,反反复复一直也不见好,太医们正在医治,想来是无碍的,皇上安心。”玛琭心里难受,还得出言安抚皇上。 “你先吃些东西,朕去瞧瞧六阿哥。”皇上轻轻拍了拍玛琭的胳膊,急匆匆地往偏殿走去。 玛琭坐在餐桌旁“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泪水混合在白米饭里面,一同吃进了肚子里。 “这六阿哥还真是娇气,同样是胎里不足,本宫的五阿哥就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翊坤宫里,桑榆幸灾乐祸:“不能亲自去瞧瞧德嫔那一汪眼泪,还真是可惜。” “娘娘快别说了,今日御膳房送来的吃食竟都是冷的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小桃红赶紧转移了话题,她不想让桑榆继续议论永和宫了。 桑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这起子奴才惯会拜高踩低,待本宫重获圣宠,定要让他们好看!” “娘娘快些想想办法吧,先让皇上解了咱们的禁足,再寻机会将五阿哥和四公主接回来才最要紧。”小桃红说道。 “本宫如今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能有什么办法。”桑榆烦躁不已。 同样烦躁不安的还有佟仙蕊,那日她是真的被吓坏了,以至于这么些时日日日心慌的不行。 “娘娘,皇上那日只说是承乾宫犯错误,并没有明说是承乾宫的谁。”绿意看着如惊弓之鸟的佟仙蕊,一语点破皇上话里的漏洞。 其实绿意早就发现了,一直在说与不说之间纠结。 说了,就意味着要有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为佟仙蕊顶罪填命。 不说,承乾宫里人心惶惶,这些时日已经发落了好几个宫人去慎刑司了。 佟仙蕊眼睛一亮:“你说的可是真的?” 绿意心有不忍,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眼下娘娘还是赶紧寻一个人承认了此事,想来皇上看在已故的太后的面子上,不会揪着不放的,这件事情过后,娘娘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你说的对。”佟仙蕊一把抓住了绿意的胳膊,思索着将谁推出去合适。 储秀宫里,绿素站在欣哲身后替她揉捏着肩膀。 “这协理六宫看似风光无限,可也实在是累人的很,怪不得德嫔不愿意沾手。”欣哲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再用些力气。” 绿素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谁知道德嫔是不愿沾手还是沾不上手呢,娘娘如今只是协理六宫便喊累,日后若是入主中宫该如何是好。” 欣哲“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傍晚的时候,六阿哥终于退了热。 “只要过了今晚不再高热,便不要紧了。”太医叮嘱道。 “辛苦太医了。”玛琭疲惫的说道:“竹溪,好生将太医安置在厢房吧。” 玛琭并没有将太医送走,而是安排人住在了永和宫里,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 “娘娘,自从昨儿半夜起您就没好好休息过了,您也去歇歇吧,奴婢守着六阿哥。”竹溪安置好了太医,回来劝玛琭休息。 玛琭知道不能熬垮了自己,点了点头:“本宫去睡两个时辰,若是六阿哥有什么事,一定要叫醒本宫。” “娘娘放心去吧。”竹溪目送着玛琭出去。 玛琭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小福子,你去乾清宫告诉皇上一声,就说六阿哥的高热已经退了。” 皇上本想一直守着六阿哥的,可下午的时候还是被人给唤走了,说是前朝有要事禀报。 皇上无法,说了处理完朝政再过来探望六阿哥。 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六阿哥若是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去承乾宫告诉自己一声。 “六阿哥是重要,却也比不得你,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皇上额头贴着玛琭的额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玛琭心下触动。 皇上一触即离,转身的时候还不忘叮嘱道:“竹溪,照看好你们娘娘。” 第240章 上皇偏爱临砌花,依然御榻临阶斜 前朝确实是有大事禀报,京都南城监察御史蒋鸣龙在负责赈济灾民时,接到了两名山东百姓的报案。 这两名百姓是仇衡和刘耀闾,他们声称因灾荒逃荒时遇到了巴天容和巴世忠,被他们以寻差事为名诳骗到了京都。 到达京都后,他们被强行卖为奴隶,并被禁锢在陈三家,等待再次被卖掉。 皇上听后震怒不已,命令都察院和通政司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四月艳阳天,荣嫔坐在玛琭的永和宫里与她闲话:“听说皇上要建造英武殿造办处,白日里不许我们随意行走,得待晚间匠人离去之后才可以出门。” “皇上怎么想起要建英武殿造办处了?”玛琭如今每日的心思都放在六阿哥的身上了,很少关注外面的事情。 “谁知道呢,皇上没与你提及吗?”荣嫔随口说道:“前朝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呢。” “那蓝齐儿可不是要闷坏了。”玛琭笑到:“不若趁着还没开始建造,荣姐姐你带着蓝齐儿和三阿哥住到永和宫里来吧?咱们日日在一处还能打发些时间。” “本宫可不来。”荣嫔嗔道:“皇上不说日日都要来你宫里,三日里总有两日是要来的,本宫杵在你这里算个什么事儿啊!” 玛琭被打趣也不恼:“如今已经康熙十九年了,皇上前些日子还吩咐内务府进《玉碟》,也不知这次会不会给几位阿哥定了名字。” “也不知皇上会给三阿哥定个什么名字。”荣嫔问:“你可想过要给四阿哥和六阿哥起个什么名字?” “阿哥们的名字哪里是咱们能定的,全看皇上的心意罢了。”玛琭有些兴致缺缺,自己孩子的名字不能自己做主,还真是有些遗憾呐。 “说的也是。”荣嫔也跟着叹气。 皇上坐在御书房也是直叹气,把自己的头发都抓的起毛了。 三阿哥和五阿哥的名字早就定了,独独永和宫的四阿哥和六阿哥,皇上总觉得什么字都配不上他。 “梁九功,你来。”皇上烦躁的将手里一打纸递了过去:“你瞧瞧哪个好?” 如此相似的一幕,想当初给德嫔定封号的时候也上演过这么一出,如今给两位阿哥起名字的时候又来了这么一遍。 梁九功一阵无语,还得陪着笑:“哎呦皇上,奴才哪里识得几个字呦。不若您去问问德嫔娘娘喜欢哪个字?” 皇上白了梁九功一眼,之前就是因为梁九功的这句话,把原本给德嫔的封号被桑榆抢了去,如今又是这句话! 梁九功嘿嘿笑,也不敢辩驳。 皇上想了想,还是将御案上的纸叠了叠,揣进了袖袋里,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皇上顿住了脚步,将袖袋里的纸抽出来,揣进了怀里,仔细看了看,确保没有边边角角的露出来,才心满意足地向外走去。 六阿哥最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只偶尔咳嗽几声。 玛琭心里也松泛了许多,躺在贵妃榻上由着小福子给自己按按头部。 “娘娘,皇上朝着咱们宫里来了。”桂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 膝下两个阿哥的玛琭很烦躁啊,好不容易舒坦一会儿,这狗男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啊? 玛琭实在是懒得起身,却又不得不起身。 由着小福子和桂嬷嬷将自己扶了起来,玛琭坐在榻上醒神。 “怎么了?”皇上进门,关切的说道:“不必多礼。” “奴才\/奴婢给皇上请安。”小福子和桂嬷嬷请了安之后就退到了外殿。 玛琭打了一个哈欠,睁着水润润的眼睛看向皇上:“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皇上坐在玛琭身边:“朕想了几个名字,特意拿给你来看看,你觉得咱们的儿子用哪个字好?” “皇上让臣妾给阿哥们选名字?”玛琭有些意外。 “你生的孩子,当然要问过你的意见。”皇上答的理所当然。 玛琭不知为何,脑子抽了一般,张口问道:“那荣姐姐给三阿哥选了哪个字?” 皇上摸了摸鼻子:“朕只问过你的意见,旁人的不必如此麻烦。” 玛琭笑了,开开心心的接过了皇上从怀里掏出来的纸。 几张皱皱巴巴的宣纸,还带着皇上的体温,玛琭逐一看了过去。 “皇上中意哪两个字?”玛琭边看边问。 阿哥们的名字都是胤字辈从礻,只最后一个字不同。 “三阿哥定了胤祉,五阿哥定了胤祺,至于四阿哥和六阿哥,朕更中意禛与祚这两个字,你觉得如何?”皇上与玛琭一同翻看纸张,将其中的两个字指给她看。 祉,多福多贵、子孙昌盛、幸福美满。 祺,吉祥、成功、昌隆、勇敢。 都是好名字,也暗含了皇上对他们的期许。 可是禛和祚…… “禛”的意思是以至诚感动神灵而得福佑,薪火相承、赤诚丹心、福泽绵绵。 而“祚”字更是直接暗含国祚之意。 可是这大清分明是有太子殿下的啊。 玛琭抬头看向皇上。 皇上却是笑着问道:“可好?” “皇上,这两个字……”玛琭犹豫的开口:“太子殿下会不会心里头不舒服?” “不就是两个名字,我有什么可不舒服的。”胤礽从门口跑了进来,边跑边喊:“弟弟们得了好名字,我高兴还来不及,别说一个名字,就是想要我这太子之位又有何不可。” 小福子跟在后面疾步走了进来:“娘娘,皇上,奴才拦不住太子殿下。” “你下去吧。”玛琭冲着小福子挥了挥手。 “不许胡说。”皇上斥了胤礽一句。 胤礽丝毫不在意,坐到了玛琭的另外一边,认真的拉着玛琭的手说道:“乌雅娘娘,我说的是真的,若是哪一日弟弟们想要我这太子之位,我定拱手相让。” 玛琭有些感动,声音温柔的问道:“你可知你这话意味着什么?你可知你让出去的是什么?” 胤礽点头:“我知道的,我让出去这万里江山,得到的却是乌雅娘娘与两个弟弟,很划算。” 第241章 红烛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玛琭摸了摸胤礽的头:“你现在还小,此事日后再说。” 皇上坐在旁边看着二人母慈子孝的把他的江山让来让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大怨种。 胤礽扒拉掉了玛琭的手,正色道:“乌雅娘娘你不要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是哪一日弟弟们想要,直接与我说便是。” 皇上在一旁嗤笑:“你倒是大方,凭谁想要你这太子之位,你都拱手相让。” “才不是。”胤礽反驳:“若是大哥想要,我定要与他争个你死我活。我一定会弄死他的,一定会。” 皇上眯眼看着发狠的胤礽,手指一个痒痒,直接一个爆栗敲在了胤礽的脑门上:“胡说八道,那是你兄长。” “有成日里竟想着算计弟弟的兄长吗?”胤礽捂着额头,不满的反驳:“一点儿都没有小四儿好。” 玛琭拦住了皇上的巴掌,将胤礽护在了怀里:“有些事情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大阿哥是你的兄长,无论你心里如何想,面上都要敬重于他,你是储君,不能落人口实,知道吗?” 胤礽撅嘴:“若我不做这储君,能不能当着他的面骂他揍他?” 此话一出,皇上又想打他的屁股。 “那也不行。”玛琭摇头:“君子端方,这一点大阿哥做的就很好,即便你揍了他,也要让旁人觉得是他无理在先,你可明白?” 胤礽陷入了沉思。 乌雅娘娘说不能横冲直撞,可真的要让自己去学大阿哥那副虚伪的嘴脸,胤礽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英武殿大兴土木,白日里,后宫嫔妃像是集体禁足了一般,全都待在自己的宫里不许出门。 这日晚间,匠人们散了之后,承乾宫推了一个小宫女出来。 那小宫女和绿贞是同乡,据说她是勾引皇上不成,反而被佟贵妃一通责罚,心生怨恨。 正巧绿贞对德嫔颇有怨言,故而联合了绿贞设计了佟贵妃与德嫔,还报复了皇上,可谓一箭三雕。 事情败露之后,绿贞畏罪自杀,小宫女自知躲不过惩罚,在向皇上交代了事情经过之后,也服毒自尽了。 小宫女的认罪,将佟仙蕊摘的干干净净,连带着还踩了绿贞一脚。 玛琭从前说绿贞忠心于孝昭皇后的话,如此也像是笑话一般。 佟仙蕊在皇上面前哭哭啼啼一大通,说自己如何如何的冤枉委屈。 皇上本无意重罚,既然有人认罪,顺水推舟的便解了佟仙蕊的禁足,连带着桑榆都被放了出来。 “可怨朕?”夜里,皇上搂着玛琭的腰腹,将人往怀里带。 玛琭背对着皇上,声音有些闷:“皇上做主便是。” 玛琭知道这些事扳不倒佟仙蕊和桑榆,可是听到她们如今连禁足都解了,心里还是不太痛快。 皇上叹气:“太皇太后说过了年便晋你为妃,你要快些成长起来,朕也抓紧时间掌控朝廷,到时你我便不会再受人掣肘了。” 玛琭回握住了皇上的手,脑子里突然想起来胤礽的话。 玛琭脱口而出:“臣妾将她们都弄死,皇上说可好?” 皇上的手一抖,捏了捏玛琭腰间的软肉:“不许学胤礽胡说八道。” 皇上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即便是要处置的那一日,也是朕来处置,莫要脏了你的手。” 玛琭满意了,转身钻进了皇上的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皇上贴着玛琭的耳边问道:“咱们再生一个女儿可好?”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酥酥麻麻的。 这一刻皇上是真的觉得“红烛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并不是古人虚妄之辞。 佟仙蕊解了禁足,闹的声势浩大的强行拐卖人口的案件也截止在了巴天容和巴世忠的身上,再往下便查不下去了。 皇上气的在乾清宫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气死朕了,气死朕了。”皇上边走边抱怨:“他们还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了!” 金禄丰丝毫没有眼力见儿的走了进来:“皇上,该翻牌子了。” “翻的什么牌子?赶明儿朕将你也强行发卖了出去,看你还来不来让朕翻牌子!”皇上对着金禄丰就是一通骂。 金禄丰被骂的缩着脖子不敢言语,还是梁九功头铁,咕哝了一句:“金禄丰本就是皇家的奴才,皇上就算是发卖了他,那也是理所应当,算不得强行拐卖人口。” 金禄丰一脸崇拜的看向梁九功。 梁公公就是不一样啊,敢与皇上呛口,简直就是吾辈楷模啊! 下一瞬,楷模梁公公就被皇上一脚踹了出去:“滚!” 两位公公立马臊眉搭眼的退了出去。 拐卖人口事件尘埃落定后,以学士张英等供奉内廷,日备顾问,下部优恤。 高士奇、杜讷均授翰林官。 并且命南书房翰林每日晚讲《通鉴》。 皇上每日里忙的不可开交。 惠嫔依旧有事没事的寻魏双姐的麻烦,惠嫔不能无故罚跪或者打板子。罚抄便成了家常便饭。 为了躲避惠嫔寻晦气,魏双姐用过了早膳便带着绿梵去逛园子。 “这马上就要入夏了,园子里的花开的额外的好看。”绿梵将一株牡丹花指给魏双姐看:“小主可要摘些回去插瓶?” 魏双姐摇了摇头:“我什么样的身份,敢折了这花中之王回去插瓶?” 绿梵自知失言,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小主在这儿呢,可让奴婢好找。”苏茉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太皇太后请小主前去慈宁宫说话,小主快些随奴婢走吧。” 魏双姐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什么突然间来寻她说话,但还是对着苏茉儿福了福身:“有劳苏姑姑,太皇太后可有说寻嫔妾所为何事?” 苏茉儿避身不受,又特意大声的说道:“太皇太后念及从前小主在地动的时候护驾有功,想赏赐小主呢。” 御花园说大不大,苏茉儿的话一定会被有心人传到该听见这话的人的耳朵里。 魏双姐想起近日所受的搓磨,心知太皇太后这是想给自己做主呢。 第242章 惧法朝朝乐,欺公日日忧 想起自己刚承宠的时候,只在慈宁宫门前磕了一个头便回了,如今竟能得太皇太后亲自召见。 魏双姐眼神闪了闪。 “嫔妾钟粹宫贵人魏氏恭请太皇太后圣安,太皇太后千岁金安。”魏双姐进门便拜。 “嗯,起来吧。”太皇太后应了一声:“苏茉儿,赐坐吧。” 苏茉儿搬了一个绣凳放在了太皇太后身旁。 “从前叫你来陪哀家说说话,总也不见你来。”太皇太后看了看魏双姐:“穿的这样素净,怪不得皇上都不到你那里去。” “多谢太皇太后抬爱,嫔妾实不敢前来叨扰您老人家清净。”魏双姐说着话,自嘲的笑了笑:“皇上来与不来,与嫔妾穿什么衣裳又何关系。” “哼。”太皇太后哼了一声:“你瞧瞧你,二十几岁的年纪,穿的比哀家还像个老婆子。苏茉儿,去库房里寻几匹鲜亮布料给魏贵人带回去。” “是。”苏茉儿福了福身,看着魏双姐想要推辞,笑着劝了一句:“魏贵人长得好看,老祖宗库房里面的布料终于是等到主人了,奴婢这就去取来,魏贵人稍坐。” 苏茉儿出去之后,太皇太后又斜了魏双姐一眼:“这紫禁城里,过的好与不好,全凭自己心意,皇上心里头有你,你何苦这样冷落着皇上,也苦了自己。” 魏双姐心里感激,起身对着太皇太后福了福身:“多谢太皇太后教导,嫔妾感激涕零。” “哀家要你的感激做什么,回去好好的想一想,想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太皇太后挥了挥手:“回去吧。” 魏双姐恭声应是:“嫔妾告退。” 拿了赏赐,魏双姐自顾自的思索着太皇太后的话,并未注意到迎面而来的绿柳。 魏贵人被太皇太后召去说话的事情已经传回来了,瞧见绿梵捧着一堆的赏赐回来,绿柳转身去了小厨房。 不多时候,一个末等小宫女端着一盆脏水、低着头匆匆忙忙的从小厨房跑了出来,一个猛子撞进了绿梵的怀里。 一整盆水全部洒在了绿梵怀里的布料上,崭新的料子一下子便脏的不能用了。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磕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奴婢该死,冲撞了贵人,还请魏贵人大人大量,莫要与奴婢一般计较。” 魏双姐回头看了一眼还挂着菜叶子的布料,语气淡淡:“无事,回头让内务府就照着这个菜叶子给我绣个花样,在这宫里也算是独树一帜了,你忙去吧。” 小宫女没听明白魏双姐的话,听见她饶过自己,赶忙磕了一个头,转身跑回了厨房。 魏双姐站在院子里,似笑非笑地看了小厨房一眼,又瞧了钟粹宫主殿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偏殿。 “小主,她们也太欺负人了。”绿梵看着脏的不成样子的布料,气的抹起了眼泪。 魏双姐原本还有些抗拒的心,此刻坚定异常:“就放这吧。” “伺候我更衣梳妆,咱们出去一趟。”魏双姐语气淡淡。 “娘娘,魏贵人刚回来,这就又出门了。”绿柳眼瞧着魏双姐的背影走出了钟粹宫的大门,转身回了正殿:“她该不会是找皇上告状去了吧?” 绿柳将刚才派小宫女弄脏魏双姐料子的事情说与惠嫔听。 惠嫔倒是不在意:“左右又不是你弄脏的,你怕什么?” 绿柳想了想,也是。 方才自己去吩咐的时候,只有那小宫女一人知晓,即便她攀咬自己,自己也可以抵死不认。 魏双姐穿了一件绿色海棠花蝶纹氅衣,梳了一个小两把头,簪了一支银镀金点翠镶料珊瑚蜻蜓纹簪,扶着绿梵的手,径直的走向了永和宫的方向。 “娘娘,魏贵人来了。”竹溪进门禀报。 玛琭有些意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吩咐道:“请进来吧。” “嫔妾给德嫔娘娘请安。”魏双姐规规矩矩地请安。 “快起来吧。”玛琭声音有些冷淡。 从前荣嫔怀三阿哥的时候,魏双姐有意亲近了一番,结果借着荣嫔的肚子去算计安嫔,累的荣嫔临生产前卧床了好几个月。 事后魏双姐更是不去延禧宫了。 玛琭对魏双姐的印象并不好。 “魏贵人怎么来了?”玛琭端起茶杯低头饮了一口。 竹溪搬来了绣凳,魏双姐没坐,竟跪在了玛琭身前:“请德嫔娘娘助我。” 看见魏双姐直来直去,玛琭反而不着急了,靠在了臂枕上:“竹溪,扶魏小主起来。” 魏双姐也没再坚持,方才跪一跪是代表着她的臣服,可谁也不是天生就愿意跪的。 玛琭看了桂嬷嬷一眼,桂嬷嬷立马招呼着殿内其他伺候的宫人退了出去。在门口瞧见了小福子,低声嘱咐他守好门,自己则关门回到了玛琭身边。 瞧见桂嬷嬷回来,玛琭才淡淡地开口:“魏贵人想要本宫如何助你?” 魏双姐抬头,眼睛里面毫无波澜:“嫔妾想重获圣宠。” 玛琭嗤笑一声,拿起帕子掩着檀口:“魏贵人还真是有趣,与本宫说要获圣宠有何用?该去寻皇上才是。” “如今皇上的心思全部放在永和宫,嫔妾即便能承宠,也只是昙花一现。”魏双姐说话丝毫不加掩饰。 “你是钟粹宫的人,本宫帮你无异于亲手给自己树立一个劲敌,你看本宫像傻子吗?”玛琭挑眉:“况且从旧日情形来看,魏贵人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嫔妾在钟粹宫受惠嫔欺压,嫔妾不屑与之为伍。”魏双姐直来直去:“旧日之事是嫔妾对不住荣嫔娘娘,嫔妾自会向荣嫔娘娘请罪。” “魏贵人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魏双姐的话并不能打动玛琭:“听闻太皇太后很是看重魏贵人,贵人何不去求求她老人家?”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即便掌管后宫又能几年。”魏双姐从始至终都像是在说一个外人的事情。 “你还真是……口无遮拦。”玛琭有些无语。 第243章 衔枚邀宠更无言 “若是娘娘能够帮助嫔妾承宠,那么嫔妾日后诞下的孩儿,无论是阿哥还是公主,都将以四阿哥和六阿哥马首是瞻。”魏双姐抛下诱饵。 “想让本宫帮你得宠不算,还得帮你诞下孩儿?”玛琭撇了撇嘴:“本宫凭什么要帮你?” 魏双姐皱眉,她觉得她许下的承诺已经够大了。 她的孩儿不夺嫡,若是四阿哥或者六阿哥想要夺嫡,她的孩儿也必定要站永和宫的,德嫔还有什么不满? 看着魏双姐面色不太好看,玛琭笑了笑:“魏贵人不会以为仅凭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本宫就要费心费力的扶持你吧?” “娘娘想要如何?”魏双姐问道。 玛琭还真就歪头想了想:“本宫如今什么都不缺,实在是没必要去冒那个险。” “娘娘如今看似风光无限,但是这花无百日红,谁又能保证娘娘能够圣宠不衰,平安终老呢?”魏双姐直视着玛琭的眼睛,言语间丝毫没有顾忌。 “你放肆!怎能诅咒我们娘娘?”竹溪最是看不得旁人说玛琭半句不好,当下直接出言呵斥。 魏双姐淡淡的看了竹溪一眼,端起了茶杯。 “竹溪,你僭越了。”玛琭不轻不重地斥了竹溪一句:“再如何魏贵人也是主子,是与非都不是你能评判的。” 玛琭一语双关,明着说竹溪的不是,暗指自己日后如何,也不是魏双姐说了算的。 “娘娘真的不考虑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魏双姐问道。 玛琭慢悠悠地看了过来:“魏贵人这条后路似乎并不是最佳选择,端看荣嫔姐姐便知晓了。” 魏双姐淡然地起身,福了福身:“嫔妾告退。” 玛琭依旧笑的温和:“桂嬷嬷,好生送魏贵人出去。” “小主,这德嫔还真是不识好人心。”宫道上,绿梵忍不住抱怨。 魏双姐抬头看了看天:“总归是我从前对不住她和荣嫔,如今只是自食其果而已,怨不得旁人。” “话虽如此,可德嫔也太过分了。”绿梵还是替魏双姐打抱不平。 “德嫔再过分还能有惠嫔过分?”魏双姐嗤笑。 “小主只想过这安稳日子,怎就这样艰难。”绿梵心里难受的不行。 “走,咱们去乾清宫。”魏双姐望着前面长长的宫道,就好似望着自己看不清楚未来的漫漫前路。 “皇上,魏贵人来了。”梁九功贴着皇上的身边禀报。 皇上放下了手里的笔,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脖子:“让她进来吧。” 梁九功出去请了魏双姐进门,又关好了殿门,亲自守在了门口。 魏珠极有眼色的去耳房泡了一杯茶端了过来:“师傅,可要送进去?” 梁九功很满意魏珠的机灵和对自己的尊重,也愿意给他机会在御前露脸:“你送进去吧。” 魏珠一喜:“多谢师傅。” 魏双姐停在御案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嫔妾给皇上请安。” “嗯。”皇上应了一声:“你很少主动来寻朕,今日可是有事?” 魏双姐顿了顿,大言不惭:“嫔妾来邀宠。” 皇上手一抖,手上的笔直接戳在了御案的纸上,画了好久的画就这样毁了。 见过邀宠的,没见过这样直接邀宠的。 皇上不自然地咳了咳,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上,奴才送茶进来了。”魏珠的话使皇上如获大赦。 当初宠幸魏双姐的时候,也是因为她有几分像仁孝皇后,借着酒劲儿才不顾魏双姐的意愿,第二日清醒之后其实也是有几分后悔的。 加上魏双姐一直不冷不热的,又失了一个孩子,之后的性子便更加的清冷。 皇上有心想去宠她,可每次见她都是这样一个态度。 皇上身为天子,且是年轻的帝王,年轻气盛,自然不愿意放下身段再去哄着一个女人。 如今,一直孤傲如高岭之花的魏双姐主动来乾清宫说自己要承宠,皇上看着她毫无表情的脸,一言难尽。 你想要承宠,是不是至少得给朕一个笑脸? “可是有什么难处了?”皇上问。 宫里不得宠的嫔妃日子有多难过,皇上也是有所耳闻的,想来是魏双姐熬不住了! 魏珠递上来热茶,皇上与魏双姐一同坐在御榻上。 魏双姐看都没看茶杯一眼,直勾勾地盯着皇上:“从前嫔妾白白失了一个孩子,皇上是不是应该补给嫔妾一个孩子?” 魏双姐想过了,靠人不如靠己。 可自己又不屑学那些女人矫揉造作的模样,思来想去,魏双姐觉得自己还是直来直去的比较好。 身为嫔妃,为皇家开枝散叶本就是本分,想来皇上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吧。 其实魏双姐心里也有些打鼓。 听见魏双姐的话,皇上一口热茶呛在了嗓子里,咳嗽个不停。 “梁九功!这茶怎么回事?竟这样烫?”皇上的吼声传了出来。 梁九功瞧了魏珠一眼。 魏珠连忙跪在了地上:“这茶与平日里都是一样的啊。” “没事,咱家进去瞧瞧。”梁九功安慰了魏珠一句。 “皇上。”梁九功进门一步,轻声唤了一声。 “皇上衣裳湿了,麻烦梁公公去寻件衣裳来伺候皇上换一换。”魏双姐的声音传了过来。 梁九功应了一声,麻利的寻了一件常服出来,伺候着皇上进了屏风后面。 刚褪下身上的衣裳,皇上就见魏双姐站在了屏风旁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皇上的手一抖,身子歪了一下,梁九功拿着衣裳的手险些杵到了皇上的身上。 “你,你先出去。”皇上难得的磕巴了一回,对着魏双姐说道。 魏双姐不退反进,竟直接走了进来,一只手抚上了皇上的前胸,拨开了皇上的寝衣,微凉的手指直接探进了皇上的胸膛。 梁九功见状,低着头退了出去,丝毫没有瞧见皇上求救的眼神。 对魏双姐,皇上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此刻魏双姐这一撩拨,外加皇上心里的愧疚,半推半就的二人也就成就了好事。 魏双姐留宿了乾清宫。 惠嫔使劲的掐了一把绿柳的胳膊,绿柳忍着疼,不敢吱声。 第244章 须臾十来往,犹恐巢中饥 夜里,魏双姐支起上半身,目光炯炯的看向皇上。 “皇上可否赏嫔妾一些衣裳料子,就要那种水粉色和蔷薇色的金丝锦缎就成。”魏双姐问。 皇上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也隔住了魏双姐的眼神:“你怎么想起来要金丝锦缎子了?内务府没给你裁衣裳?” 金丝锦缎,是太皇太后用的料子。 “太皇太后今日召了嫔妾去慈宁宫,赏了嫔妾一些料子,说嫔妾穿着一定好看。”魏双姐回道:“谁知刚回到钟粹宫就被一个低等小宫女泼了一盆脏水给毁了,嫔妾不忍糟践了太皇太后的心意,想问问皇上有没有可以补给嫔妾的。” 皇上拿下了胳膊:“惠嫔?” “惠嫔娘娘是嫔位,教导嫔妾也是应该的,况且嫔妾是钟粹宫里的人。”魏双姐躺回了被子里。 “明日让梁九功给你寻几匹带回去。”皇上应了。 翌日,梁九功亲自送了魏双姐回去,站在院子里扬声道:“小主,皇上将今年最好的料子都赏赐给了小主,特意嘱咐小主裁了衣裳之后穿去乾清宫给皇上瞧瞧。” 绿柳站在门边,草草的福了福身,转身进了屋子:“谁没穿过新衣裳似的。” 瞧见绿柳关上了正殿的大门,魏双姐站在院子里扬了扬声:“嫔妾侍寝回来了,给惠嫔娘娘请安。” 正殿鸦雀无声。 魏双姐轻嗤一声,转身回了偏殿。 梁九功将魏双姐送了回去:“奴才乾清宫还有差事,奴才告退。” “梁公公慢走。”魏双姐坐在圈椅上,声音有些冷淡。 “小主,进去躺一躺吧。”绿梵送了梁九功回来,过来搀扶魏双姐。 “不用。”魏双姐就这么坐在圈椅上瞧着外面:“你去趟内务府,寻赵禄忠来。” 钟粹宫正殿里,惠嫔指着偏殿的位置:“你瞧瞧她那个猖狂的样子,不就是侍寝吗,像谁没侍寝过一样!” “就是。”绿柳附和着:“娘娘还是应该好好的教一教魏贵人规矩。” 惠嫔眼珠子转了转,琢磨着这次应该用什么方法才是。 “还真让她承了宠了。”听着小福子的禀报,玛琭微微笑了笑。 “听说皇上还赏了些料子,梁公公亲自带着人送回钟粹宫的。”小福子继续说道。 “能得宠也是本事。”玛琭转了话题:“惠嫔如何?” “钟粹宫正殿悄无声息的,连门都关上了,惠嫔娘娘还不知怎么生气呢。”小福子回答。 “知道了,行了,你下去吧。”玛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又问桂嬷嬷:“六阿哥今日如何?” “都好。娘娘放心吧,乳母们还算尽心,竹溪也时常去看。”桂嬷嬷心疼的说道:“娘娘也该好好的养一养自己的身子才好啊。” “本宫无事,只要两个孩子好,本宫就好。”玛琭自从生了六阿哥,身子也是大不如从前,虽然也在接受张睿的调理,可效果总是不大如人意。 用张睿的话来说就是:娘娘忧思过重,还应该放宽心才是啊。 奈何六阿哥身子不好,玛琭如何能不忧思过重。 “额娘。”四阿哥跑了进来,一头扎进了玛琭怀里。 “瞧你跑的这一身的汗,快擦擦。”瞧见四阿哥,玛琭心里软了几分,丝毫不在意四阿哥的小脏手抓皱了自己新穿的衣裳。 “哎呦,四阿哥您慢些跑啊。”乳母这才气喘吁吁地追了进来:“奴婢给娘娘请安。” “无事,乳母也去歇歇吧。”玛琭打发了乳母出去,低头柔声问道:“四阿哥可是想额娘了?” 四阿哥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东西攥在手心,献宝一样的递到了玛琭眼前:“给额娘。” “什么东西呀?”玛琭伸出大手包裹住了四阿哥的小脏手。 四阿哥腼腆的笑了笑,伸出小手,里面是一朵皱了的杜鹃花。 瞧见花朵蔫吧了,四阿哥皱了皱眉,赌气似的扔了手里的花。 玛琭笑笑,拉着四阿哥就着竹溪端来的水盆洗手:“四阿哥莫恼,额娘陪你去御花园里重新摘一朵好不好?” 四阿哥点了点头,却还是不太高兴。 洗干净了小手,玛琭捏了捏四阿哥的小脸蛋儿:“笑一笑可好?” 四阿哥咧了咧嘴角,扯出了一个不自然的笑。 玛琭牵着四阿哥的小手慢悠悠地向着御花园走去。 “四阿哥。”佟仙蕊迎面走来,弯下腰想要去捏四阿哥的脸。 四阿哥向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藏到了玛琭的身后,冲着佟仙蕊拱了拱手:“佟娘娘。” 玛琭下意识地挡在了四阿哥身前,福了福身:“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佟仙蕊站起身子,勾起嘴角:“德嫔!可有想过本宫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贵妃娘娘得天庇佑,自然安然无恙。”玛琭不走心的奉承了一句。 “哼。”佟仙蕊昂着头从玛琭身边走了过去,还重重的撞了玛琭的肩膀一下。 四阿哥眼瞧着对面的女人对自己的额娘并不友好,眼珠子咕噜咕噜转,跌跌撞撞地往旁边走了一步,假装左脚绊了右脚,摔在了佟仙蕊长长的裙摆上。 佟仙蕊刚刚撞了玛琭一下,走出去两步,正得意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的裙子被人猛的一拽,身子一歪,就扑在了地上。 玛琭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抱起了四阿哥,上上下下的打量:“可摔疼了?” 四阿哥摇了摇头,狡黠的冲着玛琭眨了眨眼睛。 另外一边的佟仙蕊扑在地上,磨破了手掌,一时气急,抬手就朝着四阿哥掌掴过来。 玛琭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佟仙蕊的手腕:“贵妃娘娘!” 佟仙蕊眯了眯眼,呵斥道:“放手。” “贵妃娘娘的伤是意外,缘何要掌掴四阿哥?他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何至于惹得贵妃娘娘如此!”玛琭疾言厉色。 平日里可以忍让佟仙蕊几分,但涉及到自己的孩子,玛琭是丝毫不能相让的。 “意外?本宫瞧他就是故意的!” 第245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佟仙蕊很是生气,用力挣脱开玛琭的束缚,扶着绿意的手站了起来,垂眸看向蹲跪在地上抱着四阿哥的玛琭:“德嫔以下犯上,就跪在这里,好生的反省反省。” 望着佟仙蕊的背影,竹溪担忧的唤了一声:“娘娘。” 玛琭看向低着头、不住的搅着手指的四阿哥,安抚道:“咱们四阿哥今日做的很好啊,都知道要保护额娘了,随竹溪姑姑回去,让桂嬷嬷做你最喜欢的糕点吃可好?” 四阿哥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玛琭,分辩着玛琭的话是真是假。 “娘娘真的要跪吗?”竹溪很是担心:“娘娘的身子还没好全呢,怎能跪在这风口之上?” 玛琭想了想,对着四阿哥说道:“额娘想吃你皇阿玛宫里的桂花糕了,四阿哥去帮额娘讨一些来可好?” 四阿哥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向着乾清宫的方向跑去。 玛琭赶紧催促了竹溪一句:“快去,照看好四阿哥!” 竹溪福了福身,追了上去。 估摸着时辰,玛琭寻了一个冷风口跪了下来。 六月的天气,阳光有些毒辣,虽说是冷风口,可吹来的风却不冷,倒是驱走了些许寒意。 四阿哥跑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 望着长长的宫道,四阿哥冲着身后的竹溪招了招手:“抱。” 竹溪依言上前抱起了四阿哥,二人两腿的往乾清宫的方向疾步走了过去。 快到乾清宫的时候,四阿哥扭了扭身子:“下来。” “奴婢不累。”竹溪笑了笑,很是自恋的回答道。 四阿哥皱眉:“下。” 竹溪不敢违背,只好放下了四阿哥。 刚一着地,四阿哥便迈着小短腿向前跑去,还摔了一跤。 可把竹溪心疼坏了,刚想要上前抱着四阿哥哄一番,只见四阿哥自己快速地爬了起来,接着跑了出去。 四阿哥刚跑到乾清宫的院子里的时候,正巧大阿哥和胤礽从里面出来。 “四弟怎也如此的急躁?不成体统。”大阿哥训斥了一句。 胤礽立马不干了:“四弟如何自有皇阿玛教导,大哥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方才皇阿玛考教的功课,大哥可应答不怎么样啊。” 说完话,也不等大阿哥反应,胤礽快步向着四阿哥迎了过去:“小四儿怎么了?” 四阿哥挣脱了胤礽的手,向着门口跑去。 跑了几步,停了下来,思考了一瞬,又回身拽住了胤礽的手,拽着他一同向着门口跑了过去。 路过大阿哥的时候,四阿哥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反而是胤礽,冲着大阿哥挑了挑眉:“实在是没办法啊,小四儿喜欢我这个兄长,我也只好陪着他再进去一趟啦,大哥早些回去温书吧。” 竹溪跟在后面,福了福身:“四阿哥年岁小,请大阿哥不要计较。” 胤禔一甩袖子,面色不善的转身离开。 竹溪顾不得大阿哥,紧跟着四阿哥的脚步走进了内殿。 “皇上,四阿哥来了。”梁九功眼尖,低声禀报了一句。 皇上正在殿内松展筋骨,猛一回身,险些闪了腰。 四阿哥很少来乾清宫,即便是皇上到永和宫去探望,四阿哥也时常臭着一张脸。 如今四阿哥主动寻来,可不是让皇上惊讶。 “小四儿怎么来了?”皇上蹲下身子,将四阿哥抱了起来。 四阿哥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子,有些不自在。 “额娘,跪。”四阿哥指了指门外。 又伸出自己刚刚摔倒时蹭破的手掌:“疼。” 四阿哥不甚流利的两句话,让胤礽瞬间戾气暴涨:“小四儿,乌雅娘娘现在何处?” 四阿哥本想挤两滴眼泪出来,可奈何眨巴了半天的眼睛,啥也没挤出来:“花。” 胤礽转身就走。 皇上也阴沉了脸色,抱着四阿哥跟在了胤礽身后,看见后跟进来的竹溪,边走边问:“你来说。” 竹溪不敢怠慢,将方才御花园里面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娘娘方才带着四阿哥去御花园里寻杜鹃花,不巧遇见佟贵妃娘娘。 也不知怎么的,贵妃娘娘与我们四阿哥摔在了一处,贵妃娘娘大怒,想要掌掴我们四阿哥,娘娘没忍住拦了一下。 贵妃娘娘便说我们娘娘以下犯上,罚我们娘娘跪在御花园的风口处,可怜我们娘娘自从生了六阿哥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不忍打扰皇上,特意嘱咐奴婢带着四阿哥回永和宫,还是四阿哥贪嘴,馋了乾清宫的桂花糕,这才自己跑了过来。” 皇上脚步快,竹溪嘴皮子也利索,一路上又没有收了音量,跑在前面的胤礽也听的清清楚楚。 胤礽眸色微沉,转身朝着承乾宫的方向跑了过去。 佟仙蕊回宫的时候脸色也算不得好看,坐在贵妃榻上由着绿意处理着手上的擦伤:“那个小崽子,本宫早晚要收拾他。” “佟贵妃娘娘这是要收拾谁?”胤礽冷着脸大步的走了进来。 承乾宫的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跟了进来:“娘娘,奴才们实在是拦不住太子殿下啊。” 还没待佟仙蕊发火,胤礽上前一个巴掌呼在了佟仙蕊的脸上。 佟仙蕊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胤礽:“本宫乃是贵妃!是你的庶母!你怎可不分青红皂白的跑到承乾宫里来掌掴于本宫?” “孤乃储君,佟贵妃直指于孤,这只手是不想要了吗?”七岁的小人儿,自小在皇上身边长大,端起气势来还是十分的唬人的。 佟仙蕊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胤礽阴翳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他还急着去看望乌雅娘娘呢。 胤礽走出内殿,稚嫩的声音才飘了过来:“佟贵妃以下犯上,罚跪于承乾宫正殿。” “他他他,他……”佟仙蕊想说胤礽是不是要造反了,可转念一想,胤礽才是国本,才是正统! “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寻皇上表哥做主!”佟仙蕊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吼道。 (我也不太清楚清朝太子和贵妃谁的地位高,查了好多资料,怎么说的都有,有明白的宝子们可以给我科普一下吗?爱你们) 第246章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玛琭刚跪下没多久,皇上就抱着四阿哥大步走了过来。 瞧见玛琭的身影,皇上转身将四阿哥塞进了竹溪的怀里,上前几步,一把将玛琭给拉了起来:“你何时这样听她的话了?” 玛琭笑笑:“臣妾是嫔,佟贵妃娘娘是协理六宫的贵妃,她让臣妾跪,臣妾如何能不跪?” “你可是在怪朕?”皇上握住玛琭的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玛琭向后退了一步:“皇上,这里是御花园,人来人往的难免让奴才们笑话。” 皇上可不管那套,一把将玛琭抱了起来,往永和宫的方向去。 四阿哥被扔到了竹溪的怀里,看着迫不及待奔向额娘的皇阿玛,撇了撇嘴。 眼瞧着皇上将玛琭抱在怀里往回走,竹溪赶忙抬脚就要跟上去,胳膊却被梁九功拽了一下。 待皇上走出去了老远,梁九功才松了手,招呼着众人跟上。 玛琭窝在皇上的怀里没再说话,只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刚迈入永和宫的大门,桂嬷嬷迎了出来:“奴婢给皇上请安,娘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人出去,怎么就这样的回来了呢?” 桂嬷嬷的话让皇上心里更加的不好受,他知道佟仙蕊的事情让玛琭受了委屈,今日又被佟仙蕊折辱,还险些伤了四阿哥,玛琭心里头难受。 “你们都出去吧。”皇上将玛琭放在贵妃榻上,随口吩咐道。 桂嬷嬷无法,只得招呼着众人出去。 门口,小福子拉住了桂嬷嬷:“嬷嬷,你实话告诉我,娘娘这是怎么了?” 小福子的眼神里面蕴含着狂风暴雨。 桂嬷嬷摇了摇头,低声道:“别添乱,一边儿去!” 竹溪抱着四阿哥后一步回来,刚进门,还没待说话,身后胤礽便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一把撞开了正殿紧闭的大门:“乌雅娘娘!” 玛琭的眼泪浸湿了皇上的前襟,被皇上放在贵妃榻上也只低头垂泪,并不说话。 皇上蹲下身子,双手捧住玛琭的脸:“委屈你了。” “臣妾不敢委屈。”事情本是向着计划的方向发展,也不知怎的,玛琭见着皇上满眼心疼的问自己是不是委屈的时候,眼泪便怎么都止不住。 玛琭自问不是矫情的人,可如今这是怎么了…… “是不敢?不是不委屈!今日之事,朕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皇上安抚道。 玛琭摇头:“臣妾真的不委屈,只是四阿哥,他才不足两岁啊。” 皇上刚想说话,殿门便被人大力的撞开了,胤礽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进来,不顾尊卑礼仪的一把扯开了皇上,自己则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玛琭,目光最后落在了玛琭的双膝上:“可疼?” 玛琭满脸的眼泪看的胤礽心疼极了,后悔刚才的一巴掌打的还是太轻了。 皇上拉开胤礽,训斥道:“成何体统!” 胤礽冷笑:“皇阿玛不去承乾宫哄你的亲亲表妹吗?估摸着再过些时候,你的亲亲表妹可就要来寻你了。” 皇上皱眉:“你方才去做了什么?” 还真是知子莫若父。 胤礽呲起一口大白牙:“儿臣方才去了承乾宫呀。” “你去承乾宫做什么?”皇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儿臣去承乾宫呀,打了佟贵妃一巴掌。”胤礽歪了歪头,一脸天真的说道。 皇上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倒不是觉得胤礽打的不对,可一想到佟仙蕊的哭闹不止,皇上就是一阵的头大。 好好的禁足,自己为什么要把她放出来呢! 还真是,烦死人了。 皇上正烦躁的时候,就听见胤礽又补了一句:“儿臣将她罚跪于承乾宫正殿,但估计她不仅不会跪,还会去乾清宫寻皇阿玛告状。 皇阿玛还是快些回去,乌雅娘娘这里有儿臣就够了,儿臣今日便搬到这永和宫里来住,看谁还敢再欺负乌雅娘娘。” “皇上,太医来给娘娘请平安脉了。”小福子的声音打断了殿内父子二人的剑拔弩张。 竹溪安抚好四阿哥之后被小福子拉住了:“娘娘这是怎么了?” 竹溪这次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瞧着小福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桂嬷嬷嘱咐了一句:“切莫冲动,永和宫如今如烈火烹油,任何事情稍有不慎就会牵连娘娘。” 小福子绽开一抹笑:“嬷嬷说的哪里话,奴才人微言轻,即便想做什么,也是不能够的。” “奴才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给娘娘把脉。”小福子转身的一瞬间,脸色又阴沉了下去。 “皇上,佟贵妃娘娘在乾清宫等着您呢。”梁九功的声音比小福子的声音晚了一瞬。 胤礽挑衅的看了皇上一眼,扬声道:“小福子,请太医进来。” 太医进门的同时,胤礽向外走了两步,背对着内殿,以便于太医给玛琭检查膝盖。 “太子殿下。”太医路过胤礽的时候,冲他拱了拱手。 胤礽也客气的点了点头:“有劳太医,仔细瞧瞧德嫔娘娘的膝盖可有受伤。” “应该的。”太医走进去替玛琭请了脉,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皇上,待微臣下去给娘娘开药。” “快去吧。”皇上摆手。 太医开门出来的时候,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就被小福子拉去了耳房。 “皇阿玛不回乾清宫吗?”太医走后,胤礽又问了一句。 “该走的是你,而不是朕!”皇上没好气的说道:“堂堂太子,怎可住在嫔妃宫里,成何体统!” “儿臣不成体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胤礽一点都不怕皇上。 玛琭此刻也平复了许多,擦干净了眼泪,冲着胤礽招了招手:“多谢太子殿下。” “乌雅娘娘切莫与我说这些,我早就告诉过你,有事来寻我,我给你出气,男人终究都是靠不住的。”胤礽说着话,还瞪了皇上一眼。 皇上都气笑了,掐着腰,喊道:“梁九功!” 守在门口的梁九功闻言,推开了殿门,躬身道:“皇上。” “传旨,晋永和宫德嫔为德妃……” 第247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传旨,晓喻六宫,晋永和宫德嫔为德妃,承乾宫贵妃佟佳氏以下犯上,罚跪乾清宫门前两个时辰。”皇上下了一道圣旨。 “奴才遵旨。” 梁九功刚要出去传旨,就听皇上说道:“告诉敬事房,今夜安排佟贵妃侍寝。” 之前的旨意梁九功能听明白,可这刚罚跪完就宣侍寝?梁九功有些看不明白了。 玛琭心里也有些不舒服:“皇上快些回去吧,莫让贵妃娘娘等急了。” 皇上将胤礽扯下了贵妃榻,自己坐在了玛琭的身侧:“回什么?朕今日哪也不去。” 玛琭抬头,不解的问道:“那方才……” 皇上牵起玛琭的手,放在了手心:“只是安排侍寝而已,她必须听从安排,可又无人规定朕一定要回去。” 玛琭:“……” 这男人,狗的还挺带劲儿! 皇上抬眸看向胤礽:“你还不走?” 胤礽“切”了一声,对着玛琭说道:“乌雅娘娘有事记得要去寻我,我明日再来看你。” 玛琭点了点头,站起身子:“恭送太子殿下。” 胤礽对着玛琭拱了拱手:“儿臣告退。” 想了想,胤礽又敷衍的对着皇上拱了拱手,不情不愿的哼哼:“儿臣告退。” 皇上加大了音量:“回吧。” 胤礽皱了皱鼻子,昂着脑袋向门外走去。 胤礽回到乾清宫的时候,佟仙蕊正一脸不忿的跪在乾清宫门前。 佟仙蕊本是来告状的,结果却被罚跪,佟仙蕊要气疯了。 但是来传旨的是梁九功,佟仙蕊不敢抗旨。 胤礽溜溜哒哒的回到乾清宫,瞧见佟仙蕊跪在门前的石阶下面。 胤礽勾起一抹冷笑,向着佟仙蕊走了过去:“儿臣请佟贵妃娘娘安啊。” 佟仙蕊咬牙切齿:“你别得意的太早,这宫里也不止你一个阿哥,皇上如今如此宠爱乌雅玛琭,保不准哪一日她的儿子就取代了你的太子之位,你还巴巴的凑上去。” 反正也撕破脸了,太子再如何也不敢杀了自己吧? 佟仙蕊不怕! 不待胤礽说话,身后传来了金禄丰的声音:“给太子殿下请安,给佟贵妃娘娘请安。” 胤礽转头,看见金禄丰,挑了挑眉,向后退了一步,露出了跪在地上的佟仙蕊,示意金禄丰传旨吧。 