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男大爆改Alpha男团[娱乐圈]》 第1页 《纯情男大爆改alpha男团［］》作者：诗不二【完结】 简介: 乐池洛——靠着脸蛋天才的title成为男团moonlight最后一位公开的成员，偏偏在出道前夜被骂上了热搜。 moonlight是什么男团是行走的alpha，绝世大勐1！ 再看看乐池洛……美得浑然天成，俏得活0活现，听说他是经纪人从主播区挖来救急的，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怎么能震碎舞台！ 粉丝连夜开着卡车创进公司，扯着横幅痛哭流涕，「不要急病乱投1！」 —— 乐池洛其实是来救场的，但粉丝并不买帐。 「你就是来凑数的！」 后来—— 乐池洛顶着他那张仙子脸蛋，在舞台上又a又飒，出道夜的他拍视频直接打破直拍记录，怒播1.4亿，数据甩了队友一大截，把队友衬得像个伴舞。 【粉丝（摸脸）：好疼。】 团综直播里，全团最攻的宋时序跳错了拍，所有成员一脸惊慌，竟下意识看向乐池洛。 粉丝：你们在怕什么？不就是一个凑数的吗？ 乐池洛戴着口罩，圆润又明亮的眼睛和宋时序在空气中相撞，像是落入凡间的天使。任谁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张无辜天使脸，让一向冷面严肃的总攻宋时序红了耳廓。 乐池洛眯起眼睛，极具压迫感：翘高点，要我教你吗？ 【粉丝：好攻！你不是娇0，你是勐1！】 粉丝深扒，发现乐池洛居然是个宝藏！ 乐池洛——这个来凑数的，居然是出道夜拿琵琶的救场神仙，是那个登顶时代广场的东方神颜，是那一年的最受欢迎男爱豆！ 乐池洛火了。 网友：这是谁呀？ 粉丝：天生爱豆乐池洛！东方神颜乐池洛！ 网友：那剩下那几个呢？ 粉丝：不知道哇，凑数的吧。 网友：到底谁才是凑数的！ —— 深夜，全团最攻的宋时序握住乐池洛的脚。 「翘高点，还要我教吗？」 乐池洛：呜呜。 【阅读指南】 1，双初恋，1v1，攻受是彼此的唯一（身心都是）！ 2，无原型，请勿带入三次元。 3，，攻受彼此误会过，很快解开！ 4，发个屁股在这里，大家请点踢（捂脸），点击收藏的小天使们相当于种下一颗幼苗，每天晚上九点就能收穫快乐啦！有事会挂请假条~ 内容标籤：娱乐圈 甜文 成长 万人迷 主角视角乐池洛互动宋时序配角帅哥小可爱们～ 其它：1v1，he，全局真香。 一句话简介：队友怎么都想和我当室友 立意：爱能战胜一切困难！ 第01章 流年不利 刚从练舞房出来，乐池洛还没来得及穿上大衣，就被穿堂风打了个寒颤。 这个城市的雪向来兇狠，乐池洛坐在窗边发呆。整座水泥森林都被白雪覆盖，安静得如同没人居住的雾霭荒原。 他记得刚加入moonlight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暴雪天。 蒋词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落地窗上反射出的一个模煳的身影，乐池洛穿着一件宽大蓬松的黑色羽绒服，白净的小脸没在黑色的夹层中，漂亮得不像真人，更像是被封印在镜子里的仙人。 乐池洛靠在窗户上，圆润明亮的双眼半阖起来，看着窗户外的景色。从高空上看下去，圆区里的哑枝像是荒芜的祭坛，在等待雪融之后的新生。 「小乐，你跳了一整夜吗？」 乐池洛转头，发现是蒋词，他的经纪人。 「没有一整夜，五点就结束了。」乐池洛有些困了，眼神没有聚焦，还飘在地板上。「昨晚结束练习时门卫让我先别回去，jim在楼下蹲我。」 「楼下？」蒋词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都蹲到公司楼下了？」这下侧底坐不住了，他拿出手机要报警。 「刚刚门卫来过一趟，jim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听到这句话，蒋词再也说不出什么，只是那双眼里，分明写着恨铁不成钢。 乐池洛是六人男团moonlight最后一名官宣成员，能被金牌经纪人相中，怎么说都不会太差。接下来，乐池洛连续十三个月拿下考核成绩第一，仅仅用了两年，这位年轻人便凭藉着天才脸蛋的title在moonlight出道。 在蒋词带过的那么多的艺人里，乐池洛的实力是最强的。官宣乐池洛加入的那个晚上，他也是非常期待的。毕竟乐池洛长得特别好看，实力也不错，这条件摆在那，不想红都难。 可惜在爆红前，乐池洛被jim的粉丝骂上了热搜。 jim，moonlight男团的前队长，出道前夕被爆出私联粉丝，引起全网愤怒。公司当晚就与其解约，为了顺利出道，他们推出了乐池洛，可惜现实并不顺利。 jim是选秀出道，成团前就有了应援团，有了一点粉丝基础。正主被公司踢走，jim的「真爱粉」正愁没处撒泼，而乐池洛刚好撞这枪口上了…… 被人追着骂的感觉并不好受。 关上练舞室的门，乐池洛站在经纪人身边。他的书包不重，只有一套用于练舞后更换的休闲服，还有一个保温瓶。出于安全考虑，蒋词决定亲自开车把乐池洛送回宿舍。 天才刚亮，但这座水泥森林早已被通勤唤醒。乐池洛很安静地看着窗外，眼睛都不眨一下，像只精緻的木偶。睡眠不足，人还有点晕乎乎的，视线盯着不断不断后退的车灯光点，思绪跳来跳去，分散开来。 第2页 「除了线下蹲你，线上骚扰也不少吧。」蒋词有些不太自然地提起这个话题。 话音刚落，乐池洛的手机就传来震动。他瞥了一眼，屏幕上弹出了一则验证消息，发信人是jim。 [怎么不通过我的申请] [你到底用了给他们下了什么药，你有什么资格占着我的位置出道！] [通过！快点！] 乐池洛的手指是僵的，但这并不耽误他直接把对面那人拉黑。 下一秒，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乐池洛看着屏幕上的陌生来电，只能硬着头皮接听，他怕这是要紧的工作。 接通那一刻，那头的男子咬牙切齿，「乐池洛，我让你主动退团，你没听到吗？」 乐池洛听出来了，是jim。 六人男团的前队长。 自从公司官宣乐池洛后，这位前队长的骚扰信息就没断过，只是这次换成了骚扰电话。「说话啊！你到底滚不滚？」 聒噪。 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视线也因刺耳的声线开始晃动，密闭的内压抑，昏暗。电话里不断蹦出的威胁咒骂就像狂吠的猎犬，聒噪得让人烦躁。这时，绿灯亮起，乐池洛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抱歉，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也不想捲入你和公司之间的纷争，不要再打扰我了。」乐池洛的礼貌在这种场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反应似乎让jim抓狂，嚷嚷得更大声了，乐池洛不适皱眉，经纪人也听到了。 「jim？你还敢上赶着打电话？」蒋词气得七窍生烟，「把电话给我。」 对面似乎听到了蒋词的声音，有些杵了，急忙挂断了电话。 「挂断了。」看着被切断的通话，乐池洛轻声，「词哥，先停车吧。」 「算了算了，不提他，等法务那边的证据整合完毕，看他还怎么跳！」蒋词停下车，勐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记和你说，孩子们今天收假，你别忘了晚上的会议，这可是你们第一次合体。」 孩子们，moonlight的其他成员，主创团队一般用孩子气的称唿叫他们。 「我很期待。」乐池洛的声音很轻。 听见这话，蒋词像是见了鬼一样看向后视镜，果然在镜面中看见一张毫无表情的漂亮脸蛋。 看着这张脸，蒋词说不出重话。在他看来，就算全公司人都在期待，乐池洛也不会是其中一个。他游离在所有人之外，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不爱说话，不社交不娱乐，你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有什么欲望，如果他的脸再普通一点，完全会是淹没在芸芸众生里的一位。 这样的气质在娱乐圈里确实罕见，也难以复制。按理来说，这种性格非常吃香，但是直到目前，团队都没有公开乐池洛的视屏物料——因为乐池洛跟moonlight的风格，格格不入！ moonlight是什么团？是绝世大勐1，是行走的alpha，公狗腰，鲨鱼肌，每根髮丝都要散发性感荷尔蒙的味道。 可乐池洛太过漂亮，并且漂亮得很有距离感。哪怕跟他面对面站着，你都很难感受到他的情绪，他的欲望，更别提乐池洛的职业是本就跟粉丝很有距离感的爱豆。 粉丝感受不到爱豆的情绪，自然不会买帐。这也是为什么主创团队在非常满意乐池洛业务水平的情况下，依旧不敢将视频物料上传到官网上。 似乎察觉到了蒋词的忧虑，乐池洛没有说话，只是把头目光放到车窗外，很细微的迴避动作。 「还好他看着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蒋词的声音透着些许疲惫。 谁看着我？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蒋词又跟他搭话了，「回去休息吧，少上点网，记得今晚还要开会。」 乐池洛温顺地「嗯」一声，关上车门离开。 回到公寓，乐池洛先去洗漱。他有点洁癖，所以总是将一切收拾得一尘不染。等待头髮干的间隙，他心绪不宁地窝在沙发里发呆，困意上涌，瞬间将他淹没。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缓慢睁眼，一顶蓝色针织帽怼在他的眼前。视线随着针织帽顶的蓝色小球晃动，艰难对焦后才看清对方是他的同学周梨青。 和他一样，周梨青也是清大哲学系的大三学生，两人是在寺庙做义工时认识的。 「梨青，怎么了？」乐池洛伸出手，却被周梨青负气挡开。 「我不来，你吃什么？下午你没去做义工，我就知道你昨晚又没睡，你每次都这样……」周梨青的语气有些无奈，「你这么拼命，真是为了那张实习证明？」 见乐池洛不说话，周梨青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急什么？离毕业还有一年呢。」 还没睡醒，乐池洛下意识嘟囔了一句，「来不及的，快没时间了。」 周梨青没听清，「什么来不及？你的交换生时间不是还有一年吗？这么快就要回美国了？」 这话像闹钟，侧底把他叫醒了，乐池洛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迴避了目光，眼睛飘在窗帘上，「天黑了。」 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现在天黑了，周梨青无言闭了闭眼，摘下自己的毛线帽，「六点啦！再睡下去天就亮了。」 糟了。 乐池洛眨眨眼迷煳的眼，惊觉自己快迟到了。 第3页 明明一年也没睡过头几次，偏偏在开会这天出状况，实在流年不利。乐池洛勐地坐起来，轻轻踩在地毯上，飞奔到卫生间洗漱换衣服。 起勐了，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上。 「没定闹钟吗？」周梨青从保温袋里拿出碗具，「先吃饭吧，我想你胃口不太好，就给你打包了滷牛肉汁拌米粉，挺好吃的。」 乐池洛哪里顾得上，此时已经一熘烟窜到玄关了。 「忘记给手机充电了。」乐池洛把充电宝塞进书包里，急急忙忙换鞋。 刚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一回头，发现乐池洛把门打开了。 周梨青急忙喊住：「不能不吃饭！」 「我路上吃。」乐池洛走得非常干脆，「你先吃吧，。」 「早点回来休息，明天早八！」 出了门，乐池洛骑着单车直奔公司，终于在开会前半小时坐上了电梯。流年不利，乐池洛有些慌乱，一向细心的他没有发现走廊的光线比平时昏暗，更没有发现用于拍摄团综的隐藏摄像头正被端端正正摆在走廊的尽头。 乐池洛放松了点，稍稍平復了唿吸。他摘下帽子，弯着腰做面容录入。 「验证失败。」 乐池洛愣了一下，低头，站远了一点，可惜验证的消息还是跳了出来。 这时，一个冷不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乐池洛。」 沙哑，低沉，散发着极其危险得信号。乐池洛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在转头之后被吓了一跳。 老实说，这并不是乐池洛第一次见jim，刚进公司的时候曾在舞蹈室见过，舞蹈老师因为jim缺勤了一个月的课而大发雷霆。但时间相隔太久，他的记忆有些模煳，只记得jim长得还算端正，不管怎么样，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幅纵慾过度的样子。 和他记忆里的模样差了不止一点，穿着皮衣的jim眼底一片乌青，脸颊凹陷，他一走近乐池洛，就笑了起来。 「真是有缘，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这话说得实在礼貌，说的就跟手机上对他破口大骂的人不是他一样。 乐池洛皱起眉头，与他擦肩而过。 狗急跳墙了半个月，jim早已耐心尽失，直接不装了，一把抓过乐池洛的肩膀，手指用力掐入乐池洛的卫衣中，「别走啊，就这么怕我？拉黑我的时候倒是挺爽快的啊。」他漫不经心地贴近乐池洛，满眼藏不住鄙夷，「长得真漂亮，你就是靠这张脸上位的？你现在不主动退团，是等着我找人买黑料来爆你？」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他的话让乐池洛感到莫名的噁心，过近的距离更是他作呕。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正当他想要发作的时候，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滴滴——」身后面容录入仪器忽然发出验证通过的声音，门被打开，风卷进来，乐池洛闻到了雪的味道。视线顺着门框往上，看见一只骨节分明，冷到发白的手搭在门把上，指尖夹着一只没有点燃的烟。 乐池洛仰起头，望进一双黑而深的眼睛。 走廊的风吹散了对方额前的碎发，然后吹到乐池洛的脸上，吹走了他心底的不适。 第02章 出道爆红 男人的身高和气质极具压迫感，即使一言不发，光是一个眼神，就充满了威慑力。 「jim？」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乐池洛脑子里的弦震了一下。「有事？」 很熟悉的声音，乐池洛没想起自己在哪听过。 还在尖酸刻薄的jim瞬间呆滞住了，原本高傲的语气被玩世不恭的语气压着，显得狼狈又窘迫。 是宋时序。 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jim的声音瞬间降了下去，原本嚣张尖锐的竟隐隐带上了乞怜，「宋、宋时序。」 宋时序？ 乐池洛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想起蒋词曾跟他提起过这人：「是个恶童，是个疯子。」 jim似乎对的罪过宋时序的事仍心有余悸，深知不能得罪宋时序的道理，只想周旋避让，不想惹事，他指着乐池洛的鼻子，语气傲慢：「你等着，我回头再找你算帐，你别以为……」 宋时序掀起眼里，语气很冷，「他没名字的吗？」 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乐池洛醒了神，原本抽离的意识慢慢回笼，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晃动的视线缓慢上移，然后对焦，最后定格在近在眼前的男人的脸上。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看清对方的那一瞬间，乐池洛还是愣住了。 好不容易接上的神经在此刻断裂，乐池洛像只断了发条的木偶呆站着，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面红耳赤的jim，正被哽得说不出话。他知道宋时序有狂的底气，但他没想到宋时序居然会把狂的底气用在乐池洛身上。 宋时序眼神戏嚯，「你来公司，就为了骂他？」 他听到了。乐池洛皱起眉头，试图挪动身体，拉开过于暧昧的距离。 「跟你他妈的什么关系？！」 「有。」 宋时序终于「远离」了乐池洛，「团队官宣了乐池洛，以后我跟他就是同一个队的了。在解散前，他的一切行为都会跟我划上等号，他的形象就是我的形象，他的路人缘就是我的路人缘。」 宋时序的语气充满戏嚯，「你跟他走这么近，是想让粉丝也觉得，我也是骗粉睡粉的low男？」 第4页 意识到宋时序会是自己将来的队友，乐池洛皱起漂亮的眉毛。 不知那句话戳中了jim，把他气得声线都变了。普通人获取快乐的方式往往简单低效，反观阶层越高的人，对一般刺激习以为常，阈值被不断提高，要足够变态足够猎奇，才能让这些禽兽的神经末梢颤一下，jim就是这样的人。 这种事情，在这个圈子里司空见惯。可出生在这个圈子顶层的宋时序却是个侧头侧尾的怪胎，不遵守规矩，甚至不给面子，乐池洛甚至能在他身上捕捉到一丝「无聊」的情绪。 jim的声音从最开始的激动抓狂，到最后彻底哽住，宋时序甚至没给对方再开口的机会，直接叫安保把人拖出大楼。 jim被拖走后，嘈杂的声音像流水一样褪去。环境一旦安静下来，五感就会变得非常敏锐，乐池洛没有抬头，放任自己的眼睛飘在地上，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能感觉到宋时序在看着他。 这意图太过明显，就是在等他开口。 「谢谢。」 「帮你骂了人，只有一句谢谢？」宋时序盯着乐池洛。乐池洛下意识撇开脸迴避，右眼角那颗暗红色的痣正对着宋时序。这令宋时序想起还在美国加州定居时卧室落地窗外的落日，安静，明媚又忧伤，和他眼角红痣的颜色一模一样。 乐池洛抬起头，在这双慵懒散漫的眼睛里，他捕捉到了一丝「有趣」的情绪。 像被荒原猎物盯上一样。 乐池洛很少被人这么直白地注视着，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面对宋时序，却实在没什么交流的欲望，反反覆覆还是那句话，「谢谢你。」 场面一时间略微尴尬，宋时序没有离去的意思。 乐池洛吞了吞口水，像挤药膏一样，「不好意思，我好像，没做会议室的面容录入，我以为普通门禁就能开门了。」 宋时序没有说话，但两人间的距离却骤然缩进。 离得近了才对比出宋时序真的很高，逼近一米九的身高，给人的压迫感确实很足。 晃动的视线里，是宋时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指间缠绕着一根鲜红色的细绳，扎眼极了，像宋时序的笑。下一秒，冰冷锐利的细痕蹭过他的侧颈，贴在他的脖颈上，乐池洛的身体本能地抖了抖，这里是他一贯的敏感地带。 一声轻笑。 「你看上去挺老实的。」宋时序没有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乐池洛眨了眨眼。 「希望你以后也这么老实，别把你在美国玩的那套带进超娱。」 虽然宋时序的「针对」没有由来，但「美国」这个字眼实实在在刺痛了乐池洛，他偏了偏头，很细微的迴避动作。但他的余光还是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用看狗般的眼神俯视自己。 宋时序一声不吭，冷淡地转身走了。 乐池洛就在等这样一个离去。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低头一看，他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挂着工牌。而工牌上的照片……是宋时序的。 看着那个混世魔王的脸，乐池洛那双漂亮又圆润的眼睛里，涌着不满。 回国一年，乐池洛吃到了很多不一样的苦。如果说第一重苦是jim的纠缠不休，那第二重苦，就是宋时序的「过分关注」。 刚到练舞室的时候，一切都算正常，但慢慢地，乐池洛发现练舞室里偷懒的学员们总会在某位男子到来的时候变得又敬又畏，余光扫到练舞室屋外，一个个如芒在背，站得笔直，连平时力气都不捨得用的手臂，都恨不得抡出火星子…… 不过，就算全公司都在又敬又畏，乐池洛也不会是其中一个，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练习，不觉得这件事跟他有关系，更不觉得宋时序是专门来看他的。 直到练舞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才后知后觉…… 没人跟他明说过，但他能感觉出自己被其他练习生孤立了，因为宋时序。而宋时序为什么要像看狗一样盯着他，他却毫无头绪。 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快到开会的时间点了，乐池洛没空多虑，刷卡进门。 远处的隐藏摄像头闪了一下，下一秒，一个端着咖啡的工作人员经过摄像头，愣在原地。 「我靠！」 「谁把团综直播的隐藏摄像头开了？！」 * 感应门后的世界，是乐池洛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这里是超娱的内核中心。 经过荣誉墙，直通二楼的一整面墙上嵌着数不清的奖盃。奖盃底部的年份很新，有些甚至是近两年拿下的，这让乐池洛有些意外——这一点都不像媒体口中那个小作坊的样子。 超娱，乐池洛的经纪公司，宋氏集团商业帝国中最不起眼的一隅。背靠资本，又有实力，按理来说星图之路必定光明璀璨。 但在一年前，宋氏总部突然调走公司高层，做空资源，只留下一个「草台班子」。没有资金支持，群狼环伺，超娱就这么开着这个摇摇车的「草台班子」，摇摇晃晃地撑过了一年。 但最让圈内人津津乐道的，是宋时序，宋氏千亿商业帝国的继承人。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放弃千亿资产去逐梦演艺圈，但所有人都知道，宋氏调走超娱高层，就是在变相地逼宋时序回去继承家产。 不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在吃瓜，乐池洛也不会是其中一个。 乐池洛小脸皱成一团，而让他失去表情管理的原因……他实在不愿意回想。 第5页 「小乐，你怎么进来了，我刚想出去接你来着。」蒋词三步并两步跑到乐池洛身边，「忘记给你做面容录入，有人带你进来的？」 乐池洛松开手，垂落的指尖上缠着红带子，那是宋时序的工牌。 蒋词有些意外，自从公司採用面容录入之后，谁会没事天天带着工牌瞎晃？ 但他还是按下惊讶，僵硬地转移话题，「jim又来找你了？」 「嗯。」乐池洛抿了抿嘴，「抱歉。」 他知道蒋词在苦恼什么。乐池洛的气质跟「特种兵alpha」男团格格不入，但蒋词却执意要把他留下来。在超娱仅剩的「草台班子」中，没有人会质疑一个金牌经纪人的决策，但这也意味着蒋词需要承担官宣乐池洛的压力。 粉丝是否愿意买帐，成员风格是否契合，什么时候才是官宣乐池洛正脸照的最佳时期，这些都是蒋词近一个月苦思冥想的问题。 看着蒋词眼底的一片乌青，乐池洛自觉开口，「抱歉，又让你头疼了。」 「警方介入了，这次估计会关到开庭。」蒋词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什么要道歉？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谢我？ 乐池洛疑惑。 蒋词把手机塞到乐池洛手里，乐池洛发现自己又上热搜了。但跟以前不同，这次的热搜是段视频。 「隐藏摄像头原本是拿来拍其他成员上班的，结果没想到把你和宋时序拍进去了。」 视频里，宋时序迈着长腿向他走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缠着红色的挂绳，扎眼，像他脸上戏嚯的笑。红绳绕过脖颈，缠着指尖，把乐池洛与宋时序相连。举过头顶的红绳像加冕的桂冠，而宋时序是虔诚的信徒。 没想到居然被团综摄像头拍了下来。 乐池洛大省受震撼，他记得刚刚的氛围，不说针锋相对，但一定不会是情意绵绵。 更让乐池洛没想到的是，这个视频热度极高，不过十分钟，播放量已经过万了。 ［啊啊啊好翘的屁股！宝宝我啃啃啃啃啃！！！］ 光是第一条热评，乐池洛就感受到了震撼。 [啊啊啊宋时序也太a了！太解气了！jim粉的脸疼不疼哈哈哈哈哈哈！] ［vocal我纯路人，这个镜头简直了！站着的那位像天使一样，皮肤好白，仙子本仙啊！］ ［何止！好涩好涩，长得漂亮就是好呜呜，一张工牌都能玩得这么涩情！］ ［这人就是乐池洛，早和你们说他长得好看了，我和他一个舞室的我能不知道……好了吧，现在谁都不高兴了。］ ［我高兴啊我高兴，我们还未出道就夭折的月光团总于有救了吗！！！］ ［你们再嬷一个试试看呢？宋时序会怜花惜玉？纯霸凌现场被吹成x张力拉满，泥们无敌了……］ ［呵呵，月光团的粉丝别高兴太早，乐池洛是我在美高的同学，他家里可是old money，祖上阔了n代。这种移民美国的老钱会稀罕内娱那点破资源？估计是玩票咖吧，狠狠怜爱剩下五个成员了，实力吊打大部分爱豆，结果连出道都难，现在还要和玩票咖做队友哈哈哈！］ ［kkk我能作证，他就是个玩票咖，他在美国又不是没做过，网际网路是没记忆的吗？］ 第03章 你稀罕谁 「粉丝好像又吵架了。」乐池洛的关注点似乎有些不一样，「又要麻烦公关了。」 「醒醒！乐池洛，你火了！」蒋词着急，差上手晃他。 过了几秒，不好思意终于不负众望地出现在乐池洛的脸上。 乐池洛火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高兴的是moonlight的策划团队。他们终于不用考虑如何自然地、不小心地把乐池洛的正面照po出去的同时，还得让粉丝满意这个世纪难题了。 这次的火花不小，就连老闆都被惊动了。 蒋词点进浏览器，界面卡顿片刻，显示出来之前停留的热搜网页。 页面里除了被转载上万的视频，还有网友实时互动窗口，其中不乏微博大v，音乐制作人，并且实时评论依旧是在不断刷新的状态，保守估计这热度会持续到深夜。 老闆看着电脑上的数据，有些惊讶。他带过这么多艺人，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在这个圈子里，艺人也分三六九，最底层的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热度的，这些人是沉默的大多数。再好一点的，是熬上个十年八年，遇上贵人，小红一把。最后一种就是天赋选手，命里註定会火的。而乐池洛只不过是不小心往人前一站，就引发了这么高的讨论度……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乐池洛是最后一种。 「微博，b站，到处都是你俩的热搜，保守估计，这词条热度还会继续攀升。」老闆非常满意，草台班子摇摇车再添一名大将，打脸总公司指日可待啊。 一个少年音凑了上来，雀跃得像只云雀，「搞错了吧，我们哪有这么多粉丝？！」 一顶蓝色毛线帽怼在眼前，乐池洛的眼睛像镜头艰难对焦似的飞快眨着，然后才跟说话的人对上目光。 「我叫宿晶，叫我三日就好，三日成晶。」他的嗓音非常具有辨识度，清澈透亮，乐池洛猜他就是队内的那位大主唱。 「我叫乐池洛。」 乐池洛回头，发现又有一位青年进了屋。青年似乎刚结束健身，额头上全是汗水，后背也被晕出了汗液的痕迹，荷尔蒙都快溢出来了。 第6页 好像是队内的rapper喻文江，性格最好，粉丝都爱调侃他沙雕的性格。不过她们最喜欢的还是他的好身材，倒三角，公狗腰，一露腹肌粉丝就嗷嗷叫。 他一进门就看见乐池洛了，眼睛都是亮的，宿晶笑他眼睛都掉出来了。 「你还笑，你的肌肉呢？」喻文江上手擒住宿晶，宿晶怕痒，被挠地嗷嗷乱叫，「我、我掉称快，不是说好不走特种兵的路线了吗？难道我还要健身，还要吃蛋白粉！」 「不当alpha，难不成想当美少年？」喻文江忍不住逗他。 「我怎么不行了。」宿晶不服气，「我娇得浑然天成，俏得活0活现，这个设定就是为我而生的！」 「你就贫吧！」 「我也接到通知了，策划怎么说？」一个青年端着咖啡走了进来，他身形修长，高挑，一举一动极具观赏性，优雅得像只白天鹅。那张脸温柔又俊美，像是从古典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这份气质实在出众，乐池洛觉得他就是那位出身戏曲世家的贵公子林宴。 听蒋词说，他会是新的队长。 他看着乐池洛，不禁勾了勾唇，「这张脸去走alpha总攻路线，确实浪费了，如果是美少年路线，在这个赛道上你是无敌的。」 乐池洛很久正常没社交了，溢出满屏的赞美让他差点接不住，「谢谢。」 一个头带发绳的青年出现了，他的鼻樑上架着一副橙色眼镜，气质痞帅。他先指了指乐池洛，「一人得道」，又指了指剩下几个人，「鸡犬升天啊！」 「哈哈哈连醒你这么这么有梗！」 几个年纪相仿的青年聚在一起，像一群春日里雀跃的麻雀，一打开窗就扑个满怀。 乐池洛太久没社交了，但他却很喜欢这种氛围，这是他回国后，第一次露出的笑。 宿晶不甘落寞，见乐池洛是笑得最少的，忍不住和他亲近。「乐乐，你什么时候搬宿舍呀？」 「可能，周末。」 「那你现在住在哪？」 「校外，自己找的公寓。」 一套组合拳下来，连心最大的宿晶察觉出异样。乐池洛跟很多他接触过的人不太一样，在他身上似乎看不见人的痕迹。他就像一个设定简单的机器人，推一下动一下，不问多的，也不说多的，一切都是点到为止，非常简单。 跟这种人交流是最舒服的，宿晶嘻嘻凑了上来，问这问那。两只眼睛亮亮的，像只大型犬一样上跳下窜，晃着他的胳膊。 「你好乖啊，跟我当室友吧。」 乐池洛并不讨厌这种亲昵，放任视线随之晃动。但这种晃动并没有持续太久，原本还贴着他乱蹭的宿晶被人勐得向后拉走。惯性作用下，他整个人俯冲出去两米远，停住之后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宋时序，你干嘛呢！」宿晶反应过来。 「踩电门了？」宋时序嫌弃好歹，「没事瞎晃什么？」 宋时序一出现，乐池洛的小脸又皱下来了。如果可以，他希望和宋时序保持距离，可惜现实不会如他所愿。 「宋、时、序。」宿晶气得舌头都捋不直了，「你是来找茬的吧！」 「都收敛一点，老闆在呢。」蒋词及时出现，打破了剑弩拔张的局面。 「没事，孩子们第一次见面，兴奋点是正常的。」老闆是个好说话的性格，帮忙打圆场。 宋时序头也没抬，在乐池洛对面拉开椅子，低头跟老闆说了什么，老闆严肃坐直，「啧，没大没小的，在公司叫我老闆。」 宋时序勾嘴笑笑，看上去没把这话听进去。老闆懒得理他，开始了今天的会议。 「这次的热度是实打实，我们要抓住这次机会，策划那边已经在出新的概念了。」正经起来的老闆十分稳健，颇有几分精英的派头，「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全员alpha的概念我们会放弃。」 「我早说该放弃了吧，之前jim还在的时候我就提过意见，结果他反手告状，说我背后蛐蛐策划。」宿晶不满地嘟囔。 