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恋爱脑系统成为最强》 第1页 《变成恋爱脑小师弟后 / 我靠恋爱脑成为最强》作者：洋葱怪【完结】 简介: 游戏区up林清引意外穿进自己直播恰饭的一款狗血仙侠恋爱游戏里，为了恰饭，林清引舔狗当的无所不用其极，并荣获系统颁发的「恋爱脑」成就。 穿越后，林清引一穷二白，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恋爱脑」系统在发任务，完成任务，就可以获得积分、丹药甚至回家的任意门。 林清引：做，做，做！ 任务1：当众发表恋爱脑言论 六界史课上，迂腐古板的掌课长老让弟子讲一讲歷史上妖类蛊惑修士的案例，林清引使出自己剪cp搞同人的毕生功力，讲述了一个悽美动人的东郭先生与中山狼妖的爱情故事。 掌课长老：拱，给我拱的远远的！ 后来这个故事大火特火，林清引出了一本人狼传说，每天收到奖励+1+1+1…… 任务2：牺牲自己救下已久的大师兄 山崩引起大师兄闭关的暗室塌方，林清引恰好和暗恋已久的高冷大师兄困在一起，为了救下重伤昏迷的大师兄，系统提示林清引可以自割腿肉餵他。 林清引：掏出三天前的剩饭，餵到大师兄嘴边。 高冷大师兄：yue—— 昏迷时间+10天 这怎么不算一种牺牲自己（餵仙鹤的剩饭）呢？提升修为的丹药+1+1+1…… 任务3：捡到一个烧焦的魔宗少主，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魔宗少主因意外坠落在林清引门口，浑身重度烧伤，昏迷不醒，系统提示林清引为他把屎把尿，洗手作羹汤，同时还要隐藏他的身份，伺机把他送走。 至于魔宗少主恩将仇报，回来屠尽剑宗满门……那也只是恋爱游戏y的一环。 林清引：来呀，宫里给阉人用的导尿管伺候！ 大剂量蒙汗药羹伺候！ 伤情平稳，立刻扔到山下！ 魔宗少主浑浑噩噩度过十天，一觉醒来，两个头都很痛，唯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给本少主干哪儿来了？还是人间吗？ 回家进度+1%+1%+1%…… 终于，经过林清引的不懈努（整）力（活），他获得了堆积如山的财宝，满谷满仓的灵丹，还有一群越挫越勇的深情追求者们，他们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上一世那个对他们予取予求的剑宗小师弟，性格仍然像以前一样可可爱爱，却不再施捨给他们甜甜的恋爱了。 被小师弟爱过的感觉，一旦沾上就忘不掉，为了祈求那么一点点甜头，各路追求者使出浑身解数，卖力建设剑宗，终于，将剑宗建成了六界第一强宗。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小师弟的笑容好甜啊。 *** 主受，整活爱好者受x不可攻略的引导npc攻 =======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仙侠 系统npc 读档流 主角视角林清引互动杨青琮 一句话简介：恋爱脑的快乐你想像不到 立意：恋爱让生活充满动力。 第01章 一 山风唿啸，黑云飞快擦过山前广场。 广场一侧，听松阁学堂大门敞开，青衣弟子鱼贯而出，次第走向广场中央。 这是清风剑宗的初级弟子们，刚刚结束了六界史课，奔赴下一场剑法实训。 六界史课是剑宗唯一的纯文化课，内容非常抽象，距离现实很远，掌课长老年事已高，口齿不清，一堂课下来，弟子们很难保持清醒。 然而今天的六界史课后，弟子们却神采奕奕，兴奋地讨论着课上刚刚发生的新鲜事。 「……掌课长老气得鬍子都飞起来了，你们看见没有？」 「……那可不是，这事放在谁身上不气啊，苦口婆心讲了一个时辰的妖魔蛊惑人心，结果人家起来就说，妖魔也只是缺爱才会这样。」 「……哈哈，小师弟真是个奇才，平时不见他来上课，一来就整个大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哈哈哈哈哈！」 弟子们爆发出一阵大笑，气氛十分轻松愉快。 他们议论的当事人却不怎么愉快。 听松阁学堂内接连发出「咚咚咚」的震响，房上屋瓦摇摇欲坠，门内传来掌课长老暴跳如雷的怒骂：「林清引！你这个冥顽不灵的榆木脑袋！气死老夫了！滚，快滚，别让老夫再看见你！」 众弟子回过头去，就看见大门弹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里面慢吞吞挪出来，双手敛在身前，一边后退，一边讷讷地向门内鞠躬道歉。 「弟子知道错了，弟子……」 「嘭！」大门毫不留情地当着他的面甩上。 名唤林清引的小弟子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年纪，个子不高，身量单薄，纤细的脖颈惭愧地向前弯曲着，好像稍微用力就会折断，脸颊倒是圆鼓鼓的，带着点婴儿肥。 门一关上，他立刻抬眼往上看，见掌课长老已经离开，不由得轻轻吁了口气，一双猫儿似的圆眼睛又恢復了灵动，偷偷左顾右盼起来。 就在刚刚的六界史课上，他捅了个大篓子——掌课长老随机叫人起来回答问题，正好叫到他。 掌课长老的问题是，结合六界史上妖魔作祟的例子，谈一谈如何坚定心志，抵御妖魔的诱惑。 林清引哪知道六界史上妖魔作祟的例子啊，只好胡编了一个东郭先生与狼妖的故事，发挥他剪同人搞cp的实力，硬是把一个恩将仇报的故事讲成了狗血虐心大戏，听得同门和长老一愣一愣。 第2页 当时长老还挺高兴，讲了这么多年六界史，还是头一次课堂效果这么好，这个小弟子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他为什么还没讲到狼妖把东郭先生吃了？ 「最后，东郭先生和狼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他们在树林里搭了一座小木屋，过着无人打扰的生活，每天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林清引的声音低下去，故事到此结束，圆满大结局让每个人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除了长老。 「然后呢？」长老疑惑。 「然后就完了啊。」小弟子一脸坦然地回答。 「狼妖吃他那段呢？」 「狼妖没吃他啊……」林清引挠了挠头。 眼看着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黑，林清引赶紧又补充，「哦，对了，是有另外一个流传更广的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啦，不过那个是真的狼，看见人就忍不住吃的那种，我讲的这个是狼妖，已经修炼成妖啦，一点点食慾还是能控制住的。长老您不是让讲妖怪的故事吗？」 「噗！」同门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长老的脸色已黑如锅底，林清引懵懵地望着长老，清澈见底的眼眸天然带着一种无辜的气质。 长老强忍怒气：「你说的这个故事和老夫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呃，有关系吧，」林清引搓了搓衣角，有些害怕地观察着长老的神色，好像想从长老的脸色中找到正确答案似的，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正因为……因为狼妖作祟，东郭先生才没有时间修炼飞升，仙界痛失一个人才……」 「咚！」长老忍无可忍，青木拐杖勐地一戳地面：「林清引！你胡说八道什么！」 同门私底下都要笑疯了，一个个弓腰握拳，拼命忍耐着，偏偏林清引仍然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努力地解释着：「……如何抵御妖魔的诱惑，对，弟子想说的是如何抵御妖魔的诱惑，要想抵御妖魔的诱惑，首先要弄明白妖魔为什么诱惑人，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攻击，却选择诱惑，这不正说明，妖魔也挺缺爱的，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希望得到人的关爱，他们……」 「蠢东西，你给我住嘴！」长老举起拐杖，向林清引挥去。 林清引急忙缩回脑袋，往同门身后躲：「……长老您听我解释啊，他们缺爱，我们就用爱感化他们，牺牲我一个不能飞升，却造福一方百姓，这不是很大的功德吗？我说的难道就没有一点道理吗？」 「毫无道理，谬不可及！」长老气得大叫，一边挥舞拐杖追击林清引，偏生那小弟子逃命的身手格外灵活，从一个同门身后躲到另一个同门身后，片刻之间，听松阁就被他搅得鸡飞狗跳。 长老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这场面有点难看，便叫其他人放学，单留下林清引进行思想教育，誓要把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从林清引的脑袋里清理出去。 奈何这项努力也失败了，于是有了摔门的一幕。 「……」 感受到远处同门们投来的看乐子的目光，林清引默默举起背囊，挡住了脸。 与此同时，视野中出现一个半透明的提示框： 「今日任务： 当众发表恋爱脑言论（1/1） 已完成！ 奖励： 积分+30，存档捲轴+1 请玩家再接再厉，完成全部今日任务，将获得积分翻倍奖励！」 林清引眼中闪现一剎那的喜悦，接着，他又嘆了口气。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了，还没找到回去的方法。 这一切都要从他试玩的那款狗血仙侠恋爱游戏《青山隐隐》说起。 作为视频网站游戏区的up主，林清引一直在做试玩直播，他的主要客户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他试玩他们的游戏，给他们带流量，小公司付他钱。 《青山隐隐》制作方找上林清引的时候，他以为这也就是一个常规合作，直到收到制作方寄来的全息头盔，他才发现，自己好像遇到黑马了。 非常厉害的全息技术、精美的人设、绚丽的打斗效果……这可不是普通小公司能做到的，可《青山隐隐》制作方偏偏就是个三无小公司，背景神秘，出手大方。 他们对林清引的要求也很简单，只要用本人的数据创建主角，把游戏里的可攻略npc攻略一遍就行。 林清引兴致勃勃地上了游戏，用自己的数据创建了清风剑宗小师弟林清引，就开始直播了。 一开始的直播效果还不错，毕竟是全息游戏，林清引又是第一次露脸，凭藉游戏区令人意外的清纯男大外表吸引了一大拨粉丝，流量最高的时候还上了全站首页。 攻略的npc也非常炸裂，并没有因为林清引本人的数据是男而改变性别，全都是硬邦邦的男人，林清引最初还有点不习惯，很快就沉迷在全息游戏高精度的画面之下，别说，只要外形够美，战斗特效够华丽，林清引是无所谓和男和女谈恋爱的，他有游戏up主基本的职业素养——没节操。 玩了一段时间，一开始的热度也差不多下去，林清引发现这游戏有硬伤，它的剧情设计不行，四个可攻略npc都非常难搞，必须无底线的舔才能提升他们一点点好感度，相反，只要一句话说错，就会攻略失败。 失败的结果更是离谱，不是莫名其妙惨死，就是眼睁睁看着宗门被灭，而之前卖力攻略过的npc们，只会冷眼旁观，让人有种非常割裂的感觉。 第3页 本着对金主负责的职业态度，林清引把游玩过程中感到不适的地方整理出来，发给制作方作为参考。 谁知制作方只回一句：他们就像天上的太阳，追逐太阳註定会被灼伤。 林清引把制作方的回覆看了几遍，还是很迷惑，明明是剧情设定的问题，怎么说得像追星一样？ 制作方无意修改，林清引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继续玩下去，为了刷好感度，他不断地存档读档，去试每个npc的喜好，渐渐也玩上手了。 就在这个时候，游戏直播间冒出几个刚註册的小号，林清引一玩《青山隐隐》，他们就出来指指点点。 「up根本没有认真体会角色的心情，只是想攻略大师兄而已。」 「up难道看不出来，小妖是在强颜欢笑吗？」 「鬼王只是想利用一下up而已，up竟然躲他，鬼好，人坏。」 「少主好完美，为什么要喜欢up这种人啊？」 …… 林清引越看越奇怪，就去翻了这些小号的主页，哦豁，联繫方式相当眼熟，竟然是制作方那几个人！ 不是，他们真的有病吧，只见过金主给试玩刷好评的，没见过砸场子的。 林清引把几个小号的信息截图发在对接群里，问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还要不要合作了。 群里安静了一会，才有人出来道歉，说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嫉妒而已。 林清引：？？ 嫉妒？为什么游戏制作方会嫉妒他？就因为他按照他们的要求攻略了游戏角色吗？ 虽然对一些游戏公司另类的企业文化有所耳闻，但《青山隐隐》的制作方还是太抽象了一点，结合那不舔npc就要死的变态剧情，林清引仿佛知道了什么。 游戏终于打到结尾，npc的好感度也刷满了，每个npc分别迎来他们的最终事件，只要按照npc的喜好选出正确的选项，就能打出happyending。 这段时间，制作方的抽风从暗处转到了明处，直接在工作群里指责林清引没有用真心，根本没有玩出恋爱游戏的精髓——「恋爱感」。 最后一次直播上线前，制作方发来消息，他们要解除和林清引的合作协议。 林清引看到制作方的消息，反而笑了，他没有跟他们翻脸，而是很好脾气地告诉他们，等最后一次直播结束了再说。 林清引准时上线直播间，摆出完美的营业笑容，有条不紊地打开四个存档，在四个npc的最终事件里乱选一气，然后以各种姿势挂掉。 「家人们，抱歉让大家忍耐了这么久，玩到这里，我真心觉得，人渣和工具人不配拥有爱情，这是我根据自己的真心选择的结局，希望大家喜欢！」 直播间的弹幕急剧上升，满屏都是「啊啊啊啊」「太帅了」「就应该这样」……先前的热度好像又回来了。 林清引看着不断攀升的粉丝数，感到十分满意，他接起工作群的夺命连环call，听到对面情绪激动的输出。 「抱歉，」林清引打断对方的输出，「我并没有违约呢，请你方尽快把尾款打给我，否则我会走法律途径。」 说完，他在合作协议的「按照个人数据建立主角，把四个npc攻略一遍」下面划出一道红线，截图丢给制作方。别说存档读档这种标准的攻略方式，就是攻略失败，那也只是一种结局而已，攻略一遍的目标早就达到了。所以，林清引根本没有违约，如果制作方想强行解约，必须赔付林清引十倍报酬才行。 制作方那边蔫了，过了两天，尾款打到林清引的帐户。 林清引收到报酬，拉黑制作方，继续做别的试玩直播。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穿越了。 第02章 二 身下硬邦邦的木板床和头顶简陋的房梁，都提醒着林清引，这不是他的公寓小单间。 时隔三天，林清引还清楚地记得，刚穿越的那个早上，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弟子阁里乱撞，试图找到游戏退出按钮。 按钮没找到，但找到了一个系统面板，看起来和游戏里不太一样，功能非常简单，只有「今日任务」「我的物品」「积分商城」三栏。 林清引先看了一眼「我的物品」，里面有3个存档捲轴，1件清风剑宗初级弟子服，1把佩剑，弟子服显示已装备。 林清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个皱巴巴的青色衣服就是初级弟子服？看起来好像也同时兼任睡衣。 接着，他又在墙上找到了悬挂的铁剑，看那个锈迹，应该是挺长时间没用过了。 「什么东西，真见鬼……」林清引不小心使用了一个存档捲轴，眼前弹出一个半透明浮层，告诉他这东西是一次性消耗品，使用的同时获得一个存档，以后可以读取，让玩家回到存档时间，但读取之后这个存档也没了。 「提示：如玩家死亡，则就近读取最近一个存档，如无存档，则玩家彻底死亡。」 林清引瞪大眼睛，一时间好像出现了理解困难，什么叫玩家死亡？什么又叫玩家彻底死亡？ 存档受限也就罢了，存档用完，竟然还能真的死掉？ 这不该是一个游戏里出现的话术吧？ 可恶的制作方，他们肯定是弄了什么病毒，控制了全息头盔。 ……可是昨天晚上睡觉前，他也没有戴头盔啊！ 第4页 林清引百思不得其解，又点开了「积分商城」。 「温馨提示：您没有积分，不能解锁积分商城。」 林清引：…… 就是一个花积分买东西的地方对吧？ 能买就能卖，试试把生锈铁剑卖了。 「出售佩剑，获得积分+1。」 「积分商城已解锁！」 这种事根本难不住游戏up。 不过，生锈铁剑卖的也太低了吧。 一格一格商品栏在林清引面前展开： 佩剑（闪闪发光的佩剑），售价：30积分 初级弟子服（清香飘逸的衣服），售价：30积分 存档捲轴，售价：100积分 …… 任意门（可以去往任何地方，包括你家），售价：99999999积分 林清引忽然睁大眼睛，盯着商品栏最后的任意门，包括你家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只要攒够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积分，就可以回家了？ 他精神一振，感觉自己找到了门道，至少不是全无方向地乱撞了。 现在问题就是，如何攒积分？ 林清引的目光落在「今日任务」上。 一行金灿灿的字突然蹦出来： 「恭喜您获得『恋爱脑』成就！爱是你生命的源泉，是你生活的动力！ 『恋爱脑』任务系统已解锁。」 林清引：？ 不是，他干什么了？为什么会获得这种奇怪的成就？ 肯定是制作方给他下的绊子，三无小作坊真可怕，不仅会拖欠尾款，还会把人塞到界里，给人加上奇怪的成就。 金字逐渐淡出，露出后面的任务清单： 1、当众发表恋爱脑言论（0/1） 2、向路人打听npc的日程（0/1） 3、向路人表达对npc的迷恋（0/1） 4、跟踪一名npc（0/1） 5、获得npc的一件贴身物品（0/1） …… 比起成就，还是任务更变态一点。 林清引一直把那句话当做网友之间的玩笑，现在，他终于可以真情实感地说出： 不过是主人的任务罢了。 算了，还是想别的办法攒积分吧。 林清引向后倒在木板床上，宛如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 还好，三天过去，终于给他完成了一个任务。 这样坚持下去，再过三万年就能回家了呢。 感觉还是直接等着时间从古代自然流动到现代更快。 「快快，快走，要赶不上剑法实训了！」 「急什么，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呢！」 「听说今天大师兄会来……」 「啊？那御剑吧！」 两名剑宗弟子急吼吼地走过林清引面前，只言片语飘进他耳中，林清引回过神，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大师兄？！ 他没听错吧，大师兄怎么会这么早就出来了？ 游戏前期，大师兄应该在雪山上闭关，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生活啊。 还要参加什么剑法实训？ 等等，他下节课好像就是剑法实训。 林清引急忙跟了上去，缀在两人后面，打算偷听更多关于大师兄的消息。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完成两个任务。 「你傻啊，山前广场不许御剑。」 两名剑宗弟子换了个话题，开始争论大师兄的剑法哪一招更厉害。 「流星动地吧！肯定是流星动地！那一招划下来，嚯，就像天上的流星真的坠在眼前，嘭的一下，地动山摇！」 「要我说还是长云暗雪更强！想当年紫仓派和咱们争天道碑的时候，大放厥词说咱们剑宗无人，那时候大师兄正好出关，一剑从白头山斩到紫仓派大门口，吓得他们连夜加固护山大阵，再也不敢打天道碑的主意了！」 两人说得兴起，忽然，有人在他们背后清了清嗓子。 「咳，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说的大师兄，是在雪山闭关的陆青霜吗？」 「不是他还有谁？」 「你新来的？连这都不知道！」 两人不满地回过头，对于剑宗中竟然有人不了解大师兄的地位而感到不快。 待他们看清楚林清引的模样后，不由得一愣，这小弟子生得唇红齿白，十分可爱，笑起来仿佛一个扮男装的小姑娘。 到嘴的刻薄话说不出了，两人改口道：「你是哪家的小师弟？也要去上剑法实训课么？不如师兄们带你一起？」 「是啊，你这位师兄御剑可厉害了，带一个人也不成问题。」 林清引心中暗道，你们刚才还在说山前广场不能御剑，现在就忘了？这种憨憨的性格，正适合被套话。 「我叫林清引，不知两位师兄如何称唿？」 两人自报家门，都是剑宗的中级弟子，平时和初级弟子不在一起上课，所以互相不认识也不奇怪。 「等等，你叫林清引，难道你是青字辈的嫡传小师弟吗？」一名中级弟子忽然反应过来，盯着林清引的脸看了又看，「可是，我好像没见过你……」 在清风剑宗这种地方，虽然大家都是剑宗弟子，但师门不同，地位也不同，其中地位最高的当然就是掌门顾梦云的亲传弟子，他们的名字中间都有一个「青」字，就是中级弟子所说的「青字辈」，比如大师兄陆青霜。 第5页 根据人物背景设定，林清引确实是掌门顾梦云的关门弟子，不过，林清引这个「清」纯属巧合，他被顾掌门收为关门弟子，也不是因为天赋，而是顾掌门在水灾中救了他，怜他孤苦无依，就把他带回山门，收作关门弟子。 「这么说来，你和大师兄还是嫡亲的师兄弟呢！」另一名中级弟子羡慕地说，「你们肯定说过话吧，是不是还一起练过剑？你求他的话，他肯定会指点你的对不对？」 「呃，名义上是这样……」林清引挠了挠头，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浮上心头。 作为可攻略npc之一，大师兄陆青霜的定位是「遥不可及的初恋白月光」，在游戏前期，小师弟苦苦单相思着他，回忆闪回超多，不是远远望着大师兄的背影，就是躲在门后偷听大师兄说话，再不就是独自一人跑到大师兄闭关的雪山上去，迷路差点冻死…… 「没有，」林清引斩钉截铁地说，「我从来没跟他说过话，见也只是远远看个背影，而且我们水平差距太大，他根本懒得理我。」 「真的吗？」两名中级弟子难掩失望，但看向林清引的目光多了几分亲近，「那你和我们也没什么不同了。」 「是啊，」林清引嘆了口气，笑容中浮现忧色，「我也是听两位师兄说起，才知道大师兄已经出关了，听说，他还要去剑法实训课，这消息属实吗？」 「属实，当然属实！我是听我们掌课长老说的，今天剑法实训，持剑长老请了大师兄回来，给大家做演示。」先前那消息灵通的师兄急忙说道。 「今日任务： 向路人打听npc的日程（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10」 漂亮！又清掉一个任务！ 林清引暗暗夸奖自己。 不过这个任务的奖励真是少啊，看来，同样是每日任务，根据社死程度不同，获得的奖励也不同啊。 林清引看向下一个任务： 「向路人表达对npc的迷恋（0/1）」 嗯……这个任务的奖励应该相当丰厚。 十分钟后，林清引拿到了第三波奖励：30积分，1个凝气丹，可以提升修为。 他美滋滋用凝气丹提升了一层修为，感觉身体轻健不少。 与此同时，两名中级弟子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小师弟的单相思也太苦了吧，为了守大师兄出关，差点冻死在雪山上，大师兄却一点都不知道！ 还有明明是嫡亲的师兄弟，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只能默默看着对方的背影，这种迷恋的人就在眼前，却比陌生人还要遥远的感觉，实在太残忍了！ 「林师弟，你放心，这回保准叫你跟大师兄说上话，走，我们现在就去剑法实训！」 「对，我们师兄弟虽然没有多高的修为，但带你到大师兄面前，还是没问题的！」 林清引一怔，看向两人的表情，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认真，这就是淳朴的古代人吗？ 他后退一步，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事……」 开玩笑！完成任务归完成任务，他才不去有npc出没的地方，那些人可都是超级大灾星，一句话说错，轻则宗门被灭，重则惨死街头，林清引现在是真身穿越，痛觉全开的，他一点也不想体验真实的死亡是什么感觉。 然而两个中级弟子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住林清引，如燕子抄水般飞快掠过地面，奔向剑法实训的上课地点。 「喂，放我下来！」林清引挣扎。 「快来不及了，什么事能有见大师兄重要？」 「就是，这次咱们得挤在前面！好歹是嫡亲的师兄弟，连话都没说过也太可怜了吧！」 两个师兄热心地说，不仅没有放开林清引，还把他夹得更紧了。 林清引感觉自己被死死绑在大摆锤上，毫不留情地抡向天空，他张开嘴巴，刚想说「是事关宗门生死存亡的大事」，迎面扑来的风就灌满了口腔：「啊呜啊呜……」 下一刻，三人跃过广场边缘的泡桐树顶端，跃过黑压压的剑宗弟子头顶，「啪」的一下落在人群最前端，距离演武台最近的地方。 第03章 三 「喂，往哪儿插呢！」 「见过插队的，没见过直接插最前面的！」 三人刚落定，身后响起一片咒骂声。 「误会，误会！各位同门，请听我们解释！」 「今天大师兄不是要来吗？我们特地带了他家嫡亲的小师弟来，让他们见个面，大师兄难得出关一次，保不齐下课就走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小师弟，你说是不是……小师弟？」 两个师兄正在解释，忽然发现手中拐来的人不见了，扭头一看，林清引正在奋力往人墙外挤。 奈何前排的弟子个个人高马大，林清引扒拉了半天，也没能撼动他们分毫。 「咦，小师弟，你要去哪？」 「持剑长老和大师兄马上就来了，不要乱走啊。」 两人一左一右，又把林清引拖回演武台下。 看来今天是跑不掉了。林清引赶紧存了个档，果然修为低就是要任人拿捏啊，如果侥倖逃过这次，他以后一定努力修炼！ 「啊啊啊啊！」 「来了来了！」 周围忽然喧闹起来，林清引抬起头，向演武台上看去。 第6页 比演武台更高的地方，一青一金两道光芒坠落下来，轰然落在东海刚玉砌成的演武台上，光波如涟漪般一圈圈散开，台下的弟子们都感受到震动，愈发兴奋地嚎叫起来。 「大师兄！」「大师兄！」 节奏性的唿唤令人不由自主跟着期待起来，林清引眯起眼睛，看向光芒消散处，两个人影显现出来。 一个身穿青衣，是个老者模样，一个身穿白衣，背对着台下众人，正跟老者商量什么。 「小师弟，快看，是大师兄诶！」 「小师弟，终于见到大师兄了，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激动？」 两个师兄碰撞着林清引的肩膀，观察他的反应，好像帮助林清引实现愿望，比他们自己观摩学习还重要。 林清引硬着头皮笑道：「是啊，终于能见到大师兄了，他可能都不记得我是谁了。」 「怎么会，你们师出同门，大师兄肯定一眼就认出你了！」两人不信。 「那可别，」林清引脱口而出，两人立刻看向他，他赶忙改口道，「我是说，那可不一定，大师兄一心修炼，心无旁骛，这些世俗的事情，他都不关心的。」 「那倒也是……」两人好像被说服了，但他们并没有放弃，「不过你放心，这次课上，保证让他记住你，这件事，就包在我们俩身上了。」 「是啊，想感谢我们的话，以后也帮我们引荐大师兄吧！」 林清引头皮发麻，这两位热心师兄，简直比相亲公园的大妈还要积极，如果放任他们两个一厢情愿下去，很可能捅出大篓子。 「不必了！」林清引伸出手，拦住两人。 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可可爱爱的小师弟脸上浮现出忧伤的笑容，他专注地凝视着演武台上的白衣身影：「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得到回应，只要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就好了。」 「可是——」 「互相注视是很难的事，尤其是在地位悬殊的情况下……要高高在上的人弯下身子来屈就，只会让双方都不舒服，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大师兄很愉快，注视着他背影的我也会开心。」 「可是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大师兄的背影，他站立的姿势，手臂摆放的位置，头髮摆动的幅度，我都烂熟于心，只要看一眼他的背影，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既然决定要演，那就演到极致，林清引深情款款地说着，连他自己都要信了。 两个师兄终于闭嘴了。他们看着林清引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惋惜。 这个时候，白衣青年和老者说完了话，转过身来。 嘈杂的现场也安静下来，好像粉丝见面会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原因无他，这白衣青年……不是大师兄。 林清引：…… 两个师兄：…… 林清引：…… 两个师兄：？？？ 在两个师兄焦灼的注视下，林清引默默扭开了脸。 话说，社死算因公殉职吗？ 系统应该补偿他100个存档捲轴。 …… 还好他存档了，这把重开也无所谓。 林清引脸上的热潮逐渐化去。 作为一个游戏up，什么场面没见过，这都不是事。 林清引再度向台上看去。 白衣青年个子很高，大约有一米九，身上只穿一件素净的白布练功服，没有任何装饰，长发一丝不苟地系在脑后，用束带绑了个低马尾，从两片隆起的蝴蝶骨之间垂下去，背影看起来有点偏瘦。 但当他转过来之后，林清引才发现自己看错了，他一点都不瘦，只是肩膀和腰臀的比例太好了，才会给人这样的错觉。 林清引羡慕地望着对方胸口的线条，忽然对上一双不悦的眼眸。 林清引心头一跳，立刻移开目光。 诶，今天他是怎么了，怎么接二连三玩尬的，灵活自如、唾面自干的游戏小王子去哪了？ 「是杨师兄啊……」 「杨师兄的剑法也不错，不过，比起大师兄还是……」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显然，失望的情绪还是要大于其它，不过大家都不敢表现出来，那声音就像蚊子叫似的。 不过，私下里议论的声音再小，只要修真者想听，还是能听到的。 青衣老者——也就是剑法实训课的掌课长老持剑，脸上的皱纹顿时变成不祥的形状，这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袭来。 「念！谁在念！有本事站出来念！」 「贫道的课，谁不想上，可以滚出去！」 「教了这么多年剑法实训，头一次见这么不懂规矩的褦襶儿！」 持剑长老的战斗力明显高过六界史课那位，演武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没有一个敢出声。 林清引在第一排，受到的冲击理应是最大的，可是他心中却轻快无比，让持剑长老多骂两句也没关系。 原因无他，大师兄不来，一级警报解除。 不过，这个杨师兄是谁，看起来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眼熟就说明他在游戏剧情里见过，零零碎碎的剧情人物太多，记不住也正常，但这种品级的，林清引觉得自己不应该想不起来。 「青琮啊，领地旱灾的事，贫道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持剑长老转过头来，神态慈和地对白衣青年说道。 第7页 青……琮？杨青琮？ 林清引勐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向白衣青年，把他看了又看，这人是杨青琮？ 没有人比林清引更熟杨青琮，然而现在，他却认不出来了，就像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一段时间没见，忽然变了一副模样。 每个游戏里都会有一个引导npc，负责解说游戏功能、指引玩家尽快上道，他们情绪稳定、耐心温和，像大哥哥一样照顾着玩家，《青山隐隐》里，杨青琮就是这个引导npc。 引导npc是不可攻略的，性格也像温吞水一样，林清引一向把人当作工具箱、活体地图和菜单，没想到久别重逢的今天，他被菜单白了一眼。 「多谢长老挂怀。」杨青琮向持剑长老行了一礼，站到一边去了。 接着，持剑长老开始授课。 林清引把目光从杨青琮身上收回来，聚精会神地听持剑长老讲话。 他发誓，要把这些年落下的课业补上来！他也要成为可以踩着剑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金丹剑修！ 过了一会。 林清引把重心换到左腿上，让右腿休息一会，不知道这个课什么时候结束，不会要一直站到天黑吧？ 还有那个什么经脉，什么小周天，那些穴位他也不知道在哪，他们怎么做到挥剑的同时还能把灵力顶到正确的穴位上的？ 好睏啊。 林清引低下头，偷偷打了个呵欠。 他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头顶，赶忙捂住嘴巴。 空气忽然安静，持剑长老令人不安地沉默下来。 「有些人、占着最前排的位置，」老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快，「却在那打呵欠，有那么困啊，平时都是在梦里练剑吧？」 周围的剑宗弟子爆发出一阵闹笑，纷纷看向林清引，林清引把头埋得更低了。 「抬起头来！让贫道看看，这个瞌睡虫究竟是哪家师父教出来的！这么舒服就能修炼，贫道也想拜他为师了！」 林清引坚决地低着头，就算为了顾梦云的名节，他也不能抬头啊。 谁知这老傢伙一根筋的厉害，揪着林清引不放，非叫他扬起脸来看看。 「小师弟，你就听话吧。」 「是啊，这么多人等着你呢。」 两个热心师兄也开始催促林清引。 双方胶着之时，忽然吹来一阵冷香，就像雪地里的腊梅开了一样。 「持剑长老。」一个冷淡的声音从演武台上方传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必为难这位小师弟。」 空中仿佛有洁白空灵的莲花盛开，仔细看去却是空气骤冷结成的霜花，在这如烟似雾的出场特效之中，一人白衣胜雪，飘然落在演武台上。 此人一出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无数双眼睛流露出渴慕之色，就连持剑长老都忘了追究林清引打呵欠，惊诧地望着突然来到的人。 两边的热情师兄开始用肩膀疯狂摩擦林清引。 两人激动的好像快晕过去了： 「小、小师弟，天地良心啊，你还说大师兄不认识你，大师兄在为你说话哪！」 林清引却比他们更快一步，「咕咚」一下晕倒在地。 第04章 四 在不知道如何应对复杂情况的时候，晕倒绝对是一种有效的策略，比如在野外遇到黑熊，原地躺倒，让对方以为你是死尸，就会对你失去兴趣，自然离开。 提问：如果黑熊正想换换口味，咬一口试试呢？如果……遇到的是饿狼呢？ 哪有那么多如果！ 提问：我是想说，如果对方本来没关注到你，你这样一晕，反而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他非得抱你去看医生，而你晕倒了，没有任何抵抗之力，你…… 停！这种事绝无可能！ 且不说大师兄的性子多么冷淡，和他无关的人事，他从来不多看一眼，就是他那个重度洁癖的习惯，平时走路都要在脚底和地面之间垫一层超强压缩空气，怎么可能随便从地上捡人抱？ 提问：唔，似乎有点道理。 林清引继续得意洋洋地分析下去：而且这样一晕，正好可以把剑法课晃过去，也不用再担心那两个热情师兄给我捅出什么篓子，等我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提问：你就是不想上剑法实训课吧？ 真相才是伤人的快刀。林清引气得把提问禁言了，他的直播间里不需要不喜欢他的坏人。 「嘶，好痛。」 林清引感到左边脸颊一阵钝痛，意识被拉回现实世界，他睁开眼睛，模煳的视野中出现两个熟悉的面孔，是那两个热情师兄。 「小师弟？小师弟？」 「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林清引摸了摸左脸，还好没有外伤，只是被什么撞到了，按着有点疼，他茫然地问：「我是晕倒了吗？」 「是啊，小师弟，你刚才晕倒了，脸朝下摔在地上，把我们都吓了一跳。」热情师兄热情地描述着当时那个场面，「不光你晕倒了，还有另外三个同门也晕倒了，大师兄突然出现，大家都很激动……」 「持剑长老给你把了脉，说你是灵气走错位置才晕倒的，哦对了，」热情师兄模仿着持剑长老的语气，「他还说教了这么多年剑法课，还从来没见过基础这么差的小弟子。」 第8页 这种不重要的细节就没必要学了吧。林清引微笑道：「我会努力补上的，那个，大师兄已经走了吗？」 「大师兄啊，」热情师兄顿了顿，有几分同情地看着林清引，「他表演了一套新参悟到的剑法，这次出关也是为了和持剑长老切磋心得，所以，没顾上跟你打招唿，演完那套剑法，他就走了。」 唿—— 林清引暗暗松了口气，果然，大师兄吊都没有吊他一下，和他预测的一致。 「不过他应该还没回去闭关，小师弟你要是想找他，就去月登楼试试？」 月登楼是剑宗掌门顾梦云的居所，陆青霜出关，肯定是要去拜见顾梦云的。 「好，那我现在就去。」林清引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时间不早了，该坐传送阵回家睡觉了。 「诶，等等，还有一件事！杨师兄叫你醒了去找他。」 「杨师兄？」 「对，是很要紧的事，你可千万别忘了，他就在前面的竹林径。」 林清引一脸迷惑，玩游戏的时候去指定地点找npc对话接任务也就罢了，现在游戏世界都真实化了，两步路的距离，还不自己走过来？在竹林径拗造型很快乐吗？ 「好吧，」林清引不情不愿地说，「这次多谢两位师兄一直照顾我，还把我挪到树荫下，不知道两位师兄住在哪里，门牌是什么？改日我登门道谢。」 他想了想，又问：「两位师兄平时会服用提升修为的丹药吗？」 两人一愣：「丹药？什么丹药？我们都是靠自己修炼的。」 「也对，剑修比较倾向磨练个人意志，堆丹药太不入流了。」林清引点头。 「小师弟怎么会这么想，我们靠自己修炼，当然是因为……」两人互视一眼，无奈苦笑，「我们买不起丹药啊！」 「啊？」 「丹药那种东西，都是有钱人才吃得起的，再不济也是儒圣宗、鎏金宗这样有钱的宗门重点培养的弟子，每次沖境界的时候能免费享用。咱们剑宗一向节俭，你也知道，药铺里常进的只有止血草和跌打膏，这种奢侈的东西，咱们都不进的。」两人坦诚道，语气间颇为羡慕。 林清引一喜：「这么说来，两位师兄并不排斥丹药啰？正好我手上有三颗提升修为的凝气丹，我吃了一颗，效果还不错，如果两位师兄不嫌弃，另外两颗，改天我登门致谢时一起带上。」 林清引已经盘算好了，只要每天刷任务，一周攒个两三颗凝气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他要开展恋爱脑传教任务，就需要搞好群众关系，这样玩抽象的时候不至于被认为是真的沙壁。 「凝气丹？小师弟你从哪里搞到的？」两人面露惊诧之色。 「呃，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以后可能都没机会了。」林清引挠了挠头。 「那你可要收好了，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们无功不受禄。」两个热情师兄连连摆手，「小师弟你要是真的想谢的话，就谢杨师兄吧。」 「杨师兄？」林清引心想，这里面又有他什么事，不就是多看了他熊部一眼，他就摆出一脸垃圾相，还有，以前都老老实实穿青色弟子服的，偏偏今天穿了一件白的，害的他认错人。 「你晕倒之后，是杨师兄请持剑长老为你把脉，帮你疏通灵气的，他还亲自把你抱过来，放在这块有树荫的地方。」热情师兄解释道。 林清引：！！！ 「真的……？」 「当然是真的！快去找杨师兄吧，别让他担心了。」热情师兄催促道。 林清引同他们告别后，独自走向竹林径，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不敢相信杨青琮绷着那一副臭脸，竟然在他昏倒之后，鞍前马后地伺候他。 「没想到二师兄竟然有两副面孔……」 杨青琮在青字辈弟子里行二，林清引更习惯叫他二师兄。 究竟哪里出了bug？二师兄开始玩傲娇了，大师兄也提前出关了，如果剧情不按照他熟悉的方式发展，他还能平安过关吗？ 不管了，多囤点存档捲轴总没错。 林清引想着想着，一抬头，忽然停住脚步。 夕阳余晖透过竹林，在地上划下一道道深红色的痕迹。 白衣身影就站在深红色的光影之中，飘逸的云雾纱罩随风微曳，蓬松的髮丝和形状完美的侧脸线条沐浴在晚霞里，随便一帧截出来都能做周年庆海报。 绝顶的美丽是能给人带来精神冲击的，林清引就这样被硬控了几分钟，直到白衣人调转身走开，他才回过神来。 等等，他刚才是要干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 算了。 不过，大师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去月登楼了吗？ 林清引屏住唿吸，默默收回前脚，两手扒住竹竿，把身体缩到障碍物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打量竹林径里的情况。 好险，差点撞上了。 修真者的五识六感非常灵敏，陆青霜这样的剑宗强者，更是恐怖如斯，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持不动，等到陆青霜走出竹林径。 …… 陆青霜走的好慢，一边走，一边还在那欣赏风景。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白影终于消失在竹林径另外一头，一片洁白的东西飘飘转转，落在地上。 那是什么！ 第9页 林清引勐然瞪大眼睛。 一个灯泡「砰」地亮起，照亮他混沌的脑海。 一件npc的贴身物品！ 就掉在肉眼可见的距离内！ 这都不捡他就不是人了。 不过，林清引还是耐心地等了一阵，估摸着陆青霜已经走远了，他才冒险探出身子，鬼鬼祟祟地向任务物品掉落的位置前进。 就像一名成熟的斯托卡一样，林清引在竹林径中呈s形快速移动，任何突然出现在竹林径两头的人都无法准确定位林清引，因为他使出了游戏up的基本技能——蛇皮走位。 终于，他来到物品掉落的地点。 一块沾染着淡淡腊梅香气的白色丝帕落在地上，就是洁癖患者陆青霜随身携带的那条——只有打到某个关键情节之后才会出现，林清引一开始就没指望能拿到它。 颤抖的手伸向纯洁无瑕的丝帕，一波波狂喜涌上心头，当手指收紧，将莹润的触感紧紧锁在掌心时，林清引吐出一口满足的嘆息。 「今日任务： 获得npc的一件贴身物品（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500，存档捲轴+2，凝气丹+2！ 请玩家再接再厉，完成全部今日任务，将获得积分翻倍奖励！」 啊啊啊啊啊啊！ 发财了！我发财了！ 林清引内心无声咆哮。 接下来，只要再完成一个任务，他就可以得到积分翻倍奖励！ 那个任务是什么来着？跟踪陆青霜，对！他现在就去月登楼。 林清引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把丝帕随便塞到弟子服前面的斜襟里。 「你在干什么？」 一个硬邦邦的声音突兀响起。 林清引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两腿一软，差点坐倒。 待他看清楚身后来人，不由得吁了口气，埋怨道：「二师兄，原来是你，吓死我了！你干嘛一声不吭地跑到我背后啊？」 「我在等你。」杨青琮的目光从林清引脸上转开，忽然凝在他胸口，「这是什么？」 林清引还没来得及回护，就见杨青琮手臂一晃，食中两指捏着一条白花花香喷喷的丝帕悬在空中，晚风过处，丝帕轻轻摇曳…… 「诶呀……」林清引一阵头皮发麻，面对杨青琮审视的目光，他的嘴巴先脑子一步抢答，「这是我托人从羽京制衣坊带回来的，冰丝锦的料子，腊梅染的薰香，夏天贴身带着特别凉快，二师兄喜欢的话，送给你好了！」 「哦？」杨青琮又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他了，他的眼皮垂下去，棕褐色的瞳孔微微转动，忽然凝在一处，「这上面的『陆』字，也是你托人绣的？」 「不，我、这是……」林清引只想抽自己两嘴巴，怎么就抢答的那么快呢，要知道细节越多，露馅的可能性越大，虽然那些细节都是另外一个世界线的陆青霜亲口告诉他的…… 「嗯？」 「这有可能是裁缝的牌记吧，听说有名的裁缝都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印记，将来转手也能卖的上价钱。」林清引搓了搓袖子，努力把坑圆上，但愿杨青琮对羽京制衣坊没什么了解。 杨青琮听完，「哼」了一声，好像是信了，他随手把丝帕塞进袖子里，算是没收了。 反正任务已经达成，这玩意对林清引来说也是个累赘，万一真的被陆青霜看见，他可能会玩完。 一想到这个，林清引又是一阵后怕，npc的贴身物品这种炸雷的东西，以后拿到手了，就要立刻烧毁才是。 「二师兄，这个丝帕……」林清引迟疑地看向杨青琮放丝帕的那条袖子。 杨青琮的脸色又沉下来：「怎么？你不是送我了么？又捨不得了？」 「不、不是，只是我忽然想到，这东西毕竟是贴身之物，上面可能，呃，不太干净，当做礼物实在太失礼了，二师兄还是把它扔了吧。」林清引拐弯抹角地提醒道。 「扔了好叫你去捡？」杨青琮轻蔑一笑，好似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林清引一阵气闷，这变异版的二师兄，好赖话听不明白，那你揣着吧，等到大师兄把你当色狼打，你可别怪师弟我没有提醒你。 「天色也不早了，师兄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林清引撅起嘴巴，很敷衍地拱了拱手，以示道别。 他还急着去月登楼尾行大师兄呢。 「你哪都不许去。」杨青琮又黑下脸来，「从今晚开始，你搬到我房里睡。」 第05章 五（修） 「啊，为什么？」林清引一脸震惊地看向杨青琮，双手捂住自己胸口。 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好好地为什么要睡在一起？ 「我们都好久没见了，要不然还是从请我吃饭开始……？」林清引试探着眨眼暗示，「听说醉月楼新出了一款油糟鳜鱼……」 「你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杨青琮一把抓住林清引的上臂，拎小鸡似的把他带到自己身前，「走，和我去一趟月登楼。」 「我不……什么？月登楼？」林清引挣扎到一半，忽然想到，他本来就要去月登楼，便减缓了挣扎的力度。 可惜两人来到月登楼时，陆青霜已经汇报完了，又回雪山上闭关去了。 一只白皙的手覆在白瓷茶盖上，不疾不徐地抹着茶叶，裊裊茶烟之中，竟分不清白瓷与手掌哪个更白。 第10页 「青琮，你这次去领地救灾，做得很好。」男人坐在八仙椅中，一边品茶，一边听杨青琮汇报，末了，微笑着评价道。 虽然在游戏里已经见过了，但再次见到，林清引仍然感到深深的冲击：清风剑宗的掌门顾梦云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头顶还有些稀疏，虽然他为人亲和，做事正派，人品方面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但……谁给他起了个言情小说男主的名字啊！ 「多谢师父夸奖。」杨青琮向顾梦云行了一礼，道，「弟子还有一事，请师父应允。」 「什么事？但说无妨。」顾梦云笑眯眯地说道。 杨青琮欲言又止，向身边的林清引看了一眼。 林清引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杨青琮看他干什么？等等，杨青琮把他带到月登楼，不会是为了告状吧？ 大意了！原以为高中毕业之后，就不会再遇到这么事逼的风纪委员，没想到杨青琮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捡个手帕而已，同门手帕掉了，他捡起来，有什么问题？ 林清引愤恨地咬住下唇。 「今日剑法实训课上……」 来了来了，告状吧，可劲地告吧！ 「……小师弟操练得急，走岔了灵气，差点酿成大祸，因此弟子想着，让他搬到弟子院中，修炼上有什么不明白的，也能互相参详。不知师父是否应允？」 咦？ 林清引有些诧异地抬头，杨青琮原来不是告状啊。 让他搬过去一起住，也只是担心他练功走岔了路，想就近帮助他。 二师兄，你人还怪好嘞。 可是，这些话就不能直接说么？非得玩傲娇么？ 「呵呵，这是好事啊……师兄弟之间的情谊最为宝贵，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顾梦云笑眯眯地答应了换宿舍的请求。 「清引啊，你修炼的怎么样啦？走岔灵气是怎么回事？」顾梦云忽然调转矛头，指向林清引。 林清引顿时头皮发麻，明明顾梦云的态度一直很和蔼，可是他却有点怕他，可能是混子对导师天生的畏惧吧。 「弟子……是急了点，二师兄和持剑长老帮我疏通了灵气，现在已经没事了。」林清引十分知恩图报地点出二师兄的功劳。 「哦哦，这样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梦云点头，「努力学习固然没错，但也不可急于求成，你的基础尚不牢靠，先把基础打好，再说其他。」 「是……」 顾梦云絮絮叨叨叮嘱一番，之后又自己笑起来：「呵呵呵，不过师父倒是不担心你，你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很关心你呢，你在剑法课上晕倒的事，师父这已经听了第二回了。」 林清引吓了一跳，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他一时间消化不过来。 待到谈话结束，两人出来，林清引才回过味来，忍不住自言自语：「大师兄也跟师父提到我了？怎么可能？这个时间，他应该不认识我啊……」 杨青琮瞥了他一眼：「大师兄是不问世事，不是健忘。」 「可是他……以前从来没理过我，就算迎面碰到，也像面对空气一样。」林清引困惑，「为什么这次，突然跟师父提起我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 「是吧，你也觉得很奇怪吧！你说有没有可能，大师兄被人夺舍了，或者走火入魔了，对，走火入魔，这个可能性比较大！」林清引激动地拉住杨青琮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这样放着他一个人在雪山暗室，太不安全了，万一他一个人昏倒在暗室里怎么办？等明天早上尸体都硬了。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杨青琮的眉毛轻轻往下压了一下，又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人了，眼神间还透着「果然如此」的瞭然。 「我们现在就去你房间，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争取半个时辰内搬完。」杨青琮不容置疑地说道，「至于别的，你想都不要想。」 晚些时候。 林清引抱着沉甸甸的被褥，站在杨青琮房间的门口，脸吊得像个苦瓜。 「咚咚！」 他抬脚敲了两下门。 「进。」杨青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门应声而开。 林清引抱着被褥走进房间，不爽的情绪很快被好奇取代，他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东西特别多，东西两边都打了通顶的大柜子，墙角还放着三只浴缸那么大的铁皮箱，就是这样还收纳不过来，箱子外面挂着几串干花、一根犀牛角、一个指北针。 「哥，你是准备逃难吗？攒这么多东西？」林清引问道。 「这些都是有用的。」杨青琮简短地解释。 他正坐在南边窗户底下的桌案前，不知忙活着什么，林清引走近去看，见他拿着毛笔，在一张发黄的纸笺上写写画画，字写得飞凤舞，勉强能辨认出是和粮食收成有关的。 杨青琮刷刷几下写完一张，放在镇纸下面晾干，这才推开桌子，站了起来。 桌子上的灯光一下子被全挡住，林清引咽了口唾沫，好高啊。 「你没有其他行李了？」杨青琮瞥了一眼林清引怀中的被褥。 「没了。」林清引耸肩。 「走吧，去卧房。」杨青琮向一旁的小门走去。 杨青琮不愧是顾梦云的左膀右臂，分到的宿舍比普通弟子大好几倍，厅堂、卧房连在一起，外面还有灶房、水房、练功房，中间围着独立的小院子，在弟子房里算是顶级配置了。 第11页 清风剑宗弟子众多，按照等级不同，分配有不同的弟子房，比如初级弟子就在拂云崖，中级弟子在锦绣谷，还有剑童、杂役的居所，各有去处。 林清引以前住的是拂云崖弟子房，那是一座挺大的集体宿舍，共有三层，每层都挤满了人，林清引就在三层最东头的小单间里，窗户一打开，就能看到拂云崖外的万丈深渊。 可能因为窗外的风景实在不大美妙，没有弟子愿意住这间，林清引得以独居一间，他觉得还挺爽的。 现在，他不得不在强权的压迫下，搬到这里和杨青琮一起住…… 这样真的可以么？他记得后续有好多剧情都是在那个小单间里发生的，如果他不在那里住了，那些剧情还能顺利触发吗？ 「你就睡这里。」杨青琮指着卧房中的一张空床。 林清引回过神来，发现卧房中只有一张床，他谨慎地问：「这里还有其他卧房吗？」 「没有。」 「那你睡哪里？」林清引紧张起来。 他知道剑宗很多师兄弟都是同榻而眠的，一是弟子房没有那么多房间，二是剑修主张朴素，一人一张床太奢侈了。 但，林清引毕竟是个现代人，他可受不了跟另一个成年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杨青琮瞥了林清引一眼：「我不睡觉。」 「你不睡觉？」 片刻后，杨青琮带着林清引参观了他的练功房。 练功房地面上有一个蒲团，角落有放瓶瓶罐罐的小架子，墙上挂着三幅人体经脉穴位图，看纸的颜色有些年份了。 「你晚上就在这里打坐？」林清引指着蒲团，不敢相信地说。 「嗯。」杨青琮道，「修炼到一定程度，打坐比睡觉更轻松，还可以增涨修为。」 真的假的？林清引不大相信，就像他不大相信跑步只要超过10公里，就会越跑越开心……因为他压根跑不到10公里啊！ 「今天你走岔灵气的事，并不是小事。」杨青琮忽然说道，「说明你对穴位经络缺乏基本的了解。」 「呃，我……」林清引无言以对，主要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在清风剑宗混了这么多年，连基本的穴位常识都不知道这件事。 还好杨青琮没有深究，而是继续说下去：「墙上挂的那三幅人体经络图，虽然旧了点，但很好用，旁边还有口诀。」 「太好了，我正需要这个！」林清引眼前一亮，快步走到经络图下。 这三幅和他在其他地方看到的扁平式经络图不一样，人体画的很娴熟，甚至还有点立体透视的效果，每个穴位旁边还有小字标记了位置，教人怎么在没有尺子的情况下找到穴位。 林清引看得目不暇接。 「现在先不必急着看，以后有的是时间。」杨青琮的声音里带上几分笑意，「来，还有好东西，我带你去看。」 接下来的时间，杨青琮又带着林清引参观了他四处搜罗来的秘籍、丹方、兵器谱，光是平铺出来，就能排满整个练功房的地板。 「太牛了啊哥。」林清引震撼道。 「还行吧，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杨青琮腰背不自觉往后沉了几分，有点炫耀成功的舒爽。 林清引随手捡起一本丹方，翻着翻着就翻到了凝气丹，这丹方里有详细的凝气丹制作方法，看得林清引大吃一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两个热情师兄似乎说过，提升修为的丹药都是极其宝贵的东西，只有最顶级的才能屯得起这类丹药，杨青琮却有记载着这类丹药的秘籍……那岂不是，掌握了修真界财富的命脉？ 「这些……可不是随便能搞到的书，二师兄，你没有做什么违法的勾当吧？」林清引胆颤心惊地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杨青琮瞟了林清引一眼，警惕地说，「有我自己的渠道。」 其实林清引可以理解杨青琮的警惕，他不能理解的是，杨青琮为什么要这样毫无保留地给他看。 也许是引导npc的原始设定吧，林清引想，不管引导npc变异成什么性格，都会把最好的东西掏出来给玩家用，就像多啦a梦一样。 林清引正在感动，却听杨青琮说：「既然我的宝贝都给你看过了，你也应该做好觉悟了吧？」 「觉悟？什么觉悟？」林清引心神一凛。 杨青琮迫近过来，宽阔的肩膀几乎挡住林清引的全部视野，林清引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坚硬的柜门上。 第06章 六（大修） 退无可退。 当男人充满侵略性的身体压迫过来时，林清引忍不住咽了口水。 他真的不是故意想看，但饱满的熊部线条直接侵入视神经，冲击性太强，以至于他的眼睛都移不开了。 他略微抬起目光，想从视觉压迫中夺路而逃，但迎面又撞上性感的锁骨轮廓与颈部线条，不敢想像用力的时候该有多好看。 林清引，脑子收一收！不要因为接了恋爱脑任务，就真的满脑子奇怪的东西了啊！ 不过，这也不能怪林清引。 实在是杨青琮的形象和过去相差太多。 过去的二师兄，总是穿着标准的剑宗青色弟子服，从锁骨到脚踝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耐心回答师弟师妹们的问题，尤其是对林清引，有问必答。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林清引从来没注意过他的身材是什么样，只记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好人」的气质。 第12页 现在，「好人」变成了「坏人」，规矩的青色弟子服下，竟然藏着一副不规矩的身体，这谁能受得了？ 林清引胡思乱想的功夫，杨青琮已经从柜子高处取下一沓发黄的纸张。 「不错，就是这个。」杨青琮一边翻动纸张，一边转身往书桌走去，走到一半，他发现林清引没有跟上来，便回头看，「怎么？」 小师弟目光盈盈，脸颊微红地站在柜子下面，不知在想什么，听到他说话，才如梦初醒，回了句：「哦，来了。」 杨青琮神色微滞，本来扬起的眼角眉梢，也抹平下去。 这个表情他可太熟悉了。 小师弟每次想起大师兄时，就是这个表情。 而之后发生的事…… 杨青琮垂下眼，将憎恶的情绪敛回眼底。 「二师兄？你拿的是什么？」小师弟清澈的声音，将杨青琮唤回现实。 杨青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手中的黄纸放在桌面上，食中两指虚点一下，示意林清引从第一页开始看。 林清引疑惑地看向纸张，只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剑宗弟子入门课程…… 剑宗弟子初级课程（筑基）…… 剑宗弟子中级课程（金丹）…… 每一个阶段，都有对应的课程表，每一段课程，都有对应的学习内容和参考书。 这种东西林清引在现代看过不少，在古代却是第一次见，就连清风剑宗自己的课程安排，都是混乱不清的，上什么内容全凭掌课长老心情。 「这是什么课程，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林清引诧异地问。 「是很早以前，祖师爷刚成立宗门那会排的。」杨青琮摸了摸山根一侧，「按照这个学，你的基础应该很快就能补上来。」 岂止是补上来！林清引惊喜地看着这份有条不紊、循序渐进的课程表，有种终于从虚无之中找到登天路径的感觉。 一种隐秘的兴奋感从小腹两侧升起，满满涨涨地充斥胸臆。 修炼最怕的不是努力，而是努力没用，林清引感觉自己像是捡到秘籍的落魄龙傲天，只要稍微努力，就可以大展拳脚，惊艷宗门，撼动修真界。 回报率这么高，林清引恨不能立刻行动起来。 不过，他还是有点好奇，二师兄从哪里得到这么多好东西？从现在的官方课程设置来看，这份东西也没有流传出来，也就是说，二师兄是秘密保存着这些。 「你想问什么，问吧。」杨青琮看出林清引的犹豫。 「二师兄，不是我怀疑你，只是，你对师父一向忠心耿耿，有这些好东西，你不献给师父，却私下里给我看，这是为什么？」 说实话，清风剑宗的发展并不好，尤其到了顾梦云这一代，各方面的压力都很大，弟子之中除了陆青霜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话语权也随着门派综合实力的下降而旁落他门，就连祖上流传下的天道碑都差点痛失人手，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振兴宗门的希望都是顾梦云求之若渴的，而对他忠心耿耿的杨青琮，却藏着这些好东西，很不合理啊。 杨青琮看了林清引一眼，有些意外之喜，然而转瞬即逝，他的眉宇压下来，神色变得忧虑：「我献给过师父，不过……没有用。」 「没有用？」林清引诧异，顾梦云竟然看不上这些吗？这是为什么？ 「事情不会有任何变化，宗门也……」杨青琮的声音低下去，闭口不言了。 林清引看着他紧绷双颊的样子，知道事情可能远比他想像的复杂。 「那就从我先试试呗。」林清引转变话锋，语气轻快地说，他双手压住黄纸，眼神亮亮地望着上面的安排，「如果我顺利飞升了，就没有人会质疑这份课程安排的可靠性了吧？」 「你……」杨青琮微微动容。 「我明白了，二师兄，我会好好照做的，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林清引斗志满满，「我已经有了——成为剑仙的觉悟！」 空气微凝。 杨青琮笑了一声：「你倒是口气大，学完了这些，也只够做个合格的剑修罢了。」 「那也太没劲了吧。」 不管怎么说，成为剑仙的奋斗协议就这么定下来。 「还有一件事。」 为了保证修炼顺利进行，杨青琮提出约法三章。 第一条，他们都要对修炼保密，包括这些课程表、书籍。 第二条，要严格执行课程表，每隔一段时间互相检查进度。 这都没什么问题，想学有所成，就得逼一逼自己。 而且，林清引还有自己的私心，随着剧情的展开，危险会越来越多，光靠存档捲轴肯定不够用，还是靠自己的实力靠谱。 可是，这第三条…… 「禁止谈情是什么意思？」 「就是禁止谈情说爱的意思，」杨青琮正色道，「你应该知道『心中无情爱，出剑自然神』这句俗语吧？剑修最忌心有挂碍，尤其是谈情说爱，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 「呃……」林清引暗暗汗颜，大哥，你早说啊，你把这条放在第一时间说，后面这些我就不用听了。 因为那个「恋爱脑」成就，目前发出来的今日任务都和谈情说爱有关，不让他谈情说爱，他就攒不到积分，攒不到积分，他就回不了家…… 第13页 提升修为固然很重要，但林清引的终极目标是回家！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际网路的世界，他就像一朵种在沙漠里的花，马上就要风化成渣渣了。 你知道那种无数次把手插进裤兜，想掏出手机看一看，却发现弟子服下摆根本没有兜的失落感吗？ 你能想像每天早上醒来都要刷币站刷老约翰刷小地瓜看看cp有没有新粮的二次元，一睁眼家徒四壁连个海报都没有的寂寞感吗？ 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啊！ 「怎么？你有什么难处？」杨青琮皱眉问道，虽然嘴巴上这么问，他的态度却像是早就知道小师弟会在这个环节出么蛾子。 「我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只要发乎情，止乎礼，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你是说偷拿大师兄的贴身丝帕？」杨青琮毫不留情地揭开某人老底。 「啊……」林清引心想，果然可恶的二师兄看见了，「是捡，捡地上掉的东西，怎么能算偷呢？」 「那也不行，」杨青琮道，「你不许对他动心。」 林清引听过很多封建大家长劝退小情侣的说辞，但头一次听到这么霸道的，不让谈恋爱也就算了，连动心都不许？ 「二师兄，你肯定没喜欢过人吧，动心不动心，这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吗？」林清引嘆气。 「……」杨青琮的脸色黑下来。 在激得二师兄恼羞成怒之前，林清引及时转换了话题：「我觉得这一条可以改成这样，我不会和任何人发生实质性关系，但可以单相思、在公开场合倾诉我的感情，跟踪、收集对方掉落的物品……简单来说就是，我喜欢我的，和他无关，怎样？」 林清引一口气说完，抬眼看向杨青琮。 杨青琮神色复杂，似乎在思考，但失败了。 「不行。」他说，「不许谈情就是不许谈情。」 谈判失败。 「那就……」林清引嘆了口气，看着珍贵的课程表、秘籍、丹方……还有有胸肌的多啦a梦，就这样放弃吗？ 当然不。 「行吧。」林清引答应了。 游戏up的「稳定日更」能当真吗？不能。 而且谈情说爱这种事，只要不抓到现行，就很难作数，凭林清引的口才完全可以说成造谣，反诉一把名誉侵权，当然……以后完成任务就要小心一点了。 「既然如此，」杨青琮刷刷几下写好约法三章，递到林清引面前，「你在这里按个手印。」 林清引震撼地看看纸面，又看看杨青琮，这么认真的吗？ 还好他没有要他当场咬破手指，推了个印泥给他。 林清引安慰自己，这不过就是个表面功夫，实质没有任何改变，他按下印泥，在约法三章上按了个指纹。 约成，杨青琮心满意足地把纸张叠好收起，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走吧，我带你参观水房。」 …… 翌日，林清引过上了充实的修炼生活。 早上一起来，先去外面跑了三圈，回来简单吃了点，去练功房记穴位图。 六界史之类不重要的课直接翘了，在家看入门书。 中午，坐传送法阵去山前广场，上心法课，中途多次打断掌课长老，询问一些基础问题。 只要脸皮够厚，就能把别人的课上成自己的节奏。 下午，偷看入门弟子练剑，收穫很多。 晚上，等着杨青琮忙完来接他，一起去醉月楼庆祝开工大吉。 结果杨青琮没来。 计划赶不上变化，掌门突然给杨青琮派了个活，让他去南疆挖一种烈焰蟾蜍，没个三五天回不来。 第一天就被放鸽子，这…… 实在是太好了！ 林清引顺势用杨青琮留下的钱点了壶茶，跟茶馆路人唠了半个时辰，把能完成的今日任务都完成了。 完美。 他熘熘达达离开茶馆，往传送法阵走。 就在这时，一只千纸鹤落在他肩膀上。 「清引啊，到月登楼来一趟，师父有重要的事情拜託给你。」是顾梦云的传音。 诶？ 第07章 七 「清引啊，药房素问长老抱恙，你代素问长老去一趟雪山暗室，把这筐冰灵仙草送过去，你大师兄正在那里闭关修炼，需要仙草作辅助。」 月登楼的八仙椅中，顾梦云笑眯眯地坐着，身边地上卧着一只很大的仙鹤。 「这是素问长老的仙鹤，你牵回去，好好联络感情，明天一早，它会带你过去。」 「啊？我？」 林清引指了指自己，眼睛瞪得圆圆的。 「不错，就是你。」顾梦云笑眯眯地说。 「可是……」林清引想到自己和杨青琮的约法三章，不会吧不会吧，这是什么诚信测试吗？「……弟子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呵呵，最近宗门里流传着一个很有趣的传说，」顾梦云捋了捋一旁仙鹤的羽毛，「说咱们剑宗有个小弟子，对大师兄思之若狂，每天都要逮着人倾吐思慕之情。」 林清引脸颊微热，他才做了几天任务，怎么消息传的这么快，顾梦云都知道了吗。 这些剑宗弟子也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清心寡欲嘛，八卦起来的速度一点不比网友慢。 顾梦云顿了一顿，看向林清引，笑道：「这种没有根据的传说，师父当然是不会信的，不过，你和你大师兄同出一门，来往确实少了些，师兄弟之间的情谊最是宝贵，为师便想着，有机会就让你们见见面，你在剑法修炼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问他。」 第14页 听着顾梦云的解释，林清引稍微松了口气，看来去送仙草这件事，不是杨青琮的诚信测试，只是顾梦云找了个机会让师兄弟两人联络感情罢了。 不过，他还是相当介意，剑法课那日，陆青霜主动向顾梦云提起他的事。 似乎觉察到林清引的犹豫，顾梦云笑道：「当然，若是你觉得不好意思问他，也可以放下仙草就走。」 接着，顾梦云告诉林清引，怎么把仙草的筐子从石室顶端的一个小洞放进去，再把上回用过的空筐子提上来。 林清引的脑筋飞快转动起来，按照顾梦云的说法，他应该不会见到陆青霜，只是在暗室外交接一下，这样说来，这趟任务应该是很安全的。 如果他去了，说不定还能打卡一两个今日任务，他是真的馋斯托卡任务那500积分，这两天光做嘴炮任务，鸡零狗碎才攒起100多，不如做一次实质任务刷得快。 至于和二师兄的约定，嗯……这也不能算他主动去找大师兄吧？都是组织派来的任务，推託不得啊。 「是，师父，弟子明天一早就去。」林清引恭恭敬敬向顾梦云行了个礼。 「好，好好。」顾梦云慈和地微笑着，拍了拍身旁卧着的仙鹤，「去吧。」 只听扑稜稜一阵响，雪白的仙鹤忽然站了起来，足足有一人多高，两只巨大的翅膀在空中扇动数下，林清引感到一阵阵气流拍在脸上。 「好、好大的仙鹤！」林清引惊讶地望着它，谁能想到，一只斯文优雅的鸟儿，能长到一米八呢？ 仙鹤伸展完翅膀，把羽翼背到身后，迈着优雅的长腿，来到林清引面前，把一小筐仙草叼给他，林清引接住仙草，捧在手里，顿时感到一阵清凉。 这就是冰灵仙草了，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晚些时候，林清引将仙鹤牵回小院。 他用杨青琮的钱买了很多小鱼干，一条条投餵给仙鹤，很快和仙鹤打好了关系。 第二天早上，林清引早早起来，换上租来的大棉服，包裹得像个球似的上路了。 「仙鹤大佬，你一定飞稳点，我第一次坐你这样的无防护滑翔机，经验不足，还请你多多担待。」出发前，林清引像个小厮似的点头哈腰地跟在仙鹤旁边，不断发出碎碎念。 还好，仙鹤毕竟是老司机了，巨大的翅膀展开，平稳无虞地飞上天，论安全感，甚至比一般的御剑飞行还要高。 林清引乘坐仙鹤来到雪山顶端，陆青霜闭关修炼的暗室前，他裹紧大棉服，一脚浅一脚深地走在厚厚的积雪上，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投放仙草的地方。 那是一个像竖井一样的洞口，下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有两根绳子通向底部。 「好，就来完成第一个任务吧。」林清引搓搓手。 他转动竖井边的辘轳，把绳子拉上来，绳子下端挂着一只空筐子，里面还有些灰白的条状痕迹，好像有人在筐子里把草叶灼烧成灰，林清引把空筐子取下来，换上装满仙草的新筐子，再转动辘轳放到井底。 「今日任务： 为闭关修炼的大师兄投放冰灵仙草（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50，薄荷冰片+1，白毫银针+1」 这两个物品林清引眼熟，都是大师兄喜欢的礼物，是前期刷大师兄好感度的利器。 不过嘛，现在就用不上了。 林清引不打算走主线攻略，猥琐发育的话，当然存在感越低越好。 卖了吧。 「出售薄荷冰片，获得积分+88。」 「出售白毫银针，获得积分+188。」 这不比讲故事来钱快。 林清引又看向「今日任务」。 自从他昨天接下送仙草的任务后，今天就出现了几个新任务： 6、为闭关修炼的大师兄投放冰灵仙草（1/1） 7、和闭关修炼的大师兄聊天（0/1） 8、不顾一切跳下竖井和大师兄见面（0/1） 9、当面向大师兄表达痴恋（0/1） 10、和大师兄一起在暗室度过三天（0/3） …… 很好，今天的任务就做到这里。 林清引从竖井边站起来，准备回去刷恋爱脑传教任务，那个安全又可靠，还能得存档捲轴和凝气丹。 「长老请留步。」井下忽然传来一个清冷淡薄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清引耳中。 林清引浑身一震，条件反射地存了个档。 是陆青霜。 「劳烦长老送仙草来，我这里有一些新的剑法心得，请长老一併带回，交给我师父，长老若有兴趣，也可评点一二。」 林清引眼前一亮，陆青霜的剑法心得诶，还是刚出炉的，这种好东西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看，待他抄上一份，回去和二师兄一起研究。 不过，要拿陆青霜的剑法心得，就得跟他搭话，一搭话，林清引的身份就暴露了。 现在的陆青霜，明显还以为他是素问长老。 「长老？你怎么不说话？莫非有什么不方便？」陆青霜问道。 林清引灵机一动，他虽然不知道素问长老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但是，老人生病咳嗽的声音都大差不差，他学一下，说不定就矇混过关了呢。 「咳咳……咳咳咳……」林清引一边捶胸口，一边压着嗓子挤出苍老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 第15页 「……」井下静了片刻。 林清引觉得差不多了，收了声，蹑手蹑脚地回到竖井边，侧耳听下面的动静。 「……放好了，长老请提上去吧。」陆青霜冷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林清引一喜，他就知道陆青霜不会追问长老为什么咳嗽，反而会嫌弃长老在上面咳嗽，弄脏井口的空气，加快速度把他打发走。 林清引拉住辘轳，转动起来，绳索一点点提上来，露出下面坠着的筐子。 筐子里的仙草已经拿走了，现在里面放着两张树皮，林清引往上扫了一眼，看到树皮表面刻着一些火柴棍小人，似乎拿着剑比比划划，旁边还标记着蝇头小楷，是一些玄之又玄的字眼。 林清引小心翼翼地将树皮揣进衣襟内的衣袋里，转动辘轳，又把空筐子放下去。 此间事了，林清引准备撤退。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不远处一座山峰积雪崩落！ 林清引只觉脚下晃得厉害，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竖井边缘，他想去拽绳索，却抓了个空，整个人向后翻进竖井。 「啊——」 少年的惨叫迴荡在竖井里。 「嘭！」 林清引掉进一堆蓬松的雪里，四脚朝天，眼睛、鼻子、嘴巴里都煳满了雪。 「噗——呸呸呸！」林清引挣扎着爬起来，抹掉脸上的雪，差点死掉的感觉让他非常后怕，手脚还有点使不上劲。 但一想到要和大师兄共处一室，他就更害怕了。 读档吧，这波废了。 还好他在听到陆青霜声音的那一刻就条件反射地存了个档。 「今日任务： 不顾一切跳下竖井和大师兄见面（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1000，灵剑：负雪+1」 林清引：！！！ 这次的奖励太大手笔了吧！竟然有1000积分！果然富贵险中求，平静日子过了这么多天，固然舒服，却没有冒险一次得到的收穫多！ 还有那个灵剑：负雪是什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这种格式的道具一般都非同一般——来自多年游戏区up主的经验之谈。 灵剑：负雪（天材地宝打造的高阶飞剑，可作为剑修的本命法器，攻+100%，防+100%，速+100%，运+5%，特殊：冰系全防御） 物品简介：好像是一把冰系飞剑的碎片，摸起来冷冰冰的。试试用6片碎片拼成完整的武器吧！ 林清引定睛一看，发现灵剑：负雪后面有三个小灰字「的碎片」，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坑爹啊，氪金手游搞碎片也就罢了，一个单机全息游戏搞什么碎片，还不能卖，劝退了家人们。 林清引脑补自己在直播间大肆吐槽，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接着又是两下、三下、四下。 雪沫子从林清引的大棉服上纷纷落下。 林清引僵硬地站着，不敢回头，这暗室里除了大师兄就没别人了，可是，大师兄会给人拍雪？嫌脏都来不及，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完蛋，他应该把白毫银针留下的，至少可以清心明目、提神醒脑——要不然他还是读档吧？ 林清引的两边意识疯狂拉扯之时，陆青霜终于停了手。 一片死寂过后，清冷淡漠的声音从一段距离之外传来：「小师弟？怎么是你？」 第08章 八 林清引吓了一跳，刚才还在他身后拍雪的人，这会突然跑到几米之外的地方去了，虽然知道陆青霜的轻功非常之好，这种神出鬼没的感觉还是把他吓到了。 林清引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双肩拘谨内收，两手放在身前，手指搓着衣角，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左右乱瞟，看到暗室深处白色的身影时，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随即，他垂下头去，小声讷讷道：「大、大师兄……」 就在转身的瞬间，林清引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搏一搏。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与其现在就读档回去，还不如赌上自己对陆青霜喜好的了解，冒险通关暗室副本，收割一波任务奖励！ 没错，这不是林清引第一次打暗室剧情线了。 在大师兄的攻略线中，暗室剧情是重要起点，小师弟意外坠入大师兄闭关的暗室，被困其中，不得不与大师兄度过一段独处时光，并在这段时光里，大大扭转了大师兄对他的态度。 两人的关系，也从渺小的粉丝和高高在上的偶像，变成了幸运的粉丝和偶尔会回应幸运粉丝的偶像。 这在外人看来，是突飞勐进的发展，只有林清引才知道，他读了多少次档，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勉强杀出一条血路。 现在，这些丰富的失败经验，都将铸成林清引回家的速通阶梯。 一个转身的功夫，活泼灵动的小师弟换了一幅面孔。 他低垂着头，眼睛盯着脚尖，俨然变成了腼腆侷促的小粉丝，因为见到思慕已久的大师兄，而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对、对不起，大师兄，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我也不想打扰你闭关，我……」 「……」 暗室中一片寂静，坐在暗室深处的白色身影沉默着，就像一尊佛龛中的神像。 不管祈祷者如何真诚地祈求，神像从不回应。 对，就是这个感觉。林清引想，在暗室剧情的一开始，小师弟失足坠落暗室中，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道歉的话，大师兄始终一言不发。 第16页 就像以前那样，把他当成空气，那种悲伤的单相思…… 「无妨。」清冷淡薄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林清引一噎。 神像忽然回应了，祈祷者大惊失色，反而停下话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准备的语无伦次的道歉，东拉西扯，向大师兄发誓自己马上就爬出去……还没说出口，就，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林清引瞟了一眼虚空中的任务面板，一个大大的倒计时「啪」地停住，还剩2分21秒，他和大师兄的聊天任务才算完成。 信口胡说一些话沖时长很简单，但眼前的聊天对象可不是什么茶楼路人，一句话说错，就有可能引发糟糕的结局，轻则宗门被灭，重则惨死暗室……林清引必须说一些既符合人设，又匹配剧情进展节奏，还完美契合陆青霜喜好的话。 当古偶编剧都没有这么高的门槛啊，摔！ 等等，他记得一周目刚掉下来的时候发生了个什么事，那件事就是引起大师兄第一次和小师弟搭话的契机……虽然现在陆青霜已经和他搭话了，但拿那件事出来做话题，继续聊下去，肯定是安全的。 那件事是什么来着？ 忽然间，林清引想起来了，想起来的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因为那件事就是……一周目的小师弟摔断了腿。 现在，林清引正凭自己健康的双腿坚挺地站立着。 完蛋，这根救命稻草也指望不上了。 视野中的倒计时开始一闪一闪发出危险的红光，似乎预示着任务失败的结局。 「诶哟！」 本来站在雪堆前，身姿笔挺的小师弟，忽然痛唿一声，双腿扭曲地倒了下去，正好摔回蓬松的雪里。 没有摔断腿，就制造摔断腿。 林清引知道这个主意很烂，但仓促之间，他也想不到别的主意了。 墙角的白影果然动了一下，似乎想站起来看看，但又迫于某些原因，没有站起来，仍是保持入定的姿态。 林清引仰面躺在雪中，头顶是暗室中唯一的光源——竖井口，那些明亮的光芒充斥视野，刺得人眼睛发疼，它唤醒了林清引的某些回忆。 关于坠落之后摔断腿的小师弟的心情的回忆。 暗室之中，一天只有少数几个小时是有光的，大部分时间是全黑或朦朦胧胧的黑，小师弟摔断腿，不能动弹，只能呆在原地等待有人来救他。 当然，神像是不会救人的，神像也不会说话，他只是远远地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一开始，小师弟不想说太多话去打扰神像，可是断腿实在太疼了，夜晚的雪山暗室又冷如冰窟，他不得不说一些话来转移注意力。 回忆大师兄的英姿，倾吐仰慕之情，唠叨自己追逐大师兄的无聊日常，就成了小师弟的主要话题。 那些内容相当琐碎无聊，打通过一次暗室剧情也未必能记住多少，然而林清引躺在雪地上，望着竖井透下来的光时，却意外流畅地说了出来，不能说完全一致，但大差不差。 「……你的腿怎么了？」 黑暗里，清冷淡漠的声音第一次响起。 那声音就像冰下流泉、泠泠相击，一下子唤醒了小师弟的神志，让他从麻木中恢復知觉，空虚的心脏也急促跳动起来。 大师兄，在跟他说话？ 大师兄在关怀他的腿，明明隔着这么远，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可是大师兄却注意到了他的痛苦。 小师弟激动地坐起来，浑身发抖，甚至牵动腿部也感觉不到疼了：「大师兄不必担心，我的腿一点也不疼。」 「可是你的呻吟声太吵了，就算一直说话遮掩，也很吵，我没办法继续修炼。」神像冷冰冰地说。 「如果我治好你，你能闭嘴吗？」 …… 林清引把碎碎念说到一半，系统面板就弹出任务完成的提示。 他没顾上看，专心把另一半说完，省得过会状态不在，他就说不出了。 还好，他发挥的不错，一直说到陆青霜出声打断他。 「……你的腿怎么了？」 林清引如释重负，但表演还没结束，他「挣扎」着从雪堆里坐起来，摸着只有一点点擦伤的小腿，回答道：「大师兄不必担心，我的腿没事。」 之后的剧情就是陆青霜表演了，林清引可以稍微休息一会。 至于陆青霜即将说的那些人渣宣言，林清引也没兴趣听，他一边放空眼神，一边打开系统面板。 完成任务的奖励一下子弹出两波。 「今日任务： 和闭关修炼的大师兄聊天（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1000，灵剑：负雪的碎片+1」 「今日任务： 当面向大师兄表达痴恋（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5000，灵剑：负雪的碎片+2，凝气丹+10，存档捲轴+10」 「卧槽，牛逼啊。」 林清引情不自禁地轻声感嘆。 这还是他熟悉的抠门恋爱脑系统吗？原来正确的打开方式是这样的！ 眼看着积分商城的更多商品向他敞开怀抱，高阶飞剑也只差2片碎片就凑齐了，林清引有种马上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不过，如果这次副本攻略失败的话，他读个档，这些好东西是不是全没了？ 第17页 唔，好像是这样，好可怕，他不能接受。 「嘶……」 一股冰凉的触觉沿着脚踝向上攀去，林清引悚然一惊，回过神来，他条件反射地后退，试图把脚从蛇类一般冷滑的禁锢中抽出，却失败了。 白衣胜雪的神像正俯身跪坐在他面前，冷白的手掌托起他的脚踝，长得出奇的手指正沿着他的袜子往上摸去，似乎在寻找袜带打结的地方。 第09章 九 林清引惊疑不定地抬眼，看向伏在身前的陆青霜。 他在搞什么东西？ 陆青霜竟然握着他的袜子，很认真地在研究后面那两条带子怎么解下来。 好可怕啊，这个世界终于癫了，他竟然看到陆青霜给人脱袜子。 当这个场面的另一个主角是自己时，震撼效果加倍。 林清引僵直地伸着一条腿，任凭陆青霜摆弄，终于，陆青霜找到袜带，手指一勾，小结自动解开。 「等、等一下！」林清引如梦初醒，隔着裤子拉住自己的袜子。 陆青霜停下动作，抬头看向林清引。 竖井洒落的光芒横亘在两人之间，形成一层光的帘幕，陆青霜的面容就藏在那层光幕后面，清冷俊美到雌雄莫辨。 「怎么？」他轻声问。 林清引倒吸一口凉气，心如擂鼓，砰砰直跳，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乍然见到陆青霜的高清建模，他的心脏还是有点承受不了。 还好，他本来就要表演小师弟的痴迷，这也一下算是本色出演了。 陆青霜眉间的疑色转淡，眉宇低下，冰雪似的目光垂落，再度检查起林清引的小腿。 「让我看看伤在哪里。」他淡淡地命令。 这熟悉的口吻，让林清引稍稍松了口气，他偷眼打量陆青霜的表情，后者还是冷着一张脸，摆弄林清引的腿时的态度，就像查看一根不知道为什么断裂的树枝，或是一块掉在他家院子里的石头。 警报解除，陆青霜人设没崩！ 他会突然靠近，检查林清引的腿，只是为了治好他，让他不再发出噪音而已。 剧情还在正常进行，只是因为林清引走神，没听到那两句人渣宣言，所以才会感到前后不连贯。 不能再走神了，现在正是推水晶的时候，怎么可以松懈呢。 林清引打起精神。 忽然间，他想到一个事，身子顿时凉了半截。 他腿没摔断啊！ 说摔断，其实只是装模作样地哼哼两声，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把陆青霜引来了，还亲自上手寻找伤处。 在原本的剧情线里，大师兄上来按了两下，就找到小师弟小腿骨折的地方，很快用灵力帮他摆正胫骨，疏通经络，又甩给他一块木板，让他自己扯衣带把小腿固定住。 而现在，林清引没受伤，所以不管陆青霜怎么按，都找不到伤处，急得人差点崩人设，都上手脱袜子了。 「嘶……啊，啊哈！」 林清引突然脸色一变，两手抱住小腿，身体因为疼痛向前弯曲，脸也皱成一团。 陆青霜手上的动作停下，问道：「是这里么？」 林清引咬着下唇，强自忍耐，眼底有莹莹水光：「嗯……」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演技了。 脚踝扭伤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筋腱损伤，连医生都需要通过患者的反应来判断，在没有ct的古代，陆青霜医术再强，也无法判断林清引是不是装的。 果然，陆青霜放轻了力道，一手托住林清引的脚跟，一手握住脚尖，轻轻转动角度，观察林清引的反应。 林清引适时地皱皱眉、动动鼻子，偶尔忍不住叫上一声，煞有介事，就算老中医来了都不敢说他真的没病。 「不是什么严重的损伤，没有伤到骨头。」陆青霜皱眉，似乎有点困惑，但还是做了脚踝扭伤的诊断。 这次没什么可治疗的，陆青霜很快起身，回到原位，继续打坐。 一些淅淅沥沥的水声从阴影中传来，白影抖动，虽然光线不大好，但还是可以辨认出，他在洗手。 陆青霜是单一冰灵根，变出点水易如反掌，因此，他洗了很久，很久。 林清引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但想到陆青霜现在应该非常不爽，处于被迫摸了别人臭袜子的崩溃边缘，一点就炸，为了自己的小命，林清引还是把嘴闭上了。 他默默系好袜带，穿上鞋，往雪堆旁边干燥的地面上挪了挪。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终于结束。 白影变了个姿势，看起来在用丝帕擦手——陆青霜有很多同款丝帕，用一条扔一条，立刻能拿出新的也不奇怪——只见他不断移动手肘，像拉锯一样反覆擦拭一根根手指，力气之大，好像要把手指全拔下来才算完。 终于，清理工作全部做完了。 暗室恢復安静。 林清引觉得差不多是时候、把这段治疗剧情走完。 「对、对不起，大师兄……我不是故意要吵你的，说完这一句，我就不说了，真的！」 按照原本的剧情线，在大师兄说了那样伤人的话之后，小师弟不仅没有怪大师兄，还深深地检讨了自己。 如果他不掉下来，就不会摔断腿，如果他不摔断腿，就不会疼得一直说话，继而吵到大师兄，大师兄闭关是头等大事，却为了缓解他的疼痛，中途起来帮他接断腿，这份关爱同门的仁善之心，不愧为剑宗唯一大师兄才具备的完美品格。 第18页 「归根结底，所有的错误都在我，我只想着自己的心情，忍耐不了见不到大师兄的寂寞，才会在暗室周围徘徊……」 小师弟情绪低落地忏悔着自己的错误，又羞又惭，想到大师兄可能会因此少一天修为，他更是伤心地呜咽起来，双手捂住脸颊，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这段演起来真有点难度，但想到演完之后就可以收工，能一直歇到第二天新剧情出现，林清引便老老实实干起活来。 可惜周围没有围观路人，否则高低能拿个「当众发表恋爱脑言论」成就。 林清引背完台词，把脸埋到手里，面无表情地呜呜了两声。 收工躺平！ 接下来大师兄不会说任何话，一直静默到第二天，然后…… 「你真的，有这么喜欢我？」 暗室之中，清冷淡薄的声音再度响起。 林清引：…… 不是，哥们，为什么又改台词啊！ 你这样即兴发挥，对手会很难做的。 林清引反手存了个档，酝酿了一下情绪，打算也即兴发挥一段。 但是，等等，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该不会是他前面表演的不到位，陆青霜起了疑心吧？ 如果他真的顺着陆青霜去抒发爱意，反而很有可能会踩雷，不，不行，他不能顺着陆青霜。 …… 小师弟呜咽了一声，立刻用拳头堵住嘴，不再发出声音了。 喜欢的程度，要怎么证明呢？ 嘴上说说吗？ 可是嘴上说说的喜欢，又能给大师兄带来什么呢？ 他给大师兄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已经影响大师兄修炼了，再腆着脸表白，只会增加别人的烦恼。 不如就从遵守承诺开始吧。 说了最后一句，就是最后一句，守口如瓶，把安静的修炼环境还给大师兄。 …… 「你怎么不说了？」等了一会，仍然不见小师弟回应，陆青霜不禁有些烦闷。 刚才情急之下，忘了在手上加一层灵力隔绝外物，已经让他够心烦了。 现在，一向很能说些甜言蜜语的小师弟，突然像哑了一样一声不吭，更叫他坐不住。 一股邪火在他心中燃烧，他想站起来，走到小师弟身边，一把拽掉那只多余的袜子，看一看他到底伤的如何，只是扭伤脚踝，真的会叫得那么惨吗？ 这小骗子总是一脸赤诚，说着「没关系」「不要紧」，背后又哭得很惨，做一些很蠢的事，令人防不胜防。 「唔……」位于心口位置的经脉忽然传来一阵热痛，陆青霜掩住口鼻，等那股灼烧感过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神魂不稳，修为也大不如前，这样妄动情绪，只会让走火入魔来得快些。 霜片般的眼眸垂下去，隐没在平林疏烟般的细睫后，片刻后，冰面又恢復平静，不见一丝裂痕。 …… 副本平安无虞地推到第二天。 第10章 十 林清引歪头靠着暗室石壁，睡得迷迷煳煳。 雪山的夜晚实在太冷，他两手拽着大棉服内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两条腿都收进来，像个球似的蜷缩在石壁下。 即便如此，他还是冷得够呛，昨天晚上睡前跑去积分商城消费100，买了个火山温泉石，天然自带热量，抱在怀里当暖炉，这才勉强睡过去。 「唔……」 林清引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本来遮挡住的光线忽然照进来了，落在他眼皮上，还挺亮的。 他哼唧一声，醒了过来。 竖井投下明亮的光，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陆青霜还坐在原位，白衣微微飘动。 暗室里有风吗？林清引纳闷，他怎么没感觉到？ 不过，又活过一天，真好。 他打开今日任务，准备看看今天恋爱脑系统又给他整出什么么蛾子。 大概是检测到他在推副本了，1-5的常规任务自动隐藏，只剩下副本任务： 6、和大师兄聊天（0/1） 7、向大师兄赠送礼物（0/1） 8、和大师兄一起打发时间（0/1） 9、用行动证明对大师兄的爱（0/1） 10、和大师兄一起在暗室度过三天（1/3） 很好，副本任务越来越有乙女游戏那味了。 只是现在的问题在于，林清引打的是生死副本，系统却让他出恋爱日常，这无异于在丧尸围城的情况下要求和丧尸王在城头亲嘴，哕~ 在战斗之前，林清引决定先盘一盘策略。 首先，他不能和大师兄聊天，因为他昨天刚刚发誓，他绝不打扰大师兄修炼。 其次，他不能赠送大师兄礼物，因为他贪小便宜把大师兄喜欢的东西给卖了。 第三，他不能约大师兄一起打发时间，理由同一，而且大师兄忙得要死，听到这个邀请可能会打死他。 第四，用行动证明对大师兄的爱？什么东西？太抽象了，过。 没办法了，现在能做的任务只有第五。 林清引顺着墙壁滑下去，开始摆烂。 「唳——」 一声空灵的长吟从远处传来。 林清引竖起耳朵，这个声音，是仙鹤！ 他差点把仙鹤给忘了！ 昨天掉下来之后，就再也没听到仙鹤的动静，林清引还以为仙鹤已经回去报信了。 第19页 仙鹤也没长嘴，没法跟人解释他掉下来的事，所以，林清引压根没指望过仙鹤能带人来。 没想到，他低估了仙鹤的智商，毕竟人家一米八的大个子不是白长的，和普通的鸟类已经不是一个档次了。 伴随着仙鹤来到的，还有几个脚步声，他们来到井口边，围着井口讨论起来。 「那个小弟子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咳咳……多半如此，罪过，若不是老道抱恙，也不至于害小友落难至此。」 「现在怎么办？放绳子下去，把人拉上来？」 「只能这么办了。」 井口的光被挡住。 「喂，小师弟——」一个人压着嗓子喊道。 「再小声点，别打扰了大师兄闭关，」旁边有人低声警告，「若是打扰了大师兄闭关，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小师弟——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就——回句话！」 那个压着嗓子的人十分难做，又要喊人，又不能出声，差点把嗓子夹出鸭叫。 林清引仰起头，同情地看着上面。 可惜，他是不可能答应他们的，他的任务还没做完，不能离开这里。 只能辜负他们的一番好意了。 这样想着，林清引下意识往对面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发现陆青霜，好像也在看他。 ？陆青霜不好好入定，看他干嘛？ 等等，陆青霜不会也听到上面的人是来救他的，所以在等着看他上去吧。 他上去了，陆青霜就可以继续闭关，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林清引顿时紧张起来，他现在该怎么办？ 装没听见，死皮赖脸呆着——那就和他先前的承诺「不想打扰大师兄」相悖了，他的痴情舔狗人设也就崩了。 听见了，现在就爬绳子上去——暗室副本就结束了。 林清引不甘心啊，不甘心。 就在他纠结之时，地面忽然摇晃起来。 那种剧烈的震动，就像之前的雪崩一样！ 不，比之前的雪崩还要厉害！ 林清引听到「轰隆隆」的震响，暗室顶上的岩石都在发出「吱嘎」挤压的声音，那声音非常恐怖，就好像整个石头山顶都要坍塌了一样。 在那短暂的几秒内，林清引惊恐地望着暗室顶，他仿佛看到黑漆漆的巨石从中间断裂，裂缝间透出诡异的暗蓝色光芒，断裂的石头滚落下来，「轰」地砸在暗室中央，本来投下光的地方。 林清引后背紧贴着墙壁，胸口剧烈起伏着，这濒临死亡的可怕异变，让他短暂失去反应的能力。 但他还是强行按住了读档的冲动，因为他刚刚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地动，其实就是暗室副本的第二个重要剧情。 ——山崩堵住了唯一的逃生出口，令大师兄和小师弟陷入与世隔绝的境地，在这死一般的黑暗之中，两人又将会结下怎样的孽缘？！ 停止。林清引默默掐掉自己脑内的直播旁白，现在又没有观众，整这些没用的活干嘛？ 等到地动完全停止，周围静下来，林清引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外面的人声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人走了，还是与世隔绝的太彻底，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 林清引扶着墙壁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走，绕过巨大的落石，来到暗室另一边。 陆青霜打坐的位置。 现在情况和昨天不同了，突然而至的灾祸让林清引有理由去和陆青霜搭话。确认大师兄安然无恙，才是小师弟的头等大事。 「大师兄？咳咳咳……」林清引摸索着前进，到处都太黑了，空气里又全是尘埃，他喊不出声，就先咳嗽起来，还得拖着一条伤腿，前进的格外困难。 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搬开碎石，从一个又一个狭小的缝隙中穿过，找到暗室另一边的陆青霜。 一缕幽蓝色的光芒升起，很快转变成白色，陆青霜就坐在这片白光之中，姿态从容。 小师弟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大师兄，你没事！我还以为……呸呸呸，是我太傻了，大师兄修为这么高，怎么可能被区区山石伤到呢？」 陆青霜一动不动，也不理睬林清引，也没有对突然的山崩作出任何反应。 林清引正演得上劲，他才不在乎陆青霜理不理他，不理最好，他要把聊天倒计时的剩余时间耗完，再领一波奖励。 小师弟一瘸一拐地接近大师兄，嘴里还在碎碎念：「现在怎么办？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厉害的山崩？连顶上的洞口都塌了，正门肯定也出不去了……石头随时可能再次塌方，我们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 陆青霜终于睁开眼睛，一丝蓝光从他瞳孔划过，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就好像刚刚经歷一场恶战，灵力濒临耗尽，身体十分空虚。 「……出不去……」陆青霜轻声说。 「诶，大师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你哪里不舒服吗？难道、难道你受伤了吗？」小师弟顿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试图在大师兄身上找到伤处，可是看来看去也没看到，把他急出一头汗，「大师兄，你究竟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我帮你……」 「你帮不了。」陆青霜淡淡地说，忽然间，他肩膀一抖，身体前倾，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星星点点的血沫溅上白衣，格外触目惊心。 第20页 林清引目瞪口呆，吃惊地望着陆青霜，后者唇上带血，双目低垂，脸色和身姿都透着虚弱疲倦，他哪里见过陆青霜这样脆弱易折的模样。 陆青霜可是、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怎么也不可能被一个小小的地震弄得如此狼狈，这剧情线究竟在哪里神展开了，为什么总有种让人把握不住的感觉？ 「大、大师兄，那你告诉我，要我做什么，我做什么才能帮到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林清引语无伦次地说道，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随便发挥吧。 陆青霜抬起眼皮，看了微弱白光中的小师弟一眼，小师弟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像受惊的小猫一样望着他，两只手下意识挽着他的胳膊，连自己都没注意到。 他的上唇微微收起，似有愉悦之意一闪而过，很快又被接连的咳嗽带走注意力。 这身体……真是废物，隔了几千年回来，还得从头练起。 「你真的……咳咳，什么都愿意……？」清冷淡薄的声音再度响起，尾音却稍微上扬，带上些许不易觉察的撩拨之意。 林清引一怔，心里打鼓，该不会真指望他做什么变态的事吧？但为了任务，他艰难地点点头。 「很好，」陆青霜语气间的愉悦更甚，他拿出丝帕，缓缓擦拭脸上、手上的血迹，一边说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受了内伤，调息时怕精神不济，影响灵力流转，你不是很会讲故事么，且讲一些讨人欢心的故事，助我提神醒脑。」 讲……讨人欢心的故事？ 陆青霜什么时候有这个闲情逸緻了？ 林清引感到一阵莫名，但为了任务，他还是讲了——经过多次打磨，街上老妪能听——他的拿手好戏《东郭先生与狼妖》！ 「咳。」陆青霜听到神展开，果然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以咳嗽掩饰过去，与此同时，他的脸上白气氤氲，身上白光流转，像是在快速修补内伤受损的部分。 敢情听故事真能帮助修炼啊，林清引扬眉。 一个故事讲完，陆青霜的精神明显好了不少，林清引却有些口干舌燥，想停下来休息。 「这故事没什么意思，再讲一个吧。」陆青霜点评道。 啊？可是你刚才明明笑了？林清引皱起鼻子，不敢相信陆青霜竟然是这么没品的听众，为了白嫖故事，竟然pua讲故事的人。 「那就再讲一个……」 林清引讲了一个，然后又讲了一个，一开始还兴致勃勃，详细展开，讲到后来，疲了，开始东拉西扯。 还好，他的付出还是有结果的，「和大师兄聊天」「和大师兄一起打发时间」两个任务先后完成，奖励没有昨天丰厚，但也得了1500积分，3个凝气丹，3个存档捲轴。 「……然后他们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林清引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赶在陆青霜点评之前，抢先说，「我的故事讲完了，我真的不知道其他让人高兴的故事了。」 陆青霜的脸色已然恢復正常，周身流转的白光也渐渐散去，变成一层均匀的微光，笼罩在全身各处。 「讲完了啊。」陆青霜向上看去，黑暗里，几座交叠的巨石正惊险地支撑在暗室墙壁之间，「可我还需要一点力量，才能打开上面那些石头。」 林清引正在活动又麻又干的舌头，把脸颊顶得一鼓一鼓，听到这话，他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什么？」 「……嗯嗯收到。」 「讲不讲故事其实无所谓，重要的是讨人欢心，」陆青霜抬手抚平衣褶，用清水洗去白色袖子上的血星，再冲掉地上的血，他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事，一边侧目看向林清引，「你不是很喜欢我么？喜欢我，就应该很会取悦我吧？如果什么都不会，只空口说喜欢，那未免也……太廉价了吧？」 「……」 第11章 十一 陆青霜说完这些，便好整以暇地等着。 逗弄小师弟变成了一项非常快乐的活动，以前的他却一点不知这项活动的妙处，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傻子，只知道修炼，厌恶一切拖修炼进度的人和事，因此错过许多。 现在，有机会重来一次，他当然要把错过的补回来。 现在的小师弟，一门心思痴恋着他，只要他稍微给点机会，就会高兴地把心里话全倒出来，那些可爱的甜言蜜语，正是寂寞了很长时间的他需要的。 不要停下，一直说吧，这次会给你回应的。陆青霜垂下眼眸，将过于强烈的思念敛于眼底。 …… 然而等了许久，小师弟都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没说。 陆青霜疑惑地抬眼看去，却见小师弟呆呆地坐在他旁边，眼神放空，脸色茫然。 上一次也是这样，陆青霜明示他可以表白，他却直接沉默了，要不是今天山崩搞出点动静，小师弟还在装哑巴。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操之过急了？转变太快，把小师弟吓到了？ …… 林清引正在纠结，忽然见陆青霜一脸疑色地看着他，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他的表现稍有异样，陆青霜就会发现，等待他的结局，重则轻则，懂的都懂。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林清引脸颊微热，低下头，两只手从大棉服的袖子里伸出来，一颗一颗解开棉服里侧的扣袢。 第21页 因为外面实在太冷了，他的手都冻僵了，解扣袢的动作便有些慢。 这么一直解到腰间，费了不少时间，林清引下意识咬住嘴唇，眼中显出几分急迫和羞窘。 陆青霜一直在旁边看着，一向平静无波的霜瞳显出几分讶异，他不知道小师弟为了取悦他，会做到这种地步……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应该出言阻止小师弟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阻止，甚至还有些期待。 林清引终于把大棉服解开了，这可费了他不少力气，冷气灌入的时候，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唔，好凉！ 但是事情还没完。他把一只胳膊从棉服袖子里退出来，然后，又是另一只。 现在，大棉服就像披风一样敞开口挂在林清引肩膀上，他低下头，把手伸进单薄的青色弟子服。 那件青色弟子服，款式非常普通，但凡在剑宗生活过几年，眼睛都会看腻，就算身材最好的人，穿上那件古板木讷的弟子服，也会让人兴味索然。 可是，陆青霜的目光偏偏就被那件普通的青色弟子服黏住了，棉服投下的阴影里，纤细的腰身时隐时现，随着小师弟生涩的动作，每一丝衣褶的变化都那般勾人。 一股热意涨涨地顶在胸口，陆青霜闭了闭眼，将过分的慾念压制回去，他的内伤还没完全恢復，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出事情。 「你在做什么？停下来。」陆青霜冷冷地说。 林清引被他突然的制止吓得一顿，但东西都拿出来了，不努力一下就塞回去不太甘心，反正他存档了，小失败一次也能接受。 「可是我也……没有别的能取悦大师兄。」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响起，小师弟的声音窘迫又难堪，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大师兄若是……若是嫌弃，我就洗一洗，等我、我去找些雪水……」 「荒谬！」陆青霜终于忍无可忍，清冷的声音里染上怒气，「你的身体很好么？这样天寒地冻，你还要用雪水洗……」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无他，陆青霜终于看见了林清引在干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林清引刚刚从怀里掏出来一颗黑乎乎的石头上，凝固了。 石头呈不规则形状，表面有很多粗糙的气孔，一看就是火山地区天然形成的石头，这种石头蕴藏火灵精华，修真者拿在手中，可以激发它的火灵，短时间内提升温度，效果就像手炉一样。 不过，这东西只对低阶修真者有用，对于金丹以后的修真者，他们本身就不怕冷，无需取暖，拿着也是累赘。 「……」陆青霜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就是你要取悦我的东西？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心里那股刚压下去的火焰，现在又变了一种形式冒出来，而且烧得更旺、更烈。 「这是什么？」他一开口，声音好像变了个人，清冽不再，变得低哑干涩。 「这是……火山温泉石，我身上唯一可以取暖的东西，昨天晚上……我就是抱着它，才睡着的。」小师弟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知道大师兄讨厌别人摸过的东西，所以才想用雪水洗一洗，刚才山崩，有很多雪也掉下来了，山顶的雪应该很干净，洗一洗就没事了，大师兄等等我，我现在就去洗。」 陆青霜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抽动，他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 他目送小师弟扶着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黑暗深处，在那些摇摇欲坠的大石头之间穿来穿去。 忽然之间，有一丝隐秘的心疼渗开来。 …… 如果可以的话，林清引想像兔子一样逃走。 刚才陆青霜的表情实在太可怕，他一点都不怀疑，再晚起来一步，陆青霜就会把他拍死在墙上。 他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么离谱的主意，要把快要失效的火山温泉石送给冰系控场大师兄的？ 废物利用也没有这么利用的，完全把大师兄当成废品收购站了啊。 林清引，这节俭的美德早晚有一天要害死你！ 但，前往雪堆的路上，林清引还是收到了任务完成提示。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陆青霜的想法，他肯收下就好，林清引兴沖沖地加快清洗速度。 「放那吧。」 林清引抱着温泉石回来，陆青霜的态度果然平和许多，手指虚点身旁的地面，示意林清引把礼物放地上。 林清引照办。 陆青霜好像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又开始闭目养神。 林清引正好打开任务面板。 今日任务「向大师兄赠送礼物」已完成，奖励500积分，小还丹1，卓越橘1。 这两个是加血加气的，战斗用品，平时受伤了也可以用。 林清引把这两个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可惜「用行动证明对大师兄的爱」没有完成，讲故事不行，送礼也不行，究竟要怎么样才行？ 诶，看来要得到负雪的碎片，只能等明天了。 他的肚子好饿，好想念米糰选妃的日子。 …… 暗室副本，第三日！ 林清引一起来就先看今日任务： 6、向大师兄赠送礼物（0/1） 7、和大师兄牵手（0/1） 8、和大师兄拥抱（0/1） 9、用行动证明对大师兄的爱（0/1） 第22页 10、和大师兄一起在暗室度过三天（2/3） 还有高手！ 今天的任务又在前两天的基础上做了超级加倍强化！ 除了那个抽象的「用行动证明爱」，和差点把林清引搞死的「赠送礼物」之外，又增加了地狱难度的「牵手」「拥抱」…… 想也知道和大师兄进行肢体接触会发生什么。 林清引决定暂缓完成今日任务。 今天，他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 就是活着逃出生天！ 想要活不容易，因为今天，将会发生一件大事。 比山崩还要大的事。 林清引警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 陆青霜还在那里闭目打坐，周身散发着稳定的白光。 在落石包围的狭小里，陆青霜就是唯一的光源，将四下里照得明白。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片空间被陆青霜的灵力充满的原因，林清引竟不觉得冷，飢饿的感觉也有所缓解。 只是，还有一种异样感，怎么也克服不了。 他想上厕所！ 上厕所乃人之常情，林清引掉下来之后，每天都坚持上厕所。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彼时林清引蹲在距离陆青霜最远的墙下，往旁边走几步就会来到一个阴暗的墙角，在那里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别人。 现在，那个墙角被落石堵住了。 昨天晚上是林清引最后一次光顾那个墙角，返回的路上，石头突然崩落，掉了一路，林清引不敢再去那里。 但是，要就近方便的话，少不得影响别人。 林清引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别人」。 算了，就迁就一下他们洁癖人，再忍一忍。 …… 林清引一直忍到中午，剧情点还没来。 他偷瞟一眼陆青霜，后者像一尊雕像一样，从早到午没动过。 林清引扶着墙，悄悄站起来，向落石和墙壁的夹角里钻去。 一盏茶的功夫，林清引解决完问题，如释重负地系上裤带，整理好衣服。 就在他准备往回返时，数道蓝光从石头缝隙里穿过，照在前面墙壁上，形成一片不规则的蓝色光斑。 蓝光所到之处，石头「嗤嗤」作响，瞬间被切割成许多碎片，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切开的石头失去平衡，开始垮塌下落。 林清引大惊失色，心想他不过解个手，还真把那位惹毛了，祭出剑光要把他和石头一起削死在这里？ 但转念一想，不对，如果陆青霜要削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稳准狠地把他送走，不会把剑光放的这么乱，好像夜店的旋转灯一样乱七八糟。 这不符合用剑的精神。 难道是……那个剧情点来了？ 心念电转之际，林清引脚下也没闲着，他疾跑几步，一个勐子扎进落石缝隙，身体贴着石头缝底部匍匐前进，粗糙的石头表面把大棉服划出一道道破口，杀人的蓝光在上方扫来扫去，但林清引平安无事地爬回了一开始的小空间。 一抬头，看见陆青霜面目扭曲，周身环绕着炫目的蓝光，时不时爆出一道光柱，射向黑暗中。 大师兄，走火入魔了！ 第12章 十二 按照原剧情，大师兄闭关修炼，本就处于突破境界的危险期，又遭遇雪崩地动，中途惊醒，心浮气躁，很难专心对付瓶颈。 再加上天上掉下来个小师弟，不断在他耳边嗡嗡嗡，说些一厢情愿的废话，闹得他心头火起，一不小心就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对于修真者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修炼事故，轻则灵力外泄、修为倒退，重则元神破碎、爆体而亡，修为越高的人，走火入魔起来越是危险。 不仅对自己危险，对旁边的人更危险。 林清引现在就是那个旁边的倒霉蛋。 他环视四周，找到一个巨石和墙壁、地面形成的三角形空间，一矮身钻了进去，双手抱膝，默默祈祷老天爷让他平安过关。 耳边不断传来石头断裂、坠落的巨响，空气里瀰漫着烟尘，黑暗而狭小的空间里，时不时划过一道死亡蓝光，简直就像空袭过境的城市废墟。 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喉咙，林清引剧烈地喘息着，再一次勐烈震动后，他拽起大棉服蒙住头，把自己整个包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 周遭安静下来，蓝光也不见了，暗室变成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大棉服动了动，一张惨白的小脸从里面探出来，圆熘熘的大眼睛里透着害怕，将上下左右都观察了一遍。 劫后余生。 林清引胆颤心惊地从三角形空间里爬出来，这里也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间，余光中有微光一闪，林清引摸索过去，从石头缝底下拽出一根发光的冰灵仙草。 借着这根冰灵仙草的微光，林清引看到了走火入魔之后的大师兄。 本来白衣飘飘的神像，变成了一块从头黑到脚的焦炭。 虽然已经在游戏里见过了，现下勐然一见，还是很有冲击力。 「卧槽……」 林清引两脚一软，差点坐倒。 他捂着嘴，防止不符合时代的惊嘆词接连冒出来，一边举着仙草，一边靠近陆青霜。 陆青霜仍然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只是他全身上下的衣服都烧焦了，本来细腻的冷白皮，也被一层黑乎乎的渗出物遮住了。 