金禄丰冲着胤礽笑了笑,直起身子,一甩拂尘:“皇上有旨,着佟贵妃今夜侍寝。” 佟仙蕊有些惊喜,皇上表哥还是在意她的,罚跪肯定是德嫔那个贱人撺掇的。 看着喜形于色的佟仙蕊,胤礽冷笑一声:“儿臣恭喜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好好准备着吧。” 胤礽懒得再看佟仙蕊的蠢样子,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寝殿里。 看着胤礽的背影,佟仙蕊得意地说道:“等本宫见了皇上表哥,定要让他狠狠地责罚太子。” 玛琭晋封德妃的消息一下达,后宫简直是炸了锅了。 封嫔的时候还没感觉如何,毕竟大家都是嫔位,可才封嫔没多久就封妃了? 一下子越过了惠嫔和荣嫔,成为宫里的高阶嫔妃了。 “娘娘,永和宫也封了妃了。”绿素拿着一个插好的花瓶走了进来,里面是几朵盛开的芍药花。 欣哲走向了桌子,伸手抚了抚盛开的花瓣,朱唇轻启:“庭前芍药妖无格。” “果然是个狐狸精,这才一年的功夫,竟哄的皇上又给她晋了位分!”惠嫔在钟粹宫里来来回回的踱步:“本宫入宫多年,又生养了大阿哥,如今才是嫔位,她何德何能,竟然封妃了?” 绿柳劝了一句:“娘娘小心气坏了身子,这宫里今日有德妃,来日就会有别的妃,但这宫里的皇长子,可就咱们大阿哥一个。” “长子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庶长子,有太子殿下在,又能有他什么事?”惠嫔烦躁的扇了扇帕子。 “娘娘,太子是太子,又不是皇上,咱们皇上年轻力壮,这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好呢?”绿柳扶住了惠嫔:“娘娘坐下歇歇吧,喝口茶润润。” “就是太便宜乌雅玛琭了。”惠嫔还是不甘心。 不止惠嫔不甘心,桑榆也不甘心啊。 摔落了两套茶具之后尤不解气:“小桃红,给本宫更衣,咱们去看望五阿哥。” “娘娘。”小桃红指了指外面:“今儿天色已晚,咱们明日再去吧,” “闭门谢客吧。”皇太后看着床上蹬腿玩儿的五阿哥,心里有些柔软。 “本来也没什么人来慈仁宫,除了一个鹿笙,何故要闭门谢客?”淑惠太妃捏着五阿哥的几个小脚趾头玩的不亦乐乎。 “从前没有,不代表日后也没有。”皇太后转头看向淑惠太妃:“你怎么还不回你自己的屋子里去?” 淑惠太妃嘿嘿笑:“这就回,这就回了。” 嘴上答应的好,可身子就是不动地方,一会儿捅一下五阿哥的胳肢窝,一会儿捏一下五阿哥的小肉脸。 把五阿哥烦的不行,抬手直扒拉。 第二日桑榆到慈仁宫的时候,被守门的小太监挡了回来:“奴才给宜嫔娘娘请安,娘娘容禀,太后吩咐了,不见客。” 桑榆眯着眼睛刚要发作,就被小桃红拉了一把。 桑榆不满的回头看向小桃红:“你如今的胆子愈发的大了。” 小桃红低声说道:“娘娘不是还要去给皇上送汤吗?快些走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桑榆看着小桃红一脸祈求的挤眉弄眼,又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慈仁宫的大门,才一甩帕子转身往回走。 桑榆刚走不多时候,慈仁宫的偏角门便打开了一条缝,鹿笙手里抱着一袋子牛肉干嚼的正起劲儿,身后是淑惠太妃中气十足的喝骂声:“快走快走,明日不要来了,我慈仁宫闭门谢客了,谢的就是你博尔济吉特鹿笙。” 鹿笙嘿嘿笑:“太妃姐姐莫要生气,待我明日再来与你说一说这肉干到底是何滋味。” 桑榆还真往乾清宫去了,但是她不是去送汤的,她是想看一看能不能求皇上把五阿哥抱回翊坤宫。 可是此时的乾清宫里并没有皇上,只有一个空等了一整晚的佟贵妃娘娘…… 第248章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本来佟仙蕊被罚跪,心中还愤愤不平。 可没多久,敬事房总管太监金禄丰就来通知她今夜侍寝,佟仙蕊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 觉得罚跪这么一两个时辰也无关紧要了。 毕竟被禁足那么多时日,解了禁足之后皇上却再未召幸,若是罚跪能换来侍寝,佟仙蕊心里是一万个愿意的。 罚跪结束后,佟仙蕊一瘸一拐的由着几个嬷嬷伺候着沐浴更衣。 绿意看着佟仙蕊青紫的膝盖:“娘娘,咱们宣太医来瞧瞧吧。” 佟仙蕊瞪了绿意一眼:“今儿是本宫的好日子,宣太医来添什么晦气?” “可是您……”绿意的眼睛落在了佟仙蕊的双膝上。 “没事,你回宫拿些药酒来给我揉一揉。”佟仙蕊说着话,顿了顿:“算了,药酒总归是有些味道的,皇上表哥一定不会喜欢的,你下去吧。” 佟仙蕊执意如此,绿意也不敢再劝。 伺候着佟仙蕊躺在了龙床上,绿意并一众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眼瞧着外头的天越来越黑,绿意忍不住问向一旁守门的小太监:“这位小公公,皇上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小太监奇怪的看了绿意一眼:“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咱家怎么知道?谁敢打听皇上的行踪,不要命了?” 绿意被噎了一下,讪笑着不再开口。 殿内的佟仙蕊从最开始的兴奋到后来的纳闷,随即越来越急躁。 罚跪使她错过了晚膳的时辰,紧接着便是一通沐浴更衣,忙碌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闲下来便觉得越来越饿。 可自己被光溜溜的裹在被子里、躺在床上,屋子里面一个伺候的奴才都没有,自己又不能大张旗鼓的让人传膳,先不说有没有这个规矩,即便是笑也让人笑死了。 越饿越精神,越精神越难受,偏被被子裹着,自己还不能大幅度的动作。 佟仙蕊像只大树狗子一样左右晃动。 一分一秒都好像被无限放大,今日这时间怎么这样长啊! 与备受煎熬的佟仙蕊不同,皇上已经吃的饱饱的,躺在被窝里搂着玛琭咬耳朵:“不生气了可好?” 玛琭背对着皇上:“皇上今日如此下贵妃娘娘的面子,贵妃娘娘明日便会闯进永和宫里来寻臣妾的麻烦,皇上这哪里是在给臣妾出气,这分明是在给臣妾寻仇。” 皇上想了想,突然坐起了身子,扬声道:“梁九功,进来给朕更衣。” 玛琭也紧跟着坐了起来:“皇上这是作甚?” 皇上呲了呲牙:“朕去钟粹宫,省的佟贵妃明日来寻你麻烦,让她去找惠嫔。” 玛琭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气笑了:“皇上快些走吧,臣妾还要睡觉呢。” 皇上由着梁九功伺候着穿好了衣裳,转身走到床边,吻了吻玛琭的额头:“你接着睡,不用送朕了。” “臣妾恭送皇上。”玛琭在床上敷衍着说了一句。 “娘娘,皇上怎么走了?”桂嬷嬷走了进来,奇怪的问道。 玛琭对着皇上出门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扯过了自己的被子,翻身躺进了被窝里:“嬷嬷,再熄两盏灯。” 皇上的突然到来,惠嫔惊喜交加,抚了抚鬓角,快步迎了出去:“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皇上径直走了进去。 惠嫔美滋滋地跟在后面进了内殿。 皇上进来的时候,已经有手脚麻利的小宫女铺好了床铺,皇上直接坐在了床边,梁九功跪在皇上脚边给皇上换了鞋,又替皇上脱了外裳。 待惠嫔拾掇好进来的时候,皇上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惠嫔恨的使劲儿甩了一下帕子,想叫醒皇上又不敢,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从床尾爬到了里侧躺好。 想要往皇上怀里躺一躺,可刚碰到皇上的胳膊,皇上就闭着眼睛转了个身,背对着惠嫔打起了呼噜。 惠嫔顿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又不敢哭出声音。 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发出的声音还惹得皇上轻咳了一声。 吓得惠嫔连吸鼻涕都不敢出声了。 午夜,乾清宫的小太监轻声唤了一声:“皇上,到时辰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殿内只有佟仙蕊一个人,皇上压根儿就没回来。 小太监进门来抬佟仙蕊的时候,均是一愣。 随即全部低下了头,将佟仙蕊原封不动地抬了出去。 夜里月光惨淡,凤鸾春恩车在寂静的宫道上晃晃悠悠地走着,车内的佟仙蕊哭的眼睛都肿了。 此时此刻,满心的恨意。 回到承乾宫,绿意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殿门,走到了佟仙蕊身侧:“娘娘,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佟仙蕊咬牙切齿:“去查清楚,皇上今夜在何处留宿?” “娘娘,夜已经深了,不若……”绿意还想再劝。 佟仙蕊却丝毫听不进去,含着泪吼道:“快去!” 佟仙蕊作为佟佳氏一族的嫡长女,父亲兄长身居要职,姑母又是今上的生母,自小便是金尊玉贵的养着,何时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她都能想到,明日之后,各宫嫔妃背地里该如何嘲笑她! 皇上表哥怎可如此折辱于她?怎可如此! 佟仙蕊此刻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紫禁城。 既然不让自己好过,大家伙儿便都不要活了! 不多时候,绿意回来了:“娘娘。” “说!”佟仙蕊仍旧坐在圈椅上一动不动。 “皇上今夜……留宿钟粹宫了。”绿意吞吞吐吐的禀报。 “钟粹宫?”佟仙蕊看了过来:“不是永和宫?” 绿意摇了摇头:“入夜,皇上气冲冲的从永和宫里出来,随后便去了钟粹宫,皇上去的时候,惠嫔正等在门口呢。” “贱人,全部都是贱人!”佟仙蕊一把挥落了手边的茶盏,陶瓷碎片噼里啪啦的散落了一地。 绿意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娘娘息怒。” “伺候本宫更衣吧。”佟仙蕊一瞬间便收了气势,起身向着内殿走去。 绿意赶忙爬起来跟了上去。 翌日一大早,佟仙蕊盛装打扮一番,带着绿意又到了乾清宫。 第249章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佟仙蕊刚到没多久,桑榆便站在了乾清宫的石阶下面,抬头望着乾清宫殿门上面的匾额。 “你怎么来了?”皇上的声音从身侧传了过来。 桑榆回头,绽开一抹笑意:“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盛夏的阳光明媚灿烂,桑榆此刻的笑容也额外的好看。 皇上闪了闪神:“进去吧。” 桑榆刚福身跟上,正殿大门便由内而外的打了开来,露出了一脸阴沉的佟仙蕊。 皇上叫着桑榆本就是为了防止佟仙蕊来撒泼,若是有第三个人在场,估计佟仙蕊或多或少会收敛一些。 此刻瞧见佟仙蕊从殿内出来,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什么时候来的?” 佟仙蕊冷笑一声:“不是皇上诏臣妾来的吗?” “臣妾请皇上金安。”佟仙蕊福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皇上身后的桑榆瞧见佟仙蕊却是满心的不高兴,但还是含笑福身:“臣妾请贵妃娘娘安。” 佟仙蕊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转身跟着皇上往里走,只留了一句话给她:“本宫与皇上有事相商,宜嫔先回去吧。” 桑榆不管不顾地跟着往里走:“启禀贵妃娘娘,皇上方才已经宣了臣妾进去,恕臣妾不能从命了。” 佟仙蕊停下脚步,眼神不善的看了桑榆一眼。 这女人从前在自己跟前儿乖巧的很,什么时候也学会伶牙俐齿了? 桑榆笑着福了福身:“娘娘先请。” 佟仙蕊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进去。 桑榆也跟了进去。 皇上已经在龙榻上坐定,端着茶杯在喝茶了。 见二人进来,皇上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问道:“坐吧,你二人可是有事?” 佟仙蕊坐在魏珠搬来的绣凳上,只品茶,也不开口说话。 桑榆本想瞧瞧佟仙蕊的热闹,可自己位份低,佟仙蕊可以不答话,她却不能不吱声。 桑榆酝酿了片刻,眼底蓄泪,直直地跪在了皇上身前:“臣妾自知从前做错了许多的事情,可五阿哥到底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臣妾心里惦念的很。 偏巧臣妾去慈仁宫探望的时候,守门的小太监说皇太后下令闭门谢客,臣妾更是连门都没进去,皇上,臣妾心里头难受啊。” 皇上还没说话,佟仙蕊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贵妃娘娘。”桑榆转向佟仙蕊:“贵妃娘娘不曾生产,自是体会不到臣妾身为额娘的苦楚。” 换言之,你别在那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宜嫔从前那样对待四公主,想来也是因着没做额娘的缘故。”佟仙蕊只想着让桑榆赶紧走,自己好与皇上好好的理论一番,故而言语上也额外的不好听:“只经历了一番生产,便可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还真是神奇!” 桑榆不理会佟仙蕊的挖苦,只期期艾艾的看向皇上:“求皇上垂怜,让臣妾可以去看一看五阿哥吧,哪怕看一眼也好。” “慈仁宫一切以太后为主,她若是说闭门谢客,朕也不好前去打扰,你待她心情好了再去不迟。”皇上说道:“若是无事便回宫歇息吧,朕得空再去看你。” “皇上!”桑榆还想要再求。 被佟仙蕊冷声打断了:“皇上既已与你说的明白,你遵旨便是,难不成你想抗旨吗?” 桑榆不明白今日的佟仙蕊为何处处与她作对,按理说自己投靠佟仙蕊,若有五阿哥在膝下,对佟仙蕊来说也算是好事。 桑榆不知道的是,佟仙蕊早在她几次禁足之后便愈发的瞧不上她,已经将她视为弃子了。 一个弃子,还在这里耽搁时间,佟仙蕊怎会对她有好脸色,一句话说的桑榆哑口无言。 她哪里敢抗旨! 桑榆只好抽抽嗒嗒的站起身子,冲着皇上和佟仙蕊分别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桑榆出去之后,殿内只余下皇上与佟仙蕊二人。 佟仙蕊直视皇上:“皇上表哥昨夜去了哪里?” “朕去哪里需要与你禀报?”佟仙蕊语气不善,皇上的语气更加的不善。 佟仙蕊哽咽:“可是皇上表哥昨夜翻的是臣妾的牌子。” “那又如何?”皇上终于舍得正眼看一看佟仙蕊。 瞧着皇上吊儿郎当的神情,佟仙蕊的心里更加的难受:“皇上表哥为何如此折辱于我?我是你的嫡亲表妹啊,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应该看在姑母的面子上。 你这样做,叫佟佳氏一族颜面何存?姑母若是泉下有知,想来也是不会同意的。” 皇上嗤笑:“若是皇额娘泉下有知,知晓她佟佳氏一族出了你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贵妃,你觉得皇额娘会如何做?” 佟仙蕊的身子晃了晃,眼泪再也忍不住:“心狠手辣?我在表哥的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吗?” “祸行巫蛊,残害嫔妃,殴打皇嗣,朕没有降罪已然是看在皇额娘的面子上了,你若是再这般一意孤行,朕也护不住你。”皇上的声音清冷,神情严肃。 分明是自己待字闺中便已芳心暗许的男子,今日怎么这样的陌生? 佟仙蕊不住的晃头,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表哥所说的那些,我一概不知,不知是谁在表哥耳边乱嚼舌根,竟惹得表哥如此猜忌。” 皇上随意甩了两下手里的珠串,觉得再争论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开口道:“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佟仙蕊执着的看着皇上:“表哥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便不会回去。” “交代?你要什么交代?”皇上站起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向佟仙蕊。 高大的身躯笼罩下了一大片阴影,皇上抬起一只手捏起佟仙蕊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对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尚且能够下得去狠手,你还敢说朕冤枉了你?” 泪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就好像佟仙蕊此刻的心情一般:“表哥是在给四阿哥出气吗?还是说表哥怪我惩治了德嫔?” 佟仙蕊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冲着皇上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佟仙蕊迈出殿门的那一刻,皇上淡漠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承乾宫贵妃佟佳氏,褫夺协理六宫之权。” 佟仙蕊笑的直掉眼泪,朗声道:“臣妾,多谢皇上!” 第250章 闻道洪河坼,遥连沧海高 七月,大雨接连不断的下了好几日,玛琭站在廊下忧心忡忡。 “娘娘,快些进屋吧,小心染了风寒。”桂嬷嬷拿着一件衣裳披在了玛琭的肩头。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玛琭喃呢着。 “七月本就是连雨季,接连几日不停歇也是有的。”桂嬷嬷问道:“娘娘可是在担心什么?” “皇上已经有好几日没来后宫了,每到这个时候总是额外的忙碌。”玛琭转身回了内殿。 御书房内气压低沉。 “年年拨款年年修,怎么还会发生这么大的决堤事件?你们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年轻的帝王怒不可遏。 唐宋时期起,兴旺了九百多年的泗水城港口,在黄淮水灾的不断袭击下,被今年的特大水灾吞噬了。 其实也不怪皇上发怒,每年用在治理黄河水患的银子占了税收的大部分,大把大把的银子砸下去,连个声响都没有,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着督察院好好的给朕查一查,这本应用在治理黄河的银子都进了谁的口袋!一干官员,严惩不贷!” 大雨连绵,各地水患涝灾不断频发,皇上更是忙的焦头烂额。 七月二十四日,颐和轩成答应腹痛不止,随即见了红。 紧忙宣了太医,安排了接生嬷嬷。 颐和轩后院忙碌了起来。 布贵人端坐在圈椅上不慌不忙的喝茶。 “额娘不去瞧瞧成答应吗?”三公主坐在下首,问道。 “她生孩子,我去做什么?又不是我生孩子。”布贵人眼皮都没抬一下:“这茶不错,你也尝尝。” “听闻颐和轩成答应发动了,你可要去瞧瞧?”荣嫔刚迈进永和宫正殿的门槛就扬声问道。 玛琭放下了手里的绣绷子,站起身子与荣嫔互相行了平礼。 “不是才刚发动吗?离生产还早着呢。”玛琭拉着荣嫔一同坐在了贵妃榻上:“你来瞧一瞧我这个老虎,怎么也绣不好。” “绣给六阿哥的?”荣嫔接过了绣绷子,三下两下便绣好了一根虎须。 “呀,原来是这样。”玛琭眼睛发亮:“我这半路出家的,怎也赶不上荣姐姐。” 荣嫔笑笑,也不推脱:“若是日后有什么绣不好的,只管拿来延禧宫,本宫给你绣便是。” “那可真是要多谢荣姐姐了。”玛琭将绣绷子递给了桂嬷嬷:“好生收起来。” “是。”桂嬷嬷福身,将绣线等一应物件收了起来。 荣嫔喝了口茶水:“谁让六阿哥叫我一声荣娘娘呢。” 二人磨蹭到了午后才慢悠悠地往颐和轩走。 “还是你宫里好,连膳食都精致几分。”荣嫔边走边笑着与玛琭打趣。 “那荣姐姐便多带着二公主和三阿哥来。”玛琭摇晃着团扇,答道。 “那还不得吃穷了你去。”荣嫔想到了蓝齐儿今日早膳时候狼吞虎咽的模样。 玛琭随口答道:“荣姐姐每日交二两银子给我,我自然保管你们娘仨吃的饱饱的。” “你个黑心肝的。”荣嫔点了一下玛琭的脑袋:“本宫一个月的月俸才多少银子,你张口就要了二两去。” “小主,德嫔娘娘与荣嫔娘娘往咱们宫里来了。”颐和轩的小宫女禀报道。 布贵人午歇刚醒,闻言,揉了揉太阳穴:“后院那位如何了?” 小宫女答道:“回贵人的话,成答应宫口开的极慢,折腾了一上午,方才喝了些参汤。” “嗯。”布贵人应了一声:“伺候本宫更衣吧。” 玛琭与荣嫔到颐和轩的时候,宫门大敞,宫里静悄悄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来来往往的宫人丝毫不见慌乱。 荣嫔奇怪,与玛琭咬耳朵:“这颐和轩的奴才们调教的倒是好,想当初你生产的时候,就连竹溪都慌了神。” 颐和轩守门的小太监见着二人,跑了过来,打了个千儿:“奴才给二位娘娘请安。” 荣嫔应了一声:“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我与德嫔来看望布贵人与成答应。” “应该的。”小太监受宠若惊:“请二位娘娘稍候。” 小太监刚跑进去的时候,与迎面而来的布贵人撞了个正着。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启禀小主,荣嫔娘娘与德嫔娘娘来看望小主,此刻正在宫门外候着呢。” “糊涂东西,二位娘娘来了还不赶紧迎进来?怎可让二位娘娘等在门外?”布贵人呵斥了一句,自己加快了脚步。 “嫔妾给二位娘娘请安。”布贵人走到玛琭身前三步远的距离福身。 方才布贵人呵斥奴才的话她二人都听的清楚,此刻二人对视一眼,荣嫔开口:“布贵人快起来吧,成答应如何了?” 布贵人迎着玛琭二人进门,一同向着后院的方向走去:“回荣嫔娘娘的话,成答应这胎可是遭了大罪了,折腾了一上午,连孩子的影子都没瞧见呢。” 玛琭总觉得颐和轩里面的人都有些奇怪,却也说不上哪里奇怪:“成答应是头胎,宫口开的慢些也是有的,本宫与荣嫔娘娘一同去瞧瞧她。” “嫔妾代成答应多谢德嫔娘娘,多谢荣嫔娘娘。”布贵人落后玛琭半步,第一次踏进这颐和轩的后院。 此刻的成答应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一般,极度的疲累与精神恍惚,竟然还隐隐有些觉得喘不上来气。 屋子里面只有两个接生嬷嬷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 小宫女到底年纪小,此刻已经吓的瘫软,浑身都打着摆子,只不停的哭:“小主,您可要挺住啊小主,呜呜呜……” “奴才们参见德嫔娘娘,参见荣嫔娘娘,参见布贵人。”几人进屋,屋子里的奴才们齐齐问安。 听见众人唤德嫔的时候,成答应眼睛一亮。 可转瞬便听见了众人唤布贵人,成答应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玛琭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她们几个人,其余嫔妃一个都没来。 “成答应如何了?”玛琭问太医。 太医拱手:“启禀德嫔娘娘,成答应孕中多思,夜里难眠,此刻其实……并不适宜生产。 玛琭心头一紧,嘱咐道:“好生照看成答应,自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第251章 朱唇含蜜腹藏剑,一生算尽巧机关 晚膳过后,皇上抽空来了一趟颐和轩,匆匆的问过了成答应的情况之后又匆匆的离开。 离开之前还不忘嘱咐玛琭:“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左右你在这里也不能代替她生产。” 玛琭点头:“臣妾知晓,皇上只管放心去忙,成答应这里有臣妾和荣姐姐照看。” 许是听闻皇上来了,各宫嫔妃才陆陆续续的到了颐和轩。 “还真是能折腾,偏巧这大晚上的生孩子。”惠嫔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还不知得熬到什么时辰呢。”桑榆接了一句。 想当初自己生五阿哥的时候,宫里可是一个人都没去翊坤宫。 如今成韵一个小小的答应,竟这么多的人来。 桑榆心里头不服气。 惠嫔似乎是看出来了桑榆的不忿,火上浇油:“按理说这成答应生产,咱们早该来探望的,只可惜大阿哥今日在钟粹宫用膳,本宫才耽搁了这许多的功夫。 想当初宜嫔生产的时候,皇上可是特意下旨不许我们前去打扰的,本宫原以为成答应也是如此,谁曾想皇上竟然亲自来了。” “你说什么?”桑榆的声音有些尖利,转头瞪着惠嫔。 惠嫔丝毫不惧,扭了扭身子,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你有气莫要冲着本宫撒,是皇上特意下的圣旨,阖宫的姐妹都知晓,你若是心里头难受,只管去与皇上分辨清楚。” “好了,都给本宫闭嘴!”桑榆还待说话,被佟仙蕊硬生生的打断了。 惠嫔悻悻的闭上了嘴。 桑榆却有些受了刺激一般:“佟贵妃娘娘已经失了协理六宫之权,臣妾劝您,还是谨言慎行些的好。” 佟仙蕊冷冷的看向桑榆:“本宫即便是失了协理六宫之权,本宫依旧是贵妃,你宜嫔再如何,见到本宫依旧得乖乖的低头行礼!” “你!”桑榆怒极。 欣哲站起身子拉住了桑榆的胳膊,将人按回了座位上,和事佬一般:“都少说两句,如今最重要的是成答应。” 夜深了,窗外又淅淅沥沥的飘起了细雨。 鹿笙靠在詹吉迈的肩膀上睡着了,隐隐有些流口水的架势。 詹吉迈嫌弃的将自己的帕子垫在了鹿笙的嘴巴下面,将鹿笙的头往自己的肩膀上拢了拢,生怕鹿笙睡熟了自己一头栽下去。 “皇上日前宣了本宫侍寝,可人却去了钟粹宫,惠嫔,可有此事?”佟仙蕊等的无聊,打算寻惠嫔的麻烦解解闷儿。 惠嫔眼神飘忽:“贵妃娘娘说笑了,皇上想去哪里,咱们谁也左右不了不是?” “你的意思是说,你比本宫更得圣宠?”佟仙蕊玩味的看向惠嫔:“大阿哥……” 惠嫔立马警惕起来:“臣妾失言,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 佟仙蕊摆了摆手:“绿意,去告诉敬事房,惠嫔身子不适,不宜侍寝,绿头牌就先撤了吧。” “是。”绿意轻轻的福了福身。 “贵妃娘娘这是在以权谋私?”惠嫔又惊又怒。 佟仙蕊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 惠嫔往日里仗着自己是大阿哥的生母,行事毫无顾忌,嚣张跋扈惯了的。 此时被佟贵妃为难,竟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为她说话。 锦上添花的没有,落井下石的却从来不缺。 桑榆报复一般的轻笑了一声:“惠嫔姐姐不若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养一养身子,说不定过些日子便要开始操心起大阿哥的婚事了呢,毕竟除夕夜宴的时候,太子殿下可是给大阿哥寻了一门好亲事呢!” “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本宫撕烂了你的嘴!”惠嫔心里是一万个看不上隆科多的庶女。 自己的儿子金尊玉贵,当然得寻一个身份高贵的儿媳妇了。 佟仙蕊却挑眉:“惠嫔这是看不上我佟佳氏一族?” 除夕夜宴的时候光想着偷四阿哥的事儿了,倒是没多想胤礽的话。 现在仔细的想一想,用一个庶女去换一个皇长子,怎么算她们佟佳氏一族也是不亏的。 若日后有必要,除了惠嫔,大阿哥能依仗的便只有自己了。 佟仙蕊越想越觉得可行。 如今皇上表哥靠不住,一切还得靠自己的谋划才行啊。 佟仙蕊的话让惠嫔一慌,佟仙蕊沉思的眼神更让惠嫔心下不安:“贵妃娘娘言重了,除夕夜宴只是太子殿下随口一说罢了,皇上也说了不作数的。 大阿哥年纪还小,如今正是发奋读书的时候,佟三爷的千金自然是千好万好,可阿哥们的婚事自有皇上恩赐,本宫即便是再喜欢佟佳氏的小格格,本宫也是插不上话的。” 佟仙蕊还待说话,产房内传来了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众人皆站起了身子,向着产房的方向走了几步。 不多时候,接生嬷嬷抱着包裹好了的孩子出来道喜:“启禀各位小主,成答应生了一位阿哥。” 佟仙蕊脸色一变,一把掀开了七阿哥的襁褓。 突来的惊吓,惹得七阿哥又大哭了起来,手脚不住的踢踏。 “七阿哥这腿……”桑榆的一句话,使得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七阿哥的小短腿上。 七阿哥的一条腿,有些异样。 佟仙蕊勾起嘴角,随手盖上了七阿哥的包单:“七阿哥天生残疾,是为不祥,颐和轩上下全部禁足,一切听皇上示下。” “贵妃娘娘……”布贵人想要求情。 佟仙蕊眼神犀利:“布贵人是想要包庇七阿哥与成答应吗?” 布贵人垂下了头:“嫔妾不敢。” “七阿哥只是先天不足,或许还有医治的机会,贵妃娘娘何需如此?”欣哲劝了一句。 佟仙蕊一个眼神扫了过来:“本宫是为着皇上,为着大清,怎么你觉着不必如此?若是有何意外,你担待的起吗?” 欣哲不再吭声了。 她也只是象征性的劝一句,以此来展示自己的和善温良,至于什么成答应,什么七阿哥,与自己又有何干系! 佟仙蕊一一扫视过众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玛琭的身上:“德嫔以为如何?” 第252章 难测风云霜雪摧,病虫侵体更遭灾 玛琭与成答应并不熟悉,颐和轩的事情她也不想参与。 听见佟仙蕊如此问,玛琭难得的没有反驳,反而福了福身:“但凭贵妃娘娘做主。” 众人惊奇的看向玛琭,二人不合由来已久,前几日在御花园里还闹了那么一大通,德嫔这是被驯服了? 荣嫔偷偷地捅了捅玛琭腰间的软肉,眼神询问。 玛琭回头瞪了她一眼。 佟仙蕊很是满意玛琭的态度,连下巴都抬高了几分:“既如此,便都回了吧,本宫明日自会去向皇上禀报此事。” “是。”众人福身:“恭送贵妃娘娘。” 佟仙蕊志得意满的一步三摇的走了出去。 “好生照看成答应,本宫也先走了。”欣哲嘱咐了布贵人一句,担忧的看了一眼产房的方向,也紧跟着走了。 玛琭与荣嫔也跟在欣哲的后面出了颐和轩。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成答应还真是可怜。”荣嫔有些感慨。 “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好呢。”玛琭抬头望了望,下弦月并不圆满,子时的夜额外的冷,玛琭声音喃喃:“但愿不要被当作妖怪处死才好啊,毕竟也是一条人命啊。” 众人都离开之后,颐和轩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布贵人一把推开了产房的房门,也没再关上。 一阵风吹来,虽然算不上寒冷,可是刚生产完身子虚的成答应还是忍不住一哆嗦。 瞧见布贵人进门,成答应挣扎着起身,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成答应这是做什么?”为了能够让成答应好生歇息,室内的烛火并不明亮。 此时昏暗的烛光应和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月光照映在布贵人的脸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感。 成答应顾不上疼痛,爬起来跪好:“嫔妾给布贵人请安。” 布贵人上前想要搀扶成答应,冰凉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成答应的胳膊,便惹得成答应一阵颤栗。 布贵人强硬的将人拽了起来,语气温柔:“成答应可要好生的歇息,养好精神才是啊。” 成韵眼神慌乱的看向了布贵人,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布贵人替成韵盖了盖被子:“成答应还没仔细的瞧过七阿哥吧?” 成韵一把拉住了布贵人的胳膊:“七阿哥如何了?求贵人让嫔妾看一看七阿哥。” 布贵人没说话,垂眸看向成韵抓着自己小臂的手。 顺着布贵人的眼神,成韵一把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小步,祈求道:“求贵人……” 布贵人理了理被抓皱了的袖子,慢条斯理的说道:“成答应这是说的什么话,七阿哥是你的儿子,求我做什么!” “贵人……”成答应还想再说。 布贵人却是不给她机会:“好好的歇息吧,我劝你啊,还是明日再瞧七阿哥吧。” 布贵人说完话便走了出去,徒留下内心慌乱的不行的成答应。 “额娘吓唬她做什么。”三公主等在成答应屋子的门口,将布贵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与永和宫接触的久了,怎么你也变得良善了?”布贵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三公主。 不知为何,总觉得三公主没有从前听话了。 布贵人皱眉:“妇人生产,你一个小女儿家来做什么?” “我来瞧瞧七阿哥。”三公主抻着脖子向屋内张望:“七阿哥呢?我在此处等了半天,怎也没瞧见他?” “一个天残的,有什么好瞧的。”布贵人迈出了屋子:“赶紧回去睡觉!伺候公主的人都是做什么吃的,这个时辰了还由着公主乱跑!” “是我要出来的,额娘莫恼,我这就回去。”三公主嘴上说着,心里却在琢磨着布贵人那句“天残”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七阿哥缺胳膊少腿? 还是没有鼻子、没有眼睛? 想着想着,三公主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四处看了看,加快了脚步,对着身后的宫人说道:“快走快走。” 布贵人的一句“天残”不仅吓到了三公主,更是让一门之内的成答应面如死灰。 天残?她的七阿哥是天残? ”来人!快来人呐!”成答应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直到嗓子都嘶哑了,才有一个老嬷嬷打着哈欠,推门走了进来,语气不善:“深更半夜的,成答应不好好休息,闹腾什么呢?” 见着来人,成答应讷讷:“嬷嬷,我想瞧一瞧七阿哥,可否请嬷嬷将七阿哥抱过来?” “答应思子心切,可也要看看此刻是什么时辰不是?即便答应不睡,七阿哥也是要睡的,宫女乳母也是要睡的。 更深露重,若是折腾病了七阿哥,心疼的还是答应您自己个儿,何苦来的。”嬷嬷皱褶眉将成答应按回了被子里:“答应还是快些睡吧。” 皇上亦是忙得昏天黑地,刚刚躺在床上就听见梁九功低声禀报:“启禀皇上,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皇上想先听哪一个?” 皇上斜愣了梁九功一眼:“慎刑司和大理寺你想去哪个?” 梁九功嘿嘿笑:“皇上说笑了。恭喜皇上,颐和轩布贵人刚生了七阿哥。” 连日憋闷的心情在这一刻总算是有些缓解,皇上问道:“坏消息呢?” 梁九功吞吞吐吐:“纯亲王的遗腹子……前几天刚刚夭折。” 皇上一惊,坐了起来:“那个尚且不足一岁的孩子?” “是,纯亲王突然病故,王府的格格心情郁结,小王爷生下来便一直体弱多病,前些日子终于是熬不住了……”梁九功心里也不好受。 纯亲王是皇上最小的弟弟,尚未娶妻便早丧,好不容易留下一个遗腹子,如今又夭折了。 皇上十分在意这个弟弟,小主子刚生下来便下旨让其继承纯亲王的王位,可惜小王爷是个福薄的。 “皇上节哀啊。”梁九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皇上叹了一口气:“这是想让隆禧绝后啊。” 翌日一早,皇上刚散了早朝,准备去颐和轩瞧瞧七阿哥,梁九功便推门进来:“启禀皇上,佟贵妃娘娘求见。” 第253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佟仙蕊便再也没有主动来寻过皇上。 此刻听到佟仙蕊主动寻来,皇上坐回了龙榻上,朗声道:“让她进来吧。” 佟仙蕊规规矩矩的等在廊下,看着梁九功去而复返。 “贵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呢。”梁九功笑着说道。 佟仙蕊冲着梁九功点了点头:“有劳梁公公。” 看着佟仙蕊的背影,魏珠忍不住新奇,凑到了梁九功的身边,小声的说道:“这贵妃娘娘莫不是转了性儿了?” 梁九功一巴掌拍在了魏珠的帽檐上:“贵妃娘娘也敢议论,小命不要了?” 魏珠嘿嘿的退两步,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梁九功自言自语了一句:“也不知这次能消停几天。” “师傅,您说什么?”不知何时,魏珠又凑了上来。 “小兔崽子。”梁九功作势要打。 魏珠一跳三米远,嘿嘿笑着跑去耳房的方向“奴才去泡茶。” 佟仙蕊进门,在距离皇上五步远的地方站定,福了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瞧着佟仙蕊不复从前一般见着自己就扑上来、恨不得粘在自己身上一样,也不再叫自己表哥了。 皇上挑了挑眉:“起来吧。” “坐。”皇上抬起下巴,点了点小几对面龙榻的位置。 “臣妾多谢皇上。”佟仙蕊柔和的应了一声,莲步轻移,半边屁股坐到了龙榻上,脊背挺直,端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皇上想不明白佟仙蕊这是在闹哪一出,索性不猜了:“你来寻朕所为何事?” “启禀皇上,颐和轩成答应昨夜子时诞下七阿哥。”佟仙蕊说道。 “嗯,朕知道。”皇上端起魏珠新换的茶盏,饮了一口茶水。 “七阿哥……一条腿有些不太正常。”佟仙蕊斟酌着用词。 皇上看了过来,昨夜梁九功只说了七阿哥的出生,并没有说七阿哥天残啊。 “想来经过太医的医治,七阿哥一定会痊愈的。”佟仙蕊奉承了一句,接着说道:“臣妾听说前朝洪灾严重,地动过去也没多久,臣妾怕七阿哥的事情被有心之人利用,昨夜便封了众人的口,禁了颐和轩众人的足。具体如何,还要皇上示下。” “你做的很好。”皇上点了点头:“这件事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佟仙蕊二话没说就起身,冲着皇上轻轻地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皇上想要去看七阿哥的心思顿时歇了,吩咐梁九功去传张睿。 张睿来给皇上请了平安脉:“皇上一切都好。” “嗯。”皇上应了一声:“七阿哥如何?” 张睿知晓皇上问的是什么。 昨夜守在颐和轩的太医并不是自己,张睿今日上值之后特意去了一趟颐和轩,亲自瞧了瞧七阿哥的腿。 如今皇上问起来,张睿也是应答得当:“启禀皇上,七阿哥的腿……乃是天残,不过并不算严重,微臣会尽力医治的。” 张睿的话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翻译过来便是治不好了! 皇上闭了闭眼睛,开口问道:“七阿哥为何会如此?” “许是成答应在怀胎的时候误食了什么东西,接触了什么东西,或者是天命如此,都是有可能的。”张睿答道。 “你下去吧。”皇上挥了挥手,有些疲惫。 从前的几个孩子接连夭折,皇上怀疑自己是不是克子。 两任皇后接连早丧,皇上怀疑自己是不是克妻。 如今地动过后又是洪涝灾害,两个孩子接连胎里不足,如今七阿哥更是天残,皇上一度怀疑是不是老天爷给自己的预警。 年轻的帝王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做这个君王。 皇上把自己关在乾清宫西暖阁大半日,期间谁来也不见。 各宫都等着看皇上会如何处置颐和轩,结果一丁点儿的动静都没有。 “老祖宗,颐和轩成答应昨夜子时生了七阿哥。”苏茉儿走进来,禀报道:“听闻七阿哥的一条腿不太好。” 太皇太后到底是见多识广:“不太好又能如何?再怎么样也是皇家金尊玉贵的阿哥,传哀家懿旨,颐和轩成答应生育皇嗣有功,戴佳氏一族从包衣抬为镶黄旗满洲,嘱咐成答应好生养着自己,养着七阿哥。” “老祖宗心善。”苏茉儿福了福身,转身前去宣旨。 生个阿哥就将整个家族从包衣被抬成了镶黄旗满洲,这奖赏不可谓不大。 太皇太后也是在借着这个事情告诉皇上,七阿哥的天残不是他的过错,皇家不是养不起一个腿脚不便利的阿哥,大清国运昌隆,有的是底气! “成答应这就被抬了旗了?”荣嫔的语气有些酸:“你我都还没被抬旗呢。” 玛琭笑笑:“成答应生育有功,太皇太后特意赏的。” “改明儿你与我一同去慈宁宫寻老祖宗评评理,成答应生育有功,难不成你我就没有功了?”荣嫔耍赖。 玛琭好笑的看着她:“若是让本宫从孩子康健与抬旗中选,本宫倒宁愿有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也是这个理儿。”荣嫔哑了声音,随后又叹了一口气:“成答应也是个命苦的。” “对了,那日佟贵妃禁足颐和轩一干人等,你怎也不说话?”荣嫔想到玛琭那夜的态度,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不是向来与佟贵妃不睦吗?” 玛琭嗔了荣嫔一眼:“后宫众人自然都是情同姐妹的,荣姐姐可莫要冤枉我。” “当着本宫的面,你可就莫要打那些个马虎眼了。”荣嫔不吃玛琭那一套,白了她一眼。 玛琭抿嘴笑:“且不论本宫与佟贵妃如何,单说颐和轩禁足与否,与本宫又有何干系?本宫实在是犯不上为了她二人再去与佟贵妃辩驳,平白浪费那许多的口舌。” 荣嫔一顿,脸色复杂:“你说的也在理。” 颐和轩里,成答应日日以泪洗面。 佟贵妃说七阿哥不祥,皇上态度不明,颐和轩全部禁足,没有一个人肯去为七阿哥求情。 成答应甚至于都升起了抱着七阿哥一同自戕的念头…… 第254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成答应,太皇太后身边的苏姑姑来了。”成韵身边的小宫女推门进来。 成韵抹了一把眼泪,强打起精神:“快请。” 苏茉儿进门,打量了两眼空荡荡的产房,心下有了计较,笑着上前寒暄:“奴婢给成答应请安。” 成韵受宠若惊:“苏姑姑快起,我可担不起苏姑姑的礼。” “成答应是主子,奴婢是奴婢,奴婢给主子请安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何来担不起一说?”苏茉儿将成韵捧的极高。 成韵心下感动,眼泪更加的控制不住。 苏茉儿没有上前,只站在原地劝了一句:“成答应刚刚生产,月子里是不好哭的。太皇太后心疼成答应与七阿哥,特意嘱咐奴婢前来探望。” “嫔妾多谢太皇太后。”成韵想起身磕头。 “成答应莫要多礼了,太皇太后懿旨,成答应为皇家开枝散叶有功,特将戴佳氏一族从包衣抬为镶黄旗,嘱咐成答应安心的养好身子,旁的事情莫要多想。”苏茉儿扬了扬声音,将太皇太后的懿旨大声的说了出来。 “嫔妾……多谢太皇太后。”成韵泣不成声。 太皇太后的这一道懿旨,可以说是救了成韵和七阿哥两条人命。 瞧着床上憔悴的成答应,苏茉儿终是不忍,上前几步,小声安慰了两句:“这日子如何,端看自己想怎么过,皇家未必养不起一个闲散阿哥,莫说七阿哥不甚严重,即便是真的残了,咱们皇上也是养活得起的。” 成韵眼神里面瞬间绽放出了一抹亮色,郑重的对着苏茉儿道谢:“多谢苏姑姑。” 苏茉儿笑笑:“成答应想明白了便好,奴婢还要赶着回去伺候太皇太后,就不多待了。” “苏姑姑慢走。” “皇上,太皇太后懿旨,抬了戴佳氏一族入镶黄旗。”梁九功心疼皇上,赶忙将太皇太后的旨意说与皇上听。 皇上掀起眼皮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又补了一句:“太皇太后这是心疼七阿哥,心疼皇上呢。” 皇上八岁登基,生母早逝,本该垂帘听政的嫡母又不管事儿,皇上可以说是在太皇太后的膝下长大的。 如今的皇上就好像是一个大海上迷了路的小船,风雨飘摇中,太皇太后的一道懿旨如破晓的阳光直照进了皇上的心里。 皇玛嬷没有觉得自己晦气!皇上瞬间信心满满! 至于旁人的想法,又有何要紧?! 反正自己是皇上,即便旁人有什么想法也得憋着,若是敢说出来,朕就弄死你! 皇上豁然开朗,抬脚向外走去。 “皇上?”梁九功紧忙跟了出去。 圣驾到达颐和轩的时候,布贵人等在了大门内侧,大门两边有几个侍卫在守着。 远远的瞧见皇上,众人皆跪地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你们回去寻阿密达,告诉他颐和轩的禁足解了,不用再派人守着了。”皇上对着守门的侍卫说道。 “奴才告退。”侍卫二话不说行礼退下。 布贵人温和的看着皇上,似乎禁足与否她毫不在意,那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是妻子在等待着久未归家的丈夫一般:“皇上来了。” 皇上上前握住了布贵人的手:“这些时日委屈你了。” 布贵人摇了摇头:“嫔妾无事,只是苦了成答应。” “嗯,朕去瞧瞧她。”皇上松开了布贵人的手,向着后院走去。 布贵人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摩擦了两下,才又重新扬起了笑容,跟在皇上身后向着后院走去。 自从上次苏茉儿来过之后,成答应就好像是重生了一般,尽可能的让自己吃好睡好,得空了便让乳母将七阿哥抱来玩。 成韵正在一旁看着乳母给七阿哥换尿布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唱歌声:“皇上驾到!” 成答应有些惊喜,眼睛亮亮的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她没下地,她要好好的养身子。 皇上推门进来,随口嘱咐梁九功:“将门带上,成答应在月子里,受不得风。” “奴才遵旨。”待皇上与布贵人进去之后,梁九功关好了房门。 成韵看到布贵人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慌乱的,她强装镇定的在床上跪了下来:“嫔妾恭请皇上圣安,给布贵人请安。” 布贵人挑眉,有些意外的看向成答应。 “你好生歇息便是,不必多礼了。”皇上抬了抬手,示意成答应躺好:“朕瞧瞧七阿哥。” 乳母刚给七阿哥裹好了襁褓,此刻抱着七阿哥跪在了地上:“七阿哥给皇上请安,给布贵人请安。” “嗯,起来吧。”皇上坐在了小榻上,伸出了双手:“将七阿哥给朕抱吧。” 布贵人紧跟着上前:“七阿哥年幼无知,恐冲撞了皇上,嫔妾抱着七阿哥给皇上瞧瞧吧,皇上意下如何?” 布贵人心里并不想让皇上太过于看重七阿哥。 皇上不想拂了布贵人的脸面,便点了点头:“也好。” 布贵人熟练且轻柔的将七阿哥抱了过来,自己坐在了皇上的身边,侧着身子给皇上看孩子:“七阿哥长得倒是壮实,若是这腿能治得好,日后必然会大有作为。” “你抱孩子倒是熟练。”皇上随口说道。 布贵人笑笑:“从前三公主小的时候可是嫔妾一手抱大的,那时候刚刚生了孩子,放心不下乳母,便事事亲力亲为,如今想来还真是好笑。” “你是个爱孩子的,你将三公主教养的很好。”皇上夸赞了一句。 靠在床上的成韵看着布贵人与皇上讨论三公主,讨论七阿哥,仿佛就像是一家人一般,而自己这个七阿哥的生母活脱脱的就像是一个外人。 成答应心里苦涩的不行。 皇上逗了逗七阿哥的小手,随即打开了襁褓,仔细的看了看七阿哥的腿。 虽然有些不足,但好在并不是十分的严重。 皇上心里舒了一口气。 “好生照看七阿哥,少不了你的好处。”皇上给成答应留下了一句话,带着人离开了颐和轩。 第255章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皇上一走,布贵人就将手里的七阿哥交还给了乳母,深深地看了成韵一眼:“成答应好生歇着吧。” 七月二十五日子时,颐和轩成答应生七阿哥。 八月初,钟粹宫魏贵人便查出来有了身孕。 “这宫里的喜事还真是一桩接着一桩。”