「所有成员撞了风格，确实不太合理，如果为了团体而磨灭成员个性，让成员成为策划的牵线木偶，这样团走不长远。」蒋词点了点头。 「所有概念与策划都要推翻重来，这样的话，音乐创作，舞蹈设计都要换方向。」队长林宴考虑得非常周到，「我们需要时间。」 「没错。」老闆点了点头，「这个不能急，但团体的热度需要维持，这次借乐乐的热度，我们准备了先导片拍摄和团综。」 他看向乐池洛，「虽然还是有很多人不看好你，不相信你有实力。但你不要有压力，我们给你的定位是门面，不是全能ace，所以你不要担心。」 乐池洛抿了抿嘴，声音很轻，「如果定位是ace，我也可以做到的。」 余光里，宋时序看了他一眼。 面对乐池洛的自白，老闆只当他是紧张了，「别紧张，等策划那边的方案出来吧，我们听专业人士的。」 会议结束前，老闆特地嘱咐了剩下的人，「公司已经决定跟jim打官司了，并且会对受到伤害的女孩们进行物质与精神上的帮助。希望大家引以为鑑，不要挑战法律与道德的权威。」 会议结束后，几个青年并排走向电梯。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有团综了。」宿晶有些兴奋。 第7页 「你还是想像怎么跟粉丝交代你胳膊上忽然多出的二两肉吧。」喻文江不作能憋死。 「哪有那么夸张！」 经过荣誉墙，直通二楼的一整面墙上嵌着数不清的奖盃。 不需要对焦仔细看，乐池洛一眼就看见了宋时序。 宋时序在中间某座奖盃前停住，然后快步离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串钥匙。 几秒后，满满当当的奖盃墙上多了一个空位，而门口的垃圾桶里多了一座奖盃，上面刻着moonlight成员的：song。 宿晶看着被随意丢弃在垃圾桶里的奖盃，笑得特别爽朗，「你不去领奖，主办方特地给你邮寄送来，你怎么转头把奖丢垃圾桶里了？」 「分猪肉的奖，谁稀罕。」 「那你到底稀罕什么？」 奇怪的是，他回答的是宿晶的话，眼睛却看着乐池洛。 第04章 你看什么 明明是宿晶在问问题，乐池洛的目光却首先落在宋时序脸上。在撞上那道陌生又平静的视线时，他的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被迴避了目光，宋时序迈着长腿走向乐池洛。 看着二人骤然缩短的距离，乐池洛心里七上八下。 好在蒋词忽然出现，并且叫走了宋时序。 乐池洛松了一口气，他背着书包走向练习室。乐池洛很沉迷这种无人注意的现状，他的愿望之一就是别人永远不要注意到自己。 尤其是宋时序。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在会议室里度过。 乐池洛的爆红加快了团体推出的速度。但新概念的引入却依旧模煳，如何平衡rap和vocal部分，成员们谈论了几天都得不出结果。 「唉，真愁啊。」 「现在市场上大多数的rap都是为了rap担而硬加的rap。我们团靠rapper起家，虽说没有rap方面的问题，但却不能在一堆rap中加入vocal。反过来，我们也不能按照传统音乐的制作模式，在vocal中强行植入rap，这样做出来的歌分离感很强，也很突兀。」策划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蒋词点头，「对，我还是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展现自己身上的闪光点，而不是像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他们迷失方向，会议室陷入沉默。 蒋词开玩笑，「要不然，我们转行去当演员吧，你们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队长自己写剧本，大喻当导演，三日跑套，小乐当演员，小宋当后期剪辑，分工明确，干活不累。」 宿晶撒娇，「为什么我是跑龙套」 玩笑缓解了严肃的气氛，连乐池洛都笑了。 乐池洛太沉迷这种社交氛围了，只需倾听，不做表态。一不留神放了松，竟把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其实……」/「或许……」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下一刻，竟又同时沉默下来。 宿晶忽然觉得氛围变得奇怪，「怎么了？说话呀宝贝们。」 「小乐你先。」蒋词点名。 乐池洛看了看宋时序，对方紧抿着嘴，黑而深的眼瞳注视着他。除了那张帅得十分有冲击力的脸以外，从头到脚都写着拒绝交流四个字。 这意图很明显，就是让他先开口。 乐池洛抿了抿嘴，「我想加入制作团队。」 平地一声雷，炸懵了众人。 宿晶吞了吞口水，大学生进入职场第一关不是整顿职场吗？乐乐怎么快进到单挑boss了…… 「不止我一个人，我希望六位成员都能加入制作。」 蒋词不理解，「可是，按照业内惯例，一般是由策划做好内容，再由偶像爱豆演绎……」 「策划想出的概念是好的，但如果成员不能理解、吸收概念，演绎出来的效果会大打折扣。」乐池洛很认真地看着策划，「姐姐，爱豆必须自己先感受到爱，粉丝才能感受到。我不一定非得是高高在上的缪斯，我也可以走下神坛，成为亲自操刀的艺术家。」 策划急忙戴上眼镜，看向乐池洛的目光多了一丝崇拜。一声乖巧的姐姐，更是把她嘴角都钓翘了。 有这种觉悟的爱豆，实在罕见！ 她越来越觉得，公司可能真的捡到了个宝贝。 蒋词有些犹豫。 「我同意。」宋时序的表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乐池洛看了他一眼。 「如果想用音乐打开市场，就不能只依靠旧的模式。想要回到之前的高度，就需要跳出流水线团体的框架，拿出真正有态度的音乐，而不是到处买demo买营销，结果一上台只会唱念经曲。」宋时序目光灼灼盯着蒋词，「词哥，你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吗？」 一年前，金牌经纪人被小人做局，信誉尽毁。他被列入行业黑名单里，没有一家公司敢要他。宋时序的草台班子为蒋词抛出橄榄枝时，蒋词哭得不能自持，「我一定会帮超娱起死回生！」 一席话，让蒋词热血沸腾。 「好！」蒋词眼眶发热，「一切压力我来顶住，你们把所有心思放在专辑制作上。」 会议结束。 坐久了逐渐感到腰酸，乐池洛挺起腰扭了扭，看看会议本，又看看宋时序。 宋时序开会时很专注，不打断只倾听，很尊重人。私服简单清爽，一头黑髮不染不烫，身上没有一件多余的饰品。非要找缺点，大概就是脾气不好，言语略微刺耳，对这种身价地位的人来说纯属个性。 第8页 余光瞥到宋时序看向了他，乐池洛不敢磨蹭，背起书包就往练习室走。 像小偷一样，偷到了一整个下午来练舞，乐池洛感觉自己短暂地活过来了。 结束练习后，宿晶手脚并用爬出练舞室，「乐乐疯了？他体力怎么这么好。」 「听练舞室的老师说，他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的。」林宴温声细语，「三日快起来，别趴在地上，容易着凉。」 宋时序跟在队伍最后面，他远远看着舞室里的人影，有些出神。 乐池洛在站在窗户面前。 在发呆。 他依旧是一个人，看起来不属于任何群体，甚至不属于超娱，总之游离感很严重，安静，沉默。休息的时候更安静，不往别的地方看，似乎在想事情，又好像在出神。 一个女生从他身后跑来，犹豫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踮着脚跟他说话。 乐池洛转过身来，低头看她。似乎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于是把腰弯下去一点，弄的女生不好意思起来，将一瓶水塞到他的手里，掉头就跑了。乐池洛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水，过了两秒，才慢慢反应过来似的，回头看那个跑调的女生。 他回头的时候，被汗浸湿的布料贴在后腰上。 宋时序的视线落到他背后的布料上，被汗水勾勒出的腰际漂亮又精瘦。沿着线条向下，脚后跟的凹陷被收口的裤腿收住，露出的那一截皮肤白而精緻，让人很想握在手里，感受骨骼剐过手心的感觉。 「你说他这是纯还是迟钝？」喻文江笑着问宋时序，又说，「这种性格挺少见的。」 喻文江过剩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宋时序选择闭口不言，以免引起喻文江更强烈的讨论欲。 「我不行了，我先去食堂了。」宿晶虚弱地走向电梯，回头看还站在原地的宋时序，吊着嗓子犯浑，「大爷，来玩呀。」 「再见。」宋时序心不在焉地回应。 「我靠！你刚刚说了什么？是再见不是滚？」 意识到自己因为想着乐池洛的脚骨踝而说了客气话，宋时序脸又臭回去了，「赶紧滚。」 宿晶梨花带雨：「嘤嘤你坏。」 练习室只剩两个人，宋时序迈着长腿走向乐池洛。 看见对方眼角的红痣，宋时序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乐池洛的情景。 也是这么冷的一个冬天，漂亮的东方少年站在广场中心餵鸽子。天色很暗，但他的眼睛是亮的。 司机撑住伞靠近漂亮少年，低头说了几句话。他看见漂亮少年小脸皱了下来，似乎该回家了。 低落地往回走，一不留神撞进他怀里。漂亮少年睁大眼睛，胡乱摸着他的胸肌，「没事吧，撞疼你了吗？」 直白，大胆，勇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和现在安静的他一点都不一样。宋时序很后悔那天带了口罩，他想知道乐池洛要是知道自己摸的是他，会是什么反应。 「小、乐、同、学。」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来堵人的，乐池洛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冷冷看过去，却瞬间怔了怔。 他脸上短暂的呆滞和身体的僵硬有些明显，宋时序看得清清楚楚。 刚结束练习，乐池洛的喘气声很低。他转身，似乎又想跑了。 在宋时序的回忆里，乐池洛似乎一直在跑，从没停过。 不累吗？ 不过无所谓，反正乐池洛不管跑多远，他都堵得到。就像过去灵感枯竭时，他会去私立高中的乐队俱乐部里找他。 冬天，大雪，一进屋他就能看漂亮少年，无他，太漂亮了，立体的五官坐在一堆洋人里面太过出众，让人很难注意不到。 立体的五官在回忆里逐渐清晰，跟现实景观重合，宋时序看着镜子里的乐池洛勾着嘴朝他笑：「华庭，你住在哪？」 也许是因为长期在海外生活，隐私一直是乐池洛不可触碰的区域。 「你调查我？」 第05章 我去接你 「是。」宋时序大方承认。「我调查了你。」 习惯了宋时序的强势无理，乐池洛脸上没有表情，他拿起地上的书包准备离开。 可宋时序不惯着他，直接扣住他的手腕，「我还没问完呢，就这么急着走？」 「你还需要问？」乐池洛反问，「你都知道我住哪了，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宋时序被捧惯了，头一遭被人红顶白，这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噎得人七窍生烟了。但乐池洛不太一样，他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他更愿意掰着事实跟你讲道理。 「别怕，正常背调。」他嘴里说的是别怕，但那双眼睛里写着的，分明是戏嚯。 「你七岁入美籍，在国外足足呆了十几年。公司实在不放心，我们总得知道你屁股是不是歪的，歪到什么程度吧。万一哪天有人查出你曾在国外发表过不当言论，我岂不是要和你一起共沉沦。」 好大一顶帽子，盖得乐池洛不知所措。乐池洛不是敏感的人，说夸张点，他的反应触觉非常钝，他甚至没注意到宋时序说他思想不当歪屁股，反而是那句「你是外国人」实实在在刺痛了他。 「不是，我是中国人。」乐池洛的眼神完全变了，他小声呢喃，「我那个时候太小，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办法……」 陷入回忆的乐池洛像个程序错乱ai，脑子乱成一团。 第9页 他的眼睛不自觉垂下来，练习室的地砖被灯光照得刺目，一个发光的砖块照出一栋别墅，别墅沙发上坐着一位模样儒雅的中年男人。镜头下移，他看见童年的自己，拉着妈妈的围裙。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宝贝，这里就是你的家，在这里你一定会成为最幸福的小孩。］ 看见乐池洛眼神不对，宋时序虎口用力，把人拉了回来。 直到手腕上传来一丝刺痛，乐池洛才如梦初醒，失去焦点的眼神逐渐清明。过了很久，他才呆呆地开口，语气依旧执拗。 「我家不在美国。」 「小乐同学，我没说你不是中国人，别这么紧张。」宋时序上下打量了一下乐池洛，气定神闲，「你是忙内，年纪最小，既然已经是一个队的了，蒋词跟我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照顾到我家里去吗？」乐池洛不解，盯着宋时序询问。 他一贯都是这样，天真地询问，直白不做作，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会让人产生歧义。 太钝了。 宋时序抿了抿嘴，盯着乐池洛眼角那颗肉粉色的痣。这会让想起了california的落日，想起了那段还没被家人强制压回国的日子。 他喜欢california的落日，暖暖的，混合着海风强弩之末的一点水汽，轻柔地扑在脸上。虽然所居住的加州每天都有日落，但他永远看不腻，那种色调和乐池洛眼角的痣是一个颜色。 他最喜欢的，是日落后的十五分钟。在这个短暂的阶段中，天空逐渐由金灿灿的暖色调转为低饱和的冷色调，整个天空就像一块被蓝色颜料打翻的油墨画，发出静谧的蓝色。天空正在与大地交换一个绵密的吻，像是一场盛大的宇宙告别，地理学人为赋予了他一个浪漫的名字——blue hour。 蓝调时刻。 一场盛大的闷蓝盛宴。 品尝这种盛宴会给人带来莫大的心理满足，可惜，这种盛宴早在繁华都市的水泥森林里早已绝种。 可就是现在，就在无限靠近乐池洛的时刻。 他能感受到那种久违的感觉。 看着眼角那颗肉粉色的痣，再望进那双犹如蓝调的忧伤眼瞳里，这种满足感会被无限放大，满足，爆炸。 明明有着优越的出身，却愿意过得这么落魄。明明长着一张明媚秾丽的脸，却让人觉得静谧忧伤。 他觉得乐池洛就是这样一个极度复杂，气质相左的集合体。 这点对于一个超高敏感度的艺术家来说，非常的重要。 「别把我想得这么坏，我对你没哪方面的兴趣。既然已经答应蒋词要好好照顾你，我总得做出点照顾你的样子。」宋时序像是一个爱护小么的好哥哥一样，伸出手，把乐池洛那件有些歪了的上衣往上扯动，遮住暴露在空气中的大段粉白，「不要对我有偏见，小么。」 这是第一次，乐池洛听见眼前这个嘴里没一句好话的傢伙亲口承认自己是moonlight的一员。 从官宣到现在，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见面，但实际根本是存在于两个不同次元的人，没有结束，没有交集。面对其他队友，乐池洛能做到友好相处，就连面对jim那个道德败坏的low男，他都能冷静对待。这是他在水泥森林里自觉遵守的基本准则，他清楚处理人际关系该有怎么样的教养。 可唯独遇上宋时序，他会变成什么都不会的稚童，迷失方向。 不，换句话说，应该是宋时序太另类了。这种人不管在那个圈子里，都是这么不给面子，不遵守规矩的。 「华庭北门，周六中午等你。」 「你、你想干什么？」 「帮你搬家。」 铮—— 脑袋里那根紧绷的弦断了，乐池洛有些怔愣。「你说这么多，就为了这个？」 看着这张再次陷入呆滞的面庞，宋时序福至心灵。他低头追寻对方迴避的眼神，语气戏嚯，「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乐池洛哑声。 「周末就直播了，你还在磨蹭，你到底想不想留下来的？」明明说着威胁的话，但宋时序的话钻进乐池洛耳朵里，就像一片羽毛，挠得他差点跳起来。 头低得快埋在胸口上了，乐池洛语无伦次，「我、我，抱歉，我……」 「出了汗还穿这么少。」宋时序嫌弃好歹，乐池洛怀疑，天塌下来他的嘴都能顶着。下一秒，乐池洛视线一黑，一件外套笼在他身上。 外套上残留着余温，带着淡淡的雪松味。 乐池洛扯下外套时，宋时序已经不在了。 站了很久，乐池洛才离开。 乐池洛走在走廊上，风吹过来，把整个人吹吹清醒了点。他回过头看着完全暗下去的练习室，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他低头看了手臂里的外套，再抬手摸了摸右脸，还有些热。 * 回到家里，乐池洛洗了个澡。然后在书桌前坐下，书桌上堆着几本全英教科书。 乐池洛没办法专注做题，眼前总是浮现刚刚练习室的那一幕。 尴尬到脚趾扣地。 侧底没了心思学习，乐池洛决定打包行李。他的脑袋昏昏的，不想再带耳机，于是点开小音响，点进播放器。页面加载片刻，一道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响起。 周梨青到的时候，乐池洛已经收拾完了。 第10页 「乐乐，你是要气死我吗？我就知道你还没吃饭。」周梨青怒气沖沖地把米线放在餐桌上，还没没怒几秒，又委委屈屈地帮乐池洛打开食盒。 「谢谢。」乐池洛抿着嘴笑。「我在收拾东西。」 「你就这么喜欢听他的歌吗？」周梨青笑了，「来来去去都是他的歌。」 他盘腿坐下，瞥见播放器上的名字，有些无奈。 song，前海外明星排行榜首席，原超娱公司北美分部的核心歌手。 留学期间，超娱怕这位喜欢说唱的大少爷跑北美地下混说唱，从自家公司调了一只草包团队跟着少爷漂洋过海。没想到song一夜爆火，连续两年带这草包团队征战欧北美，稳拿了两年的各种大奖，在宋时序的恐怖统治时期，欧洲北美但凡有点名气的说唱歌手全部挣扎在提名区上，至今翻不了身。 出名早，粉丝多，从官网首页往下拉的那一大串深不见底的贊助商都是为他而来。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年前，在北美显露头角的song忽然决定回国。北美大v们感到可惜，因为如果song继续留在北美，年度奖得主一定是他。 但也都因此松了一口气，毕竟只有song走了，其他人才能有拿奖的可能。 荣誉满堂，回到祖国，此时的song，不过也才二十四岁。 「song在征战欧北美的时候，你还在念高中吧。」周梨青问他。 「嗯。」乐池洛抿了抿嘴，「我很喜欢他。」 song的音色很好，辨识度强，rap水平高，风格也多样。乐池洛很喜欢这位歌手的风格，最难得的是他的rap不是只会脏话连篇，词也不单是简单的愤世嫉俗。他能手握尖锐的刀刃刺向恶人，刺向所见不平之事，也能在转身时作一曲抚慰人心的摇篮曲拍拍你的肩说晚安小宝贝。 是那段沉闷又孤寂的青春期里，乐池洛唯一的娱乐。 「可惜了，被家里人压回国，还被没收了护照。」周梨青啧啧摇头。 「你认识song？」乐池洛只直到周梨青是首都的军n代，没想到还有娱乐圈的人脉。 「不止认识，我们两家有姻亲关系，我和他在某次饭局上见过面来着。」周梨青眯着眼睛回想，「他叫宋……」 「宋……」 「宋什么来着？」 第06章 进浴室了 想不起来。 周梨青不追星，想不起来很正常。但乐池洛这个小听众居然会不知道，「你是假粉吧？」 乐池洛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他只用花名，从没用过真名，就连採访都没有，颁奖典礼也是经纪人代替上台的。」 周梨青呆滞了。 他非常了解乐池洛，乐池洛是需要人带动的，最明显的地方是在对话上，能让他主动张嘴说话的话题几乎没有。 看来这个男的，对乐池洛真的很重要。 「我以为他是自愿回国的。」乐池洛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没想到是被强迫的。」 「是被迫的，护照签证都被家里扣下了。」周梨青神神秘秘，「你别说出去，我也是听说的，宋家原本对少爷搞音乐这事没什么意见，直到两年前，他去了某个美高的音乐节后台，还捲入青少年斗殴事件。」 心脏漏了一拍，乐池洛呆呆地看着周梨青。 「别怕别怕，你偶像没塌，这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是他自己作，非得去趟这浑水，非要去帮一个被诬陷的吉他手。听说那个吉他手长得很漂亮，人畜无害的，谁想到竟是他主动打的人。打了人就算了，还失踪了几个月。」周梨青啧啧摇头，「这事传到宋爷爷耳里，把他老人家气得不轻。宋家长辈也觉得宋少爷过头了，当晚就派专机把宋少爷接回国了。」 乐池洛两眼放空，神情呆滞。 「宋少爷自己也犟，怎么都不肯向家里低头，非得回美国找人，说什么……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找到那人。外人可不知道这些，我会知道也是因为我们两家有亲戚走动，我偷偷听到的。」周梨青回想起那段偶尔听说宋少爷又发疯的日子，有些怀念，「不过最近很少讨论他了，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还是一年前。」 「他竟安分下来，不想回美国了。」 话题很快结束了，周梨青打开笔记本写论文，乐池洛看着他的侧脸，又低下头看自己绞在一起的十指。 怎么会这么巧的事。 他忽然有些焦躁，这种焦躁来得没有由头。 焦躁到了第二天，早上，乐池洛收拾好东西，跟周梨青一起给家具上防尘布。 周梨青不和乐池洛住，但他坚持要送乐池洛上车，昨晚留宿在乐池洛的公寓里。 八点一到，他们下了楼。 周梨青只是随意朝路口看了眼，却发现乐池洛的目光很专注地在随着什么移动，顺着望去，是一辆黑色轿车，轿车后面跟着一辆搬家公司的大卡车。车窗是单向窗，周梨青看不出乐池洛在看谁。 但他知道，对乐池洛来说，在看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这个动作，已经代表了某种不寻常的意味。乐池洛从不关注任何人，就算有人走到他面前撞他一下，他也不见得会停下来，只会安静绕过对方，继续往前走。 下一秒，周梨青看见乐池洛的视线在正前方停住，他也跟着看了过去，想看看是谁。 下来的人是一位司机，周梨青见过。 第11页 周梨青回头再看乐池洛时，发现这人又走神了。 对吶，这才是乐池洛正常的样子。周梨青放下心来，和乐池洛道别。 銮庭，首都五大别墅区之一，在寸土寸金的内环内为富人开闢出一片极具舒适与私密的领地。一眼望去，乐池洛只能看见花，树，别墅。 挺吓人的容积率。 乐池洛第一次对放养超娱的宋氏有了具象化的震撼——连被放养的小公司里的小男团都住在这种地方。 车子在一幢米白色别墅前停下，司机帮乐池洛打开那扇黑色的花园门。 乐池洛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厅下，看着面容录入的屏幕。 又是这个，乐池洛不安地扣着行李箱拉杆。 「穿这么点，冻死你算了。」一开口就这么恶劣，想也知道是谁。 乐池洛脸上的诧异慢慢收起，像是微风散退后回归垂落的哑枝。哑枝没静几秒，一阵风吹过，又晃动起来。 只是这一次晃动的幅度有些大。 宋时序坐在花园的高架子上，一身黑。黑色卫衣的帽檐有些宽大，遮住眉眼让人瞧不出神色。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脚边，有一只超大的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在乐池洛进院子后就速站起身，神态一改往日的温顺，变得阴沉凌冽。他慢慢踱步到乐池洛身边，开始闻他。小腹，胯，贴在裤缝边的手，微微颤抖的膝盖。 乐池洛虽然还站在原地，但他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了。他的呆滞与僵硬有些明显，宋时序看在眼里。 「来福。」 乐池洛看向宋时序，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感激。 来福一改阴沉，哈着嘴笑，雀跃地转了一圈，忽然舔了一下乐池洛的手背。粗糙的舌苔带着温热的气息，乐池洛全身的毛都快竖起来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两眼一闭晕过去，「……宋时序。」 宋时序朝来福吹了声口哨，来福转身就跑。乖乖叼着牵引绳，让宋时序帮它戴上。 「滚回去睡觉。」 话音刚落，角落里走出来一个宠物师装束的人，把拉布拉多牵走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乐池洛似乎可以放心了。 今天是周六，晚上有团体直播。可制作组还没到，其他成员也不见了，宿舍里只剩下他和宋时序。自从官宣以来，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几乎为零，更别提上次他误会宋时序调查他……乐池洛非常尴尬。 他低头盯着行李箱，似乎期待行李箱先开口说话。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行李箱的拉杆，拉起就走。 「我自己拿。」乐池洛拦下。 「你的房间在二楼，你想用什么搬上去？」宋时序的眼神下移，语气戏嚯，「冻僵的肌肉？」 乐池洛被噎住。 那是被吓僵的。 他实在好奇，这人的嘴巴里怎么能蹦出这么多难听话。 屋内开了暖气，乐池洛把沾了寒气的外套脱下，帽子也摘了。「我等一下搬。」 宋时序瞟了一眼乐池洛身上软绵绵的家居服，又飞快移开视线，「我顺便上楼午休，你真以为我是专门帮你带的？你要是磨蹭到我睡着再搬，你是想把我吵醒？」 乐池洛的脑子从没运转得如此过载，「二楼？」 宋时序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乐池洛。 可是一楼还有很多房间呀。 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宋时序后退一步，「行，带你看看。」 离他们最近的是喻文江的房间，房间很大，甚至塞进了一张工作檯，上下式显示屏，还有一个採样用的打击垫，甚至还有一台mini电子dj台，看上去确实是喻文江的房间。 转过身，还没进下一间屋，乐池洛的脚碰到一个亚克力塑料罩，险些踉跄。罩子里装着二次元周边，浓烈的气息险些透过罩子涌在他脸上。 不用进屋，他都能猜到这是谁的房间。 果然一抬头，在门板上看见了宿晶的简笔画。 第三间林宴的，属于戏剧世家的一尘不染。 第四间是连醒的，和他本人话不多的性子一样，家具更少。 没了。 乐池洛站在客厅中央，愕然爬上心头。 愕然中看见宋时序终于撩起眼皮看向自己。那双眼睛黑而深沉，乐池洛立刻别开视线。如果早知道他要和宋时序住同一层，他一定会冒着被经纪人批的风险撒谎说打算当个走读生。 硬着头皮上了二楼，硬着头皮进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放东西的缘故，他的房间看上去很大。这里的光线非常充足，窗户一推，被銮庭投放在租金最贵的gg牌上的人工造景湖就在眼前。今天多雾，雾气迷濛，但乐池洛相信，如果天气变好起来，这里的景象一定非常美丽。 乐池洛走进床边，闻到了属于阳光的气息。他有些意外，居然有人帮他晒了被褥。 他安静地整理东西，顺便整理心情。可他没想到，宋时序还在屋里，像头巡视领地的野兽一样，侵犯了他的领地。 「我要收拾东西了。」 宋时序随意坐在地毯上，他看着行李箱，视线被排列紧密的书本吸引。 「喜欢看书？」 乐池洛蹲下，用行李箱的内盖盖住。没想到另一格里也是书，他这个样子反倒像是故意露给宋时序看的一样。 第12页 看着满箱子的书，乐池洛开也不是，关也不是。 宋时序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坐在行李箱旁边，没想到看到了让他更意外的东西。 「《kants moral philosophy》」他目光一顿，看向了另一侧的书籍。 《荣格的心灵地图》、《黑格尔精神分析》、《解读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纯粹理性批判》……全是关于哲学的书。 「我还在读大学，专业哲学。」乐池洛不安地蜷缩着手指。 「看得出来。」 「去睡你的觉。」 宋时序没动，那意图很明显，就是不想离开。 乐池洛拿他没办法，安静地整理自己的东西。 「怦——」一本书掉在地上，下一秒，两只手同时按在封面上啊。较小的那只颤抖了一下，吓得把书抽走。 手背上残留着余温，乐池洛偷偷用手背蹭着衣服，越蹭越热。 还没来得及谴责，乐池洛瞥见宋时序掌心多了一道殷红，那是被书页割出来的伤口。很细，在白皙的手上异常刺眼。 「抱歉。」乐池洛下意识开口，慌慌张张翻药箱。 宋时序比他冷静多了，一声不吭走向淋浴间。 宋时序刚想跟乐池洛说没事，乐池洛就已经抱着药箱贴在玻璃上了。独立淋浴间的玻璃是透明的，只有靠近胯部的那段玻璃有层淡淡的磨砂。 乐池洛就这么趴在玻璃上，问他疼不疼。 孩子气的语气。 鲜血挑动着神经，没开窗户的淋浴间里有些闷热。视线内仅剩乐池洛那张漂亮的小脸，引以为傲的理智乱成一团。 缺氧，出血，淋浴间，一里一外，独特的环境造就了错乱的认知，视线内的景象也随着错乱的认知开始晃动。 恍惚间，宋时序竟生出一丝自己正在洗澡的错觉，而乐池洛像个纯真孩子一样趴在玻璃上，还不知死活地来了这么一句。 「宋时序，给我看看。」 「啪——」 不听使唤的指头不知道按到了哪个开关，浴头运作，冰冷的水流从天而降。 第07章 团综直播 宋时序有些恼怒，背对乐池洛，朝另一侧站着。 被划到手，被淋到头，他自觉面子不保，「你怎么不来慢点，再慢点伤口就癒合了。」 「我不是故意划伤你的。」乐池洛的钝感力十足，没听出宋时序话里的阴阳怪气，脸上始终挂着关心宋时序的神色。 宋时序的伤口在手上，可哪怕在手上，乐池洛还是担心这伤口会被划进破相的范畴里。毕竟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还是靠脸、靠外形吃饭的爱豆，更别说，今晚还有一个现场直播。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伤口，他该怎么跟经纪人解释。 忧虑间，他已经脑补出家庭医生坐着直升机降落在屋顶的画面。赶在这个惊悚画面出现之前，他试图先解决宋时序的伤口，「先上药吧。」 宋时序转过身来，发现乐池洛已经拿出碘伏棉签了，他自顾自地备好药，朝他伸出手。 棉签点点，乐池洛的手还有些颤抖。 也是脑袋发昏，他忽然开口，「你连打架都不怕，还会害怕这个？」宋时序的语气带着气，脸也不顾擦了，放任水珠顺着他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樑往下滚，滑过喉结，流进衣服。 「打架不好。」乐池洛像个需要引导的初级机器人，只会回復简单的指令。但只要再细心点，你还是会在海量的代码里抠出几分像人的痕迹，比如孩子气的话，「打架能有什么好的，最后受伤的不还是自己。」 「哪有那么矫情。」宋时序的语气还是尖锐，但乐池洛发现，这尖锐的矛头并不是指向他，而是在空气中横冲直撞，没有章法，也没有方向。 