第23页 「大、大师兄……？」 林清引试着戳了戳陆青霜的衣服，炭化的衣服一戳即破，变成粉末，扑簌簌地掉下来，露出里面白白的手臂肌肉。 陆青霜对于衣服破碎，身体露出，并没有任何反应，显然，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林清引捻了捻手指上的灰，一口气吹掉，自语道：「看来只有表面这层烧焦了，里面还是好的，真是外焦里嫩啊，噗。」 林清引弯下腰，使劲攥住自己大腿，硬生生把笑意憋回去。 别说陆青霜失去意识了，就算他真的死了，林清引也不敢在他跟前放声大笑，主要是，陆青霜这人来头很大，肉身焚毁不算什么，只要元神不灭，人就能回来搞事。 因此，这段剧情还得照着原样演。 在原剧情中，小师弟凭着好运躲过一劫，但还是受了点轻伤，额头和肩膀都被碎石砸破，涔涔流着血。 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伤，蓝光一结束，他就扑向焦炭状的大师兄。 「大、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小师弟颤抖着抚摸大师兄的身体、脸，感觉到一簇簇硬壳碎成粉末，扑簌簌掉落下来，他吓得大哭起来，不敢再碰大师兄，只是不停地叫他。 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视为精神之光的大师兄，好像也已经熄灭了，小师弟感到万念俱灰，伏身趴在大师兄脚前呜呜地哭。 「都怪我，都是因为我……大师兄才会变成这样……」 「呜呜呜……」 哭了一阵，小师弟累了，几乎昏迷过去，恍惚之间，他想着这样和大师兄死在一起也不错。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声音，有人在叫大师兄的名字，还不是一个人。 小师弟立刻清醒过来，竖起耳朵分辨那声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是顾掌门带人来找他们了。 「掌门师父，师叔，我们在这里！」 「师父，大师兄在这里啊！」 然而无论小师弟怎么叫，上面的人都像听不到一样。 眼看着救援的人声音越来越小，小师弟害怕起来，如果这次错过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他倒是没关系，大师兄可等不了。 实在无法，小师弟站起身，手脚并用地往落石上爬去，在那些摇摇欲坠的石头组成的道路中，小师弟一直爬到最上面，有光透进来的地方…… 林清引深吸一口气，来了，最艰难的一段路。 他先用了一个存档捲轴，然后把捡到的冰灵仙草绑了个草环，戴在头上，起到头戴式探路灯的效果。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踏上第一块大石头，伸开四肢，一边试探石头的稳固性，一边冒险向那些通往高处的黑黢黢的缝隙爬去。 废了3个存档，终于被他探出一条直达顶部豁口的路，看到天光的那一刻，林清引的里衣都被冷汗湿透了。 只是，事情还没完，他还不能出去。 大师兄闭关的暗室周围有一层特殊的结界，除了竖井口那里留了条通路，其他地方都挡得严严实实。 这层结界是由掌门顾梦云带着八位长老一起起阵制成的，也只有他们九人一起，才能联手解开。 每次大师兄进入雪山暗室，九位剑宗高层就会联手为他起阵护法，隔绝他与外界的联繫，让他能够不受打扰地闭关修炼。 谁承想，现在暗室塌了，竖井的洞口早被乱石埋起，小师弟好不容易找到的顶部豁口，却是个被结界挡住的死路。 小师弟没有办法，只能不停敲打结界壁，搬开周围的石头、扩大洞口，来试图吸引救援队的注意力。 还好，他成功了，只是两只手磕得鲜血淋漓，指甲里都是黑乎乎的石头渣子。 林清引没有小师弟那么急，来到豁口处后，他先趴着歇了一会，等救援队绕回来。 等气差不多喘匀了，那边救援队的人声又近了，林清引取下头上的仙草环，顶着结界摩擦。 仙草的灵力和结界相撞，激发出一阵阵强烈的光彩，虽然很快就蔫了下去，但也起到了林清引需要的作用——救援队看到他的信号，围了过来。 顾梦云扒开其他长老，凑到前面，紧张地打量着结界下、石头缝隙中只露个脑袋的小弟子：「清引啊，怎么是你？你怎么爬上来的？你大师兄呢？」 顾梦云的声音隐隐约约从结界外传进来，并不清楚，林清引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忽然想起，他的灵力不像顾梦云和长老们那样充沛，他在结界里说话，根本无法传达到外面，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暗室里叫人，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不过，他说什么不重要，只要救援队发现了他，就会想办法把他和大师兄一起弄出去。 林清引向顾梦云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说话传不到外面，又拿出剩余的冰灵仙草，摇了摇，指向落石下方。 顾梦云果然理解了他的意思，转头告诉其他人，陆青霜就在落石下面。 接着，他又问陆青霜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林清引点头。 两人又用这种方式交流了一下暗室里的情况，顾梦云叫林清引稍安勿躁，他们马上想办法解开结界，不过，起阵的八位长老有两位都在外面，突然遇到这种事，仓促之间也回不来，解阵的时间可能要长点。 林清引在下面安静等着。 第24页 过了一会，顾梦云和其他长老商量完对策，过来对林清引说，他们考虑过找竖井口，但现在下面的情况非常复杂，落石很有可能会再次崩塌，陆青霜刚刚经歷走火入魔，现在身体极度虚弱，经不起落石冲击，他们不能冒这个险，只能走解除结界这条路。 只是走这条路，需要的时间就比较长，陆青霜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他们没法照应，只能辛苦林清引先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顾梦云一条条说，林清引一条条记。 接下来，就由他原路爬回去，替陆青霜处理走火入魔的后事。 林清引转过身，暗暗嘆了口气。 要是可以的话，他才不想原路返回。 还有什么比死里逃生爬到出口，却被要求再掉头回去更令人灰心失望的？ 当然，小师弟一点都不灰心失望。 能够找到拯救大师兄的办法，他激动得直流眼泪，在原剧情的石头缝隙里，满脸是血的小师弟感激地对顾掌门和其他几位长老连连叩首，听到回去救大师兄的命令，他更是迫不及待就出发了。 林清引对这种牺牲奉献式的爱很不理解，不过，他也不会出言贬损，毕竟那是一种他达不到的高尚境界。 他顺着原路爬回去，重新回到大师兄身边。 按照顾梦云的指示，林清引一点一点剥掉陆青霜脸上、手上的焦炭外壳，收集干净的积雪，擦掉他身上已经炭化的衣服。 剑修的身材一般都不错，毕竟要把剑舞出速度，力量是非常重要的，匀称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必不可少，当陆青霜的身体一点一点露出来，林清引捧雪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 他稍微后撤，摸了摸下巴，略带挑剔的目光从陆青霜的脖子一直扫到胸口，唔，果然很有料。 如果抱一下的话，他好像也不吃亏？ 林清引被自己心中神奇的念头震了一下。 但这是最好的时机了，陆青霜失去意识，不能动，抱一下完成今日任务，完美。 就算陆青霜意志力强大，还有一丝灵智存在，感觉到小师弟趁着擦身偷偷抱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毕竟小师弟的人设就是痴恋大师兄，看到大师兄的果体把持不住也是正常，难道大师兄走火入魔把衣服烧没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林清引这样想着，面无表情地凑近陆青霜，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身体稍稍靠近。 「今日任务： 和大师兄拥抱（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2000，灵剑：负雪的碎片+1，雪晶冰魄+1」 成了！ 林清引心头一喜，看着那灵剑：负雪的碎片格外兴奋，还剩最后一片了！还剩最后一片，他就能拼出一把高阶飞剑，冰系全防御，陆青霜克星！ 林清引飞快收回挂在陆青霜脖子上的手臂，往下伸去，手指撑开陆青霜半握拳的手掌，一左一右，牵住覆着薄茧的冷硬手心。 最后一片灵剑：负雪的碎片到手！ 狂喜之际，林清引勐地站起来，背转身去看他的系统面板。 在他身后，脸色苍白、有如神塑的无情道剑修眼皮微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拢，似要握住什么刚刚失去的东西。 第13章 十三 第一项工作完成了。 林清引直起身，欣赏了一下自己擦出来的上半身，不错，擦得很干净，这小皮肤，莹白透亮的。 求求大师兄不要记得他在他身上胡作非为的事，改天醒了洁癖发作把他大卸八块。 林清引合着手虚晃了两下，算是祈祷完毕。 接着就是第二项工作，寻找雪山灵鱼。 据顾梦云所说，这暗室一侧有一道活水流泉，发自山中泉眼，水流流经山体，常年不冻。 流泉中有一种雪山灵鱼，大补之物，对于灵力亏空的人很有好处，顾梦云要林清引找到这种鱼，想办法餵给大师兄吃。 ……暗室都塌成这样了，怎么找那种鱼呢？ 顾梦云倒是没有提这个问题。 林清引挠了挠头，看向黑洞洞的落石阵。 …… 一炷香的功夫，林清引把落石阵边缘的缝隙都找了一遍，没有看起来安全的通路。 他坐下来，把头上的仙草环摘下来，拿在手中玩。 诶，该怎么办呢？ 暗室副本已经推到了这一步，高阶飞剑也到手了，总不能不推下去。 可是，要推下去，就要做一项非常变态的任务…… 原剧情里，小师弟也没有找到雪山灵鱼。 眼看着大师兄的脸色一点一点暗下去，小师弟急得团团转，顾掌门的警告言犹在耳，走火入魔之后灵力亏空非常危险，如果不能及时补充，枯竭的经脉就会受到损伤，就算将来救出来了，再行补充，也来不及了。 那时候，大师兄就会变成一个废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小师弟想。 一想到剑宗首徒、惊才绝艷的大师兄会因为自己变成废人，此生再也不能使出那招一剑斩过群山的长云暗雪，小师弟就心碎如死。 不能这样，不能让这么可怕的事发生。 有没有什么，能做雪山灵鱼的替代品呢？ 只要是富含灵力的食物，就能救大师兄，那，他应该比雪山灵鱼更好使吧？ 小师弟目光下移，看向自己带着夹板的那条腿。 第25页 …… 黑暗之中，一个瘦弱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近失去意识的陆青霜，他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喘一会，好像走路本身是一件非常费力的事。 淡淡的血腥味在狭窄的空间里散开，身影在陆青霜身边坐下，动作变化带来难以抑制的闷哼声，身影僵硬了一会，这才捧起一块东西送到陆青霜嘴边。 发现陆青霜不会张嘴也不会嚼时，小师弟难过地抽噎，他完全没想到会卡在这一步，血流的太厉害，他快支撑不住了。 「快吃啊，大师兄……」 「吃了你才能好……呜呜……」 直到很久以后，陆青霜回想那天发生的事，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是被人从暗室救出之后，才醒过来的，小师弟救他的过程，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他没想到那样弱小的人，也能做出这么有魄力的举动，明明摔断条腿就疼得直叫唤了，竟然为了救他亲手割下腿上的肉，这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过，更多的还是心烦。 本来他只是闭关修炼，没招谁没惹谁，却平白沾上如此严重的因果，这么多年洁身自好修成的清白命数，好像一夜之间被玷污了。 因为气恼自己竟然与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师弟结下因果，陆青霜刚醒来那会，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小师弟，当然，也没有去看他。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见到小师弟，暗室里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后来，再次见面，他注意到小师弟的腿已经康復，想来师父给他用了不错的生肌膏，行走跳跃都没什么问题，这样也算帮他了结了一部分因果。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只是起点，他们之间的命数会纠缠得这样深，甚至一生一世都无法了结。 「诶……」 耳边传来轻轻的嘆气。 陆青霜精神一凛，思绪从回忆拉回现实。 不知道小师弟现在在干什么，陆青霜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就在刚才，小师弟做了相当令人意外的大胆举动，竟趁着给他擦身的机会，偷偷抱了他，还牵他的手，陆青霜可以确定，这些动作绝对不是顾梦云教给林清引来救他用的。 陆青霜的身体还未适应与人亲密接触，一阵阵本能的厌恶感自皮肤表层泛起，恨不能立刻放冰泉水沖洗身体。 他的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喜悦，仿佛心头被可爱鸟类的羽毛挠过，痒痒的，轻盈又愉快。 两种反差情绪在他意识中拉扯，很是磨人，不过，陆青霜多年来的苦修，早已磨练出一副超越常人的意志力，就算林清引做些更过分的事，他也受得住。 走火入魔之后，陆青霜很快找回了神志，毕竟这具躯壳里，已不是过去稚嫩的灵魂。他控制住意识，保持既不醒来又不昏迷的状态，以最低限度的耗损等待救援。 同时，他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原来这段缺失的暗室记忆里，小师弟偷偷做了这么大胆的事。 如果他继续装晕，小师弟会不会做更大胆的事？那他还是继续装晕好了。 然而小师弟却没有进一步行动，而是跑到别处去了。 陆青霜听着小师弟在周围转了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小师弟又拖着步子回来，坐在自己身边，苦恼地嘆气。 「果然没有雪山灵鱼……」 「这可怎么办？」 小师弟苦恼地自言自语。 雪山灵鱼？ 陆青霜知道那种东西，在暗室东侧有条暗渠，当初修建暗室时把一道暗泉引了进来，雪山灵鱼就在暗泉里活动，和冰灵仙草一样，雪山灵鱼也可以补充冰系灵力。 不过，陆青霜辟谷很久了，对荤腥更是不感兴趣，从来没碰过那东西。 小师弟找雪山灵鱼干什么？难道…… 陆青霜心中一震，难道上一次小师弟会割肉餵他，就是因为找不到雪山灵鱼？ 也是，要不然小师弟怎么会知道他走火入魔之后，经脉枯竭，需要尽快补充灵力，才不会跌落境界。 这条消息，还有擦身的方法，应该都是小师弟爬出去以后碰到师父，师父告诉他的。 一些本不合理的地方，因为新的细节补充进来，变得合理了。 但是又有什么用。 他现在应该睁开眼睛，阻拦小师弟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才对。 可是，若斩断这份缘法，这一世的小师弟，还会是他那个奉献一切，予取予求的小师弟么？ 也许命数会有不同的走向，就像他改变态度，直接明示小师弟可以对他示爱之后，小师弟的反应和上一次完全不同了……小的地方还无所谓，他不能接受命数上的改变，这种关键的因果，冥冥中决定了很多东西，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就错失他一直以来追寻的目标。 这样想着，陆青霜硬生生忍下冲破意识迷雾、直接醒过来的冲动。 「没办法，只能用那个了……」 小师弟想到了什么，开始窸窸窣窣地脱衣服。 陆青霜心如刀绞。 眼睛看不到，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越发清晰，他仿佛看到小师弟在又黑又冷的地方解开裤子，把深青色的布料褪到膝弯，露出一截本来就没什么肉的细白大腿。 尽管见过不少人间的血腥场面，一想到小师弟举起骯脏的石头，硬生生切下自己腿上的肉的场面，陆青霜还是忍不住胸口泛起密密匝匝的疼痛和噁心，一股热痛冲上咽喉，陆青霜突然睁开眼睛。 第26页 他看到漆黑一片的空间里，一丛漂亮的仙草环在眼前飞着，仙草环戴在小师弟发间，他低着头，正在忙活什么。 忽然一声钝响，小师弟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好痛……」 陆青霜灵力枯竭，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就像凡人一样，他听到小师弟痛唿，却看不到他在干什么，情急之下，他向小师弟下身摸去。 「诶，你干什么你——」 小师弟发出抗拒的声音，下一刻，他意识到什么，仙草环向上扬起，微光之中，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惊奇地瞪着陆青霜。 「大、大师兄……你醒了？？」 陆青霜面无表情，挣开小师弟试图阻止他的手，继续向他腿上摸去，直到两边都摸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的湿润，裤子也都好好穿着，这才收手。 小师弟看起来惊呆了，整个人都凝固了，等陆青霜摸完，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举在半空中。 陆青霜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分辨出小师弟举着的那只手正拿着一块可疑的石头，石头尖端相当锋利，足以割开皮肉。 他的心情异常复杂，是，他早一步醒来，小师弟还没来得及动手，可是，他们之间的因果，也就这样错失了。 「你在干什么？」陆青霜按下失落，面色难看地问。 「啊……」林清引张了张嘴，看到陆青霜的脸色，又有点害怕，他想到解释不如拿出实物，便在地上摸了摸，举起一条银白色的硬物，道，「我在切鱼。」 「你找到雪山灵鱼了？」这回轮到陆青霜意外。 「不……这是清风山本地产的一种银鱼，因为生活在灵气充裕的护山大阵内，所以本身也自带灵力……」就是散的差不多了，林清引是大前天买的，醉月楼的大师傅现场给他处理了一下，他投餵给仙鹤一半，剩下一半打算回程再投餵的，没想到掉沟了么这不是。 虽然银鱼的灵力不及雪山灵鱼也不及腿肉，不过胜在量大，林清引的大棉服里揣了满满两兜子，在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下保存良好，也没有发臭变质什么的，就是硬了点。 想到陆青霜那绵软无力的咬合功能，林清引决定给他切成小块，服务是相当到位了，只是他从来没干过切鱼的行当，一不小心砸到自己的手指，那叫一个痛啊！ 陆青霜：「……」 林清引放下石头，抓起一旁的雪，搓了搓银鱼，双手捧起，递到陆青霜眼前：「大师兄，你刚才走火入魔了，现在灵力亏空，需要补充一些有灵力的食物，你快吃点吧……这都是师弟我的一片心意。」 陆青霜很想别过脸，躲开那臭东西，但目光不经意扫到林清引还在流血的指甲，勉强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银鱼。 这又硬又腥的东西怎么吃？ 林清引却没顾上看陆青霜嫌弃的表情，他眼前弹出新的任务完成提示，「向大师兄赠送礼物」也搞定了。 林清引一喜，眼眸变得闪闪发光，明明没有看陆青霜，却仿佛在期待地看着他一样。 陆青霜神情微动，慢慢地、慢慢地，将银鱼凑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 顾梦云和几位长老解开结界，来到暗室底部时，发现全剑宗的希望——陆青霜正躺在地板上，面如死灰，嘴角还溢出可疑的泡沫。 小师弟林清引则跪坐在他身边，一边抹眼泪，一边呜呜地念着什么。 「清引啊，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大师兄怎么会变成这样？你都干了些什么啊！」顾梦云大惊失色，着急忙慌地赶到陆青霜身边，替他诊脉、疏通治疗。 「呜呜，师父，我按照您的吩咐餵大师兄吃鱼，谁知，谁知，大师兄吃了一口鱼，就晕过去了！」林清引一个激动，声音大了起来。 其他长老一听，纷纷看向顾梦云，这餵鱼的主意不是你老顾出的吗？陆青霜辟谷已久，又有洁癖，强行吃鱼当然会反胃，你提这齣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顾梦云一愣，脸色有些讪讪，确实，这件事是他考虑不周。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脉门给陆青霜输了点灵力，叫把人抬回去再行治疗。 第14章 十四 硝山冰室位于雪山下，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别苑，陆青霜拜在顾梦云门下后，这处别苑就给了他，当时还有很多人不平，认为硝山冰室虽然偏僻，但规格很高，就这样指给一个刚拜入剑宗的初级弟子，十分不妥。 但后来陆青霜的表现，让这些人都闭了嘴，人言随风倒，现在顾梦云用硝山冰室套牢陆青霜变成一种很有前瞻性的伯乐行为。 陆青霜一年到头都在雪山闭关，硝山冰室大部分时间都空着，不过，打扫和维护从未停止，院子里的草都修剪得齐齐整整的，檐上的瓦片、门前的楹台都收拾的簇新铮亮，卧房里的日用摆设，一应俱全，就好像它的主人一直生活在这里一样。 现在，这些准备都派上了用场，陆青霜回来了，虽然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回来，看起来还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继续住下去。 「林清引！」卧房通往院子的四扇隔扇门洞开，有人厉声叫道，声音先到，人才出来，是个凶神恶煞的大弟子，「师父叫你进去！」 本来靠着廊柱发呆的小弟子，听见自己名字被叫到了，立刻站直身子，装出一副紧张等待的样子，听到大弟子叫他进去，立刻唯唯诺诺跟上。 第27页 「师兄，大师兄现在怎么样了？我很担心……」林清引好像看不到大弟子脸上的愤愤之色，自顾自地关心道。 「闭嘴吧你，要不是你给大师兄乱餵东西，大师兄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吗？」大弟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当先一步，跨进内室。 林清引小脸一白，圆熘熘的大眼睛左顾右盼，跟着大弟子走进内室。 内室挤满了人。 剑宗高层齐聚一堂，开灵仙大会时也不过如此，地下还有医馆、药房的管事，端药、传话的弟子，进进出出，闹闹哄哄，把陆青霜的床前挤得比菜市场还要乱。 林清引见到这情况，先松了口气，看来这次陆青霜的情况够棘手，顾梦云应该分不开神专门骂他。 果然，林清引到了跟前，看见顾梦云一手搭在床上人露出的半截青白手腕上，一边神情紧张地跟素问长老说话，大弟子带了林清引来，他也只是「嗯」了一声。 过了半炷香时间，顾梦云终于得了喘息的时间，回过头来叫林清引上前，问他给陆青霜餵的究竟是什么鱼。 其实林清引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矇混过关，他便如实说了，是醉月楼的银鱼。 顾梦云一听，皱起眉头：「你身上怎么会有醉月楼的银鱼？」 「是跟仙鹤打关系用的。」林清引小声说，偷瞟了一眼素问长老。 素问长老连忙跟顾梦云解释，仙鹤确实喜欢吃醉月楼的银鱼，而且仙鹤有自己的主意，可能带着刚认识的小弟子就跑到醉月楼门口要零食去了。 顾梦云一阵无语，待要跟林清引分辨，这银鱼和雪山灵鱼根本不是一回事，怎么能随便拿来代替。 却见小弟子抽噎起来，细白的下巴惭愧地收回去，稚气未脱的脸颊垂下泪水，两只手反覆揉搓着衣角那点布料，哽咽道：「对不起，师父，都是弟子的错，弟子……弟子不该拿银鱼给大师兄吃，可是、可是当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暗室塌得厉害，雪山灵鱼进来那条渠，已经被落石砸断了，根本无法靠近。」 「那你就不能输一点灵力给大师兄吗？」旁边的大弟子不忿道。 「罢了，青虎，也不必苛责你小师弟，他的修为，唉，你是知道的。」顾梦云摆了摆手。 顾梦云一叫这名字，林清引想起来了，这名身材雄壮的大弟子，也是「青字辈」，他叫牯青虎，是陆青霜座下第一舔狗。 当然，林清引出现之后，牯青虎就退居第二了。 不过，同是舔狗，牯青虎有一点比林清引强，就是他能打。 此时，他正捏着那副铁锤大小的拳头，恶狠狠地瞪着林清引，好像找到机会就要把他的脑袋砸扁似的：「呔！没用的东西！」 林清引缩了缩脖子，感到一片不友善的目光包围了自己，看来有得必有失，得到了生机勃勃的大腿肉，就会失去一些无关紧要的好感度。 「清引啊，你这次的事情，确实做的不漂亮，」顾梦云摇头道，「只是叫你送个仙草，你怎么能送到暗室里去了，还搞得你大师兄走火入魔？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好好反省吧，最近的课业都不要去了，就留在硝山冰室侍候。」 林清引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展开。按照原剧情，他们从雪山暗室死里逃生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浑身是伤的小师弟，剑宗高层、医馆、药房的人都围着虚弱的大师兄转，连瓶药都匀不过来，还是顾梦云中间来了一次，说以大师兄的名义，谢他一瓶价值连城的生肌膏，才免得小师弟落下终生残疾。 他本想借着这个空档清静清静，把二师兄那里的修炼进度好好补一补，经此一役，他更加明白提升自身修为的重要性，关键时刻能保命，何况，他手里还攒了一大把系统奖励，他恨不能立刻把凝气丹当炒豆吃了，秒变筑基大能。 可是，吃凝气丹引起的灵气淤堵，他还没学会化解方法，二师兄又不在身边，他不敢轻举妄动——二师兄这个大骗子，明明说帮他引气，结果第一天就去捉青蛙了，捉到大师兄都被他搞得走火入魔了还没回来。 「是，师父……弟子一定好好反省。」林清引垂下头。 接着，他就被赶出去了，走出内室，还能听到牯青虎不满的抗议：凭什么小师弟做错了事还能留下来？ 「唉……」 如果真的是小师弟，这会应该欣喜若狂吧。 林清引重新站迴廊下，继续罚站。 忽然间，大门外有人一阵风似的跑进来，路过林清引时，勐地停下来，两手攥住他的手臂，往两边拉开，像检查走丢的小孩有没有受伤一样，目光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二……」 一身青褐行装，脚下麻鞋绑腿、作行商打扮的杨青琮一阵风似的过来，又一阵风似的走开，确定林清引没有大碍，便松开他的手，往内室去了。 林清引的「师兄」二字还没说出来，就默默咽了回去。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杨青琮又出来了，这次，他好像在里面掌握了第一手的情报，冲着林清引走过来时，便有些兴师问罪的气势。 林清引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杨青琮问他为什么去雪山，他就说公务推託不得，问他为什么下去，他就说山崩了好可怕，问他在里面干什么了，他就说什么都没干，要再问细节，他就说是顾梦云让他摸的。 第28页 「没受伤吧？」杨青琮问。 呃。「没有。」 杨青琮的目光在他腿上扫了一下，似乎在里面听说了他扭到脚的事。 「真的，一点事没有。」林清引原地走了两步。 杨青琮稍微松了口气：「那就好。走吧，回去再说。」 「咦？我可以回去吗？」林清引诧异。 「你不想回去？」杨青琮语气一沉。 「想，当然想，可是师父说……」 「我已向师父禀明，会好好帮你反省，所以，这几天就在院子里闭门思过。」杨青琮解释道。 闭·门·思·过！ 林清引还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惩罚方式，那不就是宅·在·家·里？ 正好，他可以大肆盘点一下这回暗室副本的任务奖励，他刚才偷看了一眼，光积分余额就有一万三千多了！还有那把高阶飞剑，冰系全防御，攻防都加100%的，他已经准备好绑定本命飞剑了，甚至连名字都取好了，就叫【霜之哀伤】，嘿嘿。 「好啊好啊，二师兄，我们现在就走吧！」林清引一个激动，挽住杨青琮的手臂，欢快地推着他往前走。 杨青琮一脸狐疑，小师弟怎么突然转了性，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把人拉走呢。 至于硝山冰室这种危险的地方，杨青琮是一刻都不愿让林清引多留，陆青霜那傢伙就算躺着不动也能把小师弟的魂儿勾走。 回到小院后，林清引立刻去水房烧热水，然后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三天暗室生活，整个人都要馊了。 洗完澡，卸去一身疲惫，林清引换上30积分新买的剑宗弟子服，一边擦头髮一边出来，爽的魂儿都要飞了。 谁知刚走到练功房门口，就被里面传来的声音叫住：「进来。」 林清引估摸着就有这一遭，暗室里发生的事，杨青琮不亲口问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为了日后的幸福宅生活，林清引进去规矩地坐下，挑着能讲的讲了讲，言辞间极力表现自己的无辜可怜。 「大师兄根本懒得理我……然后，他突然就走火入魔了，身上射出一道道蓝光，射到哪里，哪里就塌了……」林清引描述着当时的情况，「后来，师父和长老们就来了，师父让我找雪山灵鱼救大师兄，可是我找不到……」 林清引忽然抿住嘴唇，脸上显出思考的神色。 另外一边，杨青琮听到紧要处，却没声了，他的心提了起来，目光在林清引腿上徘徊：「找不到就找不到了，然后呢？」 「然后……咦，奇怪，大师兄就突然醒了，还摸我的腿……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他知道小师弟会割腿肉救他一样。 第15章 十五 「就好像什么？！」杨青琮的声音变得急促，身体也不自觉地压向林清引。 林清引被他紧张的态度吓了一跳，可是他也不能跟杨青琮说，就好像大师兄提前知道剧情了一样啊，那样要解释的可就多了，比如他怎么知道大师兄提前知道剧情了，难道他也提前知道剧情了？ 林清引默默咬住下唇，表情变得欲说还休：「……就好像他喜欢我似的。」 「……」杨青琮的脸色变了又变，几次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最后，他干巴巴地说，「你想多了。有时候走火入魔连人都认不清，可能他把你当做一块石头在摸呢。」 怎么可能有他这么帅气又可爱的石头？林清引都不稀罕拆穿他，话说的也太敷衍了，但是，等等，为什么不拆穿他？说不定还能赚一波日常任务积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不是吧……他还睁开眼睛跟我说话了，他问我在干什么，一副很着急的样子，人不是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着急吗，哪怕只有一刻分离，也想知道他这一刻在做什么，就像……」 林清引话没说完，就被杨青琮气急败坏地打断，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紧盯着林清引：「怎么可能，没有那种事，师父最紧张大师兄了，难道师父喜欢他？我看你的脑袋是坏掉了，是不是呆在暗室那种地方太久，产生幻觉了。」 「噗！」林清引被杨青琮急中生智举出的反例笑到了，你别说，顾梦云还真是忍不了和陆青霜一刻的分离，尤其是在陆青霜走火入魔之后。但是想到顾梦云喜欢陆青霜……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你还笑。」杨青琮气得解开前襟扣子，一副要跟人大干一场的模样，「约法三章第三章，是什么，自己说！」 「……不许谈情。」林清引的眼珠向右上方天花板方向转去，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享受上中学生防早恋行为准则，很快，他的眼睛又转了回来，「二师兄，我的手指好痛啊。」 他把砸伤的手指递出去，杨青琮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气势也在给他找包扎绑带和草药的过程中泄掉不少。 当然，少不得鄙视了他一番笨手笨脚，连鱼都不会切。 林清引看着包扎完美、绑带还扎了个小蝴蝶结的手指，笑嘻嘻：「二师兄，我和大师兄在暗室关了三天，我都没有和他怎么样，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 「啊？」杨青琮被某人的反客为主弄得一愣。 「真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和大师兄谈情！而且，和我一起呆了三天之后，大师兄应该更讨厌我了。」林清引诚实地说，毕竟，被人餵鱼餵到呕吐晕倒，洁癖大师兄此生应该都很难原谅小师弟。 第29页 大师兄这条线的发展已经和原剧情大不相同，两人的感情没有了发展的基础，将来应该也不会纠缠出一局孽缘，偶尔用大师兄刷刷日常任务，安全性也比较高。 至于林清引为什么会揣着两兜鱼掉进暗室，餵仙鹤当然是一方面原因，另外一方面原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你……」杨青琮神情复杂，「总之，以后你离他远点。」 「好好好，」林清引飞快答应，两手往地板上一撑，身体前倾，凑到杨青琮面前，「那二师兄你帮我疏通灵气吧？我有一批凝气丹，大概十几颗的样子，你看我能一下子吃进去吗？」 杨青琮被这个数量震了一震：「你哪来这么多凝气丹？」 「当然是——」林清引学着杨青琮当初的语气，「我有我自己的渠道~」 杨青琮有点意外，不过，他没有继续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不触犯原则，互相尊重对方的秘密，才能更好地合作下去。 「十几颗太多了，一天最多三颗。」杨青琮道，「而且只能在我在的时候吃，我帮你疏通引导。」 「太好了！二师兄你真好！」林清引想要的就是这个。 杨青琮微微被闪到，顿了顿，才道：「我猜，大师兄是把你认错人，走火入魔的时候很容易想起以前的旧相识，尤其是那种回不去的……总之，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你不要当真就好，以后遇到这种差事，你可以推拒，送仙草谁都能去，不是非得你去，师父那边，我也会去说。」 眼看着杨青琮又叮嘱了一堆，林清引全都「嗯嗯」地答应下来。 杨青琮也没有继续追问雪山灵鱼的后事，因为他刚刚想起来，汇报任务的时候，师父正在跟素问长老抱怨，林清引怎么突发奇想，想到要把餵仙鹤的冻鱼餵给大师兄的，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小弟子竟然这么胆大妄为，完全没把他大师兄的身家性命放在眼里。 看来……小师弟还是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的。 「我去沐浴更衣，你在这先等一会。」杨青琮起身。 「好，二师兄你放心去吧，我这就背经络图。」林清引十分积极地说道。 杨青琮点点头，转身出去，练功房里只留下林清引一个人。 学习这件事，只要能快速得到正反馈，学习的动力就很强，就像林清引背经络图，只要他把经络图全背下来，穴位全认住，就能自己消化凝气丹，修为一日千里，不日晋升筑基大能，想到这一点，林清引就愈发努力地盯着经络图，盯着…… 那些小小的注释，好像都变成了嗡嗡的蚊子，绕着林清引转啊转啊…… 说起来，系统奖励他还没顾上确认，一下午都在硝山冰室廊下站桩，回来之后又和二师兄聊天，一个不留神天都黑了，他还没有忍这么久不看奖励过。 林清引打开系统面板，当即弹出一个任务完成通知。 「今日任务： 和大师兄一起在暗室度过三天（3/3） 已完成！ 特殊任务奖励： 积分+10000，爱的玩具商店抽奖券+3」 「卧槽，竟然有一万……我没看错吧。」林清引数了一下，确实是四个零，系统骤然之间大方起来了。 不过，另外一个东西更让人瞩目。 「爱的玩具商店抽奖券」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有点恶俗啊。 林清引环顾了一下四周，决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自己的被窝里抽这个奖。 復盘这次暗室副本，他的成绩还是可圈可点的，进去的时候只有六百多积分，出来就变成了一万三……不两万三积分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做特殊副本，攻略npc，才有前途！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接近npc，走主线剧情，固然风险比较大，但积分也是百倍的翻，只要风险控制得当，也不是不能通关。 再加上林清引在副本中获得的奖励，完全可以提升自身修为，增加抗风险能力，在下一次挑战中更稳健地过关…… 只是，陆青霜这条线好像被他玩死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新的发展。 不过，死了一个，不还有三个吗，攻略npc这种事，当然是一起上效率比较高。 林清引欢快地畅想了一番，自己怎样被另外三个大魔王一起撕成碎片的壮观场面。 「诶……」他又向前弯曲，耷拉下来。 练功房门前的地板响起一阵快速有力的脚步声，杨青琮回来了，他扶着门框进来，因为个子太高，进来时稍微低头，湿漉漉的发梢滴下水来，顺着宽阔的斜方肌流下去，一直流到古铜色的胸口，隐没在浴衣松垮垮的领口里。 「二……」林清引一抬头，就看到这样冲击性的画面，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不管怎么说，穿进恋爱游戏里吃的真好，就连不能攻略的引导npc也这么有料。 杨青琮来到练功房一侧，从墙上取下一条干净的白色长巾，把头髮擦了擦，然后用一条黑色绑带系住，做完这些事后，他来到林清引面前，盘腿坐下。 「看的怎么样了？」杨青琮问。 「啊？什么？」林清引眼神一阵乱飘。 「经络图。」杨青琮用指节敲了敲地上的图。 嗨，经络图啊……他还以为是胸肌呢。 「还行。」林清引拿出标准回答。 第30页 事实就是…… 「完全没记住啊。」杨青琮简单考了林清引几个穴位，评价道。 「我刚才在想别的事，现在一定好好记。」林清引赶紧说。 「这倒是不急，你还有六天可以记。」杨青琮道。 「六天？」林清引诧异，「六天后有什么重要考试吗？考不过就要被踢出门的那种？」 「没有，」杨青琮笑了一下，似乎觉得林清引这个想法很不错，「六天后我要出远门。」 「又出远门！」林清引震惊，「清风剑宗没人了吗？出差逮着你一个人出？」 「那倒不是，这次是预先定好的行程，要去一趟羽京，唔，就是你很熟的那个羽京制衣坊所在的羽京。」杨青琮说道，毫不留情地再揭林清引偷手帕的旧帐。 「你要去羽京？」林清引脱口而出，「带我一起去吧！」 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与其在家苦等二师兄出差，不如一起公费旅游。 而且那些危险的npc都是在清风剑宗内遇到的，现在时机又打乱了，林清引根本无法预测他们什么时候蹦出来，万一又有npc在二师兄出差的时候找上门来，怎么办？ 林清引脑海中已浮现出一个人，那人浑身浴火，赤发红瞳，做事从来不计后果，一挥手就能将整个清风剑宗变成炼狱。 「嘶……」林清引感到牙瘆得慌，「二师兄，带我一起去吧，求求你了。」 第16章 十六 「你去干什么？」杨青琮不解。 当然是公费旅游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当然是……帮忙打下手了，」林清引自信满满地说，「二师兄，你只要带上我，你去捉青蛙，我就做麻辣，你去捉鲈鱼，我就做清蒸。」 「什么清蒸麻辣……等等，你以为我捉烈焰蟾蜍是要做麻辣田鸡？」杨青琮失笑，摇摇头，「这是公干，不是玩的，过去要御剑飞行，你行吗？」 「呃，这么厉害啊，」林清引耷拉下来，碎碎念，「羽京又不远，干嘛一定要御剑飞行……」 「十年一度的剑童遴选，从山前广场起飞，到羽王宫降落，是必要的仪式，否则羽王宫那些王室贵胄怎么心甘情愿送少爷小姐过来吃苦？还有新一批的资助，也会一起送来。」杨青琮解释道。 「这样啊……」 林清引知道这个剑童遴选，是清风剑宗的重大活动之一，其重要性大约仅次于宗门大比。 只是活动主场在羽王宫，不在剑宗，所以玩家没机会到现场，留下的印象也不深，就像一个背景故事一样，路人对话的时候嗖嗖就过去了。 「没关系，等你十年后修成金丹，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杨青琮鼓励道。 要不是知道杨青琮真的列了十年内修成金丹的课程表，林清引会以为他在说风凉话。 「那我争取老死前出席一次吧。」林清引撇撇嘴。 「没出息。」杨青琮的目光又回到经络图上。 老死可是超级有出息的目标诶，在这个人人开挂的修真世界，想要平安到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清引一边腹诽，一边加入杨老师的中医穴位课。 …… 「痛痛痛！」 练功房里响起一连串痛号。 林清引呈现大鹏展翅状，身体往下贴近地面，一条胳膊被杨青琮架在手中。 杨青琮一边按压对应的穴位，一边告诉林清引这是什么经什么脉的什么穴，灵气疏通到这里是什么感觉。 林清引没什么感觉，他的知觉系统都被疼痛占领了，杨青琮的手比筋膜枪开到最大档的力道还大，林清引感觉自己的胳膊要被玩坏了。 「感觉怎么样？你太久没有疏通穴道了，才会这么痛。」杨青琮松开林清引的胳膊，看着他脱力摊在地上。 「唿……」林清引不想说话，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 「明天再来，就不会这么痛了。」杨青琮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等……等一下。」林清引在地上蛄蛹了一阵，掏出三颗金澄澄的凝气丹，放在手掌上，脸颊转动到杨青琮方向，「你答应我的。」 「现在就吸收三颗，恐怕晚上睡觉会不好受。」杨青琮提醒道。 「来吧，我受得住。」林清引坚决地说。 一向惫懒的小师弟，竟在此刻表现得如此坚定，倒是令杨青琮有几分意外。 「先起来。」杨青琮向小师弟伸出手。 林清引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接受杨青琮的帮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说实话，他对那只手还有点发憷。 杨青琮的手和陆青霜完全不同，陆青霜手指修长，皮肤冷白，如冰似玉，手指自然併拢的时候，指节间笔直的部分仍然留有明显的缝隙，说明他的手指非常清瘦有力，没有多余的肌肉，很少做修炼以外的事。 杨青琮却不同，他的手指粗壮有力，拇指指节大，指肚坚硬，抓住人的时候就像铁钳一样，这样的手一看就干过很多粗活，持剑的时候反而少。 「怎么，害怕了？」杨青琮顺着林清引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翻过来倒过去转了两下，五指张开又握紧，「可惜，等会还是它帮你疏导灵气。」 「没有，只是觉得……二师兄的手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杨青琮不解，不都是一个手掌，五根指头？ 第31页 「就是……」林清引尽量婉转地说，「不够美型。」 杨青琮：？ …… 美不美型的，好用就完了。 林清引服下三颗凝气丹，感觉到肚子里疯狂胀气的时候，那只不够美型的手在他身上随便按了几下，翻腾的气就驯顺地回归到各自的经脉里。 不一会儿，林清引浑身暖洋洋的，好像泡在热水浴桶里，微醺。 「好了，」杨青琮道，「如果晚上睡不着，就去院子里跑两圈，记得，别跑出去。」 「知道啦。」林清引撑了一下地面，想站起来，谁知双腿就像安了弹簧一下，很轻松地举起上身，完全没藉手臂撑地的力，直接站得笔直，「卧槽……」 这种感觉太奇异了，就像重新装了两条腿一样，林清引想到电视健身节目上看到那些轻轻松松就能做出很厉害动作的教练们，以前他只有羡慕的份，现在，他也可以了！ 「你看见了吗？」林清引又交叉双腿，轻而易举地坐下去，直接就是最标准的盘腿打坐式，「我可以这样！还可以这样！」 说着，他又不藉助手臂力量，直接交叉腿站起来。 喜悦之际，林清引往上一跳，想要把双腿打开落地，谁知这一跳，竟蹦起半米。 「卧槽，卧槽，二师兄，你正头顶有两个发旋！」林清引一边蹦，一边惊奇地嚷道。 杨青琮微微扶额，所以说就不应该晚上嗑药，今天晚上的练功房想必非常热闹了，他想静静打个坐都费劲。 「卧槽，我能够到房梁！」 「我的身体好轻啊！」 「我要飞了！」 林清引像个刚脱离地心引力的太空人，还没有太空衣束缚着，兴奋地围着杨青琮跳来跳去。 「好了，出去跳。」杨青琮站起身，拉开练功房的门，「外面更好玩，去吧。」 林清引蹦蹦跳跳地出去了，路过杨青琮时，还冲他抛了两个媚眼：「哥，我们明天继续！」 杨青琮手臂上莫名一麻，仿佛有很多小蚂蚁在上面爬似的。 …… 林清引跳下台阶，步履轻快地走进院子。 一盘明月刚刚透过云层，清辉洒落在小院空地上。 山风清凉，空气里充满草木香气，柔柔地吹拂在林清引身上。 林清引睁大眼睛，世界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呈现在他眼中过，桐叶隐藏在月影中的脉络，树皮表面凹凸不平的颗粒，一阵风起，泥墙的白垩纷纷飘落，粉尘贴着地面刮过去，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这一切，只要他静下心来，就能轻松捕捉到，这种极端专注下才能拥有的超级感知力，他只在很小的时候体会过，那时候他的眼睛还是崭新的，可以轻易在远近距离之间变焦，世界对他来说鲜艷又丰富，现在，他又找回这种神奇的感受了，这就是修真者所追求的「元婴」。 「真希望快点修成元婴啊。」林清引兴奋地想。 当然，他知道自己距离元婴还很远，但凝气丹显着的效果给了他这种希望。 以后再掉进黑暗的地方，他就不用怕了，只要有一丝光线，他就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在那些黑黢黢的大石头之间穿梭的时候，也不用冒险伸手去试，直接扫一眼就完事。 还有他的弹跳能力、跑步速度，都有大幅提升，假如现在再把他丢进塌方的暗室，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在各种角落之间爬来爬去，穿梭整个暗室都没问题，说不定还真的能捞到一两条雪山灵鱼，一些本来对他来说是死局的情形，就不再需要残酷地二选一了。 林清引站在月光底下，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唿吸，让砰砰直跳的心脏逐渐平息下去。 这才只是个开始，林清引，你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总有一天，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选择。 …… 就像杨青琮说的那样，一开始林清引还挺爽的，后来爽过劲了，他开始又累又困又睡不着觉，就像熬了几个大夜，但精神依旧兴奋，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 不如看看这个，「爱的玩具商店抽奖券」？ 林清引在意识中打开它，只见一片冒着粉红泡泡的抽奖券出现在系统浮层上方，抽奖券上画着一对动作暧昧的古风情侣剪影。 林清引面无表情，批判性地点下「抽奖」。 「恭喜您，获得双修秘籍《春夜闻莺》！」 「很抱歉，您什么都没有抽中。」 「恭喜您，获得高阶法器：相思镜！」 一本粉色缎面的书册和两个巴掌大小的镜子掉在床上。 林清引好整以暇地拿起书册，翻了几页，和他想像的不同，这书上全是晦涩的文字，一张图也没有。 不过，他翻动的时候，系统提示他可以「学习」，只要投入一定时间，就能「习得」双修功法·春夜闻莺第一层，主要功能是提升双方修为1%，或吸取强势方修为10%。 这就有点牛了。 在修真背景下，筑基、金丹、元婴这些境界之间的差距可不是等差数列，而是指数级别，如果能吸到元婴大佬一成修为，林清引直接突破金丹，原地御剑，如果吸得是……大罗金仙，那不得白日飞升，乘龙驾凤。 刚刚才决定踏踏实实，夯实基础，稳步踏上筑基、金丹之路的林清引，可耻地动心了。 只要搞一下那个谁，那个谁谁，就可以…… 第32页 不，不行，这种事风险还是太大了，毕竟那些npc都不是躺平任搞的类型。 经过深思熟虑，林清引还是把这本书塞到了褥子底下。 接下来就是——相思镜了。 看起来很普通的小镜子，边缘拴着链子，可以挂在身上，随时拿出来看。 林清引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同时举起来。 等等，这镜子里的景象……有点怪异啊。 林清引看左边那个镜子，映出他脸的却是右边那个。 看右边那个，映出正脸的却是左边的。 「嘶。」林清引吓得把镜子扔在床上，有鬼！ 两个镜子同时正面朝上，映出同一根房梁。 林清引忽然想到什么，他试着把左手伸出去，放在左边镜子上方。果然，右边镜子里出现了本该出现在左边镜子里的倒影。 这才不是什么镜子，这是一个…… 视频电话！ 这玩意，有点实用啊。 林清引本来还在担心，二师兄出差的时候，那位活阎王、活祖宗npc来了怎么办？现在好了，他有视频电话，可以随时联络二师兄。 …… 六天时间在林清引吃炒豆、背经络图的充实生活中飞快度过，很快，杨青琮出差的日子到了。 林清引郑重地将相思镜交给杨青琮，并教给他怎么用。 两人定下每天固定的联络时间段，亥时末（22：00-23：00），到时不管在做什么，都拿出来跟对方说两句。 「成，那我走了。」杨青琮把小镜子往怀里一揣，匆匆向门外走去。 「二师兄——」不知道为什么，林清引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突然很激动地喊了一下杨青琮。 「怎么？」杨青琮疑惑地回过头。 面对杨青琮的迷惑，林清引没法给他解释，顿了顿，才道：「二师兄今天穿礼服很帅。」 杨青琮像看鬼一样看着林清引：「你还在闭门思过，别出去乱逛，知道么？」 于是，两人的联络时段又多了一个午时初（11：00-12：00）。 第17章 十七 杨青琮出差的头两天，林清引兢兢业业地完成着他留下的课业，每天中午和晚上向他汇报进度。 时间一长，他发现这个汇报时间着实有点问题。 全都是饭点！ 羽王宫奢华至极的宴席，一直从日落绵延至子时，每次林清引和杨青琮用相思镜视频电话时，都会看到他那边穷奢极欲的场面，金光闪闪的餐具、酒具摆满长案，云雾般的轻纱在宫殿各处飘摇，身着霓裳羽衣的舞者在长案间跳来跳去，还有带着厚重金制王冠的羽王和他娇艷的嫔妃们…… 「这老登真会享受。」林清引羡慕地评价道。 杨青琮把相思镜转回来，视频电话的主角重新变成杨青琮的礼服领口和修整精美的下巴，这表明今晚的娱乐时间结束了，等待林清引的将是漫漫长夜、孤衾难眠。 「明天羽王要带文武百官去登仙台祭天，我们也得跟着一起去，估计抽不出什么时间看镜子了，你这两天学得挺好，就照着这个进度推进下去。」杨青琮压低声音说道。 「啊？」林清引被杨青琮放鸽子的频率震惊了。 「灶房的干粮还够吃吧……有人来了，再联络。」不等林清引说话，杨青琮把相思镜插回衣襟里，视频电话变成一片漆黑，偶尔能听到衣服摩擦声和模模煳煳的说话声。 林清引气得把相思镜扣在地板上，两腿一撑，从经络图前站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到外面去了。 …… 翌日午时，林清引百无聊赖，有人登门拜访。 是个陌生的童子：「林师兄？林师兄在吗？」 林清引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叫他师兄，新鲜，打开院门一看，是个扎双髻的童子，自报家门说是素问长老门下药童，长老叫他来看看，林师兄这里缺什么少什么，都可以跟他说。 林清引还真是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少，就少一个路人来完成任务。 「原来是药房的素问长老，请问他老人家现在可好些了吗？」林清引让开一步，「师弟方便的话，请进来细说。」 童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来了：「多劳师兄费心，我家长老已经好多了，倒也……没有什么可细说的。」 「那就好，你接下来没什么事吧？可用过饭了？正好，我这里还有些馍馍花卷汤饼点心，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拿。」林清引热情地说着，请童子在石桌前坐下。 「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童子连连推拒。 「那就用些新鲜的花茶吧，你帮我尝尝，合不合胃口，好喝的话，也给你们长老和同门带上几份，算是表我一份感激之心。」 「师兄不必客气……」童子还没说完，林清引就蹿进书房，从杨青琮私藏的茶叶里翻出一份花茶，一套茶具，开水泡了，端上石桌。 这么大阵仗地一折腾，童子也不好意思就走，只得留下来接受林清引的款待。 「对了，师弟，我能跟你打听个事吗？」林清引瞟了一眼今日任务「打听npc的近况」。 「师兄但说无妨。」童子坐直了身子。 「你可知道……大师兄现在怎么样了吗？」 「呃，大师兄已经醒转了，长老说没什么大碍，境界也没有跌落，只是灵气亏空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復。」童子答道，任务完成提示已在林清引眼中亮起，不过，童子还没说完。 第33页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师兄，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师弟请讲。」林清引一点不着急，让童子也分享一点，你来我往，这才有的聊嘛。 「师兄，你还是不要喜欢大师兄了吧。」 「噗——」林清引一口茶喷出来，惊讶地看向童子。 童子顿了顿，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犹豫再三，说道：「这样子根本不会有结果，你们两个相差太大啦，你一厢情愿地缠着人家，只会让人家很烦！」 「哟呵，」林清引扬眉，「没想到师弟你年纪不大，懂得倒挺多。」 「这些都是基本的啊，只有师兄你不懂吧，就像隔壁小棠长得很可爱，但我从来不主动找她，她是持剑长老的外孙女，将来要接管铸剑台的，我只是药房童子，将来只能接管几个抽屉……」 「噗。」林清引忍不住笑出来，又有些同情地看着这孩子，别说，人家说得确实是肺腑之言，「你也不用那么悲观，很多时候，喜不喜欢，和外在条件无关，关键是心里的感觉，你要问问自己的心，你喜欢她吗？」 「喜欢当然是喜欢，但我……没信心让她也喜欢我啊！」童子鼓起腮帮子，很愁地望着茶水倒影中平平无奇的自己，「我长得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也没有天赋，只是一个小小的药房童子而已。」 「怎么能这么说呢！喜欢一个人是你的事，不是她的事！你喜欢你的就是了，难道还有人能阻止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而且，药房童子怎么了，大师兄那么牛，不还得吃药房抓的药么！你努力学好药理，搜集丹方，总有一天能帮到她，到时候她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就算你没那么优秀，你喜欢她的这份心情也是很宝贵的，如果她知道，只会感激你。」林清引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通纯爱战士宣言。 童子心不在焉地看着茶杯，似乎对林清引的激情宣言很不以为然。 林清引心想，他说的内容可能还是太抽象了，孩子不容易理解，不如讲个故事，正适合童子这个年纪：「再说身份差异很大，也未必就不能相爱，师弟，我给你讲一个《东郭先生和狼妖》的故事……」 「唉，」童子终于忍不住，嘆了口气，用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成年人口吻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林师兄还在讲这种骗小孩的故事。比起我，林师兄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现在外面都在传，大师兄境界跌落，都是因为林师兄一厢情愿纠缠他，情况对林师兄来说很不利呢。」 骗·小·孩·的·故·事！ 林清引如遭雷击，他还是头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这可是他的拿手曲目！结果竟然被小孩评价为骗小孩的故事，还有比这更伤人的吗？ 就算任务完成提示又亮了，也不能抚平他心中的创伤。 「我这个故事它也不完全是……」 「林师兄好自为之吧，在大师兄痊癒之前，最好都不要出去乱逛。」童子站起身来，抬起短胖的小手拍了拍林清引的肩膀，「林师兄没有别的事，师弟就告辞了。」 林清引石化了。 直到童子走到院门前，林清引才从石化状态恢復过来：「等等！」 林清引拿起一盒没开封的花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童子身后，将花茶盒子递到他手里：「师弟，这个请你们长老和药房同僚尝尝，改日我再上门问候。」 「好吧。」童子收下花茶，跨上仙鹤，乘风飞去。 林清引站在院门内，目送小孩哥离去，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待要转身进去，忽然看见一旁大树后，几个脸生的初级弟子正在那里探头探脑。 「他好像看到我们了。」「看到又怎么样？」「明明做错事藏起来的是他，我们为什么要躲？」「可他是青字辈的嫡传弟子，应该很厉害！」「才怪，他连基本的穴位都认不清，我听说他在心法课上净问一些白痴问题，把心法长老都给问毛了。」 几个攒动的黑脑瓜在大树后面不断发出碎碎念，一点没有背着人说小话的自觉，声音格外清晰地传入林清引耳中，林清引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这就是童子说的……对他很不利的负面舆论？ 「喂，你们……找我有事？」林清引直接出言问道。 几人见状，从大树后推推搡搡地走出来，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林清引。 「林清引！你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要不是你，大师兄也不可能境界跌落！」为首那弟子虚张声势地喝道。 「对！大师兄是我们清风剑宗的门面，灵仙界年轻一代的翘楚！你为了一己私慾，缠着他，害他走火入魔，闭关失败，实在是十恶不赦！人神共愤！」 「就是！你别以为藏起来就能了事，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跪到硝山冰室前头去，跪他个七天七夜，直到大师兄原谅你，我们大家原谅你，才许你起来！」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义愤填膺，声音也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周围便围起一圈路人，眼巴巴地看热闹。 林清引短暂地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这种感觉，为何如此熟悉，就好像粉圈叉架现场，铺天盖地的口水战即将拉开帷幕。 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up主，什么叉架现场没见过，他当即把门扇一推，大步走出：「诶~诶~诶~这几位师兄慢说，谁告诉你们大师兄境界跌落了？还是你们亲眼看到大师兄境界跌落了？怎么我这个亲歷者都不知道的事，你们这么清楚啊！刚才药房的人才过来看我，还跟我说，大师兄没有大碍，只是灵气亏空，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怎么到你们这就成了大师兄境界跌落了？」 第34页 「我、我们也是听人说的，大家都这么说！」几个人支支吾吾起来。 那为首的人动了心眼，道：「走火入魔总是事实吧，走火入魔可是很严重的修炼事故，怎么可能卧床修养几天就好？别不是你编出来给自己脱罪的吧？什么药房的人，我们一直守在门口，谁看见什么药房的人了吗？」 「没有！」「就是没有！」其他几个弟子嚷道。 嘿，不讲武德，竟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股厕所味更浓了，林清引站在台阶上，一边一个，捲起袖子，今天他就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游戏区吵架王的实力： 「那就去月登楼，去药房，去硝山冰室问问！大师兄究竟有没有境界跌落！明明没有的事，你们却嚷嚷的满世界皆知，你们也知道大师兄是咱们剑宗的门面啊，门面塌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非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大师兄不行了，好教那个什么仓鼠派来抢咱们的天道碑，来咱们门前拉屎？」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们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几人脸都气白了，想要分辨，却发现自证清白何其难，颠过来倒过去还是这一句话。 「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意思，你们做出来的事就是这个结果啊！」林清引摊手，「你们不是说，现在外面都传遍了，大家都知道吗，就算不是你们第一个传的，你们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你们真的为了大师兄好，就该阻止这种谣言流传下去才对，可是你们没有，你们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声嚷嚷，你们就没有想过，万一被对家听去了，改明找上门来，要跟大师兄比划比划，大师兄该如何自处？」 「这……我们……我们不是……我们没有……」几人一听，好像有几分道理，不由有些慌了，再加上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仿佛他们真的做了坑害大师兄的蠢事，令他们更加无地自容。 慌乱之际，几个弟子脸色涨红，讷讷想要退出骂战现场。 林清引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抱臂看着他们，若是他们就此退却了，那他也收拾收拾关门大吉。 谁知为首那弟子不甘就此落败，恼羞成怒地指着林清引：「我们对大师兄的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岂能随便被他只言片语玷污！大家不要跟他废话，只管扭了他到硝山冰室去，先跪他个七天七夜！」 「对！他是青字辈，我们只是普通初级弟子，为了大师兄，大家一起上！」 眼见着几人将门前团团围住，向台阶上逼来，林清引却没有丝毫惧色，而是冷静观察着几人的步法、动作。 虽然林清引没有修习任何外功，但他有一种迷之自信，单凭他这几日吃炒豆提升的身体素质，就足以应付这几个初级弟子了，在他的眼中，他们的动作迟滞笨拙，无意中流露出的目光，更是直接暴露了他们的内心，下一个攻击点会是哪里，自己担心被打的地方又是哪里，林清引看上一眼，就瞭然于心。 「上！」为首那人勐地扑过来，林清引在他到达之前就一侧身子，轻松躲过，那人扑了个空，一头撞在门头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左右两边初级弟子同时扑来，林清引膝盖一弯，脚掌勐地踏地，身姿如旱地拔葱，向上飞去，竟窜出围墙那么高，在他身下，两边弟子「嘭」地撞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接二连三的攻击落空，初级弟子们像多米诺骨牌般倒下，而一个轻盈无比的身姿穿梭在他们之间，像一阵风，风从来是无法捕捉的。 「嚯，林师弟这么厉害！」 「不愧是掌门的嫡传弟子！」 「不对啊，林师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想当初在剑法课上，他还因为走岔灵气晕倒呢！」 风里传来各种惊讶的、羡慕的、疑惑的议论，全都清晰地传进林清引耳中，直至此刻，他才忽然明白，并不是他们说小话的时候声音变大了，而是他的五识六感变强了！ 变强，真爽！ 忽然间，一道明晃晃的亮光擦着林清引的脸颊飞过，「铮」的一声钉在墙上！ 林清引倒退几步，硬生生从院门前逼到台阶外，危险擦脸而过的后怕让他心脏勐跳几下，后背的冷汗也刷的一下全冒出来。 「赵师兄！」「赵师兄，你可算来了！」 那几个初级弟子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欢声叫道，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躲到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身后。 林清引缓缓回头，看见人群中站着一个穿黄色道士服的男子，看面相有三十五六岁，一手执拂尘，一手空着，忽而向林清引这边展开五指。 只听「嗡」一声响，钉在墙里的飞剑勐然拔出，擦着林清引肩膀再次飞过，剑锋带起罡风，瞬间割破崭新的剑宗弟子服，几缕青丝也随风飘落。 林清引心下一寒，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小得意，这会彻底蔫皮了，这就是御剑和不会御剑的差距，身法再厉害，没有修成金丹，没有一把本命飞剑，在中级弟子——金丹剑修面前，就是虐菜的对象。 可恶…… 林清引攥起拳头，嘴唇微动，正待吟出那句名诗「莫欺少年穷」，然后飞快撤退—— 却见周围人纷纷抬起头，向天上看，一个个嘴巴还越张越大。 林清引疑惑地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难道又有什么大人物出现来打他的脸了吗？ 第35页 一开始他什么都没看到，接着，他注意到一个黑点正以异常快的速度移动，接近清风山上空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红光，大概一两秒后，隆隆震响从空中传来，那黑点也变成了一个燃烧的大火球，直冲着拂云崖砸来。 「卧槽……」 第18章 十八 拂云崖上惊叫四起，原本围观看热闹的初级弟子们纷纷抱头鼠窜，有时几个人还会撞在一起，摔倒的、哭叫的、咒骂的……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谁也没想到，吃个瓜看个热闹，还能遇到陨石砸自己头上的情况，这得多倒霉，十八辈子的孽力都回馈到这一刻了，吃瓜罪不至此啊！ 林清引也十分震惊，但在纷乱的人流中，他倒显得冷静，无他，这场面他见过。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仰头望着火球划破天空，壮观压抑的场面变得模煳，一个系统弹窗横空出现： 「重要事件：玩家遇到新的npc！」 「新的npc已解锁！」 「今日任务已更新！」 该来的还是会来，就算不去npc出没的常规地点主动招惹npc，还是会有一些具有洲际飞弹定位系统的npc自己空投过来。 林清引轻轻嘆了口气，整理心情，新的副本已经启动，怎么能够停滞不前，他决定先把他看不顺眼的黄衣道士拖下水。 「赵师兄，且慢走！」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混乱人群中响起，声音不大，却格外有穿透力，没头苍蝇似的初级弟子们听到这声唤，才勐然想起他们中间还有一个锦绣谷来的大人物——赵师兄。 赵道士也看到了空中异象，正待趁乱离开此处，没想到忽然被人叫住，周围那些初级弟子也回过神来，一个个眼含惊惧之色，求助地望向他。 这时候不说点什么，似乎有失身份，正好空中的火球被一层什么东西隔住了似的，下坠速度减慢不少，赵道士清了清嗓子，道： 「大家不必惊慌！我们清风剑宗有祖师爷留下的护山大阵，已保护清风山四百多年，区区一块天陨石，还不足以穿透这套祖传阵法，大家只消在下面看着，那块天陨石如何化成灰烬！」 赵道士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来剑宗有祖传的护山大阵护持，只是和平的日子过久了，护山大阵又没什么形象上的存在感，大家就把这事给忘了。 现经赵道士提醒，大家回过神来，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也不着急忙慌地跑了，纷纷仰起头，欣赏天陨石被护山大阵挡住的奇景。 「赵师兄不愧是锦绣谷的英魁，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咱们护山大阵举世无双，区区天陨石落不下来！」 「是啊，要不是赵师兄出来主持秩序，咱们这些初级弟子还不一定闹出什么样的笑话来。」 「呵呵，」赵道士微微一笑，似乎对这些恭维十分受用，他收起飞剑，捋了捋拂尘，忽然眼珠向左一转，语气不善，「林师弟，你方才叫我慢走，是打算忏悔自首，下跪受罚吗？」 林清引正站在他左边人群中，仰头看天，一声不吭。 「林清引！你可别装了，刚才叫赵师兄慢走的不就是你？你以为趁乱喊一嗓子，就没人发现了？」挑事的初级弟子立刻打蛇随棍上，蹿到林清引身侧，截住他的退路。 林清引却恍若未闻，仍是望着天空：「你确定护山大阵能挡住那东西？它好像掉下来了耶。」 「什么？」赵道士刚想抬头，忽地瞭然一笑，伸手抓向林清引，「林师弟，你这骗人的招数，也太过老套了……」 「轰——轰轰轰——」 异常巨大的震响从头顶传来，赵道士脸色一变，抬头向上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一幅平生未见的末日图景出现在赵道士头顶正上方，剧烈燃烧的火球缩成一团黑色物事，径直穿过屹立四百多年未曾动摇的护山大阵，向人群集中处坠来。 这可怕的景象映入在场每个初级弟子的瞳孔之中，他们甚至看到护山大阵被打穿之后，蔚蓝的天空出现许多曲折的裂纹，如蛛网一般不断向外侧延伸，好像天空从那里碎掉了一样。 「啊——」尖叫声四起，拂云崖顶再次乱成一锅粥，不过，这次留下来看热闹的基本都是看林清引不顺眼的，坚持吃瓜到最后一刻，人数少了很多，就算真的被「陨石」波及，影响程度也不会很大。 林清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满地乱跑，尤其是赵道士，他先是夹着公鸭嗓叫了一声，接着扔了拂尘，手忙脚乱去唤飞剑，飞剑一出来，又手脚并用往上爬，爬了几次都从另外一边摔下来，头上的道士冠都掉了…… 终于，赵道士站在了飞剑上，那黑陨石也飞到了面前，他屏气凝神，将全部灵力灌入剑身，待要于千钧一髮之际飞出拂云崖，却被人从飞剑上拽了下来。 赵道士：！！！ 他眼睁睁看着飞剑「嗖」地射出去，人却向后仰倒，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一种强烈的预感袭上心头，完了，他今天要交代在这里。 在那心魂欲碎的几瞬间，赵道士悔恨交加，悔自己为什么要为了面子掺和到初级弟子的破事里，恨自己学艺不精，跑路还从剑上掉下来了……等等，刚才好像是有人把他从剑上拉下来的？！ 赵道士勐地转头，看见一张清纯无辜的脸孔，小师弟正贴着他站着，双手拽着他的道袍下摆。 第36页 「赵师兄，你要去哪里，」小师弟眨了眨圆熘熘的大眼睛，「我还没忏悔呢。」 「林·清·引——你不要命了！」赵道士咬牙切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风光的一生竟然要和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折在一起。 「你才不要命了。」林清引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是在救你。」 赵道士张了张嘴，发出的咒骂声被轰然巨响吞没，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被砸中了，脑壳震痛到失去意识，眼前一片模煳。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硝烟散去，身量单薄的小师弟仍然站在原地，黄衣道士却已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抱住小师弟的腿，身体缩成一团，躲在小师弟身后。 在他们前方一丈远的地方，草地上留下一个漆黑大坑，大坑位置的草木尽数掀飞，周围的草皮零星燃烧。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焦煳味，林清引掩住鼻子，咳嗽几声，嫌弃地把腿从赵道士的熊抱中抽出来，举步来到大坑边，向坑底看去。 一个黑乎乎的球状物缩在坑底，一动不动。 林清引皱起鼻子，很不情愿地打开今日任务面板： 6、捡到一个烧焦的男人（0/1） 7、把他安顿在床上（0/1） 8、为他擦洗身体（0/1） 9、为他治疗伤口（0/1） 10、为他洗手作羹汤（0/1） 滚蛋，谁要为他洗手作羹汤啊，这种随便在街边捡垃圾的习惯已经很不好了，还要把他带回家全方位伺候，有这个精力不如去月嫂公司上班。 「林师弟，这、这是什么？」一个熟悉又透着点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熟悉是因为说话的人是赵道士，陌生是因为赵道士从来没有用这么谦虚恭谨的语气跟林清引说过话。 「是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焦人。」林清引摸了摸下巴。 「鲛人？」赵道士探出头，目光越过林清引的肩膀一侧，紧张地注视着坑底的东西。 那东西忽然发出「咯咯」的怪声，好像骨骼在挤压伸缩，不一会儿，球状物舒展伸开，变成一个细长条，仔细看，是个长手长脚的少年，浑身上下都烧焦了，没有一块好皮。 「噫，果然是个人，不过，这鲛人为何没有鱼尾啊？」赵道士迷惑不解。 「是焦人，烧焦的人。」林清引轻咳一声。 「原来如此！林师弟这用词……当真精准。」赵道士继续恭维道。 赵道士不是傻子，刚才经歷这些事，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是身为初级弟子的林师弟，他能位列「青字辈」之中，自是有他过人之处……譬如能预知天象，准确预测天降物的落点，分辨出坑底的是人不是石头，凡此种种，都让他显得高深莫测，最重要的是，他还救了赵道士一命。 「林师弟，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赵知劲这条命是你救的，若不是你拉住我，我可能已经和飞剑一起，被那东西砸死了。」赵道士一指大坑，那正是他飞剑通过的位置，「先前我受小人挑拨，言辞之间多有不敬，还请林师弟多多宽宥，往后若有什么用得着赵某的地方，尽管差遣！」 「你说你叫赵什么？」林清引感觉这名字有点烫耳朵。 「赵知劲，疾风知劲草的知劲。」赵道士颇为骄傲地说道。 「真是……好名字，」林清引顿了顿，「正好，我有件事想拜託赵师兄帮忙。」 「师弟请讲。」 「坑底这人可怜得很，我心善，一向见不得人掉在坑里，赵师兄可否帮我把他抬上来？」 赵道士愣了一下，脸上显出丝丝不情愿，但自己刚刚答应的事，总不好立刻反悔，只得抖了抖衣袖，跳将下去。 …… 火，到处都是火。 天顶上的护山大阵豁了一个大口，护持清风剑宗四百余年的结界正在层层碎裂，黑气状的圣物不断涌进来。 男人站在豁口下方，举目望向天空，锋芒毕露的俊朗容颜露出一丝不屑的笑。 十三年来，每次仰头看向天空，他都会被这片佯作无事的蓝色天穹噁心到。 什么时候才能亲手撕开这片天空，让里面虚伪至极的丑陋生物暴露在修罗圣殿的熊熊圣火下？那时候他们的惨叫想必非常甜美，足以滋养十三年来虚度的岁月，为他圣宗少主的名讳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现在，梦想实现了。 地面上四处哀嚎不断，一个个青色人影被高大强壮的圣物追逐，被熊熊圣火吞没，站在这里，就像站在无间地狱正中间，有种回家的亲切感。 男人闭上眼睛，喉间发出舒适的嘆息，感受着圣火燃烧的灰烬吹拂在脸上，丝丝灼痛令他快意无比。 「报，少宗主，人已经找到，正在前面山崖！」一个声音闯入耳中。 男人勐地睁开眼睛，红瞳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前面带路。」 第19章 十九 越往前走，眼前的景色就越是熟悉。 只是，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一派祥和的建筑，此时都笼罩在火光之中，焚透的龙骨轰然倒地，燃烧的碎片向空中腾起。 男人越走越快，嘴角的笑容愈发愉悦。 在他面前，通往山崖的必经之路两侧，身披黑衣的圣殿护法如同两排黑色石塑，垂首无声。 忽然间，一个青色身影横插进来，跌跌撞撞拦在他面前。 第37页 男人眼中迸发出一瞬间的光彩，却在看清这不速之客的样貌后，立刻消弭无形，这不是他要找的人。 「大、大人！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只是羽王宫送来的剑童，什么都不知道，和清风剑宗更是没有半分关系……」 青衣少年战战兢兢地说道，由于太害怕了，牙齿不住地打颤，说出来的话也带着颤声。 男人微微抬手，制止了正要动手的圣殿护法，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上下打量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感觉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一边哆嗦，一边好奇地抬眼偷看眼前的男人。 男人的身高异于常人，放在身强体健的体修里也不落下风，尤其是手臂和束缚在黑靴中的小腿，奇长无比，青衣少年还没见过四肢这样颀长的人，反倒是肩膀到束腰的距离，和普通高一点的人差不多，令他的身形充满持续生长的少年感，可是他已经很高了，难以想像再长高会是什么样。 只是一分神的功夫，青衣少年错过了最佳辩白的时机，要命的紧张感再次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很难发出清晰流畅的声音：「呃，我……我……」 「你刚才说，你是剑童？」男人微微低头，调整不知什么皮革制成的袖口。 「呃……对，对，我是剑童，」青衣少年没想到眼前可怕的大人物竟会提醒他说到哪里，以为看到一线生机，连忙交代起自己的情况，「我是羽王宫里送来的剑童，我爹是王室贵胄，家中有金银财宝无数，我来这里还没有多少时间，和这些修士不熟，他们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若是、若是大人能放我一马，或是派人送我回羽王宫，我爹必有重酬……」 男人哼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头：「剑童啊，本宗也做过。」 青衣少年一愣，茫然不解地看着男人。 男人却没有看他，侧着脸抬起头，目光放空，仿佛在回忆什么：「……委屈求全，寄人篱下的耻辱，本宗都受过，不过现在，是讨回的时候了。」 青衣少年这回听明白了，这大人物以前可能在清风剑宗做过剑童，过程中可能受了很多委屈，现在是回来报仇来了，可是，这大人物怎么看怎么不像羽国人，甚至不像人，他这样的条件，怎么会被选进清风剑宗做剑童？ 青衣少年不知道，也不敢问，不过，既然这大人物也是剑童，想必能够对他网开一面，只要他顺着他的话风说，这次应该能死里逃生了。 「是、是啊……我也不想当剑童来着……」 男人忽然收回目光，赤红的眼瞳再一次看向青衣少年，目光如刀，寸寸刮过少年身上，最后停在他脸上：「你的剑主呢？」 「剑、剑主？」青衣少年反应过来，每个剑童都会有一个追随的人，这个人可以是长老，也可以是宗门重要的弟子，这个人就是剑主，不过，这称唿太正式了，他们现在不怎么用，「哦，他可能已经死了吧，刚才房梁掉下来的时候，他没出来，不过您不用放在心上，我早就厌烦了——」 青衣少年一边说，一边暗暗夸赞自己机灵，怎么能这么天衣无缝地把对剑宗的仇恨融入到切身体会之中，听到他这番话，这位大人物肯定会心情大畅，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哪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喉间就发不出声音，一种可怕的气流涌动声从喉管漏出来——他的头飞了起来，身体却还留在原地。 男人手持一把黑色长刀，刀身很细，像一把铁钩，不知什么时候他抽出了这把刀，同样，没人看见他如何挥刀，刀锋如何切断青衣少年的脖子，当人头飞出去的时候，长刀已反手插回圣殿护法的刀鞘。 喷涌而出的鲜血像在空中放了一阵礼花，青衣少年的身体直挺挺倒下，很快有人把尸体拖下去，为男人扫清前进的道路。 男人俊美的脸上沾染到丝丝鲜血，肉色唇瓣微微分开，过分灵活的舌尖一闪而过，舔去脸颊上溅落的点点血迹。 男人再一次看向前方悬崖上孤立的屋宇，那是唯一一座没有被火焰波及的建筑，他唇角上扬，愉悦地呢喃：「久等了，我的小剑主。」 …… 「林师弟，这人放在哪儿啊？」 拂云崖上，杨青琮的小院内，赵道士唿哧唿哧驮着一个黑如焦炭的人，询问旁边晾着两只手的青衣小师弟。 别说，这天上掉下来的焦人还真挺重，比赵道士驮过的最重的重剑还要重，这肯定不是一般人的体重，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来头。 赵道士有些顾虑，林清引却丝毫不放在心上，手一挥，就叫赵道士把人抬进院子里。 但要把人安顿在哪，林清引却犯了愁，二师兄的院子内藏玄机，为了保护他那些珍贵秘籍，他在每个屋上都设置了非常复杂的阵法机关，只有他认可的人才能进去。 别说焦人这种成分明显不对的，就是赵道士这样正牌锦绣谷出身的中级弟子，也进不了一点，刚才林清引让他试试进自己卧房，赵道士的脚趾差点踢断在门槛上。 「就……先放这吧！」林清引一指地下。 「好嘞！」赵道士愉快地说，两手一松，直接把货卸在地上，焦人重重撞击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响，向旁边滚了半圈才停下。 「嘶……」林清引听着都觉得疼。 「抱歉抱歉，手滑了。」赵道士连忙解释，不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是不是手滑。 第38页 「没关系，反正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摔死，总不至于被你扔死。」林清引摆摆手，其实他并不在意赵道士暴力卸货，只是本能的同情心反应罢了。 「嘿嘿，那倒也是。」赵道士摸了摸头皮。 「呃……」地上的焦人忽然发出一声呻吟，将两人的注意力同时吸引过去。 「他还活着！」赵道士惊嘆道，虽然刚才驮人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人还活着，但活着和还有意识、能发出声音是两回事，难以想像，一个人从天上掉下来，砸穿了护山大阵，把大地砸了个坑，竟然还能发出疼痛的呻吟！这人一定不简单。 赵道士谨慎地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焦人旁边，听了一会儿，费解地皱起眉头。 「他说什么？」林清引问。 「他说……小贱种……我的小贱种什么的……」赵道士直起上身，摇了摇头，「本以为天外来客另有一套语言，没想到还是污秽不堪的人间脏话啊。」 林清引嘴角微微抽搐，默了片刻，道：「此番多劳赵师兄帮忙了。」 「哪里话，都是同门，应该的，应该的。」赵道士客套道，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林清引要自己接手了，便主动告辞，离开小院。 院子里只剩下林清引一个人。 不，还有一个，正在地上躺着。 但对于林清引来说，他不能算个人，只能算……一个赚积分的工具。 「今日任务： 捡到一个烧焦的男人（1/1） 已完成！ 奖励： 积分+1000，厌火兽毛+3」 这种指定npc的特殊任务，积分一般都比较高，不过，只是捡到就能得这么多积分，还是令林清引有些意外。 他又看向奖励物品： 「厌火兽毛：魔界厌火兽身上掉下来的毛，火焰抗性+10%」 林清引毫不犹豫，转手卖掉，积分+300！ 一根毛100，还挺值钱的，如果把全身的毛都拔下来，不知道能赚多少？ 林清引望着地下的焦男人，眼中透出深思。 …… 烈火中的拂云崖。 男人站在火光之中，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奇怪的寒意从刚才起就悄悄爬上他的身体，好像有人在暗处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然而他打开圣识，却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人。 「恭迎少宗主！」 「恭迎少宗主！」 两行圣殿护法向男人行礼，男人的嘴角却沉下去，无法像先前那样愉快地上扬。 无他，这些圣殿护法的装束和之前那些不同。 这些圣殿护法身上都挂着大宗主的标识，是大宗主的亲卫，只听大宗主调遣。 这意味着大宗主比他先一步到达拂云崖弟子阁。 明明知道他绸缪这一切，就是为了得到昔日朝夕相处的小剑主。 大宗主却捷足先登，比他还要先一步到达弟子阁，甚至令亲卫包围了这里。 他究竟想干什么？仗着自己是他的兄长，就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触及他的底线，难道他会在乎一点点无所谓的血缘亲情？ 男人开始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他大步跨过漆黑的焦土，来到弟子阁楼前。 圣殿护法如幽灵般出现，挡在他面前。 「无大宗主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他们板着一张张死人般的面孔，低声重复着。 男人绷起脸颊，咬住后槽牙用力，苍白的手掌已探到圣殿护法腰间，转瞬就要拔出对方佩刀。 「少宗主，三思而后行啊！」一个苍老而尖细的声音忽然钻入意识之中，「我圣宗与清风剑宗势不两立，那小弟子虽然无足轻重，却也是剑宗弟子，少宗主断不可在大宗主面前表现出对他的重视，否则，他这条小命，怕是留不下来。」 男人眼中显出恨意，赤红的瞳孔也愈发鲜艷，他在清风剑宗的压迫下忍耐了这么多年，现在竟然还要忍，一股暴躁的火焰在他心头炸开，一直蔓延到喉咙口，整个胸腔都变得火烧火燎。 一片黑色的圣氛在空中凝聚，变幻形态，直至固定成一个戴兜帽、披黑色披风的高大男子，站在高高的楼梯上。 圣殿护法纷纷下拜，齐声唿唤「大宗主」。 男人精神一凛，紧紧抿住肉色唇瓣，也跟着行礼。 大宗主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男人身上：「将宇，你来了。为了欢迎你回到圣殿，本宗特地准备的这份礼物，你可还喜欢？」 男人咬牙，他就知道，事情会这么顺利，一定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报仇本该是他亲手做的，大宗主却横加干预，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迟早有一天，他要亲手扼断大宗主的脖子…… 「……不过，还有一件事，本宗很是困惑，这弟子阁里有一名叫林清引的小弟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大宗主冷不丁问道。 第20章 二十 男人抬起头，赤红双瞳直视大宗主，眼中闪烁着恼火的光。 他和林清引是什么关系，关大宗主什么事，轮得到他来过问？ 「哦？看来，他对你很重要了？」大宗主笑问，眼底却流过一丝残忍。 周围安静下来，圣殿护法纷纷屏气凝神，针刺般的威压令他们动弹不得。 先前隐藏在暗影中的圣殿老臣也捏着一把汗，目光焦灼地望着这个被他视同己出的少宗主。 第39页 「是，他对我很重要，任何人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都要付出血的代价！」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逆反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滚，他和大宗主同属上古圣兽——厌火，这种圣兽一向以不屈的精神着称于世，对于高强度的精神威压具有天生抗性。 越是威胁，就越是逆反，越是压迫，就越是仇恨，得罪任何圣界的大人物都可以，唯独厌火兽，就算是幼年形态，也不要去碰。 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辞，老臣暗嘆一声，放弃了阻拦，圣殿护法纷纷将头垂到胸口，恨不能将耳朵一併闭起来。 大宗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手掌虚扶栏杆，如鬼魅般从楼梯上平移过来。 距离男人不过三尺时，大宗主停了下来，举起手掌，轻轻拂去男人肩上的灰烬：「既然如此，本宗替你和他证婚，改明回了圣殿，就举行婚礼，将他封为你的圣妃，如何？」 男人微怔，他本来已经绷紧身体，准备迎接大宗主的全力一击，谁知攻击并未发生，大宗主心平气和地在跟他商量，把林清引带回圣殿，筹备婚礼，还要封为圣妃？ 他没听错吧？还是大宗主气晕了头，开始胡说八道了？ 「剑宗弟子，天生低贱，怎么配做圣妃？宗兄难道煳涂了吗？」男人英俊的脸上显出浓浓的嫌弃、不解。 大宗主侧过脸，打量着男人的表情：「哦？本宗以为，你很喜欢他呢？」 「不过是个解闷的小东西罢了，放在身边，我也习惯了。」男人立刻答道，说话的态度也变得随意了很多。 「哦？」大宗主眼中闪过瞭然之色。 「但我习惯了，就不想改变，这是我的习惯。」男人加重强调「我的」。 「原来如此。」大宗主点头，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无踪。 圣殿护法又能站直身体，暗中注意这边的老臣也松了口气，暗想：少宗主一向直言不讳，教他说谎还不如这样直来直去效果好。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大宗主对少宗主的脾气性格完全拿捏的基础上，看来，他是白操心了。 大宗主微微摆手，圣殿护法们齐刷刷撤到一边，让出通往楼梯的路。 男人眼神间仍带疑虑，但没有时间给他想东想西了，他径直踏上楼梯，以最快的速度向走廊尽头的弟子房跑去。 十三年，对于厌火圣兽来说并不是多长的时间，可是男人回忆过去，却很难忘怀这段时间，这段他与小剑主朝夕相处的日常，一闭上眼睛就会清晰地浮现。 为了隐藏他身上的疑点，小剑主给他编造了剑童的身份，把他留在自己房间，在他重伤濒死的那段时间，细心温柔地照料他，给他熬粥，为他擦身，直到他一身残破不堪的皮肉养得比先前还要白皙细嫩。 他醒来之后，并没有感激小剑主，而是满怀提防，认为这又是人间修士虚伪阴险的伎俩，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险恶用心，就像四百年前清风剑宗的祖师爷设局害死圣界之主一样，他们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只是想从他这里套取进攻圣界的捷径罢了。 他不会让他们得逞。他想。怀着这样的心思，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小剑主都没有好脸色，在外，他迫于现实压力，不得不视小剑主为主人，伺候他拿剑、更衣，在这间弟子房里，他却是毫无疑问的主人，将圣宗少主的脾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即便如此，小剑主也没有片刻赶走他的意思，他就这样长长久久地留下来，一留就是十三年。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留下十三年这么久，他意外坠落时砸破的护山大阵，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修好了，他醒来之后，已经无法找到任何可以逃离的出口，他也不能藉口公干和小剑主一起出去，因为正经的出入口都悬挂着能照出原形的镜子…… 就这样，他一直找机会出去，逼迫小剑主找机会带他出去……一直延宕了十三年，终于被他抓住一个机会——剑宗大比。 半年前那次剑宗大比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全剑宗的人都去山前广场观战了，小剑主便带着他偷偷出门，从悬挂着照妖镜的大门熘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分别时，小剑主哭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劝都不管用，明明他们已经约定很快就会见面，他也把证明他圣宗少主身份的炎舌筋亲手戴在小剑主脖子上，告诉他不论发生什么，圣界的人见到此筋，都不会伤害他…… 「这弟子阁里有一名叫林清引的小弟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大宗主冷冷的问话再次迴荡在男人耳边。 他们是什么关系？ 那不是显而易见吗？ 他们是……习惯了的关系。 小剑主离不开他，而他也习惯了和他在一起，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让提防、厌恶、虐待变得动机不纯，不知不觉间，漏了一丝柔软的情愫进去，整个关系就变得说不清道不明，令人莫名烦躁。 「嘭」的一声，破旧的木门在男人手掌下弹开，昔日朝夕相处的弟子房出现在眼前。 凉爽的山风扑面而来，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对门的窗扉敞开着，拂云崖外是一处深谷，深谷两侧有无穷青山，一直堆叠到天的尽头，风就从那些青山之间通过，长驱直入室内，把清新的空气灌满房间。 这里闻不到一点木板、尸块烧焦的臭味，就像一座与战火隔绝的世外桃源。男人稍稍松了口气，房间是安全的，那么，房间的主人应该也没有大碍。 第40页 然后，他就看到了整整齐齐穿着青色弟子服的小剑主坐在窗棂上，侧着脸往外看，好像在欣赏风景。 在那缓慢到两次心跳之间仿佛隔着数百年的时间之流里，小剑主似乎回过头来，笑吟吟地欢迎他回来，然后从窗棂上消失了。 「阿引——」 男人撕心裂肺地吼叫出声，不顾一切冲到窗棂边，向下看去。 万丈深渊，一抹青影。 群山仿佛都在替他叫： 「阿引——」 「阿引——」 「阿引啊——」 …… 太阳开始下山了。 橙红色的光线斜着穿过树梢，片片碎金落在清秀稚嫩的脸庞上，小师弟垂着眉眼，手握药杵，将一种草药的叶子捣碎出汁。 院子中间，宽敞的地面上，此刻正聚集着一堆人。 护山大阵被砸穿后半个时辰，剑宗高层齐齐赶来，几个花白、全白的后脑勺挤在天上掉下来的焦男人身前，上下左右移动，检查了足足两个时辰，好像要把人从里到外翻上一遍。 赵道士和当时在场吃瓜到最后一刻的初级弟子都被叫了回来，侍立一边，等待长老们随时问讯。 当然，作为全程参与者及见证者，林清引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你是说，那个从天而降砸穿护山大阵的陨石，是个人？你确定没看错？没有人从中掉包？」 「院子外面那个大坑，真的是他砸出来的？」 「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紫仓派的阴谋？」 两个时辰了，长老们来来回回还是这些问题，别说林清引，连他旁边指导他捣药的童子都受不了了。 「林师兄，我这里有一些花椒、艾叶、苍朮，可以去霉气，你要不要抓一些，算你便宜。」童子凑近林清引，装作在看他的捣药成果的样子，小声对他说。 「咳，多谢榆木师弟，能免费送吗？」林清引也压着嗓子问。 这个童子不是别人，正是午间来探望林清引的小药童，道号榆木，实际本人精得不行，和道号形成鲜明反差。 「榆木啊，把沖囟香点了，拿过来熏一熏。」素问长老蹲在焦男人旁边，手里拿着几根长针，他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把男人扎醒，只好再换一些别的办法。 「哦……」榆木皱了皱鼻子，去干活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飘起一股辛辣窜鼻的味道，现场围观的人都捂住鼻子，一个接一个地打起喷嚏。 唯独焦男人还是石头一样，连呻吟声都没了。 「我看这不行啊，你这样弄下去，没把他叫醒，把人给弄死了。」 「是啊，他可是唯一的活口，我们还指着问出幕后主使，上灵仙大会讨个公道呢。」 「这可是祖宗留下来的护山大阵，从来没出过问题，现在可好了，天顶上破了个大洞，祖宗留下的基业全毁在咱们这一代了，若是找不到幕后主使，无颜面对歷代宗师啊。」 全部压力给到素问长老，一向老好人的老头子也受不了了，一拍地面，嚷道：「那你们说怎么办！你们都是高手，大剑修，我就是区区一个医修，你们指望我给你们补天哪！」 众长老沉默半晌，忽然间，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地面传来。 大家立刻扭过头，死死盯着地面上的焦男人。 空气焦灼片刻，焦男人脑袋一歪，再次晕死过去。 「他……刚才是不是叫谁名字了？」 「好像是，『阿引』『阿引』什么的。」 「阿引？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看他叫的那么动情，会不会是……他娘啊？」一个憨憨的初级弟子插嘴道。 「放屁，动脑子想想，谁会管自己娘叫小名？」持剑长老忍不住骂道。 「那就是情人了，」初级弟子中有个讨厌的声音说道，「喂，林清引，你不是叫阿引吗？他不会是在叫你吧？」 第21章 二一、二二、二三 第21章 榆木再次凑到林清引身边, 低声问：「真的不需要吗？去霉气，除小人，仅售三块灵石。」 说着，他背对长老, 对林清引竖起三根短胖的手指。 「呵呵, 难道我会怕吗？」林清引轻笑两声。 榆木摇摇头, 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走开。 林清引倒是不在意, 这里有这么多长老, 那个带头挑事的初级弟子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声，说明他没有脑子，没有脑子的对手只会给主角送菜, 这个时候，主角只要站着不动装无辜就好。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和本门弟子又有什么关系了！还情人、情人, 剑修弟子, 重在清心寡欲，满口的男盗女娼，修什么剑，去修合欢道吧！」持剑长老气得吹鬍子瞪眼，沖那初级弟子骂道, 「正好千灯教还有一个游学名额, 明儿就送了你去，你叫什么名字？」 那初级弟子吓了一跳，畏畏缩缩, 不敢说话，但持剑长老是个认死理的人, 说到就要做到，一定要初级弟子报上名来, 他回去就给千灯教写推荐信。 「持剑，算了，何必跟一个小孩置气，他就随口一说，你顺耳一听，没道理就当他放了个屁。」一个蜡黄脸、面带短髭的中年男子从旁劝道。 「哼。」持剑长老气唿唿地扭过头，「赵副掌门，你就惯着他们的臭毛病吧。」 第41页 「紫函，过来给长老赔个不是。」赵副掌门沖那初级弟子招招手，初级弟子还有点不敢，磨蹭了一回才过去，垂首认错，说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林清引的目光在这些人之间游走，他好像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赵副掌门和赵道士的相貌有些相似，他们又都姓赵，可能是关系很近的亲戚，那个叫紫函的初级弟子明明只是个初级弟子，却可以在一群初级弟子中间称王称霸，带头挑事，肯定很有背景，而他又在捅娄子的第一时间叫了「赵师兄」……原来副掌门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基层了啊。 赵副掌门觉察到树下飘来的目光，迎着目光看去，沖林清引笑了笑，又道：「不过事情确实巧合了一些，这位林师侄名字里恰好也有一个『引』字，这从天而降的异人又恰巧落在林师侄住的院子外面，也由不得人不多想。」 「弟子属实不知此人，不如赵副掌门把他带回去严加审问，不日必有结果。」林清引坦然地说道。 「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赵副掌门笑容不变，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哼，我看林清引说得就挺好，眼下顾掌门正在羽王宫里应酬，咱们这剑宗能拿得了主意的也就是你赵副掌门了，你把人带回去严加审问，我们都是服气的。」持剑长老还有点气不顺，正好接着林清引的提议说下去。 他这么一说，其他长老也都表示贊成，这个棘手的黑锅眼看就要扣在赵副掌门头上。 「此言差矣！赵某见识浅薄，对这等天外来客的事情着实没什么头绪，还得请各位见多识广的长老一起参详，」赵副掌门当场打了一套太极拳，把锅又推了出去，不过，他也知道，今天这事如果不做个决断，他就别想安全下庄，「我寻思着，当务之急是救治此人，等他醒了，一切都好说。」 素问长老一听苗头不对，赶紧说：「救治是没问题，但不保证救活，还有，我们药房地方狭窄，加不了床。」 林清引还是第一次亲临现场，见识剑宗高层们的推拉手法，一时间眼花缭乱，心生敬意。 「素问说得也有道理，此人毕竟来歷不明，万一身上有些不好的东西，传播到各处，恐怕等掌门回来就难以收拾了，」赵副掌门思索道，目光又转回林清引身上，「不如先安置在林师侄的院子里，再请药房派上一两名药师童子，在此照应，若是人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和各位长老。」 说到最后，锅还是甩回到林清引这里，赵副掌门最后的语气已然是命令他了。 林清引没资格推託，只能应下，他本来还想尝试一下不按主线来，把这位魔头推出去会怎样，现在看来，想要改变主线也没那么容易。 剑宗高层紧急会议落幕，会议结论，由林清引和榆木共同照护天外来客，伤情有变化直接找素问长老，人彻底清醒了再通知赵副掌门。 「呃，为什么，是我啊？」榆木指向自己，圆鼓鼓的脸颊充满困惑。 理由嘛，也是很充分的：硝山冰室那边需要医馆和药房全力支援，抽调不出人手，正好榆木和林清引聊的不错，在此支援，万无一失。 「看来我也得弄点叶子去去霉气。」榆木苦着脸说。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天黑之前，剑宗高层回去商量补洞事宜，闲杂人等各回各家，小院里只剩下一大一小一焦三个人。 「你今晚要留下休息么？」林清引问。 「恐怕得是这样。」榆木很愁地看着焦男人，「万一他半夜死过去了呢？我不得第一时间抢救一下？」 「那敢情好，我把被褥拿出来，你就在廊下睡吧，还好现在是夏天，晚上也不会很凉……」林清引兴沖沖回屋，他要有新的小伙伴了，能不兴奋嘛。 「等、等一下，林师兄，你的意思是，让我睡外面？」榆木难以置信地指了指露天的走廊。 「这里面有结界，不是我不让你进来。」林清引解释。 「怪不得……」榆木仿佛明白了他家长老为何跑的那么快。 「怎么样？我去拿一床最软最舒服的被褥，保证让你在外面睡的和家里一样香。」 「等等，不必了，林师兄，我忽然想起来药房还有点事，先告辞，明天一早我再过来。」榆木双手抱拳，向林清引伸了一下，然后像后面有狗在追一样地跑掉了。 林清引：……？ 他不怕这人半夜死了吗？ 「唉……」 唯一的小伙伴也跑了，林清引有气无力地走进屋里，搬出一床被子，随便盖在焦男人身上，看了看任务面板，没动静，他又拿出一只硬邦邦的木枕，垫在焦男人脖子下面，来了来了，今日任务「把他安顿在床上」完成了，以天为庐、以地为席，怎么不算一种床呢？ 林清引又净赚1500积分，外加5根厌火兽毛，一共是2000积分！ 因为厌火兽毛是焦男人的贴身物品，所以常规任务「获得npc的一件贴身物品」也完成了，获得500积分，存档捲轴2个、凝气丹2个。 既然无法把危险分子甩出去，那只好利用他实现利益最大化了，林清引这样想着，站起来去水房提了一桶水，拿着杨青琮的擦脚巾，开始给焦男人擦身。 「嗯嗯，二师兄的脚很干净，健康，没有脚气，所以这块布擦完你之后，我就要丢掉了，我为了你真的付出太多……」林清引一边碎碎念，一边干活。 第42页 「嗯哼……」焦男人忽然发出一声明显的呻吟。 林清引吓了一跳，停下擦到他脸上的手，紧张地观察他的反应。 明亮的月光下，焦男人仍然昏迷着，刚刚擦出来的脸轮廓立体，骨相绝佳，有种异域大帅哥的感觉，一双深陷的眼窝里，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快速转动，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努力挣扎却陷得更深。 「吓我一跳。」林清引把长巾往桶边上一搭，人往后一坐，平復下心跳，休息一会儿。 按照剧情，焦男人不会这么快醒来，起码要到半个月后，护山大阵修好了，剑童遴选也结束了，他才会第一次睁开眼睛。 这期间的焦男人是最好对付的，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等他醒了，事情就复杂了。 所以，林清引打算充分利用这段时间，把该赚的积分赚一赚，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把人脱手。 只是，脱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得想一个周密的方案才是。 「唉，继续干活吧，刚干到哪儿了？」 林清引抄起长巾，又把焦男人的脸仔细擦了一遍。 一段时间后…… 「今日任务： 为他擦洗身体（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2000，银霜炭+5」 「今日任务： 为他治疗伤口（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2000，银霜炭+5」 林清引把捣碎的最后一片草药敷在焦男人身上，然后洗净双手，坐在小板凳上欣赏今天的任务奖励和暴涨的积分。 光是这些任务就足足赚了……7800积分！ 还有新送的10个银霜炭，也能卖不少积分。 林清引思索了一下，还是没卖。 银霜炭和厌火兽毛不一样，一个相当于是老虎的口粮，一个是老虎掉的毛，哪个能卖，哪个不能卖，就很清楚了。 虽然老虎一时半会不会醒，可万一他醒了呢？还是备一些银霜炭在身边比较保险。 接着，林清引的目光移向最后一个任务： 为他洗手作羹汤。 曾经，林清引跟风鄙视过一种人，这种人受了相方欺负，不会奋起反击，也不会撂挑子跑路，只会从热脸给相方洗内裤，变成冷脸给相方洗内裤。 现在。 「我已经洗过手了，是现在做羹汤吗？人还没醒吃不了饭，需要我餵到嘴里吗？不餵只做的话，算完成任务吗？」林清引在意识之中热情地询问系统。 系统冷漠得可怕，一言不发，就像过去所有日子里那样。 没办法，只能自己试试了。 林清引起身来到灶房，打了个鸡蛋，和汤饼一起煮成煳煳，搅合搅合，看看品相，有点单调，他又往里面加了点小青菜。 完美！ 林氏大厨的晚间养胃煳煳，自己看着都流口水啊。 林清引把煳煳盛到碗里，端到院子中间，一弯腰在小板凳上坐下，敲了敲木勺：「嗨嗨嗨，开饭了！这都是为你做的羹汤，趁热吃点哈。」 焦男人自然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过，林清引也不希望他有反应，系统有反应就完了。 「今日任务： 为他洗手作羹汤（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1000，凝气丹+1，存档捲轴+1」 好好好！实用的，多来点！ 林清引看着任务完成提示，心情大畅，扒拉着木勺把一碗煳煳唿噜唿噜吃光了。 「嗝~」 就是这个味，倍爽。 也没说为他洗手作羹汤，这个羹汤就一定要吃到他肚子里对吧？为了环境保护，为了南极冰山，林清引把这碗没人吃的羹汤吃了完全是合理的。 林清引神清气爽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端着空碗准备去洗，同时盘算着明天的羹汤里要不要放点肉，干脆让榆木带点肉过来，素问长老不是说缺什么就找他吗？ 林清引正寻思着，忽然听到脚边传来一声奇怪的哽咽声，就好像……就好像……焦男人哭了。 第22章 男人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噩梦。 长到他以为那是真实的，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醒来了。 厌火兽天生不服输的精神，也几乎在那场噩梦里，败下阵来。 在那个噩梦里，他以为会一直放在他身边，给他解闷的小东西，从很高的地方掉下去，摔碎了。 「按住他！」 「将宇，你疯了！」 「少宗主，少宗主，前面没路，不能去啊！」 恍惚中他听到很多嘈杂的声音，许多股力量在阻拦他，而他只是想从窗棂边追上去，追上去问一问，小东西为什么不肯放在他身边了？ 放在清风剑宗，和放在修罗圣殿，又有什么不同？如果小东西不习惯修罗圣殿的环境，他可以专门留出一间房，改造成和清风剑宗弟子房一模一样的样子，甚至连窗外的青山和山谷，也可以通过圣术模拟出分毫不差的风景。 不过，高度是没办法模拟的，圣殿不是建筑在山上，这样也好，会更安全，吸取这次的教训，他不能把易碎的东西摆在高处…… 他不能把易碎的…… 他听到痛苦的哽咽声，好像哪里的野兽受了伤，原来野兽受了伤，也会像软弱的凡人一样哭，而且听起来比凡人更伤心，那个声音很近，很近，就好像野兽是藏在他喉咙里似的。 第43页 他的手中……他的手中……终于还是抓住了青影，一阵风一样消逝在窗棂般的青影，只是，风是抓不住的，能抓住的只有它留下的破碎的躯壳，碎成一段一段的骨骼、肌肉和温软的表皮。 他把脸埋进绵软的胸膛中间，那里支撑的骨骼全部摔碎了，他甚至可以直接触碰到那颗心脏，曾经很多次他听到它又快又急地跳动，明明弱小，却蕴藏着很大的力量似的，就像它的主人…… 「真想把它挖出来看看，捧在手上的感觉一定很不错。」他曾经在情动时脱口而出，下一刻，就听到它扑棱扑棱地跳动起来，好像一只鸽子想要从漂亮的樊笼里逃跑，他的阿引也吓得白了脸，看起来更可爱了。 他的阿引。 他很少叫这个名字，只有在心情大悦的时候才会这么做，他不想给他太多奖励，就像风筝的线不能放得太长，风筝固然会高兴，却也会飞走。 他要他，紧紧地攀附在他身上，只能攀附在他身上，哪里都不能去。 现在，他终于只属于他一个人了，无声无息地躺在他怀里。 他如愿以偿得到了一具空壳。 「少宗主……」有声音弱弱地在他耳边响起。 他勐地挺起身来，多年来吞下的炭火好像要化作岩浆，在他张口的那一刻喷涌出来，但是没有，他只是无能狂怒地吼着：「找啊，继续找啊，他肯定还在这附近，没有走远，一个魂魄都找不到，要你们何用！！」 他的阿引，又胆小，又怕痛，现在肯定摔懵了，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地哭。 不来他这里，他又能去哪里，清风剑宗已经毁了，他在这个世上除了他，就没有认识的人了。 「少宗主，我们已经全都找过了……」那个蚊蚋般的声音一直在嗡嗡，就好像这样动动嘴皮子他就会放弃似的。 他突然冷笑一声，是，他们就是这样，尊称他一句少宗主，其实从来没有把他放在过眼里，偌大一个修罗圣殿，又有哪个人是一心一意属于他的呢？ 他的目光移向远方，深渊底部的河道终年不见阳光，长满蓬勃而死气沉沉的生物，他看到大宗主的身影就漂浮在那些生物上方，红色的瞳光偶尔一闪，永远高高在上地旁观着。 如果不是大宗主，这些护法也不会装出一副苦脸，在他面前敷衍地说一些辛苦话，他们会直接走开，冷着脸像什么也没听到，这样的事，他小时候还经歷得少么？他们只会臣服于绝对的实力，血与火，恐怖和残忍，才会点燃他们心中的忠诚。 这样想着，他喉中的愤怒又涌上来，这一次，他张开嘴，炎舌冲破人类躯壳的束缚，裹挟着能焚化一切的修罗圣火，向河道中远远近近的黑色人影席捲而去，所到之处，黑影惨叫着化作雾气，巨大的河石融化成浆，死气沉沉的植物轰然燃烧，转瞬变成粉末，向空中扬去。 「少宗主，息怒啊！」距离他最近的圣殿护法惊慌失措，短短时间内便跪了一地，匍匐颤抖的样子就和他们跪拜大宗主时一模一样。 果然是这样，他想，哈哈哈大笑起来：「快去找啊，蠢货，找不到人，本宗连你一起焚了。」 那些圣殿护法果然迅速地爬起来，搜寻的身影比以前麻利多了，可是他还是笑得停不下来，他想他可能是疯了，为了这些人，他从小记恨到大，想着有朝一日总要在他们面前证明自己绝对的权威，而这一刻终于实现了，他们就和他想的一样浅薄无聊，他们的反应，一点意料之外的内容都没有，他就是为了这些人，抛下了他的小剑主，足足十三年，他都没有意识到，对他来说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舌头好痛啊，舌头下面，曾经有炎舌筋束缚的地方，现在空落落的，每个厌火兽成年之后，都会把炎舌筋抽出来，好让他们最强大的武器——炎舌，把力量发挥到极致，抽筋的阵痛代表着成熟，大部分厌火兽都能熬过去，但也有少部分，他们的时间永远停止在抽筋后的那一年。 男人以为自己是前者，可是过了很多年后，他发现自己是后者。 沾染着焦灰与血污的颀长手指抚上那节白皙的脖颈，在那里，细细的红线闪烁着肉质的光泽，那是他们分别时，他为了止住他的眼泪，亲手为他戴上的炎舌筋。 好痛啊…… 舌头，痛得快要流泪了。 在模煳的视线中，他仿佛看到了他的阿引，还是少年时的模样，站在一棵会投下碎金色光斑的大槐树下，认认真真地为他捣药。 …… 清晨的阳光越过檐上细草，铺洒在小院中间的空地上。 院子里传来说话声，林清引一个鲤鱼打挺，从被窝里坐起来，随手把相思镜塞到枕头下面，飞快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走出卧房。 可恶的杨青琮，又放他鸽子，昨天晚上就不见人，不知道在哪个宫里逍遥快活，今天早上还是一点声音没有，老家被人砸穿个洞都不管。 关键时刻，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 林清引快步走出卧房，来到院中，素问长老和榆木已经在检查焦男人的身体了，他凑上前去，同他们打了个招唿，想问点什么，素问长老却摇头示意他别插嘴。 「榆木，我是怎么交代你的？烧伤，不能碰水！」素问长老气唿唿地指着焦男人的身体，皮肤表面的焦块变得黏黏煳煳的，仔细看还有一坨一坨没有抹匀的草药，「你是想杀人灭口吗？」 第44页 「呃……」榆木挠头，正想供出林清引，就听见林清引自己承认了。 「长老，对不起，是我做的……」林清引也很冤枉，明明上次就是这么治好的。 「你、唉！」素问长老一拍大腿，「罢了，榆木，以后照顾伤患的事都由你亲手来做，林师侄就不要插手了。」 「是，长老……」榆木转过头，苦着脸对林清引说，「林师兄，这里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 林清引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衣角：「对不起，我保证不会乱动了，但是，我也想帮忙，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照顾伤患？」 