欣哲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自己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孕。 “皇上,太医院来报,钟粹宫魏贵人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梁九功的语气轻快。 如此好事,该能解了皇上心中的烦闷了吧。 可与梁九功想的不同,皇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按例赏下去吧。”半晌,皇上才开口说道:“随朕去趟永和宫。” 梁九功安排魏珠带着赏赐去了钟粹宫,自己则是跟着皇上一同去了永和宫。 “皇上万福金安。”玛琭正抱着四阿哥在永和宫的院子里玩水。 乳母抱着六阿哥坐在一旁看着,小小的六阿哥兴奋的手舞足蹈。 “都起来吧。”皇上扶起了玛琭,坐在了她之前坐着的圈椅上,玛琭则坐在了竹溪另外搬过来的绣凳上。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玛琭招呼着宫人将四阿哥和六阿哥带下去换衣裳,自己则是问了皇上一句。 “再给四阿哥煮碗姜汤,莫要着了风寒才是。”皇上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四阿哥,忍不住叮嘱道。 “奴婢遵旨。”乳母福身应是。 直到目送两位阿哥回屋,皇上才发现眼前有几根葱白的手指晃来晃去。 皇上好笑的将玛琭的手握在了自己的大掌之中:“六阿哥近日可还好?” “都好,太医说六阿哥身子弱些,一定要好生将养。”提起六阿哥,玛琭总是责怪自己没有给他一个好身体。 每当玛琭心里头难受的时候,许是母子连心,六阿哥总会咧开没牙的小嘴冲着玛琭直乐,口水流出来多老长。 听见皇上问六阿哥,本来已经走进偏殿的四阿哥突然跑了回来,扑进了皇上的怀里,抬头看向自己的皇阿玛,眼神里面有期待,也有傲娇,总之别扭的很。 皇上好笑的摸了摸四阿哥的头发:“小四儿可好啊?” 四阿哥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又跑向了偏殿。 见着四下无人,皇上握着玛琭的手轻轻的摩擦:“朕日前去瞧了七阿哥。” 玛琭扬起笑脸,一脸的羡慕:“七阿哥是个身子强健的。” 皇上回头看了玛琭一眼,曲起手指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尖,随即声音有些落寞:“隆禧的遗腹子前几日夭折了。” “什么?”玛琭有些震惊,自从生了两个孩子,玛琭的一颗心就娇的不行,尤其听不得小孩子受苦的事情,何况这次是夭折,玛琭立马联想到了自己的六阿哥。 “隆禧去时才十九岁,如今连个后都没留下。”皇上捏了捏玛琭的手,算是安抚。 玛琭突然福至心灵:“皇上想将七阿哥过继给纯亲王继承王府香火?” 皇上直言:“你以为如何?” 玛琭抽回手,笑的腼腆:“这种事情臣妾哪里懂得?” 皇上自顾自地说道:“七阿哥的情况你我都心知肚明,治不好的几率极大,若是过继出去,他便是亲王,也不枉费他唤朕一声皇阿玛。” 皇上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阿哥众多,可皇位只有一个,除了太子,其他人最后也不过是个亲王位,有些还攀不上亲王,只郡王或者贝勒贝子。” “皇上果然一片慈父之心,想来成答应和七阿哥会感激皇上的。”玛琭可无所谓七阿哥过继不过继,左右和自己关系不大。 “朕想来与你商议一番,你以为如何?”玛琭想含糊过去,可皇上却不愿意就此放过她。 皇上想让玛琭参与到自己的生活,一同思虑自己的子女。 玛琭一阵无语…… “毕竟七阿哥刚出生,王府的府医终归是比不上宫里的太医。”玛琭不想平白的做了恶人,只好将皮球踢回颐和轩:“况且七阿哥如何,还是需要与成答应说一说的。” 皇上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刚想张口说让玛琭去问,就被玛琭打断了话头:“臣妾如今照看两个孩子已经是分身乏术了,四阿哥过了年也两岁了,皇上可想好让谁给四阿哥做启蒙师傅了?” 皇上一噎:“四阿哥还小,启蒙师傅更要慎重,待朕回去好好的挑一挑。” “臣妾替四阿哥多谢皇上。”玛琭这一打岔,皇上也不好再提起让玛琭去劝说成答应的事了。 索性转了话题:“太医院刚刚诊出魏贵人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皇上目光炯炯的看向玛琭。 玛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狗男人不会是想让自己去照看魏贵人的胎吧? 心里骂咧咧,嘴上甜滋滋:“臣妾恭喜皇上了,想来惠嫔姐姐这次一定会照看好魏贵人的龙胎的,如今又有了储秀宫娘娘与佟贵妃娘娘在,魏贵人一定会平安生产的。” 皇上气笑了,执起玛琭的手把玩:“你就这样惫懒。” 玛琭眨了眨眼睛,假装听不懂。 魏贵人什么的,就好像是一条毒蛇,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内心最是冷血无情,躲都来不及,自己何故主动去招惹! 毒蛇魏贵人此刻正抚摸着内务府送来的成衣,心下满意:“辛苦赵公公了。” 赵禄忠赔笑:“贵人的料子是难得的好料子,虽然脏了些,裁制出来的衣裳却也是极其好看的,送人什么的最是合适不过了。” 赵禄忠没说让魏贵人自己穿,脏成那个样子的料子,魏贵人怎么可能自己穿? 魏贵人如今可金贵的很呐! 魏双姐很是满意赵禄忠的知情识趣,冲着绿梵点了点头。 绿梵从袖袋里掏出来了一个荷包塞进了赵禄忠的手里:“我们小主请公公喝茶。” 赵禄忠立马眉开眼笑:“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呢。” 话虽然如此说,可往怀里揣银子的动作却丝毫没停。 魏双姐端起茶杯,假意喝茶。 端杯送客,赵禄忠自然看得懂,当下便打了个千儿:“奴才告退。” 第256章 淫雨农畴害复收,彼何恩厚此何仇 “小主,这花样制的还挺好看,可见内务府是用了心的。”绿梵送了赵禄忠回来,伸手摸了摸内务府送来的衣裳。 “惠嫔的奴才给自己主子选择的花样子,当然是好看的了。”魏双姐淡淡地说道。 “就是可惜了这布料子。”绿梵有些心疼:“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料子。” 没错,这料子便是太皇太后之前赏给魏双姐的料子,刚带回钟粹宫的时候便被小厨房的末等宫女给泼了一盆脏水,毁了料子。 魏双姐设计承宠之后,吩咐内务府按照脏了的地方用丝线缝出来,就连上面挂着的烂菜叶子都绣的活灵活现。 “皇上现下在何处?”魏双姐问道。 “这个时辰,想来是在乾清宫吧。”绿梵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魏双姐身边,实在是没有门路去打听皇上的行踪。 “去请皇上来,就说我身子不适。”魏双姐吩咐道。 “是。”绿梵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晚膳过后皇上才来:“听闻你身子不适,可曾传了太医了?” “嫔妾给皇上请安。”魏双姐迎在了门口。 “快些进去吧。”皇上径直往屋内走去。 魏双姐跟了进去,绿梵得意的瞟了一眼正殿门口守着的绿柳,昂着下巴跟了进去。 “小蹄子。”绿柳一跺脚,转身进了正殿。 “娘娘,偏殿那位也太欺负人了,您是没瞧见绿梵方才那个嚣张的样子。”绿柳进门跟惠嫔抱怨。 惠嫔心里也不舒服,自从生了大阿哥之后,她就再没有过身孕,宫里一个接着一个新人的进,她的恩宠也大不如从前,惠嫔心里也很着急。 如今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进了钟粹宫的大门,却直接去了偏殿,看都不来看她一眼,怎能不让惠嫔着急。 “你去将大阿哥叫来。”惠嫔眼珠子一转,吩咐绿柳。 “大阿哥能愿意随奴婢来吗?”绿柳有些打怵。 惠嫔嗤笑:“你与他说,若是本宫不得圣宠,他一个弃妃所生的长子又能有什么出息。” 绿柳福了福身,忐忑地去阿哥所寻大阿哥。 胤禔听了绿柳的话,面色阴沉。 却还是站起身子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儿臣给额娘请安。”胤禔拱手。 “快起来吧,你皇阿玛在偏殿了,你可曾见过了?”惠嫔与大阿哥闲话,好像大阿哥不是她差人叫来的一样。 胤禔似笑非笑的看着惠嫔:“儿臣急着来给额娘请安,还不曾见过皇阿玛,倒是瞧着魏公公等人候在偏殿门口。” 惠嫔被大阿哥看的浑身不舒服。 突然间想起来一个事情,难得的语气认真:“你过了年就九岁了,可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胤禔很不喜欢自己的人生被旁人掌控,皱眉看向惠嫔:“儿臣的婚事自有皇阿玛做主,额娘还是莫要操心了。” 惠嫔翻了一个白眼:“说的好像本宫愿意操心一样。” “还不是佟贵妃,日前在颐和轩后院又提起来让你娶佟佳氏府邸那个庶女的事儿,你若是不想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惠嫔有些不高兴,还真是儿大不由娘,瞧瞧胤禔这个小崽子如今都敢与自己阴阳怪气了! 还真是,欠揍! 胤禔目光阴沉,对着惠嫔拱了拱手:“还请额娘助我。” 惠嫔撇了撇嘴:“这茶怎么这样凉?绿柳!” “儿臣去给额娘换盏热茶来。”大阿哥主动上前撤下了惠嫔手边的茶盏。 惠嫔看着大阿哥的背影皱了皱鼻子,暗骂一声:“小兔崽子。” 大阿哥刚换了茶盏回来,就瞧见皇上与魏贵人从偏殿出来。 大阿哥回头将手中的茶盏托盘递给了身后的小太监,冲着皇上拱了拱手:“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给魏娘娘请安。” 魏双姐回了礼:“大阿哥有礼,惠嫔娘娘可有空?” 惠嫔此刻正思索着如何将皇上引来正殿,门口就传来了大阿哥的声音:“皇阿玛请。” 惠嫔一喜,站起身子迎了出去:“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上随口应了一声。 惠嫔刚扬起笑脸,抬头间就瞧见魏双姐含笑的眼眸:“嫔妾请惠嫔娘娘安。” 惠嫔脸色一变:“你怎么来了?” 魏双姐委屈的唤了一声:“皇上~” 惠嫔看怪物一般看向魏双姐,这贱人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装模作样了? 皇上没理会二人的龃龉,径直坐在了贵妃榻上。 魏双姐笑了笑:“嫔妾自知从前不懂事,惹了惠嫔娘娘生气,今日特意求了皇上陪嫔妾来给惠嫔娘娘请罪的。” 几人分别落了座,魏双姐冲着绿梵招了招手,绿梵将手中的托盘递了上来。 魏双姐伸手摸了摸托盘里面的衣裳,与惠嫔说道:“这是日前太皇太后赏赐的料子,嫔妾吩咐内务府按照惠嫔娘娘的尺寸裁了两身衣裳。” 魏双姐说着话,起身冲着惠嫔福了福身:“从前是嫔妾的不是,嫔妾今日特来向惠嫔娘娘赔罪,娘娘最是宽和大度,如今穿了嫔妾送的衣裳,也就算是原谅嫔妾了吧。” 听见魏双姐说是太皇太后送的料子,惠嫔心下一突。 连带着方才对那衣裳的喜欢也都消失殆尽。 太皇太后赐给魏双姐的料子被绿柳毁了,这件事惠嫔最是清楚不过。 如今魏双姐竟然拿了这脏料子做了衣裳给自己送了过来? 惠嫔心里头清楚,皇上和大阿哥不清楚啊。 眼瞧着惠嫔要斥责,大阿哥抢话道:“儿臣瞧着这料子极好,难为魏娘娘舍得,儿臣一定督促额娘时常穿在身上。” “既给你,你便穿。”皇上一锤定音。 之前魏双姐是和他说过料子脏了,可皇上怎么也想不到魏双姐拿来的就是那匹脏料子,还以为是另外一匹好的呢。 惠嫔此刻像是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偏偏魏双姐又补了一句:“此乃太皇太后赏赐,万不可故意损毁破坏,否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是要生气的。” 惠嫔强忍下心中的怒火,皮笑肉不笑的:“本宫自然会好生收着太皇太后的赏赐,即便魏贵人想让本宫一日三炷香的供着,本宫也照做不误。” 第257章 芳心初萌爱意深,宫中皇后待其成 魏双姐笑了笑:“惠嫔娘娘还真是爱说笑,衣裳嘛,自然是拿来穿的,只要惠嫔娘娘时常的穿一穿,太皇太后便高兴了。” “此乃太皇太后赏赐给魏贵人的料子,本宫怎好夺人所爱。”惠嫔突然灵机一动,寻了一个好借口。 “皇上也赏了嫔妾不少的料子,太皇太后赏赐的本意便是希望后宫众人能够和平共处,若是太皇太后知晓嫔妾将料子裁了衣裳送与娘娘,想来太皇太后也是会高兴的,也不算枉费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魏双姐意有所指。 惠嫔心里有些慌,偷偷的看了皇上一眼。 万不可让皇上知道她在背地里搓磨魏双姐的事儿。 惠嫔咬牙吃下了这个闷亏:“绿柳,拿下去吧。” 偏魏双姐又补了一句:“惠嫔娘娘可要记得穿啊,莫要将太皇太后的心意压在箱子底下蒙尘啊。” “魏贵人!”惠嫔双眸喷火:“吃些点心吧!”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可烦死人了! 魏双姐见好就收,转头问向皇上:“皇上,嫔妾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息了,皇上可要一同回去?” 见皇上似有意动,惠嫔赶忙给大阿哥递了一个眼神。 大阿哥拱手说道:“儿臣日前读书有些地方不甚清楚,正巧今日遇见了皇阿玛,皇阿玛可否替儿臣解惑?” “多读些书是好事。”皇上点了点头:“你随朕去乾清宫吧。” 惠嫔傻眼了。 大阿哥也是始料未及,只好硬着头皮:“儿臣遵旨。” 皇上站起身子,嘱咐了魏双姐一句:“既然累了便早些回去歇着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魏双姐福了福身:“嫔妾恭送皇上。” 皇上走后,惠嫔才缓过神来,刚要训斥魏双姐,就听绿柳禀报:“娘娘,魏贵人早就走了。” 惠嫔气急,想摔东西又觉得茶盏挺贵的。 眼尾扫到了放置在一旁的衣裳托盘,抬手想打落了又不敢。 只得一个人在殿内来来回回的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气死本宫了,气死本宫了……”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啊!”惠嫔的脚步有些快,花盆底绣鞋绊在了地毯边缘,摔了一个大马趴。 还崴了脚! 钟粹宫连夜请了太医。 “钟粹宫请了太医?莫不是魏贵人的胎有何不妥?”桑榆抬手卸掉了自己头上的凤尾金簪:“那么个低贱的身子,也配孕育龙嗣?若真是滑了胎,也是老天有眼。” 小桃红赶忙挥退了殿内其他伺候的宫人,疾言厉色的警告:“都把嘴巴闭紧了,不然若是娘娘倒霉,你们定然也讨不到好处!” 众人都习以为常了,应了一声便各自回去安置了。 “恭喜皇上,云南和四川大捷,松威道叛乱已被镇压,大军不日便要回京了。”梁九功手里拿着战报,一脸的喜色。 皇上放下了手中的笔,净了手,才接过梁九功手里的战报看了起来。 不出片刻,皇上哈哈大笑:“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我大清的儿郎!” 皇上迫不及待地想要与玛琭分享喜悦,急匆匆地赶到了永和宫。 “四川大捷,臣妾恭喜皇上。”玛琭替皇上添了一杯热茶:“战争残酷,只是可怜了百姓。” 皇上收敛了笑意,看向玛琭:“你是在说朕残暴?” 玛琭一愣:“皇上想到哪里去了?臣妾只是在替皇上担忧,战后安抚又够皇上忙碌一阵子了。” 玛琭上前替皇上揉捏着肩膀,语气温柔:“前朝的事臣妾不懂,旁人如何臣妾也不在意,臣妾只是心疼皇上,希望皇上岁岁无忧。” 十月十五日,皇上突然领了一个小姑娘来了永和宫。 玛琭瞧着一脸古怪的皇上,也有些懵:“皇上,这位是……?” 皇上还没说话,只见小姑娘满脸惊喜的看向玛琭:“你好漂亮啊,我喜欢你,我可以住在你的宫里吗?” 突然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如此亲近,玛琭有些不自在。 皇上一把拉过了围着玛琭转的小姑娘,轻咳了一声:“这位是赫舍里氏府邸的格格,仁孝皇后的庶妹,入宫……待年。” 玛琭瞧了瞧一脸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圆圆的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 这……有十岁吗? 许是看出来了玛琭的惊讶,小姑娘落落大方的冲着玛琭福了福身:“我叫香儿,今年十岁了。” 皇上紧跟着介绍道:“这位是德嫔。” 赫舍里香儿又福了福身:“香儿给德嫔娘娘请安。” “快起快起。”玛琭招呼着竹溪带着赫舍里香儿下去吃点心:“本宫这里旁的不说,只零嘴点心是吃不完的,你可要跟着竹溪去尝尝?” 身为庶女,从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香儿知道这是德嫔与皇上有话要说,爽利的应了一声:“多谢德嫔娘娘。” 玛琭没忍住像抚摸蓝齐儿一般摸了一把香儿的脑袋:“快去吧。” 殿内只剩下玛琭与皇上两个人的时候,玛琭问道:“皇上将赫舍里氏的格格带来永和宫是何道理?” 这狗男人怎么回事?之前来与自己说前朝的事也就算了,如今新纳个女人也领过来给自己瞧瞧? 自己在他心里就那么的宽容大度? “皇上合该带着赫舍里氏……呃……”玛琭不知该如何称呼香儿了。 皇上赶忙接了一句:“朕打算先封她为贵人,你以为如何?” 玛琭瞪了皇上一眼:“皇上合该先带着赫舍里贵人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才是。” “老祖宗瞧过了,朕才带着她来永和宫的。”皇上吻了吻玛琭的手指:“你说朕将她安置在哪个宫里好?” “皇上该去问佟贵妃娘娘与欣哲娘娘,毕竟这种事情怎也落不到臣妾的头上。”玛琭抽回了自己的手,握了起来。 “朕已经下旨封你为妃了,待过了年,便赐你协理六宫之权,这些事情,你做得了主的。”皇上原本想直接封玛琭做皇后的,省的她老是躲清闲,什么都不肯与自己商讨。 第258章 人心隔肚皮,算计总难知 “你……赫舍里氏就先放在你这里,朕还有事,你看着安置吧。”皇上将人放下就要跑。 “哎!”玛琭喊都没喊住! “这都是什么事啊。”玛琭抱怨了一句,就瞧见桂嬷嬷在一旁掩着嘴偷摸的笑。 玛琭瞪了她一眼:“不许笑!” 桂嬷嬷努力的绷住嘴角,可是嘴巴还是忍不住抽动。 最后实在忍不住,桂嬷嬷索性张口说话:“奴婢是笑皇上与娘娘感情深厚呢,就好像是寻常百姓家的丈夫与妻子一般。” 玛琭闹了一个大红脸:“嬷嬷怎也学的竹溪那般口无遮拦。” 桂嬷嬷语重心长:“皇上心里头惦记着娘娘,这才事事都想要与娘娘分说一二。” 玛琭别扭的拢了拢耳边的流苏:“赫舍里贵人呢?” “在偏殿与四阿哥玩儿呢!”桂嬷嬷扶着玛琭向着偏殿走去。 偏殿里,四阿哥气鼓鼓地看着对面的女子,满眼的警惕。 赫舍里香儿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趁着四阿哥不注意,不是点一下他的额头,就是捏一下他的小肉脸,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这个小孩子怎的这样不可爱?小小年纪板着个脸做什么?” 四阿哥人小,反应不是那么灵敏,总是被赫舍里香儿偷袭,却又抓不住人。 气的四阿哥有些抓狂。 他不似蓝齐儿一般惯会撒娇撒痴,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是怎么了?”玛琭的声音传了进来。 四阿哥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一头扎进了玛琭的怀里抽抽嗒嗒。 赫舍里香儿慌了,看着玛琭直摆手:““德嫔娘娘不要误会,不是我……他……不是!” 她也是有些惊讶,方才如何逗都不急眼的小孩子,怎么见着德嫔便哭的这样痛快?说掉眼泪便掉眼泪! 赫舍里香儿这一着急,话都说不利索了。 玛琭看了她一眼,蹲下身子,将四阿哥从怀里扯了出来,拿着帕子替四阿哥擦眼泪,声音温柔:“告诉额娘,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孩子的事,玛琭从来都不相信旁人的一面之词,不管对错,玛琭总是要先问过四阿哥的。 与一个刚入宫的妃嫔相比,玛琭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 哪怕那个妃嫔才将将十岁。 能被家族送进宫的女子必然不是简单的,不管她多大的年纪。 “她,戳我。”四阿哥指了指自己的脸蛋儿。 又用力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直把自己戳出来了一个红印子才罢休,随即又指了指赫舍里香儿:“她!” 玛琭也有些无语了,你当我眼瞎看不到是你自己戳红的? 仔细打量了四阿哥一番,瞧着没什么大碍,玛琭站起身子,吩咐竹溪:“带四阿哥去寻六阿哥玩儿吧。” 四阿哥皱眉,有些不情愿。 小六那个傻小子,整天就知道咧着嘴乐。 不想跟傻子玩! 玛琭挑眉:“你若是不愿意去寻六阿哥,那本宫只好将你送到御前,想来皇上瞧见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话音刚落,四阿哥拽着竹溪的手便往外跑。 见人出去,赫舍里香儿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瞧着四阿哥可爱,与我母家弟弟有几分相似,一时间控制不住,是我错了,德嫔娘娘惩罚我吧。” “四阿哥是个冷淡性子,赫舍里贵人不要见怪。”玛琭言外之意,我儿子不爱跟你玩儿,你日后离他远点儿! 也不知赫舍里香儿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装听不明白,闻言竟有些开心:“不见怪不见怪,你日后可以同我额娘一般叫我香儿。” 玛琭觉得有些头疼。 “你有何想法?想住到哪个宫里去?”玛琭岔开了话题。 赫舍里香儿一脸懵:“这也可以自己选吗?我只知晓自己是入宫待年,可这待年是什么意思啊?” 玛琭的头更疼了:“你入宫之前,家里人什么都没与你说吗?” “说了。”赫舍里香儿有些得意:“额娘说了,入宫便有好日子过了,能吃饱饭穿好衣,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玛琭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这赫舍里香儿是个什么路数,站起身子嘱咐道:“你今日也折腾累了,先在此处好生歇息一会儿吧。” 回了正殿,玛琭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娘娘,如今宫里位分高的有佟贵妃,协理六宫的有储秀宫娘娘,娘娘实在犯不上为此烦心。”桂嬷嬷给玛琭换了一杯热茶。 玛琭有些犹豫的看着桂嬷嬷:“可是皇上……” “皇上只说让娘娘看着安置,并没有说让娘娘将人安置在咱们宫里啊。”桂嬷嬷劝道。 玛琭有些忧心忡忡。 “娘娘,储秀宫娘娘来了。”小福子打断了玛琭的思索。 “快请进来吧。”玛琭站起身子向外迎了出去。 “臣妾给欣哲娘娘请安。”玛琭福身。 欣哲上前拉着玛琭的手将人拉了起来:“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玛琭抽出了自己的手,吩咐桂嬷嬷:“将本宫新得的好茶拿来给欣哲娘娘尝尝。” 桂嬷嬷福身退了出去。 玛琭与欣哲二人在花厅分主客坐好。 “听闻皇上将仁孝皇后的妹妹安置在了你宫里?”欣哲饮了一口茶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嗨!”玛琭摆了摆手:“臣妾宫里就这么大的地方,还住着四阿哥和六阿哥,乳母保姆又是一大群的人,哪里有空余的地方安置赫舍里贵人啊。” “贵人啊?”欣哲问道。 “皇上说是让赫舍里氏入宫待年,给了贵人的位分。”玛琭突然想到欣哲与赫舍里香儿一样都是先皇后的妹妹。 那此刻欣哲寻来,目的便不言而喻了。 玛琭也乐得将赫舍里氏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抛出去:“臣妾正要带着赫舍里贵人去储秀宫寻娘娘安置呢,如今娘娘协理六宫,臣妾可作不得主。” 欣哲很是满意玛琭的态度:“知晓德嫔你照看两位阿哥辛苦,既如此,本宫便带着赫舍里贵人回去了,正巧储秀宫就住了本宫一个人,也怪冷清的,如今能来一个人与本宫做做伴儿,再好不过的了。” 第259章 嫁娶各随儿女缘 “臣妾恭送欣哲娘娘。”玛琭站起来福身,同时吩咐道:“桂嬷嬷,去偏殿叫赫舍里贵人一同与欣哲娘娘回去吧。” 欣哲这一招不可谓不妙,同样是两位先皇后的妹妹,自己封了妃位,赫舍里氏若是长到了能承宠的年纪,想来封妃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将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且一宫怎能有两个主位。 欣哲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压制了赫舍里氏的晋封之路。 “小福子,去乾清宫告诉皇上一声,储秀宫娘娘将赫舍里贵人带回储秀宫安置了。”玛琭吩咐了一声,搭着桂嬷嬷手回到了内殿:“嬷嬷,扶本宫去躺一躺吧。”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转眼之间,又是一年元旦。 玛琭亲手给几个孩子分别裁了一身衣裳。 “还是乌雅娘娘做的衣裳好看。”蓝齐儿穿着水红色滚了兔毛领子的夹棉氅衣,开心的不得了,嘴里的好话像是不要钱一般的往外冒。 纯熙则是腼腆的笑笑,满脸的欢喜:“儿臣多谢乌雅娘娘。” “乌雅姐姐的衣裳做的可真好看,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身?”鹿笙嚼着肉干,含糊不清的问道。 “你可要累坏了德嫔。”荣嫔笑着嗔了一句:“大公主、蓝齐儿、太子殿下,外加三阿哥、四阿哥和六阿哥,你数数,这就多少身衣裳了。” 詹吉迈原本晶亮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了,德嫔娘娘做的衣裳可真好看,她也想要。 看着几个孩子开心的模样,玛琭有些感慨,从前一个荷包都绣不好的自己,如今竟能做衣裳了,似乎做的还不错。 玛琭微笑着喝了口茶水,对着鹿笙说道:“你怕是赶不上了,若来日你诞下孩儿,本宫倒是可以给你的孩儿多做几身。” “那咱们可说好了。”鹿笙赶忙咽下了嘴里的东西,紧跟着问了一句。 “你瞧她!”荣嫔伸手点了点鹿笙的方向,笑着与玛琭说道。 玛琭没理,而是对着詹吉迈说道:“那拉常在的孩子也有份儿。” 詹吉迈黯淡下去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一脸期待的看着玛琭。 “宣娘娘怎么不自己给孩儿做衣裳?还要劳烦乌雅娘娘,羞羞脸。”蓝齐儿冲着鹿笙做了一个鬼脸。 “要你管,你还不是穿着德嫔姐姐做的衣裳。”鹿笙哼了一声。 正月里,皇上设立了“木兰围场”,塞罕坝成为了“木兰围场”的重要组成部分。 “那今年是不是可以去狩猎了?”惠嫔开心的与绿柳闲话。 突然间想起来此前南苑狩猎之后皇上便将宜嫔召进了宫,还带回来了一个宣嫔。 惠嫔脸色有些难看。 随即又对着绿柳说道:“快给本宫更衣,本宫去乾清宫寻皇上。” “听闻皇上设立了‘木兰围场’,恭喜皇上。”惠嫔与皇上面对面的坐在了御榻上。 “想来今年入秋可以好好的松泛松泛了。”皇上也跟着高兴,连带着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届时定会有许多高门贵女,臣妾想着,大阿哥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相看福晋了。”惠嫔观察着皇上的脸色。 皇上点了点头:“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惠嫔绽开了一抹笑意:“臣妾并无中意的女子,只等着皇上下旨呢。” 皇上的心思都在朝政上,对各家贵女还真是不甚了解。 “左右大阿哥还小,婚事暂且不着急,你且先相看着,若是遇见合适的,再来与朕说。”皇上说道。 “贵妃娘娘心系皇嗣,对各位皇子公主的婚事也十分着急。”惠嫔试探性地提了一句。 “贵妃身为庶母,操心也是应该的,但是具体如何,朕还是要问过你们自己的意愿的。”皇上咂了一口热茶,随即点了点头:“这茶不错,你也尝尝。” 惠嫔哪里有心情喝茶,眼珠子转了转:“说起大阿哥的婚事,臣妾倒是想起了大公主,大公主比大阿哥还大了一岁呢。” “唔。”惠嫔提及,皇上才想起来纯熙过了年似乎十一岁了?十一岁还是十二岁来着?皇上有些记不清楚了。 “朕改日与常宁商议一番。”皇上觉得纯熙的婚事,还是要与她的亲生阿玛知会一声的。 惠嫔小心思落空,但心里还是喜滋滋的,大阿哥的婚事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总比交给佟贵妃的强。 她一定会给大阿哥寻一个好的福晋,断不可能是佟三爷家的那个庶女! 惠嫔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乾清宫,心里盘算着哪家的贵女才配得上她的大阿哥:“回去之后将各家贵女列一份名单给本宫。” “是。”绿柳也跟着高兴。 惠嫔在钟粹宫里面不停的折腾,魏双姐眼瞧着要临盆了,每日里被烦的不行。 “小主,正殿那位又开始了。”绿梵推门进来。 “今日又是传召的哪家的夫人与格格?”魏双姐随口问道。 “是纳兰家的。”绿梵回了一句。 “嗯。”魏双姐应了一声,又问道:“产房准备的如何了?接生嬷嬷可都安置好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小主安心便是。”绿梵将手里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小主当初就应该请母家夫人入宫来侍产的,这样小主也能安心一些。” 魏双姐摇了摇头:“我母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何能让母亲入宫。” 魏双姐的父亲阿布鼐原本是察哈尔亲王,可是由于他对清朝有仇恨,所以不愿意入朝朝觐,结果王爵就这么被皇上给剥夺了。 阿布鼐被关押于盛京以后,他的儿子布尔尼承袭了爵位。 结果这孩子发动了叛乱,打算救回自己的父亲,最终被皇上给平定了,而阿布鼐也就这么被绞杀了。 所以魏贵人被罚入了辛者库,一定程度上来说,魏贵人可以说是罪人之后。 这样的身份,如何敢让母家的人入宫侍产。 绿梵自知说错了话,也不敢再出声,只默默的收拾着手里的东西。 康熙二十年二月初十,魏贵人诞下了八阿哥。 第260章 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继胎里不足的五阿哥、六阿哥,天残的七阿哥之后,八阿哥是个足月生的健健康康的孩子,皇上听后开心不已,赏赐如流水一般的送进了钟粹宫偏殿。 “皇上真是爱重小主。”绿梵欣喜的将赏赐记录在册。 魏双姐恹恹:“皇上若是真的爱重,怎不见他给我晋位封赏、让我可以自己抚养八阿哥?只赏些金银首饰的,有好些还是我这个位分不能戴的。” 绿梵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赏赐,问道:“小主可要瞧瞧八阿哥?” 魏双姐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我想睡一会儿,你出去吧。” 绿梵福了福身,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正殿,惠嫔坐在贵妃榻上,淡淡的说道:“去把八阿哥抱来给本宫瞧瞧。” “是。”绿柳转身去了偏殿。 绿梵从产房退了出来之后便一直守着八阿哥,满眼的欢喜与爱怜。 这个孩子日后会成为小主的依靠,有了这个孩子,她们的日子想来会好过许多。 “绿柳姑娘。”乳母最先发现了绿柳。 绿柳趾高气昂:“惠嫔娘娘想瞧瞧八阿哥,抱了八阿哥与我走吧。” 绿梵立马张开双臂拦在了八阿哥床前:“惠嫔娘娘若是想看望八阿哥直接过来便是,八阿哥才刚出生不久,经不得折腾。” 绿柳一个巴掌呼了过来:“放肆!” 绿梵被打的歪倒在了一旁,绿柳呵斥了一句:“还不快抱走!” 乳母不敢不从,上前抱起八阿哥向着门外走去。 绿梵拦也拦不住:“那是我们贵人的孩子,你怎可说抱走便抱走了?” 走到门口的绿柳停下了脚步,回头说道:“钟粹宫的孩子便是惠嫔娘娘的孩子,莫说我们娘娘今日只是想瞧瞧八阿哥,即便是要了八阿哥过去养又能如何?毕竟魏贵人是没有资格抚育皇嗣的。” “你欺人太甚!”绿梵哭哭啼啼地跑去叫醒了魏双姐。 魏双姐此刻的头脑有些不太清醒,睁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帐子顶部。 “小,小主,您别吓唬奴婢啊。”绿梵颤抖着手在魏双姐眼前晃了晃。 魏双姐努力了半天,还是困的不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任谁来都不要打扰我睡觉了。” “可是……”绿梵担心八阿哥真的会被惠嫔抢走。 “我如今身子虚弱的厉害,头脑也不甚清醒,是如何都斗不过惠嫔的。”魏双姐一个翻身,不再理会绿梵。 绿梵无法,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去。 她也不远走,就守在魏双姐的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殿的方向,竖着耳朵希望能听到些许动静。 绿柳带着人将八阿哥抱到了正殿。 “八阿哥给惠嫔娘娘请安。”乳母抱着八阿哥屈膝行礼。 “起来吧。”惠嫔语气慵懒:“抱近些。” 乳母依言走近了两步,半跪在惠嫔的身前,将八阿哥的襁褓向着惠嫔的方向递了递。 八阿哥随了魏双姐的长相,美艳有余,阳刚不足。 狭长的丹凤眼看向惠嫔,好奇的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女人。 “呵,还是个有趣的。”惠嫔伸手拨了拨大阿哥的手指,转头问道:“皇上可来过了?” “还未曾来过,皇上前朝事忙,说是晚间来看望八阿哥。”绿柳答道。 “那便把八阿哥放在这里吧,本宫体恤魏贵人生产辛苦,让她好好的养着吧。”惠嫔随意的指了指贵妃榻的空余位置,示意乳母将八阿哥放下。 乳母心里“咯噔”一下,却也不敢不从。 惠嫔逗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起身想出去透透风。 “娘娘,大阿哥来了。”守门的小宫女站在门口禀报。 “让他进来吧。”惠嫔又坐了回去。 胤禔进门先是看了看贵妃榻上的襁褓,随后才对着惠嫔拱手:“儿臣给额娘请安。” “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惠嫔挑眉,见大阿哥环顾四周,开口说道:“都下去吧。” 绿柳福身,招呼着其余人退出去。 乳母有些不放心八阿哥,回头看了一眼,被绿柳瞪了一眼,才低着头退了出去。 绿梵眼瞧着乳母自己出来了,小跑了过去,四处张望:“嬷嬷,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八阿哥呢?” 绿柳轻嗤了一声:“八阿哥自有我们娘娘照看,绿梵姑娘放心便是。” 绿梵还想要理论,被乳母拉住了胳膊,拉回了偏殿门口:“姑娘切莫轻举妄动,如今魏贵人与八阿哥还需要姑娘照顾。” 绿梵其实年纪不大,又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只一心想着要护住八阿哥不被别人抢走,如今更是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姑娘莫急,一切自有皇上做主,姑娘眼下便是要好生的照看魏贵人,一切旁的事情,都等魏贵人休息好了再说吧。”乳母心下不忍,提点了一句。 绿梵有些犹豫,却还是对着乳母福了福身:“多谢嬷嬷。” 见人都出去了,大阿哥坐在了八阿哥旁边,垂眸:“这便是魏贵人生的那个?” 惠嫔有些嫌弃的瞥了八阿哥一眼:“正是。” “额娘可有想过将八阿哥养在膝下?”胤禔问道。 惠嫔摇头:“我养他做什么?一个低贱胚子。” “额娘此言差矣!”大阿哥不赞同的说道:“若是他能够养在额娘膝下,便是与我拴在一条绳子上,不管日后如何,他都逃不掉做我的马前卒。” 惠嫔思索着:“你想让他助你?” “胤礽笼络了四阿哥和六阿哥,额娘也该为我打算。”大阿哥说道。 “在额娘的手心里攥着,量他们母子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大阿哥又补了一句。 “你让我想想该如何与皇上说。”惠嫔有些心思活络了。 大阿哥却不屑的说道:“她一个辛者库贱奴,额娘能够抚育她的孩子,也算是看得起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晚间,皇上到钟粹宫的时候,听闻八阿哥在惠嫔殿里,便直接去了正殿。 二月的天气,正殿还烧着炭。 “你宫里倒是暖和。”梁九功伺候着皇上解下了外面披着的披风。 第261章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臣妾给皇上请安。”惠嫔迎了过来:“本来是停了炭火的,只今日魏贵人生产,孩子刚刚脱离母体都是怕冷的,臣妾怕冻着了八阿哥,特意拿了银钱去换了炭火回来。您瞧八阿哥睡的多香啊。” “你有心了。”皇上坐在了贵妃榻旁边,拿着手里的珠串穗子逗弄着八阿哥。 刚刚出生的小孩子眼神似乎都不太好,八阿哥伸出小手都不知道去抓。 胡乱挥舞的小拳头倒是逗的皇上哈哈大笑。 惠嫔坐在另外一边,声音温柔:“瞧见八阿哥,倒是让臣妾想起来大阿哥刚出生的时候,皇上这是这样逗着大阿哥玩儿的,一转眼大阿哥都长这么大了。” “胤禔被你教养的极好。”皇上也有些感慨,大阿哥算是他的长子,第一个活到序齿的孩子,感情总归是不一样的。 “自从大阿哥搬到阿哥所,臣妾总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现下好了,臣妾可以时常去偏殿看望八阿哥了。”惠嫔一脸慈爱的看向八阿哥,这一瞬间,竟说不出的温柔。 皇上从前还是很宠爱惠嫔的,此刻瞧见惠嫔如此模样,心中不免柔软了几分:“魏贵人本就不够等级去抚育皇嗣,若是你愿意照看八阿哥,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惠嫔喜出望外,连忙起身给皇上行礼:“臣妾多谢皇上。” “瞧你高兴的,快起来吧。”皇上心里也很高兴,在他看来,给八阿哥寻个养母本就是寻常,压根儿就没想过给魏贵人晋一晋位分。 偏殿里,魏双姐睡了一觉,感觉舒坦了许多:“绿梵,倒杯水给我。” 绿梵伺候着魏双姐喝了两杯水,一脸的欲言又止。 魏双姐重新靠在枕头上的时候,才张口说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用吞吞吐吐的。” 绿梵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奴婢有罪,午后惠嫔娘娘身边的绿柳姑娘带人来将八阿哥抱去了正殿,到现在还没送回来,奴婢无能,护不住八阿哥,请小主责罚。” 魏双姐沉默了。 她心里清楚的很,以她现在的身份和母家的情况,皇上是万不可能让她抚养皇嗣的。 本以为看在她生育皇嗣有功的份儿上,皇上一高兴说不定能晋一晋自己的位分。 如今瞧着,皇上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八阿哥在正殿,皇上竟直接去了正殿,都没过来看自己一眼。 想来惠嫔若是想要抚养八阿哥,皇上也是乐见其成的。 惠嫔生育了皇长子,看大阿哥的模样也不是个安分的,若是让惠嫔抚养八阿哥…… 那八阿哥日后必然要以惠嫔和大阿哥马首是瞻。 …… 一时间,魏贵人心里百转千回。 “娘娘,咱们现下该如何是好?”跪在地上的绿梵半天等不到魏双姐的责罚,忍不住出声说道。 绿梵的声音拉回了魏双姐的思绪:“你先下去吧,待我好好的想一想。” 翌日一大早,惠嫔站在廊下福身:“臣妾恭送皇上。” “快回去吧,再睡一会儿。”皇上难得的关心了一句。 惠嫔喜滋滋的摇晃到了偏殿,用帕子捂住了口鼻,挑剔道:“呦,还没起呢?” “奴婢给惠嫔娘娘请安。”绿梵在门口守夜,对着惠嫔福了福身。 “起开。”绿柳一把将绿梵推到了一边,推开了房门:“娘娘请。” “嗯。”惠嫔矫揉造作了一番才走了进去:“这屋子里的血腥气怎的这样大?绿柳,还不快帮魏小主将窗子打开通通风。” “是。”绿柳勾起一抹笑,手脚麻利的去将窗户都打了开来。 “不,不可以啊。”绿梵想要上前阻拦:“小主刚生产完,受不得风啊。” 惠嫔身后的小宫女一把扯住了绿梵的胳膊:“惠嫔娘娘体恤魏小主,还请绿梵姐姐莫要辜负了咱们娘娘的一片心意。” 二月的早上,寒风刺骨。 魏双姐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榻上,咳嗽了两声,捂着小腹,脸色惨白:“惠嫔娘娘何苦为难一个宫女,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 “魏贵人说的哪里的话,本宫是为着魏贵人好,怎么到了魏贵人嘴里,倒像是本宫故意要害你一样,本宫可真是委屈死了。”惠嫔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坐在了小宫女搬来的圈椅上。 魏双姐越过惠嫔,对着绿梵说道:“下去吧,我与惠嫔娘娘说些事情。” “小主。”绿梵挣扎了一下。 惠嫔淡淡的瞥了绿柳一眼:“都下去吧。” “是。”绿柳带着众人全部都退了出去。 “惠嫔娘娘如此折腾,不就是想让我主动将八阿哥送到正殿,交给娘娘抚养吗?”魏双姐直言不讳。 惠嫔也不拐弯抹角:“那你意下如何?” “皇上昨夜宿在惠嫔娘娘宫里,八阿哥一整晚都没送回来,可见皇上是允了的。”魏双姐说道:“既如此,惠嫔娘娘本不必走这一遭的。” 惠嫔嗤笑:“其实本宫并不想抚养你的孩子,可奈何皇上信任本宫,本宫实在是盛情难却。” “在钟粹宫总比送到旁人宫里的好,嫔妾还能时常瞧一瞧八阿哥。”魏双姐的声音有些落寞:“还请惠嫔娘娘能够善待八阿哥。 魏双姐从前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惠嫔如何欺压,从来没见她服过软。 如今为了八阿哥,竟然向惠嫔低了头。 可见为了孩子,母亲本身如何便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惠嫔也有些意外,原以为魏双姐会与她拼个你死我活,没想到魏双姐竟然服软了。 惠嫔勾唇:“那是自然。八阿哥养在本宫的宫里,便是本宫的儿子,魏贵人若是识大体,本宫倒是可以请皇上允准,下次请玉碟的时候,八阿哥的生母只有你魏贵人一人,八阿哥也可以,没有养母!” 魏双姐看向惠嫔,分辩着她话里的真实性。 惠嫔站起身子:“本宫要回去补眠了,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 惠嫔带着人呼啦啦的回了正殿,绿梵赶忙冲进来将门窗关好,又拿被子将魏双姐裹得严严实实:“小主感觉如何了?这月子里可不能受了风啊。” 第262章 多病不禁尝药碗,就篱多种青苦瓜 魏双姐生产,玛琭依例送了东西过去便算了事。 倒是胤礽到了年纪,该选师傅了。 “二公主当时选师傅的时候是怎样的?可要送些束修去?”玛琭问荣嫔。 荣嫔笑了笑:“本宫看你是急糊涂了,二公主如何能与太子殿下相比。” 玛琭一愣,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真的糊涂了,皇子怎能与公主一样,况且胤礽还是太子。 玛琭欲盖弥彰:“本宫只是随意问问,太子殿下的师傅自然该由皇上定夺。” 荣嫔也不拆穿。 满宫里都知道太子与德嫔关系极好,上次还为了德嫔掌掴了佟贵妃一巴掌。 送走荣嫔,玛琭想了想,还是换了衣裳去往乾清宫。 半路上,碰见了桑榆的轿辇从乾清宫的方向出来。 从前身份不够不能乘坐轿辇,后来身份够了,玛琭也不太习惯乘坐轿辇,除非特殊情况,玛琭都是自己走着的。 此刻,桑榆坐在轿辇之上,居高临下地看向玛琭:“德嫔娘娘。” 玛琭抬眸:“或许,宜嫔应该唤本宫一声德妃娘娘。” 虽然皇上已经下旨封妃了,可毕竟没有正式的祭告天地宗庙、没有行册封礼,所以玛琭并没有以德妃自居,反而嘱咐身边的人都要低调一些。 毕竟永和宫如今如烈火烹油一般,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可是面对桑榆挑衅的眼神,玛琭却怎么都忍不住。 桑榆搭在轿辇扶手上的手指往下压了压,小桃红极有眼力见儿的扬声说道:“落轿。” 桑榆搭着小桃红的手臂,下了轿辇,一步一步的走向玛琭:“臣妾,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昔日的指教,臣妾定当铭记于心。” 玛琭勾唇:“宜嫔记得便好,莫要再行差踏错,本宫可不敢保证下一次宜嫔还会好好的站在这里与本宫说话。” 玛琭与桑榆错身的瞬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哦,对了,本宫尚未行册封礼,宜嫔这一声德妃娘娘还为时尚早,宜嫔回去可要好好的熟读宫规,莫要再唤错了。” 桑榆咬牙切齿:“多谢德嫔娘娘教诲。” 玛琭轻笑一声,心情大好的继续往前走去。 桑榆回身,一脸阴沉的看向玛琭的背影:“贱人!” 玛琭并未将桑榆当回事儿,进了乾清宫西暖阁,自来熟的坐在了御榻上吃糕点。 皇上看的好笑:“你是专门来朕这里吃东西的?永和宫的奴才们亏待了你不成?” “当然不是。”玛琭用湿帕子擦了擦手:“臣妾来是想问问皇上,太子殿下如今也到了就傅的年纪了,皇上可想好要选谁做太子殿下的师傅了吗?” 皇上挑眉:“你从前对前朝之事并不上心。” “这怎么能算是前朝之事呢?”玛琭也有些心虚,她是真的不知道太子就傅算是前朝政事啊:“仁孝皇后早丧,太子殿下唤臣妾一声乌雅娘娘,臣妾自当为殿下多操心一二。” 皇上坐在了玛琭的身边:“你能主动来寻朕说这些事情,朕很开心。” 从前都是皇上想与玛琭说,玛琭不愿意听。 如今玛琭主动来寻着皇上说,皇上当然高兴了。 这一高兴,就不免想多说几句:“说起太子,仁孝皇后与孝昭皇后的梓宫也该安葬了。” 玛琭低头饮茶,不吭声了。 两位先皇后安葬与否,安葬在何处,岂是她一个小小妃嫔能够置喙的。 不该自己沾手的事情,玛琭丝毫不想多说半句。 看着鹌鹑一般的玛琭,皇上都气笑了:“如今只有涉及到胤礽的事情,才能让你多说几句了。” 皇上最后定了大学士张英、李光地为太子师,紧着二月里行了就傅礼。 三月,葬仁孝皇后、孝昭皇后于东陵昌瑞山陵。 玛琭让小福子寻了门路,将绿贞从前仅存的旧物一同陪着孝昭皇后去了东陵。 “想来,她也能安息了吧。”玛琭望着窗外抽芽的树枝感慨道。 “娘娘心善,想来绿贞和孝昭皇后都会保佑娘娘的。”桂嬷嬷给玛琭的怀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若真是如此,希望皇后娘娘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六阿哥。”玛琭抬头望了望刺眼的阳光。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整个冬日里,六阿哥一直断断续续的病着。 小小的孩子每日里汤药不断,好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汤药都吃完了一般。 偏生六阿哥每次都是乖乖的喝药,从来不哭不闹,还会反过来安慰玛琭:“娘,不哭!” 当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六阿哥体弱,四阿哥满周岁的时候便能跌跌撞撞地走路了,六阿哥周岁的时候才将将能够自己站立。 六阿哥虽然体弱,却早慧的很,已经能说许多话了。 他最喜欢的事情便是窝在玛琭的怀里,一遍一遍的唤着额娘,听着玛琭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应答。 