过了一会，宋时序像是回应乐池洛先前说过的那句「打架不好」一样，在结束话题前低声说了这么一句，「知道你还去……算了，懒得说你。」 宋时序不再说话，而乐池洛本就是不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两个人就这么相顾无言，面对面站着。 乐池洛似乎很沉迷在这种没有交流的氛围这种，专心帮宋时序处理伤口，无意识前倾许多，以至于两人间的距离有些缩近。 离得有些近，宋时序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淡淡的花香混杂着一点草本植物的清苦，从乐池洛白皙的脖颈处向外延伸，轻纱一样笼在宋时序脸上。 「伤口不深，但太长了。」乐池洛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惊讶。因为惊讶，他眼角那颗肉粉色的痣也开始晃动，为这张几乎称得上是性冷淡的脸注入生机，「容易碰到水，缠个纱布吧。」 伤口的长度比乐池洛想像中要长，延绵在白皙的手上，看上去有些刺眼。他转头拿纱布，却被宋时序握住手腕。 宋时序握得很紧，乐池洛试图挣脱，凸起的腕骨在宋时序掌心摩擦。 掀起眼皮，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乐池洛眼角那颗红得晃人的痣。他的视线跟着晃动，掌心凸起的触感让他想起乐池洛的脚踝，也是这么细，这么容易被掌心圈住，这么喜欢挣脱，给人一种脆弱又坚强的错觉。 意识逐渐回笼，视线也从想像落回现实，宋时序松开手，清醒了不少。 眼前这个人一定不脆弱，他只是长了一张会迷惑人的脸罢了。 他扯过一块纱布，简单粗暴地把纱布往伤口上摁，好像不在乎换药时扯下来会有多痛。 第13页 乐池洛嘴角抽搐，他隐约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已经结成一粒粒血块，乱七八糟地和纱布凝固在一起，这很符合宋时序的一贯作风。 宋时序转过身去，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将湿发往后拢，抬手就脱身上的黑色卫衣，连带最后一件深黑色的居家内衣也被脱掉了。 腰和背随着衣摆上移而暴露，肌肉线条在光影下像出众的素描，腰腹沟壑分明，双腿紧实漂亮，比美术馆里那些黄金比例的人体雕塑还要精美养眼。 「等等！」乐池洛大惊失色，药箱差点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直接脱衣服啊？」 「我想洗澡。」 「可这是我的房间。」 「我还在滴水。」宋时序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乐池洛看了看地毯，又看了看他，「那你穿什么？」 「你先别出来，你的衣服在哪，我去拿来，你穿件衣服再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雀跃的声音响起。 「乐乐！突袭挑战！看看我们的小人在干什么……」宿晶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个冒着冷气的甜筒冰淇淋。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后面跟着林宴喻文江连醒、经纪人蒋词，还有乱七八糟的导演制作组。 乐池洛像是一个失去焦点的摄像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上一秒还呲着大牙乐呵的摄像师慌忙盖住摄像机，自觉走下了楼。 蒋词看着脱光上衣的宋时序、还在滴水的头髮、还有被丢在地上的外套，槽点太多，一时不知该从那里骂起。 队长林宴眯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在乐池洛跟宋时序身上转了个来回，表情玩味。 宿晶知道是真纯还是装纯，凑在乐池洛身边，忽然来了一句，「你们是要一起洗澡吗？」 乐池洛看上去快碎了，四分五裂地站在那里，半晌才对两眼冒星星的宿晶说：「不要讲这种吓人的话。」 宋时序：「……」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有些直接，连心最大的宿晶都察觉出异样。乐池洛意识到自己或许用词不当，抬头望向宋时序，发现对方那张帅得很有攻击力的脸再次黑了下去。 「先去一楼集合吧，工作人员已经来了，准备一下，七点开始直播。」蒋词拍了拍乐池洛的肩膀，让他下楼休息。能够逃离这个地方，这让乐池洛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 宿晶挽起乐池洛的手，像只大型犬一样晃来晃去。 喻文江跟在他们身后，想把两人拉开，「当心你的甜筒，别沾人衣服上。 「喻文江你好奇怪！你最近是吃炸药了？怎么火气这么大。」 「别挤我，你多大块头你自己不知道吗？」宿晶哭兮兮地抱着乐池洛，「乐乐，你看他~」 在离去之前，乐池洛听见蒋词质问，「你那手怎么搞的？」 「自己挠的。」 「真的假的？！」蒋词声音都高了一个度。 「不信拉倒。」 撒谎不打草稿，乐池洛羡慕不来。他觉得宋时序很奇怪，明明可以直接说被他的书划伤，为什么要撒谎。 「穿件衣服吧你。」蒋词似乎看出宋时序在说谎，语气透着无奈。宋时序还是跟以往一样，一副冷淡到没有任何交流欲望的模样。只是在下一秒，他忽然抬起头看向乐池洛，两道目光马上要在空气中相撞。 乐池洛飞速移开目光，低着头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08章 直播被嘲（修） 工作人员的效率很高，没一会，直播设备就准备好了，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最后一次调试。 为了给团综造势，团队採用了直播先导的形式进行预热。蒋词联繫了一位金牌导演，负责这次团综以及直播的现场工作。导演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导演，虽然很年轻，但听说经验丰富，控场无敌。 他们团里除了自来熟的宿晶，还有一个半夜在被窝里偷偷背梗的喻文江，剩下的都是内向的孩子，有一位擅于控场的导演坐镇，最起码不会冷场。 直播快开始时，宋时序才从楼上下来。蒋词在楼梯口等待已久，宋时序一露面就被他拉到一边，手里还被塞了一只黑色手套。 黑色皮质，很舒服的材质，但距离太远，乐池洛没怎么看清。 只是这个样式……怎么跟他的那么像。 蒋词低声跟宋时序说着什么，宿晶贼兮兮地凑在乐池洛身边，「宋时序又要表演变脸了。」 「变脸？」乐池洛觉得意外。 「你就等着吧。」宿晶笑笑。 晚上七点，别墅里的摄像机全都准时打开了。直播间瞬间就涌进了几万人，有吃瓜的，有来看自己偶像，全都挤了进来。在成员们的视角里，他们只能看到不断上升的人头数，视频页面卡到连弹幕都出不来。 「卡了吗？」宿晶歪了歪头。 他们以前也直播过，只不过卡成ppt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见。 「稍等一下，我去换个线路。」工作人员显然没想到直播间的热度会这么高，就连几个房管都被卡出去好几回了。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直播间的页面依旧卡顿。时间一旦被人为拉长，人的注意力就会开始涣散，成员们被局限在自己的定位上，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坐在地上聊天。 第14页 蒋词让成员就地解散，将镜头对准直播标题，以防镜头忽然运作，成员们来不及反应。 但，几秒过后，勐得冲出来的弹幕如决堤的长江水，直接把直播屏幕刷满了，一马当先的最显眼的评论是：【乐！池！洛！退！团！】 乐池洛：…… ［摆脱你们这个团能不能解散？！半年前就开始营销特种兵男团，结果出道半年归来仍是新人，熘粉虐粉耍粉你们是一套一套的，专辑你们是一张不出，奖盃是一座没有的，成绩是现役最差的！］ ［再敢买一位热搜你试试呢？吸血鬼吸上瘾了是吧？玩票咖能不能自己退团啊？！］ ［什么叫「乐池洛欢迎会」？！这是moonlight的直播，我是来看宋时序的，乐池洛来凑什么热闹，他不能自己开个直播吗？］ ［那不就分流了，到时候直播间只有可怜的几个人头，谁看不说一句煳逼kkkkk］ ［什么档次的玩票咖，也敢拿moonlight做噱头！］ ［补药花瓶补药花瓶补药花瓶补药花瓶补药花瓶补药花瓶，接花瓶退团接花瓶退团接花瓶退团接花瓶退团接花瓶退团接花瓶退团。］ ［评论区怎么回事？！路人一进来就看到这个，观感好差，熘了熘了。］ 乐池洛粗略地看了一眼，大多数都是这类嘲讽攻击。 这很正常。 乐池洛退团的词条，从官宣以来就是营销号以及各路大v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个圈子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宽容，在没有成绩之前，所有人都可以用一句「贪得无厌」或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话术来淹没他。 直播被迫中断，原因是大量用户涌入直播间，伺服器不堪重负，罢工了。 蒋词宣布原地解散，宋时序转身离开，和平时一样冷漠。喻文江拿出手机，开始跟网络喷子对线。林宴拍了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往心底去，就连一向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的连醒，也憋出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他们的尿是哑光的。」 乐池洛被逗笑了，淡淡笑着。 宿晶虽然心大，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讲什么话，他小心翼翼，「乐乐，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我想走走。」乐池洛对宿晶摇摇头，「我想去走走。」 「我陪你。」 乐池洛不喜欢往人堆里扎，独自走向客厅另一头。 那里有架纯黑演奏级三角钢琴，刚进屋的时候，乐池洛以为那是装饰品，原来并不是。 宿晶亦步亦趋，「你会弹钢琴吗？」 「一点点。」乐池洛回答。 父母感情破裂那年，他才八岁。父亲给他找的家教老师捏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八岁，太晚了，手指都是硬的，比四五岁的差太多了，学起来很吃力的。」最后父亲坚持让他学了钢琴，只是不是为了培养他的爱好，只是为了给他镀点金，走出去显得有看头一点，不至于给他丢脸。 「这钢琴九百万，音色特别好，就是娇得很，得恆温恆湿供着，还得请专门的调音师来矫音。」宿晶怂恿，「乐乐，去试试看？」 九百万的钢琴……乐池洛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算了吧，把十个乐池洛卖了，也凑不够这台钢琴的首付。他心里原本是这样想的，但他还站在钢琴旁註视着它，确实是一架非常优美的钢琴，像艺术品一样，乐池洛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琴，最后还是没忍住，「真的可以弹吗？我会很小心的。」 「当然，是吧宋时序。」宿晶忽然对乐池洛身后那堵空气说话。 居然是宋时序的。 宋时序居然站在他的身后。 早知道不问了，自讨没趣。向宋时序开口，跟找骂没有区别。 他做好了被宋时序讥讽的准备，谁知宋时序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弹坏赔钱。」然后径直穿过大厅，消失在厨房门口了。 这就是变相的同意了，乐池洛走过去坐下。还不忘擦手的嘱咐，用湿纸巾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又用干毛巾拭去还未挥发的水分，指尖慎重小心地落在琴键上，沉思了几秒，手指微微用力扣下去。 定期擦拭的钢琴明净如洗，连倒影都干净得没有一点折射。乐池洛穿了件白色卫衣，偏棕色的头髮柔软蓬松。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冷，但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眼下的红痣又将冷意沖淡。 宿晶站在离钢琴两米远的地方，罕见的安静，实际上他正在偷偷录像。 可乐池洛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开始弹奏的那一刻，卡了半天的直播间忽然恢復正常，好几万观众涌进直播间，像是裹满糖浆的水果糖在高温下爆炸，溢出满屏热情。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摄像头不知何时对准了他，此时正在弹奏钢琴的他，完完全全暴露在直播间中。 直播间的弹幕有一瞬间的卡顿，但却在乐池洛弹下第一个音的时候，疯狂刷了起来。 ［哇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进来了！让我看看我的六个小人儿在干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第一次卡成ppt，我不管六小孩必须要加班，不许到点就下班，你们要是准时下班我就要闹了！］ ［我靠我靠我靠，这个是小忙内吗？他弹得好好哇，还有，他眼下的那颗红痣简直绝了！］ 蒋词只犹豫了一秒，立刻让摄像师移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大镜头，来了个怼脸大放送。 第15页 ［啊啊啊漂亮宝宝！皮肤怎么可以这么好！好白！好想啃啃啃啃啃！］ ［你们官宣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花瓶，没想到是个核弹！］ ［纯路人，这位就是超娱那位传奇练习生，连续拿下十三个季度考核榜首，成绩全a，我跟他在同一个练习室待过。］ ［黑子说话！黑子说话！黑子说话！黑子说话！黑子说话！黑子说话！黑子说话！］ 弹完一曲，乐池洛轻轻放下手。他很少跟外界交流，妄论钢琴，授课的老师也像机器人一样，从不给反馈，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水平。但这架钢琴的音质很好，就算真有瑕疵，也会被掩盖，他不至于因为弹错而尴尬。 「太棒了太棒了！」宿晶先嗷了起来。「爱妃，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他转过头，发现宿晶在拍他。因为宿晶是半蹲着的缘故，不足以挡住视线，于是乐池洛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和宋时序对视上。 乐池洛愣住，没想到宋时序在看他。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第09章 瓮中捉鳖（修） ［嗷嗷嗷嗷嗷嗷！这是什么神仙同框！第一次看见宋时序这么认真地看队友！平时不是宿晶勿近，喻文江更是滚远点吗哈哈哈。］ ［磕cp的能不能尊重我们宿宝，他只是蹲着，不是不在！］ ［哈哈哈哈哈抱走我们的宿三日。］ ［小宋刚回来吗（探头），是忘记摘手套了吗？］ ［我发现了盲点！小宋手上的手套，是乐池洛被jim堵住那天戴的，是宋时序英雄救美那天美人手上戴着的那只！］ 这条弹幕很快掀起大波，刚刚那个发现手套异常的姐妹再次出现。 ［我刚刚去微博看了一下原视频，真的是同一只手套！小宋戴的，就是乐乐的！］ ［就是他的吧，只有他带过这个款式的。］ 蒋词啧啧称奇，没想到粉丝全都是人形显微镜。 开播前，导演组和他谈过，宋时序的伤口有些麻烦。如果在直播中被显微镜女孩们发现艺人受伤，整个超话都可能会是受伤的话题，这对直播而言不是好事。 明智之举便是戴个手套，可以说是装饰物，可以说是习惯癖好，总之比超话爆炸好听。 但他翻遍整个别墅都没找到一双干净的手套，只好借了乐池洛放在书桌上的三指手套。 蒋词让摄像师给了一个手部特写。 镜头里，修长的黑色三指手套占据了整个画面。 宋时序的手骨节分明，白而修长，黑色手套像是为他量身制作一样，紧紧包裹着他修长的手指，垂下来的时候十指自然弯曲成弧形。 这在一个男人身上显得过于精緻漂亮，但它并不失力量感，反而让他觉得非常适合长在宋时序的手上。 ［斯哈斯哈，这个三指设计真的很合理啊，感觉就是在勾引我去画一些涩涩的材质练习一样。］ ［楼上的老师能把手指画翘起来吗？或者弯起来。］ ［为什么要弯起来呀？垂落下来就很好看呀。］ ［楼上的，你家都上高速了，你还在这阿巴阿巴……］ 离得近点，乐池洛才看清宋时序的手套。 这三指手套是他的，乐池洛一眼就认出来了。 写字时间久了，乐池洛的手心就容易出汗。很多人都会经歷这样的事情，越是大动干戈去找某个东西，这个东西就越不会出现。几轮翻箱倒柜后，他没能找到他的三指手套。乐池洛怕自己的汗晕湿年久失修的老书，于是便把自己的皮质手套剪成了三指手套。 怕锻面走线，他还特地用针线封了口。 那歪八七扭的针脚，一看就是他的。 他偷偷看了眼弹幕，发现有人在猜测这是他的手套了。虽然数量不多，但足够让他心惊肉跳。 宋时序唯粉的战斗力，他是见识过的。 「摘下来吧。」乐池洛悄悄靠近宋时序。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但在乐池洛嘴里隐隐有了祈求的意味。 宋时序明知故问，「什么？」 「手套。」 宋时序低下头，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就不。」 「？」乐池洛呆滞了，宋时序一向是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怎么忽然变得锋芒毕露。按照一般规律，宋时序不是让他滚，就是会露出看狗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死气沉沉，说话也是诛心为上，讥讽次之。 总之，绝对不可能是会说出这种没水平的负气话。 靠得太近，乐池洛觉得不适应，习惯性向后退去。没想到却被宋时序伸手揽住腰，硬是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拖过去，两人紧紧挨着。 「小么。」还未等乐池洛反应过来，宋时序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他们在叫你。」 听见宋时序亲昵的叫唤，乐池洛四分五裂地愣在原地。 ［啊啊啊啊啊啊等你好久啦，我的小乐乐！］ ［黑子退散符：妖魔鬼怪快离开！保护我方乐池洛！］ ［黑子说话！小宋小乐感情好得很！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小宋果然是日不落的少年感啊！］ ［omg！！！一上来就搂腰，好攻，不愧是娱圈第一alpha！太苏啦！］ ［来自年上的宠爱！呜呜呜简直是我的淡斑精华kswl！］ 第16页 直播开始得有些突然，乐池洛没想到自己会以被宋时序搂着的形象出现在粉丝面前。他跟宋时序肯定没什么队友情，宋时序的忽然示好，他也只能将这种迷惑行为归为「营业」。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瓶身，吸引了乐池洛的注意力。下一秒，指尖紧紧撬动，易拉罐的拉环被宋时序单手撬开，最后，这杯冒着冷气的饮料被推到他的明前。 ……用的还是他那只受伤的手。 strong。 这是乐池洛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单词，乐池洛拿起饮料，轻轻抿了一口，终于理解宿晶那句「宋时序又要表演变脸了」是什么意思。 变脸只在一瞬间，他羡慕不来。 直播节奏渐入佳境，所有成员就位完毕。 ［！！！什么时候正规一！什么时候上舞台！什么时候团综开播！！！我要闹了！我要闹了！mini专也好啊，给孩子一口饭吃吧！］ ［抽查！喻文江这次又背着我们偷偷背了什么梗哈哈哈哈哈。］ ［每次看你们直播，总觉得是林宴队长在带孩子哈哈哈，别的团是卖腐大放送，你们就是幼儿园打闹。］ 队长林宴带着队员们，对着镜头打招唿，「三二一，大家好，我们是moonlight！」 自来熟的宿晶带头鼓掌，拉着乐池洛一起晃动。 乐池洛不自觉地歪了一下头，看着镜头。 ［啊啊啊啊啊啊老公你说句话啊！我的黄金忙内！我骄傲的门面！］ ［靠靠靠，歪头杀！他的眼睛好好看啊！一闪一闪的，awsl！！！］ ［这眼睛也太好看了，尤其是眼角那颗红痣，真的是绝了！啊啊啊宝贝，我啃啃啃！］ ［三日宝宝让妈咪亲亲，有没有想我们！］ 没想到弹幕会如此热情，乐池洛像是一只从未接受过社会化训练的家猫，趴在透明的镜头内，好奇地窥探这个世界。 眼尖的宿晶看见了粉丝的话，主动cue乐池洛，「乐乐，快跟大伙打个招唿！」 乐池洛定定地看着镜头好几秒，确定镜头是对着自己，才开口：「大家好，我叫乐池洛。」 他的声音很有透亮，温柔却不失力量。像落日一样安静，没有一丝杂质，但却让人感受到新生的力量。 弹幕又疯了。 ［！！！啊啊啊天籁之音！］ ［什么时候开通微博帐号！我要当第一个粉丝！］ 就连摄像师心头都遭了一击，他没想到在镜头里的乐池洛居然能这么生动。 宿晶伸着长手去开放在桌子中心的盒子，却被喻文江直接拦下，「大馋丫头，这才哪跟哪，到开蛋糕的时候了吗？」 宿晶委屈倒在乐池洛身上，被宋时序一把拉开。 ［他急了他急了！］ 「接下来我们会进行对抗小游戏，赢了就有奖励，输了会有惩罚。」林宴熟悉地cue着流程。 桌子被撤走，工作人员将垫子拿上来，几乎铺满了整个直播间。导演介绍着游戏规则，「我们这个游戏叫躲猫猫，刚刚我们已经抽籤分好了组，乐池洛，宿晶，喻文江是蓝队，剩下的连醒，林宴，宋时序是蓝队。」 导演拿出一个铃铛，「第一轮由蓝色方作进攻方，蓝发派出一名代表进入池中，负责抓三名红方成员。注意，只有抓到带着铃铛的成员才能获胜，否则被抓到的成员可以无限次復活重新入池。三分钟内没有抓到铃铛成员的队伍，将会失败。」 ［佩戴铃铛，这不是妥妥送分的游戏吗？铃铛一动，你还能不知道在哪吗？］ ［可要是铃铛不动，你不就不知道在哪了吗？］ ［啊，这得抓到猴年马月啊！］ ［哈哈哈哈哈思路打开，今天晚上可能下不了播哈哈哈哈哈］ ［有道理！看似是惩罚，其实是福利！］ 经过几轮讨论，喻文江提议让乐池洛带着铃铛。 「为什么不是我？」宿晶疑惑。 「让一个多动症带铃铛，我是不想赢了还是想输了？」喻文江嫌弃好歹。 「你也好不到哪去！」宿晶捏着喻文江的脸，两人扭在一起。 自始自终没有说一句话的乐池洛在专心戴铃铛，他思考了有几分钟，最终还是决定把铃铛戴在手上。 这样的好处就是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可以按住灵丹，防止铃铛震动发出声音。 ［红队没有乐池洛得散！］ ［哈哈哈哈哈哈乐老师，红队唯一一个正常人。］ 准备工作结束后，导演问两边的队伍的情况，「现在红蓝两队可以派出你们的参赛选手了。谁想先来打头阵？」 林宴举起手，「我吧。」 四名队员在垫子上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剩下两名队员在场外观战。 分好组的时候，宋时序就知道了结局。红队三个人，一个是有勇无谋喻文江，一个是无勇无谋宿三日，还有一个是推一下才动一下的乐池洛，这样的配置，不输都难。 就连弹幕也失去兴趣了。 ［十分钟后叫我。］ ［还用十分钟？三分钟就够啦！］ 可很快，大家发现局面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红队像是长了脑子一样，喻文江防守为攻，不断上前骚扰林宴，故意弄出动静，干扰他的行动方向。 宿晶故意大声叫唤，「乐乐，快离开队长右边，那边没有路啦！」 第17页 可实际上，乐池洛在林宴左边，并且距离十万八千里。 作为队内唯一一个佩戴铃铛的，他的行动范围十分受限，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所有人都觉得，不用三分钟，他就能立刻出局。 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乐池洛在林宴马上靠近他的时候，往后一挺，慢慢地向反方向移动。 宽松的居家服领口有些大，转身的时候会往下滑，上衣边缘根本遮不住，露出一段细白的腰身。 宋时序的目光落在乐池洛的脸上，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引诱感，依旧清冷。只是在向后靠的时候无意识舔了舔嘴角，舌尖显露片刻，又藏回去。 和着宿晶拍动垫子的律动声，乐池洛腰肢一挺，直接起身，像是滞空做了一个wave的动作，白色居家服滑落，遮住窄腰，像是深夜海边起伏不息的潮汐。 最后收尾是个有点偏顶胯的动作，弹幕立刻爆炸。做游戏的时候，他完完全全是放开的状态，不会扭捏怯场，但一旦结束游戏，它又变回那个容易害羞的样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侧脸，还有些烫。 三分钟一到，林宴输了。 「太狡猾了。」林宴身上起了一层薄汗，他随意将头髮向后撩起，温柔地放狠话，「连醒，为我报仇。」 第二轮比赛开始，连醒俯身蹲下，安静地如同一座雕像。宿晶在一旁干扰他，可他却没有理会，径直走向干扰的反方向。 他的移动速度很快，像一只迅勐的黑豹，轻而易举找到了乐池洛的位置。 乐池洛反应更快，立刻移动到垫子的角落里，连醒紧随其后，就像开了透视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游戏要结束了吗？！］ ［补药啊，补药带走乐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游戏到此为止的时候，乐池洛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发出惊唿声。 刚刚用来放零食的餐桌没有被收走，紧紧靠着垫子。乐池洛犹豫了一下，坐了上去，上半身完全离开了垫子。 ［他是傻吗？！这样不就自己出局了吗！］ ［别急别急别急，你们看！他的脚还在垫子上！！！］ 导演组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小细节，下一秒，镜头放大，直播画面被乐池洛的脚占据。画面中，软白的脚趾正踮在垫子边缘，因为只有一个脚趾发力的缘故，他的脚微微颤抖，像摇摇欲坠的风筝。 ［啊啊啊啊啊啊聪明宝宝！我狂亲我狂亲？］ ［这也行！］ 乐池洛向后靠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下巴微抬起，垂着眼睛，神色清冷。连醒抬起手在空气里摩挲，表情茫然。 ［啊啊啊啊啊我的黑皮体育生太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神展开。］ ［啊啊啊乐乐的表情好酷啊！女王殿下！］ 三分钟到，连醒输了。 得知乐池洛藏在哪后，连醒对乐池洛笑了一下，「下次我一定会抓住你。」 这是入队以来，连醒第一次以队友的身份跟他说话，乐池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下一个上场的是宋时序。 乐池洛看着正在蒙眼准备的宋时序，焦虑爬上心头。 经过刚刚那两轮，宋时序一定清楚他会用什么套路，所以他也改变了战术，决定跟宋时序打消耗战。 他大胆地走向垫子的中心，尽量蹲下身子保持身体平衡。垫子太软，人走在上面会有舒服的感觉，很容易摔倒。 另一边，宋时序像一头漂亮的猎豹，半蹲在垫子上，屏息观察。突然陷入黑暗会让人暂时迷失方向感，宋时序适应了一下黑暗，听见了意料之中的起闹声。 他没有立刻做出明显的行动，反而在原地思索了一下，抬头看向正在看着他的乐池洛。 「！」 他到底是怎么感觉到他的？ 乐池洛捂紧铃铛，慢慢朝反方向前行。 宿晶喻文江连番上阵，在垫子的两个对角起闹。 忽然间在嘈杂的起闹声中，乐池洛听到一轻声笑。这笑声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很短促，很轻，就在身后。 宋时序就在他身后，距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 连导演都惊呆了，忍不住确认，「那个眼罩是假的吧。」 失去背后的视野，乐池洛没办法获取宋时序的位置。但它能从垫子塌陷的程度判断对方的距离，所以他蹲了下来，感受垫子塌陷的程度。 垫子塌陷的程度越来越明显。 很近。 一米。 还差一米。 乐池洛伸长手臂，打算把不远处的椅子拉过来，故技重施躲上去。就在他够到椅子的那一刻，一股热源贴近了他，让他的心勐跳了起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被抓到的时候，宋时序停止了前进。 相反，宋时序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疑惑，在他面前的空气里摩挲，显然是没找到他的样子。 真的没找到他吗？ 乐池洛半信半疑，但他深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一边去够那把椅子，一边观察宋时序的动作——对方依旧在茫然地抓空气。 就在指腹贴上椅子的时候，宋时序像是一个玩够了的猎人，蒙着眼，对乐池洛露出了一个笑。 第18页 乐池洛呆滞了。 下一秒，宋时序好以整暇蹲下来，握住乐池洛的脚踝。 垫子很软，乐池洛脚后跟的凹陷被收口的居家裤腿收住，露出的那一截皮肤白而精緻，宋时序如愿握住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踝，感受骨骼剐过手心的感觉。 被擦得一层不染的落地窗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月光透过缝隙，洒落在宋时序的肩膀上。隔着眼罩，乐池洛似乎能看见那双黑而深的眼瞳，几乎有穿透与人对视的力量。 他就这样看着乐池洛，下巴微微抬起，喧嚣中语调冷静，恶劣本性暴露。 「抓住你了。」 第10章 夜宵一刻 要抓到你了。 奇怪地被眼罩后那双眼睛盯得有些心惊肉跳，乐池洛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不自觉后退一步，脑袋撞上身后的椅子，椅子顿时滑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告诉我！你们不是故意搞出这种体位的！］ ［woc我都脸红了。］ ［拉低亮度，此时你们会在屏幕里看到一个猥琐的姨母笑。