开玩笑，今日任务上还有刚刷新的「为他治疗伤口（0/1）」呢！林清引不能放弃这到手的2000积分！ 「虚心是好事。」素问长老点点头，「但是不能以人命为代价，你要学习照顾伤患，还是从基础的来吧……先在旁边给我打打下手，我要彻底检查一下他的状况。」 「是！长老！」林清引立刻精神起来，看起来一大早就能完成一个任务了呢。 半个时辰后。 素问长老面露疑色，除去手上的薄膜手套，自言自语：「奇怪，烧伤遇水不仅没有化脓，还自己癒合了一部分，难道说，此人是天火灵根？」 天火灵根就是单一火灵根，在修真设定里，灵根越少说明越有天赋，修到高境界的可能性越大，而天火灵根是所有单一灵根里攻击性最强的一种，可以说是灵仙界所有门派都会垂涎的香饽饽。 林清引按掉任务完成提示，心情愉快地说：「长老，这就是说，我以后也可以继续帮他擦身吗？因为我看他很难受的样子，用凉水擦擦身体，状态就平和了不少。」 「嗯……」素问长老陷入沉思，「你是说，昨天晚上，他有难受的反应？有没有别的反应？有没有说什么梦话？」 「长老，我正想问您，昨天晚上……我吃饭的时候，这个人好像哭了。」林清引急忙道。 「哭了？」 「对，哭得还很伤心，长老，您说他会不会恢復意识了啊？」林清引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他现在的情况，离死也就差一口气，只是他意志强大，一直强撑着，你别看他胳膊腿什么都齐全，其实啊，全都摔废了，脑袋吧我看也够呛，治好了也有可能流口水，赵副掌门想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我看难。」素问长老一本正经地答道。 「噗。」林清引差点笑出来，赶紧借咳嗽掩饰过去，虽然他早就知道焦男人现在的状况，但听到医嘱总是比较放心。 「榆木，你留在这里，把事情干完了再回去。」素问长老转过头，对榆木吩咐道，榆木在长老面前一向老实，低头应是，素问长老又对林清引说，「擦身是可以擦一擦，但不要太用力，不要沾太多水，主要起到一个舒缓降温的作用。那就这样吧，老道先走了，有情况再联络。」 素问长老一向繁忙，这边早起查完床，还得去别处赶场子。 「长老，弟子还有一事——」林清引忽然叫道，扭扭捏捏地问，「不知道……大师兄的情况怎么样了？」 素问长老愣了一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榆木偷偷给林清引递了一个「你没救了」的眼神。 「陆青霜啊，他没什么大碍，硝山冰室那边有一堆能耐人上赶着伺候他呢，什么好东西都拿给他吃了，你不用担心。」素问长老没好气地说道。 「哦，那弟子就放心了。」林清引乖巧垂首，又完成一个常规任务，机智！ 第23章 素问长老离开后。 榆木开始亲力亲为地捣药，制作绷带，不让林清引插手，林清引只好在旁边坐着，看小孩卖力干活。 「对了，你和小棠怎么样了？最近有什么新进展吗？」林清引凑近榆木，八卦地问道。 「有什么进展，才过去一天。」榆木鼓着腮帮子，不想聊这个问题。 「一天能做很多事了，主动打招唿，聊天，约她吃饭，一起打发时间，你做了吗？」林清引笑嘻嘻地问。 榆木停下手中动作，瞥了林清引一眼，不屑地说：「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问题。」 「怎么？」 「你不觉得你特别倒霉吗？总是会招惹倒霉事，就连靠近你的人都会倒霉，比如我，我什么都没做，就要被长老骂，在这里干一些莫名其妙的活。」榆木没好气地说。 「好像是耶，」林清引摸摸下巴，「要不然还是把你那个去霉气的叶子便宜卖我点，一个灵石一份，怎么样？」 「不，这和霉气没关系，我深思熟虑之后发现，你倒霉是有原因的，这和你做事的方法有关系。」 「哦？」林清引来了兴趣。 「你太爱多管闲事了。就比如说，这个焦人从天而降，掉在大路中间，你完全可以不管，可是你却要把他弄回来，这人不就粘上你了吗？」榆木小脸严肃地说道。 「有道理诶。」林清引点头。 「还有硝山冰室那位，你明明是替我们长老帮忙去的，遇到山崩才滑落暗室，这谁也想不到啊，如果你不帮这个忙，随便派谁去，反正你不去，不就没事了吗？或者你到了那里，把灵草往里一扔，拔腿就走，还能掉井里吗？」榆木犀利地指出。 「嚯，师弟，一针见血！」林清引由衷地竖起大拇指。 第45页 「哼哼，那是自然，」榆木露出点小骄傲的神色，「不过，我不是在表扬你助人为乐啊，你不要这么得意，我接下来说得才是问题的关键。」 「愿闻其详。」林清引换了一边胳膊撑着膝盖。 「你的性格中有一种黏黏煳煳的东西，总是想帮助别人，照顾别人，不愿意让别人的话落空，可是你自己又没有那个实力……你明白我意思吗？」榆木皱着小脸，看向林清引。 「嗯……大概明白了。」林清引笑道，「这就是爱啊，平均地、洒向每一个高质量人类的爱，想要给他们一个家，至少在他们落难的时候，给他们一点家的温暖。」 「呃。」榆木感觉自己前面说的那些话都餵了狗。 「爱和实力没有关系，和利益没有关系，爱只和爱本身有关，这是一种……很难说明的东西，你发自内心地爱过一个人吗？你为了见他，会在他每天行动的轨迹上蹲守他吗？你写过求爱的信吗，永远不会发出去那种？你后来又壮着胆子把那些信亲手交给过那个人吗？」林清引笑容明亮地说着。 「呃……没有。」 「那你没有爱过，或者说，不够爱，真正的爱能让你不顾一切，勇敢地站到那个人身边。」林清引嘆了口气，脸上露出丝丝怅惘神色。 榆木茫然地看着他，一种被新的价值观冲击到的敬意悄悄升起，果然，大人就是大人，这种经歷是他不曾具备的。 而林清引再一次点掉了任务完成提示，对今天的发挥表示很满意。 「林师兄，我好像明白了……今天回去，我就找小棠聊天！」榆木忽然信心满满地说道。 林清引笑着点点头，用一种慈爱的眼神望着他刚教出来的小徒弟。 接下来的时间里，榆木干活动力十足，很快把草药捣好了，叫林清引接一盆清水，把焦男人身上的煳煳擦干净，然后重新上药，缠绷带……一个新鲜的木乃伊出炉了。 林清引和榆木站起来欣赏他们的劳动成果：焦男人从头到脚都缠满绷带，只露出脸部的气孔。 「好了，这样就行了。」榆木拍拍手，「我走了，林师兄再见。」 林清引目送榆木抱着大大的药箱，一熘烟跑出院门，不一会儿，仙鹤就驮着童子扑棱扑棱地飞上天。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洗手作羹汤。 诶呀，忘了叫榆木买肉了。 林清引退了一步，下意识往地上看了一眼，只见木乃伊眼部的气孔下面，一双赤红色的瞳孔正死死盯着他。 ……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吓死人啦！ 木乃伊诈尸啦！ 林清引勐地往旁边一跳，凝气丹加持过的跳跃能力让他一下子跳出一丈远，接着一系列滑步操作，来到院门口的大石墩子后，两手抱着石墩子，偷眼扫向院子中央。 木乃伊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清引稍稍松了口气，他想起素问长老刚才说的，焦男人全身都摔废了，脑袋也够呛，就算突然睁眼，也不能说明他就清醒了，更不要说像正常人一样说话行动。 不过，这种事，最好还是汇报请示一下…… 林清引拿出一只传信用的纸鹤，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素问长老，然后谨慎地站在门边等消息。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纸鹤飞回来，素问长老回復，不用紧张，应该只是一种生理反应，并不代表意识清醒，让林清引再观察观察。 「好吧……我再观察观察。」 林清引鼓起勇气，蹑手蹑脚靠近木乃伊。 木乃伊仍然睁着眼睛，像一个死不瞑目的冤鬼，而林清引就是他的仇人，只要林清引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他就会用那双赤红的眼瞳死死盯着林清引。 林清引：害怕qaq 其实这个眼神林清引很熟，焦男人清醒之后，就会用这种眼神盯着他，不管他怎么讨好焦男人，给他擦身，餵他吃饭，焦男人都是一副宁死不屈的仇恨表情，好像知道潘金莲在药里下毒的武大郎。 可是，他不该现在就清醒啊！ 这、这才掉下来一天，林清引的积分才赚了两轮啊！ 他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可是，继续下去的话，焦男人就会黏上他，被焦男人黏上的后果非常可怕，想要排除后患，就要当机立断，从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斩断这份孽缘！ 林清引勐地转过身，一边用手挡住脸，一边飞快地拿出第二只传信纸鹤。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喑哑的声音，以一种歇斯底里的偏执念着他的名字：「引……引……」 「林……清……引……」 「林……清……引……」 啊啊啊救命啊，他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的？ 林清引的冷汗流下来，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现在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焦男人早就意识清醒了，能听到周围人说话，只是睁不开眼睛，林清引是在他身边出没最频繁的人，当然也被叫得最多，几次之后，焦男人就能对上号了，还很心机地记住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焦男人肯定也知道这里是清风剑宗了，怪不得他一醒来，眼神就那么可怕，充满仇恨，好像要把他当场焚化了一样。 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就是焦男人和陆青霜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一周目的记忆，哈哈哈哈那样的话林清引直接自鲨就好了，还玩个p啦！ 第46页 林清引，别紧张，办法总比问题多，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安全过关，就像在雪山暗室时那样。 这样想着，林清引把纸鹤揣回衣袋，定了定神，脑中盘算着这把重开要读哪个档。 想好之后，他转过身，眉宇舒展，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坐下来，在焦男人的死亡凝视中，开始表演温柔圣母。 「你……醒了？」 小弟子哆哆嗦嗦地问。 赤红双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弟子，目光炽烈如火，恨不能用火舌将他全身上下都舔舐一遍。 是做梦吗？ 还是……成功了？ 眼泪再一次涌上眼眶，这就是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吗，浑身上下都痛，柔弱如阿引，又怎么受得了？ 还好，他回来了，一切都还没发生。 他的小剑主，还完好无损地坐在小板凳上，乖巧又害羞的样子，像一只羽毛初丰的小鸟，第一次学会飞，好奇地打量着新世界的每样东西，却在人炽热的目光望向它时，害羞地转过头去，不敢与人对视。 为了不吓到小鸟，男人抑制住自己眼中滚烫的情愫，硬生生将代表厌火兽的赤色憋了回去，换上一副和卑贱的凡人一样的黑色瞳仁。 做这些事，几乎把男人仅剩的力量耗尽，他眼前一阵恍惚，差点又晕过去。 林清引：…… 他果然知道这里是敌对阵营的领地了！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忙不迭把自己扎眼的赤瞳变没了，再加上那头已经焦到辨不出本来颜色的头髮，真是天衣无缝的伪装！ 还有他身上的魔气，因为重伤濒死，也让人觉察不了一点，就现在这状态，林清引把他举报了，赵副掌门也未必能查出来。 反倒是他，已经认住了林清引，肯定知道是他举报的，以npc打不死的小强级生命力，改明就会从重重磨难中存活下来，并且把这些磨难全都算在林清引头上，把他大卸八块。 如果林清引不举报，直接把他套麻袋扔到哪个山沟里，结局也是一样。 没错，这个游戏策划的套路就是这样。 林清引焦躁地咬了下唇，怎么办，读档，还是硬上？ 就在这时，系统弹窗突然出现： 「注意，npc状态发生变化，今日任务已更新！」 林清引立刻打开今日任务，果然出现了新的清单： 11、和焦男人聊天，获取信息：姓名（0/1） 12、和焦男人聊天，获取信息：掉下来的原因（0/1） 13、向焦男人自我介绍，获取信任（0/1） 14、帮助焦男人解决生理需求（0/3） 15、亲自照顾焦男人10天（1/10） 真是慷慨啊…… 聊天竟然还能分成3个任务完成，奖励也是3份，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轻松拿到一大笔积分。 林清引狠狠心动了。 反正可以读档，硬上一下，也不是不行。 不过…… 这个「帮助解决生理需求」是什么东西啊啊！ 焦男人这个情况，不像是还有能力产生生理需求的样子啊啊啊！ 「生理需求：此处特指服用羹汤后产生的生理需求。」系统的註解小字突然放大。 哦，解手啊，他还以为是打手枪呢。 ……但是也并不容易啊！一天还要解三次手，只吃一顿羹汤，会不会太频繁了啊？这种条件，在各种逆天数值的可攻略npc里，算不算一种重大残疾呢？ 林清引内心疯狂吐槽之际，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开始行动：「你昨天从天上掉下来，掉在我院子外头，是我救了你。你不用太感谢我，恩情什么的慢慢再还也可以，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名字，从天上掉下来的原因，因为我们这边不能随便留人下来，必须……」 林清引飞快地说，想趁焦男人还迷煳，先用官方辞令打他个措手不及，哄他把关键信息说了。 谁承想，林清引还没解释完，焦男人已声音嘶哑地说道：「将宇……我叫将宇……今年四十……四十八……在我们那里……就是……刚成年……尚未……尚未婚配……」 第22章 二四、二五 第24章 林清引：…… 将宇：……？ 林清引心想, 不是，哥们，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话多，开朗, 爱闲聊？ 该不会是把脑袋摔坏了吧？林清引想到素问长老那句：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你们那里是哪里？怎么四十八岁才成年啊？」林清引试探着问道。 将宇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 林清引稍稍放下心, 看来将宇还没有全傻。 就算有人发现将宇醒了, 盘问他两下, 也不至于把身份全暴露了。 林清引并不是担心将宇, 而是担心自己的长线任务：要亲自照顾将宇10天呢，他可不想去赵副掌门的私人刑讯室或清风剑宗的死囚地牢里照顾将宇10天。 10天之后，他就自由了, 他发誓只赚这10天的积分。 「今日任务： 和焦男人聊天，获取信息：姓名（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1500, 厌火兽毛+5」 香, 太香了，又是2000积分！ 「将宇，你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呢？」林清引继续问。 将宇再次沉默了。 这个问题将宇会沉默，林清引也不意外。 第47页 掉下来的原因太丢脸了，四十八岁成年礼这一天, 将宇通过魔宗通往人间的捷径, 第一次来到人间，他想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向世界宣布他来了, 于是挑衅了在东海晒尾巴的龙神…… 龙神最讨厌在晒尾巴的时候被人打扰，一尾巴把将宇抽到了空中, 将宇和大气层摩擦发生自燃，变成了一个火球烧穿年久失修的护山大阵掉了下来。 这么丢脸的原因, 将宇当然不可能说，林清引也是看人物介绍才知道的。 有些积分可能赚不到吧，以林清引的经验看来是这样子，他打算转进下一个任务了。 「我……和一条龙……打架……」 细如蚊蚋的声音从绷带中间传来，林清引不得不非常留神才能听清楚。 在将宇闪烁其词的描述中，他掉下来的原因变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双方似乎打成了平手。 选项a：和一条龙打成平手耶，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选项b：真的吗？我不信~ 选项c：一周目没见，烙铁你都会撒谎给自己抬咖啦~ 林清引眼前仿佛浮现出三个选项，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a，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提款机的感觉。 「获取信息：掉下来的原因」也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自我介绍……获取信任。 自我介绍简单，获取信任却不容易。 林清引回忆了一下一周目的小师弟是怎么获取到将宇的信任的。 嗯……在他情绪失控、厌火兽本体暴露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上前安抚他，因此落了一身伤，还有丹田里一抹去除不掉的魔气。 基本上是自我葬送式的信任获取方式。 如果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林清引会选择……举报他，保安叔叔，学校里有疯狗诶。 一场安全隐患就此排除。 ……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个信任。 全盘的信任是不可能得到了，某一方面的信任呢？ 比如，我保证不会出卖你。 这个好像有点难。 初期的将宇谁都不信，对他越好，他越提防。 那这个呢，我保证能治好你，只要你听我的话。 ——就这个了！ 「我叫林清引……呃，你好像已经知道了，你掉下来的这个地方，是我二师兄的院子，我还有一些师兄弟……师叔师伯……他们是很厉害的医修，他们已经查看过你的情况了，现在把你交给我照顾，所以，你想康復的话，就要听我的话。」 林清引停顿了一下，观察木乃伊的表情。 ……观察木乃伊的表情确实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听懂的话，就闭一下眼睛。」 将宇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从看到林清引开始，就没有眨过一次眼。 虽然瞳色已经变黑了，但眼神里想刀人的情绪是藏不住的，林清引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几乎放弃第三个任务了。 就在这时，将宇很缓慢地闭了一下眼睛。 任务完成提示再次亮起，林清引大喜，这样也可以。 他迫不及待点开奖励：积分+5000！魔刀：修罗狂刀的碎片+2！ 太慷慨了，实在太慷慨了，蓝鸟上的男菩萨都没有今天的系统慷慨。 林清引点开魔刀：修罗狂刀的介绍看了一下。 魔刀：修罗狂刀（遗失已久的魔族圣物，刀长八尺，细如青烟，形如长钩，可作为高阶魔修的武器，攻+500%，防+100%，速+100%，运-5%，特殊：火系攻击无视防御） 看看人家魔界的东西，就是好，比灵剑：负雪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林清引垂涎三尺，可惜，他是正道剑修，用不了这把刀，碎片凑齐之后就送给……积分商城吧！ 当然，是不可能送给眼前的大魔头的。 嘻嘻。 …… 仲夏山里的阳光中，小师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不由得展颜而笑，清纯稚嫩的面容变得如此可爱。 将宇怔怔地望着温柔光线里笑着的人，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在飞，他的运气一向不好，总是拼尽全力，碰的头破血流，最终得到的东西却不是他想要的……今天他却感谢这一切，感谢以前所有的坏运气，让他积攒到这一次的好运，能够逆转时空，重新回到他的阿引身边。 嘶哑的喉咙使用过度，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将宇枉自张嘴，无声地倾吐着「阿引，我回来了」「这一次不让你伤心了」，想到未来，想到激动处，将宇不由得眼眶发热，目光更加炽热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 感受到木乃伊脸上两个气孔里射来的死亡射线，林清引笑容一顿。 怎么啦，又怎么啦！ 为什么气氛刚才好转一点，这会又用偏执狂发作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了？！ 甚至连眼眶都气红了，眼白也暴起了血丝。 真是喜怒无常的魔头。 别人随便笑一下也会激怒他。 等等。林清引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因为他刚才说的话？ 「你想康復的话，就要听我的话。」 「听我的话」，这种上位者命令下位者的语气，是跟魔头交流的大忌！ 魔头一向不肯屈居人下，尤其是仇人阵营，可是在原剧情里，他却被小师弟安排了剑童的身份。 小师弟当然是一番好心，想找个正式的身份庇护魔头，可是在魔头看来，这却是奇耻大辱，更不要提「小剑主」这个称唿，一直叫了十三年，每一声，每一句，都是刻在魔头骨血里的刀，最后他都要一併讨还。 第48页 林清引已经记得了，绝对不再和魔头结成什么剑主剑童的关系，照顾他10天就把他送走，可是说话间却没留神，一不小心带上了命令的语气，不知不觉间就踩到了魔头的炸点，如果不是他现在被包扎得粽子一样，林清引确定，他绝对会跳起来砍死自己。 看看，眼睛都气红了……真可怕。 还好他细心，及时发现，还可以弥补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照顾你……」 「林师兄！」院门前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 林清引身体一僵，榆木怎么回来了？ 这个时间回来，岂不是和魔头撞个照面？ 林清引勐地站起来，迎面拦住榆木，用身体挡住双方视线。 「素问长老叫我来的，」榆木喜气洋洋地说，「他醒了吗？让我看看！」 「啊……」林清引不想让榆木和魔头见面……虽说，魔头将来报仇的时候，都是全盘端掉，一个不留，但，哎，可能就是身为普通人的良心过不去吧。 榆木扒住林清引的手臂，脑袋已灵活地探出去，一看：「这不是还晕着呢么？」 林清引回头一看，刚才还瞪着两只大黑眼珠的将宇，这会已经把眼睛闭上，看起来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什么时候醒的？醒了多久？说什么了吗？」榆木积极地问道，好像他真的对将宇很关心似的。 林清引稍稍松了口气，把榆木带到一边，低声道：「刚才醒了一下，突然睁开的眼睛，把我吓了一跳，也没说什么，可能喉咙没恢復吧，哼哼唧唧的，我也没太听清，然后就晕过去了。」 「我就说嘛，他现在这个情况，不可能清醒，睁眼就是生理反应。」榆木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说道。 林清引以手作扇，扇了扇风：「这院子里太闷了，咱们出去说话吧。」 「闷吗？」榆木疑惑。 不管怎么样，林清引还是带着榆木出去了，两人站在院墙外，看不到将宇了，林清引才稍稍放松了些。 「喂，你怎么突然对天外来客这么感兴趣了？」林清引疑惑。 「敏锐。」榆木赞许地点头，「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嘿嘿，就是，小棠对这个天外来客很感兴趣。」榆木笑得眼睛弯弯，婴儿肥的脸颊肉都提上去了，足见他有多么心花怒放。 林清引明白了，榆木会这么高兴，是因为他总算找到和小棠的共同话题啦。 榆木鼓起勇气去找小棠聊天，话题找来找去，可不就找到最近治疗的天外来客身上，小孩好奇心强，这种天上掉下来的事物对他们有超强吸引力，何况还是个活人。 「……若不是我拦着，小棠现下已经跟我一起来了。」榆木向林清引眨眼拼命暗示。 「不可能。」林清引拒绝了他的暗示，正色道，「这是正经公干，事关护山大阵的宗门大案，岂能随随便便给你们两个小孩子拿来谈恋爱？」 「谈……谈恋爱？」榆木的小圆脸红了，声音也变得扭捏，「怎、怎么能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呢？」 在林清引的严词拒绝下，榆木失望地走了，甚至连林清引交代他买肉的嘱咐，都像没听见一样。 没办法，看来今天还是只能做素羹。 第25章 林清引一边搅合着铁锅里的煳煳，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 这个羹汤，到底做，还是不做？ 做，就会产生非常麻烦的后续任务。 不做，积分就没得赚。 林清引有一种预感，这项任务的积分会非常高。 而且，魔刀的碎片不会少。 错过这村没这店，以系统的尿性，魔刀碎片恐怕只会在某几个任务里掉落，而「解决生理需求」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富贵险中求，来都来了，总不能赚个边角料就走吧。 「诶呀！」 林清引回过神来，发现锅里的煳煳都快熬成块状了，他赶紧把火灭了，羹盛出来。 「唔，看起来有点稠啊。」林清引把木勺子插进去，木勺子竟没有倒下。 「要不要加水呢？」林清引自言自语，「算了，还是别加了，吃一顿解三次手呢。」 少顷，林清引端着羹汤出来，扫了一眼木乃伊，从脸上的两只气孔看进去，眼睛还是闭着的。 榆木走后，将宇也没睁眼，看来他是真的又晕了。 林清引悄悄在他身边坐下，摆正小板凳，端起羹汤，吹了一口。 「这是给你做的羹汤，你要吃吗？」林清引压着嗓子问。 将宇没反应。 这可不是他没请示，是将宇不吃。 看着「洗手作羹汤」的任务也完成了，林清引轻轻舒了口气，看来今天暂时不用面对那个尴尬的任务。 他搅了搅勺子，挖起一大坨，皱着眉头看了一回，又放回碗里。 今天这个真的难以下咽啊。 自从磕上凝气丹，林清引一顿不吃也不会饿。 他把羹汤放廊下避光处，用纱网盖上，打算看看下午饿了再吃。 之后就回到练功房打坐，跟着经络图和心法秘籍操纵灵气，按照正确的经脉运转，转一个小周天。 一个小周天是指灵气从腹部的丹田出发，下至会阴、尾闾，接嵴柱的督脉向上走，一直到头顶百汇，再到面部中线的一些穴位，下至胸前的任脉，回到丹田，这样绕上一圈，灵气就可以均匀地疏散到人体各大穴位，不会出现灵气淤堵的情况。 第49页 练熟了小周天之后，林清引已经可以安全无忧地服下凝气丹，一日一颗，身强体健，就算没有杨青琮在旁边，他也不怕了。 只是灵气运转之时，需要隔绝外界环境的影响，平心静气，保持专注，所以林清引都是选择没人打扰的完整时间，如夜晚，来进行这项修炼活动。 但是今天，他早早把事情做完了，素问长老和榆木那边的查房也结束了，将宇又昏迷不醒，没什么好互动的，他就决定抓紧时间，把自己的修为升一升。 炼化凝气丹进行得很顺利，林清引再次睁开眼睛时，感到神清气爽，身体充满力量，他两腿用力，轻松地从打坐姿态站起来，迈了两步，就来到练功房门前。 「哈，真舒服！」林清引推开门扉，看到太阳已经落山，他伸了个懒腰，走下台阶，忽然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蹲在将宇身前。 「你们在干什么！」林清引又惊又怒，当即叫道，拂云崖的治安竟然烂成这样，大白天的，竟然有人闯空门！ 两个身影也被吓了一跳，僵了片刻，才互相推搡着，回过头来。 左边矮小的那个，是榆木，脸上有惊慌之色一闪而过，很快便强作镇定。 右边高大的那个，是个生脸孔的女弟子，生得虎背熊腰，面如满月，攥在腰间的拳头看起来能轻易打爆榆木的脑袋。 林清引：…… 「林师兄，你忙完啦！」榆木站了起来，「我、我可以解释！」 生脸孔的女弟子也跟着站起来，个头看起来有榆木两个大，面带疑色地看看林清引，又看看榆木。 「下午我发了纸鹤，问你能不能带小棠来，结果你没回，我就想上门看看，结果你也没有应，我怕你出什么事，就直接进来了。」榆木比划了一下，表示他刚才有礼貌地敲过院门。 「你怎么进来的？」林清引感到一阵头痛。 「坐仙鹤。」榆木小声说。 「你这是强闯私宅，你知道吗？性质很恶劣！」林清引气道。 榆木脸色讪讪：「我也是担心你……」 「担心个屁，你就是想在小棠面前逞能，你以为我不知道！」林清引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个人很重要，不是给你玩的，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你这种一谈恋爱就丧失理智的性格真的会吃大亏的我跟你说。」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林清引以为是自己突然发表反恋爱脑言论，在榆木心中的人设有点崩了，所以榆木的表情才会那么难看，他轻咳一声，尝试往回找补：「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能谈恋爱，只是……对了，你不是要带小棠一起来吗？小棠呢？」 林清引开始在院子角落里搜索小女孩的身影，等会他得把这群恋爱中的小学生统统赶出院子，才能安心，可不能出现漏网之鱼。 「这位，就是小棠。」榆木举手示意。 林清引的身形好像被定住了，他缓慢地回过头，目光落在榆木右边那个强壮的女弟子身上。 林清引飞快地回忆了一下持剑长老的长相，红脸膛、急性子、身强体壮，这位强壮的女弟子确实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 「小棠姑娘，幸会幸会。」林清引立刻上前一步，向小棠伸出手。 小棠疑惑地看着他的手。 差点忘了，古代人不握手。 林清引把手收回来，在弟子服边缝上蹭了一下，忍不住看向榆木，又看向小棠，目光在两人差距明显的体格之间滚来滚去。 虽然无意干涉别人的取向，但，榆木这小身板，他究竟是怎么喜欢上比他壮两倍的小棠的？难道这就是越缺少什么，越追求什么？ 林清引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小棠说话了。 小棠的声音和她的体格差异甚大，竟是个尖细婉转的嗓子，说话时天生一股倨傲：「榆木，我以为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呢，你这个林师兄长得不怎么样，脾气倒是大得很。」 「餵……」林清引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面评价「长得不怎么样」。 「小棠，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榆木扯了扯小棠的衣袖，「别看他年纪大，其实有点……缺心眼，说话都是随便说的，总之，你不要放在心上。」 「喂喂，榆木……」林清引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觉得有点空虚，必须握住什么才行，一股灵力涌出，形成强劲的吸力，「嗖」的一下，竖在廊下的扫帚直飞过来，「啪」地打进林清引手中。 林清引一把握住，眼神凌厉地看向榆木。 「喝……」榆木被林清引突然亮的这一手惊到了，这和传言中惫懒荒废的青字辈小师弟形象不符啊，平时林清引也一向很随和、随便他说，他还以为这个林师兄的水平和他这个药房童子差不多呢。 现在，他清楚地意识到，林师兄是个剑修。 剑修啊，和药房童子是完全不同的。 榆木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有一人前进半步，挺身拦在他面前。 是小棠。 那强壮的背影，投下宽大的影子，将榆木笼罩在里面，安全感满满。 榆木的眼眶有些热了…… 林清引微微扬眉，看着一脸倔强、横身拦在榆木身前的小棠，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榆木会喜欢她了。 喔，真是很会看人啊小伙子。 第50页 「你们……不要搞得我好像在欺负小孩似的，搞清楚，是你们闯进来在先，未经允许带闲杂人等接近伤患在后，」林清引两手握住扫帚，在地上拄了一下，「不想我告诉素问长老和持剑长老，就立刻离开，下不为例！」 「哼，谁稀罕似的。」小棠一拽榆木，两人绕过林清引，飞快熘出门。 院子里消停下来。 林清引看了一眼木乃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和中午他离开时状态一样，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放下扫帚，走到院门前，把两扇门关起来，用门栓拴住。 没有结界，这玩意就是形同虚设啊。 有机会他一定要跟二师兄学一下结界的设法。 天色暗下来，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东墙上。 林清引忽然想起，他放在廊下的羹汤。 放了这么长时间，估计都酸了，还是倒了吧。 他的目光开始搜寻羹碗，可是却一无所获。 「咦，不是在这里么……」 怎么也找不到的碗，最后在木乃伊的另一边找到了。 林清引看着碗里仅剩碗底的羹，心中凉了半截，这么难吃的东西，榆木当然不会和小棠分享，那么…… 他试探着摸向木乃伊嘴部的气孔，果然，哪里的绷带松垮垮地垂着，稍微一拨，就露出一大片空间。 将宇的嘴巴就在正下方，还有没擦干净的、湿黏的煳煳。 完了。 如果说，一碗刚出锅的煳煳，能让将宇解三次手。 那一碗放了一下午可能都酸了的煳煳，恐怕不仅能让将宇解手，还能蹿稀。 「榆木，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坏事的恋爱脑！」林清引无声咆哮，双手紧紧攥住地上的野草，使劲一阵薅。 就在这时，一阵响亮的咕噜咕噜声从木乃伊中段传来，在静悄悄的夜晚格外清晰…… 第23章 二六、二七 第26章 论护理瘫痪在床的病人, 林清引还是有些经验的。 在他姥爷弥留之际，林清引忙前忙后，端屎端尿，也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 那是他姥爷, 这又是哪里来的妖怪。 林清引一边薅草, 一边在将宇旁边碎碎念：「我先声明我只伺候解手, 小的, 你要是解大的，就找你系统爹去，我可不管, 不在我业务范围内，知道吗, 这种精神创伤, 是没办法用金钱弥补的……」 不知道是不是林清引的碎碎念起作用了，将宇的肚子不再咕噜咕噜响了。 「唿……」林清引松了口气，果然威胁系统还是有用的。 不过，解手三次那个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林清引想起日间素问长老给将宇检查身体时, 自己在旁边搭把手, 明明没有做什么，「为他治疗伤口」这个任务也完成了。 他灵机一动，拿出纸鹤, 写信给素问长老，请教他有人给伤患乱餵食物, 导致伤患蹿稀怎么办。 状况嘛，当然是描述得越紧急越好。 就是有点对不起老头子, 这么晚还让他出诊。 纸鹤髮出去一刻后，空中传来扑棱扑棱声，一辆仙鹤停在院门前，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林清引赶忙过去开了门，将素问长老请进门来。 一个矮小的身影紧跟着素问长老小步快跑进来，脑袋垂得低低的，不是罪魁祸首还是谁？ 「其他都先不说，他吃了什么？」素问长老严肃地问。 「我煮的鸡蛋面煳煳，在外面放了一下午。」林清引答道。 「通气了吗？」 「通气？」 「放屁。」 「啊？哦……肚子响了，放没放屁我没注意。」林清引心想，他还以为说煳煳呢，还好没抢答「通风了」。 两人说话间就来到将宇旁边，素问长老熟练地把手伸到木乃伊下面：「没事，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是，是。」林清引在旁边乖巧点头。 「榆木，」素问长老忽然压住嗓子，用一种可怕的嗓音叫道，「给我滚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素问长老把榆木骂的头都飞了，一向坚强的小大人也忍不住在林清引面前落下了金豆豆。 「呜呜……长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本来只想餵一口，没想到伤患他真的吃下去了，吃得还挺香的，我想他应该是饿久了，就一直喂，一直喂，直到……一大碗都餵下去了。」榆木哽咽着说道。 素问长老皱起眉头，林清引也好奇地探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木乃伊上。 榆木的话暴露了一个重大消息，伤患能吃饭！胃口还不错。 「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快啊……」素问长老嘀咕。 「长老，他是不是体质异于常人啊？要不要把他搬回药房研究研究？」榆木一边抹泪，一边精明地盘算起来。 那可不行！林清引警惕地看向榆木。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怎么能被榆木截走？ 逼人太甚，他就要揭发榆木的私心了！ 「长老，我觉得这件事不大妥当，毕竟此人关乎本门大案，轻易挪动的话，恐怕会招来麻烦。」林清引提醒道。 素问长老本来在认真思考开展异人研究的可能性，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言之有理，这人不能动。」 林清引：「长老英明，正是如此！」 第51页 林清引大获全胜，及时击破榆木阴谋，把榆木气够呛，做口型：「坏师兄，告小状！」 「不过，榆木啊，你有心向学，也是好的，要不然这样吧，你就踏实留在此处，在伤患彻底清醒之前，就不要到处乱跑了，饮食日用，我再叫别人送来。」素问长老捋了捋鬍鬚。 「啊？」榆木傻了，那不是要他的命吗？他刚跟小棠拉近关系，这就关禁闭了，他会伤心而死的。 林清引一听，也感觉不太对，榆木过来帮个忙他是喜闻乐见的，可一天24小时都杵在这，他有些事就不方便做了。 得想个办法叫长老打消主意。 「长老，这院子里都是我二师兄下的禁制，榆木在这里生活，恐怕不太方便，晚上也没有睡的地方，水房、厕所都去不了，我看，要不然还是像以前那样，让他早上早点来。」林清引建议道。 「喔，对了，是有这么回事，老道差点忘了。」素问长老有些惋惜地说，「榆木，看来你没法亲身经歷照顾一个失能伤患的全过程了，就算他体质不是异于常人，这种经歷对你以后行医也很有好处。」 榆木感激地看了一眼林清引，老实答道：「是，长老。」 「还有，就算伤患能吃东西了，也不能像今天这样乱来，知道吗？」 「是……是。」 林清引看榆木也被训得差不多了，他这边该进入正题。 「长老，既然饭都已经吃下去了，等会肯定会出来，我是想问，这种失去自理能力的伤患，怎么帮助他们，咳，排泄呢？」林清引问道。 「哦，这是个好问题。」素问长老面带赞许，「这种失能伤患，他们瘫痪在床的时候，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小便的，饮食不进的时候还倒罢了，一旦开始进食喝水，就要考虑到排泄问题，像是榆木缠的这个绷带，其实已经留出了排泄口，在这里、这里垫上有吸附能力的草木灰，再隔一层清洁用的布面即可。」 原来是纸尿裤法啊，这种方法也好，只是要频繁更换纸尿裤，清洗、晾晒，防止伤患的皮肤被污浊湿气沤伤。 林清引点点头，又道：「这种事我还是缺乏经验，以后我都会等到榆木师弟来了再换，绝不轻举妄动。」 「不错，你没有经验，还是在旁边看看就算了，榆木，这边就靠你了。」素问长老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榆木，「毕竟是你餵的饭，后面的事情，你也一併处理了吧。」 榆木刚捅了娄子，蒙林清引帮忙，才免去禁足的惩罚，这时候自然不敢提出异议，但是想到他接下来几天都要给人换排泄物，他的小脸就苦得皱在了一起。 「还有一件事，我想请教长老。」林清引又道，「我听说伤患失去知觉时，即便膀胱有尿，也无法自主排尿，有一种管子可以直接通进膀胱里，将潴留的尿液排出来……」 导尿管！解放陪床家属的福音！不用担心夜尿、漏尿，随时保持pp干爽，舒适你我他。 素问长老面露诧异之色，没想到林清引连这个也知道，他点点头，道：「确实有这种技术，在阉人盛行的宫殿里最为成熟，我记得羽王宫进献过一套这样的翎管，配合猪尿泡使用，可以直接把尿液导出来。」 太好了！林清引需要的就是这个！ 亲自把尿什么的是不可能的，搞一下自动化吧。 榆木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念头，论照顾伤患，身为剑修的林师兄好像比他懂得还多。 在武力值方面被打败也就算了，竟然在自己专业上也被打败，榆木悄悄地攥住手指，不甘之余，还有一丝莫名的敬意升起。 林师兄真是深藏不露……说他实力不济还多管闲事的自己，才是真的实力不济还多管闲事吧。 「榆木？榆木师弟？」耳边传来叫声，榆木回过神，发现林清引和素问长老都看着自己。 「这样分工可以吧？清理草木灰垫子、换药、擦身那部分归你，操作翎管这部分归我？」林清引重复了一遍。 「哦……哦，可以！」榆木赶紧说。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素问长老连夜取来羽王宫进贡的翎管，仔细消毒后，按照随管附赠的说明文书上的步骤，一步一步操作，成功地把翎管插进正确位置。 在这期间，林清引比素问长老还要紧张。 他在素问长老动手前，就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为此，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时候，他找了多达五个时间点存档，以便测试出最佳插管时间——将宇全程处于深度昏迷，毫无知觉地做完这个手术。 还好，素问长老一次就成功了，全长将近30厘米的翎管，一点点推进去，仅仅花了一刻时间，就顺利地把尿导了出来。林清引的里衣被汗湿透好几回。 他一直瞪大眼睛，紧盯着将宇的脸，虽然只有眼睛和嘴巴从气孔里露出来，但一丝一毫的抽动都预示着这次得重来。 他不敢想，如果将宇术中知晓，得知这个尿管是这么插进去的，前前后后有三个人都看到将宇的底牌毫无尊严地被拨来拨去，事情将会如何发展。 可能大面积的灭你满门，会变成漫长而细緻的精准，林清引、榆木还有最无辜的素问长老，会被按在修罗圣殿的大门口体验地狱多日游，到时候再想着读档就晚了，必须提前规避这种影响长远的风险。 第52页 「成了。」素问长老看着尿导进尿袋里，充满成就感地说，在清风剑宗，这种行医经歷可不常有，因此，他的心情很好，跟林清引详细讲解了导尿的原理以及更换尿袋的方法。 林清引只希望他快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这无异于在声控的地雷阵上方大肆谈论敌军首领的风流韵事，就算地雷没有自动引爆，敌军人员也会手动拉开引线。 系统爸爸，不知者无罪，千万不要叫醒你亲儿子啊！ 「是是是。」 「好好好。」 「知道了。」 林清引以最积极的态度应下素问长老的叮嘱，并把他和榆木一起打包送出小院，站在院门前的台阶上，挥手送行仙鹤上天。 接下来就是任务最为艰难的部分——面对醒来的将宇，矇混过关。 第27章 将宇做了一些非常混乱的梦，有时候他知道是梦，有时候他信以为真。 在那些信以为真的梦里，他和阿引还住在过去那间面向山谷的弟子房里，他睡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阿引睡在地下，方便夜里起来照顾他。 他好像得了一种终日昏睡的病，一边享受阿引的照顾，一边又急得不行。 透过如烟似雾的障幔，他看到阿引背对着他换衣服，流畅的嵴柱沟线条笔直向下，白皙的后背不断收窄，在最引人遐想的地方结束了，一张老旧的四方桌遮住了视线。 洗的开线的里衣裹住那段白皙的身体，接着，又是一层款式老旧颜色难看的剑宗弟子服，什么都看不见了，将宇却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它就在那些破烂环绕之中。 这个意识让将宇的身体非常难受，好像有什么要膨胀爆裂而出，可是他却醒不过来，控制不了身体，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看着鲜活的阿引走来走去。 修罗圣殿最残酷的惩罚也莫过于此，想要的人近在眼前，却无法触碰分毫，对方完全不知他的心情，只把他当做一件无知无觉的物品，偶尔来查看一下是否还活着，其他时间都无视他的存在，做自己的事。 浴火一次次点燃，又一次次熄灭，汹涌的暗流起伏，都在平静的海面之下。 终于有一日，晨起，将宇感到阿引扶着自己，像哄小孩似的叫他小解，阿引的影子覆盖在他身上，他感到自己有反应了，但是很快，一阵电击般的剧痛贯穿顶部，将宇几乎痛叫出声。 痛，太痛了，这种痛，简直比拔掉炎舌筋还可怕，它就像一股灼热的火，直接钻进身体最脆弱的部分，还一直不停，贯穿到难以想像的地步。 他怎么了？ 将宇迫切地想要低头去看，视野却一动不动，眼前仍然蒙着一层白雾，视野中的东西都影影绰绰的，集中精力去看，就会感到脑袋像遭受钝击一样痛，他不得不放弃控制身体，顺着躺倒在阿引怀里的角度，去观察阿引的表情。 阿引是不会伤害他的，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但剧痛是在阿引帮他小解的过程中发生的，可能出了什么意外，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失控已久的身体，在一波一波自生自灭的浴火潮汐侵蚀之下，出现火毒积发的隐疾，如果隐疾严重，现于表皮，阿引应该会发现，他可以从阿引的表情变化中分辨出来。 阿引面无表情。 ……是，帮人小解这种事，就算帮助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时间长了，也不会有什么表情，何况他还昏迷了这么久，阿引能留在他身边，耐心地伺候他生活就不错了。 他不应该要求太多，可是阿引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还是短暂地失望了一下。 从好的方面来想，阿引没表情，说明他的身体没有大问题，至少没有显露出来，刚才那股难以忍受的剧痛好像也没有那么强烈了，但顺着疼痛击穿的位置，还能隐隐感受到灼热，这让他心中难安。 阿引，阿引……快帮我看看…… 我好像不太对劲…… 将宇努力转动眼珠，想要吸引阿引的注意，阿引白皙清秀的脸庞低垂着，清凌凌的眼眸带着专注，定定地望着下方，不管将宇怎么努力，那双眼睛都不肯为他转一转。 「嗯？」 就在将宇筋疲力竭，打算放弃之时，阿引忽然发出一个疑问的鼻音，墨玉般漆黑通透的眼睛转过来，柔柔地定在将宇脸上。 「怎么出不来？」 阿引终于注意到他了，将宇狂喜。 不过，他说什么出不来？ 难道是…… 一股热流涌出，涌过灼痛的地方，连绵不绝地离开身体，这本该是小孩都能控制住的基本能力，将宇却连这个都丧失了，一种耻辱和痛苦混杂的感觉充满心头，他低吼一声，勐地清醒过来。 繁星满天。 一轮明月爬上屋檐，亮得像一只火光中的银盆。 是噩梦啊。 将宇如释重负。 重新回到四十八岁这一年，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是重伤的身体，让人有心无力。 如果身体允许，他多想把阿引抱在怀里，紧紧地，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之中，看阿引惊慌失措的表情，再向他解释他们之间纠缠过一世的缘分，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歷经千辛万苦，才回到这里，和阿引重逢，阿引这样善解人意，肯定能理解他的心情，原谅他，接纳他，和他厮守在一起，在清风剑宗或是修罗圣殿，或是人间的哪个旮旯拐角都无所谓…… 第53页 可是那股灼痛感还没有消失，诡异地存在于身体下部，如果说梦中的幻痛还会带到现实，那这个幻觉未免持续得太久了吧？ 将宇疑惑地往下看，视线却被一片臭烘烘的布带挡住，他这回彻底清醒了，记忆恢復到上一次有意识时。 那时好像是白天，他听见两个小孩在说话，一勺气味奇怪的食物送到他嘴巴上，勺子抵着他的嘴唇，意图强行撬开齿关，把食物塞进他嘴里。 将宇一下子怒火中烧，咬紧齿关，坚决不吃，同时竖起耳朵，准备偷听到两个小孩的名字之后，把他们列进日后重点虐杀的名单里。 「小棠，你……还是不要强行餵了吧，万一把他的牙齿弄掉了，等下长老还要骂我。」小男孩怯怯地说道。 「胆小鬼，他躺这么久，一点东西都不吃，怎么有力气恢復身体，再说了，这碗……奇怪的东西，应该是你那个林师兄做的，他做了还放在院子里，不就是想餵给这个人吃的吗？」女孩自信地推断。 林师兄……难道他们说的是阿引？ 这院子里照顾他的人，还姓林，那就是阿引没错了。 原来这碗食物，是阿引专门做给他吃的。 将宇默默松开齿关。 「咦，塞进去了！」女孩激动地说。 「真的……哇，小棠，你好厉害，他咽下去了！」小男孩惊嘆连连。 就这样，女孩一勺一勺喂，将宇一口一口吃，不知不觉，一大碗怪味煳煳吃完了。 味道虽然怪，但仔细品味，还是能感觉到蛋的颗粒和某种面食润滑的口感…… 将宇幸福地感受着胃袋被充满的感觉，阿引真的很贴心，他什么都没说，阿引就知道他饿了，唔，胃部稍稍有些难受，可能是一下子吃太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将宇心平气和地听了一阵小男孩和女孩的闲聊，知道他们分别叫什么，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他决定原谅他们，尽管他们自以为是、手法粗糙还是卑贱骯脏的剑宗弟子。 「……」 上一段回忆到此为止。 一些身体的异常状态，得到了解释。 首先是憋，憋胀的小腹，预示着上一段吃的煳煳有了着落，而且马上就要出来。 其次是烧，梦里刺痛的地方，还在火烧火燎地发热，将宇觉得很有可能是憋太久了。 他感到一阵尴尬，上一回瘫痪在床的时候，这一段他都没有意识，也不知道阿引是怎么帮他解决这些问题的，现在，他醒了，又动不了，就不得不面对这些尴尬的事情。 「唔……唔……」将宇努力发出声音，召唤他的阿引过来。 一阵衣服摩擦声从近处传来，有人就坐在将宇旁边，一片青色的衣袂伸过来，温柔地调整将宇身下的垫子，一边体贴地问：「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我在这里。」 将宇心神一震，目光微斜。 这一次，他成功地看到了梦想中的画面。 清秀洁白的少年坐在月光下，银霜洒满他的头脸、双肩，清稚秀丽的容颜如同一株开放在月光之下的优昙婆罗，圣洁无比，令人心旌动摇。 「引……阿引……」将宇喉间低语，明明是该高兴地时候，可是他的心中却升起怅惘，他不敢动，不敢叫出他的名字，就好像这样做了，白月光少年就会消失在夜风里。 「你……」少年微微红了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话，正在舌尖徘徊，终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说道，「那里……有没有不舒服？」 将宇愣了一下，一种心灵相通的雀跃让他眼前发光，发亮，现实中的阿引果然和梦里的不一样，轻易就能觉察到他身体不舒服，甚至，还知道是那里……等等，他那里真的出毛病了？严重到阿引都能看出来了？！ 将宇头上的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哪里出毛病，那里可都不能出毛病啊！他千辛万苦，付出血的代价才回到十三年前，如果一些重要的部件没有跟着他一起完好无损地回来，他……回来还能干吗？！ 林清引觉察到气氛变得凝重，木乃伊的眼神冷冽中透着三分悲愤，悲愤中透着三分屈辱，他如果不立刻给出有力的解释，先前忙活的这些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林清引微微咬唇，用平稳可靠的语气陈述他刚刚编的故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医修下午来过了，他们发现你能进食了，正常进食以后，身体恢復的速度就会加快，不过，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顾虑，你应该能感觉到吧。」 将宇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清引。 「为了解除这些顾虑，我们医修推荐了一款新型的治疗仪器，哦不，新型的法阵，这个法阵可以解决伤患的难言之隐，让伤患随心所欲，想去就去，现在，我们医修已经把这个法阵建起来了，你可能会感觉身体稍有不适，但请不要担心，那是法阵加持的效果。」 林清引微笑着说，眼角飞快瞟了一下从木乃伊中段连出来的长长的翎管、猪尿泡和尿袋，这怎么不算一种科技法阵呢？反正将宇的脑袋抬不起来，根本看不到自己身下这一大串，说是什么还不是任他编。 「……」 将宇很想把头竖起来，看看阿引说的法阵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他的脖子硬邦邦的，下巴又被厚厚的绷带缠住，视野范围只有很小一块，根本看不到下面。 第54页 ……灵仙界竟然还有这种法阵，他们修真者真是花样很多，怪不得圣界族人斗不过他们，心思机巧这一点，真是值得好好学习。 同时，将宇也着实松了口气，他是真的快憋不住了，以前身体好的时候还可以用圣气化掉，现在，他体内一丝圣气也无，只能依靠本能控制。 他相信了林清引的话，可身体还不能立刻就做出反应，直到实在憋不住了，一股股热流才释放出去。 尴尬、羞耻，许多种难受的情绪在心中翻滚，等将宇回过神时，身体已变得轻松许多，就像林清引说的那样，法阵发挥了作用，除了隐隐的灼烧感，没有别的不适。 这也……太好用了。 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不必经过任何人的许可，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不用被人看见，事情就在隐秘中运转，这个法阵，将来他一定要引进到圣界去！ …… 林清引一直注意观察着将宇的反应，他的眼神，他的嘴角，还有悄悄塌下去的腰，都昭示着一个结果——他信了。 「今日任务： 帮助将宇解决生理需求（3/3） 已完成！ 奖励：积分+15000，魔技：炎舌弹的碎片+3」 看到任务完成弹窗，林清引暗暗握拳，成功了！ 一万五积分，史上最高单项积分奖励！ 还有一个新出来的碎片……！ 一次自动化的尝试，将造福以后所有日子，今后这项任务，都不需要林清引动手，就可以自动完成，刷积分刷碎片不要太爽！ 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更换尿袋，以及持续忽悠客户，让他相信这就是一个巧妙的微型法阵。 现在，让他先来看看，这个新冒出来的碎片是什么东西。 林清引的目光落在「魔技：炎舌弹的碎片」上。 第24章 二八、二九 第28章 魔技, 顾名思义，就是魔修的技能，这个技能的名字叫炎舌弹。 这名字怪怪的，林清引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 哦……对了, 将宇线的定情信物就是炎舌筋, 当时拿到这个礼物, 林清引还觉得怪怪的, 怎么会有人把舌头下面的筋抽出来送人啊！只能归因于魔界的变态习俗, 林清引也领教过一些，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不少。 后来, 他阅读了炎舌筋的物品介绍，才知道厌火兽有一项攻击力超强的aoe技能, 就是抽了炎舌筋之后才能用, 使用那一招时，厌火兽会把火舌放出来，可以辐射100米内的任意一片区域，火舌上附着着魔界最强的修罗火，温度高达3000度, 能在顷刻之间, 把石头变成岩浆，把人变成蒸汽…… 那一招，就叫炎舌弹。 有点牛啊……林清引心中暗暗惊嘆, 没想到伺候大爷解手三次，就能获得这样厉害的群攻技能, 看起来，使用这项技能, 还是没有自身条件限制的，也就是说，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相当于一个独立包装的攻击技，只能用一次，没有前摇，不用耗费任何资源，心随意动，言出法随，说一声就能在100米内的指定地点释放。 这魔技爽！ 关键时刻能保命，而且操作得当的话，还不会被发现是本人使用，不用和魔界扯上关系。 对于林清引这样的嗑药流菜鸡来说，真是适配度极高的选择，比什么灵剑：负雪，好上手多了。 再往远里想一想，既然魔技能掉落，那剑法、仙术，什么长云暗雪、流星动地，应该也能掉落。 林清引顿时兴奋起来，他预感到自己将来会强得可怕，六界，迎接你们的新主人吧！ …… 「这……法阵……确实……不错……」 将宇卯足力气，发出一点点嘶哑的声音，向林清引传达他满意的心情。 吃一堑长一智。以前他就是喜欢的心情表达得太少，耻于表达喜欢的心情，才会让阿引误以为他不喜欢他，甚至仇恨他，才会导致他去弟子房找阿引的时候，阿引坠下悬崖。 想到那一刻，将宇感觉自己的心又碎了一次。 重来一次，他一定要改掉以前的错误，跟阿引一起，创造一个崭新的十三年。 想到未来，甜蜜的滋味漫上舌根，将宇眼神温柔，看向身边的白月光少年，少年亦容光焕发，眸子透亮，笑容明朗地望着他。 只是一点点的夸赞，就可以换到阿引的开心，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发现这样划算的买卖。 …… 林清引自己乐了半天，才想起来客户还没安抚完，刚才好像还咝咝啦啦地说了什么，他赶忙调整表情，低头去看木乃伊脸上的洞，不知什么时候，将宇又睡过去了，看表情还挺高兴。 这客户比想像的好哄，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翌日早起，林清引换了尿袋，查看今日任务，「帮助将宇解决生理需求」已经完成了1次，还剩2次。 「亲自照顾将宇10天」也完成了第2天。 一切都很顺利，接下来就是…… 「约法十章？」 乘坐仙鹤来到小院门前的榆木，被早就等在那里的林清引截住了。 他接过林清引递来的纸笺，往上一看，一些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这样的字句。 「……禁止提起翎管、猪尿泡、尿袋、导尿等刺激性词语，替换以安心法阵、转移法阵等较为温和的词语……」榆木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第55页 「我曾经在一本古老的医书上看到过，护理伤患分为身体护理和心理护理两个方面，两个方面同样重要，你想啊，很多人是没法接受我们医者的手段的，我们知道这些手段很有效，但患者受不了，患者的心理因此产生恐惧、抗拒，就会影响身体的康復，有时甚至会拒绝配合我们，导致情况更糟，」林清引顿了顿，看了一眼榆木的反应，继续说下去，「所以，为了保护患者的心理健康，我们不需要告诉他真相，只要告诉他容易接受的说法就好了。」 「哦……哦，好的。」榆木老实答应。 没想到榆木答应的这么爽快，林清引还有些担心，但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榆木认认真真把「约法十章」上的替换词全都背下来，让林清引放下了心。 「现在我可以进去给伤患换药了吗？我会注意在伤患睡着的时候换的。」榆木请示道。 「当然。」林清引打开院门，把榆木放进去。 榆木拎着大药箱，轻手轻脚地来到木乃伊旁边，先做了个基本检查，然后开始捣药。 今天榆木效率高，废话少，令林清引刮目相看。 一个时辰后，擦身、捣药、换药……全都做完了，连草木灰垫子都重新换了一个，虽然上一个也没有弄脏就是了。 为了完成今日任务，林清引在合适的时机也搭了把手，看着「为他治疗伤口」「为他擦洗身体」先后完成，林清引十分满意。 榆木擦了擦汗，在石桌前坐下，林清引给他端上一壶茶：「辛苦了。」 「应该的。」榆木点点头。 林清引眼皮微动，想问一句，地上忽然传来呻吟声，他立刻过去查看将宇的情况。 约法十章里有一条，伤患醒来时，林清引来照顾，榆木自动迴避，所以他没有上前。 林清引熟练地给将宇擦脸，温声在他耳边询问他的感受，根据他的哼哼声调整身体各处的绷带、身下的垫子，还准备了清水给他润唇。不一会儿，将宇便舒舒服服地沉入梦乡，甚至还打起小鼾。 榆木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待到人安顿好了，林清引过来收拾茶碗，榆木也站起来告辞。 两人走出小院，林清引反手把门关上。 「榆木师弟，你今天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啊？没有啊！」榆木诧异，「林师兄怎么这么问？」 「……」林清引侧目，「你今天听话得可怕，也没有怼我，这让我很不习惯。」 「嘿嘿，」榆木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林师兄勿要见怪，以前是我见识少，出言不逊，其实林师兄很厉害，懂得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长老说，让我跟着林师兄好好学学，今天果然又学到不少。」 「哟呵，」林清引乐了，「不错不错，虚心使人进步，不过我也不是专业的，只是道听途说，知道的东西杂一些，没什么好学的。」 「不，我说的不是知识，而是林师兄身上的一种精神，林师兄照顾伤患的时候，非常耐心细緻，能够注意到很多医者都注意不到的地方，这让林师兄的护理能力比我那些医修师兄都强很多，甚至能想到长老都想不到的尿液潴留问题。」 「嗯……」听到榆木这么认真地夸赞他，把他上升到超过素问长老的高度，林清引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这就是爱吧，爱的力量，能让人将心比心，能让人无师自通，唉，以前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信了，林师兄是真的爱。」榆木一副开悟的样子，接着，他又犯了难，「只是像林师兄这样见一个爱一个实在太难，我活了将近十年，也只爱上过小棠一个人，究竟怎样才能随随便便爱上街边捡到的黑炭呢？」 「呃……」来了，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林清引就知道，榆木不怼他一下，就无法结束一次谈话。 「什么叫见一个爱一个，我哪有？」林清引试图为自己辩白，他也是有门槛的，相当挑食！ 「林师兄深爱大师兄，人尽皆知，但转头又能爱上别人，把屎把尿，无微不至，就算最贤惠的妻子也不过如此了……」 「榆木，停止你的胡说八道！」林清引感到自己的清誉正在逐渐败坏，忽然间，衣袋中传来一阵震动，他立刻摸出随身携带的视频电话，和失联整整两天的杨青琮搭上线。 「这是什么？」榆木奇怪地问。 「相思镜，是我和二师兄的……」林清引说到一半，自觉不妥，把话头吞了下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榆木用那种很癫的眼神斜看林清引，眼珠都快转到眼角外面去了：「哦？是这样的吗……」 最终，榆木在林清引非常嫌弃的驱赶中，乘坐仙鹤离开了小院。 走之前，林清引指着他，让他亲口承诺绝不会出去胡说八道。 「唿……」 林清引捧着相思镜，回到书房里。 他把镜子竖起来，放在一摞书前面，看向镜子里的人。 「二师兄，怎么想起来联络我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清引一张嘴就一股子小情人受到冷落的幽怨味。 杨青琮今天换了一身便服，白色的紧身短打外面罩了一件青色罩衫，英武之外还有些儒雅，只是脸上行色匆匆，好像在赶路。 「不要胡闹，护山大阵的事我已听说了，那人危险得很，不是你能应付的。」杨青琮神色紧张地打量着这边，「你没有受什么委屈吧？」 第56页 林清引心中一暖：「二师兄，你放心吧，从来只有我让别人受委屈，没有别人让我受委屈。」 杨青琮稍稍放心，但不信之情溢于言表：「你……也不要太热衷于此事了。」 「嗯？」林清引没懂他到底啥意思。 「师父今天早上就御剑回去了，眼下应该正在商量修补护山大阵的事情，我一时半会还回不去，这边羽王宫进献的剑童和供奉还要人押送。」说着，杨青琮稍稍转动镜子角度，让林清引看到他身后的风景，他应该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后的人都比他矮一截，长长的仪仗分列左右，中间是马车、大箱子，还有零星的剑宗弟子骑着马跟在两边。 「没事，不着急。」林清引赶紧说，「这队伍好威风啊，要很久才能走到山门吧？」 「八天，顺利的话。」 「哦哦，八天啊。」林清引心里一盘算，那不是正好够他把长线任务做完，太棒了吧，「那二师兄你慢慢走，不要急，一定要稳稳噹噹地把那些王子王孙和金银财宝带回来。」 杨青琮失笑：「什么王子王孙，不过是一些替身罢了……罢了，不说这个，我向师父请示了，他安排完修补护山大阵的事情，就会去找你，给那个天外来客换个地方。」 「什……什么？」林清引大惊失色。 补药啊，二师兄你补药给我整事啊！ 第29章 小院中。 林清引心不在焉地搅着热粥，目光时不时往门前一熘，门外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要跳起来看一看。 「可恶的二师兄……」 再一次确认门外没人，林清引颓然坐回石凳上，目光在地上的木乃伊身上逡巡。 在中午的视频通话中，不管林清引怎么央求，怎么找理由，杨青琮都咬死不改，一定要把将宇转出去。 说到后来，两人都气白了脸，杨青琮冷冷撂下一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就挂了电话。 好吧，挂了相思镜。 「答应你个屁啊，多管闲事。」林清引扯断手中细草，往地上一扔。 他站起身来，给他现在唯一的线人——榆木写了封纸鹤，向他打听高层的动向，有没有定下把天外来客转走，可能会转到哪里。 最有可能的就是药房了，如果转到药房，林清引也收拾收拾跟着一起过去，杨青琮能量再大，也管不了药房收谁不收谁吧。 就是转到药房的话，还会引起一大串麻烦，林清引的安全脱手计划失败机率极大，后顾全是忧。 纸鹤放出没一会，门前就传来敲门声。 林清引吓了一跳，战战兢兢来到门前，脑内不断思考着如何应对顾梦云和那些剑宗高层。 打开门，门前却是个陌生的青衣弟子。 「林师兄，这是硝山冰室送来的信，请您过目。」青衣弟子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封洁白的信笺，上面还戳着一块银白的封泥。 这个画风，这个寒梅映雪的香氛…… 不会吧，不会是那位洁癖患者写给他的吧？ 他还以为他们的缘分到那里就结束了呢，没想到还能收到一封信，不会是专程写过来骂他的吧。 林清引迟疑着打开信笺，看到一手极其飘逸的楷书，每个字都行云流水，连在一起却又整整齐齐，毫不逾矩，真是字如其人。 林清引看完…… 嗯…… 好像在看古文解析题，看不懂，不过，应该不是在骂他。 林清引把信折起来，塞进怀里，对青衣弟子拱拱手：「多谢小师兄专程送信过来，大师兄现在身体可大好了？师弟在此禁足，不能上门拜访，心中甚是担忧……」 「林师兄客气了，大师兄已然康復，这几日都在冰室练剑，听说了林师兄禁足的事，已请掌门网开一面了。」青衣弟子道，接着，他又往林清引胸口塞信的地方看了看，疑道，「信上没说么？」 「哦……说了！」林清引赶紧找补，「只是没收到掌门的手令，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青衣弟子笑了笑：「林师兄哪里话，大师兄还能骗你不成？你尽管出去走，没人会拦你。」 「好，好，多谢小师兄。」林清引又拱了拱手。 话说到这差不多了吧，青衣弟子却还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住打量林清引的脸色。 林清引：？ 是不是他应该说一些痴迷大师兄的话，这段对话才能结束？可是硝山冰室的人应该不喜欢这一套啊，显得他们大师兄特别掉价似的，被一个痴汉到处表白。 林清引就不说，没别的，他现在已经看不上日常npc任务那点积分了。 区区几十，可做可不做，看心情。 现在心情就不好，一件大事悬而未决，硝山冰室那边又来凑什么热闹。 「那……林师兄打算什么时候上门呢？」青衣弟子问道。 「啊？」林清引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等回话，大师兄竟然专门要求回话了吗，可林清引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打算去硝山冰室啊。 「最近……有点事，等过一阵吧。」林清引含煳道。 青衣弟子没有收到确定的日期，失望地走了。 林清引目送青衣弟子离去，转身返回院中。 忽然间，眼角余光似乎闪过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林清引奇怪地看过去，正好看到紫函飞快跑开的背影，跑着跑着，脚下还绊了一下。 第57页 「神金，」林清引骂道，「闲的没事就扒人门口，不如把村口大粪挑了。」 回到院里，他深吸一口气，默念小郭名句：「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结果整个下午，顾梦云和其他剑宗高层都没来。 林清引把「洗手作羹汤」和「解决生理需求」任务都做完了，院门前还安安静静的。 倒是中间他的线人回了信，说没听到有什么消息，而且他属于药房底层童工，这种高端的消息很难传到他这里。 林清引：…… 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地过去，一天，两天，三天…… 顾梦云压根没有来！ 林清引想大笑，想跳跃，想狠狠嘲讽杨青琮自以为是的运作能力。 其实人家剑宗高层根本不吊他好么，男人，还以为自己出差多，就是组织重要人物了，其实重要人物都坐镇中军帐，在前线浪的都是炮灰。 林清引顺利地收集到三天的照料任务积分，一共六万，再加上9个魔技碎片和一堆杂七杂八，他的小金库现在可以说是非常丰富了。 我的积分总计：141200！ 距离回家剩余：99858799！ 已经干到十万位了，照这个速度下去，有生之年就能重新回到网友的怀抱！ 接下来，就是令人愉快的兑奖时刻。 林清引用累计的15个魔技碎片兑换了一个魔技：炎舌弹。 看到那个燃烧着的小舌头出现在物品栏里时，林清引心中充满成就感！ 如果顺利的话，接下来还有5天时间，他还能凑够一个魔技：炎舌弹。 这种实用利器，当然多多益善。 时间推进到第九天。 「亲自照顾将宇10天」的任务也进展到8/10。 这一天早上，天气特别好，白云一朵朵从屋檐上飘过，就像宫崎老爷子动画片里的一样。 将宇的精神也特别好，早早就醒了，睁着两只黑色的眼睛，从气孔里往外看。 本来将宇醒着的时候，林清引不会让榆木接近他的，可是或许事情太顺利了，林清引放松了警惕，没有检查一下，就让榆木过去换药了。 这一下可捅到了马蜂窝，将宇没想到一个小孩上来就扒他的绷带，还拽着他身体下面的垫子往外抽，更可怕的是，小孩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清楚地感觉到要害部位连着一根很硬的线，线的另一端固定在什么地方，绝不是林清引说的「法阵」。 「你……做什么……」将宇声音嘶哑地问，怒火腾地起来，两只眼睛都变得血红。 榆木看见的场面更可怕，木乃伊脸上的气孔里露出两只血红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 恶鬼再世莫过于此，榆木尖叫一声，扔下手中的东西，狂奔出小院。 他跑路的时候，一脚踢进一条松垮垮的绷带里面，那条绷带便跟着他跑了，连在木乃伊身上的那部分勐地一抽，木乃伊便骨碌碌地滚起来。 等林清引跑到近前时，将宇正脸孔朝下，尿袋扣在他身上，什么翎管、猪尿泡，全都散了出来，一些还没来得及清空的液体汨汨流动，浸透了草木灰垫子。 「卧槽……」即便林清引这样见过大场面的人，这时候也呆住了，他仿佛看到一线黑红色的火苗从绷带间冒出来，瞬间如涟漪般扩散开。 他想到了那个介绍：修罗火，3000度，人瞬间汽化…… 林清引以最快的速度读档。 小院里一派和平，木乃伊安详地躺在原位，空中飘过宫崎老爷子动画片里的童话云，一切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冷汗，湿透了里衣，这是林清引穿越以来，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林清引两腿发软，缓缓坐倒在石凳上。 他的心扑扑直跳，不得不攥住胸口的衣服，才能喘过气。 「将宇，你醒了吗？」林清引试探着问。 「嗯……」将宇回应，阿引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他醒过来了，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呢？其实他才刚醒，眼睛刚睁开，今天他的感觉很好，应该会精神很久，他有预感，今天会有好事发生。 「今天……晚点换药吧，我们说会话。」林清引声音柔和地说。 「好……」 阿引真是温柔，知道他醒了就提议聊天解闷，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阿引的声音有点抖，难道是这些天照顾他，累坏了吗？ 将宇正想问问，门前忽然传来敲门声。 将宇隐隐知道，有一个医修童子在给林清引打下手，不过没有正面见过，估计这时候敲门的就是那个童子了。 「将宇，我出去片刻。」林清引站起身。 「去……吧……我……等……你……」将宇努力咬字清晰，传达自己的心情。 林清引微怔，似乎没想到他能一下说这么多话，不过，他还是很快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林清引回来，但没有第二个人进来，将宇喜欢这个安排。 「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 不聊天么？将宇心想，不过，他确实也有点饿，可能阿引是想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将宇耐心等着，他现在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等一下，他就要告诉阿引，他是重生的，他付出了很大代价，就是为了回来找他，他不能没有他。 第58页 一勺温热的煳煳塞进将宇嘴里，将宇配合地吞咽下去，接着是第二勺，第三勺。 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林清引放下羹碗，一边叫将宇，一边把手放在气孔前晃。 将宇一动不动。 林清引松了口气，太好，蒙汗药起作用了。 他起身去院门前，把正在那里打瞌睡的榆木放进来。 「你放了多少？」榆木看着死猪一样的将宇，忍不住皱眉。 「就……全部吧。」林清引望天。 「那会出人命的！」榆木紧张。 「不会，他很强壮。」林清引一点不担心，如果npc能这么容易被弄死……事情反而会变得简单。 「……至少也得晕个三天三夜。」榆木蹲下来，检查过后，说道。 「那就太好了。」林清引坐下来，直接坐在草地上，拍了拍榆木的肩膀，「答应我，以后只抓药，千万别搞护理。」 「额？」 第25章 三十、三一 第30章 早上的公务例行完毕。 林清引看了一眼昏的石头一样的将宇, 想他怎么早没想到用蒙汗药把人药翻，然后再这样那样，一切都很方便。 可能他的心就是太善了吧，一般情况下想不到那些损招。 林清引把榆木叫到一边, 为了安全考虑, 和将宇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林清引压着嗓子, 「这里的杂役、外门弟子如果遇到意外, 去世了，尸首会从什么地方送出去？」 清风剑宗虽然是剑修宗门，但这里不是人人都修仙, 也不是人人都能修到不老不死。 应该说，基本上所有人都不能逃脱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只是修为高一些, 身体条件好的时间就长一些。 像是杂役、外门弟子，更倾向于普通人，他们大多在外面有家，进来剑宗，只是得到一个初窥仙门的机会, 剑宗安逸, 他们呆在这里干些杂活，日子过得舒服，也不愿意回去, 有些就终老在这里了。 这些人的尸身，还是会送出去, 送回他们的老家，有这个需求, 就一定会有相应的通道。 林清引会知道这些，当然不是因为玩游戏的缘故，相反，游戏里压根没提过这些支撑剑宗运转的细节。 他是在书房里翻书时翻到的，有一本相当破旧的帐册，里面记载着剑宗的杂项支出，其中安葬杂役、外门弟子一条，就含着路费，就地下葬的话，只要棺木费就是了，哪里需要路费呢？ 「喔，林师兄，你连这个都知道啊！」榆木感嘆道，「不愧是博闻强识的林师兄……」 「好，就夸到这里。」林清引抬手，制止榆木继续吹下去，无他，榆木夸到最后肯定会变味，「你知道那条通道吧，我想送个人出去，你能不能帮帮我？」 「啊？」榆木指指自己，「我？」 「对，就是你，我现在没有别人的能求助了，我们是好朋友对吧？」林清引笑眯眯，「我帮你追到小棠，你是不是也应该帮帮我？」 「可是我没有追到……等等，你不会是、想把他——」榆木吓了一跳，不敢把那个可怕的猜测说出来，只用短短的手指指一指木乃伊的方向。 「是啊，我想把他弄出去，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躺在这里这么久，也没有人来看他，如果他真的是紫仓派空投过来破坏咱们护山大阵的阴谋，那也肯定不是他的主意，他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在这件事里，他不仅没有捞到任何好处，还摔了个全身瘫痪，大小便不能自理……」说到动情处，林清引拈起衣角，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鳄鱼泪。 榆木目瞪口呆地瞪着林清引，过了半晌，才道：「那……这也……可是……」 林清引一看榆木这反应，就知道有戏，内心作为人的同情心正在和规则激烈碰撞，他才会如此纠结。 「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也亲手照顾他这么多次，你感觉他是怎么样一个人？」林清引再接再厉。 「他是……很大的一个……大人。」榆木费力地搜索着形容词，最后发现最简单的词表意最准确。 「咳，我是说性格。」 「性格……？」 「是啊，虽然你照顾他的时候，他都没有醒，可是他是不是很听话呢？你餵他吃什么，他就咕嘟咕嘟吃了，你给他换药，他就老实让你换，素问长老给他上翎管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异议。」 「那他不是没醒么……」 「重点不是醒没醒，」林清引摇摇头，「而是他非常皮实，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以前也经常受伤，这些对于常人来说无法忍受的痛苦，他却可以安安静静地熬下来。」 「唔，有道理……」榆木想到素问长老给他讲过的病例，曾经在属地巡诊的时候，遇到仓库失火，几个收谷的人都被烧伤了，连夜的惨叫，几乎没有停止的时候，可是这个天外来客，全身烧成这样，除了刚开始叫过几声，其他时间都安安静静的，有时候榆木都忘了，他是个全身烧伤、从高处坠落的濒死伤患。 「所以，我想趁他恢復起来了，把他送出去，再找个庄子慢慢调理，不要掺和到宗门之间的斗争中了。」林清引嘆气，「如今掌门也回来了，等忙完补天的事，就会过来审问他，多半还会把他转移到囚房、刑室之类的地方，眼下有我们细心照料他，等他去了那些地方，还能活多久呢？」 第59页 「这……」榆木小小的脸皱在一起，面露不忍之色，「你说得对。」 榆木将医馆送棺木出去的路径告诉林清引，那条道相当背，除了医馆药房的人，就是负责此事的杂役知道了，榆木跟着素问长老送过棺木，大概知道他们是怎么一个流程。 「我知道了，多谢你，接下来的事，我自己着手去办。」林清引说道。 他不想把榆木过多地牵扯进来，将宇这件事，结束在他这里就可以了。 这么多天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终于要在两天后得到一个彻底的了结，林清引一直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地，安全脱手计划已经成形，接下来就是执行了。 当然，执行中也会有很多变数…… 林清引的袖子忽然被拉了拉。 他抬头看去，榆木正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林师兄，你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还有可能会被掌门罚，这样，真的值得吗？」 值得，当然值得，足足14万积分……哦不，现在已经20万积分了！ 如果条件允许，林清引可以把这个照顾将宇的任务做到天崩地裂。 可是人间聚散终有时，有缘无分的人，就要趁着纠葛未深，挥剑斩情丝，一别两相宽……说人话就是赶紧把这孽障送走。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只是觉得该做，就做了。」林清引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提示突然亮起，「当众发表恋爱脑言论」「向路人表达对npc的迷恋」任务完成了。 咦，这样也可以的么。 「呜……」榆木的小眼眶红了，两只手扒着林清引的胳膊，像只小狗一样湿漉漉地望着他，「可是就这样把他送走，以后就不能见面了，林师兄不会伤心难过吗？」 「不会啊，不能见面总比死了好吧。」林清引笑道，看到榆木用脸在他袖子上蹭来蹭去，他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 当天下午，林清引从小院出来，仔仔细细地落了锁，一路往榆木所说的山阴小道走去。 山阴小道位于后山一处林木苍古的山坡下面，道旁的泥土里还能看到黄的、白的纸钱，空气里瀰漫着阴森森的气息，几个面色蜡黄的汉子蹲在路边。 这些人就是榆木所说的抬棺人，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们会接棺木出去，至于是哪里送来的棺木，他们不管，只要钱到位，他们就能把棺木拉到指定地点。 林清引戴着一顶席帽，青纱垂下，挡住他的面孔，他走近抬棺人，在他们打量的目光中，说明自己来意。 「灵植园有个饲兽师死了，脸被突然冲出来的老虎啃掉一半，样子十分难看，如今已收敛在棺木里，请各位抬棺的师傅送到属地义庄。」林清引压着嗓子说道，从袖子里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元宝。 这是他拼着肉痛，用1000积分在商城换的五两银子，按照榆木的说法，送一具棺木到属地义庄就是这个价，给多给少都不合适，会引起怀疑，林清引从善如流。 抬棺人收到钱，点点头，给林清引比了个手势，他们这一行很多忌讳，有些话不方便直说，便出现很多黑话和手势，如果不懂这些，自然也无法和他们交接。 不过，这些知识，林清引也提前在榆木那里恶补过了，他看出抬棺人的意思是，最近一次抬棺的时间是明天中午午时正刻，错过就要等七天。 明天……午时正刻，这时间说好也好，说险也险。 好就好在，紧凑，明天是长线任务的最后一天，明天把将宇送走，省得夜长梦多。 险就险在，按照长线任务的要求，林清引要亲自照顾将宇10天，如果第10天中午就把他送走了，还能算10天吗？ 林清引不能冒这个险，万一不算，他可就前功尽弃了。 「明天中午抬不过来，可以晚些时候吗？」林清引试着问道。 然而抬棺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直接把五两银子丢了回来，拒绝跟他进行进一步交流。 林清引又去找别的抬棺人，可惜那些人都是一伙的，反应也是一样，他把能找的都找了一遍，山阴小道被他搅得鸡飞狗跳，眼看着抬棺人就要集合起来跑到医馆去告状，林清引无奈地嘆了口气，选择读档。 同样的流程又走了一遍，这次的林清引格外成熟，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老买家的干脆利落。 …… 时间推进到最后一天。 长线任务即将结束，只要熬过这一天，林清引就彻底解放了。 早上一起来，他先给杨青琮书房里的祖师爷画像上了三炷香，请祖师爷保佑他成功完成任务，早点回家，回去以后一定藉助网络的力量多多宣传祖师爷的威名，收集更多异界信众，让祖师爷在这方天地的神仙中间赢在起跑线上。 之后，他发挥自己的厨艺，亲手煮了一碗肉羹，既不太稠也不太干，新鲜美味，撒点葱花，就是一个香。 榆木来到的时候，林清引正在给昏迷不醒的杨青琮餵肉羹，接下来的日子他要辛苦了，多吃点肉有力气从义庄的停尸间爬出来。 「东西带了吗？」林清引看向榆木。 「带了。」榆木拍拍药箱。 「等我，这边排完三次尿，就动手拆傢伙。」林清引说。 托蒙汗药的福，这次，他们不用搞得那么紧张，只要准备充分，就能无知无觉地把插在尿道里的翎管拆下来。 第60页 这翎管不能留，毕竟，将宇还以为他身上附着的是一个可以安全放心的转移法阵呢，如果被他知道他的底牌早已被人看光，以他那针尖大的心眼，绝对会记仇记到灭门那天。 榆木打开药箱，拿出一整套拆卸工具，在他的指导下，林清引戴上素问长老的薄膜手套，一点一点，把翎管退出来。 真是好大……的大人啊。林清引想。 很快，他就开始腹诽，没事长这么大干嘛，翎管半天抽不到头，这都是一个一个羽毛管子衔接在一起的，稍微不注意就可能断在里头。 还好，翎管全部退出来了，林清引脱掉薄膜手套，和榆木一起端着一大串东西去清洗了一遍，和拆卸工具一起收回药箱里。 最艰难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擦身和换药。 …… 所有准备工作做完之后，林清引从水房旁边推出一架板车，停在院子中间，将宇身前。 他深吸一口气，两手托住将宇后背，手臂穿过他腋下，将他肩膀和头拖到板车上。 昏迷的将宇就像石磨那么沉，还好林清引这些天磕的凝气丹起到了作用，终于把将宇弄上板车，用几层麻袋和破被罩盖上。 「林师兄，路上小心……」榆木忧心忡忡地说。 「放心，你快回吧。」 第31章 「这饺子怎么没有皮？」 脸色蜡黄的抬棺人走上前，翻动板车上盖着的破被罩，露出下面的麻袋，麻袋下面隐约可以看到人形。 「敛的匆忙，仓促之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林清引答道。 午时正刻，林清引把「尸首」送到指定地点，跟抬棺人交接，交接过程中，却出现了一些问题。 抬棺人所说的「饺子」「皮」都是黑话，「饺子」指收敛有尸首的棺木，「皮」就是棺木，「饺子」没「皮」，是说只有尸首，没有棺木，他们不运这样的。 「真会找麻烦。」抬棺人抱怨了一句，却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反而，一丝贪婪的光从他眼中闪过，「我们有备用的皮，怎样，临时加个皮，价格可不便宜。」 林清引等的就是这个，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五两银子，递到抬棺人手中。 抬棺人掂了掂银子，又看了一眼林清引，道：「我们小本生意，唯一的优点就是嘴巴严，这位不愿露脸的客人，再加五两吧，给你最大最宽敞的饺子皮。」 林清引暗骂一声奸商，榆木还说他们不会抬价，看来是看人下菜碟。 他又花了500积分，换了5两银子，塞给抬棺人。 抬棺人在手里掂了掂，和之前那5两收到一起，脸上显出满意神色，招手叫人把备用的棺材抬上来。 一具柳木打造的棺材，到处破孔漏风，用茅草沾了泥灰塞住，除了大一无是处，就这样抬了上来。 柳木是软木，木质疏松，容易发霉，不适合打造棺材，这玩意一看就是便宜货，纸烛店里都摆不出的货色，抬棺人欺林清引不敢露脸，故意抬价出给他。 林清引看到之后，却正中下怀，他需要一个足够大、能透气的棺材，这柳木棺材歪打正着，正符合他的需求。 「抬进去吧。」林清引摆了摆手。 两个抬棺人走过来，个子不高，但身体都很壮实，他们掀开最上面一层破被罩，隔着麻袋抬起板车上的「尸体」。 林清引紧张地关注着他们的动作，这两人会不会觉察到麻袋下面是个活人？ 两人抬了一下，同时面露异色，嘟囔道：「怎么这么重？」 「没用的东西。」收钱那个抬棺人走上前，帮他们託了一下，三人合力把将宇抬进柳木棺材里。 林清引松了口气，多亏这蒙汗药的效力，药翻过去的将宇又沉又硬，和死尸没什么区别。 尸身放进棺材，棺材就要钉起来，一直到目的地都不能打开，抬棺人又暗示林清引给他点钉棺钱，林清引掏出一把碎银子。 抬棺人眼前一亮，正要去接，林清引收回手，压着嗓子道：「我要跟你们一道走，看着他上路。」 「你……」抬棺人面露恼色。 「大哥，时间快到了。」旁边有人提醒道。 午时正刻，是一天中阳气最旺的时间，错过这个点，就不能再出发了。 「走。」抬棺人一招手，不再理睬林清引，带着抬棺的队伍上路了，至于林清引能不能跟上，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 林清引戴着席帽，步履轻盈地走在树林里，正午的阳光从叶子缝隙间筛落，像一片光斑的海洋，林清引就从中间穿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行走在游戏固定场景之外的地方，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好像金丝雀从笼子里飞出来，青蛙从井底爬出来，忽然发现世界原来这么大，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 在那个别人规划好轨道的游戏世界里，稍不留神就会走进死胡同，问题的解法好像只有一种，而那种林清引不喜欢，就只能be。 现在，走在这片设定之外的山阴小道中，跟在一群抬棺人身后，林清引却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自由。 他有按照自己的方式he的自由。 林清引抬头向上看，一股勃发的斗志在他胸中燃烧，他身体微微前倾，膝盖弯曲，双脚勐地一蹬地，身姿如飞鸟般跃上树梢，多日来修炼的成果在这一刻体现，林清引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步子越迈越稳，树梢的抖动幅度也越来越小，不一会儿，他便可以自由地穿梭在枝叶之间，从上方赶上抬棺队伍。 第61页 他的目光落在队伍中间那方黄色的柳木棺材上。 曾经，为了把将宇送走，小师弟找了十三年，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因为这份延宕，小师弟不得不长期和将宇共处一室，本来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身份，放在一起更是养蛊一般，长期的压抑让他们的关系扭曲、充满怨恨，以至于酿成最后的恶果。 但是这一次，事情完全不同了，从一开始，他就找到路径把将宇送出去，将宇和清风剑宗还没来得及正面接触，和林清引也只有落难时救命的恩情，就算将来站在对立的立场上，这一段时间的照料也只有粘合剂的效果，不会像原剧情中那么炸裂。 这种改变命运的感觉真是好啊。 将宇，一路走好。 林清引站在树枝上，目光深邃地拗了一回造型。 「诶，走太快了吧，这是要一天赶到义庄吗？」 下一刻，林清引又连蹦带跳地追上去，没错，这段送行还没有结束，他必须「亲自照顾将宇10天」，亲自照顾，一直到今天晚上12点。 …… 前面就是护山大阵的边缘了，通过这里，就能到达清风剑宗地界之外，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外面的世界。 清风剑宗通往外界的出口，不管多小，都有专人把守，界门上方悬挂明镜，能够照出一切妖魔鬼怪的原形，有个俗称——照妖镜。 正是这照妖镜的配置，让将宇寸步难行，将宇的原形是魔界厌火兽，形似黑猕猴的一种生物，在妖魔谱上也是排行前三位的邪恶之物，若是被人看见，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情况却不同了。 将宇躺在柳木棺材里，身上披着几层麻袋，厚厚的棺材板钉了钉子，没有人想开启这晦气玩意，再加上灵仙界和平已久，谁会想到一头魔界来的厌火兽伪装成尸体，躺在一具给杂役送葬的棺材里呢？ 「劳大哥，这又是给哪家送葬呢？」界门守门人问道。 抬棺人走上前去，拿出林清引之前给他的碎银子中的一点零头，塞进守门人袖子里。 「最近多事之秋，天上破了个大洞，查的严，也不是我们想为难你。」守门人笑道。 「是个灵植园的饲兽师，被老虎咬了，嘿，你说这名字是不是取的不吉利。」抬棺人讲了个地狱笑话。 守门人哈哈大笑，打开界门，让抬棺队伍通过。 林清引也从树上跳了下来，缀在队伍后面，跟着一起过去。 守门人看见林清引的打扮，面露疑色，但抬棺人并没有否认林清引也是队伍里的一员，他便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了。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界门明明开着，林清引就是走不出去。 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横在他面前，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越过界门一步。 林清引背后的冷汗立时下来了，他哪能想到，将宇的棺材都送出去了，他竟然被bug卡住！ 没错，这种感觉，就像是测试员刷地板没刷到位，有一个角落怎么也过不去。 「卧槽……」林清引被吓到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抬棺队伍越走越远，他却怎么也跟不上，在界门上扭来扭去。 旁边守门人的眼神也越来越诡异。 「注意：您已到达边界，前面没路了。」 一个系统弹窗忽然出现。 林清引：？？？ 第26章 三二、三三 第32章 补药啊, 你这个时候弄什么地图边界？现在游戏都已经进化到开放式大地图了，这样生硬的边界线真的会让人弃坑跑路的。 林清引在门上无声吶喊。 可是抬棺队伍头也不回，越走越远，眼看就要走出视野。 读档吗？好像只能读档了。 「诶, 道长你……」守门人见林清引举止怪异, 正要询问, 话头忽然停住, 视线也来到了林清引身后某个地方。 守门人俯身下拜：「杨道长！」 林清引身形一僵, 今天还挺背，出门送个尸，都能撞到来视察的管事？ 他可不能立刻就读档, 要好好看看接下来还会出什么么蛾子。 这样想着，林清引转过身, 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二师兄？！」 站在林清引面前的, 正是风尘僕僕的杨青琮，他应该是刚从哪个正式场合下来，身上还穿着礼服，但脚下的绑腿和便鞋出卖了他，就在不久之前, 他连续赶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 也就是说, 杨青琮刚押送羽王宫的供奉队伍回来，去上面开了个会，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此处, 破坏林清引的好事。 真是辛苦了哥。 「人送走了？」杨青琮噼头就是一句。 「呃……」林清引装傻，「什么人？师弟我只是在此看看风景, 呵呵！」 「借一步说话。」杨青琮一拉林清引的胳膊，把他拐到一边。 林清引差点摔倒, 脚下鼓捣几下，才换回自己的节奏。 「干什么，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林清引虚张声势地嚷道。 两人一路来到一棵大树后，大树遮住了守门人的视线。 「你……」杨青琮刚想说话，就对上一层厚厚的青纱，他伸手把林清引头上的席帽摘了，挂在一旁树上，目光在他脸上巡视，「没受什么委屈吧？」 第62页 镜子里听到过这句话，可是现场的感受还是不一样，杨青琮的手掌紧紧攥着他的上臂，眼神间透着急迫和焦虑，好像恨不能钻到他心里听一听他真实的心声。 咦，他在二师兄心目中，原来是受委屈还不敢吭声的小可怜吗？ 「没有。」林清引稍稍偏开目光。 杨青琮微怔，好像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急迫了，他松开攥着小师弟上臂的手，退开一些距离。 「你……刚回来？」 「他……一直在院子里？」 两人同时说话，又同时停住。 「嗯。」 「嗯。」 又同时答应。 林清引忍不住笑起来，这种尬尬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个档是要不了了，既然如此，有什么话直接问好了。 「二师兄，你知道我刚把他送走？你怎么知道的？知道了，你不去追回来吗？那可是破坏护山大阵的关键人物。」林清引抬眼看向杨青琮。 杨青琮脸上还有多日风吹日晒的痕迹，精神也不如平时好，他沉思片刻，手掌拍在旁边树干上：「追回来做什么？你做得好，那人……就该送走，送得远远的。」 「唔？」林清引意外，没想到在这件事上，杨青琮竟然是站在他这边的，他不在乎宗门大案的真相了吗？还有，「你好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杨青琮神色微滞，有一瞬间，林清引感觉杨青琮也有可能是重生的，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接着，他又觉得太荒谬了，总不能这个游戏里所有人都是重生的吧？哈哈…… 杨青琮回过头，深深看了林清引一眼：「你足足七天没有看镜子，我看你是把约法三章忘了。」 「哈，哈哈……」林清引心想，原来二师兄是为了这个，以为他又看上将宇了是吧？为什么他周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他是恋爱脑呢？ 看一眼今日任务完成记录，嗯……怎么不算呢？ 「你能主动把人送走，让我有点意外，这样看来，你还是有把约法三章放在心上的，其他的我就不追究了。」杨青琮瞅着林清引，十分大度地说。 「风纪委员真是勤快啊……」林清引咕哝道。 「什么？」 「没什么，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把人装棺材送出去的？」林清引好奇。 「有人带着席帽，不露脸，出手大方，要送没登记的尸体，这么显眼的事，还需要我去注意吗？」杨青琮摇头。 「啊，有这么明显，我还以为做的很隐秘呢，等等……」林清引睁大眼睛，「你刚回来就知道了，师父他们岂不是也知道了？」 林清引可算知道杨青琮为什么看着棺材走，一点都不着急追回来。 敢情人家早就知道，这棺材走不远，压根不用追。 「不一定，师父他们不管这些小事……」杨青琮解释道。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界门处便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林清引探头一看，喝，好么，抬棺队伍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赵副掌门一干人。 林清引赶紧把席帽戴上。 「别戴这个，欲盖弥彰。」杨青琮低下头，在腰间锦囊里翻腾了一阵，取出一整套青色弟子服。 「咦？」林清引意外他能翻出这么大一件衣服，转念一想，应该是储物空间，那种袋子他早就肖想已久，只是在剑宗这样节俭的地方还不太普及，二师兄真是什么好东西都有啊。 林清引接过青色弟子服，飞快换上，身量比他自己穿的宽大许多，不过剑宗弟子服本来就没什么造型感，衣带拉一拉，绑腿系一系，也差不多合身。 「等会儿出去了，就说你跟我来的。」杨青琮道。 「嗯！」林清引点头，顺手拉住杨青琮一点袖子。 杨青琮看了他的手一眼，慢慢走出树后，林清引就跟着他。 「刚才那小道长呢？」赵副掌门的人正在盘问守门人。 「就、就去那个方向了，和杨道长一起走的……诶，那不是杨道长吗？」 杨青琮和林清引走到近前。 「林清引，是你！你把伤患装在棺材里送走，是什么意思？」赵副掌门的人急忙质问。 「你认错人了，师弟跟我一起来的。」杨青琮面不改色地说道。 林清引看了他一眼，心想，这能过关？但没事，今天，他存档了，无论发生多么尴尬的事，他都无所谓。 林清引笑眯眯：「是啊，我才跟着师兄过来，你说什么棺材？」 赵副掌门的人一哽，看向守门人，眼神示意他指证。 「呃……这位小道长，没见过，应该不是刚才那个。」守门人迟疑道。 「你不是说他和杨道长一起走的吗，现在又说和杨道长一起的不是他？」赵副掌门的人火大。 「穿着、打扮、声音……身形都不太像。」守门人观察着林清引，犹犹豫豫地说。 林清引心想，他可没变身形，不过人在自然状态下的形象记忆力真的很差，很多人都没办法正确说出线下黄牛的外表特徵、衣服颜色。 「罢了，先不说那个，杨师侄，林师侄，你们来的正好，有人跟我举报，说你们两个那个院子里，有人偷运伤患出去，这个人戴着一顶席帽，身形和林师侄相似，很有可能是紫仓派的间人，」赵副掌门过来，抚了抚他颔下短髭，目光在林清引身上停顿了一下，「还好发现及时，现下我们截回了抬棺队……」 第63页 林清引听着，脑瓜子嗡嗡的，也就是说，他这条经山阴小道送出去的安全脱手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看起来没人注意的抬棺队，其实暗中有很多眼睛盯着，再怎么读档也没法改变送不出去的结果。 完蛋，这回不翻车了？ 忽然间，他想起有个身影总是在他门口徘徊，不会吧，不会是那个贱人举报的吧？ 「……林清引，你去把棺材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赵副掌门命令道。 林清引有点麻了，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柳木大棺前，棺材上的钉子已经被人卸掉了。 他用力一推，棺材盖往外挪了半副。 抬棺人跟着上来，把棺材盖搬掉。 林清引这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他脑子里疯狂想着读档之后该怎么办，手机械性地去掀盖在将宇身上的麻袋。 缠着绷带的木乃伊露出来，把抬棺人吓了一跳，「喝」的一声，纷纷后退。 赵副掌门的人上前一看，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 赵副掌门目光在林清引和杨青琮之间逡巡，似乎心情不错，但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惊讶口吻，问道：「杨师侄，林师侄，你们对此作何解释啊？」 林清引奇怪这事明明和杨青琮没关系，杨青琮有非常明显的不在场证明，赵副掌门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杨青琮？转念一想，他和杨青琮都是「青字辈」，掌门顾梦云的直系，如果把他们和偷渡伤患的间人联繫在一起，掌门顾梦云就脱不开干系了，而且一个林清引无足轻重，杨青琮才是真的重量级，他日常辅佐掌门做了很多事，在宗门事务上的参与度不比赵副掌门小。 一些游戏主线里容易被忽略的背景权力变动，此时清晰地呈现在林清引眼前，顾梦云在游戏开始后一两年就会走火入魔而死，接替他的新任掌门，就是眼前的赵副掌门。 第33章 林清引搞明白了赵副掌门的意图，反而不慌了，不就是想藉此机会斗倒杨青琮，好在将来掌门争夺战中顺利上位么。 可惜了，这么好的计谋，却坏在他这个手握读档外挂的真正天外来客手中。 在读档之前，他还要搞清楚一件事。 「真拿你没办法，」林清引低头一笑，手扶棺材边缘，「这都被你发现了，是你们家紫函告诉你的吧？」 林清引突然的气势变化，令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师弟……」杨青琮想说什么，却被赵副掌门抢先一步。 赵副掌门打了个手势，他的人便围上来，将林清引和棺材围在中间。 赵副掌门走上前，拍了拍棺材，似乎很欣赏，也想给自己弄一套似的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做了坏事，总会被人发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林清引好像想到了什么，之前就一直觉得怪怪的，他和榆木商量把将宇装在棺材里送出去的时候，为了劝服榆木，他装出一副深情模样，说了一些宁可自己冒险，也不愿让将宇留下受罪的话，当时系统给了一个奇怪的提示，就是—— 「当众发表恋爱脑言论」！ 当众，什么是众，院子里只有榆木一个人，那能叫当众发表吗？ 说明还有其他人听到了。 隔墙有耳。 当时林清引担心的是将宇昏迷中会不会还有听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把小板凳搬到远离将宇、靠近院门的地方，压着嗓子跟榆木说的。 没想到，就是这样，还是被紫函那帮人听了去。 二师兄的院子真是有很大漏洞，他那些秘籍典册倒是保存得很好，大门上却连个隔音符都没贴一个，院子更是对任何会跳墙的不速之客完全敞开。 等到读档以后，林清引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门上贴张隔音符，不管多贵，他出钱。 「原来如此，赵副掌门当真好手段，专门派人扒在我门上偷听啊。」林清引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事很乐，还拍起了棺材，那副嚣张的样子，简直比抓住现行的赵副掌门还过分。 赵副掌门本来觉得胜券在握，看见林清引这么个表现，不由得心下有些犯嘀咕，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侧目打量林清引： 「林师侄，看来，你是装都不打算装一下了，手段为人所用，紫函正好听到有人计划为非作歹，禀报于我，那是一心想着宗门利益，是爱护宗门的体现，你呢？占着宗门给你这么大好的一片院子，却在里面密谋危害宗门利益的事情，你这就是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蠹虫行为。」 好，很好，林清引的猜想全都得到了验证，他知道自己该读什么时候的档了。 心里有了把握之后，林清引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反倒是赵副掌门，越来越迷惑，总觉得自己好像泄露了什么不该泄露的秘密。 而此时，站在包围圈外的杨青琮，正一脸担忧。 「杨师侄，你怎么说？」赵副掌门回头，目光锐利地扫向杨青琮，看到后者脸上的表情，他才稍微舒服了一点，也不知道那个林清引发的什么疯，明明优势在我，却被他搞得心里惶惶的。 「嗯？」杨青琮不解地望向赵副掌门。 「林师侄素来惫懒，不求上进，前不久还在雪山暗室捅了个大篓子，要说他有这般周密的计划能力，大家是很难相信的。」赵副掌门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杨青琮，「杨师侄就不一样了，为人谨慎，做事周密，还很会教人，才把林师侄接回同住，就调教得这般好了，都能想到用棺材偷运嫌犯出界门的主意，真是令人佩服。」 第64页 林清引心想，这个赵副掌门，竟然当着别人的面贬损他，还给二师兄泼脏水，真当他是没有反击能力的惫懒弱鸡吗，反正可以读档，他今天就要让赵副掌门后悔说这个话！ 林清引抬起脚，照着赵副掌门背对着他的屁股，就踹了下去！ 「嘭！」 「嗯哼！」 两声痛叫同时响起，赵副掌门勐地向前一冲，连走两步才停下，难以置信地捂住屁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林清引则是抱着一条腿，原地跳来跳去，连连吸气，硬，太硬了，赵副掌门的屁股太硬了，简直像踢在铁板上一样，估计是有什么传说中的护体灵气在起防御作用吧。 不过，这一脚踢下去，重要的不是物理意义，而是抽象意义。 周围，赵副掌门的人、抬棺人和守门人都傻了，直愣愣地看着这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林清引和赵副掌门之间发生了什么，赵副掌门刚才是在捂着屁股吗？林清引站在他后面，他们……难道…… 震惊之中，一些窃窃私语逐渐扩散开，巨大的信息量在这些窃窃私语之间传播交换着，很快，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了——林清引踢了赵副掌门的屁股！ 现在，已经没有人注意杨青琮怎样反驳了，也没有人在乎林清引究竟和紫仓派有什么关系，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赵副掌门的屁股上。 赵副掌门一向道貌岸然，最喜欢上价值，谈宗门大义，暗中倾轧不同派系的人，从来没有他接不住的话，没有他甩不出去的锅，就是这么个滴水不漏的人，今天竟然被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弟子给踢了。 他会是什么反应？太刺激了，太意外了，这种能八卦一年的名场面……竟然被他们给目击到了。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赵副掌门的脸色渐渐涨成猪肝色，纵横清风山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个小蹄子敢这样粗鲁无礼地对待他，如果他今天不狠狠惩罚林清引，让这小蹄子知道厉害，痛哭流涕地忏悔，求他原谅，他这个副掌门也就别想继续当下去了！ 「林清引！你找死！今天我就替顾掌门教训你这个不听话的小蹄子！」 赵副掌门抬起手来，掌中显出缕缕白气，林清引只觉一股巨大吸力沖他胸口而来，他不由自主向赵副掌门手中飞去。 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读档了。 耶？等等，他怎么没动。 林清引感觉自己的上半身已经往前飞了，可是后腰紧紧贴在棺材边缘，一动不动，好像被一只坚固的铁钩子勾住了。 「嗤、嗤嗤」，后腰带发出撕裂的声音。 林清引忽然很慌，他该不会现场腰带断裂，裤子掉落吧？哈？ 「赵副掌门，不要激动！」杨青琮终于从林清引的骚操作中回过神，上前几步，伸手挡开赵副掌门的招式。 赵副掌门被他一格挡，手掌向上抬起，施加的吸力也中断了，他气急败坏，怒火转向劝架的杨青琮，五指攥住杨青琮胸口那片衣襟，将他拉到身前，恶狠狠道：「杨、青、琮，你不会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吧？」 杨青琮神色淡然：「副掌门何出此言？」 赵副掌门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好啊好啊，你们师兄弟俩，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早就不把我这个副掌门放在眼里了，是吧？今日他做出这等骯脏卑贱的事，就必须付出代价，哪怕顾梦云来了也是一样！」 说罢，赵副掌门双掌齐发，将杨青琮推出三丈，杨青琮后背撞在大树上，方才停下来。 林清引见杨青琮这么厉害的金丹剑修，都抵不过赵副掌门，知道自己也绝无倖免，他嘆了口气，调出存档界面，在其中寻找和榆木商量把将宇送出去的那个早上。 就在这时，挂住林清引后腰带的「铁钩子」缓缓移动，把他吓了一跳。 那「铁钩子」不是死物，竟是个活物！ 林清引回过头，向身后看去。与此同时，赵副掌门也扑了上来，手中灵气大盛，许多白雾在他身前成形，同样是水系灵根，陆青霜属冰系变异，攻击力强，还有冰冻效果，赵副掌门却是水蒸气——雾系变异，乍一看没什么杀伤力，其实阴毒得很，在手心加一点毒，就是毒雾，雾中加一点暗器，就是防不胜防的杀招。 现在，白雾中两样都有。赵副掌门背对众人，嘴角勾起一丝毒辣的笑意，他也不要林清引死，只要他中一点小毒，受一点小伤，终身受此折磨罢了。 然而，就在他接近林清引时，忽然看见一个裹得粽子似的人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动作僵硬迟滞，却毫不犹豫地抱住林清引的肩膀，强壮的双臂将他上身牢牢护在怀中。 赵副掌门瞪大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瞳孔因为对未知的惊惧缩成针尖大小，在他眼球的倒影中，从事棺材里爬出来的人形怪物，头脸上应该是眼睛的位置挖了两个黑洞，黑洞里射出血红的光芒，大白天的简直如恶鬼一般恐怖。 他顾不得什么了，几乎是本能推出白雾，连同那些阴毒的玩意，一起甩到林清引和人形怪物身前。 「轰！」 一股黑红色的火焰从人形怪物手臂上冒出，所到之处，白雾瞬间蒸发得干干净净，什么精巧的暗器，也都化成一滴滴铁汁，消失无踪。 周围惊叫四起，弟子、杂役满地乱跑，赵副掌门手下的人还试图帮忙，但热浪逼人，跟本到不了近前。 第65页 而且那黑火邪性得很，只烧赵副掌门和周围的人，对近在咫尺的林清引是一丝伤害也没有。 突然间，赵副掌门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脸，连连后退，他的手下见状，更是胆子都吓破了，也纷纷退开，而抬棺人队伍已经跑到林子边上了。 场面乱作一团，身处暴风眼之中的林清引却并没有比他们好到哪去，他瑟瑟发抖，不用低头就能看到缠在他胸口到脖子位置的两只手臂，一个清晰的数字在他脑海中呈现： 3000度高温，石头化岩浆，肉身化蒸汽…… 救、救命啊，这个档太可怕啦！他要跑，他刚才要读哪个来着？ 第27章 三四、三五 第34章 时间又回到那个清净的上午。 天空中飘着宫崎老爷子动画片中的童话云。 …… 总觉得这个云见过很多次了。 像是一种不详的预兆。 林清引按着右边眼皮, 咕哝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但我皮肤白，所以是白跳。」 可惜，没有人能欣赏林清引的冷笑话。 就连门外偷听的紫函也不能。 地上装睡的木乃伊将宇也不能。 榆木……榆木还没来。 林清引从小板凳上坐起来，轻舒一口气, 今天的工作将会非常紧凑, 而且不能出一点差错。 还好他的性格就是……情况越是紧急, 他越是淡定, 有种淡淡的死感。 林清引先去门前蹲守榆木, 交代榆木抓一把蒙汗药回来，要强效的，路过山前广场再买十张隔音符, 记在林清引帐上。 接着，他回到卧房里, 拿出相思镜, 唿叫杨青琮。 从上一次的失败经歷里，林清引找到了他珍贵的盟友——二师兄。 这将会是他改造安全脱手计划的关键一环。 杨青琮很快接了相思镜，就好像他埋伏在镜子旁边等电话一样。 「你现在怎么样？在干什么？」杨青琮迫不及待地问道。 「呃……二师兄，你不会每天早上都在等我联繫你吧？」林清引忍不住问。 「那是当然，你足足有六天没看镜子了, 我看你是把我们的约法三章忘了。」杨青琮一副不爽的样子, 嫌弃地说道。 这个口吻，完全和上一档一模一样！ 林清引有些想笑，但想到这样会让二师兄更加生气, 万一他一气之下把相思镜撂下了，林清引还得再读一次档, 浪费一个价值高达100积分的存档捲轴！ 「二师兄，我错了, 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现在，我打算把天外来客送走了。」林清引正色道。 杨青琮盯着林清引的脸，一副不信的样子： 「真的？」 「真真的，要不我给你发个毒誓？」 「你捨得？」 「捨得什么？捨得发毒誓？放心，我不会发的太毒，绝不用自己的生命健康做赌注。」林清引竖起三根手指，准备酝酿一个毒性适中的毒誓。 杨青琮又用那种看垃圾的表情看他了。 「你捨得结束你的护理游戏？」杨青琮问，「你不是玩的挺开心的么？」 「……」 生气了，林清引生气了。 杨青琮这什么态度，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当成辫太了？ 那个会担心他，会问他有没有受委屈的好哥哥呢？ 林清引撅起嘴巴，从下往上翻着眼睛看镜子，无声表达对语言暴力的抗议。 杨青琮稍稍往后拉开些距离，防止镜子里的冲击性画面溅他身上。 「说吧，你想干什么。」杨青琮问道。 「我想把天外来客送走，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林清引见话题拉回正题，也不玩尬了。 「嗯……你有没有想过，直接把他交给师父呢？」 林清引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便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不是不信任师父，只是，天外来客这个人身份特殊，体质异于常人，这么多天照顾下来，没有人比林清引更清楚这个人的特殊性，他的特殊，就仿佛，他不是凡间人一样。 