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有人唤你一声阿娘,你唤一声阿娘的时候有人答应。 三月底,清军至台湾鹿耳门,郑克塽率文武百官迎接王师。 大陆和台湾终于和平统一,台湾成为了福建的一个府。(没查到那时候的台湾应该叫什么) 皇上龙颜大悦,连带着后宫也一片喜气洋洋。 这日午后,四阿哥拿了一个风筝跑了进来:“额娘陪我去放风筝可好?” 玛琭正抱着六阿哥在廊下晒太阳。 六阿哥瞧见四阿哥很是开心,张开了两只小胳膊:“哥,哥哥,抱。” 四阿哥嘴上嫌弃,可还是依言走了过去,坐在了竹溪新搬来的圈椅上,将六阿哥抱坐在了自己的怀里:“你瞧瞧你瘦的,这胳膊像筷子一般。” 四阿哥说着话,还撸起了自己的胳膊在六阿哥眼前晃了晃:“看看,我是不是能顶你两个粗?” 六阿哥一把抱住了四阿哥的莲藕臂,“吧唧”一声放在嘴边亲了一口,亲完之后还“咯咯咯”的直乐。 四阿哥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抱着六阿哥摇晃:“小六儿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长大啊,长大了便不用像如今这般天天去吃那苦药汤子了吧? 第263章 秋入苹风白浪生,痴云未放楚天晴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每年的清明时节,天空总是会淅淅沥沥的飘起细雨,也不知是已故之人思念亲人的泪水,还是活着的人心里那道不尽的苦楚。 胤礽独自一个人来到了坤宁宫,坤宁宫一切如旧,仍旧是仁孝皇后在世时的模样。 胤礽接过了何柱递来了香,抬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仁孝皇后的画像,胤礽拜了三拜,将手中的香插进了供桌上的香炉里。 眼瞧着胤礽像是有话要说,何柱悄悄地退了出去,关上的殿门。 “皇额娘。”胤礽的嗓音有些嘶哑干涩。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唤一声皇额娘。 从前年纪小,外加没有见过仁孝皇后,胤礽压根儿就体会不到什么叫做母亲之爱子,宁舍弃性命。 如今一年一年的长大了,眼瞧着德嫔如何疼爱四阿哥与六阿哥,荣嫔更是将二公主与三阿哥视做眼珠子一般护着。 最不济的大阿哥,也有惠嫔在背后替他谋算。 胤礽突然间想知道,如果皇额娘在的话,是不是也会这般的疼爱自己? “皇额娘,儿臣如今一切都好,皇阿玛待儿臣很好,还有乌雅娘娘,乌雅娘娘一定是额娘派来照顾儿臣的吧?”胤礽对着仁孝皇后的画像自言自语:“儿臣私心里想将乌雅娘娘当作额娘,皇额娘一定要保佑六阿哥长命百岁可好?” “皇额娘不知道,小六儿总是生病,乌雅娘娘每次都心疼的直掉眼泪,儿臣最不屑看到女人哭了。” …… 胤礽句句不离玛琭,说着说着,话锋就变了,胤礽皱着鼻子:“还有大阿哥,皇额娘若是觉得无聊,便把胤禔带走作伴吧,皇阿玛如今已经有了好几位阿哥了,不会在意少一个胤禔的。” “他总是与儿臣做对,还憋着劲儿的想抢儿臣的太子之位,皇额娘一定要替儿臣出出气,夜里去寻胤禔给儿臣讨一个公道!” …… “还有佟贵妃和宜嫔,总是寻乌雅娘娘的晦气,皇额娘不若将她们都一遭带走吧!” …… 胤礽说到最后,还像模像样的磕了三个头:“儿臣多谢皇额娘。” 画像里的仁孝皇后温柔而慈祥,好似能够包容胤礽所有的好与不好。 门外的皇上却是脸色越来越黑,最后更是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倒霉孩子!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胤礽拜完了仁孝皇后,神清气爽的推门出来,一眼就瞧见了一脸便秘的何柱,没好气的说道:“若是想去净房便赶紧去。” 何柱噎了一下,硬生生的挤出了一抹笑意:“爷,方才皇上来过了。” 胤礽挑眉,转身看了看殿内的画像,又转头看了看门外,冲着何柱呲了呲牙:“你,三日不许出恭。” “爷!”何柱哭丧着脸跟在胤礽身后跑了出去。 胤礽的苍水虬养的极好,如今正值壮年。 胤礽此刻正坐在狗笼子外面琢磨着怎么能让苍水虬去咬宜嫔一口,还不能将人给咬死了。 听闻前些日子,宜嫔在宫道上挑衅乌雅娘娘,是时候该给她一点教训了。 可又不能将人咬死了,若是咬死了宜嫔,皇阿玛一定会杀了自己的狗。 用自己精心养育了好几年的苍水虬去换宜嫔一条烂命,太不划算了。 五月,台湾传来消息,郑成功之子郑经去世。 皇上允了年仅十二岁的郑克塽继任延平王位。 台湾内部发生政变,大权实际上为冯锡范、刘国轩掌握。 郑氏官员向心力开始动摇,负责与清朝谈和的傅为霖甚至愿当内应。 福建总督姚启圣认为这是进攻台湾的好时机,向皇上推荐施琅。 朝堂上主战派与主和派每日里争论不休,上朝的时候吵,下了朝之后还要追到御书房里吵,甚至连皇上的西暖阁里都不放过。 有的时候吵累了,皇上还得管一顿饭。 皇上问胤礽有何意见,胤礽撇了撇嘴:“你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 皇上一个鞋底子扔过去,胤礽早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赫舍里香儿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凑。 皇上以为是胤礽,没好气的吼了一句:“还不快点滚进来!” 赫舍里香儿被吼的一个哆嗦跪在了地上:“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皱眉看了过来:“怎么是你?梁九功呢?” 按理说梁九功应该在门口守着的,断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赫舍里香儿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小鹿一般清澈:“回皇上的话,梁公公他……皇上是不想看见嫔妾吗?都怪嫔妾自作主张,不应该擅自闯进来的,请皇上责罚。” 赫舍里香儿算是皇上的妻妹,望着她那与仁孝皇后有几分相似的脸,皇上是如何都狠不下心训斥:“起来吧,下次不可如此了。” 赫舍里香儿闻言,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一跑一跳的走到了皇上跟前:“嫔妾就是有些思念皇上了,皇上将嫔妾扔在储秀宫里不管不顾,皇上是不是忘了嫔妾这个人了啊?” 赫舍里香儿的一颦一笑像极了闺房里仁孝皇后扯着皇上的袖子撒娇时候的模样。 皇上一时间闪了神。 “皇上?”赫舍里香儿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在皇上的眼前晃了晃。 皇上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你如今年岁还小,安心在宫里待着便是,朕得空了便去看你。” “嫔妾告退。”赫舍里香儿见好就收,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皇上可一定要来啊!嫔妾等着皇上!” 皇上看的好笑,扬声道:“魏珠,好生将赫舍里贵人送回去。” “是。”门口传来了魏珠声音。 皇上顿了顿,又唤道:“梁九功!” “奴才在。”刚刚出恭回来的梁九功就听见皇上在叫他,赶忙应了一声,走进了内殿。 只见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吐出来的话额外的冷漠:“出去跪一个时辰。” “啊?”梁九功委屈万分。 什么时候出恭都要被罚跪了? 宫道上,赫舍里香儿与魏珠一前一后的走着。 “今日多谢魏公公了。”赫舍里香儿的声音不大,刚好够魏珠听见。 第264章 壮气横秋,未满三朝已食牛 魏珠应了一声:“奴才从前承了仁孝皇后的情,如今也算是还了,只日后便不可如此了。” 赫舍里香儿的指甲掐在了掌心,没再说话。 回想着皇上方才的反应,赫舍里香儿心中愈发的肯定,自己入宫前日日对着镜子苦练仁孝皇后的一举一动、音容笑貌,果然是正确的。 只要皇上的心里还挂念着仁孝皇后,那自己一定能够在后宫里面圣宠不衰。 赫舍里芳仪啊,你果真是我的好姐姐啊! 魏珠才不管赫舍里香儿如何想,只安安静静地将人送回了储秀宫,连大门都没进:“奴才告退。” 皇上翻看着手里最后一份折子,上面提到了已逝的纯亲王隆禧。 皇上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七阿哥。 玛琭不肯去劝成答应,皇上只好亲自去走这一趟了。 “梁九功,摆驾颐和轩。”皇上大步走了出去。 九个多月的七阿哥长得很壮实,虎头虎脑的。 瞧见皇上来,伸出两只小胖手直往皇上的怀里扑。 “七阿哥这是想念皇阿玛呢。”布贵人在一旁陪着,笑着说道。 成答应一脸满足的看着皇上与七阿哥玩在一处。 成答应的笑容刺痛了布贵人的眼,布贵人话锋一转:“只是可惜了,七阿哥的腿治疗了这么些时日,还是不见起色。” 成答应很是不喜欢旁人说七阿哥一句不好,当下胆子也大了几分:“即便七阿哥一直都治不好,嫔妾也愿意照看七阿哥一辈子。” 布贵人嗤笑一声:“成答应还真是天真。” 皇上也瞬间收了笑意,将七阿哥递给了乳母:“抱七阿哥出去吧。” 成答应内心惴惴,以为皇上是不高兴自己方才顶撞了布贵人:“皇上,嫔妾……” 布贵人倒是得意了几分。 却听皇上又说:“布贵人也先回去吧,朕今日留在宿成答应这里。” 布贵人一顿,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勉强的笑了笑:“嫔妾告退。” 走出门口的一瞬间,眸底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屋内的成答应有些手足无措,满打满算自己承宠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自从怀了七阿哥之后皇上更是一次都没来,如今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皇上轻笑了一声,拉过了成答应的手,与她一同坐在小榻上:“你莫要紧张,朕与你说些事情。” “皇上说便是,嫔妾听着呢。”成答应虽然紧张,却也不想失了与皇上亲近的机会。 只有在皇上心里占有一定的地位,才能保全自己,才能保全七阿哥。 望着成答应亮晶晶的眼睛,皇上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口。 “朕……朕想将七阿哥过继给已逝的纯亲王。”皇上说的艰难,却也不得不说。 成答应心里一慌,惊得站起了身子。 想要开口责问,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告诫自己不可以大哭大闹,自己面对的人是皇上! 若是自己一味的哭闹,换来的只有皇上的厌烦和事情的毫无转圜。 “皇上已经下定决心了吗?”成答应的声音有些颤抖,明明都已经告诉自己不可以哭了,可是为什么泪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失去七阿哥,成答应的心口便闷疼的不行。 看着成答应的一汪眼泪,皇上之前在乾清宫想好的说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自己有了好几个孩子,可成答应却只有一个七阿哥! 皇上抬手替成答应擦了擦眼泪:“朕只是想着来问问你,瞧你怎么还哭成了泪人了。” 成答应顺势依偎在皇上的胸前,声音有些闷:“皇上是七阿哥的阿玛,自古便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阿玛,嫔妾知道,皇上这是为了七阿哥好,只是嫔妾这心里……实在是难受。” “嫔妾失仪,还请皇上恕罪。”成答应的声音越来越小。 皇上伸手搂住了成答应的后背,低声劝着:“你也知道,七阿哥的情况难以继承大统,何况本朝已有太子。 日后七阿哥最好也只是个亲王,也有可能只是郡王贝勒,若是过继到纯亲王的名下,朕此刻便可让他继承纯亲王的爵位,也算是让他日后有一个依仗了。” “皇上疼爱七阿哥,嫔妾感同身受。”成答应顿了顿,艰难地说了一句:“嫔妾,嫔妾替七阿哥,多谢皇上。” “只是……只是可惜七阿哥说话晚,皇上还没有听七阿哥唤过一声皇阿玛!”成答应没有再哭,只是肩膀不住的耸动。 皇上叹了一口气:“事情也不急于一时,你也好好的想一想。” 翌日,乾清宫传出圣旨,晋颐和轩答应戴佳氏为常在。 “生了个残疾又是抬旗又是晋位,皇上也太抬举她了。”桑榆话里话外难掩酸气。 “再怎么晋位也越不过娘娘去。”小桃红替桑榆揉捏着肩膀。 “慈仁宫还闭门谢客呢?”桑榆又问道。 “是,咱们宫里的奴才日日去,日日被挡了回来。”小桃红低声回答。 “这个老不死的。”桑榆忍不住咒骂:“怎没见她将宣嫔给撵出来。 小桃红没有搭话,暗自庆幸自己早早的就将殿内伺候的其他人打发了出去。 在桑榆身边伺候的久了,小桃红不得不防着桑榆时时刻刻“语出惊人”,为着自己的小命着想,桑榆在宫里的时候,殿内通常不留其他人伺候、只自己一个。 鹿笙此刻正在慈仁宫里拿着一块糕点逗着五阿哥玩儿,鹿笙在前面倒退着走,五阿哥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二人玩的不亦乐乎。 许是与鹿笙待的久了,五阿哥竟也是一个贪吃的性子,好在他没有学着鹿笙动不动就哭。 淑惠太妃在旁边捧了一碟子糕点,边吃边嫌弃的指着五阿哥:“这也是个憨傻的,只追着鹿笙要,却没瞧见我这里有这么多。” 周围伺候的人都忍不住笑。 自从慈仁宫多了一个五阿哥,整个宫里的气氛都松快了不少,连带着太后娘娘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可见五阿哥是个有福气的。 第265章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七月初七,因着平定三藩,皇上龙颜大悦,特赐宴于瀛台,员外郎以上全部都要参加,人人皆赐采币,同添喜气。 难得六阿哥今日精神好多了,玛琭便带着他一同前去赴宴。 “这是什么花?还真是好看。”玛琭随手指着自己身后琉璃花樽里面的黄色花朵问道。 “瞧着像秘鲁百合,又有些像杜鹃,只是甚少瞧见这个颜色的花。”竹溪也是瞧的十分的稀奇,还凑上前去闻了闻:“还挺香。” “切莫弄坏了,小心储秀宫娘娘罚你板子。”玛琭好心情的与竹溪说笑。 “才不会,宫里人人都说储秀宫娘娘最是和善不过的了,从不轻易责罚宫人。”难得的玛琭心情好,竹溪也愿意多说几句哄着玛琭高兴:“听闻此次大宴是储秀宫娘娘布置的,着实费了不少的心思。” 六阿哥瞧见鲜艳的颜色也是喜欢,伸手要去抓那杜鹃花。 玛琭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六阿哥的小手:“不可以哦,等散了宴席,额娘带你去御花园里摘些回去插瓶可好?” 六阿哥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连带着皇上都多喝了几杯。 夜里风凉,桂嬷嬷怕六阿哥受了风,特意拿了衣裳从永和宫赶了过来。 桂嬷嬷寻到玛琭,一眼便瞧见了玛琭身后的黄色杜鹃花,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的难看。 “嬷嬷怎么来了?”竹溪回头瞧见了桂嬷嬷,小声的问道。 桂嬷嬷没答,指了指那琉璃花樽:“这花是一直摆在这里的吗?” “是啊,娘娘与六阿哥都十分喜欢,还说着明日要去御花园多摘些回去插瓶呢。”竹溪一头雾水,不明白桂嬷嬷为何如此严肃。 桂嬷嬷心里一个“咯噔”,顾不得尊卑,贴在玛琭的身边去瞧六阿哥。 果不其然,六阿哥面色有些苍白,呼吸急促,整个人昏昏欲睡。 桂嬷嬷的反常也让玛琭注意到了六阿哥,急忙将人抱在了怀里:“小六,你怎么了?不要吓额娘啊!” 六阿哥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抬手摸了摸玛琭的脸:“儿……没事,额娘……不哭!” 六阿哥其实早就觉得身体不舒服了,可他瞧见额娘今日似乎很高兴,六阿哥不想扫了额娘的兴致。 自从有记忆开始,额娘便没有好好的笑过了。 即便额娘每日里都在对着自己笑,可那笑里有温柔,有怜惜,唯独没有发自内心的欢喜。 六阿哥想让额娘多高兴一会儿。 可是他太难受了,他坚持不住了。 六阿哥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还真是没用啊,连让额娘多高兴一会儿都做不到啊…… 六阿哥陷入了昏迷,玛琭整个人都慌了。 皇上更是大步的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六阿哥怎么了?” 玛琭摇头,明明今日已经很小心了,可不知为何六阿哥还会如此。 早知道会这样,便不带着六阿哥来参加什么宴会了。 平日里,六阿哥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瞧着四阿哥他们玩,眼睛里面很是羡慕。 玛琭知道,六阿哥很希望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在阳光下肆意的奔跑、玩闹。 所以玛琭今日才会带着六阿哥来参宴,想让他体验一下他本应该体验的乐趣。 可谁知…… 玛琭如今只责怪自己没有用,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皇上接过了六阿哥,亲自抱着人往永和宫的方向走。 桂嬷嬷悄悄地拉了玛琭一把,对着满殿的嫔妃使了一个眼神。 “皇上。”玛琭会意,唤道:“永和宫距离此处尚远,请皇上将六阿哥抱去偏殿,着太医医治。” 皇上也是关心则乱,此刻玛琭这一提醒,立马抱着六阿哥去了偏殿:“梁九功,去寻张睿。另外,派人看好殿中的一应人和物,不许有任何错失,一旦有人抗旨,格杀勿论!”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皇上自从登基开始便以仁善治国,如今下此命令,可见是发了狠了。 “是。”梁九功点了几个人分别行动。 桂嬷嬷神情严肃的叮嘱竹溪:“你守在这里,看顾好娘娘与六阿哥所食所用的一切物件,不许让任何人触碰。” 桂嬷嬷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尤其是这琉璃花樽。” 即便竹溪再愚钝,此刻也明白过来是有人要害六阿哥与娘娘,这琉璃花樽只怕就是那罪魁祸首。 竹溪重重的点了点头:“嬷嬷放心,即便是用奴婢的命去守着这琉璃花樽,奴婢也会替娘娘守住的。” 竹溪平日里虽然有些毛躁,但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桂嬷嬷放心的将这里的一切交给了竹溪,自己则是去了偏殿。 偏殿里,张睿正在给六阿哥施针:“启禀皇上,启禀娘娘,六阿哥的症状与前几次不同,待微臣先稳住六阿哥的症状,再行寻找医治的办法。” 桂嬷嬷进来的时候正巧听见了张睿的这几句话。 桂嬷嬷福了福身:“启禀皇上,启禀娘娘,奴婢在娘娘座位后面的琉璃花樽里面发现了黄色的杜鹃花,且今日瀛台殿内还有许多这种花。” 张睿眼睛一亮,追问道:“你确定是黄色的杜鹃花?” 桂嬷嬷肯定的点了点头:“奴婢确定。” 张睿寻到了源头,对症给六阿哥写了药方。 皇上待六阿哥情况稳定下来之后才开口问道:“那黄色的杜鹃花有何不妥?” 张睿拱了拱手:“回皇上的话,黄色的杜鹃花……有毒!” “放肆!”皇上勃然大怒。 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这样明晃晃的将有毒的东西摆到了明面上来,这是想置谁于死地? 玛琭此刻只想知道六阿哥的情况:“敢问张院判,六阿哥…可还好?” “幸亏救治的及时,暂且性命无碍,只六阿哥本身就体弱,此次过后,更要好生的将养着,万不可再受一丁点儿的伤害了。” “知道,本宫知道了,多谢张院判。”玛琭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坐在床榻边握着六阿哥的小手,一眼不错的盯着床上的小人儿,生怕自己眨一眨眼睛,六阿哥便变成蝴蝶飞走了。 瀛台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各怀鬼胎。 第266章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竹溪严阵以待的看着殿内的每一个人,觉得每一个人都是坏人,都想要害自家娘娘与六阿哥。 “这是怎么了?梁九功怎么带着人将整个大殿都围起来了?难不成六阿哥发病是人为?”惠嫔与魏双姐咬耳朵。 自从八阿哥抱到了惠嫔宫里,惠嫔与魏双姐的关系便有所缓和,至少明面上是如此,背地里什么样谁也说不清楚。 魏双姐虽然冷淡,却也没有拂了惠嫔的面子:“谁知道呢。” “一个病秧子,也值得皇上这样的大动干戈。”惠嫔一脸的不屑,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 欣哲心里有些慌乱,毕竟这次的宴是她一手布置的,瞧皇上那个架势,六阿哥此次发病保不齐就与这宴上的某一样东西有关系。 赫舍里香儿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地起身,一脸天真的凑到了竹溪跟前,打听着:“竹溪姑娘,六阿哥这是怎么了?” 竹溪见来人是赫舍里香儿,面上到底没有太过不近人情,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又能沾染多少世俗算计呢? 竹溪福了福身:“启禀贵人,六阿哥身子不适,太医已经在医治了,想来是无甚大碍的。” “无事便好。”赫舍里香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脸的后怕:“可吓死我了,六阿哥经常这样发病吗?就没寻太医好好的医治一番吗?” 竹溪不愿意与旁人讨论自家六阿哥,敷衍的回到:“六阿哥吉人自有天相,奴婢替六阿哥多谢赫舍里贵人关心。” 赫舍里香儿好像是没有听出来竹溪话里的不情愿,还是自来熟一般的问左问右:“太医可有说六阿哥此次发病是因为什么?可是因着什么吃食物件?多了解一些日后也可防范着。” 竹溪只是一个奴婢,小主与她说话,她也没有办法不搭理,不然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落下来,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荣嫔看不过去,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赫舍里贵人若是真的担心六阿哥,过后再去永和宫探望便是,竹溪只是一个宫女,许多事情她也是不知情的。” 竹溪感激的看了看荣嫔,轻轻的对着她福了福身。 荣嫔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 赫舍里香儿亲昵的挽上了荣嫔的胳膊,撒娇道:“我只是担心六阿哥,竹溪不知,荣嫔姐姐可知?与我说一说可好?我也免得日后冲撞了六阿哥。” 荣嫔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胳膊,她自问没有与赫舍里香儿熟稔到这种程度:“贵人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德嫔便是,想来她会给贵人解惑的。” 赫舍里香儿好似看不懂荣嫔的疏离,说着话的功夫又要缠上去。 蓝齐儿看不过眼,伸手推了赫舍里香儿一把:“你别动不动就缠着我额娘,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赫舍里香儿顿时红了眼眶:“我只是……我只是瞧见荣嫔姐姐便觉得亲切,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我额娘,从前在家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挽着额娘的手臂。” 蓝齐儿可不吃她那一套,小胸脯一挺:“你与我额娘说话要自称‘嫔妾’,什么你啊我啊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赫舍里香儿瑟缩了一下,眼泪要落不落,十分的委屈:“我……嫔妾知错了,还请二公主与荣嫔娘娘恕罪。” “没事,你回座位去歇着吧,想来皇上就快要回来了。”荣嫔声音依旧温和。 没有说赫舍里香儿的不是,也没有出言呵斥二公主。 “旁人都规规矩矩的坐在座位上等着,偏你溜过来打探消息,莫不是你害了小六?”不知为何,蓝齐儿就是看不惯赫舍里香儿那一股子的小家子气。 赫舍里香儿内心一个“咯噔”,不敢再与蓝齐儿待在一处,匆匆的福了福身:“嫔妾告退。” 瀛台殿内很大,荣嫔几人在一处说话,对面的人根本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 众人只看到蓝齐儿一脸骄纵的将赫舍里贵人欺负的掩面而泣,逃一般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的垂泪。 “装模作样。”蓝齐儿不屑的哼了一声。 荣嫔有些头疼:“你如此性子,日后哪家的公子敢娶你为妻?” 蓝齐儿傲娇的扬了扬头:“我乃是皇阿玛最宠爱的女儿,能娶到我是他们家的福气,多得是人排队等着呢。” 荣嫔无奈的点了点蓝齐儿的额头,笑骂了一句:“不知羞。” “这二公主还真是跋扈,欺负了赫舍里贵人不算,还丝毫不见悔过。”桑榆酸了一句:“这荣嫔也不知是怎么教孩子的。” “二公主如何也不是你能议论的,有本事你告到皇上跟前去啊。”鹿笙白了桑榆一眼,呛口道。 “荣嫔会不会教养孩子本宫不知道,你宜嫔不会教养孩子可是满宫皆知的事情。”鹿笙丝毫没留情面。 怼的桑榆哑口无言,站起身子就想要与鹿笙理论,被小桃红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娘娘,如今六阿哥命悬一线,皇上正窝着火呢,娘娘委实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一头撞上去啊,咱们来日方长。” 桑榆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瞟了鹿笙一眼:“本宫会不会教养孩子就不用宣嫔操心了,倒是宣嫔的肚子……是不是该找个太医来把把脉,开个方子,好好的调理一番,也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鹿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若是如宜嫔一般生了孩子连见都见不上一面,还不如不生的好。” “宜嫔可知,五阿哥已经会说话了,第一句话唤的便是宣娘娘,而不是额娘哦!”鹿笙气死人不偿命。 桑榆紧紧的闭了闭眼睛,才压制住了自己,没有上前撕打鹿笙。 鹿笙旁边的詹吉迈一脸的奇怪:“五阿哥什么时候唤宣娘娘了?说的明明是肉肉啊!” “你你你,你闭嘴。”鹿笙黑了脸,小声的斥了一句。 詹吉迈继续嘟囔:“我上次明明瞧见你教了五阿哥半天,五阿哥仍旧不肯唤你。” 第267章 欲知举目无情罚,一片花流酒一杯 好在鹿笙与詹吉迈二人离的近,声音也小,并没有旁人听见。 不然鹿笙可真是里子面子都丢的干干净净了。 偏殿,六阿哥的情况稳定了下来,玛琭也缓和了情绪。 转头直直的看向皇上:“六阿哥便是臣妾的性命,若是有人要害六阿哥,臣妾断不能容。” 皇上点了点头:“你放心,朕会给你们母子一个公道。” 皇上说罢,带着张睿去了正殿,吩咐张睿仔细检查今日玛琭与六阿哥所食所用的一应物件,嘱咐太医们仔细查看大殿,每一个角落细节都不能放过,务必要找出罪魁祸首。 张睿检查了所有的东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玛琭座位后面的琉璃花樽上。 张睿环顾了四周,殿内还有许多琉璃花樽,里面放着的全部都是黄色的杜鹃花。 瞧着张睿仔细的检查着德嫔后面的花樽,又检查了附近的几个,随即将目光扫视过了大殿内所有的花樽,欣哲有些慌乱,赶忙问道:“张院判,可是这花有什么不妥吗?” 张睿冲着欣哲拱了拱手:“敢问娘娘可知这是什么花?” “不,不就是寻常的六出花吗?”欣哲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难道不是吗?” 张睿没有回答,而是对着皇上拱了拱手:“启禀皇上,德嫔娘娘与六阿哥所食所用皆无不妥,只是这殿内之花,并不是秘鲁百合,而是黄色的杜鹃花,二者外形相似,一般人很难分辨,而这黄色的杜鹃花,有剧毒!” “梁九功,去查。”年轻的君王面色阴沉,冷声吩咐道。 欣哲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膝行几步,跪在大殿中间:“皇上容禀,臣妾压根就不认识什么黄色的杜鹃花,御花园的人告诉臣妾,这些只是普通的六出花,臣妾并不知晓啊,臣妾无心要害六阿哥啊!” 皇上看都没看欣哲一眼,示意张睿继续说。 张睿拱手:“这黄色的杜鹃花不仅食之有剧毒,就连气味也是有毒的,寻常人倒也还好,只是六阿哥自幼体弱,便闻不得一丁点儿这杜鹃花的香味。” “可真是好得很呐。”皇上气极,烦躁的甩着手里的珠串,突然猛的将珠串砸向了跪着的欣哲。 珠串在欣哲面前的地面上炸开,散落的珠子崩在了欣哲的脸上,砸的生疼。 欣哲只得以头伏地,声音颤抖:“皇上!” 她无从辩解,她辩无可辩。 再如何一个失察之罪是免不了的了。 殿内所有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皇上不出声,谁也不敢起来。 不多时候,梁九功回来了:“皇上。” “说。”一个字,让欣哲单薄的身形又颤了颤。 梁九功打了个千儿:“启禀皇上,内务府死了一个花儿匠,有人曾看到这个花儿匠频繁出入储秀宫,奴才扣下了一个侍卫,与那花儿匠系出同乡。” “好啊,好一个死无对证!”皇上犀利的眼神瞪向欣哲。 欣哲此刻也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她想起来了,之前是有这么一个花儿匠。 皇上命她布置宴会,她难掩激动,可兴奋过后又是一大堆的事情忙的她焦头烂额。 正巧那日内务府送来了一束秘鲁百合,她瞧着好看,便留下了。 那小太监说,这百合具有清心安神之功效,果然,那夜她睡了一个好觉。 之后的几日,小太监日日来送花,从白色到粉色,再到黄色与桔色,每一种颜色都很好看。 再到后来,小太监来送花的时候,也能与她说上几句话。 就是那小太监建议她,瀛台大殿里用这秘鲁百合布置的。 如今六阿哥中了毒,小太监畏罪自尽,太医说这根本不是什么秘鲁百合,那黄色的竟然是杜鹃花! 杜鹃花日日都见,欣哲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有黄色的杜鹃花。 明明那黄色的花与其他颜色的长得都一样,它怎么能是杜鹃呢? 欣哲此刻才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可也于事无补。 她说不出自己被谁算计了,唯一的小太监又死无对证。 脑子飞速旋转的同时,欣哲听见上首的皇上问她:“储秀宫妃,还真是好样的。” “皇上。”欣哲还想要再辩,可张了张口,除了一句“冤枉”,其他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自己冤枉,其实也并不冤枉。 毕竟这宴是自己布置的,用何花也是自己点头首肯的。 唯一的冤枉或许只是自己没有存心想要谋害六阿哥。 可是这话说出来又有谁能相信? “娘娘,正殿传来消息,是储秀宫娘娘在布置宴会的时候掺进了有毒的杜鹃花,花儿匠畏罪自戕,储秀宫娘娘说自己冤枉,如今算是死无对证。”瞧见事情水落石出,竹溪到了偏殿禀报道。 “皇上可有说如何处置?”玛琭守在六阿哥的床边,头也不回的问道。 “储秀宫妃,钮祜禄欣哲……擢降为贵人,禁足于储秀宫,无诏不得出。”皇上声音淡漠的下了旨意。 只是没有给欣哲扣上蓄意谋害皇嗣的罪名,算是给了她、给了钮祜禄氏和孝昭皇后最后一点体面。 欣哲闭了闭眼睛,叩头:“臣妾,谢主隆恩。” 众位妃嫔本打算依例求情,皇上却直接打断了:“梁九功,带下去吧,既是贵人,便不宜再居正殿,挪到偏殿去吧。” “是。”梁九功搀扶着心灰意冷的欣哲摇摇晃晃地退了出去。 赫舍里香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失望,不是说皇上最在意永和宫吗,怎么六阿哥都中毒了,性命垂危,皇上却只是降为贵人,没有直接赐死呢。 赫舍里香儿掩去眼底的失望,换上一脸的担忧。 “娘娘,奴婢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欣哲娘娘……钮祜禄贵人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自己布置的大宴上作此手脚,一旦露出马脚,自己定然首当其冲。”六阿哥稳定了之后,玛琭便带着他回了永和宫,此刻桂嬷嬷伺候着玛琭卸了钗镮的空档说道:“奴婢瞧着钮祜禄贵人并不是一个愚蠢的。” 第268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左右她一个失察之罪是跑不了的。”对于让六阿哥受到伤害的人,玛琭一致当作敌人:“能被人算计,就是个蠢的。” 这话不止是说欣哲,也是在说自己。 若是自己能警醒一些,或许六阿哥便不会遭这一份罪了。 玛琭自责的不行,衣不解带的守着六阿哥。 “娘娘这样熬着,身子怎么能受得住啊?”桂嬷嬷与竹溪心疼的不行。 断断续续的病了一个月,六阿哥的身子才将将见了起色。 玛琭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样子。 “怪不得老祖宗定下规矩,阿哥公主们要送到南三所去单独住,端看你就知道了。”皇上其实也很心疼六阿哥,但他最心疼的还是玛琭。 玛琭整个人都恹恹的:“臣妾怎么了?” “怎么了?你瞧瞧你自己如今都成了什么样子了?”皇上将玛琭按坐在了梳妆镜前。 铜镜影影绰绰,照映出来玛琭单薄的上半身和消瘦的脸。 玛琭有些恍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皇上没好气的瞪了玛琭一眼:“你如今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六阿哥身上,都冷落朕好些日子了。” 玛琭竟然从皇上的语气里听出来了些许委屈。 “皇上这么大的人了,竟还和六阿哥吃味。”玛琭回身坐到了皇上身边,将头轻轻的靠在了皇上的肩膀上:“因为有皇上在,臣妾才能心无旁骛的照看六阿哥。” “可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皇上有些生气:“六阿哥固然重要,但朕更希望你长命百岁。” 玛琭有些感动,皇上最看重的便是子嗣,如今在皇上心里,自己竟然比阿哥还要重要了。 玛琭绽开了这段时日以来的第一个笑脸:“臣妾有没有与皇上说过,臣妾心悦皇上已久?” 皇上“噌”的一下脸色通红,磕磕巴巴的说道:“都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了,怎的愈发的不知羞了?” 玛琭抿着嘴偷笑。 欣哲这段时日以来想了许多,将之前的事情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包括每一个人说的话,做的动作表情,欣哲都在心里反复的推敲了好多遍。 被梁九功扣起来的侍卫受了重刑,交代那花儿匠给了侍卫一大笔银子,让他寻个偏僻的院子,雇一个人专门去培育那种黄色的杜鹃花。 只为了有朝一日,主子的一声令下,便想办法将那些花都运送进宫。 侍卫说,他们是买通了给御膳房送蔬果的百姓,少量多次的运送进来的。 当被问及主子是谁的时候,那侍卫当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花儿匠给自己银子,自己替他办事,至于他是替谁做事,自己当真是不清楚。 慎刑司为了讨好皇上与玛琭,对那侍卫下了狠手,生生将人打断了气,也没有问出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这一日,内务府的小太监来给赫舍里香儿送月例银子:“奴才给小主请安。” 赫舍里香儿瞧见来人,眉心一挑,示意小宫女将钱袋子接过来:“辛苦公公了。” “能为小主做事是奴才的福分,可不敢言辛苦。”小太监说着话,抬起眼眸与赫舍里香儿对视了一眼,一触即离。 赫舍里香儿悬着几日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了,吩咐道:“好生送这位公公出去吧。” 第一步将钮祜禄氏的位分拉下来,如今瞧着还算成功。 接下来便是要想法子把她弄出储秀宫去,一个宫里如何能有两个主位娘娘呢?最好能将她弄去冷宫才好,一劳永逸。 赫舍里香儿思索着从前自己的额娘教给自己的手段,挑挑拣拣也不知用哪一个好。 额娘在府里是最受宠爱的妾,她教给自己的东西一定不会错的。 额娘说了,当自己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要静下心来,看看旁人都在做什么,都是怎么做的。 赫舍里香儿慢悠悠地品了一口香茗,发出满足的喟叹。 宫里的东西果然都是好的,自己一定要爬上权利的顶峰,享受这人间极致的荣华富贵。 欣哲思索了几日,总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害了自己。 与自己有过龃龉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 佟贵妃愚蠢浅薄,一定不知晓什么黄色的杜鹃花有毒,她想不到这么有深度的东西。 惠嫔如今的心思都在大阿哥的婚事和年幼的八阿哥身上,根本无暇去算计旁人。 宜嫔忙着讨好皇上与慈仁宫,期望能够重获圣宠。 德嫔更是将六阿哥当作眼珠子一般的疼,万不可能拿六阿哥做筏子来谋害自己。 到底是谁呢? 欣哲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八月中秋,本是一个好日子,皇上却心有余悸,下旨取消了宫宴。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皇上请了玉碟出来,正式的给新出生的几位阿哥上了名字。 三阿哥赐名胤祉。 四阿哥赐名胤禛。 五阿哥赐名胤祺。 六阿哥赐名胤祚。 七阿哥赐名胤佑,希望他可以得天庇佑,健康无忧。 连最小的八阿哥都得了赐名,赐名为胤禩,禩为祀的异体字,通常为“祭祀”之意,众人一时猜不透皇上给八阿哥起这个名字是何寓意。 “何意?”皇上被玛琭问的愣了一瞬,随即说道:“朕在给八阿哥想名字的时候,正赶上平南王尚可喜丧至通州,需考虑祭祀一事,朕随手便写了个禩字。” 玛琭瞪大了眼睛:“怎可如此随意?” “有何不可?”皇上丝毫不在意:“得朕赐名便是福气。” 玛琭眨巴着大眼睛,福身:“皇上圣明。” “朕打算过几日去寻幸畿甸,你可要同去?”皇上问道。 玛琭跃跃欲试,可又放心不下四阿哥与六阿哥。 “你若是想去,朕求老祖宗收留胤禛与胤祚几日,荣嫔也会帮忙照看的。”皇上将玛琭的后顾之忧安排的明明白白。 玛琭兴奋的直点头。 想去! 皇上厚着脸皮将四阿哥与六阿哥送到了慈宁宫:“老祖宗,胤禛与胤祚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太皇太后正待的无聊,闻言乐呵呵地冲着胤禛张开了手臂:“可想老祖宗了?” 第269章 明扬暗外藏真意,阴寓阳中示假情 与见着旁人的冷漠不同,胤禛此刻窝在太皇太后的怀里,一口一个老祖宗唤的太皇太后眉开眼笑,恨不得将自己的好东西都送给他。 相比于胤禛的撒娇,胤祚就内敛了许多,含笑的坐在了榻上,小小年纪端的是君子端方的模样。 “你坐那么远做什么?快过来给老祖宗瞧瞧身子可好些了?”太皇太后对着胤祚招手。 胤祚往前挪了一小步:“我身子不好,恐过了病气给老祖宗,能够坐在这里看一看老祖宗就已经很好了。” 太皇太后将怀里的胤禛放在了身旁,心疼的将胤祚抱了过来:“为何这样懂事啊!” 胤祚窝在太皇太后怀里,悄悄地露出了一抹笑容,很干净,很纯真。 胤禛撇嘴:“老祖宗只喜欢小六儿,不喜欢我啦。” 太皇太后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胤禛的脑袋:“老祖宗都喜欢。” “既然老祖宗喜欢,那朕便将这两个臭小子留在这里陪老祖宗些时日可好?”皇上趁机插话道。 太皇太后警惕的看向皇上:“你要带着德嫔去哪里?” 皇上吩咐道:“苏沫儿,将四阿哥和六阿哥带去偏殿吃些糕点吧。” 苏沫儿上前接过了六阿哥,一手一个领着两个小人儿走了出去。 皇上讨好的凑了上来:“德嫔因着六阿哥整日里心神不宁,郁郁寡欢,朕打算巡查京畿的时候将她带着,一为伺候,二来也算是带她散散心,孙儿不忍心她红颜薄命,想让她开心一些。”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抬手将皇上凑过来的头给推了出去:“你想带她出去玩,却将孩子丢给哀家,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孙儿这不是想着让那两个臭小子多来陪陪老祖宗嘛,含饴弄孙、承欢膝下,这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呢。”皇上又凑了过来,直接躺在了太皇太后的腿上,窝在了太皇太后的怀里。 看着皇上头发里面藏着的一根白发,太皇太后很是心疼,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皇上还不到三十岁啊,怎么就有了白头发了呢? “孙儿就知道老祖宗最好了。”皇上一激动,起身将太皇太后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皇上突然的举动吓了太皇太后一跳,伸出手捶打着皇上的后背:“你个混不吝的,快松开哀家,成何体统?” 皇上抱够了才松开了太皇太后,双眼亮晶晶:“孙儿替德嫔多谢老祖宗垂怜。” 太皇太后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要出宫吗?快些走快些走,哀家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折腾散架了。” 皇上笑的见牙不见眼,拱手道:“孙儿告退。” 向外走了几步,皇上又折返回来抱了太皇太后一下,才大步的离开。 “这个皮猴儿。”太皇太后笑骂,却满脸的宠溺。 “苏沫儿,安排四阿哥与六阿哥在慈宁宫住些日子,好好的敲打敲打底下的人,这段时间莫要给哀家整出来什么幺蛾子,否则哀家绝不轻饶。”见着苏沫儿进来,太皇太后吩咐道。 “老祖宗心疼两位阿哥,咱们做奴才的心里头清楚着呢。”太皇太后高兴,苏沫儿也跟着高兴,赶忙又退了出去安排一应事宜。 从慈宁宫出来,皇上迫不及待的又回了永和宫:“快,将小四儿和小六儿的乳母和一应衣裳用品都送去慈宁宫,咱们快些走,省的走晚了老祖宗该变卦了。” 玛琭看的好笑:“若是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知道皇上在背地里如此编排,怕是一刻都不肯收留四阿哥和六阿哥了。” 玛琭嘴上如此说着,手上却没含糊,张罗着大家伙收拾东西,不止两位阿哥的,还有自己的。 “收拾些常用的就行,缺什么少什么咱们路上再买。”皇上看着永和宫众人忙忙碌碌,心里却十分的安宁,甚至有些享受这种难得的烟火气。 “皇上要出宫?”桑榆听着小桃红费劲扒拉打探来的消息,心里暗暗的盘算着。 “皇上可说了要去哪里?”桑榆问。 “说是巡查京畿。”小桃红也不是十分的确定。 “怎的一丁点的消息都没传出来呢?可说了要带哪位妃嫔一同前往?”桑榆又问。 小桃红摇头:“御前的人并未说皇上打算带着谁去,内务府与礼部的一行官员也未见准备妃嫔车驾。” “只咱们宫里的人瞧见皇上将四阿哥与六阿哥送去了慈宁宫,不多时候,永和宫的奴才将两位阿哥的乳母和一应用品一并都送去了慈宁宫,看架势是要长住的。”小桃红继续说道。 “皇上这是打算带着德嫔一同去了?”桑榆有些不开心,却也没有太多的意外。 “皇上若真的是想要带着德嫔娘娘一同出巡,趁着德嫔不在宫里,那咱们......德嫔回宫之后得知四阿哥和六阿哥的死讯,还不得直接去了半条命去。”小桃红贴着桑榆的耳边,阴沉沉的说道。 桑榆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斥责,因为这也是她心中所想要看到的。 可是桑榆此刻无暇顾及四阿哥和六阿哥,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去做。 “去给本宫寻一套干净的太监衣裳,快着些。”桑榆吩咐道。 小桃红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听话的去了。 从翊坤宫下等的小太监房间里搜刮出来一套崭新的衣裳,那小太监还没舍得穿呢。 小桃红骂骂咧咧的将那小太监一脚踹开,自己抱着衣服回了内殿。 “娘娘,这能行吗?”小桃红有些担心。 “怕死?”桑榆一边换衣裳一边斜眼睨了小桃红一眼。 小桃红低下头伺候着桑榆更衣,不敢吱声。 怕死? 这话问的,谁不怕死啊? “与其苟且偷生,本宫倒是宁愿殊死一搏。”桑榆催促着:“快着些。” 皇上带着玛琭当夜便偷偷的溜出了皇宫,梁九功带着人第二日才浩浩荡荡的出发。 御驾的马车里坐了一个假皇上。 桑榆就混在随驾出巡的一应小太监里,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周围,生怕被人发现。 第270章 羽翼劳痛心虚惊,一声相呼百处鸣 接连几日,桑榆一次都没瞧见皇上下马车,连膳食都是梁九功端到马车里吃的,桑榆有些奇怪。 连带着也没有瞧见玛琭的身影,让桑榆心里更加的疑惑。 “难道皇上没有带德嫔出来?”桑榆望着皇上的马车喃喃自语。 “瞎嘀咕什么呢?”一个看似管事太监之类的人走了过来,敲打着桑榆。 桑榆连忙压低了帽檐,夹着嗓子回道:“没什么没什么,奴才这就去忙了。” 管事太监打量着桑榆的背影,琢磨着这是哪个宫里临时调遣过来的,怎么看着不熟悉呢。 “公公,梁公公正寻您呢。”正巧这时一个小太监来寻管事太监。 “知道了。”管事太监又打量了桑榆一眼,才跟着那小太监去寻梁九功。 皇上带着玛琭暗自巡查了好几日,才返回了队伍。 桑榆终于在一日午后瞧见了皇上,一同瞧见的还有玛琭。 “果然是个贱人!”桑榆呸了一口。 圣驾此刻到达了雄县,皇上召见了知州吴鉴,询问浑河水决堤,百姓受灾的情况。 “朕怎么听闻赈灾的银子并没有下发到百姓的手里呢?下头的百姓仍有许多在吃草根树皮、卖儿卖女呢?吴知州,你是否该给朕好好的解释一番?”皇上大发雷霆。 吴鉴抹着额头的冷汗,支支吾吾:“赈灾的银子早就发下去了,到底是谁在皇上面前乱嚼舌根?污蔑微臣清白。” 吴鉴忐忑不安的回到了府里,连夜召集了下属商议。 天空破晓,众人才偷偷摸摸地散了。 “老爷,真要如此吗?”吴夫人忧心忡忡,对于吴鉴与其他人商议的结果她也有所耳闻。 “不管如何,本官都难逃一死,倒不如放手一搏。”吴鉴咬了咬牙:“若是太子即位,本官倒是还有一线生机。” 吴夫人想要劝吴鉴做事之前考虑一下孩子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老爷歇息一会儿吧。” 一连几日皇上都在吴鉴的陪同下巡视河堤与秋收情况。 眼瞧着距离回宫的日子越来越近,桑榆心里不免焦急万分。 出来这么些时日了,都还没寻到机会与皇上亲近,反倒是眼睁睁的瞧着皇上与德嫔成双入对的。 自己东躲西藏的,花了不少的银子贿赂管事太监,每日里还要忍受着那些没根儿的东西,桑榆简直要受不了了。 听闻今日吴鉴在府里设宴,皇上只带着几个太监与侍卫一同前往,并没有打算带德嫔,桑榆心知自己的机会来了。 桑榆使光了自己身上最后的一点银子贿赂了一个随行的小太监,与他换了差事,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一同去了吴鉴的府邸。