］ 弹幕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滚动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宿晶叫归叫，动作更快，立刻蹭到乐池洛身边，把他半抱在怀里。 ［我站亿秒宿乐！好有爱的队友情！］ ［唿噜唿噜毛，吓不着~］ ［大狼狗撸小奶猫，好磕好磕！］ 乐池洛歪着身子坐在地上，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 和他比起来，宋时序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还带着游戏用的眼罩，吊儿郎当地蹲着。 只是在乐池洛被宿晶抱在怀里的那一刻，箍住脚踝的手骤然用力，腕骨再次剐过手心，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 大概是情绪上的延迟，早应该有所反应的乐池洛此时才有了反应，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像小猫的声音一样，又低又细。 被抓住脚踝的滋味，并不好受。 尤其是……抓他人是宋时序。 他用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却没想到宋时序接收到了他的信号。他眨了眨眼，圆润又明亮的眼睛里倒映出宋时序的影子，英俊的眉眼被眼罩覆盖，柔化了底下的锋芒。 他在悄悄收敛自己的锋芒。 他居然……不那么恶劣了。 乐池洛像个坏掉的机器人一样，过了很久才加载好过载的情绪。 客厅灯光穿透过空气的胶装介质，融进宋时序周身不断变柔和的气压里。 不知从那一刻开始，意识的流体变得粘稠，一切动作都变成了长焦距的慢镜头，变成旧胶片里的蒙太奇。 乐池洛的心脏开始了奇妙的跳动，很快，很剧烈，很大声，这种感觉让他感觉到很陌生，陌生得让他想逃避。 他下意识后退，想要挣脱，逃跑。 这一挣扎，令宋时序周身的柔光瞬间消失，胜负欲与男性血液里的上位欲在催熟他。他再次变得锋芒毕露，变成一头肆无忌惮挥舞爪牙的野兽。 宋时序稍稍前倾，单手就把乐池洛拎了起来。骤然失重，乐池洛重心不稳地摔在垫子上。垫子很软，但他还是被摔懵了，稍稍清醒想要起身，宋时序比他更快，曲起膝盖抵靠在乐池洛小腿上，将企图逃走的乐池洛禁锢在自己身下。 连乐池洛都觉得他已经输了，照理来说，他应该松一口气，直接认输了就好。 可他没有。 确切地来说，是没这个机会。 谁都无法想像，宋时序的报復心有多强。 下一秒，宋时序竟侧过头，咬住了那只黑色手套。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像一只检查战利品的猎豹一样，行云流水地将手套咬脱下来。 胶质边缘上翻，露出皮肤原本的淡色。先是圆而深的手腕，然后向上，是长而弯曲的指尖。 被手套包裹住的地方就这样一点一点暴露在空气中。近距离观看这个过程对乐池洛来说不亚于凌迟。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明明脱手套的不是他，明明只是脱个手套，但乐池洛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是牴触，但就是下意识不敢直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宋时序是在脱手套吗？他知不知道他这个样子跟脱套子没有区别！］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vocal！有没有录屏的有没有录屏的！我忘记录屏了！］ ［宋时序好像受伤了，战损宋！这样太！带！感！了！］ 「给你铃铛。」 乐池洛很少说命令的话，他的话向从来都是铿锵掷地的陈述句，没有语调，没有情感，像是个只会重复极具简单指令的机器人。 乍一听，颇有些命令的语气。但只有离得近的人才能听出一点堪称是祈求的意味。 也是在这个瞬间，乐池洛听见对方错乱的唿吸声。 下一秒，他听见纤维材质断裂的声音。他呆滞地抬起头，发现手宋时序嘴里角仍咬着手套的末端，只是另一端的指套已经被人为撕毁，变成一条破碎不堪的步。乱七八糟的线头在空气中崩坏，时间就像被模煳的数码格子一样，定格在空气中。 宋时序把手套撕破了。 用嘴。 和手。 黑色的绸缎带子掉落，搭在他的脚踝上，一白一黑，刺眼得很。 这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把他绑起来。 第19页 乐池洛惊呆了，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游戏，一直以为宋时序只是单纯地讨厌他。 他低估了宋时序的胜负欲，也低估了宋时序的恶劣阈值。 不小心他的手划破了，至于这样报復他吗？ ［嘶嘶嘶嘶嘶不是我说哈，这个姿势，这个撕碎手套的动作，真的很涩。］ ［超级管家进入直播间——］ ［啊啊啊啊啊补药啊补药啊，超管快出去！我们只是在做游戏，没有做很奇怪的事情！］ 弹幕开始爆炸，直播间的人数不断上升，目前在线观看实时画面的人物——高达十万！moonlight的直播间一跃成为热度最高的直播间，无数用户不断涌入。 ［我靠！三十秒，我要这个男团所有资料。］ ［走过离过不要错过，娱圈alpha男团，入股不亏！］ 评论区一片快活。 跟评论区完全相反的，是镜头后的纠缠。 「宋时序快放开，你知道你力气有多大吗？」宿晶已经上手扯宋时序的手臂了。 就在乐池洛以为，宿晶会跟宋时序打起来时，一道戏嚯、且带着一丝不悦的声音响起。 「哪来的狗？」 正在垫子上爬行的宿晶：？ 剩下四个人：…… 「宿三日。」隔着眼罩，乐池洛似乎能看见那双黑而深的眼瞳，几乎有穿透与人对视的力量。「你想再死一次？」 话音刚落，导演大喊：「cut！」 「游戏结束！」导演宣布结果，「宋时序，乐池洛，out！」 乐池洛愣住了。他会输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什么宋时序也输了。 宋时序忽然清醒过来，感觉自己在某个瞬间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他摘下眼睛，自上而下看着乐池洛，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对方。 下一秒，他的狭长的桃花眼剐上了宿晶，「宿三日！都怪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一下等一下，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赢的标准有两个，一个是抓住佩戴铃铛的对手，第二个是在抓住的那一瞬间叫出对方的名字！］ ［所以这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没错。」导演揭晓谜底，「小宋在抓到小乐后，没有第一时间叫出小乐的名字，而是叫了我们三日的名字，所以不符合我们游戏获胜的条件。」 「yes！yes！l know it！」喻文江跳了起来，抱住林宴。 宿晶愣在原地，看了弹幕才反应过来，跑到宋时序面前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不亏不亏！看上去我们输了，实际上是我们赢了。」 「哈哈哈哈哈哈老宋，你也有今天。」喻文江勾住宋时序的脖子，放声嘲笑。 宋时序满脸问号，一把把喻文江的手甩开。 肩负cue流程的林宴拿过惩罚盒，温柔笑笑，「来吧，你两谁先来。」 乐池洛将手伸进抽奖池里搅动，摸出一个字条，打开。宿晶凑了过来，大声念出，「春宵一刻值千金！请抽中此签者接受失败者的请客，你要接受宋时序春宵一刻！什么鬼？这算什么请客？！」 就连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连醒也看了过来，眼神在宋时序和乐池洛身上打转。 乐池洛吓得字条都抖掉了，「请不要说这种吓人的话。」 林宴捡起字条，温柔道，「什么呀，是夜宵一刻值千金，小宋要请小乐吃夜宵。」 ［哈哈哈哈哈哈春宵一刻怎么不算请客呢？怎么能不算呢！］ ［太了！这得多眼瓢才能看错。］ 原来是夜宵，文字游戏玩得原来是心跳。 「他白吃我的，这也算惩罚？」宋时序极其不给面子地嘲讽。 宿晶尴尬挠头，「哈哈哈原来是这样。」他拉起乐池洛，就要往门外去。走之前还不忘揶揄宋时序，「怎么不算，你别吓到我们乐乐。」 一群人轰轰烈烈地拥护乐池洛出门。 直播间快活就像过年。 「笑一个。」宿晶用手撑起乐池洛的唇角，「好好宰宋时序一顿，不要手软，这傢伙有的是钱。」 乐池洛犹豫片刻，保持微笑，「你们饿了吗？」 「不饿。没人get到乐池洛的言外之意，气氛一片祥和，只有乐池洛愁云惨澹。宿晶非常兴奋，「快快快，趁狗主人出去夜宵，我们快去撸来福，关门！把来福牵到直播间！让大伙见见世面，见见什么是拉布拉多猪！」 等队友们都进了屋子，乐池洛转过身，台阶下车已经停好。 失去摄像头之后，乐池洛得以从镁光灯下解脱，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这本应该是他最享受的时刻，但一想到要和队内关系最微妙的人共进夜宵，乐池洛就感觉尴尬难熬，一秒钟都坐不下去。 漆黑的车窗照出他僵硬的笑容，看着实在谄媚，乐池洛被自己噁心到了，一瞬间松了嘴角，恢復成清冷的样子。他走下台阶，上手扒门，没扒动。 ？ 司机绕道另一侧车门，示意他从对面上车。 乐池洛不解地绕过去，上车时才明白司机为什么要这么做——宋时序正坐在驾驶座上。 也就是说，他刚刚对着车窗做出职业假笑的瞬间，被坐在驾驶座上的宋时序尽收眼底。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第三次检查好安全带带上后，车子还是没有启动，乐池洛硬着头皮开口，「我以为左边是驾驶位。」 第20页 这不能怪他，回国后他只坐公交地铁，连门都不出，连社交都没有的他，确实还保留着在美国的习惯。 车子启动，车内没有任何声音，乐池洛紧紧贴着车门，看着窗外。天黑得彻底，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飞快倒退的光影。 「挺会装的。」安静之中，宋时序冷淡又不给面子地嘲讽。 继「不老实」只有有一差评，不老实就算了，「装」这个罪名太过沉重，直接上升到人生攻击了。虽然他确实不愿意在队友面前表露情绪，但他的每一个情绪反应都是真心实意的， 乐池洛转过头来，「我只是不想再笑了，没有不真诚。」 见宋时序还是没有说话，乐池洛抿抿嘴，继续，「我们也就才见过几次面，都是真心实意的，除了摆脱镜头前的假笑，其他的真的没装。」 他确实不想隐瞒了，尤其是宋时序说他不真实之后。 宋时序耐心告罄，「别吵了。」 乐池洛闭上嘴，宋时序真难伺候。 一路沉默，车子在别墅开过别墅区的马场，车灯闪过，照到了几只颜色各异的纯血马真在马棚里小憩，顺滑的毛皮反射着漂亮得光泽。车子开过去，越开越远，越开越静，乐池洛心慌慌。 车子停下，宋时序熄灭车灯，四周陷入无边的黑暗。 无边的静。 还在美国的时候，乐池洛就不喜欢坐车，司机的车每次开过华尔街的时候，他都会在那漫长的堵车中难受难捱。 但宋时序车里的气味却很好闻，没有皮革味，没有香水味，这里的气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一股挥之不去的冷调香气。不凛冽，反而意外地温柔，就像在夏天打开冷柜，扑面而来的那种冰冷气息。 连气味都这么单调，单调得只剩下冷漠。 乐池洛本可以封闭自己的感官，剥离□□与精神的连接，好让自己不那么度日如年。只要他不开口，他和宋时序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 某种程度上，他和宋时序是一类人，拿喻文江的话来说就是——他和宋时序都是一脸性冷淡的模样。 但一晚上接连的惊吓拔高了他的情感阈值，让他变得「健谈」不少，「宋时序，我哪里惹你了？」 第11章 荒谬求婚 宋时序耐心告罄，把车停在路边，「再吵就下去。」 狠话刚放完，那头就噤声了。这种感觉有些诡异，好像黑暗中躲着一只小猫，吓唬一句，他就不敢动了。 宋时序忽然有些愧疚，就一秒。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那只被吓坏的小动物抖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宋时序沉默了一秒，最后还是伸手调高了温。 蓝调屏幕照亮了他的手掌，连带着他那只沁出血的掌心，乐池洛的眼睛像聚焦的摄像头，不断放大，对焦，愣住不动。 宋时序的手出血了。 按理来说，这种伤口不至于再次出血。能造成这么忽然的二次创伤，也只有刚刚做游戏时乐池洛在慌乱之中瞪出的那一脚了。 乐池洛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认命般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天冷，这是他的习惯。 宋时序比乐池洛要晚发现掌心里的异常，意识到低饱和的蓝调屏幕下多出一道刺眼的红时，他立刻把手收了回去。 下一秒，黑暗中的那只小猫动了，不仅动了，还隐隐有作死的趋势。环境过于昏暗，宋时序看不出乐池洛在做什么，只是忽然间他感觉到一只手在他小腹上摸索，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乐池洛还记得宋时序那句「别吵」，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于是直接把手伸过去，想把手套递给他。可他什么都看不到，暧昧的灯光实在昏暗，如果不是宋时序叫了他的名字，他真的不相信眼前会有一个人。他伸出手，像个盲人一样摸索，这种过于直白的行动对一向内敛安静的他来说非常罕见。 指尖触到柔软的衣服上，隔着衣服摸到肌肉，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乐池洛。」一声叫唤，思绪重新回到现实。乐池洛不再磨蹭，打算直接把手套塞到对方的手心里。 线条分明的胸肌，再往右应该就是手臂了。乐池洛心想，乐池洛手心里还攥着手套，蹭过胸肌。他的目标是宋时序的手，可去往目标的路上有太多「障碍」，比如宋时序的臂肌，形状很好的胸肌，还有隐隐收紧的下腹，而他的手，还要再往下。 宋时序一用力，扣住乐池洛的手，往前一带。 「你性骚扰上瘾了是吧。」 就在乐池洛还在攻克他的目标时，宋时序忽然低声对他说了这句话。 他的音色非常特别，有着和这张极具少年感的脸不太匹配的低沉。下一秒，宋时序用了力，反手扣住了乐池洛的手。 黑暗中，他的掌心被塞入一只黑色手套，空气中传出一声轻嘆，「抱歉，刚刚我没注意到，踩到你了。」 宋时序的手里被塞入了一只手套，很干净，甚至还散发着属于阳光的气息。 「干净的，带着吧，别二次感染了。」 宋时序心底那个膨胀的气球瞬间蔫了下去。它在漏气，在后退，它像是忽然放开吹气孔的气球一样在空气中乱窜，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屏幕亮度不断降低，直至消失，宋时序清楚地看见对方眼睑下的那颗肉粉色的痣在晃动，在消失。 第21页 乐池洛本来就没坐稳，一用力就被他扯到面前，两人间的距离骤然缩进，在靠近的那一瞬间，两股相冲的气流交缠在一起。 宋时序后悔了，他不该调低温度。 「你别告诉我，坐在副驾驶上对司机动手动脚，也是你们美国的人文风俗。」宋时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怪怪的，心底好像住着个小人。 平日里还算安分，只要乐池洛一出现了，他就开始躁动，横冲直撞，叫嚣着自己的存在。 这股躁动来得没有由头，宋时序没有思绪，只好把他归为乐池洛欺骗了他。 这种人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骗过了粉丝，骗过了蒋词，甚至骗过了和他朝夕相处的队友。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漂亮皮囊下究竟藏着多骇人的心机。 宋时序第一次见到乐池洛，是在美国藤校音乐节。 藤校音乐节是美国几所藤校合办的大型音乐节日，旨在发掘优质音乐人。那个时候宋时序斩下说唱生涯第一个大满贯，主办方邀请他去当嘉宾。 就是在这个音乐节上，宋时序认识了乐池洛。 乐池洛那个时候还在读高中，但宋时序一进休息间就注意到他了。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乐池洛长得太好看了，混在一群小洋人里面，让人不注意到都难。当然，宋时序不至于那么肤浅，接近乐池洛，完全是因为乐池洛真的很优越。 优越到，他头脑一热找人要了联繫方式。 音乐庆典持续了半个月，他跟乐池洛也当了半个月的网友。高中时期的乐池洛比现在可爱多了，知道他是中国人，会直接叫他哥哥，还会直接把自己创作的demo发给他。 因为喜欢得紧，宋大少爷破天荒地熬了一个星期的夜，跟乐池洛挂着电话，一起完成了三首歌。 宋时序有偶像包袱，又有完美主义惯有的怪癖，再加上作为嘉宾兼指导的工作很多，他一直没跟乐池洛面基，甚至没有……爆。 不过没关系，他擅自拟了年薪千万的合同，购置了富人区的住宅，联繫了最好的音乐团队，准备把乐池洛签到超娱名下。 他甚至想不出乐池洛会拒绝跟他签约的理由。 可庆典结束过后，他忽然联繫不上乐池洛了。他动用了北美所有人脉，但乐池洛的行踪就像有人刻意抹去一样，怎么都找不到。 直到他在北美新人榜上，看到他跟乐池洛共同创作的歌曲一路攀升至榜首，而演唱这首歌的歌手只是一个他觉得非常平庸的新人时。 他才发现，他被骗了。 他放下身段做的歌，竟给别人做了嫁衣。而这个异常平庸的新人，还是乐池洛高中乐队的鼓手。 他想找乐池洛当面对峙，可乐池洛甚至还不知道他是谁。 宋时序发了疯似的到处找人。宋家大多是内敛平静的实在人，忽然出了宋时序这样一个疯批，直接把他们吓一跳。 宋爷爷直接拍板，派出专机押送大少爷回国。众小辈在一旁煽风点火，说要把宋时序丢去小公司吃吃苦头。 「宋大少爷是个被捧惯了的命，怎么可能受的了不声不响的生活，你就等着吧，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回来继承亿万家产。」 就这样，超娱的高层全被宋氏调走，只留下一个草台班子。 他向来瞧不上出卖色相皮相的偶像爱豆，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爱豆。他甚至可以想像，自己已经沦为整个rapper界的笑柄了。 宋时序不是细腻的性格，被骗了就被骗了，他也不想揪着乐池洛，非得问个水落石出。 挺没劲的。 「你能不能不要再提美国了，你以为那是什么好地方。」乐池洛很少有这种情绪波动，宋时序能感觉到乐池洛是真的心生厌恶，竟说出了这个斯文人从未说过的「脏话」：「流氓国度。」 「既然流氓，怎么七岁就移民了。」宋时序不给面子地嘲讽他。 「那个时候我才七岁，我能有什么办法，未成年人根本没办法摆脱监护人。」乐池洛很少说气话，这是宋时序跟他认识以来，他说过的最情绪崩坏的话。「祖国最好，祖国比外面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你是细糠吃多了，想出去尝尝什么是猪食？」 被骂了。 好爽。 这是宋时序第一个反应。 那颗怨气冲天的心竟升起一丝诡异的快感，让他心跳忽然加速。比第一次见到乐池洛，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乐池洛这种无意识的娇嗔撒娇，会让他特别满足。 忍不住逗他，「难怪挤破头都想当爱豆，听说签约后，你向蒋词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是要一份实习证明。」 「你是对自己多没信心，才这么怕毕业找不到工作？」 「我的专业不好，对口工作不多。」乐池洛难得侷促，「没找到工作，我会被遣返的。」 「我不想给那个流氓国家交税，我宁愿把钱全给你，饿死街头，我也不想回去。」 宋时序难得沉默，他没想到乐池洛是来真的。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塌了下去，就像是被小动物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他看着乐池洛眼角的那颗肉粉色的痣，鬼使神差，安慰的话差点说出口。 猝不及防的电话声响起，破坏了这诡异的氛围。 乐池洛接通电话，「三日。」 第22页 乐池洛甚至没有点开免提，宿晶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呀，直播已经结束了。你们吃了什么好东西，吃了这么久。」 其实什么都没吃。 宋时序按亮屏幕，发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真奇怪。 总感觉才待了一会。 乐池洛看向宋时序，发现宋时序已经开始调头了。「我们马上回去。」 一路沉默，宋时序却在乐池洛下车的那一刻，问他，「你刚刚想吃什么？」 「蛋糕。」乐池洛脑子还没动，嘴先反应过来了。他有些懊恼，直接下车，关门，头也不回地走进宿舍。 回到宿舍，乐池洛洗完澡，坐在床边撒癔症。 忽然，宿舍门发出震动，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 「乐乐，是我三日，快开门呀。」 门还没完全打开，宿晶的头就已经挤了进来。 「乐乐，蛋糕。」宿晶兴奋地拉过乐池洛，像邀功似的跟他告状，「宋时序那臭小子蹲在门口鬼鬼祟祟，没想到是在看蛋糕，我猜他一定是想自己偷吃，还好被我抓到了。」 「我厉害吧。」宿晶笑嘻嘻。 宋时序蹲在门口偷偷吃蛋糕？ 这画面太崩坏，乐池洛不敢想像。 「三日，你真厉害。」硬着头皮夸出这话，乐池洛心虚，不好意思直视宿晶，「快回去睡觉吧。」 「诶，你也早点睡。」 * 深夜，喻文江路过楼道，发现宋时序房间的灯还开着。 「奇怪，这哥不是每天十点准时入睡的吗？怎么也熬上夜了。」 房间里，宋时序正在搜索当年拿场音乐会的实况。 时间太过久远，找不出有价值的信息，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三年前，对，他还在那里念过高中。」 「查不到？再找找，肯定有什么被遗漏的。」 …… 宋时序挂断电话，百无聊赖地在不同网页之间浏览。 大数据真是可怕，两小时前，他刚和乐池洛聊过签证的话题，下一秒，签证gg就跳了出来。 烦人。 移动滑鼠，光标落在关闭键上。 忽然，一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符合以下条件的外国人，可申请办理夫妻团聚人员的外国人永久居住证。 1，与我国公民结婚…… …… …… 宋时序抿了抿嘴，第一个反应就是——绿卡，易如反掌。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微信。这时候才想起来，他连乐池洛的微信都没有。 准备入睡的队长林宴手机响了一下。 ［小宋：宴哥，你把乐池洛的微信推给我吧。］ 宋时序握着手机，一向还算冷静的他此时此刻似乎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电脑屏幕上的字像是中了魔法，变成一个又一个跳舞的小人，争先恐后地从屏幕里跳出来，跟宋时序叫嚣。 ［moonlight-林宴：我的好弟弟，群里面有~^^］ ［moonlight-林宴下给你推荐名片：moon。］ 宋时序皱眉，还挺巧，是moonlight的词根。 来不及思索，他点开乐池洛的微信。他的头像看上去更加奇怪，是一个绘本人物。穿着猫咪外套的小奶孩站在高楼上举着月亮。明明长了张能引起人群混乱的漂亮脸蛋，脑子里却奇怪到了极点。 点了还有申请，没想到秒过。宋时序愣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视线回落在电脑屏幕上，依旧神游天外。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消息先发了出去。 ［宋时序：跟我结婚吧。］ 消息刚丢出去，宋时序就清醒了过来。 看到跟公民结婚就能拿绿卡的那一瞬间，他第一个反应竟是乐池洛能留下来了。根本没仔细反应自己发出的竟是「求婚」这样荒谬的请求，更不用说，他甚至没考虑到，同性结婚在国内根本行不通。 宋时序被这样冲动的自己吓了一跳，他把自己被某种东西上身的原因归为太晚睡了。仔细想想，当初对乐池洛上了头时，也是经常熬夜。 心底那颗名为别扭的气球再次膨胀，胀得宋时序有些心烦意乱。他直接撤回消息，然后把手机丢到床尾，熄灯睡觉。 房间的另一边，乐池洛刚写完作业，赶在十二点的ddl前把作业发给教授。最后三十秒倒计时时，他不知道通过了谁的邀请。 站起来伸懒腰，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自己通过的人，居然是宋时序。 还给他发了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乐池洛：？］ ［宋时序：没事。］ 过了几秒，［没事。］这条消息也被撤回了。 ［乐池洛：怎么了？］ ［宋时序：睡你的觉。］ 好恶劣的语气。 好奇怪的人。 乐池洛心神不宁地坐在窗边，懊恼在车上对宋时序剖析了自己的内心。他看着桌子上的蛋糕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另一边，还没闭上眼睛的宋时序看着床尾亮起的屏幕，没有犹豫，又拿起手机。 ［乐池洛：谢谢蛋糕，很好吃。］ 沐浴同一片月光，两个人都失眠了。 第12章 二人独处 moonlight的热度不断攀升，那晚直播的录屏也被各大营销号争相放送。 第23页 一场直播下来，出圈的效果比预测中的要好。当晚凌晨，［乐池洛宋时序抓脚踝］这个极具争议性的话题直接冲上热搜，并且热度不断上升，粉丝，营销号，大v，各路流量同时涌入，直接助力这个词条成为当晚第一。24小时内，［春宵一刻值千金］［宿晶和来福谁才是狗］的词条也相继上榜。 越来越多的目光注意到moonlight，没人相信，这个一场直播就引起上亿讨论度的男团居然会差点解散！ 乐池洛是最后一个官宣的成员，没有行程，所以在所有成员都去上班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宿舍里。 早晨醒来，他在小区晨跑了一圈过后回到宿舍。这天没课，乐池洛也没有外出的打算，他慢悠悠地在客厅里踱步，一边走，一边把被成员们丢在地毯上的游戏机收起来。 砰—— 一条长腿从转角的墙后伸出来，踹了厨房中岛一脚，对着空气，声音有些恹恹的。 「咖啡。」 ！ 没想到宋时序也在。 乐池洛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宋时序，呆滞的表情里透露着一丝疑惑。 他在跟谁说话？ 疑惑还没落地，中岛凹槽处便出现一台咖啡机。 水声，咖啡香，直到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被安置在桌子上，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在跟机器人说话。 还好是机器人，要是宋时序对着空气里别的什么的……大清早的，怪吓人的。 对方刚起床不久的样子，垂眼时尤其显得轻蔑不耐。穿着深灰色睡衣，头髮蓬松凌乱，周身散发着没睡醒的低气压。 「你起得挺早。」宋时序不阴阳怪气能难受死。 「不早了，都快八点了。」乐池洛不给面子地戳穿他。 宋时序吃瘪，自觉面子不保，趿着拖鞋迈向客厅中央的下沉式沙发，皱着眉窝进去。 乐池洛冷漠转身，继续收拾玩具。 乐池洛感到如芒在背，总觉得有道直白的目光盯着他 「你没有行程吗？」乐池洛背对着宋时序，忽然问道。乍一听，这话像是乐池洛在关心宋时序的行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希望宋时序赶紧离开，好打破二人独处的尴尬局面。 宋时序挑眉，垂眼看着乐池洛。 乐池洛会主动跟他说话，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明明昨晚直播时感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进了，可一晚上过去，好像又恢復了那个水火不容的样子了。 意识逐渐回笼，逐渐清醒的宋时序回想起昨晚那则荒谬的「求婚」，别扭再次占据了他的心头。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乐池洛的语气里透露着一丝遗憾。 希望落空了。 收拾完游戏机，乐池洛去洗手。经过中岛的时候，还在待机的机器人忽然亮起□□，迅速倒了一杯咖啡递给乐池洛。 「小心烫。」金属质地的声音有些呆板，乐池洛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杯是给自己的。 「谢谢。」 话音刚落，机器人像是完成任务一样，自觉缩回中岛的凹槽里。 乐池洛把咖啡放在餐桌上，转身走向洗手台。再转身时，发现宋时序也把咖啡放在餐座上，坐在他对面。 距离更近了。 乐池洛抿着嘴，眉毛皱起。 手还没擦干净，经纪人蒋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宋时序挂了免提，随手把手机丢在餐桌边上。 「小宋？起这么早？」 宋时序搅动咖啡的动作稍显一滞，掀起眼皮，看着依旧在洗手台那边擦手的乐池洛，有些烦躁，「没事挂了。」 蒋词：？ 乐池洛还在擦手，远距离缓冲了声音，他听得不太真切。不过他感觉蒋词语气十分激烈，感觉是在骂人，乐池洛隐约捕捉到「宋时序」、「没良心」、「脾气臭」之类的关键词。 乐池洛擦干净手，手指搭在厨房的中岛上，假装在拿东西。他静静看过去，发现被骂的宋时序完全没生气，只是简单地应了几句，不知道蒋词说了什么，他抬眼看向乐池洛，然后说，「嗯，他也在。」 这就是蒋词在叫自己了。 乐池洛拉开椅子，静静坐下。 「我们有新行程了。」蒋词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下周奥林匹克体育场有场年度表演，全国在线直播。他们有个嘉宾忽然塌房了，上不了电视，空出了个位，咱们补上去。这两天大家的行程就差不多结束了，到时候练习一下我们的舞蹈，这可是你们的初舞台，打起精神对待呀。」 乐池洛点头，意识到蒋词并不能看见他在点头，开口补充，「我会好好准备的。」 「这话又不是谁给你听的，另一个怎么不说话」电话那头宿晶cue宋时序。 乐池洛被宿三日逗笑了，眼角不自觉弯起。这张总是没有表情的脸忽然生动起来，春分拂面，令宋时序新奇。 「我还得忙，先这样，你们好好相处啊。」 好好相处。 这四个字实在微妙。 乐池洛笑不出来了。 