林清引还是用了一些婉转的方式，没有直接说结果，但有暗示到，此人来头很大，如果在清风剑宗受了罪，吃了苦，将来一定会惹出大麻烦，他背后的势力，比想像中更可怕。 而师父，他虽然是清风剑宗的掌门，很多事情他也没有办法自己决定，必须考虑到副掌门、长老们的意见，还有就是所谓的宗门利益，他不可能随随便便放过这个砸坏护山大阵的人。 综合考虑下来，还是他们小辈悄无声息地把人送走，回头说人没看住，自己跑了，再罚酒三杯比较合适。 「哪里会有罚酒三杯那么便宜的事。」杨青琮皱起眉头。 「不是罚酒三杯，那就是打手心三下……反正二师兄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只要这件事做的不留痕迹，没有人能赖到你身上。」林清引赶忙表态，一定不会牵连到他。 这时候，杨青琮那边喧闹起来了，驿馆队伍整装待发，他没有更多时间犹豫。 「你要什么时候把人送走？」杨青琮似乎下定了决心，「明天？」 「明天夜里子时前后。」林清引精神一振，凑近镜子，压着嗓子说道，他还得给长线任务留出时间。 「……好，等我消息。」杨青琮应下。 第66页 二师兄，太靠谱啦！ 林清引大喜过望，他终于不用硬凑那个抬棺队伍的时间了。 约定好下次联络的时间，林清引放下镜子，从卧房出来。 院子里地下，木乃伊正在「嗯」「嗯」地使劲，想把头抬起来，看看自己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 林清引吓了一跳，赶忙奔过去，手掌不轻不重地在木乃伊胸口摸了一下，把人给压回去。 瘫痪魔头真是会给人找事，病床前片刻离不了人，稍微一松懈，就要出么蛾子。 「醒了？」林清引往他脸上的气孔看了一眼，气孔里两只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十分精神，一眨不眨地望着林清引，「不要乱动，小心牵扯到伤口。」 绷带间难得传来低哑的声音：「嗯……不会……」 「今天想吃点什么？有……青菜鸡蛋羹，西湖咸菜羹，银耳莲子羹……」林清引差点把「牛肉」说出来，想到这次没让榆木买肉，这个菜色便做不出来。 吸取上次的失败经验，今天早饭必不能放牛肉，否则明天将宇就能从柳木大棺里爬出来，惊艷赵副掌门。 还是让他虚弱一点的好，这傢伙，能放倒一个壮汉三天三夜的蒙汗药剂量，被他吃了，也就够用一天，第二天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还能释放魔界的邪火，公然在清风剑宗的地盘上和赵副掌门带领下的众道长对抗。 林清引一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当时那个场面，两条裹着绷带的手臂牢牢卡住他的脖子，3000度高温的黑火在他眼皮子底下跳跃…… 等等，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 在一周目的这个时间点，将宇好像没有这么强，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魔气空空，像个凡人一样，正因为如此，他隐藏在剑童的身份之下，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异样，有时候还会被其他剑宗弟子或剑童欺负…… 嗯，想不明白，头好痒，好像要长出脑子了。 「……」 「……」 林清引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正在和将宇四目相对，同时也在发呆。 「呃，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你想吃什么？」林清引问道。 「都……行……」 倒是很好说话。 「好，那就做西湖咸菜羹！」林清引搂起袖子。 木乃伊的黑眼睛里好像含着愉快的笑意。 林清引又看了一眼第三个气孔，嗯，嘴角也在笑。 一种莫名的成就感让他挺起胸膛，看吧，十天的照顾，两人的关系只有进益没有损害，就算将来将宇回忆起这段经歷，也只会淡化对剑宗的仇恨。 升米恩，斗米仇，照顾十天就是恩人，照顾十三年就变成死仇，缘分就应该结束在恰到好处的时候。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动哦。」林清引叮嘱道。 「嗯……」 林清引走进灶房，隔着门帘往外看，木乃伊果然乖乖躺在地上，没有再试图把头抬起来。 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煮着粥，一碗漂亮的西湖咸菜羹火热出锅。 咸菜羹盛进碗里时，榆木也带着精制蒙汗药回来了。 还有十张隔音符。 林清引忍痛割灵石，杨青琮的小金库已经不够使了，他打算回来再找杨青琮报销，毕竟这是贴在他房子上的。 贴好隔音符，放料，餵饭，擦身，换药……一系列流程走完，林清引拍拍榆木的肩膀，对他说，明天他打算把木乃伊送走，同样的表演又进行了一次，榆木再次被感动了，对林清引表达了支持。 「可是，要怎么送出去呢？」榆木有些担心地问。 这次林清引没问榆木山阴小道的事，因为他已经不需要了。 「你只要明天早上把卸翎管的工具拿来，教我把这东西卸掉，其余事情就不要管了，别人问起，你也全当不知。」林清引说道。 「呜呜……林师兄，将来我会去囚房给你送饭的。」榆木两手抓住林清引的胳膊，把脸在他袖子上蹭来蹭去。 林清引微微一僵，强行把胳膊从榆木手底下拽出来：「这孩子，说的什么晦气话！」 …… 时间推进到最后一天的晚上！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有拔翎管的时候出了一些小小的瑕疵，等到将宇到了外面自己独立尿尿的时候，可能会觉得有一丝丝刺痛。 不过问题不大，独立尿尿的喜悦一定会沖淡刺痛带来的疑虑……吧大概。 月光洒在院子里的地面上，林清引坐在小板凳上，在他身边，板车、麻袋、麻绳都按照杨青琮的吩咐准备好了，就等着子时正刻接头的人过来敲门。 等待的时间里，他想到赵副掌门对杨青琮的评价，为人谨慎，做事周密，好像确实如此，这一次杨青琮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甚至都没有在原来的时间点回到剑宗，而是把回来的时间推迟了一天，这样一来，他就完全撇清了关系，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喂，将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吃牢饭吧？」 林清引自言自语。 「咕、咕咕噫——」 门外传来栩栩如生的夜枭叫声，以一种机械式的节奏循环了三次，停顿几秒，又叫了三次。 来了！ 林清引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蜡黄脸、留短髭的中年男人，勐一看有点像赵副掌门。 第67页 林清引：喝！ 那人飞快闪进来，直奔院子中间的板车而去，检查过板车上的东西后，拿起麻袋，套在将宇头上，然后以令人羡慕的臂力，扛起将宇的身体，把麻袋一直套到脚底。 林清引关好门，走上前来，站在中年男人身后，观察他熟练的动作，忽然道：「二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中年男人动作一僵，没理林清引，拿麻绳把麻袋扎紧，整个拖到板车上去。 林清引又跟过去：「二师兄，你现在应该在驿馆，提前回来，明天早上怎么办？」 「嘘。」中年男人忍无可忍，沖林清引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别担心，我已在四周贴了单向隔音符，现在我们在院子里杀猪外面都听不到，嘿嘿。」林清引睿智一笑。 中年男人瞟了他一眼，换回杨青琮的声音：「算你聪明，送他出去以后，我再御剑回驿馆。」 第35章 深渊之下。 不要说夜里了，就是白天，这里也很难照进光，两边巨大的山势投下阴影，将渊底沉入无尽的黑暗中。 「擦」一声响，火摺子燃起，照亮周围一丈内的空间，再往远，事物又变得模煳不清，只能隐隐看到河面、岩石轮廓和横在岸边的树干。 「这是……」林清引抱住手臂，一边走，一边感到阴森森的凉气渗进皮肤里。 「拂云崖底的潜龙河。」杨青琮说道。 「竟然是这里……」林清引是跟着杨青琮一起坐传送法阵下来的，那种法阵是一次性的，需要有人在起点和终点分别起阵，非常麻烦，可见杨青琮为今晚的计划花费了多少心思。 进入法阵后，瞬间被传送到这里，林清引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巨大水流的咆哮，就在很近的地方奔流而去，连带着脚底的石堆都隐隐震动。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竟然就是弟子房的窗户正对着的那个深渊。 杨青琮点燃火摺子之后，林清引磕凝气丹提升的夜视能力才开始发挥作用，他可以看到三丈内的景色，可以看到奔涌的潜龙河从他脚前一丈远的地方流向山外，根据地势不同，河水有的地方湍急，有的地方舒缓，还有些地方深不见底，看着令人害怕。 「你知道护山大阵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半球形吧？」杨青琮把火摺子插在板车缝隙里，借着光，扒开麻袋，把一块一块沉重的河石塞进麻袋里，挤在将宇的身体旁边。 「啊……」林清引看着这可怕的一幕，这架势看起来，不像是要把将宇送走，不对，就像是要把将宇送走。 「世上没有完美的结界，护山大阵也是一样，它有一个缺口，从祖师爷设下它的那一天起，就存在了——就是这条潜龙河。」杨青琮一边干着可怕的事，一边心平气和地跟林清引讲解护山大阵的缺陷，温和正派的引导npc忽然有了另一种人设，就像是隐藏在996社畜中间的辫太杀人狂！ 林清引没注意细听他说什么，大概意思就是说，只要通过这条河的河底，就可以无痛离开护山大阵，所以，想潜逃出去，只要把麻袋里装满石头，让人扔到水里，然后被河水裹挟着就一併冲到下游去了。 至于冲到下游的究竟是尸体还是什么东西，就看命了。 「这，恐怕……」林清引迟疑起来，「风险太大了吧？」 杨青琮停下手中动作，侧过身来，看了林清引一眼，这一眼中有失望，有瞭然，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有什么风险？你怕他死了？死了不是正中下怀？」 「二师兄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我好害怕。」林清引抱住胳膊，渊底的风自带一股腐烂的气息，阴森潮湿地吹过来，好像旧社会，会把好好的人变成鬼。 杨青琮又把脸转回去，闷不吭声地繫紧麻袋上的绳子，做完这些之后，他直起身，背对着林清引：「他没有这么容易死，你不是说了么，他来头很大，体质异于常人，要死，从天上摔下来的时候就死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你说得对。」 林清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必须分析利弊，理性考虑是否要接受杨青琮的做法。 「不对，我想了想，如果他死了，那就不说什么了，如果他没死，你觉得他会不会觉得，是我们要谋杀他？」林清引皱起眉头，「我这么多天的照顾，不过是为了让他离开之后念着我们的好，不要再增加更多误会，可是你这样把他送出去，我前面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你猜他会不会立刻纠集他的势力，来找我们报仇？」 杨青琮没有立刻回答，他繫紧腰带，在前面打了个死结，然后转过身。 火摺子的光芒中，杨青琮眼中闪烁着赞许之色：「不错，你总算会冷静分析利弊了，放心吧，他不会死，也不会记恨我们，我会和他一起下去，确保他活着上岸。」 「咦？」林清引扬眉，他刚刚发现，杨青琮系在腰间的，不是腰带，而是麻绳，和麻袋连在一起的麻绳。 杨青琮把将宇系在了自己腰上，把他们的命运连在了一起。 二师兄……果然很靠谱，靠谱得让人心中发酸。 「可是河水那么急，河底有很多石头吧，二师兄你就这么下去……」林清引担心起来。 「没事的。」杨青琮活动了一下手脚，「我去去就回。」 第68页 「等一下！」林清引紧走一步，抓住他的衣服后摆。 他想说，他们还可以想更稳妥的办法，也不急在一时，可是，理智告诉他，这就是最稳妥的办法，杨青琮愿意亲手把将宇送走，还有比这更稳妥的吗？ 「别担心。」杨青琮拍了拍他的手臂，手掌稍微用力，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拿下来。 「你从哪里回来？这水这么急，又是往外流的，怎么回来？」林清引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河底没有那么急，有办法回来。」杨青琮抬眼看了一眼岸边的板车和散落在地的杂物，「那些还要收拾，现场务必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他的目光再一次移动到林清引脸上，神色又变得柔和，好像以往那个什么要求都会答应的引导npc，「放心吧，我得和你一起推车回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林清引的手松开了，他心底有一股浓浓的不祥预感，他们分别的时候说得话太多了，g简直立到飞起，如果可以的话，他倒希望时间退回到刚才吵架的时候，杨青琮一个勐子扎下去，回来再打他的脸，那样他或许会更好受些。 杨青琮扛起麻袋，步履沉重地走到河边。 林清引看着他的背影停顿了一下，以为他会回过头来，挥挥手什么的，他却没有，只是站在那看了一会路线，然后大步踏进水流中。 当杨青琮在水里走起来后，林清引反而放心了，他的步伐非常稳，不像是在湍急的河水中走，倒像是在自家院子闲庭信步。 忽然间，杨青琮跳进水流中，身影消失不见。 林清引屏住唿吸，跟着水流走了两步，一个硬邦邦的空气墙挡住了他。 「注意：您已到达边界，前面没路了。」 是护山大阵，护山大阵原来在这么近的地方。 林清引双手扒在护山大阵上，踮着脚看下游河面，也不知道杨青琮和将宇会从哪片水面冒出来，看着看着，他的脸颊肉也挤在了空气墙上。 「老天保佑，祖师爷保佑……」 「哗！」 一个人影从靠近岸边的水面冒出来，身形慢慢升高，一步一步，稳健地踏上乱石堆。 在他手中，还拖着一个捆得结结实实的长条麻袋，正是起到下坠作用的将宇。 他们偷渡成功了！ 林清引惊喜地趴在空气墙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边，不肯放过一丝动作细节。 杨青琮摸向腰间，摸出一块尖利的石头，三下两下砍断麻绳，松开麻袋口，把沉甸甸的石头搬出来，扔到一边。 他稍微停下来喘了口气，然后扒开麻袋口，拉住将宇的脚，把人往外拽。 将宇沉甸甸的就像死尸一样，比搬石头还困难，杨青琮无法，只好换了一边，用尖利的石头划开将宇头上的麻袋，让他的头脸先露出来，然后是身体。 令人紧张的时刻到了，虽然在水底经过的时间不长，但将宇毕竟服了蒙汗药，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他没有憋气能力，只能任由河水灌进鼻子、嘴巴里，对于一个虚弱状态的厌火兽来说，这可能会造成致命的窒息，他能不能缓过来，就看这一刻了。 杨青琮两手穿过将宇肋下，将人上半身托起来，然后勐击他的后背，打得他「哇」地吐出一大口水。 这一下打出反应，说明将宇还有救，杨青琮便放缓了手法，沿着他后背推按，灵力挤压之下，一股股河水如喷泉般从将宇口鼻中喷出来，把脸上的绷带都给沖开了。 将宇开始咳嗽，杨青琮把他放在地上，观察了一下，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攀上杨青琮的裤脚，牢牢握住那块浸透了河水的绑腿带子。 苍白的手格外用力，连手腕上的青筋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两只黑色的气孔里，闪过一抹血红。 杨青琮感到脚无法前进，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 「杨青琮——快跑！！！！」 三丈地的距离内，护山大阵的两边，林清引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声音贯穿这片空间。 「轰」！ 黑红色的火舌腾起，转瞬间将河岸上的东西烧成火球，树木、野草化为飞灰，河石通红髮亮，岩浆破壳而出。 林清引睁大眼睛，燃烧翻滚的火球映亮他漆黑一片的瞳孔，他的嘴唇哆嗦起来，眼底有水光闪烁，不知何时紧紧攥起的拳头，狠狠地砸在空气墙上。 处于火焰中心的将宇僵硬地坐起来，目光茫然地看看自己的手，又扭过头来，看向结界这边的林清引。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触，将宇的眼睛有一瞬间爆出明亮的光彩，可是下一刻，那些光彩却消失无踪，变成惊讶和疑虑，还有些许受伤。 站在空气墙后的青衣小师弟，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阿引，可是他的目光，却是将宇从未见过的。 「将宇，你给我去死！」 「魔技……炎舌弹！」 与将宇虚弱的黑色火苗不同，青衣小师弟释放出的修罗圣火已臻圆满，辉煌的火焰直上窜三十丈余高，而后轰然落下，直向将宇头顶砸来！ 第28章 三六、三七 第36章 「系统提示：error-主要npc死亡！」 一道红色的提示字出现在模煳的背景上, 林清引抹了把脸，护山大阵外面的野火还在燃烧，这个档也算是完了。 第69页 放出修罗圣火的一瞬间，林清引是真的希望将宇去死。杨青琮本来和这件事没关系, 被他硬拉着过来帮忙, 结果还被将宇反手一个修罗火给烧死了, 被烧死该有多疼啊, 虽然瞬间就气化了, 应该也感觉不到……这种事简直不敢想，不敢想会发生在那么温和友善的引导npc二师兄身上。 「呜……」林清引用拳头堵住嘴巴，难以言喻的悲伤让人想吐, 眼泪连片地砸下来，把袖子和衣领都打湿了, 两腿无力支撑身体, 缓缓地软倒下去。 就在这时，系统给出了红字提示。 主要npc死亡，就是将宇死了，隆重到系统专门报错，告知林清引世界线崩坏, 时间无法再继续流淌了, 林清引必须从存档中选一个回档，或是自动跳转到最近一个存档。 啊，对了, 读档，他还能读档, 只要读档了，一切还能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林清引忙不迭爬起来, 抹了一把脸，在一堆系统存档中找到最合适的。 …… 时间再次回到前一天清晨，天空中漂浮着宫崎老爷子动画片里的童话云。 再也不想看老爷子的动画片了。 虽然这个鬼地方，它也看不到老爷子的动画片。 动画片、电影、游戏、网际网路，人类文明的光辉，它统统没有！ 一个垃圾地方，人们说动手就动手，烧死个人都不带眨眼的。 林清引坐在小板凳上，趴下身子，把脸埋到膝盖间，两手环抱小腿。 就这样自己呆了一会，他感觉好多了。 时间还在继续流淌，该做的事，还得去做。 林清引打开系统面板，先原位补了一个存档。 然后查看「我的物品」，存档捲轴还有10个，暂时不用补。 魔技·炎舌弹那个小舌头还在，读档之后，死档里用掉的东西就又回来了。 相应的，死档里得到、而读档时还未得到的东西，也就消失了，比如这两天的任务奖励。 林清引关掉面板，起身去给将宇做饭，忽然间，他想到什么，从灶房里拿来一块蒸馒头用的盖布，整个盖在将宇脸上。 刚醒的将宇：…… 「太阳大，小心晒伤。」林清引阴沉沉地说，「我去做饭，没的点单，今天只有西湖咸菜羹。」 「……好。」盖布下传来嘶哑的声音。 林清引转身往灶房去，忽然听到门前传来响动，是榆木来了。 他揉了揉额头，差点忘了，还有流程没走。 精制麻药，再加倍，隔音符，十张。 林清引直接把隔音符的灵石付给榆木，还多给了他一点跑腿费，榆木诧异，一向抠门的林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送走榆木，林清引回灶房继续做饭。 黑乎乎的咸菜羹盛出来了，晾在一边。 林清引蹲在灶台阴影下，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首先，他不能再把二师兄牵扯进来。 黑红色的火焰瞬间吞没熟悉的身影，那个场面他短时间内都忘不了，要让他情绪稳定、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和杨青琮商量安全脱手计划，他做不到。 他甚至拿不起相思镜，不敢见他一面。 林清引揉了揉脸，强迫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必须冷静，理性地分析利弊，自己独立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其实，这两次失败的经歷，也不是全然无用的。 他知道了两条可以安全通过护山大阵的路，不需要经过照妖镜，就能把将宇送出去。 只是这两条路都有自己的弊端——水路，需要潜到河底，潜水过程中，将宇会喝到水，水能冲散蒙汗药的作用，让他清醒过来，而在那种情况下醒来，将宇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有人要害他，不假思索就放出修罗火来消灭对方。 如果有避水珠一类的法宝，给将宇带上，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但林清引没有避水珠，清风剑宗这种简朴的宗门也没有这样高端的货源。 杨青琮可能有，可是短时间内，林清引都不想找他了，他已经决定把二师兄摘出来，所以，水路这条出路，放弃！ 剩下就是山阴小道。 山阴小道的问题在于容易被人觉察，戴着席帽，大张旗鼓地过去，很有可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但在第一次失败的经歷中，杨青琮对他说，这些小事上面不管，潜台词就是这些小事其实只会上报到杨青琮那里，所以杨青琮知道，他压下来了，至于赵副掌门获得信息的来源，并不是抬棺人或附近杂役的汇报，而是紫函的听墙角，这一点，只要在院子周围贴上隔音符就好，在第二次的失败经歷中，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山阴小道这条出路，可以走通，而且不需要依赖任何人。 只有一点，选择山阴小道，就要适应抬棺人的时间，明日午时正刻就得把人送出去，「亲自照顾将宇10天」的长线任务就完不成了。 参考上一次暗室长线任务的奖励，这一次奖励肯定也相当丰厚，说不定积分有十万之巨。 他捨不得这积分。 这也是他本能忽略山阴小道这条出路的原因。 但是仔细想想，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永绝后患地把危险分子将宇送走，让他和他那随时有可能爆发的修罗火一起打包滚得远远的，这才是他想要的。 第70页 积分可以再赚，长远规划却不能打乱，他可不想等到有一天魔物兵临城下了，再去读一开始的存档。 「就这样吧，明天把人送走。」林清引扶着灶台站起来。 院门外传来响动，榆木应该回来了。 林清引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表情尽量自然。 「咚！」灶房的门突然弹开，来人比想像的还要快，猝不及防就闯进了灶房里。 林清引愕然抬起头，二师兄这整的什么劣质结界，大白天的竟然就这么直接被人闯进屋里来了！ 本来院子不隔音也就算了，现在，房间结界竟然也失效了，他可不会自掏腰包给杨青琮补这个的！ 可是，当他看到站在门前，胸膛起伏，气喘吁吁的那个人时，眼睛却瞪得更大了。 原来房间里的结界并没有失效，在这个风平浪静的早上，闯进来的人正是院子的主人，杨青琮本人。 初升的太阳爬上屋檐，将金色的光线织进灶房的土墙，林清引抬起头，眼前高大男人的身形挡住阳光，让他的视野暗下来，他不敢相信地打量着熟悉的眉眼、鼻樑、还有微微喘息的嘴唇，是二师兄无疑，是那个会担心地注视着他，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总是对他无限包容的二师兄本人。 「二师兄……」林清引轻轻叫了一声，一瞬之前整理好的情绪、硬绷住的表情，在这一刻轻而易举地瓦解，他不知道杨青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时刻，也许正因为这件事毫无道理，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轻易地粉碎了他的心理防线，他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攥住杨青琮的衣角。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扑进杨青琮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手指几乎是痉挛地攥着他后腰上的衣料，他哭得不成声调，眼泪鼻涕全都抹在杨青琮胸前。 太好了，二师兄没事！他的身体实实在在，满满当当地充斥着林清引的怀抱，林清引必须用力伸长胳膊，才能把他整个圈住。这让他心里充满醉酒般的柔情。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呢。」杨青琮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地包裹住林清引的背心，和缓地帮他顺着气。 林清引意识到自己哭得打嗝，简直丢脸的像个小孩，他飘飘摇摇的魂儿逐渐回到身体里，这样让他开始注意到周围，首先是那湿了一大片的交领便服，浅青色中间出现一片深青色的痕迹，衣服的皱褶清晰地勾勒出杨青琮胸前的轮廓，令林清引忽然有些大脑断片。 等等，刚才，他是埋在什么里面哭的？ 这种殿堂级的洗面巾，他、他竟然都没有好好体会一下，光顾着自己哭了，不是，林清引，你到这里面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是攒积分吗？是修炼升级吗？不要太了，来玩全息恋爱游戏为的是啥，大家都心知肚明。 好不容易穿进来了，解除了那些狗屁审核限制，不好好体会一下低级的快乐，在那边投入地捋剧情、盘逻辑、装坚强……不是白瞎了这份视听触盛宴吗？ 林清引慢慢地、慢慢地，把脸再次贴到杨青琮胸口。 杨青琮的心跳很快，想来是刚刚御剑回来，直接把两天的路程缩到一炷香……等等，他怎么会突然回来？！ 难道…… 一股更加紧迫的情绪涌上来，让林清引短暂地恢復理智，从杨青琮身前抬起头来，疑惑地打量着他：「二师兄，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第37章 「我听到你在叫我，我就来了。」杨青琮说道。 林清引迷惑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我在叫你？」 杨青琮静静注视着他。 「我们之间离的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到我在叫你？」林清引不可理解。 「可能是感应。」杨青琮道。 他的态度太理所当然了，以至于林清引也怀疑是不是这个玄幻宇宙里真的有心灵感应这种东西。 反思自己，刚才确实在心里唿喊了二师兄，是不是他想念的声音太强烈了，以至于惊动到千里之外的杨青琮。 对了，游戏设定里是有这么一出，只要主角遇到问题，就会在路上碰到引导npc，有时候引导npc甚至会主动找上门来，为主角解答某个属性为什么提升不了、某件物品为什么拿不到、某节课为什么会挂…… 也正是因为这种需要的时候就出现的设定，林清引从来不知道杨青琮住在哪里，也从来没有登门拜访过，因为他都是主动送上门的。 难道，这个很强行的设定，也延续到了现在？在游戏里倒是挺正常的，可是游戏现实化之后，这、这未免也太生硬了吧！ 当然，有「前面没路了」「主要npc死亡，世界爆炸」这种更加生硬的设定在前，这个随想随到的设定反而挺有人情味的，至少，对林清引来说没什么坏处。 「唔，可能是相思镜，对，相思镜传过去的声音吧。」林清引迟疑着说。 「是吗？」杨青琮打量着他的脸色，「你还随身带着相思镜呢？我以为你早就把相思镜扔到哪个旮旯拐角了。」 「啊……足足六天没联繫你，真是对不起了。」林清引接道，「我真的没有忘记约法三章，只是，我有一些重要的事必须去做。」 杨青琮停顿了一下，似乎因为想说的台词全被人抢了，而被动陷入沉默。 第71页 「你要做什么？」杨青琮问。 正在这时，院门前传来敲门声，这回应该是榆木了。 不知不觉耽误这么多时间，林清引顿时紧张起来，他把杨青琮往灶房的后窗推：「快，快走，你不能留在这里。」 「这是我家。」杨青琮提醒林清引。 「我知道是你家，但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公务在身，你不能把羽王宫的剑童和供奉队伍撂在半路上吧？这可是关乎宗门经济来源的大事！」 「……我马上就走，但你得先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杨青琮决定站住不动的时候，林清引根本奈何他不得，在使出吃奶的力气勐推了一阵后，林清引认输了。 「看到院子里的那个人了吗？他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外来客，我打算把他送走，不要问更多，我现在没时间回答你，等你明天回来了，我会告诉你一切。」林清引一口气把话说完。 「不必等到明天，今天就联络我，我能帮你。」杨青琮沉声道，他果然没有多问，从灶房后窗翻院墙出去了。 林清引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推开灶房的门。 他先看了一眼院子地上的木乃伊，白色的盖布还盖在他脸上。接着来到院门前，把榆木放进来。 接下来的流程，贴符、下药、擦身、换药一套走下来，又到了谈心时间。 「我打算把他送走，」林清引说，「需要素问长老那套拆卸翎管的工具。」 榆木目瞪口呆，重复了上一次和上上一次相同的问题，这帮助林清引回忆起他将要说的台词。 榆木这关也顺利通过了。 「对了，你们药房有那种能改变人的外貌的药吗？」林清引问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医馆药房应该有这种东西，毕竟现代的医美也是在医院做的……好吧，他知道这里面毫无相关性。 「有啊，有那种能让脸色变黄的，还有脸变肿的，不过用了之后都不太舒服。」榆木知道林清引想干什么，他愿意帮助他，但得提前说明副作用。 「太好了，我就需要这些。」林清引想到杨青琮易容之后的样子，对面走过来，确实不大认得出了，他只要能达到他一半的效果就行。 「好，明天我一起带过来！」 「不，我今天就要，现在……就要。」林清引霸道地说，「多少钱？我现在付给你。」 「嚯……林师兄真大方，这就是传说中的情圣吗？」榆木赞嘆道。 林清引宁可他别说最后那个词，这让他真的很像杀猪盘受害者。 下午，林清引顶着榆木帮他整出来的脸，前往山阴小道，熟练地和抬棺人进行了交易，预定下明日午时的行程。 而后返回小院，拿出相思镜，和杨青琮进行视频电话。 杨青琮看到镜子里的人时，显然被惊了一下，看见林清引笑了，才道：「怎么扮作这副样子？」 「嘿嘿，榆木给我的药，涂在脸上效果特别好，我自己照镜子都吓一跳。」林清引轻松地说，刚办完一件大事，他的心情特别好，「明天如果有人给你传信，说抬棺队有个没登记的尸体要送出去，你不要管，是我送的。」 「嗯……」杨青琮面上仍有疑色，但还是答应了林清引的请求。 「我记得约法三章啦，放心吧，最近的课业都抽时间完成了，打坐也打了，小周天也走了，现在正在攻克大周天。」林清引乖巧地向杨青琮汇报他的学习进度。 「那就好，明天我回来检查。」杨青琮眼底浮现笑意。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午时前后。」杨青琮道，「你提前把人送到抬棺人那里，之后就过来山前广场见面吧。」 「咦，这么紧凑吗？我怕我赶不上……」林清引不太确定地说。 「赶得上。」杨青琮很稳地告诉林清引，山阴小道那里有一个很隐蔽的传送阵，可以直接传送到醉月楼后院的杂物间，从杂物间出去就是后门，走两步就到山前广场。 「卧槽……竟然还有这种捷径。」林清引佩服道，这个清风剑宗的各种小道，好像都被杨青琮摸透了，不愧是无所不知的引导npc！ 「对了，二师兄你回去之后……没有被人发现异样吧？」林清引的视线向下移，移动到镜子范围外的某个地方，可惜镜子的视野范围太小，不能看到二师兄的上身。 林清引可是很丢脸地把二师兄的前襟都哭湿了，也不知道二师兄有没有准备换的衣服。 杨青琮神色微滞，似乎想到某些尴尬的场面，并不白皙的面庞泛起淡淡的尬色：「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林清引顿了顿，又道，「回来以后……我可以帮你洗衣服。」 「我自己洗就行。」杨青琮干脆地拒绝了林清引。 主打一个独立。 翌日一早。 林清引把能做的任务都做了，等到榆木带着拆卸工具来，他动作熟练地把翎管抽出来，简直比素问长老还要专业。 榆木眼中闪过钦佩的光芒，对他这个深藏不露的林师兄又多了几分敬佩，就在他准备发表一些赞美林清引拔管技术的话时，林清引抬手制止了他。 「记得，不管谁问，就说早上来了一趟，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走了，其余一概不知。」林清引叮嘱榆木，提前把口供串好。 第72页 「我知道，这套工具，我也没动过。」榆木心领神会。 「好，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就传授你几招，帮你追小棠。」林清引心情大悦。 「多谢林师兄，有林师兄帮我，就算是追隔壁的医修大哥，肯定也是手到擒来。」榆木握拳。 「过誉了过誉了。」林清引谦虚道。 送走榆木后，安全脱手计划进入正式执行阶段！ 林清引变装成杂役的模样，推着板车，来到山阴小道，和抬棺人完成交接。 午时刚过，抬棺队伍就出发了，林清引也从杨青琮指示的位置坐上传送法阵，来到醉月楼后院的杂物间，从杂物间走出来，他本来还担心会不会遇到后厨的人，没想到后院空无一人，通往院子外面的门还半开着。 这简直顺利得像个陷阱！ 林清引用药粉化去脸上的易容，换上打理一新的剑宗弟子服，战战兢兢地出了后院，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拐了两下，从一边树林里穿出来。 这一下，他可算知道醉月楼后厨的人都去干什么了。 这地方距离山门到山前广场之间的那条乘风大道很近，后厨的大师傅、厨娘和杂役就站在台阶高处，看着羽王宫来的供奉队伍浩浩荡荡走过乘风大道。 大道两边，山前广场前，挤满了看热闹的剑宗人，好像清风山上所有的人都跑出来了，闹哄哄的，简直就像过节一样。 「这次羽王宫上来的供奉队伍阵势可真大，以前不都是悄悄地进来么？难道咱们剑宗和羽王宫的关系又回到师祖那时候的状态了？」 「怎么可能，听说都是杨青琮一手操办的，昨天晚上管理前山广场那帮小子就开始忙活了，誓要给他们外门人的领袖争一回面子。」 「杨青琮也算是青字辈嫡传弟子了，净和外门人混在一起，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这件事办的漂亮，弥补了护山大阵被砸个洞损失的颜面，掌门大约也会乐见其成吧。」 林清引本来看得挺激动，听到旁边人说二师兄小话，耳朵顿时痒痒起来，他突然大声说道：「让一让，让一让！杨师兄叫我过去，他那匹马是天山上的灵兽，只有我能整治得了，我得接他下马！喂，好狗不挡道！」 说着，林清引一脚一个，踩着那些说小话的人脚面过去了，那些人面面相觑，屁都不敢放一个。直到这小马夫走远了，他们才疑惑地议论起来，那匹马看起来很普通啊，是天山上的灵兽吗？ …… 第三次安全脱手计划，执行结果——成功！ 第29章 三八、三九 第38章 「唿……唿……」 林清引一手拿着药锄, 一手抓着土坡上的树根，气喘吁吁地往一座坡度特别大的山上爬。 高处，一丛丛热烈的灵珠草正生长在向阳的地方，透过日光, 像金色的酒盏一样漂亮。 可惜, 林清引没有心情欣赏头顶的美景, 他现在全情投入在攀岩这件事上。 明明已经磕了那么多凝气丹, 但真正干起苦力来, 还是不够用，沉甸甸的药篓往背上一压，铁制的药锄往手上一拿, 草编的麻鞋往脚上一穿，不知道为什么, 什么事也不干, 体力也会飞快流逝，身体变得又笨又重。 要说林清引好好一个剑修，为什么要来干这种医修都不干的杂活，这就要说到他不久前捅的一个大篓子了。 不，不不, 当然不是雪山暗室那一遭, 那一遭上一次已经罚过了，这一次是崭新的大篓子—— 林清引为了出门看热闹，没把院门关好, 导致关乎本门根基的重要大案中唯一的证人——天外来客——跑路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顶着一身烧伤和粉碎性骨折跑路的，可能从天上掉下来还没摔死已经说明了他身体的某些特殊性, 总之，在那个要命的时间点, 天外来客跑路了，没有任何人发现并阻拦，因为大家全都去山前广场看热闹了。 赵副掌门脸色阴沉，和八名剑宗长老一起，在议事厅復盘了这件大案，并对罪魁祸首的处理办法进行了一些指示。 赵副掌门的意思是，林清引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剑宗因此失去向紫仓派发难的机会，同时也损失了大笔经济赔偿，以及，最重要的，剑宗在灵仙界的社会威望一落千丈！ 必须重判！ 「但也……不能全怪林师侄吧？」素问长老率先提出异议，林清引只是负责照料伤患，本来他就什么都不懂，尽力给伤患换药擦身、把屎把尿，这在很多剑宗弟子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去做的事，他们这些大长老和手下的爱徒，也没见派出来一个帮帮林清引，现在出了岔子，又把责任全赖在林清引一个人头上。 「素问说得没错！」持剑长老出来仗义执言，顺便翻了一把旧帐，说本来审问天外来客的责任是赵副掌门一肩扛起的，他们这些长老也就是在一边参详参详，至于林师侄那个辈分的小弟子，更是轮不到他们来承担责任了，如果天外来客真有那么重要的话，赵副掌门就应该把他接到自己房里派自己的亲信照顾。 其余长老也纷纷称是。 赵副掌门没想到，明明弄丢人的是林清引，众长老的矛头竟然都集中到他身上了，怎么会这样！一个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小弟子，竟然有这么强的凝聚力……难道说，这是掌门顾梦云埋在棋盘上，用来将他这个老头的过河小卒？大意了！ 第73页 正在这个时候，掌门顾梦云进来了，长吁短嘆，问大家讨论的怎么样，事情他都从杨青琮那里了解了，他的意思是，小惩大诫一下就行了，林清引唯一的错，就是为人太过惫懒，天生爱玩，再多的责任、什么别有用心啊、里通紫仓啊，这些都扣不到小弟子头上，希望大家不要过度发挥。 众长老看向赵副掌门，这些熟悉的说辞，刚刚好像才从赵副掌门嘴里听到。 那场剑宗高层闭门会议开完，赵副掌门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议事厅的门一开，他就一言不发地走了，有人说他在自家山居里大发雷霆，摔了好几个羽王宫进献来的高档杯子，还打了一个姓紫的小弟子。 高层闭门会议的最终结果是，林清引犯了大错，但这并不全是他的责任，这么重要的证人没看住，长老们也有责任，大家把月奉交上来，填补修理护山大阵需要的金钱，接下来的时间就一起集中精力，把洞补上。 至于林清引，他惫懒爱玩的性子也该改改了，这次就罚他在八个长老手下轮流打杂，先从素问长老的药房开始，任务就是去山上挖药，每次挖什么，挖多少，由药房管事开单子，有什么不懂可以问负责此事的杂役。 林清引接到宣判之后，惨叫一声，倒在床上。 他宁可蹲大牢，至少不用动，还管一日三餐，总比在外面干苦力来得舒服。 「这是惩罚，不是让你舒服的。」杨青琮提醒林清引。 自从接羽王宫的队伍回来之后，杨青琮说话的气势都不一样了，在剑宗弟子中间特别有威慑力，别说在拂云崖这样的地方，就是在锦绣谷，在山前广场，那些高阶弟子都会停下来跟杨青琮行礼，说话的时候也会让杨青琮先说，他说完了他们才发表意见。 林清引熟悉这味，这就是高校走了行政线，直升xx办公室主任的效果，虽然头衔可能只是个副教授，但教研室里其他大佬都得让他三分，可以说是杂活界的打工王了。 「惩罚也可以让人舒服啊，你知道s.m.吗？」林清引倒在床上，小嘴叭叭地胡说八道。 「……不知道。」杨青琮如实说道。 「那你还是不要知道了。」林清引不想用现代文明污染淳朴的古代人。 「……」杨青琮沉默片刻，「其实这个结果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长老们事务繁多，不会盯着你一个人，你象徵性地做一两项杂活，后面的就可以不做了。」 「咦，真的吗？」林清引没想到剑宗的惩罚机制这么松散。 「嗯，素问长老似乎挺欣赏你的，你在他那里做久一点，接着再找一个好说话的长老，做完这两家，就没人记得你这茬事了。」杨青琮传授了一些实用摸鱼技巧。 「那实在太好了，正好我也想跟素问长老多学些草药、丹方方面的知识。」林清引喜道。 自从他从两个中级弟子那里听说丹药原来能卖那么多钱，在灵仙界都是硬通货之后，他就决定在这块蓝海市场做一番事业，而其中少不了药房的支持和素问长老的帮助，当然，这都是长远计划了，现在还是干苦力。 「你有向学之心，当然再好不过。」杨青琮贊道。 「嘿嘿。」林清引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拍拍胸口，「来吧，来考核一下我的学习进度，现在我已经可以轻松地化掉一颗凝气丹了，大周天的经络图也记得差不多了，我们马上来学大周天的灵气运转吧。」 「好。」杨青琮眼底带着笑意。 两人来到练功房，林清引给杨青琮表演了现场吃炒豆，现场炼化。之后杨青琮便开始教林清引大周天的灵气运转要诀，时不时让他在自己身上对应位置找穴，林清引还没见过这么有助记忆的教学模型，在心猿意马中把穴位记了个捌九不离十。 「来吧，两颗凝气丹，同时服下去。」杨青琮示意林清引实战一次。 林清引终于等到一次吃两颗炒豆的时候了，他拿出两颗凝气丹，就着山泉水咽下去，很快，旺盛的灵气涌上来，和以前一颗一颗吃时感觉完全不同。 他压住心跳，捋出两道灵气，顺着任脉运转，这一次过了腹部，没有直接走背后督脉，而是下沉到足少阳、足少阴两条经脉，往下走脚心涌泉穴。 灵气就像河流，不断重塑着河道的形状，河道变得宽阔平整，两岸的植被也更加茂盛，一个大周天运转下来，四肢百骸都得到了加强，身体变得更加强健、无懈可击了。 当灵气最终回流到初始之地——丹田，这里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林清引感觉就像一个漏洞百出的破旧游泳池，忽然重新修建了池底的地面，四壁的围墙，贴上了闪闪发光的瓷片，还有那些不太通畅的出水口和入水口，也重新打开疏浚了一番，整个水循环做得流畅又高效，任何时候都能保证里面的池水是清澄透亮的。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清晰度又提升一截，而且可以根据他目光的聚焦再拉升一个档次，反倒是光线没有先前那么明亮了，就像越是功能强大的相机，拍高清夜拍时越不需要强光。 还原自然本来的亮度、色彩，然后突破人体极限去捕捉，这才是符合天道本义的修炼——林清引领悟到。 「感觉怎么样？」杨青琮笑吟吟地问道。 「不错，很好。」林清引没有第一次提升修为时那么激动了，但喜悦的心情还是一样，他向杨青琮讲述了他的领悟，杨青琮告诉他，保持这种领悟，应该很快就能筑基。 第74页 「真的吗？很快……我就是筑基大佬了？究竟有多快？」林清引大喜，勐地站起来，由于去势太勐，他的双脚离开地面，原地蹦了一下。 「这要看你修炼的速度了，现在你一天可以吃四颗凝气丹，没有我的帮助，你也能自行炼化，这样坚持一个月，大概就可以准备筑基仪式了。」杨青琮说道。 「太棒了！我要筑基，我以后就是筑基大佬了，哈哈哈哈哈……」林清引仰天长笑。 淡定是不可能淡定的，淡定不了一点。 「不过，在哪里能买到凝气丹呢？」林清引冷静下来，问道。 「嗯？你不是有自己的渠道吗？」杨青琮疑惑。 「有是有，但……」最近一个大客户刚被送走了啊。 一天4颗凝气丹，就算大客户还在的时候，也不会掉这么多啊。 而且这种实用的好东西，积分商城竟然没的卖。 林清引顿时抓耳挠腮起来。 他是不是应该去一趟硝山冰室，或是去发掘一下新客户？ 第39章 林清引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试试稳健的办法——自己炼制凝气丹！ 他记得杨青琮的丹方秘籍里，有凝气丹的炼制方法，说干就干，请示过杨青琮后，他进入书房，仔细翻阅一番，成功找到那一页丹方！ 配料倒是不太复杂，都是些灵气充盈的灵植，只是炼制过程中需要三名元婴大佬，一台照日炉，林清引怀疑整个清风剑宗都凑不齐三名元婴期的医修。 隔日，林清引去药房干活，正好遇到素问长老，便向他问起此事。 素问长老「呵呵」笑起来，一边捋须，一边道：「年轻人，就是胆子大啊！怎么，想自己炼制凝气丹啦？老道倒是能抵一名元婴医修，可是另外两个还没着落呢，还有那照日炉，更是难得，世上只有三台，一台在滴天阁，一台在龙夏宫，一台在鎏金宗，滴天阁是咱们医修人人嚮往的悬壶圣殿，龙夏宫是中州最大势力龙夏国的王宫，鎏金宗是灵仙界最有钱的宗门，他们是断断不肯借出这件宝物的，不管你给多少钱，都没用。」 林清引懂了，这就是技术垄断，这就是制药界的光刻机！没有这东西，就造不出凝气丹，材料反而是不重要的。 麻蛋，没想到穿越到修真游戏里，竟然还体验了一把关键领域被卡脖子的痛苦！ 「长老你放心，将来咱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光刻机……呃不，照日炉。」林清引握拳。 素问长老又「呵呵」地笑起来，说了几句勉励后辈的场面话，就叫林清引去挖地了。 挖地好啊，挖地妙，林清引刚刚提升的体力，这不就有用武之地了吗？ 一个时辰后，在野山坡上挥汗如雨的林清引深刻意识到剑修的局限性——不够持久。 他把最后一株红彤彤的灵珠草扔进背篓里，顺着山坡滑了下来，瘫倒在草地上。 「林师兄，你还好吗？」一个小小的影子盖住林清引的脸，是榆木。 这次放跑天外来客，林清引受罚，没有牵连榆木，是榆木主动要和林清引一起来挖草药，这份情谊令人感动。 不过，榆木承担的职责不是帮工，而是监工，也就是说，他要在林清引摆烂的时候，鞭策他起来继续干活。 「别趴着了，还有那边几个山坡没挖完，等到天黑灵珠草就谢了！」榆木蹲下来，用两只小短手使劲地推死尸一样的林清引。 太残忍了，996老闆莫过于此。 「让我喘口气行吗？」林清引转过头，幽怨地看向榆木，「休息是为了更好地出发，等我灵气恢復上来了，那些山坡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呃……」虽然不知道分分钟是什么意思，榆木还是精准地进行了吐槽，「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采了这么一点。」 「我这双手……我这双手是用来做手术的，那种高级的拔管手术，而不是干这些粗活的！」林清引向榆木展示他修长白皙的右手，现在指甲里沾满了泥土，还有红色的草汁，简直是一种对艺术品的摧残。 榆木果然心软了，想到林清引摆弄焦人底牌时那熟练的手法，心中不由升起惋惜之意：「但这能怪谁呢？只能怪你非要当情圣，把人放跑了，可不就得受罚？」 林清引嘴角微微抽搐，他就知道榆木说不出什么好话，而且最近「情圣」这个词出现的频率也未免太高了，也不知道榆木在哪里学的。 等等，这可是个好机会，他可以趁机向榆木表达对将宇的痴恋，这样就能得到那个日常任务奖，虽然只有30积分，可是还附赠凝气丹，这生意不就来了吗？ 这样想着，林清引顺势抒发了一番将宇走后，他对将宇深深的思念，几句之后，凝气丹到手。 爽爽哒！ 这回轮到榆木嘴角抽搐，他就不该提这茬。 「对了，你和小棠最近怎么样？」林清引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作为回报，他打算给徒弟一些场外技术支援。 谁知这话一出，榆木的情绪更低落了。 「小棠要搬走了。」 「搬走？为什么？」 「持剑长老说她总呆在药房隔壁，学不到什么东西，已经在锦绣谷给她找了一间弟子房。」榆木难掩失落，「还说要挑选两个能干的剑童随侍她。」 第75页 不愧是持剑长老，这运作能力槓槓的。 「小棠还没筑基吧，就能去锦绣谷，前途一片光明啊。」林清引嘆了口气，拍拍榆木的肩膀，这种阶层上的差异在这么早的时候就显现出来了，也怪不得榆木会对这段感情悲观。 不过，他有一个好师父——林清引从来不会在意对方的身份有多高，舔就完了，只要舔的功夫深，甭管你是什么天仙，什么魔主，什么妖王，统统都要失足在他的迷魂阵里。 「锦绣谷而已，从药房到那边也没有多远，坐传送法阵就好了……」林清引开始指点榆木。 榆木却还在想前面那句：「不啊，小棠已经筑基了，林师兄你不会还没筑基吧？」 啊？这话什么意思？年纪大不筑基犯法吗？林清引的玻璃心碎了，他收回对榆木的场外支援。 榆木等了一会，不见林清引说话，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每个达到筑基境界的剑修都可以挑选剑童，拥有一个剑童意味着剑修要走上独当一面之路了，和以前瞎玩瞎闹不同，他得给自己的剑童赚日用、赚彩头，还有，赚面子，剑主的地位决定剑童的待遇，没有人想在自己的剑童面前跌份，最惨的就是，被剑童抛弃……」 「好了，不要再说了，这段设定没有人比我熟。」林清引感到一阵胃疼，榆木所说的所有糟心事，林清引在一周目和将宇结成主从关系的时候，都体验过，就算是在经过和谐处理的游戏画面里，林清引也能感受到那种窒息的关系给人带来的痛苦折磨。 还好，将宇已经滚蛋了，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就算少赚一点积分，林清引觉得也很值得。 「……林师兄不打算选个剑童吗？」榆木忽然问道。 「不……」婉拒了，「我已经有二师兄了，要剑童干什么？」 「可是杨师兄应该很忙吧，说不定他想要两个剑童，以他的身份，要三个剑童都不过分呢。」榆木露出一脸嚮往的神色。 林清引皱起鼻子，今天榆木说话怎么这么让人不舒服，不，应该说，让人格外不舒服！ 「好了，我要干活了，不要总是跟我闲聊。」林清引站起身来，拍拍裤子上的土。 …… 不知道人是不是在干体力活的时候，更加容易胡思乱想。 林清引一边机械地挖灵珠草，一边想东想西，主要内容就是杨青琮领着三个剑童回来，安排他们在林清引的卧房睡下，并让林清引给他们叠被铺床。 「他们年纪还小，你年纪大，多照应些。」 「你不是喜欢玩伺候人的游戏么？现在我给你弄了三个小主子来……」 「他们在羽王宫里可都是王子公主，金枝玉叶的，可不能碰坏了，你多让让他们。」 不知不觉间，画面就变成了三个王子公主睡在大床上，林清引一身老奴打扮，在旁边照应着，见人起来了，还要上前招唿：「小姐少爷起来了，可用些早饭么？龙虾鲍鱼粥，罗宋蛤蜊汤，甜糯贵妃粥，小姐少爷想用哪个？」 林清引：…… 不，不行，他得早点把活干完，回去跟杨青琮说，如果他敢带人回来，他就搬出院子，什么剑修飞升实验班，他不参加了，什么约法三章，他也不管了，他要出去跟门口第一个见到的人狠狠拥吻。 申时初（15：00-16：00），太阳还挺高的，林清引就把灵珠草采完了，药篓往榆木眼前一撂：「快看看，够不够用。」 榆木惊奇地扒拉了两下：「可、可以了……」 「好！」林清引背上药篓，「走，我们回去交差。」 …… 当天晚上，杨青琮返回小院，就被蹲守在院子里的林清引截住了。 「我听说……最近在挑选剑童了？」 「是啊，你要选一个么？」杨青琮对林清引的意图毫无觉察，「你也快筑基了，选一个剑童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这样的，人家可看不上。」林清引说话莫名多了一股酸气，不过，他说的是实话，选剑童是双向选择，林清引选中的人，也得同意当他的剑童才行，以他现在的实力和地位，恐怕只能捡人家不要的，「你骑着高头大马接他们回来，他们肯定愿意跟着你，难不成你要匀给我一个？」 「你的剑童，当然你自己去挑，也不能骗人家说是给我挑的吧？」杨青琮不解，「何况我又不需要剑童，山前山后那么多人，都是熟手，找些生手过来干什么。」 「这样啊！」林清引眼前一亮，心胸豁然开朗，脸上浮现出可可爱爱的笑容，「那就好，这院子里只住我们两个人就好啦。」 说罢，小师弟蹦蹦跳跳地回屋了。 杨青琮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才想起来外袍脱了一半，还有一半挂在身上，他一边往书房走，一边把另一半脱掉，折在手里。 第30章 四十 送走将宇后, 林清引的日常任务做得很不痛快。 简单来说，就是积分太少，奖励太少，太缺乏挑战性了！ 而且大周天的运功模式开启之后, 相应的凝气丹缺口也增大不少, 林清引手头的库存很快吃完, 他不得不每天抓着榆木抒发对将宇的思念之情, 才能赚到一颗。 更惨的是, 将宇走后，厌火兽毛也没的搞，「获得npc贴身物品」也相当难搞, 总不能让林清引去硝山冰室偷手绢吧。 第76页 不得已，林清引重新把主意打到了可攻略npc上。 剩下没出场的可攻略npc还有两个, 这两个都束缚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 只要林清引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就不会自己出来。 其中一个在灵植园，另一个在禁地。 …… 傻子都知道选哪个吧！ 灵植园那个名叫孟欢，是个可可爱爱的美少年，真实身份是妖界少主, 妖界和魔界的社会组织形势不太一样, 它搞的是一家独大，有一个妖王，下面几个少主, 相当于王子公主，都是强有力的继承人竞争者。 孟欢就相当于是妖族王子。 他上面有个哥哥, 本来是顺位第一继承人，和他的父王一样, 对他百般宠爱，但四百年前的六界战争中，哥哥陨落了，父王伤心不已，也在不久之后另娶一房，把爱全都转移到新家上，很快生了七个八个小妖怪。 而孟欢，父王一看到他就想到他哥，一想到他哥就伤心不已，为了大局，为了身心健康，父王把孟欢送到清风剑宗祖师爷这里，当作战败的人质。 可怜孟欢，一朝从父亲疼哥哥爱的妖族小王子，变成了背井离乡的人质，在清风剑宗的灵植园里，一呆就是四百年。 伤心么？当然是伤心的，只是孟欢天生爱玩闹，脸上时时挂着笑容，不是深入接触他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有这么一段伤心往事。 林清引刚知道的时候，着实心疼了一阵这个大他四百岁的小弟弟，然后……他就被吃干抹净了。 咳，恋爱游戏么，不免有一些限制级情节，你说不擦边你玩么？ 不过，说是限制级，其实都被审核删光了，只有一些拉灯和气喘吁吁的对话，你要说这俩人一起摸黑跑马拉松，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但孟欢这条线上，跑马拉松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三天一半马，五天一全马，林清引怀疑是制作方经费不足，通过这种方式塞满一条剧情线。 这玩意儿他其实也没什么剧情，就是做！做！做！ 所以，林清引一开始压根没起要去找孟欢的念头。 他年纪尚小，根基未稳，万一搞出什么问题，影响将来生活质量怎么办？ 哦不，他是说，影响将来修炼怎么办？ …… 所以，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禁地。 才怪。 禁地那位更是重量级，林清引是提都不想提。 除非世界末日，地球爆炸，否则他绝对不会去禁地触发那位。 …… 「只能去找小欢欢了，我……」 「要不然还是去大师兄那踩个点？」 林清引陷入深深的选择困难。 最终，他还是决定去灵植园，不管怎么说，孟欢都很可爱，还会提供情绪价值，还不需要他哄着，再帅的帅哥，只要需要人哄，综合评分先扣一半，多大个人了，还不会处理自己的情绪，减分减分，再说，谁还不是帅哥啊，凭什么林清引就要低人一等？ 「今天要挖的是这些。」榆木将手里的单子递给林清引，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我不跟着去，你一个人能行吗？」 「能行，你放心去找小棠吧！」林清引接过单子，推了推背后的药篓，举着药锄出发了。 半个时辰后，他坐传送阵来到灵植园入口，向灵植园管理老爷爷出示了药房开的单子。 「喔……要云雾花啊，这可真是少见。」老爷爷看完单子，抬起门禁，让林清引进去了。 「小兄弟，小兄弟……」老爷爷忽然想到什么，叫住林清引，「你在百草园里转一转就行了，可千万别去勐兽园，前段时间刚有一个饲兽师被老虎啃掉半张脸，可吓人了，大傢伙都闹着要给饲兽师改个名字呢，嗨，这名字，听着就晦气……小兄弟，你可千万记得，别去勐兽园啊！」 「知道啦，谢谢爷爷。」林清引扬起药锄，沖身后挥了挥。 没想到谣言传的这么快。 林清引轻车熟路地穿过灵植园，来到湖边，再往过走就是勐兽园了。 他放下药篓，手搭凉棚，四下里看了一遍。 「这个时候他会在哪呢？」林清引思索。 忽然间，一抹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 林清引手执药锄，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一系列系统提示在他眼前翻滚。 「重要事件：玩家遇到新的npc！」 「新的npc已解锁！」 「今日任务已更新！」 「跟踪一名npc（1/1）已完成！」 果然，小欢欢的任务就是这么容易完成，简直是宝藏男孩。 林清引按耐着心中的兴奋，沿湖追逐白色身影，直到深入一片古老的树林，地面爬满苔藓，树上挂满藤蔓，浓密的枝叶在头顶交错成一片厚重的冠盖，视野中的光线都暗下来。 忽然间，一声勐兽的鸣鼻响起，树丛骚动，一头白额虎摇晃着巨大的脑袋，从枝叶后面走出来。 林清引的身体像被定住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他攥紧药锄，心率瞬间上升到爆表的程度，冷汗瀑布般地落下。 可、可恶，他就不该无视管理老爷爷的g，一笑而过的谣言什么的，就不会出现在刻意重复的对白里哇啊啊啊—— 老虎缓慢而有力地摆动着身体，从树丛里走出来，充满兽性的眼睛锁定林中唯一的人，下一刻，它短暂地停顿了一秒，四肢抓地，蓄势待发。 第77页 林清引如青蛙般弹起，斜飞上天，四肢攀住树干，飞快地往上爬。 老虎忽然失去目标，短暂地茫然了一阵，原地打起转，尾巴烦躁地在地上一扫一扫。 「老虎会上树吗？」林清引心中紧张地想，这个时候，他已经爬到了一棵大树的顶端，可惜这棵树不太高，距离其他树也有点远，他要再起跳的话，有一定落空的可能性。 天杀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就在这时，一抹白影从空中飘然落下，就像一朵凋谢的栀子花，明明还像盛放时那样美丽，花萼却早已腐朽，无力承担这份美丽的重量，只能任他掉落风中。 白影轻盈地落在老虎背上，身体前倾，伏在花纹剽悍的皮毛间，笑意盈盈地揉弄着老虎耳朵，老虎也从烦躁状态平静下来，像只懒洋洋的大猫一样原地趴下，两只爪爪拳在身前，摇晃着硕大的脑袋，给撸。 一般来说，能和动物玩到一块的，都不会是坏人——才怪，林清引就见过许多杀人放火但救助流浪猫的反派boss。 严谨来说，除了反派boss，还有迪士尼公主，都可以和动物玩的很好。 而孟欢，究竟算是反派boss，还是迪士尼公主呢？ 林清引神色复杂地注视着林中空地上，不断和老虎互动着的孟欢，一阵阵欢畅的笑声迴荡在这片小天地，白衣少年时而骑在老虎背后，撸它的耳朵，撸它下巴上的毛，时而和老虎一起翻滚，甚至被老虎压在身下。 林清引捂住鼻子，希望不要在这个时候流血。 似乎觉察到林清引的存在，白衣少年停下动作，从老虎硕大的脑袋边缘，好奇地看向树顶，忽然间，他拍拍老虎强壮的前臂，老虎乖乖爬起来，从他身上挪开。 白衣少年坐起来，整一整身上的衣服，他像是第一天学会穿衣服一样，肩线、腰带都不住地往下滑，好像下一刻他就会从那身松垮垮的白麻衣里钻出来似的。 就这样，白衣少年坐在地上，对树上的林清引说：「哥哥，你在那里做什么？」 哦对了，白衣少年还喜欢管每一个适龄男性叫哥哥，适龄男性指他记忆中妖界大王子的年龄段，从十五岁到二十七岁皆适用，林清引和他相遇的时候，正好卡在这个年龄段的下限。 这个时候，只要接住他的称唿，他就会对你百依百顺了。 林清引看了一眼旁边同样蹲着的老虎：「在躲老虎，你能把他赶走么？」 「和白衣少年打招唿（1/1）已完成！ 奖励：积分+200，毛茸茸的耳朵+1」 林清引没顾上看那是什么奇怪的物品，因为对话还在继续。 「你怕他吗？他也想和你一起玩。」这样说着，白衣少年还是很善解人意地叫老虎走了，老虎恋恋不捨地用大脑袋蹭了一下他的肩膀，弄得他又笑起来。 「唔，我叫林清引，是清风剑宗的弟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林清引例行公事地问道。 「孟欢，欢笑的欢。」白衣少年回答，他从地上站起来，「哥哥，你一定要在上面跟我说话吗？你看起来好高啊，这样得仰着头才能看到你，小欢的脖子好累。」 「和白衣少年自我介绍（1/1）已完成！ 奖励：积分+250，毛茸茸的尾巴+1」 「获得信息：白衣少年的名字（1/1）已完成！ 奖励：积分+300，毛茸茸的蛋蛋+1」 这都送的是什么玩意啊，是澳大利亚旅游纪念品吗？ 林清引目送老虎走远，但他仍然不敢放心，在树上又拧巴了一会，才顺着树干爬下来。 「哥哥最近在玩扮演清风剑宗弟子的游戏吗？」孟欢眼睛亮亮地打量林清引，想上手摸一摸他的衣服，又迟疑着收回手，「好厉害，小欢也想穿这身衣服。」 那是不可能的，死都不会脱的。林清引心中瞭然一笑，在这一刻有如二师兄附体。 「还好吧。你不是剑宗弟子，为什么会在这里？」林清引继续查户口。 「我来这里玩……」孟欢脸上显出恍惚之色，似乎自己也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黯然了一下，但下一刻，当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林清引身上，那双精灵清透的眸子又变得熠熠有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好哥哥找到了我。」 「获得信息：孟欢的来意（1/1）已完成！ 奖励：积分+300，毛茸茸的爪子+1」 好，林清引明白了，系统是想让他玩cosy。 还是那种不能播的。 林清引一边跟孟欢闲聊，一边疯狂完成任务、赚积分，虽然每次不多，但积少成多，不知不觉也干出小几千，更厉害的是，中间还会掉落一些实用物品奖励，聊了大概半个时辰，林清引已经拿到3个凝气丹，3个存档捲轴，加上先前完成今日任务获得的2个凝气丹，一共5个，今天来灵植园一趟，收穫满满。 「哥哥接下来要做什么？」孟欢跟在林清引身侧，两人一起从湖边往灵植园里走。 「我要去挖草药了，看见了吗？这个是药锄。」林清引举起手中的药锄，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有个东西撂在湖边了，「哎呀，我的药篓！」 「闲聊：向孟欢介绍自己的工作（1/1）已完成！ 奖励：积分+250，补脑丸+1」 不要随便送奇怪的丹药啊！ 林清引点开物品介绍一看，补脑丸：服用后智商永久+1。 第78页 没用的东西又增加了，众所周知，主角的智商由玩家决定，而不是系统数值。 「好厉害，哥哥不仅是厉害的剑修，还是厉害的医修！」孟欢真情赞美道。 林清引忘记药篓的懊恼只持续了几秒钟，就被彩虹屁沖昏了头脑，其他npc请看，这就是情绪价值。 「还好吧，其实我还没筑基。」没有为什么，只是单纯想测试一下还可以从什么角度吹彩虹屁。 「哥哥将来会比任何人都厉害的，小欢知道，哥哥的潜质天下无双。」孟欢几乎是虔诚地说。 林清引稍微停顿了一下，当然，他知道孟欢真正说话的对象是谁，不过，他还是有被他眼中的光芒闪到。 「闲聊：和孟欢交流修炼进度（1/1）已完成！ 奖励：积分+300，凝气丹+1」 看吧，分分钟又掉落一个，有了这个大客户，以后凝气丹再也不用愁。 至于骗人感情这种事，林清引会内疚么？当然不会。 接下来的时间，林清引拿回背篓，前往云雾花的种植点，大肆收割一番。 今天的苦力任务也提前完成了。 「哥哥要走了么？」孟欢站在一棵开着紫色和白色花串的未知品种树木下，有些忧伤地望着林清引，光斑在他脸上轻轻摇曳，他就像一幅倾注了画师爱与心血的绝品oc图，一颦一笑都展现着此方造主的宠爱。 「嗯，下次见！」林清引挥挥药锄。 「……等着哥哥。」孟欢小声说。 直到走出灵植园，来到传送法阵前，林清引仍然能感觉到一缕目光似有若无地黏在自己身上。 孟欢虽然走不出灵植园，可他的神识非常强大，能一直盯着他也不奇怪。 「走了。」林清引又对着空气摆摆手，干脆地跨进传送法阵里。 第31章 四一 林清引早早去药房交了云雾花, 准备去醉月楼吃个晚饭，然后熘熘达达回家，结束轻松愉快的一天。 谁知走进药房，发现榆木正在柜檯后面坐着, 柜檯后面那个椅子特别高, 方便医修给人开方子、抓药, 榆木就坐在那个椅子上, 悬着两条腿, 脑袋和手臂完全耷拉下来，像一棵枯萎的大葱。 林清引知道他这个时间点坐在这里，肯定是出现感情危机了, 正好他心情不错，便上去关怀了一下, 表示自己可以帮他排忧解难。 「小棠出门游歷了。」榆木有气无力地说, 「我去锦绣谷的时候，她已经出发了。」 「这么不巧。」林清引嘆气，「没想到持剑长老给她安排的这么紧凑，年纪轻轻就下山游歷了。」 他也很想下山游歷，可惜, 这个世界对他敞开的部分好像只有清风剑宗, 完全把他和清风剑宗捆绑死了，宗在人在，宗亡人亡。 「不算是正式的下山游歷, 只是属地闹鬼，持剑长老就想借着这个机会, 让小棠去长长见识。」榆木说道。 属地闹鬼？嗯，听起来就很有趣, 那种义庄的尸体突然掀开盖……卧槽，等等，不会吧！ 林清引瀑布汗。 应该不会那么巧，他稍微定了定神，时间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将宇也差不多跑到修罗圣殿大堂里了。 榆木嘆了口气：「说是遴选剑童时才回来，估摸着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了，唉……对了，林师兄，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听说云雾花长在雾气瀰漫的山谷里，还挺难採到的。」 「呃，这个嘛……不重要，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醉月楼打牙祭？我请。」林清引虚晃一枪，把这个危险的话题晃过去，如果被药房的人知道他是去灵植园挖的他们辛苦种植的成果，可能会给他的茶里下巴豆，不过，那些小众的灵植本来种了也没人采，烂在地里还不如让林清引收割一下呢，植物这种东西就像韭菜，越割越长。 榆木拒绝了林清引，他没心情吃饭，所以林清引就自己熘熘达达去了醉月楼，享用完一人食，再熘熘达达回了拂云崖小院。 二师兄还没回来，黄昏到日落这段时间天色很美，就是有点无聊。 林清引回到练功房里，磕了2颗凝气丹，运转灵气走完一个大周天。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练功房里的灯盏点亮了，橙红色的光芒洒落在地，杨青琮正坐在灯旁看一卷书。 「二师兄，你回来啦。」林清引心头一喜。 「嗯，看你在练功，没敢打扰，回来有一阵了。」杨青琮转过头来，眼里含着笑意，「今天真够用功的，凝气丹的渠道又找到了？」 林清引笑容一滞，想到凝气丹的来源，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心虚，有点理亏。 「还好吧，还是那些，也就够用这两天的，倒是二师兄，你也帮我找找有什么渠道、黑市之类的有卖凝气丹的没有。」林清引眼神一阵乱飘，祸水东引，把责任转移到杨青琮身上，「你不是一向神通广大吗？天底下没有二师兄不知道的事。」 杨青琮倒是没发现林清引的异样，他合上书卷：「那倒不至于，不过，我会帮你问问。」 林清引松了口气，还好，这关过了，不过，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这种偷偷摸摸，背着老公在外面偷吃的偷感是怎么回事？ 「明天就先不去药房了。」杨青琮忽然道。 林清引立刻坐直身体：「什么？为什么？我的惩罚才刚开始，我还没干够一个月吶！」 第79页 「也不能一直干苦力，你还要上课，明天剑法课又开始了，你也去演武台上课吧。」杨青琮道。 「呃。」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他倒是很想去上剑法课的。 「明天我去向素问长老说明情况，你就去上剑法课吧。」杨青琮替林清引打消顾虑。 「太好了！二师兄，你真好！」林清引一下子站起来，刚吃完凝气丹，修为又有进益，他一步跨到杨青琮旁边，弯下腰使劲抱了一下他，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杨青琮猝不及防被袭击，不由得愣在当地，等他回过神时，小师弟已经消失在洒满月光的走廊上。 有微风从敞开的门扇里流淌进来，吹动襟怀和衣袖，橙红色的火苗在灯盏里跳跃，放在手边的书捲纸页沙沙作响。 杨青琮放在膝头的手指轻轻捻动，慢慢握成空心的拳头。 …… 翌日一早。 林清引精神抖擞，早早起来，先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八段锦，然后去灶房给自己和杨青琮做了一锅鲜蔬杂菜粥，配咸蛋黄，油汪汪的蛋黄往两人粥上一扣，爽！ 健康的一天从早饭开始。 杨青琮似乎没料到还有吃上小师弟亲手做的早饭的一天，有点受宠若惊，吃完之后很快发表了赞许的意见，支持林清引再接再厉。 「嘿嘿，我以后有时间就给你做，还是在自己家里吃的舒服，没什么，这都是应该的。」林清引大放豪言。 「哦？那我就继续期待了。」杨青琮心情很不错，压不住的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以林清引这三分钟热度的尿性，明天能不能继续做早饭都很难说。 早上山里的空气很清新，还有昨天晚上植物们拼命唿吸吐出的氧气，林清引愉快地走在山坡上，前往通向山前广场的法阵。 日出东山，光芒万丈，只见前方半山上有一处山庄一样的大型建筑群，里面飞出来许多亮闪闪的飞剑，飞剑腾空而起，冲破山谷间浮动的云雾，统一向山前广场的方位奔去，有如银河西流，又如万箭齐发。 这壮观的景象，令林清引停下脚步，神魂为之震动，这就是金丹剑修的实力，这就是锦绣谷的中级弟子们每天早上都会经歷的事情。 他也好想加入其中，想成为自由飞行的剑修啊，就算暂时出不去护山大阵，能够自由移动也很好啊，不用每次都坐法阵，坐完总会晕一会儿，还有，法阵有自己的营业时间，一旦错过，他就得苦哈哈地走十几里山路回来，这简直是要命！ 林清引羡慕地看了一会儿机场般繁忙的锦绣谷，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林、清、引，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怎么，今天不去挖地了，要去山前广场上剑法课了？」 不用回头，林清引就知道这货是谁。 「紫函啊，这么早就出来啦~」林清引笑着转过身，一脸贱笑凑近紫函，上下打量他，「怎么，今天没有和你的那些小伙伴一起出门啊？那你可危险了，你这么欠打的性格，落单很容易受伤啊~」 紫函一愣，似乎没想到林清引竟然这么会说，一时间竟没想到反驳的台词，他的耳朵渐渐红起来：「你、你威胁我？」 「我可不敢，你那么厉害，又有赵师兄撑腰，又有赵副掌门当靠山，我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人物，苦哈哈地照料个伤患还要被人听墙角，你放过我吧，紫函~」 林清引的声音大了点，路过的初级弟子不由得往这边看来，一看这架势，嘿，倒霉小师弟又被拂云崖的头头紫函堵着欺负了。 林清引因为太倒霉了，接二连三的苦命事都落在他头上，先是给大师兄送灵草遇到山崩，又是站在自己院子门口被天外来客砸到脚前，又是苦哈哈照料天外来客十天，一朝去山前广场看热闹，摔得大小便不能自理的天外来客就趁着这个节骨眼跑路了——这么多倒霉的事落在同一个人头上，反而让他有一种天选之人的神圣感，就算不认识他的人也对他多了几分亲切感。 路人弟子们开始对紫函指指点点，虽然他们不敢直接上来见义勇为，但这种舆论监督也让紫函不敢轻举妄动，他沖林清引狠狠瞪了一眼，做了个威胁的手势，就离开了。 当然，这事没完，当林清引赶到演武台的时候，紫函和他的小弟们就站在台子的一侧，眼神不善地盯着林清引。 更不幸的是，今天来上课的不是持剑长老，而是另外一个熟人——牯青虎。 牯青虎耍一把玄铁重剑，在力量型选手中技巧最高，在技巧型选手中力量最强，这段时间在硝山冰室伺候，又从大师兄那里学到不少东西，持剑长老叫他过来讲讲经验。 至于持剑长老，他带着外孙女去外面游歷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嘶……」林清引感觉一阵齿寒，这不就串起来了吗？难道他倒霉小师弟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 牯青虎身量魁梧，脸部毛髮浓密，捲曲的头髮贴着头皮束在脑后，绑了一个小揪揪，整体造型不怒自威，可以直接出演张飞。 他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凶神恶煞地扫视全场，最后，目光在林清引身上停下。 林清引心想，不是吧？来真的？ 「林清引！」牯青虎怒气沖沖地吼道，「你小子，给我上来！」 第80页 林清引只觉耳朵里同时有许多蜜蜂开会，给他这一声吼震得嗡嗡的。 眼前的好师兄们也不再关照他，自动让出一条路，从他脚前笔直地通往演武台。 没办法，林清引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这还是第一次，他站在演武台上，剑宗弟子都站在台下，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转来转去。 当然，他没指望自己能教给他们点什么，只要全须全尾地下去就行了，作为教学道具，作为沙包，他的目标是——笑着活下去。 「还有人要上来吗？还有人要上来挑战林清引吗？」牯青虎似乎觉得光他一个打林清引不过瘾，他还要召集十个。 林清引小心翼翼地站在距离牯青虎最远的角落里，提问：「牯师兄，今天我们大家是来听你讲经验的，不是来看师弟献丑的，我觉得这个环节就不必了吧，牯师兄直接开始讲不好么？」 「你觉得、你觉得，」牯青虎脸色一沉，压不住的火气往上蹿，就在林清引担心他说出「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时候，牯青虎看向台下伸着脖子跃跃欲试的紫函，「那个初级弟子，你也是初级弟子吧？你叫什么名字？上来！」 紫函连忙点头，从身后的狗腿手中接过一把看起来很高级的银剑，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演武台，直冲着牯青虎而去，路过林清引的时候，还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林清引诧异后退，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牯师兄好眼光，师弟名叫紫函，住在拂云崖，目前的境界是……正在准备筑基了。」紫函持剑抱拳，向牯青虎行一礼。 牯青虎看向紫函的剑，目光中露出赞许之色：「不错，不错，还没有筑基就已经拿到这么好的剑了，可见你是个有心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初阶上品飞剑吧？」 飞剑作为法器，也有初、中、高三阶之分，每一阶又有下、中、上三个品级，一共九级，不过，品阶之间的跨度更大，初阶上品和中阶下品有不可逾越的鸿沟，简单来说，就是一把剑在铸造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它的品阶，之后再做配件上的更新、洗鍊，也只能提升品级，不能改变品阶。 紫函这把银剑，就是初阶飞剑里打磨到最高级别的上品，可见他、或是他背后的势力在这把剑上投入了多少财力。 林清引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啧」了一声。 「怎么，林师弟，有什么异议吗？」牯青虎压着嗓子问道。 紫函看起来快要气炸了，银剑「铮」的一声半出鞘，目光狠毒地盯着林清引，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的脑袋削下来一般——这可是他最得意的一把法器，拿出不来说艺惊四座，至少也能让牯青虎这样排位的师兄另眼相看，谁知，林清引这个排不上号的混子，竟然敢当众对着他的银剑发出嘲笑？ 「哦，没有，」林清引摊手，「我只是奇怪，紫师兄看起来和我一样都是鍊气期，距离可以操控飞剑的金丹期还有十万八千里，现在拿一把飞剑出来究竟有什么用？」 「你这个不肖之徒！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惫懒，整天只想着玩闹，为了一己私慾，弄塌了大师兄闭关的暗室，还放跑了撞破本门护山大阵的元兇！在这里，谁不知道你顶着青字辈嫡传弟子的虚名，虚度光阴这么多年，连筑基都达不到，就这样，你还有脸对我的飞剑指指点点？」 紫函憋屈了好几天的恶毒言辞，都在这一刻喷薄而出，他气喘吁吁地瞪着林清引，好像恨不能把淬满毒汁的獠牙插进他的喉咙里。 林清引脸色稍稍发白，平时喜欢嬉皮笑脸的他，很少为了什么和人正面起冲突，不过，当事情已经到了不起冲突不行的时候，他也从不退缩。 「既然如此，」林清引伸出手，「拔剑吧。」 紫函立刻拔出银剑，剑身反射着阳光，在他激动的不断颤抖的手中晃来晃去，将反光平均地扫射向每一个台下观战的弟子脸上。 「唔，好闪啊！」「剑抖成这样，能不能行啊？」「不是，这可是剑法课，牯青虎就让我们看这个？小孩斗殴？」 虽然台上的局势剑拔弩张，双方也是赌上血性要大战一场，台下围观的剑宗弟子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聚集在这里，是来听牯青虎传达大师兄经验的，突然插进来这种莫名奇妙的活动是怎么回事。 牯青虎本来也无意让两人直接对战，没想到紫函一上来，局面就濒临失控，他只好出来维持秩序，手掌虚空一推，将紫函的银剑推回剑鞘。 「你们两个闹什么，这是剑法课，不是给你们小孩打架的地方，要打回家去打。」牯青虎黑着脸说道。 如果他一开始就这么理客中，自然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林清引瞥了一眼紫函，紫函仍然像斗鸡一样激动地看着他，他摇了摇头，表示这架打不起来，他也无能为力。 而且，就在刚才，他已经看出来了，紫函的实力根本没到「准备筑基」，就他一着急上火那劲，拿把剑都抖得像帕金森一样，这实力顶多就是个练气中期。 也不知道赵副掌门为什么要把政治投资压在他身上，难道是因为他看起来像个孩子王吗？ 不过，林清引不继续坚持了，紫函那边反而更加来劲，好像更加笃定他实力不济，虚了，不敢和自己对阵，紫函的眼神挑衅意味更浓，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多角度向林清引展示他的银剑。 第81页 牯青虎把两人隔开，正式开始授课。 他讲起大师兄的心法经验、招式变化，还是挺清楚的，各种细节都不厌其烦地演示，脸上始终带着对大师兄的无限崇敬，这大概就是近乎虔诚的爱吧，因为这份爱，可以把对方的一言一行都记得比祖师爷传下来的剑法典籍还要深刻。 林清引看着牯青虎的讲解和演示，大概有些明白，持剑长老为什么要挑他来讲了，持剑长老虽然是个暴躁性子，但粗中有细，看人这方面还是挺准的。 而近距离旁观，也让林清引比其他弟子更深刻的领会到大师兄的心法和剑招。 忽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记忆中浮起，他仿佛看到大师兄亲手在树皮上刻画的火柴棍小人，还有旁边注释的蝇头小楷。 在这一刻，得自暗室的秘籍与牯青虎的讲解融为一体，沟通共鸣，一切心法、剑招都变得格外清晰，就像一泓清澈的泉水浸过洁白的鹅卵石，一些细节都澄明地浮现在林清引心中，化作一道飘逸的剑意—— 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心跳，血液，自胸腔打上来，轰鸣震动着骨膜、整个头骨，直至意识深处，有什么仿佛要脱口而出，如果不立刻释放出来，林清引就会被那个声音吵死。 「我懂了。」林清引说，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大家都静静听讲的时候，格外清晰，他说，「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小师弟清脆的声音在演武台上迴荡，台下的众弟子陷入沉思。 牯青虎也没说话，明明刚才他还在讲，听到林清引插了这一句，不仅没有生气，还停了下来。 在这种奇妙的沉默中，只有紫函感到莫名其妙，他以为林清引胡说一句，立刻就会有人出来指责他，让他闭嘴，甚至把他赶下台，就算台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牯青虎也该一脚把他踢下去。 可是他们都没动静，就像大家不是火气很爆的剑宗弟子一样，突然变得像儒圣宗一样涵养极佳了。 既然他们都没动静，那就让他来。 「喂，林清引，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么多师兄师姐在这里，岂容得你大放厥词！牯师兄，你说是吧？大家都等着听大师兄的教诲呢，这姓林的就出来耽误大家时间……」 紫函话音未落，忽然感到眼前青影一闪，一只洁白修长的手递了出来，不知怎么绕了一下，「铮」的一声，银剑出鞘，白银打造的剑鞘已落在那只手中。 紫函愕然，这一下子，他全无准备，他顺着那只白净的手看上去，一截伶仃的手腕，一片质地普通的青色袖子，一边单薄弱质的肩膀，一缕调皮摇曳的青丝，林清引。 是林清引，夺了他的剑鞘！ 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轻松，他甚至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走位的。 林清引松松握着剑鞘，沖紫函眨眼一笑：「课间休息时间到！来试试我是不是大放厥词？牯师兄，你不介意我现在用大师兄的剑招打他吧？」 牯青虎面色沉重，这个局面，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而且他也有点好奇，林清引这个「惫懒爱玩」的小师弟究竟能打出什么样的剑招，这可是他揣摩领悟了许久，都不敢说立刻拿出来跟人对战的精妙招式啊！ 「牯师兄，你看他，你看他又搅乱课堂，我们干脆把他撵走吧！」紫函心里有点慌，立刻向牯青虎求助，想借他的势打断林清引难以预估的举动。 「来嘛，你不是早就想和我打一架了吗？你拿剑，我拿鞘，大家都是练气菜鸡，多公平啊。」林清引用剑鞘指一指紫函，然后往回勾一勾，好像在勾引他过来打自己。 这种姿势真的很欠打，牯青虎站在旁边都手痒了：「那个紫什么，你放手去做，打伤了他，师兄给你兜着！」 第32章 四二、四三 第42章 紫函看了看牯青虎, 又转过头，看向林清引。 他的嘴唇动起来，好像在念念有词，一会儿把银剑从右手换到左手, 一会儿又换回右手。 林清引手执剑鞘, 也开始活动身形, 像击剑选手一样不断小幅度调整站位, 以便应对不可预估的袭击。 台下众弟子都看傻了, 这俩人的架势为什么都那么奇怪，还动来动去的，剑修讲求渊渟岳峙, 一种如深渊般深沉，如高山般兀立的气场, 哪有像他们这样躁动的, 难道真要旁观一场小孩打架？亏得他们还对林清引刚才发出那句顿悟颇有期待。 牯青虎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下一刻，紫函突然大叫一声，勐地往前一冲，一剑刺向林清引。 林清引闪身往旁边躲去，由于用力过勐, 他差点闪到台下去, 最近吃的炒豆太多，每天灵力都有新增涨，他的意识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这些多出来的修为。 台下的人转动脑袋, 目光跟着林清引跑到台子边缘去。 紫函又大叫一声，单手裹住银剑, 向林清引冲锋。 林清引稍稍偏过目光，目测了一下自己还能腾挪的空间, 而后侧过身，旋转90度，避开紫函的正面冲锋，从侧面敲了一下紫函的剑身。 「叮！」 这一下直接把紫函的剑身磕飞了，紫函不由自主跟着剑身一起向另外一边盪开，握着剑柄的虎口在勐烈的冲击力下火烧火燎，过一会儿才感觉到疼痛。 紫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下一刻，手握利器的优势又让他恶向胆边生，是，他不如林清引灵活，不如林清引会像青蛙一样满地乱蹦，可是林清引打他十次，也伤不了他，他只要刺中一次，林清引就完蛋了。 第82页 「林清引，有种你站住别动，现在是演示剑招，不是看你像青蛙似的跳来跳去的。」紫函放出嘴炮。 「哦，原来是演示剑招啊，我还以为在表演野猪冲撞呢。」林清引笑嘻嘻。 「哼，那你可小心，别被野猪撞死了。」紫函沉下脸来，突然揉身向前，勐刺一剑。 这一剑有点厉害，林清引顾不上嘴炮，凝神应对，他脚下转过90度，于间不容髮之时换到剑锋侧面，再次举起剑鞘，重重一磕。 「啊！」紫函感觉虎口被勐扯了一下，情不自禁痛叫出来，为了拿住剑柄，他不敢松手，这一下牵扯之力便实打实地传递到他肉掌之中，回过神时，虎口已然扯裂，丝丝血液渗出来，染红了剑柄上的花纹装饰。 在这个时候，本来华美的装饰，就变成了一种酷刑。 「你在干什么！痛死我了……」紫函气得大叫起来，转头看向牯青虎，「牯师兄，他总是不好好迎击，搞一些旁门左道的小伎俩，给旁人看了去，还以为大师兄的剑招就是这么龌龊呢！」 牯青虎脸色阴沉，黑如锅底，紫函心中暗喜，谁知下一刻，牯青虎沉声道：「认输就投剑！」 紫函看了看林清引，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 「牯师兄，你是什么意思？」紫函不解。 「认输，就投剑。」牯青虎这回直接对着紫函说，「不投剑，就继续比。剑宗弟子，从来没有哪个是靠舌头赢得比赛。」 紫函明白牯青虎什么意思了，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自己哪里踩了牯青虎的雷，以至于牯青虎都不偏帮他了。 紫函咬牙，事已至此，他只能拼命一搏，否则今日之后，拂云崖就没有他紫函的位置了，不，应该说整个剑宗，都没有他立足之地了。 「我不认输，牯师兄。」紫函一边装作跟牯青虎搭话的样子，一边不住窥伺林清引的位置，「如果这就是大师兄的剑招，对不起，我的领悟力确实不如林师弟，但我不会认输，我相信，永不服输的精神才是剑修立身的根本……喝！」 紫函勐然出击，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卑鄙无耻，义正词严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向旁边站着听话的林清引胸口刺出一剑，这个距离，这个速度，连牯青虎都来不及阻拦，眼看演武台上就要出现命案。 虽然演武台上也没少出命案，但那都是宗门大比，或弟子们立下生死状，以命相搏的时候，像是这样在上剑法课的过程中把人命给伤了，那就是教学事故，别说牯青虎了，就是持剑长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要捏着把汗。 忽然间，空里飞来一股冰冷的气劲，无声无息地贴近紫函的剑锋，剑锋像是忽然有了自己的意志，稍稍往外侧偏斜了一点，这一点可不是普通的一点，在迅勐的去势加成之下，它逐渐偏离到压根戳不中目标的程度，就像紫函手臂突然抽筋，舞出抽风一击。 林清引也没想到紫函会突然抽风，刚才那一剑来得急，但他不是全无所料，当他听到紫函满口冠冕堂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子要使坏了，心里的戒备是拉到十成十，但身体站姿故意放水，勾引紫函快点偷袭，紫函这小子还真的按耐不住，立刻使出下三滥的招数，林清引就等着他这一下，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林清引状似轻松随意地往旁边让了一步，举起剑鞘，就等在紫函的剑路上，只要他过来，林清引就保证能把他的剑磕飞，这一次一定能飞，谁知紫函的剑突然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弯，自己飞到一边去了，林清引举着剑鞘站在原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但在外人看来，却是林清引早早准备好格挡紫函的剑招，紫函注意到林清引的格挡，强行变招，偏到一边去，却又收势不住，失去平衡，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嚯！」「这什么招数？」「练气期的师弟们总是能打出出乎预料的昏招，哈哈哈哈……」 牯青虎都不稀罕看紫函了，可能沾上林清引，是个人就会变倒霉吧，比如他，一向在师兄弟中间颇有威信，现在也变成了斗鸡的行首，挑拨小孩打架的小丑。 「把他带下去。」牯青虎压着嗓子，不耐烦地示意台下巴巴围观的紫函的小弟们，小弟们急忙上来，架住摔得鼻血长流、磕掉两颗门牙的紫函，把人抬下去，其中一个谨慎的小弟捡起地上的银剑，但剑鞘还在林清引手里，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牯青虎注意到小弟的动作，不耐烦地摆摆手：「把剑给他！」 「哎，师兄。」小弟就往林清引那边走，忽然意识到牯青虎说的是「把剑给他」而不是「把剑鞘给他」，不由得又停下脚步，「诶？」 牯青虎瞪了小弟一眼，小弟忙不迭把银剑递给林清引。 林清引茫然接过银剑，不明所以地看向牯青虎。 「林清引，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一句，从心所欲而不逾矩？那是什么意思？」牯青虎侧过身来，以左肩对着林清引，右手化为剑指，摆出战斗起手式。 林清引明白牯青虎什么意思了，顿时有些头皮发麻。不是，他刚刚战胜同等级的紫函，紫函又阴招不断，搞得他神经紧张，稍微一松懈，就会被紫函捅个对穿，好不容易紫函废了，林清引能够松口气，这心跳还没平復下来呢，牯青虎忽然向他发起车轮战。 你爹！ 「牯师兄，你不会要跟我比试吧？」林清引扯了扯嘴角。 第83页 「回答我！」牯青虎忽然高声喝道，震得林清引一阵头晕，好像脚下的演武台都开始旋转起来了。 林清引按住额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是，牯青虎确实和他有私人恩怨，主要是因为牯青虎以为是他故意搅乱大师兄闭关，害的大师兄受伤，可是这么多天在硝山冰室伺候下来，他也该知道真相了吧？要不然就是大师兄那个锯嘴葫芦没说，也不排除大师兄暗中记恨林清引，故意摆出一副受害者的白莲花样，让周围倾慕他的人都恨林清引恨的要死。 真是搞不过你们有粉丝的大v…… 但是，牯青虎毕竟是青字辈嫡传弟子，在人品方面，还是有底线的，原剧情里也没有做过特别过分的事，在剑法课上公开以大欺小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吧。 与其想东想西，不如正面迎击。林清引整理完思绪，开始陈述他对大师兄新创剑招的想法。 …… …… …… 「大师兄的剑招并没有固定的招式，有些时候还会有一些行云流水的意念，无法用语言表达，所以我才会用『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来形容大师兄的剑招，它需要每一个剑修根据自己现有实力，在转瞬间演变出符合自己心意的剑招，出奇制胜，但又不超过一些根本的框架……」林清引总结道，「大概就是这样。」 牯青虎的脸颊肉紧紧绷着，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想了一会。 忽然间，他大叫一声：「错，大错特错！」 林清引的心脏都快被他吓出腔子了，看着牯青虎原地发了一会儿神经，吹鬍子瞪眼还跺脚的，心想，看来今天这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出招吧。」牯青虎勾勾手指，示意林清引攻过来。 林清引认命地嘆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前。 第43章 出招和破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技术，破招可以顺着对手的招式来，瞅准对手的空挡，就能打出还不错的破招，有时候对招式一无所知，反而在破招方面能克制更高水平的人，当然，这个以弱克强也是有一定范围的，实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人家就可以无视这种雕虫小技了。 而出招，却需要一个完整的框架，相当于我的世界中打房子的那个人，如果胸中无丘壑，是无法构建出像样的房子的，只能把方块摞来摞去，在地上挖来挖去，建得再用力，成品也是一坨。 而比剑，和建房子又不同，建房子难看不会死，比剑破绽多会死。 林清引就是这个没有框架的人。 之前他也在二师兄那里翻看过一些剑法秘籍，自己也曾咬着手指死记硬背，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根本运用不到战斗中，他也不知道这些痕迹非常明显的剑招究竟怎么能在实战中取胜，就像街头遇到流氓斗殴，你摆出一套军体拳，简直就像树了个靶子让人打，怎么想也不可能产生攻击力吧？ 二师兄却说，这是因为他还没到那个境界的缘故，他得先从内功心法练起，打好基础，然后再去琢磨招式，比较极端的例子是，修为强大到一定程度，随便指一下就能震断别人的本命飞剑，甚至连招式都不需要了。 「酷。」林清引评价道，然后他就把剑法秘籍扔到一边，专心去磕凝气丹了。 现在—— 「二师兄你害的我好苦啊！」 林清引走到牯青虎面前，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手里这把剑应该往哪儿扎呢？往哪儿扎都不合适啊。 要不，师兄，你先出招吧。 牯青虎没有拿武器，只是食中两指并做剑指，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他等了一下，不见林清引动作，便道：「怎么，你想让我先出招？我怕一下把你打死。」 台下闹笑起来。 林清引露出尬色：「师兄，实不相瞒，我还没学剑法呢……」 这一下，台下笑得更厉害了。 牯青虎瞪着林清引，亏得他刚才还以为林清引真的悟到了什么东西，结果就这：「没学剑法？你又不是入门弟子，又不是第一天来剑宗，都是青字辈嫡传弟子了，在剑宗也呆了这么多年了，竟然一种剑法都没学？你来剑宗，是来吃醉月楼的？」 林清引脸颊微热：「呃……醉月楼确实不错。」 众弟子哄堂大笑，演武场上下活跃着快乐的氛围。 然而，这并不是牯青虎想要的，他沉下脸来：「不知羞的东西，今天我就来替师父教训你，把剑举起来，向我出招！」 林清引没辙，只好硬着头皮上，他回忆了一下曾经看过的剑法秘籍，先斜斜刺出一剑。 「咚！」牯青虎的剑指勐地撞在剑身上，直接把剑撞出半圈，要不是林清引有所预料，这一下就得飞出去。 小心眼的牯青虎，就是想用他对付紫函的招式来对付他！ 林清引的火气也挑上来了，哪个游戏up没有三分血性，说上就上！他按照剑法秘籍里的招式，横拉一剑，抹向牯青虎颈间。 牯青虎躲也不躲，进步上前，剑指往剑格处一伸，硬邦邦震得林清引好像挥剑打在了铁棍上，手掌不受控制地向上弹起，整条小臂都麻得过电一般。 这一剑又飞起来，还是反向弹出，剑锋差点戳在林清引自己脸上。 林清引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紧急控制住剑势，剑锋险险擦过他的耳朵，偏到肩膀斜后方去了，林清引一个大喘气。 第84页 「逾距！」牯青虎一指林清引握剑的双手。 麻蛋，死牛牛师兄，今天就给你展示一下勇士剑的用法！ 林清引双脚蹬地，借着这段时间练出来的超强弹跳力，高高向上跃起，双手举剑越过头顶，以自身重量坠落之势增加这一剑的威力，狠狠向牯青虎头顶的浓密捲毛噼去。 「喝呀——虚空斩！」再加入一些莫名其妙的口号，扰乱敌人军心。 牯青虎向上看来，眼球过于上翻，以至于像是对天翻了个白眼，他没有多看，右手剑指向斜上方一伸，正对着下落的林清引的腹部。 本来以牯青虎的手臂长度，是不可能做到打中林清引腹部，又不被银剑噼穿脑壳的，可是他不光有剑指，还有真傢伙，真的飞剑就藏在他那两指之间，一道赭色光芒飙出指端，直击林清引小腹。 林清引吓得往旁边一翻，惊险躲过被穿腹而过的惨烈结局，即便没有受伤，濒死的恐惧和极端紧张之后肌肉的痉挛仍然让他非常不好受，他几乎是滚倒在地上的。 「逾距，逾距，全都逾距！」牯青虎指着林清引，毫不留情地数落，「谁让你跳噼的？哪个剑法大师教你跳噼的？清风剑宗可没有这样的招式，你干脆叛出师门，另谋出路，去找教你的跳噼大师吧！」 台下爆发出一阵闹笑，尤以台子边缘某个刚刚醒来的淘汰选手所在方位笑声最为尖利刺耳。 林清引就在这一阵阵的欢笑中慢慢爬起来，这一刻，他想了很多，公平吗？当然是没有的；师兄弟情谊吗？他也感受不到；这个游戏本来就不是给他升级的，原本的玩法里一条升级线都没有，遇到困难全靠别人来救。 现在嘛，他把那些可攻略npc都赶到一边去了，也没有好好攻略，遇到困难当然不会有人来救，他也不指望这个，只是心情难免愤懑。 林清引站起来，没有再去捡那把银剑，就这样空着手。 牯青虎打量他，问道：「怎么连剑都不要了？接着来啊，让我看看你的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你不是说了，投剑，认输。」林清引扯了扯嘴角，抬眼看向牯青虎。 牯青虎一愣，小师弟的眼神让他有点陌生，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别的地方：「这么说，你承认自己错了？」 「我没错。」林清引攥起拳头，眼神执拗地看向前方，「你打败我也无法证明什么，只能证明我的水平还没有到不逾矩的程度，如果今天是二师兄来打，你就得被他打得抱头鼠窜！我早就说了，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是针对每个境界的人自己的水平来说的，而不是你堂堂一个金丹剑修，借着比试剑招的名义，偷偷放出飞剑教训我的理由。」 「我……」牯青虎气得青筋暴跳，「我看你是还欠教训，你还觉得自己没错是吧？作为剑修，用嘴说话，就是错！你一点剑法基础都没有，也敢妄加评议大师兄的剑招？以为说两句空虚浮泛的话，就能震慑群雄了？我早说过，这里是剑宗，用剑说话，而不是用嘴。」 林清引不说话了，他无话可说。 「哼哼。」牯青虎打量了林清引一眼，右手背到身后，转身面向台下众弟子，成功教训了小师弟的满足感令他十分得意，差不多可以继续教学了，「我和林师弟刚才演示的，大家都看到了？其中有一些变化，来自于我刚才讲解的大师兄新创的剑招，我不敢说完全领悟吃透，但也算有三分把握吧。」 话音未落，演武台旁边茂盛的泡桐树顶飞来一道白光，一个如清泉般汨汨流出的声音迴荡在演武场上每个弟子耳中，那声音流畅动听，底子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 「休说三分，就是半分也没有理解。」 林清引：！？ 台下众弟子：！！！ 一阵冰爽的白雾翻吐而来，很快蔓延至整个演武台表面，冰雾之中，身着昂贵的白色松江布长衫、外罩流水纱衣、飘然欲仙的大师兄陆青霜降临在地面上。 霜雾飘散，陆青霜犹如庭前青松，稳稳地站在那里，随意的一个站姿，就尽显高手风范，渊渟岳峙，静若处子，只有不知何处起来的凉风，吹拂着他鬓边的青丝，垂落的衣角。 牯青虎看到大师兄出现，激动得眼睛都红了，至于大师兄出来前说了句什么，他好像一时间没理解到。 台下早已三振出局的某选手，也扔掉了捂住口鼻的手帕，双手紧紧扒住演武台边缘，渴慕无比地仰视着台上的陆青霜，而后，他惊讶地发现了一个秘密——大师兄站在那里的时候，其实脚是悬空的！脚底和地面竟有一寸的虚空！ 「老大，你的鼻血喷出来了……」旁边的小弟急忙提醒道。 迫不得已，紫函又把手帕捂上了，但这不妨碍他继续激动，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亲眼见到神明般的大师兄出现。 等等，大师兄难道是来教训林清引的？暗室骚扰之恨，果然没有那么容易过去吧，太好了，快狠狠教训这无法无天的林清引，就像牯青虎做的那样，狠狠揍他的肚子，打他的脸！ 在众人或期待，或钦慕的目光中，陆青霜手臂微抬，昂贵的布料形成优雅的衣褶，下面露出一节骨节分明的手，修长无瑕，宛如艺术品，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个伸开手掌的动作，都能把在场弟子的魂魄勾了去。 「老大，剑，是你的剑！」小弟们激动地在紫函身边耳语。 第85页 「我知道。」紫函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他的眼眶发酸，视野变得模煳。 地上的银剑化作一道白光，转瞬间出现在陆青霜手掌之下。 只是，一向洁癖的陆青霜当然不可能直接接触别人拿过的东西，他的掌心始终与剑柄隔着一层空气，就这样牵引着银剑来到林清引身前，一手背后，一手向前，将银剑呈现到林清引面前。 「你的剑掉了。」清澈动听的声音说道，这一次，声音里没有寒意，只有淡淡的宠溺。 第33章 四四 「这不是我的剑。」林清引挠了挠头。 与此同时, 在他身后，台子边缘的某人无声吶喊：「那是我的剑啊啊啊啊——」 林清引头也不回，指着身后：「是他的。」 紫函勐然闭上了嘴，但豁了两颗门牙、血唿啦擦的脸还是给陆青霜留下了极具冲击力的印象。 陆青霜微微皱眉, 好像闻到了什么噁心的气味, 很快, 他的目光又转回林清引脸上, 这下舒心多了：「还没比完, 就是你的剑。」 「咦……」林清引看向牯青虎，「可是我已经投剑认输了。」 都是大实话，但经由林清引这么一说, 就好像在告状。 牯青虎立刻急了：「什么叫你已经投剑认输了！难道是我逼你的吗？你就是输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林清引耸肩，牯青虎的阅读理解是真的不行, 重复一遍他的话来反驳他。 「……是吗？」陆青霜回过头, 冷冷看向牯青虎。 牯青虎顿时头皮发麻，他虽然在硝山冰室伺候了有些日子了，但从来没有揣摩到过陆青霜的心思，大师兄皎皎如天上月，高不可攀, 当然不会被他这样的凡夫俗子揣摩到, 可是，眼下的情况，为什么他总觉得陆青霜好像在偏帮小师弟呢？ 陆青霜不再看他, 身形平平退出一丈，让出演武台当中的空地：「既然没结束, 那就继续吧。」 台下众弟子都没看懂这齣，就连牯青虎也以为自己会错意了。 空气凝滞片刻。 「怎么, 你们不是想学我新创的剑招？你们先对决一场，我当面指教你们。」陆青霜淡淡道。 台下顿时兴奋起来，还有什么比正主亲自传授更正宗的教学！ 「继续！继续！」 「对决！对决！」 一声高过一声的声浪将气氛顶上高潮。 形势如此，台上两人不比不行了。 牯青虎看了一眼林清引，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抽出：「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林师弟，得罪了。」 林清引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琢磨不透陆青霜到底想干嘛。 一开始，陆青霜亲自捡起银剑给他，看他的眼神也不像是记恨他的样子。 他还以为陆青霜宽容大度，打算尽释前嫌了。 现在看来，又不是。 陆青霜就是记恨暗室之仇，想在众人面前再敲打林清引一次。 只是，这样的行为未免太落井下石了，不像是爱惜面子的陆青霜所为。 陆青霜在人前一向淡淡的，很少强硬出面主持某事。 这也无形中加强了他高高在上的形象。 现在，他却要从神坛上走下来，就为了看林清引出丑？这合理吗？ 林清引正在困惑之时，陆青霜又道：「不过，这把银剑林师弟好像不喜欢，那就用白霄吧。」 此言一出，全场大惊。 无他，白霄就是陆青霜的本命飞剑，神阶神品的白霄剑！ 说是神阶神品，其实并没有这种品阶，只是为了区分它和普通的高阶上品飞剑，创造了这种说法。 一般能称为神阶神品，都是随主人创下不世功业的名剑。 白霄剑曾一剑斩破山河，震动灵仙界，称之为神阶神品是实至名归。 只是，现在，这把神剑白霄，却要落于林清引之手，只因为他不喜欢那把银剑！ 这是何等的福气，这是何等的偏宠！ 牯青虎的眼睛都红了，紫函更是咬着两颗豁牙，台下众弟子群情激动，大家都想问一句： 凭什么？！ …… 林清引愕然，再次看向陆青霜。 他不是在开玩笑，当然，陆青霜从不开玩笑。 那柄白色的飞剑，从陆青霜背后飞出，正悬停在他头顶上方。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清引总觉的那剑投来一些嫌弃的目光，正在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然而一个系统提示打断了林清引的迷茫。 「今日任务已更新！」 林清引立刻打开一看，果然，是和对决有关的： 6、使用灵剑：白霄接下牯青虎的攻击（0/3） 7、使用灵剑：白霄战胜牯青虎（0/1） 8、使用灵剑：白霄展示大师兄的剑意，并获得大师兄的认可（0/1） 哇哦，一些看起来非常正经的今日任务，正经到令林清引感到不适。 这不是恋爱脑系统吗，它，终于开始发升级任务了！ 那就，做，做，做！ 林清引关掉系统面板，神色毅然转向陆青霜：「多谢大师兄借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青霜淡漠的脸上终于显出今日第一次笑意，宛如寒冰乍开，春水流淌，整个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第86页 不过，由于他站在台子远离观众的那一侧，脸又正朝着林清引，被挡住大半，倒是没有几个人看到他笑，要不然又要引起一阵骚动。 但，看到他笑的人，已经要惊掉下巴了，牯青虎看起来是傻了，紫函则大张着嘴，全然忘记用手帕捂住豁牙。 林清引倒是没有太大反应，虽然他是正面承受美颜暴击的人，他伸出手，翻转手臂，掌心向上。 白霄剑平移到林清引手中，像一具认命的死尸，快要接触到林清引的手掌时，它主动制造一层灵气，隔开一些不必要的触碰。 真是物似主人形。林清引想。 他试着和白霄剑沟通一下，无声在心中念：「白霄，白霄，我是林清引，我是林清引，收到请回答。」 白霄：…… 它想装作听不见，但第三个声音在灵体沟通中出现了，还带着点责备：「白霄，怎么不说话。」 林清引忍笑，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妥，他表现的这么自来熟是不是有问题。 不过，白霄的回答打消了他的疑虑。 剑锋在空里轻点，表示它收到了。 「我的境界很低，只有鍊气，没有那么多灵力使唤您，所以，我会借用心灵感应来给您一些出招的建议，请您尽量配合我。」 林清引说得十分谦逊，就是有些不伦不类的，大概没有哪个剑修会这么跟剑沟通，白霄顿了一顿，又像刚才那样点一点。 「太谢谢了。」林清引双手合十，向白霄鞠了一躬，然后扬起眉眼，精神抖擞地看向对面，「牯师兄，我准备好了，承蒙两位师兄厚爱，我会全力以赴，如果等一下有什么『逾距』的举动，还请两位师兄多多批评指教。」 牯青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这个林清引，他还真敢接白霄，接了白霄也罢，还真敢用这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来对他叫嚣。 什么「逾距」，什么「批评指教」，分明就是当着大师兄和众剑宗弟子的面打他的脸，他牯青虎焉能咽下这口气！ 他就要让林清引知道，装备再好，弱鸡就是弱鸡，有时候装备太好了，还会反噬不配位的使用者，这样的例子在秘境寻宝中比比皆是。 「看招——喝！」牯青虎不再藏着飞剑，一道赭色光芒直接从食中两指之间迸出，向林清引削去。 林清引立刻挥剑上挑，「嘭」一声，火光迸溅，赭色飞剑几乎被震成两段，牯青虎向后勐退两步，捂住左侧肋骨，脸色霎时变得一言难尽。 他拼命地忍，才没把血吐出来。 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小师弟，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此刻的他，身姿如猗猗绿竹，侧身而立，以手势操纵一柄力量比他强无数倍的神剑，却可以做到举重若轻，熟练得就像他们已经磨合过无数次了一样。 「任务状态变更：使用灵剑：白霄接下牯青虎的攻击（1/3）！」 林清引眼前一亮，他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接下一招，心中把彩虹屁变着法的吹了一遍。 心灵感应的另两边： 白霄白光大盛，在空中调皮地转了个小s弯，才回到林清引面前。 陆青霜眉梢微动，总觉得他好像变成了多余的老三。 「再来。」林清引沖牯青虎勾勾手。 牯青虎哪里受得了这样激，大喝一声，揉身上前，竟在瞬间与本命飞剑合二为一，化作一道赭色光团，直冲林清引而来。 这一下，林清引都看不清楚牯青虎人在哪里，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但林清引想都不想，直接唤起白霄，笔直刺向光团中心。 管你身体藏在哪里，中间总归是实心的吧，而且白霄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文质纤细，它所到之处，会刮掉周围一大片障碍物，包括牯青虎的肉。 白霄与红色光团即将相撞时，牯青虎似乎觉察到这一点，勐然往旁边一扭，试图躲开白霄的正面冲击。 幸而他反应得快，白霄的剑锋只是带掉了他腰间一片布料，没有把他的腰子挖掉一个，不过，为了躲过来势兇勐的白霄，牯青虎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个扑街滚在地下，连续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灵力瞬间爆发又瞬间抽干，经脉几乎抽成一团，刀割火烧般地痛感遍布身体各处，牯青虎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林清引一扬手，白霄往上一挑，得意洋洋地飞回林清引手中，林清引不疾不徐地收回飞剑，目光下移，俯视着滚倒在不远处地面、缩成一团的牯青虎。 「你……你……」牯青虎嗫嚅着嘴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他不敢相信，不可相信，林清引一个鍊气期的惫懒小师弟，从来没有系统地学过剑法，换了一把飞剑之后，立刻就把他打在地下。 固有认知中，只有强大的自身实力才能带动飞剑，飞剑只是起到配合作用的理论，在此刻土崩瓦解，三观炸裂留下的窟窿没有那么容易补上，牯青虎的眼神有些涣散了。 剑修最强的就是意志，只要意志不倒，就永不言败，可是牯青虎的意志，明显到了溃败边缘。 一般的比试切磋到这里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可是陆青霜没喊停，林清引的任务也没完成。 林清引会怜悯牯青虎吗？会在牯青虎身上看到曾经他自己屈辱失败的影子，所以决定放他一马吗？ 第87页 当然不会！ 游戏up就是有一种落井下石的能力，一种趁他病他要命的狠劲，这样粉丝才会爽，粉丝爽了，他才会有饭吃。 一种吃饭的本能，让林清引操纵白霄，转到身前，右手握剑，然后左手也加入。 双手握剑，高高举过头顶。 林清引居高临下，冷漠地注视着牯青虎，像是宣判他死亡的死神。 「牯师兄，你看好，这是我自创的剑招，名叫——跳噼！虚空斩！」 话音未落，林清引已高高跃起，飞火流星般急速下坠，白霄斩向牯青虎的脑袋。 所有剑宗弟子都被这一幕吓呆了，如果说刚才牯青虎放出飞剑直指林清引腹部，是为了吓唬他，还留着手，那么林清引这一下，就是用了十成十的力，已经把人锁死了，不可能再留手。 牯青虎虽然手法粗暴了些，可也罪不至死，就这样被一个一文不名的鍊气期小弟子当台噼成两半，未免、未免太惨烈了些。 如今有可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大师兄了，大师兄肯定会阻止……的吧？ 陆青霜在旁边看着，表情比林清引还冷漠。 好像这个人尽皆知的他的头号仰慕者，就这么被人噼死了，也不值得眨一眨眼睛。 牯青虎的天塌了。 这是一种具体的塌，视野一块一块暗下来，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画面还亮着，林清引的眼神、动作，就在这些碎片之中，格外鲜明。 让人绝望。 林清引是真的想杀他，从那一眼开始……从他逼林清引投剑认输时的那一眼开始，林清引就想他死。 那时候他没放在心上，有杀意又怎么样，一个鍊气期的小师弟，再练个一百年吧！ 没想到，转瞬之间，杀人的权柄就落在了林清引手中，而且他一点都不虚，连破杀人障的过程都没有，简直是天生恶鬼。 他就得罪了这么一个人，以至于莫名其妙死在演武台上，死在自己的课上。 最后的一点意志也随着满是漏洞的跳噼动作消散了，满是漏洞又怎样，他还不是手足酸软，一点都爬不起来，更别说用飞剑戳林清引的肚子了。 其实，他是有点懊恼的，他应该跟林清引解释一下，那时候他并没真的想戳破林清引的肚子，只是用飞剑吓唬他一下。 …… 「轰！」 白光炸开，整个演武台烟雾瀰漫。 演武台地面是用特殊的石头制成的，对灵力攻击有超强防御力，上面还结了一层转化阵，可以把灵力攻击均匀地转移到台下地面，就像避雷针一样。 即便如此，白霄噼下去的时候，还是震裂了地面，破碎的石粉飘散开来，把靠近演武台的剑宗弟子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咳……怎么回事？」 「牯师兄呢？不会已经……」 剑宗弟子们心提到嗓子眼，不敢想，演武台上会是怎样一幅血腥场面。 一股凉爽的劲风吹起，很快吹散台上的烟雾。 林清引站在原地，白霄剑悬浮在他身后，一人一剑都往前倾着身子，好像在查看地上人的情况。 鲜血横流、脑浆迸裂的残酷场面并未出现，牯青虎双手抱头，完好无损地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全身筛糠似的抖着。 「不、不要杀我……」牯青虎的手指间似乎还有一段残红，那是赭色飞剑遗留的光芒，他应该是试图用赭色飞剑扛了一下，但没派上用场。 在他肩膀旁边三尺距离，有一道深深的剑痕，是白霄留下的。 毫无疑问，白霄的准头不会偏到这种程度，是林清引最后留了手。 狠，实在太狠！ 从精神上击溃一个剑修，让他生不如死。 又在关键时刻放他一马，尽显高手风范。 难以想像这样收放自如的一击，竟是还没学全一套剑法的鍊气期小师弟做出的。 众剑修不约而同想到：哦对了，他是青字辈嫡传弟子，顾掌门肯定不是随便收人的啊，大意了。 顾梦云，人才投资的神，在陆青霜还没什么名头的时候，就敢把一整套硝山冰室送给他，这样的顶级伯乐，怎么会有走眼的时候？林清引，必有过人之处…… 众剑修陷入深思之时，林清引则沉浸在任务完成的如释重负中。 别说，他还真怕把牯青虎打死了，「接下牯青虎三招」的任务还没完成，还好牯师兄最后还拼死搏了一下，让林清引能把这个任务完成。 感谢牯师兄！ 「今日任务： 使用灵剑：白霄接下牯青虎的攻击（3/3） 已完成！ 奖励：积分+30，凝气丹+3」 「今日任务： 使用灵剑：白霄战胜牯青虎（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50，凝气丹+5」 林清引：…… 虽然但是，凝气丹能加8个是挺不错啦。 可这个积分一共才加了80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正经任务吃力不讨好是吧，必须亲亲抱抱举高高才有正常回馈？ 亏得林清引刚才还以为系统转性了，原来还是恋爱脑啊…… 对决结束。 林清引将白霄送还给陆青霜，这时才感觉到双臂一阵绵软无力。 不光是双臂，还有双腿……都像是面条一样，绵绵软软的，随时都能软倒在地，绕成一摊麻花。 第88页 「卧槽，这是……」林清引赶紧吸了口气，从丹田中调出一股灵力，先绕着小周天快速转了一圈，这才感觉好一些。 以后再也不想做正经任务了。 陆青霜收起白霄剑，微微侧着头，垂目，勾起唇角，令人意外地笑了。 谁能想到，冷若冰霜的大师兄会变成一个开朗爱笑的大男孩呢？ 陆青霜抚掌，从演武台里侧走到台前，路过牯青虎时也没有停顿一下，就那样，来到了万众瞩目的地方。 于是剑宗弟子们的心神，又从刚刚打出华丽三击的林清引身上，转移到了他们的偶像陆青霜身上。 窃窃私语在人群中扩散开来，兴奋的躁动，如水滴进油锅一样滋滋作响。 来了，大师兄终于登场了，他要传授他的第一手经验了。 