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宴正酣的时候,吴鉴一拍手,进来了几个杨柳细腰桃花面的扬州瘦马。 几人福身之后便开始翩翩起舞,衣袖彩带不时的飞到皇上的眼前、身上。 桑榆看的眼底冒火,真是岂有此理! “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去给皇上斟酒。”上一个伺候酒的小太监端着空了的酒壶退下来了好半天,桑榆仍旧呆愣不动,被管事太监训斥了一句。 桑榆忍着怒气,端着自己手里的托盘一步一步的走向皇上。 这是这么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皇上,桑榆有些忐忑。 不知皇上会不会认出自己。 是会训斥自己私自出宫,还是会分外的惊喜? 桑榆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梁九功的一句高呼:“皇上小心!” 紧接着桑榆便感觉自己被人猛的推了一把,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痛,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花厅里一片混乱,几位扬州瘦马纷纷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刺向皇上。 一个伺候酒的小太监突然间扑了上来,替皇上挡下了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 皇上垂眸看向倒在自己怀里昏迷不醒的小太监:“宜……宜嫔?” 皇上顾不得责问桑榆为何会在这里,抱着桑榆的手心一片濡湿,皇上的心里既是感动又是慌乱:“快传太医!” 几个扬州瘦马失了先机,很快便被制服了。 皇上将桑榆抱回了住处,随行的太医早已经等着了。 “皇上?”听见声响,玛琭寻了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皇上怎么样了?” “宜嫔?”玛琭刚一进屋,就瞧见皇上一脸担忧的守在了床边,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的桑榆。 连玛琭进门,皇上都未回头。 还是梁九功与玛琭说了说来龙去脉:“启禀德嫔娘娘,皇上在吴大人府上赴宴,突然遭遇了刺杀,幸亏宜嫔娘娘及时出现,替皇上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玛琭皱眉,想不明白桑榆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皇上可有受伤?” 梁九功摇头:“皇上安然无恙,只宜嫔娘娘伤势过重,昏迷不醒。” 玛琭瞧了瞧一心都扑在桑榆身上的皇上,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趣儿,嘱咐了梁九功一句,便带着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宜嫔娘娘怎么会在此处?”竹溪百思不得其解。 玛琭摇头,其实她也想知道宜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私自出宫可是杀头的罪过。”竹溪心里有些痛快,宜嫔害了自家娘娘这么多次,总算是要遭报应了。 “杀头?”玛琭嗤笑一声:“这下恐怕不是杀头,而是要晋位了。” “什么?”竹溪傻眼了。 “救驾有功,可不是要晋位了。”玛琭喝了一口水:“恐怕不止是晋位这么简单了啊。” 桑榆昏迷了一天一夜方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便瞧见了守在床边一脸憔悴的皇上。 桑榆有些窃喜,虚弱的唤了一声:“皇上……” 皇上闻言立马站起身子,弯着腰仔细的打量着桑榆:“你醒了,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太医呢?太医!” 太医仔细的替桑榆检查了一番:“启禀皇上,宜嫔娘娘既然醒了便无大碍了,只伤口太深,要额外注意,恐还会留下疤痕。” “你尽力医治便是。”皇上舒了一口气,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疤痕什么的也不甚要紧了。 太医走后,皇上坐在床边,抬手替桑榆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语气难得的温柔:“你怎的这样傻?” 第271章 问君何处寻春色,争宠枝头一点浓 桑榆立马红了眼眶:“臣妾瞧见皇上有危险,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皇上心里有些感动,向着自己要名要利要孩子的女人很多,但是能够为了自己舍弃生命的女子并不多见。 “皇上。”桑榆又弱弱的唤了一声:“皇上久不来翊坤宫,臣妾实在是思念皇上的紧,臣妾私自跟随圣驾出宫,只是想着能够寻个机会向皇上表明心意,臣妾知错了,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你安心养着便是。”皇上替桑榆掖了掖被子:“可要吃些东西?” 桑榆甜蜜又羞涩的点了点头,身上的伤都感觉不到疼了。 皇上推门出去唤人端了米粥进来。 瞧着伺候的人还算尽心,皇上站起了身子。 还没等皇上说话,桑榆便拉住了皇上的衣袖:“皇上这是想要去哪里?” 皇上又折身坐回了床边,安抚道:“朕去换身衣裳,你乖乖吃饭。” 桑榆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那皇上可要早些回来,臣妾看不见皇上,心里慌的不行。” “朕去去就回。”皇上安抚好了桑榆,转身去了书房,面色阴沉:“阿密达!” 皇上在书房下达了一系列旨意暂且不提,只说皇上走后,桑榆吃完了大半碗的米粥,便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桑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全身都疼的厉害。 暗骂了一句,桑榆才仔细的琢磨着之前刺杀发生的时候,谁站在自己的身后。 皇上不知情况如何,桑榆自己心里头却清楚的很,她不是主动扑过去的,她是被人推出去的。 那人是谁? 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还是说自己这些时日的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 桑榆自己给自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娘娘,皇上又去了宜嫔的屋子里。”晚间,竹溪端着水进来给玛琭洗漱。 “嗯,咱们也安置了吧。”玛琭应了一声。 “娘娘别难过,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桂嬷嬷与竹溪伺候着玛琭净面。 翌日一早,皇上面色古怪的走了进来。 玛琭正在用膳。 瞧见皇上,玛琭起身福了福:“皇上万安。” “嗯,起来吧。”皇上说罢,坐在了餐桌旁边。 玛琭见状,吩咐道:“竹溪,再去添副碗筷。” 玛琭坐在皇上右手边,替皇上添了碗汤:“皇上昨日事忙,臣妾一直不得见,想问一问皇上,可曾伤着?” “朕无碍,一切都好。”皇上喝了口汤,应道。 随即二人安安静静地用完了早膳,竹溪撤了桌子,桂嬷嬷添了茶水。 “皇上此来可是有事?”玛琭问道。 “是有一件事想与你商议。”皇上有些吞吞吐吐。 “皇上吩咐便是。”玛琭双手交叠放在小腹,恭恭敬敬的听着皇上说话。 “是宜嫔。”皇上顿了顿,继续说道:“宜嫔为救朕伤了身子,你也知道她此次出来没带任何伺候的人,这里的人她又用不惯。” 玛琭冷了脸色,故意说道:“皇上难不成是想让臣妾去伺候她?” “你别急,朕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心知话说出来玛琭一定会不高兴,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朕是想着竹溪与桂嬷嬷终归是宫里出来的,对宫里的一应事物也是熟悉,想来更能让宜嫔好生的养病,你随意的指一个人去,待回了宫,她二人还回你宫里伺候。” 玛琭勾起唇角看向皇上:“伺候的人也都是宫里出来的,连个主子都伺候不好,留着他们还有什么用?回宫的时候正巧路过菜市口,一并都砍了便是。” 皇上捏了捏玛琭的脸颊:“说的什么话,若是传出去,奴才们该说德嫔娘娘辣手无情了。” 玛琭一拧身子:“随他们说去!都被人欺负上门了,若还是一味的逆来顺受便是好的吗?” “谁敢欺负咱们永和宫娘娘啊。”皇上环住玛琭的身子,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你既不愿,此事就作罢,何故使小性子。” “皇上如今眼里心里便只有宜嫔了,臣妾昨日去探望皇上,皇上连瞧都没瞧臣妾一眼,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宜嫔身上。”玛琭控诉道,到底任由皇上抱着,没有挣扎。 “胡说。”皇上佯怒的嗔了一句。 随即解释道:“她为救朕差点丢了性命,朕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否则如何让天下臣民效忠于朕?” 玛琭这才转过身子,拉着皇上的手臂,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皇上可知,昨日听闻皇上遇刺,臣妾都要吓死了。” 皇上一把将玛琭搂进了怀里,低沉的声音在玛琭的头顶响起:“是朕不好。” 桑榆一脸得意地在房间里等着玛琭将竹溪和桂嬷嬷送过来伺候自己。 她连如何折腾玛琭的奴婢都想好了。 可进来的却是梁九功:“奴才给宜嫔娘娘请安,皇上吩咐奴才给娘娘送人来了,娘娘若是用的不顺心,只管与奴才说,奴才再给娘娘换一批来。” 梁九功身后的几个小丫头齐齐福身:“奴婢们给宜嫔娘娘请安。” 桑榆脸色有些不好看,却又不敢发作。 梁九功敢带着人来,一定是皇上下的旨意。 换言之,便是德嫔不愿意将她的奴婢送过来伺候自己! 自己都为皇上舍了性命了,却还是比不过德嫔的几句话。 这一认知让桑榆既愤怒又难过。 却又不得不挤出一抹笑意:“辛苦梁公公特意跑这一趟了。” 梁九功笑了笑:“应该的。宜嫔娘娘好生歇息,奴才告退。” 圣驾在此处停留了十几日,桑榆的伤口有些结痂了,能挪动的时候,圣驾方才回銮。 皇上将桑榆安置在了自己的马车上,以彰显皇上是个懂得感恩之人。 玛琭的马车跟在皇上之后,马车不大,也不太舒服,显然是临时找来的。 皇上本意是带着玛琭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并未单独给玛琭准备车架。 哪曾想半路杀出来了一个桑榆,皇上只好吩咐梁九功再去寻一辆马车。 第272章 今日曲江春草绿,宫人重唱贵妃悲 这已经是梁九功能寻到的最好的马车了。 尽管如此,玛琭这一路还是被折腾的不轻。 “娘娘可好些了?”玛琭刚刚吐完,靠在臂枕上喘息,竹溪收拾好了污秽之物,回来问道。 桂嬷嬷递了一杯茶水过来:“娘娘喝口茶,缓一缓吧。” 玛琭心底隐隐有些猜测,摇了摇头:“换清水来。” 桂嬷嬷不疑有他,赶忙换了一杯温水:“娘娘。” 桑榆此刻正一脸痴迷的看着不远处正在看折子的皇上。 “朕脸上有花不成?”皇上被看的不自在,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皇上好看。”桑榆笑的甜美,眼神瞟向皇上手里垂下来的折子。 “看得懂?”皇上意味不明的问。 桑榆摇了摇头,收了眼神看向皇上:“皇上可否教臣妾识字?” “你阿玛不曾让你读书?”皇上有些意外,按理说,官家女眷或多或少的都会识些字,读些书。 尤其是本朝更加的注重满汉一家亲,哪怕是为了迎合皇上,众位大臣们也开始学习汉语言了。 桑榆不好意思的笑笑“臣妾只喜欢舞刀弄枪的,看见文字便头疼的不行,阿玛为此还给臣妾换了好几个识字的师傅。” “你与布音珠倒是不同。”皇上随口说道:“待回了宫,让布音珠多教教你,你们姐妹合该更加亲近才是。” 皇上只记得桑榆和布音珠系出同族,早忘了二人之前的龃龉。 皇上忘了,桑榆可没忘,为了四公主,布音珠恨不得生吃了自己。 见桑榆不再说话,皇上也没兴趣再问,继续看着手里的折子。 翊坤宫里,佟仙蕊皱着眉看向拦在自己面前的小桃红:“让开!” 小桃红“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贵妃娘娘容禀,宜嫔娘娘身子不适,不宜见人,还请娘娘先行回宫,待宜嫔娘娘身子好了,再去承乾宫给贵妃娘娘请安。” “放肆!你一个奴婢也敢拦着本官的路?”佟仙蕊呵斥道:“绿意,将她给本宫按住!” 佟仙蕊本来是想来撺掇桑榆趁着玛琭不在,去对付六阿哥的。 即便桑榆再愚蠢,好歹也是个嫔位,佟仙蕊如今手里无人可用,又不想亲自动手,便想着来让桑榆去做,毕竟桑榆与玛琭的纠葛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谁曾想翊坤宫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小桃红拦在了门外,说死都不让佟仙蕊进门。 佟仙蕊心下疑惑,让人按住了小桃红,自己则是堂而皇之的走进了翊坤宫。 可满宫里转了一大圈都没有瞧见桑榆的身影,佟仙蕊一声厉喝:“说,宜嫔去了哪里?” 翊坤宫的奴才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奴才们不知。” 他们也很奇怪,好好的宜嫔那么大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主子不见了,你们做奴才的全都不知?”佟仙蕊哼笑一声:“是不是想让本宫把你们都送进慎刑司里去?” “贵妃娘娘容禀。”胆子大的小胖子磕了一个头:“宜嫔娘娘经常和桃红姑娘两个人关起殿门说话,还不许奴才们靠近,一切事宜都是桃红姑娘传达的娘娘的吩咐,奴才们是真的不知道宜嫔娘娘什么时候出去的啊!” 佟仙蕊眯着眼睛打量了小胖子几眼,扬声道:“去将那个贱婢给本官押进来。” 不多时候,绿意带着小桃红进来了。 “本宫且问你,宜嫔到底去了哪里?”佟仙蕊一拍桌子,厉声质问道。 小桃红吓得一个哆嗦:“启禀贵妃娘娘,宜嫔娘娘……宜嫔娘娘去逛园子去了,对,是去逛园子了。” “你打量着蒙本宫呢?”佟仙蕊显然不相信。 “奴婢怎敢蒙娘娘啊,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小桃红不住的磕头。 “行了。”佟仙蕊怕她磕晕了没有办法回话,张口叫了停,吩咐道:“绿意,带着人去园子里寻一寻宜嫔,若是寻到了便带她来见本宫,若是寻不到……” 佟仙蕊阴狠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若是寻不到,翊坤宫所有伺候的奴才,全部乱棍打死!” 小胖子一听,乱棍打死?这可不行啊! “桃红姐姐,你就快与贵妃娘娘说清楚,咱们娘娘到底去了哪里啊?”小胖子对着小桃红说道。 其他人不敢吱声,全部斜眼瞄向小桃红。 小桃红实在是顶不住压力,哭求道:“贵妃娘娘饶命啊!” “还不快说!”佟仙蕊一拍桌子,呵道。 “贵妃娘娘饶命啊……”任佟仙蕊如何问,小桃红只有这一句话。 佟仙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绿意,拖下去,打!打到她肯说实话为止!” 绿意心有不忍,却不得不听命,招呼了两个嬷嬷,作势要上前拖拽小桃红。 临动手前,绿意忍不住劝了一句:“桃红妹妹,不若你还是实话实说了吧。” 小桃红哭着摇头,嘴里仍旧求着:“贵妃娘娘饶命啊。” 佟仙蕊不耐烦的挥手:“还不快拖下去。” “桃红妹妹,得罪了。”绿意话落,两个粗壮的嬷嬷架着小桃红的胳膊便往外拽。 “本宫的宫里好生的热闹啊。”门口传来了桑榆的声音。 桑榆被梁九功安排人抬了软轿送了回来。 刚一进门,便瞧见翊坤宫的奴才跪成了一片,承乾宫的奴才们一个个的颐指气使。 桑榆招呼着抬软轿的人将她抬了进去:“臣妾身上有伤,不能起身给贵妃娘娘请安了,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桑榆的语气,丝毫不尊敬,还隐隐有些挑衅。 小桃红见着桑榆就好像是瞧见了死去多年的娘亲,一下子挣脱了两个嬷嬷的束缚,冲到了桑榆的身边:“娘娘,您可回来了。” “哭什么?没出息!”桑榆轻轻的斥责了一句。 小桃红立马用袖子抹干净了的脸上的眼泪,站到了软轿的一侧。 “宜嫔这是怎么了?被谁打了板子了?”佟仙蕊稳稳当当的坐在主位上,语气轻佻。 “臣妾这伤是为了皇上所伤,皇上特意吩咐了……” 第273章 二胎款款春风至,谁晓衰躯暮下寒 “皇上吩咐了,让他们一定要直接将臣妾送到床榻边上才行,万不可让臣妾自行挪动半步。”桑榆对自己如何受伤说的模棱两可,而着重提了皇上的恩宠。 果然,佟仙蕊变了脸色:“宜嫔还真是金贵。” 桑榆抚了抚鬓边的流苏:“臣妾其实不要紧的,都是皇上听了太医的话,非要如此。” 佟仙蕊此刻也顾不上算计六阿哥了,站起身子:“那宜嫔就好生养着吧。” 桑榆勾唇:“臣妾恭送贵妃娘娘。” “本宫觉得这翊坤宫上上下下怎么都奇奇怪怪的?”回宫的路上,佟仙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绿意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奴婢觉得宜嫔娘娘那身衣裳……” 佟仙蕊眼睛一亮:“对啊,那根本就不是宫里嫔妃该穿的衣裳,倒像是……” 佟仙蕊思考了许久才想起来:“倒像是本宫母家嫂嫂常穿的样式。” “宜嫔怎会穿宫外的衣裳?她方才说皇上吩咐的……皇上吩咐的,皇上回宫了?和宜嫔一起回宫的?宜嫔偷跑出宫了?”佟仙蕊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猜到了真相:“宜嫔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绿意不敢随便接话,毕竟妃嫔偷跑出宫可是大罪过。 “走,去慈宁宫。”佟仙蕊觉得自己这一下一定可以按死桑榆,以报她方才的不敬之仇。 “启禀皇上,启禀老祖宗,佟贵妃娘娘来了。”苏茉儿进门禀报,打断了殿内祖孙二人的对话。 “她来做什么?”皇上问道。 “苏茉儿哪里知道,去,叫佟贵妃进来吧。”太皇太后整理了一下盖在膝盖上的小垫子。 “老祖宗的腿疾还没好吗?”见状,皇上关切的问道。 “哀家年纪大了,总有些小毛病的,太医也说了只能养着。”太皇太后倒是看得开:“德嫔从前寻了方子来,如今已经舒坦许多了。” 皇上心中熨贴:“德嫔是个有心的。” 佟仙蕊进门听见的便是这句话,忍下心中的不舒服,恭恭敬敬地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给太皇太后请安。” “起来吧。”太皇太后笑的一脸温和,冲着起身的佟仙蕊招了招手:“算起来,你还是第一次来哀家这里?” 佟仙蕊依言坐了过去:“是臣妾的不是。” 太皇太后并未责怪,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从前你姑母在的时候,总是喜欢往哀家这慈宁宫里跑,一晃也有许多年了。” “姑母最是孝顺,对我们小辈的也很照顾。”佟仙蕊顺着太皇太后说道。 “都是好孩子。”太皇太后拍了拍佟仙蕊的手,从头上拔了一根九尾凤钗戴在了佟仙蕊的头上,端详着:“哀家老了,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戴着好看。” 佟仙蕊惊喜的摸了摸头上的凤钗,连称呼都变了:“老祖宗?” 也不怪佟仙蕊惊喜异常,这可是九尾凤钗啊,岂是一般人能戴的? 太皇太后这举动莫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佟仙蕊难掩激动。 太皇太后笑了笑:“哀家既赏给了你,你便戴着吧。” “臣妾多谢老祖宗疼爱。”佟仙蕊笑着起身福了福身。 “坐吧,正巧皇上也在,你们与哀家一同吃了午膳再回吧。”太皇太后说罢,吩咐苏茉儿传膳。 “老祖宗……”皇上想要请辞。 却被太皇太后瞪了一眼:“什么事都没有用膳重要!” 皇上蔫巴巴的应了一声:“是。” 趁着摆膳的空档,佟仙蕊问向皇上:“皇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也没提前通知一声,臣妾好带着众位姐妹前去接驾。”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麻烦了。”皇上是怕其余人瞧见桑榆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又要徒惹一堆的麻烦。 他可以给桑榆体面恩宠,却不愿替桑榆处理麻烦。 “皇上的事何来小事?”佟仙蕊嘴上如此说着,态度却不似从前一般黏腻:“臣妾方才从翊坤宫出来,宜嫔似乎是病了。” 佟仙蕊观察着皇上的神情 见皇上没有一丝惊讶,佟仙蕊心里知道,宜嫔的话八成是真的了,宜嫔是为了皇上受的伤。 皇上刚刚回宫,宜嫔却为了皇上受伤,显而易见的宜嫔是跟着皇上出宫了,而皇上是允许的。 可是翊坤宫的奴才们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呢?佟仙蕊想不明白。 “嗯,宜嫔护驾有功,贵妃让内务府的奴才们都警醒着些,莫要怠慢了翊坤宫。”皇上随口吩咐道。 佟仙蕊压下心中的讶异,敛身福礼:“臣妾遵旨。” “佟贵妃入宫多年了,又是你的嫡亲表妹,后宫无主,贵妃这位分也该升一升了。”太皇太后说道。 佟仙蕊内心一震! 她如今已是贵妃,贵妃之上便是皇贵妃,皇贵妃之上便是皇后……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 用过了午膳,皇上带着四阿哥和六阿哥一同回了永和宫。 进门便瞧见玛琭在请太医把脉。 “额娘!”四阿哥挣脱开了皇上的手,一个箭步向着玛琭冲了过去。 眼瞅着就要扑进额娘的怀里,四阿哥小小的身子被一旁的竹溪抱了个结实:“奴婢给皇上请安,给四阿哥请安,给六阿哥请安。” “奴婢久不见四阿哥,思念的紧呢。”竹溪抱着四阿哥不撒手,一双眼睛紧盯着太医的手。 “你放肆!”四阿哥挣脱不得,虎着脸呵斥。 六阿哥慢了一步,瞧见额娘也很开心。 可是心细的他却发现额娘的脸色似乎是不太好,所以他忍着激动,安安静静地等着太医诊完脉。 “皇上。”玛琭瞧见皇上进门,想要起身。 “你且坐着。”皇上示意玛琭和太医都不用多礼。 自己则是坐在了玛琭的身侧:“可是哪里不舒服?” 玛琭摇了摇头,等待着太医的结果。 不多时候,太医收了手,拱手道:“奴才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德嫔娘娘有孕了。” 皇上一脸惊喜的看向玛琭,就连在竹溪怀里踢蹬腿儿的胤禛都安静了下来。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玛琭。 第274章 三月桃花次第开,佳人艳羡久徊徘 玛琭心中早有准备,如今听着太医的话,内心反而平静了许多:“竹溪,好生送太医出去吧。” “是。”竹溪掏了一个钱袋子递给了太医:“我们娘娘请您喝茶。” 太医收下了钱袋子,乐呵呵地说道:“奴才多谢皇上,多谢德嫔娘娘赏赐,奴才告退。” 送走了太医,皇上打发走了四阿哥与六阿哥,独自一人环着玛琭,将头搁在了玛琭的肩膀上,满脸的心疼:“都怪朕,你如今身子的亏空还未完全的补回来,这便又有了身孕,你怎么受的住?不行咱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吧?” 桂嬷嬷也被皇上的话吓了一跳,赶忙招呼着殿内伺候的其他人一同退了出去。 玛琭抚了抚小腹,内心既欢喜又惆怅:“也不知这个孩子来的是福还是祸,无论如何,臣妾都想尽力的试一试。” “可是朕舍不得你如此辛苦。”皇上自责的很。 本来是寻张睿算计好的日子,可是怎么又怀了孩子了? 玛琭摇了摇头,将头仰靠在了皇上的肩膀上,拉着皇上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臣妾从心里觉得,这个孩子应该是个公主。” 二人在殿内互相依偎着坐了许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偏殿里,四阿哥愤愤不平:“小六儿,你说皇阿玛是不是欺人太甚?他日日与额娘腻在一块儿,久不见额娘的分明是我们两个,他怎能又把我们两个给撵出来了呢?不行,我要去找额娘!” 四阿哥说着话就要往外冲,袖子却被六阿哥拽住了。 四阿哥回头便瞧见自家傻弟弟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哥哥不去,皇阿玛要打屁股的。” “怂瓜。”四阿哥轻斥了一句:“你不去我去!” 奈何六阿哥的小手拽的紧紧的,四阿哥又不忍心对六阿哥用力,只好回身蹲在六阿哥面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小六啊,你想不想额娘啊?你难道就不想让额娘抱一抱你吗?” 六阿哥歪着头想了想,用力的点了点头:“想额娘。” “这就对了嘛,走,跟哥哥一起去将额娘抢回来。”四阿哥豪情万丈。 六阿哥却仍旧拽着四阿哥的袖子不松手,也丝毫没有要一起去的意思。 六阿哥虽然瘦小,但四阿哥人小,根本就抱不动六阿哥。 此时任凭他连威胁带恐吓的,六阿哥始终乐呵呵地就是不松手。 储秀宫里,赫舍里香儿终于等到皇上回来了。 如今欣哲已经被降位了,接下来便是把她赶出储秀宫,最好是能够将她送入冷宫才好。 赫舍里香儿琢磨了好几日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钮祜禄欣哲这个怂货,被降位禁足了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殿内,不吵闹也不怨怼,让赫舍里香儿有些无从下手。 难道要去求皇上解了钮祜禄欣哲的禁足不成? 玛琭再次有孕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桑榆此刻无暇分身,她的伤口发炎了,起了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佟仙蕊沉浸在自己即将晋位的喜悦里,丝毫不在意玛琭如何。 惠嫔倒是酸了几句,可整日里被八阿哥给闹的也精疲力尽了。 倒是荣嫔和鹿笙并詹吉迈来贺了一番。 赫舍里香儿也贺了,不过她贺的不是玛琭,而是准备了甜汤,精心打扮了一番,去乾清宫贺皇上去了。 “嫔妾给皇上请安。”赫舍里香儿福身请安:“皇上在外辛苦,嫔妾给皇上炖了汤,皇上尝尝。” “起来吧。”皇上放下了手中的笔,与赫舍里香儿一同坐在了御榻上。 面对赫舍里香儿,既是妻妹,皇上便一直把她当做妹妹。 皇上喝了一口赫舍里香儿捧过来的汤,抬眸便瞧见对面的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皇上的舌头卷了卷:“好喝。” 赫舍里香儿立马笑开了:“皇上喜欢便好。” 接着,又收敛了笑意,垂着头端坐在了一旁。 皇上放下了手中的汤碗,问道:“怎么了?” 赫舍里香儿抬头看向皇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欣哲姐姐如今在储秀宫里禁足,宫门口一大群的侍卫把守,嫔妾瞧着实在是害怕。” 赫舍里香儿抬眼偷瞄皇上的神情,继续说道:“欣哲姐姐平日里最是温和善良的人了,之前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她怎么会害六阿哥呢!” 皇上没接赫舍里香儿的话:“荣嫔也很是温良,宣嫔的性子也很活泼,你若是无聊,多去延禧宫和咸福宫走动走动也好。” 赫舍里香儿试探不成,见好就收:“嫔妾多谢皇上告知,嫔妾这就去寻二位姐姐,嫔妾告退。” “赫舍里贵人还真是单纯。”看出皇上的心情不错,梁九功笑呵呵地说道。 皇上也笑了笑:“她呀,和鹿笙一样,孩子心性。” “娘娘,赫舍里贵人又去乾清宫了。”虽然降了位分,绿素还是不习惯改口。 “之前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欣哲拿起茶杯盖子搅弄着杯子里的茶叶。 “那花儿匠并未与何人密切来往过,只那日在储秀宫里与赫舍里贵人说了几句话,赫舍里贵人曾夸那黄色的秘鲁百合好看,还讨了一些回去。”绿素在后宫多年,着重经营了许多的人脉,可还是打探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欣哲“哐当”一声落下了手中的茶杯盖子:“最不可能的往往便是最可能的。” 绿素有些不敢相信:“赫舍里贵人才十岁啊!” 若真的是她,那也太可怕了些吧! “德嫔又有孕了?”欣哲没理会绿素的吃惊,反而问起了玛琭。 “是,如今满宫里都在羡慕德嫔娘娘福气大呢。”绿素回答道。 “是福是祸还未可知。”欣哲对玛琭是否有孕并不是十分的在意,转而吩咐道:“去想法子,我要见一见德嫔。” “钮祜禄欣哲要见本宫?”玛琭听着小福子的禀报,嗤笑一声:“害了本宫的六阿哥,还敢要见本宫?” “来报信的小太监替钮祜禄贵人传了一句话:说是谋害六阿哥的另有其人。” 第275章 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是夜,玛琭披了一件暗色斗篷随着小福子来到了储秀宫的偏角门。 小福子进去给守在欣哲门口的侍卫塞了一个钱袋子:“有劳两位大哥了。” “快着些。”侍卫颠了颠钱袋子,嘱咐了一声便相携离开了。 小福子转身出门来迎玛琭:“娘娘,都办妥了。” 玛琭进门的时候,欣哲正端坐在花厅的圈椅上等着呢。 “欣哲娘娘。”玛琭解下了斗篷的帽子,坐在了一侧的圈椅上。 “我就知道你会来。”欣哲眼神笃定的看向玛琭。 “本宫当然会来。”玛琭回望过去,丝毫不惧:“当日之事尚有许多疑点,本宫当然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要害了本宫的六阿哥。” “不是我!”欣哲语气有些焦急。 “呵。”玛琭哼笑一声。 “真的不是我,我没有理由要害你的孩子。”欣哲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本宫漏夜前来,可不是听你说这些的。”玛琭不想与欣哲弯弯绕绕的说话。 “我查出谋害六阿哥的真正凶手,你助我解了禁足,恢复原位,如何?”欣哲与玛琭谈条件。 玛琭淡淡的看了过去:“你若是真的找出了真凶,皇上自然会待你如从前一般,指不定还会赏赐些什么以作安抚。” 欣哲摇了摇头:“或许,事情会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玛琭挑眉:“你莫不是知道了是谁?” “我没有证据,但只有她与那花儿匠有过接触。”欣哲的声音有些落寞,她心里也清楚,以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就想让玛琭助她,的确有些牵强。 “谁?”玛琭的手指攥紧了圈椅扶手,眼神犀利。 “听闻你又有了身孕,切莫情绪激动。”欣哲缓了一句。 也让玛琭重新的冷静了下来:“你只管告诉本宫是谁。” “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人。”欣哲定定的看向玛琭。 玛琭心里百转千回,突然瞪大了眼睛,询问似的看向欣哲。 欣哲点了点头。 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的声音。 “娘娘,该回了。”小福子躬身说道。 玛琭重新戴起了帽子,转身准备往外走。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欣哲紧跟着站了起来,追了一句。 玛琭顿住了脚步,头也没回的说道:“事实如何本宫自会去查证,本宫从不愿欠人人情。” 见玛琭要走,欣哲突然问道:“德嫔可还记得绿乔?” 玛琭没说话,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娘娘,德嫔娘娘会帮忙吗?”玛琭走后,绿素上前扶着欣哲往内殿走去。 欣哲摇了摇头:“我如今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佟贵妃与宜嫔被禁足了那么多次,如今也还好好的,娘娘不必忧心。”绿素劝道。 “不一样的。”欣哲坐在了小榻上:“事涉六阿哥,如果不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将难以翻身。” “或许,这储秀宫偏殿便是我的冷宫了。”欣哲喃喃。 玛琭回去之后有些心神不宁。 连夜吩咐小福子去查赫舍里香儿。 小福子二话没说就领命退了出去。 “查赫舍里贵人?”竹溪有些奇怪:“一个小孩子能成什么事儿啊?” 玛琭没说为什么要去查赫舍里香儿,竹溪压根儿就没往瀛台宴会上想。 桂嬷嬷到底沉稳些:“竹溪去端些水来,伺候娘娘漱洗吧。” “娘娘,奴婢给您蓖一蓖头发吧,夜里也能睡的安稳些。”桂嬷嬷替玛琭松了头发,按摩着头皮。 “嬷嬷,这人心怎可这样的险恶?本宫与她并无冤仇,甚至都不曾接触过。”玛琭想不明白赫舍里香儿为什么要那么做。 “娘娘,个人做事自有缘法,不必想她为什么,只要让她承担相应的后果便是了。”桂嬷嬷劝道:“娘娘若是想知道为什么,待来日她认了罪,娘娘亲口问一问便是。” 十一月 定远平寇大将军等率军入云南,吴世璠自杀,三藩之乱彻底平定。 皇上龙颜大悦,准备大行封赏。 “你的册封礼也该办起来了。”皇上说道。 玛琭有些恹恹,小福子方才来回话了,基本上可以确定瀛台宴会的事情是赫舍里香儿指使的。 “怎么了?”皇上伸出手掌在玛琭的眼前晃了晃:“怎么走神了?可是有心事?” 玛琭回神,便看见一脸担忧的皇上,随即温和的笑笑:“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朕还有件事情想与你说。”皇上还在仔细的瞧着玛琭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玛琭好笑的握住了皇上的手:“昨日夜里起夜的次数有些多,臣妾真的无事,等下补一补眠便好了,皇上想要说什么事?” “宜嫔在京畿护驾有功,朕不得不封赏。”皇上解释道:“只是赏给外面的人看的。” “臣妾明白。”玛琭想了想,说道:“说到封妃,惠嫔姐姐生育大阿哥,如今又抚养八阿哥,合该是第一个封妃的,还有荣嫔姐姐,接连为皇家开枝散叶,她都还未封妃,臣妾如何有颜面忝居妃位。” “那就让惠嫔和荣嫔一同晋封了吧。”皇上点头应了:“皇玛嬷和皇额娘的徽号也该再加上了。” “五阿哥如今教养在慈仁宫,太后娘娘的也不能落下了。”玛琭提醒道。 “你说的在理。”皇上点头:“日前皇玛嬷提起佟贵妃,为着皇额娘的颜面,打算晋她为皇贵妃。” 玛琭顿了一顿,皇贵妃位同副后,佟仙蕊晋封皇贵妃,对自己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玛琭突然想到了欣哲:“说起晋封,倒是让臣妾想起了欣哲娘娘。” 皇上皱眉:“提她做什么。” “臣妾总觉得那日瀛台之事有些蹊跷,欣哲娘娘平日里最是和善,实在没有理由去害六阿哥。”玛琭劝道:“况且那日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是欣哲娘娘做的。” “那她也难辞其咎。”提起那件事情,皇上还是生气的很,自从瀛台之后,六阿哥的身子更加赢弱了,白白将养了好些年。 第276章 否极泰来如覆手,阔步自此凌烟霄 “皇上,欣哲娘娘又是降位又是禁足,无论谁是幕后之人如今都不敢再轻举妄动,想要鱼儿上钩,还需让其放松警惕。”玛琭说道。 “你待如何?”皇上问。 “晋位!”玛琭吐出来两个字。 佟仙蕊如果被封皇贵妃,那代表着她日后将在后宫横行无忌。 欣哲若是能够跟着晋位,一方面是告诉众人,瀛台一事算是过去了,二来也能牵制住佟仙蕊几分,三则自己帮了她一把,也算是施了一份恩情给她。 玛琭如今有孕,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佟仙蕊与桑榆,想着利用欣哲分去她二人一些心神也是好的。 还有赫舍里香儿…… “无论你谋划些什么,万不可将自己折损进去。”皇上语气难得的严肃。 玛琭心下一暖:“臣妾遵旨。” 十一月十三,皇上将大阿哥叫到了乾清宫“过几日便是你七叔的百日祭礼,你代朕前去祭奠。” 胤禔内心十分的激动,一想到自己可以代天子行事,便怎么都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儿臣遵旨。” 皇上不悦地看了胤禔一眼:“你七叔逝世,你便这般高兴?” 胤禔赶忙跪了下来,垂着头遮掩住自己的兴奋:“儿臣知错,请皇阿玛恕罪。” 皇上深深地看了胤禔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你回去准备着吧。” 若不是胤礽不愿意去,三阿哥四阿哥又太小,还真是不愿意让胤禔去啊! “儿臣告退。”胤禔低着头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挑衅一般的看了御榻上叼着笔玩的胤礽一眼。 胤礽不屑的冷哼一声,低着头写大字。 翌日,胤禔在进学的路上志得意满的拦住了胤礽:“二弟今日又迟了。” “早上好。”没睡醒的胤礽哼哼着回了一句。 “二弟若是能够上进一些,这代皇阿玛去祭奠七叔的事情便怎么也落不到我的身上了。”胤禔炫耀的同时还不忘踩胤礽一脚。 胤礽看白痴一般看了胤禔一眼:“你愿意去你便去,别挡着孤的道儿,一大早上的,还真是晦气。” 胤礽说完话,抬手将胤禔扒拉到了一边,自己走进了学堂。 屋子里的蓝齐儿捂着嘴直乐,见胤礽进来,还悄悄的竖了一个大拇指给他:“我额娘给我带的蛋黄卷,你可要吃?”(不知道阿哥公主是不是在一起进学,瞎写的) “要,正好我还没来得及吃早膳。”胤礽一点都不客气。 两个小人儿躲在最后一排,将头藏进了桌子下面,咔呲咔呲的吃了起来。 纯熙宠溺的笑了笑,拿着书本挪到了二人前面的那张桌子后面坐下,想着帮二人遮挡一二。 “长姐可要尝一个?”蓝齐儿抬起了半个头,问道。 皇上下了早朝,在西暖阁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下旨召了裕亲王福全进宫,嘱咐他与胤禔一同去给隆禧扫墓。 福全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可怜七弟一个人在下面孤苦伶仃。” 皇上看着假哭的福全,气笑了:“二哥这是想去陪着七弟了?” 福全胖胖的身子猛的一哆嗦,随即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哎呦,我这胸口怎么这样疼,我要回府去躺一躺了,我就先回去了啊,不用送,不用送了。” 不等皇上说话,福全飞快地溜了出去。 皇上无奈的笑出了声。 十二月,平定三藩的功臣们在太和门受贺。 于外,颁发恩诏,赏赐宗室、外藩,给予加封赏赐。 广解额,举隐逸,旌节孝,恤孤独,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人除外。 是年,皇上诏见直隶巡抚于成龙,称其为“清官第一” 于内,加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徽号。 晋承乾宫贵妃佟佳氏仙蕊为皇贵妃,摄六宫事,代行皇后之责。 解储秀宫钮祜禄氏欣哲禁足,封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 晋钟粹宫惠嫔那拉氏花色为惠妃。 晋翊坤宫宜嫔郭络罗氏桑榆为宜妃。 晋延禧宫荣嫔马佳氏云锦为荣妃。 晋永和宫德嫔乌雅氏玛琭为德妃。 “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储秀宫里,绿素带领着一众宫女太监给欣哲磕头:“娘娘终于苦尽甘来了。” 欣哲神情淡淡:“都起来吧,绿素,赏!” 欣哲心里清楚,自己如今不仅解了禁足,还晋了位分,少不了德妃在其中周旋。 这一份情,欣哲记在了心里。 “娘娘,这偏殿晦气的很,咱们快些搬回正殿吧?”绿素打发走了一众奴才,回来与欣哲商量挪宫的事。 “不是这偏殿晦气,本宫瞧着整个储秀宫都晦气的很!”欣哲意味不明的说道。 从前想着将赫舍里香儿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没想到竟然着了她的道儿,还差点赔上了性命。 如今自己若是搬出这储秀宫,看谁还记得这么个偏僻的宫殿里面还有她这么个十岁的贵人! 欣哲打定了主意,思索着自己搬去哪个宫里住比较好。 “娘娘,赫舍里贵人来了。”绿素打断了欣哲的思考。 话音刚落,赫舍里香儿便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一下子便扑到了欣哲的腿上:“呜呜呜,可吓死嫔妾了,娘娘没事便好。” “赫舍里贵人可想过本宫吉人自有天相。”欣哲望着和从前一般撒娇撒痴的赫舍里香儿,突然觉得她做作的令人发呕。 赫舍里香儿破涕而笑:“娘娘否极泰来,嫔妾还没恭喜娘娘呢,恭喜娘娘晋升贵妃之位。” 欣哲抽出了被赫舍里香儿拉着的袖子,仔仔细细地整理妥当:“本宫晋位,赫舍里贵人便是这般空着手来贺喜的?” 赫舍里香儿有些傻眼了,哪有人这般明晃晃的管一个孩子要贺礼的?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欣哲勾起嘴角:“看来赫舍里氏府邸并没有教导你为人处事之道啊,既已入了宫,便是大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了。” 赫舍里香儿心里一突,面上却委屈万分:“嫔妾知错了,贵妃娘娘莫要生气好不好?” “本宫不欲与你计较,可宫里可不全是本宫这般心胸宽广之人,你既然入了储秀宫,也算是本宫宫里的人了,本宫今日便赏你一个恩典。” 第277章 第一莫近人,恶人唯口腴 欣哲看着赫舍里香儿有些泛白的脸,张口唤道:“绿素,去内务府寻一个教引嬷嬷过来好生的教一教赫舍里贵人规矩。” 赫舍里香儿还欲再说,绿素已经利落的福身去寻人了。 绿素特意去内务府寻了一个最为严苛的教引嬷嬷,嬷嬷又得了绿素的暗示,对赫舍里香儿额外的严厉。 每日晨起便能瞧见赫舍里香儿在院子里站规矩,欣哲一整日的心情都要好上许多。 赫舍里香儿被搓磨的越厉害,欣哲心里头越痛快。 “娘娘,赫舍里贵人趁着教引嬷嬷用膳的时候偷摸的跑了出去。”这日,欣哲正打算午歇的时候,绿素打了帘子进来禀报。 欣哲一下子坐了起来:“给本宫更衣。” 十二月的天气尤为寒冷,因着年下,各处的宫人都忙碌了起来。 赫舍里香儿穿着单薄的夹棉氅衣便一路小跑的跑到了乾清宫。 “劳烦梁公公通报一声,我想见皇上。”赫舍里香儿搓着冻的通红的手指,呵着寒气对梁九功说道。 “哎哟,贵人来的真是不巧,德妃娘娘在里头呢,要不您晚些时候再来?”梁九功笑呵呵的打着商量。 “再晚就来不及了。”赫舍里香儿咕哝了一句,想要往里面冲。 就这么几日她便被折腾的受不了了,若是再任由欣哲继续折磨自己,自己早晚得折损在储秀宫里头。 “小主,小主这可使不得啊!”梁九功赶忙拦下了。 赫舍里香儿看向魏珠,魏珠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看都不看她一眼。 赫舍里香儿一咬牙,扬声唤道:“皇上,皇上!嫔妾求见皇上!” 梁九功一惊,可又不敢去堵赫舍里香儿的嘴,只好小声的劝着:“小主呦,这可不合规矩啊,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赫舍里香儿并不怎么害怕,从之前接触的几次来看,皇上对待自己还是十分的宽容的,无论是看在仁孝皇后的面子上,还是看在赫舍里氏一族的份儿上,赫舍里香儿都不认为皇上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自己。 果然,殿内传来了皇上的声音:“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不待梁九功说话,赫舍里香儿趁机一把扒拉开了挡路的梁九功,推了殿门走了进去:“呜呜呜,皇上,您可要给嫔妾做主啊。” 赫舍里香儿进门便哭,可她哭了半天都没有等到皇上的安慰询问,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抬头便对上了玛琭笑意盈盈的脸:“德妃?” “赫舍里家的姑娘好规矩啊。”瞧见赫舍里香儿看过来,玛琭嘲讽了一句。 赫舍里香儿立马一脸的羞愤:“德妃娘娘看不惯我可以,但请你不要出言侮辱赫舍里氏一族的姑娘,毕竟长姐也是姓赫舍里氏的。” 玛琭笑了一声:“赫舍里贵人还真是巧舌如簧,就你今日这做派,便是皇后娘娘在此,恐怕也是要赏你几个板子的。” 见唬不住玛琭,赫舍里香儿又是一脸的泫然欲泣:“德妃娘娘何需如此疾言厉色,嫔妾错了,嫔妾给你磕头赔罪便是了。” 玛琭调整了一下坐姿,垂眸看着赫舍里香儿。 赫舍里香儿本以为玛琭会出言阻止自己,可等了半天都没听见玛琭的声音,一个头是磕也不是,不磕也不是。 “怎么了?不是说要给本宫磕头赔罪吗?”玛琭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赫舍里香儿咬了咬牙,一个头磕在了地上:“还请德妃娘娘大人大量,原谅嫔妾。” “嗯。”玛琭应了一声:“赫舍里贵人这磕头的姿势可不标准啊,看来是应该寻个教引嬷嬷好好的教导一番了,不然日后要如何侍奉皇上?皇上您说呢?” 赫舍里香儿简直要疯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给她寻教引嬷嬷? 储秀宫里有一个还不算,还要再寻一个? “皇上!”赫舍里香儿这次是真的哭了。 皇上此刻正在与胤礽凑在一处琢磨着西洋怀表,压根儿就没怎么关注赫舍里香儿这边的事情。 “怎么了?”皇上随口问道,头也没回。 赫舍里香儿还欲再哭,就对上了胤礽阴沉沉的眸子,吓得一个哆嗦:“嫔妾,嫔妾来求皇上怜惜嫔妾!” “还真是不要脸。”胤礽说话可没什么顾忌,什么难听说什么。 赫舍里香儿何曾受过这样明晃晃的侮辱,即便是从前在家,被其他姨娘明里暗里的欺负时,也从没听过这样难听的话。 “太子殿下怎可如此说话?再怎么说嫔妾也是你的姨母,太子殿下就不怕长姐魂魄不宁吗?”赫舍里香儿含着眼泪问道,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 胤礽可不管那套,嗤笑道:“大喊大叫的硬闯乾清宫,当着孤的面便求皇阿玛怜惜,不是寡廉鲜耻是什么?还有胆子提皇额娘?孤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皇上!”到底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赫舍里香儿见胤礽如此不好说话,只好又把目光投向了皇上:“皇上容禀,嫔妾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贵妃娘娘……” “皇上,贵妃娘娘来了。”梁九功的声音打断了赫舍里香儿的话。 “请进来吧。”皇上应道。 不多时候,欣哲带着绿素进门,盈盈下拜:“臣妾给皇上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玛琭起身:“臣妾请贵妃娘娘安。” 欣哲上前拉住了玛琭的手,没让玛琭拜下去:“快起来。” “贵妃娘娘。”胤礽淡淡的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教引嬷嬷正四处寻你呢。”欣哲落座之后,将目光定格在了赫舍里香儿的身上。 赫舍里香儿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兮兮的说道:“嬷嬷太过严厉,嫔妾实在是受不住,特意来请皇上允准,让教引嬷嬷回去吧。” “原来贵妃娘娘为赫舍里贵人寻了教引嬷嬷啊。”玛琭甩了甩帕子:“本宫看来应是那教引嬷嬷太过仁慈,才纵的赫舍里贵人如此不知分寸。” “德妃娘娘!” 