一想到要跟队内关系最微妙的人共处一室，乐池洛就感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对了，小宋，你让我帮你查美国那边的事，我……」蒋词半句话还没说完，宋时序大手一按，盖在手机上，阻隔了声音传播的通道。 第24页 桌子震动，乐池洛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宋时序。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乐池洛在宋时序的眼里捕捉到了罕见的慌张。 桌面依旧在震动着，蒋词还在说话。 最先在这场对视之中败下阵来的是宋时序。他拿起手机，冷漠地转身离去，连慌乱的背影都透露着一股混世魔王的傲气。 混世魔王急着进屋，一激动，小指头撞上拐角宿晶放在地上的手办亚克力，发出沉默的「咚」声。 乐池洛睁大眼睛，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嘶—— 看着都疼。 关上门，两个人被在隔绝不同的空间里。乐池洛小口小口抿完咖啡，善良地在心底为宋时序……为宋时间的脚趾头担忧了一下。 不过比起宋时序的脚趾头，乐池洛更担心宋时序面子不保。 赶在混世魔王出来找他不痛快前，乐池洛一边善良地在心底为宋时序的小指头祈祷，一边收拾书包，前往学校的图书馆。 * 里熙熙攘攘，乐池洛低着头，把身体交给本能惯性，默默走向图书馆。 今天的自习之旅有些异样，光是从校门口到图书馆这么一段路他已经被好些女孩子注意到，奇怪的是平时并不这样。 从熟悉的小路拐进去，跟往常一样进入电梯。不过乐池洛很快就对自己这个举动感到后悔了。 电梯里人很多，空间狭小，对面就是镜子，他甚至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乐池洛后知后觉，自己出门时应该带个帽子。 他已经不是籍籍无名的练习生了。 他现在是moonlight六人男团的成员。 他低下头，避免目光接触，盯着自己的鞋子。 「你好。」一个女孩试探性开口，「你是乐池洛吗？」 还是被认出来了。 乐池洛抬起头，点了一下。小女孩抱着书，兴奋地挡在脸前，激动得脸都红了，「omg，天哪，我不敢相信，真的是你……」说着，他跟着乐池洛出了电梯，飞快地往他手里塞了一瓶咖啡，「我不打扰你啦。」说着，兴奋地挥挥手，「能跟你在同一座图书馆里学习真的太幸福了，我又有动力了。」 女孩过于兴奋，临走时还在小声碎碎念，「医学英语，你的强来了，姐现在强得可怕！」 乐池洛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咖啡，过了两秒，才慢慢反应过来似的，回头看那个跑掉的可爱女生。 这是他今天收到的第二杯咖啡。 乐池洛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把头埋进书堆里。不是他自我感觉过于良好，是他实在担心，担心再收到第三杯咖啡。 再喝，今晚他又得失眠了。 就在乐池洛合上第三本书的时候，一颗毛茸茸的头埋在他的肩窝里，痒痒的，把他吓了一跳。 周梨青抬起埋在乐池洛肩窝里的脸，轻声在他耳边蹭来蹭去，「乐乐老婆，想我了没。」 「梨青。」乐池洛觉得痒，歪头，顺便把周梨青的头推远了，「你脖子怎么了？」 乐池洛像个无聊的直男，看不懂撩拨，听不懂暗示，反而关心起他的嵴椎问题来了。 周梨青咬住下唇，再次对乐池洛直白的脑迴路感到无奈。 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拉着乐池就要往外走。 走廊外，周梨青递给他一份义工报名表。 「［青春共和］义工招募。」乐池洛歪着头，像个好问的学生一样提问，「青春共和？清大隔壁的livehouse，我们义工去那里干嘛？」 「这次livehouse的主题是是love and peace，主办方跟义工团达成合作，这次演出盈利的所有费用都会捐给贫困地区的孩子。」周梨青虽然刀子嘴不饶人，但只有和他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乐池洛非常上道。 「乐队有个吉他手不能上场，他们的节目还是压轴的。」周梨青叉着腰，「虽然乐队已经放出邀请嘉宾助阵的公告，粉丝也没有意见，但是周六就要上台了，我们到现在还没找到吉他手。」 说完，他看见乐池洛的睫毛动了动，接着，乐池洛移开视线看向别的地方，过了会儿才说：「我可以帮忙。」 「真的吗？」 「嗯。」乐池洛说。 周梨青非常兴奋，拉着乐池洛说了好多。 晚上回到宿舍时，大家都没有回来。 经过宋时序的工作室时，地板门缝下仍透着光，这让乐池洛有些意外。 他实在难以想像宋时序认真工作时的样子。 低头，看见宿晶那套被撞歪的亚克力手办盒，不合时宜地回想今早宋时序撞到小指头的事情。 他想起自己不小心撞到小指头的感觉。 很疼，还得走路，睡前揉半个小时还是肿的。 唉。 他善良地帮宿晶收好手办，再把过道上多余的东西清走，然后才回到房间里。 收拾好自己的桌面，他才打开电脑。 为了周六的演出，乐池洛觉得自己得先熟悉一下这个乐队的风格，好提前适应。 按下搜索键，页面卡顿了一下。下一秒，纯白色的屏幕像是包裹不住糖浆的纸糖，爆裂，炸开，溢满糖浆到整个屏幕上。 乐池洛瞪大双眼，呆滞了大概有半分钟，才能从信息过载的冲击中缓和过来。 第25页 乐池洛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非常冷静地拨通周梨青的电话。 「喂，梨青。」乐池洛的声音很低，低到快听不到。 「怎么啦？」周梨青问。 乐池洛的睫毛动了动，接着，乐池洛移开视线看向别的地方，过了会儿才说：「周末演出那天，我能穿自己的衣服吗？」 「不用的。」周梨青没听出乐池洛的欲言又止，「我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可是……」乐池洛的眼睛在屏幕停留片刻，过了一会，才艰难开口，「我没想到他们喜欢穿超短裙呀。」 第13章 盛大登场 电话那边的周梨青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他们虽然只是大学生，但是思想还挺前卫的，成员们都支持lgbt群体。听他们经纪人说，成员们坚持认为真正的平等是去性别化，去标籤化，于是他们几个大男孩的每一场演出都是穿超短裙，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故意扭捏，你就只是穿超短裙，你假装自己是在穿裤子就好。」 这怎么能假装啊！ 挂断电话，乐池洛心神不宁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指不安地揪着抱枕边的挂穗。 这个乐队的眼光确实不错，选的裙子也真的好看。流畅的线条，舒适的面料，不禁锢肢体版型，走的是美式休闲的那一挂风格，如果穿在女孩子身上简直完美。 可是我不是女生啊…… 难为情涌上乐池洛心头。 怎么办？ 真的要穿超短裙吗？ 算了……为了贫困山区的孩子们，穿一次没什么的。 对，为了孩子们！ 乐池洛哄了半天，终于把自己哄好了。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from：清大哲学-周梨青 ］ 梨青？乐池洛伸手戳开—— 【周梨青：乐乐，周六演出的服装我已经给你邮寄过去啦，快递员跟我说已经到了哟~】 【周梨青：你拿来试试，看看适不适合你~】 【周梨青：爱你，孩子们也会爱你的，么么哒！[发射爱心biubiubiu~]】 乐池洛看着［已经到了哟~］这句话，头皮炸开。 * 门口，被打扰的宋时推开门，疑惑地看着快递员。 「快递怎么送进来了？会有专门的人去取的。」宋时序一脸迷惑。 「先生你好，这是同城加急快递。」快递员笑容可掬。 宋时序只好接过快递。箱子不大，很轻，不是他的东西，证据就是快递箱上贴着【急急急！时不待人！刻不容缓！】 这些字急得都快绷宋时序脸上了。 到底什么东西这么急？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行浅色上，愣住。 「不……」话刚开口，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忽然从他身后伸过来，啪一下握在他的手腕上。 温凉，带着洗澡后特有的沐浴露香气。 宋时序挑眉，看着乐池洛。 乐池洛的头髮有些乱，气息还没喘匀，按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因为剧烈运动后微微颤抖，一点一点蹭着他的手背。 「是我的。」乐池洛这会儿心脏怦怦直跳。 他的表情本就不多，哪怕微微喘着气，依旧是一副自然的神色，仿佛只是随意过来拿了个快递一样。 但乐池洛本就是个不太擅长说谎的性格，不断闪避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宋时序送走快递小哥，整好以暇，闲庭信步般走到乐池洛身边。 乐池洛只恨自己刚刚没早走，现在被人抓住小辫子。 宋时序微微低下头，追逐乐池洛闪避的眼神，「小乐同学，什么东西呢？居然要送加急。」 「导师的手稿。」乐池洛硬着头皮撒谎，「要我今晚看完。」 「这样啊。」宋时序苦恼地歪了歪头，「看得完吗？要不要我帮你？」 这怎么能行！ 「不用不用！」乐池洛罕见地急吼吼。 宋时序平时最烦别人更他红顶白，平日里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早就把人噎得七窍生烟了。但被乐池洛这么急一通，他竟不生气，竟生出了还想捉弄对方的恶劣心理。 「真不用还是假不用啊？」宋时序低头问他。 「不用，真不用。」乐池洛脑袋都快冒烟了。 这个人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你的导师男的女的？」宋时序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疑惑，但乐池洛深知问多错多的道理，只好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接，「是女的。」 宋时序轻笑，他的笑声很低，沉沉地落入乐池洛的耳里，挠得他的耳朵痒痒的。 「难怪喜欢粉红色。」 宋时序丢下这句话后，直接转身离去。 乐池洛一头雾水，不知道宋时序为什么说这句话。 直到他看见快递盒上的一行浅字。 ［粉色/超短/裙子。］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笼罩下来，差点把乐池洛淹没了。 他在走廊站了很久，才僵硬地走向自己的房间。他决定亲手处理这个不宜见人的包裹。 * 周六这天，成员们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作曲老师整理好自己的文件，跟成员们告别。 宿晶精力过于充沛，下班那刻，他转头看向喻文江，「大喻，去不去游泳！」 第26页 「不去，今天周六。」喻文江摇头。 宿晶迷茫：「所以呢？」 「我们去livehouse。」宋时序在手机上打字，「在订位置了，给你一秒钟时间决定去不去。」 「1……」 「去去去，诶，哪有这样倒计时的！」宿晶揶揄宋时序，「你怎么忽然想去玩啊？难道是去帮朋友捧场？奇了怪，你以前你不是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远点吗？怎么，有你喜欢的人？」 只是一些很荒谬的假设，宿晶知道在宋时序身上绝不会出现类似的假设。宋时序这个性冷淡，很难相信他谈起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没曾想，一向把他噎到七窍生烟的宋时序像没听见他说什么一样，只是低头看手机。 接着，他透过宋时序的肩膀，忽然说：「乐乐，你回学校？」 喻文江和宋时序转过身，乐池洛背起书包往外走。听见宿晶叫他，乐池洛回过头，夕阳停留在他的脸上，给人一种干净又毛茸茸的感觉。乐池洛眼神闪躲，不跟人对视，只是对宿晶点了一下头：「回去晚自习。」 「真是乖宝宝。」宿晶心都化了，「你要是我妈妈的儿子，她肯定非常开心。」 很无心的一句玩笑话，但乐池洛的面色忽然僵硬了半秒，然后转身：「我走了。」 「拜拜！」宿晶挥起手。 乐池洛低头往前走，还没走远，听见宿晶不怀好意地起闹声，「宋时序，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快告诉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宋时序不惯着他，和他互掐。 「活久见系列啊这是，我怎么能错过！」 * 宿晶，喻文江，宋时序三人吃过晚饭，来到清大旁边的livehouse。进了场馆，位置已经爆满，宋时序订了第一排的座位。前三排的位置与后面的位置隔开，属于贵宾座，比较宽敞，一般是卖给自己人。 宋时序掀起眼皮，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个贵宾座一直空着，直到快开场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才从一条小通道出来，走向那个座位。 场馆暗下去，现场爆发出属于尖叫的倒计时。 「顾迟维。」喻文江痞笑。「他居然也来了。」 宋时序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圈内有名的花花公子，仗着家里有点关系，黑白两道来回走，属于难缠的那类人。 「听说那个乐队今天换了吉他手，后台的门差点被挤烂！」宿晶很兴奋，「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吉他手吗？」 话音刚落，灯光亮起，宋时序侧过头，看见顾迟维的脸。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眼睛细长，一脸精明，透着纵欲过度的病态。 那人翘着二郎腿，慢慢转动食指上着马鞍戒，抬起头，看着舞台上的青年。 顺着宋时序的目光看过去，喻文江惊讶，「不是吧，他不会看上那个新吉他手了吧。」 「谁知道。」宋时序语气恹恹，但宿晶不敢吭声了，说来奇怪，他居然听出几分「想死吗」的意味。 宋时序靠在背椅上，半垂眼，不知道在看哪里。宿晶问他，「无聊了？」 宋时序没说话。 「你可以去清大找乐乐，他在图书馆晚自习呢。」喻文江话音刚落，紧接着，耳边想起他来livehouse以来听到的最尖锐、最大的欢唿声。 喻文江还没转头看舞台。但他清楚地看到，宋时序忽然坐直，很认真地看着演出成员上台的通道，脸上那些「很无聊」的表情似乎突然消失了。 第14章 完美谢幕 主持人开始介绍他们出场，观众池中爆发出这个live house有史以来最尖锐、最雀跃的尖叫声。 追光打下来，照在登场的乐队身上。尖叫声在成员站上舞台的那一刻达到巅峰。 「男歌手穿短裙，女歌手穿西装。」宿晶脸上有些惊喜，「这不是国外最流行的去标籤化，去性别化表演吗？以前我只知道他们这支乐队喜欢资助贫困儿童，没想到他们的概念也这么绝，这乐队还挺前卫的。」 「他们算保守的了。」喻文江痞笑，「北美流行乐天王还画眼线，穿深v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流行乐天后，她在演唱会上面又唱又跳，连做16组深蹲，还能稳稳飙高音。」宿晶说起偶像，两眼冒金光，「要是以后我在演唱会上面也能连做32组深蹲，还能把海豚音飙上去，我这号就算是练成了。」 「就你？你连举铁都喊累，还做深蹲？」喻文江忍不住揶揄他，「你猜猜那个穿西装的女生，在乐队里是什么定位？」 「吉他手？」 「鼓手。」喻文江说。 「什么？」宿晶声音都高了一个分贝，「她居然在体能消耗最大的一个定位。」 大多数人潜意识里会觉得鼓手过于低调，存在感不强，但只有真正的内行人才清楚，鼓手也是乐队的主心骨。 「respect！」宿晶肃然起敬。 「他跟乐乐是一个学校的，你可以找乐乐帮你取取经，好好学学怎么练体能。」 「可惜乐乐在图书馆自习，不知道他回家了没有，我们等一下可以顺路去接他。」 图书馆。 晚自习。 呵。 宋时序抿嘴，没想到乐池洛脸皮这么薄的人，都学会骗人了。 其他人长什么样子宋时序并没有注意，他只看见站在最前面的吉他手的脸涂了油彩，模煳了长相。除此之外，他的眉骨上还打了眉钉，银色的配饰在追光下亮得刺眼。 第27页 吉他手一直没什么表情，他在上台之后看了第一排角落的位置，然后低下头看着吉他。 那种样子，看起来又安静，又隐忍。 想像中的粉色短裙确实好看，衬得他的腿又长又直，白得发光。 宋时序拧开水杯喝了一口，发现这瓶水已经过半了——他半分钟前才喝的，现在却完全失忆，在做重复动作。 相比起宋时序的隐忍，宿晶和喻文江就比较直白了。 「天吶，这腿，这比例，太逆天了。」宿晶啧啧称奇。 「腿部的肌肉太漂亮了。」连喻文江这种对塑形有着高标准的健身狂魔都忍不住夸了起来。 「不止。」宋时序说。 「什么？」 「他的背肌也很好看。」 喻文江看了宋时序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追光变暗，周围的高唿声渐渐平息下去。 宋时序的视线落在吉他手身上，他发现吉他手的眼神似乎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不是那种没有焦点的放空，而是掺着点别的感情，非常亮，比眉钉的银色反光还要透彻。 舞台中间立着一个立麦，吉他手背着的吉他站在立麦前。 追光暗了下去，下一秒，身后的黑色大屏幕也亮起。先是蓝色的淡出色调，然后是不断上涌的海水，海水很轻柔，和暖色调的夕阳相接，在一起。一冷一暖，本是两种相左的颜色，杂糅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谐。 吉他手指尖轻滑，弹奏出全曲的intro的引入部分。这段导入轻柔地像绸缎，配合着轻柔的灯光，瞬间将所有人拉入一场梦中。 「和弦还挺好听的，这是什么歌？」喻文江拿出手机识别歌曲，却识别不出，「难不成是自己写的？」 确实是自己写的。 宋时序眉头拧起，眼睛紧紧盯着舞台上发光的少年。 这是两年前，他和乐池洛共同完成的第三首歌。 ……也是唯一一首没被平庸之辈染指的倖存品。 哪怕过去两年了，他依旧能回想起隔着一层屏幕、与乐池洛一起创作时的感觉。 也是这么安静、像是落入蓬松被褥的氛围。 「好安静的曲风，他们平时也是这个风格吗？」宿晶好奇。 「并不是。」喻文江也很疑惑，这个乐队走的一直是怪诞调皮风。「是吧，老宋。」 「嗯。」宋时序拧开水瓶，又喝了一口水。 观众池里已经开始涌现躁动不安的情绪了，安静的曲风虽然浪漫，但却和进入白热化阶段的livehouse格格不入。 甚至出现了质疑的声音，「怎么选了这首歌？我快睡着了……」 不安情绪像病毒式地扩散开来。 「这算诈骗了吧，粉丝不会放过他的。」就连宿晶都开始担心了，「……可是这个吉他手挺厉害的，被骂的感觉可不好受。」 这种反应似乎在宋时序的意料之中，「继续看。」 安静又烂漫的引入过后，画风急转直下。观众池中发出惊唿声，就连喻文江都吓了一跳，「我靠，这什么，这什么啊？！」 追光集中在吉他手上，穿着超短裙的吉他手轻而易举地抓住所有人的视线。 他用吉他弹奏出hook的部分，快，急促，配合着不断上涌的水汽，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氛围。 不知是不是妆造带来的错觉，他的声音不像平日里那么安静，带了些少年气的乖张和顽皮。 ［宇宙在熵增，粒子在对撞。］ ［对撞。］ ［对撞。］ hook的前奏响起时，背后大屏幕里的蓝色海水不断上涌，沸腾，最后变成饱和度极高的蓝色，［对撞］两个字不断弹出，再弹出，如同故障一样，病毒般爬满了整个屏幕。 乱窜的电流声，ai一样的金属声，不断变红的海水，都营造出一种轻微扭曲，轻微失真的质感。 宋时序挑眉，心脏跳得很快。 宿晶已经被刺激得亢奋不已，就连喻文江都忍不住拿出手机录屏，只有宋时序安静地坐在位子上。他看了一眼水杯，没忍住，又喝了一口。 不争气啊，song神。 病毒还在肆虐，大屏幕像是死机一样，变成彻底的蓝。 越来越快的鼓点出去，穿着西装的女鼓手像是要把屏幕击碎。 「咚、咚、咚——」 蓝色的屏幕随着鼓点震动而变化，先是出现细小的黑点，然后是支离破碎的裂痕，最后变大，变暗，变成五彩斑斓的黑。鼓点越来越快，屏幕剧烈抖动，最后定格在视线之中，吉他手的和弦也在此时接入，流水一样的旋律让人眼前一亮。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宿晶high过头了，「上一个我见过的弹得这么好的，还是乐乐。」 「你煳涂了吧！」喻文江扯着嗓子大喊，「乐乐在自习呢！」 观众池的情绪在下一个鼓声切入是被抬到下一个高峰。淡蓝色的追光打在最中间的吉他手身上，像一道从天而降的水幕。 「吉他手就是主唱！」 「这个救场的是谁啊？！这么厉害！」 「嘛呀，他真的帅得我满地乱爬！」 跟着节奏，吉他手歪着头，蓬松的头髮也跟着晃动，他压着节拍，在空拍的瞬间接入，低声念出歌名。 「moon。」 宋时序同时抬头，差点站起来。 第28页 背景上，［moon］四个白色字母在纯黑的背景中出现。 吉他手微微低着头，修长细白的手指在弦上轻拢，慢捏，挑动，白色的追光下，他的青筋有些明显，小臂肌肉随着上下浮动而紧绷。灯光打在粉红色的裙摆上，反射到他的手上，留下暧昧的粉色。 穿着最短的裙子，做着最克制的表情，浑身上下透露着不可侵犯，不可沉迷的特质，禁慾，涩气，两种相左的气质在他身上竟达成了诡异的和谐。 他和平时一样，那张漂亮脸蛋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木讷。只有在抬眼的某个瞬间，会透露一些难驯的欲望。 宿晶在大叫，他的高音很有穿透力，吉他手的视线在观众席上扫了一眼停留的时间比平时久一点。 大概延长到了两秒。 在这两秒钟的时间里，吉他手的目光恰好落在第二排。某个瞬间，很明显的，吉他手整个人僵顿了一瞬，呆滞后才开口。 空拍接入，宋时序挑眉。 这个小失误没人发现，但作为作曲人的他非常清楚，乐池洛失误了。 好在设备够硬，没人发现这个小瑕疵。只是吉他手不知为何，把耳返摘了下来。 「我去，他怎么把耳返摘下来了。」 「这么有实力！」 宋时序紧拧眉头。 他的吉他手……好像生气了。 开场的两句太过抓耳，如梦似幻，把人拉入童年般的梦核。 「这个音色好苏啊！」 「哪路搬来的神仙？大长腿还会唱歌！」 ［幸亏纽约如此庞大，冷漠。］ ［藏匿在曼哈顿的汹涌中。］ ［消身匿迹不是难事。］ 歌词的背后出现一个街道，街道很宽，很多人，所有人都在迎接圣诞节的到来。明明是喜庆的日子，但却迷茫着悲伤，甚至愤怒的氛围。 採样的「merry chrismas」铺设在另一道音轨中，被处理得非常虚幻，仿佛真的是从遥远的国度传来的歌谣。 乐池洛弹着吉他，唱出第二段主歌。 吉他的节奏加快，採样的音轨之中铺入了一段凌乱的脚步声。脚步声随着吉他的节拍加重、加快，仿佛是拼尽全力想要逃脱噩梦的人，失去方向，找不到出路。 背后的屏幕动了起来，台下的乐迷仰着头，跟着第一视角，仿佛真的在异国街头奔跑起来。 ［淹没在成千上万的城市中。］ ［迷失了自我。］ 空灵的声音，漠然的表情，和带着细微扭曲的吉他，这一切都营造出一个游子的迷茫，想要逃离，却无法回家。 黑色的都市，许多东西扭曲的不断变高，那是一栋又一栋帝国大厦，股票证券所的交易盘在飞快转动，成万上亿的美元像流水一样爆炸。 鼓声和吉他的交锋也在这一刻达到顶点，节奏越来越快，速度越来越急促，乐迷们越来越幸福。 沉重的词，急促的和弦，两种不同的过载感官撕扯着乐迷的情绪，整栋大楼都在摇摇欲坠。 就在一切接近失控的边缘时，所有器乐骤然消失，被吊起的感官像是被扼住命运的喉咙一样，窒息，想要撕碎这一切。 乐池洛松开吉他，把吉他反着背在身后。背带紧紧勒着腰线，衬得他的腰很细，腿也很长。 奇怪的是，这么足以引起骚动的画面没有掠夺大家的视觉中心，所以人都不约而同地期待他的演唱。 他抬起手，放在立麦上，用一种几近乎空灵的声音引诱众人。 ［远大前程葬送自由。］ ［满地都是六便士，可他却抬头看到了月亮。］ ［纽约纵有万盏灯。］ ［不及家乡一轮月。］ 一曲终了。 狂热的乐迷忽然很安静，所有人都在克制，遵守着并不成文的约定，默默地看着台上的吉他手。哪怕此时的歌曲彻底结束，梦境早就消失，他们还是不愿意醒来。 直到人群中，一个高昂的声音开口。 「这才是真正的音乐啊！」 乐迷忽然爆发出尖叫声，「安可」，「one more time」的各种欢唿声杂糅在一起，为今晚的live house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宿晶依旧在大叫，两眼泪哗哗，「老婆，我爱你呜呜呜呜呜呜……」 「老婆！老婆！老婆！」 高音穿透感太强了，宿晶那句「老婆」像野火一样四散窜开，很快引燃了乐迷的热情。这两个字就像信徒们的口号一样，很快得到整个livehouse的响应。 乐池洛在那句高昂的「这才是真正的音乐」时，早就被吓了一跳，没过多久，又听见那句「老婆」，整个人呆在原地，神态和肢体有很明显的僵硬。 过了两秒，不好意思终于不负众望地出现在乐池洛脸上，刚刚那个又a又邪魅的吉他手仿佛随着梦境一起消失不见了。 侷促，害羞的绯色很快爬满了他的脸。乐池洛庆幸彩油也是妆造的一部分，要不然他真的不敢再面对自己的几个队友了。 尤其是宋时序。 演出结束，女鼓手拉着乐池洛的手，将他带到舞台中间。跟剩下五个人一起，向观众鞠躬。 「虽然那个吉他手的脸被涂成那样，但他绝对长得很好看。」乐迷在报幕的指挥下有序离场，宿晶依旧喋喋不休。 第29页 「真好奇，他到底是谁呀？」奇怪的是，喻文江说这句话时，眼睛落在宋时序身上。 宿晶脸大，心更大，「他是我老婆！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宋时序黑而深的眼睛盯着宿晶，周身无端涌起一股低气压。 喻文江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太好看了，你说谁忍得住，嗯？是吧。」说着，他撞了一下宋时序。 宋时序没有接话，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第一排角落的位置上。那个花花公子，从乐池洛进场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录像了。 死变态，还敢录像。 咔哒一声，宋时序手里的矿泉水瓶盖掉在地上，滚进座位底下不见了。他对着地面看了会儿，随后把剩下的水喝完了，然后徒手把瓶身捏扁了。 喻文江痞笑，还打算说一些更加离谱的猜想，宋时序突然把剩下半瓶水塞进他的手中。然后站起来。 「你要去哪？不是说好去接乐乐吗？」 他确实是去找乐池洛。 「去找瓶盖。」宋时序回答。 「？」宿晶没反应过来，宋时序已经走到过道里了，他只能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叮嘱，「小心点，别走远了。」 第15章 秋后算帐 宋时序走到后台，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正在后台门口跟人聊天，见宋时序来了，一愣。 按着指示，宋时序来到属于乐队的休息室前，手握在门板上，刚想推门而入，那个男子挤到他跟前，谨慎地问他，「宋时序，你有什么事吗？」 年轻男子怕宋时序，很怕。因为宋时序不像圈子里其他不务正业的公子哥那样总是笑嘻嘻的，看起来很有压迫感，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尤其是现在，宋时序垂着眼睛看他，表情比刚刚坐在观众池里还要冷淡。 「我要进去。」 年轻男子有些为难，「进去啊，这个可能不太方便让外人……」 「你是？」宋时序开口很有礼貌，但他的语气像是在说垃圾一样，刻薄且毒。 「青春共和live house是我家的产业。」年轻男子面子不保，在首都的房地产行业里，他家怎么说都能在前排排得上号。可宋时序却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让他有些不服气。 宋时序没说话，只是将一块手錶放进对方的衬衫口袋里，用一种更像是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开门。」 年轻男子颤颤巍巍地把手錶护在掌心里，这块表，造假0.9个亿，够买下十个青春共和live house了。 脑瘫才敢跟宋时序作对。 「来这里玩的都是朋友，没有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这边请。」年轻男子眼睛都亮了，立马换上一副狗腿样，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峰哥，当然，你叫我小峰就好嘿嘿，以后你有什么事，招唿一声就行了，对了，你要去后台找谁？」 「吉他手。」宋时序回答。 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夜晚，能被人找到后台来的吉他手，只有那一位。 小峰吓得手錶都快掉了，「现在、现在吗？」 「不方便吗？」宋时序考虑的是乐池洛会不会是在卸妆。 「可是，那个死变态现在应该……也在。」小峰犹犹豫豫，「要不等他走了，我们再过去？」 宋时序停了下来，黑而深的眼睛死死盯着小峰，「等他什么？」 「你知道的，可能是聊天，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小峰脸语气轻浮，「你是没看到，那吉他手长得超级无敌好看，如果不是登台前已经在后台引起骚动，导演也不会让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油彩，再加上他今天穿的、穿得多那个啊。」 宋时序很会抓关键词，他怀疑在演出前，乐池洛就已经受委屈了。 难怪会进错拍。 「他们乐队的谱子被偷了。」小峰仔细回想，「对了，耳返也被偷了，奇怪的是，其他人的都在，只有吉他手的耳返被偷了。」 所以乐池洛用了他的歌。 危机关头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们二人努力的结晶，也还不错。宋时序的心情好了一点，但接下来小峰的一句话让他了不出来了。 「导演组没多的耳返，但顾迟维不知道从哪拿了一套耳返给那个吉他手。」 顾迟维。 就是那个录像的死变态。 「连备用都没有，你们开什么门，做什么生意！」宋时序不知怎么了，忽然烦躁。 「我买我买，我立刻去买。」那块手錶沉甸甸地窝在他的胸口，他深谙宋时序就是上帝，好好当狗腿才能晋升小弟的道理，立马站队。 「我给你带路。」 「请。」宋时序摆着最臭的脸，说着最礼貌的话。「快点。」 「小心，这边请。」 他带宋时序到后台，长长的过道两侧有不少休息间，奇怪的是，花花公子的保镖没守在走廊上。走过了大概10个房间，小峰忽然说了句「冒犯了」，直接揽过宋时序的肩膀，直接转身去了另一个过道，过道里是几个还在搬道具的道具师。 他们面面相觑。 「我朋友，来看看场地。」小峰没想到自己也有偷感很重的一天。 「好嘞峰哥。」 过道外，忽然窜出五六个保镖。