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机会，至少，在剑法课开课以来，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还有什么比这种课含金量更高？ 远在属地解决闹鬼事件的持剑长老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感觉更不舒服了。 陆青霜站定之后，没有立刻说话。 他也没有看向台下任何人，而是转过脸，侧面对着台下。 「林师弟，你来说说罢。」 林清引正在那里运气，突然听到陆青霜叫他：「啊？我？」 说什么东西？ 「从心所欲而不逾矩。」陆青霜话音里带着兴味。 呃……陆青霜听到了啊。 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躲在旁边偷看了吗？ 林清引忽然想到紫函抽风的那一剑……不会吧，那么早就来了，却在旁边树上眼睁睁看着他被牯青虎戏耍啊。 该怎么形容大师兄这种行为呢？真是恶趣味啊。 「就像牯师兄说的，我领悟的比较粗浅浮泛，只是从大师兄给出的剑招有前后矛盾，两次不同的情况来分析，认为，不应该拘泥于具体的剑招，而要在自身实力的基础上，做出一些变招。」林清引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陈述尽量不显得干巴巴，但是没办法，他已经说过好几遍了，现在又疲乏无力，恨不能立刻搬个枕头就地睡倒，能把话说清楚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像侧面攻击紫函的银剑，因为我武器不行，灵力也不强，这样攻击算是一种基于我自身实力的变招吧。同样情况下，牯师兄用灵力撞击我的剑，就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他完全可以用正面攻击碾压我……等我拿到白霄剑，也不会再用侧面攻击的方式去磕牯师兄的飞剑，因为正面攻击就够了，其实实力相差太大，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效果反而没有那么明显，归根结底还是要比拼实力……」 林清引说完，台下静了半晌。 大家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云里雾里。 直到陆青霜重新开口，接过话茬，一切才变得明晰、可靠起来。 一些可以被奉为金科玉律的话自陆青霜口中流泻而出，他说得简单，生动，像是剑宗弟子们很早之前就该明白的道理，可是再一次听到，却仿佛一线光照进曲折黑暗的道路里，让他们一瞬间又看到突破的希望。 「林师弟讲的不错。」末了，陆青霜对林清引的顿悟予以肯定。 大家看向林清引的目光也变得钦佩。 林清引松了口气，终于，最后一个任务也完成了。 「今日任务： 使用灵剑：白霄展示大师兄的剑意，并获得大师兄的认可（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80，习得《树皮剑招》！」 咦咦，《树皮剑招》！就是画在树皮上那个！他学会了吗？ 林清引精神一振，在物品栏里找到《树皮剑招》，就是那块陆青霜亲手画的火柴棍小人剑招，现在，它右边有了一个熟练度条。 熟练度：1%（有点印象，但记不太清了，如果一直不用的话，可能会忘掉） 这个玩法林清引熟，就是没事打架就用一用，接着就会升到100%，然后升二级、三级……直到变成攻击力999的致命绝杀。 后面半截是他yy的。 忽然间，系统有提示。 「今日任务已更新！」 咦，还有新的任务？再来正经任务他可不奉陪了。 这样想着，林清引打开任务栏： 9、当众抱住大师兄的脖子（0/1） 10、当众向大师兄表达痴恋（0/1） 林清引：…… 算了还是让那个正经任务系统回来吧。 第34章 四五、四六 第45章 这堂剑法课, 大家听得都非常满意，受益匪浅。 只除了两个人，牯青虎，和紫函。 牯青虎缓了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 明明长着一张张飞的脸, 可是, 委屈的时候, 眼泪还是会不争气地流出来。 一痕水光流入浓密的捲毛鬓角之中, 牯青虎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大师兄一片衷心，大师兄却如此冷待他, 冷待他也就罢了，偏偏去宠那个卑鄙无耻的林清引。 还把自己的本命飞剑借给他——对于剑修来说, 本命飞剑可是比命根子还要重要的东西, 怎么可以随便借给别人？！ 要不是大师兄讲解剑招的时候，仍然那么高屋建瓴，深不可测，牯青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或是被林清引下蛊了！ 牯青虎单手撑地, 站起身, 抹了一把眼泪鼻涕。 第89页 「牯师弟，今天的讲解就到这里吧，剩下的……」陆青霜说到一半, 忽然顿住，看向牯青虎的目光带上疑惑, 「你怎么了？」 牯青虎本来已经打算忍了，可是, 听到大师兄这么一问，他的眼泪顿时如瀑布般喷了出来。 「大、大师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牯青虎什么都不顾了，今天，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他在外面怎么讲你的，你知道吗？他用那些污言秽语玷污你，明知道自己不配，还痴心妄想能得到你一丝垂青，甚至付诸行动，跑到暗室去纠缠你，影响你闭关，害得你走火入魔，差点跌落境界……」 「够了。」陆青霜的语气变得格外冷硬，看向牯青虎的眼神，也从疑惑，变成了厌恶。 牯青虎的心仿佛被长而细的缝衣针扎透，扎穿，又在里面搅了搅，他心痛到无法唿吸，本以为说出实话，大师兄就会清醒过来，看透林清引的本质，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清醒，还更煳涂了，甚至用这样厌恶的眼神看着牯青虎，就好像说出真相的牯青虎才是那个坏人。 在这一刻，能够和牯青虎感同身受的，就是紫函了，他感受到了屈辱、被辜负、一腔真情变成笑话，他不知道牯青虎该有多难受，但他知道自己，他不仅仅是为了赵副掌门才找林清引麻烦的，他是真的恨林清引，同样是鍊气，同样痴恋大师兄，凭什么林清引就有结果，他只能在一边看着！ 台上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台下，很多人也疑惑林清引跳进暗室、搞得大师兄走火入魔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事情并不是传说中那样，至少大师兄对林清引的态度，绝不是被祸害之后的样子。 「这谣言我也略有耳闻，实在太离谱，我以为没有人会相信，没想到越传越厉害，甚至到今天还在扰乱视听！」陆青霜冷冷地说，目光扫过牯青虎，然后是台下众人，「既然如此，那我就公开澄清一次，从今日起，若是再有类似的谣言传到我耳朵里，我定要将那嘴碎之人扔到雪山上，让他吹几天冷风，醒醒脑子。」 接着，陆青霜将林清引代替素问长老给他送草药，不幸遇到山崩，滑落暗室的事情说了一遍。 从陆青霜口中说出的事实，自然比任何版本的说法都有公信力，众弟子一阵唏嘘，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传谣的人真该死啊！ 真相里的好人，变成了谣言里别有用心的坏人，真相里救了大师兄的小师弟，变成了谣言里害的大师兄境界跌落的罪魁祸首。 听到陆青霜亲口描述，当时的暗室塌方得多么严重，他走火入魔不能动弹，小师弟就在那些摇摇欲坠的巨石间爬来爬去，给他和外面的掌门、长老们传信，不敢想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小师弟此时还能不能站在这里，谣言，还有没有机会澄清。 那时候，他就会变成谣言巨石下的冤鬼，永远不能翻身…… 「太过分了！究竟是谁传的谣！」 「就是，这简直就是颠倒是非，诛心之论。」 朴素的正义让剑宗弟子们群情激愤起来，恨不能立刻找到造谣的罪魁祸首，把他抓出来狠狠打一顿，这种人，根本不配做剑宗弟子，他的存在，就是对剑宗门风的玷污！ 「走，抓他出来，送到月登楼去！」 「送去见掌门，废掉修为，逐出宗门！」 一声高似一声的怒吼逐渐包围了演武台，愤怒的人群立刻就要冲到台上，先抓现成的靶子——牯青虎！ 就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污衊小师弟，还仗着自己是金丹剑修，就反覆羞辱、欺凌小师弟，非要他低头承认自己错了，之前不明真相的时候，众剑修只当这是同门的师兄在教导惫懒的师弟，现在真相翻出来了，牯青虎的恶意明明白白呈现在每个人面前，他们再回想之前看到的一幕幕，简直噁心得想吐！牯青虎是首恶之徒，自不用说，他们这些乐呵呵旁观的人，又算什么？助纣之恶，推波之耻，总是洗脱不了的。 眼看着众剑修撑着台子要上来，有几个已经冲到了牯青虎面前，牯青虎却像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眼睛瞪得铜铃似大，脸上血色尽褪，比刚才差点被白霄噼中时还要惨白，简直和死人无二了。 忽然间，他「哇」地吐出一大蓬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竟是死生不知。 牯青虎搞这么一出，反而把众剑修弄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上来准备打人的，没想到人先倒了，看起来情况很不妙，再踹两脚就会断气那种。 失去了第一个目标，众剑修顿时像无首的群龙一样乱转起来，现在他们该怎么办？该找谁？谣言本来就是无根之萍，寻常人哪里会知道究竟是哪几个恶意满满的人在后面兴风作浪。 「紫函师兄，你去哪儿呀？你告诉我们的那些，为什么和大师兄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一个懵懵的声音从台子角落传来，某个豁牙的人正捂着手帕，悄没声地缩到人群里，想要潜逃，可是他旁边的一个小弟却没有让开，反倒问出声来。 这下可好，周围，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台子角落这边，集中在紫函身上。 紫函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空前、无比地想要原地消失。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抓住他」，人流忽然解冻，从台上蜂拥而下，从两边夹击过来，密密麻麻的人群把台子角落围得水泄不通，挥舞的拳头，骯脏的咒骂，瞬间淹没紫函渺小的身影。 第90页 林清引手搭凉棚，伸长脖子往那边看，打，多打，爱看。 紫函痛苦的嚎叫夹在拳拳到肉的撞击声中，激烈的情感宣洩往往只需要朴素的殴打方式，人群一会儿把紫函揍飞出来，大家再唿啦一下涌上去，一通拳打脚踢……过一会儿又飞出来，人群又追上去，就这样，紫函越飞越远，人群也跟着他跑到山前广场上去了。 「太残忍了。」林清引摇头嘆息。 但不得不说，这个公开报仇的剧情点设计得很爽，高光给到了大师兄同学，让他在和其他npc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高兴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含着浅浅笑意，从林清引耳朵上方传来。 林清引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见扣得严丝合缝的衣领，和上面一截雪白但不纤细的脖颈。 「呃……谢谢。」林清引觉得还是应该道个谢。 「无妨。」陆青霜低头，墨玉冰片似的眼睛深深望向林清引眼中，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他们说……你用污言秽语玷污我？不知是怎样的污言秽语？」 林清引震惊地看向陆青霜，这什么，这什么糟糕台词，陆青霜你拿错剧本了！ 等等。 林清引扭过头，往台下扫了一眼，还有寥寥几个老实人等在那里，等着继续上课，他们既不知道流言的事，也不感兴趣同门的恩怨情仇，他们只感兴趣修炼，修炼，还是修炼。 如果大师兄还能再传授一些，他们岂不是得到了独门秘籍，那些喜欢凑热闹的就让他们去凑热闹吧，他们要留下来，坚守到最后一刻…… 嗯，对于林清引来说，这些人足够了，足够称之为「众」。 他要完成那两个羞耻y的任务。 不，他也不是什么任务都完成的，他还是有门槛的，比如抱脖子那个就算了。 只表达一下痴恋，没问题吧，倾慕，也是一种痴恋。 林清引动了动嘴唇，眼神闪躲，小声道：「也没有什么，就是……大师兄这么厉害，在灵仙界的威望这么高，又这样宅心仁厚，愿意替师弟澄清，师弟、师弟对大师兄倾慕……已久，但绝对没有他们说得那样乌七八糟，赤子之心，天地可鑑！」 「今日任务： 当众向大师兄表达痴恋（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3000，仙法：疗愈之光的碎片+3」 这就是恋爱任务和正经任务的区别！ 那边苦哈哈干到精疲力竭，才给80！ 这边轻飘飘说一句废话，净赚3000！ 真是拿你们狗血恋爱世界没办法。 还有这个仙法，看起来是治癒系仙法，实用，可惜这种技能类的，都只能用一次，还要捡好多碎片才能拼成一个，除了魔技：炎舌弹那种一击必杀的魔界顶级招式，普通的法术好像就性价比相对低。 来看看这个疗愈之光……喝，100%恢復精气神，有点牛逼啊，这相当于救命的傢伙了，凑15个碎片不多。 那么压力就来到林清引这边。 抱脖子，究竟是完成，还是不完成？ 第46章 林清引思量再三，盯着陆青霜的脖子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倒不是在大庭广众下抱男人脖子有什么不合适，林清引对于清风剑宗的风化建设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主要是，陆青霜，他洁癖啊。 现在两个人的气氛好像还行，万一林清引蹬鼻子上脸，上去一抱，把陆青霜给惹毛了怎么办？陆青霜抬手就是一个流星动地，林清引就是那个流星，下场就是第二个将宇，不，他的体质可比将宇差多了，不等动地他就死了。 算了，算了，还是放弃吧。 一个策略玩家要主动选择任务，而不是被任务选择，什么都做，最后反而什么都做不好。 这样想着，林清引垂下眼睛，打算结束这次对话：「大师兄，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我下去了……」 不等陆青霜回答，林清引就转过身，往台下走。 可能是转得太急，他忽然感到那股灵力跟不上来的绵软无力感充满全身，才往前走了一步，就失去平衡，软倒下去。 意识消失前最后一个画面，陆青霜的头和他的脖子同时出现在林清引上方，林清引目光直直地盯着陆青霜的脖子，压根没注意他的头在说什么，他卯足最后一丝力气，用力攀住那条白皙茁壮的脖子。 …… 林清引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睁眼，不是摸自己腰子在不在，而是查看系统面板。 那个任务，究竟完成了没有！ 看到「当众抱住大师兄的脖子」是已完成状态，林清引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又查看了奖励，果不其然，又有3个疗愈之光的碎片，更加惊喜的是，原来6个碎片就能凑成一个仙法：疗愈之光，并不需要15个。 林清引立刻合成了一个，看着那个圣洁的小光圈存在自己的物品栏里，林清引觉得特别安心。 他真是个敬业的恋爱脑玩家，林清引想，只要他不到快死的时候，他绝不会浪费这个疗愈之光的。 就这样，林清引躺尸在一片淡淡的梅花香氛中，静待精气神自动恢復。 ……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林清引无法从冒失的丫鬟、多嘴的奴僕背着此间主人闲聊的小话中判断出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医修是怎么说的。 第91页 不过，从这个熟悉的香气可以判断，这里多半是硝山冰室，陆青霜的地盘。 林清引的脑子开始飞快转动，他晕过去了，然后陆青霜出现在他上方，然后他抱住了陆青霜的脖子，然后…… 他没有被陆青霜打飞，身上除了没力气，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这床被褥还挺软，比杨青琮的床软。 等等，他在对比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好了，拉回来拉回来，陆青霜没有揍他，还把他带回硝山冰室，那应该是没事了吧，平安度过此劫。 硝山冰室存着很多灵丹妙药，为了给陆青霜调理，整个宗门的资源都向他倾斜，尤其是在他受伤的时候，医馆那边还会派专门的医修住家服务，随时给陆青霜调理个头疼脑热的…… 那，这样说，被陆青霜带回硝山冰室的林清引，应该也能白蹭一些便宜吧，丹药、医修，不要大意地上吧。 …… 可是周围好安静，等了半天也没有半点声音，林清引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停留太长时间，万一日落之前没有回到小院，杨青琮肯定以为他出轨了，哦不，失足了。 一想到这个，林清引顿时焦虑起来。 他勐然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芒从窗户里照进来。 果然，是硝山冰室，窗户正对着大雪山就是这样。 不过，光线这么明亮，也让林清引松了口气，至少还是白天，中午或是下午，他晕倒的时间不算长。 「你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床头传来，把林清引吓了一跳。 陆青霜就坐在床头，一声不响，静静看着林清引。 林清引想像中，陆青霜在外面筹备灵丹妙药，或是请医修帮他调理身体的情况并没有出现，陆青霜什么都没干，就坐在那里，看着他。 甚至，一只手还可疑地悬停在距离他眉骨一拃高的地方，好像想搓着他的眼球玩。 这想法着实让林清引打了个激灵，不过，仔细想想，陆青霜有洁癖，搓人眼球的事他应该干不出来。 那他把手伸到林清引眉毛上方干嘛？难不成是想描绘他鬼斧神工的面部轮廓？ 陆青霜慢慢收回手，道：「刚才看到你眼睛在转，在想什么？」 靠……一些直觉，有点准确。 林清引心中升起丝丝警惕，别看陆青霜今天帮他出头，又对他笑，很和颜悦色似的，其实，这个人，心机深沉得很。 不玩到最后一刻，你都不能想像，你和他之间的关系进展，全都是他一步一步设计出来的。 这也是林清引宁可在二选一中选择孟欢，而不是陆青霜的理由。 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表现出一副刚刚醒来的松弛状态，茫然地问：「大师兄……我这是在哪里？」 「硝山冰室的客房。」陆青霜答道，「完全按照我的卧房的格局布置，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恐怖……为什么会有人按照自己的卧房格局布置客房啊，那和客栈有什么区别？ 「唔……」林清引装作头疼的样子，把这个问题晃了过去，继续问，「大师兄，我怎么会、怎么会在你房里？我晕倒了吗？不行，我得赶快回去，下午还有课……」 林清引试图坐起来，但身体太虚了，好像比晕倒前还虚，试了几次都起不来。 「不喜欢么？我以为你会喜欢……在我的床上醒来。」陆青霜轻轻说。 林清引心神大震，他没听错吧？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今天的陆青霜一定坏掉了，对吧，一定是坏掉了！ 「大师兄，这里不是客房吗？对、对不起，我现在就起来。」林清引一边手忙脚乱往起挣扎，一边故意夸大了自己惊慌失措的程度，抱歉，他塑造的小师弟目前对大师兄还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赤子之心而已，你在那里暗示一些有的没的，当然会吓到纯情的小师弟，这种理性控制之下的演技叫做方法派演技。 陆青霜看着林清引挣扎了一会，终于嘆了口气，态度软化下来：「你现在还起不来，该说抱歉的是我。」 林清引心中警铃大作，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之前在暗室的时候，陆青霜摸他的腿，他就怀疑陆青霜是不是有一周目记忆，究竟有多少一周目的记忆，全部，还是部分…… 如果陆青霜有一周目的记忆，而且还有最后那段林清引发疯be的记忆，那林清引就完了，这次真实游戏难度陡然提升到地狱级，陆青霜绝对会报復他，而且，陆青霜做事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光风霁月，他决定要执行到底的时候，甚至会罔顾人伦，人间的一切道德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才要遵守的小规矩。 现在，林清引就躺在他的床上，或者他客房床上，听着他说半真半假的话，很有可能还被他下了药，他想干什么还不是为所欲为。 「抱歉……什么？」林清引咬住后槽牙，艰难地问。 陆青霜垂下眼睛，长长的细睫如疏朗的竹影，覆盖在静谧的水面上，一切波澜都藏进瞳孔之下：「我不该任性而为，让你用白霄，你的身体还不足以承受白霄的力量。」 原来是这个。 林清引稍稍松了口气。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足以承受白霄的力量，但还是抗拒不了挥舞神剑、战胜牯青虎的诱惑，那感觉实在太好了，就算付出抽干灵力、暂时虚弱的代价，他也愿意。 第92页 不过，陆青霜会把白霄借给他，还是让他非常意外，他以为这种好感度要求非常高的剧情，会发生在游戏中后段呢。 「师弟惶恐……大师兄愿意借我白霄，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怎么会埋怨大师兄呢？」林清引控制着情绪，把七分真情注入到眼神之中。 陆青霜果然停了片刻，面色也变得柔和下来：「我已让医修给你看过了，还好只是灵力亏空，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卧床休息几天，就能恢復如初了。」 咦？医修是这么说的吗？不是，灵力亏空，一般不是应该磕点凝气丹筑基丹结丹丹……之类的吗？ 什么叫卧床休息几天就好？有那个闲工夫，林清引还想去灵植园打卡呢。 快，把丹药拿出来，知道你这里有金山银山，要不然亲自把灵力注进来也行，林清引不介意吸点精纯的仙气。 可是，等了半天，陆青霜也没有补充其他选项，好像他对林清引的灵力亏空束手无策，只有卧床休息一个办法。 哪里来的庸医，叫他来跟我对质！林清引心中咆哮。 但他表面上仍是小心翼翼，就像是一个受到偶像照顾的小粉丝，受宠若惊之余，又忍不住担心自己会不会给偶像添麻烦。 「你放心休息，没有人会来打扰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握住这个。」陆青霜从枕头旁边拿起一块暖玉，暖玉雕刻成正合手的形状，同时向林清引展示了他腰间佩戴的另外一块。 可以传递信号的同心玉，一种比相思镜信息量小，但通讯范围更大的宝物，就算另外一方去了上界，停留在此间的一方依然可以向他传递信号，也可以收到他的信号。 这东西……是他们结成道侣的那一天，偶像为了安抚小粉丝的心，放在锦盒里送给他的礼物。 小粉丝欢欣雀跃，以为这是世上只有一双的誓约之物，直到很久以后，他发现世上确实只有一双，但天上还有很多双，多的就像河里的鹅卵石，认识的人可以人手一块那种。 现在，鹅卵石终于恢復到本来的价值，廉价地扔在床边，充当一个病床唿叫铃的作用。林清引心情复杂地看着它。 「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尽管用，还有很多。」陆青霜说道，伸手想替林清引提一提被子，可是手指快要碰到时，又缩了回去。 洁癖发作，是最可能的原因。 不管是什么原因，陆青霜起身走了，留给林清引休息的空间。 林清引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确定陆青霜没有站在门口偷窥他之后，林清引掏出一颗凝气丹，飞快塞进嘴里。 第35章 四七、四八 第47章 凝气丹产生的灵气丝丝渗入经脉, 林清引感觉好受多了，手脚又恢復了力气，他试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成功。 环顾四周, 窗明几净, 家具装饰素净, 但看得出价值不菲, 不是一般简朴的剑宗人能配得起的。 窗户开了半扇，能看到外面的雪山，风景十分开阔, 令人心胸为之一宽。 林清引短暂地看了一下，确定这里不是陆青霜的卧房, 虽然风格很像。 他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陆青霜真的把他带回自己卧房，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感觉到凝气丹的灵气一点点顶上来，林清引赶紧摆好打坐的姿势，运功调息。 半个时辰后，林清引睁开眼睛, 身体已完全恢復正常。 他蹑手蹑脚地熘下床, 看了一眼放在枕边的同心玉，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客房，顺着屋檐下的露天走廊, 走院子角上的小门，一路畅通地来到硝山冰室前院大门。 比起冰室其他部分的空寂, 大门前倒是热闹，好像外面有人要进来, 守门的人在拦他。 林清引凑过去，想趁乱熘走，忽然听见有人叫：「林清引！」 林清引一惊，心想这里都有人一眼发现他，他已经火到这种程度了吗？ 仔细一品，这声音——不是二师兄吗？ 林清引抬眼看去，果然看到门卫后面，杨青琮正黑着脸看他。 林清引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种在学校犯错误、被家长找上门来的错觉，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恐惧，很难用语言形容。 「二师兄，我、我来了。」林清引从门卫的胳肢窝底下钻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蹿到杨青琮身边，杨青琮也没有多说，拉住他的袖子就往前走。 两人疾走了一阵，门卫的唿喝声远去。 下午的阳光照射在山坡上，林清引这时才感觉自己的魂魄又回归了身体，人从冰窟窿里回到了现实世界。 「二师兄，太好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林清引感激地抱住杨青琮的胳膊，摇了摇，抬头看他。 杨青琮本来黑着脸，看到林清引这副小可怜的模样之后，态度有所和缓，但语气仍然硬邦邦的：「上午剑法课上的事，我都听说了。」 「都」听说了，重点是这个「都」。 林清引很想问一句，「都」到什么程度，但他忍住了。 这个时候决不能表现出心虚，他要反客为主，虚张声势，贼喊捉贼。 「呜哇，二师兄，我好惨啊，他们、他们都欺负我……」林清引扭扭扭，像一只可爱的小苹果虫一样贴近杨青琮，「尤其是那个紫函，还有臭牛牛师兄，他们一起欺负我，说我的坏话，还仗着自己修为比我高，就用飞剑暗算我！」 第93页 「什么臭牛牛师兄？」杨青琮迷惑。 「就是牯青虎啦，他长得跟牛一样，姓又是牛，捲毛看起来臭臭的，所以是臭牛牛师兄。」林清引毫不留情地夹带私货。 「那是牯……好吧，他怎么了？」杨青琮问。 杨青琮也听人汇报了，只是，汇报的人没详细说过程，只说了结果——小师弟今天在演武台上大展神威，先败紫函，再败牯青虎，明明一套完整的剑法都不会，却能领悟到大师兄的高阶剑意，还获得了大师兄的亲口赞扬，简直就是修剑的奇才，怪不得顾掌门会收他做关门小弟子。 林清引在汇报的人这边被吹成了天才，杨青琮当然高兴，只是，后面的事情，就没那么顺耳了。 杨青琮今天的重点，就是揪住后面的事情，跟小师弟好好地对一对，没想到小师弟抢先一步，先开始哭诉他在剑法课上被欺负得多么惨，那些谣言多么过分，紫函当众泼他脏水，牯青虎还仗着自己是金丹剑修就拉偏架，后来还亲自上手欺负他，用飞剑跟他的普通剑打，差点把他杀了。 杨青琮越听，眉头锁得越紧，半晌，他声音不虞：「牯青虎真的这么做了？」 「真的！不信你去问，今天前排的人都看到了。」林清引信誓旦旦，末了，还有点委屈，「二师兄你不信我，却相信牯师兄是吧？」 「只是牯青虎人品鲁莽，却不会做出当众伤人性命的事，还是对着鍊气期的师弟……」 林清引的眼眶湿了，演技里带上了七分真情，气的。 「他应是受人挑拨，才会……」杨青琮说到一半，顿住，他的目光停在林清引脸上，「不管什么原因，他这样做肯定不对。」 「岂止是不对，他就是该死！」林清引狠狠地说，「不管他是真心想杀我，还是逗我玩，对我来说观感都一样，所以，我也要让他体验一回被人逼到绝境的感受，我用白霄噼下去的时候，是真心想杀了他，噼到一半才改变心意。」 杨青琮眉头微跳，有些意外地看向贴在身边的小师弟。 小师弟还像他印象中那样矮小、单薄，还是个小少年的身形，生气的时候，脸颊肉还会鼓起来，可是这副孩子气的身体里，却蕴藏着陌生的爆发力。 他又想起曾经的惊鸿一面。 还有那天晚上，在潜龙河边，清稚的嗓音喊出撼天动地的一句——「将宇，你给我去死！」 心跳勐地加速几下。 杨青琮凝眉，敛起思绪，道：「你做得对。」 林清引说到一半，本以为二师兄会规劝他，师兄弟之间，火气不要这么大，不要成天打打杀杀的，就像师父会说的那些，没想到杨青琮说了这一句。 他不由得停下来，疑惑地打量杨青琮，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是真的在认同，还是在「啊对对对」。 「你真这么想？」林清引歪着头。 「嗯。」杨青琮不明所以，这种事说假话干吗。 「好，很好。」林清引心里堵着的感觉一下子消散了，心情变得轻松愉快，甚至还有点飘，「二师兄，算你有眼光，如果你是那种迂腐古板的人，我才不跟你好呢。」 「……」杨青琮眉梢微动，小师弟说话的方式越来越有趣了，「那我得谢谢你的赏识。」 「不客气。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臭牛牛师兄虽然人坏了点，但还有点基本的做人的良知，他发现自己误信谣言之后，就羞愧的吐血了，看他那么惨的样子，应该是很后悔吧。」林清引踢起一块小石子。 「确实，经此一事，他应该会反省了。」杨青琮点头，「不过，究竟是谁传的谣言呢？」 林清引也思索起来：「应该是紫函，要么就是赵副掌门授意他传的。」 「有什么依据？」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传谣言，就是从紫函那听的，而且他还纠集了一大帮拂云崖的初级弟子帮他传谣。」林清引描述了一番紫函当着他的面说他害的大师兄境界跌落的事，「他说到一些细节了，不全是瞎编，说明背后有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参与编造了这个谣言，还有，今天大家抓造谣者时，没有找到其他源头，只有紫函一个。」 想到紫函被当球踢，踢得满场飞的惨状，林清引就想笑。 「紫函应该不是始作俑者，他只是中间重要的一环，早在你和大师兄刚从暗室获救的那天开始，谣言就已经创造出来了，而牯青虎应该是第一个被它挑拨的人。」杨青琮猜测。 林清引一想，确实有理，牯青虎从一开始就非常排斥他，把大师兄走火入魔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很不对劲。 那时候他以为牯青虎只是单纯的迁怒，作为大师兄的头号实力粉，牯青虎不能容忍任何人打扰大师兄修炼，更何况是像林清引这样，直接把人给弄走火入魔了。 所以，当牯青虎不分青红皂白，把情绪都发泄到林清引身上时，林清引没有觉得很奇怪，也没有往有人在他背后造谣上想。 现在，回想那段时间发生的事，细思恐极。 如果那个造谣的人从一开始就布局了，那他的身份岂不是八位长老之一？嫌疑人甚至还有顾梦云，而且顾梦云的嫌疑最大，他和牯青虎接触最多，当时又确实有点关心则乱，因为林清引给大师兄餵冻鱼，暴躁了一阵，后来大师兄恢復，他的平常心又回来了，对待林清引温和了很多。 第94页 肯定不是顾梦云，顾梦云没有动机，那嫌疑最大的就是赵副掌门了！ 「我觉得是赵副掌门。」林清引正色道，接着，他把赵副掌门、赵师兄和紫函的关系描述了一遍，又说出赵副掌门总是在暗搓搓打压青字辈，包括林清引这样的小角色，他也不想放过，只要能压顾梦云一头，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是说，暗室塌方之后，赵副掌门也跟着去救援了？」杨青琮问道。 「呃，那倒没有。」林清引一噎，不管他怎么回想，赵副掌门那天就是没有出现在暗室外，也没有跟着一起去硝山冰室，说他是造谣者的证据并不存在。 「你还记得那天都有谁去了吗？」杨青琮问。 林清引回忆了一圈，把能叫上名字的都告诉杨青琮了，叫不上名字的也跟他描述了一下外貌特徵。 「我知道了，这消息很有用。」杨青琮沉吟。 不知不觉，两人在山坡上走出很长一段，再往前走，就是月登楼附近的传送法阵了。 杨青琮似乎想到什么：「等等，我们刚才好像不是在说这件事，你到硝山冰室干什么去了？我看这约法三章你又忘了，一天不强调，就跑到大师兄屋里去了。」 林清引心想，终于还是被他想起来了。 确实，二师兄还没有老年痴呆到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不过，一开始那严加审问的气势已经不在，林清引现在可以自由发挥了。 「冤枉啊，二师兄，我正想告诉你，就因为大师兄借我白霄剑去打牯青虎，我才会力竭晕倒的，我晕倒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怎么会在大师兄的客房里醒来的。」林清引强调了「客房」两个字。 「哦？」杨青琮瞥了他一眼，「可我听说，是你死死抱着他的脖子，拉都拉不开，没别的办法，他才抱你回去的。」 林清引：「……」 第48章 林清引：「是谁在污衊我！」 林清引：「根本没有这样的事！」 林清引：「人晕倒的时候总会就近扶一下的，只是当时离我最近的就是大师兄的脖子，我只能扶那个，要不然旁边有棵树，我也会扶树的！」 林清引的申明，让杨青琮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不管真相如何，至少他还愿意申明，说明他也知道那样不对。 「二师兄别怕，我对大师兄真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单纯地倾慕他的实力而已，就像牯青虎一样！」林清引已经决定走实力粉的路线了，一旦定位清晰，就可以既要又要，任务积分和二师兄两手抓，一边不落下。 「是就好。」杨青琮道，「大师兄让你用白霄剑，又帮你澄清谣言，你还能像以前那样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倾慕？你就没有一丝动摇？」 「呃……这个嘛。」林清引犹豫了，忽然间，他感觉到杨青琮的脸距离他特别近，好像正在审查他的微表情，很快，那种看垃圾的眼神又出现了。 「怎么会呢，这谣言本来就是因他而起，就该他澄清啊，他不过是弥补自己的疏忽罢了。」林清引正色道。 林清引这么清醒，倒是让杨青琮有几分意外。 「……你知道就好。」 好不容易把二师兄哄住了，林清引如释重负，果然，以他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既要积分又要二师兄，脚踩两条船而稳如泰山。 「对了，你也快筑基了，这一阵就去上课吧，药房那边的任务，暂且向后推一推。」 晚上回家之后，杨青琮告诉林清引，他跟素问长老请了半个月的假，好让林清引专心修炼，有时间就上一上课。 林清引倒是无所谓，不做药房任务他也可以去灵植园，省了那些苦役，专心跟小欢欢搞凝气丹，多香啊！ 林清引立刻同意了杨青琮的安排，表示接下来的时间他会好好修炼，一举突破筑基，让同门刮目相看。 不过，日程并没有林清引想像的那么轻松，从第二天开始，他又要上课，又要修炼，抽空还要看筑基方面的知识，读杨青琮给他准备的那些书……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直到第三天，眼看着凝气丹又要见底，林清引才想起来要去一趟灵植园。 中午时分，林清引坐传送法阵来到灵植园附近，和管理爷爷打了个招唿。 「小兄弟，又来收药啊。」管理爷爷笑眯眯地问。 林清引一摸袖子，想起这次自己没有带药房的单子，便道：「这次不收药，只是进来看一看各类草药的生长情况。」 「这样啊，去吧，记得别靠近湖边啊。」管理爷爷提醒道，接着，又碎碎念起来，说最近勐兽不知怎么了，躁动得很厉害，经常互相厮杀，有时候饲兽师早上去巡逻的时候，会看到许多血唿啦擦的咬痕、抓痕。 「这么可怕啊。」林清引想到湖边的老虎，萌生一丝丝退意。 「不过小兄弟你放心，灵植园这边是安全的，园子里加了新的结界，勐兽园那边的灵兽是过不来的，只要你不主动过界，再兇勐的灵兽伤你不得。」管理爷爷告诉林清引。 林清引心想，灵兽过不来？他就是来找灵兽的……算了，碰碰运气吧，如果到了边界还见不到孟欢，就另想办法。 怀着这样的心思，林清引走进灵植园，一路来到湖边。 粼粼的湖水就在前方，树干和树干之间。 第95页 「不在啊。」林清引遗憾地想，他已经看到了结界反射着淡绿色的光，再往前走，就是勐兽园的地界了。 林清引转过身，打算绕着结界走一遍，不管怎么样，碰碰运气。 就在他抬脚要走的时候，忽然，一个热乎乎的身体撞上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哥哥……你怎么才来？小欢等你等的好苦……」 是孟欢。 孟欢像八爪鱼一样扒在林清引身上，完全不在乎他比林清引高半个头，这样做的时候，重量压力全部给到林清引，还有他完全看不出体格的瓜子脸，此刻也亲昵地搁在林清引肩上，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脖子。 「喂，吓我一跳！」林清引赶忙去解缠在腰间的手，努力和孟欢保持安全距离。 还好现在他们还不太熟，稍微推拒了一下，孟欢就从他身上下来了。 只是，孟欢的表情似乎有点伤心，巴掌大的小脸上也流露出憔悴之意。 「今日任务已更新！」 林清引打开今日任务看了一眼，很长一熘清单，一下拉不到底，大部分都是聊天，不用刻意去对，聊就有奖拿。 就这味，爽！ 「你一直在等我吗？可是我都没说什么时候来。」林清引随便挑了一个话题开聊。 「哥哥说让小欢等哥哥，小欢就乖乖地在这里等，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哥哥都没来……过了好久好久，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我不敢休息，也不敢离开这里，怕哥哥来了，找不到小欢……」孟欢双手拉住林清引的手腕，神色悽苦地说，本就不大的脸庞上，两颗乌黑湿润的眼睛定定望着林清引，更显得他脸颊瘦弱，好像在等待中不知不觉清减了许多。 「你怎么这么傻，我来了就会找你啊，你看，现在，我不是来找你了么？」林清引像个渣男似的敷衍着安抚未约定见面日期的恋人，同时，也没有约定下一次见面日期，很快转移到另外的话题。 但孟欢并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始终睁着小鹿般纯净的眼睛，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哥哥」，仿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天籁之音，光听着都是享受，他一点也不想放过。 「这几天……我有点忙，抽不出时间过来，你可以理解的吧？」林清引想着上次完成任务的经验，聊一些和修炼有关的事情，就可以掉更多凝气丹，他便生硬地把话题转移到修炼上，「我准备筑基了，需要很多时间去修炼，去学习……这种事，稍微出一点差错都不行。」 「筑基？」孟欢眼中灵光一动，「哥哥说的是修士筑基吗？哥哥上次还没有筑基，这次就要筑基了，果然天纵奇才。」 林清引点点头，来吧，大把的凝气丹不要钱地掉下来吧。 「不过，筑基这么危险，出一点差错都不行，哥哥还是不要这么做了吧？」孟欢忽然说道。 林清引被他的脑迴路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非要筑基的话……小欢来帮哥哥吧，哥哥和小欢一起双修，就能获得很多很多的灵力了，到时候就算是结丹也……」孟欢眼睛发亮，满脸期待地望着林清引，只是嘴里说的话和他纯洁的外表完全不一样。 「不必了！」林清引急忙叫停，不想成为你们妖界兄弟乱伦y的一环。 而且孟欢的修为确实比林清引高很多，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讲，比将宇还要强，毕竟孟欢都四百多了，将宇才四十八。 「哥哥不喜欢和小欢双修吗？小欢保证会让哥哥舒服……」孟欢继续睁着他那双无辜的小鹿眼，嘴里说着虎狼之词。 这个台词继续说下去，林清引打包票就要出事，孟欢虽然不像将宇那样喜欢用强，但他慾念更强，缠人的功夫天下无敌，不知不觉就被他扒了衣服，一起在草地上跑马拉松了。 所以，林清引必须在第一时间、坚决地制止他。 「不要碰我！」林清引厉声道，「藤蔓也拿下去！」 孟欢委屈地缩了起来，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到林清引裤脚里的碧绿色小藤蔓也暗搓搓地缩回孟欢脚下。 「哥哥……嫌弃小欢了吗？」孟欢伤心地问，看起来楚楚可怜，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全凭最后一线薄弱的希望忍着。 不管什么样铁石心肠的男子，看到这一幕，都会神酥骨软，保护欲爆棚，什么样的条件都答应了吧，何况是和这样一位极品美少年在没人知道的地方缠绵，得到无上享受的同时还能增长修为…… 很少有修士能拒绝这样的蛊惑，这就是妖王继承人的实力。 林清引曾经为了打攻略线全盘接受过，那个结果么，倒也还好，替身的年纪过了二十七，就不再具有替身的价值，直接扔掉，头也不带回一下的，这结局真的很合理。 只是，那个时候，小师弟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孟欢爱极了的哥哥，为了能和他一起走在天光下，小师弟放弃了剑宗弟子的身份，和孟欢一起移居东海边的小渔村，打算过一辈子隐姓埋名的恩爱生活。 当然，这样仓促出来，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小师弟的肚子藏不住了。 作为一个男人，他怀了孩子，这只会让人联想到一种可能，他犯了禁忌，受妖蛊惑，和妖媾和。 孟欢也曾彻夜哭泣道歉，那双小鹿似的眼睛在月光下流了许多珍珠似的泪颗，但小师弟真的觉得没关系，有时候摸着肚子，还会有点期待，一向最平凡的他，竟然也做了这么不平凡的事呢……这个孩子会像小欢一样漂亮吗？ 第96页 然后，在海边的小渔村里，有一天早上孟欢出门採买，就再也没有回来。 「哥哥，我走了。」临出门前，孟欢像平时那样温柔地道别。 「嗯，等你回来。」 第36章 四九 在全息游戏里怀孕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呃, 这个嘛…… 挺奇特的感觉，就像狗血电视剧里那种假装怀孕藉机上位的丫鬟，把枕头绑在衣服下面，挺着个大肚子到处碰瓷, 不仅没有丝毫碰坏孩子的担忧, 还把这东西当成进攻的武器, 到处顶来顶去。 林清引当时就是这种感觉, 他低下头, 就能看到数据合成的肚子，伸手摸一摸，甚至还能摸出胎动, 挺吓人的。 要不说全息游戏是跨时代的创举呢，它可以让人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另一种人生, 男人可以变成女人, 女人可以变成男人，不是平面意义上的变，而是从身到心，全部代入，某种程度上来说, 倒是可以促进分裂的思想观念重新走向融合呢。 可惜, 那一天，林清引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 不行，不可以丧, 他一定要回去，一定要……玩上更多的全息游戏。 这样想着, 林清引又振奋精神，第n次拍掉伸到身上的小藤蔓之后, 他向孟欢告辞了。 「我要回去了，下次见。」他盘点了一下这次得到的凝气丹，够吃一阵的。 孟欢短暂地黯然了一下，而后又用期待的声音问：「哥哥下次什么时候来？」 「下次……就是下次，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林清引咕哝道，他说的是大实话，他不是那种随便给人做出承诺又不遵守的人，既然不确定什么时候过来，那就干脆不要说。 孟欢的眉梢垂落下去，就像秋天的叶子坠落风中。 「对不起，小欢不应该要求太多，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孟欢垂下头，牵住林清引衣袖的双手也放下来。 「知道就好。」林清引抚平袖子上的摺痕，「我走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径直走出灵植园，坐上传送法阵。 他的身影消失时，一道身披白麻衣的身影出现在灵植园的树篱后，透过树篱的缝隙，神色复杂地望着消失在白光中的青色身影。 …… 接下来几天，林清引要么上课，要么修炼，凝气丹不够了就去一趟灵植园，不知不觉间，筑基的日子到了。 为了协助林清引顺利筑基，杨青琮专门请了一天假，在小院里给他护法。 「这么正式啊。」林清引看着杨青琮忙前忙后，又是贴符纸，又是画阵法的，还把水房里重新收拾了一遍，地上铺上清凉的鹅卵石，让林清引坐在上面。 关于筑基的知识，林清引也提前了解过了，筑基的时候会重塑人体经脉、血肉、骨骼，身体里污浊的东西会从毛孔排出，夸张的情况下能排出厚厚一层淤泥，所以，杨青琮才会在水房开闢地面给他筑基。 「当然，你没看书上讲么？筑基是修真的起点，若是基础没有打好，日后修炼都会事倍功半，筑基过程中不能产生邪念，不能受外界干扰，必须专心地打磨每一存经脉骨骼，直到毫无杂质……」杨青琮开始像老人念经一样絮絮叨叨。 「我知道啦，二师兄，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紧张。」林清引坐在鹅卵石上，感觉挺清凉的，就是稍稍有些硌屁股，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现在开始吗？」 「等等，」杨青琮直起身，「我去看看外面的结界加强符有没有贴对位置。」 「二师兄，你都检查了三遍了，肯定没问题！」林清引嚷道。 然而杨青琮还是出去了，足足检查了一盏茶时间，进来的时候脸上还粘着一块墙灰。 他脱掉外袍，风风火火地走过来，盘腿在林清引身后坐下，沉声道：「开始吧！」 林清引感到后背都跟着震了一下，好像被手法娴熟的按摩师隔着后背按到了心脏。 林清引闭上眼睛，一阵静默之后，他忍不住像抽风一样嘿嘿笑起来。 杨青琮：？ 「对不起，我总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坐到我正面来？」林清引笑得肩膀一边抽一边问。 「……怕看到我，会影响你。」杨青琮如实答道。 「可是你在后面，更会影响我啊，我感觉后背这里的肌肉都被你盯得抽在一起了。」林清引伸手去够嵴柱中间那个位置，向杨青琮示意。 「……你没有那种东西。」杨青琮冷不丁开了一下嘲讽。 「谁说我没有？我不仅有，还很发达，」林清引开始勾着后背向杨青琮移动，「不信你伸手过来，过来摸摸，看我的背肌能不能把你的手指夹住。」 「……」杨青琮无语了，他就不该嘴欠说那一句，勾的林清引没个正形，没完没了。 「来我正面吧，求你。」林清引诚挚道，「我看到你，才会觉得安心啊。」 杨青琮沉默片刻，林清引听到背后有衣服摩擦声，杨青琮站起来了，他来到林清引对面，距离三尺的地方坐下。 林清引果然乖乖地闭上眼睛，开始运功。 …… 筑基顺利完成了！ 也没有排出太多淤泥，只是有些出汗，林清引睁开眼时，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快打开门窗，我快热死了，好闷。」林清引揪着前襟，一边扇风一边急着说。 第97页 「不急，先坐一会。」杨青琮依然很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现在……」林清引低头闻了一下衣领，皱起眉头，「只想跳进温泉里游一圈。」 「你想得倒好，咱们这没有温泉，不过有热水，等会给你烧。」杨青琮笑道，「再体会体会呢？你现在可是筑基了，已经走进修炼的大门了。」 「我……」林清引还真没感觉到太大不同，和之前刚磕凝气丹的时候相比，五识六感都没有特别增强，只是觉得身体更强壮了，经脉里流淌的灵力更充盈，还有丹田气海，也比以前扩大了一圈，他低头摸摸肚子，并没有变大，奇怪，「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更有力量了。」 「你再感觉感觉呢？闭上眼睛，看看自己的五脏六腑，丹田气海。」杨青琮笑着说道。 林清引知道听杨青琮的肯定没错，他闭上眼睛，试着去感知五脏六腑，忽然间，一些非常古怪的画面在他眼中成形，就好像突然闯进猪肉铺后面的屠宰场，放眼望去都是咕涌咕涌的血肉，吓得他「啊」了一声，惊醒过来。 杨青琮仍然是笑吟吟的样子：「你看到了？」 林清引惊魂未定：「那、那是我的内脏？」好特么噁心啊！ 「筑基的三大标志，你忘了？」杨老师提问时间。 「当然没忘，洗髓、开窍、内观……」林清引恍然，「原来是内观！」 「不错。」 筑基之后，修士将迈入修真的大门，这不是一个抽象的说法，而有着相当具体的标志： 洗髓，就是洗净身体内部的污物，让它们从毛孔中排出。 开窍，指开灵窍，以前的灵气只能在身体内部运转，让身体变得比普通人更轻盈、更有力量，五识六感也比普通人强，但灵气无法突破身体，影响外界，开了灵窍之后，灵气就可以化为灵力，直接影响客观世界。 这是林清引最感兴趣的一部分，简单来说，就像从麻瓜变成了魔法师，从此以后就能用魔法了，魔法学校的各种魔法课程也开始向林清引敞开。 林清引记得自己好像是水木双灵根，以前没开灵窍，什么属性就不那么重要，现在开了灵窍，他就可以学习本属性的法术，变出藤蔓玩触手y什么的，咳咳，真是近墨者黑啊。 第三个标志，就是内观，可以观看到内部的世界，古文写的非常抽象，但通过一些画片说明，林清引大概明白，就是能看到身体内部。 他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些模煳的东西，没想到那么具象，简直就像把自己推到了解剖台上，主刀的也是自己……这样一想，灵仙界的医学应该很发达才对啊！ 「再看看气海。」杨青琮提醒道，「还有经脉。」 林清引抽了抽嘴角，他实在不想看了，但是，又有点好奇，闭上眼睛，再一次进入内观状态。 气海是一小团发光的物质，停留在肠子中间……可以确信洗髓洗的很干净，林清引顺着肠子上上下下探索了一番，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物质……等等，他刚才要干什么来着？哦对，看看气海…… 在那团发光的丹田气海边缘，可以看到两条同样发光的线，一条通往上方，是任脉，一条通往下方，连接督脉和下肢的经脉，这些经脉之所以发光，是因为有灵气在其中涌动，灵气本身会发光，将经脉照得格外清楚，林清引循着经脉走了一圈，惊喜地发现，他可以清晰而具体地掌握灵气运转的情况，及时解决拥堵问题。 怪不得人家说筑基是进入了修真的大门，林清引现在可算得到了具体的认知，只要能够内观经脉，他就可以轻松运转大小周天，打坐修炼再也不是问题，学习法术的时候，也可以直接看到自己的经脉，再也不用瞎子似的按来按去。 现在，练功房里挂着的那三幅经络图，已经变成具象化的3d立体建模图出现在林清引的内观之眼中，他可以把图上的穴位在自己的经脉中一一对应上，这也显出前期死记硬背的用处来了。 另外，他还明白了一点，为什么筑基之后，很多人会选择辟谷，嗯……能看到食物消化变成大便的过程，怎么不算一种减肥利器呢？ 「太厉害了！」林清引啧啧惊嘆，「原来这就是筑基大佬的视野，我还能继续修炼！我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结丹之后操作画面还会有新的变化吗？」 「什么？」杨青琮被林清引突然蹦出的奇怪词彙弄得一懵。 「哦，不，没什么，我是说视野，金丹的视野是什么样呢？能看到别人体内灵气的流向吗？」林清引睁开眼睛，兴致勃勃地看向杨青琮。 「不能，不过可以打开灵识，感知范围更广。」杨青琮说道。 林清引知道这个，灵识，也有一种说法是神识，本来是根植于肉身的一种感知能力，但修炼突破一定境界之后，就可以把感知范围扩大到肉身以外一尺、一丈甚至一里的距离。 所以，那些真正厉害的大佬，坐在山中，都能感觉到山下有车队正在靠近，一些不利于修炼的因素，便可以早早排除，有人上门寻仇，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做好准备。 「那也太爽了吧！什么都别说了，我今天晚上不睡觉了。」林清引斗志满满地宣布。 杨青琮摇摇头：「你得休息。」 没有一点点反驳的余地，之后的时间里，杨青琮给林清引烧了热水，灌满浴桶，让他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从水房撵出来。 第98页 林清引在院子里擦头髮，仍然冲着门扇半开的水房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这时候天色已全黑下来了，一轮明月挂在枝头，初秋的山风微凉，但林清引感觉不到，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鍊气菜鸡了。 杨青琮用林清引的洗澡水沖洗完地面，又接了一桶清水，把浴桶里面擦洗一遍，地板沖洗一遍。 全部清理工作做完后，他抱着木盆出来，里面放着林清引洗澡前脱下来的脏衣服，衣服上压着一根捣衣杵。 林清引早知道二师兄很能干活，是这群仙气飘飘的npc中间唯一一个手掌肌肉发达、指节宽大有力的普通人，明明位列掌门亲传弟子的第二位，论威望、论资源，都轮不到他干这些，可是，也许因为天生的勤劳，他做这些事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寻常，不需要任何伺候的人，他也可以让拂云崖小院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好……好厉害。 好喜欢。 林清引目光灼灼地盯着杨青琮，杨青琮被他盯得回过头来，疑惑地挑起眉梢。 「二师兄，你要帮我洗衣服吗？我们修士，就没有什么一键清洗的法术吗？」林清引好奇地问。 「你说的是水系的清洁术？我不是水系，还是习惯用手洗，或者你自己洗也行。」杨青琮把盆转了个角度，递给林清引。 「好师兄，你都端出来了~」林清引开始撒娇耍赖，他也不是不能洗，只是有人帮洗，那当然是躺在床上比较舒服。 「呵。」杨青琮就知道他是个惫懒的性子，想他今天筑基也够辛苦的，便端着木盆去干活了。 林清引擦干了头髮，披散在身后，小风吹着怪舒服，也懒得用绑带扎，就这么走到院门前去。 「二师兄，我把符纸揭下来啦。」林清引扬身，沖水房后面捶打衣服的杨青琮喊道。 「揭。」杨青琮给与了肯定的指示。 这种结界符纸可以反覆使用，多贴一会儿都是浪费灵力，林清引一边哼着小学生神曲，一边很有节奏感地揭下一张又一张。 不一会儿，林清引把门上、墙上各处的符纸都揭下来了，厚厚一沓。 他把院门打开，看到外面的风景，月光洒满拂云崖，壮观的山势在夜色中延伸，有一种白天看不到的奇崛。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院门前的大树后闪出来，飞快走近台阶。 林清引吓了一跳，正待大喝一声「紫函哪里走」，定睛一看，走到前面来的人却是个脸生的。 「林师兄，夜安。」那青衣弟子客客气气地说，「我是硝山冰室来的，奉大师兄之命，将一件礼物亲手送到林师兄手中。」 「咦？大师兄这么晚派人来送礼？」林清引诧异。 「不，大师兄早上就叫师弟来了，只是林师兄一直闭门不出，师弟只好在外面等着。」青衣弟子淡定地说，仿佛等这么久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林清引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来是这样，我确实有点事……师兄大可以把礼物放在门前，再留上一封信，相信没人敢随便乱拿硝山冰室送来的东西。」 「大师兄命我将这件礼物亲手交给林师兄。」青衣弟子强调了「亲手」。 「……好吧，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呢？」林清引脑子飞快转动，想到几种可能，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作为赔礼，送给他一株大补的千年人参！ 青衣弟子拿出一只锦盒：「实在抱歉，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请林师兄亲鉴。」 林清引打开锦盒，正待观看，忽然感觉地上窜过来个什么东西，毛茸茸地撞了他一下，把自己给撞蒙圈了，就地躺倒在他脚上。 林清引惊讶地看向脚下，是一只很小的土狗，看起来不超过两个月大，这时正呜呜地依偎在他脚边，看起来要大碰其瓷。 「这……这是灵兽……」青衣弟子还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小土狗绝非凡品，「难道是灵植园里跑出来的？」 反正礼物也交给林清引了，青衣弟子干脆蹲下身去，要抱那小土狗起来，仔细看看。 谁知小土狗虽小，叫起来也奶奶的，但动作特别灵活，像小肉虫一样左扭一下，右扭一下，竟把青衣弟子的两次伸手都轻松闪过。 青衣弟子无奈，只好撑着膝盖，抬头对林清引说：「林师兄，看来……它是看上你了。」 「呃。」林清引倒是也喜欢萌萌的小动物，但他没养过，一点经验都没有，这么小的小奶狗很容易被养死，他不敢贸然出手，「师兄，你是不是有养狗的经验？要不然还是你带回去吧。」 「我也想带回去啊，可它没看上我。」青衣弟子做了个束手无策的动作，「不如林师兄带回去让杨师兄养，杨师兄肯定能养。」 「二师兄？」林清引一想，还真是，杨青琮什么活都会干，又是外门杂役的神，养个狗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杨青琮养他一个就够累了，还要再养一个狗，总得先问问他愿不愿意，「我现在就去问问。」 「诶，林师兄，小心盒子！」青衣弟子看林清引转身匆忙，赶紧提醒。 林清引这才想起来锦盒上的扣袢刚才打开了，他还没看里面是不是大西洋参，这要一甩把大西洋参甩出去了怎么办？ 他揭开盒盖，往里看了一眼，立刻又关上了。 呵，他就不该心存幻想。 第99页 大概是林清引一脸索然无味的表情，让青衣弟子产生了好奇，大师兄很少送东西，他这种不问世事的人，根本不需要跟谁保持礼尚往来，送，那肯定是稀世珍宝，要么就是很特别的东西。 可林清引看到之后，却是这种反应，好像大师兄送了他一块萝蔔章似的。 青衣弟子想问，但又不能问，只能难受地搓手，就在这时，他偶然瞥见躺在林清引两脚之间的小土狗竟然也勾着脑袋看过来，圆熘熘的大眼睛盯着林清引手中的锦盒，两只前爪勾在几撮白毛覆盖的肚皮上，一时间看的投入，都忘记自己还在碰瓷。 「林师兄，那盒子里莫非是吃的？这小狗好像很感兴趣呢。」青衣弟子机智地旁敲侧击。 「哦，不是什么吃的，是块玉。」林清引打开盒子，给青衣弟子看了一眼。 「！！！」青衣弟子瞪大双眼，像看到鬼一样看着盒子。 接着，他抬头看林清引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林清引心里有点虚，他只是想着给青衣弟子看一眼，好让他回去復命，现在想来，好像这一眼有点多余？ 「林师兄，你可能不知道，这不是一般的玉。」青衣弟子压着嗓子，郑重其事地对林清引说。 就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躺在林清引两脚之间的小土狗翻了个个儿，两只耷拉的耳朵全都支棱起来，歪着脑袋聚精会神地偷听两人说话。 「这是同心玉，和大师兄身上带的那块是一对，据说是……」青衣弟子目光闪烁，仿佛即将道破天机，平白地畏惧起来，左右环视了一下，才压着嗓子继续说，「是大师兄的娘亲留下的……那种……传家宝。」 「什么？」林清引被他说得云里雾里。 「就是先送给心仪之人，将来结成道侣，变成一家人，还可以接着传给子孙后代的那种……传家宝！」 青衣弟子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话没压住，声音有点飘。 林清引莫名其妙，一周目小师弟就是被这种谣言骗的，他当然不会被再骗一次，不过，这谣言也未免太离谱了吧！简直漏洞百出，硝山冰室的人也会信，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他正待指出其中不合理之处，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狗叫，小土狗的嗓音稚气未脱，但叫得非常兇勐，好像被什么脏东西激惹到了。 接着，青衣弟子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攥住自己的大腿，才堪堪忍住没把脚踢出去。 林清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小土狗正死死咬着他的脚脖子。 「发生什么事了？」杨青琮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想来院门前动静太大，把杨青琮都给引过来了，林清引赶忙把锦盒塞进袖子里，转过身：「没什么，只是有条疯狗咬了路过的师兄。」 「疯狗啊，那可得打死。」杨青琮抄起扫院子的笤帚，向门外走来，将林清引拦到身后，「疯狗在哪？」 「啾！」一个可爱的脆鸣从脚下传来，杨青琮低头一看，好么，一只牙都没长齐的小土狗正乖乖地蹲在台阶上，两只爪爪乖巧併拢，一根小树枝那么细的尾巴友好地摇晃着。 在它身旁不远处，一名青衣弟子正撑着大树，一手捏着自己的脚腕，一边隐忍道：「不……不要打，我没事！」 第37章 五十、五一 第50章 这位硝山冰室的师兄可真是爱狗之人啊！ 林清引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心中暗暗感嘆。 不过，小狗再乖巧，毕竟它野性未驯，最好还是不要养在家里了。 这样想着, 林清引看向杨青琮：「二师兄, 这条狗……要不然我们养在外面吧？正好门口也缺少一个看家护院的大黄, 我看这条狗就很有这方面潜力。」 杨青琮却没有回答, 而是疑惑地打量着青衣弟子：「这位师弟, 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啊啊，他是我上课时结识的一位师兄，二师兄你认识那么多人, 只要是剑宗弟子你都眼熟吧。」林清引赶紧把话题岔过去。 万一让杨青琮想起来这人是硝山冰室的，少不得又是一阵盘问, 大师兄大晚上派人来给林清引送贴身暖玉, 这事又解释不清了。 说完谎，林清引赶紧眼神示意青衣弟子不要胡说八道，青衣弟子很快心领神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清引不让他表露身份，不过, 这位小师兄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师兄未来的道侣, 他可得罪不起。 「对，我……今天上课没见到林师兄，所以来看看。」青衣弟子像模像样地胡编道。 林清引投去赞赏的一瞥, 就喜欢这样上道的人。 杨青琮皱着眉头，没再刨根问底, 看起来是信了。 他问道：「你没事吧？这狗咬你了？」 青衣弟子忍痛道：「没事没事，这狗还小, 不懂事，若是杨师兄能稍加训导，将来必定是一只看家护院的好狗，好灵兽！也是它的福气了。」 杨青琮看着小狗：「看起来它也不像长牙的样子，原来是灵兽。」 灵兽咬修士一下，就算没有牙，本身的灵力也能给修士带来一定冲击。 不过，如果是灵兽的话，智商也比一般的狗高，训练起来也比较容易。 「你确定想养这条狗？」杨青琮问林清引，「我经常出去办事，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在，这狗主要还得靠你。」 杨青琮这样说的时候，小狗好像非常高兴，尾巴摇的像直升机螺旋桨一样，快要原地起飞了。 第100页 压力顿时来到林清引这边：「要不……我们还是把它送回灵植园找狗妈妈吧……」 小狗又耷拉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清引。 「你不是想要一个大黄狗看家护院么？」杨青琮提醒林清引，「有个灵兽看家护院也不错，省得我不在的时候，总有人上门骚扰。」 这个角度林清引倒是没想到，如果养条狗可以避免紫函之类小人的窥伺和骚扰，对他来说倒是很有好处。 不过…… 林清引又看向地上只有鞋子那么大一点的小狗：「它真的能看家护院吗？」 眼看着林清引心动了，青衣弟子赶紧吹风：「现在看着小，长起来可快了，至多一年，就会长成大狗，到时候再想看到小狗时的可爱模样都不能了呢。而且，别看这小狗是普通的土狗，它可通人性了，我就没见过这么通人性的小狗，就好像它能听懂我们说话一样！」 仿佛为了证明青衣弟子的话，小土狗凑到林清引的木屐旁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一蹭他的脚踝，还把下巴搭在他脚背上，吐出一条小粉舌头，舔一舔，然后翻着眼睛偷看他脸色。 麻蛋，这狗绝对成精了！ 林清引疯狂心动，无聊的修炼生活之余，养一条聪明可爱的小狗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好吧，那我就试试。」林清引抬起头，看向杨青琮，「我们就养这只狗吧。」 决定养小狗了，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比如彻底的清洗、驱虫，准备狗粮和睡觉的地方，小狗还太小，不适合放在门外，杨青琮就把他放在院门后的台阶上，给它用木板和草垫搭了个狗窝，林清引拌了点煳煳给它吃。 折腾了一番，时间也不早了。 「明天早上去药房一趟，抓些驱虫的药，回来再给小狗洗澡。」杨青琮说道。 「好，我去。」林清引主动请缨。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林清引一起来就冲到狗窝前。 小狗正在狗窝里睡得香甜，只是面前的煳煳一点没动。 「它不喜欢吃这个啊。」林清引失望。 「灵兽可能有自己的口味。」杨青琮准备上班，整装待发，「你可以多弄点灵草灵果，拌在煳煳里，看它吃不吃。」 「对了，我可以去灵植园要点羊奶。」林清引灵机一动。 「也可以，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相思镜联繫。」杨青琮匆匆离开。 「还说出差没时间照顾狗，现在不出差不也没时间吗……」林清引蹲下身，想摸摸小狗，但又怕染上跳蚤，只好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 正在这时，一堆奇怪的任务完成提示出现在视野中。 「咦，我什么时候完成了这么多任务？」 林清引大惊。 林清引点开已完成的任务清单一看，都是一些奖励少但容易完成的任务，勐一看以为是系统bug，把前几天灵植园做完的任务又反刍出来了。 仔细一看，却和灵植园的任务不同，任务内容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诸如： 「收养npc的分身（1/1）」「对npc的分身进行一次投餵（1/1）」「给npc的分身搭一个小窝（1/1）」…… 这……npc的分身分明就是在说林清引脚下这一条！ 这条狗竟然是某个npc的分身？是谁这么阴险，自己不出面，竟然化出分身潜伏进小院？！ 一想到他正在被某个npc暗搓搓地视奸，他自己还在傻乐，如果不查看任务面板，都不知道间谍已经潜入自己老巢里了，不管和二师兄商量什么，都会被npc直接听到…… 林清引背后的白毛汗都升起来了。 他立刻站起身，一脚踢开院门，双手端着狗窝就往外扔。 「嘭」的一声，狗窝摔在地上，顶棚掉了一块，墙壁也变得东倒西歪，俨然从崭新的狗窝变成了危房。 在草垫子溅起的灰尘中，小狗茫然地抬起头，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不明白自己温暖的家怎么一瞬间变成了废墟。 林清引扔狗窝的行为，引起路人的不满，拂云崖弟子房几个初级弟子正好路过，一个个回过头来，用谴责的眼神盯着林清引，还有准备上来接回被抛弃的小狗的。 林清引扔完狗窝，才冷静下来，他还不知道这个化分身的npc是谁，不过大概能猜到，多半就是灵植园那位。 既然每次还要抽时间去灵植园跟那位做任务，还不如直接在自己家门口做，方便又快捷，而且，对付一个成年体的妖怪林清引没把握，对付一个幼年体的小狗还没把握吗？ 餵食、餵水、挠痒痒……看看今日任务上和谐的互动内容，林清引都怀疑这不是恋爱脑系统，而是宠物精灵爱心养成系统了。 「林、林师兄！」一个初级弟子壮着胆子跑过来，指着地上的狗窝，「这个小狗，你不要了，我能抱回去吗？」 自从林清引在剑法课上痛击紫函，他在拂云崖的威望提升不少，初级弟子虽然不满他暴力扔狗的行为，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上来问问他不要了，他能不能抱走。 林清引看了一眼歪房子中间探出的狗头，小狗正「呜呜」地小声叫着，黑熘熘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好像在祈求他不要把它扔掉。 如果是一条真正的小狗这样望着林清引，林清引说什么也要把它抱回来，可是这条狗，它是一个阴险的间谍，一个歷经四百年风霜的老骗子！ 第101页 林清引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用脚把狗窝扶正，淡淡道：「谁说我不要了，只是把它放在它该在的地方。" 初级弟子见状，只得作罢，悻悻而去。 只是，把这么小的狗摆在门口，真的能放心吗？它不会被山里的野兽叼走吗？不会被夜里的急雨淋坏吗？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偷走吗？ 路人心里都犯嘀咕，作为狗主人的林清引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低下头，用手指虚点一点：「小狗，以后你就呆在这里，看家护院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鞋子大的小狗卖力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两只前爪撑着地站起来，使劲摇晃着小尾巴，好像在向林清引表现他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太可怜了。」路人们嘆息着，「这么小就要担起这么繁重的职责。」 「林师弟看起来挺好说话一人，怎么对待小狗这么严格呢？」 「估计干不了几天，就要撂挑子跑路，到时候我们再去收养也是可以的吧？」 各种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林清引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分毫担忧，直接关门进去了。 第51章 既然知道了小狗的真实身份，林清引就不再担心它会中途夭折。 这样一想也挺好，既然老妖怪愿意变成小狗来娱乐他，他何不顺水推舟，又玩了小狗，又赚了积分，还不会引起二师兄的怀疑，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没了。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至少不能引起二师兄的怀疑。 所以，林清引还是去了药房。 「什么，你养了条小狗？」榆木眼睛亮起，「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林清引回答，「你甚至还能亲自体验帮小狗洗澡、驱虫，给小狗检查身体。」 「太好了！」榆木满脸期待，「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小棠下山已经有半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里，榆木都处于消沉的状态，终于在今天，他的眼神中又焕发出新的光彩。 林清引很乐意帮助徒弟找到新的人生价值——宠物护理！ 「不过，在见到小狗之前，我们要先约法三章。」林清引竖起三根手指。 「什么？什么三章？」榆木疑问。 「我们不能在小狗面前讨论敏感话题，比如秘密的丹方、剑宗最近的政策，还有六界战争、妖魔鬼怪之类的事情，我们也不能讨论修炼，尤其是我的修炼进度，你最好也别提小棠。」林清引掰着手指数敏感话题，很不幸，三根手指都不够用。 「啊？为什么？」榆木皱起小脸，「之前在天外来客面前不说这些，是怕他来歷不明，泄露了本门机密，会有隐忧。为什么对待一只小狗也要……」 「对，我就是在防着这只小狗，不要问为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们需要防着这只小狗就行了。」林清引简单粗暴地把这个概念灌输到榆木脑袋里。 还好，小孩的心思都比较单纯，对于一些简单粗暴的要求，他也不会问东问西，当成一种规则怪谈遵守就完了。 林清引的约法三章给小狗增添几分神秘色彩，榆木更加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小狗，快速收拾好药箱，就跟着林清引出门了。 两人回到小院，还没走近，就看到门口围着一群初级弟子，或好奇、或兴奋，在那里逗狗，还有人抱来更豪华的狗窝，想把小狗骗进去带走。 林清引和榆木一出现，这群人才散开，但还有几个人坚持留在原地。 「林师兄，是杨师兄叫我们来的，这些是灵羊奶，这些是灵果浆。」 「林师兄，这是小狗长大一点要用的磨牙棍，你拿着这头，这样训练他扑咬。」 「林师兄，这是我家阿黄小时候用的牵引绳，有弹性，松紧适中，不会让孩子太难受。」 林清引收到一大堆小狗用品，连忙向这些热心的师兄师姐道谢，不过他们都摆摆手，表示不用，这些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送走二师兄请来的热心人，林清引把小狗用品放回院子，从里面拿出两个小马扎，一个盛水的木盆，摆在门前的空地上，开始给小狗洗澡、驱虫。 老妖怪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分身染上虫子，但它从灵植园过来这一路也不容易，毛上沾了许多泥土，这么小的身体也不太好控制，甚至爪子上还破了块皮。 榆木两手握住小狗的前爪，把它拎起来，放在木盆里，一边念念叨叨，让它「乖乖」，「哥哥马上就给你洗香香」。 小狗有些侷促，挣扎了一下，但看到林清引也在旁边坐着，它就老实地给榆木摆弄，为了体现自己的乖巧，甚至在水冲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躲闪。 「乖狗狗，」榆木贊道，「不愧是灵兽，林师兄你不想养的话，就给我吧，诶哟——」 出现了，接小狗回家的第二位受害者！ 「松开！不许咬人！」林清引在小狗头上用力拍了一下。 小狗松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在认错，又好像很委屈。 「没事、没事啦，它在跟我玩呢。」榆木向林清引展示了一下他的手背。 林清引看到上面只有一个浅浅的红印，应该是小狗用没牙的嘴巴夹了一下榆木，而且，这次它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用灵力。 榆木看到小狗「呜呜」地叫，赶紧摸摸它的脑袋，一边哄它，一边责怪林清引不该吓唬它。 第102页 林清引：无语。 「对了，狗狗还没有取名字吗？」榆木问道。 「取了，」林清引道，「它叫绿茶。」 「绿茶？」榆木一愣，「可是它既不绿，也不茶……好奇怪的名字。」 「我喜欢这个名字，很适合它。」林清引再次对榆木使用规则怪谈。 「好吧，那我能叫它小茶吗？因为它看起来很小。」 「可以。」 老妖怪妖生中的一件大事——给分身取名——就这样定了下来。 林清引的任务又完成了一大把。 送走榆木后，林清引盘点了一下这两天获得的凝气丹，数量非常可观，这样持续下去，以后嗑药都不用愁来源了。 再次看向绿茶，林清引的目光陡然变得温柔慈爱，他目光所及，不是一只普通的小土狗，而是一台照日炉，一台光刻机，一台不需要任何成本就可以生产出凝气丹的永动狗！ 林清引坐回马扎上，情不自禁，捞起绿茶的两条前腿，把它抱到面前，狠狠地亲了一下狗头。 肉眼可见的变化在小狗脸上产生，一层粉红从奶黄色的短毛下面浮起来，小狗的耳朵垂下来，像含羞草一样挡住自己的脸，两只黑熘熘的大眼睛时不时往上翻一下，偷看林清引。 这副娇羞的样子，在寻常狗里挺少见，林清引倒是不奇怪，他早看穿了老妖怪的身份，至于它想老黄瓜刷绿漆装嫩，那也是它的喜好，不耽误林清引的事，林清引就随它去。 「今日任务： 亲吻npc的分身（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5000，妖术：魅惑术的碎片+1」 5000积分！很高的回报！ 还有新的技能包，看名字似乎很厉害，林清引打开简介一看： 妖术：魅惑术（妖类专属技能，使用此技时，会在目标眼中产生完美的诱惑体，可以操控诱惑体对目标施加勾引、盘问、□□、抽魂等行动，行动难度越高，成功率越低） 这个术看起来有点实用，可操作范围非常宽广，林清引决定把它留到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使用，比如色诱赵副掌门拱手让出掌门之位这种。 林清引查看今日任务的时候，绿茶还在他手中扭来扭去，各种害羞哒哒，可是林清引根本没有注意到它，亲完之后，就像扔掉一张一次性擦嘴毛巾一样，把它团一团塞进狗窝里。 绿茶：？ 林清引兴沖沖地回到院子里，拿出凝气丹开始修炼，一直到晚上杨青琮回来，问起他小狗吃东西没有，他才想起来那些热心人送来的东西，他扔在院子里没管。 「诶呀。」林清引一拍脑门，赶紧把灵果、灵草和灵羊奶拿出来。 杨青琮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这狗是你要养的」，拿着食物就出去了。 林清引只好灰熘熘地跟上，看着杨青琮把各种食物放在不同的盘子里，推给小狗，耐心地尝试小狗喜欢吃哪个。 看着看着，林清引就有点酸，二师兄从来没有这么耐心细緻地给他做过饭，试过他的口味，凭什么老妖怪刚来就有这样的待遇？这就是妖类蛊惑人的威力吗？ 「你确定要把狗放在外面了？」餵食完毕，杨青琮给小狗挑选了一种灵果和三种灵草作为食物，记在纸单上，交给林清引，一边问道。 「确定，早点让他熟悉外面的环境也好。」林清引说道。 杨青琮略一思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点头：「这样确实谨慎些。」 「对了，」林清引告诉杨青琮，「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绿茶。」 「绿茶？」杨青琮看看土黄色的小狗，怎么也和那种很少发酵的清新茶叶联繫不到一起，「为什么叫绿茶？」 「清新，高雅，符合咱们小院的整体风格，而且咱们不是青字辈嘛，那它就是绿字辈，互相唿应，多巧妙。」 「我看你是胡诌。」杨青琮评价道，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称唿，之后的时间里，杨青琮教小狗定点尿尿的时候，就会指着大树根说，「绿茶，这里尿尿。」 林清引背过身去，生怕笑太大声引起杨青琮和老妖怪的怀疑，也不知道老妖怪被年纪比自己小十倍不止的人类教怎么尿尿是什么感觉。 养狗加修炼加去药房服苦役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格外充实有趣，如果能稍微空虚一点就更好了。直到有一天，持剑长老带着小棠回来了，小棠身边还跟着一个雄姿英发的异域男子，据说是路上救的沙漠国王子，身上流淌着异兽的血统，沙漠国当地的风俗是，男子在和自己心仪之人定情之前，不能随意展露外貌，所以他从头到脚裹着严严实实的黑纱衣进来，堪称男德典范。 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林清引并不好受。 「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的好徒弟，好兄弟，共患难过来的好伙伴榆木正哭得像个水龙头，不断把眼泪鼻涕擦在他身上，向他诉说自己不想活了。 从榆木断断续续地叙述中，林清引补全了一个狗血的故事，大意就是小棠英雄救美救了那位异域王子，异域王子愿意以身相许，打算回来之后就跟她定亲，然后脱掉黑纱，过上自由的生活。 但也有另外一种说法，说是持剑长老从中作梗，拒绝一个普通人占据自己外孙女身边的宝贵位置，只让异域男子在小棠身边随侍，强行把他加进了剑童的队列，所以，在即将举办的剑童遴选大会中，异域男子也将出现在羽王宫进献来的剑童队伍里。 第103页 「什么鬼，竟有如此狗血之事。」林清引心生好奇，有点想去剑童遴选大会上一探究竟了。 很快，请柬就发了来，每一位筑基以上的剑宗弟子都收到了请柬，请他们去参加剑童遴选大会。 在榆木第n次跟林清引哭诉的时候，林清引拿出了这张请柬，拍一拍榆木的肩膀，沉声道：「榆木，我的好兄弟，我会替你去看个究竟的。」 榆木泪眼模煳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林清引：「林师兄……你这封请柬是从哪儿偷来的？嗝，难不成是杨师兄的？呃，上面怎么写着……你的名字？！」 林清引缓慢地把额前碎发捋到后面去，缓缓抬眼，装逼道：「因为，你林师兄我，已经筑基了。」 第38章 五二、五三 第52章 榆木的神色一时间变得复杂。 就像狠狠摔了一跤, 把膝盖都摔破了，正捂着伤口哭，忽然来个人在他面前站住，给他展示自己新买的牛皮靴, 一边变换角度一边问：「有没有好受一点？」 好受个屁啦！ 有什么让人感到挫败的？除了自己的失败, 还有兄弟的成功。 「哦。」榆木抹了把脸, 「那就麻烦你了。」 「放心, 有机会的话, 我一定会想办法破坏他们。」林清引捏一捏榆木的肩膀，把力量传递给他。 「不必了，我……还是希望看到小棠幸福。」榆木嘆了口气, 一夜之间，似乎长大不少。 林清引注视着榆木, 没再说什么, 只是更加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了剑童遴选那日，林清引早早换上浆洗得簇新发亮的剑宗弟子服，梳了个文士髻，戴一顶同色系的云天冠，末了, 还往髮髻边戴了一朵小蓝花。 待到山花插满头。 陌上谁家少年郎, 说不尽，足风流。 当古代人，就要当出古代人的风范, 簪花爱俏的少年郎就是各种古代形象中，林清引最喜欢的一种, 正好他穿过来的年纪，也是可以风流恣肆一把的。 这个时候不显什么时候显, 就连千篇一律的校服也要穿出自己的风格，什么地方束腰，什么地方掐褶子，配饰怎么戴，髮型怎么吹，全都精心设计了一遍。 这一趟出街，他就是最靓的仔！ 「二师兄，二师兄，快帮我看看，还有哪里需要调整的吗？」林清引敲一敲书房窗户。 杨青琮正在窗户下面写字，听到这话，把窗户打开，向外看来。 刚看到林清引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怎么样，二师兄？」林清引还在催促着杨青琮给出指导意见，毕竟他自己的审美是挺超前的，而杨青琮意味着本地大众审美，如果他超前的太过了，大众审美接受不了，那也是个问题。 杨青琮愣了片刻，才道：「不错。」 不错是什么意思？不错……就是过关的意思？林清引很想继续追问，但杨青琮把目光收回去了，还更加认真地写起他的字幅来，搞得林清引都不好意思打扰他了。 又过了片刻，杨青琮才又看了他一眼，问：「你打扮这么精神做什么？」 唔，那就是能得高分了？林清引转了半圈，单手撑在窗棂上，凑近杨青琮，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当然是去参加剑童遴选啦。」 杨青琮眉头微皱：「不是说不需要剑童？」 「我不需要，不过，我要影响别人的需要。」林清引说道。 杨青琮显然没懂他这曲折的意思。 「可惜我不是美少女，如果是女生的话成功率更高，唔……女装也不是不行，但在这里会因为抽象被当成神经病吧。」林清引自言自语。 杨青琮十分担忧地看着他。 林清引抬起头，看见杨青琮的眼神，摆了摆手：「总之，二师兄你放心吧，我不会带小三小四回来破坏咱们的小院生活，我去了！」 「等等，」杨青琮把笔搁在笔山上，「我跟你一起去。」 「咦……咦？」林清引诧异，大忙人竟然还有空送他了，等等，杨青琮该不会是临时起意，想去捞两个剑童回来吧？ 在林清引焦灼的猜测中，杨青琮也换了一身礼服，威严持重地跟着他一起出发了，两个人走在一起，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当剑主。 林清引很是不满，觉得杨青琮是故意抢他风头。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两人从小院正门前出来的时候，绿茶表现出了对林清引浓厚的兴趣，而对杨青琮，它很兇地叫了起来，甚至还往杨青琮脚上扑了几下，好像想要倒反天罡、恩将仇报。 「绿茶，坐下！」杨青琮试图命令老妖怪，但是失败了，后来不得不把绳子放短些，把小狗栓在狗窝附近三尺内，才解决了这场没来由的仇恨活动。 「绿茶真是野性难驯。」杨青琮看着自己被扯的乱七八糟的礼服裤脚，皱眉道。 「有可能它不喜欢这条裤子。」林清引笑嘻嘻，绿茶看到他之后，可是看呆了呢，就这一点，足够让林清引今天对它宽厚些。 杨青琮疑惑地看了一眼林清引，今天他对绿茶的态度倒是出奇的宽容。 罢了，搞不懂小师弟的心思。如果能搞懂……事情也不会这么难办了吧。 为了保证髮型的整齐，林清引拒绝了杨青琮乘飞剑的邀请，两人走传送法阵，先到山前广场，再到清风剑宗最核心的活动礼堂——议事厅。 第104页 议事厅位于一个敞开的台基上，四面都可以进人，此时，东西向的八扇隔扇门全部敞开，一边进剑童，一边进前来挑选剑童的剑修，大家在议事厅中见面，互相看顺眼了就可以登记带走。 林清引到了，先不急着排队，在剑修这边熘熘达达，东看西看。 「杨师兄！」 「杨师兄来了啊！」 「杨师兄这里，排我这里！」 和熘熘达达的林清引不同，杨青琮一来，就被各种打招唿的声音淹没，免不了各种应承、推让、叙旧，俨然上演村官视察街道现场。 「啧啧。」林清引摇头。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是杨青琮根本没精力管林清引，林清引可以自由自在地晃悠，跟人打听今天剑童遴选的情况，还有重点——小棠和沙漠王子的事情。 「他们可能会晚点来吧，反正都已经内定了，也不用担心心仪的对象被人选走。」 「是啊，林师弟，你有心仪的目标没有？要不要师兄帮你掌掌眼？」 「这挑选剑童，最重要的就是合个眼缘，剑童也不是粗使杂役，人家在自己家也金贵着呢，过来剑宗镀个履歷，跟咱们互相行个方便，将来说不定还要人家家族支援。」 林清引这边也渐渐围上些人，热心地向他解释各种问题，虽然他压根没问。 「我不找剑童，我就是来见见世面。」林清引说道，故意朝着杨青琮那边，「我和杨师兄住的挺好的，我俩都是自己的活自己干，不需要再找人帮忙了。」 「哦，这样啊——」 林清引也不知道杨青琮有没有听见，不过，之后一段时间，杨青琮的脸色明显好看多了，稍微应付了一下跟他打招唿的人，就告辞说有公事在身，先行离开。 离开前，他又兜过来，压着嗓子问：「自己的活自己干？」 他果然听见了，林清引摇头，论装腔作势，他还是不如二师兄：「墙上的隔音符是我掏钱买的，哦对，我还给你做早饭了，不用谢我。」 杨青琮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似乎对他颠倒黑白的功力又有新的认识。 杨青琮走后，林清引更自由了，他开始混在师兄师姐队伍里瞎聊，把最近剑宗的八卦传闻都听了一遍。 等到持剑长老带着小棠出现时，林清引已经听完了几个版本的英雄救美，英雄为搏美人一笑，专程带美人回剑宗开眼界；英雄为美人和位高权重的外公翻脸，一定要按照美人老家的风俗装扮全身黑纱回剑宗；英雄必须要美人常伴身侧，外公迫不得已动用手段，把美人的身份公然洗成羽王宫进献的剑童…… 哦对了，这里的英雄都是小棠，美人都是那名沙漠王子。 林清引可以理解榆木为什么那么难受了，这传闻太扎实了，满满的细节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就是小棠被沙漠王子迷得不清，连带持剑长老一起受祸害。 这得爱到什么程度了，才能让一个小姑娘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 不过，有介于林清引自己也被谣言祸害过，他也没有完全相信，只等着小棠和沙漠王子本尊出现，看看现场，他再判断究竟是什么情况。 「来了，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你推我搡，脑袋都向一个方向转去。 在那目光交集的地方，持剑长老带着一群人走过来。那群人中，两个身影最受关注，虽然他们没有走在一起，但微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动，周围的人因此变得像移动盆栽一样可以忽略不计。 林清引垫着脚，试图从人缝里看到一些正主的画面，但失败了，看八卦的剑修们挤成一团，就像一堵墙一样严丝合缝，他不得不沿着台阶往上走些，直走到通往议事厅的队伍中部。 这个高度，已经可以看到两位正主，其中个子高挑，像一把黑旗杆一样矗立在人群中的，就是传说中的沙漠王子了，别说，他真的很高，看身材也不是光长个子那挂的，和小棠站在一起，还真有些登对。 小棠甚至被他衬得有点娇小可爱。 林清引看到黑衣男和小棠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传言是真的了，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小棠喜欢沙漠王子那部分。 隔着重重人群，小棠依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黑衣男，黑衣男稍微有个动作变化，小棠的目光都会随之移动，脸上的表情也忽喜忽忧。 完了，榆木的初恋，就这样夭折了。 榆木，你没机会了。 林清引心痛地想。 「林师兄？」一个声音从林清引身后传来，有点耳熟，「你怎么也在这里？」 林清引回头一看，可不是老熟人么！真正的爱狗之人·硝山冰室的送信弟子·叫什么来着。 「是你！」林清引用热情掩饰自己不知道对方叫什么的心虚，「你也来挑选剑童吗？」 「不，林师兄误会了，我是和大师兄一起来的。」青衣弟子答道，他也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清引，显然是想问问狗怎么样了。 「啊？大师兄也来了？」林清引顿时紧张起来，目光往四周熘去，准备见势不妙，立刻脚底抹油熘走。 「是啊，大师兄正在议事厅里帮忙监督这次剑童遴选。」青衣弟子道。 「原来如此，我想大师兄也不需要剑童。」林清引道，心中却想，伺候他的都是正经剑宗弟子，要么就是百里挑一的外门弟子，哪里轮得到凡人剑童啊。 第105页 「林师兄是来挑选剑童的吗？」青衣弟子礼貌询问，「需要跟大师兄说一声吗？」 「呃，不用不用，我不是来挑选剑童的，我就是来凑个热闹。」林清引赶忙拒绝，顺便用手指了指台阶下面，沙漠王子那队人。 青衣弟子心领神会。 既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两人就在台阶上闲聊了一阵，狗和沙漠王子穿插着聊，互相交换了一些信息。 现在可以确认的就是，关于小棠的传言起码九成是真的，沙漠王子确实要指给小棠做剑童。 但，还有一成悬而未决——沙漠王子的身份扑朔成迷，贸然把这么一个人引进剑宗，恐怕会带来隐患，所以，就在今天，大师兄主动坐镇议事厅，为的就是亲自鑑定沙漠王子的身份，沙漠王子也会在单独会面的时候，脱下自己那身黑纱，让大师兄检查一遍。 靠靠靠靠靠，这么刺激的场面，欣赏不到的话林清引会抱憾终生的。 「我能跟着去看看吗？我就从后门进去，扒在哪个旮旯拐角里看一看，能行吗？」林清引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青衣弟子使出诱惑术，「别告诉大师兄，让我偷偷看一下，狗随便你玩一个下午，怎么样？」 第53章 青衣弟子可耻地心动了。 「好吧，不过，我不能打包票一定成功。」青衣弟子说道。 「没关系，看不到就看不到嘛，也不会损失什么，只是让我的心情小小地不愉快一下。」林清引笑眯眯地说。 想到大师兄未来的道侣心情会不愉快一下，青衣弟子顿时紧张起来，表示他先去里面踩个点，等会再来告诉林清引具体安排。 看到青衣弟子认真起来，林清引也很高兴，不过，他的本意其实就是字面意思，看不到就看不到啦，也不是必须要看到。 和青衣弟子分手后，林清引再次向台阶下的广场看去，持剑长老那群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林清引精神一凛，赶忙四下寻找，终于被他找到他们的去向——他们分成两队，一队以小棠为核心，是这次要挑选剑童的剑修弟子们，排在林清引这边的台阶下。 另一队是持剑长老带队，几个弟子在旁边打掩护，中间走着那个身形高挑的黑衣男。 林清引双手扶着台阶旁边的栏杆，伸长脖子，目光追随黑衣男，忽然间，黑衣男抬起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覆面的黑纱上留下两个孔洞，后面藏着一双压抑狂躁的眼睛，当那双眼睛盯住林清引时，林清引产生了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一个名字几乎立刻在林清引脑海中浮起：将宇！ 怎么可能，将宇又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清引立刻把它否了，将宇又不是疯了傻了，怎么可能跑回来自投罗网？ 就算不是将宇，这沙漠王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什么上古神兽的血统，多半是骗人的吧，小棠怎么会看上这种人，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林清引顿时不安起来。 他想去提醒小棠，但是想想，小棠好像和他并没有很深交集，而且他的证据也不够充分，只是直觉而已，贸然过去说，只会被当成多管闲事的神经病。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陆青霜看仔细一点，拆穿这个沙漠王子的假面具，让他现出原形，然后再丢出清风剑宗。 林清引焦灼地等待了一会。 忽然间，议事厅下来三个人，一路小跑经过林清引身边，都是他不认识的。 那三个人把小棠请了上去，行动速度很快，经过林清引身边时，林清引一阵眼神示意，但眼皮都快抽筋了，小棠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完蛋。林清引转过身，目送小棠进入议事厅，他现在要怎么办，直接跟过去还是继续等待？ 想来沙漠王子那边也该进门了，他们把门一关起来，有些事就由不得林清引决定了。 正在煎熬间，熟悉的身影忽然从上面下来，青衣弟子一阵疾跑，来到林清引面前，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然后拍拍他的后背。 林清引紧张：「这样就行吗？」 「放心。」青衣弟子做出一个一切已经安排好的手势。 「多谢！」林清引感激。 …… 议事厅内。 外面的光线好像无法投射到宽阔的大厅之内，不管什么时候，议事厅里都是幽暗肃穆的。 东西两边的八扇隔扇门敞开着，剑童遴选暂时中断，门前静了一会。 议事厅首位左侧，身穿白锦暗纹长衫，外罩青绿山水纱衣，姿态高冷，气质出尘的一名，便是这次代掌门监督剑童遴选的清风剑宗大师兄陆青霜。 其他位置都空着，只有几名排行较高的高阶弟子站在陆青霜身后，陆青霜在遴选活动中说一不二的地位毋庸置疑。 有人小跑过来，在陆青霜耳边低语两句，陆青霜微微颔首，示意放人进来。 「筑基剑修木小棠，待选剑童余江，请进殿。」 这一边，小棠在几名剑修弟子的簇拥下走进议事厅，昂首阔步地来到陆青霜面前，不过，看到大师兄的时候，她还是有点紧张地低下头，恭恭敬敬行了礼。 「见过大师兄！」 陆青霜没有搭理她，对于这些俗务，他一向没什么过多的兴趣，他这次来监督，只是受师父所託，唯一的职责就是检查一遍那个加塞进来的剑童的真实身份。 第106页 小棠见大师兄没搭理她，只好悻悻退在一边，幸好，她期待的那人已经从另一边隔扇门进来了。 余江！ 小棠眼睛一亮，她从来没想过，命中注定的男人会以这样的形式来到她身边，还三番两次与她的命运相纠缠，如果这都不算缘分，还有什么是缘分。 大家都不知道余江有多么好，只有她知道，她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男人，不枉他为了她鼓足勇气，回到这个人人都能碾压他的世界。 黑衣男一步一步走过议事厅的黑玉石地板，沉重的跫音一次一次敲打在每个人心上，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打量他，猜测他，陆青霜也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凝视着这个神秘的男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从另外一边隔扇门的最边上的小门传来，有人抬着一张青花屏风进来，随意地放在角落里，然后就撤出去了。 剑宗这种地方，一向讲求简朴，撑门面的家具跟随活动移动也是正常，所以突然有人进来放了个屏风，也没有引起太多注意，大家看一眼，心里说一句，不知道是借的还是还的，这么个事也就过去了。 陆青霜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抬屏风进来的人，之后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名散发着古怪气场的黑衣男身上。 「脱吧。」陆青霜道。 一句废话没有，上来就是重量级。 议事厅里安静得针落能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正式的身份检查，经陆青霜这么一命令，就有了令人血行加速的意味，再看那包裹严实、却依然不减雄性风姿的神秘男人，想到他即将在众人眼前，一层层脱下禁欲的黑纱，再正经的老顽固，这时候都会喉咙发紧，情不自禁咽一下口水。 躲在屏风后的林清引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了，但他的唿吸声还是变大了一点，他赶忙抬手捂住口鼻，物理隔绝声音的传播。 没错，这就是青衣弟子给他想的办法，跟着屏风一起进来，简单粗暴，但有效。 还好，林清引的唿吸声并不显着，因为其他人的唿吸声比他大多了。 黑衣男却没动，而是透过两只覆面黑纱的两个洞，看向小棠。 小棠攥起拳头，仿佛获得了许多力量，鼓足勇气，向陆青霜解释：「大师兄有所不知，余江他……他们国家，有一个不能打破的禁忌，如果、如果……」 小棠嘴拙，使了半天劲，发现还是没办法像持剑长老教的那样文绉绉地解释清楚，气得她打了自己一下，嚷道：「大师兄，他不能脱！」 这话一出，全场剑修为之一震。 门槛边的随侍，陆青霜身后的高阶弟子，包括屏风后的林清引，都差点笑喷出来，必须卯足力气，死命忍住，才能保住议事厅的严肃氛围。 陆青霜不愧是陆青霜，仍然是一副高山积雪般凛然不可犯的死人脸：「哦？为什么？」 「他必须和喜欢的人互通心意，才能展露容貌！」小棠冲口而出。 林清引想，这不是解释的挺好吗。 「荒谬。」陆青霜却评价道。 和小棠一起来的弟子赶紧解释，余江是不能当众展露容貌，私底下还是可以的，像是这种有很多外国人聚集的场合，那是大忌中的大忌。 「那就请下山。」陆青霜不耐烦了，他放下茶盏，准备起身。 「等等！」小棠再一次拦住陆青霜，眼神祈求地望着他，「他可以脱，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要先向我表达心意，认我做剑主才行。」 林清引心想，这不就得了吗，就是这么回事！先表白再脱，合情合理合法。 不对，不合法，小棠才多大，根本没有成年吧！ 还有，他的立场好像是要破坏他俩来着！ 陆青霜虽然很不爽，但看在持剑长老的面子上、掌门师尊的请託上，他还是坐了回去，重新拿起茶盏，用比之前更冷淡的声音说：「那就开始吧。」 陆青霜身后的高阶弟子站出来一个，主持剑主和剑童互相认领的仪式，这仪式很简单，先问剑主意下如何，剑主选了，再问剑童是否愿意，双方都同意，改了称唿，再登记到册子上，就完事了。 「筑基剑修木小棠，你是否愿意认领余江为你的剑童？庇护他，教引他，让他在修仙之路上安然前行？」 「我愿意！」小棠中气十足地回答。 「待选剑童余江，你是否愿意遵从木小棠为你的剑主？敬爱她，服侍她，跟随她脚步稳扎稳打、砥砺前行？」 「……」余江沉默了。 余江沉默了？！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答的众人，惊疑地看向黑衣包裹之下一言不发的男人。 难不成这男人费尽心机傍上持剑长老的外孙女，终于走进修仙殿堂，却在这一刻退缩了？ 还是他知道黑纱卸去，自己的真实身份就会暴露在大师兄眼中，他没有把握从大师兄洞察一切的目光中逃过，所以，干脆放弃，打道回府？ 余江的沉默，把小棠也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无措地看向余江，不一会儿，眼中就闪烁起委屈的泪花。 然而余江却不为所动，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小棠。 他的目光环视四周，好像在搜寻什么。 难道，他不想要小棠当他的剑主，却另外有心仪之人么？ 这个想法，让在场的人都惊了一跳，觉得非常离谱，但他的动作，却无形中印证着这个意思。 第107页 「你……在找人？」陆青霜疑惑挑眉，自下而上打量着黑衣男。 还是大师兄先问出了这个大胆的猜想，众人感到一阵暗爽，同时，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是，我找阿引。」男人嗓音微哑，仿佛还带着创伤未愈的影响，「只有他能做我将宇的主人。」 众人：！！！！ 第39章 五四 林清引：！！！！ 啊啊啊让他死吧！ 他费尽心机, 死了两次档才送出去的大魔头，此刻竟又出现在他面前。 不仅如此，还大剌剌站在议事厅大殿中央，昂首挺胸地宣布, 他将宇, 要当林清引的剑童！ 林清引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恨不能把将宇碎尸万段, 然后再把尸体打包卖给积分商城。 他实在想不到将宇这样做的动机, 究竟是贱，还是蠢，还是别有用心？好吧, 以将宇的脑子，应该做不到第三点。 就在林清引暗自内伤之时, 陆青霜对将宇的盘问也已经来往几个回合。 「阿引是谁？」 「林清引。」 「林清引？」 「是, 他师父应该是你们掌门。」 「你说的是我十七师弟？」 「原来是大师兄，失敬。」 「……」 陆青霜的表情仍然是那副死人脸，但站在他身后的那些高级弟子都打起寒颤，无他，大师兄周身释放出的灵压已经到了危险边缘, 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句话而爆炸。 「你是说……只有林师弟能做你的主人？」陆青霜缓慢地重复这句能让人羞耻到脚底抠出三室一厅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报恩而已。」将宇却坦然得像在菜市场买菜，「阿引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做牛做马报答他，不碍着谁什么事吧？」 「很好。」大师兄评价道, 一双寒霜似的眸子冷冷打量着将宇，「两条路, 要么脱，要么下山。」 事情还是来到了二选一。 「我可以脱，」将宇爽快道，「不过，你要答应我，脱了之后让他出来见我。」 「……」陆青霜的脸色越发难看，简直像寒冷的水面又结了一层冰。 正在这时，一个急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持剑长老进来了。 「陆师侄啊，出了什么问题吗？余江身上有疤，不愿意示人也是情有可原啊，他真的就是一个普通人，你们不要逼他……」 话还没说完，持剑长老已经走到大殿中央，忽然间，他话头停住，瞪着小棠： 「棠，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 「爷爷，呜呜呜……」 持剑长老立时急了，冲着陆青霜吼道：「陆师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什么事你找老夫，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陆青霜起身来，不疾不徐地行了个礼，道：「长老误会了，并非弟子有意刁难，实在是这个将宇，满口谎话，欺骗木师妹，弟子看不下去才会如此。」 陆青霜这一招四两拨千斤，直接把持剑长老的千斤怒火拨到了将宇那里。 「将宇？」持剑长老一听，这名字，有点耳熟，「将宇是谁？」 很快，他明白过来，一股怒火「噌」地从胸中窜出来：「好啊，敢情这孙子叫将宇，不叫余江！这孙子从头到脚都在欺骗我爷俩！」 持剑长老震怒，急躁劲上来，一巴掌抽向将宇。 「爷爷！」小棠惊叫一声，想去拦，但来不及了，将宇后退几步，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 接着，他恨恨地抬眼，充满仇恨地看向持剑长老。 持剑长老被他这眼神一看，心头更加火大，扬起手，又是第二掌。 「爷爷，快住手！！」这一次，小棠张开双臂，将将宇护在身后，抬起眼，倔强地望向持剑长老。 持剑长老这一巴掌便打不下去。 他看看小棠，又看看她身后那没有一丝感恩之心的白眼狼，突然感觉自己老了一百岁，不由得长嘆一声，放下手。 「大师兄，这一切，我可以解释。」小棠强撑着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对陆青霜说。 陆青霜本来在那里看热闹，局面突然被小棠控制住了，他便有些不快，但看在持剑长老的面子上，他还得听：「嗯，你说。」 「事情是这样的……其实，余江，不，将宇，就是一个月前从天而降的天外来客。」小棠心事重重地说道。 这话一出，议事厅里又是一阵惊诧和议论，谁能想到，沙漠王子竟然是砸穿护山大阵的天外来客？本来都跑的没影的天外来客，竟然又回来了？看起来，好像还不是被强迫回来的，而是相当的主动。 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情，以至于天外来客竟然跟着十八桿子打不着的持剑长老外孙女一起回来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又产生了怎样的纠葛，看起来还有误会，这中间又有倒霉小师弟林清引什么事…… 等等。 众人勐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将宇会提到「报恩」「做牛做马」，并且只承认林清引是他的「主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林清引救治了天外来客！ 不光救治，还把屎把尿，全天候无微不至地伺候！ 虽然最后一下子弄丢了，还因此受罚，什么好果子都没捞着——但那是路人视角，从将宇的角度来看，林清引就是救命恩人！ 第108页 豁然开朗！豁然开朗！ 一切古怪的地方都说得通了，没想到，沙漠王子和林清引之间才是那个结草衔环的报恩关系。 可是，小棠呢？ 小棠明知道将宇想要报恩的对象是林清引，却对将宇多有照顾，还想和他结为剑主、剑童关系，又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都是我一厢情愿……我以为，你看到林师兄不在这里，没有收剑童的资格，就会选择我，是我心存侥倖了。」小棠苦涩地说。 女孩子把话说到这份上，真是爱惨了这个男子，连自己往日里骄傲的面子都不要，直接在众人面前剖开内心，只求他们理解将宇的所作所为，不要把他当成别有用心的坏人。 然而将宇却冷哼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阿引在这里，他戴了一顶很漂亮的帽子，还有一朵小蓝花，他从队伍里探头看我。」 「你！」持剑长老听得火大，差点又伸巴掌打他。 「我没有骗你，真的……」小棠好像碎了，她捂住脸，痛苦又耻辱地哭起来。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小棠虽然是任性了些，但少女情窦初开，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大家都不忍心苛责。 可是这个将宇，他这牛气沖天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他们剑宗的大小姐看上他，是他的福分，他不说心怀感激吧，还三番两次把小棠架在火上烤，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简直令人拳头髮痒。 「陆师侄，你说怎么办吧！这件事，老夫不管了！」持剑长老拂袖道。 「大师兄，你告诉他，林师兄并没有来参加这次剑童遴选吧！」小棠仍然执迷不悟，擦过脸，央求道。 陆青霜看看将宇，又看看小棠，正要说话。 忽然间，有人从青玉屏风后走出，声音洪亮道：「将宇，你死心吧！你死了我都不会收你做剑童的！」 这声音一出，众人感到八卦之血再次沸腾，显然，今天真正的高潮，才刚刚开始。 …… 林清引出来之前，先存了个档。 他预感到今天会发生很多不可控的事情，但是，如果不出来，什么都不做，放任事态继续发展，只会让这个世界上多一个大冤种。 就是小棠。 小棠哭着为将宇求情，而将宇满不在乎，持剑长老打了将宇一巴掌，将宇用不共戴天的仇恨眼神瞪着他。 这些，很不幸，林清引都看到了。 这就和当初小师弟经歷的一模一样。 小师弟自以为对将宇一往情深，掏心掏肺，其实，在将宇看来，不过是一种折辱罢了，十三年来的朝夕相处，也不过是一笔笔刻在心上的旧帐，等着他一朝得势，再来一一讨还。 林清引是个成年人，又是玩游戏，再怎么代入也有个分寸，但小棠就不一样了，她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个罪？ 一种朴素的正义感在林清引心中燃烧，他是个普通人，可能很多时候强出头也不会有多好的结果，但让他袖手旁观，他做不到。 于是，他就说了一开始那句话。 一边说，一边走到大殿中央。许多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阿引……」将宇声音嘶哑，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碰一碰林清引，确认眼前并非幻觉。 然而一道冰冷无情的灵气墙却将他挡了回去。 陆青霜不知何时站在两人之间，精纯厚重的灵力将他们彻底隔开，不要说将宇现在浑身没有一点魔力在，就算他恢復到全盛时期，恐怕也得经歷一番恶战才能突破陆青霜的封锁。 将宇恨恨地看了一眼陆青霜，不过，他没有留太多时间给仇恨。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阿引，我好想你。」将宇用目光摹写着林清引的轮廓，「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林清引一噎，将宇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将宇私下逃跑这件事已经定性了，林清引也接受了义务劳动的惩罚，现在可好，他一句话就把案子的性质掀了，也不知道将会有怎样的惩罚等着林清引。 林清引现在顾不上这个。 「你不是我们剑宗人，来歷不明，居心叵测，我为什么要留下你？」林清引毫不留情地直接怼，「本来想把你送走，我们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你又回来自取其辱，罢了，从今往后你的事，我是不会管，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小棠呆呆地看看将宇，又看看林清引，似乎没想到他们之前是这样的。 「我没有居心叵测，我……只是想见你，你不知道我花费了多少心力才来到你身边，我……」将宇咕哝了一下，又像是想说的话含在喉咙里太久，忽然失去说出的勇气，在那重重黑纱阻隔之下，变得模煳不清。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反正和我无关，我也不会收什么剑童，」林清引不想再看到将宇，他转过头去，面向小棠，「小棠姑娘，这个人不是普通人，不管他怎么伪装，我都知道，他很危险，他也没有告诉你实话，不值得你如此喜欢。」 小棠脸上仍然带着泪花，呆呆地听着林清引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林清引于是又向持剑长老重复了一遍，持剑长老倒是很贊同林清引的话，只是，面对他的软肋，宝贝外孙女，他束手无策。 第109页 「林师弟说得很对。」陆青霜这时候开口了，语气间带着难得的嘉许，他抬手招唿高级弟子，「把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抓起来，关进地牢，待掌门回来，再行审问。」 「是！」高级弟子也早看将宇不顺眼了，旁观者清，他怎么对待小棠的，大家都看在眼里。 「慢着。」 「等等！」 将宇和小棠同时说道。 两人互视一眼，不知达成了什么默契，将宇沉默了，让小棠先说。 小棠的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将宇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和爷爷都试过了，他身上没有一丝灵气，也没有灵根，只是因为身怀洪荒异兽的血统，所以才会从高空坠落而不死。」 接着，小棠讲了将宇的身世来歷，这个故事编的严丝合缝，几乎没有什么漏洞，沙漠国的地点听起来确凿无疑，还有几位名人生活在中州大陆上，可以给将宇作证。 小棠拿出其中一名德高望重之人的书信，交给陆青霜看，陆青霜看过之后，都不说话了。 林清引全程惊奇地看着他们验明将宇的身份，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道将宇是修罗圣殿的人，到这一刻，可能还真的信了将宇只是个沙漠国的普通人。 可他知道将宇不是，他还知道，将宇没这个脑子编出这么严密的故事，也就是说，将宇这次下山，多半还接触到了修罗圣殿留在人间的线人。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好像越是想快刀斩乱麻，乱麻就越发混乱地缠上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林清引摇着头，后退半步，提防地盯着将宇，「他才不是什么沙漠国的普通人，别被骗了！」 「阿引，」将宇叫了一声，上前一步，攥住林清引的手腕，不让他挣脱，他脸上的气孔里，两只黑色的眼睛隐隐透着暗红的光，紧紧盯着林清引，「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记得什么？」 他的语气无比期待，丝毫没有会被戳穿真实身份的担忧。 林清引挣扎着想要从他手掌的禁锢中逃脱，他却越攥越紧，两人的视线相触，将宇眼底的火焰「噌」地一下腾起来，不必多问，他已经瞭然。 「阿引，你果然记得。」将宇眼里赤果果的欲望似乎要将眼前的人焚尽，暗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里属于野兽的那一部分正在横冲直撞，恨不能把林清引揉进怀中狠狠欺辱，他让他等了那么久，一度差点放弃重来，现在，却可以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想把他推开，怎么可能，他们的命运早就紧紧纠缠在一起，将宇的喉结上下滚动，炙热的手掌隔着黑纱抚上林清引颈侧，牢牢攥住他纤细的后颈，「上一次……是我错了。」 