第278章 古道存心公道显,恶人钳口善人歌。 赫舍里香儿一脸倔强的看向玛琭:“德妃娘娘为何处处针对于我?” 玛琭不屑的说道:“谁让你处处不懂规矩。” 赫舍里香儿还欲再辩,欣哲便起身对着皇上福了福身:“都是臣妾管教无方,让皇上与德妃看笑话了。” “若说管教无方也该是她额娘与阿玛,她到你宫里才多少时日,与你有何干系。”玛琭与欣哲一唱一和。 “到底是本宫宫里的人。”欣哲的语气里尽是长辈面对不听话的小辈时的无可奈何。 “真是难为贵妃娘娘如此心善了,若是在旁人宫里,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玛琭丝毫不掩饰对赫舍里香儿的不待见。 “既不懂规矩,着人好好教导便是。”皇上一锤定音:“既是你宫里的人,你带回去吧。” 欣哲福身:“臣妾遵旨,臣妾告退。” “恭送贵妃娘娘。”玛琭轻轻的福了福身。 “都说了你不必多礼。”欣哲阻止了玛琭的行礼,垂眸看向赫舍里香儿,嘲弄道:“赫舍里贵人,走吧。” “皇上!”赫舍里香儿膝行几步,想要去抓皇上的衣摆。 “贵妃娘娘!”胤礽一声吼,吓了赫舍里香儿一跳。 “自古慈不掌兵,贵妃娘娘掌管后宫一向都是如此软弱和善的吗?”胤礽质问道。 欣哲心领神会,冷了声音:“绿素,还不快扶着赫舍里贵人回去!” 绿素二话不说,上前拽着赫舍里香儿的手臂,将人拖了出去。 欣哲对着胤礽福了福身:“让太子殿下看笑话了。” “贵妃娘娘可要将人看住了,莫要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了。”胤礽嫌弃的挥了挥手。 “臣妾告退。”欣哲又对着皇上福了福身,才转身出去。 赫舍里香儿一路上忐忑不安的随着欣哲回到了储秀宫。 欣哲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让人将她扔给了教引嬷嬷。 只是命人给教引嬷嬷带了句话:本宫原想着你辛苦,刚想赏你些银子,便出了这档子事儿,如今功过相抵便也算了。 教引嬷嬷本就懊恼赫舍里香儿的偷跑,如今知晓又因为她平白丢了赏赐,心里很是恨的不行。 不敢明目张胆地与赫舍里香儿做对,便只好在规矩上做文章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赫舍里香儿可以说是过的水深火热,度日如年。 承乾宫里,皇上将手中的西洋怀表扔给了胤礽,喝了一口茶水,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今日怎的瞧赫舍里氏不顺眼了?” “皇上心疼了?”玛琭答非所问。 “愈发刁钻了。”皇上笑骂了一句,继续说道:“瞧见她,朕总有些恍惚,就好像是仁孝皇后在朕眼前一般。” 玛琭挑眉,心中腹诽:仁孝皇后就这般做派? 仁孝皇后: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八道! 胤礽嗤了一声:“她如何能与我皇额娘相提并论?东施效颦罢了。” 皇上醍醐灌顶,从前总觉得赫舍里香儿的一举一动有些熟悉,如今仔细想来,倒是很多时候都显得刻意为之。 瞧见皇上一脸便秘的神情,胤礽欠揍的凑了上去:“皇阿玛可是要更衣?儿臣去帮您叫梁九功可好?” “混账!”皇上呵斥了一句。 胤礽却不以为意的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西洋怀表。 转过年初八,储秀宫传出消息,赫舍里香儿打伤了教引嬷嬷,又打伤了贵妃娘娘。 “这赫舍里氏莫不是个疯的?”惠妃听的瞠目结舌。 大阿哥却好似寻到了同类一般,琢磨着寻个机会去结识一番才好。 “额娘得空多去储秀宫走走,赫舍里贵人出身高贵,来日承宠之后位分必然不低,额娘此时雪中送炭,总比他日锦上添花更能收买人心。”大阿哥边喝茶水边说道。 “你让本宫去巴结她?”惠妃拔高了声音。 “不是巴结,是结交。”大阿哥放下了茶杯:“儿臣认为,额娘此刻只需要稍稍示好,赫舍里氏便会如同闻着腥味的猫儿一般主动的爬上来。” “话说回来,贵妃与德妃为何如此针对于她?算起来她过了年也才十一岁。”惠妃有些想不明白。 “十一岁如何?儿臣也才十一岁。”大阿哥不以为意。 “她如何能与你相比?”惠妃不乐意了。 大阿哥没再与惠妃争论,因为没有意义。 皇上其实很少来储秀宫,储秀宫偏僻又素净,皇上打量着正殿的摆设:“怎么也不添置些东西?” 欣哲坐在床上,几个臂枕摞起来靠在身后,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面上却无一丁点的怨怼:“臣妾住习惯了。” 皇上也没再说其他,只是吩咐道:“梁九功,将人带过来吧。” 皇上说的人,自然是赫舍里香儿! 妃嫔争风吃醋的事情时有发生,大多只是口舌之争,大家都端着身份,闹也闹不了多大的阵仗。 如赫舍里香儿这般动手将人打成这个样子的还是头一份儿。 赫舍里氏一族虽然举重若轻,可钮祜禄氏一族亦不容小觑,尤其是欣哲的五个兄弟。 皇上不得不亲自过来处理此事,顺便安抚一下欣哲。 被带进来的赫舍里香儿还在叫嚣:“皇上,嫔妾冤枉,明明是她与那刁奴串通好的一同陷害嫔妾的,皇上您要相信嫔妾啊!” 与赫舍里香儿的哭喊不同,欣哲一脸的平静:“皇上,臣妾无事,倒是累的皇上特意跑这一趟,是臣妾的过错。” “不用你在这假惺惺的,本就是你构陷于我,我是清白的。”赫舍里香儿怒指欣哲,竟想要上前去拉扯欣哲头上的纱布:“你把自己裹成这样是装给谁看?我倒要让皇上好好的看一看你的真面目!” 绿素假意阻拦了一下,便“顺势”被赫舍里香儿推到了一旁。 皇上也是没想到赫舍里香儿如此疯癫,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敢动手,一个愣神竟真的被她扯掉了欣哲头上的纱布。 “嘶!”欣哲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在隐隐渗血。 “你放肆!”皇上拉住赫舍里香儿的手腕,一把将人甩了出去:“梁九功,传太医!” 第279章 从此香尘各悄然 赫舍里香儿如此模样,想来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皇上命人将她拉回了偏殿,派人看管起来。 太医重新给欣哲处理了伤口:“启禀皇上,贵妃娘娘的伤还需要多加注意的,否则极易留下疤痕。” “本宫知道了,多谢太医。”欣哲打发走了太医,笑着对皇上说道:“皇上安心,臣妾没事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问道。 一个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子,怎么会如此疯癫的动手打人,还一下子伤了两个! 即便只是庶女,也没有这样的啊。 欣哲只温和的说着没事。 皇上叫来了教引嬷嬷:“你说。” 教引嬷嬷的头上也缠了一圈纱布,胳膊也用绷带吊了起来。 看起来比欣哲狼狈了不少,可却不耽误她嘴皮子利索:“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吩咐奴婢教导赫舍里贵人规矩,奴婢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 许是奴婢太过严厉,竟惹得赫舍里贵人怀恨在心,趁着奴婢不注意的时候拿凳子砸在了奴婢的头上,只一下,奴婢便觉得头晕眼花、血流了满脸。 见奴婢尚有气息,赫舍里贵人又砸下了第二下,奴婢抬手挡了一下,胳膊也被砸断了。 幸亏贵妃娘娘及时赶到才救了奴婢的一条性命,可也连累了贵妃娘娘,奴婢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的人不是你。”皇上瞠目结舌,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多狠的心肠,才能下得去如此重手。 “赫舍里贵人是对臣妾多有怨怼,这才连累了嬷嬷。”欣哲适时的开口。 “你先下去吧,寻个太医给你好好瞧瞧。”皇上将教引嬷嬷打发了出去。 又对着欣哲说道:“朕给你换个住处如何?”皇上想的其实很简单,若是继续住在一个宫里,保不齐哪一日又闹起来了,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皇上的这句话正中欣哲下怀:“臣妾但凭皇上做主。” “嗯,你好生歇息,朕改日再来看你。”皇上拍了拍欣哲的手背,起身向外走去。 “臣妾恭送皇上。”欣哲垂眸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眼神闪烁。 皇上出了储秀宫正殿的大门,想了想,还是抬脚向偏殿走去。 赫舍里香儿呆呆的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她想不明白今日为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从前日日受折腾也没像今日这般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杀了她,杀了她! 明明自己再熬几日就可以将教引嬷嬷送走了,为何这样冲动啊?! 还有刚刚在正殿里,应该好好与皇上说清楚的,可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啊! 赫舍里香儿懊恼的抓了抓自己头发,有些自我怀疑:“难道我真的疯了不成? “皇上驾到!”梁九功的声音打断了赫舍里香儿的思绪。 赫舍里香儿有些慌乱,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就瞧见皇上已经走了进来。 “皇上!”赫舍里香儿欲语泪先流。 皇上站在五步开外:“说清楚,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想在紫禁城里杀人不成?” 赫舍里香儿直摇头:“嫔妾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嫔妾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嫔妾真的不知道啊……” 皇上看着与方才截然相反的赫舍里香儿,一时分辨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梁九功,宣太医。”皇上扬声说道。 又垂眸看向赫舍里香儿:“你既说有人陷害与你,便让太医仔细给你诊断一番。” “偏殿请了太医?”欣哲问。 “娘娘安心,任谁来也查不出来。”绿素伺候着欣哲躺下休息,替她放下了床幔:“娘娘只管安心歇息便是,睡醒了,有关于赫舍里贵人疯癫之事便会满宫皆知的。” 最终赫舍里香儿疯癫之事也没有传出来,对外只说赫舍里贵人病了,贵妃娘娘挪出储秀宫,以免过了病气,也是让赫舍里贵人安心养病,储秀宫从此封了大门。 钮祜禄欣哲搬到了永寿宫。 “贵妃娘娘这次也真是下了血本了,这额头,弄不好要留疤的吧?”玛琭坐在永寿宫的贵妃榻上,打量着欣哲。 “如此,也算是本宫向你和六阿哥赔罪了。”欣哲毫不在意是否会留疤。 玛琭是借着恭贺欣哲晋位和乔迁之喜而来的。 “还未恭喜娘娘晋位之喜,臣妾在此贺过了。”玛琭福了福身。 “本宫能有今日,还多亏了你。从前多有得罪,还请德妃莫要记恨。”欣哲说的认真。 “本就是你应得的。”玛琭不居功:“只要你不对臣妾的孩子下手,你我便不是死敌。” “幼儿稚子,本宫不屑做那下作之事。”欣哲还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玛琭笑了笑,给欣哲续了一杯茶水。 欣哲很给面子的喝了个干干净净。 正月上元节,皇上赐宴群臣,君臣一同赏花灯,并用柏梁体赋诗,皇上为其制《升平嘉宴诗序》,刊石于翰林院。 “听闻前几日元宵夜宴的时候,皇上得了几首好诗。”玛琭托着后腰,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皇上赶忙扶了她一把,嘴上应着:“是有几个尚可。” “恭喜皇上了。”玛琭就着皇上的手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嗯。”皇上应了一声:“进二月里,朕打算去拜谒皇陵,到时让胤礽随朕一块儿去。” “皇上要出宫?”玛琭抬眸看向皇上:“何时能回?” 皇上拍了拍玛琭的手:“你发动之前定然能回,朕还打算陪着你生产呢。” 玛琭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有些不安稳。 二月初六,皇上斋戒于景山,为太皇太后祝寿,随即东巡拜谒皇陵,胤礽随从。 因着玛琭不能随行,皇上索性一个嫔妃都没带。 三月,皇上谒福陵、昭陵,驻跸盛京,谒永陵,由山道前往乌拉行围,望祭长白山。 一转眼,皇上出巡已经好几个月了,玛琭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身子愈发的笨重。 “娘娘,咱们还是该多走动走动,以免日后生产的时候艰难。”桂嬷嬷劝道。 第280章 弄瓦临佳月,文葭泣晚秋 玛琭在院子里走了两圈,便觉得胸闷气短:“好嬷嬷,咱们歇歇吧,也不知怎的,本宫走这么几步路便觉得走不动了。” “咱们不若出去走走吧?”桂嬷嬷想尽办法的想让玛琭多活动活动。 玛琭近两年身子大不如从前,桂嬷嬷真怕玛琭生产的时候熬不过去。 “娘娘还是别去了,几次去御花园都不太平。”竹溪插话道。 “你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玛琭笑道:“不过你说的对,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不去了吧。” 玛琭说完话,转身回了殿内。 桂嬷嬷点了竹溪的脑袋一下,也跟着进去伺候。 “娘娘既不愿走动,奴婢给您按一按穴位吧?”桂嬷嬷问提议道。 “辛苦嬷嬷了。”玛琭乖乖躺好,闭着眼睛养神。 “娘娘怎不召母家夫人入宫侍产了?”桂嬷嬷闲话道。 “阿玛野心太大,若额娘频繁出入后宫,本宫真是怕被有心之人利用,还是不召进宫的好。”提起母家,玛琭忧心忡忡。 “娘娘思虑周全。”桂嬷嬷转移了话题:“娘娘想这一胎是个阿哥还是公主?” “阿哥公主都好,本宫只盼着他\/她健健康康的。”玛琭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今其实并不是怀孕的好时机。 五月,圣驾回宫。 六月初一,玛琭诞下了一位公主。 小公主生下来浑身青紫,几乎都不会哭。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合力救治了一整天,才堪堪让小公主哭了出来。 “哭了哭了,会哭了便好了。”桂嬷嬷眼里闪着泪光,安慰着床上面色惨白的玛琭。 眼瞧着玛琭明明是累极了,却强撑着不肯睡去,永和宫的奴才们都悄悄地抹着眼泪。 小福子更是跪在院子里,将满天的神佛都拜了个遍,希望可以保佑小公主转危为安。 终于,偏殿传来了小公主微弱的哭声。 “娘娘,您听到了吗?”桂嬷嬷替玛琭擦拭着眼角滑落的泪水,安慰道:“小公主心疼娘娘呢,娘娘咱们睡一会儿可好?” 玛琭紧绷着的神经一瞬间松泛了下来,头一歪,晕了过去。 桂嬷嬷紧忙喊了竹溪去寻太医,自己则是一把抓起了玛琭的手腕。 还好,还好。 桂嬷嬷松了一口气。 “娘娘只是累极了,睡过去了,没事的。待娘娘醒了,可食些软烂的米粥。”张睿嘱咐道:“娘娘亏空的太过厉害了,要好生的将养着。” “多谢张院判。”竹溪送了张睿出去,又跟着去了偏殿守着小公主。 皇上忙完政事,遣散了众位大臣,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便直接来了永和宫。 “如何了?”皇上第一时间来看望玛琭,瞧见玛琭正睡着,轻声的问桂嬷嬷。 桂嬷嬷福身:“奴婢给皇上请安,回皇上的话,小公主正在偏殿,太医们说暂无大碍了。” “谁问她了,朕问的是你们娘娘。”皇上如今只关心玛琭,那些小崽子哪里比得上他们的额娘。 “回皇上的话,太医说娘娘累极了,只是昏睡了过去,并无大碍。”被皇上训斥了,桂嬷嬷还是挺高兴的:“只是娘娘身子亏空的实在是太厉害了,需得好好养着。” 皇上挥了挥手:“你随梁九功去,将朕私库里面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搬来永和宫。” 桂嬷嬷当然不敢全部都搬过来,只捡了几样太医说眼下能用得上的药材带了回来。 偏殿里,四阿哥和六阿哥两个小脑袋并排的趴在小公主的床边。 “这就是妹妹啊?”四阿哥有些好奇的戳了戳小公主的脸蛋儿,嫌弃道:“瘦不拉叽的,还没小六你的好戳。” 六阿哥闻言立马捂住了自己的两个脸蛋儿,专心致志的盯着床上的小人儿看:“我要快些长大才好,长大才能保护额娘,保护妹妹。” 四阿哥酸溜溜的插了一句:“还要保护哥哥。” 六阿哥转头瞧了一眼比自己胖好几圈的四哥,认真的点了点头:“嗯,还要保护哥哥。” “乖。”四阿哥像模像样的抬手摸了摸六阿哥的小脑袋。 夜里,玛琭被饿醒了。 睁开眼睛就瞧见了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的皇上。 玛琭一时间心下柔软, 她并不怪此次生产的时候皇上没有陪在身边,反而有些高兴,今日过后,自己与他的牵绊又多了一分。 玛琭的轻微动作惊醒了皇上,皇上立马站了起来,伸手去探玛琭的额头:“感觉如何了?可好些了?” 皇上知道玛琭生产,却没有人告诉他玛琭此次生产如此的艰难。 坐在床边看着憔悴的不成样子的玛琭,皇上心里懊悔极了。 恨自己没有陪在她身边。 她当时一定很害怕吧…… “可想吃些东西?还是想更衣?朕抱你去!”皇上眼底的担忧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玛琭轻轻的摇了摇头:“皇上唤竹溪进来伺候吧。” “竹溪在偏殿守着小公主呢。”皇上伸手想要去抱玛琭。 玛琭到底是不太好意思让一国之君抱着自己去如厕,急忙按住了皇上的手臂:“劳烦皇上将桂嬷嬷唤进来也成。” “桂嬷嬷守着小四和小六呢。”皇上随口答道,动作不停。 “哎,哎!”玛琭还想再说,整个人便被皇上一把抱起。 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玛琭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满面通红。 皇上好笑的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别闷坏了,朕让小厨房温着的粥,你吃些。” 玛琭露了一双眼睛出来,声音闷在被子里:“皇上怎么还不回乾清宫歇息?明日不用早朝了吗?” “你个小没良心的,朕守了你大半日,你如今睡醒了便开始撵人了?”皇上笑骂了一句,亲自盛了一碗粥:“可要朕喂你吃?” 玛琭摇头,红着脸接过了皇上手里的碗,闷头自己吃。 “慢着点,别噎着了。”皇上看的好笑。 玛琭吃了一碗便不肯再吃了。 皇上看的直皱眉,却是什么都没说,自顾自的将剩下的粥都吃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琢磨着明日寻张睿开一个开胃健脾的方子来。 第281章 灯销通夕暗,衾敝五更寒 “这德嫔还真是好命,又生下了一位公主。”佟仙蕊嫉妒的眼睛都红了:“这接二连三的生孩子,真是不怕哪一日死在产房里。” “娘娘,喝碗燕窝吧。”绿意不接佟仙蕊的话。 佟仙蕊觉得没趣儿,端过燕窝舀了一口便放下了:“拿下去赏了吧。” “是。”主子吃剩下的东西赏给底下的奴才是常有的事,绿意将燕窝端了下去,自己折回来伺候。 “娘娘,该歇了。”绿意伺候着佟仙蕊换了衣裳,将人扶到了床上,放下了床幔,自己则是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守夜。 七月,皇上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准备攻打台湾。 经过近一个月的调理,小公主的面色渐渐红润,眼瞧着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玛琭的心情眼见着开朗了起来,连饭都能多吃几口,人也精神了许多。 小公主满月这一日,阖宫嫔妃来永和宫道喜。 佟仙蕊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身大红色绸绣八团龙凤双喜锦袍可谓是盛装出席了。 也不知扑了多少香粉,老远的就能闻到浓郁的香气,浓郁却不刺鼻,也算好闻。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众人福身。 “都起来吧。”佟仙蕊今日难得的平易近人:“德妃好福气啊。” “多谢皇贵妃娘娘。”玛琭应下了佟仙蕊的话。 “小公主呢?快抱过来给本宫瞧瞧。”佟仙蕊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瞧见小公主。 “公主在偏殿吃奶呢,臣妾这就让人抱过来。”今日本就是小公主的满月礼,玛琭本也是打算将小公主抱出来的。 此刻佟仙蕊这一提,玛琭也就顺势让竹溪去偏殿接了小公主出来。 小公主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眼瞧着还没有成人的半个手臂长。 长得却是白白嫩嫩的,眼角眉梢像极了皇上。 “还是女儿招人疼,来给本宫抱抱。”佟仙蕊伸出双手想要去抱孩子。 竹溪犹豫着看了看玛琭。 佟仙蕊顺着竹溪的目光看了过去:“德妃的奴婢调教的倒是好,只肯听你一个人的话。” “皇贵妃娘娘说笑了。”众目睽睽之下,任佟仙蕊再如何能耐,也做不了什么手脚:“竹溪,皇贵妃娘娘疼爱公主,是公主的福气。” 竹溪福了福身,将孩子递给了佟仙蕊。 今日的佟仙蕊极好说话,也没过多的苛责竹溪。 甚至整日里都没说过一句难听的话,宜妃想酸几句都被佟仙蕊斥责了。 只一直抱着小公主不撒手,瞧着喜爱的不得了。 除此之外,还特意送了一支极其贵重的金镶玉项圈给小公主作为满月礼。 “今日这皇贵妃还真是奇怪。”晚间,竹溪替玛琭卸妆的时候闲话了几句。 “总之本宫如今这情况,旁人不找本宫的麻烦,本宫都愿意息事宁人。”闹了一整日,玛琭疲惫的很。 “娘娘今日可是累着了,早些歇息吧。”桂嬷嬷扶着更了衣的玛琭往床边走。 “对了,皇贵妃今日送的那项圈在何处?”玛琭突然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第一时间便收到了库房里头,没给小公主戴着。”竹溪回答道。 “嗯。”玛琭应了一声:“寻个机会找太医将今日的满月礼都好生的查验一番。” “奴婢明日便去寻张院判。”竹溪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倒也不必事事麻烦张院判,寻个信得过的太医便是。” 张睿统领太医院,又要照看皇上的身子,其实每日里都忙碌的很。 之前照看自己的龙胎,玛琭不敢马虎。 如今只是寻常验个物件,也不是非要寻张睿。 毕竟验过了的东西也不一定会给小公主用。 “快些给本宫更衣,赶紧将这晦气东西拿出去烧了。”回到承乾宫,佟仙蕊迫不及待的脱掉了自己的衣裳。 绿意不敢大意,手脚麻利的伺候着佟仙蕊沐浴更衣,连带着新做的衣裳都拿出去烧了个干净。 眼睛瞟到之前用剩下的龙樟树枝,赶忙一股脑的都扔进了火堆里。 烧完之后,绿意摸着自己“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她这是不是算是间接的害了人了? 绿意心里又难过又慌乱,回到正殿的时候手脚都是抖的。 “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又不是咱们将毒喂到永和宫公主的嘴里的,你怕什么。”佟仙蕊嫌弃的瞥了绿意一眼:“况且东西都已经处理干净了,量她德妃也寻不到证据。” “娘娘,永和宫公主只是一个襁褓婴儿,根本碍不着咱们什么事啊。”绿意还是心下不忍。 佟仙蕊瞪了她一眼:“本宫做事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别忘了你的性命是捏在谁的手里的。” 绿意被训斥了也不敢再说,只低着头伺候着佟仙蕊安寝了。 夜里,小公主哭闹不止,不停的呕吐咳嗽。 咳嗽的狠了,脸蛋下面竟隐隐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出血点。 永和宫里灯火通明,值守的太医全部都聚集在了永和宫偏殿。 呕吐过后,小公主开始昏睡,如何都叫不醒。 玛琭单薄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看着殿内忙忙碌碌的太医,视线渐渐的模糊,一阵一阵的晕眩感不停的袭来。 “娘娘。”桂嬷嬷最先发现了玛琭的不对劲。 玛琭用力咬了下舌尖,疼痛能使自己保持清醒:“本宫要在这里守着小公主,哪里都不去。” “额娘,妹妹怎么了?”被吵醒了的四阿哥和六阿哥揉着惺忪的睡眼出现在了门口。 玛琭强打起精神,蹲下身子与两个孩子平视:“妹妹身体不舒服,太医们正在医治呢,额娘让竹溪姑姑陪你们去延禧宫寻三阿哥一起睡可好?” 四阿哥懂事的点了点头,伸出小胖胳膊抱住了玛琭的脖颈:“额娘不怕,妹妹会没事的。” 玛琭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额娘知道,你们都会平安长大的。” 玛琭瞧着两个孩子互相拉着手走进了黑暗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也不知道为何,直觉上并不想让两个孩子继续待在永和宫里。 第282章 褰帷看曙色,残月照阑干 “小公主如何了?”皇上漏液赶来,一眼便瞧见了守在门口的玛琭。 玛琭没有进到殿内,她怕影响了太医的医治。 此刻见着皇上匆匆赶来,衣裳扣子都系歪了一颗,玛琭才发觉自己内心里有多么的害怕,立马便扑进了皇上的怀里:“臣妾也不知道小公主为何会如此,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明明吃的用的太医都已经再三的查验过了,臣妾害怕……” 玛琭到底是没敢说出来那个字。 不止她害怕,皇上也害怕。 皇上此刻抱住玛琭的手都在颤抖,想召个太医来询问情况,又害怕耽搁了小公主的救治。 皇上搂着玛琭,一同在门口看着太医们忙碌。 就像是两个相依为命的人在一同等待着神的宣判。 天将破晓,黎明冲破了黑暗,领头的太医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刚一转身绕出屏风,便瞧见了等在门口的皇上与德妃。 德妃一直在守着他是知道的,可皇上什么时候来的他还真是不知道。 “奴才给皇上请安。”太医跪地行礼。 “公主如何了?”皇上声音急切又沙哑。 “回皇上的话,小公主暂时无碍了。日后如何,还要仔细观察几日才能定下结论。”太医回答道。 “太医可知为何……”玛琭顾不得尊卑,抢在皇上面前问道。 皇上拦住了玛琭的话头:“太医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皇上?”玛琭回头看向皇上,有些责怪。 她现在急于知道小公主为何会如此,是不是自己哪里疏忽大意所致。 “太医辛苦了一整夜,需要休息了。”皇上揽着玛琭往正殿的方向走去:“你也需要休息了。” “臣妾不累,臣妾要去看望小公主。”玛琭挣扎着想要转身。 皇上强行的将人按着往正殿走:“你不累,朕也累了,你陪朕睡一会儿。” “皇上自己睡便是,臣妾……”玛琭还想要往偏殿走。 被皇上强行按在了床上,还随手替她脱掉了绣鞋,然后将玛琭往里推了推,自己也挤了上来,整个人如同八爪鱼一般缠绕在了玛琭的身上。 玛琭挣扎不得,又气又急,张嘴去咬皇上的手臂。 皇上没躲,任由她咬,只是搁在她颈窝的脑袋呼吸浅浅,声音疲惫:“乖,别闹了,陪朕睡一会儿。” 听着皇上清清浅浅的呼吸声,玛琭也渐渐合上了双眼,睡了过去。 估摸着玛琭睡实了,皇上睁开了双眼,眼里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 皇上翻身下床,回手替玛琭盖好了被子,自己则是大步走向了偏殿。 张睿已经在偏殿候着了,此刻也已经替小公主诊完脉了。 见着皇上进门,张睿拱手:“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上随意的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自己则是坐在了小榻上:“公主如何?” “回皇上的话,公主的情况……不容乐观。”张睿实话实说:“公主生来体弱,如今又遭受了重创,想来昨日的太医也已经倾尽全力了。” 皇上心里一个“咯噔”。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丧子之痛,可如今怎么比之前的加在一块儿还要难过呢? “你尽力医治便是,德妃那里……先瞒着吧。”皇上吩咐道。 “皇上想要瞒着臣妾什么?”不知何时,玛琭竟然站在了门口,将方才殿内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德妃娘娘。”张睿拱手。 皇上则是起身迎了过去:“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多睡一会儿吗?” “公主生死未卜,臣妾如何睡得着!”玛琭靠在皇上怀里,她怕自己挺不住,动一动便会摔在地上。 “你放心,张睿会全力医治公主的。”皇上安慰了一句。 玛琭点了点头,也不拆穿,只问向张睿:“公主好好的,怎会突然如此?还请张院判明白告知。” “回娘娘的话,公主的病情反复也是有的,许是受了风寒,或者接触了何物,都是会造成不可转圜的伤害。”张睿回答道:“奴才方才查看了偏殿里的一应事物以及公主的满月礼,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没有任何不妥吗?”玛琭的身子晃了晃:“那便是本宫照顾不周,这才害了小公主!” 玛琭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满心的自责与愧疚痛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皇上用力地握住了玛琭的手,以免她再伤害自己。 张睿拱了拱手:“奴才先去给小公主熬药。” 皇上轻轻的点了点头:“嗯,你去。” 玛琭挣扎不过,在皇上怀里咬着嘴唇哭的不能自已。 紫禁城里的女人啊,连哭都不敢痛痛快快的哭出声音。 “想哭便哭吧。“皇上轻轻地抚摸着玛琭的后背:“只一样,小公主如何是天意,你万不可再伤害自己了。” “天意吗?明明是臣妾没有做好一个额娘,才累的她受了如此多的苦楚,臣妾真是恨不得替了她去。”玛琭钻进了一个死胡同,只觉得是自己害了小公主。 皇上无法,一个手刀劈在了玛琭的后脖颈。 玛琭软软的瘫倒在了皇上的怀里。 皇上将人抱回了正殿,安置在了床上,吩咐桂嬷嬷等人好生的伺候着:“德妃若是醒了,差人来告诉朕。” 皇上到了延禧宫,安抚了四阿哥与六阿哥几句:“你们额娘近日辛苦,就让她好好的歇一歇,待妹妹身子好了,再来接你们回去。” “额娘如何了?”四阿哥问。 皇上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们额娘无事,就是太累了,好好休息休息便好了。” 六阿哥悄悄地低下了头。 他觉得是自己拖累了额娘的身子,才导致妹妹生下来便体弱多病,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四阿哥心思细腻,敏锐的发现了六阿哥的不对劲,一个大逼斗呼在了六阿哥的后脑勺上:“胡思乱想什么呢?” “若是没有我……”六阿哥眼眶通红。 “再胡说八道我还揍你!”四阿哥挥着小拳头恐吓道:“额娘不会怪你,我们更不会怪你,你不是拖累,你是额娘与我们的宝贝!” 第283章 学人言语凭床行,嫩似花房脆似琼 玛琭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小公主一个月,眼瞧着她越来越虚弱,越来越难受,玛琭心里如同刀割一般。 皇上也是闲暇的时候都守在永和宫里,可也无济于事。 八月的一个夜晚,小公主的小手紧紧地抓着玛琭的手不肯松开,抓的手指都开始泛白。 “公主乖,嬷嬷带你去睡觉好不好?”乳母哄着,想要将小公主的手扒开。 奈何公主攥的太紧,嬷嬷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算了,本宫先抱着她睡吧。”玛琭不忍心强硬的让人将公主抱走,打算自己留在这里守着公主。 “娘娘,您总是这么熬着,身子如何受得了啊?”桂嬷嬷试图劝说。 也不知怎的,玛琭今夜就是想守在公主的身边,一刻都不想离开。 “桂嬷嬷,你也去歇歇吧。”玛琭不想听她们再劝。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福身:“奴婢去给娘娘熬一碗参汤来。” 夜里电闪雷鸣,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 八月里的雨水总是又大又急,打的窗棂噼里啪啦作响。 小公主这一夜却睡得极其安稳,没哭没闹。 只紧紧的攥着玛琭的手指,旁人稍稍动一下都不肯。 天将破晓,玛琭突然觉得攥着自己手指的小手蓦地松开了,惊的玛琭赶忙查看小公主的情况。 “囡囡,囡囡?”玛琭唤了两声,小公主丝毫没有反应。 看着小公主灰白的脸,玛琭慌了,颤抖着手指伸向了小公主的人中处。 哆哆嗦嗦的等了半晌,丝毫没有感觉到有气体呼出。 “太医!传太医!”玛琭喊破了声音。 太医来的很快,把了脉之后互相看了一眼,都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赶紧给公主施针用药啊!”玛琭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端庄,只希望太医能够如从前一般将小公主给救回来。 “德妃娘娘。”张睿拱了拱手,艰难的吐出来几个字:“请......节哀。” “节哀是什么意思?本宫的小公主还没死呢,节的什么哀?”玛琭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就这样离自己而去。 明明昨日里她还冲着自己笑了。 她还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指不肯松开,那么的用力。 她还会和自己“说话”,咿咿呀呀的像个小话唠一般。 怎么只一夜的功夫,所有的人都告诉自己活生生的人已经死了? 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女儿就这样没了? 玛琭尤记得小公主的小手拉着自己的感觉,指尖还残留着温热,转眼间便天人永隔了?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大雨又一次滂沱而下。 玛琭跌跌撞撞的向着床边跑去,面前一阵恍惚,整个人便扑了出去。 额头撞在了床边,伸出的手距离小公主只有寸余的距离,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娘娘!”众人手忙脚乱的将玛琭抬回了正殿,又着人去禀报皇上。 皇上正在乾清宫批折子,突然间一滴墨汁掉落在了佟国维的请安折子上,污了大片的字迹。 皇上皱眉,随手放下了手中的笔,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擦手。 “皇上,永和宫来人了。”梁九功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皇上手里的湿帕子“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皇上才恍然回神,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语气都染上了急切:“叫进来。” 来的是小福子,整个人都笼罩着哀伤:“启禀皇上,小公主夭折,德妃娘娘昏迷不醒。” 皇上的身子晃了晃,大步向外走去。 “皇上,小心龙体啊。”梁九功赶忙扶了一下,冲着门外的魏珠喊道:“快传御辇,传御辇。” 御辇准备好的时候皇上都走出去了老远的距离,若是仔细瞧便能发现皇上脚步虚浮,整个人都有些跌跌撞撞的。 “皇上,上轿吧,德妃娘娘还等着您呢。”梁九功劝道。 皇上二话没说便坐上了御辇,催促道:“快着些。” 小公主夭折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德妃娘娘昏迷不醒,两位阿哥又都不在永和宫,小福子离开之前下了封口令。 如今的永和宫里只有一众太医在替玛琭诊治。 皇上先是到了正殿看望玛琭:“德妃如何了?” “奴才给皇上请安,德妃娘娘气血攻心,又磕到了头,什么时候能醒尚未可知。”张睿回答道。 皇上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玛琭心疼的不得了,整个人躺在床上,从被子外面来看,几乎看不出来里面躺了一个人。 皇上深深的看了玛琭一眼,转身走向偏殿。 偏殿里竹溪守在小公主身边,已经替小公主擦洗了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那是玛琭亲手缝制的衣裳。 玛琭亲手缝制了许多的衣裳,有月子里的,有百日礼的,有周岁礼的,有今年的,还有明年的......如今,都穿不上了。 皇上站在地中间望着自己的小女儿,有些不敢上前。 这是他期盼已久的孩儿,是他满心欢喜迎来的女儿。 可却只在自己身边待了不足两个月便离开了。 自己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亲手抱一抱的女儿啊,就这样急匆匆的离开了自己。 皇上感觉自己此刻心疼的有些不能呼吸。 “奴婢给皇上请安。”竹溪的声音里面难掩啜泣。 皇上挥了挥手,声音黯哑:“你们都下去吧。” 殿门“吱呀”一声在身后缓缓合上,皇上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向床榻。 床上小小的孩子包裹在百福被里,被子上还绣着“长命百岁”的字样。 安安静静的一小团,乖的不得了。 再远的距离也总有走到的时候,皇上坐到了床边,颤抖着手伸向小公主的襁褓:“皇阿玛抱一抱你可好?” “从你生下来开始便一直身子不好,皇阿玛手脚笨重,怕伤着你,一直都没敢抱一抱你,你可会怪阿玛?” “是阿玛无能,护不住你,日后你......你自己一个人,可会害怕?” “你若是愿意,就到阿玛的梦里来,让阿玛最后再看一看你好不好?” 皇上喃喃自语,不知何时,一滴温热的泪水砸在了小公主的襁褓上,氤氲出了一朵泪花。 第284章 才知恩爱迎三岁,未辨东西过一生 玛琭整个人都陷在梦魇里不能自拔。 梦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梳着小两把发髻,垂着两根细流苏,额间还贴了一朵桃花花钿,扑在自己的怀里撒娇,唤着自己额娘。 “额娘,女儿要走啦,您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呀。” “女儿不孝,累的额娘如此辛苦,女儿好心疼啊。”梦里的小姑娘抬起小胖手,认认真真的替玛琭擦着眼泪。 “额娘不要再哭了好不好呀?女儿此次来的匆忙,忘给额娘带礼物了,待女儿回去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装进口袋里,下次一块都带来,下次我还来给额娘做女儿可好?” “额娘要好好的保重身子,等着女儿回来可好?” 玛琭哭着摇头,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小姑娘:“额娘什么都不要,额娘只想要你好好的陪在额娘身边。” 小姑娘叹了一口气:“不行的哦,额娘,我要走啦,您再等我一些时日,我一定回来找您呀。” “您要好好的保重身体,万不可如现在这般了。”小姑娘又紧紧的抱了玛琭一下,随即退出了玛琭的怀抱,越退越远,越退越远......最后消失在了一团光圈里面。 “不要!”玛琭大喊着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太医正在一旁给玛琭扎针,细长的银针扎在指尖,已经放出了不少的血。 “醒过来了便好了。”张睿收了针:“待奴才下去给娘娘开个方子,熬碗汤药来喝。” “有劳张院判了。”桂嬷嬷福了福身,算是送过了。 她不能离开正殿,她得守着自家娘娘。 张睿也理解,自己背着药箱退了出去。 太医们离开之后,玛琭一把抓住了桂嬷嬷的手臂:“小公主呢?” “娘娘,太医说您要好好歇息。”桂嬷嬷心下不忍。 玛琭冷静了一瞬,想起了梦中小姑娘的话:“嬷嬷,去给本宫拿些吃食来。” 玛琭觉得梦中的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小公主,她告诉自己一定会再回来的。 那自己此刻能做的便是尽量的调理好自己的身子,争取小公主下次再来寻自己做额娘的时候,自己能给她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 桂嬷嬷听见玛琭说要吃食,眼里含着泪水,嘴上却是笑着应道:“哎,哎,奴婢这就去给娘娘端些粥来,娘娘稍等片刻。” 玛琭强迫自己吃了大半碗的米粥,味同嚼蜡。 “娘娘可要再用些?”桂嬷嬷问道。 玛琭摇了摇头:“嬷嬷吩咐厨房再备些好消化的吃食,本宫过会儿再吃。” 身子空虚,长时间的神经紧绷、不进食,还是要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吃东西才行啊。 玛琭换了身新衣裳,认认真真的给自己梳了发髻,插了一支五尾凤簪,涂了唇脂,扫了娥眉,擦了香粉,额头磕碰的地方还特意沾了胭脂画了朵桃花。 整个人大气又端庄。 “嬷嬷,扶本宫去送一送小公主吧。”玛琭的声音里压抑着痛苦。 不管如何,娘娘能振作起来便是好的,桂嬷嬷赶忙上前扶起了玛琭。 玛琭站起来的瞬间有些踉跄:“还真是不中用啊。” “娘娘的膝盖方才磕的严重,此刻实在是不应该随意走动啊。”桂嬷嬷担忧的看了看玛琭的膝盖。 “母女一场,总该要去送一送她啊,不然本宫这心里如何能安稳?”玛琭吸了吸鼻子,挺胸抬头的向外走去。 偏殿,皇上拿着帕子仔仔细细的在给小公主擦手。 殿门被推开,皇上转身便瞧见了盛装而来的玛琭,许是心有灵犀,皇上知晓玛琭这是想让小公主记住她最美好的模样。 “你来啦。”皇上的声音沙哑,只这么一大会儿,青黑的胡茬便冒了出来,显得有些憔悴与沧桑。 玛琭独自走了进来,坐在了皇上的身边,满眼的慈爱与不舍的看着床上的女儿。 她没有劝皇上什么保重龙体、不能触碰小公主、恐沾染晦气之类的话。 她知道皇上此刻只是一个阿玛,想要送女儿最后一程。 玛琭接过了皇上手里的帕子,继续替小公主擦拭着手脚和身子。 冰冰凉的触感让玛琭几次险些落泪:“瞧咱们的小公主长得多好看啊。” “她若是长大了,一定像你一般温和端庄。”皇上笑得温情:“与你比起来,朕倒是显得邋遢了许多。” “臣妾方才梦见了小公主,她说她给臣妾与皇上准备的礼物忘了拿了,过些日子还会回来的。”玛琭像是与皇上闲话一般。 “咱们的小公主舍不得额娘。”皇上揽着玛琭的腰,仔仔细细的看着小公主的每一寸样貌,好似要把人深深的印刻在脑子里一般。 皇上并不相信玛琭说的鬼怪之说,但若是这样能让玛琭振作起来,他倒是宁愿相信玛琭说的是真的 “永和宫大门紧闭?皇上还急匆匆的去了?”佟仙蕊听着小太监方才来报,心里隐隐有些兴奋:“莫不是那个小蹄子不好了?” 绿意挥退了小太监,亲自关上了殿门:“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佟仙蕊不屑的冷哼一声,到底是没有再说:“去给本宫温一壶酒来,趁着永和宫还没发丧,本宫先畅快畅快。” 绿意无语的福身退了出去。 酒菜备好,佟仙蕊却一口都吃不下去,闻着酒味,竟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娘娘?”绿意赶忙给佟仙蕊顺气漱口:“娘娘可要宣太医?” 佟仙蕊缓了缓气,直摆手:“赶紧撤下去,给本宫换个厨子来。” 佟仙蕊这口酒到底是没有喝下去,因为永和宫报丧了。 按理说一个夭折的公主,没有必要整出来这么大的阵仗,可架不住皇上心疼。 皇上吩咐人厚葬了小公主,在仁孝皇后的陵寝附近给小公主寻了一个位置,希望仁孝皇后可以照看小公主几分。 小公主被放进了棺椁里,合上盖子的一瞬间,玛琭再也忍不住,扑在皇上的怀里哭的肝肠寸断。 “这小公主还真是好命,早夭还能葬入皇陵。”桑榆酸了一句。 胤礽冷冷的看着她:“这福气给五阿哥要不要?” 第285章 险恶之心,无处不显 桑榆悻悻的闭上了嘴。 从以往与胤礽做对的人来看,没有一个有好果子吃的,尤其是胤礽长大了之后,总有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让人心里惧的慌。 见桑榆不再说话。胤礽也懒得理她,他如今一门心思的都在玛琭的身上。 对于玛琭的伤心,他难以感同身受。 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劝。 反倒是佟仙蕊先领着人离开了:“启禀皇上,臣妾身子不适,便不在这儿打扰德妃了,臣妾告退。” 皇上挥了挥手:“你们都回去吧。” 众位妃嫔三三两两的回了自己宫里。 胤礽一脸担心的看着玛琭不肯走。 “你也回去吧。”皇上淡淡地说了一声,扶着玛琭走进了内室:“莫要哭了,孩子们都看着呢,他们都在担心你呢。” “皇上。”梁九功在内殿门口唤了一声。 “何事?”皇上有些不悦。 梁九功吞吞吐吐:“承乾宫差人来报,说是皇贵妃娘娘……身子不适。” 梁九功到底没有直说佟仙蕊有孕了,他怕刺激到玛琭。 “身子不适便去请太医!”皇上不耐烦的说道。 “请太医了。”梁九功站着不动。 玛琭从皇上的怀里退了出来:“皇上去瞧瞧吧,许是皇贵妃娘娘真的不适。” “朕已经没了一个公主,不在乎再没一个皇贵妃!”皇上不高兴,连带着语气也十分的恶劣。 玛琭没有再劝,重新窝进了皇上的怀里。 “皇上可来了?”承乾宫里,佟仙蕊一遍又一遍的向外张望。 她这几日便觉得身子各种不适,今日参加了永和宫公主的丧仪,突然间就有些怕死了,回宫之后赶忙让人去请了太医来。 谁知太医诊完脉之后,如释重负的恭喜道:“恭喜皇贵妃娘娘,娘娘这是有了身孕了,待奴才开几副安胎的方子,顺便替娘娘缓解一下症状。” 佟仙蕊喜的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最后还是绿意拿了银子,送了太医出去:“有劳太医了。” “奴才多谢皇贵妃娘娘赏赐。”太医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本以为是个苦差事,谁曾想还能有银子拿。 太医虽然心里头美滋滋的,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谁让皇上和永和宫娘娘正痛不欲生呢。 要说皇贵妃这胎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佟仙蕊兴奋过后,便一脸期待的吩咐人去请皇上来。 她想的很简单,自己入宫承宠了这么多时日,如今终于有了身孕,合该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自己这样盼着这个孩子,皇上也一定同自己一样期待。 永和宫没了一个孩子不要紧,她佟仙蕊也可以给皇上生孩子。 德妃没了一个孩子便哭天抹泪的霸着皇上不放,本就是逾矩,如今自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想来皇上一定会高兴的。 佟仙蕊美滋滋地在承乾宫里等着皇上的到来,幻想着皇上会如何的对自己呵护备至。 佟仙蕊几度忍不住笑了出来。 奈何佟仙蕊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皇上,有些急躁:“你们这些奴才,是不是没有把本宫有孕之事禀报给皇上?” “启禀娘娘,皇上一直待在永和宫正殿不肯出来,永和宫的福公公拦着不让奴才们进去,奴才们只好将事情禀报给了梁公公,奴才是亲眼瞧见梁公公进了内殿的,想来皇上是知道了的。”