他们跑得很快，似乎在找什么。 「他们是顾迟维的保镖，虽然我知道你不杵他们，但还是小心点。」小峰擦了擦脸上的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第30页 「这是你的场地。」宋时序很克制自己不骂人了。 「大少爷，能不能放过我们这些平凡人，我也是要做生意的，撕破脸皮对我有什么好处？」小峰八面玲珑，两边都不想得罪。 平日里的宋时序才不会惯着这种废物，但一想到还没见到乐池洛，他只能压着火，跟着对方走出去。 门掩着，他还能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对话。耳返被丢在地上，吉他也放在一边，但裙子还穿在乐池洛身上。他背对着宋时序，浑身透露着疲惫，像副没有生气的、死寂的画。 「宝贝，你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艺术品，有兴趣出道吗？」 乐池洛的语气听起来恹恹的，带着点厌恶，「不需要，出去。」 「带刺的玫瑰，我喜欢嘿嘿……」 噁心！ 宋时序一脚踹开休息间的门，快到连小峰都来不及阻拦，整个后台的地板都抖了三抖，整耳欲聋的撞击声在后台迴荡。 乐池洛瞪大眼睛，这个混世魔王的样子，不是宋时序还有谁。 一整晚的彩排，演出，对付人渣早已让他精疲力竭，他感觉自己都出现幻觉了，感觉宋时序身边全是低气压。 乐池洛刚想阻止，宋时序就捡起被他丢弃在地上的耳返，放在耳边听。无法形容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冻结着的，又好像满是裂痕，双眼死死地盯着顾迟维，乐池洛莫名觉得宋时序似乎压抑着某种愤怒。 「那开你的脏手。」 还站在乐池洛面前的顾迟维正想骂踢门的是哪个傻逼，怎么也没想到进门的居然是宋时序，对方这幅架势更是把他吓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时序的背景他惹不起，可这他妈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干什么？」顾迟维强装镇定，「你想出名，想上电视到外面疯去，妈的跟我耍什么横？！」 「你的尿是哑光的？」 宋时序语出惊人，乐池洛算是相信了，他这张毒嘴是平等地看不起任何人。 「你他妈的……」 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响，宋时序直接捞过一旁的椅子向顾迟维砸去。椅腿支离破碎，木渣都溅了出来，好在没砸到人，乐池洛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六人男团才刚组建，可不能再有什么意外，要不然蒋词会疯的。 顾迟维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宋时序冷冷走到他的面前，手伸过去一把揪住顾迟维的领子，将他的身子扯到半空。 疯子。真的是疯子。 蒋词说的没错。 紧随其后的喻文江宿晶看到这一幕也被吓了一跳，这根本不是他们认识的宋时序，喻文江慌慌张张关上门，往外看了一眼，还好没人偷拍他们。宿晶颤抖着拿起手机，拨通了蒋词的号码。 顾迟维本来就是软蛋，平日里只会沾花惹草，不敢跟疯子过招。 傻子都知道，命最重要。 他跪在地上，差点没哭出来。 「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大喻，报警。」宋时序松了手，走到乐池洛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虚虚搂住对方的腰。乐池洛不习惯这种过近的距离，后退一步，被宋时序用外套圈住拉了回来。 乐池洛不敢出声，他脸上还涂着油彩，模煳了长相。大喻和三日在进屋后没有太大反应，看上去并没有认出他。那意味着……宋时序也没认出他。 宋时序是个强势的性格，跟他公事一个月的乐池洛再清楚不过。他不知道宋时序忽然靠近他到底要干什么，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过宋时序要帮他。对方像是怕他着凉似的，用外套把他下半身包了起来，遮住了他那双露在空气里的大腿。 乐池洛眨了眨眼，他的呆滞在宋时序眼里有些明显。 「不至于吧。」小峰八面玲珑，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你们又没打起来，他也没占你便宜，算了吧。」 「传播淫秽物品。」宋时序冷冷地看着小峰，「还不够严重吗？」 乐池洛睁大双眼，晃动的视线不断上移，对焦，最后停留在宋时序那张脸上。 心脏诡异地加速，震动。在嘈杂的环境里，他听得清清楚楚。 宋时序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喻文江觉得不对劲，拿起掉落在地上的耳返，一听，震惊地看着顾迟维。乐池洛看得出来，大喻那双眼睛骂得很脏。 宿晶好奇，也凑进去听了一下，瞬间像踩电门似的蹦远了。他一脸震惊地看着乐池洛，「我的天，这就是你摘下耳返的原因吗？」 「嗯。」乐池洛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为他出头。 而为他出头的第一个人，是宋时序。 那耳返不是普通的耳返，而是循环播放dirty talk的靶向耳返。在台上的人那么多人里，只有乐池洛能听见这些噁心下流的话。 「难怪只有吉他手的耳返被偷了，原来是你动了手脚。」女鼓手带着警察进屋，直接把顾迟维扣走了。 躁动的环境再次安静下来，乐池洛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嘶…… 痛。 「老婆，你受委屈了。」宿晶一脸怜爱。 闻讯赶来的周梨青进门就听到了这句话，他一把把宿晶推开，「怎么说话的？谁是你老婆！」 「吉他手啊。」宿晶一脸疑惑。 「什么吉他手，他是……」话刚说一半，周梨青这才发现乐池洛求助般地看着他。 第31页 福至心灵，周梨青这才发现，这一屋子全是熟人。 视线移动，乐池洛，还有moonlight其他成员。 视线上移，还有宋时序？ 他来凑什么热闹？！ 周梨青眨了眨眼，意识到他们还没认出乐池洛。 「你老婆？」宿晶幼稚的胜负欲被激起了，「他是我老婆！」 虽然不知道乐池洛为什么不和队友相认，但保守秘密这种默契他还是有的，「我老婆！」 「我老婆！」 乐池洛一脸震撼地看着周梨青，觉得这个世界侧底疯了。他四分五裂站在原地，「你们不要说这种吓人的话。」 …… 「宋时序！你又发什么疯！」姗姗来迟的蒋词非常崩溃。 「宿三日，你是怎么做眼线的。」 宿晶崩溃，「我也没想到他捡个瓶盖能捡到后台来打人啊……」 蒋词叫助理拎走喻文江和宿晶，特地嘱咐司机把车开到后门，又叮嘱两人戴好帽子，不要被人抓到小辫子。 哭兮兮安排好一切工作，蒋词苦大仇深地跟着宋时序去警局做笔录。为了取证，乐池洛也跟着上了车。 笔录做得很快，他们很快就结束了。 蒋词提出送乐池洛回家，乐池洛想了一会，报出了公寓的地址。 晚点给词哥发消息，告诉他自己明天要上早八。宿舍太远，他就回公寓了。 「好，谢谢你。」 车开了一路，蒋词也骂了一路。 乐池洛掀起眼皮，视线开始变得模煳。耳朵越来越痛，痛到幻觉开始失真。一晚上除了体能消耗，还被劣质耳机刺激到了耳朵。 乐池洛很难受，他不是因为那些污言秽语而难受，在美国时他听得不少，白人对亚洲人的潜在歧视一直都在，再有钱的家庭，也融入不了这么野蛮的国度，他早就免疫了。 让他难受的原因是，那个人给他的耳返是残次品。质量其差，信号也不好，还跟主电路的信息对沖，电流在耳边爆炸的感觉并不好受，还躁得他的耳朵刺刺地疼。 乐池洛是很能忍的人，他自觉不是娇气的人。可他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用头撞在玻璃上，把蒋词吓了一跳。 「小朋友，你这是怎么了？」蒋词是个细腻的人，「是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你继续骂吧。」乐池洛自觉失态，有些心虚地补充了一句，「我爱听。」 宋时序：…… 车停在公寓楼下，乐池洛昏昏沉沉，耳膜还在痛。 「谢谢，我先走了。你们不要再休息了，早点吵架。」 蒋词：「……」 宋时序：「……」 这孩子想说的，应该是不要再吵架了，早点休息。 乐池洛摇摇晃晃走向公寓，按下电梯，差点晕在电梯门口。 宋时序跟着下了车，蒋词急了，「怎么了，一声不吭发脾气是吧？」 宋时序去了最近的药店，买了一袋子药。看着这袋药，蒋词忽然闭嘴。 这跟他认识的宋时序一点很不一样。 这药…… 买给自己的？ 不可能，宋时序对自己没这么好。 如果是买给别人的话，那会是买给谁的？ 「你瞎了就算了，脑子什么时候也坏了？」 蒋词噎着。 「别跟着。」宋时序走向刚刚那个男孩公寓所在的方向。 「你在开什么玩笑？」蒋词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去哪？」 「上楼。」宋时序迈出长腿，「再晚点，乐池洛就要聋了。」 第16章 软糖袭击 乐池洛洗完澡，累到趴在沙发上休息。 安静下来的环境并不能缓解他的耳膜疼痛，反而因为过于寂静而显得更加难受了。连轴转的演出本就让他稍显疲惫，再加上后半段都在担心在队友面前掉马，一晚上情绪起伏耗费了他所有精力。 肚子很饿，乐池洛哄了一下自己，慢慢挪到厨房。 冰箱门还没打开，门铃就响了。 乐池洛以为自己叫的药到了，走到门边，对着监控说：「谢谢你，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吧。」 一阵沉默。 「餵？」乐池洛怀疑自己的眼睛坏掉了，要不然怎么会在监控画面里看到充满煞气的宋时序。 乐池洛皱眉，小心翼翼地确认，「不好意思，你听得到我在说话吗？」 「听得到。」语调上扬，带着戏嚯的笑，不是混世魔王宋时序还能是谁。「开门。」 乐池洛抬起眼睛看向监控，宋时序在跟他说话。可他只隐约听到「开门」，再仔细就听不清了，于是继续往前走。 玄关是下沉式的，乐池洛晕得厉害。因此他迈出去的时候整个人半踩空，失重地踉跄了两步，重重摔在墙上。 「咔哒——」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乐池洛惊慌地抬起头，发现进来的人果然是宋时序。 「你的门没锁。」对方好像不高兴的样子，垂眼时尤其显得冷漠。穿着深灰色卫衣，头髮蓬松凌乱，周身散发着难以言状的低气压。 乐池洛盯着宋时序，头顶的灯发着暖白色的光，笼罩着他的大脑。 他想回句你来干什么，可宋时序这模样不像是来揪他小辫子的，他这样开口好像不太对，就愣了很久。他的目光看向落地窗外的月亮，又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宋时序。 第32页 不请自来，跟今晚的月亮一样。 「你在看什么？」无法形容他脸上的表情，混世魔王到底看到了什么，能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注意到宋时序提着药袋，抬起头，「你生病了吗？」 「我看是你病得不轻。」 乐池洛无法反驳，他觉得在「赶」走宋时序之后，自己得去一趟医院。 黑影笼罩下来，宋时序站在他的面前，把光源遮挡得严严实实。昏暗中，乐池洛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只手臂揽住，门被关上，他被踉踉跄跄地带着走，抵在门板上。 背后是冰凉的墙，前面是温热的胸膛。 宋时序单手扶起乐池洛的下巴，表情很专注。 「本来就蠢，你还往门上撞。」 很好听的声音，很难听的话。 「我不小心撞上去的。」乐池洛不太自然地拉开过于亲密的距离，坐在沙发上，屈起腿，环住自己的膝盖。 宋时序走进屋子，视线在客厅扫了一圈。 房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大部分能暴露在视线之内的家具饱和度都很低，跟他的主人一样，单调，缺乏这个年纪年轻人应该有的鲜活。 乐池洛穿着一套纯白的长袖短裤睡衣，两条白生生的腿露在外面，暖白色的灯打在乐池洛宽松舒适的衣服上，衬得他毛茸茸的，又干净又漂亮。 宋时序坐在地毯上，看着五花八门的药品，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店员介绍了多少药，他就买了多少药，但宋时序根本不知道怎么用药。研究了半分钟，他拿出电话，给家庭医生发了个定位。 ［song：快来，有病人。］ 乐池洛眨了眨眼，不好意思终于不负众望浮现在他的脸上。 宋时序知道他生病了。 宋时序帮他买了药。 乐池洛的第一个反应是震撼，并且这个震撼是递进式的。心底那块被冰冻的土稍稍动了一下，「你特地来给我送药吗？」 「刚好路过你家。」视线回到乐池洛脸上，宋时序语气戏嚯，「顺便来看看被网友吹上天的东方神颜毁容了没有。」 乐池洛神色认真，仅剩的脑细胞在帮他思考。呆滞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宋时序在骂他。 「我没撞到脸。」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也没撞到脑袋……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乐池洛问得心惊胆战地。如果宋时序知道今晚本应该在图书馆学习的他去了live house，还穿着超短裙在舞台上唱歌，明天他一定会找蒋词解约，然后换一个星球生活。 宋时序追逐着乐池洛迴避的眼神，「你看看自己在群上发的消息。」 乐池洛拿出手机。 ［moonlight-乐池洛：@经纪人蒋词，词哥，今晚我回公寓住。大家早点熬夜，不要睡觉。］ ［经纪人蒋词：？］ ［宿三日：哈哈哈哈哈乐乐你看书看煳涂啦。［摸摸头］］ ［队长林宴：已睡着，求放过。［可怜］］ ［大喻：@宿三日让宿三日不睡觉他肯定做不到，他要是能熬夜，就对不起他宿三日的名字了哈哈哈哈哈］ ［连醒：宿三日，睡三日……比空调还冷的冷笑话。［冻结］］ …… 乐池洛大窘，脚趾头能扣出一栋大楼了。 匆匆解释完，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下一秒，他看见宋时序站在落地窗前，才被他哄好的心再次剧烈跳起。 阳台那台转动的洗衣机里，不仅有他的裙子，还有……宋时序的外套。 「！」 绝对不能让宋时序发现。 绝对不能。 他蹭得一下站起来，不小心碰掉了自己的书包。动静不小，地毯上散落着给他的物件，书，水瓶，还有一些不知何时出现的、不属于乐池洛的名片。 宋时序转过身来，没什么表情看着乐池洛。 不是什么好眼神，但乐池洛松了一口气。 被宋时序蔑视，总比被他知道自己穿着超短裙上台演出强。前者他已经习惯了，后者……他实在习惯不了。 「复习周都住公寓？」宋时序忽然问他。 乐池洛点了点头，「嗯，离得比较近。」 「公寓确实比较近。」宋时序说。 乐池洛没有轻易回答，他的脑子很乱，不知道宋时序是不是在试探他。 一张卡片飞落在宋时序脚边，他捡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乐池洛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乐池洛唿吸一滞，他想起来了。 在livehouse的后台总有人来找他搭讪，乐池洛并不擅长处理这种人际关系。好在乐队的成员会帮他挡烂桃花，他其实被保护得很好。 可他没想法，这些人居然偷偷往他书包夹缝里塞小卡片。 塞了就算了，还被宋时序看到了。 人怎么可以倒霉成这样…… 「今晚见到你很开心，我想更了解你。」宋时序声音低沉地将名片背面的字读出来，「更？看来已经了解过一部分了。」 「你可真受欢迎啊，小乐同学。」 「没有……」乐池洛在短暂的愣神过后企图伸手去抢，但宋时序直接将随手将名片拉到半空。抬起上半身来抢名片的乐池洛扑了个空，侧脸蹭在宋时序的笔尖上。 空气凝滞。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骤然缩进，乐池洛甚至能感受到宋时序身上的温热气息。在对方那双微微睁大的眼瞳里，他看见了无比清晰的自己。 第33页 窜太勐了，忽视了耳膜还在发疼发烫这个事实，乐池洛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煳。 腿一软，落进了一个怀抱中。 * 半梦半醒最容易导致智商归零，乐池洛的反应力在此刻达到最低值。他垂着眼，张了张嘴，想问一句「你想干什么」，然而只发出一种类似小动物的嘟哝声。 「好好睡话，不要撒娇。」宋时序威胁他。 乐池洛噎着。 感受到自己被安置在床上，乐池洛就撑不太住了，非常想睡觉。潜意识告诉他，还有人在，他知道自己应该要有什么样的教养。 他原本还有些拘谨，直直地睡在在床头上，但他实在太困，意识开始模煳地往一边歪。耳膜隐隐作痛，疲惫与痛意交织，他的眼皮往下沉，脑袋一点一点，陷入安睡。 他很想保持清醒，宋时序给他送药，他要是就这么两眼一闭昏睡过去，这混世魔王指不定要怎么揪他小辫子。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阳台的洗衣机还在运作，他还没把衣服晾起来，万一被宋时序看到了…… 他可力不从心，就负重前行十公里后，终于找到了一处安静安全的小屋，所以非常渴望闭上眼睛休息。 乐池洛窝进被褥里，歪着头，侧底昏睡过去。 乐池洛觉得自己像是睡在云端上，轻飘飘的。他的意识不断上浮，飞跃，漂洋过海。他梦见还在美国的日子。 在梦里，乐池里洗漱完下楼。穿过客厅，走到餐厅门口时，看见哥哥姐姐已经在吃早饭了。 但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得有些诡异。 姐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乐池里紧张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与姐姐对视后，转头看向长桌主座上的男人，叫了一声，「爸。」 乐父将北美日报翻过一面，看了眼手錶，才说，「坐下，吃饭。」 「嗯。」 短暂的对话就此结束，饭桌上再次陷入死寂。哥哥姐姐的脸上表情日常，乐池里脸上有没有表情，他们早就习惯这种家庭氛围——沉默，死寂，大家就像陌生人。 五分钟后，乐父放下报纸，结束早餐。管家站起来为他打领带，披西装。乐父年近五十，还很年轻，身材挺拔，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丝不苟的气息。无框眼镜压在高挺的鼻樑上，勉强削弱了他身上的压迫感。 没有道别，没有寒暄，乐父整理好衣服后就离开了家。 「爸要去参加议会。」姐姐喝了一口果汁，「他打算参政了。」 「不做生意了？」乐池洛的语气很淡，但细心的姐姐还是听出他的嘲讽， 「学而优则仕，他再怎么喜欢放洋屁，脑子里不还是儒家那一套。」哥哥比姐姐直接多了，大逆不道地问候了乐家祖宗十八代。 乐池洛没有说话，但再也吃不下早餐了。 莫名反胃。 吃过早饭，他去上学。姐姐开车送他，两人一路没什么交流，直到快到校门口，姐姐才开口，「你这段时间跟那个华侨聊天，爸知道了。」 「我知道。」 「他是你的朋友？」 「是。」 「我不希望你跟我、跟哥哥一样沦落到利益联姻的结局，但也不希望你是真的越界。」姐姐一语重心长，「不要被他抓到把柄，我希望你能得到真正自由。」 「我会的。」 「少点联繫吧。」姐姐一脸疲惫，「等爸亲自开口跟你提这件事，就没这么简单了。」 确实没那么简单，乐父知道这件事的那天晚上，亲自回家扇了他一耳光，并且把他关了两三个月。 如果乐父想要成为高级议员，那他的儿子就不能是个只会玩音乐的公子哥。 这是乐池洛第一次尝试到自由的代价。 乐池洛陷入噩梦回忆，整个人焦灼不安。耳膜很痛，跟当初被掌掴的感觉一模一样。 好在这种糟糕的感觉没有持续很久，睡梦中，有人很温柔地按着他的耳膜，把他从无边无涯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第17章 特殊对待 半夜，宋时序被乐池洛的梦呓声闹醒。 乐池洛大半张脸陷在蓬松的枕头里，手指不安地拽着枕头边缘不肯松开。鲜红过头的唇瓣轻张微喘，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把手背轻盖在乐池洛额头上，灼烧感瞬间袭来。 宋时序身体比脑子更快，直接用公主抱的姿势把乐池洛抱起来。 被弄醒了，艰难睁开眼睛。乐池洛不满地哼了一声，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委屈，微翘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因为难受而氤氲出的眼泪。 失重感加剧了这种心里不平衡，乐池洛脾气上来了。他直起腰肢，想扭开腰上的手。无意识的挣脱拉进了他与宋时序之间的距离，他的侧脸蹭过宋时序的下颚，唿吸时的热气全扫在宋时序的脖子上，「你干嘛呢？」 宋时序顿了一下，宽大的背影罕见地僵硬了一下。 就着一秒僵硬的功夫，乐池洛滑得像条鱼一样，滑进了被褥里，并下了逐客令。 「你走，我要睡觉。」 宋时序将头髮凌乱地往后拢起，汗从额角留下来，但一点都不显得狼狈，反而少了几分冷淡，多了几分邪性来。这股邪性是蓬勃的，高昂的，伴随着连黑色口罩都无法阻挡的张力。 「乐池洛。」隔着黑色口罩，宋时序忽然叫他的名字。 第34页 乐池洛的指尖动了一下，他想爬起来，可不知不是因为床太软的缘故，他借力撑了半天，只觉得在不断下沉，没有起来的趋势。 「你发烧了。」 最后一下借力没能坐起，乐池洛抬起头，看着宋时序。 对方的声音低沉沙哑，乐池洛听不出他的情绪，但他能清晰感受到那双暴露在空气中的狭长眼睛所带来的压迫感。奇怪的是，这并没有让他产生不适，反而有了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 「我发烧了……那你快走吧。」乐池洛唿吸不稳，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我会传染给你的，蒋词知道了，会发疯的。」 「你很怕他？」宋时序问。 乐池洛鸦羽般的睫毛半垂着，有些不自然地侧过头躲避对视，「我当然怕，我签了合同，一年，毁约的话会很麻烦。」 宋时序看着他，没有接话。 「毁约的话，我可能拿不到实习证明。」 他的专业并不好就业，如果没有实习证明，他可能毕不了业，找不到工作。最糟糕的是，没有工作的他可能会面临被遣返美国这种情况。 他的这些弯弯绕绕，宋时序怎么会知道。宋时序把温度计递给乐池洛，「叼着。」然后拿出手机发消息。 生病的乐池洛很听话，乖乖把温度计放在嘴里。 ［宋时序：你们到哪了？］ ［梁医生：护工推轮椅上去了。］ 宋时序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来，还没完全放松的一口气再次提起。 乐池洛睡着了，可那温度计还叼在嘴里。 宋时序的心从没跳得这么快过，他憋着气，小心翼翼地把乐池洛的头扶正。 他怕乐池洛睡梦中无意识吞咽，被温度计噎着，更严重的是水银中毒，这可是随时要人命的。他把手指一併伸了进去，不断调整温度计的位置，想把温度计拿出来。 口腔高热，湿软，宋时序的指头触碰到乐池洛的舌头，忽然定住。因为高热，乐池洛的唇色变得鲜红无比，唇瓣上残留着水光，亮得晃了宋时序的眼。 他像着了魔一样眷恋着口腔的温度，无意识弯起手指。乐池洛似有察觉，迷煳着哼了一声，轻轻舔了一下。 宋时序大脑轰鸣，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一样，飞快抽出手指。 心跳得很快，脑子好像有个小人在叫嚣，嘴里喊着「快看他快看他。 他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他应该是讨厌乐池洛的，讨厌这个契约无赖。讨厌这个表面上纯得不行，背地里却一堆小动作的乐池洛。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乐池洛，深邃的眉眼间全是烦躁。心底那个小人像头困兽一样，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他烦躁。 都怪乐池洛，简直是妖精！ 连睡觉都睡不老实。 * 乐池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乐乐，你终于醒了。」周梨青两眼通红，「我去叫护士，杨梓安，你帮我看着乐乐。」 「去吧。」 乐池洛偏头看了一眼，是他的另一个同学。 杨梓安似乎是刚健完身就赶过来了，发尾的头髮还带着湿气。他把床抬高，小心翼翼地把水端到乐池洛嘴边，「慢点，先喝点水。」 乐池洛小口小口地抿，喝了小半杯才停，「谢谢，杨梓安，你今天不需要集训吗？」 杨梓安是周梨青的髮小，隔壁体院的特长生，每天不是在场地练习，就是到处参加体育赛事，比他一个爱豆还忙。 杨梓安放下水杯，龇着一口白牙笑，「今天本来就是休息日。」 乐池洛点头，躺了回去。杨梓安像只大狗一样摇着尾巴坐在一边，「梨青说你找到工作了？」 乐池洛：「出道，当爱豆。」 杨梓安是个每天泡健身房的黑皮体育生，哪里知道他这个平日连不爱说话的朋友早在热搜上挂了好几个月了，皱眉，「你不是说你想当老师吗？没找到合适的？」 「很多学校不给开实习证明。」 「很重要吗？」黑皮体育生不知道这对一个留学生来说非常重要。 「嗯。」乐池洛不想回美国。可没有实习证明就毕不了业，就不能找工作。 没有工作的外籍人士。是会被遣返的。 杨梓安忽然想起，「那你那个c站up主呢？也不给你盖实习证明吗？」 乐池洛在c站当up主，这事他是知道的。那个帐号专门发一些乐池洛自创的demo，还有一些cover其他歌手的翻唱，有两百万粉丝。虽然只是个小up主，但粉丝粘度很高，每个视频都有一百万的播放量，光视频的收益就能养活自己了，为什么要为了实习证明去当爱豆。 找不到工作，他也饿不死啊。 乐池洛刚醒，困意再次上涌，「去集训吧，你下周还有省赛呢。」 杨梓安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要不你去我家公司吧，我跟我妈说一声。你去当爱豆，还跟其他五个男人住同一个屋檐下，我不放心。」 乐池洛不太明白，抬眼朝他看去，「啊？」 他的纤长卷翘，浅褐色的眸子里水光晃动，眼神格外透彻，好看得要命。这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会吸引你，让你靠近他。 杨梓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已经从健身房出来一个小时了，但他浑身开始冒热气，又躁又热。 第35页 他抿了干燥的嘴唇，「你和五个不熟悉的男人住在一起，我怕你不习惯。你搬出来吧，工作我帮你重新找一个，实习证明的什么的也一定会有。」 杨梓安是个富二代，家里开了七家公司，出身就在罗马，人挺仗义的，平时也经常照顾乐池洛。 乐池洛摇头，「谢谢你，合同我已经签了。」 「这样啊。」杨梓安也不好在说什么，「没事，你唱歌那么好听，舞跳得也好，人也长得漂亮……」他越说越小声，不好意思抬头看乐池洛，「下一个大势顶流就是你。」 乐池洛被逗笑了，刚想说话，门口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乐乐？」 两双可爱的眼睛在空气中眨眨对撞。 「呜呜呜你终于醒了。」宿晶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呜咽的小动物。他在乐池洛身边蹭了好久，然后才依依不捨地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快吃吧。」 一碗清淡的粥，一块金灿灿的贝果，一盒切好的水果，还有一盅浓稠的汤，非常丰盛。 「好吃。」乐池洛觉得胃里暖暖的，脸上还残留着低热的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宿晶眨眨眼，「这个烘焙师是特地从国外请来的，每半个月回来一次，给宋时序做一天早饭，宋时序也很喜欢吃他做的面包。」 「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只做一天？其他时候呢？」乐池洛疑惑。 「其他时候就其他的厨师来做呀，给宋时序做饭的一共三十几个厨师呢，轮流上班，怕他吃腻。」 一旁的杨梓安有些尴尬，被冷落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喉咙干涩，「我们公司也有营养师的，每天换着花样做。」 宿晶心大，闻不到空气中的酸味，「公司和家能比吗？我们的营养师可是直接上门的。」 「这有什么，我们家也有。」杨梓安不甘示弱。 「是吗？竞争上岗看看实力呗。」 场面开始失控，乐池洛虽然不知道他们吵架的原因，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反正乐乐和你们住一起，我不放心！」 「你这人很过分诶……」 乐池洛刚想开口，看见门口进来的人，愣了一下。 杨梓安有些雀跃，乐乐注意到他了。可雀跃的心思还没漂浮多久，烦躁感再次袭来。他一直看着乐池洛，却发现乐池洛的目光很专注地在随着什么移动。 顺着望去，门口进来一名高大的青年，进门后瞥了他一眼，目光很冷，可惜青年带着黑色口罩，看不出是谁。 但他知道，对乐池洛来说，在看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这个动作，已经代表了某种不寻常的意味。乐池洛从不关注任何人，能被他关注的，肯定不寻常。 杨梓安捏紧了指节，喉咙生涩。 见宋时序走进来，宿晶立刻闭嘴。 今天的宋时序比以往更低气压，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跟乐池洛有关系。 他怜爱地看了乐池洛一眼。 自求多福吧，小可怜。 另一边，杨梓安警惕地看着刚进门的陌生男子。 那个眼神，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那个人在警告他。 白大褂医生仔细为乐池洛做了检查，笑容可掬，「退烧了，没问题了哈。接下来好好休息，下周再来检查一下就好哈。」 「二舅，我送你。」男子开口。 「诶，好。」白大褂笑容可掬。 沙发上的青年站起来。离得近了，杨梓安才发现对方是真的高，逼近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十足，看起来就不好惹。 而且听周梨青说，是他把乐乐送到医院的……大半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他安的什么心！ 占有欲这个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了。毕竟不是每个男的都像他一样是gay，而且还刚好喜欢乐池洛。 杨梓安收敛情绪，追上去，在走廊尽头拦住医生，「你好，我是乐池洛的朋友，请问线上在哪缴费？」 