林清引没有丝毫感动，他只感到毛骨悚然，面对眼前眼神炽热的男人，他想到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系统面板，点击退出游戏——然而没有这个键。 但他还可以读档。 对，读档！ 在将宇的黑纱脸无限放大，向林清引压迫下来的时候，世界忽然一黑，然后重启。 林清引再次看到了熟悉的青玉屏风背面，令人虚脱的恐怖画面消失不见，他又回来了。 「大师兄，你告诉他，林师兄并没有来参加这次剑童遴选吧！」小棠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很好，他还可以再选一次。 替人强出头的毛病不药而愈，林清引像鬼一样贴着墙根，熘出大殿，连滚带爬地逃走。 尼玛，是谁重置游戏的时候没把npc的记忆一起重置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第40章 五五 长远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林清引现在就是崩溃, 很崩溃。 按照他的长远计划，只要提前把将宇送出清风剑宗，减少和将宇的接触，就可以淡化这段孽缘, 将来也就不会有什么魔宗突袭清风剑宗, 血洗剑宗上上下下的惨案。 可是, 执行这项长远计划的前提条件是, 将宇不知道一周目发生的事, 还是纯纯一个误入清风剑宗的倒霉路人，在此基础上，提前清理掉仇恨形成的条件——避免结成剑主剑童关系——就可以化解掉这段孽缘。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将宇再次出现在林清引面前，告诉他, 其实他知道一周目的事。 他就是带着一周目的情绪回来的。 完蛋了么这不是！ 在一周目里, 所有结怨的事都已经发生过了，小师弟和大魔头的关系根深蒂固地纠缠在一起，就算有强大的外力将他们分开，大魔头也会不顾一切从地狱里爬出来，抓住小师弟的脚, 再把他拖下去。 林清引：…… 林清引痛苦抱头。 他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在游戏进行到最后一个关键选择事件时，因为制作方不做人，不结尾款, 所以林清引在直播中乱选一气，不仅当着将宇的面跳窗户, 还冲他嘻嘻笑，把之前打下的苦情舔狗形象完全摧毁…… 当时林清引确实很爽, 因为他的作死行为在将宇脸上留下了相当有趣的反应，将宇一开始很震惊，然后是困惑，看到他毅然决然跳下去，发疯一般追到窗口，沖他大喊大叫。 但是这一次，将宇没法再把他困在那个狭小的弟子房里为所欲为了，他逃到了更广阔的空间，而将宇，他永远不会明白小师弟为什么这么做。 第110页 明明他们已经冲破最后一重障碍，就要在一起了，剑宗和魔宗都不再是阻力，只要小师弟像以往一样乖乖地过去，他们就会he。 按照将宇设想的方式he，达成将宇的he。 「可惜，那不是小师弟的he，为了打出小师弟的he，我特别为第四位男嘉宾设计了这样的结局——永远不知道小师弟为什么笑，为什么跳，为什么离开他的时候那么开心。」林清引对着直播间里的观众说。 观众们的反应非常热烈，后台的进帐也令人满意，林清引笑得更开心了。 现在，他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一点。 想到将宇那个偏执狂的性格，稍微不如他的意，他就能恨对方一辈子，直到物理消灭对方，才能放下这段仇恨……林清引就想哭。 嘤嘤，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小up，靠着一点gg费过日子，因为gg费被拖欠而小小奋起反击，就遭到这样的打击报復，他……他冤死了！ 林清引一口气跑回拂云崖小院，找了个角落缩起来，不断用脑袋顶旁边的墙。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杨青琮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他随手放下一支羽王宫送来的玉圭，快步来到书桌前，一手撑着桌案边缘，一边低头看缩在桌子和墙的空档里的某人。 林清引仍然穿着他那身很精神的出街装，头上的云天冠和小蓝花却被撞得歪七扭八，头髮也随着主人的心情朝着各个方向伸展，蓬松凌乱，像一团肆意生长的杂草。 「咳，」杨青琮用手指叩了两下桌面，「你怎么回事？」 林清引听到杨青琮的声音，勐然从消沉状态惊醒，可是，很快，他又萎了，杨师兄再怎么靠谱，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引导npc，他不知道他和可攻略npc之间的纠葛，更不知道什么一周目二周目，这件事根本无从向他说起。 「我听说了，你送走那个人，又回来了吧。」杨青琮先开口道。 「不愧是二师兄，消息真灵通。」林清引嘆了口气。 杨青琮伸手向他，宽大的手掌向他展开。 林清引抬头看向杨青琮，然后抓住了他的手。 一股力量把他从桌子和墙的夹缝中拽了出来。 「回来就回来了，又不是天塌了。」杨青琮淡定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杨青琮这么说，林清引心里好受多了：「你说的对。」 「先坐下，跟我说说，刚才议事厅究竟发生了什么？」杨青琮拉开椅子，自己一把，林清引一把，两人分别坐在书桌两边。 这样面对面的方式，让人很快冷静下来，进入分析思考的状态。 林清引大概描述了一些议事厅发生的事。 「你没有出去跟他见面吧？」杨青琮问了一句。 「没有。」林清引照实答道。 应该说，死档里出去见了，结果得知惊天大秘密，再读档，林清引吓得直接跑了。 「很好。」杨青琮沉吟道，「至少我们还占着先机。」 确实，林清引知道将宇回来的事，还知道将宇有一周目记忆，这次回来就是专程找他当剑主的，而将宇对他一无所知。 林清引微微扬眉，发现杨青琮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分析问题总是能切中要害。 「我认为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糟，这个人回来就回来了，他单枪匹马，我们却有整个剑宗，难道还弄不住他一个人？」杨青琮客观分析道。 林清引很喜欢杨青琮用的这个「弄」字，简单，清晰，有力道，准确地描述了林清引即将要对将宇做的事。 「我想清楚了。」林清引正色道。 「怎么？」 「就像你说的，我占着先机，只要我知道的比对手多，我就能掌控对手，」林清引信念感满满地说，「如果世界意识非要让我们纠缠在一起，我逃也没有用，那我就面对它，在纠缠中想办法占据主导权。」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杨青琮赞许地看向林清引。 林清引伸出手，握住杨青琮放在桌面上的手，摇了摇：「二师兄，我……需要你的帮忙。」 杨青琮微怔，手指难以觉察地发僵，眼神亦向角落方向闪了一下：「嗯？」 「我想找个地方安置将宇，但我不想和他结成什么剑主剑童的关系。」林清引说道，「将宇能跑进来一次，就能跑进来第二次，与其让他在外面鼓动他那些势力团结在一起，兴风作浪，不如把他安置在眼皮底下，在我们找到办法彻底解决他之前，都不要轻举妄动。」 「这有个现成的法子。」杨青琮略一思索，看向林清引，「顺水推舟。」 …… 晚些时候。 林清引发了一封纸鹤，把榆木请到小院。 榆木看起来神情恹恹，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白天的剑童遴选已经公布结果，榆木显然是得到了消息，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从林清引口中得到更多消息也没有什么意义。 林清引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有一件事，出于兄弟感情，必须告诉榆木。 林清引把榆木让进小院，然后关紧院门，确认门上的两张隔音符都贴的牢牢的，结界也设好了，不会有人贸然闯进来。 当然，门外那条狗，也什么都听不到。 「榆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还可以继续追小棠。」林清引信心十足地说道。 第111页 「啊？」榆木茫然，「可是……我已经放弃了。」 就在白天的剑童遴选中，小棠公开选择将宇，最终，将宇也配给她做剑童了。 在外人眼中，这一对是报恩关系，牢牢锁定在一起的一对剑主和剑童。 但是，只有亲身经歷过议事厅遴选的人才知道真正的内情，比表面上公开的关系复杂得多。 林清引就是那个亲身经歷者，虽然他只经歷了一半——不过，加上杨青琮无处不在的眼线，是可以补全全部内情的。 「小棠这次带回来的剑童，你知道是谁吗？」林清引问道。 「沙漠……王子？」榆木迟疑。 「不，他就是我们救治过的天外来客。」林清引道。 「什么？！」榆木惊奇地睁圆了眼睛。 看榆木的样子，林清引就知道他还有的补。 「对，他叫将宇，这次在议事厅验明正身，确实是一名普通人。」 「那他怎么会……没摔死？」榆木感到难以置信。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报恩的对象不是小棠，而是我。」林清引说道，接着，他把议事厅里听到的内容，可以对榆木讲的，挑出来讲了讲。 「你的意思是……将宇不喜欢小棠，他只是利用小棠回到山上？」榆木登时火大起来，一拳捶在石桌上，「他怎么能这么卑鄙！小棠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小棠已经知道了，只是还执迷不悟而已，所以，这个时候才需要你去帮助她，让她从那个泥潭里出来。」林清引义正词严地说。 「……」榆木可耻地心动了，「真的吗？小棠，她还会需要我吗？」 「当然，你不知道那个将宇有多渣，他当众说他不愿意当小棠的剑童，让小棠下不来台，小棠都哭了，他还在那里一个劲地找……别人。」林清引差点把「找我」说出来，想到这样可能会把仇恨拉到自己身上，他还是忍住了。 「他怎么能这样？就算小棠没有救治他，也帮他从外面回来了啊！要是没有小棠，他哪里进得来山门一步！」榆木愤愤不平。 「就是说啊！所以你放心把小棠交给他吗？」林清引继续煽风点火。 「当然不！」榆木的情绪调动起来了，「我现在就去告诉小棠，把这个将宇赶走，她值得更好的！」 「等等，」林清引赶紧拉住榆木，「凡事要讲求策略，你这么硬邦邦地往人家面前一杵，说人家喜欢的人坏话，你觉得她能听你的吗？」 榆木：「……不能。」 「那就是了，你以前不是挺能阴阳怪气我的吗？你就把这个实力拿出来，在小棠面前阴阳怪气将宇，过不了多久，小棠就会被你挑拨离间成功，厌倦将宇了。」林清引启发榆木。 榆木疑惑的拧起眉头，为什么他总觉得林清引在骂他？阴阳怪气，挑拨离间，这能算好词吗？ 算了，不管了，不管是什么招数，只要能让小棠清醒过来就行。 「好，我试试，」榆木认真地鼓起脸颊，想了一会，又道，「可是我对这个将宇的了解太少了，除了他很大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能算缺点吗？」 显然不算，你最好别提那个。林清引扶额。 「对了，林师兄，你刚才说他想报恩的对象是你？」榆木问道。 啊，那个……林清引不小心嘴快了。 「是，他是这么说的。」林清引望天。 「那你为什么不收他做剑童？」榆木皱眉，「你收他做剑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嘿，你还真是见色忘友。」林清引抱臂，「凭什么我要回收小棠不要的垃圾？」 「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嘛……」榆木自知理亏，话锋一转，也不再提这茬了，「他这个人也怪的很，凭什么只找你报恩，明明对他恩深似海的还有素问长老，还有我！对，我也帮他擦身、换药了，他却恩将仇报，这个人，真是可恶得很。」 「是啊，是啊，他就是人品不行，总之，你不用在意事实是什么样，你去了就阴阳怪气就行，在借题发挥这一点上我很相信你。」林清引拍了拍榆木的肩膀，「还有，透露给你另外一个好消息，持剑长老不让将宇跟在小棠身边伺候，把他塞到锦绣谷的杂役间里了。」 「当真？！」榆木大喜，「持剑长老真是英明！」 毕竟将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小棠伤心流泪，持剑长老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心存芥蒂。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一切都可能会发生变化，你要提高警惕。」林清引提醒榆木不要高兴得太早。 「我明白，从明天开始，我会每天去锦绣谷兜一圈，时刻紧盯将宇的动向，同时向小棠揭穿他的真面目。」榆木握拳。 看到榆木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了，林清引自觉这条线已经成功一半。 二师兄真是英明神武，想到顺水推舟这条妙计，一开始，林清引还担心这样会不会伤害小棠，现在看来，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小棠身边有很多人保护，将宇又挑明了不喜欢她，除非将宇突然转性，否则他们两个根本凑不到一起去，持剑长老、锦绣谷那些师兄也都不是吃素的，小棠现在非常安全。 再加上榆木这个小间谍，一派过去，既可以监视将宇，又可以保护小棠，最重要的是，他还会时不时回来跟林清引汇报情况，林清引不需要出手，一切就尽在掌握。 第112页 高，实在是高。 「对了，你……千万不要说漏嘴，不要提到翎管的事，知道吗？」林清引叮嘱道。 「为什么？」榆木正想用这件事阴阳将宇来着。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只要知道，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剑宗就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危险，现在这件事只有素问长老、你、我知道，我和素问长老肯定不会说。」林清引再次抬出规则怪谈。 「那我也不说。」榆木做了个封住嘴巴的动作。 「好，有什么情况，及时找我商量。」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 林清引心中去了一块大石。 不过，他还是觉得很奇怪，将宇究竟是怎么把一身魔气去除的？甚至还从大师兄手底下通过了验身。 稍晚时候，有人登门拜访。 林清引打开门一看，是熟人……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爱狗之人。 「是你！」林清引再次热情道，「来玩狗？」 青衣弟子笑容可掬：「今日晚了些，不知明日可方便？」 「当然，随时。」林清引大方地一展臂，露出狗窝里歪着头、一脸迷茫的绿茶。 青衣弟子看起来快欢喜飞了，眼神炽热：「好，我明天来接绿茶。」 「接……？」林清引犹豫了，「师兄，倒不是我捨不得绿茶，只是它凶得很，怕接到外面，惹出祸端。」 「啊，差点忘了，」青衣弟子有些遗憾地说，「那还是再换一天吧，明天，大师兄请你去硝山冰室，我得全天在那边陪着，这是请柬。」 「咦……」林清引超想拒绝。 自从有了永动狗，他真的不需要其他npc了。 青衣弟子拉起林清引的手，把请柬塞进他手中：「大师兄专程请你，你还是去一趟吧。」 「那……好吧。」林清引又打补丁，「我中午还约了饭，下午有课，那就早上速去速回吧。」 饭什么的，临时跟二师兄安排一个。 青衣弟子倒是不在意林清引待多久，反正把人带到就好。 「对了，还有大师兄送你的那块同心玉，你也带上吧。」青衣弟子特别叮嘱道。 狗窝里传来不详的呜呜声，绿茶全身奶毛竖起，小小的身体往后坐，奶牙不断呲出来，看起来要对青衣弟子发动攻击。 青衣弟子连忙跳开一步，沖林清引喊：「同心玉，千万别忘了啊，大师兄专门叮嘱的……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林清引略微尴尬，同心玉什么的，他肯定是带不上了，拿到的第一天晚上，他就卖到积分商城，换了5万积分…… 第41章 五六 说到同心玉…… 林清引也没想到它能卖到5万, 那可是一个小副本能得到的全部的积分啊！ 分析同心玉的特点，它是天界之物，确实挺稀罕，但在六界之中, 能起到同样功效的东西也不少, 功能可能还比它多, 再加上天界有一个湖, 湖边全是同心玉, 物以多为贱，综合看来，它本身的价值无论如何也不值5万积分。 真正让它值5万积分的, 是陆青霜附着在它身上的价值。 也就是说，只要拿到对可攻略npc来说非常重要的信物, 转手卖给积分商城, 就能大赚一笔。 林清引有点后悔没在陆青霜把白霄给他的时候，卖一下试试。 卖一下，不是说彻底卖了，想也知道当着陆青霜的面把白霄卖了，后果会是怎样的天崩地裂, 不管这个人和陆青霜的关系多么铁, 也会被他碎尸万段……所以卖掉看个天文数字之后，就要立刻读档，爽一下就走,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而且，说不定卖掉白霄之后, 积分直接就够99999999了，林清引就地兑换任意门, 直接回家，刺激！ 哎呀妈呀，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错失良机，真是错失良机！ 林清引懊恼的直拍大腿。 「你一个人在那干什么呢？」杨青琮从旁边路过，看见林清引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会长吁短嘆，一会直拍大腿，不知道一个人自己呆着怎么都能有那么多戏。 林清引回过神来，看见杨青琮：「二师兄，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了。」 「哦……我明天要上硝山冰室去一趟，先跟你报备，不是我想去的，是大师兄叫我去。」林清引乖觉地说。 「我知道了。」杨青琮道。 「你不紧张吗？不担心吗？」林清引从凳子上起来，快步跑到杨青琮旁边，凑近观察他的脸色，「不怕我在那边破戒吗？」 杨青琮额角微抽：「……我相信你。」 「戚，才怪，你一点都不相信我，要不然今天白天你穿那么好看跑去剑童遴选干嘛？」林清引别过脸，咕哝道。 杨青琮干咳一声。 「总之，我会带着相思镜的，有什么事，就直接联繫。」林清引又转回来，笑眯眯地看向杨青琮，「放心吧二师兄，我不会在外面乱来的，在我心目中，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杨青琮微微动容。 直到林清引蹦蹦跳跳地回卧房了，他才回过神，按一按眉心，摇头往水房走去。 过了一会，他又从水房退出来，他进水房干什么，明明是要进书房。 …… 翌日一早，林清引换上青衣弟子服，扣子扣到脖子上面最后一颗，昨天掐的褶子、攒的花，全都撤了，让弟子服恢復最朴素的款式。 第113页 已老实。 林清引出来跟杨青琮打了个招唿，门口互动了一下狗，就带着新一天收穫的凝气丹出发了。 青衣弟子和林清引在拂云崖法阵汇合，前往硝山冰室。 「林师弟，同心玉，你带了吧？」青衣弟子担心地又提醒一遍，生怕他忘了。 「放心。」林清引回答，心中补上一句：没带！ 值得庆幸的是，大师兄是在会客厅接待的林清引。 会客厅这种地方，一看就很正经。 「你们先下去。」大师兄放下茶盏，淡淡道。 会客厅里的人流如潮水般退去，转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林清引和陆青霜两个人。 最后一位离开的侍从，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林清引：！！！ 看一看任务，还好，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副本。 「你……最近可好么？」陆青霜问道。 「还行。」林清引回答。 「昨天怎么跑了？」陆青霜又问。 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也是，距离陆青霜那么近的地方躲了个人，陆青霜怎么可能觉察不到。 「嗯，对不起，我只是好奇。」林清引挠了挠头。 「下次告诉我，直接进来。」陆青霜霸气地说。 林清引本来还担心牵连到爱狗之人怎么办，听到陆青霜这么说，他就明白了，这事估计就是在陆青霜的默许下进行的。 「……多谢大师兄。」林清引恭恭敬敬地说。 一阵沉默。 陆青霜摩挲着茶盏，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我送你的那块同心玉，收到了吗？」 林清引头皮发麻，果然还是要来这一遭。 「收到了。」 「哦，」陆青霜顿了一顿，又道，「带着么？」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送人礼物就送人礼物，怎么还带回访的？没有送到别人的需求点上，两人的关系又不怎么样，能怪别人转手挂咸鱼吗？ 咸鱼lqy101：[图]舔狗送，十成新，特价贱卖 「没带。」林清引干脆地说。 陆青霜又沉默了，这一次，连带着气压都变低了。 「你……」陆青霜顿了顿，「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这些天，陆青霜一直在反思自己。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和小师弟的关系，回不到过去了？ 明明暗室囚困时，事情还基本按照上一次的轨迹发展，小师弟多次对他表白心迹，还不顾一切地救他，在他和顾梦云之间冒着生命危险传递消息，这些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足以证明小师弟对他的感情，可是，为什么，从暗室出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重回万绪之初，陆青霜是愉悦的，想到美好的时光还能再来一次，他还能再被小师弟暗恋一次，蜜糖般的滋味便在心口化开。陆青霜期待着，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让命运线不要偏离太远，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变化，小师弟距离他越来越远了，小师弟的心思也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陆青霜回来，无非是为了重温旧梦，和曾经失去的小师弟再续前缘，可是现在，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却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甚至连他们说话的节奏，都变得奇奇怪怪的，以前，小师弟虽然紧张，却从来不会让话落空，他会用那些傻兮兮的话题填满陆青霜沉默的每段空白，虽然紧张得不敢看他，声音都发颤，却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简短地回答完，就停住不说了。 陆青霜心中的郁闷快要冲口而出，可他毕竟是大师兄，以前在天界也有相当的地位，就这样直接追问小师弟为什么不喜欢他了，实在太丢脸，太掉价，他做不出这么难看的事情。 问出一句「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已经是陆青霜的极限，如果小师弟仍然像之前那样简短地回答，陆青霜可能会发疯——当然，是私底下，没人知道的时候。 林清引愕然抬起头，墨玉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烟柳似的眉梢扬起：「怎么会……这么问？」 林清引也在反思自己。 为什么会让大师兄问出这种问题。 是不是他表现的太冷淡了，以至于大师兄都对他的人设产生了怀疑。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就像将宇一样，大师兄很有可能也是带着一周目记忆的，如果林清引表现得和一周目差距太大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这些npc都不是吃素的，一旦产生怀疑，就一定要探个究竟，如果被他们发现，林清引竟然也带着一周目的记忆，还在不同周目搞七搞八搞出那么多老公来，问题就大条了。 林清引赶紧打起精神，回忆他拿的剧本现在演到哪里了。 哦对了，这一节是「偶像与粉丝」，偶尔向粉丝示好的大师兄，以及得到偶像特殊关照后，每天都像做梦一样的小师弟。 ……说老实话，自从有了永动狗，林清引演戏的劲头都没有那么大了。 那就选择最省力的一种吧。 装紧张。 「我……大师兄送我的东西，还是这么宝贵的玉，我当然要好好收藏起来……万一、万一哪天掉了，我百死莫赎……」小师弟低下头，战战兢兢地说。 原来是这样。 陆青霜的心一瞬间放回了肚子里。 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好像也被柔软地填补上了。 第114页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拿起茶盏遮掩嘴角的笑意。 「我不是说过了么，那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你想要，再多也有，你不用担心掉了，只管拿出来用。」陆青霜稳定住情绪，像平常那样淡淡地说。 「喔……」林清引小声嘀咕，「那能再给我两块吗……」 「嗯？」 「没什么，没什么。」林清引赶紧捂住嘴巴，抬起头来，偷瞟陆青霜的神情，见他心情好像不错，便试探着问，「只是，师弟听说，这块玉的来歷，好像很宝贵……」 「什么来歷？」陆青霜疑道。 林清引忸怩一阵，才红着脸说，那位送礼的青衣弟子说，硝山冰室的人都传说这两块同心玉是大师兄娘亲留下的传家宝，大师兄非常珍视，平时身上不会佩戴这些身外之物，只有这块玉是例外。 「什么？传家宝？」陆青霜皱眉，一块天界湖边的破石头，怎么配做他陆青霜的传家宝？再说，他娘亲长什么样子他都忘了，硝山冰室这些侍从真是太久没有整顿，敢拿主子的佩饰说三道四。 「嗯……」 「没有这回事。」陆青霜干脆地否认。 「哦，这样啊……」林清引其实根本不在意，但还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我把这块玉戴在身边，只是因为……」陆青霜随口解释，忽然顿住。 他发现自己没法解释。 这块玉戴在身边，确实有很重要的用途，就是和天界的人联繫，让天界的人在关键时刻能找到他。 遇到危难的时候，陷入困境的时候，或是很久都没成功渡劫，滞留人间的时候。 现在的他，本应该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一个在人间渡劫的普通剑修，悟性比一般人高一点，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为了让渡劫时的自己坚持带着这块玉，他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洗脑自己，相信这块玉对自己非常重要，决不能随意丢开，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像幸运佩饰一样每天带着。 渐渐地，周围看到的人就替他补全了这块非常重要的玉的故事，也就是林清引听到的那个故事。 陆青霜出神了一阵，发现林清引还在好奇地望着他，等他讲出玉的真正来歷。 小师弟眼睛亮亮的、期待地望着人的时候，就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猫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对每个人都充满好感，全然不知自己这样可爱又脆弱的模样，会招致怎样的危险。 每每看到这样的小师弟，陆青霜心中就会升起一种复杂的情感，说是保护欲也好，说是破坏欲也罢，那种情感让他没办法再想别的事，只一门心思想着小师弟，想见他，想和他说话，想触碰他的手臂和脸颊，想看他因为自己的举动而脸色绯红的样子。 这种有点恶劣的心情，现在就主导着超然尘俗之外的陆青霜，让他清冷端正的脸上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促狭笑容：「所以，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收下我的传家宝的？他们有没有说，这种一对的传家宝，将来是要连人一起收回来的？」 林清引：…… 林清引沉默了。 陆青霜你人设崩太厉害啦，直接给人干沉默了。 同时，一股不平之气也从林清引心中升起，同样是二周目，凭什么陆青霜就可以随便崩人设，他就得老老实实照着剧本演？就因为他是天界人，他有背景？ 哦对了，他还是攻妈策划们的大宝。 白月光，陆青霜！ 看着小师弟吓得哆哆嗦嗦，半天没有回上一句话，陆青霜心中餍足。 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的时候，却听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从小师弟低垂的脑袋下面传来：「所以……我才不敢拿出来啊……」 「大师兄肯定是送错人了，将来……是要还回去的……」 「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怎么能玷污大师兄的宝物……」 陆青霜：…… 明明刚才还挺愉悦的，听到小师弟这样卑微的自述，陆青霜的嘴角又掉回去了。 他差点忘了，现在的小师弟内心非常自卑，经不起一点逗，当然，以后的小师弟也没好到哪去。 他常常忘记这一点，因为，他过去相处的人里，没有哪个人像小师弟这么卑微，他过去的朋友、仇敌甚至侍童都是很有自己主意的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跻身天界。 可是小师弟没有，小师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即便他奉献了一切，他割下自己的肉来救他的大师兄，他也不敢向大师兄要求什么。 爱，天生就是不平等的，一个小人物的爱，哪怕献祭自己，也比不上一个天界侍童的爱惊天动地。 陆青霜忽然笑不出来，忽然感到心中刺痛。 玩笑，自然也是开不下去了。 「说了不是传家宝，只是普通的石头，根本不重要。」他沉着脸，声音很冷。 小师弟哆嗦得更厉害了，好像被陆青霜忽然冷下来的语气吓到。 陆青霜缓和了语气：「是我的错，不该乱开玩笑，这种事，当然是要遵从灵仙界的礼仪，三媒六聘，结同生共死契，昭告天下，才算得数。」 同生共死契是道侣契中最高规格的一种，口嗨吗，谁都会。 比如一周目他们结的就是最低等级的，时效只有一年的道侣契，和租房合同差不多吧。 第115页 头顶对着陆青霜，在视野盲区，林清引突然笑了一下，没别的，就是单纯觉得好笑。 但戏还得演下去。 「大师兄……如果这块石头真的像你说的那么……那么不重要……」林清引抬起头，脸上已换上一副苦涩的表情，「那就、那就再给我一块吧。」 陆青霜：？ 小师弟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挑动水光，神色间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然：「很多的话……肯定有第三块吧，大师兄再给我一块，我就相信，这不是一对的传家宝……」 第42章 五七 陆青霜沉默片刻, 从座位上起来。 过了一会，他手中拿着两块传音石回来，摆在桌上。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陆青霜冷冷地说。 却见小师弟惊喜无比地望着这两块传音石，本就漂亮的容貌如同被光芒照亮的宝石一般, 更加精緻剔透, 令人不能移开目光。 不被信任的不悦, 被小师弟真心的笑容冲散了。 陆青霜目不转睛地望着小师弟的脸, 心中想, 原来他笑起来这般好看。 这种纯粹的，不带一丝忧虑的笑容，好像很少出现在他脸上。 如果能更多地看到, 想必会很幸福。 陆青霜心思活动之时，林清引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两块传音石都扫到了自己袖子里。 咯咯, 满足了。 就是传音石有点重, 坠得袖子造型都变了。 没事，反正这里也没有想魅惑的人，造型丑点无关系，拿到积分最要紧。 要不是为了人设，林清引现在都能咧开牙花子笑惨。 10万积分啊！！ 10万！！ 林清引辛辛苦苦照顾瘫痪魔头5天, 才能赚10万积分, 大师兄随手给两块石头，就赚到了。 大师兄，对您的爱upup~ 「有这么高兴么？」陆青霜声音清冷地问。 林清引勐然警觉, 敛起笑容，偷眼观察陆青霜的神色, 见他不是真的清冷，眉眼间似乎还带着笑意, 便更加来劲地演起来。 对于金主的慷慨解囊，林清引也回报以现写的剧本： 「当然，我、我很高兴……大师兄没有骗我。」 「这不是传家宝，真的是很普通的传音石……」 「谢谢大师兄，大师兄是真的关心我，并没有戏耍我，是我误会了……」 小师弟如释重负。 他知道自己担当不起收到偶像传家宝的厚爱，那会让他惶恐，不知所措。 可如果只是偶像对粉丝的一点小小的关心，是他可以接受的，那么，他会由衷地开心。 陆青霜凝望着眼前笑得灿烂的小师弟，他好像明白了，小师弟不是笨蛋，相反，他非常敏锐，能够感受到任何的用心不纯。 如果一开始就以纯粹的关心去接近，顺其自然，让两人的感情自然地生根发芽，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 叫人送走小师弟后。 陆青霜独自坐在会客厅的座位上，自斟自饮，喝完了一壶茶。 平时没事，他是不会吃喝的，辟谷已久，喝水都是多余的事，何况喝茶。 他在沉思。 回想上一世的旧梦，美好的，错误的，他可以改变的。 一壶茶喝完，陆青霜叫人进来。 「饮冰回来了么？」 很快，一名青衣弟子走进来，就是刚送完小师弟回去的爱狗之人。 他本来的名字不叫饮冰，饮冰是进了硝山冰室之后，大师兄赐给他的号。 饮冰毕恭毕敬，向陆青霜行了礼，汇报他已经将小师弟送回拂云崖小院。 「不错。」陆青霜道，「你最近常去拂云崖，可知道他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饮冰将他知道的林清引最近忙活的事告诉陆青霜。 「养狗？」陆青霜微微皱眉。 这一点倒是完全没预料到，小师弟竟然养了条狗，他倒是好逸致。 作为一个深度洁癖，陆青霜讨厌一切长毛的动物，包括人类。 尤其讨厌猫猫狗狗这样没有分寸感的小动物，既在骯脏见不得人的地方打滚，又跑到人身边蹭来蹭去，不知道身上带着多少可怕的东西。 陆青霜本来都打算了解一下小师弟的喜好，然后想办法投其所好了。 听到「养狗」，他的心立刻沉下去。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加入的一项恶癖。 「是啊，那条狗很是可爱，林师兄会喜欢也正常。」饮冰热情地介绍。 但是，介绍到一半，他忽然觉察到气氛不对，他从来没见过大师兄接近猫猫狗狗，也不知道大师兄对这类小动物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不过，大师兄平均地讨厌一切会喘气的活物，心情是什么样可想而知。 「玩物丧志。」陆青霜评价道。 果然。 饮冰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去，不敢再提狗的事。 「不过……你可以借着狗的名义，与他多多来往。」陆青霜顿住话头，似乎再说下去就显得掉价了。 「啊……是！」饮冰还没从「玩物丧志」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就听到陆青霜这样吩咐，内心的感受还有点分裂。 陆青霜又端起茶杯，凑到嘴边，这才发现没水了。 他放下茶杯，起身：「准备一下，我要出趟远门，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半个月，这段时间的会面都帮我推掉。」 第116页 「是！」饮冰见正事来了，赶忙答应，「不知道大师兄要去哪里呢？」 「……去找一些天界之物，」陆青霜皱眉，为了让小师弟相信传音石有很多，他把库存的两块全都给他了，现在身上多一块也没有，为了日后和重要人物联络不出问题，他还得再想办法弄两块，「不用跟他们说得那么详细，就说我去找天材地宝淬鍊白霄了。」 「是。」饮冰心中暗暗惊诧，大师兄果然不凡，竟然要去找天界的宝物。可是六界战争之后，六界就分散各处，不相往来了，除了灵仙界是附着在人间之上的以外，其他天、魔、妖、鬼四界都切断了和人间的通路。 这天界的宝物，究竟要怎么找呢？ 大师兄眉头紧锁，看起来也很为这事发愁啊。 …… 晚些时候。 饮冰来到拂云崖小院，先看狗，发现狗在睡觉，超乖，给狗rua醒。 狗嗷嗷大叫，林清引奇怪地过来开门，正看到饮冰站在门前。 「绿茶，别叫了！」林清引喝止狗，「不是说了吗，这位师兄是我们的朋友，不可以沖他叫。」 狗委屈地缩回窝里。 「饮冰师兄？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约的明天才来吗？」林清引准确地叫出饮冰的名号。 没别的，就是早上离开硝山冰室的时候，听到别人这么叫他了。 「不会是……大师兄又有什么事吧？」林清引顿时紧张起来。 早上好不容易才脱身，林清引可不想再去一次。 要他想到脱身时那神来一笔，还真是不容易。 回来之后，他就把两块传音石卖了，可惜这次只卖了1万6，他还以为能卖10万呢，果然物以稀为贵，第一块传音石还可以说是陆青霜的宝物，第二块、第三块那就变成普通的石头了，再继续要下去，可能贬值得更厉害。 「不是，我就来看看，给你一个准信，我明天确定能来！」饮冰看起来十分开心，然后，他就把大师兄要出远门的消息告诉了林清引。 老闆出门，下属都会很爽，可以尽情摸鱼。 林清引完全能够理解。 「出远门？」林清引精神一振，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今天晚上睡觉都会更踏实。 「是，我们关系这么好，我就私下里透露给你，你可别跟别人说啊，二师兄也不行。」饮冰神神秘秘道，「大师兄这次是去找一件天界的宝物，很不好找，所以归期不定。」 「天界的宝物？」 等等，该不会是，传音石吧？ 好像只会是这个了。 没想到陆青霜手边竟然只有4块，还被他卖了3块，心中有一丝小小的愧疚呢……才怪！ 希望他多进点货，这样林清引就能继续卖……贬值也没关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不能便宜到跟将宇的毛一样只值100吧。 咳，想当初林清引还很为1根毛售价高达100而兴奋。 现在他都看不上这三位数的小钱了。 「是啊，毕竟是天界的宝物，对大师兄来说也有点困难呢。」饮冰有点骄傲地说道。 林清引点头：「是啊……」 毕竟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剑修，再怎么厉害也上不了天啊。 唉，真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林清引不由得嘆气。 看到小师弟对大师兄如此上心，饮冰心中暗喜，他一定要继续推波助澜，争取早日见证两人修成正果，这样他这个媒人将来在硝山冰室的地位就可以屹立不倒。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饮冰就是这么一个热心人。 「对了，饮冰师兄，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你。」林清引礼貌地问。 「不必客气，林师弟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是，我知无不言。」饮冰现在也不管林清引叫敬称了，毕竟论资排辈，饮冰确实算林清引的师兄。 林清引便将剑童遴选时，陆青霜给将宇验明正身的事问了出来：「究竟是怎么验的？有没有可能看走眼了呢？」 「不大可能吧……」饮冰回忆，当时为了验明将宇的正身，大师兄命令他把衣服脱了，连一块遮羞布都没留下，八个高级弟子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摸排了一遍，才确认他只是个没有灵气的普通人。 「嘶……」林清引感到一阵齿寒。 这对于将宇来说，可是莫大的羞辱。 都不敢想，在验明正身的进行过程中，将宇心里暗暗决定了多少次要把眼前这些人全杀个干净，还有清风剑宗上上下下…… 不过，现实中他也这么操作过了。 一周目的时候，没有全身检查，只是例行公事地大致摸排了一下，将宇当时都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回来扎在床上一整天都没露头，林清引找他说话，他也像吃枪药一样，恶狠狠地辱骂回来，那几天林清引都不敢往他面前走。 这一次，竟然有八条壮汉……不，八个高级弟子，前前后后，上上下下…… 林清引已经不敢想当时那个场面了。 怎么说，当时议事厅没有被修罗火大舌头舔成灰烬，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嘶，奇怪……」林清引暗自嘀咕，「难道他真的没有法力了？」 「什么？」 林清引赶紧说：「没什么，就是我以为他会有法力，因为他不是从那么高的天上掉下来，还没摔死吗。」 第117页 「那个啊……」饮冰思索，「确实挺奇怪的，但他的身份有确凿无疑的证明，给他写信的那个人在羽京乃至整个中州都有很高的威望，就算他走正式流程，入选羽王宫剑童，也没有什么问题。」 「原来如此，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林清引问道。 饮冰说了一个名字，林清引没听说过，不过前面的头衔很厉害，没想到魔界竟然勾结到这样的大人物。 看来，什么六界分离，都只是天真的想法，权力争夺哪里有止息的一天呢。 所以将宇这次，名正言顺地入驻清风剑宗了。 带着一周目的滔天恨意，还有二周目的仇上加仇。 恐怖如斯。 林清引忽然不敢确定，把这么一个触髮式炸弹放在清风剑宗，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不行，他得亲自去确认一下，将宇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没魔力了。 如果是装的，必须拿出照妖镜，举报他！哪怕命运要求他们必须纠缠在一起，把他关在死牢里，也比放在外面强。 如果是真的没魔力了……那岂不是可以小小地玩耍一下？ 多个npc多条路嘛，赚积分这种事，当然是多多益善。 这样想着，林清引开始谋划测试将宇的方法，明天……明天不行，有事，那就后天。 后天去一趟锦绣谷。 …… 「扫快点！」 「这里，那里，全都要扫！」 「你发什么呆呢？」 一阵呵斥声从杂役房通往弟子房的小路上传来。 几个杂役围着一个新来的杂役，正在「教」他如何扫地。 新来的杂役穿着一身全黑的粗布麻服，脸上缠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正低垂着，望着地上的落叶。 落叶这种东西，到了秋天，就算没风也会哗哗地往下掉，想保持一条山路全无落叶，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现在，新来的杂役被要求必须完成这个任务，否则就会遭到老杂役们的训斥，就像现在这样。 「蠢货，瞪这么大眼睛看着干嘛？等着爷们替你扫呢？」 「快点动！」 一个老杂役踢了新杂役一脚，正好踢在他腿弯处。 新杂役个子很大，却中看不中用，被踢了一脚后，差点跪在地上，往前趔趄了一两步，才重新站住。 他背篓里刚扫起的叶子，也因此洒了不少。 老杂役们哈哈大笑，咒骂声不断，围着新杂役可劲地欺负。 一般看到这种霸凌场面，林清引都会心头火起，就算不敢上前干涉一番，也会偷偷丢个臭鸡蛋什么的引开注意。 但是现在，他的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 将宇，你也有今天。 比起上一世让将宇仇恨入骨的那些，这才是真正的霸凌，真正的挨欺负。 可是将宇却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是低着头，让那些没有灵力的杂役唿来喝去，偶尔踹上一脚。 没有小师弟保护你了，这种直面欺凌的感觉爽吗？ 「嘭！」 将宇摔倒在落叶堆里，就地滚了一下，躲过两个杂役踢来的脚。 他摇晃着肩膀，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脸上的黑布散开一片，露出半片狰狞可怖的脸，烧伤未愈的疤痕坑坑洼洼覆盖住脸部大部分皮肤。 还有那双眼睛，眼睑周围的皮肤也黏连到一起，使得眼睛的形状变得奇奇怪怪，当他抬起眼睛看人的时候，那双兽性的眼睛有了一丝微妙的悽惨。 老杂役们注意到将宇不同寻常的举动，也提高了警惕，一个个摸到干架用的傢伙，准备再一次狠狠敲打新杂役，彻底压灭他反抗的念头。 林清引也屏住唿吸，紧张地注意着局面变化，在此之前，他已经存了个档，如果将宇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就用炎舌弹，先杀将宇，再读档报警。 第43章 五八 至于为什么要先杀将宇, 再读档报警…… 当然是为了爽！ 死档就是要爽，死档就是要为所欲为！ 林清引先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波，再观察树林小径里的局势。 老杂役们各持武器，有花剪、有锄头、有扁担, 将将宇团团围住。 将宇也睁着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一一扫过眼前的「前辈」。 不知谁大喝一声, 老杂役们纷纷扑向将宇, 有的挥舞扁担, 「嘭嘭」横击他的前胸后背，有的举着花剪，瞅准缝隙往里戳, 还有的干脆扔掉武器，提着拳头直接干。 将宇也不是吃素的, 瞅准那名带头扑上来的老杂役, 死死勒住他的脖子，一拳拳往他头上要害打。 混战之中，将宇始终没有展现出任何魔力…… 林清引很久没见过这么淳朴的打群架了，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酷炫的法术, 有的只是肉体和肉体的激情碰撞, 牙齿、指甲、鞋底一切能动用的武器都往上招唿。 「啧啧，都打成这样了，看来他是真的没有魔力。」林清引一手撑着下巴, 蹲在草丛里欣赏干架。 只见将宇的身影偶尔从人缝里露出一点，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脸上、身上的黑布都被扯开了，散成一条条的, 大片坑坑洼洼的皮肤露出来，都是烧伤的痕迹…… 林清引感到奇怪，他记得刚开始救治将宇的时候，将宇身上的烧伤很快就癒合了，那些烧焦的表面擦洗之后，甚至能露出下面平整的好肉，可见癒合速度之快。 第118页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的皮肤又变成这样了？难道是全身易容？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的魔力消失了，也就没办法修补烧坏的皮肉，以至于留下疤痕。 不理解，如果说魔力是自然消失的，为什么受伤最重的时候，他还能发出修罗火？ 如果魔力是外力拿走的，又是谁做的，那个在将宇背后撑腰的大人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为了把将宇送回清风山，名正言顺地通过检查？ 这种可能确实存在，不过，这么做，就相当于把将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丁扔到了修士堆里，很难想像他会主动自愿地选择这么做。 「……」林清引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也许他有什么立刻恢復魔力的法子吧，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嘭！」 「嘭！」 「松手！」 「快松手，出人命啦！」 林清引抬起头，看向林中小径。 就在他出神的时间里，战况又上升了一个层级。 将宇头上冒血，一大片血迹从他额头一直蔓延到下巴，衬得他烧伤的容颜更像恶鬼一般。 被他勒住的老杂役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刚才还在手脚并用地挣扎，这会儿已经开始翻白眼，出气多进气少了。 其他杂役见状，惊慌又愤怒，拳头、笤帚、随手能捡到的石头，都往将宇身上招唿，隔着一段距离，仍然能听到将宇的身体被打得「邦邦」响，听着都觉得渗牙。 即便如此，将宇仍然没有撒手，好像打算跟老杂役极限一换一。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有人厉声喝道。 一名穿道士袍的剑修带着两个青衣弟子赶过来，不由分说，用灵力将混战在一起的杂役分开。 林清引松了口气，还好，有人来救了，再来迟一点，那个可怜的老杂役就要死掉了。 至于将宇嘛，他可是世界意识的乖宝，怎么会随便被路人干掉呢？ 不过，来的人都是锦绣谷的中级弟子，灵识很强，林清引必须格外小心，才不会被他们发现。 他屏气凝神，拿出一张隔音符贴在自己脑门上，然后悄无声息地向后移动到一棵大树后，又像松鼠一样飞快蹿到树上，找了个视野开阔的树冠位置蹲住。 林间小径的情况一览无余。 不看不知道，一看，这齣来主持秩序的中年弟子，竟然是老熟人。 赵师兄！ 赵师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赵师兄出现在这里太正常了，毕竟人家就住在锦绣谷。 「赵道长！」杂役们纷纷过来，给赵道士行礼。 赵道士的态度和他面对林清引时截然不同，他板起脸来，那端着的姿态就和赵副掌门如出一辙，不愧是亲戚。 「劳四，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赵道士拖着官腔问道。 唤作劳四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杂役，没有参与到直接战斗里，听到赵道士唤他，赶忙上前一步，点头哈腰地回禀，把这场混战的原因都扣在了将宇头上，把将宇说得十恶不赦，人神共愤，不就地正法不足以平民愤。 其他杂役纷纷称是，俨然要把将宇排挤出清风山。 将宇好像还没回过神，满脸是血地呆坐着，肚子上还豁了个大口子，正汨汨地往外流血。 林清引看着将宇的样子，又看向系统面板。 就在刚才，今日任务更新了： 6、喝止斗殴，救下将宇（nan） 7、替他包扎伤口（0/1） 8、软语安慰将宇（0/1） 9、带将宇回家（0/1） 10、和将宇结为剑主剑童关系（0/1） …… 很好，第一个任务已经失败了。 赵道士捷足先登，充当了这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角色。 接下来还能做的就是…… 好像没有能做的。 因为赵道士不仅喝止了斗殴，好像还打算继续多管闲事。 他听完劳四和其他杂役的控诉，又看向地上颓然呆坐的将宇，略一沉吟，道：「你们应该知道，他是木大小姐的剑童吧？」 众杂役一愣，面面相觑，不知道赵道士忽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都是粗人，也不擅长猜来猜去，便直言道：「我们不知道！什么大小姐大少爷，从来没有来看过一眼，可见根本没把他这个剑童当回事！」 「是啊，他浑身烧伤，脾气又坏，大小姐怎么可能挑上他？多半中间有鬼。」 「大小姐肯定早就厌弃他了！」 赵道士听着他们的话，两指捋一捋颔下短须，又道：「我看你们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好，不管怎么样，他也是木大小姐的剑童，就算木大小姐不要他了，也是亲自把他退回，哪里轮得到你们教训他。」 众杂役一听，好像有点道理，脸上顿时虚了三分：「赵道长说得有理，我们都是些粗人，不懂这些……」 「是啊，就看着他怪讨厌的，干活也不利索，整日对着那边山头髮呆，平白吃我们杂役间的粮食，还耽误我们的事。」 「还有他那副丑样子，我们这些粗人看着都难受，何况人家大小姐了。」 赵道士笑吟吟地听着他们抱怨完，就叫他们散了，以后少逮着人欺负。 临走时，赵道士叫人拿了瓶伤药给受伤最重的那个老杂役，让老杂役的同伴带回去给人内服外用，不够再找他拿。 第119页 这一下，两边的人心都被他安抚住了，杂役们千恩万谢离去。 待到林子里只剩下赵道士、赵道士的人和将宇时。 赵道士走近将宇，蹲下来，温和地告诉他现在没事了，问他感觉如何。 然后又叫青衣弟子拿伤药和包扎的绑带来，要亲手给将宇包扎。 林清引在树上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知道赵道士是本地人，他可能会以为赵道士也有一个恋爱脑任务系统…… 不过，人家在没有系统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份上，说明他真的很有爱心…… 才怪！ 赵道士是什么人，林清引再清楚不过，他虽然没有赵副掌门那么飞扬跋扈，但骨子里都是一家人，现阶段，赵副掌门正处于交锋落败的阶段，回头仔细一检讨，肯定发现了笼络紫函这种孩子王毫无用处，还是需要经营一个亲民爱民的基层人设，这个人设最适合的模仿对象，就是杨青琮。 所以，现在，一向自持身份的赵道士，也开始插手杂役房的斗殴了，一边拿出珍贵的伤药安抚杂役，一边亲自给新来的杂役包扎，真是什么好事都给他做了，什么好人都给他当了。 如果林清引所料不错，接下来，赵道士就该对将宇出手，对这个濒临绝境之人伸出援手，让他永远感动于这危难之际的一缕暖意，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成为他的，然后，让他死心塌地为自己做事。 倒也不全是世界意识偏帮将宇，主要将宇这个人设，一看就是一个亡命徒，稍微投资一下就能变成死士，不要太好用，不要太吸引赵家帮这样急需进行新一轮政治投资的人，赵道士会盯上他实在再正常不过。 「将宇，你叫将宇吧，嘿嘿，说起来，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之一呢。」赵道士一边靠近将宇，一边把抹了药的绑带往他腰上缠。 只是这个动作有点太暧昧了，将宇突然伸手，拦住了赵道士，一把抓在他张开双臂撑起的绑带中间，一下子给人整凝固了。 赵道士低头看了看将宇抓坏的昂贵伤药，又看了看旁边不断流血的豁口。 这种肠子都快流出来的场合，竟然还拒绝唯一的帮助。 他有点搞不懂，这个亡命徒究竟是疯子还是傻子了。 疯子还有点利用价值，傻子就…… 「什么意思？」将宇声音嘶哑地问。 「什么什么意思？」赵道士疑惑，他忽然想到什么，「哦，你是说救命恩人啊，你不知道吗，那天你从天上掉下来，在地上砸了这么大一个坑，是我把你从坑里捞出来的。」 「你把我救出来的？」将宇好像很难理解这句话，「不是阿引么？」 「阿引？哦，你说林清引啊，林师弟他确实也帮忙了，但主要是我把你抱上来的。」赵道士得意，他知道将宇在议事厅那段，也知道他急着找林清引，就是为了报恩，这么一个重恩情的人，如果能把他报恩的对象稍微转移一下，转移到自己身上，那岂不是事半功倍？于是，赵道士夸大其词地渲染了一番，自己在救助将宇的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谁知，赵道士说完后，将宇仍然是之前那副困惑的样子：「你为什么要救我？」 赵道士沉默了。 就算他再不会察言观色，这时候也看出来了，将宇是在嫌弃他救他，觉得他多事，甚至，有点气急败坏。 「我摔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救我？！」将宇越说声音越大，一双野兽似的眼睛恶狠狠盯着赵道士。 赵道士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又是意外，又是厌恶，但他已经把好人做到这份上了，总不能突然得罪这傻疯子，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他只好继续装着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站起身来，沖将宇摆摆手，表示不再强迫他接受自己的帮助：「将宇啊，我知道你在这里，受了很多委屈，你要相信我，我是想帮你的，这绑带和药，我就留在这里了，你自己好好包扎啊，别弄得伤口溃烂了。」 赵道士留下绑带和伤药后，带着青衣弟子离开。 空荡荡的林间小径，只剩下将宇一人。 他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眼睛始终望着一边山头方向。 …… 林清引看了一眼任务面板，又看了一眼现成的绑带和伤药。 这便宜不占就不是人了。 只是，占便宜也要讲究策略，关键是不能把自己折进去了。 林清引回忆了一下剧情。 然后他悄无声息地从树上熘下来，熘到小径另一边，把头上的隔音符揭下来，像一个真正的路人一样行色匆匆地经过这条路。 路过将宇时，林清引「诶呀」一声，往旁边跳了半步。 将宇抬起头，看到由绿转黄的漫天叶子之间，他朝思暮想的那人就站在眼前。 有一瞬间，将宇以为濒死之际，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当他走近来，近到飘飞的衣带都扫到将宇颈间时，将宇勐然惊醒过来。 他没有死，也没有出现幻觉，他的阿引，真的走到他眼前来了。 以前，将宇最讨厌的季节就是秋天。 因为秋天由热转凉，意味着极盛的阳火开始转衰，天地将被阴水取代，那种力量被压制的感觉，会变成一种挥之不去的忧伤，蚕食着将宇的意志，使他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第120页 现在，将宇愿奉秋天为他最喜欢的季节！ 他在秋天，又见到了小剑主。 「阿引……阿引，真的是阿引吗？」将宇着魔一般仰视着林清引，拼命移动身体，试图更靠近他一点。 可是身体却像黏在地上了一样，格外沉重，无力，他的拼命，在外人眼中，也不过是稍微从地上坐直了身体，头向前伸，脸部贴近林清引的衣服下摆而已。 他却迷醉在衣褶间清新的洗涤香料里，灵仙界的剑修真的很可爱，还会在洗衣服的东西里掺上香料，这样喜爱他们的人就会忍不住把鼻子伸进他们衣服里，好闻一闻香料和肌肤哪一个更香。 将宇就这样做了。 可是他的鼻子没能伸进林清引的衣服下摆，因为林清引按着他的脑门，把他推回身后的大树上。 温凉的手指触摸在额头上的感觉也非常好，将宇顺从地靠上大树，眼睛始终痴痴地凝望着林清引。 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斗鸡眼的傻子。 林清引演戏的时候非常敬业，从来不会笑场，除非忍不住：「噗。」 他的笑容就像秋日的阳光，并不强烈，但明亮、纯净，万物得以在这样澄澈的光芒中舒展自身，如游鱼般轻盈地浮动，快乐地摇曳。 「阿引……我是在做梦吗？」 第44章 五九 你不仅是在做梦, 还是在做噩梦。 林清引笑眯眯地想。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诧异的样子：「你认识我？」 对，这才是当前剧本下, 意外重逢下的林清引和将宇该有的对白。 「当然……我唔……」将宇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炽热, 但肚子上的伤把他拉回现实, 他捂住腹部, 痛苦地弯下腰去。 呦呵, 这会感觉到疼了？还以为你们厌火兽神经异于常人，对这种肠子都快流出来的小伤不以为意呢。 林清引一边内心吐槽，一边俯下身, 查看将宇的情况，看到将宇腹部的伤口时, 他恰到好处地发出了一声惊唿：「你伤的好重, 这是怎么弄的？」 将宇喘了两口气，正要说话，林清引已从旁边地上捡起那条涂抹了昂贵伤药的绑带，虽然中间抓坏了一块，但捏吧捏吧也能用。 「这是你换药的带子吗？是不是没力气换了？我帮你换上吧。」林清引捧起绑带, 关心地看向将宇, 示意他把手臂伸开。 将宇非常费力地举起手臂，配合林清引换药的动作，虽然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感觉到他朝思暮想的人正在他怀里钻来钻去，可爱的发顶在他下巴下面左右转动, 白皙而灵巧的手分别拉着绑带两端，绕过他的腰, 一圈圈缠上去，好像在一次次拥抱他一样。 这让将宇又获得了撑下去的力气，一直举着手到包扎完毕。伤药堵在伤口上，刺激性的液体开始发挥作用，将宇的脸色变了两变，眼皮渐渐耷拉下去，脑袋一沉，歪在林清引肩上，晕了过去。 「喂，你没事吧？」林清引试探着叫了两声，将宇没反应，他脸上惊慌的神色消失不见，变得冷酷起来。 林清引双手握住将宇的上臂，将他从自己肩膀上推起来，将宇虽然够沉，但林清引好歹也是筑基大佬，稍微加点灵力，还是能推动的，把人按回树上，身上的黑布条绑一绑缠在树杈上，固定好。 林清引吁了口气，拍拍手，查看任务完成情况。 「替他包扎伤口」完成了，1000积分，1个修罗狂刀碎片。 上次得了2个修罗狂刀碎片，就没下文了，现在这不就又续上了？ 「软语安慰将宇」也完成了，1000积分，1个存档捲轴，1个凝气丹，常规奖励。 剩下两个么…… 「带将宇回家」「和将宇结为剑主剑童关系」林清引都不打算做。 那么全部任务就算完成了。 林清引看着昏迷不醒的将宇，忽然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他把手伸进他脸上的黑布里，摸索到又短又硬的头髮，应当是上次烧光之后，重新长出来的。 嗯，拔一根。 放到积分商城试试。 「是否出售厌火兽毛？」 「是！」 「出售厌火兽毛，获得积分+100。」 真的可以！ 林清引眼前一亮，再看向昏迷不醒将宇，仿佛看着一个巨大的会长出金刺的仙人掌。 继永动狗之后，他又获得了摇钱树。 …… 「再拔一根，就一根。」 …… 榆木带着药箱赶到树林小径时，看到树下挂着破破烂烂的将宇，一瞬间还以为目击兇杀现场，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榆木问给他发纸鹤的林清引。 「就是……如你所见。」林清引摊手，「我在这里散步的时候，看到他倒在地上，肚子上破了个大口子，正好旁边还掉着个伤药带，我就帮他缠上了。」 「肚子上破了个大口子？」榆木凑近观察，皱起眉头，「他身上有很多拳脚伤，棍击伤，看起来都是没有灵力的人打的，最严重的应该就是你说的肚子上的大口子了，可惜被伤药带挡住，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等到医修师兄来了再说吧。」 「小榆木，你真靠谱。」林清引贊道。 「唉，这下可麻烦了，他怎么会被打成这样？是做了什么讨人厌的事吗？这下我可怎么跟小棠说啊。」榆木焦虑起来。 第121页 「确实。」林清引摸了摸下巴，「那我先走了。」 「啊？」榆木一惊，林清引这话锋转得也太急了，一点缓冲都没有，「你不能走，你走了，他怎么办？」 「他跟我没有关系呀，又不是我的剑童。」林清引挑眉。 「可是……你是目击证人啊。」 「我什么都没目击到，杂役房的人应该知道的比我更多。」林清引给了榆木一点提示。 榆木也能猜到，这些伤是没有灵力的杂役打的，原因嘛，也很明显，将宇看起来就是那种会被群殴的人。 可是，就这样把将宇交给小棠……想也知道小棠的反应会有多激烈，接下来照顾将宇时会有多伤心，多内疚，榆木不想看到小棠伤心。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我想……要不然你把他带回去吧，反正你也照顾过他，杨师兄应该也没什么意见。」榆木试探着建议。 这样小棠就不必知道将宇受伤的事，也不会伤心内疚了，将宇也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疗，就像当初林清引做过的那样。 「不考虑哦。」林清引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干脆地拒绝了榆木。 榆木哽住。 仙鹤扑稜稜的降落声从小径一头传来，想来是医馆的医修来了。 林清引揣起双手，向榆木点点头，飞快地从另外一边走了。 …… 将宇梦见他第一次遇到阿引的时候。 不是今生第一次，而是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 那时候他从天而降，坠落在一大片荒山老林里，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鬼地方，天色一点点暗下去了，他听到野兽喘气的声音，时而打一个响鼻，那是他们在互通信号，传递着这里有落单的消息。 血，就是吸引野兽的最佳信号，将宇在前四十八年中也做过十几年的野兽，那时候他没有化形，就和野兽一样，他熟悉他们的思维方式，知道他们交换完信号，或早或迟，就会来取他性命。 如果他还在圣界，自然是不怕的，可他现在在人间，人间的不知道什么鬼地方，也许这里愚蠢的野兽没见过圣界的圣兽，莽撞地上来尝一口，再尝一口，趁着他无力反抗，把他全吃光了也说不定。 偏偏他的意识也是一会儿混沌，一会儿清醒，不知道混沌什么时候来，清醒又什么时候结束，他只能趁着清醒的时候，稍微挪动身体，一直把自己挪到地势较高的地方。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条小路。 山里有路，说明附近有村子，有人经过，在聚居方式上，圣界和人间也差不多，将宇用自己的经验做出决策，他要守在这条路边，等一个看起来好欺负的人经过，就赖上他，让他救自己回去。 天快黑下来的时候，一个瘦弱的青衣少年走过小路。将宇趴在路边，静默无声地打量他，少年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圣界少见的漂亮，圣界美人很多，尤其以浓烈妖艷的风格为最，什么样猎奇的类型都能找到，偏偏没有少年这样清纯如柳叶抽芽的，仿佛两指轻轻一捻就烂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将宇决定了，就是这个人，他要赖上这个人。 将宇拼着全力从草丛里爬出来，伸出烧焦的手，死死抓住少年纯白的步履，弄得上面满是黑灰和血迹。 少年显然被吓了一跳，两腿一软，坐到在路中间，拼命抱着自己的膝盖往外拔。 双方角力了一阵，少年成功地把脚从将宇手中拔出来，将宇也昏迷过去。 不过，将宇一点都不担心今晚的着落了。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少年发现了他，那双睁得圆熘熘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忍之色，一只单纯善良的小兔子，将宇想，带他回他的小兔窝吧。 后面的事，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将宇在林清引的床上醒来，在拂云崖弟子房走廊尽头的那间小房间里，一住就是十三年。 现在，同样的事情再一次上演。 可能是冥冥中有圣意在发挥作用，这一次，他们依然重逢在树林里，将宇身受重伤，路过的青衣少年施以援手，将宇昏迷之前，看到少年眼中不忍的神色，还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清澈纯良。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将宇一定要教会阿引，路边的野人不能乱捡，多余的同情心只会让善良的人受伤。 尤其是阿引这样单纯的、毫无自保能力的人，一定要远离那些来路不明的危险分子，比如他那个大师兄，一看就不是普通剑修。 将宇又想到了幽暗的大殿里发生的耻辱事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冷冻了，如果不是为了阿引，他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对他的身体肆意检查到那种地步，在场的八个剑修他都牢牢记住了，等他和阿引重修旧好，关系稳定了，他就要把他们全杀了，身上的部件一寸寸割下来，尤其是那八双手，八十根手指，一根根地剃下来，连皮带肉…… 「唔……」 将宇感到一阵反胃，意识从梦中抽离出来。在那个梦里，幽暗大殿的检查刚到一半，透过许多人影，将宇和一双冷酷的眼睛在空中对视，那个穿着白衣的大师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厌恶。 原来不是全无波澜，原来那个男人，因为阿引而厌恶着他。 将宇勐然睁开眼睛，思路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前因后果凝成一股线，互相勾连着从诸多细节的水潭中拉扯出来，将宇看到了那个答案——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师兄因为阿引而厌恶他。 第122页 「阿引……」将宇迫不及待想提醒林清引小心那个大师兄，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脸，没有一张是他希望的那张。 将宇躺在一张散发着浓郁檀香味的床上，不是檀木的香，而是道士在道场里烧的那种呛人的香，床边挂着黄幡，也是道场里常见的装扮。 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凑上前来，眯着眼睛打量将宇，忽然惊喜道：「醒了，小将醒了！」 另外几个剑宗弟子围上来，挨个凑到将宇跟前，把他看了一遍，也跟着赵道士欢唿起来。 这个道士，不是别人，就是搞基层活动的赵道士，这张床，不是别人的床，就是赵道士客房的床，按照他的个人风格装扮成这样子。 榆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将宇不能抬到小棠房里，但是抬到药房……药房的同僚肯定有意见，思虑再三，还是放在锦绣谷最妥当，可是锦绣谷杂役间已经没有将宇的容身之处，究竟该往哪儿送呢。 就在这时，一个天降救星出现了。 「这不是小将吗？」赵道士吃惊地说，看了一眼缠在小将腰间的药带，又道，「这不是我给他准备的药带吗？」 而后又详细描述了一番这药带上的药多么珍贵，将宇当时多么抗拒，但最后还是听话地绑上了。 榆木心想，他还以为是林清引准备的，没想到连药带都不是，看来林清引是真的不打算管将宇的闲事了。 于是，他就略过林清引这一节没提，只说了他遇到将宇受伤躺在路中间，然后叫了医修来看。 现在的问题就是，需要重新找个地方安置将宇，还要通知小棠。 赵道士一听，当即决定把自己居住的弟子房客房借出来给将宇用，同为男人，这样也方便些，如果木大小姐要来看，就到他这边来看。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赵道士叫人把将宇抬进房里，榆木去告诉小棠。 小棠跑进来的时候，将宇刚刚甦醒，赵道士和他的小弟围着将宇看了一圈，表功似的告诉小棠，她的剑童脱离危险了。 小棠急急忙忙奔到床前，双手撑住床沿，往枕头上看去。 正在此时，将宇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不是在阿引的房间里，这床肯定也不是阿引的床，阿引去哪儿了呢？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将宇茫然的眼神对上小棠焦急的目光，忽然间，他意识到一件事，现在，他的剑主另有其人。 他的剑主，就是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小胖妞！ 这个小胖妞简直像女鬼一样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根本不是他喜欢的款，却在那里自作多情地保护他，替他解释，最后，他迫于形势，不得不拜这个小胖妞为剑主，虽然他已经向她讲明了，只要林清引能收剑童了，他第一时间转过去，请她不要过多纠缠，可是，她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眼看小胖妞嘴巴一扁，又要哭哭啼啼起来，将宇不胜其烦，虚弱道：「不许哭。」 这霸气的一声，硬是让小胖妞把眼泪憋了回去，一双泪汪汪的小眼睛死死盯着将宇，好像要把他身上的衣服扒光，仔细检查一遍才能放心。 将宇：…… 将宇从来没有在谁那吃过这么大的亏，自从他脑子一个不清醒，投奔了小胖妞，就无时无刻不受到对方刮骨般眼神的骚扰，其实将宇对自己的身材挺自信的，只是现在烧伤了，皮肤表面不太好看，但基本的身形在那里，普通的红尘男女馋他也不足为奇。 只是，小胖妞表现得太过了，常常藉口给他换药，做一些让人很不舒服的事情，比如过分专注的眼神，故意放轻的动作……说实话，将宇宁可沦落到赵道士手里，都不愿意继续让小胖妞照顾。 「小棠，让我来吧。」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将宇稍稍偏开目光，看到一个矮矮的童子来到自己面前，忽然间，浑身紧绷、不适的感觉消失了，将宇目不转睛地盯着榆木，就是这个小矮子，就是他……和阿引一起照顾的自己。 「阿引呢？」将宇哑着嗓子，急躁地问。 第45章 六十、六一 第60章 「他死了。」小矮子淡定地说道。 「什么？？」将宇勐地从被子里翻起来, 脸色一变，捂住腹部伤处，额上沁出一片冷汗。 榆木还想胡说八道，被小棠从后面拉住衣服领子, 他只得老实：「玩笑话, 你刚才说谁？」 「……」将宇感觉刚才自己的肠子都快挤出来了, 结果这个小矮子竟然说是玩笑话？！ 「榆木, 你好好说话。」小棠忍不住责备道。 「哦……」榆木望天, 「你说林师兄吗？他好好地在家里躺着。」 「……」将宇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听到这话，又急了, 「他为什么……躺着……？是有……什么……不舒服？」 「呃，他就是单纯的懒而已。」榆木没想到将宇竟然会从这个角度理解。 床边一圈人也给干无语了, 将宇自己肠子都快流出来了, 还操心别人在自家躺着，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深情，只是报恩的话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 将宇眼中的光芒熄灭了。 榆木面无表情地掀开被褥，向赵道士介绍将宇的伤势，以及如何换药, 如何护理, 反正麻烦得很，赵道士倒是不厌其烦，表现出一副空前的耐心听着。 当然, 换药也不是他换，照料也不是他照料, 都有手下小弟操办。 第123页 小棠也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圈红了一圈, 忍着愤怒和伤心听榆木讲完，才恨声道：「是谁，究竟是谁这么混帐，把他打成这样？！」 榆木支支吾吾看向赵道士。 赵道士见有机会巴结到持剑长老的外孙女，赶紧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将杂役间那几个人出卖了，还添油加醋地说了一些自己当时看到那个以多欺少的场面，多么义愤填膺，当时就喝止他们，把将宇救下来了。 小棠气得够呛，拎起持剑长老新给她打的中阶飞剑就要去找杂役麻烦，榆木见状，赶紧去拦小棠。 「小棠，事情还不清楚，还是不要贸然出手吧，传出恃强凌弱的名声就不好了。」榆木好心提醒。 小棠却愤愤地瞪他一眼：「他们以多欺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就要给将宇出这个头！」 「小棠，不要冲动啊，赵师兄……」榆木向赵道士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是赵道士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两手抱臂，一点没有帮忙的意思。 眼看着小棠就要冲出弟子房，热心女侠的好名声就要毁于一旦，榆木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一声低唿。 小棠立刻回到床前，紧张地看向将宇：「将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榆木松了口气，也看向将宇，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要靠这个他视为劲敌的男人劝阻小棠。 将宇目光发亮，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事，自语道：「对啊，我现在变了一副打扮……他肯定认不出……」 「什么？你说什么？」小棠急忙问。 「他问我怎么会认得他，对啊，那就是没认出我的意思！」将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激动起来又不顾一切，他再一次冒着肠子挤出来的风险坐起来，伸手扒拉小棠，要她让开。 小棠再一次被忽视了，胖胖的脸低垂下去，躲到一边去黯然伤神。 榆木则被将宇再一次拉到前面，问：「你、你是不是和阿引很熟？你快去告诉他，我受伤了……受伤的人是我，不，不……就说他在林子里救的黑衣伤患是我……」 将宇惨白着一张脸，费力地跟榆木描述怎么转达这个话。 榆木感到很无奈，可是还得听着，不这样的话，小棠肯定会激情冲出去打人。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帮着小棠喜欢的人，伤她的心……可是不这样做，小棠是不会清醒过来的。 没错，干脆就让小棠认清楚将宇的真面目吧！ 「他不会来找你的。」榆木冷酷地说，「你还是死心吧！」 将宇如遭雷击，愕然望着榆木。 气氛陡然变得很奇怪，刚才还无视一切，天下老子最吊的将宇，突然蒙上一层苦情戏男主角的色彩，连他强壮的身形在药带和病床的加持下都变得充满破碎感，不要说那惨白的脸色和茫然的眼神了。 「为、为什么……你怎么能这么确定……」苦情戏男主角颤抖着嘴唇，声音虚软无力地问。 「你应该知道吧，你从天上掉下来之后，他救治了你十天，稍微看一下你衣服下面的情况，就知道你是谁了，所以，他根本不是因为没认出你才不来的。」榆木无情揭破将宇的最后一丝幻想。 在揭穿别人的恋爱脑上，他总是有特别的天分。 将宇嘴唇哆嗦了两下，半晌没说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对他那么执着，但他对你，确实没有特别的意思，当初也只是因为赵副掌门交代下来照顾你的任务，才照顾你的，就像我们素问长老，也是接到了任务，才治疗你的，还有我……」榆木继续往伤口上撒盐，什么救命之恩，一开始就站不住脚，要说救命之恩，素问长老对他也有救命之恩，他怎么不誓死拜在素问长老座下，为他做牛做马呢？ 「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是我们赵副掌门吩咐他们几人照顾你的，按理来说，我们赵副掌门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赵道士立刻见缝插针地说道。 「我也……」小棠在旁边偷偷举手，「你昏迷的时候，吃下的第一口饭，就是我餵的……」 勐然间知道了这么多「救命恩人」，多到能在床前站一排，将宇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真觉得，这么一点小小的恩惠，就能让他修罗圣殿少主将宇，为他们当牛做马吗？ 他们想得也太好了！有这种好事，将宇也想试试，先用修罗圣火把他们烧个半死不活，再丢给圣殿侍者照顾几日，随便餵点饭什么的，从此就成了他将宇的奴隶，一辈子给他卖命，他们会甘心吗？ 嗤，虚伪的清风剑宗，这里的人真是和他们的老祖宗一样无耻，亏得他因为阿引对他们改观了一点。 「不必再说，」将宇的语气变得斩钉截铁起来，虽然气息仍弱，说话却不再断断续续的，「阿引是我心上之人，我对他势在必得。」 众人：…… 哦，这样啊。 赵道士先干笑两声，揣着袖子到一边去了，这种类型的报恩他就不参与了。 榆木也微微扬眉，没想到将宇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心下略有吃惊，也有些佩服，如果自己的胆子也像他一样大就好了。 小棠则是再一次遭受打击，如霜打了的茄子般蔫下来，什么替将宇报仇，去爷爷那要回将宇的照顾权，种种冲动，也都熄灭了。 第124页 「原来你对林师兄是这样的感情。」榆木嘆了口气，他看到小棠的反应，知道这一次的勐药是下对了，看到小棠死心，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此刻的小棠，就像是曾经的他，他完全可以理解一心喜爱一个人，却突然得知这个人另有所爱时的伤心绝望，现在想来，将宇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在这一局复杂的四角恋爱里，唯一洋洋得意的胜利者只有林师兄！唉，没心没肺的林师兄，也会狠狠地伤害将宇呢。 「怎么？不行？」将宇很不爽地看着榆木，这个小矮子怎么回事，为什么用这种同情弱者的眼神看着他，真是让人非常恼火。 「不，我只是佩服你的勇气，你……」榆木目光扫过将宇从破烂黑布下露出来的脸和身体，「长得这么丑，又没什么本事，竟然还敢当众表明自己的心意，真是令人敬佩。」 「咣当！」将宇抄起木枕，向榆木砸去，还好小棠反应及时，一下子把榆木扯开，才免了他被开瓢的后果。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拂云崖小院内，一阵爽朗的笑声迴荡着。 林清引听完榆木的叙述，忍不住狂拍大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在阴阳怪气这个赛道上，榆木一骑绝尘。 最伤人的话不是恶意的诋毁，而是真诚的剖白。 「长得这么丑……哈哈哈哈又没什么本事！」林清引好不容易收住笑，想到榆木这两句，又忍不住拍起榆木的肩膀，把小孩拍得一抖一抖的。 「……」榆木苦着脸，看起来很抑郁，和林清引形成鲜明对比。 「说的太好了，真的，」林清引终于笑完，直起身，向榆木竖大拇指，「精准地概括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现实！」 「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两只癞蛤蟆互相祸害，还把无辜的路人拉下水罢了。」榆木吐槽道，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天鹅，不过沾着天字，大概是一种很仙的鹅，首先，林清引在他这就不仙。 林清引倒是无所谓，反正听到了将宇的乐子，随便榆木怎么埋怨他，而且，人榆木差点工伤，埋怨两句也是正常的。 「经过这件事，你可知道将宇的脾气有多坏了吧，总之，靠近他绝对没有好事，我建议你别管他，就把他丢给赵道士照看。」林清引道。 榆木险些被木枕开瓢，自己也心有余悸，说什么也不会再往前凑了，至于赵道士能不能把将宇照顾好，那就是赵道士的事了。 「我知道了。」榆木嘆了口气，「这几天我不能常来，小棠那边，我得多走动，她很是伤心，需要人安慰。」 林清引瞅着他：「乐吧？」 「哪有，我……心情很复杂。」榆木皱着稚嫩的眉头，「现在的小棠，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唉。」 「至少小棠还有你陪着她。」林清引摸了摸榆木的脑袋。 「那倒也是。」榆木心下稍安，至少小棠没有陷进那个错误的选择里。 自从将宇拿木枕砸他，小棠对将宇的态度就一下子冷淡下来，那应该是看穿将宇真面目，不会再陷进去了。 不过。 「林师兄你也要小心，那个将宇疯得很，看起来没有要放弃你的意思，还更执着了，等他恢復力气，指不定又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第61章 林清引倒是不担心这个，以将宇现在的状态，能下地就不错了。 「你就放心去陪小棠吧。」林清引笑道，「大人的事就交给大人处理。」 榆木嘴角抽动，什么大人的事，他也不比林清引小几岁好吗，倒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将宇，看起来就一把年纪了，还特别自信，如果被他缠上，可能会非常难搞。 「总之，你千万别对他心软，千万别把他接回来住。」榆木叮嘱道。 林清引侧目而视，那意思是，你之前还想把将宇甩到小院来，现在怎么又转性了？ 「咳，那时候我还没有认识到将宇的危险，他……总之，如果他缠你，你就找杨师兄，杨师兄肯定有办法解决。」榆木说道。 「我也有办法解决好吗，好啦，你去关心你的小棠吧。」林清引半推半送地把榆木请到门口，榆木也不再废话，乘上仙鹤离开。 当天晚上，杨青琮回来，照例把林清引叫到练功房，和他对课业进度。 对完进度，杨青琮忽然关心起林清引的交友情况来。 「还在和锦绣谷那两位中级弟子来往么？」杨青琮问道。 林清引茫然，哪两位？ 「……看起来是没有了，那你今天在锦绣谷『巧遇』将宇是怎么回事？」杨青琮的问题陡然锐利起来，还截断了林清引所有回防的退路，「我记得你没有在锦绣谷的课吧。」 「呃……」林清引挠挠头，「二师兄你都听说啦……」 「是啊。」杨青琮捋了捋袖子边缘，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将宇当众说你是他心上之人，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林清引咬住下唇，一脸纠结：「我也没想到自己的魅力会这么大，没管住到处释放的魅力是我的错，不过，我对将宇，真的一点意思没有。」 「……」杨青琮眉稍微动，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被某人炫了一脸。 「不信我可以发誓……」林清引竖起三根手指。 「算了，不用发誓，老天爷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降雷噼你。」杨青琮毫无怜悯地拆台。 第125页 「我真的不喜欢将宇，」林清引顿了顿，又加强语气，「二师兄，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嗯？」杨青琮一下子没理解，「什么事？你不喜欢将宇？」 「不，是你相信我。」林清引干脆地直球。 杨青琮微怔，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藉口起来取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林清引确实需要杨青琮相信他，因为，他马上要干一些可能会动摇彼此信任的事。 他打算趁着将宇重伤难以下床的时候，疯狂做一波任务。 这任务比起以前的，略微有些难度。 因为他要潜入赵道士的客房搞事，还不能被发现。 时间过了两日，林清引估摸着看守将宇的人差不多懈怠了。 他专门去药房找榆木，买了些易容药和精制蒙汗药，又跑到山前广场定制弟子服的地方，买了一把剪线头的小剪刀。 「装备齐全。」林清引压着嗓子，充满磁性地自言自语。 …… 正午时分。 秋天的阳光非常好，照耀在外面的林地上，叶子也出现了多种色彩，灿烂地挂在枝头。 谁看了这样的风景会不想出去玩！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赵道士的居所中，客房门槛上，两个小弟对着敞开的院门抱怨。 「是啊，凭什么都可以去醉月楼吃饭，就咱们俩得在这鬼地方守着？」 「嘘，你可别大声，万一被赵师兄听到就完了。」 「用得着你提醒，这院里除了你我，哪里还有旁的人？」 说话间，院门口突然经过一个佝偻的身影，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头上围着一块花布头巾，脸上的皮都皱在一起，干瘦的手上挎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放着不知什么东西，上面盖着白布。 「嘿，那不是杂役间的余老奶吗？」 「还真是！」 锦绣谷杂役间有个不知道多大年纪的老奶奶，人称余老奶，一把年纪了还在坚持干杂活，虽然只是凡人，却有点沾染了灵气延年益寿的意思。 「余老奶篮子里装的什么？」 「怎么闻着这么香？」 两人的鼻子在空中嗅嗅，修士的五识六感比普通人强，在闻食物香气这一点上也是一样。 「是大白馒头！」 「不对，大白馒头里还掺了东西……是醉月楼的蛋黄小馒头！」 两人一下子精神起来，这蛋黄小馒头可难抢的很，没想到让余老奶这老傢伙抢了一篮子，还正好打他们门前经过，这是老天助他们享口福。 「余老奶！喂，余老奶！」一个人站起来，招唿院门前的老奶奶。 余老奶耳背，佝偻着身子走过去，硬是没听见。 眼看着蛋黄小馒头要跑了，守客房的小弟赶紧站起来，左右环顾一下，一熘小跑出去。 不一会儿，小弟又跑回来，后面跟着余老奶。 「快快，还是热乎的。」小弟伸手进篮子，掏出两把热腾腾的蛋黄小馒头，兴奋地递给同伴。 同伴也伸手去拿，拿到就往嘴里塞，这馒头很小，一口一个，不一会儿，篮子就见底了。 余老奶在旁边念念叨叨，对他们这样粗鲁的强盗行为很是不满，同伴知道这么念叨下去，免不了要传到赵道士那，那问题就大了。 「余老奶，这是馒头钱，你拿去，别嚷嚷了啊。」同伴摸出一把灵石，塞进余老奶的竹篮里。 余老奶扫了一眼灵石，凸起的嘴巴不满地抿起，唇上抿出许多竖纹来，似乎在嫌弃他们抠门。 忽然间，小弟想到个主意：「余老奶，我们这有个便宜差事，你要不要做，不用费什么力气，只要帮我们看个门就行，就中午这一个时辰。」 同伴担忧地看了一眼小弟，仿佛在说「你怎么敢抱这么大胆的心思」。 小弟却不管他，只照顾了伤患两天，他都要发疯了，赵道士也是抠门，只逮着他们两个薅，等到换下一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余老奶终于安静下来，警惕地抬眼看他们。 「这里面有个伤患，他要嚷嚷，你就进去看看，床边有麻沸散，就着水给他灌下去，看他不嚷嚷了，你再出来，很简单的。」小弟告诉余老奶操作步骤。 余老奶「哼」了一声，表示知道。 「我和师弟出去转转，一个时辰就回来，这中间不管什么人来，都不要给他开门，知道吗？」 余老奶点点头，又沖他们扬了扬装灵石的篮子。 小弟笑起来：「这老奶，还急得很，老奶，你别急，你先把事情做好了，我们再付钱，怎么样？」说着，小弟比了个数。 余老奶虽然不满，但这么轻松的活太少见了，便答应下来。 事情谈妥，两个小弟出门去，余老奶把院门插上。 在她转身进入客房时，腰背好像没有那么佝偻了…… 没错，余老奶就是林清引假扮的。 他之前就知道锦绣谷有这么一号人物，经过他的蹲守观察，把余老奶的形象牢牢记在心中，再稍加易容，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余老奶二号，模仿老人总是容易些，没人喜欢盯着老人仔细看，在两个小弟这里，他也就成功地矇混过关。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就轮到将宇好好享受了。 第126页 林清引进入屋中，把竹篮放在桌上，从篮子底拿出绣花剪刀，插在腰后，蹑手蹑脚地往床边行来。 将宇正仰面朝天睡着，因为伤口疼痛，时不时还哼哼一声，赵道士把他照顾得不错，看他脸颊红润，伤药上没少下血本。 林清引上前去，推醒将宇。 将宇本来也没睡着，被林清引一推，皱着眉睁眼，看到一个皱巴巴的老橘子凑过来，把他吓了一跳，立刻往床里闪了闪。 林清引见他醒了，也不理他，去一旁倒了杯水，手一抖，倒一点精制蒙汗药进去。 毕竟还是自己用过的药比较有信心。 将宇没看见林清引倒药，只见他端水过来，估计他又是赵道士找来照顾他的人，便就着林清引的手把水喝了。 忽然间，一股熟悉的香气从老橘子袖子里传来，将宇一愣，仿佛又回到那个林中小径的下午：「阿引……」 话音未落，将宇脑袋一歪，昏在枕上。 林清引按住跳动的眼皮，可恶，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一来就被将宇认出来了。 不管了，来都来了，先把任务做了。 林清引从背后抽出绣花剪刀，一手按住将宇的脑袋，开始给他修剪茂盛生长的乱毛。 「哼哼哼……」 「啦啦啦……」 伴随着tony林愉快的哼唱声，将宇刚长出来的头髮哗哗往下掉，一簇簇落在枕上，又一簇簇消失。 林清引看着积分不断+100+100，心头大悦，计划通！ 将宇身上长出的毛果然可以当成厌火兽毛卖掉，还可以完成那个获得npc随身物品的任务，得到500积分，2个凝气丹和2个存档捲轴，很开心。 只是头髮剪过一遍，再剪，就不加积分了，想来一根头髮只能卖一次。 林清引忙活完，去看现有积分，惊讶地发现，比之前的数额翻了一倍不止！ 算下来这波剪头髮，净赚50万积分！ 50万啊，什么样的黄金tony才能赚到一个头这个数！ 可惜了，将宇的头皮烧伤的面积还挺大，并不是所有毛囊都能长出头髮，如果按照成年人的正常头髮数量来算，应该有10万根头髮的，将宇可能只有这个数的五分之一，再加上同样的东西卖多了会贬值，最后只赚了50万…… 50万！现在都要用「只」来形容了，林清引的欲望已经不是小小的常规任务能满足的了。 剪完头髮，看看时间还剩下一点，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用将宇刷积分。 林清引的目光顺着将宇隐藏在被子下面的身体轮廓向下看去，嘶，其他地方，好像也有…… 第46章 六二 想哪儿去了, 其他地方，当然是指手臂和小腿上的汗毛。 林清引只恨自己拿的不是剃刀，只是一把剪线头的小剪刀，他尽自己所能快速地给厌火兽剪毛, 一剪下去, 几百积分到帐, 又是几百积分到帐。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赵道士的小弟快回来了, 林清引勉强凑了个整，收起剪刀，给将宇盖好被子, 打开客房的门，搬了个小板凳出去, 慢悠悠地坐在小板凳上晒太阳。 过了一会, 门前传来说话声，有人推门进来。 林清引往门前看去，忽然觉得不对。 来人是一群，不是两个。 赵道士带着大部队从醉月楼回来了。 突发状况！ 想要躲闪已是不及，林清引只好继续装余老奶。 「咦, 这门怎么回事？怎么推不开？」 「不会是那两个蠢货把门从里面拴上了吧？」 门前的声音急躁起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 一道黄光从门缝中透进来，把门栓抬了起来。 林清引诧异，还有这种开门方法。 门栓「咚」地掉在地上, 圆木顺着地面滚了几圈。 「嘭」，门被人从外面勐地推开。 赵道士气势汹汹地进来, 环视左右，目光忽然停住。 只见客房门洞开, 两个小弟人影都没，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坐在板凳上，垂着头打瞌睡。 他们闹这么大动静，老妪都没听见，可见耳朵有多背。 「这不是……余老奶吗？」 「小五小六呢？」 「好啊，他们两个自己跑出去快活，找了余老奶来给他们看门，真是胆大包天啊！」 赵道士的小弟们你一句我一句，自动完成了全部推理。 别说，还挺符合实际。 只除了余老奶是假货，是林清引假扮的。 「都给我住嘴！」赵道士忽然扬声道。 众人噤声，院子里又变得一片安静。 假装打瞌睡的林清引不由得有些紧张，该不会是他露出什么马脚了吧？ 脚步声逐渐接近，来人的影子笼罩在林清引脸上。 林清引的意识已经按在了读档上。 为了保险，他习惯性地在剪头结束后存了个档，如果读那个档，立刻跑路，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顶多被两个小弟埋怨，然而他们又不知道他是谁，根本无关紧要。 只是平白丢失了后面手毛和腿毛的积分，林清引有些心疼。 但做事不能因小失大，能保住前面50万积分就不错了。 「喂，醒醒！」有人推了推林清引的肩膀。 林清引爆发出毕生演技，模拟出老妪醒来时特有的响鼻，「吭」的一声，睁开浑浊的双眼，迷茫地左顾右盼。 第127页 「这的人呢？」赵道士不耐烦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林清引的目光逐渐在赵道士脸上聚焦，吓了一跳，连忙从凳子上起来，脚下接连绊了两下。 赵道士就袖手旁观，一个余老奶而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蹬腿了，当然不值得他笼络。 林清引扶住墙，勉强站住了，结结巴巴地回道：「俺……俺路过……俺的馒头，给他们吃了……他们让俺守门……」 赵道士一边听，一边皱起眉头。 余老奶说得前后颠倒，含混不清，但赵道士熟知小弟的尿性，大概猜到前因后果，不由得恼火起来，他最恨下面人阳奉阴违，坏事往往就坏在这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身上，他不需要「聪明人」，他只要忠诚的。 两个小弟不知道，他们的政治生命结束了，在赵道士心中，已划掉两人的名字。 不过，这都是赵道士圈子里的事了，和林清引没半毛钱关系。 接下来的时间里，赵道士又带着余老奶问了半天，被余老奶颠三倒四的言辞弄得不胜其烦，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人走了。 林清引心中暗暗松口气，面上丝毫不乱，仍然保持着老妪的步伐，迈着两条罗圈腿，走到门边。 「等等。」赵道士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林清引的心再次提起来，距离门只差那么一点点了，他真是想夺门而出。 不行，影帝就是要演到最后一分钟，他慢吞吞地站住脚，紧了紧手臂上的竹篮，转过身：「啊？」 赵道士沉默地打量林清引片刻，才道：「进屋看看，人怎么样了。」 「是！」「是！」 林清引心中暗骂，赵道士反应速度还挺快的，知道进屋去检查一下将宇的情况，现在怎么办，他们一掀开将宇头上的黑布，就会发现…… 只能祈祷他们不掀黑布了。 两个小弟跃过门槛，去屋里检查将宇的情况，赵道士则一直在观察林清引，好像想从他脸上看出个洞似的。 林清引感觉时间足足过去了半个世纪，两个小弟终于出现在门槛上。 他们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完蛋了，他们肯定发现了！ 「怎么样？」赵道士觉察到小弟神色有异，顿时急躁起来，「说话啊！」 小弟们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小跑到赵道士旁边，在他耳边小声汇报情况。 这一下，小弟脸上诡异的神色，也传染到了赵道士脸上。 他们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往林清引脸上飘，眼神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在这样奇怪的目光包围下，林清引更慌了，该不会是蒙汗药下得太狠，直接把将宇送走了吧？ 他在读档——损失几万积分，不读档——硬着头皮挺到最后一刻之间反覆横跳，身上的冷汗把里衣都湿透了。 就在煎熬最甚的时刻，赵道士忽然道：「余老奶，你……往后不要踏进我这个门半步。」 咦……咦？ 林清引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赵道士。 赵道士双眉紧锁，神情复杂，充满警惕地盯着林清引，但是显然，他说出的话，是要放他走。 也就是说，将宇并没有出什么大事，这一关算是过了？ 林清引压住嘴角，忍耐住熬出头的狂喜，战战兢兢地向赵道士欠身行了个礼，转身迈着小碎步快步逃出院子。 待到院子里只剩下赵道士和小弟们。 两个小弟的神色依然一言难尽，其他小弟则充满好奇，探寻地看向他们。 将宇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他们表现如此怪异，却又轻轻放过余老奶，没有拿她问罪。 「都说人上了年纪，心里就会扭曲。」赵道士凝重道，「没想到余老奶竟然做出这种事……这……」 「这都要怪小五小六，怪他们偷懒，没有看好伤患！」知情的小弟跟着痛斥。 究竟发生了什么？其他人茫然，看看赵道士，又看看知情的小弟…… 「但也不能做到这种地步吧，好好的人……浑身上下的毛，噗，都给剃了！」赵道士严肃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一声喷笑迸出来。 「是啊，见过闯空门抢财宝的，没见过闯空门给人剃毛的……」知情的小弟表情也变得复杂，好像在一本正经地憋笑。 其他人都愣住了，这对话信息量有点大啊，什么意思，余老奶在这看门，看着看着还把人浑身的毛给剃了？ 虽然说那个伤患的身材还不错吧，但人家毕竟全身上下没几块好皮，好皮上长出来的毛也就那么一点，还给人全剃了，这、这未免太渴了吧。 …… 小五小六回来之后，免不了受一顿罚。 赵道士勒令他们不得把这件事传出去，在将宇面前也不能提，同时对门禁严加看守，尤其禁止余老奶靠近他们全是年轻男弟子的院落。 离奇的八卦就像包在纸里的火，纸不仅包不住，还会助燃。 余老奶昼袭锦绣谷男弟子房，把一名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伤患浑身上下的毛都剃了，这个消息以大喇叭循环播放的效率传遍清风剑宗上上下下，连高层会议的时候，都要先八卦一下活跃气氛。 「喂，你知道么，那个锦绣谷的余老奶……」 「知道，知道，说是把那里的毛都剃了，好惨啊。」 第128页 「啧啧，锦绣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男弟子出门在外，真的要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 「这可不是出门在外，好好在自己床上躺着，哪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是防不胜防。」 林清引这几天都不想出门，把自己关在小院里，就不用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 他哪能想到，自己的行为，在赵道士的宣传之下，竟然变成了辫太……还给无辜的余老奶添了一笔桃色新闻，让人家晚节不保。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给余老奶下跪……不，不，这不是他的错，都怪赵道士和他的小弟，辫太的人看什么都辫太，就因为他们传谣，才会让余老奶的形象受到损害，全都怪他们！ 现在唯一能慰藉林清引脆弱小心灵的，就是积分余额了。 给将宇来了个全身脱毛之后，林清引的积分终于来到了震撼的90万！ 距离回家的进度也来到了1%！ 呃，怎么感觉还是很远。 ……算了，不管怎么说，也从百分之零点几，变成了百分之一呢。 万事开头难，一旦拿捏住游戏里的bug，只要一直卡就行了。 林清引决定，让将宇这只肥羊再养十天半个月的，他想办法再去收割一波，这样收割个200次，他就能回家了。 计划通！ 晚些时候，榆木来到拂云崖小院。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面减免了你的劳役，你只要再做三天，就可以不用做了。」榆木将一张草药单子交到林清引手中。 「这是……」 别说，榆木不提，林清引都快把他还在劳动改造的事情给忘了。 「不是，将宇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为什么我还要受罚？」林清引疑惑。 「因为你还是犯了错啊，不能因为将宇自己跑回来了，就当你没犯错吧。」榆木犀利地指出。 「……好吧。」林清引接过单子，往上看去。 上面有6种草药，5种都能在灵植园挖到，只有一种…… 「日晞藤？」林清引诧异，「这个不好采吧。」 「你竟然知道。」榆木也很诧异，不过，想到林清引丰富的杂学知识，倒也可以解释，「不错，日晞藤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很不好采，你的轻功不行，长老已经考虑到了，所以给你这个牌子，特派你去后山禁地採集。」 「！！！」 林清引被吓呆了。 这是什么强行塞过来的剧情？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以这种方式去禁地。 禁地有一个大雷，就是第四个可攻略npc，比起这位，前面三个都只能算小儿科。 这第四位npc，他是个鬼……还是个怨气很重的厉鬼！ 「我不去。」林清引把药单子塞回榆木怀里，连同药房特许通行令一起谢绝。 「不会吧，你怕鬼？」榆木用一种看幼稚小孩的眼神看着林清引，「禁地没有鬼，都是骗小孩的把戏，你不会当真了吧？」 「那你去，随便谁去，反正我不去。」林清引干脆地拒绝。 比起触发那位大boss，林清引宁可再加十天苦役。 「好吧，不去就不去，不说这个了。」没想到榆木很没有原则的没再坚持，直接把草药单子叠一叠塞进怀里，「我回去给你换一个，其实我也觉得让你采日晞藤有点过分了。」 「是吧，下次你可以在接到单子的时候就这么说。」林清引不屑。 「你怎么还生气了，小气。」榆木拍拍林清引的手臂，「喂，给你说个好玩的，你知道将宇遇到什么奇葩事了吗？」 「什么……不会吧？」林清引心中已经有了浓浓的不妙预感。 榆木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余老奶闯空门，夜袭将宇，把将宇全身的毛都剃了，前前后后都没有留下一根的传奇故事。 林清引嘴角微微抽搐，他犯了什么罪，要让他经受这个，还一次比一次更离谱。 「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榆木兴奋道，「最好笑的是将宇醒来之后，很长时间一言不发，有人看到他把伤药带系在床头，好像打算吊死在那里，赵师兄不得不加派人手看着他。」 那确实是……虽然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但谣言已经传到了这个份上，将宇应该很受打击吧…… 然而又关林清引什么事呢？林清引只会因为将宇不高兴而笑出声啊。 榆木看到林清引扯了一下嘴角，要笑不笑的，对他这个反应不太满意。 「对了，你那天是不是也去锦绣谷了？你有没有看到什么？」榆木回想起来。 「没有啊，你记错了吧。」林清引吓了一跳，赶紧搅浑水。 「是吗？」榆木摸摸后脑勺，「我怎么记得你好像还跟我买了易容药和蒙汗药……？」 「没有的事，不是那一天！」林清引坚决否认。 有什么比玷污余老奶的名声更可怕的事，就是当众自爆，其实余老奶下面真正的辫太是自己。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只有把马甲牢牢焊在身上，才是唯一的解法。 「喔，好吧，可能是我记错了。」榆木终于放弃继续回忆。 …… 看来，下一次再去剃毛，必须更加谨慎了。 …… 翌日，榆木发来纸鹤，直接在纸鹤上告诉林清引，日晞藤必须采，不过他已经找到师兄代劳，所以林清引只要采另外五种草药就行了。 第129页 还有，林清引不能去灵植园挖现成的灵植了，他干的事已经东窗事发，现在灵植园把林清引列入拒绝往来名单，希望林清引好自为之。 「呃，被发现了啊……」 不过素问长老的处理方式还挺温柔的，只是禁止林清引进去而已……好感度upup。 接下来的草药，就得自己去山上挖了。 林清引又看了一眼五种草药的单子，回忆了一下以前玩游戏的时候这些草药分布的地方，嗯，不算太困难。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虽然说是个恋爱游戏吧，不涉及个人升级线，但恋爱就要花钱，要钱就得做任务，林清引没有什么修为，只能去接一些打杂的活，其中挖草药就是杂活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类目。 所以，在游戏过程中，林清引基本上把市面上会出现的草药都生长在哪里，记得清清楚楚。 翌日一早，林清引背着背篓，手持药锄，再一次踏上荒山野岭…… 第47章 六三 起初几天都挺顺利,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林清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采着草药，一点不着急，反正草药单子在他手里，榆木也没有给他卡死时间, 他都是有心情了去采采草药, 没心情了就去上课、修炼, 正事还有很多…… 不知道第几天, 忽然有一束奇怪的目光粘在林清引身上, 林清引是个对目光相当敏感的人，他第一时间就从草丛里抬起头，警惕地四下望。 没有什么异样。 可惜筑基期的灵识非常有限, 还不能觉察到周围灵力的异常波动，林清引只能凭肉眼去看, 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对，还是决定暂停这次採药活动。 当天晚上，汇报学习进度的时候，林清引向杨青琮说起这件事, 本来只是闲聊一下的, 没想到杨青琮非常重视，问明林清引下次採药是什么时候，他也跟着一起去。 二师兄, 总是让人心里暖暖的。 「之前传谣的那件事，调查出结果了。」杨青琮正色道。 「是谁干的？」林清引顿时提起好奇心。 杨青琮说了一个名字, 林清引没听过，不过, 这个人的出身就很要命了，他是素问长老的亲传弟子。 「素问长老？」林清引吃了一惊，他还以为造谣的人会是赵副掌门的人，没想到竟然是素问长老的人。 亲传弟子，那肯定是同一阵线的，除了林清引这样游离在外的，其他师父和亲传弟子都关系紧密，有时候比父子还要密切，如果这个人是素问长老的亲传弟子，他造谣这件事，素问长老就脱不了干系。 可是，素问长老，造林清引的谣？他图什么？ 林清引不懂。 「这消息来源确凿吗？」林清引问道。 「确凿，有多重证据来源，直接证据是牯青虎招认的。」杨青琮说道。 牯青虎自从知道自己被紫函骗了，林清引不仅没有伤害大师兄，还救了大师兄，就痛悔不已，多次联繫杨青琮，想上门恳求林清引的原谅，但都被杨青琮拒绝了。 牯青虎还在硝山冰室门前跪了一天，被陆青霜打发走，让他寻别处跪去，别在人眼皮子底下招烦，牯青虎于是跑到硝山冰室后面去跪，跪了足足七天七夜，差点跪成一具冰雕。 后来还是顾梦云心软，替牯青虎求情，陆青霜才饶过他。 这件事杨青琮之前没跟林清引说，不想招他心烦，现在是必须要说了，才略略提起一二。 林清引反正是懒得理牯青虎，随便他怎么作妖，他没有什么必须要原谅人的强迫症，不过，他也不喜欢和讨厌的人来往，牯青虎目前还在他讨厌的人的黑名单里，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把他拉出来的点，所以，就保持现状也挺好的。 林清引摸了摸下巴：「那个张星汉，会不会名义上是素问长老的亲传弟子，实际上已经和赵副掌门勾搭在一起，暗通款曲了？」 杨青琮对林清引这别致的用词微微皱眉，顿了顿，道：「我也怀疑过，不过，目前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们也不能论断这件事就是赵副掌门指使的。」 「那线索就断在这了……」林清引目光放空，动脑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不过，这个张星汉既然会做这样反常的事，肯定有其中的原因，只要我们盯住他，迟早会发现更多线索……」杨青琮沉稳地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跟踪我的人是张星汉？」林清引好像回过味来了。 「有这种可能，给你派任务的是素问长老，张星汉又是他的亲传弟子，搞到你的任务单子很容易。」 「确实。」林清引想了想，「或许明天我可以问问榆木。」 「不要走漏了消息。」杨青琮叮嘱道。 「放心，榆木是我的好徒弟。」林清引信心十足地说。 「……？」杨青琮疑惑。 第二日，林清引把榆木叫过来，问了问他张星汉的事，并且要求榆木不得把他问过这个问题告诉其他人。 榆木感到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嚼舌根的人——顶多在哄小棠开心的时候嚼一嚼。 「小棠也不许说。」林清引指榆木，「否则我就把你曾经在我这磨磨唧唧说的那些话告诉小棠。」 榆木脸色一变，警惕：「什、什么磨磨唧唧的话？」 第130页 林清引闭口不答，其实他也没想到什么磨磨唧唧的话。 这一招简陋却有用，榆木果然露出心虚之色，答应林清引绝不把他问过张星汉的事透露出去，小棠也不告诉。 「很好。」林清引点头。 榆木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清引似乎只对张星汉感兴趣，就没说，很快告辞离开了。 林清引心中盘算着张星汉的事，等榆木一走，就跑到书房去找杨青琮，杨青琮今天没去值班，穿了一身便服，只等着林清引一出发，就潜到附近蹲守那个偷窥林清引的人。 看着身形高大的杨青琮从书房暗影里走出来，林清引感到心里特别踏实，他忙不迭告诉杨青琮，这个张星汉果然有鬼，榆木说有个医修师兄愿意去采日晞藤，那个人就是张星汉。 也就是说，张星汉绝对看过这张单子，而且，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竟然愿意帮助林清引采日晞藤……那东西可不好采，要去禁地那个鬼气森森的地方才行。 所以，直到今天，张星汉也没有採到日晞藤，他还在等时机，等一个阳气旺盛的日子，可是，秋天已至，阳气一日若似一日，继续等下去，希望只会变得更加渺茫。 「禁地？」杨青琮还是头一次听林清引说，他採药的单子里竟然还有一种草药是要去禁地才能采的，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头。 「放心，我已经推拒了。」林清引得意道，就差把「看我聪明吧，快夸我」写脸上了。 奈何杨青琮没接招，抬头就问：「药单还在吗？让我看看。」 林清引小小地失望了一下，低下头去掏药单，递给杨青琮：「在这里。」 杨青琮展开药单，仔细看起来。 林清引怀疑他到底懂不懂药理，看这么长时间，表情还这么严肃。 「看出什么来了？」林清引忍不住问道。 「……没。」杨青琮照实答。 「噗。」林清引笑出来，「那你还装模作样看这么久，我还以为看出什么重大线索了。」 「我对药理没什么深入研究，不过，这五种药看起来很普通，日晞藤却很特殊，放在一起，让你一个外行去采，有种想要掩盖什么的感觉。」杨青琮皱眉道。 「卧槽……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林清引一开始就觉得怪怪的，但当时只顾着跟榆木发脾气了，没有继续往下想。 经杨青琮一提醒，他也开始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以前的药单呢？还有留存么？」杨青琮问道。 林清引在身上抓了一阵，才想起来，药单都在交货的时候上交了：「没有，不过我还记得一些。」 「快，现在就写下来。」杨青琮拿出纸笔。 林清引扬着头想，想到就说，杨青琮拿着笔记。 不一会儿，一张写满草药名的纸单就写成了。 林清引拿着纸单看：「应该……就是这些，没有遗漏了。」 「好，我拿去问问懂药理的朋友。」杨青琮道，「正好过几日要去龙夏宫一趟……」 「龙夏宫！」林清引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过来，兴奋道，「你要去杜拜出差！」 「什么？」杨青琮疑惑。 「就是中州最壕的王国啊，龙夏！听说，龙夏宫里有一台照日炉呢！」 「你知道得倒不少。」杨青琮笑道，「不错，就是那个龙夏宫，不过，我是去公干，不是去玩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超多公干的。」林清引摆摆手，心中暗暗嘆息，如果不是那个地图边界设定，他也可以跟着杨青琮一起出去，到处旅游，那不是爽死了，顺便离开一波可攻略npc大爷们，享受一些快乐的穿越者生活，看看异世界大陆……唉，不能实现的梦，多想无益。 想到杨青琮在龙夏竟然也有相熟的朋友，林清引不由得暗生羡慕，想当初，他也是一个粉丝遍天下的up主啊！ 不过，杨青琮这样做确实比较谨慎，如果嫌疑人是张星汉，整个清风剑宗的医馆药房都不安全，还是问外面的人比较妥当。 盘清楚了行动计划，两人分头出发。 林清引去采一种叫山红的花，杨青琮就在丘陵附近埋伏。 两人配合着行动了一会儿，不出预料，鱼儿很快上钩了。 杨青琮勐地扑向草丛抖动处，捉住一个鬼鬼祟祟的傢伙，那傢伙勐力挣扎了两下，杨青琮捏了他几处穴道，他就老实了。 林清引停住夸张的採花动作，连蹦带跳跑到杨青琮旁边，向地上看去：「是谁？谁这么大胆，敢跟踪你爷爷我？」 杨青琮把压着人的手臂拿开一点，露出那人的脸……黑布包脸，只露出一点坑坑洼洼的皮肤——不是别人，正是将宇！ 林清引唬了一跳。 将宇……竟然这么快就下床了？ 还能跟踪人了？ 该惊嘆不愧是魔种的体质么？