几个轮番去报喜的小太监齐齐的跪在了地上。 “娘娘莫要动气,如今身子要紧。”绿意赶忙劝了一句,扶着佟仙蕊坐回了贵妃榻上,悄悄地对着几个小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去。 “娘娘,皇上知晓此事一定十分的高兴,娘娘何必急于一时呢,若是这胎生下一个阿哥,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绿意轻轻的替佟仙蕊揉捏着肩膀。 佟仙蕊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 如今是玛琭的孩子死了,她的孩子来了。 她和一个丧子的德妃计较个什么劲儿! 佟仙蕊心里舒坦了,吩咐小厨房准备了许多的吃食。 奈何她吃什么吐什么,闻着味也吐的不行,反正就是什么也吃不下。 吐的她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入夜,皇上将玛琭哄睡了,自己才出了永和宫。 翌日还要上早朝,皇上赶着回乾清宫里小睡一会儿。 也不是永和宫里不能睡,而是自己第二日还要早起,怕早早的惊动了玛琭好眠,故而才漏夜赶回乾清宫。 “启禀皇上,承乾宫差人来报,皇贵妃娘娘有了身孕。”路上,梁九功终于寻着机会禀报了此事。 皇上哼笑了一声:“怀的还真是时候。” 听着皇上语气不善,梁九功想要劝皇上去看望佟仙蕊的心思顿时歇了。 “敢问皇贵妃娘娘,近日可有吃过或者接触过什么伤胎之物?”太医问道。 自从有孕,佟仙蕊被折腾的不行,一日好几次的请太医。 太医也是换了好几个方子,却总也不见效果,龙胎还隐隐有衰落的趋势。 太医才忍不住有此一问。 佟仙蕊心里一个“咯噔”,瞬间想起了一个多月前自己穿着去给永和宫公主庆满月时候的那件衣裳。 佟仙蕊压下心底的慌乱:“本宫怎会接触什么伤胎之物?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只管保住本宫的龙胎便是。” 太医心知言多必失,方才一问已是极限,既然皇贵妃不愿意说,自己只能尽力去保全她龙胎。 太医加大了安胎药的剂量,先不管日后生产,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贵妃的龙胎折损在自己的手上,否则自己性命难保,恐还会连累家人。 太医此刻有些后悔,当日就应该将乾清宫请脉的事情推脱了。 “娘娘,可是那日的龙樟……”太医走后,绿意不安的问道。 “什么龙樟?你给本宫把嘴闭严实了!”佟仙蕊呵斥了一句,内心也是十分的不安。 她现在十分的后悔,好端端的自己去招惹永和宫小公主做什么,就她那个病秧子的身体,即便自己不下手,她也活不了多久,何故还连累了自己腹中的龙胎! 可世上哪里有后悔药! “你说什么?”永和宫里,玛琭猛的看向了小福子。 第286章 恩仇快报复,祸福出笑颦 “启禀娘娘,奴才查到小公主满月的那一日,皇贵妃娘娘回宫之后便沐浴更衣,绿意姑娘更是抱着皇贵妃当日穿的衣裳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急急忙忙的就烧掉了。”小福子回答道。 “绿意姑娘走的匆忙,奴才的人在她没烧完的火堆里面扒拉出来了一片衣角料子。”小福子呈了一小块布料上来。 经过了这么多的时日,当日浓郁的香味此刻也散了许多。 玛琭没有伸手去接,倒是桂嬷嬷从怀里掏了一个帕子出来将那布料包裹了起来。 小福子继续说道:“听闻皇贵妃娘娘有孕,胎像十分的不稳,太医怕受牵连,下了大剂量的安胎药。” 玛琭结合前因后果的想了想,吩咐道:“桂嬷嬷,你寻张院判查一查那衣裳料子,悄悄的,别惊动旁人。” 桂嬷嬷与张睿是旧相识,办事也方便许多。 晚膳期间,桂嬷嬷便来回话:“启禀娘娘,张院判说那料子是被人浸了足量的龙樟树汁液的,寻常人用可以防蚊虫叮咬,幼儿或孕妇吸入过多会引起中毒或者滑胎。” 玛琭淡定的用完了膳,因为她答应了小公主要好生的调养身体。 漱了口,换了茶。 玛琭才淡淡地问道:“可有法子多寻些龙樟来?” “可寻一些,但数量不多。”小福子回答道:“无人居住的宫殿里时常会放置一些驱除虫蚁。” “那便寻一些来吧。”玛琭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愤怒与憎恨。 第二日小福子便寻了两截儿龙樟树枝来。 玛琭要伸手去接,小福子避开了:“娘娘,这东西不干净,还是奴才拿着吧。” “本宫如今又无稚儿又无身孕的,没事。”玛琭丝毫不在意的接过了树枝。 “去寻一个捣药的药杵来。”玛琭又道。 玛琭亲手将那两截树枝捣碎,又用纱布过滤出了些许汁水。 不多,拢共才一小瓶。 “娘娘,奴才去!”小福子主动请缨。 “你去什么?”玛琭白了她一眼:“这么多的汁子,若是全部都倒进膳食里面,谁还吃得下去?而且如今皇贵妃娘娘孕吐十分严重,哪里还吃得下东西呢?” 第二日,玛琭诏了母家额娘入宫。 杨氏此番入宫,还是在慈宁宫门口磕了一个头便叫回了,但太皇太后赏了许多的东西。 玛琭对外说是公主夭折,自己心情郁结,想要母家额娘入宫开解一番。 佟仙蕊此刻无暇顾及玛琭,欣哲自然是欣然应允。 杨氏迈入永和宫正殿,玛琭端坐在花厅主位上。 “臣妇给德妃娘娘请安。”杨氏满脸泪水的想要跪地请安。 竹溪上前扶起了杨氏:“夫人快请起,娘娘等候多时了。” 竹溪扶着杨氏坐在了客座上,便带着其余人退了出去,关紧了殿门。 “玛琭……”杨氏颤抖着唤道,一出声便是哽咽。 玛琭叹了一口气:“额娘莫要再哭了。女儿如今有一事想求额娘帮忙。” “你说,只要额娘能做的,一定去做。”杨氏擦了擦眼泪,一脸的决绝。 “玛法曾是御膳房的总管,想来是清楚御书房里哪一位厨子的膳食做的最好的,女儿如今心情郁结,不思饮食,想寻一个好厨子,好生的调理一番,还请额娘回去转告一二。”玛琭说道。 杨氏听闻玛琭想寻一个好厨子调理身体,当下便应了下来:“你玛法若是知晓你并未就此消沉,定然十分高兴,额娘这便回去。” “有劳额娘了。”玛琭让竹溪去封了二百两银子给杨氏带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日,御书房每一日都变着花样的给永和宫送吃食。 “这道酒酿圆子不错。”皇上夸赞道。 玛琭也跟着尝了一口:“是不错。” “既然德妃说不错,那便一定要赏。”皇上难得的看玛琭多吃了几口:“梁九功,将御厨叫进来看赏吧。” 皇上用膳的时候,御膳房送膳的小太监并厨子都会等在殿外。 此刻皇上一传召,一位年约四十的御厨便随着梁九功走了进来:“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皇上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 “皇上有旨,赏!”梁九功高声唱诺。 “奴才多谢皇上赏赐。”御厨又重新跪地谢恩。 玛琭仔细端详着对面的男人,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也不知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玛法安排到自己的眼前。 “敢问这位大人,可会做些叶赫地方菜?”玛琭轻声开口问道。 叶赫地方,玛琭的祖父额参的祖籍。 御厨拱了拱手:“启禀德妃娘娘,奴才曾在叶赫地方居住了好些年,甚是喜欢叶赫地方菜。” 玛琭点了点头:“下次给本宫做些来尝尝吧。” “奴才但凭娘娘吩咐。”御厨恭恭敬敬地拱手。 御厨被带了下去,皇上随口问道:“朕记得你的祖籍便是叶赫?” “是,难为皇上还记得。”玛琭心里头熨帖。 一个人若是真的在意你,会在意你的一切! 接连几日,御膳房都送来了叶赫地方菜,玛琭也给御厨看了一次赏,赏了一个钱袋子。 “大人的菜做的十分的好,连皇上都夸赞不已,奴才听闻承乾宫娘娘怀孕辛苦,不思饮食,还得大人多费些心思才好啊。”小福子将钱袋子递到了御厨的手里,轻轻的拍了拍,小声说道。 御厨丝毫不见异样:“奴才多谢德妃娘娘赏赐。” 原本因着太医用药,佟仙蕊舒坦了些时日,可不知怎么的这几日又恶心呕吐个不停,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太医无法,只好又加大了安胎药的剂量,以保证龙胎能够牢牢的在皇贵妃的肚子里面扎根。 “娘娘,承乾宫又请了太医,加大了安胎药的剂量。”小福子弓着身子禀报。 “还真是难为皇贵妃了。”玛琭随口应了一句。 小福子又问道:“娘娘可还想吃叶赫地方菜?” 玛琭摇头:“吃多了也腻歪了,日后不吃了。” “是,奴才明白。”小福子退了下去。 “吃的好好的,娘娘怎么不吃了?”桂嬷嬷不解地问道。 玛琭吹了吹新做的指甲:“许多事情过犹不及,如此便刚刚好。” 第287章 针锋相对各英雄,黑白参差未可评 九月,皇上下旨每日御门听政,春夏以辰初,秋冬以辰正。 接下来又下旨重修《太祖实录》,纂修《三朝圣训》、《平定三逆方略》。 忙忙碌碌了三个月,转眼来到年下,皇上派遣郎谈、彭春侦察雅克萨情形,还奏后皇上决定暂不进攻,派宁古塔将军与之对垒。 “咱们皇上是个胸怀大志的,刚刚登基几年,便平定了一处又一处的叛乱。”荣妃与玛琭坐在一处闲话:“你如今如何了?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张院判的方子很好。”玛琭的脸色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不少。 明明也是笑着的,可荣妃就是觉得她不开心。 “你也要想开一些,宫里的孩子出生难,养大更难,你瞧本宫就知道了。”荣妃想要劝玛琭一句。 “好好的,怎还惹起荣姐姐的伤心事了。”玛琭反倒安慰起了荣妃:“你我如今都好便足够了,其余的莫要再想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不是吗?” “是这么个理儿。”荣妃缓了情绪:“待来日到了地下,我再去与他们继续缘分。” “六阿哥如何了?”荣妃又问道:“本宫出门的时候三阿哥还吵着要来与六阿哥玩儿。” “还是老样子,入冬的时候感染了一场风寒,之后一直断断续续的咳嗽也不见好。”玛琭倒是没有从前一般草木皆兵了:“过些日子再让六阿哥去寻三阿哥玩儿,免得过了病气。” “本宫倒是没想那么多。”荣妃说道:“本宫拘着三阿哥在延禧宫里温书,先生都留堂了好几次了。” 玛琭笑:“三阿哥还小,正是贪玩儿的年纪。” “四阿哥比他还小呢,瞧那书背的,有模有样的。”荣妃很是羡慕玛琭。 “子女各自有各自的缘法,咱们做额娘的,其实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只求他们平安长大便是了。”玛琭倒是想的开。 能学就多学点,学不好就多吃点。 总要占一样才行啊。 除夕宫宴上,皇上举杯:“祝愿大清繁荣昌盛。” 众人皆起身,端起酒杯,齐声道:“祝愿大清繁荣昌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酒杯一饮而尽,众人落座。 只桑榆站在原地:“启禀皇上,臣妾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实在是不宜饮酒,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一脸的惊喜:“既如此,你便好好的养着,梁九功,快给宜妃换些有孕之人的吃食来。” “恭喜宜妃娘娘。”众人起身对着桑榆贺喜。 桑榆开心极了。 上次有孕被布音珠搅和了,如今刚刚晋位便又有了身孕,又顶着救驾的功劳,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被众人这么齐刷刷的恭喜着,桑榆整个人都有些飘了。 佟仙蕊病恹恹的,顶着厚重的妆容坐在了众人的最顶端,可再厚的脂粉也遮盖不住眼下的乌青。 “宜妃还真是好命啊,只是不知道这次的孩子是要交给谁抚养呢?”佟仙蕊看着桑榆面色红润、一脸得意,便心里不痛快。 凭什么自己有孕生不如死,桑榆有孕却志得意满。 果然,桑榆变了脸色,强撑着开口:“五阿哥有皇太后教养,是五阿哥的福气,臣妾感激不尽,若是臣妾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能有五阿哥一半的福气,臣妾也必当喜不自胜。 “宜妃回宫这么久,可有去瞧过五阿哥一眼?”惠妃火上浇油。 桑榆一顿,自从她带着救驾的功劳回宫之后,便再也不需要五阿哥来巩固地位了,自然也就不再去慈仁宫碰那个软钉子了。 桑榆春风得意,哪里还想得起来五阿哥。 如今被佟仙蕊和惠妃这么一刺,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太后娘娘闭门谢客,本宫能有什么法子?本宫也思念的紧呢。” 桑榆将过错都推到了皇太后的身上,自己反倒成了一个可怜的母亲。 鹿笙不乐意了,放碗的声音尤其大,惊的众人都不再说话,纷纷看向她。 鹿笙缓了几口气,笑眯眯地说道:“胤祺在慈仁宫生活的很好,如今已经会拉弓了,本宫日日都去探望,他与本宫亲近的很。” 桑榆说慈仁宫闭门谢客,鹿笙便说自己日日都去。 桑榆说不清楚五阿哥的现状,鹿笙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比桑榆更像是五阿哥的额娘。 众人看向桑榆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桑榆面上挂不住,刚想要反驳,就听鹿笙又说道:“慈仁宫闭门谢客,静宜轩总不会也不让宜妃娘娘进吧?身为四公主的养母,宜妃娘娘可知四公主如今在学哪本书?” “左不过《女则》与《女训》。”桑榆连亲生的五阿哥都想不起来,哪里记得挨不着边的四公主读的什么书。 荣妃轻笑了一声:“公主们如今在学《四书五经》呢。” 桑榆抬头从鹿笙扫视到荣妃,再到佟仙蕊,连带着没有说话的几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幸灾乐祸。 桑榆不明白她们为什么如此的针对自己。 “朕吃好了,你们继续吧。”皇上懒得听她们针锋相对,放下了筷子,起身向外走去。 玛琭紧跟着站了起来,对着佟仙蕊和欣哲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今儿是除夕,中宫无主,众人都想要在今夜将皇上留在自己的宫里。 桑榆刚想跟着离开,就见佟仙蕊站了起来:“本宫……” “今日难得的聚在一块儿,皇阿玛饭量小,孤还没吃饱呢,不知各位娘娘可否陪孤再吃些?”胤礽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一众心思活络的妃嫔又不得不坐了下来。 “本宫身子不适,太子殿下自便就是。”佟仙蕊不想继续坐在这里。 胤礽一个眼神扫视过来,挑眉:“皇贵妃这是身份尊贵了,便不将孤放在眼里了?” 曾被胤礽掌掴过的侧脸开始隐隐犯疼,佟仙蕊也拿不准这疯批太子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再给自己一巴掌。 佟仙蕊如今都有了阴影了。 只得讪讪的又坐了回去:“太子殿下说笑了。” 第288章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佟仙蕊都乖乖的坐了回去,其余人自然不敢再起什么幺蛾子。 “太子殿下与德妃关系这样好,德妃不还是先走了。”惠妃扭动着屁股,想走又不敢,只好打打嘴炮。 胤礽看都没看惠妃一眼,随口应道:“孤今日看乌雅娘娘不顺眼,让她早些走也是应该的。况且除夕之夜,皇阿玛也不能独自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想来要辛苦德妃与皇阿玛一同守岁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众人一直陪着胤礽枯坐到了大半夜,直到魏珠前来请他:“奴才参见太子殿下,给各位娘娘请安。” “启禀太子殿下,皇上唤您一同去开笔,还请太子殿下快些随奴才走吧。”魏珠上前想要搀扶胤礽。 被何柱一屁股给挤了过去:“嘿嘿,太子爷,奴才扶着您,您小心脚下的台阶。” 魏珠被排挤了也不恼,笑眯眯地在一侧引路。 胤礽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嘱咐了一句:“多谢各位娘娘,孤今日吃的很饱,各位娘娘快些回宫去歇息吧。” “哦,对了。”胤礽突然转身,对着殿内众人拱了拱手:“儿臣给各位娘娘拜年,恭祝各位娘娘福寿康宁。” “还请各位娘娘将新年压岁礼准备好,孤得空让何柱去取,就不劳烦各位娘娘辛苦送到乾清宫了。”胤礽说完话才转身往外走。 何柱还大声的应了一声:“奴才遵旨,太子爷您放心,奴才保证一个不少的给您取回来。” “简直欺人太甚!”惠妃猛的一拍桌子,吓了旁边睡觉的鹿笙一大跳。 “怎么了怎么了?地动了?”鹿笙睡的迷迷糊糊。 “你可闭嘴吧。”詹吉迈上来拉着鹿笙的胳膊,打了一个哈欠:“走了,回宫睡觉去了。” 佟仙蕊路过惠妃的时候白了她一眼:“现在拍桌子算什么能耐,方才怎么不见你如此傲气。” 佟仙蕊说着话,还嘲讽的看了胤禔一眼,才带着人扬长而去。 胤禔暗暗的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的抬脚离去。 再说玛琭紧随皇上而去,二人依偎在永和宫的廊下一同望着天上的星星。 “可惜今日是下弦月,并不圆满。”皇上搂着玛琭,张开自己的大氅将她一同揽进了怀里。 “花未全开月未圆,事情不圆满也不一定是坏事,也可能是好事。”玛琭眼神温柔的看向天空,带着浓浓的思念:“马上便是新月了,是新的开始了。” 新的开始啊,小公主你可准备好了,再来寻额娘? 亥时半,二人回屋沐浴更衣,一人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 暖的玛琭鼻尖都冒出来了点点汗珠儿。 皇上伸手刮去,满眼的爱怜。 “皇上今日不去坤宁宫了吗?”玛琭放下了手中的碗。 自从玛琭进宫起,不管时辰早晚,皇上每年除夕夜都会去坤宁宫坐坐,故而玛琭才会有此一问。 “朕今年陪着你。”皇上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回去之后要奖励给胤礽一些什么,后宫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他与玛琭。 玛琭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异常,只平静的靠在皇上的肩膀上,像是寻常妻子与丈夫亲昵:“宜妃有孕,皇上您说会不会是小公主迷了路,寻了宜妃做额娘了?” 皇上替玛琭掖了掖鬓边的碎发,低声说道:“怎会,咱们的小公主最是聪慧,断不会认错了额娘的。” 玛琭心里安慰了些许。 子时许,皇上吩咐梁九功派人去寻胤礽一同去开笔。 “你再睡一会儿,不用急着起来去给老祖宗拜年。”皇上在玛琭的额头上亲了亲,才下床由着梁九功穿衣裳。 玛琭窝在被子里看着英俊挺拔的皇上,她想,她此刻应该是幸福的吧。 二月,玛琭查出来了有孕。 “她怎么就阴魂不散呢?”桑榆在翊坤宫里气的来回走:“本宫怀五阿哥的时候,她紧跟着怀了六阿哥,本宫如今才有孕不过两月,她又怀了?她怎么就那么能生?” 小桃红赶着劝道:“德妃有孕又能如何,想一想永和宫小公主和六阿哥,病歪歪的还连累母亲,哪像咱们五阿哥身子强健,娘娘若是此次再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阿哥,可就越过了德妃去了。” 桑榆琢磨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 桑榆就这么奇迹般的被安抚住了。 “她德妃怎么就这么能生?”佟仙蕊也是嫉妒的不行。 她如今已经有孕六个月了,肚子却不怎么见大。 太医说是孕早期亏空的厉害,导致孩子长的比寻常的要小一些,佟仙蕊也是心虚,一直不敢说自己是接触了龙樟树的缘故。 以至于太医一直寻不到根源,只能下了狠药来保胎。 这些时日胃口才好了一些,每日里多少能吃些东西,不再呕吐了,腹泻情况也好了许多。 皇上得知玛琭有孕,欣喜异常,赶忙遣散了御书房里议事的大臣,急急忙忙的往永和宫里赶。 “皇上还真是宠爱德妃娘娘啊。”一位大人感慨着,还撞了撞佟国维:“佟大人,您说是吧。” 佟国维哼哼哈哈的应付了一句。 纳兰明珠从后头赶了上来:“听闻佟妃娘娘也有了身孕,想来皇上对待后宫妃嫔定会一视同仁的。” 索额图哼了一声:“说什么一视同仁,这高位和低位,受宠和不受宠怎能一样。” 纳兰明珠若有所思:“那就是不知道这低位宠妃和高位不受宠的嫔妃相比,谁能更胜一筹呢?” “这可就要问问佟大人了。”索额图斜了佟国维一眼。 “许是在佟大人眼里,当然是宠妃更胜一筹了,毕竟佟三爷可是把妾当眼珠子疼呢,想来佟佳氏府邸家风一向如此。”纳兰明珠阴阳怪气。 佟国维哼了一声,甩着袖子大步离开了。 三人在朝堂上本就不对付,如今逮着机会,当然要好好的奚落一番了。 心情舒畅的纳兰明珠和索额图回府之后,饭都多吃了半碗。 夫人问,就是宫里德妃娘娘有孕,自己替皇上高兴。 两家夫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289章 不喜他荣醋灌囊,矜骄淡漠语徒伤 “皇上怎么来了?”看着突然出现的皇上,玛琭有些惊讶:“皇上可用过膳了?今日御膳房做的八宝酱鸭子还不错,皇上可要尝尝?” “太医来报说你有了身孕,朕哪里还坐得住,这不忙赶着就来看你了。感觉如何了?”皇上坐在玛琭身侧的椅子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玛琭如今的气色倒是比怀六阿哥和小公主的时候好了许多。 “哪里就这样娇贵了。”玛琭笑着给皇上盛了一碗汤。 皇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玛琭一番,瞧她看上去还好,才端起碗筷一同用膳。 “听闻五台山的菩萨很是灵验,朕打算择日去五台山祭拜,求菩萨保佑咱们的孩子都平平安安的。”用过膳,皇上与玛琭一同坐在贵妃榻上闲话。 “山西距离京城千余里路,这山高路远的,皇上实在是不必亲自去走这一趟。”玛琭内心很是感动。 一个帝王,能够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说无动于衷根本就是假的。 皇上垂眸盯着玛琭的小腹:“无妨,只要咱们的孩子好便好。” 二月末,皇上初次巡幸五台山。 宫里都说皇上是为着玛琭腹中的孩子而去的。 宫里流言四起,宫外也隐隐有传言说德妃狐媚惑主,乃妲己杨贵妃之相。 “外头的那些人也太过分了,哪儿能这样说我们娘娘。”竹溪在宫道上听着小宫女聚在一块儿嚼舌根子,狠狠的将人骂了一顿后,回来与桂嬷嬷抱怨。 “嘘,小声些,别让娘娘听见了。”桂嬷嬷安抚道:“如今娘娘的身子要紧,咱们只要挡住那些个流言蜚语,别污了娘娘的耳朵,至于其他的,一切都有皇上做主呢。” 玛琭对此毫不知情,每日里就是仔细的将养着,好好吃,好好睡,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好的身体。 “可查出流言的出处了?”永寿宫里,欣哲问向绿素。 “是,宫里的这些最开始是承乾宫的小宫女去往各处拿取东西的时候说的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被人添油加醋的传了出来,宫外的那些,想来也与佟佳氏一族脱不了干系。”绿素将这几日查到的结果禀报给欣哲。 “还真是不消停啊。”欣哲也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身子才好了没几日,便开始闹幺蛾子了,看来是太平日子过的久了,忘了曾经的安嫔和禧嫔都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了。” “娘娘,咱们如今该是韬光养晦、保全自己才最重要。”绿素的目光也落在了欣哲的小腹上。 “本宫最不喜欢欠人情了。” 皇上此去五台山已经近一个月了,有消息传来,说皇上已经祭拜完成了,圣驾不日便将回京。 此刻,永寿宫传出消息,贵妃娘娘有孕了。 入宫这么些年一直无所出,皇上一去五台山求愿,贵妃娘娘便有了身孕。 还真是菩萨赐的贵子! 一时间贵妃娘娘怀了贵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宫里宫外都恍然大悟,原来皇上去五台山是为了贵妃娘娘,不是因为德妃娘娘啊。 一时间,无数双眼睛紧盯着永寿宫。 “娘娘,咱们本可以等到三个月之后,胎相稳固了再传出去的,如今更是不知道多了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绿素有些担心。 “若是这点风浪都经受不住,便不配做本宫的孩子!”欣哲倒是不怎么在意,如今永寿宫里都是自己信得过的奴才,断没有因噎废食的道理。 玛琭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愣:“贵妃娘娘有喜,这是好事啊。” “当然是好事了。”欣哲从门口走了进来。 “贵妃娘娘怎么来了?”玛琭从院子里的秋千上站了起来,迎了几步:“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欣哲与玛琭一同走进了正殿,二人分别落座。 “若不是因为你,本宫倒也不想这么早就曝出自己有了身孕之事。”欣哲可不是什么大公无私之人,她既做了,便要说与玛琭知道。 玛琭没太听明白欣哲的话:“贵妃娘娘这是何意?” “想来是你宫里的奴才们没有说与你听。”欣哲挑眉:“日前宫里宫外流言四起,说你行那妲己之举,惹得皇上为了你不顾辛苦,千里请愿,那架势,恨不得将你当作祸国妖姬给烧了。” “幸亏本宫说自己有孕,才替你背了这骂名。”欣哲好整以暇的看向玛琭。 玛琭有些吃惊的看向竹溪。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竹溪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敢与玛琭对视。 “你也别怪他们,他们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毕竟……”欣哲说着话,转移了话题:“你可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玛琭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皇贵妃?” “你还真是聪明,怪不得皇上喜欢你。”欣哲笑着说道。 “除了她,臣妾想不出第二个人有这般实力,还这样记恨臣妾,恨不得臣妾去死,即便死了也要背负骂名。”玛琭的声音有些凉薄,总觉得之前是自己下手有些轻了,才给了佟仙蕊喘息的机会。 “臣妾日前得了一个厨子,十分的会做叶赫地方菜,贵妃娘娘可要尝尝?”玛琭问道。 欣哲意味深长的看着玛琭:“本宫从前倒是没吃过,如今尝尝也无妨。” “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待本宫日后得了新的菜式,也送来给德妃尝尝。”欣哲盯着玛琭的眼睛看。 “那臣妾就先谢过贵妃娘娘了。”玛琭福了福身。 她虽然不明白欣哲为什么要帮她,但又不得不承认,有了欣哲的帮忙,对付佟仙蕊要轻松许多。 在她看来,从前帮欣哲解了禁足的事情并不算什么事,况且自己也是得了好处的。 三月里,圣驾回銮,皇上听了留在宫里的魏珠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禀报清楚之后,皇上连夜诏了佟国维入宫。 “舅舅便这般看不得朕好吗?”皇上坐在御榻上,垂着头问道。 室内昏暗,佟国维看不清楚皇上此刻的表情,只是听着皇上的声音有些疲惫与沙哑。 “皇上这话从何说起?”佟国维请安之后,拱手问道。 第290章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从何说起?”皇上抬头,猩红的眸子看向佟国维,连日奔波使得皇上有些疲惫,青黑的胡茬隐隐冒出:“宫里宫外盛传德妃狐媚惑主,舅舅这是想要了德妃的命吗?” 皇上逐渐暴躁,声音渐大:“舅舅说想让佟仙蕊入宫,延续佟佳氏一族的荣耀,朕允了。佟仙蕊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朕也宽恕了。如今舅舅手握重权,佟仙蕊在后宫一人独大,舅舅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乌雅氏?就一定非要置她于死地才甘心吗?“ 佟国维立马跪在了地上,心里头一个“咯噔”,面上却是据理力争:“皇上既然叫臣一声舅舅,臣便托大应这一声,孝康章皇后早逝,臣有责任替她劝谏皇上。 乌雅氏入宫,独得圣宠,引的皇上几次三番的失态,永和宫公主夭折,皇上更是不顾朝政、不顾规矩的将她葬在了仁孝皇后的陵寝旁。 自古哪里有夭折的孩子入皇陵的?臣不能看着皇上一错再错!” 皇上哼笑了一声:“皇额娘早逝,朕还有皇玛嬷,还有嫡母皇太后!哪里就轮得到你一个外臣对着朕的后宫指手画脚了? 打着为朕好的旗号,行事狂悖傲慢,乌雅氏独得圣宠?那朕问你,三阿哥哪里来的?四公主和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哪里来的? 佟仙蕊肚子里的孩子哪里来的?! 永和宫公主夭折,朕失态?朕明日便砍了你的几个儿女,朕看你失态不失态!” 皇上的咆哮吓得佟国维心如擂鼓,再也不敢辩驳半分:“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你有罪,你当然有罪!”皇上绕着佟国维转了半圈:“朕警告你,你若是再敢和佟仙蕊兴风作浪,朕抄了你佟佳氏满门!” 佟国维一个头磕在地上,半晌不敢起身。 “滚!朕现在不想看见你!”皇上想抬脚去踹佟国维,忍了半天才收住脚,吼了一声,将人赶了出来。 佟国维回府之后,关起门将赫舍里氏骂了个狗血淋头,末了又补了一句:“你瞧瞧你干的这些糊涂事儿,明日赶紧递牌子进宫好好的警告警告你那个蠢女儿,若是再这般闹腾,咱们佟佳氏一族都要跟着她陪葬!” “哪里就这样严重了?”赫舍里氏咕哝着,觉得佟国维太过于小题大做。 “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可知皇上今日叫我是去做什么?”佟国维气的来回踱步:“总之你日后做事情之前动一动你那个蠢脑壳儿,不许再擅自行动,否则我就休了你!” 佟国维说完话便走了出去,不理会呆愣在原地的赫舍里氏。 成亲几十载,子女好几个,赫舍里氏何时听过这样的话。 反应过来之后便哭天抢地的哭闹不止,直说要上吊。 “格格,正院闹起来了。”一女子闺房中,婢女进门小声的禀报道。 女子明眸皓齿,处事淡然:“去再熄几盏灯,只留床头的一个烛台便够了。” “格格不去劝劝吗?夫人闹着上吊呢。”婢女有些焦急的问道。 女子几步走到床上躺好:“我都睡了,如何去劝?再说,那是我想劝便能劝好的吗?快别啰嗦了,赶紧将灯熄了,若是被人瞧见了,又该来寻我与阿娘的麻烦了。” “是。”婢女听话的去熄了烛火,还开门看了看:“格格安心睡吧,没有人瞧见咱们这里。” “好丫头。” 赫舍里氏闹腾了大半夜,第二日仍旧不得不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入了宫。 先到了慈宁宫,苏茉儿迎了出来:“奴婢给夫人请安,太皇太后身子不适,夫人直接去皇贵妃宫里便是。” 赫舍里氏刚想跪在门口磕头,就被苏茉儿拦住了:“夫人不必多礼,太皇太后体谅夫人,特意免了夫人的礼。” 赫舍里氏连头都没磕上就被苏茉儿送了出来。 “额娘怎的今日入宫了?距离本宫生产还有好些时日呢。”佟仙蕊刚好了几天的身子又不好了,并没有精力去应付赫舍里氏。 “额娘担心你,便想着来瞧瞧你。”赫舍里氏看着佟仙蕊苍白的脸,很是心疼:“皇上从五台山回来,可曾来看望过你了?” 提起这个,佟仙蕊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都是乌雅玛琭那个贱人,皇上一回来就去了她宫里,到现在都还没去别的地方,看来本宫上次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大,待本宫身子好了,定要让她好好的吃一吃苦头。” 赫舍里氏犹豫了半天,还是迫于佟国维的淫威,开口劝道:“还是听额娘一句话,莫要再与德妃为难了。 你如今已是皇贵妃,待生下阿哥,入主中宫指日可待,何须与她一个包衣奴才过不去,平白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佟仙蕊皱眉:“额娘如今怎也向着她说话了?” 赫舍里氏虽然不觉得佟仙蕊做的不对,可是皇上下了圣旨,为着佟佳氏一族着想,也不得不委屈佟仙蕊了:“皇上昨日唤了你阿玛去了乾清宫。” 赫舍里氏斟酌着用词,恐惊了佟仙蕊的胎:“言辞责怪你阿玛行妇人之径,散播口舌是非,为此多加斥责。 你听额娘一句话,好好的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待风头过了,你坐上了皇后之位,德妃还不是任由你处置。” “什么?皇上为了那个贱人斥责了阿玛?”果然,佟仙蕊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不行,本宫要去乾清宫寻皇上问个清楚,阿玛哪里是散播谣言,宫里宫外那些人说的分明就是事实!” 赫舍里氏一把拽住了佟仙蕊的手腕,哭喊道:“你不要再闹了!皇上下了圣旨,若是你再针对德妃,便让佟佳氏一族与你做陪葬!” 佟仙蕊呆愣在了原地,身子晃了晃, 赫舍里氏继续哭道:“方才我去慈宁宫,太皇太后不仅没让我进门,就连头都没让我磕一个,就让苏茉儿打发了出来,你好好的想一想,这到底都是因为什么!” 佟仙蕊忍不住向后退了好几步,温热猩红的血液顺着大腿流了下来,濡湿了衣裙。 “娘娘!“绿意最先发现了,此刻的佟仙蕊已经双眼一闭,向后摔了下去。 第291章 千里稻花应秀色,五更桐叶最佳音 承乾宫里一阵手忙脚乱,当值的、不当值的太医都被宣了过来。 佟仙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张睿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替她止住了血。 “替皇贵妃娘娘保胎的太医现在何处?”张睿摸着佟仙蕊的脉,脸色算不上好看。 替佟仙蕊保胎的太医擦着额头的冷汗,哆哆嗦嗦的跑了过来:“启禀大人,是下官替皇贵妃娘娘保胎。” 张睿打量着面前的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在太医院也算是十分稳重的一个人。 按理说不应该下那样的安胎药药方子才对。 张睿的眼神太过犀利,太医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大人,下官该死。” 张睿到底没有当众发难,刚想将人带回太医院仔细询问,赫舍里氏便走了过来,盛气凌人:“就是你给皇贵妃娘娘保胎的?你就是这么给皇贵妃娘娘保胎的吗?待我回了皇上,砍了你的脑袋!” 张睿上前一步,挡在了太医身前,对着赫舍里氏拱了拱手:“老夫人,皇贵妃娘娘胎气动荡不安乃是气血攻心之缘故,老夫人应该想一想今日皇贵妃娘娘因何气急,而不是在此处为难一个能救皇贵妃娘娘性命的太医。” “你!”赫舍里氏是认识张睿的,并不敢与之硬碰硬,只好撂下了一句狠话,悻悻的回到了内殿。 赫舍里氏内心发虚,她是知道佟仙蕊为何怒急攻心、气血翻涌的。 她只是没想到佟仙蕊都怀孕六七个月了,还能气成这样。 “多谢院判大人。”太医感激的对着张睿拱手施礼。 张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与我回太医院查看皇贵妃娘娘的脉案。” “是。”太医垂着头,跟着张睿回到了太医院。 “说说吧。”张睿将自己的药箱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 “求大人救命。”太医立马跪在了张睿面前,痛哭流涕:“下官在发现皇贵妃娘娘有孕之时便发现娘娘身体里面有不利龙胎的因素,下官问了娘娘许多次,娘娘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下官害怕丢了性命,故而下了重药给皇贵妃娘娘安胎,下官知错了,求院判大人救命啊。” 张睿沉思了许久,才淡淡的说道:“你用尽全力保全龙胎,何错之有!” “可是这样一来,皇贵妃娘娘……”太医犹豫着开口。 “妇人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儿,就连仁孝皇后都不曾幸免,何况旁人。“室内的烛火摇曳,映衬着张睿的面色晦暗不明。 太医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多谢院判提点,是下官狭隘了。” 张睿将太医打发了出去,自己在屋子里枯坐了大半夜, 从前盛传皇上去五台山是为了玛琭肚子里面的孩子,桑榆本就心里不痛快,如今又传言说是为了欣哲求子,而且菩萨还真就赐了一子,桑榆心里就更加的不痛快了。 明明都是怀孕,怎么就你们二人金贵! “去将郭贵人请过来吧,日前皇上说让她教本宫读书,正巧今日本宫闲来无事,叫她来吧。”桑榆摆弄着内务府新送来的簪子,淡淡的开口。 布音珠听见桑榆传召,下意识地将四公主往身后扯了扯:“这位小公公稍候,待我更衣之后便来。” “贵人请便。”来传话的小太监倒是好说话。 布音珠安顿好了四公主,独自一个人带着婢女前往翊坤宫。 “嫔妾给宜妃娘娘请安。”布音珠进门便拜。 “起来吧。”桑榆指了指一旁的书桌:“本宫让皇上教本宫识字读书,皇上便向本宫提起了你!你还真是能耐啊。” “宜妃娘娘说笑了,嫔妾哪里有资格教宜妃娘娘读书。”布音珠不想与桑榆纠缠,每次与桑榆接触,她都害怕桑榆下一秒便来与她抢夺四公主。 “让你教,你便教,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桑榆语气有些不耐烦:“本宫有孕,身子不适,桌子上的那些书,你读给本宫听吧,什么时候本宫记得住了,你便什么时候回去。” “还请宜妃娘娘高抬贵手。”那么多的书,仅凭自己朗读,桑榆什么时候才能记得住? 桑榆一拍桌子:“郭贵人莫不是嫌弃本宫愚笨,不肯教导?” “是嫔妾愚笨,恐教导不好娘娘。”布音珠跪下请罪。 “既是皇上举荐,你自是教导的了的。开始吧。”桑榆抬起胳膊拄着脑袋,闭着眼睛假寐。 布音珠心知桑榆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只好认命的拿起桌子上的书,开始朗读。 “你低些。”桑榆开口道:“你若站着,声音太高,飘忽不定,本宫听不真切。” 布音珠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小宫女搬来绣凳。 桑榆又淡淡的开口:“不若你就跪着读吧。” 布音珠依言跪了下来,只希望桑榆能够早些放自己回去。 “声音大些,没吃饭吗?” “哎哟,吓死本宫了!你小点声啊!” 桑榆不停的挑刺儿,折腾的布音珠几乎都快不认识书上的字了。 最后终于给桑榆念困了。 桑榆拄着脑袋昏昏欲睡,布音珠却也不敢停,念的口干舌燥、嗓音嘶哑。 也不知过了多久,布音珠觉得下腹隐隐作痛、越来越疼,最后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才开口唤道:“启禀宜妃娘娘,嫔妾身子实在不适,可否容嫔妾先行回宫,改日再来给娘娘读书?” 桑榆被吵醒了,神情不耐。 刚想要开口斥责,就见布音珠摇摇晃晃地栽倒了一旁。 “娘娘?”小桃红询问着唤了一声。 桑榆皱着眉打量着布音珠,想看清楚她是不是装晕来逃避自己。 “娘娘,那裙子下面……好像是血。”小桃红眼尖的指给桑榆看。 “快去请太医。”桑榆推了小桃红一把。 太医院最近可是忙翻了天了,先是永和宫,再是承乾宫,如今又是翊坤宫。 哪一个都不能怠慢了。 太医院派了一位经验老道的妇产科圣手前来,布音珠已经被人抬去了偏殿,地上的血迹也被收拾干净,屋子里面重新换了熏香。 “启禀娘娘,太医来报,说是郭贵人有了身孕了。” 第292章 人生结交在终结,莫为升沉中路分 小桃红进门来报,说布音珠有了身孕。 桑榆脸色十分的难看:“这个狐媚子!” “娘娘,郭贵人好歹也算是娘娘的亲人,这所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小桃红劝道:“如今永和宫娘娘、承乾宫娘娘、永寿宫娘娘全都有了身孕,若是咱们加上郭贵人这一胎,才能稳胜过其他人啊。” “况且,您还是四公主名义上的额娘,量她郭贵人也不敢不依附娘娘。” “替本宫更衣吧,本宫去乾清宫给皇上道喜。”桑榆搭着小桃红的手下了榻。 皇上听闻郭贵人有孕,亦是十分的欢喜:“辛苦你了,还特意跑这一趟,让奴才们来禀报一声也就是了。” “臣妾想亲口说与皇上听,想与皇上一同分享这份喜悦。”桑榆撒娇的说道。 “你有心了,让梁九功送你回去。”皇上吩咐梁九功将桑榆送回了翊坤宫。 翊坤宫偏殿,布音珠已经醒了,听闻自己有孕,布音珠惊喜万分。 刚想起身回自己的静宜轩去养胎,门口便传来了桑榆的声音:“郭贵人还真是好福气啊。” “宜妃娘娘。”布音珠福了福身:“嫔妾身子不适,想先行回静宜轩歇息,改日再来给宜妃娘娘读书可好?” “好,怎么会不好呢!”桑榆侧了侧身子,让了路给布音珠。 布音珠惊讶于桑榆的好说话,忐忐忑忑的从她身侧走出了屋子,一路上脚步不停,越走越快,最后竟然是小跑着进了颐和轩。 “娘,额娘。”四公主正和乳母在院子里玩。 瞧见布音珠回来,四公主立马扔下了手里的绣球,像个小炮弹一样跑向布音珠。 布音珠下意识地护着小腹向后退了一步。 四公主停在了布音珠身前,歪着头看向她:“额娘?” 她不明白为什么额娘不肯抱她了,看着她的眼神还有些戒备。 四公主很是难过。 布音珠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绽开了一抹笑容,蹲下身子轻轻的将四公主揽进了怀里抱了一会儿,才扶着四公主的肩膀,与她分享喜悦:“额娘的肚子里面有弟弟了,所以四公主不可以再像刚刚一样冲进额娘的怀里了,这样会伤着额娘肚子里面的弟弟的,知道了吗?” 四公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想要冲进额娘怀里就会伤着弟弟,但是她知道,额娘害怕弟弟受伤,不会再抱她了。 四公主垂着头往自己的屋子里走。 “这孩子。”布音珠完全沉浸在自己有孕的欣喜之中,并未察觉四公主的不对劲儿,只当是小孩子闹脾气,过一会儿就好了。 “如今这宫里还真是热闹,一个两个的都有了身孕。”欣哲瘫坐在永和宫的贵妃榻上,尚未显怀的她,比玛琭还像个孕妇。 玛琭白了她一眼:“贵妃娘娘不好好的待在自己的永寿宫里安胎,跑到臣妾这里来做什么?” “过来寻你说话啊。”欣哲答的理所当然:“你不去,还不许本宫来?” “从前也没见贵妃娘娘寻人说话,如今怎的三天两头的往臣妾的宫里跑,贵妃娘娘怀的可是贵子,若是在臣妾这里出了什么差错,臣妾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玛琭有些无语,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这钮祜禄欣哲像是块膏药一般,粘上就甩不开了呢。 “刚入宫的时候年轻气盛,如今回想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欣哲答的倒是坦然万分:“你且安心,即便是有个什么差错,本宫也得赖到承乾宫去,赖不到你头上。” 玛琭不明白欣哲为何突然与自己这般亲近,也不好像和荣嫔一般和她多说什么。 只天南海北的扯皮。 可是玛琭发现,即便是自己自顾自的不理会欣哲,欣哲也能自娱自乐,倒是和六阿哥玩的不错。 “小六儿啊,你说本宫肚子里面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啊?”欣哲将六阿哥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歪着头问他。 六阿哥羞的小脸通红,他还从未被除了额娘之外的女子这样亲近过:“弟弟妹妹乃是上天注定,儿,儿臣不好妄语。” 欣哲捏了捏六阿哥的小脸:“你怎么这样呆板?可别学四阿哥,无趣的很。” “小六儿如今都五岁了,贵妃娘娘才是该避嫌才是。”四阿哥凉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你莫不是看着本宫抱了六阿哥没抱你,你便心里头不痛快了?”欣哲故意逗趣儿四阿哥:“六阿哥如今才五岁,说什么男女大防还早着呢。” 四阿哥“哼”了一声,跳下凳子,“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嘿!”欣哲觉得四阿哥也挺好玩儿。 原来小孩子是这样好玩的啊。 看着四阿哥出去,六阿哥不自在的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蹭到了地上,规规矩矩地对着欣哲和玛琭分别拱了拱手:“儿臣去寻四哥,儿臣先行告退。” 玛琭轻轻的点了点头,六阿哥如获大赦,转身加快了脚步。 即便身子不好,不能跑跳,六阿哥还是走的比平时快了几分。 “你下次再来,他们该提前躲出去了。”玛琭笑着说道。 “你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有趣的紧啊,性子竟然一丁点都不一样。”欣哲看样子是真的喜欢四阿哥和六阿哥。 玛琭定定的看了欣哲几眼。 “瞧什么?”欣哲突然凑了过来:“是不是突然间发现本宫貌美如花,忍不住想要亲近一番?” 玛琭没忍住伸手将欣哲的头推了回去:“臣妾除了皇上,谁都不爱!” 欣哲无趣的“嘁”了一声,拿着小几上的点心吃了起来:“知道你受宠,不用这样显摆。” “再受宠也不及贵妃娘娘怀了贵子,菩萨赐福呢。”玛琭看着脱了鞋子,歪在自己榻上的欣哲,有些无语,赌气似的也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欣哲看着态度逐渐松动的玛琭,笑了起来:“说起来,承乾宫那位快要临产了。” 玛琭似笑非笑:“贵妃娘娘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第293章 闲来无事观云起,日常生活亦诗情 “难道不是你想让她体验一把大喜大悲之情吗?”欣哲咬着糕点,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这里还真是不错,糕点都比本宫那里的好吃。” 玛琭凑过来,阴恻恻的说道:“娘娘就不怕臣妾在这糕点里头下毒吗?” “你才没那么蠢呢。”欣哲一会儿的功夫吃了大半盘子。 玛琭伸出自己的手,手心朝上:“一碟子糕点二两银子,拿钱吧。” “你怎么不去抢?”欣哲随意的擦了擦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看向玛琭。 玛琭一脸的理所当然,还点了点头:“臣妾现在就是在抢啊!” 欣哲都气笑了,随手拔下了自己头上的金簪,扔到了玛琭的手心里:“呐,给你,本宫新做的,今儿头一次戴,够吃你半年的点心了吧?” 玛琭笑眯眯的打量着手里的金簪:“钮祜禄氏一族果然底蕴深厚,这金簪子都额外的好看。” “别拍马屁了。”欣哲丝毫不领情,将整盘子糕点都捧在了怀里。 也不知怎的,自从有孕之后就特别的能吃,尤其是这永和宫的东西,额外的对胃口,欣哲每次都能吃不少。 五月,皇上设立汉军火器营。 “这火铳还真是不错。”皇上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哎哟皇上,您可仔细着些,可别伤了龙体啊。”梁九功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的。 “梁公公怕什么,左右这大清已经立了皇太子了。”胤礽在一旁大逆不道的说道。 皇上一个转身,瞄准了胤礽,无声的威胁。 胤礽白了皇上一眼:“幼稚!” 皇上气不过:“你怕是还没有见过这火铳的厉害之处吧?” 胤礽看了过来,他确实没有见过这火铳的厉害:“一个破木头棍子,能有什么厉害的。” 嘿,皇上胜负欲爆棚,拉着胤礽便来到了练武场。 亲自装了火药,给胤礽演示了一遍。 巨大的爆炸声震的胤礽的耳朵嗡嗡作响,可胤礽此刻的眼神却亮的吓人。 