一声轻笑。 杨梓安皱着眉头，心里有些不爽。 还未等他发作，一直没说话的青年终于开口了，带着一股散漫的冷意，「我虽然不喜欢乐池洛，但不至于落魄到虐｜待他，更不至于差劲到要让你来评头论足。」 他听到了！ 杨梓安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脸刺刺地疼。 「还有，已经缴过费了。」 宋时序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品尝胜利后的厌足，语气是漫不经心的嘲讽。 「走我的帐户。」 第18章 晚会前夕 周一一早，医生帮乐池洛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后，终于点头。乐池洛可以出院了。 与乐池洛的冷静不同，周梨青对这件事的反应比较强烈。他没想到，送乐池洛去医院的，竟然会是宋时序。 在他印象中，宋时序很冷漠，冷漠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血的程度。身边围着他转的人不少，但朋友没几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见义勇为的类型。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能进直接乐池洛的公寓……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乐池洛是边界感很强的人，就连自己也是认识快一年了才能进门，宋时序他凭什么 一想起这，愧疚感就淹没了他，「都怪我，没注意到那天降了温，害你得流感了。」 第36页 「不怪你，那天要穿短裙，我自己也忘记要带外套了。」乐池洛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我还得感谢你，还好你帮我打了掩护，我的队友没认出我。」 不喜欢成为焦点，不想在队友面前被公开处刑，乐池洛太沉迷这种无人问津的状态了。虽然最后还是以非常狼狈的姿态被宋时序送去医院，成为全队最瞩目的焦点。 但至少，队友们都不知道那个穿超短裙的吉他手是他。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可惜病的太重，究竟宋时序为什么会知道他住在哪，又为什么知道他生病了，乐池洛没有头绪。 「宋时序不像是会主动帮人的那挂，乐乐你要小心点，别被他迷惑了。」周梨青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审判宋时序的机会。「他对你再好，都不能相信。」 乐池洛其实也好奇，但想了想还是没问。上周五生病时独处一室这件事好像深深的膈应到了宋时序。 比如今早，大病初癒的他还得自我隔离一周，趁没人回到宿舍收拾东西时，宋时序也回来了。不知道他出门跑了多久，乐池洛感觉他的衣服比平时湿得都要厉害些，感觉快能拧出水了。 宋时序把头髮拨到脑后，露出眉眼。他的视线在乐池洛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直接转身上了楼。 下午也一样，总之忌讳与乐池洛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差点没把嫌弃写在脸上。 弄得乐池洛陷入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睡梦中对这位混世魔王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不挨骂都要谢天谢地了，现在开口询问，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 躺在卧室的床上，乐池洛看着天花板发呆。他摸出一条温度计，乖乖放在口中，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具，躺着等待。 安静的环境让他心安。 从小乐池洛就喜欢看着天花板发呆，他可以从天花板一盏暖色调挂灯联想到围墙外的夕阳，再从夕阳联想到地球另一边的城市——那个被模煳了的故乡。 就在他差点找到故乡的时候，闹钟响了。乐池洛把温度计拿下来，晃动的视线最终定格在37c的刻度上，他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 「你要出门」论文快写不完的周梨青扶着眼镜看向背起书包的乐池洛。 「周末晚会，我们的编曲还没敲定，词哥给的ddl是今晚，我得回去帮忙。」乐池洛坐在玄关门口沖被文献淹没的周梨青挥手告别，「我先过去啦。」 知道他很享受舞台，很喜欢音乐，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喜欢。周梨青看着乐池洛，感觉他的尾音都透着开心。 过了一会，桌面上的手机传出震动。 [乐池洛：忘记和你说了，谢谢你帮我晾衣服，那条裙子你可以帮我还给乐队了。] [谢谢~] 文字的比本人生动很多，现实生活中的乐池洛，不可能说话带着波浪号。 不过乐乐已经比初见时开朗很多了，周梨青被钓成翘嘴，心里涌起一种养崽成功的自豪感。 他抬起头，看着迎风招展的裙子，陷入沉思。 嘶……不对啊。 自从乐乐搬去宿舍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了。 所以。 是谁帮他晾的衣服 * moonlight的首场直播反响不错，热度再次甚嚣尘上，尤其是出道便自带腥风血雨体质的乐池洛，许多人都在讨论这位被拉来凑数的练习生。只是比起之前，他得到了很多粉丝的拥护。 除此之外，他们收到了平台晚会的邀请。 新专辑的概念他们讨论了半个月，可临时安插进来的晚会打乱了节奏。他们是新男团，舞台难得，哪怕到了该休息的时间，成员们都拼了命练习，熬夜通宵。 「舞台，可能得委屈一下乐乐。」林宴犹豫，「新专辑还在打磨，我们手上能用的只有旧的歌。」 乐池洛看向林宴，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旧歌是中国古典民族乐和电音的结合。」林宴温柔地解释，「虽然不是新鲜的结合，但在男团里还不算泛滥，非常适合选为初舞台的歌，也契合晚会创新的主题。」 乐池洛接过耳机，前奏是一段琵琶声，气势磅礴，非常抓耳。琵琶这种乐器非常适合用来做导入，高亢的穿透音一下子把人拉入紧张的氛围中。 转轴拨弦，节奏加快，仅用三两下拉拨便弹奏出千军万马的气势，宿晶完美的高音导入拉开演奏的序幕。 结尾，琵琶的节奏急转直下，如泣如慕，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琵琶收尾唿应，给这首歌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很好听。」乐池洛说。 「可是旧歌……」宿晶意识到什么，闭上嘴。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重，就连一直闭着眼睛的宋时序也睁开了眼睛。 「这首歌虽然没有发行，但已经分完part了。」蒋词脸上有些愧色，「你可能得走jim的part。」 jim，就是那个因为私生活混乱而退队的前队友。 「他基础差，还不练习，经常夜不归宿，团魂更是没有，经常把策划气哭，所以分给他的part最少。」宿晶一提起这人，小脸皱起来，「他的个人表演part……只有10秒。」 10秒，对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直播来说，几乎等于没有镜头。 「我跟他换part。」宋时序突然开口。 「你来凑什么热闹，换part可能会引发粉丝间的撕part大战，你天天拿着手机不冲浪，是打算考研吗？」宿晶对着宋时愈龇牙。 第37页 「他的声线很有辨识度，很容易吸引一批高粘性的听众。」宋时序对着宿晶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比我更适合hook的部分。」 争论是由乐池洛引发的，他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 「不用换。」乐池洛摇头，「这是初舞台，还是全国直播，如果粉丝因为这个吵架，团队的路人观感会很差。」 「这也是我顾虑的。」蒋词有些愧疚，「这次晚会打乱了我们的节奏，让你走jim的part，实在委屈你了。」 「所以我们要好好补偿乐乐，下次让连醒以你为核心编舞。」林宴温柔说。 宿晶巴结起来，「我不要最漂亮的，但我要当最帅的！乐乐你踩着我跳舞都没关系。」 「怎么哪都有你」宋时序嫌弃好歹。 「要你管!」 看着大家吵吵闹闹，乐池洛心里涌现出久违的暖意，好像每个人都在努力呈现最好的舞台，每个人都在朝着梦想努力。除了某个人以外。 视线在空气中碰撞，又瞟开。宋时序把针织帽拉下来盖住眼睛，不再发言。 刚刚发生的小插曲让乐池洛有些意外，但他知道宋时序不是在帮他解围。 相反，他更愿意相信宋时序是想偷懒。 在乐池洛的记忆里，宋时序是最游离在队伍之外的人。他从没来过练舞室，他来公司，只会钻进他那间工作室里。 所有人都知道，宋时序想当rapper，想当嘻哈歌手，而不爱豆。宋氏挖空超娱高层，又把唯一的继承人丢过来自生自灭，大概是为了让他尝尝娱乐圈的滋味。 他们似乎相信，被捧惯了的宋时序，不可能会受得了这种不声不响的日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去的。 但不管目的是什么，宋时序和他们这种为了梦想的人不一样。 他们绝对不会是一路人。 自从moonlight开始小红之后，网络上对乐池洛的评价两极分化。除去因麦麸向视频而入坑的粉丝，其他人对乐池洛的态度依旧是瞧不起，骂他没实力只靠炒作，拖有实力队友的后腿，恨不得把这个刚冒头的新人踩在脚下。 这太正常了，乐池洛非常清醒。 他是爱豆，能让营销号闭嘴的永远是实力，而不是热度。 一整个星期，乐池洛都是在训练室里度过的。虽然他的part很少，但他不敢懈怠，甚至会在休息时间回到空舞室里练走位，宿晶甚至怀疑，上台时要是把乐池洛的眼睛蒙上，他都能完成舞台。 * 明晚就是晚会，蒋词为了让成员们有充足的睡眠时间，在晚会现场旁定了酒店。 盯着酒店天花板，乐池洛忽然发现自己有些认床。 他睡不着，点开b站，登上自己的大号，后台私信999+。 乐池洛往下翻了翻，发现很多粉丝都在问他什么时候直播。 年初入队，然后生病，仔细算算，他已经鸽了两个月的直播。 乐池洛的直播画面永远是一只玩具小熊，他不露脸，但这并不妨碍他一开播就冲上热度榜前排。他声音辨识度极高，甚至难以找到代餐，这是比他自身唱功更显着的优点。正因为他的风格和唱腔太有个人特色了，并且因此吸引了一批固定类型的高粘性听众。 列表往下一拉，夸张的两百万位粉丝，都是为他而来。 他刚一上线，后台就响起提示音，他的直播间有了新留言。 mangate： mangate是他的榜一，也是他的第一个粉丝，从他发第一支视频的时候就关注了他，一次直播都没拉下，跟他的亲密度是满级，是所有粉丝里最高的。 遗憾的是，这位粉丝似乎有些害羞，话少，像个人机。 而且……感觉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 y：不播。 乐池洛刚回復完，弹幕区就炸了，粉丝嗷嗷大哭，溢出满屏的嗷叫声让乐池洛颇为头疼。 y：明天有工作，我要早起。 y：后天直播。 眼尖的粉丝发现他的ip换了地址。 [大大!你也参加明晚的晚会吗？大大不会是歌手吧。] [不可能!大大的声音这么具有辨识度，我不可能认不出来!] 乐池洛心一紧，马甲摇摇欲坠。他没想到粉丝全是显微镜女孩，一个ip能扒出这么多。 [嘶……我怎么记得，某个男团有个被拉来凑数出道的练习生啊，听说长得不错是不错，但可惜是个花瓶。] [难道b站某个大几百万粉丝的up主，只是一个连初舞台都没有的新人吗？] [哪有那么多怪物新人，你可真会装，开变声器了吧。] [超管在哪？没看见黑子带节奏吗？快踢人啊!] 弹幕区忽然涌现出许多恶评，局面在逐渐失控。乐池洛刚想解释，屏幕忽然抖了一下。下一秒，打赏礼物的特效直接在屏幕上炸开，所有评论清零，这时平台给榜一的特权。 【mangate送出火箭10个】 【mangate送出火箭100个。】 乐池洛愣了一下，解释的话还没发出去，屏幕早已刷了起来。 [大佬大气!] [啊啊啊我的排名掉了，我也要刷!] 第19章 掉马危机 叮咚—— 后台响起系统提示音。 「恭喜你！你的直播间排名飞速上升，目前位列实时热度榜no.5，土豪打赏榜no.1，赶紧开播吧，别让粉丝等太久哦～」 第38页 【mangate送出火箭100个。】 火箭是平台最贵的礼物，一个火箭将近三千块，满屏的高级特效把所有恶评淹没了。 见mangate还在打赏，乐池洛连忙关了打赏通道，「不用刷了，这些钱你们自己留着。」 【mangate：用不到。】 [老闆大气!] [m大佬这么晚了m大佬还在。] [他哪场不在] [果然是真爱。] 真爱两个字过于醒目，乐池洛的睫毛动了动。接着，乐池洛移开视线看向别的地方，过了会儿，他才切了小窗口，点开了和mangate的私聊窗口。 他的指尖落在键盘上，却宛如千斤重，怎么也敲不下去。 和人打交道从来不是乐池洛的强项，他太沉迷于一个人的世界了，以至于到需要了与人交谈的时候，他反而会陷入迷茫。 还没等乐池洛找到方向，对面先弹出了一条消息。 【mangate：】 乐池洛双手离开屏幕，有些意外。mangate是怎么知道他打算发消息的。疑惑涌上心头，直到他看见状态栏上的[正在输入中]，心中的疑惑才得到解释。 是了，对话框顶端的状态是会暴露他[正在输入中]的，他把这件事忘了。 疑惑是由他引起的，乐池洛只能硬着头皮回復。 「谢谢你。」 【mangate：谢什么】 「谢谢你帮我控评。」乐池洛怕单调的文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激，还补充了一句，「你人真好。」 乐池洛的视线停留在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栏内。 [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墙之隔，宋时序盯着那句真诚、且不做作的[你人真好]，蓦地陷入沉思。 关闭又打开，他反反覆覆把这四个字看了一遍，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 他觉得很难受，浑身仿佛有蚂蚁再爬一样。心底有个小人一直在叫「快看他快看他」，小人叫得精疲力尽，开始横冲直撞，让他心烦意乱。 「宋时序，你看你看，真的有蓝调时刻，有我们的应援色。」宿晶抱着平板在沙发上打滚，「我们有自己的站了，你看看这些弹幕，啊啊啊我要落泪了，他们怎么这么会说！」 还没想好要回什么的宋时序拿到了宿晶给他的平板，他的视线停留在评论区，这些言论他都看过了。 [月妃回宫——：还有人没看过直播的吗？省流版：乐乐弹钢琴天神降临，做游戏时乐乐把腰露了出来超细超白omg！最最最不能错过的是宋时序掐乐乐宝贝脚踝那段，这两人指不定是有什么字母属性在身上的，x张力太足辣！都给我去看！] [撒拉蚌埠拉卡：真不怪营销号骂他们麦麸，那段cut，谁看了不说一句牛逼。] [久违的月光团：接生团粉路过，讲真，经歷了jim那件事后，我已经看开了，对新队员没有任何期待，只要是个正常人就好。年初看见公司发了乐池洛的海报，其实和我们全员alpha的概念一点都不契合，他太漂亮了，漂亮得像个没实力的花瓶。本来都已经接受公司招了个花瓶，可我没想到招了个核弹！] [要努力呀：带手套，掐脚踝，自下而上的体位，这姿势，这气氛，你说你能和当场做了有什么区别。宋时序你还带着眼罩，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漂亮宝贝钓成翘嘴了！] 宋时序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的情景。 那明明是……那明明是势在必得的嘲笑。被乐池洛钓成翘嘴，他才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没错，就是这样。 逻辑一旦自洽，宋时序很容易说服自己。 [爱意不知所措（见过乐池洛版）：你们不要再说乐池洛是花瓶了，其实我觉得大家应该对乐乐有点期待。抓人游戏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乐池洛无支撑做了一个漂亮的空中滞留，我学爵士八年了，我一眼就看出他的核心跟素养是顶尖的，他只是看着性格比较软，但我觉得他我的舞台一定巨a，就是那种沉浸在舞台里什么都瞧不上的类型。] [漂亮怒那：啊啊啊我又磕到了，舞台上是又a又酷的清冷冰山脸，私底下是脾气软软的漂亮宝贝，我嫉妒宋时序，他怎么赢者通吃啊！] [向前沖向前沖：看破文的我闻着味就来了，有没有厨子做做饭！我要看字母属性的！] 字母，这是什么 粉丝的讨论逐渐开始触及宋时序的知识盲区。 [六个宝贝得偿所愿：我们虽然出道不顺，差点夭折，还没热度，但我们月光团从来没有煳弄过粉丝，每一个成员态度都非常好，业务能力也强（除了某个前队友）。] [会有好结局的：对呀对呀，林宴小队是学中国名族乐的，连醒是歌剧世家的，三日宝贝是童星，小宋rapper很强，这么说来大家都是美强惨，不是被前队友坑，就是没出路。] [大家快入股月光团吧，稳赚不赔！绝对不亏！] 虽然宋时序看不起爱豆，讨厌那些靠卖相博曝光的塑料花瓶，这种情绪以前就有，被家人强制押在小公司时达到顶峰。但看见粉丝小心翼翼向别人安利团队的时候，内心也会动容。 「不许再吃了！」助力小雨急得跺脚，「宿三日，你别忘了你的舞台定位！舞台导入的时候你可是要飙高音的，把肚子吃撑了，明天把演出服崩坏了怎么办？我上哪儿给你去找第二套备用的？」 「我不吃了，我不吃了，你不要哭。」宿晶咽下最后一口奶茶，意犹未尽地抱着点心盒子，执手相看泪眼，开始凝噎，「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呜呜……」 第39页 「真的是。」助理小雨无情地收走点心盒子，「你要是有乐乐一半的好身材，三分之一的自律，我才不管你呢。」 说完，她疑惑，「乐乐睡了吗？让他喝点姜汤驱驱寒吧。刚刚下飞机的时候下了雨，乐乐病才刚好，可不能再感冒了。」 「他没睡。」宋时序刚说完就后悔了，他掀起眼皮，发现宿晶和小雨同时看向他。 宿晶觉得古怪，「你怎么知道的」 「我乱说的。」宋时序把手机一丢，走向床位，「别睡，我先问了。」 宿晶嘴角抽了一下，「我猜你是想说，别问我要睡了。」 宋时序最烦有人跟他红顶白，「这么多吃的怎么没把你嘴巴堵上？」 「诶，等等再骂，你是不是有什么小秘密瞒着我？」宿晶越品越不对劲，「啊，我知道了，你们该不会真像网友说的那样，表面上针锋相对，背地里好到睡一个被窝吧。偷偷发消息不带上我，你们背叛我。」 「你再噁心我一下试试」宋时序掀起眼皮，开始思考要不要亲自把宿晶丢出去。 「小宋，这是真的吗？」助理小雨脸上露出了神秘微笑，「乐乐要是没睡的话，叫他过来喝个汤呗。」 宋时序戴上眼罩，充耳不闻。 「唉，今天的雨下的这么大，也不知道乐乐有没有淋到雨？」助理唏嘘。 傻白甜宿晶没读出助理的另一层意思，只跟着着急，「可是我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他要是真睡了，我打电话过去弄醒他了怎么办？」 「对呀，怎么办呀？」 宋时序认命地打开手机，找到乐池洛。 【mangate：过来喝汤。】 按灭屏幕，宋时序准备入睡。可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乐池洛直播间的画面。 遭了！ 过了大概半分钟，宋时序再次打开他与乐池洛的对话框，看见自己发送的消息。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顶着mangate这个。 这是他偷看乐池洛直播的小号！ 第20章 晚会现场 宋时序对着手机骂了一句脏话，一激动小腿胫骨踢到床头柜痛得要命。他飞快撤回消息，飞快打开房门，然后看见站在走廊上的乐池洛。 队长林宴在跟乐池洛确认最后的走位。 「委屈你了，这本来不应该是你的part。」队长温柔地说道。 「没关系的。」乐池洛摇摇头。 宿晶从房间里出来，蹭在林宴身边，和他分享刚刚看到的评论。助理小雨端出姜汤，让乐池洛喝下去。 宿晶的撒娇过于可爱，就连乐池洛也没忍住笑了一下。他的嘴角不自觉勾起，清淡的脸上忽然出现生机，让宋时序觉得新奇。他靠近乐池洛，把手搭在对方肩上。 有微凉的物体倏地搭在乐池洛的肩膀上，他一愣，往后看去，是一只手——白皙有力，手指精緻修长，关节是健康的淡红色。乐池洛收起笑容，抬头看对方。 手的主人站在门边，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眉心皱起一道浅痕，微弱的光源从角落照出，弱化了原本锋利的眉眼。 「好笑吗？」大家都热热闹闹的，只有他听到宋时序的话。 宋时序的音色很特别，有种和他这张极具少年感的脸不太匹配的低沉，大概是唱rap的人胸腔共鸣会更强烈。 正常情况下，在这种嘈杂环境中，低音是最容易被覆盖的，可宋时序的话却直直落入乐池洛的耳朵里，就像往平静湖面丢下一颗石头，闹起一圈激盪。 被嘲讽惯了，乐池洛下意识觉得这句话是在嘲讽他。在看向宋时序形状好看的嘴唇时，他忽然莫名开了个小差，想的是，这张嘴是怎么总是说出那些难听话。 乐池洛没说话，用一种冷漠的姿势移开视线。安静久了，他习惯无人问津的状态，但却会因为宋时序而感到慌乱。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宋时序这种人相处。 「你刚刚有看手机吗？」 乐池洛歪了一下头，「没有。」 说完，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回復mangate，拿出手机，发现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是发错了吗？ 他没看到。 宋时序心中的石头落地，意识到自己的忽然询问有些突兀，慌忙为自己找补，「早点睡吧，明天还有舞台。」 这就是赶人的意思了，宋时序不想见到他。 自从上次生病共处一室后，宋时序越来越嫌弃他了，总得来说，就是忌讳与乐池洛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不过乐池洛沉迷这种不与宋时序接触的状态，宋时序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对他来说是种如释重负。 「好的。」乐池洛有些开心地转身离去，走得非常干脆。 好的。 好的 宋时序看着被轻轻关上的门，气越发不顺。 他们都说乐池洛是钢铁直男，什么钢铁，这分明是钢筋。 他也转身进屋，不再理会其他人。 * 正式直播演出那天，moonlight在后台做造型，宿晶揪着刚做出小狼尾，蓦地一下泪目，「我好爱新的造型团队，他让我看上去很锋利，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之前的大金鍊子更锋利，更壮汉，那个时候怎么哭着要退队？」宋时序刚补完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噎人。 「你闭嘴！那么浮夸的造型，简直是我的黑歷史！」宿晶奔溃，嘤嘤嘤地贴在乐池洛身边，「我要一辈子缠着这个团队。」 第40页 乐池洛也觉得这次的妆造很贴合。他的泪痣位置特殊，过去在美国在音乐节的时候，他还曾被那边的化妆师说过这颗泪痣不好，不适合出现在脸上。但这次的化妆师反而用相近的红色眼影将轮廓勾出，延长眼线，与红色泪痣遥相唿应，宛如一件艺术品。 这样一来，妆面果然和谐很多。搭配着他身上这件浅灰色的缎面衬衣，多了一丝平日里没有的美。 因为选用的歌曲中国传统民族乐与电音结合，他们的妆造即保留了中国传统元素，又完美地与现代艺术结合。队长气质优雅，化妆师也重点突出他的个人气质，本来就温柔的他直接化身贵公子。喻文江一头银髮抢眼，气质痞帅，视线向右移动，落在宋时序身上。 「额滴乖乖，十二万人在线了，这离直播开始还有五个小时呢。」宿晶蓦地捂住脸，看着满屏花花绿绿的弹幕，眼睛一亮，「诶诶诶，蓝调蓝！我看见我们的粉丝了，没想到我们也有应援！」 「我听说，b站拿到了第一顺位转播权。b站可是国内最大的视频网站，每日在线活跃的拥护超过三亿呢。」喻文江对着宿晶比了个三。 宿晶放下手机，慌慌张张拉着连醒帮他过动作，「醒哥，你看我过一遍，我怕我进错拍。」 「平常心不用这么紧张，过去一周我们已经排练了无数遍了，一定可以的。」蒋词有种苦尽甘来的感慨，「刚刚你们也看到了，整个moonlight都被挂在热搜，除了吸引粉丝之外，肯定还存在质疑声，这很非常正常。」 「你们的实力我放心，发挥出正常水平就很棒了。」 忽然，后台化妆室的门砸到墙上，发出沉重的巨响。 助理小雨跑进来，脸都白了，「词哥，琵琶手……琵琶手还没上飞机。」 蒋词两眼一黑，「什么」 「n城今天一整天都是雷雨，飞机没办法起飞……怎么办呀？都怪我，我应该早点让琵琶手过来的。」愧疚感淹没了小雨，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蒋词是圈内的金牌经纪人，从业多年，经验丰富，饶是这样，这也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突发情况，「琵琶……琵琶只出现在开头和结束，任务不会很重，打公司的电话，问问谁学过琵琶。」 哪有什么公司，宋氏调走所有超娱高层后，整个公司只剩下一群草台班子。 「没有。」小雨的脸更白了。 「为什么我们这么倒霉，这可是初舞台。」 消极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这时，角落里忽然穿出一个很轻柔、让人安心的声音。 「我会弹琵琶。」 第21章 点爆他们 他的声音很轻柔, 带着一丝与这个嘈杂氛围格格不入的镇定。 所有人寻声望去，乐池洛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两只手安分地放在膝盖上, 乖巧得像个大学生。 「你会弹琵琶」蒋词站了起来。 「嗯。」乐池洛的睫毛动了动, 接着，他移开视线看向别的地方，过了会儿才说, 「以前还没出去的时候，爷爷教过。」 「那首旧歌有点难，如果琵琶没有八级，可能弹不了。」这是策划少有的冒犯话, 但他们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次登台, 乐池洛的part只有10秒。这是什么概念这是放在寻常mv里都有可能被粉丝忘记队伍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的程度，何况是一场长达3小时的直播晚会。说难听点, 今晚的乐池洛就是被拉来凑数的, 没镜头没曝光, 吃力还不讨好。 本来就够亏了，他还要为琵琶手收拾烂摊子。如果弹得好那另说，万一弹不好，那简直是灾难现场, 可以当场宣布退队退网的程度。 策划恨铁不成钢, 他不明白乐池洛为什么总是去做一些很难的事，比如在小公司出道，比如要去弹琵琶做这种高风险低回报的事情。 可他们低估了乐池洛对舞台的热爱。 「其实, 还行。」乐池洛仔细回想了一下, 「不算很难。」 「去把琵琶抱来。」宋时序说。 「小宋」策划眼睛滑下来一半，有些意外。「你不劝劝」 「他乐意。」宋时序脸上没有表情, 看不出是嘲讽还是其他的情绪。 但乐池洛非常自觉，他会自动把宋时序流露出来的所有的表情归为嘲讽。他不会对宋时序的言语心存侥倖，因为那完全是自取其辱。 而策划是直接傻眼。 宋时序是个不服管的性格，和他共事两年的策划再清楚不过。年少成名，斩获北美rap所有奖项，但凡有点名气的rapper都被宋时序压在提名区上，至今翻不了身。以前的宋时序虽然脾气也差，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逮谁喷谁，直到被董事长亲自押回国……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极具少年感的宋时序就变得不爱说话了。 许多人都以为他是成熟了，但只有身边的人才清楚，这大少爷根本不是成熟了，他是厌人，平等地看不起、平等地讨厌所有人。 这也是让所有策划感到意外的地方。能让宋大少爷亲自放下身段开口的，要么是能让他刮目相看的人，要么是能让他小鹿乱撞的人。 乐池洛能不能让宋时序心脏怦怦小鹿乱撞他们不知道，但他们隐隐觉得，乐池洛是能让宋时序刮目相看的人。 6。 几个策划对了眼神——他们有新大腿抱了！ 宋时序的倾向太过明显，就连moonlight的其他成员也感受到了。 第41页 「既然乐乐这么说了，我们就要相信他。」队长林宴温柔地蹲在一边，「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琵琶手是铁定来不了的，我们又找不到人选，为什么不让乐乐试一试呢？」 蒋词拍拍胸膛，打出包票，「不要怕搞砸，我去找最好的公关团队，绝对不会让网友随便带你的节奏。」 乐池洛的心暖暖的。他觉得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离开纽约，回到祖国。 「你不要紧张，跟着我放松，这样……看我呀乐乐，就是这样。」宿晶一脸严肃，在乐池洛面前举起双手，虚抱成圈，「吸吸唿，吸吸唿……对对就是这样，这样就不紧张了，这样绝对不会紧张的。」 「人家乐乐弹琵琶，你在这里上跳下窜，我看紧张的人是你吧。」喻文江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大喻闭嘴！」宿晶呜哇一声抱着乐乐，把脸埋入他的缎面衬衣里，扭来扭去，「我紧张我紧张，我需要力量，乐乐你快抱我呀。」 乐池洛被逗笑了，心里暖暖的。他刚想做出回应，腰上的紧箍住的双手便被强行剥离，视线忽然一黑，宿晶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滞空的宿晶愣了一瞬，被丢回另一侧沙发后才回归神来，「宋时序，你非得在这种时候打扰我和乐乐的温｜存吗？」 宋时序很高，俯视人时压迫感十足，「什么时候重要得过检查琵琶」 晃动的视线不断下移，乐池洛看见宋时序手里抱着一只琵琶。琴身漆黑光亮，泛着精于保养的光泽，让他移不开眼。 心大的宿晶很快忘记了刚刚被宋时序粗暴对待的事情，两眼放光，「对对，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他蹭蹭挪到乐池洛身边，看保养师拿出琵琶。 「小叶紫檀。」这可是极品中的极品，乐池洛轻轻托着琴身，惊喜地看着蒋词，「公司发财了」 「公司哪有这个钱呀，这把小叶紫檀是宋时序买的，六位数，音色特别好，就是娇得很，得恆温恆湿供着，还得请专门的调音师来矫音。」宿晶蹭在乐池洛身边，像只摇尾巴的哈士奇，「听说，小叶紫檀是每位琵琶演奏家的终极梦想，音色润到心苏，真正的小叶紫檀全国不到100把，乐乐，你试试看，看看是不是真的。」 