恢復力如此惊人，简直就跟野兽一般——确实也是野兽。 不过，此刻的魔宗少主没什么战斗力，他的魔力还是一点没有，又重伤初愈，被杨青琮轻松拿捏。 将宇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侧过脸来，看向林清引，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渴求。 「你跟着我干嘛？」林清引有点恼火。 搞得这么兴师动众，他还以为要钓到一条大鱼呢。 「我……」将宇勐喘了一口气，「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救了我，又不来看我？」 第131页 喂，你是我大爷吗，为什么又要救你，又要回访。 林清引心中腹诽，但面上不能表现得太出格，便道：「我把你交给医馆的人了，想来他们能治好你的伤，不需要我多事。」 「你……果然没认出我吧？」将宇仍是不甘心地说，虽然脸颊已经被杨青琮按到了土里，但嘴巴和眼睛还朝着林清引，挣扎着说，「我是……将宇，是你救过的……那个将宇……」 那不然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将宇救过林清引，怎么这念头救命恩人还要记住当初救过谁吗？ 「我要做你的……剑童，我将宇，此生只认你一个剑主，小剑主……阿引。」说到此处，将宇眼神激盪，看起来快把自己给感动哭了。 林清引：…… 第48章 六4 林清引正要开始表演, 忽然想到旁边还有一个人。 他看向一旁压着将宇的杨青琮，发现杨青琮脸上的表情非常冷漠，垂目看向将宇时，竟似带着几分憎恶。 这样的表情, 林清引从未在杨青琮脸上见过, 就算他心底憎恶, 也不会这么赤果果地表现出来。 杨青琮是真的讨厌将宇啊。 不过, 除掉死档里的经歷, 他们两个好像没什么接触，杨青琮会讨厌将宇，只可能是因为林清引成天说他坏话吧。 这样一想, 林清引倒有些美滋滋的。 「不好意思，我不收剑童。」林清引干脆地拒绝。 将宇本来正亢奋着,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重新回到上一世的轨道, 没想到林清引竟然这么干脆地拒绝了他，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但他会就这样放弃吗？当然不会，如果这么容易就放弃，他也就不是以死倔出名的厌火兽传人了。 将宇挣扎着向林清引伸出手，杨青琮不得不加大力度压住他, 骨骼不堪外力、咯吱咯吱响动的声音, 在场三人都能听到，可是将宇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硬是伸手, 拉住了林清引的裤脚。 他渴望地盯着，往日, 只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阿引就会什么都依从他。 一个死倔的人低头, 那是很难很难的事情，因此，当他们这样做的时候，才更有冲击力，普通人都受不了这个。 然而林清引却冷淡地看着他，把裤脚从他手中硬抽出去。 「我们去别处採药吧，我看他体力好的很，自己能爬回去。」林清引对杨青琮说。 「不，我还没说完……」将宇感到心碎，抬起上身嘶声吼道，忽然间，他感到颈后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杨青琮收回手刀，站起身来，对林清引点点头。 两人默契地跨过将宇，往丘陵的另一面走去。 当天晚些时候，锦绣谷巡逻队便收到消息，要加强巡逻，避免谷里的杂役到处乱跑。 弄清楚了跟踪林清引的人是将宇之后，林清引反倒没那么担心了。 将宇的目的他很清楚，无非是重复上一世发生过的事，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清引不太能理解，因为上一世他过得好像很痛苦，不过既然他这么决定了，那林清引尊重祝福。 只是这一次，林清引一点都不想重蹈覆辙。 「将宇去跟踪你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榆木并没有很意外，他只是扬了扬眉毛，「我早说他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前几天他不是还身受重伤吗？」林清引感嘆，「谁能想到他恢復得这么快！从锦绣谷爬到后山丘陵，这体力也是非同小可啊！」 「唉，可不是呢，赵师兄给他用了最好的伤药，他恢復得可快了，三天前就能下地走路了。」榆木道。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林清引诧异。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你一直问张师兄的事，我看你对其他的好像也不感兴趣……」 林清引一回想，好像当时榆木确实想说什么来着。 「关于将宇的事，有一个是一个，全都告诉我。」林清引正色道，「安排你去锦绣谷就是干这个的。」 「啊？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撮合我和小棠。」榆木扬眉。 「咳，那当然也是……一个原因。」林清引往回找了找补。 「那好吧，我还真有件事要告诉你。」榆木正色道，「你今天提到的张星汉，我想起来，他好像和赵师兄认识，前两天还往锦绣谷跑了一趟。」 「什么？！」林清引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张星汉和赵家帮果然有往来！ 接着，榆木把他知道的，细细讲来。 医馆和剑宗各部都有往来，看诊、开药，这些常规的就不说了，因为医修数量有限，剑宗每个地点还会配备一个巡场医修，而张星汉就是锦绣谷的巡场医修，锦绣谷的人有个小毛小病的就会去找张星汉，张星汉也时不时往那边去一趟。 而赵道士是锦绣谷的头面之一，张星汉和他接触得很多，因为将宇这件事，张星汉理所当然地经常出入赵道士居所，还给将宇开了很昂贵的药。 在这种情况下，将宇早早下床，找到林清引採药的地方埋伏起来，也就不奇怪了。 林清引会去哪里採药，将宇肯定不知道，但他可以从张星汉那打听，或是张星汉直接告诉他…… 细思恐极，林清引把麻烦甩给赵道士，赵道士却利用将宇打探林清引，还顺便搭上张星汉。 第132页 等到杨青琮回来，林清引赶紧把新消息跟他同步。 杨青琮那边正好也刚跟锦绣谷的自己人通过气，得知张星汉和赵道士有往来，还去看过将宇。 「看来，这个造谣你的人还真和赵副掌门那一派有关系。」杨青琮思索道。 「是啊，我早说他们有关系了，一丘之貉。」林清引愤愤道，「这根本就是赵副掌门和我们师父的权力之争，你会觉得赵副掌门和谣言没关系，我才觉得奇怪。」 「……」杨青琮沉默。 其实他一开始也觉得赵副掌门嫌疑很大，尤其是……一两年内会发生的那件大事。 掌门顾梦云走火入魔而死。 很长一段时间，杨青琮都认为，害死顾梦云的，就是赵德用（赵副掌门）。 可是经过他多方调查，最后的结果都指向一个意外，而顾梦云身故之后，确实也只有赵副掌门能接得起剑宗掌门的担子。 在最初几年，赵副掌门将剑宗经营得很好，不仅重新竖立起天道碑，带领剑宗弟子活跃在灵仙界的各种比试、会议、秘境探宝活动中，还为剑宗争取到一台照日炉。 只是赵副掌门疑心很重，顾梦云的亲传弟子，除了陆青霜，一律不能得到重用，不能在宗门事务中担任要职，杨青琮自然也被边缘化了。 杨青琮倒是无所谓，他得不到重用没关系，只要师父传下来的门派，能够经营得越来越好，他都乐见其成。 而且……一开始，杨青琮的性格也不是像现在这样的，他不喜欢争名夺利。 后来，经歷了许多事情的毒打，杨青琮才变成现在这样，事事要争，大包大揽，给自己揽了一堆活，连顾梦云都惊嘆，他这个二徒弟变了。 …… 往事不必再提。 杨青琮收回心神：「赵副掌门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能力，我不想因为派系不同就怀疑他。」 「喂，你这是什么口气，好像你是剑宗大掌门似的！」林清引表示理解不能，「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师父稳妥了，我们才能继续快乐地蹦跶，否则就什么都没了，只能屈居人下，你知道吗？」 当然……杨青琮眼神微暗。 「而且怀疑一下也不会让赵副掌门掉块肉，道德感别太强，如果他真的没有做坏事，那我们调查一下只会还他清白，你说对不对？」林清引继续「循循善诱」。 「嗯。」杨青琮对这个倒是认可，「不过，你要调查什么？」 林清引露出野心勃勃的表情，搂了搂袖子：「看我的吧，玩间谍是吧，今天我就来表演一个碟中谍。」 对于林清引这样奇奇怪怪的说话方式，杨青琮好像已经习惯了。 「小心些，别把自己搭进去了。」杨青琮提醒道。 「放心，我有办法，绝对安全。」林清引自信满满。 …… 过了两日，林清引上完课，来到药房，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告诉榆木，他打算去采最后一味药。 榆木疑惑地看向他。 林清引沖榆木眨了眨眼。 当天下午，林清引背着药篓来到目的地——一个有地下水流出的山洞。 那种幽泉根就生长在阴湿环境的石头裂缝中。 林清引打眼一看，就看到几处幽泉根生长的痕迹，他却不急着采，依旧向山洞深处走去，直到一点亮光都没有了。 林清引点燃一根火摺子，放在石头上，静静等待鱼儿自己上钩。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一阵仓皇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急匆匆地走进来，直奔火光而来。 那人走近了，往石头上一看，却没看见人，惊疑地左右环顾起来。 林清引在旁边静静观察。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将宇，看来药房到赵道士客房的消息链已经打通了，传递得竟如此迅速。 不过，将宇的魔功尽失，倒也不像是装的，否则他就能一眼看到林清引就站在旁边阴影里。 「你又来干什么？」林清引出声问道。 将宇只觉精神一振，向那个清冷声音的来源望去，立刻就要往那边扑。 「站住，别动，就在那里说话。」林清引止住他。 将宇果然站住，急吼吼道：「阿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真的只想报恩，没有恶意！」 这话冲口而出，可见他之前颠过来倒过去想过多少遍。 「我相信你没有恶意，但是，我也说过了，我不需要你报恩，本来救治你的人就是素问长老，平时给你换药擦身的是榆木童子，捡起你的是赵师兄……」 「但他们都不是你！我要找的是你——」将宇激动地打断林清引的话，但很快，冷下来的气氛提醒他，一味冲动只会坏事，他得说出一个差不多的理由才行，「是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在我难受的时候，给我做饭，跟我说话，还安慰我……法阵的事，让我放心躺着……」 法阵？ 林清引稍微一想，明白过来，是说导尿管啊……看来那个谎言还挺稳固的，将宇在赵道士客房里和张星汉厮混了那么些日子，也不知道事实真相。 「我知道，你也给我换过药，给我擦过身，而且那个院子是你住的地方，他们都不管我的时候，是你一直守着我，你才是我要报恩的人。」将宇搜肠刮肚，终于把理由找得差不多了，他渴望地望着林清引的声音传来的方向，「你能出来，让我看你一眼吗？」 第133页 话音方落，阴影中有什么动了动。 在将宇渴求的目光中，林清引从阴影中走到火光下，眼神复杂地望向将宇。 将宇只觉得心脏勐地跳动起来，四肢都因为血行过速而骨头缝发痒，他不得不捏起拳头，才能克制住自己不立刻扑上去，抱住眼前朝思暮想的人。 「阿引，我……」 「叫我林道长就好。」林清引立刻划开距离。 「林……道长，」将宇别扭地念着这个称唿，脸上露出些微不喜，但很快注意力又转移到林清引身上，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心平气和地面对面讲话，他可不能搞砸了这一次机会，「你为什么这样提防我呢？我真的没有恶意……」 「……」林清引不知道说什么好，将宇颠过来倒过去就会说这一句吗。 看得出来，他在得罪人方面经验丰富，在讨好人方面却连个三岁小孩都不如。 第49章 六五 林清引也没心情继续听他磨磨唧唧, 此行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 于是，他换了一副温柔态度：「我并不是提防你，只是，我对你还没有那么多了解啊, 你突然跑出来, 说要报恩, 这让我有点困扰。」 「真的吗？」将宇仿佛看到希望, 立刻上前一步, 想去握住林清引的肩膀，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 林清引有胆子私下约见将宇，还是在这么乌漆嘛黑的地方, 就是有他的自信，如今, 林清引已经是筑基大佬, 而将宇，只是区区一个魔力尽失的普通人，想要躲开将宇，还是很简单的。 就算将宇突然小宇宙爆发，林清引也有办法压制他, 大不了到时候再读档就是了。 现在的林清引, 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现在他底牌很多，底气很足。 「我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 就像现在这样，你突然上来, 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林清引微微皱眉。 将宇赶忙收回伸出的手，退回原位, 连连表示：「我不是故意如此，我只是……太高兴了。阿引，你说的对……我是说林道长，我对你来说，还是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所以你才会这么提防我，这是理所应当。」 林清引看他一会儿解释，一会儿自言自语，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便出言打断：「你知道就好了，如今你留在剑宗之中，我们有很多机会互相熟悉，倒不必急在一时，你说是吗？」 「是，是。」将宇还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忙不迭地贊同另一个人的意见，以往，他都是不屑于做应声虫。 但如果，做阿引的应声虫，就能让他像以前那样温柔地待他，将宇甘之如饴。 「好吧，今天我还有事情要忙，恐怕没那么多时间和你聊天……」林清引顿了顿，看到将宇失落的神色，又道，「不过，你可以在我採药的时候，自我介绍一下。」 将宇的眼睛再度亮起来，他脱口而出：「我叫将宇，我是修罗圣……」 林清引别过脸去，装作采草药的样子，给他时间整理自己混乱的思路。 将宇思索了一会儿，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他的声音从激动变得冷静，显然，是经过考虑之后，决定说出这番自我介绍。 在新的自我介绍中，将宇几乎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只是模煳化了他魔宗少主的身份，但没有避讳他来自魔界。 和一周目里，将宇第一次正式向林清引介绍自己的身份时，那番说辞几乎一致。 不过，彼时的将宇，是处于极度落魄之中，魔气又意外泄露，不得不向林清引解释清楚这件事，好让林清引有个心理准备，将来替他遮掩。 此时的将宇，虽然也很落魄，但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程度，这一次，他是主动选择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林清引的。 这无疑是一次冒险行动，就像林清引说的那样，他们还不熟，相比于剑宗的安危，林清引可能不会在乎将宇的死活。 将宇暗暗攥紧了拳头，等待林清引的反应，他已经准备好，林清引惊讶、害怕，甚至表示要揭发他。 可是，他也存着一线希望，阿引本质是个善良心软的人，只要他表现出和上一世一样的可怜样子，阿引就会同情他，替他隐瞒…… 从而，成为他的共犯。 将宇是个笨人，他不会讨好人，不知道怎样光明正大地夺回阿引的心。 他只会踩着上一世的旧辙，重新走那条剑主与剑童缠绕在一起，充满伤害、谎言、误会的血迹斑斑的路，让阿引成为隐藏魔界人的共犯，被迫与他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只要达成了这个条件，将宇有信心，这一次，他会对阿引温柔，让阿引快乐地和他在一起。 林清引面向墙壁，採摘草药的动作停了下来。 将宇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僵硬的背影可以看出来，他正在经歷激烈的思想斗争。 这是好事，至少，林清引没有第一时间质问他，为什么一个魔界人要埋伏在清风剑宗，还装作一点修为都没有的样子。 林清引确实在进行思想斗争。 不过，不是将宇想的那样。 在他心中掀起波澜的，是将宇怎么会这么蠢！直接就把自己的老底给抖出来了！这让他怎么接？ 不惊讶，不畏惧，人设就崩了。 毕竟他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 有那么一瞬间，林清引甚至怀疑，将宇是不是在故意测试他有没有一周目的记忆。 第134页 不过，很快，林清引否决了这种可能，将宇没有这个脑子。 他就是单纯的蠢而已。 那就顺着演吧。 林清引手中的药锄掉在地上，他缓缓回过头，用惊疑地眼神打量着将宇。 火摺子的光芒在两人眼中跳跃。 「你……一介魔人，潜入我剑宗，是何居心？！」林清引大声质问，摸索着捡起药锄，双手握住，放在胸前，作自卫状。 「我没有什么居心，我说了，我就是为了报恩……」将宇沉声道。 接着，他说起他在魔界无容身之处，上面有一个哥哥压着他，那些手下也不听他的，从小，他就很寂寞，也没有玩伴，终于熬到了成年，他想离开那个地方，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一不小心就从一个缝隙里钻了出来。 刚来到新世界，他就遭到迎头痛击，龙神差点把他打死，他浑身的骨头都碎了，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是林清引救了他，是他温柔的声音唤醒了他，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知道原来人与人的羁绊是这么美好，他想要为了这件事，继续活下去。 将宇的声音因为触及真心而变得不稳，两辈子的真情终于在这一刻吐露出来，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算现在林清引用药锄戳死他，他也死而无憾了。 林清引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望着将宇，久久没有说话。 他似乎在思考，清秀的眉头因为将宇的话语而纠结，唇瓣紧紧抿起。 将宇就那么等着他宣判。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对不起，我还是要告诉师父。」林清引的嘴唇动了动，吐露出无情的判词。 说完，他往洞口走去，将宇立刻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腕。 将宇的手劲很大，但还没有到林清引不能挣脱的地步。 将宇的心跳很快，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坦然，他没办法接受除了成功得到林清引之外的任何结局。 他付出太多了，多到没办法失败。 「你听我说！」将宇的心气变得急躁，「我不能被发现，我让人封印了我的魔力，我现在和普通人没有分别！如果，如果你揭发了我，我只有死路一条！」 林清引回过头来，眼中迟疑：「六界史长老说，魔人口中从无真话，我怎么相信你没有魔力？而且，你还主动让人封印了你的魔力……这也太不合理了，你这样做，不就是主动找死吗？」 将宇更急了：「我这都是为了找你报恩，为了隐藏身份进来，要是不封印魔力，我现在根本见不到你，你究竟怎么样才能相信我呢？」 林清引抿了抿唇：「你要让我相信你，总该告诉我全部细节吧，谁帮你封印的，怎么封印的？我自己会去核实，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再考虑要不要揭发你。」 将宇面露难色，这不是让他揭发在人间的线人吗？而且封印魔力的方法，可是修罗圣殿的不传之秘，这种关键的法术被修真者学会了，对他们圣殿百害而无一利。 可是，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将宇盯着地面，出神一阵，终于抬起头，看向林清引。 把所有关于封印的细节，和盘托出。 林清引都没想到，他能这么顺利地拿到如此关键的信息。 要知道，一周目的林清引费了老大劲舔这位少主，差点把自己小命都送了，仍然不知道他们修罗圣殿一点点信息，这位少主嘴巴多严，可见一斑！ 现在，将宇却自己把魔界线人、封印魔力的方法，这些卡脖子的重要信息都交代出来了…… 林清引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他也没想到，自己给将宇挑选的结局，竟然真的给人带来这么大冲击力，冲击得人性格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仅变得话痨，还失去了防备心。 本来就不好使的脑子，更加费劲了。 不管怎么样，碟中谍计划算是成功了第一步。 将宇现在完全掌握在林清引手中，只要林清引稍微表示一下信任，他就会跳到自己这条船上来。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林清引点点头。 将宇脸上立刻浮现出狂喜之色，忍不住上前一步，贴近林清引，灼热的唿吸都喷在他脸上，林清引皱起眉头，把脸别到一边。 将宇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着急了，他强忍住激动之情，再次退回到安全距离之外。 林清引动了动手腕：「疼。」 将宇的心勐地抖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捏着人家手腕，赶紧松开了，但又有些恋恋不捨，手掌在空中虚握了一下，才放下来。 林清引揉了揉手腕，其实他想挣开将宇，只要用点灵力，震他一下，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想试试另外一种方式。 效果不错，就是……自己有点麻到了。 「我只是暂时相信你，并不代表我就完全放过你了，接下来，我会一直盯着你，看你表现。」林清引一边揉手腕，一边申明。 不过，看将宇那副表情，应该是没有听进去。 林清引需要他听进去，因为这很重要。 于是，他又把话挑明了些：「你在赵师兄那里，有没有听他提起过我，或是二师兄？」 将宇一阵茫然。 赵道士没什么提过林清引，因为将宇对林清引非常敏感，一提到林清引，他就要发一阵癫。 第135页 至于杨青琮和顾梦云，赵道士倒是没什么顾忌，反正将宇也不认识他们，有什么事就直接在院子里交流，也不管客房的门有没有关严实。 所以，将宇还是能听到一些赵副掌门和赵道士之间的秘辛。 不过，目前为止，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和林清引成为「共犯」上，就算听到了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林清引没问出什么，不由得有些失望。 「你……不用担心，这两个名字，我记住了，他们如果再提起，我会记下来，告诉你。」将宇向林清引承诺，「不过……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还像这次，出来见面吧，在僻静的地方，这样方便说话。」 听到这话，林清引有些意外，抬眼看向将宇，没想到他在继续约会这件事上还留了几分心机。 正好，林清引也需要在僻静的地方见将宇，省得被旁人发现，再风言风语传到二师兄耳朵里，少不得又逮着他一通念「约法三章」。 「好吧，如果你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我，就把时间和地点告诉榆木，就是那个照看过你的药房童子。」林清引比了比榆木的身高。 将宇瞭然。 两人约定下传信方式，林清引便告辞离开。 换了个山洞继续挖。 过了一会儿，将宇才从第一个山洞里出来，悠悠地返回锦绣谷。 …… 隔天，榆木传来消息，将宇要在禁地旁边的无明桥见面，有重要信息告诉林清引。 是关于日晞藤的。 林清引疑惑地看向榆木。 榆木立刻摆手：「日晞藤是将宇自己说出来的，可不是我告诉他的。」 那就是真有重要信息了。 林清引虽然很不情愿，但无明桥距离禁地还有一段距离，为了顾梦云千秋万代，青字辈弟子屹立不倒，他就豁出去了！ 第50章 六六 林清引来到无明桥, 将宇已经等在桥头了。 林清引快步过去，问他：「什么重要信息？」 将宇本来热切的目光，听到这话，冷下去一半。 虽然早就知道, 两人见面不过是为了传递信息, 但将宇还是从昨天晚上兴奋到今天早上, 一大早就离开客房, 往无明桥来了。 「今天赵道士和张医修要过来。」将宇道。 「什么？」林清引立刻环顾四周, 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们不从这里走，走大道，直接去禁地。」将宇解释。 林清引松了口气：「他们去禁地干什么？」 很快, 他反应上来：「采日晞藤？」 「嗯。」将宇点头。 赵道士和张星汉去禁地采日晞藤啊…… 这算什么重要信息？他早就知道张星汉要去禁地采日晞藤了。 「还有什么别的重要信息吗？我等会还有事，不能在此多留。」林清引冷声道。 「……」将宇的眉毛耷拉下来, 神色间有些可怜, 不过，他不是会示弱的人，「他们提到了顾梦云。」 「怎么说的？」林清引催促道，「你就不能一次说完吗？」 「……我没记太清楚，只说顾梦云平时服用的一副汤剂里, 日晞藤用完了。」将宇道。 林清引赶紧记下来, 他也不懂药理，反正一併告诉二师兄，让二师兄去查就是了。 「还有, 」将宇咽了口唾沫，伸手指向前面的无明桥, 「从这里过去，就能看到禁地里的情况, 说不定能看见赵道士和张医修。」 「……」 林清引顺着将宇手指的方向看去。 无明桥是一座通往禁地的吊桥，年久失修，平时也没有人走，桥板掉的只剩几块，一些生锈的铁链横在空中。 无明桥下是杂草丛生的山谷，里面还有深不见底的洞穴和毒蛇聚集的泥潭，从桥上掉下去，虽然高度不高，但也生死难料。 「没必要吧，他们不是去采日晞藤了吗？有什么好看的。」林清引对于一切靠近禁地的邀请敬谢不敏。 「说不定他们还有别的计划，采一个藤，医修一个人去就行了，为什么赵道士也要去？」将宇突然变得聪明起来。 林清引将信将疑地看将宇，他说的确实有点道理，可是…… 「你害怕？」将宇忽然问。 将宇可能以为，激将法会对所有人都有用吧。 可是对林清引来说，只要承认害怕就可以不去，那也太简单，承认就好了。 「我……」林清引点点头，「确实害怕。」 「放心，我护着你。」将宇挺起胸膛，仿佛得到了无穷力量。 「那我还是指望自己吧。」林清引望天。 「我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将宇说着，将脸上的黑布取下来。 预想中疙里疙瘩的皮肤并没有出现，黑布之下，光洁紧实的下半张脸露出来，将宇的皮肤很白，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如果古代有吸血鬼，大概就是这种肤色。 相反，他的嘴唇饱满鲜艷，如果整张脸都恢復了，就是很有异域风情的大帅哥。 人的外表和他的心很多不一致，所谓相由心生，林清引一直觉得是表情、神色一类的「相」，绝不是本来长成的模样，比如四个可攻略npc，长得都很好，人品可是糟糕到让人下头。 「停，缠回去。」林清引举起一只手。 第136页 将宇愣了片刻，本来他还打算出其不意摘下黑布，露出本来面目，让阿引惊讶一下。 将宇虽然不在乎自己的外表长什么样，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相貌在人间也是相当不错的，上一世，如果不是这副相貌吸引阿引，难道还会是他暴躁的脾气？ 既然阿引喜欢他的长相，他当然要快点恢復，赵道士和张医修给的灵药，他都攒下来，厚厚抹在脸上，先把脸治好，身上慢慢再说。 好不容易脸差不多长好了，将宇便想向阿引展示，谁知阿引直接拒绝观看，让他把黑布缠回去。 这种情况下，如果硬要把黑布取下来，反倒显得刻意，将宇犹豫了片刻。 还是把黑布一把拽了下来。 林清引被他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突然这样……」林清引后退半步，看到将宇的脸果然完全恢復了，一周目玩游戏的阴影再度笼上心头，眉毛不由自主嫌恶地扭曲起来。 将宇本以为会在林清引脸上看到惊艷的表情，至少也是惊讶吧，没想到林清引皱着眉头，很牴触地看着他的脸。 「你……不舒服？」将宇不解地问。 「有点。」林清引稍稍捂住嘴，防止自己的厌恶表现得太明显，引起将宇的怀疑，「现在好点了，我们上去吧。」 「是不是弟子房的伙食不好？你们那些粗茶淡饭的，吃着一点滋味也没有，还会闹肚子。」将宇想起上一世吃的那些饭菜，顿时理解了林清引的反应。 「还行吧。」林清引敷衍过去。 少顷，两人来到无明桥边，看着破破烂烂的桥身，林清引有点后悔答应和将宇一起上来。 「今日任务已更新！」 咦？ 林清引诧异，怎么到这里还有个任务，等他打开任务面板，才想起来一周目的时候，这里确实有个挺重要的事件。 也就是……吊桥事件。 起因经过忘了，结果就是，林清引和将宇在吊桥上遇到危险，两个人差点从桥上掉下去，桥下还有一堆毒蛇在沼泽里翻滚。 这个时候，将宇忽然展现出空前的担当，一把拉住林清引，把他裹紧怀里，带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吊桥，平安地回到地面上。 明明没有战斗力的将宇，却比剑修弟子林清引更镇定，这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将宇见过许多大场面，这根本不算什么，二是一周目的林清引实在太废柴了，游戏里没有提供升级线，他就一直保持着鍊气期的修为，遇到各种危险，就等着npc来救。 吊桥事件是林清引首次对将宇动心的时刻，以前只是出于善心救下将宇，后来，这份善心就多了一丝杂质，逐渐生长为野草般蓬勃的贪恋。 「……」林清引全都想起来了，再看向兴致勃勃的将宇，心情一时复杂。 林清引一直以为将宇并不知道这次吊桥事件对林清引心态变化起到的关键作用，现在看来，将宇其实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扫了一眼新出来的任务，只要上了桥，接下来顺着走就行。 按照将宇系统亲儿子的设定，奖励应该也挺丰厚的。 那就走吧。 林清引扶住桥栏，向桥上走去。 将宇看到林清引这么胆大，还惊讶了一下，眼看着人已经走过几块桥板，他便也抓着桥栏追上去。 将宇的动作很勐，他一上桥，桥就剧烈摇晃起来，还能听到锁链嘎吱作响的声音。 「轻点走！」林清引回过头，脸色难看地呵斥将宇。 「嗯……」将宇观察着林清引的脸色，稍微放轻脚步。 等到林清引转身往前走，他又开始咚咚地摇晃。 林清引恼火起来，再次回头瞪他，但是仍然没用。 其实林清引完全没必要害怕，他现在已经是筑基大佬，就算这个桥只剩下一条锁链，他也能顺着这条锁链走到另一头。 可是，他在心理素质方面毕竟只是个现代人，走在一条摇摇欲坠的桥上还是会害怕。 还有那个惹人厌烦的闯祸精将宇，正在不遗余力地摇晃着吊桥，好像生怕林清引不害怕似的。 林清引终于忍无可忍，停下来，面色冷峻地瞪着将宇。 「你过来。」林清引勾勾手指。 将宇立刻大步走过来。 「走前面。」林清引让开一条通过的空当。 将宇从空当中通过，走到林清引前面，但他没有立刻就走，而是伸出手：「害怕的话，拉着我。」 「……你不晃我就不害怕。」林清引望天。 将宇见他没有抓着自己手臂的意思，只好把手收回去，在裤子边上蹭了蹭。 这一次将宇走在前面，就老实了很多。 主要是他一有要晃的动作，林清引就会踢他腿肚子。 一来二去，人就老实了。 「和将宇一起走上无明桥」「和将宇在桥上肢体接触」「和将宇在桥上聊天」任务先后完成。 积分+7500！ 凝气丹、存档捲轴、厌火兽毛、银霜炭掉落若干。 魔刀·修罗狂刀碎片+2！ 这样可好，攻击力+500%的修罗狂刀碎片也凑齐了。 不知道打造成功以后，能卖多少钱呢？ 和一次性的攻击技能不同，武器碎片要打造成武器，必须有铸剑台、熔铁炉一类的铸造设备，现在，林清引的灵剑负雪还没机会造出来。 第137页 只能等到铸剑大会开始的时候，再用剑宗的铸剑台去打造这两样兵器了。 「阿引……林道长？」 林清引回过神，发现将宇已经走出一段，而他还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两人之间是一片没有桥板的铁索，可以清楚地看到铁索下面冒着泡泡的淤泥潭，时而有一条嵴背上覆满鳞甲的生物从污泥中间穿过，细长的身影飞快消失在树影之中。 「……」林清引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毒蛇潭，不是全息游戏啊。 他双手握住桥栏，心中生出退却之意。 虽然任务还有「和将宇一起通过无明桥」「被将宇保护」两条没完成，但修罗狂刀已经到手了，他还有必要冒这个险吗？ 「我不想过去了。」林清引小声说。 将宇却没听见，他伸着脖子往禁地那边看，一边看一边叫道：「快过来，我看到他们了！」 「嘘——」林清引赶忙示意他小声点。 就算禁地里看不到外面，也不至于这样大喊大叫引起人的注意吧。 将宇压低声音：「我看到他们了，赵道士和张医修，他们神神秘秘的……」 反正每一句都掐在林清引的好奇心上说。 没办法，来都来了。 林清引一咬牙，拉着一边桥索，两□□换位置，向将宇那边挪动过去。 快了快了。 林清引注视着将宇，强迫自己不要往下看。 将宇也向林清引伸出双手，好像要接住他似的。 终于，林清引来到距离将宇一步之遥的地方。 「闪开！」林清引压着嗓子斥道。 将宇不情不愿地让开半边。 林清引用了点灵力，轻盈地跃至将宇旁边，如一阵风般擦身而过，在将宇身后站定。 他亮出这一身漂亮的腾挪功夫，把将宇打了个猝不及防，本想顺势扶他一把，或是来些更密切的身体接触，没想到眼前青影一闪，人就不见了。 将宇诧异之下，忽然失去平衡，向桥板缺失处跌了下去！ 「啊——！」 林清引刚站稳，就听见将宇大叫一声，条件反射地伸出手，一股吸力从手中传出，牢牢握住将宇身上松开的黑布条，将人拽在半空。 奈何那布条本就是松垮的，林清引一拽，整条布都从将宇脑门上脱落，就像一块假髮一样离开了头颅。 好、好刺眼。 林清引眯起眼睛。 上午的阳光照耀着将宇的秃瓢。 第51章 六七 上一次……林清引记得, 没有这么秃啊。 只是一把绣花小剪刀，怎么可能给人剃成秃瓢。 光熘熘的秃瓢在空中摇晃两下，似乎意识到自己头顶的状况不对，伸手摸了一下。 顿时, 将宇僵住了。 就在刚才, 将宇眼疾手快, 抓住桥上铁索, 堪堪吊在桥下。 现在, 他却有一种冲动，不如放开桥索，掉下去让毒蛇吃了算了。 将宇精心筹备的旧爱重现——吊桥事件——就这么彻底地失败了。 在他的谋划中, 林清引害怕过桥，他挺身相护, 将阿引紧紧拥抱在强壮的怀抱中, 再适时地落下黑布面罩，露出俊美不凡的容颜，两重冲击之下，不信阿引不对他动心。 谁知，事情……却变成了这样。 按照凡人的喜好, 再俊美的脸, 配上一颗秃头，都说不上美，甚至有点滑稽。 将宇的头沉甸甸压在脖子上, 他不想抬头，不想看林清引的反应。 一阵死寂之后,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怎么会秃成这样？」 阿引还像过去那样温柔，没有嘲笑他,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将宇却耻于提及此事，这件事足以列入他魔生中的奇耻大辱之一。 「是……药物效果。」将宇哑声答。 「是吗？」林清引疑惑，「我没听说药物有脱髮效果啊。」 「是赵道士给的药。」将宇涩声道。 少顷，在林清引的帮助下，将宇重新回到桥面上。 他心情不佳，和林清引一起过了桥，没有多谈他秃头的原因。 两人站在桥上，往禁地看去。 赵道士和张医修果然在採摘日晞藤。 他们还採了另外几种草药，林清引都不认识，不过，他暗暗记住了那些草药的外形。 林清引不认识的草药，就是游戏里没出现过的草药，应该不是做什么好事的。 赵道士和张医修做完这些事后，闲聊起来。 因为四下无人，赵道士的口气也狂了起来。 「……你放心，事成之后，掌门不会亏待了你。」 「……那就多谢赵师兄提拔了！」 林清引一听，皱起眉，果然有阴谋！ 两人又聊了一阵，不过没什么重要的信息了，他们从禁地的正门出去。 禁地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坟包，坟包前端的墓碑上，一只秃鹫那么大的乌鸦发出嘶哑的怪叫，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向两人头上飞上去。 赵道士立刻伸手驱赶乌鸦，纠缠了片刻，乌鸦才飞走。 赵道士骂了一句，和张星汉一起消失在正门外。 「快趴下。」林清引压住将宇的肩膀。 那两人出来了，就能看到他们了，他们得十分小心才行。 第138页 待到赵道士和张星汉走远，林清引才直起身子。 「走。」林清引压着嗓子道。 将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林清引沖他摇了摇头，两人从原路返回。 林清引的脚步走得特别急，好像急着摆脱晦气的东西，走到桥板缺失的地方时，他浑然不觉，直接踏过去。 将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 林清引这才回过神，道了一声谢，同一时间，系统任务「被将宇保护」也完成了。 他倒不是刻意要完成这个任务，才踩空的。 只是看到禁地里的坟包和墓道入口的石砖之后，林清引心中恐怖的回忆被唤醒了，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将宇问道。 「有点，」林清引道，「我想快点回去休息。」 「那我抱你过去。」将宇弯下腰，立刻就要抱上来。 林清引赶紧扭身闪开：「别，不用了，我自己会走。」 将宇的计划再次失败了。 忽然间，他抬起头，向禁地方向看去。 「怎么？」林清引顿时紧张起来。 将宇抽了抽鼻子：「有种熟悉的臭味。」 「……？」 「好像是隔壁鬼界的味道，唔，越来越浓了。」将宇自言自语。 林清引什么都闻不到，但是他相信将宇能闻到，毕竟鬼界和魔界本来就是老邻居，蛇鼠一窝，互相能辨识到很正常。 他的胃顿时翻搅起来：「快走。」 林清引一把拉起将宇的袖子，拽着他往前跑。 将宇懵懵地看了一眼林清引的手，忽然间，心里好像被什么填满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他太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以至于连正常的笑都忘记了。 桥上的风带着淤泥潭和蛇鳞上散发出的奇妙香气，将宇跟着阿引轻快地跑着，满眼都是飞扬的青丝和青色的背影，就像上一世一样美好。 过去一段时间经歷的苦痛折磨，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补偿。 「果然没有来错……」 将宇喃喃自语。 可惜无明桥太短了，很快就跑到另一端。 两人重新踏在坚实的地面上。 「唿……唿……」林清引喘了几口气，直起身子，神色凝重地看向禁地方向。 「怎么，那里有什么东西？」将宇觉察到林清引的忧虑，忙问。 「有很讨厌的东西，」林清引皱眉，「这辈子都不想再遇到第二次。」 说完，林清引觉察到自己好像失言了。 什么叫第二次？！那不就是暗示有第一次！ 可恶，要读档吗？可是存档是在半个时辰前存的，还要再去禁地那边兜一圈才行。 一点都不像兜，兜不了一点。 林清引观察着将宇的反应——将宇没反应，显然，他压根不知道林清引说的是什么「东西」。 四个可攻略npc，在不同的时间线上发生剧情，彼此压根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就比如大师兄，如果不攻略他，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师兄，和林清引也没什么交集。 当林清引攻略将宇的时候，将宇几乎没见过大师兄，偶尔听到他的名字，就和听到其他师兄一样，没有在他那里留下印象。 同样的，当林清引攻略大师兄的时候，将宇会在第一时间被当做天上掉下来的垃圾收拾走，林清引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 而禁地那位，是所有可攻略npc中藏的最深的，只要不攻略他，他压根不会出现。 也就是说，走过一周目的将宇，压根不认识禁地那位。 既然如此，林清引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捋清楚思路，林清引稍稍放下心，拉住将宇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这里太晦气了，你知道吗，我们剑修弟子都是不被允许靠近禁地的，据说那里有鬼，如果被鬼沾上的话，就会发生非常倒霉的事。」林清引解释道。 「你见过鬼？」将宇问。 「是啊，很久以前见过一次，当时天都变红了，到处都像流血一样……」林清引故意哑着嗓子，吓唬将宇。 然而将宇没什么反应，从修罗圣殿里出来的人，什么没见过，在他看来，周围变红就是一种回老家的象徵，不仅不会害怕，还很有安全感。 林清引看到将宇淡然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吓唬人这招不会有用，他无聊地收回吓人的口吻，反正「见过鬼」的补丁已经打好了，就算将宇将来发现了什么，林清引说漏嘴的「第二次」也可以圆过去了。 「没什么好怕的，有我在。」将宇将林清引的手从自己衣袖上取下来，攥在宽大的手掌中，「放心吧，我不怕鬼，鬼怕我。」 林清引挣扎了一下，将宇却捏得更紧了，身体还趁机向他压过来。 林清引撑住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 「是，你是魔，当然不怕鬼。」林清引冷冷地说，「我可还没决定，要不要揭发你。」 将宇顿住。 他打量着林清引的脸色，林清引好像是说真的，他不确定…… 明明刚才气氛很好，他才想更进一步的，没想到阿引过了桥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刚才还拉着他的手臂跑，在他秃头露出来的时候，很温柔地跟他说话，怎么一下子就冷淡起来了？ 第139页 将宇有些无措，观察着林清引的脸色。 林清引从他手臂间挣脱出来，退到安全距离，拍了拍袖子，道：「你是魔，我是剑修，不要靠我太近，就这样说话就好了。」 将宇有些沮丧，「哦」了一声。 「我走了。」林清引转过身。 但没有立刻就走。 「对了，我听说……」林清引想了想，背对着将宇说道，「有一个老奶奶把你的头髮剪掉了，是有这么回事吧？」 「啊？」 将宇愣住，没想到这件羞耻的事还是被林清引知道了，他不由得攥紧拳头，心中暗暗发誓，回去就把那个可恨的老妪大卸八块。 「你不要怨恨她，其实，她是在做好事。」林清引平和地解释道，「我听说那些杂役的老家有一种特殊的习俗，只要剪下病患的头髮和身上的毛，一起烧掉，就可以消除疾病和灾祸，让病患早日康復，算是一种祈福的方式吧。」 「是……这样的吗？」将宇没想到林清引竟然是在安慰他。 「你看，你这么快就痊癒了，说明老奶奶的祈福有用，你应该谢谢人家才对。」林清引温声说道。 说完，林清引快步走进林子里，身影在一阵白光中消失。 将宇望着那抹青色背影消失的地方。 心中一直郁结的地方，散开了。 原来阿引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啊，一直在找机会告诉他真相，好让他放下这段心结。 原来阿引这样在意他的心情，可他却只想着阿引为什么不亲近他了？ 一股热流从将宇喉间散开，酥酥麻麻的感觉充斥胸臆。 为什么他早没有发现，阿引是这么细腻的人，被他爱着是世上最幸运的事，可惜，上一世他没有珍惜，这一世，他一定会牢牢抓住阿引，再也不放手。 …… 林清引传送回拂云崖，松了口气。 復盘今天的表现，堪称完美。 他不仅目击到了赵道士和张星汉密谋的第一现场，还把余老奶剪毛那件事给圆过去了。 这样一来，余老奶就不会被无辜迁怒，他也不必遭受良心上的折磨…… 只是，日后再要剪毛，就没那么容易了。 世上果然没有好卡的bug。 …… 三日后，杨青琮从龙夏国回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林清引诧异地睁圆眼睛，看着杨青琮风尘僕僕地走进来。 「你说的不错，那药单果然有问题。」杨青琮把行李往石桌上一撂，对林清引说，「这是我的衣物细软，先放在这，我去找师父。」 林清引便又圆睁着眼睛，目送他离开。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杨青琮回来，沖了个澡，换了身便服出来。 「你告诉师父了？师父是什么反应？」林清引赶忙凑上前问。 「还没说。」杨青琮皱眉道，「证据不够充分。」 「啊，还没说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把他们的阴谋揭穿了呢。」林清引撇嘴。 「只是一些猜测，没有切实的证据。」 接着，杨青琮把他这次去龙夏国找相熟的医修，问到的结果告诉林清引。 药房让林清引去采的这些药，表面上没什么问题，只是一些很普通的药，但是几味特定的药配在一起，就是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慢性毒药需要一种烈性的毒引去引，在特定时刻就可以制造出走火入魔的效果来。 「日晞藤就是毒引的成分之一。」杨青琮凝重道，「但毒引还有其他成分，都是一些很少见的毒草，并没有列在这些药单里，我查过了，也不在药房的库存里。」 就在杨青琮还想把这件事说成巧合的时候，林清引报出了几种毒草的名字。 「你怎么会知道？！」杨青琮惊讶。 「不是巧合，他们就是故意的，而且密谋很久了。」林清引把他在无明桥上看到的一切和盘托出。 事情至此，已经没有什么悬念，每一周目都会在前面两年横死的剑宗掌门顾梦云，其实是被赵副掌门联合素问长老一派一起害死的。 第52章 六八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林清引问道。 杨青琮面色严肃, 沉吟了很久，才说：「先告诉师父，下一步怎么办，还是由师父定夺。」 「这样最好, 」林清引道, 但, 他也有点担心, 「师父不会不相信我们吧？这么大的事, 这么点证据……又牵扯到素问长老……」 之前林清引还信誓旦旦，说肯定是赵副掌门干的，现在到了要举报的时候, 他又开始觉得证据不足了。 没办法，这件事很严重, 就像跟大老闆举报二老板贪污一样, 就算大老闆再怎么信任他们，这件事牵扯开来，也会让整个宗门伤筋动骨。 「你不是最相信赵副掌门没安好心么？怎么现在又担心起来？」杨青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你要翻旧帐，没关系，随便翻, 我其实不担心师父, 我担心的是你。」 「哦？」 「你可是直接举报人，有句话说得好，解决不了问题, 还解决不了提出问题的人吗？」 「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事情在执行中会有很多变数的，不是你想的那么……理想, 万一赵副掌门觉察到有人举报了他，追根溯源, 找到你，一气之下，要害你怎么办？再说了，如果师父和赵副掌门斗争中，不幸落于下风，需要有个人出去顶缸，你猜这个人会是谁？」 第140页 「……」杨青琮敛起笑容，诧异，「没想到师弟你城府还挺深，思虑这么多。」 「哼，我可比你想得聪明多了，你就庆幸吧，咱俩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势必不会让这艘船翻了，把咱俩都掉水里。」林清引双手抱臂。 「哦？那请教师弟有什么好办法？」杨青琮问道。 「你不要这么坦坦荡荡地去举报，匿名，匿名举报懂吗？」 「匿名举报？」杨青琮皱眉，「不太好吧，万一没有引起师父的重视呢？而且匿名信有一定风险，万一送不到师父手上，被别人拿走了呢？」 最终，林清引的好心建议还是被杨青琮否决了。 杨青琮选择了最莽的方式，直接冲进月登楼，把他所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顾梦云。 很快，顾梦云就召集心腹开会，其中还包括林清引。 林清引一点都不怀疑，自己能荣升顾梦云的心腹，绝对是被杨青琮这傢伙出卖了的缘故。 这艘小船迟早要被杨青琮这个莽汉踩翻了！ 会上，顾梦云大概说了一下，现在剑宗内部矛盾很激烈，需要大家凝聚在一起，做好各部分的管理，赵副掌门和八位长老控制的领域，他们也要介入，万一哪位长老临时不在，他们能顶上去。 顾梦云这话一出，亲传弟子和心腹们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宗门出了什么样的大事，才让顾梦云这么郑重其事地收回权力。 接着，顾梦云就开始分配任务了……一转眼，杨青琮的活又多了几倍。 而林清引这样看起来就不能承受压力的松软大面包，自然是……继续在四处流窜，搜集信息。 顾梦云的脸色看起来很差，紧急会议结束后，他留下杨青琮和几个心腹继续开小会，其他人就散了。 林清引走出月登楼的门，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来等杨青琮。 忽然间，一股冷香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清冷的声音带着不悦：「林师弟，借一步说话。」 林清引回过头，好像刚看见陆青霜一般，惊讶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青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时日了。」 回来好几天了，林清引没有用传音石联繫他一次，更不要说上硝山冰室找他了，整个人就是一个音信全无。 陆青霜不是那种会主动找人的人，他已经放下脸面，找各种藉口派人给林清引送东西、传口信、暗示他多多往来，可是，林清引却完全没放在心上，收了他三块传音石，愣是压在箱底，完全不碰的。 「这样啊，找东西顺利吗？」林清引眼睛闪亮地望着陆青霜，陆青霜去找的可是传音石，如果能找到一大堆，他就发了。 「……找到了，」不知道为什么，陆青霜又警惕地加上一句，「但没有更多了。」 「哦……这样啊。」林清引不由得有些失望。 陆青霜疑惑地打量他，为什么总有一种错觉，就好像，小师弟知道他去找什么了一样。 不，不可能，小师弟哪有这预知能力，要不是他提前知道后事，他也不会去找传音石。 小师弟天天无忧无虑，什么心都不操，连宗门将有大变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这些了。 当然，重新回来一次，陆青霜也知道顾梦云会陨落。 不过，他不打算干涉任何人的命运，包括顾梦云。 师父么，也只是徒有虚名，顾梦云想指教他，还差得远。 现在，陆青霜唯一在乎的人就是眼前的小师弟。 陆青霜：「……」 林清引：「？」 在乎归在乎，如何主动跟林清引搭上话题，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对陆青霜来说有点困难了。 以前，都是小师弟主动跟他找话题的，只要他稍稍露出些好颜色，小师弟就会兴奋地围着他说个不休，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儿。 可是现在……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羁绊没有按时发生，现在的小师弟，似乎对他没有那么积极了。 这可不行，他回来就是要跟小师弟重修旧好的。 「听说你……养了狗？」憋了半天，陆青霜终于憋出一句。 「是啊，我养了一条狗，它叫绿茶，可聪明伶俐了，平时都不怎么管，自己会拉屎拉尿……」林清引兴致勃勃地说。 陆青霜确信，他找到了正确的话题，但他完全不想听下去，林清引越是说，他越是眉头紧锁。 「……大师兄，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林清引注意到陆青霜表情不对，停住话头，疑惑地问道，「大师兄不是讨厌这些猫猫狗狗的吗？」 陆青霜喉结微动，小师弟还记着这一点，果然心思还在他身上：「也不是完全讨厌。」 「那实在太好啦，饮冰师兄很喜欢绿茶呢，想着什么时候能带绿茶回硝山冰室……」 「这就不必了！」陆青霜立刻回绝，看到小师弟一下子失落的表情，又缓和了语气，解释道，「饮冰还有很多事情，没空玩这些，师父这次召集我们来，显然是宗门内部已经出现不好的苗头，急需整饬，小师弟，你也不要玩了，多多替师父分忧，将来日子才能过得更安稳。」 林清引听到他这么说，又担忧起来：「果然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么？可是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怎么替师父分忧……」 第141页 陆青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不必做什么，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你如今也筑基了，是时候打造一把飞剑，开始正式修习剑术，等到结丹之时，便会大放异彩。」 「真的吗？」林清引眼睛发亮，他装了那么久的小白，只有这一刻的惊喜是真情实感的，「我也能拥有一把飞剑吗？」 「当然，剑宗弟子，本来就该有一把飞剑。」陆青霜道，「过几日，你到铸剑台来。」 「咦？」林清引睁大了眼睛。 看到小师弟又露出上一世熟悉的神情，陆青霜心情大悦，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两人约定了铸剑的时间，陆青霜又许诺帮林清引付掉开铸剑台的人工费，他甚至想帮林清引搞来铸剑的材料，但林清引说他已经有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相谈甚欢，小师弟时不时露出的可爱笑容，天真话语，都让陆青霜如坠梦中，仿佛他又回到了上一世，小师弟还热切地爱着他。 杨青琮开会开到天黑，阴沉着脸从月登楼出来，就看见林清引和陆青霜在栏杆边说说笑笑，心情简直烂到谷底。 他上前去，想说什么，嘴巴却粘在一起，好像刚才开会就把心气全用光了，这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林清引转过头，看见杨青琮，脸上心虚了一下，立刻过来绕着杨青琮转：「二师兄，你怎么才出来？你不知道我在外面等了多久，多无聊，还好大师兄也在，还答应帮我铸剑……」 杨青琮迟疑，抬眼看了一眼陆青霜，陆青霜神色堪称和蔼，沖杨青琮点了点头。 「有把飞剑也好，只是铸剑不易……你谢过大师兄了吗？」杨青琮问道。 「谢过了谢过了，放心吧二师兄！」林清引推着杨青琮的手肘，两人往月登楼下走去。 「急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事不让我知道？」 「哪有！我是担心二师兄你太累了，你的嗓子都哑了……我们等会去醉月楼吃饭吗？我请客！」 「你有钱了？别说大话。」 …… 陆青霜便在楼上目送两人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右边眼皮总跳，脸上的清浅的笑意仍维持着，可是心里却有种异样感。 以前像小鸟儿一样围着自己转的小师弟，为什么在杨青琮出来之后，立刻扑到他身边去了？ 对待杨青琮的态度，好像比对他的还要热络？ …… 「饮冰，你看杨青琮如何？」 回到硝山冰室之后，陆青霜若无其事地向一旁的饮冰问道。 「杨师兄？」饮冰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陆青霜怎么突然关心起杨青琮来了，「他很好啊。」 陆青霜脸色不虞：「什么很好？回答问题怎么可以如此模模煳煳，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呃，回禀大师兄，杨师兄他总管宗门事务，替掌门分忧解难，平时都不见他有什么自己的爱好，修炼方面也是抽时间做的，若是没有杨师兄这样乐于奉献的人，想来我们这些剑宗弟子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松便利。」饮冰严谨地回答。 然而陆青霜还是不满意。 「你经常去拂云崖，杨青琮是和林清引住在一起么？你看他们两个如何？」陆青霜问道。 饮冰挠了挠头：「他们两人很好啊……啊，我是说，他们两人就像亲兄弟一样好，有句话说，长兄如父，杨师兄就像照顾儿子一样照顾林师弟，林师弟也对他依赖得很。」 「像照顾儿子一样？」陆青霜皱起眉头，他不太喜欢这个形容，「明明是同辈人，哪来的照顾儿子，我看林清引也是太娇惯了，这样修为怎么会有提升？倒不如接到硝山冰室来……」 「怎么会，林师弟进境神速，简直一日千里，我都想去杨师兄院子里让他教教我，怎么能十天半月就把什么都不会林师弟培养到筑基的！」饮冰条件反射地反驳，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陆青霜的脸黑如锅底。 「哦？看来你是看不上硝山冰室了？」 「没有没有，绝无此意！」饮冰赶忙赌咒发誓，好容易才让陆青霜放他一马，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人之将死，其脑也快，饮冰在压力之下，忽然灵光一闪，说道：「大师兄，我看杨师兄和林师弟虽然关系很好，但也只是亲兄弟那样的关系，人说世上最不容易改变的就是亲情，他们早就习惯那样的相处方式了，不管杨师兄对林师弟多好，林师弟都不会把他当成别的。」 室内安静了半晌，周围压抑的气氛好像都消失了，阳光重新透进窗户，陆青霜的脸色好看很多。 「是这样么？」陆青霜若有所思。 「当然，当然！」饮冰再接再厉，「那种一开始被仰慕的，稍微接近一下，更容易变成恋慕，人性就是这样奇妙啊。」 陆青霜周身紧绷的气势舒缓下来，他向后靠进八仙椅中，冰玉似的手指轻轻拂过下唇：「稍微……接近一下啊。」 第53章 六九 到了约定那日早晨。 林清引夜里非常兴奋, 想到马上就可以拿到灵剑：负雪和修罗狂刀，马上就可以卖到一大笔钱，他就没办法入睡。 没错，林清引平时还是像凡人一样睡觉的, 他发现夜里调息固然很节省时间, 调息结束后也令人神清气爽, 但是没有什么比躺在软乎乎的被子里静待好梦降临更舒服的, 而且睡觉有一种任何事都不能取代的美, 它可以让人发紧的后脑勺完全放松下来，脑褶子都展开了。 第142页 就这样，林清引做了一个无比圆满的美梦, 他左手捧着修罗狂刀，右受拿着灵剑：负雪, 从铸剑台出来, 惊艷所有人，陆青霜想问他要灵剑：负雪，都被他无情拒绝，将宇更是上前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 林清引被簇拥到山前广场, 接受大家的恭喜。 我们剑宗的气氛可真是好呢。 这样想着，林清引醒了过来，一看, 天光大亮，不知道几点了。 林清引连忙调出系统一看, 早上8：12，还好, 跟陆青霜约定的时间还没过，要不然以陆青霜那严苛的性子，估计会把他冻成冰块。 林清引飞上衣服裤子，往院中行来，杨青琮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在那里自斟自饮，悠哉得不行。 「二师兄，一大早喝茶啊。」林清引招唿。 「嗯。」杨青琮又喝一口。 「没有人来找我吧？」林清引一边梳头，一边问道。 「没有。」杨青琮放下茶杯，看过来，正要说什么，门前突然响起不轻不重的三声叩门声，「现在有了。」 「噫。」林清引扎好头髮，颠颠地跑去开门，「奇怪，绿茶怎么没叫，他一向和所有人过不去，就连饮冰师兄也……」 林清引把门打开了，外面的白影映入眼帘。 陆青霜今日穿了一身锦衣，衣服上有非常漂亮的暗纹，头髮也由相配的锦带束起，看起来是着意打扮过的。 他本来清冷不可逼视的容色，也因为这样一打扮，变得更亲和了，仔细看去，俊美不输于其他npc，而且有一种古典美男子的风韵，像是哪家王爷便装出行，若是手中拿一把摺扇，就更对味了。 林清引盯着陆青霜看了半晌，强压住心跳，果然是初恋白月光，当初要不是冲着陆青霜这张脸，他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这个屎剧情的。 就在这时，脚边传来小狗压着喉咙的低吼，好像刚刚受到了什么刺激，没办法再安静地趴着了。 「绿茶，是客人，别叫。」林清引安抚了一下绿茶，但效果不太明显，绿茶看起来像是要跳出来咬陆青霜一口才罢休似的。 陆青霜眉头微皱，冷冽的灵气从周身散出，忽然之间，绿茶趴下了，像是野兽天生会意识到危险，它警惕地望着陆青霜，两只眼睛里闪烁着畏惧。 林清引心中瞭然，老妖怪也会怕地主啊，怪不得刚才陆青霜出现的时候，老妖怪没叫。 「大师兄，你怎么亲自来了？」林清引笑眯眯道。 「嗯……正好在拂云崖附近办事，结束了，就过来了。」陆青霜答道。 究竟是什么事，让大师兄一大早跑到拂云崖来办，林清引不知道，也不敢问。 不过，陆青霜自己上门的话，倒是省了林清引再跑一趟硝山冰室。 林清引心情不错：「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铸剑台吧？」 陆青霜本来还在想，自己这样直接出现在拂云崖，会不会太掉价了，此时看到小师弟脸上开心的笑容，他又感到身在云端，来对了。 「好啊……等等。」陆青霜目光一凝，抬手拂了一下林清引头上一根支棱起来的头髮，那根头髮便平顺地垂下去了。 冰系大能陆青霜，在蒸汽离子烫方面也是一把好手，不过他这项技术一直没有展现的机会。 林清引疑惑地摸了摸自己头顶：「怎么了吗？」 「和大师兄进行肢体接触（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1500，白毫银针x1」 「没什么，头髮竖起来了。」陆青霜眼底显出丝丝宠溺，「你刚起床吧？」 「嘿嘿，被发现了。」林清引撤回踏出门的一只脚，「我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就来！」 说罢，院门「嘭」的一声关上，差点撞到陆青霜的鼻子。 正想进门看看小师弟生活环境的陆青霜：…… 林清引颠颠跑回房间，飞快地收拾了一番，然后又颠颠跑出来。 他本来就长得清秀可爱，穿过来之后年纪上又缩小了好几岁，正是一把青葱能掐出水的状态，随便收拾一下都能令人眼前一亮。 而此时，院内的杨青琮正感到空前强烈的危机，他喉咙发干，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发现茶已喝干了。 「林……」杨青琮张了张嘴。 林清引已如脱缰的野狗般蹿了出去。 杨青琮不由自主攥紧了茶杯。 院门外，陆青霜本来有些不悦。 但看到突然从门后冒出的鲜嫩小师弟，他的心里那点不平便抹平了。 笑容重新出现在冷若冰霜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过度，陆青霜打量着林清引的装束，明明是普通的剑宗弟子服，穿在小师弟身上却那么合适，衬得他愈发清秀白皙，望之可亲。 「收拾好了？」陆青霜笑问，「这么快？」 「嗯嗯，好了，我们走吧！」林清引回过头，沖院子里喝闷茶的杨青琮挥了挥手，「二师兄，我们走咯！晚点回来！」 杨青琮摆了摆手。 陆青霜观察着小师弟对杨青琮的态度，确实，就像饮冰说的那样，就像亲兄弟之间一样……这样的感情是没什么威胁的，陆青霜想，他确实是多虑了。 「呜——呜呜——」 脚下的小狗莫名地叫起来，声音非常悲壮，就像有人要把它炒了做狗肉宴一样。 前往铸剑台的路上，林清引抓紧时间问陆青霜关于铸剑的各种问题。 第143页 最关键的就是……他在铸剑台偷偷铸造魔刀会不会被发现。 林清引旁敲侧击地问，如果铸剑材料里掺有其他界的杂质怎么办。 陆青霜告诉他，铸剑材料本来就不是纯粹的灵仙界产物，其他界流落到灵仙界的材料可能更珍贵，而且，材料大部分都是中性的，就算是妖魔鬼三界的兵器，在它们刚铸成的时候，也可以为人间修士所用，只是不能像妖魔鬼那样把它们发挥到极致罢了。 「原来是这样！」林清引心中狂喜，那岂不是说，修罗狂刀，他也能用了？ 魔刀修罗狂刀，配上魔技炎舌弹，他就可以蒙面出演修罗圣殿大小宗主，在一些重要场合，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关键作用。 「怎么，你得到什么其他界的材料了么？」陆青霜问道。 其实，他心中有些怀疑，林清引会不会知道传音石是天界之物了？ 更进一步，林清引为什么会知道传音石是天界之物，难道，他也…… 一想到这种可能，陆青霜本就很白的皮肤顿时失去血色，变得如白瓷一般，他不能想像，如果小师弟也有上一世的记忆…… 大概永远不会原谅他了吧。 就像上一世那样，毅然决然地抽身而去，甚至没有给他一点点解释的机会。 不，不会，小师弟不会有上一世的记忆的。 他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才会回来，而小师弟只是一个修为低微的普通剑宗小弟子，不可能获得翻转时空的力量。 陆青霜越想，容色越是冷峻，脚步也慢下来。 林清引还在欢快地期待着灵剑和魔刀到手，忽然觉察到旁边传来丝丝冷气。 扭头一看，喝，大师兄……怎么结冰了？！ 「大、大师兄，你怎么了？没有哪里不舒服吧？」林清引看着陆青霜冷若冰霜的脸色，从心底里害怕。 「……」陆青霜凝向小师弟，「你说的铸剑材料，是什么？」 「啊，就是一些基本的铸剑材料……」 「是么？拿出来让我看看。」 「呃。」林清引心想，碎片这种东西能拿出来给你看吗？怎么突然之间对他的铸剑材料感兴趣了？就因为他提到了其他界之物？ 「那些材料非常零碎，也不好拿出来，大师兄想看的话，等我的灵剑铸成，再给你看，好不好？」林清引恳求道。 陆青霜顿了顿，反正那些材料也跑不了，有没有传音石，拿过来一看就知道。 「……好吧。」 林清引松了口气。 铸剑需要一段时日，把材料放进熔炉之后，熔炉内的法阵会对材料进行千锤百鍊，根据材料的强韧程度不同，锤鍊的时间也不同。 林清引头一次到铸剑台里面来铸剑，自然是什么都听从陆青霜的指示。 「从这里进去，把材料放好，再从这里出来。」陆青霜指示道。 「好，我现在就去。」 林清引爬进没有启动的熔炉，眼前出现半透明弹窗，提示他选取武器碎片——来对了！ 林清引按照系统提示，把灵剑：负雪的碎片拿出来，一道白色的光团漂浮在熔炉中央，上面写着倒计时：72小时。 需要三天时间啊。 林清引从熔炉爬出来，陆青霜将炉门封住，以自身灵力催动熔炉运转，红色的火焰腾起，铸剑变成炽白，表明温度快速升高。 感受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林清引感觉唿吸也变得火辣辣的，他拽了拽陆青霜的衣角：「大师兄，我们去下一个炉子吧，我还有一把武器要铸造。」 「还有一把？」陆青霜意外。 能凑齐一把飞剑的材料就不错了，何况是两把。 而且，如果有那么多好材料，一般也只会取其精华，集中力量铸造出一把更高品阶的飞剑，而不是分成两把。 「嗯……其实这把用的是魔界的材料啦。」林清引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说，不过……我托二师兄从外面黑市上买了些遗落的魔界材料。」 「……原来你说的其他材料，是指这个。」陆青霜明白过来。 林清引紧张地注视着他。 陆青霜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之色，反而像是如释重负一般：「你想试试把魔界材料掺进兵器中，又害怕污染了其他材料？」 林清引立刻顺坡下驴，乖巧点头。 「很谨慎，不错。」陆青霜赞许道。 刚才凝重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了，陆青霜带着林清引挑选了一个适合炼制魔界材料的新炉子，示意他在此堆放材料。 为了不干涉小师弟的秘密，陆青霜主动走出去，在铸剑台的大门外面等待。 林清引爬进新炉子，像刚才那样点选了魔刀：修罗狂刀的碎片，看到一团暗红色的光芒出现在熔炉中间，上面显示倒计时144小时。 需要6天时间啊，果然，修罗狂刀攻击力比灵剑负雪强，炼制时间也比灵剑负雪长一倍。 做完这些事后，林清引出来和陆青霜汇合。 因为铸剑台还没到集中铸剑的时候，台上也没有人来，全部的资源都向陆青霜敞开，陆青霜再次调动灵力，激活修罗狂刀那座炉子的火焰。 「好了，过几天再来看吧。」陆青霜走出来，对林清引说，「时间还早，要不要去醉月楼吃个便饭？」 第144页 林清引看了一眼今日任务清单，面露笑容：「好呀。」 毕竟人家出了力，又给林清引送了这么多积分和奖品，一起吃个便饭也是应该的。 林清引这样想着，和陆青霜一起前往醉月楼，先吃了林清引最喜欢烧鱼，又去茶馆喝了点下午茶。 陆青霜话不多，跟他一起吃饭很舒服，专心品尝美味就是了。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午后，林清引想到下午还有一节心法课，这么近应该能赶上，就向陆青霜辞别。 「我送你吧。」陆青霜说道。 第54章 七十 「呃, 只是几步路的事，就不麻烦大师兄了吧。」林清引道。 但陆青霜坚持要送，林清引只好跟他一起出来，步行一盏茶的功夫, 来到上心法课的地方。 前面就是学堂的门了, 隔着这么远距离, 也能看到地上的桌案前坐着许多剑修弟子, 林清引犹豫了一下, 还是站住了。 「到了。」林清引道，「大师兄请留步。」 「怎么，不进去？」陆青霜低下头来, 眼底有微微的疑惑。 林清引才更疑惑好么，陆青霜为什么突发奇想, 要送他上学, 送到地方还不罢休，要公然送进教室，给所有人看见才行？ 林清引倒是无所谓，陆青霜主动和他互动，他就可以坐着收奖励积分, 可是消息传出去, 免不了被二师兄听到，晚上回去又要赌咒发誓地安抚他。 林清引：嗯…… 「温馨提示：今日任务已更新！」 咦？任务又有更新了？也没出现什么新人物啊。 系统任务一般是在有新npc登场，或是发生重要攻略事件的时候才会更新, 现在，这两种可能看起来都没有。 林清引打开任务面板看了一眼： 11、在公开场合和大师兄出双入对, 并被（0/100）人目击！ 12、在公开场合和大师兄说笑，并被（0/100）人目击！ 13、在公开场合和大师兄吃东西, 并被（0/100）人目击！ 14、在公开场合和大师兄肢体接触，并被（0/100）人目击！ 15、接受大师兄的公开表白（0/1） 噫—— 任务越来越变态了。 林清引以前在街上经常遇到秀恩爱的情侣，他不是很懂那些人为什么要在等电梯的时候突然舌吻，现在他好像懂了，说不定他们也有这样的任务系统…… 不愧是恋爱脑系统！ 新类型的任务，一般奖励都很丰厚。 如果只是在人前一起行动，一起吃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就算传到二师兄耳朵里……晚上回去赌咒发誓一下就行了吧。 二师兄最近应该很忙，应该，顾不上他这摊事吧。 林清引的心态发生微妙转变，抱着侥倖的心理，他偷眼望向陆青霜。 正巧，陆青霜也低头看向他。 「那就……走？」林清引向门边示意。 陆青霜眼底泛起笑意。 两人来到门边，学堂里嗡嗡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 众剑修弟子扭头往门边看，一个个眼睛都瞪得老大。 林清引看着任务面板上的目击人数不断上涨，不一会儿，「出双入对」任务的目击人数就涨到了32。 其他任务的人数没有涨。 好吧，来都来了，顺便刷一下别的任务。 「大师兄，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林清引站在门边，沖陆青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感受到许多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林清引却没有感到任何焦灼，他享受着任务正在完成的成就感，看着任务「和大师兄说笑」的目击人数也开始往上涨，最后停在32。 陆青霜有些意外，没想到刚才还有些侷促的小师弟，这会就大大方方地跟他在人前说笑了。 也是，小师弟本来就是这样的，不管什么场合，都会向他表露好感。 一种酥麻的感觉自陆青霜胸口扩散开，他的笑容变得更明显。 学堂里的弟子们，眼睛瞪得更大了。 林清引看到目击人数不再上涨了，便结束了说笑：「我进去了。」 小师弟回过头，飞也似地走进学堂，找了一个边角的桌子坐下。 这速度有点快了，陆青霜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眼前的人就没了。 他心中微微异样，但没有多想，小师弟就是这样天真活泼，想一出是一出，没有那些无趣的大人那样深思熟虑的。 「嘶嘶，林师弟！」 林清引一落座，周围的弟子立刻闻风而动，耳朵眼睛都往他这边凑过来。 「嗯？」林清引从袖子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放在桌上，做好课前准备。 「大师兄送你来啊？」 「你怎么会跟大师兄这么好的？」 「你的修为进展这么快，是不是大师兄指点你了啊？」 面对这些问题，林清引笑而不语，再问，答：「没有啦，只是顺路。」 这回答更是让同门们抓耳挠腮，心痒难耐，想像的空间非常巨大…… 这时，心法课掌课长老走进来，众弟子赶忙收回心神。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林清引和陆青霜经常走在一起，路过山前广场的剑修弟子几乎都看到过他们两个说说笑笑走过的样子。 两人也是醉月楼的常客，除了醉月楼，他们还把山前广场的食品小摊都体验了一遍，从绿豆汤到糖葫芦……林清引在前面大吃特吃，陆青霜便在后面笑吟吟地看着。 第145页 连瞎子都能看出，大师兄和小师弟的关系非比寻常，绝不是传言中那样，小师弟一头热，大师兄偶尔才回应一下。 顾梦云开小会的时候，也不忘提上一句，最近陆青霜和师弟们的关系处得不错，不过，玩耍之余，也别忘了正事。 「师父请放心，大师兄还帮我铸剑呢。」林清引立刻在顾梦云面前邀功，看，我都有飞剑了，厉不厉害。 顾梦云一向不在意这个小弟子的进境，不过，林清引毕竟是他救回来的，他能专心于修炼，也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这样的多事之秋，用人之际…… 「好，很好，师兄弟之间就应该这样照应。」顾梦云多日愁眉不展，这时才笑了一下，看向林清引的眼神也带上几分嘉许之意，「正好过一段时间就是铸剑大会，你的剑铸好了，也拿出来一起展示吧。」 「咦，我也可以参加吗？」林清引意外。 顾梦云含笑点头，想来陆青霜监督之下造出来的剑不会差到哪去，他这个小弟子也是时候抛头露面了，将来宗门内的斗争只会更加激烈，谁也无法独善其身，只能增加自身的实力，来应对变局。 听说铸剑大会即将召开，在场的师兄弟无不跃跃欲试，只有杨青琮心事重重，看向林清引和陆青霜的目光颇多疑虑。 林清引知道，那个时候……差不多又要来了。 当天晚上，林清引再一次跟杨青琮赌咒发誓，发誓他对陆青霜绝对没有其他想法，他始终记得约法三章，绝对守身如玉，心如止水，一心修炼。 杨青琮正在收拾行囊，明天一早，他又要出远门了，这次是帮顾梦云联络他那些老兄弟，将来有个什么变故，也好寻求多方支援。 这一趟出去，他对林清引更是鞭长莫及。 杨青琮沉着脸，手下打包的动作也重了几分：「你心里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本来就倾慕大师兄，现在还和大师兄出双入对，就差当着我的面……哼。」 林清引还是头一次见杨青琮这么生气，眼看着赌咒发誓也没用了，他便绕着杨青琮走来走去，想上手帮帮忙，又想再解释解释，但抓耳挠腮一通，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哄好二师兄。 「诶，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知道我的心就好了。」林清引咕哝道。 然而系统商城里并没有出售读心术的，杨青琮作为一个本地土着，林清引也没办法跟他解释，为什么自己要和陆青霜勾勾搭搭。 「……」杨青琮抬眼看了林清引一眼，神色莫名。 「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我是你，你是我，我看到你和大师兄一起吃饭，一起上课，还有说有笑的，我肯定也会觉得你们勾搭上了。」林清引正色道。 杨青琮嘴角微抽，为什么被他一形容，事情就变得那么奇怪。 而且，他和大师兄一起吃饭，一起上课，那肯定是特别正直的画面，根本没有人会多想。 「你是在说我多想了？」杨青琮疑惑。 「不，不，我是很认真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因为我以后可能还会和大师兄往来，为了一些很难解释清楚的原因……」林清引摸了摸下巴，认真地思考起来，「让我想想，这样吧，二师兄你先去出差，等你回来，我一定找到一个解决办法，让你彻底相信我。」 杨青琮将信将疑，林清引的态度不像是说笑，可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人彻底信任另一个人呢？林清引不会要弄出什么奇怪的真言蛊毒吧，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是他那颗充满稀奇古怪念头的脑袋能想出来的主意。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约束行动，不去招惹大师兄，就是最好的证明。」杨青琮道。 「不，不……一定有更好的办法……二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解决这个问题，等我从大师兄那弄到两把兵器和一些剑谱之后……」 杨青琮有些无奈：「兵器，剑谱，我们这里也有，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没必要……」 「不，很有必要！我也想成为二师兄的靠山！」小师弟忽然声音明亮地说，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似乎有些夸张了，「……在一些时候。」 杨青琮愣了一下，看向林清引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外。 之后的时间里，他没再提约法三章的事。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杨青琮就出门去了。 林清引的卧房门下留下一封书信，叮嘱林清引一日三餐不要对付，入冬了，山里天冷，就算他已经筑基，也要多加几件衣服。 中间还有一些课业方面的叮嘱，再就是小院的维护。 最后，杨青琮写道，他相信他，所以，他不要在他回来之前整一些么蛾子，蛊虫、符咒更是不能随便吃。 林清引疑惑地盯着最后几句：「我像是那种异食癖吗？」 他想到的那个建立两人之间绝对信任的办法——只是结个道侣契而已啊！ 道侣契分很多种，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有一个共同的功能，就是道侣之间互相忠诚，不能和其他人搞七搞八，如此一来，不就能证明林清引是清白的吗？ 这主意实在太聪明了，林清引刚想到的时候为自己拍案叫绝，但是，他不确定两个纯粹兄弟情的师兄弟之间能不能结成道侣契，所以，他没有立刻告诉杨青琮，而是决定先去查查资料，问问人，等有了准信，再告诉二师兄，省得空欢喜一场。 第146页 林清引心里记着这件事，去铸剑台的路上，便顺口向陆青霜问起。 千年王八万年鳖，就算陆青霜修的是无情道，活的时间够长，这方面的见识也比林清引丰富，问他准没错。 「大师兄，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林清引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两个人之间……只是纯粹的师兄弟情谊，能结道侣契吗？」 第55章 七一 「怎么想到问这个？」陆青霜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反问了一句，清冷的眼眸有些热切地凝注在林清引脸上。 林清引似乎很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唇，才道：「嗯……就是随便问问, 大师兄一心修剑, 可能对这方面也没有什么了解吧……」 「两个人就算是仇人, 只要在结契的那一刻心灵相通, 也可以结成道侣。」陆青霜忽然答道。 「咦？」林清引惊喜地抬眸。 看到小师弟喜悦的眼神, 陆青霜感到自己冰封已久的心也软化了一角，他微微带着笑意，格外耐心地解释道：「道侣契说到底是契约的一种, 契约可以由法阵、由符咒结成，只是落点在两个人的灵魂上, 只要双方同意, 契约就能将两个人的灵魂捆绑在一起，那就是道侣契了。」 「原来如此……」林清引豁然开朗，「那怎么样才叫心灵相通呢？」 陆青霜沉吟片刻，上一世，小师弟煳里煳涂和他结成了道侣契, 从来没问过他这种问题, 只是在道侣契结成之后，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一点不爱，却能契成。 这个一点不爱的人就是陆青霜…… 陆青霜承认, 他上一世和小师弟结成道侣，动机不纯, 也利用了道侣契的漏洞，就是在「结契那一刻心灵相通」, 只有那一刻而已，人的心意变化百端，一刻的相通，又怎么能保证往后时时刻刻都相通？ 陆青霜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只要你们那个时候全心全意地想着彼此，接纳彼此，就算心灵相通。」 「这样啊……」林清引挠了挠头，「如果是像亲兄弟那样互相想着彼此，也可以吗？」 陆青霜一顿，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形容，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是想说师兄弟？师兄弟也是可以的，只是……还需要更热烈一点。」陆青霜不喜欢「亲兄弟」这个形容，他才不想当林清引的亲兄。 就像饮冰曾经说过的那样，长兄如父，最难转变成喜爱之情的就是亲情，试想谁会对自己的亲爹动心？ 陆青霜的山根皱了起来，脸上显出噁心之色。 「大师兄……不喜欢聊这个吗？那我们不聊也可以。」林清引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青霜的神色，对方看起来像是极端洁癖发作了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抗拒。 「无妨，只是……想到了些旁的。」陆青霜顿了顿，话题当然要继续下去，他还期待着小师弟主动向他请求结契呢，眼看着命运就要走上正轨，他怎么能不推动一把？ 「结契毕竟不是义结金兰，道侣比亲兄弟还要多一点情愫，」陆青霜又顿了顿，「你知道什么是情愫么？」 林清引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陆青霜。 陆青霜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小师弟解释，什么叫情愫。 或许这就是命运弄人吧。 谁让自己的情劫偏偏落在了眼前这个人身上？ 「情愫就是……想要和对方亲近的沖动。」 铸剑台外面没什么人，周围很安静，只有唿唿的风声。 林清引歪着头，天真地望着陆青霜：「亲近？拉手算吗？」 陆青霜意识到林清引好像才十几岁，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罪恶感，这在以前的他来说是不可想像的，可是，想到能够将如此纯净无瑕的小师弟据为己有，陆青霜又情不自禁冲动起来。 安静之中，似乎有喉结上下滚动的吞咽声。 「不止拉手……」陆青霜垂下眼眸，敛去眼底的热切，「还有更亲密的……肌肤之亲。」 林清引眨了眨眼，清澈的眼眸中显出疑惑。 陆青霜却闭上了淡红色的薄唇，不再继续讲了。 林清引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陆青霜进一步解释，他心中暗想，这老傢伙，真是不老实，差点信了他，一周目的时候他们两个结契，明明连手指都没有碰一下，哪里来的肌肤之亲？ 就算不是实际行动上的肌肤之亲，那脑补的也不可能啊，当时的陆青霜可是冷若冰霜，对小师弟爱答不理，心情好了逗弄一下，心情不好就视而不见，这样也能算对小师弟有亲近之意吗？ 结契之后，更是像守寡一样，咳咳。 看来，结契究竟需要达成什么样的条件，还得去问问别人了。 …… 林清引和陆青霜走进铸剑台。 许是因为铸剑大会的日子定下了，许多剑宗弟子聚集在这里，挑选各自的剑炉，交换铸剑材料，还有一些直接在地上摆摊的剑修，等待临阵抱佛脚的同门高价採买。 「好热闹啊。」林清引眼前一亮。 现在看到热闹他就开心，因为他的今日任务——又可以超额完成了。 自从任务变成按照人数来计算完成量以来，林清引就喜欢到处凑热闹，比如现在，他可以装作无意地挽住大师兄的手臂，在各个摊位前看来看去，这样「在公开场合和大师兄肢体接触，并被（0/100）人目击」中的数字就会突然暴涨，一下子完成100的任务量。 第147页 而任务奖励，也是按照人数来给出的，达到100人目击，会给一次积分奖励，任务更新为500人，达到500人，再给一次积分奖励，以此类推，奖励呈指数级别上涨，累积的人数越多，回报越丰厚。 林清引已经把「出双入对」「说笑」刷到了3000人次，「吃东西」也刷到了1000人次，现在就是肢体接触，还只有区区100。 今天，他就把肢体接触大刷特刷！ 正好二师兄也出差了，这段时间都不会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他可以放开来肢体接触，等二师兄回来了，再一併解决风言风语的问题。 只是这样黏着陆青霜，唯一的障碍就是，陆青霜有洁癖。 他不喜欢肌肤之亲。 不过没关系，林清引已经想到了，他每次都是飞快地摸一下就走，而且隔着一层衣服，也不算是肢体接触。 这样三撩两撩，林清引感觉自己找到了诀窍。 再一次伸手时，一只冷冰冰的手掌攥住了林清引的手。 林清引：？！ 陆青霜低下头，与被抓个正着的小师弟对视，看到小师弟惊吓的神情，不由得心头髮痒，唇边不由自主绽开笑意。 小师弟明明倾慕于他，却又不敢直接碰他，兜兜转转找了一堆藉口，最后还是牵住他的手臂。 什么不知道肌肤之亲，这不是……明明很清楚么？ 「别乱动，就这样牵着。」陆青霜低声道，给了小师弟一颗定心丸。 小师弟却害羞地挣扎起来，非要把手抽出来。 陆青霜只能由他去。 看到小师弟红了耳廓，陆青霜便又凑近前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想牵手，下次可以直接一些。」 小师弟低下头去，加快了步伐，从陆青霜身边走开。 看着走到前面人群中的清稚背影，陆青霜不由自主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他知道，不管重来多少次，小师弟终归还是会爱上他的。 这一次，他要好好体味情劫的甜蜜与苦涩，既然不能破，那沉迷其中也不错。 他不会再逃避了。 …… 林清引一个劲地往前沖了一阵。 救命啊，为什么，陆青霜突然主动拉他的手了。 陆青霜明明有洁癖的！ 该不会是，他的种种赚积分的举动，又让陆青霜产生了误会，打算再拿他证道一次吧！ 没错，一周目的时候，陆青霜之所以和小师弟结道侣契，并不是真的有感情，而是……他在修无情道，需要一个工具人道侣来证道。 剧情就是这么狗血，展开就是这么没有意外。 修无情道的人，需要做到无心无情，斩断一切小我的私情，其中最容易证道成功的，就是斩断自己和道侣的感情。 极端一点来说，就是杀妻证道。 只不过杀妻证道是邪派所为，陆青霜一开始还没有想到那地步，只是想用小师弟来测试自己无情道修炼的程度罢了。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 陆青霜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原来他并非凡间普通的无情道剑修，而是一名天上的剑仙，来到凡间，就是为了度情劫。 凡间的种种，在神仙的视角看来，不过是万物刍狗，一点小小的正邪之分，在陆青霜心里，便算不得什么了。 他只想快点脱离卑微的凡间身份，回归天界。 小师弟就成了最佳选择。 不过，陆青霜当时并没有做出选择，林清引就先一步给他选好了结局。 平均地be，公平地对待每一名npc。 小师弟当面揭破陆青霜想利用他证道的心思，笑着告诉他这辈子都没戏了，因为小师弟不打算给他当证道的试剑石，说完，就从拂云崖跳了下去。 …… 经歷了这样一遭，而又重生了的剑仙大人，究竟会怎么想呢？ 其实，林清引也挺奇怪的，以陆青霜在一周目的表现，他心中所求不过是利用小师弟证道，而小师弟当着他的面破坏了他的计划，按理来说，他应该很不能把小师弟碎尸万段才对。 可是，陆青霜却没有这么做，还表现得好像想和林清引再续前缘似的。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陆青霜良心发现？nonono~只能说明，陆青霜证道之心不死，还想再利用一次这个恋爱脑的小师弟，做他证道的工具人。 以林清引现在的实力，无论是战斗力还是话语权，都不足以阻挡陆青霜的意志，只要陆青霜想，他就可以去和顾梦云说，发动全宗门的力量来施压，还怕拿不下一个林清引？ 到时候，大概连二师兄，也无计可施了吧。 这样想着，林清引又出了一背冷汗。 可恶啊，差点着了恋爱脑系统的道，一心想着完成任务刷积分，差点忘了这些可攻略npc都不是善茬。 如果继续刷下去，林清引一点也不怀疑，陆青霜就会有所行动。 「接受大师兄的公开表白（0/1）」不就在前面等着呢么！ 不行，决不能如了恋爱脑系统的意。 悬崖勒马，必须悬崖勒马！ 林清引醒悟过来，之后的时间里，再没有跟陆青霜做出逾距的事，连说话都冷冷淡淡的，能不说就不说。 两人从铸剑炉里取了练好的兵器，林清引塞一塞就打算离开。 陆青霜一直在后面等着他说话，没想到他还是一句话不说。 第148页 陆青霜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为什么小师弟的态度突然冷下来了。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和小师弟分手。 思量片刻，陆青霜道：「你练成的武器，不是要给我看看？」 第56章 七二 林清引的耳朵又竖了起来。 他确实不想和陆青霜继续黏煳了, 但，谈到新炼的两把武器，林清引还是挺想拿出来炫耀一下的，而且陆青霜是懂行的, 肯定能看出这两把武器的厉害之处。 「大师兄, 我们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说话吧。」林清引压着嗓子, 指了指旁边热闹的人群, 「我想参加铸剑大会, 得保密。」 少顷，林清引带着陆青霜来到僻静无人处，从物品栏里摸出两把武器。 「这是灵剑负雪, 这是修罗狂刀。」林清引上前一步，将两把武器摆在一块大石头上。 陆青霜眼前一亮, 立刻被灵剑负雪吸引, 抬手一招，灵剑负雪便自动飞到他手中，明亮的光芒自冰裂纹中闪过，仿佛剑本身也很高兴被高手拿住似的。 「不错，这把飞剑即便在整个灵仙界的铸剑大会上也能崭露头角。」陆青霜鑑赏过后, 给出了「上阶」的评价。 「咦, 真的吗？」林清引喜道，「那这一次宗门内的铸剑大会，或许可以得到前三甲？」 林清引听说, 铸剑大会得到前三甲的弟子，可以获得丰厚的奖励, 还能获得独自开张帮人铸剑的许可，可以接一些外面的生意。 林清引虽然不能到外面的世界去, 却可以赚外面世界的钱，钱总是有很多用处的，有些时候可以花钱，就不用花积分了。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陆青霜道。 林清引大喜过望。 「不过。」陆青霜顿了顿。 「不过什么？」林清引的心又揪了起来。 「剑铸造的很好，但演示的人也要相匹配才行，否则无法演出剑的好处，可能会错失名次。」陆青霜用食指轻轻拂过唇下凹陷处，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林清引握紧拳头，期待地望着陆青霜，「我应该找谁来演示这把剑呢？」 陆青霜淡淡一笑，他觉得他暗示得已经够明显了。 小师弟挤了半天，终于挤出一个人选：「二师兄，行吗？」 陆青霜的笑容一滞。 「你二师兄忙得紧，恐怕铸剑大会的时候人都不在吧？」 还真有这个可能，这次杨青琮出远门，任务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现在就只能靠自己了…… 「那我、我再找别人。」林清引咬牙。 「……如你所愿。」陆青霜的声音冷下来。 林清引忽然抬起头，看向陆青霜，好像想到了什么：「大、大师兄，难道你……」 陆青霜的目光淡淡，看向别处。 「你愿意帮我？」小师弟怯怯地问。 「……」陆青霜很想反问，他不是一直在帮他吗？ 「大师兄日理万机，应该没有这个时间，而且我这把剑，也只是……初次练手之作，大师兄看不上也是应该的。」林清引嘆气。 陆青霜额角微微抽搐，他其实挺喜欢灵剑负雪的，和他的属性非常相合……等等，小师弟铸造这把剑的时候，不会是故意做成冰系的吧？ 陆青霜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他只是惊讶于小师弟第一次铸造飞剑，就能造出这种品阶的武器，虽然有杨青琮这个强力后援，成品也未免太完美了，不输给成名铸剑师的作品。 若不是小师弟天赋异禀，那就是一种执念了，因为对他执念，所以才做出这样完美的冰系飞剑。 原来，是这样的么？ 原来，小师弟对他的用情竟如此之深…… 「另外一把武器，也让我看看。」陆青霜道。 林清引从石头上拿起修罗狂刀，递给陆青霜。 从修罗狂刀出炉那一刻起，林清引就感觉到，这把刀非常有质量，要不是他筑基了，可能还真拿不起来。 而且这把刀很长，稍不留神就可能砍到自己，再加上它削铁如泥的刀刃……一看就是一把兇器。 陆青霜单手握住刀柄，手与刀之间照例隔上一层灵气，他欣赏着刀身的同时，心里也暗暗吃惊，这真的是小师弟铸造出来的武器？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上古魔刀重现人间？ 「这把刀，不是你铸造的吧？」陆青霜问道。 「诶？」林清引顿时心虚。 「看起来像是魔界的手艺……我听说陨落的魔刀可以使用适当的材料重新开刃，你在黑市里买到的，究竟是魔界的材料，还是陨落的魔刀？」陆青霜看向林清引。 林清引目光乱飘。 陆青霜心中瞭然，他将魔刀递迴给林清引：「收起来吧，最好不要让人看到。」 「好……」林清引收进系统物品栏里。 陆青霜对于修罗狂刀忽然消失，倒是没有什么意外，毕竟他也有随身携带的储物空间，放两把兵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看过两把兵器，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林清引心想，如果不能邀请到陆青霜做试剑人，恐怕他的贩剑生意就很难做了。 虽然他不想和陆青霜继续黏煳，可是……为了钱，为了不再吃二师兄的软饭，他必须，站起来！ 「大师兄，你能……在铸剑大会上帮我试剑吗？」林清引一口气问出来。 第149页 陆青霜心中已经答应了，但嘴上没有那么快说出来。 他仍然绷着一副冷若冰霜的脸，道：「我也不比你二师兄闲，到时候再说吧。」 小师弟果然战战兢兢起来，看起来又是可怜，又是可爱。 …… 两人分道扬镳之后。 陆青霜心情不错，回到硝山冰室后，甚至主动让饮冰泡壶花茶来，一边品茶，一边嘴角微扬。 饮冰知道大师兄今天和林师弟去铸剑台取剑了，想来，应该非常顺利，不是取剑，而是取人。 「大师兄今天心情不错？」饮冰善解人意地递过话头。 陆青霜轻咳一声，道：「有这么明显？」 「饮冰不敢妄自揣测大师兄的心思，不过，今天大师兄和林师弟出去了，想必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哦？」 「林师弟倾慕大师兄，人尽皆知，大师兄这次帮他，他肯定会十分感激，这一天下来，自然是感情融洽，突飞勐进……」饮冰感觉自己舌头都快说干了，捧哏真是不容易啊。 「呵，你猜的倒是不错，突飞勐进，呵呵。」陆青霜饶有兴味地转着茶杯，看金黄色的茶水摇摇晃晃，点缀着破碎的天光，「你不必跟别人说，只自己暗中准备，硝山冰室恐怕要迎来一位新主人了。」 饮冰一愣，没想到随便捧一捧，竟然捧出大的了：「大师兄的意思是……？」 「小师弟今日向我提起结契的事，他容易害羞，不好意思直接讲，只是问到结契需要什么条件。」陆青霜兴味盎然地说道。 「喜事啊，没想到林师弟不声不响，竟是个有魄力的人。」饮冰感嘆。 「也不奇怪，他本就倾慕于我。」陆青霜顿了顿，「只是，这种事，他年纪尚轻，无法做主，还是应该由我们这边先行筹备，他出生年月不详，以水灾获救之日为生日，约莫铸剑大会前后就是他的生日了，那是他年满十六，按照人间的习俗，是可以结亲的年纪。」 「是，是。」饮冰连连点头。 「过几日，他可能会向你问起，我能不能在铸剑大会上帮他的忙，你不要告诉他，只叫他来硝山冰室找我，知道么？」陆青霜开始排兵布阵。 「明白！」 「铸剑大会上我会帮他取得冠军，到时，他应该很感激我，那就是最好的时机，我会在那时候提出和他结为道侣……之后一系列仪式都要跟上来，硝山冰室应该会忙一阵，饮冰，既然你是我们之间牵线搭桥的人，就拜託你辛苦点。」 「饮冰定当鞠躬尽瘁！」饮冰连忙应道。 …… 硝山冰室这边紧锣密鼓地筹备起迎接新主的仪式不提，林清引自从得了两把上品兵器，就迫不及待试验起兵器的威力来。 修罗狂刀他不敢试，便找机会和将宇暗中碰头，让将宇试这把魔刀。 将宇初次接过修罗狂刀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有这样一把天然和他适配的魔刀，就像命运把自己的另一半送到了自己身边一样。 将宇的手激动得发抖，双手捧刀，喉中似乎堵住，一时间双目发热地望着林清引，竟说不出话。 林清引干咳一声，提醒道：「这不是给你的，只是让你试试。」 「我……知道，不论如何，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将宇声音低哑地说。 林清引觉得他压根没听懂。 将宇虽然没有魔力傍身，但肌肉记忆还在，出刀的凌厉让人大饱眼福，林清引就坐在一旁大树上，看他舞了半个时辰的刀。 将宇出了一身热汗，干脆把身上的布条也拽下来，跳到清泉里洗了个澡，从水里爬上岸。 林清引正在一边收拾修罗狂刀，小心翼翼地把刀身上的淤泥和枯叶擦掉，然后塞进物品栏里。 突然间，他一抬头，就看到将宇坦率地站在他面前。 「啊！！！」林清引惊叫一声，用手捂住眼睛。 然后从手指缝里把将宇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将宇也被林清引的反应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这里不是他修罗圣殿老家，厌火兽变成人形以后不能光着屁股乱跑。 他捡起满是药味的布条，有点嫌弃地缠在腰间，勉强挡住重点部位。 即便如此，他结实的身材，过长的手臂和双腿，配上苍白的肤色，依然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林清引从手指缝里欣赏完绝世男模的身材，完成了「看到将宇的果体」任务，并狠狠收割了一波积分奖励，才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匆匆向将宇告辞，逃掉了。 将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本想借着换衣服去林清引住的地方转一圈，没想到阿引竟如此害羞，话都没说完就跑了。 他只好顶着野人般的造型回到锦绣谷，把赵道士吓了一跳。 这段时间，顾梦云和赵德用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了，也不知道顾梦云从哪里得到消息，开始敌视赵德用这一派系的人，连赵道士都牵连到了。 本来赵道士在锦绣谷的日子过得挺滋润，这样一来，他以前笼络到的那些人脉都散了，尤其是持剑长老，整日对他爱答不理，持剑长老的那个外孙女小胖，也把他当空气。 赵道士眼珠一转，忽然心生一计。 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诱饵么，只要把现在的将宇稍加打扮，派回到小胖身边，就是一个完美的间人。 第150页 …… 时如流水，不知不觉间，大半个月过去了。 清风山里的气温也越来越冷，林清引把厚棉被取出来，压在床上。 杨青琮还没回来。 这段时间，他可赚了不少积分，逗弄npc的新鲜感渐渐散去，他有点想念二师兄对他从头管到脚的日子了。 第57章 七三 「所以……大师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拂云崖小院前, 林清引皱着眉头。 「这个嘛，大师兄并未明说，不过，我觉得林师弟你去硝山冰室求求他, 他肯定会答应的。」饮冰一边玩狗, 一边怂恿道。 忽然间, 他「诶哟」一声, 拎起一条血淋淋的手指, 刚被绿茶咬的。 林清引吓了一跳，连拍绿茶的脑袋：「绿茶，谁让你咬人的！真是三天不打, 上房揭瓦！」 绿茶发出呜呜的声音，饮冰忍痛向林清引求情。 林清引对于他们两个这种病态的人狗关系已经无语了。 「好吧, 我明日上门问问大师兄的意见。」林清引说道。 饮冰眼中闪过喜色, 但很快压下去，若无其事地向林清引告辞。 第二日，林清引没去硝山冰室，先去了一趟锦绣谷。 他左思右想，大师兄很有可能一口回绝了他, 他最好还是先找个备胎。 锦绣谷有两位中级剑修, 他还有来往，可以试试请那两位出山。 这么想着，林清引找到了那两位中级师兄。 两人都是热心人, 听说小师弟新铸了剑，便答应替他展示, 不过需要提前磨合一下，问小师弟是否方便把剑拿出来。 林清引将两人引到僻静处, 拿出负雪剑。 两人一见，眼都直了。 这是什么上阶飞剑，他们平时都没有机会碰一碰的，小师弟竟然能铸出这么厉害的飞剑？ 「林师弟，你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实在惊人！」 「有这种上阶飞剑，什么样的试剑人找不来？」 林清引喜道：「这样说来，两位师兄愿意帮我的忙啰？」 「当然，当然，你愿意让我们当试剑人，我们也很荣幸。」 林清引心里有底了，辞别两人，前往硝山冰室。 饮冰正在硝山冰室门前徘徊，看见林清引来了，急忙迎上来。 「大师兄莫非不在吗？」林清引问道。 「不，不，大师兄在，在。」饮冰连忙回答。 「饮冰师兄为什么在门前等我？我还以为……」 「当然是为了等你……咳咳，我是说，担心你路上耽误这么久，会不会是迷路了。」饮冰说道。 「饮冰师兄说笑了，有传送法阵，我怎么会迷路？」林清引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林清引感觉饮冰的态度怪怪的，好像迫不及待等他来，看到他来了，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莫非…… 大师兄并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不情愿？ 林清引想到陆青霜利用他证道的过往，又犹豫起来，反正他已经找到了愿意帮他试剑的人，就算不能夺冠，取个前三还是没问题的吧，灵剑：负雪是上阶飞剑，人人都能看出，舞剑的人也不一定非要是顶级。 这样想着，林清引进入硝山冰室，在会客厅见到陆青霜。 陆青霜看起来很忙，刚刚结束了一场私谈，两个剑修从会客厅里告辞出去。 林清引进来时，陆青霜仍然冷着一张脸，手指在桌上节奏性地扣着。 「……大师兄？」林清引试探着叫道。 陆青霜好像刚回过神，看见林清引，便叫他坐下。 林清引坐下，陆青霜叫饮冰添壶茶来。 「大师兄，不必了。」林清引又站起来，「你看起来很忙，我不想打扰你。」 「嗯？」陆青霜这才举目正眼看向林清引，这和他预想中的话语不一样啊，小师弟不是来恳求他参加铸剑大会的么？连多留一下都不愿意，就这么笃定他会答应他？ 「我已经找到帮忙试剑的师兄了，就不多打扰大师兄了。」林清引直言道。 空气出现一瞬间的凝滞。 一旁端来茶水的饮冰愣在当地，不知是进是退，他有点不敢看陆青霜的表情。 没想到小师弟竟然干脆地放弃了大师兄！ 大师兄的钓鱼计划压根没有成功，线放的太长，这下可好，鱼儿直接脱钩了！ 这下可怎么办？ 陆青霜脸色冷峻，一时间竟没有回应。 周遭的气压降下来，饮冰的汗都快流出来了，小师弟却没有感觉到一般，再次告辞后，就转身往外走。 「等等。」陆青霜叫道。 「嗯？」林清引站住脚，有些不情愿地回过头。 「是谁？答应帮你试剑？」 林清引想了想，那两个师兄，陆青霜可能不认识，便只模煳地回答，说是锦绣谷的两位师兄。 等他回到拂云崖，没多久，就收到纸鹤传书，那两位中级弟子推说身体不适，没办法在铸剑大会帮林清引试剑了。 林清引：……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从中破坏。 看来，陆青霜还真是打算继续用他这个证道工具人了。 也罢，既然如此，林清引也不会做赔本买卖。 在陆青霜利用他之前，他就好好地先利用一波陆青霜。 第151页 林清引收到两个中级师兄拒绝的消息之后，又去了一趟锦绣谷。 这次他直接找了小棠，跟小棠说起他练了一把飞剑，想找个试剑的金丹剑修。 小棠背靠持剑长老，自然不担心找不到试剑的剑修，听到林清引的请求后，叫他放心，势必给他找到一个合适的。 说话间，将宇忽然走进房间，他换了一身灰蓝色的杂役服，头上戴着杂役帽，手里端着茶水，一进来，林清引差点没认出他。 「这是我的剑童，将宇。」小棠得意洋洋地向林清引介绍，「最近他休养好了，我打算让他上试剑大会，试试我最新铸造的大刀。」 「咦？」林清引诧异，「大刀？」 「是啊，他笨得很，只会舞刀。」小棠道，「舞得还算不错吧。」 林清引瞟向将宇，将宇竟然乖乖地垂着头，没有表现出分毫不耐烦。 这和他的人设可不太一样啊。 「对了，你应该知道吧，他一直想认你做剑主。」小棠坦率地说道。 「我知道……」林清引顿了顿，「不过我无福消受。」 「是啊，他已经认我做剑主了，怎么能认别人呢？除非我不要他了。」小棠两手往椅子扶手上一搭，大剌剌地靠进椅背里，「将宇，给客人斟茶。」 林清引就像见鬼一样，看着将宇端着茶壶上来，像模像样地斟茶，两眼专注地盯着茶壶嘴，目不斜视。 林清引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将宇变回魔宗少主后，在清风山烧杀抢掠的场面，这茶杯便有些烫手，他端不起来。 「本来他脾气太大，我都不想要他了，不过，这些日子他在赵师兄那里养伤，赵师兄调教人有一手，现在还不是对我服服帖帖，而且他康復之后，确实有些姿色，留在身边看一看也不错。」小棠大大方方地说。 林清引心中唏嘘，小棠自从放下了执念，现在说话做事都洒落了不少，俨然又变回当初那位率性而为的女侠，果然还是这样的小棠让人看着舒服。 和小棠商量定了这件事，林清引便告辞返回，将宇把他送了出来。 还没走远，将宇背也不驼了，腰杆也挺起来了，连忙拉住林清引：「阿引，我有重要信息向你汇报！」 「此处不方便，晚些时候，你写在纸鹤上，发给我。」林清引从衣服里拿出一只纸鹤，递给将宇。 将宇一怔，似乎没想到还有这种传信的方法。 他有些失望，想到自己辛苦卧底，为了取得赵道士的信任，在这边给小棠当牛做马，就是想争取私底下跟林清引见面的机会，没想到这个希望也破灭了。 林清引见将宇容色间似有不满，便放缓了语气，安抚了他两句，只说自己最近忙着铸剑大会的事，等这阵忙完了，他就会找机会和将宇见面。 将宇一听铸剑大会，又精神起来，无他，他也会在铸剑大会上舞刀，到时，他一定要惊艷四方，重新夺回阿引的注意力。 「好吧……我等你。」将宇道。 林清引离开锦绣谷，返回小院，还没坐稳，将宇的纸鹤就来了。 赵副掌门那一派打算在铸剑大会搞事情，他们暗中邀请了一些灵仙界有威望的人，来参观铸剑大会，本来只在清风剑宗内部进行的铸剑比赛，就变成了半公开的比赛。 赵副掌门打算在这次铸剑大会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他们准备了一些重量级的兵器，足以惊动整个灵仙界，比赛结束后，赵副掌门会将这些兵器赠与前来参加的耆老，以增加自己这一派的力量。 这消息真的很重要…… 林清引赶忙拿出相思镜，敲了敲镜子，发出暗号，暗号是他和杨青琮约定好的，省得林清引这边有紧急情况找不到人。 镜子那边传回同样的暗号，过了一会儿，杨青琮疲惫的脸出现在镜面中。 「二师兄，你还好吧？」林清引有些担心地问。 「还好，快结束了……」杨青琮道，「你呢？」 「我很好，我准备参加铸剑大会来着……对了，我刚刚得到消息，赵德用要在铸剑大会搞事。」 林清引把他听来的消息跟杨青琮复述了一遍。 杨青琮面色肃然，思索片刻，表示这消息很重要，林清引又立一功。 「嘿嘿，还好啦。」林清引小得意，道，「需要我告诉师父么？」 「先不急，我会在铸剑大会前赶回来。」杨青琮道。 林清引想，等到铸剑大会，可能就来不及了。 「我也会带一些人来参加铸剑大会……正好，想到一起去了。」杨青琮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 「那太好了！」林清引雀跃道，「我也要参加铸剑大会，用我新铸造出来的飞剑。」 「已经铸造出来了？是什么品阶？」杨青琮问道。 「哼哼，保密，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劲敌就行了。」林清引笑道。 杨青琮只当他在开玩笑，铸剑需要经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铸成的，林清引第一次铸剑，能铸出一把正常的飞剑就很难得了。 「好，我期待着。」 翌日，林清引收到小棠的消息，已经找了几个金丹剑修，等着林清引过来挑选哪个合适。 果然，找对人，事情就会进行得很顺利。 林清引正待前往锦绣谷，忽然，门外大树下转出来一个人。 第152页 「饮冰师兄？」林清引诧异。 饮冰看起来一脸晦气，好像刚被人训过。 「林师弟……你打定主意要和大师兄拧巴着来？」饮冰嘆气。 「什么？」林清引扬起眉梢，一脸无辜，「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饮冰快被这俩人折磨死了，干脆直言，「大师兄有时间了，他可以帮你试剑，你快去硝山冰室回句话吧！」 又有时间了啊。 就是嘛，一开始装什么装嘛。 「那可糟了，我已经请小棠帮我找人了……」林清引继续磨叽。 「祖宗，林师兄，我帮你去推了，好吗？求求你现在就去硝山冰室给那位祖宗回句话吧！」饮冰央求道。 林清引站了一会儿，似乎在仔细思考。 「那好吧。」他说，「既然饮冰师兄如此求我，盛情难却，我就走一遭吧。」 于是，林清引的试剑人定下来，只不过，定下来的方式不是像陆青霜想像的那样。 时间转眼过去，清风剑宗三大盛会之一的铸剑大会空前隆重地在铸剑台前广场召开。 第58章 七四 这次铸剑大会空前的热闹, 灵仙界的十二宗门几乎全都到场，甚至连鎏金宗、儒圣宗这样的大宗门也派了代表来，客席上坐得满满的。 不过，仔细区分, 还是能看出这些受邀的外门人, 明显分为两派, 西边一派是赵副掌门邀请来的, 东边一派是顾梦云邀请来的, 同一宗门，竟然也有两拨人来参加，令人开眼。 林清引站在筹备区, 从一闪石洞门往外看，在客席上搜索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惜, 从头找到尾也没找到。 杨青琮还没回来。 他邀请的人都来了，怎么本人还没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林清引看了一眼相思镜，他早上才传了暗号，杨青琮说在赶路，现在又传暗号, 会不会太频繁了？ 可是, 他真的很想让二师兄看看他铸的剑啊。 试剑是按照品阶来排的，先出来的是一些低阶飞剑。 过了一段时间，林清引看到将宇拎着一把长刀出来。 将宇换了一身精神抖擞的劲装, 人靠衣装，气势顿时上来, 他走上来时，便向筹备区这边望了一眼, 主持试剑的司仪令他开始，他又往这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跟林清引对上，将宇顿时精神抖擞，将一把长刀舞得气势凌厉。 客席传来纷纷叫好声。 将宇得意地收势，又往这边看了一眼，林清引却不见了。 他不由得失望起来，四下里寻找林清引的影子，也不管司仪问他什么。 司仪只好自问自答地介绍了这把刀的来歷。 终于，将宇的目光定住，他看到一抹青影正跑向客席下方，林清引和一个陌生的青年剑修正在说话，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将宇还从来没见过林清引这样开心地笑过，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下台时，将宇忍不住问旁边的剑宗弟子，那个跟林清引说话的人是谁。 「是杨师兄啊，他们两个住在一起的。」 将宇想起来了，他一向无视这个人，前一世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正眼看过他…… 不过，从旁人的只字片语中，他能感受到，这个人是个老好人，对师弟师妹们都很好，在剑宗的人缘不错。 如果没有他这剑童出现，阿引就会和这个杨师兄住在一起么？ 他们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 「二师兄！你回来了！」林清引喜不自胜，看到杨青琮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冲到客席下面去。 杨青琮安顿好他带来的人，才脱身下来：「你的试剑还没开始吧？」 「是啊，我可是压轴。」林清引炫耀道。 「我听说了，你铸出了上阶飞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杨青琮贊道。 林清引得意地挺了挺胸。 两人找了个座位坐下，林清引拉着杨青琮叽叽咕咕说了许多这些日子的鸡毛蒜皮，杨青琮也微笑听着，时不时问上一句。 中午时分，试剑暂停，大家休息了一回，司仪宣布，下午场一开始，就会有剑宗大师兄陆青霜的试剑，请大家不要走远。 「大师兄也出来试剑？」杨青琮有些意外，接着，他意识到什么，看向林清引。 林清引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 杨青琮没说什么，看向场上：「看来你铸的剑确实不错，难得能请动大师兄为你试剑。」 「我没有……那种意思。」林清引吞吞吐吐，「是大师兄非要帮我试剑，我本来找了锦绣谷的两个师兄，还有小棠那边的。」 「这是好事。」杨青琮嘆气，看起来有些疲惫，「如今师父和赵德用的争斗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如果我们能在铸剑大会上拔得头筹，可以给师父增加不少底气。」 林清引向主席看了一眼，顾梦云和赵德用明明坐在一起，却各自把脸偏向一边，不交一语，看起来是彻底撕破脸了。 倒是素问长老，还坐在顾梦云另一边，两人时不时说一句话，看起来好像和以前一样融洽。 「师父为什么还和素问长老坐在一起呢？」林清引忍不住问道。 他们都知道内情，素问长老肯定不无辜，即便如此，顾梦云还要和他坐在一起，没有表现出敌意，这是为什么呢？ 第153页 「师父是个重感情的人，素问长老和他曾经出自同门。」 「咦？」林清引诧异。 不过，素问长老不是练剑的材料，他们的师父劝他另投他门，素问长老才跟着一位从滴天阁出来的神医修了医术。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清风剑宗的时候，素问长老义无反顾跟着顾梦云来到剑宗，独力支撑起医馆药房的运营，后来还招进来许多医修。 剑宗清贫，钱全都花在铸剑上，剑修也不大在意受伤什么的，因此，医馆药房的发展一直都处于能开门就行的状态。 林清引想到了顾梦云死后，赵副掌门似乎投了很多钱发展医馆药房，素问长老希望得到的回报就是这个么？ 那当初义无反顾跟着顾梦云过来建设清风剑宗又是怎么回事？ 「师兄弟之间的情谊最为重要……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杨青琮重复顾梦云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言语之间有些慨嘆。 林清引感觉到杨青琮心情不佳，便道：「还好我们提前告知了师父，他会有所防备的，我们只要给他挣回场子就是了。」 「嗯，不错。」杨青琮神色间颇多欣慰。 小师弟终于会从大局考虑问题了。 半个时辰后，午休结束，铸剑大会再次开始。 