皇上一脸得意地看着被吓傻了的胤礽,心里痛快了。将手里的火铳扔给了汉军营统领,拎着胤礽的后脖领子往外走。 胤礽半晌才回过神,狗腿似的看向皇上:“皇阿玛,阿玛,儿臣扶着您,您小心脚下。” 皇上上御辇的时候,胤礽甚至想要跪下来给皇上当脚蹬。 胤礽刚一弯腰,就被皇上一脚踹在了屁股上:“成何体统!” 胤礽揉了揉屁股,点头哈腰的又过来搀扶皇上:“皇阿玛您高兴便好。” 皇上坐上御辇,没好气的瞪了胤礽一眼:“想去便去吧,只一点,不许伤着了自己。” “好嘞,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胤礽高兴的好话像是不要钱一般的往外蹦:“皇阿玛您可真是这世上最好的阿玛,是千古明君,必当万世流芳。” 皇上白了他一眼:“多读点书,夸人都不会夸!” 胤礽一连泡在火器营好几日,愣是缠着汉军旗统领教会了他如何打火铳,准头还不错。 胤禔对此嗤笑道:“莽夫。” “皇上此次围猎,你去不去?”欣哲又赖在玛琭的永和宫里吃东西。 玛琭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臣妾如今这般,如何能去围猎。” 欣哲不以为意:“你我如今胎相稳固,如何不能去围猎?只不去骑马便是了,在围场散散心还是可以的。” 玛琭还想拒绝,她如今小心翼翼,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着肚子里面的孩子,若是再有个万一,那后果简直是玛琭不敢想象的。 可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欣哲亮晶晶的眼睛。 只听欣哲叹着气说道:“真是羡慕皇贵妃娘娘啊,马上便要临产了,你我还要好几个月呢。” 玛琭突然福至心灵:“出去走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是闷在宫里,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好了。” “是这个理儿!”欣哲一拍大腿:“你去与皇上说,让他带着咱们。” “为什么是臣妾去说?娘娘怎么不去?”玛琭越来越觉得欣哲像是个无赖。 “因为皇上宠你啊,简直是有求必应。”欣哲说的理所当然:“能者多劳嘛。” “能者多劳”是这样用的? 欣哲见玛琭不应,直接躺在了贵妃榻上:“你若是不去,本宫便赖在你这永和宫里不走了,左右永寿宫冷冷清清的,没你这里舒坦。” “娘娘,皇上朝咱们宫里来了。”小福子在门口禀报道。 殿内有其他人,小福子几乎不会进来禀报事情,怕撞着了什么不应该瞧见的,平白给自家娘娘惹麻烦。 “你这奴才倒是懂事,不若本宫用永寿宫的掌事太监与你换?”欣哲坐起了身子,由着绿素给她穿鞋子。 “娘娘瞧臣妾好不好?不若连带着臣妾一同都掳到你永寿宫算了。”玛琭整理好仪容,准备出门接驾。 欣哲还真就歪着头想了想,问道:“你愿意去吗?只永寿宫只有一个正殿,到时候怕是要委屈你了。” 玛琭回身,冲着欣哲福了福:“多谢贵妃娘娘,臣妾无福消受。” “那还真是可惜了。”欣哲率先走出了门去。 二人刚出殿门,就瞧见了皇上大步而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二人一同福身。 “快起来吧。”皇上叫起,对着欣哲说道:“你也在啊。” 欣哲起身,笑着向旁边退了一步,给皇上让了路:“臣妾与德妃一见如故,来寻她说说话。” 玛琭跟着向后退了一步,抬头望了望天。 “难得你们姐妹情深,快进去吧,别着凉了,让风扑着可就不好了。”皇上先一步进了殿内。 二人紧随其后。 皇上来了,欣哲到底收敛了许多,规规矩矩的坐在绣凳上:“听闻皇上要去木兰围猎?” “嗯,朕今日来正是要说此事。”皇上饮了一口热茶。 欣哲笑容端庄:“德妃妹妹方才还与臣妾说想要随着皇上一同前往呢,看来皇上与妹妹还真是心有灵犀。” 玛琭瞪向欣哲。 欣哲不理她,继续说道:“妹妹怕皇上不同意,正犯愁呢,依着臣妾看,皇上定然不会拂了妹妹的意思。” “你想去?”皇上问向玛琭。 第294章 北斗七宿土花发,青天宝匣回机衡 欣哲也一同看了过来,不住的给玛琭使眼色。 玛琭笑了笑:“回皇上的话,在不给皇上添麻烦的前提下,臣妾想去。” “不麻烦。”皇上应了:“那便一同去吧,朕本也是想来问你愿不愿意一同前往的,只是你的身子可能经受得住来回奔波?” “臣妾如今一切都好,且木兰围场也不算太远。“玛琭摇了摇头。 “那朕便让他们慢些走,你若是感到不舒坦,就与朕说。”皇上很高兴。 欣哲在一旁不住的给玛琭使眼色,偷偷的伸手指了指自己。 玛琭好像才反应过来一般:“对了,贵妃娘娘身怀贵子,贵不可言,万不可有什么闪失,便不要……” “去!”欣哲赶忙出口打断了玛琭的话,意识到自己失态,欣哲软了语气:“臣妾也想与皇上一同前往,左右也不急着赶路,想来本宫腹中的孩子是愿意与皇上一同去围场的。” 欣哲说完话,还偷偷的踢了玛琭一脚,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玛琭抿嘴乐。 “既如此,那便去吧。”皇上都允了。 初次木兰围猎,皇上带了几个年长的阿哥公主,还有阿哥公主们的生母。 桑榆因着上次救驾,心里有了阴影,加之月份大了,身子犯懒,也就留在了宫里。 佟仙蕊临产在即,也留在了宫里。 赫舍里氏入宫侍产,母女俩整日在承乾宫里关起门来说话。 绿意也懒得去听她们说些什么,只在门口守着。 六月十七日,佟仙蕊发动了。 整整折腾了两日,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最后隐隐有血崩之势,才堪堪的生下了一位公主。 小公主刚落地,佟仙蕊便晕了过去,下身仍旧有血渗出。 留在宫里的太医本就不多,又要救治佟仙蕊,又要救治公主,简直是分身乏术。 太皇太后来看了一眼,小公主气息微弱,又瘦又小。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不中用了。” “老祖宗。”苏茉儿担心太皇太后受不住,仔细地扶着她。 “哀家无事,扶哀家去看看皇贵妃吧。”虽说太皇太后见惯了生死,尤其是紫禁城里夭折的孩子更是不计其数,可亲眼看见自己的重孙儿将要夭折,心里头到底还是不好受的。 “皇贵妃如何了?”太皇太后进了正殿问道。 “臣妇恭请太皇太后圣安。”赫舍里氏在佟仙蕊的床边抹眼泪,瞧见太皇太后进门,赶忙起身请安。 “无需那些虚礼。”太皇太后叫了赫舍里氏起身,又看向了太医。 给佟仙蕊保胎的太医身子顿了顿,垂着头回话:“启禀太皇太后,皇贵妃娘娘身子弱,胎盘迟迟下不来,隐有血崩之势。” 太医没敢说是他在孕期给佟仙蕊下了大剂量的安胎药,以至于胎盘狠狠的扎在子宫壁上无法自行脱落。 赫舍里氏闻言又忍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 太皇太后皱眉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没有再说。 胎盘下不来,血流不止,人也就算是完了。 “接生嬷嬷何在?”太皇太后问道。 “回太皇太后的话,接生嬷嬷们在偏殿候着呢。”绿意上前回话。 “叫一个经验老道的来。”太皇太后吩咐道。 “是。”绿意福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候,绿意领了一个嬷嬷进门:“奴婢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医出去吧。”太皇太后打发了太医,转头看向赫舍里氏,犹豫了半晌,才又说道:“佟夫人也先出去吧。” 赫舍里氏不想出去,她想留下来陪着女儿最后这一点时间。 可又不敢违背太皇太后懿旨,犹犹豫豫间不肯挪动步子。 绿意上前将赫舍里氏搀扶了起来:“夫人,奴婢扶着您。” 眼瞧着人都出去了,太皇太后看向接生嬷嬷:“去,将手伸进去,替皇贵妃把胎盘拽出来。” 接生嬷嬷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太皇太后……” 她不敢啊。 若是这一下子,皇贵妃娘娘没挺住,那她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得给皇贵妃陪葬了啊。 她儿媳妇前日才刚给她生了一个小孙儿,白白胖胖的喜人的不得了。 “无妨,你只管去,出了什么事哀家都恕你无罪,断不会迁怒于你。”太皇太后软了语气。 “那皇上那边……”接生嬷嬷还是不敢。 “哀家保你安然无恙,快些吧,皇贵妃挺不了多长时间了。”太皇太后催促道。 接生嬷嬷磕了个头,颤颤巍巍地向着佟仙蕊走去。 “老祖宗,您到外殿坐一会儿吧。”苏茉儿劝道。 “哀家就在这里等着。”太皇太后执意站在这里看着佟仙蕊。 苏茉儿知道,太皇太后心里对孝康章皇后有所愧疚,才替皇贵妃做了主,希望可以救她一命。 接生嬷嬷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快准狠的将手伸了进去。 剧痛使得佟仙蕊清醒了过来,发出了惨叫声。 苏茉儿见状,上前两步帮忙按住了佟仙蕊的手脚:“娘娘,忍着些,想想皇上,想想小公主。” 佟仙蕊此刻根本无法思考,只不停的惨叫挣扎。 门口的赫舍里氏再也忍不住,想要往里面冲。被绿意死死的拉住了:“夫人,太皇太后如何都是不会害了皇贵妃娘娘的,夫人冷静些。” “你叫我如何冷静?我的孩子在里面受苦,那是我的孩子啊!”赫舍里氏哭的腿脚瘫软,跌坐在了地上。 佟仙蕊下身的血越来越多,接生嬷嬷越来越慌,心生怯意。 “你不要怕,只管尽力做你的事便是。”太皇太后沉着冷静的声音,奇迹般的使接生嬷嬷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终于,接生嬷嬷将佟仙蕊的胎盘完整的拽了出来,随之一同出来的还有一大摊的血水。 “太医!”太皇太后扬声唤道。 守在门口的太医立马推门进来,赶忙给佟仙蕊施针止血,又灌了好几碗止血的汤药。 忙忙碌碌了一个时辰,汤药一碗接着一碗的灌下去,子夜,佟仙蕊的血总算是止住了。 第295章 憔悴年来甚,萧条益自伤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着太皇太后拱手道:“启禀太皇太后,皇贵妃娘娘的血暂时是止住了,至于以后,还要看娘娘自身的造化。” “你尽力便是。”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又看了佟仙蕊一眼,才转身出了承乾宫。 “老祖宗心疼孝康章皇后,也该心疼心疼您自个儿的身子。”苏茉儿忍着眼泪说道。 太皇太后望着夜里寂静的宫道,拍了拍苏茉儿的手:“都一把年纪了,怎的还哭鼻子了?” 太皇太后今年的身子愈发的不如从前了,一日里总要多睡上一两个时辰。 如今又强撑着熬了大半夜,回宫之后又不知要将养多长时间呢。 在苏茉儿眼里,一百个皇贵妃也比不上太皇太后一个人。 “这条路啊,哀家也走了好几十年了。”太皇太后的声音里有些落寞:“紫禁城里有太多的芳魂了,如今哀家若能救她一命,也算是她自己的造化。” “老祖宗,咱坐辇吧?”苏茉儿劝道。 太皇太后也不逞强,扶着苏茉儿的手便坐到了轿辇上:“老了,也不中用了。” “太皇太后您年轻着呢,放眼整个后宫,谁有您这般端庄高雅。”苏茉儿仔细的替太皇太后拢了拢披风,又吩咐抬轿的小太监们稳着点。 还没到慈宁宫,太皇太后就在轿辇上睡着了。 “快着点。”苏茉儿催促道。 翌日一大早,太皇太后起身的时候身子晃了晃。 “老祖宗。”苏茉儿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太皇太后的手臂:“您再躺一躺吧,哪怕闭目养神也好啊。” 太皇太后昨日回来已经是大半夜了,今日又是一大早的就起来了。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几十年的习惯了,改不了了。” “哀家无事,传膳吧。”太皇太后坐到了餐桌旁,精神有些萎靡。 用过膳之后,太医来报:“启禀太皇太后,皇贵妃娘娘的血已经止住了,目前状态还算好,只是承乾宫小公主……不太好。” “哀家救得了大人,却救不了她。”太皇太后心里头也不好受:“你们尽力便是。” 太医走后,太皇太后一个人在窗前坐了许久。 “苏茉儿,给皇上传消息吧。”再开口的时候,太皇太后的嗓子都是哑的。 “娘娘,宫里递消息来了。”玛琭正在帐子里与几位妃嫔闲话,小福子打了帘子进来。 “可是皇贵妃有消息了?”荣妃问了一句。 “算起来,也该是这几日生产了。”欣哲接了一句,看向了玛琭。 玛琭拨弄着面前红泥小炉上的烤橘子:“说吧。” 小福子看了看帐子里面的几个人,躬着身子回答道:“启禀娘娘,皇贵妃日前诞下一位公主,小公主身子不大好。” “那皇贵妃呢?”欣哲迫不及待的问道。 小福子看玛琭也看了过来,才继续说道:“皇贵妃娘娘胎盘剥离不下来,隐有血崩之势,幸得太皇太后出手,才捡回了一条命,可到底失血过多,如今整日里昏睡着。” “还真是可惜了。”欣哲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玛琭瞪了她一眼,继续问道:“皇上那边怎么说?可要回宫?” “皇上并未下旨回宫,毕竟还有蒙古亲王在,只是嘱咐太医要好生的照顾皇贵妃娘娘和公主。”小福子说完话,并未告退。 玛琭瞧着他吞吞吐吐的模样,问道:“可还有事?” “还有一事,奴才不知该说不该说。”小福子看向欣哲与荣妃。 荣妃起身,想要告辞。 欣哲嘴快:“若是关于皇贵妃的,你直说便是。” “本宫还是先行一步吧。”荣妃还是觉得自己不听比较好。 欣哲却一把将她拉着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若真是什么不可对外人言的事儿,他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德妃宫里的这个掌事太监可精明的很呢。” 被拆穿了小福子也不见窘迫,反而大大方方的给欣哲打了个千儿:“奴才多谢贵妃娘娘夸赞。” 欣哲翻了个白眼,对着荣妃说道:“你瞧瞧,他如今连本宫都不怕了。” “贵妃娘娘德容兼备,奴才敬仰万分。”小福子恭维道。 “你可得了吧。”欣哲压根儿就不吃他这一套:“快些说,还有什么事情,说出来让本宫一同高兴高兴。” “回贵妃娘娘的话,皇贵妃娘娘生产艰难,胎盘剥离不出来,佟夫人都已经开始哭上了。 还是太皇太后命接生嬷嬷将手伸进去,硬掏出来的。 听闻接生嬷嬷的手伸进去搅弄了老长时间,皇贵妃娘娘流了满床的血,可是遭了大罪了。”小福子回的是贵妃娘娘的话,是贵妃娘娘非要听的,不是他和他家娘娘在背后嚼舌根的。 小福子将这一手移花接木玩的是明明白白! 欣哲一拍大腿,刚想叫好,被玛琭眼疾手快的给捂住了嘴。 “你们都先下去吧。”玛琭将奴才们都打发了出去,才松开了手。 “你放肆!”欣哲嗔了一句:“你捂本宫嘴做什么?皇上新赏的唇脂,可金贵了呢!” “贵妃娘娘想笑,回你的帐子里自然笑个痛快,可别在这里连累了臣妾与荣妃姐姐。”玛琭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这钮祜禄欣哲是怎么一回事?从前还觉得她心底深沉,为何如今这般的没脸没皮还……心直口快! “本宫就是太高兴了,没忍住。”欣哲撇撇嘴,喝了一口牛乳。 “皇贵妃娘娘险些血崩,承乾宫公主生死未卜,贵妃娘娘此刻应该伤心难过、茶饭不思,作为一个资深的贵妃娘娘,你怎能高兴呢?”经历过生死,玛琭到底沉的住气一些。 坐在一旁的荣妃听的脑子都懵住了,为何每一句话都听得懂,连在一块儿就听不懂了呢? 欣哲说不过玛琭,开始聊扯荣妃:“你既已知晓此事,我们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别想再独善其身了。” 荣妃感觉自己像是上了贼船:“臣妾方才是想走来着啊!” “晚了!”欣哲恶狠狠的吓唬荣妃。 第296章 日日花前长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佟仙蕊昏昏沉沉了大半个月之后终于清醒了几分:“额娘。” 趴在佟仙蕊床头的赫舍里氏立马附身上前:“醒了啊,可想喝水?” 佟仙蕊轻轻的点了点头。 赫舍里氏与绿意二人合力喂了佟仙蕊半杯水。 佟仙蕊便摇头:“喝不下了。” 赫舍里氏将水杯递给绿意,自己替佟仙蕊掖了掖被角:“太医说你身子弱,需要好生将养,你可还想再睡一会儿?” “孩子呢?阿哥还是公主?皇上可回来了?”佟仙蕊问道。 赫舍里氏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已经派人去给皇上报喜了,想来过不了几日皇上便会回来了,你好好养着,待皇上回来了,一切便都好了。” 佟仙蕊盯着赫舍里氏,等着她继续说。 赫舍里氏被佟仙蕊的眼神看的不自在,只好捡好的说:“小公主在偏殿暖房里呢,长得很漂亮,像你小时候。” “是个公主啊。”佟仙蕊的声音难掩失望。 “公主也好,正所谓先开花后结果,都是好兆头。”赫舍里氏劝道。 “额娘说的是。”佟仙蕊被赫舍里氏安慰到了,她之前从未生产过,旁人生产如何她也不曾在意,故而觉得妇人生产之后全都是如她这般虚弱不堪,要好好养着的。 不然为何德妃的六阿哥身子不好,永和宫公主早夭,还不都是德妃的身子没养好。 佟仙蕊暗自盘算着自己一定要等公主长大些再孕育下一胎。 “夫人。”太医在门口慌慌张张的唤了一声。 如今宫里皇上不在,几位高阶嫔妃也不在,又不好时时事事去请太皇太后懿旨,故而这段时间,承乾宫里的事情都是赫舍里氏在拿主意,实在拿不定的,再去请示太皇太后。 “怎么了?”佟仙蕊应了一声。 太医也是没想到佟仙蕊此刻清醒着,连忙跪地磕了一个头:“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太医起来吧,这段时日辛苦你照看本宫与公主了,待本宫身子好了,定然求皇上给你个大的赏赐。”佟仙蕊的声音里面尽是为人母的温和。 “娘娘,启禀皇贵妃娘娘。”太医跪在地上没敢起来,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闷闷的:“公主……殁了!” “什么?”佟仙蕊有些没反应过来:“殁了是什么意思啊?” 赫舍里氏心里一个“咯噔”,赶忙上前安抚佟仙蕊:“没事,额娘去瞧瞧,你好生歇息便是。” 反应慢了半拍,佟仙蕊此刻才发觉这两个字不对劲。 她一把甩开了赫舍里氏,厉声质问道:“你说,公主怎么了?你如实的告诉本宫,公主到底怎么了?!”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公主在母体里时间太长,出生便奄奄一息,奴才们拼尽了毕生的医术,依然无力回天,就在刚刚,公主……殁了。”太医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若有可能,他也不想来回话啊,可谁让他从头到尾给皇贵妃保胎的呢,如今不来也得来。 太医都觉得自己今日走不出这承乾宫了。 “啊~~!”佟仙蕊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又晕了过去。 赫舍里氏原本捂着嘴在哭,瞧见佟仙蕊的不对劲,立马扑了过去:“太医!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看看皇贵妃娘娘!” 太医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去给佟仙蕊把脉。 绿意将偏殿的几位太医一同的请了过来。 又是一番救治,佟仙蕊下身又流血了。 几位太医对视了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派了一位太医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禀报,去的正是方才向佟仙蕊禀报的那位太医。 “启禀太皇太后,承乾宫公主夭折,皇贵妃娘娘惊惧晕厥,以至再度流血,想来日后恐再不能生育了。”太医跪在慈宁宫外间的地板上,心如擂鼓。 半晌才听见太皇太后的声音:“哀家知道了,你回吧。” 太医如获大赦,暗自盘算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的拜一拜家里的菩萨,这简直是救命之恩呐。 “老祖宗。”苏茉儿担心的唤了一句。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你去承乾宫瞧瞧吧。” 苏茉儿安排了一个稳重的宫女看顾好太皇太后,自己则是带了两个人往承乾宫里去。 绿意已经安排人给公主打理好了,瞧见苏茉儿,才像是瞧见了主心骨一般,赶忙迎了上来:“苏姑姑,奴婢给姑姑请安。” 木兰围场的帐子里,欣哲兴致冲冲地跑进了玛琭的帐子里。 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从袖袋里掏了一封信出来,塞进了玛琭怀里:“你快瞧瞧。” 玛琭狐疑的接过了信件,刚要拆。 一旁的荣妃立马站了起来:“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臣妾还有事情,先行告退。” 还不等欣哲说话,荣妃便快步走了出去。 “哎,她?”欣哲指着荣妃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还不是被你吓得!”玛琭掏出信纸,看了个大概。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喂,高兴傻了?”欣哲在玛琭眼前晃了晃,突然觉得玛琭的情绪不对劲:“不是吧,你同情她?” “我同情她做什么!”玛琭将信还给了欣哲,情绪仍旧不高:“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女儿,如今,也算是给她报了仇了。” “永和宫公主夭折是她害的?”欣哲从前只知玛琭与佟仙蕊有过节,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杀子之仇。 “也不完全算是。”玛琭平复了一下心情:“也怪我身子不好,公主出生便体弱,若是没有她,公主也只是在我身边多待些时日罢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若是没有她,宫里那么多神医圣手,公主定然会长命百岁的!”欣哲不想让玛琭一辈子背负这个遗憾,索性都推到了佟仙蕊的身上。 “她造了这么大的孽,本宫觉得这样的下场都算是轻饶了她了。”欣哲愤愤不平,心里盘算着等佟仙蕊的身子养好了,再给她来个致命一击。 “你说的对,害了我的孩子,这样的下场怎么能够!”玛琭整理了一下心情,与欣哲是一样的想法。 第297章 人生九转六江弯,命运千秋百慕艰 “就是不知道你我肚子里面的这个,会不会觉得他们的额娘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玛琭打趣道。 “若是来日我儿子问起,我就告诉他是你乌雅娘娘教坏了你额娘。”欣哲答的理所当然。 “你怎知是儿子?”玛琭与她抬杠。 “公主也行啊,来日寻个大将军嫁了,保护咱们俩。”欣哲倒是不甚在意肚子里面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木兰围猎将近一个月才回宫,佟仙蕊整日里躺在床上流眼泪。 最开始还会问一问皇上可否回来了,问的多了,自己也觉得没趣儿了,索性就不问了。 “额娘,你回府去吧。”几日来,佟仙蕊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赫舍里氏回府去。 “你如今这般模样,额娘怎么能放心的回去。”赫舍里氏这几日也是心力交瘁,整个人看上去都老了好几岁。 “额娘回吧。”佟仙蕊转了个身,背对着赫舍里氏:“绿意,送夫人出宫。” 绿意为难的对着赫舍里氏说道:“夫人,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奴婢会照顾好皇贵妃娘娘的。” “你哪里照顾得好?你若是照顾得好,公主便不会体弱夭折,皇贵妃便不会难产大出血,也就不会再也生不了孩子!”赫舍里氏心疼的吼了出来。 “你说什么?”佟仙蕊一下子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道:“本宫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赫舍里氏自知失言,尽力找补:“都是那群庸医乱说的,待你好些了,让你阿玛寻个能人异士,定能治好你的。” 佟仙蕊凄婉的笑了笑:“宫里的御医是整个大清医术最好的,他们都治不好,民间那些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怎能治得好?” 笑着笑着,泪水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又像春天里的细雨,绵绵不断,怎么都止不住。 “蕊儿。”赫舍里氏心疼的想要去抱一抱佟仙蕊:“你是失去了你的孩子,难道你也想让额娘如你一般失去自己的孩儿吗?” 佟仙蕊看了过来:“额娘回吧,皇上不日就要回宫,额娘总住在宫里也是不好的,被人传出闲话会连累阿玛与兄长。” 果然,赫舍里氏犹豫了。 佟仙蕊重新躺回了床上,背对着赫舍里氏。 “夫人。”绿意唤了一句。 赫舍里氏看了佟仙蕊良久,才艰难的开口:“那额娘就先回了,改日再来看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佟仙蕊狠狠的闭上了眼睛,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 赫舍里氏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最终还是为了儿子,放下了女儿。 皇上回宫的时候来了承乾宫一趟,佟仙蕊情绪不高,身子也不好,心里对皇上也是有怨气的。 皇上刚刚回宫,也是疲惫的很,不想在承乾宫受佟仙蕊的冷脸,嘱咐了一句“好好歇息”便带人回了乾清宫。 欣哲撺掇玛琭:“咱们去承乾宫探望一下皇贵妃娘娘如何?” “娘娘不累,臣妾可疲累的很。”玛琭坐在贵妃榻上由着小福子揉捏着肩膀。 欣哲看的眼馋:“你这掌事太监借本宫几日如何?就几日!” 玛琭睁开眼睛看向欣哲,一字一顿:“旁的都好商量,只小福子不行。” 欣哲虽然不明白玛琭为何这样在意一个小太监,却也知情识趣的插科打诨:“那本宫讨了竹溪去如何?” “臣妾拢共就这么几个用的顺手的,贵妃娘娘每一个都惦记!是不是只要是臣妾的,都是好的?”玛琭白了欣哲一眼。 欣哲皱了皱鼻子:“本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向你讨了四阿哥和六阿哥。” 玛琭突然认真地看向欣哲:“贵妃娘娘是想让臣妾与皇上说,将贵妃娘娘肚子里面的孩子送到永和宫里来吗?” 按理说,贵妃的孩子是如何都不会送到一个妃位嫔妃的宫里去的,但是这句话是玛琭说的,欣哲还是不得不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若是玛琭愿意,皇上十之八九会替她想办法,全了她的心愿。 七月,皇上以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出兵攻台。 在澎湖大败刘国轩所率领的郑氏海军,随后明郑纳土归降。 八月 命经筵大典,大学士以下侍班。 八月二十七日,皇上龙颜大悦的时候,桑榆生下了九阿哥。 与五阿哥不同的是九阿哥身子十分的康健,长得也随了桑榆多一些,很漂亮。 皇上很高兴,赏了翊坤宫许多的东西。 “皇上来啦。”桑榆戴着抹额靠坐在了床头,面色还算红润:“臣妾给皇上请安。” “你躺着便是,不用多礼。”皇上坐在了床边与桑榆说话。 “多谢皇上。”桑榆含笑的垂下了眼眸,略显羞涩:“皇上可曾看过九阿哥了?” “刚在偏殿看过了,长得像你。”皇上说道。 “奴才们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小桃红领着翊坤宫的奴才们跪下贺喜。 “你们伺候主子有功,赏!”皇上大手一挥,每个人都欢欢喜喜的退了下去。 “皇上既然都赏了奴才们了,不若也给臣妾个恩典可好?”桑榆借着机会问道。 “赏!你想要什么,与朕说便是。”皇上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左右桑榆也不敢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即便过分了,自己也有办法让她改口。 皇上丝毫不带怕的。 桑榆一脸希冀的看向皇上:“臣妾与五阿哥母子分离许久,臣妾心里难受的很,求皇上体谅一个做额娘的心,让臣妾自行抚养九阿哥吧,莫要再将他送出去了。” “从前臣妾年幼,做事冲动,不懂规矩,臣妾已经知道错了,求皇上成全。”桑榆说着话,竟眼泪含在眼圈里,端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瞧瞧你,怎么还哭了。”皇上宽慰了一句:“你生的孩子,自然是养在你宫里的,快把眼泪擦擦,月子里不好哭的。” 桑榆破涕而笑:“臣妾多谢皇上。” 皇上在翊坤宫里待了半个时辰便出来了,想了想,还是转道去了永和宫。 第298章 丧失心爱久,今朝喜复归 “皇上怎么来了?可去看过九阿哥了?”玛琭正在院子里散步。 “刚从翊坤宫出来,过来看看你。”皇上接过桂嬷嬷的位置,与玛琭手拉手在院子里慢慢走。 “宜妃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玛琭感慨道。 皇上不想再说桑榆,摸着玛琭的肚子,与肚子里面的孩子说话:“今日有没有闹你额娘啊?你乖一些,待你出生,皇阿玛随你闹,可好啊?” 玛琭被皇上转移了注意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没出生,哪里就听得到皇上说话。” 皇上不赞同:“朕问过太医了,孩子在肚子里面也是能够听得到外面的声音的,朕多与她说说话,待来日出生,她与朕也多亲近几分。” 玛琭不与皇上争论,皇上愿意陪着自己,愿意重视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玛琭高兴还来不及。 些许小事,顺着皇上又有何妨。 九月,朝廷勒令盘踞在雅克萨等地的沙俄侵略军撤离清领土。 沙俄军不予理睬,反而率兵窜至爱珲劫掠。 大清将军萨布素将其击败,并将黑龙江下游沙俄军建立的据点均予焚毁,使雅克萨成为孤城。 但是沙俄军负隅顽抗。 皇上正在乾清宫里大发雷霆:“这群洋鬼子,朕可真是给他们脸面了,就该让萨布素将他们都给打死!” 下面站着的几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都不说话。 “你们一个一个的怎么回事?都哑巴了不成?”皇上掐着腰来回的踱步,无差别攻击。 “皇上,皇上!”梁九功急急忙忙的从门外跑了进来,跑到门口还被门槛绊了一跤:“哎呦。” “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朕看你这大内总管是不想干了!”皇上斥责道。 “哎呦,皇上,德妃娘娘要生产了,您不是说一旦德妃娘娘发动,第一时间来告诉……”梁九功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皇上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带起的一股风将众位大臣的袖子衣摆都吹了起来。 “梁公公,皇上这……”索额图抓住了要跟着皇上跑的梁九功,问道。 梁九功看了看屋子里齐刷刷地盯着自己的十几双眼睛,顿了顿:“各位大人还是先请回吧,左右沙俄的事情也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的。” “那皇上?”索额图又问道。 “皇上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了,奴才还要赶着去伺候皇上,各位大人还请自便吧。”梁九功挣脱开了一众大臣的询问,跑出殿门口的时候,皇上已经没有了踪影。 “梁公公,魏公公说他跟着皇上呢,让您别着急。”守门的小太监低声禀报了一句。 梁九功松了一口气,疾步向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娘娘,德妃娘娘发动了,皇上已经赶过去了,您不去瞧瞧吗?”绿素问道。 “不去。”欣哲吐了嘴里的瓜子皮:“本宫即将要生产了,看着德妃血了呼啦、鬼哭狼嚎的生孩子,本宫害怕。” 绿素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干干巴巴的挤出来了一句:“皇上也在永和宫。” 欣哲又抓了一把瓜子,奇怪的看了一眼绿素:“本宫如今已是贵妃,上头的皇贵妃已然废了,如今本宫也算是妃嫔之首了,且本宫肚子里面的孩子即将落地,太医说了,极有可能是个男胎,本宫有钱有地位有儿子,还去巴结皇上做什么?” 绿素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觉得欣哲说的很有道理。 巴结皇上无非也就是为了那几样,如今什么都有了,可不得肆意一些了。 “娘娘刚入宫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想的。”绿素犹记得欣哲刚入宫的时候是何等的雄心壮志。 欣哲“呸”了一口嘴里的瓜子皮碎屑:“钮祜禄氏出东珠一个皇后就够了,本宫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即便再雄心壮志,皇上也不可能让钮祜禄氏再出一个皇后娘娘。” “为什么?”绿素不解。 自从欣哲解了禁足、晋封贵妃之后,好似整个人都看开了一般,对下头伺候的人也不再如从前一般苛责,绿素也敢多说几句话了。 “为什么?”欣哲敲了绿素脑袋一下:“德妃那么受宠,连个贵妃都没熬上呢,你说为什么!” “后宫如前朝一般,拼的不是恩宠,而是制衡。”欣哲白了绿素一眼:“说了你也不明白,去,安排人去永和宫守着,若是德妃一切顺利便算了,若是有何意外,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本宫。” 绿素福身,下去安排人了。 欣哲坐在榻上喃喃自语:“你可一定要撑住啊,本宫在这后宫里,好不容易才寻得了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玛琭其实此刻感觉还好,毕竟之前生育过三个孩子了,这次的宫口开的也是极为顺利的。 只用了大半日的时间便顺利的生下了一位小公主。 “娘娘,公主,是公主。”还没等接生嬷嬷报喜,桂嬷嬷便眼含热泪的喊了出来。 听闻是公主,玛琭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公主啊,她的小公主啊,真的又一次回来寻她做额娘了。 “哇啊,哇啊……”小公主哭的十分的起劲儿。 小公主没有食言,而自己这次也仔细的将养,给了她一个健健康康的身子。 玛琭的眼泪止不住的流进耳边的鬓发里面。 “娘娘,刚生产完可不能哭,仔细日后眼睛疼。”桂嬷嬷双眼通红的蹲在床头给玛琭擦眼泪:“小公主也舍不得额娘落下病根儿呢。” “好,这是喜事,本宫不哭。”玛琭抬手自己擦了擦眼泪,绽开笑脸:“快把公主抱过来给本宫瞧瞧。” 接生嬷嬷抱着公主跪在了玛琭的床边:“公主给德妃娘娘请安。” 玛琭仔细的端详着公主的眉眼:“像皇上。” “也像娘娘。”桂嬷嬷柔声附和着。 “抱出去给皇上瞧瞧吧。”玛琭没有问皇上来没来,她知道,皇上一定会来。 “是。”接生嬷嬷抱了公主出去。 桂嬷嬷并其余的人在殿内给玛琭擦洗身子,更换被褥。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德妃娘娘诞下了一位公主。”接生嬷嬷出了房门便喜气洋洋地福了福身。 “是公主?”皇上眼眶通红,颤抖着双手接过了襁褓。 公主啊! 第299章 凯风自南,棘心夭夭 皇上高兴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想抱一抱公主却又不敢。 还是荣妃红着眼睛劝了一句:“瞧公主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皇上看呢,皇上抱一抱公主吧,公主喜欢皇阿玛呢。” 皇上这才在龙袍上抹了两把手掌,小心翼翼地从接生嬷嬷手中接过了公主,仔细的端详着。 总感觉她和之前的小公主很不一样,却又莫名的觉得熟悉。 “赏!永和宫上下,全部有赏。”皇上高兴的大声说道,又害怕吓到了公主,放小了声音:“阖宫上下,全部有赏!” “奴才们多谢皇上,多谢德妃娘娘,多谢公主殿下。”宫人们全部都喜气洋洋的谢恩。 只有永和宫的奴才们眼眶通红,他们是知道德妃娘娘是有多么的不容易的。 如今又诞下公主,公主身子强健,比多少赏赐都让他们开心。 当然,若是能多赏一些,他们还是十分的高兴的。 “娘娘,永和宫生了,生了一位公主。”绿素进门禀报。 欣哲一下子嗑断了瓜子瓤,眨巴了两下眼睛,憋回了眼底的酸涩,才假意呵斥道:“生就生了,你慌什么?又不是本宫生了。” 绿素被训斥了也不恼,她知道自家娘娘心里头高兴着呢。 将绿素打发了出去,欣哲独自一人坐在贵妃榻上,又哭又笑:“德妃还真是好命,也算是否极泰来了。” “一个公主罢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桑榆不屑的说道。 桑榆此刻还在月子里,百无聊赖。 “怎么又哭了,快些给本宫打发了他!”桑榆烦躁的怒吼着。 月子里不能漱洗,桑榆如今整个人又暴躁又邋遢。 九阿哥也不是个省心的,每日里稍一不顺心便使劲儿的哭,那声音大的,震的桑榆脑仁突突的疼。 “去太医院要些安眠汤给九阿哥服下,让他好好的睡一觉。”桑榆想了一个损招。 小桃红犹豫:“娘娘,太医是不会给九阿哥开安眠汤的,那汤药伤身啊。” “你不会说是你要喝?不行你就说本宫要喝。”桑榆白了她一眼:“少喂些,能伤着什么!” 小桃红还想再劝,被桑榆一个眼刀子瞪了过来,顿时不敢吱声了。 这日,九阿哥睡了整整一日,桑榆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十分的舒坦。 “就这样让他日日睡着吧。”桑榆说道:“小孩子多睡觉对身子好,还能快些长大。” 小桃红当然没敢真的给九阿哥喂什么安眠汤,她只是吩咐人将九阿哥抱到了距离正殿最远的耳房,嘱咐乳母,九阿哥一有要哭的趋势就立马喂奶,将嘴堵上,可千万千万不要让他再哭了。 “九阿哥啊,奴婢能帮到您的也就这些了。”小桃红对着九阿哥默默的念了一句:“您可千万要听话些啊,不然奴婢也救不了您了。” 九阿哥:多谢不杀之恩。 佟仙蕊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听闻桑榆生了九阿哥、玛琭生了五公主之后,也没什么大反应。 “娘娘,您振作些啊。”绿意看着意志消沉的佟仙蕊,劝道:“德妃娘娘也曾没了一位公主,如今不也好好的,您比德妃要强上许多呢。” “本宫再也不能生了,如何能与德妃一样。”佟仙蕊说着话,眼泪又流了进了鬓发一行。 “娘娘,再如何您也是皇贵妃,众妃嫔之首,只要您愿意,所有的皇子公主还不是任您挑选,您想养哪个,就养哪个。”绿意拿出帕子替佟仙蕊擦了擦眼角。 佟仙蕊的眼睛里迸出了一抹光亮:“若是本宫想养四阿哥呢?” 绿意:“……” 沉默此刻震耳欲聋! 欣哲在玛琭出了月子的时候来了一趟。 “你如今都快生产了,实没有必要跑这一趟。”玛琭看着欣哲的大肚子,有些担心。 接触的久了才发现,欣哲这个女人有点疯癫。 “若是生产,又要整整一月不能出门,若是像你生四阿哥的时候一样,要奉旨坐足两个月的月子,那还不要了本宫的命了。”欣哲看着襁褓里的五公主,心里有些痒痒:“来,拿来给本宫抱抱。” “可别。”玛琭拦住了乳母:“将五公主抱出去吧。” “哎!”欣哲张口要拦。 玛琭却催促了一句:“快些抱走。” “本宫就抱一下五公主,又不是与你抢,你竟这般小气。”欣哲撅嘴。 “你瞧瞧你如今的肚子,莫说不敢让你抱五公主,就连本宫都不敢碰你。”玛琭扬声唤了小福子进来:“告诉守门的小太监,贵妃娘娘生产之前,不许她再进永和宫半步,即便是在永和宫附近,也要马上去告诉皇上,让他来将贵妃娘娘请回去。” “乌雅玛琭,你也太过分了。”欣哲杏眸圆瞪:“本宫是生孩子,又不是染了瘟疫,你至于这样防着本宫吗?” 玛琭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臣妾恭送贵妃娘娘,待来日贵妃娘娘生产,臣妾再去永寿宫向贵妃娘娘请罪。” “好啊你,亏得本宫还担心你呢,果真是狗咬吕洞宾。”可不管欣哲如何说,玛琭一门心思的想将她送回永寿宫。 桂嬷嬷看着欣哲气呼呼地带人走了,忍着笑问道:“娘娘何必如此呢,贵妃娘娘也是一片好心。” “本宫也是一片好心。”玛琭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她那么大个肚子,若本宫不辇她,她恨不得日日都来永和宫晃悠,若是哪一日真的在半路上临产了,那可吓死人了。” 欣哲回宫越想越气,连带着多吃了一碗饭。 “娘娘,德妃娘娘也是为着您的身子着想。”绿素平日里想劝又不敢劝,如今玛琭不让欣哲上门了,可乐坏了绿素:“娘娘先在宫里安心待产,来日生下小阿哥,整个紫禁城还不是您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若如皇贵妃一般,哪里还有心思出去晃悠。”欣哲嘀咕了一句。 越是临近生产,欣哲心里头越害怕。 整日里空落落的,心慌的很。 原本想着去寻玛琭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谁曾想玛琭竟然不让她上门了…… “娘娘,不若召夫人入宫吧?”绿素建议道。 【最近刷纲丝节刷的有点上头,一整就发文迟了】 第300章 胸次本来容具区,自私盆盎一何愚 欣哲不想让舒觉罗氏入宫,那个从小心里面就只有长姐的额娘,只要见到她,无时无刻不在拿她与长姐比较。 上次入宫还提起她这么多年还没有做上皇后的事。 她没做上皇后是因为谁?欣哲懒得与她争辩,紧着差人将她送了出去。 舒觉罗氏临走才说出了她的目的:“你姐姐好歹也为你阿玛求了配享太庙,你总该为额娘求个诰命啊。” 欣哲看向舒觉罗氏,微微一笑:“额娘快些回去吧。” “额娘就当你答应了啊,你抓紧些啊,额娘这就回了。”舒觉罗氏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着。 欣哲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该吃吃,该喝喝。 只是下定决心,生产的时候坚决不让舒觉罗氏入宫侍产。 正所谓母慈子孝,母慈在前,子孝在后。 欣哲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十月,皇上增设黑龙江将军,驻守黑龙江城,以免沙俄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总想挑衅。 “皇上就该派兵直接干死那群小兔崽子。”欣哲张牙舞爪地连说带比划。 玛琭不让她去永和宫,她就有事没事的来乾清宫转悠。 左右她如今怀有身孕,皇上也不好直接撵她走。 皇上抬手将她拉着坐在了御榻上:“从前也不见你如此活泼。” “臣妾这不是一时兴奋嘛。”欣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突然脸色一变:“哎呦。” “怎么了?”皇上放下了手中的书,直起身子问道。 “哎呦,臣妾,肚子疼。”欣哲捂着肚子,吓的声音都变了。 “好端端的肚子怎么疼了呢?”皇上也有些慌。 虽然有了这么多的子女,可还没见过哪个嫔妃突然发动的。 欣哲刚要说话,就感觉身下一阵黏腻,不多时候鲜血就染红了御榻的垫子。 “皇上,臣妾不会是要死了吧?”欣哲的声音都颤抖了。 “没事没事,你别怕。”皇上也有些不知所措,扬声喊道:“梁九功。” 梁九功进门便看见贵妃娘娘浑身颤抖,下身不住的流血。 英明神武、指点江山的帝王此刻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贵妃娘娘这怕是要生产了。”梁九功到底见多识广些。 “要生了?要生了好啊。”皇上都开始语无伦次了。 “皇上,还是先将贵妃娘娘送回永寿宫吧。”梁九功说道:“奴才这就派人去请太医。” “快去。”皇上打发了梁九功,担忧的看向欣哲:“如何了?” 欣哲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不疼了?” “那这是要生了还是没要生啊?”皇上有些懵。 即便从前在嫔妃宫里等待过生产,可站在门外,听着门内一直在喊叫。 就算是玛琭能忍,到最后也是疼的不行,怎么到欣哲这里,疼一会儿就不疼了? “臣妾又没生过,哪里知道。”欣哲也有些懵,仔细感觉了一下,好像真的不疼了哎。 不多时候,又一阵疼痛来袭,欣哲直接躺倒在了御榻上,也顾不得是不是会弄脏御榻了。 梁九功赶忙安排人将欣哲送回了永寿宫。 永寿宫里一众太医并接生嬷嬷都已经准备好了。 刚进永寿宫的大门,欣哲又不疼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就不能痛痛快快地疼一阵就完事了,这反反复复的折磨的人都神经了。”欣哲捧着一大碗燕窝粥在吃。 “这生产都是这样的,娘娘如今能吃得下就多吃些,省的一会疼起来没有力气。”接生嬷嬷在产房里面时刻的盯着欣哲的情况。 欣哲吃完了一碗燕窝粥,算是吃了个八分饱,整个人昏昏欲睡。 “娘娘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接生嬷嬷笑着说道:“还是第一次见娘娘这般有福气的人,想来肚子里面的阿哥是个贴心的。” 欣哲还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玛琭听闻欣哲在乾清宫发动的时候,也是一阵无语:“不让她来永和宫,她便去乾清宫,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玛琭催促着竹溪:“快些给本宫更衣,本宫去永寿宫瞧瞧。” “桂嬷嬷和小福子在宫里守着,竹溪陪本宫去永寿宫。”玛琭一边吩咐着一边向外走:“有任何情况去永寿宫报。” “是。”几个人分工合作。 欣哲是被一阵剧烈的疼痛给疼醒的,疼痛越来越密集,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着欣哲的理智。 “啊!要死了,疼死本宫了。”欣哲夸张的叫喊。 “娘娘,先别喊,省些力气。”接生嬷嬷安抚道:“您听奴婢的,吸气~呼气~,好,再来一遍。” 也不知是这波疼痛过去了,还是接生嬷嬷的方法管用了,欣哲觉得自己似乎不是那么的疼了。 “绿素,绿素!”欣哲趁着空档,扬声唤道。 绿素就在不远处的门口守着,听见欣哲的声音,立马走了过来:“娘娘,奴婢在这呢,娘娘您吩咐。” 欣哲抓住了绿素的手,用力的将她向外一推:“去,去永和宫寻德妃来,让她来陪本宫生产,快去。” 绿素不敢耽搁,转身就想往外走。 还没走到产房门口,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竹溪扶着玛琭走了进来:“老远就听见贵妃娘娘在唤臣妾。” “你来。”又一波疼痛侵袭着欣哲,使得她的脑子有些混沌:“你替本宫守着永寿宫,本宫只信你。” “娘娘安心生产便是,皇上和臣妾都在这里守着娘娘。”玛琭上前看了看欣哲,又询问接生嬷嬷:“贵妃娘娘如何了?” “回德妃娘娘的话,贵妃娘娘的宫口开的算是好的,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始生了。”接生嬷嬷回答道。 “你只管照看好贵妃娘娘,旁的人和事都不用管。”玛琭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眼神飘忽之人。 “竹溪,你在这里帮衬着绿素一些,本宫去外头瞧瞧。”玛琭将竹溪留了下来。 “娘娘,奴婢怎能让您一个人……”竹溪不放心玛琭一个人行走。 “无事,绿素安排一个永寿宫的小宫女临时跟着本宫便是。”玛琭声音严肃了些:“你留在这里,照看好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