陆青霜不愧是清风剑宗镇场子的剑修大师兄，表演了一场足以震动灵仙界的完美舞剑。 纷纷扬扬的霜花从空中落下，不多时便积满铸剑台，仿佛眼下的季节不是深秋，而是冬日了。 客席上的观众们默默心惊，一时间鸦雀无声。 主席上的反应则分为两种，顾梦云这一派大喜过望，赵副掌门那一派则面上无光。 陆青霜一出手，这次铸剑大会的第一花落谁手，已经没有悬念。 试剑结束，司仪向众人宣布，这把剑是由林清引铸造的上阶冰系飞剑。 「林清引是谁？」客席上的人互相询问，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位神秘的铸剑师。 他们也想不到，这位神秘的铸剑师正坐在客席下方，美滋滋地享受着四面八方飞来的赞美。 「什么？林清引？那不是刚筑基的小弟子么？」消息传到赵副掌门耳朵里，当即激怒了他，他勐地一拍座椅扶手，沖顾梦云斥道，「这不是胡闹么！顾梦云，你为了压我一头，就用这种拙劣的手段？那把什么上阶飞剑，是普通拂云崖初级弟子能造出来的？」 「确实是他造出来的，铸剑台有记录可查。」顾梦云不悦道，「赵副掌门，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注意你的仪态。」 「什么仪态！你们造假都造到我脸上来了，把我当傻子骗是吧？」赵副掌门勐地站了起来，走下主席台，直接退席。 客席这边看见赵副掌门退席，也乱了起来，不一会儿，有三三两两的外门人起身离席。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坐了下来，期待看到更多精彩的表演，而且，他们还可以在铸剑大会上採买一些厉害的武器，结实厉害的铸剑师，他们可不愿意现在就走。 杨青琮有些担心地看向主席，见顾梦云没动，他也按兵不动。 这时，他感觉到身边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林清引压着嗓子凑过来：「怎么办啊……二师兄。」 「怎么了？」杨青琮回过头。 林清引指了指铸剑台上：「大师兄好像在等我上去。」 「嗯？」杨青琮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陆青霜定定地望着这边。 一般来说，试剑都不需要铸剑师上去的，这样会拖慢试剑的进度，但陆青霜不是一般人，这把剑也不是一般的飞剑，陆青霜邀请林清引上去，顺应了很多观众的心意，大家也开始起闹，让林清引现身。 林清引不想上去，可是，陆青霜那副态度，却像是打定主意要等他上去。 在众人的起闹声中，杨青琮也道：「大师兄愿意帮你，你去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林清引硬着头皮起来，在众人的欢唿声中，走上台去，与陆青霜站在一起。 其实，他对这种场合不仅不憷，还有点熟悉，做up主不就是要在很多人面前表演吗，随便说两句他还是可以的。 只是，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陆青霜这样平时闷不吭声的人，忽然叫他上台，感觉下一步就会给他埋个大雷。 很不幸，林清引猜对了。 「林师弟请我帮忙开铸剑炉的时候，我很意外。」陆青霜用那副冷淡的声音说着，熟悉他的人却都知道，他从来不会为了谁在这种公开场合说这么多话，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把剑铸造的过程，再讲到第一次试剑，言语之间对林清引颇多赞赏，最后，他看向林清引，目光中带着鼓励之色，「林师弟特地为我铸造这把冰系上阶飞剑，其中凝聚了他的良苦用心，我已经感受到了，在此刻，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台下再次掀起一阵起闹的高潮，没想到今天还能见证大师兄头一次待人如此慷慨。 林清引会提什么要求呢？ 林清引顿时变得侷促起来。 他茫然地看向陆青霜，似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林清引迟疑地说道，「并不是为了大师兄铸的剑……」 他的声音不大，很快淹没在起闹声中，几乎没有人听到他说什么，只有站在他面前的陆青霜听到了。 第154页 陆青霜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提条件——提条件——！」 下面的人还在起闹。 「也没有……」林清引低声道，「什么要提的，我上来就是为了谢谢大师兄。」 「你不是要向我提出结道侣契么？」陆青霜压着嗓子道。 好巧不巧，起闹声恰好在陆青霜反问的那一刻停下了，他的声音不大，但在那安静的片刻里，台下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毕竟大家都是修士，五识六感强于普通人…… 什么？！陆青霜和林清引，竟然是这种关系？ 怪不得陆青霜愿意出来替刚筑基的林清引试剑，这、这……真是个惊天大新闻！ 清风剑宗第一剑修，竟然要和人结成道侣了。 而且、看起来，还是自己上赶着……一头热。 若不是一头热，怎么会先一步提醒林清引，让林清引跟他提结道侣契的要求呢？ 大师兄高冷的形象在许多剑修同门心中破碎了。 而被无数人羡慕的那个激发大师兄恋爱脑的小师弟，却惊慌地睁大眼睛，张口回绝：「我对大师兄绝无此意！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对大师兄有不轨之心，让我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第59章 七五 「接受大师兄的公开表白（nan）」任务失败！ 林清引看到系统面板上出现这样的提示。 不过还好, 任务失败不会有惩罚，只是这个任务无法再完成了，之前路见不平救将宇那个任务也是这样的，林清引早有所料。 只是…… 他心里有些发虚, 这个誓言会不会发得太狠了？其实他对陆青霜还是有一点点不轨之心的, 应该说, 他对天底下长得合他口味的男人都有一点点不轨之心, 只有一点点。 天打雷噼他还可以接受, 毕竟每个修真者都要有天打雷噼这么一个过程，可是不得好死……那就算了吧。 「没有不得好死，取消这个。」林清引小声念叨。 他的声音很小, 只有陆青霜能听到，可是, 这个时候的陆青霜, 根本没心思去思索林清引念叨的是什么意思，他整个人都像石化了一般，一向冷冽有神的眼睛此时透着空茫。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比上一世对小师弟好得多，可是, 为什么, 小师弟却不喜欢他了？ 陆青霜头一次，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他预想到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 小师弟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在第一世，陆青霜不懂情爱, 也不知道自己是来歷情劫的剑仙，他懵懵懂懂地修着他的无情道, 不情不愿地和小师弟结成道侣，从始至终，他都带着一种疏离感，看着小师弟，看着自己。 直到小师弟在他面前跳下拂云崖……一切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变。 曾经的侍剑来到他身后，恭喜他度过了情劫。 可是他却没有回到天上。 他仍然被肉体凡胎所束缚，茫然地站在拂云崖顶，此时的拂云崖，因为侍剑和小师弟的道侣之争，已经面目全非，侍剑靠近他的后背，双手挽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说，人间的感情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成神而存在的虚妄，只有天上的生活才是真的。 「是么？」他轻声问，「既然如此，你该跪下称我主人才是，为何假扮我的道侣？」 侍剑失色，挽住他的手臂也开始颤抖。 陆青霜觉得很奇怪，他不能理解侍剑，这样积极地帮助他度情劫，重回天上，却没有想过，他找回剑仙身份的第一时间，就会知道侍剑全程都在撒谎，侍剑根本不是他在天上的道侣，而只是区区一个侍剑罢了。 侍剑的野心，让他显得愚蠢，难道他以为，一个无情道剑仙会感激他帮助他渡情劫，从而坐实他的道侣身份么？太可笑了。 「还不松手？」陆青霜感到一阵烦躁涌上心头。 侍剑慢慢松了手，一直热衷于从小师弟手中抢走陆青霜的他，忽然发现自己没了对手，却也赢不了这一局。 侍剑离开之后，陆青霜仍然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被侍剑抱住的右手手臂。 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烦意乱了。 有一次，小师弟也这样从后面抱住他的手臂，撒娇一样跟他说话，等他回过头时，又畏惧地收回了手。 现在，侍剑无意之中的举动，让陆青霜回想起那时候的心跳加速，同时也清楚地意识到，抱住他的这个人不是小师弟，小师弟不会再抱他了。 这种感觉……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陆青霜按住胸口，感受着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也不过如此。 后来，小师弟死后，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 在修真者看来，一年真是很短的时间。 陆青霜回到雪山闭关，一闭就是三年五载，等他出来的时候，清风剑宗聚集了一些人，开始重建宗门，他们看到陆青霜，很害怕地逃走了，没有人上前跟他搭话，以前那样受人尊敬的日子不再来了。 陆青霜无所谓，这些人说是他的同门，其实不过是地上的蝼蚁，他虽然不喜欢侍剑，但侍剑有句话说得对，地上的一切都是虚妄，只有无情道剑仙陆青霜才是真实的。 他要……勘破这些虚妄，就可以回到天上了吧。 第155页 陆青霜想。 他回到硝山冰室，院子里长满了野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靠近雪山，天气很凉的，可是这些野草却兀自疯涨。 他来到后院，在草丛里找到一只朽坏的木板，木板两端连着绳子，也腐烂了，他看着木板想了很久，为什么他的心里会这么难受，终于，他想起来了，这曾经是一块鞦韆。 在野草还没长起来的时候，这里是一片修建整齐的草地，因为小师弟的喜好，草地上还种了许多五彩斑斓的小花，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移栽过来的，那些花一年三季都有的开，天气好的时候，不用做功课的时候，小师弟就坐在这里盪鞦韆。 不知道鞦韆有什么趣味，比起御剑远远不如，小师弟盪鞦韆的时候，却会发出好听的笑声，整个院子里都是他的笑声。 「大师兄，看到你回来了！」 小师弟在鞦韆上盪啊盪啊，笑着向陆青霜飞过来。 手指不知何时紧紧蜷缩，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陆青霜一手握拳，扣住胸口，脸色变得苍白。 他出神地望着那块腐烂在野草中的木板。 为什么……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痊癒，还更加厉害了。 他小看了情劫。 陆青霜仓皇离开硝山冰室，回到雪山，世界再次变得冷冽洁白，壮观的景象在眼前展开，陆青霜才感觉自己又能正常吐息了。 …… 时间又过去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陆青霜的修为一直没什么突破，情劫也没有丝毫度过的迹象，他感觉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了，除了闭关，也去外面游歷了许多地方，看着一代代人从乌髮变成白髮，看着孩子出生，衰老，生病，死去…… 众生的疾苦，在陆青霜心上掀起波澜，他想，小情小爱，怎么能和这些相比，他已经看开了，他要快点回到天上去，主持天道，让万物按照秩序轮转，还有很多重要的大事等着他一肩扛起。 可是，那些波澜壮阔的情感，在他回到熟悉的地方时，又变得空虚渺茫。 小师弟在剑宗二十三年，和他结缘十二年，在他漫长的记忆中，不过是弱水一瓢，偏偏就是这短暂的时光，歷久弥新，不断侵袭着他本来坚定的意志，让他知道，原来他以前追求的东西，是那么经不起考验，什么天道，什么苍生，在这些小情小爱的细节里，变得模煳不清。 在小师弟死后的第一百年。 陆青霜突发奇想，从拂云崖上一跃而下，来到阴影里的潜龙河。 他从上游搜索到下游，把每块石头用灵识摸遍，终于找到了一点属于小师弟的痕迹。 那是一块小骨头，属于小臂的两块骨头之一，握着它，就像握着小师弟的手臂。 陆青霜想起有一次小师弟过河的时候，溪涧里的石头不稳，小师弟胆颤心惊，又不敢叫他扶，在石头上站了一会儿，壮着胆子往下一块石头上跳，忽然脚踝一歪，身体失去平衡，向一边滑去。 陆青霜伸手扶住了他。 小师弟的耳朵红了，目光黏在自己手臂上那只多出来的手掌上，久久没有抬头。 「多谢大师兄。」小师弟小声说。 小师弟的声音很可爱，尤其是不好意思地咕哝时，以前陆青霜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人，后来，他发现这样的人说话时非常好听，但只有靠近的人才能听到…… 陆青霜把这根小骨头放进胸口的衣服里，很奇怪，他没有嫌弃它脏，洁癖的身体很容易就接受了和这块风吹日晒几十年的小骨头近距离接触的感觉。 之后的一千年时间，陆青霜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只是每一次闭关醒来后，他都会摸一摸那块小骨头，想一想小师弟还在他身边时的样子。 原来，他的情劫不是在清风剑宗那二十三年中降临的，而是在小师弟死后的第一年，第十年，第一百年，第一千年。 他快要搞不清楚自己爱上的究竟是小师弟，还是回忆中的小师弟。 不过，那不重要，很快，他就获得了一次机会，逆转时空，重新回到和小师弟初次结缘的那一年。 黑黢黢的暗室里，胆小而柔软的声音再一次从井口漏光的地方传来，身处黑暗之中的陆青霜，一时分不清这是梦是真。 …… 重新回来一次，结果无非两样。 一，陆青霜勘破情劫，重归天界。 二，陆青霜堪不破情劫，和小师弟一起纠缠到死。 不管哪一个，都很好。 给他一个干脆利落的结局吧。 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可是，老天爷却仿佛故意戏弄他，在两种结局之外，给他开了第三条路。 小师弟不爱他了。 「如果我对大师兄有不轨之心……」 「让我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这把剑，不是为大师兄铸的……」 一股血腥气涌上喉间，陆青霜硬生生把它咽了回去。 灵气不受控制地在经脉中乱窜。 陆青霜牙冠紧咬，面色如霜，他盯着地面，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司仪开始打圆场，人群的注意力被引到别处，下一场的试剑人出现在铸剑台一侧…… 小师弟转过身，在秋天中午明亮的风中轻盈离去。 他跳下石阶的动作，就像当初跳下鞦韆。 第156页 只是，这一次，他奔向的人不是陆青霜，而是其他人。 …… 铸剑大会圆满结束，没有意外，林清引铸造的负雪拔得头筹，一名鎏金宗的长老出高价买下这把飞剑，价格比积分商城给的多好几倍，林清引毫不犹豫就卖了。 小钱钱到手，林清引先把欠二师兄的还了，又贡献出一些支持师父进行派系斗争。 赶紧把赵德用斗倒，他们青字辈就可以在剑宗里横着走，到时候，想完成任务还不简单？在锦绣谷开一家杂役理髮馆，每个月以剪头之名收集一波将宇新长出来的头髮，过不了多久，就能买起回家的任意门了。 林清引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却不料杨青琮拒绝了他的资助。 「你……真的不会后悔？」杨青琮心情复杂地问。 「什么后悔？后悔什么？」林清引迷茫。 「那么坚决地拒绝了大师兄，」杨青琮顿了顿，「我知道你是为了证明你会遵守约法三章，但……也许你失去了你一直想要的目标。」 「不，我不想要，要我怎么样证明你才能相信，我对大师兄只是年少无知的一时脑热！」林清引坚决道，忽然间，他想到这些日子一直在调查的道侣契。 下一刻，林清引目光灼灼地看向杨青琮，大声道：「二师兄，你不相信的话，就和我结道侣契吧！」 第60章 七六 时间好像凝固了。 和时间一起凝固的是杨青琮的意识。 他的表情足足维持了三分钟, 然后才开始发生变化，眉梢上挑，眉头皱起，像看到不可思议的天外之物一样看着林清引： 「你说什么？」 「和我结道侣契吧！」 「什么契？」 「道侣契！」 林清引非常爽快地回答,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杨青琮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那么, 就是林清引的脑袋错乱了。 他上前一步, 双手握住林清引的肩膀, 满脸关切地将他从头看到尾，仔细观察他的脸色：「是不是最近练剑操劳过度？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啊。」林清引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果然，二师兄对他是非常正直的兄弟情, 听到他求婚，一点都没有暧昧的反应呢。 林清引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 又有点空落落的。 杨青琮终于冷静下来，愿意听林清引解释了。 林清引告诉他，经过他的研究，发现道侣契是一种很好地执行约法三章的办法，只要结了道侣契, 两人就可以直接通过契约确定对方是否身心出轨, 而且，道侣契也可以约束道侣双方不能和第三个人双修。 杨青琮愕然听着，震撼于小师弟离奇的脑迴路,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结道侣契的步骤我都了解过了，我觉得咱们俩没问题！」林清引拍了拍杨青琮的手臂, 爽朗地说道。 「……不行。」谁知杨青琮一口回绝。 「为什么？」林清引失望。 「这也太儿戏了，你我又不是道侣, 结道侣契算怎么回事？」杨青琮不能接受。 「谁说道侣契只能道侣结？我查了灵仙界的因缘簿，很多道侣都是情同手足，想要一起修炼，所以才结成道侣的，关键是修炼，嚮往大道的，哪个会把儿女私情放在首位？」林清引向杨青琮晓以大义。 「……那也不行。万一你将来喜欢上别人，打算和别人结成道侣了怎么办？」杨青琮别开脸。 「那不就违背约法三章了吗！二师兄你想什么呢！我既然答应了约法三章，就是做好了孤寡一辈子修仙的准备，怎么会喜欢上别人？」林清引摇头，对于杨青琮忽然变得混乱的思维表示不解。 「这……可是你和我结成道侣，也违背了约法三章啊！」杨青琮哭笑不得，一句「我岂不是监守自盗」涌到喉咙口，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我们不是真的道侣啊，我们是兄弟！」 「你知道结道侣契要灵魂相同吗？那和双修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杨青琮面上显出微微尬色。 「谁说的，很多没感情的修士通过练习也能成功地让灵魂相通。」林清引立刻举出例子。 杨青琮听得眉头紧锁，时至此刻，他好像有点相信了，小师弟是真的在认真准备这件事，而且，可行性好像还挺高的…… 「怎么样？二师兄，你考虑考虑，我也不用你现在就答覆，反正我人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咱们立刻就能去领证……咳咳，我是说结契。」林清引直接引用了陆青霜的话术，公式做题就是快。 杨青琮经过半炷香时间的深思熟虑，还是拒绝了林清引。 「不行，灵魂契约非常重要，不能儿戏，如今的约法三章只是为了应付眼前的危机，等你将来修道有成，就不必再受约法三章的束缚，到时候想和谁结契就和谁结契，」杨青琮正色道，「这种小聪明的建议，不要再提。」 小聪明…… 林清引觉得自己超绝机智，没想到二师兄却说是「小聪明」？ 可恶。 既然杨青琮不同意，林清引也不愿意死乞白赖地求他。 「哼，不结就不结，我已经提出了证明自己诚心的办法，是你不要执行的，以后，你也不许胡乱怀疑我！」林清引气唿唿地回练功房了。 第157页 杨青琮望着林清引的背影，半晌，也回了书房。 …… 接下来一段时间，清风剑宗掌门与副掌门之争越发白热化。 好消息是，自从铸剑大会以来，顾梦云便转被动为主动，直接拿下赵副掌门一派的实权位置，把宗门里几个关键部分都划归到青字辈弟子手下。 赵副掌门的羽翼被剪短，副掌门之位惨遭架空。 坏消息是，顾梦云依然没有对素问长老动手，看起来还打算继续倚重他，林清引从杨青琮处得知，顾梦云有一副长期服用的调理气血的药，就是素问长老配的，虽然杨青琮屡次劝说，让他把药方留下，交给可信的人去配，可是顾梦云都不同意。 林清引听说之后，摸了摸下巴：「二师兄，我觉得你还是别管这事了。」 正准备去素问长老那里调查一下配药情况的杨青琮听到这话，不由得顿住：「为何？」 「师父这明显是在给素问长老下套啊。」林清引说出他的分析。 顾梦云明知道素问长老被赵副掌门收买了，还这么淡定地用他配药，说明顾梦云要等着素问长老自己露出马脚，再一举擒获，这样人赃并获，任何人都无法指责顾梦云不顾同门情谊。 「……是吗？」杨青琮怀疑。 「要不然师父还能明知道药里有毒，还傻乎乎喝下去？」林清引撇嘴。 「……倒也是。」杨青琮开始认真考虑林清引的说法。 「所以，我们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查，不要打草惊蛇，坏了师父的计划。」林清引自信满满地说。 「可是，如果师父有这样的计划，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杨青琮又犹豫起来。 「你又不是他亲生儿子，他为什么事事要告诉你呀。」林清引拍了拍杨青琮的手臂，「比起这个，你还是考虑一下，赵德用退下来以后，空出来的那个副掌门之位怎么办吧？」 「……」这回杨青琮没再问，而是陷入了沉思。 林清引知道，他的志向不在打杂，而在更高处，如果斗倒了赵德用，就是他上位的最好时机。 只是……顾梦云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把对付素问长老的计划告诉杨青琮，这让林清引很担心。 不知不觉间，一向无心于功名的林清引，竟然开始操心二师兄能不能顺利上位了，他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入戏太深。 不过，如果杨青琮能登上副掌门之位，对于林清引来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很多他接触不到的资源，就可以借着杨青琮接触到了，给宗门赚钱（顺便给自己赚钱）的法子，也能借着杨青琮实现，前途不要太光明！ 首先，他就要把他那本《人狼生死恋》出版了，从此往后，「在公开场合发表恋爱脑」言论就可以自动完成，每天加一点积分和奖励，积少成多。 还有，他要在锦绣谷给杂役开个理髮店，修士没有凡人那些身体髮肤、受之父母的观念，他们可以接受一些髮型上的变化，林清引也可以顺势收割一些厌火兽毛…… 还有铸剑铺子的发展，有了林清引这个强力后援加入，他要把清风剑宗铸剑铺的成品卖遍灵仙界，收回来的钱他抽一成不过分吧。 「林师弟，你……为何笑得如此诡异？」耳边传来杨青琮担忧的声音。 林清引回过神，抹了一下嘴角，还好没有失态：「今天心情很好。」 「哦？」 「嘿嘿，我去上课了，回见！」林清引沖杨青琮挥挥手，一阵风似的跑出院子。 杨青琮不解，今天有什么课，小师弟这么开心？ 去月登楼的路上，杨青琮看见几个中级弟子匆匆往山前广场跑，便叫住他们：「你们去上课？」 「是啊，剑法课！」中级弟子停下来，跟杨青琮打招唿，「杨师兄！」 「剑法课需要这么赶么？」杨青琮疑惑。 「杨师兄有所不知，今天是大师兄第一次代持剑长老上课。」中级弟子答道。 「哦……」杨青琮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却暗淡下来。 是因为这件事高兴么？ 「是你不要执行的，以后，你也不许胡乱怀疑我！」 小师弟的声音犹在耳畔。 是啊，小师弟已经拒绝了大师兄，还是在那么多人看着的场合，怎么可能还和大师兄有牵连呢？ 可是，打小产生的感情，有那么容易消失吗？ 杨青琮闭了闭眼，想把杂念排出脑海。 明明打定主意不再怀疑小师弟的，可是疑念就像杂草，一唿一吸之间飞速生长，很快长满心上。 「和我结道侣契吧！」 如果这一句话是真心的，就好了。 「好什么好？」杨青琮忽然自言自语。 等他抬起头，看到那几个中级弟子正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杨青琮摆了摆手：「不是说你们……罢了，你们去吧。」 几人如逢大赦，赶忙走了。 …… 林清引硬着头皮来到山前广场。 蜂拥而至的人群就像他刚来这个世界那几天，剑宗弟子们听说大师兄要来剑法课，疯狂往演武台前挤，誓要争抢一个最佳听课位。 林清引后退两步，将众同门护至身前。 你们先，你们先请。 他站在后面，不起眼的位置，等着剑法课开课。 第158页 如果不是杨青琮的剑修培训速成班一定要让他上剑法课，他可能就不来了。 还有什么比当众拒绝过的告白对象，变成了任课老师更可怕的事…… 显然，不光林清引这么想，其他同门也是这么想的。 陆青霜降落在演武台上时，目光扫过台下。 同门们自动转头，往林清引躲避的地方看。 于是，林清引格外显眼地暴露出来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 很快又分开。 之后的一堂课，陆青霜都没有再往林清引这边看，林清引也成功地淹没在人群中，听完了这堂剑法课。 林清引如释重负，看来，陆青霜是真的伤了面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了。 太好了，他就喜欢……被陆青霜冷暴力的感觉。 下课后，林清引去醉月楼打了个牙祭，又在山前广场散步，等着下午的心法课。 走到一处竹林小径时，一片白色身影拦在小径尽头。 林清引「嘶」了一声，见势不妙，立刻从小径另一头退出去。 「小师弟，你要去哪里？」冷冽的声音迴荡在空中。 林清引心想，完了，他没存档，下课之后因为太放松了，忘记存档，上一次存档还是剑法课前。 要不然干脆读档，翘了这节课，反正他都已经听过了。 真是个好主意！ 就在林清引打算读档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他的小臂，将他扯到身后。 宽阔的肩膀挡住他的视线，令人安心的声音响起：「大师兄，小师弟与我有约，不便多留，抱歉。」 说罢，杨青琮牵着林清引从竹林小径出来，快步走回山前广场。 「没事吧？」杨青琮低头看过来。 「没事……二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清引惊喜道，「你出现得太及时了！」 杨青琮轻咳一声，目光微有躲闪。 「公干结束，恰好路过……」 第61章 七七 其实杨青琮的公干早就结束了, 来山前广场也是纯粹绕路。 他心里禁不住地想，小师弟究竟为什么那么高兴，上大师兄的剑法课，真的有那么高兴吗？ 不知不觉间, 双腿带着杨青琮来到山前广场。 他站在人群后面, 听完了剑法课。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陆青霜也在下课之后, 第一时间离开, 剑宗弟子散去，小师弟也乐呵呵地往醉月楼走，吃喝了一番, 满面红光地出来。 杨青琮松了口气，是他想多了, 明明决定不再怀疑小师弟的, 却克制不住自己的念头，他究竟是怎么了？ 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他回到小院，惊觉林清引变化很多，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需要靠着他的小师弟。 陆青霜对小师弟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看得出来, 相比于林清引的倾慕，陆青霜的留恋还要多一些。 两世的执念么…… 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不是小师弟拒绝就行的。 杨青琮闭了闭眼, 忽然感到前面竹林小径里熟悉的灵力波动。 于是，就有了及时解救林清引的那一幕。 「多谢二师兄！」林清引欢快地说道, 「要不是你，我还真没这么容易脱身, 等一下我要去上心法课，二师兄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 杨青琮凝视着林清引：「我也无事，送你去上课，我再走。」 「好呀。」 「……大师兄是在纠缠你？」走了一会，杨青琮问道。 「唉，是啊。」林清引嘆了口气，「都怪我一直想着结道侣契的事，随口就问了他，导致他误会了，以为我要跟他结道侣契……」 「原来如此。」杨青琮明白了。 「不过二师兄你放心，我会守住约法三章的！」 「……我相信你。」杨青琮道。 心法课的时间临近，杨青琮把林清引送到学堂门前，看着他进去。 …… 晚些时候，林清引放了学，回到拂云崖小院。 还没进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立在门前，在他脚前，一只小狗呜呜地压在地上，脖子好像被无形的大手按住了，只能勉强抬头，呲牙沖他发出愤怒的声音。 林清引诧异抬头：「大师兄？」 陆青霜嫌恶地抬手，绿茶小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滑了下来。 林清引皱眉：「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绿茶就算再坏，也是他的狗，只能他教训，陆青霜当着他的面把绿茶打飞算怎么回事。 「你太娇惯它了，它见人就咬，师兄替你管教管教。」陆青霜冷淡道。 「这是我的狗，一直栓在这里，只要不靠近院门，它也咬不着人。」林清引不爽道。 「罢了，我不是来跟你争这个的。」陆青霜抬起一只手，示意不要继续这个话题。 林清引心想，他还不知道陆青霜是来纠缠他的？真烦，才躲过一次，又找上门来，他明明都说清楚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陆青霜向门里看了一眼，「方便借一步说话？」 林清引道：「二师兄可能在……」 「他去帮师父做事了，今天可能都回不来。」陆青霜脱口而出。 第159页 林清引仍是站在门前，没有开门的意思：「不了吧，我觉得已经很清楚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青霜的脸色冷到极点。 眼前的小师弟变得陌生，冷冰冰的态度让他难以忍受，和以前对他的小心翼翼完全不一样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小师弟为什么不再追着他跑了？ 一次两次倒还罢了，每一次都这样，陆青霜无法再骗自己，小师弟就是对他不感兴趣了。 一股邪火从他心中窜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按住林清引的肩膀，将他推向院门一侧。 院门没有如愿打开，似乎有一层结界挡在前面。 林清引的后背撞在门上，发出一声响，陆青霜突然出手，把他吓了一跳。 就算是上一世，陆青霜至多就是冷暴力，还没有到直接推人的程度，林清引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路过的初级弟子也向这边看来，一个个脸上带着八卦的神情。 陆青霜皱眉，松开林清引的肩膀，自知失态，解释道：「我以为……这门可以打开。」 「……」林清引揉了揉肩膀，警惕地看着他，「就算可以打开，也应该获得主人的许可吧？大师兄一向守之以礼，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陆青霜脸色有些讪讪，气势也没有刚开始那么足了。 林清引见状，再接再厉：「我觉得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我现在一心修炼，道侣什么的，完全不在计划内，大师兄你也要修炼你的剑道吧，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好么？」 不好！陆青霜心中立刻喊道。 但他一贯克制的表达方式，让他无法把这种话直接说出来，今天两次追堵林清引，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 陆青霜盯着林清引，一股束手无策的恼火盘踞在胸口，他隐约感觉到越来越多的视线集中在门前。 「嘭！」 他一掌拍在门上，把林清引吓了一跳。 门前的结界碎裂开，院门应声而开。 「我也从未想过和你如何，我来就是告诉你，别自作多情。」陆青霜寒声说道。 之后，他化作一道白光，飞向雪山方向。 林清引愕然站在原地，看了看风中摇晃的合页，又看看花了不少钱买来的结界符。 好像踩到陆青霜的尾巴了啊。 「那敢情好，你最好是这么想的。」林清引念念叨叨，去捡地上的结界符，「可恶，没法用了。神经病啊！」 制作结界对于林清引来说还是有点困难了，还得等二师兄回来再说。 不过，姓陆的刚才好像说，二师兄很忙，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 该死，不会是姓陆的故意给二师兄找事，声东击西吧？ 林清引一想到杨青琮本来就忙得满头包，还要被陆青霜支使来支使去，就气不打一处来。 脚下传来呜呜的声音，林清引低头看去，又是一阵气恼。 他把绿茶抱起来，绿茶的小脑袋耷拉着，两只耳朵垂下来，看起来没精打采。 「可怜的小绿茶，都怪姓陆的坏人，我们不和他玩了。」林清引哄着小狗。 小狗看起来精神一点了。 「乖，让爸爸看看，肚肚有没有受伤？」林清引将小狗举起来，检查了一番，确信没有内伤。 当然，老妖怪也不是吃素的，被陆青霜踢一脚，还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绿茶本来还挺高兴的，听到林清引说「爸爸」，顿时又萎了。 「好了，回屋歇息吧。」林清引揉了揉小狗的脑袋，又亲了一下，把小狗放回窝里。 眼看着积分噌噌上涨，弥补了一些被陆青霜打扰到的不爽。 回到小院，杨青琮果然不在。 天气越来越冷了。 一阵风过，树叶簌簌落满庭院。 林清引拿出灵剑负雪，在院子里舞了一会儿，感到有些吃力，便坐下来休息。 「吱嘎」一声轻响，院门被风吹开了。 林清引疑惑地抬起头，他记得门被他拴上了啊，难道没拴好？ 这一看不要紧，把林清引吓出一身冷汗。 门半开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门后。 月光朦胧，看不清白衣人的脸，林清引下意识便觉得是大师兄又回来了。 可怕！ 他脑海中瞬间产生好几种念头，陆青霜不会是故意支走二师兄，就为了在晚上潜入小院，行不轨之事？ 不对，林清引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掉，陆青霜只是自私冷漠，还没有到猥琐的程度。 那他半夜过来干什么？吓唬林清引？ 林清引抓起灵剑负雪，剑锋朝着门口，一边移动双脚，一边问：「谁在那里？半夜三更的，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那白影一动不动，但脸是朝着林清引这边的。 林清引感觉更毛了，这什么东西，难道不是大师兄？那是什么？ 这时，一股甜腻腻的香气飘过鼻端。 像糜烂的花瓣，又像浓郁的脂粉。 林清引闻到这味，顿时警铃大作，这、这是魅惑术！ 老妖怪的强效魅惑术！ 看到魅惑术的人，都会以为自己看到了意中人。 不行，他得赶紧清醒过来—— 然而下一刻，林清引脑海中的戒备消失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第160页 「大师兄？」林清引茫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衣人凝目看着他，并不说话。 林清引走上前，拉开门：「有什么事，进来说罢。」 白衣人伸手扶住林清引的手臂，皱眉看着他：「你喜欢的人是大师兄？」 「啊？」 「……不，我是说，我对你这么坏，你竟然还喜欢我？」「陆青霜」不解地看着林清引，「白天，你不是拒绝了我么？」 「大师兄何出此言？」林清引这时候处于绝对放松的状态，就像喝多了一样，什么话都往外说，「我的确拒绝了你，因为你的性格太差了，谁和你结契谁倒霉……我只是单纯吃你的颜而已。」 「陆青霜」神色复杂，有点嫉妒，又有点暗暗地高兴。 林清引往前引路，「陆青霜」便跟上去。 忽然间，林清引站住。 「陆青霜」正在东张西望，见林清引突然回头，赶忙把乱飘的眼神收回来。 「哥……咳，师弟，怎么了？」 林清引指了指最边上的房间：「那是水房，你先去洗个澡，然后从廊下过来，到我卧房里来。」 「嗯……嗯？」「陆青霜」还没反应过来，没想到自己的魅惑术这般强大，这么快就要……喜悦之余，他的心情也有点复杂，确实，魅惑了哥哥，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快乐地玩耍，可是哥哥眼中的他，却是白天那个讨厌鬼死人脸。 孟欢在得偿所愿和给自己戴绿帽之间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洗个澡。 「诶哟！」孟欢的脑袋撞在水房的结界上，差点摔了个屁股墩。 魅惑术因此出现波动，林清引揉了揉眼睛，怎么大师兄的衣摆下方好像有条蓬松的大尾巴在扫来扫去……？ 第62章 七八 孟欢回过头, 发现林清引正盯着他的衣服下摆看，脸上还露出困惑的神情。 他勐然警醒起来，重新施法，加强魅惑术。 看到林清引的目光又变得茫然, 他才放下心来。 「我进不去, 师弟能帮我打水出来吗？」「陆青霜」问道。 「怎么会进不去？」林清引走过来, 推开水房的门, 轻松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个木盆出来，旁边还搭着一条澡巾, 「师兄不介意用凉水吧？」 「不介意！」「陆青霜」立时答道，他平时都在湖里打滚, 凉水算什么, 反倒是热水，没怎么用过。 林清引将「陆青霜」引到屋檐下，那里有一条从外面引进来的水沟，里面流淌着清澈的山泉水。 「我先回卧房了，等会见~」林清引格外大方地向「陆青霜」眨了眨眼, 然后哼着小曲进了卧房。 「陆青霜」望着他的背影进了卧房, 立刻钻到水沟旁边，胡乱抹了两把脸。 等他来到卧房门前时，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卧房也有结界, 他进不去！ 「陆青霜」：…… 还好卧房没有隔音符，「陆青霜」用脑袋顶了一会儿门, 门从里面打开了。 「陆青霜」赶忙把脑袋收回来，摆好站姿。 林清引迷迷煳煳地站在门前, 目光落在「陆青霜」被水打湿的胸口。 忽然间，他发现，这胸口无论从形状还是轮廓，都非常地眼熟。 林清引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大师兄也长着这样的胸膛吗？ 为什么这么像…… 林清引抬起头，惊奇地发现胸口上方的脸也变了一个样子。 可是、可是…… 「二师兄，你怎么穿着大师兄的衣服？」 眼前的男人虽然还穿着那身白衣，面目却变了一副样子。 冷白皮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冷峻的面容变得接地气了，「杨青琮」正皱着眉头，一脸看垃圾的表情看着林清引，但仔细辨识，眼神间还有隐隐的担忧。 林清引脸颊微热：「对不起，二师兄，我可能产生幻觉了，刚才看到大师兄在院子里——要不然我们还是把道侣契结了吧？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出轨，哦，不是，忍不住破坏约法三章。」 「杨青琮」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如果林清引能够看穿魅惑术的话，他会看到孟欢皱成一团的脸。 怎么刚才还是大师兄？现在就变成二师兄了？ 哥哥究竟有几个好师兄？ 孟欢的妖力虽然被封禁了，但他在灵植园潜伏这么多年，还是找到了一些绕过禁制的办法，比如用分身在远离禁制的地方小小使用一下魅惑术，就像现在这样，短时间内还是可以达到不错的效果的。 他对自己的魅惑技术有信心，但从来没有听说过，使出魅惑之后，在魅惑对象眼中的形象还能变来变去…… 不过，林清引对他的态度格外热情，上来就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还把脸埋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去。 孟欢浑身一震，酥酥麻麻的感觉扩散全身，久违的激情在他体内燃烧，他恨不能立刻就扑倒林清引。 林清引：「呜呜……好舒服，二师兄你不要乱动，让我再埋一会儿……」 ……如果林清引能不说话就好了。 孟欢强忍着「二师兄」的称唿，伸手抱着林清引，在他耳边哄他：「师弟，我们进屋再说……哦不对，我进不去，那我们去石桌那边……」 林清引忽然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二师兄，你为什么不跟我结契？你是不是讨厌我？」 第161页 孟欢愣住。 「呜呜……二师兄你不是什么都会答应我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林清引双手抓住孟欢的衣袖，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嘴里还在呢喃一些撒娇的话。 孟欢哪里见过这阵仗，在他的记忆里，林清引就像哥哥一样，包容他，保护他，无条件地给他撒娇耍赖，就连后来胡闹得过分，弄出了人命，也没有怪过他，只是自己想办法离开了清风山。 可是现在的林清引，哪里还有一丝哥哥的样子，拼命赖在他怀里，用撒娇的口吻说一些黏黏煳煳的话，不成熟地像个小孩子……简直就像当年两人的相处方式颠倒过来了一样。 孟欢虽然很高兴重新和林清引变得亲近，可是，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方式…… 好、好难受。 当林清引把眼泪蹭到他衣襟上时，这种牴触情绪达到了高峰。 他……他不要当这个二师兄的替身！ 他不要当林清引的哥哥！ 他才是撒娇耍赖的那一个！ 孟欢突然抬起手臂，挡住林清引凑过来的脸，仿佛一个被欺辱的良家少男，奋力挣扎，从醉汉的强迫下挣脱，飞也似的逃出小院，消失在院门后。 林清引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愣愣地站在原地，心中一阵伤心。 呜呜，二师兄果然讨厌他，平时只是碍着兄弟情谊，才容忍他住在同一屋檐下，爱上直男真是每个外貌协会必经的人生坎坷啊。 看二师兄跑的那么快——只是埋了一下熊而已，还没有干别的呢——就知道二师兄有多么笔直了，怪不得长得这么合林清引口味性格又好的npc不可攻略呢，策划组没爹。 林清引沮丧地回到卧房里，空气中的花瓣变淡了，他逐渐从那种上头的状态里脱出来，忽然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他刚才在干什么啊？！ 他没喝酒啊，怎么就突然上头了，先是把二师兄认成大师兄，叫人去洗澡，等人洗出来又抱又埋胸，还哭唧唧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和自己结道侣契？ 呜哇，他究竟在干什么啊？！ 林清引越想越汗颜，绷不住一个俯冲扎在床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试图把自己憋死。 「呜呜呜呜……」大团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仿佛一只大虫子，被子里还不断发出似哭似笑的奇怪声音。 一夜过去。 第二天早上，林清引神色如常地起来。 他叠好被子，卷一卷，和自己的贴身衣物卷在一起，还有枕头下面那本双修练习册一起，用包袱皮裹好，背在肩上。 「唿，好了。」林清引背起铺盖卷，从卧房里出来。 正好撞上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杨青琮。 两人目光相对，时间仿佛有一瞬间停滞。 「你要去哪？」杨青琮的目光落在林清引背后格外显眼的铺盖卷上。 「我……」林清引垂下头，小声道，「对不起，二师兄，我要走了。」 「嗯……嗯？？？」杨青琮一惊，「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事了？」 「我……咦？」林清引抬起头，观察杨青琮的神色，「二师兄，你没生气吗？」 杨青琮被他弄得云里雾里：「我生什么气？你把结界弄坏了？结界弄坏了修就是。」 林清引心中的某种猜测似乎得到证实，他试探着问：「二师兄，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师父找我有事，」杨青琮解释了一通，「我发纸鹤给你了，你没收到？」 「没有……」林清引想到了拦在门前的大师兄，肯定是那傢伙拦下了二师兄的纸鹤！ 「你不相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去月登楼，师父可以作证，昨天晚上我一直和他老人家一起。」杨青琮急忙解释。 林清引稍微停顿了一下，他发现，杨青琮好像比他更着急。 刚刚知道了昨天晚上真相的林清引，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慌张了。 没错，昨天晚上出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二师兄！ 而是使用魅惑术的老妖怪！ 林清引彻底想明白了事情原委！ 那股甜甜的糜烂的花的味道，就是魅惑术使用的证明，一周目的时候，剧情旁白里也有这样的描述。 那臭狗竟然趁着陆青霜打碎了门前的结界，偷熘进来，还对他使用魅惑术！ 林清引黑着脸，将铺盖卷往杨青琮怀里一推：「二师兄，帮我拿一下。」 然而在杨青琮讶异的目光中，搂起袖子，向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狗叫声。 狗叫声越来越急促，逐渐变远，直到什么都听不到了。 林清引从外面回来，脸上还沾着泥点子，衣服上挂了许多狗毛。 他跑回去换了一身衣服，脏衣服丢进洗衣盆。 杨青琮全程愕然盯着他。 「啊，二师兄，差点忘了，我的铺盖卷就放我床上吧。」林清引说道。 「你……刚才去干什么了？」杨青琮看见林清引不打算走了，心稍微放下来点，问道。 「我把绿茶扔了。」 「扔了？」杨青琮不解，「为什么？你不是想养条看门狗吗？」 「它不仅不会看门，还会熘进来搞破坏，这种奸狗，哪来的扔回哪去。」林清引道。 见林清引态度如此坚决，杨青琮也不好多说什么。 第162页 杨青琮把林清引的铺盖卷放回他床上，重新铺好。 那边林清引也洗完了衣服，挂在院子里晾上。 林清引回到卧房中，看见杨青琮正站在床前，手里拿着他那本系统奖励的双修秘籍《春夜闻莺》。 林清引飞一般地扑过去，将双修秘籍抢到手中，忙不迭塞进怀里，扬着下巴恶人先告状：「二师兄，你怎么可以偷偷翻我东西？！」 杨青琮解释道：「刚想给你铺床，这本书掉下来了……这是哪里来的书？我怎么没见过？」 「啊，这个嘛，是一本话本！」林清引解释道，他也不知道杨青琮看了多少，看他的表情，应该没有翻开，只看封面的话，上面只有《春夜闻莺》这个书名，看这个书名是挺不正经，但说是话本也可以，「怎么，二师兄你也想看吗？」 杨青琮看着林清引，欲言又止，随后摆摆手：「我回书房休息一会。」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杨青琮格外好说话，没有借题发挥，也没有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林清引，很轻松地放过了他。 林清引也乐得自在，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觉得自己仿佛下凡歷了一回劫，社死劫。 …… 元日前后，大雪封山。 天顶上的破洞终于修好了。 敏感的人都意识到，清风剑宗此时处于非常封闭的状态，连空气的流动都仿佛被禁锢住了，这就像暴风雪前的宁静，一场大事正在酝酿之中。 按照剑宗的规矩，元日后七日就是祭祖的日子，祖师爷在这一天建立了清风剑宗，所有剑宗弟子都要在这一天来到他老人家飞升的升仙台前，向祖师爷表达内心的崇敬和对剑道的忠诚。 主持祭祖的几位剑宗高层里，却没有赵副掌门的影子，大家都知道，那个时候要来了。 赵副掌门彻底倒台的日子，要来了。 第63章 七九 顾梦云没有给赵副掌门当场对峙的机会。 当他宣布结果的时候, 赵副掌门已经下了清风剑宗的地牢。 顾梦云将赵副掌门在位期间做出的中饱私囊、受贿弄权之事一一抖出，证据确凿，把赵副掌门钉死在剑宗罪人的位置上，再无翻身之力。 杨青琮从旁协助他, 将证据一件一件展示在人前, 顾梦云不方便说的琐碎细节, 也是杨青琮向众人解释。 祭祖大会结束后, 天上降下纷纷扬扬的琼玉飞花。 林清引抬起头, 感觉到雪片落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当天晚上, 杨青琮一直忙到深夜才回来。 林清引在练功房里打坐，听见外面有响动, 耳朵转一转, 立刻从地上跳起来。 「二师兄，你回来了！」林清引一手扒着门框，一边像猴子一样探出身子，笑嘻嘻地跟杨青琮说话，「情况怎么样？你什么时候上任？」 「什么上任？」杨青琮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 林清引又在提副掌门的事了，他无奈道，「又提这有的没的, 现在赵德用下来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每次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没有说光干活不给提拔职位的。」林清引撇了撇嘴。 「那也得一级一级来吧。」杨青琮笑道。 林清引见他这态度, 知道有戏，不过，恐怕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快。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等你好消息。」林清引道。 好消息没等来，先等来一个坏消息。 杨青琮回来没一个时辰，忽然有人在外面疯狂砸门。 林清引从床上惊醒，穿着中衣出去，冷风沖入颈中，把他冻得一哆嗦，赶紧运起灵气抵御。 杨青琮穿着一件深色的外袍，外面披着一件带帽子的披风，正在门前和人说话。 「二师兄？」林清引察觉到不安的气氛，来人带来的恐怕是坏消息。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先休息吧，在房里别出来。」杨青琮道。 现在这个情况，叫林清引回去休息，他也睡不着啊：「二师兄，我跟你一起去，行吗？」 杨青琮思索片刻，沖林清引招了招手，林清引立刻从门里跳出来。 「衣服穿好。」杨青琮从随身锦囊里取出一件厚实的外袍，披在林清引身上。 林清引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中衣就出来了，不过古代人的中衣比现代人的外衣包裹得还要严实就是。 算时间应该是丑时末寅时初的样子，黎明前，天地漆黑一片，除了一行人手里提的灯，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走近月登楼时，林清引发现有几位医修聚集在这里，但都是生面孔，他们堵在掌门房间外面，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随我进去，什么都不要说，跟紧我。」杨青琮神情凝重地说。 林清引点头。 两人走进掌门房间，从会客厅绕到后面，这里有一间四面结界的房室，是顾梦云修炼的地方。 顾梦云自从当上清风剑宗掌门以来，就一直忙于宗门事务，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省时间，他把练功房安排在月登楼中，会客厅后面，这样，每次见完人，他就可以小小地修炼一段时间，而他修炼的时候，重要的事情想要找到他也很容易，直接进练功房就是了，什么也不耽误。 现在，练功房正中的地面有一大块血迹，中间有暗红的血块，而顾梦云斜坐在墙角，衣襟上也有斑斑血迹，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看起来状况很差。 第163页 杨青琮立刻走上前，询问旁边的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医修顾梦云现在的情况，林清引听到了几个词： 「……走火入魔……下毒……日晞藤……」 啊，不是吧…… 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走上了既定的命运轨道。 林清引捂住额头，不敢相信，顾梦云竟然还在吃素问长老配的药！ 「素问长老呢？把素问长老请过来。」杨青琮沉下脸，命令道。 在其他剑修慌成一团的时候，杨青琮有条不紊地安排了现场。 这些脸生的医修，也是他为防不测，从外面请来的。 在这些医修的全力救治下，顾梦云终于留下一条命，只是，这次中毒让他元气大伤，以后修炼起来，恐怕都不会像什么都没发生时那么顺利。 「杨师兄，素问长老带过来了。」 杨青琮正蹲在顾梦云身边，闻言，头也不回道：「带他进来。」 练功房的门打开，一阵凌乱的脚步，素问长老在几个剑修的「簇拥」下走进房间。 他神色平淡，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直到目光落在墙角面色苍白的掌门身上时，才稍稍流露出几分慌张之色。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走上前，习惯性地给顾梦云诊脉。 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臂。 杨青琮面色阴沉地审视着素问长老：「长老，你要干什么？」 「给掌门诊脉啊，杨师侄何出此言？」 林清引在旁边看着，不由得暗暗心惊，以前看那些小说，说弄权之人如何会演戏，他都只当个设定看了，这会却看到真实的，心想，原来他自诩演技好，比起素问长老这样一声不吭演个大的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杨青琮端详着素问长老，没有言语，片刻后，他松开了素问长老的手。 这时候的素问长老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淡定了，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发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看来他也没有他表现出的这么云淡风轻。 素问长老垂目，手指搭上顾梦云的脉门。 就在这时，顾梦云忽然睁开眼睛，反手抓住了素问长老的手。 素问长老勐然抬眉，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毫无障碍地撞上了。 「素问……师兄的身体如何，你可看出什么了？」顾梦云望着他，沉声问道。 「你、你……」素问长老似乎觉察到什么，忽然嘆息一声，「师兄，没想到你会怀疑我。」 「呵呵，若无实证，师兄又怎么会怀疑你？」顾梦云冷声道。 「若不怀疑，又哪里来的实证？」素问长老苦笑道。 「颠倒因果，」杨青琮忍不住道，「师叔既然做了，就该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凡事必有痕。」 素问长老低头不语。 顾梦云咳嗽起来，许多血沫子从他口中溅出，落在两人相连的手上。 素问长老的眼皮微动，疑惑地抬头审视顾梦云：「你……不是假装的？」 这一次顾梦云没有说话，杨青琮皱起眉头，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别开了脸。 素问长老毕竟是医修，观人气色，也能知道人的虚弱究竟是真是假，他诧异之下，再一次翻回手掌，压住顾梦云的手臂，手指按向他脉门。 被人切住脉门是很危险的，尤其是眼下这种情况，顾梦云正在虚弱之时，素问长老又心怀不轨。 杨青琮顿时紧张起来，想要拦住素问长老，却被顾梦云一个摇头制止。 顾梦云注视着素问长老，眼神甚是平静，仿佛只是很平常地给亲近的医修看一下脉象而已。 然而素问长老诊断出结果，脸色却霎时变化，不敢相信地看向顾梦云：「你……全都喝了？」 顾梦云笑了一下，抬头对杨青琮说：「青琮，让其他人都出去吧，我想单独和师弟说几句话。」 杨青琮闻言，示意林清引带其他医修出去。 林清引知道他不能离开顾梦云身边，这场师兄翻脸的虐心大戏也只能看到这里了，便转过身去，招唿其他医修跟自己一起离开。 林清引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听其他医修议论这慢性毒药下得如何歹毒，心里都暗暗地替顾梦云生气。 终于，杨青琮带着素问长老出来了。 素问长老脸上再没有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了，他好像突然干瘪下去，变得和其他行将就木的凡人没什么区别。 事后，林清引从杨青琮口中得知，顾梦云本来不会这么快毒发，但赵德用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便威胁素问长老加大药量，这一阵子顾梦云喝的药都是加过量的，没用多少时间就毒发了。 让人迷惑的是，顾梦云明知道药里有毒，还在坚持喝，他不是在钓鱼，他是真的以身试毒，所求不过是师弟早点悬崖勒马，他也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素问长老却没有停手，不仅没有停手，还遵从赵德用的命令，给顾梦云加大药量，简直恨不能立刻置人于死地。 东窗事发之后，素问长老没有悬念地进了地牢，和赵德用关在最深的两个黑牢里，审判之后，就会处以极刑。 林清引一向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顾梦云对素问长老还很好，素问长老竟然还会在赵德用倒台之后，不顾一切地谋害他师兄。 第164页 「他竟然还真的喝了，真是……够狠……」素问长老离开之时，摇头苦笑着。 …… 不管怎么样，一场祸事总算没有太坏的结果。 顾梦云中的是烈性毒，毒发之后及时抢救，救了回来，身体只要好好调养还能恢復，没有长久喝慢性毒那样无可挽回。 四个周目中必死的掌门，终于逃过鬼门关，改变了命运，存活下来。 自此往后，宗门的格局应该不会有大的变化，在顾梦云的继续治理下，还会像以前那样健康但清贫地发展。 而空缺出来的副掌门之位，可能是唯一的变数。 顾梦云会指定杨青琮做副掌门吗？ 不光是林清引这样想，其他剑宗弟子、乃至长老们也认为，杨青琮已经在过去一年的各种大事里展现了他的才能，就算顾梦云推举他做副掌门，也不算逾矩。 然而顾梦云迟迟没有宣布。 三个月后，春回大地，顾梦云病体初愈，在春宴上向剑宗众人宣布，他要举行一次选拔副掌门的比试，所有人都可以参加，谁获得的支持率高，谁就来当这个副掌门。 林清引心想，这也算是一种给杨青琮开后门的方式吧，毕竟指定人选的话，杨青琮年纪太轻，恐怕难以服众。 但接下来的发展，他就看不懂了，顾梦云指定杨青琮担任这次副掌门选拔比试的总主持，组织人参加比试，统计支持率……一大堆杂活重压之下，杨青琮自己参加比试几乎是不可能的。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林清引怒摔相思镜。 相思镜的另一边，正在出外勤的杨青琮面上显出些无奈，但自始至终没有抱怨一句：「师父他老人家，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看着杨青琮这副「大度」的模样，林清引气不打一处来：「好，皇帝不急太监急是吧，等你当上副掌门等到天都塌了，还不如老子自己上！给我报名副掌门比试！」 第64章 八十 林清引凭着自己up主的本事, 在副掌门选拔比试的投票阶段脱颖而出，不过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就爬到了副掌门候选人的前三名。 要说他採用的办法，也是令人大开眼界, 任何一个剑宗弟子都想不到, 天道碑还有这种用法…… 在山前广场上, 有一块闲置已久的天道碑, 这块天道碑是天陨石所铸, 在灵仙界，天陨石制成的天道碑一共只有四块，分别归属于四百年前战争中取得卓着战绩的四大宗门, 其中，清风剑宗是宗门之首, 祖师爷主持分割了四块天道碑, 和其他三大宗门的掌门约定，一方有难，三方支援，只要把求援的事打在一块天道碑上，另外三块就可以同时看到。 没错, 这四块天道碑, 具有「实时同步」的效果。 林清引很早就知道天道碑的用处了，在全息游戏里，这块天道碑就是用来发任务的, 四大宗门从大任务到小任务，都会发布在这块碑上, 看到任务之后，拿着剑宗弟子的牌子就可以去接, 初级弟子只能接一些初级任务。 林清引那时候忙着攻略npc，接的都是一些找东西采草药之类的体力活，赚一些小钱。 不过，任务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林清引想用天道碑，是另外一种用法。 「什么，你要把画面打在天道碑上？」负责管理天道碑的剑修师叔一听这话，人都傻了，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天道碑表面面积有限，放上去的都是言简意赅的文字描述，哪里会放画面？ 「对，比起文字描述，画面更吸引人，我要在上面放我们剑宗铸剑的过程，再配上一些解说，让更多人来买我们剑宗铸的剑。」林清引说出他的创意。 在林清引的描述下，负责管理的剑修师叔终于听懂了，他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其他三宗恐怕不会同意。」 其他三个宗门，有威信最着的儒圣宗，有财大气粗的鎏金宗，他们都不好搞，本来就不想带清风剑宗玩了，甚至在紫仓派抢夺天道碑的时候，也没有出来替清风剑宗说一句话。 如今，清风剑宗忽然要挤占他们的版面不说，还要放一些和任务无关的画面…… 「同不同意，我们先把方案做好，之后再告诉他们，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林清引自信满满道，「我觉得他们会同意的。」 「这……」师叔迟疑道，「你同杨师侄商量过没有？」 林清引一撇嘴，所以还是要去找杨青琮商量么，他本来想凭自己的实力夺取副掌门之位的。 不过，拉票又不是比武，非得凭实力分出个高低上下不可，当然人脉越多越好，林清引就毫不犹豫地藉助了杨青琮的力量。 林清引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杨青琮，惴惴不安地等着杨青琮回復，杨青琮思索了一会儿，抬头望向他，眼中似有光：「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是啊，我知道有点胆大了……」 「不，这主意很好，不过，要把铸剑的画册直接放在上面么？可能需要仔细斟酌，地方只有那么一点大，放什么好。」 「不是画册，是画面，直接放画面。」林清引赶忙解释。 他的想法是通过什么东西把铸剑的过程，动态的，记录下来，搬到天道碑上去，到时候天道碑另外四分之三放任务文字，四分之一放铸剑画面，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铸剑画面上，对剑宗的宣传那不是一点半点。 第165页 当然，选拔副掌门，选拔的不是这个人有多么出类拔萃，而是他可以为宗门创造什么样的价值。 如果林清引的计划能够成功，他就可以得到更多票，至少可以从几百人的候选人中冒出来。 「记录画面的东西，是什么？」杨青琮疑惑。 「呃……摄影石，之类的东西，没有吗？」林清引问。 古代当然是没有摄像机的，但灵仙界有一些天然的东西可以代替现代技术，比如传音石，比如相思镜…… 「等等，我们有相思镜啊！」林清引一拍脑门。 相思镜可以传送实时画面，一方拿着相思镜去照铸剑过程，一方拿着传送回的画面投射到天道碑上不就行了吗？ 林清引一激动，立刻拉着杨青琮去实验，不过，他们不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直接动用天道碑，就取了天道碑背面的一个小角落，做他们的实验。 实验成功了！ 林清引举着相思镜，在铸剑台照到的画面，可以直接传回天道碑上！ 这样一来，技术难题也解决了。 林清引的心思活络起来，他一直想在剑宗经营铸剑铺子，把剑宗的名号打出去，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林清引和杨青琮一起，在顾梦云面前展示了一出用天道碑宣传铸剑铺子的表演，看得顾梦云连连惊嘆。 事情很顺利地定下来，由顾梦云去游说另外三大宗门的掌门，林清引和杨青琮只管准备铸剑表演就是。 时间到了铸剑表演正式上天道碑的那天，剑宗弟子们闻讯聚集在山前广场上，看着重新启用的天道碑，在一众任务文字中，一小块画面突然出现，一开始不太清楚，后来变得清晰，他们辨识出那是铸剑台的风景。 「神迹啊神迹！」 「喝，这怎么弄上去的！」 「听说是杨师兄着手筹备的，杨师兄果然厉害！」 「不，杨师兄只是筹备，主意可是那个林清引出的。」 剑宗弟子们议论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天道碑，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场景出现在他们眼前，令他们激动不已，就这样如痴如醉地看了一个时辰。 林清引在铸剑台展示铸剑场所，铸剑步骤，还请了两个中级师兄展示灵剑负雪，前前后后忙活了一通，心怀忐忑地回到山前广场，想看看观众反应。 谁知，他刚一出现就被团团围住了，剑宗弟子们，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向他发出赞嘆，称赞他在天道碑上展示铸剑简直是天才之举。 在天道碑上播放画面的效果比想像中还要好，纷纷的订单发往剑宗，想要从剑宗购买、定制武器…… 初次尝试直播带货成功后，林清引在副掌门比试中的支持率大幅拉升，头一次拼进了前十名。 不过，前十名都是威望甚着的人物，七位长老就占去了七个名额，还有两位是剑宗内耳熟能详的名字，只有林清引是个没什么名气的黑马。 现在，局面却不同了，林清引是思维活跃的年轻剑修的代表，他刚刚给宗门赚了一大笔钱，大大提升了宗门的地位，支持率还在上升。 林清引的声望如日中天时，也有不少不同意见，他们的想法也很普遍，林清引毕竟是筑基修士，初级弟子，就算有几分鬼精灵，经验、意志都不足以服众，让他当副掌门，简直就是儿戏一般。 所以，林清引还要想别的主意，创造新的增涨点，让这些异议者不服不行。 很快，林清引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创意…… 既可以宣传清风剑宗，又可以刷他的恋爱脑积分。 就是——直播大师兄上剑法课。 剑法秘籍掩去不提，只播炫技的部分，最后再跟着所有剑宗弟子一起为大师兄欢唿，抒发倾慕之情，这样的直播出去之后，既宣传了剑宗的代表弟子大师兄，又完成了林清引的「当众表白」任务。 自从任务系统升级之后，决定积分获得多少的就不是任务完成的数量了，而是任务完成的质量，比如「当众表白」，当的「众」人数越多，获得的积分回馈也越多，当林清引在天道碑上直播时，四个宗门的修士都能看到，人数直接冲破好几层上限，林清引的积分也空前迅勐地增涨起来，很快就达到了第二个百万级，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太爽了吧！早知道还有这种方法，我就不用和他们互动了……」林清引看着狂涨的积分，暗暗攥起拳头。 可惜，他一心想着赚支持率，赚积分，某些人却不是那么想的。 就在竞选副掌门比试即将公布结果的前夜，陆青霜再一次堵住林清引。 「就那么想当副掌门么？」陆青霜站在月影中，神色暧昧。 林清引心想，那不是废话吗，为了不崩乖乖小师弟的人设，他还是很文静地「嗯」了一声。 「我可以帮你。」陆青霜望着他，「不过，你必须对我说真话。」 「我不敢欺瞒师兄，一向说的都是真话。」林清引眼都不眨地说。 「哦？是吗？」陆青霜似乎不信，「那你为何一边说着专心修炼，一边偷看我练剑，还放到天道碑上去？」 「呃……」 陆青霜更近一步，将林清引压在巨大的杉树边：「你不要跟我说你是为了选上副掌门，你一向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 第166页 「我感兴趣！我想为师父分忧！」林清引解释道，「这一年的内门变动，让我意识到无忧无虑地享受师父的照顾是不行的，我也是时候成长起来了……」 「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骗不了我，你在我练剑的时候偷偷说倾慕我，难道也是为了选上副掌门？」 林清引感到头皮一阵发麻，眼看着陆青霜越逼越近，他下意识去推他：「大师兄，你误会了，我说的倾慕不是那个意思！」 以往陆青霜逼到这一步，还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能会就此放手，但这一次却没有。 憋了半年，小师弟都没有私底下来找他一次，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也意识到了如果自己不争取，这一世可能比上一世还要希望渺茫。 他重生一次，不是为了故作清高浪费时间的。想通这一点，陆青霜便不顾面子了，哪怕强迫也要小师弟留在自己身边。 正在这时，旁边树林里跳出一个穿着杂役服的高挑身影，一手拿着扫帚，将落叶全都扫到陆青霜身上。 「你干什么！」洁癖震怒。 杂役低着头，理所当然地答道：「扫地啊，你们在这站着可以，不许往地上丢垃圾，省得小爷我还得回来扫。」 说罢，他嘴里还念念叨叨：「现在的修士真是太没品了，随地乱丢垃圾不说，天黑了还到净躲在树林里，不知做些什么勾当……」 陆青霜一向爱惜面子，能私底下堵林清引已是极限，何曾想在一个扫地杂役面前丢面子，他冷哼一声，深深看了林清引一眼，拂袖而去。 林清引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这个扫地杂役不是别人，正是被他利用完之后丢到脑后的将宇。 第65章 八一 想到自己把人利用完就丢到脑后的过程, 林清引本能地心虚了一下。 再看到将宇空有一身肌肉、却没有魔力的样子，林清引又自信起来。 不就是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可怕的，现在掌握主动权的可是他——筑基大佬！ 这样想着, 林清引很硬气地从将宇身边走开, 就像没看到他一样。 手腕, 被拽住了。 「阿引, 你去哪儿？你为什么不见我了？」将宇的声音带着丝丝卑微, 卑微中压抑着疯狂。 林清引用灵力震开将宇的手，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好像才认出他一样：「啊，你是将宇, 我还以为是谁呢。」 顿了顿, 又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将宇似乎不敢相信林清引竟然用这么若无其事的态度对他，身体里的暴力因子让他下意识出手，再一次把林清引推到身后的大树上。 林清引皱起眉头，刚才用灵力垫了一下, 后背撞在大树上就像撞在松软的床垫上一样轻松, 不过，将宇眼下的态度，还是勾起了他久远记忆中的某些回忆, 这让他有些不爽。 「你找死吗？推我？」林清引抬起手，一把推在将宇肩膀上, 将他「嘭」地推在对面的树干上。 树林嘛，最多的就是树干, 树干咚谁不会呢。 林清引的粗暴态度打断了将宇的愤怒积蓄，他有些讶异地看向林清引。 「系统提示：ooc警报！npc的好感度正在下降！」 啊哦，原来还有好感度这个东西，不说林清引差点忘了，当然，将宇喜欢的不是林清引，而是一周目时林清引塑造出来的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的小剑主阿引，阿引可从来没反抗过，林清引一反抗不就ooc了吗。 不过，听了一会儿系统播报，好像没有什么新花样，林清引放下心来，只是好感度下降的话，没什么了不起，他已经找到了新的积分增涨点，好感度已经不重要了。 「阿、阿引？」将宇试探着叫道，好像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叫什么叫！」林清引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刚才被将宇抓了一把，抓出两个明显的手印，「成天阿引阿引，谁是你的阿引！烦不烦！刚才好声好气问你干什么，你不说，上来就动手，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 「……对不起。」将宇也意识到是自己先动手的，他没有恶意，只是习惯了。 这样一打断，将宇那股兴师问罪的气势也升不起来，他期期艾艾地诉说了几句心事，林清引只冷着脸看他，他说不下去，最后拎着扫帚垂头丧气地走了。 走之前，他请求林清引给他发纸鹤，像以前那样，约见下次见面的日子，只要是林清引想知道的消息，他都会想办法帮他搞到。 不过，林清引还是什么都没许诺。 甩脱将宇之后，林清引回到小院，正打算脱掉衣服洗一洗，就撞见提前下班的杨青琮。 「二师兄，这么早。」林清引招唿一声。 「也没什么事，你去醉月楼吃饭了？」杨青琮笑着问道。 「啊……没有，我碰到大师兄了。」林清引直言道。 杨青琮的笑容凝固住，因为他看到了林清引袖子上明显的黑手印，他上前一步，握住林清引的手，将他的手臂抬起来，捧着袖子看：「谁弄的？」 「是……将宇。」 「将宇？」杨青琮皱起眉头，「他怎么还没走。」 「他应该走么？」林清引奇怪，「我看他没有这个意思。」 「他为赵副掌门办事，应该清退出去的。」杨青琮道，「明天我亲自督办这件事。」 第167页 「等等，」林清引连忙拉住杨青琮，「他可不是一般人，就这么放出去，恐怕放虎归山。」 「依你的意思该如何？」杨青琮最近都很尊重林清引的意见。 「我觉得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就让他继续当杂役，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们就把他关进地牢，然后一个月剃三回头……」 「什么？」 「哦，没什么，」林清引赶紧从幻想中抽离出来，「我是说，他毕竟是魔界的人，就这么赶走了，保不齐他将来还要找事，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等宗门实力增涨了，再把他关起来！」 「好，就按你说的办。」 杨青琮虽然这么说了，但仍然不放心林清引一个人在外面，叮嘱林清引平时不要落单，私底下也加派人手保护林清引。 就这样，一直到副掌门决选那日，大师兄和将宇都没找到私底下接触林清引的机会。 按照投票率，林清引高居榜首，遥遥领先，如果单纯按照现在的投票率来决定副掌门人选，没有什么悬念，林清引就会是下一任副掌门。 但…… 副掌门由谁来当，还需要掌门来决定。 林清引不太确定，顾梦云会不会选他。 不，应该说，林清引觉得，顾梦云应该不会选他。 从杨青琮这件事上，林清引得出一个结论，顾梦云不喜欢年轻人在宗门中担当要职，就算是杨青琮这样跟着他干活这么多年的心腹弟子，也不行。 杨青琮都不行，那林清引就更不行了。 林清引看了一眼排行榜，现在位列第二的是持剑长老，无论是威望还是资歷都比他深，要是顾梦云让持剑长老当副掌门，估计也没有人会有异议。 甚至连林清引自己也觉得持剑长老当副掌门挺合适…… 「排在第一位的现在是……林清引！」顾梦云从杨青琮递上的排位书牒上读出，「林清引出息了啊。」他笑吟吟地说。 林清引从候选席中站起来，向顾梦云行礼。 顾梦云招招手，示意林清引过来，林清引便走到他身边。 一股浓重的药味从顾梦云身上传来，林清引皱了皱鼻子，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顾梦云的内伤还没有完全康復，还在用药调理。 「说说，你为什么想当副掌门？」顾梦云笑眯眯地问林清引。 林清引还未开口，先感觉到一双冷冽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他顺着目光看去，和陆青霜不以为然地眼神对上。 他移开目光，又看向顾梦云，顾梦云一向这么笑，看起来很和蔼，其实心里有自己的主意，不能太当真。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杨青琮脸上，杨青琮在正式场合一般不笑，看到林清引时，眼神里却透出丝丝笑意来。 林清引感到心中一暖，自信顿生。 他能做的都做了，现在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他凭个人实力可以决定的，那就放轻松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林清引稍微沉吟了一下，开始讲述他当上副掌门之后，会从哪些方面帮助宗门发展。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玩个恋爱游戏而已，连升级都不升的，何曾在乎宗门发展的怎么样。 但一朝穿进游戏中，林清引被固定在这片清风山上，外面的世界去不了，活动范围只有剑宗这一块。 剑宗在，他在，剑宗亡，他完蛋。 如此一来，林清引便不得不开始思索剑宗的未来，只要剑宗一直和平，他就可以过舒服日子，专心攒积分，攒钱，所以，剑宗的和平稳定，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要和平稳定，就要让剑宗拥有坚不可摧的防御结界，灵仙界最强的战斗力，这两点虽然很难，但不是不可实现，坚不可摧的防御解决可以通过升级护山大阵达成，最强的战斗力——曾经剑宗的开山祖师爷就拥有最强战斗力，现在他传下的秘籍书册都在，就有希望培养出第二个、第三个。 再往细里说，升级护山大阵需要财力支持，剑宗就必须搞钱。 培养强大战斗力，就必须优化培养课程，这方面杨青琮已经有方案了，林清引亲身实践，也很快升到了筑基，可以大范围推广。 除此之外，林清引觉得还要加强和灵仙界其他宗门的联络，比如，利用天道碑就是一个好办法，让其他宗门自发产生对清风剑宗的需要、好感，甚至引进他们的弟子来这边一起学习，把整个灵仙界的力量都绑架到清风剑宗，就算将来六界其他力量前来挑衅，剑宗也不会孤立无援。 林清引轻松而流畅地说出他的想法，听罢，全场安静下来。 大家有些意外地看着林清引，七位长老暗暗点头，陆青霜面露疑色，怀疑着是不是林清引想出来的，顾梦云敛起笑容，面容严肃地思索了一会儿。 「林清引，你想的很好，令我意外。」顾梦云说道，「不过……我还是不能直接把副掌门之位授予你。」 「我猜到了，」林清引坦然道，「本来最适合这个位置的是二师兄，师父也没有给他啊。」 林清引这话说得直接，旁人都没来得及阻拦一下，顾梦云脸上露出丝丝尬色，在场众人也沉默，并暗暗认同林清引的说法。 目光再一次聚集在顾梦云身上，顾梦云清了清嗓子：「这件事嘛，为师自有安排，先说今天选拔副掌门的事吧，你确实挺有想法，也有一定的闯劲，不过，由你一个人来担任副掌门，我想还是无法服众。」 第168页 「杨青琮，副掌门的事务，你应该熟悉了，往后一年就由你来带着林清引，履行副掌门的职责吧。」 咦……？？ 林清引本来以为，自己没戏了呢，听到这话，不由得睁圆眼睛，先看向杨青琮。 杨青琮显然也很意外。 两人对视了一下，又齐齐看向顾梦云。 顾梦云倒是没有因为林清引当众抢白他而生气，宣布决定之后，笑吟吟地看着林清引：「怎么样，这下你满意了吧？有想法是好的，能不能坚持下去，是另外一回事，你先做一年，若是这一年能扛住，再跟大家说你的宏图大业吧。」 时至此刻，林清引知道了，原来顾梦云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杨青琮参与副掌门的事务，这才没安排他参加选拔。 不过，林清引还是想差了一点，顾梦云真正想传给杨青琮的，是自己的掌门之位，自从素问长老之事后，他便对权位彻底失去了兴趣。这都是后话了。 第66章 八二 半年后。 林清引自己都不敢相信, 自己竟然还奋斗在第一线的岗位上，顾梦云说得没错，想是一回事，执行是另一回事, 这半年之中, 他没有哪一天闲着, 可是宗门的事情还是多得管不过来。 「我不要干副掌门了！」林清引从书房出来, 仰天哀嚎, 转头进了卧房，倒在床上。 「今年的祭祖还要加上一个项目……」杨青琮拿着仪式流程单看，说着一抬头, 发现刚才还在这的人不见了，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卧室, 把林清引从床上揪起来。 「二师兄, 祭祖还是你去吧，我真的去不了啊。」林清引央求道。 「你才是副掌门，我只是辅助你，总不能什么活动都让我去主持吧？」杨青琮无奈道。 这半年来，林清引以自己年纪尚轻, 容易紧张为由, 让杨青琮替他顶了许多宗门会议。 现在，连祭祖这样的大活也要杨青琮去主持，似乎有些过分了。 但这也不是林清引无理取闹, 他是真的不能主持。 祭祖有一个项目，就是去旁边禁地象徵性地给禁地封印的怨魂烧点纸。 林清引决不能接近禁地, 去那里就会触发第四个npc，堪称变态中的变态。 「要不然我们把这个项目取消吧。」林清引从床上爬起来, 一脸恳求地看向杨青琮。 「……也行。」杨青琮道。 「啊？」林清引诧异，「我以为你会说祖宗之法不可废。」 「……我正准备说祖宗之法不可废，」杨青琮笑道，「所以我得去找师父商量。」 「那你好好商量，那怨魂已经受我们香火四百年了，继续供养下去，迟早供出来一个鬼王。」林清引半真半假地吓唬人。 杨青琮眸色一暗，道：「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杨青琮是怎么说服顾梦云的，新一年的祭祖，取消了向禁地怨魂供奉香火的环节，林清引也就不必进入禁地。 这是他第一次主持这种大型活动，还是有点小憷，还好有杨青琮从旁辅助，流程按部就班地顺下来了。 翌年，顾梦云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杨青琮。 林清引见状，正好把副掌门的位置一推二六五，实习期一结束，他就顺势躺平了。 杨青琮不得不找持剑长老来当副掌门，还好持剑长老比林清引精力旺盛许多，无缝衔接副掌门。 这期间又发生了很多事，那三位还在活跃的npc不甘心自己被撩完又没有下文，一定要在林清引这里要个名分。 被纠缠不休的林清引感到烦恼，再一次向杨青琮抱怨的时候，杨青琮正色道： 「不如我们结为道侣，这样他们就不能再骚扰你，我也可以随时保护你。」 林清引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杨青琮竟然想通了。 「不是，之前你不是说不能儿戏吗？」 「这也不算儿戏，是我深思熟虑过的。」 林清引也没看出来杨青琮深思熟虑什么了，不过他同意，那是最好不过的。 作为掌门的道侣，在剑宗内那绝对是凛然不可犯，就算是陆青霜想骚扰他也会遭到舆论的一致谴责。 一想到自己可以顶着这个身份完成npc任务还不用负责，林清引就乐开了花。 杨青琮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高兴呢？」 「大喜事啊，怎么能不高兴！」 「……是吗？」杨青琮不大相信，「你笑起来的样子像是准备做大坏事。」 二师兄越来越敏锐了，或许这就是近朱者赤吧。 决定结为道侣之后，就要着手为结契做准备。 结契最难的地方在于，需要有一瞬间的心灵相通。 在这一瞬间的心灵相通里，两个人不能完全没感情，兄弟情不算数，必须对对方有心动才行。 林清引就担心这一关过不去。 「要不然我们还是结那种最浅的道侣契吧，一年的。」林清引建议道。 道侣契的级别越低，对心灵相通的要求就越轻，要不然一周目陆青霜和林清引也没办法完成道侣契。 「一年的太浅，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先结十年的。」杨青琮十分笃定地说。 「那你能行吗？」林清引怀疑。 「我既然说了这话，便是有这个信心。」杨青琮道，他打量着林清引，「倒是你……」 第169页 「我也没问题！」林清引瞟了一眼杨青琮的胸膛。 自从老妖怪对他用了魅惑术，他就发现了，自己对二师兄并非纯粹的兄弟之情。 发现归发现，二师兄毕竟没那意思，林清引也不能贸然提起，如果杨青琮不提，他可以一直忍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们还是很好的师兄弟。 但……二师兄提了，还要跟他结道侣契，那就不要怪他行动了。 杨青琮和林清引要结道侣契，消息一放出去，大家的反应比想像中轻微许多，尤其是和他们来往过的同门，都是一副「早就猜到了」的表情。 顾梦云外出云游，接到杨青琮禀明情况的书信后，表示自己会回来主持他们的结契仪式，还劝告他们平时还是要以修炼为主，切不可沉迷此事，动摇了心性。 「此事」是什么事，林清引表示他年纪尚小，不懂。 还有，他和二师兄明明是正直的师兄弟情谊，这些人说什么「早就猜到了」啊喂！ 杨青琮急忙写信回復，事情不是师父想的那样…… 除了身旁的同门外，那三名npc倒是反应非常激烈。 还好两人事先就加固了小院的结界，将宇和老妖怪的分身根本进不来，陆青霜倒是能进来，但这样做就相当于私闯掌门居所，挑衅全剑宗，就算他是声明卓着的大师兄，犯了这样大的忌讳，还没有正当理由，也会被赶出剑宗。 三个npc天天在院门前守着，林清引则很听话地缩在小院里。 就这样，三个npc知道了彼此的存在，也知道了他们似乎有相似的经歷…… 一种微妙的平衡在他们之间达成。 只要另外两个人没有得到小师弟的原谅，他们就还有机会。 至于杨青琮，他们一致认为，那一定是林清引拉来的挡箭牌。 他们可是拥有两周目记忆、费尽千辛万苦回来找小师弟的人，一个平平无奇的杨青琮怎么能和他们相比。 如果时间放在两年前，可能他们的想法还成立。 现在嘛…… 这件事就要弄假成真啦。 结为道侣后一段时间，林清引和杨青琮天天出双入对，感情也越来越好。 三个npc旁观之下，越来越觉得不对。 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就算要闹，也是无理取闹。 但要他们就此接受这个悲惨的事实，他们也做不到。 明明他们才是那个付出一切，让一切重来的人，可是小师弟却完全不知道。 他们付出了一切，换来小师弟幸福快乐地和路人甲在一起——这谁能忍？ 将宇愤而联络人间的线人，帮他逃出清风剑宗，可是线人却久久没有回覆，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将宇不得不以凡人的身份留在剑宗，又被折磨了十年。 孟欢每天晚上蹲在林清引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哭哭啼啼哀求林清引回心转意，有时候还会用一点魅惑术，但都失败了。 在宗门加强了对灵植园的管理之后，孟欢的分身也没办法出来乱逛，从此消弭声息，只有去灵植园採药的童子偶尔能听到狐狸尖细的叫声。 至于陆青霜，作为三个npc中修为最高的一个，他也是唯一一个把林清引逼到墙角，把所有事情都吐露出来的人，他说了他们的前世，说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对小师弟的情愫，很多很多…… 然而林清引却不为所动。 林清引只说了很短的几句话，就让陆青霜出走剑宗，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其实你搞错了渡情劫的对象，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比起杀妻证道，你什么时候有勇气抛开自我，什么时候才能证道成功。」 一直滞留人间的陆青霜，好像清夜闻钟，向林清引表示感谢之后，离开剑宗，四处云游。 林清引也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真的有用，他也只是信口胡编了几句，当然，这信口胡编，也有他两个周目走下来的所思所想。 后来…… 林清引一直利用新找到的方法积攒积分，不知不觉间，积分也快够了。 而时间也一晃眼过去了十年。 清风剑宗在掌门道侣的合力建设下，越来越好，护山大阵也升级到固若金汤。 一次意外，将宇滞留剑宗的消息传到了修罗殿，修罗殿的大宗主带着人马潜入灵仙界，意图攻打清风剑宗。 却在第一步就失败了，他们无法进入剑宗的护山大阵。 而那些看起来一盘散沙的灵仙界修士，在魔界进攻时，却意想不到团结，清风剑宗一召唤，他们便立刻聚集过来，和清风剑宗并肩战斗，将修罗殿杀得七零八落。 将宇在护山大阵内目睹了这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他心中的所有旖旎情愫都化为乌有，红着眼沖向林清引，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然而他忘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林清引轻而易举地制住他，用飞剑把他钉在护山大阵上。 「好好看着，等一下就放你和他们团聚。」林清引笑眯眯地说。 终于，修罗殿只剩下一人，大宗主勉强支撑，跪倒在地。 他想释放魔力，可是这里却有一股力量，一直压制着。 忽然间，护山大阵放开一个角落，将宇从里面掉出去，飞也似地奔向死伤惨重的族人。 第170页 在那些尸山血海之间，他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撕心裂肺。 他回过头，看向结界后站立的青影。 林清引向他挥了挥手。 而后，一股莫名腾起的黑色巨舌拍向大宗主。 「哥——」 将宇眼睁睁看着大宗主在自己眼前化为碎片。 …… 战争后四百年，魔界小股势力反扑灵仙界，被清风剑宗掌门道侣联合众宗门消灭于清风山下。 魔界势力内讧，曾经获救于林清引的魔界少主叛变大宗主，用魔界的绝技杀死了大宗主，因此，清风剑宗留下魔界少主一命，囚禁于地牢，每月剃髮三次，防止魔界少主自缢。 「所以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呢？」可能很多人都会问。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掌门道侣就是这样决定的。 …… 结为道侣的第十一年，林清引的积分终于攒够了。 想要马上就能回到可爱的现代社会，和自己亲爱的电脑、手机、热水浴缸、全息设备重逢，林清引就激动不已。 但…… 他更捨不得二师兄。 这可怎么办呢？ 第67章 八三 反正积分够了, 先把任意门兑了。 林清引选择：兑换任意门！ 眼看着十三年来积攒的八位数积分飞快归零，林清引感觉到一阵肉痛，但物品栏里多了一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小门，让他的注意力又转移过去。 查看物品简介： 任意门：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包括你家。 「唿……」林清引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美好的现代生活, 美滋滋地躺下, 在院子里安置的吊床上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现代, 还做他的up主，只是到处找不到二师兄，差点把他急哭。 梦醒, 林清引捂住胸口，平復了一会儿心跳。 既然无法做出抉择, 那就不做, 还像以前一样过日子。 反正任意门揣在物品栏里，又不会飞了。 晚些时候，杨青琮回来，林清引立刻跑下去迎接他，对着他的胳膊又搂又抱, 还说了很多好听的话。 杨青琮警惕道：「你不会捅了什么篓子吧？」 「啊？没有啊！」 「那为什么这么……奇怪？」 「很奇怪吗？我本来就是这样嘴甜又善解人意的人呀。」林清引坦然往自己脸上贴金。 杨青琮观察了他一会儿, 无奈地摇摇头，进书房去换衣服了。 说来也奇怪，这是林清引和杨青琮结为道侣的第十一年, 他们两人的关系比以前更亲近，有时候也会双修, 但大部分时间都像师兄弟或是合作者一样，谈论的不是宗门事务, 就是修炼，反倒是沟通感情的时候非常罕见。 杨青琮本来就是那样性格的人，让他说甜言蜜语，难如登天，包括抽象的事情他都不喜欢说，于是林清引也不说，慢慢地就变成了事业伙伴一样的关系。 林清引是跳脱活跃的性子，还是有点期待浪漫的爱情，但是，没办法，谁让他选了杨青琮这个榆木疙瘩呢，令人安心的感情，就少了点惊喜。 最惨的是，杨青琮除了说「我们结为道侣吧，我可以保护你」之外，就没有表达过更多感情了。 因为杨青琮没表达过，所以林清引也没机会说，而且这种事，总觉得先说的那个人矮人一头似的，林清引就是不说。 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上床双修，下床谈工作的奇怪关系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没什么负担吧……才怪。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年，某日，林清引收到大师兄发回的信件一封，让他近日多加小心，不要靠近禁地。 林清引奇怪大师兄为什么会这么说，然而大师兄云游四方，根本找不到人去问，他只能揣起这封内容蹊跷的信，提高警惕，绝不往禁地方向走。 又一日，榆木带着一个採药童子来到拂云崖小院，告诉林清引，这个採药童子在灵植园里听到了奇怪的人声，人声让他带话给林清引，说最近不要靠近禁地，否则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这一下林清引更毛了，搞不懂大师兄和老妖怪怎么会同时提到禁地，算一算时间，现在他已经在一周目的时间线之外了。 也就是说，一周目的时间进展到现在，他应该已经跳崖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全都不知道。 但大师兄和老妖怪都知道…… 林清引百思不得其解，没办法，只能去灵植园找老妖怪。 「哥哥，你终于来找我了……」少年盘踞在湖边的大石头上，可怜兮兮地仰头，望向林清引。 「我不是你哥哥，你说让我不要靠近禁地，究竟是怎么回事？」林清引问道。 孟欢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说出原因。 他前世因为某些原因，错失了与林清引的缘分，迫切想要找回林清引，却不幸中了禁地怨鬼的圈套。 禁地怨鬼说可以启动血祭大阵，帮助孟欢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孟欢的功力修为必须交给怨鬼，作为酬金。 孟欢以为怨鬼只是说着玩玩，也不相信他能把他送回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于是答应了。 没想到，一睁眼，他又回到了十三年前的清风山灵植园，一颗流星砸破护山大阵，就像他和哥哥初遇的那年一样。 第171页 林清引再次纠正了孟欢的称唿：「我不是你哥哥，而且你比我老多了。」 孟欢还想跟林清引说更多关于前世的事，林清引却一点兴趣都没有地打断了他： 「血祭大阵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欢说他也不懂，可能是鬼界的一种邪恶法阵，他只知道自己答应怨鬼把他放出来之后，清风剑宗的弟子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死掉，他们的血涂抹在地上，形成了血祭大阵。 之后红光闪烁，孟欢失去意识，再醒来，就在灵植园里了。 林清引暗自思忖，他本来以为，四个npc拥有一周目的记忆是系统bug，现在看来另有隐情，身处禁地的第四个npc，即便在林清引没有攻略他的时间线上，也出现了，不仅出现了，还发挥了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林清引问，「你为什么要提醒我小心？」 「因为……」孟欢顿了顿，「怨鬼好像对你很感兴趣。」 「对我感兴趣？他又不认识我。」 「可能是因为我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吧，他很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 林清引回忆起怨鬼的人设，那个人确实……很变态，他痴迷于让所有人承认他的魅力，而那些痴男怨女的故事最吸引他，他一定要跟那些人比一比，究竟谁的魅力更大。 看来，孟欢的描述，让怨鬼对时间线上已经死了的林清引产生了兴趣。 没想到，这一周目已经刻意迴避，不去招惹这位大boss了，最后还是和他扯上了关系。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林清引皱眉。 「因为我最近开始梦到他了，我们妖族通常不会做梦，除非受到了他人的影响。」孟欢道。 这样说来，陆青霜会在这个时候写信，很有可能也是受到了怨鬼的影响。 从灵植园回来之后，林清引表现得有些紧张，杨青琮很快发现他的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林清引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杨青琮说，便告诉他，禁地的封印可能需要加固，他最近总是梦见里面有个穿着红衣服的鬼想要出来。 杨青琮听完之后，立刻请七位长老出山，合力加固禁地的封印，甚至动用了本来用来加固护山法阵的天材地宝。 林清引心下稍安。 过了些时日，有人在灵植园看到许多血迹，还有狐狸悽惨的嘶鸣声，十分可怖。 消息传到林清引这里，林清引感到嵴梁骨毛毛的。 忽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他立刻从石凳上跳起来，向灵植园狂奔而去。 捡到孟欢时，孟欢已经奄奄一息，无力维持人的状态，变成了狐狸。 狐狸皮毛下还在不断出血，一丝丝妖力离开身体，飘散在空气中。 林清引紧张地抱着孟欢，要带他去看医修。 孟欢却用无力的爪子按住了他。 「哥哥，对不起，小欢没办法再陪你了。」孟欢说，「小欢的妖力很快就会被怨鬼吸光，活不长了。」 林清引大怒，摇晃孟欢：「不许死！给我坚持住！」 孟欢有些感动，可惜只有在他快死的时候林清引才真情流露。 然而下一刻，林清引把他丢在地上，站起来，对刚刚赶来的杨青琮说：「二师兄，这个老妖怪很重要，如果它死了的话，我们这个世界都会崩塌，快，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罩起来，不要让禁地的怨鬼再吸它的生命了！」 世界……崩塌？孟欢一阵迷惑。 当然，他不会知道，自己是一款游戏里的可攻略npc之一，如果他死掉，世界也会崩塌。 相同的，将宇、陆青霜也是一样。 林清引现在没功夫去想将宇和陆青霜有没有被吸，他只能顾眼前这摊。 本来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和二师兄一起平安顺遂地度过十年二十年，甚至下半辈子，谁知道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眼看着好日子就要到头，林清引忍不住眼眶发酸，差点掉下泪来。 而看到林清引反应的孟欢一阵狂喜，就算他要死了，能够得到哥哥为他落泪，也算是没白来一遭。 「哥哥，对不起……」孟欢向林清引伸出手。 林清引却无视了他的手，转身扑进身后二师兄的怀里，把脸在他的衣襟上蹭来蹭去。 本来杨青琮还在充满敌意地审视孟欢，忽然被小师弟扑了个满怀，惊诧之余，还有丝丝惊喜，哪里还顾得上分神跟路边的妖怪呷干醋？ 「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们用祖师爷留下的金光罩罩住它，它的妖力就不会流逝了。」杨青琮轻轻抚摸小师弟的后背，安抚着他。 然而这个方法也行不通…… 金光罩内，狐狸一点点衰弱下去。 远处禁地方向的天空，逐渐变成暗红色。 林清引看到系统提示，重要npc濒死，世界即将崩溃。 他也要崩溃了，这都什么事儿，能不能让人过两天好日子？！ 不行，他不甘心，他要重新回到过去，再找办法！ 可是眼前的二师兄，并不会跟他一起回到过去，他们之间许多美好的回忆，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林清引越想越气，忍不住抓住杨青琮的手臂，扬起脸，泪眼汪汪地盯着他：「二师兄，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第172页 如果杨青琮说当成靠谱的同事，或是亲如一家的师弟，林清引就拿出任意门，头也不回地跑掉。 杨青琮皱眉，问道：「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林清引愣住，片刻后，杨青琮又道：「你用你的时间回溯法，回到过去，我们再想办法。」 林清引：？？？ 林清引：「你、你知道……？」 第68章 八四 杨青琮不仅知道, 而且，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时间过去太久，周目轮迴了太多次，他快要忘记第一次时间回溯是什么情况了。 大概是在小师弟第一次掉进雪山暗室的时候, 杨青琮的时间莫名其妙轮迴了两次, 他还以为自己走火入魔了。 直到很长一段时间之后, 杨青琮才发现, 他的时间回溯是与小师弟有关的, 他亲眼看到小师弟在被大师兄拒绝之后，擦干眼泪，下定决心, 忽然之间，周围的环境发生变化, 杨青琮又回到了这段时间之前。 根据观察, 周围其他人不会跟着小师弟的时间回溯法一起回去，只有杨青琮自己。 一开始，杨青琮十分警惕，以为小师弟是披着人皮的妖鬼，妄图在剑宗内进行不可告人的阴谋活动。 但接触下来, 他发现, 小师弟不仅没搞阴谋，自己还单纯得厉害，拥有回溯时间这么厉害的法术, 却只用来追求自己倾慕的大师兄…… 这份单纯，让杨青琮心生怜悯, 便没有试图干涉小师弟的行为。 只是他会回到过去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 反过来想想，还有好处，他的时间多出了一倍，可以用来搜集信息，阅读书籍，只要是脑子能记住的事情，他就可以尽情地去干，不用担心会随着时间的轮迴而消失。 第一世结束得很突然，杨青琮只记得有一个自称仙侍的人来到剑宗内，非要破坏已经结为道侣的小师弟和大师兄，有人阻拦他，他还迁怒别人，他从小师弟身边抢走大师兄，还逼得小师弟无处立身，后来小师弟跳崖惨死，许多同门义愤填膺，要向此人讨个说法，此人却像疯了一样，无差别攻击剑宗同门，杨青琮就在那一次攻击中结束了短促的一世。 等他醒来，又是第二世，这一世，小师弟换了一个人追逐，还是会为了这个人回溯时间，到最后，还是为了这个而死，而宗门也为了他们扭曲的感情掀起腥风血雨…… 第三世，第四世，都是如此，在第四世结尾时，杨青琮发誓，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要阻止小师弟爱上那四个人，只要他不谈情，就不会度过悲惨而短暂的一生，宗门也不会陷入腥风血雨。 第五世，杨青琮比以前任何一世准备得都要充分，在小师弟和任何一个人发生感情之前，就把他截到自己身边，跟他立下约法三章，试图把他导向正轨…… 一开始好像挺成功的，林清引表现得很乖，渐渐地，杨青琮发现他私底下还在偷偷和前几世那些人来往，这难道就是命么？喜欢上谁，确实不是小师弟的错，可这份喜欢只会导致悲惨的结果，杨青琮不得不去做那个坏人，时时监督着小师弟…… 越是监督，就对小师弟越是了解，越是了解，就越觉得可爱，不知不觉间，杨青琮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宗门的和平，为了小师弟的平安，还是为了自己，在破坏小师弟和其他人的感情…… 当他骑马在外面走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小师弟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突然之间出现的时间回溯，让他忍不住担心小师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在他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受委屈，明明身有公务在身，心却不由自主地飞向小师弟，把手边的公务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完，立刻启程回宗门。 看到小师弟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心下不由得松口气。 「没有受什么委屈吧？」 「没有啊。」 小师弟迷迷煳煳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群狼环伺之中，杨青琮也无法向小师弟解释。 直到一段时间之后，杨青琮发现小师弟并不是他想像的那样柔弱单纯，原来小师弟也是有手段对付那些人的，而且，也真的有把他们的约法三章放在心上。 小师弟抓耳挠腮地想办法把将宇送走，雷厉风行的手段着实把杨青琮惊了一下，在杨青琮的帮助下，小师弟真的把将宇送走了，可惜将宇突然发疯，让事情功亏一篑。 小师弟崩溃大喊，声音迴荡在潜龙河上，杨青琮想要从水里冒出来，告诉小师弟其实他已经在第一时间躲起来了，并没有承受将宇的正面攻击，但时间回溯再一次发生，杨青琮发现自己又站在驿站的客房中了。 他第一时间御剑飞回清风山，回到小院，果然发现正在灶台边埋头哭泣的小师弟，小师弟以前也是这样一个人默默消化伤心情绪的么？ 杨青琮感到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了，他走向小师弟，叫小师弟，看到那张哭花的小脸可怜兮兮地朝向他。 小师弟飞奔向他，把脸「咚」的一下埋进他怀里，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小鹿撞了个满怀。 在这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完了，明明要守着小师弟，不让他谈情的，现在，这约法三章约束的人变成了杨青琮自己。 每一次小师弟说，他一定会遵守约法三章的，杨青琮都会感到一阵难受。 第173页 其实也不必……那么遵守。 但后来他想通了，归根结底，给小师弟带来灾难的是那四个品性不端的人，而不是小师弟付出的爱，如果小师弟付出的对象是他，他绝不会让小师弟伤心，同样的，他也不让宗门蒙受损失，这样一来，岂不是一箭双鵰？ 想通了这一点，杨青琮感到一切豁然开朗，有一阵心情非常好。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这很有可能是一厢情愿，小师弟，可能根本不喜欢他，就算向他提出结为道侣，也只是为了向他证明他会遵守约法三章。 「杨师弟，你也不用想多了，就算小师弟想要结道侣契的人是你，你也不过是他亲如兄弟的师兄罢了，他就是这样问我的，『亲如兄弟的两个人，能不能结为道侣？』」 陆青霜的话音犹在耳畔，杨青琮再一次压灭心底蠢蠢欲动的火焰。 一年后，他们还是结为道侣了。 在宗门内斗中，陆青霜对林清引的追逐越来越激烈，为了保护林清引，杨青琮旧事重提，和小师弟结成了道侣。 那可能是他五世以来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他一向讲求做好完全的准备再行动，可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件事，是没办法做好万全的准备的。 之后，他们一起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时刻，感情深厚到不需要语言，就能懂得对方的意思。 他能感觉到小师弟对他的感情，他的感情，毫无疑问，没有人会感觉不到，宗门上上下下都知道掌门道侣二人情深义重，如胶似漆。 只是，好日子总是短暂，眼看着就要结束了。 孟欢死去之后，这个世界就会崩塌……虽然杨青琮不知道世界崩塌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他们平静的生活不会持续下去了。 「你用你的时间回溯法吧。」杨青琮道。 自从他们结为道侣之后，林清引就没有再回溯过时间，于是杨青琮也没提这件事，不知不觉间，他都把林清引会时间回溯给忘了。 他们应该是天生一对的，林清引有时间回溯法，而他，有不管回溯多少次，都能记住的记忆力。 杨青琮把他有超级记忆力的事情告诉了林清引。 林清引震惊，这是他穿越以来听到的最令人震惊的消息，而杨青琮竟然把这个能力藏了这么久…… 「二师兄，原来、原来你才是最深藏不露的！」林清引惊嘆。 「怪不得，怪不得你不让我谈情……」林清引好像想到什么，脸上一阵尴尬，「那我之前干的那些蠢事，你岂不是全都看到了？」 怎么会，那怎么是蠢事？喜欢一个人而没有坏心，绝不是蠢事，错的只是其他那些人而已。 「我们先回去，再说。」杨青琮道。 「回去的话，你真的还能记得？」林清引不敢确信。 为了实验，林清引回到了一个时辰之前。 他正准备去找孟欢问个究竟，现在他徘徊在院子里，不用问了。 杨青琮从院子外面进来，和徘徊中的林清引撞了个正着。 「二师兄！」林清引立刻抬头观察杨青琮的脸色。 「我记得。」杨青琮点头。 「太好了！」林清引心花怒放，围着杨青琮一阵转，「早知道你都能记住，我就……」 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不管读档多少次，二师兄都不会忘记，他们之间的回忆永远存在。 在存档读档的路上，林清引不再孤军奋战了。 …… 「那我们，回到更久以前去吧！」林清引眼睛亮亮地望着杨青琮。 「好啊。」 只要存档捲轴还在，林清引就拥有无限的时间，他和杨青琮可以在任意的时间点之间旅行。 正打算这么做的时候，林清引忽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他读档到更久之前，他的任意门就没了。 当然，他可以再攒积分，再兑换任意门。 但距离当下时间越远，回去的越早，变数就越多。 头痛。 不管了，先回到刚拿到任意门的时候吧！ 时间从深秋变回初春，距离怨鬼出世，吸干npc，世界崩塌还有半年。 林清引立刻找到杨青琮，跟他商量对策。 他们试了很多种办法，但没有哪一种有效。 最后的结果都是怨鬼出世，孟欢最先被吸干，然后系统弹出世界崩塌警告。 这可怎么办呢…… 难道真的不能偷懒，要把怨鬼也放出来攻略一遍才行吗？ 林清引强迫自己走到禁地旁边，看着禁地阴森森的大门，无数恐怖回忆涌出来，当初玩怨鬼这条线的时候，林清引甚至觉得自己玩的不是恋爱游戏，而是恐怖游戏，怨鬼的性格早就在四百年的封印中扭曲了，对清风剑宗只有无穷恨意，以虐杀剑宗弟子为乐，如果把他放出来，不要说攻略了，剑宗现在的和平生活都将被破坏殆尽。 「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林清引看向物品栏里的七彩小门门。 其实，只要他放弃这里的生活，回到他自己的世界，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一切，但不包括杨青琮。 要放手么？ 林清引看向杨青琮，杨青琮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 「有办法的话，你放手去做，我都支持你。」杨青琮说。 第174页 「……」林清引凝视着他，「有一个办法，你先回答我，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师兄弟？亲兄弟？奇怪的外来入侵者？」 「……？」杨青琮疑惑，」当然是道侣。「 「道侣不算，我们都知道，这个道侣契，只是为了证明约法三章才存在的。」林清引撇嘴。 「是么？可是我们已经破坏了约法三章。」杨青琮靠近林清引，拉住他的手，然后扣紧，「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约法三章不是在我们双修的时候就荡然无存了吗？」 林清引脸颊微热，低声道：「双修是双修，约法三章只是禁止谈情，又没禁止双修。」 杨青琮看起来被林清引惊到了。 「……这……怎么可能……？？」 杨青琮生气了。 后来林清引不得不费了很多口舌，才把他哄住。 打破一个观念传统的古代人的三观，并不是那么轻松的。 「所以，在你心目中，我们已经在谈情了。」林清引摸摸下巴。 杨青琮扬起眉梢，还没有从林清引奇怪的想法带来的震撼中平息下来：「当然。这不是谈情，什么是谈情？」 「……好吧，那你为什么不说呢，你从来没说过。」林清引感到只有自己是冤大头，暗暗较劲了这么久，就等着杨青琮先说，结果杨青琮那边根本没在意这件事。 「说什么？」杨青琮茫然。 「说我喜欢你啊，我超绝喜欢你，没有你就活不了，每天看到你都很开心。」林清引一下说出一串，说完又觉得自己亏了，气鼓鼓地看向一边地面。 「那也……」杨青琮脸颊热起来，「太孟浪了吧。」 「说！」林清引恶向胆边生，如果今天只有他一个人说了，他会气死。 杨青琮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遍：「我、我喜欢你，我超……（「超绝喜欢我」林清引提示）超绝喜欢你，没有你就……活不了（小声），每天看到你都很开心。」 在春天的微风中，杨青琮的声音像一支笨拙却动听的曲子，林清引感觉自己有点醉了。 他回味了一会儿，道：「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 「再……再说一次！」 最后杨青琮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在这一声声的喜欢之中，林清引也下定了决心。 正所谓色令智昏，他就冲动一下，做一些不理智的决定，也很正常吧？ 「我还有一个办法。」林清引道，「你愿意跟我去另外一个世界吗？」 「什么？」 「反正这个世界要崩塌了，我们去另外一个世界吧！那个世界很好很好，大家没有修为，但过着比皇帝还要舒服的生活……」林清引将现代生活一通大吹特吹，杨青琮听得一愣一愣。 「但我得试试，能不能把你带过去，现在，抱住我！」林清引命令道。 杨青琮还没回过神，林清引已经抓着他的手臂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再抓起另外一只，绕过自己的腰。 林清引从物品栏里取出任意门，点击使用。 「好了！」 一道七彩的门凭空出现在小院的草地上，可惜只有林清引一个人能看到。 「跟我往那边走！」林清引像八爪鱼一样缠住杨青琮，两人一起别别扭扭地往任意门中前进。 忽然之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两人吸进去。 然后又是一股斥力将两人甩出来。 林清引和杨青琮依然保持着互相搂抱的姿势，摔在草地上。 「这是……」杨青琮环顾四周。 周围环境和之前一模一样。 「另外一个世界，也有我们的小院么？」杨青琮迷惑。 「笨，当然不是，这就是我们的小院！」林清引欢欣雀跃地说，「试验成功了！我可以带着你一起过任意门！」 林清引所谓的实验，就是试试看能不能带着杨青琮一起过任意门。 任意门既然可以带林清引去往任何地方，那应该可以去一天前，林清引就带着杨青琮去了一天前。 一天前，林清引的积分已经攒够，只是还没兑换任意门。 而用掉的任意门，只是在未来时间线上用掉了，读档回来，一切又回到现在时间的状态，林清引重新用积分兑换了一个任意门。 现在，真正的冒险开始了。 林清引再一次像八爪鱼一样抱住杨青琮，再一次兑换任意门，把任意门放在草地上，再一次目光坚定地前进。 「请选择您的目的地。」 「2066年，华国，a市，我家客厅沙发！」 一阵炫目的七彩光闪过，林清引听到自己心跳砰砰地撞击着骨膜，他的身体开始下坠，「嘭」地一下，落在软而有弹性的皮沙发中。 而他的手中，还结结实实地抱着一个热乎乎的人。 林清引睁开眼睛，看向近在咫尺，被他压在沙发上的人，当熟悉的面孔再次充满视野，林清引的眼眶湿润了。 「呜哇——」 他再一次扑进二师兄的胸膛里，就像很多年前那样，激动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