修长细白的指尖在琴弦上拨拉，就这一下，乐池洛听出了不对劲。 「怎、怎么了」宿晶紧张地咽口水。「是假的吗？」 「是真的，但音不对。」乐池洛声音很轻，带着与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镇定。「稍等下，我矫个音。」 琵琶的琴轴顺序是按照从低到高依次排列，分别为一弦，二弦，三弦，四弦。乐池洛握住右边的琴轴，轻轻往下一按，另一只手轻轻搭在琴弦上，不断试音。 乐池洛的手很好看，精緻修长，关节是健康的淡红色，指尖在琴弦上拨动，让人移不开眼。 宿晶越看这只手，越觉得眼熟。喻文江看不下去了，「三日，你不要影响乐乐矫音，你的脸都快贴到琴身上去了。」 宿晶乖乖起身，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他越品越不对劲，悄悄拉过喻文江，「大喻，你看乐乐的手，好不好看。」 喻文江的脸忽然红了一下，夸一个同性的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好看。」 「你还记得我们上周去的青春共和livehouse吗？那个超级前卫的吉他手，那天登台演出，他穿的是短裙。」宿晶两眼冒小星星，语气是藏不住的雀跃，「他的手和乐乐的好像，一样白，一样漂亮，你不觉得吗？」 喻文江眯起眼睛，越品越不对劲，「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而且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的音色跟乐乐的很相近。」宿晶是对内的大主唱，对音色尤其敏感。「那位穿短裙的吉他手的基本功很扎实，他的唱功真的是歌手中上位圈的程度，而且他的情感表达也很过关，细腻程度其实是很多职业是歌手的人都比不上的。」 「你不觉得，和乐乐真的很像吗？」 这下就连喻文江也有些动摇了。 印象中，那位吉他手身段秾丽，一双长腿又白又直，初登台时只觉得他清冷得过头，和livehouse的爆炸气氛格格不入。 可当那位吉他手开始演奏的时候，立刻变得又a又酷，在台上耀眼得发光，清冷又热烈，两种相处的气质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融合，极具反差的性格直接把那晚的气氛推到高潮。 这种感觉…… 跟乐池洛呈现出来的感觉一模一样。他总是能给他们带来不少惊喜，大家以为他是沉静的腼腆的，却能在直播游戏中骗过所有有人，他柔软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让人移不开目光。 「有道理诶，老宋，你来的正好，你觉得呢？我们大胆猜测，乐乐就是那位吉他手。」 「你这也太大胆了吧。」宋时序垂着眼，视线停留在认真矫音的乐池洛身上，语气轻飘飘，「你觉得他可能去那种地方吗？」 「有道理。」喻文江虽然被说服了，但怀疑的种子依旧种在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差点掉马，可乐池洛毫不知情，他并不知道他的队友已经开始觉得他很「眼熟」了。 简单几下调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琵琶的音调就变了，从最开始的沉闷变得婉转、细腻。 第42页 不知不觉间，休息室里的人把它围成一个圈。乐池洛低着头，神色严肃又认真，他轻轻拨动琴弦，一长串流畅的音符从他手下流出。 「我靠，这也太牛了吧……」 「好好听呀。」 乐池洛没有琵琶的琴谱，但他凭藉着上次试听的记忆，一音不差地将曲子復刻了出来。 「我去，绝对音感。」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伴奏团队的人主动要求跟他磨合一下节奏。 说来也是奇怪，这是他们第一次合作，但他们就像有了多年默契队友一样，在昏暗又狭小的休息间里完成了一场完美的演出。 「太棒了！」 「你怎么什么都会！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宿晶早就被惊得说不出话了，抱着乐乐喊宝藏，就连蒋词看向乐池洛的眼神都变了——这次是真的捡到宝了！ [登台倒计时：30分钟。] 休息间墙壁上的倒计时在闪烁，乐池洛的琵琶给了大家一剂强心针。尤其是其他几个成员，就连话不多的连醒也打起了精神，和宿晶开起了玩笑。 在主舞连醒的带动下，所有成员在确定最后的走位。 不远处，几名化妆师在低声讨论。 「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又要唱跳，又要弹琵琶。」小助理有些好奇，「这么多定位，不会互相冲突吗？」 「他们今天选的这只歌，琵琶声只出现在歌首和歌尾，那个漂亮宝贝的个人part在中间，不冲突的。」另一位化妆师耐心解答。 「又要唱跳，又要弹琵琶。」小助理不混圈，对娱乐圈的八卦并不了解，「他长得那么好看，应该就是他们队的c位吧。」 「恰恰相反！他其实是被拉凑数的。」化妆师压低声音，「他跳的part是最少的，只有10秒。」 小助理捂住脸，「暴殄天物！这么好看的的一张脸，只给10秒，他们是没吃过神颜的红利吗？」 「去看看热搜吧。」 小助理拿出手机，意外地在热搜上看到这样几个词条。 #花瓶乐池洛！ #乐池洛今晚退圈！ 什么 【无语了，要点face好吗某位皇族，多花点时间提升一下自己的专业技能与业务水平吧，真以为靠麦麸就能跻身男团之列吗？男团的名声就是被你这种只爱营销不努力的人弄坏的！】 【长得再好看，你也只是个花瓶！】 【活该跳jim的party，就是个凑数的。】 粗略往下一翻，网友的留言都在攻击乐池洛，说他吃了最多的营销红利，靠麦麸向视频出圈，结果却跳最轻松的part。说他假努力，说他费尽心思掩盖自己是个花瓶的事实。 「他们的团队在做什么就这么放任别人泼脏水吗？热搜下面全是黑子，连控评的都没有。」 小助理想起刚刚给乐池洛化妆的情景，又礼貌又安静，闭着眼睛都在回忆走位，这种人怎么可能像网友说得那样，「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打脸，他们团队怎么还让他跳10秒的part啊。」 「嘘，小声点。」化妆师摇头唏嘘，「他弹琴确实很厉害，但是万一人家真是个花瓶呢你我都没见过他的舞台，万一被打脸的是我们呢」 另一名化妆师也附和，「当爱豆最重要的是过硬的业务能力，琴弹得再好，粉丝也不会认。」 小助理咬着下唇，只觉得委委屈屈。她发的那条「乐池洛加油」的评论，很快就淹没在如山如海的恶评中。 [登台倒计时：十五分钟。] 绿色倒计时的字数越来越少。 离开场还有一点时间，大家都非常紧张，宿晶不再插科打诨，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默默练自己的part。 休息间隙，乐池洛去了趟洗手间。这个场地是一个高级酒店，结构非常复杂，他转了转也没找到，路上遇到一个工作人员，礼貌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洗手间在哪吗？」 工作人员是个小姑娘，看见乐池洛有些不好意思，「左拐，哦不，右拐走到头，有一个贵宾洗手间……」 「谢谢你。」乐池洛很认真地记下路径，朝工作人员所指的方向去了，果然在走廊尽头找到一个洗手间。 这里很安静，水流划过手指，乐池洛看着水流发呆。他关掉水龙头，看着水流流向出水口，他抬起头，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具，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安静的环境让他心安。 从小乐池洛就喜欢看着镜子发呆，他可以从镜子里的自己里联想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这种联想会让他心安，好像自己从没移过民，自己还是住在那个地方——那个被模煳了的故乡。 就在他差点推开记忆中的那扇门时，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了，周梨青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你要上台弹琵琶」周梨青身上穿着自愿者的马甲，「你别骗我，我都听到了，现在大家都知道。」 「琵琶手没来。」 长了脑袋的人都知道琵琶手没来，不然乐池洛也不会上，周梨青无言地闭了闭眼:「他没来你就上？你是块砖吗？哪里需要往哪搬。」 「这是初舞台。」乐池洛的大脑好像运转得有些缓慢，他顿了一秒，继续说，「这对我很重要。」 「你可以只完成自己的部分，弹琵琶又不是你的工作，不用担心责任会怪到你头上。而且把jim的part分给你，本来就对你不公平，你现在去拒绝，团队不会有意见的。」 第43页 周梨青的逻辑很严密，根本找不出漏洞，乐池洛沉默了会儿，回答:「我想弹琵琶。」 「为什么非得弹琵琶今天晚会上有你喜欢的人？就算有，你要这么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去见人家吗？万一发挥失常弹砸了，得不偿失。」 他说的这些都是很荒谬的假设，周梨青清楚在乐池洛身上绝不会出现类似的可能。乐池洛总是一声不吭地很固执地坚持某些事情，固执到他难以理解，比如出道，比如现在。周梨青仅仅希望他能多把自己当回事，不要总是做这些破釜沉舟的举动——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说完，周梨青看见乐池洛的睫毛动了动，接着，乐池洛移开视线看向很远的地方，过了会儿才说:「不会发挥失常的。」 周梨青发觉在与乐池洛交谈时，双方的重点总是难以达成一致，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中外思维差距的一种。如果乐池洛没有被家人带出国，而是在国内健康长大，他交谈起来，是不是可以轻松点。 「真有你喜欢的人」 「没有。」乐池洛低下头，眼睛飘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真不会藏心思。」周梨青戳破他的伪装。「你的心里话全写在脸上了。」 「不算喜欢。」乐池洛怕周梨青误会，「他的歌陪伴了我很久，我只是……没什么，我觉得他今天应该会来。」 「是song吧，你在美高读书的时候，他在美国很火。」周梨青不明白，「你们这是在玩什么y呀？你这么喜欢他，怎么不当面说开……」 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周梨青赶紧剎住车，「等等。」 难道，他不知道song就是宋时序 前不久，乐池洛流感住院的时候，周梨青就见过宋时序。他还记得，和他一起去的杨梓安还被莫名其妙针对了一番。 也许是因为宋时序的恶劣本质过于突出，以至于让他完全忘了，宋时序就是song的这个事实。 毕竟，任谁也不会相信，意气风发的song，还有颓废毒舌的宋时序，这两个人，会是同一个人。 乐池洛忽然转头看向他。 「乐乐。」周梨青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你见过song吗？」 乐池洛摇头。 「嘶……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周梨青瞬间头大，乐池洛马上就要上台了，自己要是现在告诉他，你讨厌的宋时序就是你心心念念的song…… 万一乐池洛道心不稳，台上看着宋时序直接破了防，那自己岂不是成了moonlight的罪人。 算了。 下次再告诉他吧。 下次一定我一定要告诉他！ 绝对不能让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绝对不能！ 暗自下了某种决心后，手机提声音响起。周梨青打开手机，发现是负责人打来的，要他去观众席帮忙维持秩序。 周梨青一脸「你多保重」，然后带上志愿者帽匆匆离开了。「下次见。」 乐池洛擦完手，也离开洗手间。 刚出门，迎面就走来几个青年，他们妆容精緻，服装艷丽。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扛着设备的摄像师，正背对着乐池洛，用镜头对准面前的几个青年。乐池洛猜这几个青年也是男团的成员。 他向右走去，留下过道。可背对他的摄像师忽然改变方向，直直往他身上撞了上来。 「嘶……」 重型设备撞上乐池洛，最锐利的角磕到了他的肩膀。刺痛感瞬间传遍整个手臂，乐池洛闷哼一声，眉头皱起。 「不好意思不还意思，我们在拍摄，不知道里面有人。」摄像师连连道歉，「视频出境的话，我们会给你打码的。」 乐池洛扶着肩膀，刚想摇头说没关系，为首的一位青年忽然发出嘲讽。 「拍到也没事，他们这个团又不是公司重点培养的对象，连商业资源都没有，就算被拍到了，也不会造成任何侵权。」那个男子垂着眼睛，语气戏嚯，「不过话说回来，宋时序这人不好相处吧目中无人，脾气又差，拽得不行，谁都看不起，是吧」 敢这样直白嘲讽宋时序的，全公司找不出第二个，乐池洛断定他来自super。 super，去年出道的新男团，背靠宋氏大资本而跻身男团前列。乐池洛不经常上网，但听宿晶说，这个男团喜欢营销，疯狂注水，野心勃勃地奔着登顶的位置而去，可惜实力拉胯，前段时间被扒出假唱，最让人忌惮的是他们疯狗一样的死忠粉，见谁咬谁，但凡有点潜力的新团冒头，这群粉丝就会上去踩一脚。 眼前的男子估计就是super的成员，他的经纪人就是超娱以前的经纪人，就连super的策划团队、编舞编曲团队，也都是从超娱调过去的。 一直以来，他们都踩着moonlight，虽然实力拉跨，但他们一直都是公司最骄傲的作品。 可现在，因为一场直播，moonlight这个已经被公司放弃的小煳团竟隐隐有死灰復燃的趋势，甚至还能跟他他们一起登上晚会，这换谁都有危机感。 难怪会对宋时序这么不爽。 骂了这么久，也不嫌累。 尽管乐池洛不喜欢宋时序，但他也知道「家丑不能外扬」的道理，他私底下蛐蛐就算了，外人怎么能说宋时序的不是。 他刚想说话，背后忽然传出一声戏嚯的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吧。」宋时序从洗手间出来，一米九的身高极具压迫感，再搭配上他戏嚯的语调，完全就是一副混世魔王的姿态，「和乐池洛同期的练习生。」 第44页 和乐池洛同期…… 和我吗？ 我都不记得，你的记忆力可真好。乐池洛觉得意外。 「不过你也算聪明，总部来挖人的时候，你知道抱谁的大腿，知道站哪条队。毕竟这个圈子不都这样，谁不是抱着往上爬的念头进圈的，只不过大家都不说出来，我直接说破罢了。只不过我没想到……」 他的尾音拖了很长，似乎在犹豫措辞。 犹豫的太久，他彻底丧失耐心，语气也冷了下来，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总部能让你这种畜生出道，包括董事长在内的所有废物都有责任。」 「你、你怎么敢……」为首的那名男子脸色非常难看。「他不是你的亲叔叔吗？」 「所以呢？」宋时序垂下眼睛，「不给骂吗？不该骂吗？」 他的声线都变了，一把拉过对方的领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我警告你，滚远一点。你还有脸提我那废物叔叔一年前，你往乐池洛杯子里投东西这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男子眼睛疏忽睁大，冷汗直流。 原来是他报的警。 「如果他不是废物，他早就养出另一批能替代你的新爱豆了，还用得着花钱把你从牢里赎出来我知道他们想保着你这颗摇钱树，但如果你再敢不老实，你试试看那废物叔叔保不保得住你。」 剩下几个人忽然安静了。 宋时序后退一步，笑了出来，「别紧张，开玩笑呢。」他的声音又变得极具少年感，仿佛刚刚那个狠厉疯子不是他一样。 「乖一点，赶紧滚。人就一张脸，省着点丢。」 乐池洛虽然不知道他们小声谈论了什么，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原本嚣张跋扈的青年立刻疲软了，站都站不稳。 他还想看，可宋时序揽过他的肩膀，强势把他带离现场。 「谢谢你。」 「谢什么」 好熟悉的对话，乐池洛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累的，不然怎么总是出现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幻觉。 「谢谢你帮我解围。」乐池洛小心翼翼地揉着被撞到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往宋时序身边挪了一下。 他并不是想离宋时序过近，甚至想拉开过分亲密的距离，但不幸的是他发现连醒在朝他们这边看。 主舞连醒严肃又认真，如果发现自己被撞了，等一下登台演出时，自己一定会是重点关注对象。 乐池洛太沉迷那种无人问津的状态了，过分关注会让他非常紧张。 「我都不知道他是我的同期，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乐池洛注意到宋时序一直在看他，硬着头皮开口。 「没什么印象」宋时序嘲讽，「我看你对谁都没印象，你甚至忘记我们以前……」 宋时序自觉面子不保，立刻闭嘴。 乐池洛抬起头，「我们以前……我以前见过吗？」他不确定，听宿晶说宋时序曾在北美混过地下，时间跟自己还在读高中时基本符合。 可他确实没在美国见过宋时序。 这个人太另类、太奇怪了，如果他曾经见过，一定会记得的。 「你……」宋时愈气越发不顺脸色黑得难看。 「和失约的契约无赖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远了，乐池洛则是愣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 * 由于是半路安插的活动，再加上moonlight不是特别重要的嘉宾，所以公司能争取到的粉丝席位并不多。 但尽管如此，到达场地的小月亮们也都在努力为自家偶像应援，这些可爱的小女孩们都背着许多应援物、灯牌，一个又一个小时地等待moonlight六个大男孩登场。 「我好紧张，好紧张。」依照台本顺序，下一个节目就轮到他们了，宿晶对着团综的摄像大哥不停吸吸唿，「我好久没飙高音了，我等一下要是飙不上去怎么办」 连醒心情不错，破天荒地开了口，「我和大喻搭把手，把你举起来。」 宿晶恐高，之前被来福吓得窜到树上，尖叫声辐射范围达到了惊人的一千米。 「那天晚上，十几个别墅警报一起尖叫，那场面。」喻文江吊起嗓子学京腔，「叫一震撼！」 「可别太高，这首歌没有海豚音。」林宴温柔笑。 大家在后台聊天开玩笑，没多久，耳返里就传来传唤声，moonlight的六个大男孩登上舞台。 这是乐池洛第一次登上舞台，乐池洛紧紧握住麦克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心脏跳的飞快，现这场现场对他、对他们这个团队来说太重要了。 破釜沉舟，就这一次。 如果失败了，他们可能就没有未来了。 灯光亮起，追光打在乐池洛的身上。 好吵。 难受。 乐池洛的耳膜剧烈跳动，身体出现了和livehouse那天晚上一样的症状。 不可控的眩晕，逐渐解离的意识。 作为开场的琵琶手，他和主舞连醒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现对方点了点耳返。 出问题了。 线路接错了。 乐池洛心跳得很快，耳返里全是杂乱的交谈声。他试着撩拨琵琶，发现音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地下观众开始嘈乱，乐池洛的心越来越沉。 这时，罢工的音响忽然起死回生，发出了尖锐又刺耳的嘲讽声。 第45页 「什么月光团啊，没听过。」 「月光，好不吉利的名字啊，粉上他们，每个月底不会都是月光光吧哈哈哈哈哈。」 「不开垫音super那么火都开到最大，他们这么自信！」 「上台就原形毕露咯~」 「一个凑数的，五个捡漏的，哈哈哈……」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既得利益者，会想尽一切办法踩死一切有潜力的新人。 后台场务的嘲笑声传遍了场馆的每一个角落，观众席骚动声更大了。半分钟后，音响忽然哑了，场务的声音没了。 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就像故意噁心人的把戏。 蒋词在后台痛苦捂脸，「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他们明明是很努力很认真的孩子啊，为什么我们这么倒霉……」 确实倒霉。 不过，和纽约那户离谱又狗血的乐家相比，这些倒霉不算什么。 乐池洛还能接受。 他是琵琶手，是导入的成员。 他只得硬着头皮上。 刺眼的追光照在他身上，所有感官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乐池洛深吸一口气，转轴，拨弦，轻轻扫出一个音节。 这一音节极其空灵，通过麦克风无限放大，迴荡在整个场馆里，全场肃静。 与此同时，清脆的笛声响起，伴着笛声不断上扬的节奏，乐池洛的手指由最开始的轻拨起势，到最后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带着情绪，扫出全是怒音。 「铮——」 「铮——铮——铮——」 三声怒音，急促又快，像是利刃出鞘，要给敌人致命一击，揪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被震慑住的众人总于回过神来，发出爆炸音般的尖叫声。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这是谁这是哪位大师，年纪轻轻居然有这般功底。」 「他！就！是！乐！池！洛！」人群里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啊！不是说他是来凑数的吗？现在凑数的门槛都这么高了吗」 巨大led屏上，乐池洛在卡着鼓点抬起头，露出正脸的那一瞬间，台下爆发出足以震塌场馆的尖叫声。乐池洛以最完美的状态完成了开场和导入，他在心底哄着自己，不要慌，没什么会失控的，接下来的部分，他们练习了无数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还不算前所未有，全是谬论。我还不想向你妥协，打破规则。] 这句开场本来是宋时序的part，可他不知道又发什么神经，说什么都要把这句让出去。让着让着，就让到乐池洛头上了。 乐池洛猜想，宋时序一定是非常讨厌他，才不想跟他的part挨着。 下一刻，宿晶迅速接住，继续演唱。每一分每一秒，他们卡得严丝合缝，完全踩在节奏点上。 伴随着一段代表求救信号的摩斯电报声响起，背景镜头在半空，中国民族乐与现代电音就此开始唇枪舌战。 [在水泥森林里脱轨，你迷失了自己。] [在名利钱场上说谎，你欺骗了自己。] 乐池洛的琵琶部分就此结束，可音响却在他放下琵琶的那一瞬间开始发疯。 主歌前奏响没有响起。 音响又坏了。 乐池洛呆滞在原地，所有感官在光粒下不断放大。 背后，led大屏幕里的蓝色像素海开始闪烁，[蓝调时刻]这个应援色的名字不断弹出，，消失，再弹出，如同系统故障一样，病毒般卡在屏幕上，变成少了部首偏旁的[监周寸亥]。 乱窜的电流声，ai一样的金属声，不断变红的海水，都营造出一种轻微扭曲，轻微失真的质感。 自此，耳返，音响，屏幕，全都出现问题。 有够背的。 林宴的part还不能停，他继续唱，可是他的气息已经开始不稳了。 [就连「专家」的说唱词都那么熟悉。] [我建议你们不要建议。] 耳返，音响同时传出杂乱声，一快一慢，这迴响让人难以忍受。 「有病吧，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市长在观众席上看着呢！」 「出了这么大事故，所有人都要问责。」 「啊！我才刚考进总电，我的编制！」 「快关掉！然后出去认错！」 「你疯啦！这是我最后一次国考的机会，你让我丢了饭碗，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怎么办！」 台下的观众一脸懵逼，这些话语太沉重了，把坠入梦境的众人拉回现实。他们愤怒，伤心，觉得自己的钱打了水漂，看了一场给钱都不想看的耍猴戏。 可他们不知道，这些事故足以毁掉无数个练习室熬出的日出。 这些对骂声通过音响散播到场馆的每一个角落。 队员的脸上出现慌乱之色，此刻，他们就像漂浮在大海上的孤萍，没有发向，没有依靠。 乐池洛迅速冷静了下来，他发现，这些对话完美地与他们《moonlight》的概念完全契合。 理想与现实，拉扯与隐忍。 既是现代与传统，也是现实与梦想，他们相互对立，但却达成统一。他们在矛盾中融合，在对立中自白。 乐池洛拿起话筒，就着杂乱的电流声，轻轻开口。 「baby，do not cry.」 这是原版没有的内容，他临时加上去的。 他转头看向队长林宴，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更定的感激。 第46页 空灵的语调宛如天神降临，抚慰着每一个疲于奔命的生灵。 他的纯洁，他的恬静，就像月光一样，散发着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美。 没有伴奏，没有音响，什么都没有，那又怎么样。 他只身一人回祖国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 现场忽然安静，那个麦克风忽然回復正常。纯人声放大了他的音色优势，空灵又强大的声线不断下压，迅速压过了会场的焦躁与不安。 台下爆发出了巨大的掌声，和欢唿声，不单单是小月光，还有其他的路人，其他人的粉丝。 都在为他尖叫。 「不是垫音！是真唱！」 「好绝！全开麦！」 「不是哥们，你们来真的啊。」 第22章 完美谢幕 好险。 好在是把失控的舞台救回来了。 背对着观众的宿晶捂了一下胸口, 一脸如释重负。 作为琵琶手开场的乐池洛面色镇定，音调和动作不出一丝错误，但他的心却不安到了极点。 按照他们排练的顺序, 琵琶手开场之后, 他就该回到队伍最后去，主舞连醒与主唱宿晶接下新的一part。 可刚刚为了救场，和着电流声, 他用了不是这首歌的歌词控了场。 如果没人接得上这句歌词…… 那简直是灾难现场。 乐池洛看似镇定，实则走了有一会了。 他的惊恐症发作了，不知道严不严重，但他知道自己很不舒服。 他很害怕这种感觉。 这种只有一个人面对的恐惧感。 [see, l finally got the moon now]（看, 我还是摘到了月亮。） 转身与连醒交换了一个走位后，乐池洛愕然一滞。他没想到, 在他的导入结束后, 听到了宋时序跟在后面的rap。 视线在空气中对撞, 宋时序朝他勾了勾嘴角。 [honey l wont let you fall.]（亲爱的，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大概是因为说英语的缘故，胸腔共鸣会更强烈。 尤其是拿着麦克风的情况下，他的声音很容易被传导开来, 乐池洛不确定是声音先抵达, 还是他的眼睛先看了宋时序眼底藏不住的戏嚯。 乐池洛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因为这句歌词剧烈晃动了一下。 蓝色的屏幕随着笛子声而变化，先是出现细小的光线, 然后是支离破碎的裂痕, 最后变大，变亮, 变成铺满整个屏幕的亮。 屏幕终于恢復正常了。 笛声越来越急促，屏幕也逐渐变亮，最后定格在视线之中。 乐池洛抱着琵琶，重重一扫，剐出怒音，其他乐器的和弦也在此时接入，流水一样的旋律让人眼前一亮。 轻快的前奏响起，紧接着是整齐划一的刀群舞，动作利落，和声也干脆。 这首歌的走位非常复杂，舞蹈也是大框架动作，再加上伴舞採用的是人海战术，尽管音响不行，但靠着他们几个人的努力，硬是跳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 就在这时，音响发出极其干净又富有节奏的rap，这是宋时序的部分。 rap的出现如同一声巨雷，直接引爆全场。现场瞬间沸腾，粉丝，观众，路人，所有面容模煳在一起，在场的每一个颗心脏都随着这股力量剧烈跳动。 please keep in order（请保持秩序。） we discuss the issue for the peace and the future.（我们讨论的主题是爱与和平。） 舞台正在搭设，画卷徐徐展开。 喻文江垫在宋时序的rap后，像是质问这场意外频出的live一般。 lie！（说谎！） 完成了个人part后，宋时序开始了他的即兴rap，其他几个成员一起唱着高潮部分。 where is the fairness.(还有公平可言吗？) l guess its not here.（我猜肯定不在这里。） 宋时序的rap彻底带动了现场气氛，观众们自发的应援声跟着打节拍混在一起，声势浩大。 中间的歌词被林宴改成了戏腔，和宿晶的高音与戏腔对和，似乎在进行某种高音赛跑，唱出的音节一个比一个高，激动得全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舞台呈现出的效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坐在包厢里的领导都走到走廊上观看。 「他们是特邀嘉宾吗？怎么这么后才出场。」 「张导，这是moonlight。」场务挠了挠脸，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措辞，「一个没什么热度的男团。」 「没什么热度」张导皱紧眉头，「我看他们比刚刚那个super厉害多了，怎么会没热度。」 moonlight是什么团 是行走的alpha，是绝世大勐1。 可当漂亮得不像真人的乐池洛加入这个团后，网上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娇娇0混入alpha堆煳弄谁呢！ 网友骂他们欺骗粉丝，骂他们爱高噱头，骂他们营销太狠活该扑街。除了黑粉以及极少数的真爱粉，在场大多数观众都没听过这个男团。 何况此时的晚会已接近尾声，观众们疲惫又愤怒，这个时候上场本来就很难抓住观众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觉得，moonlight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完成能完成绝地翻盘。 但现在，这些被假唱麻痹，对垫音失望的观众们收穫了意外的惊喜，他们没有想到，在直播的尾声里，能看见如此惊艷的表演。 第47页 歌曲接近中间的长过渡，宋时序迈着长腿走向摄像头，开始了自己的即兴rap。 [别想扒出我的来歷，stups 就该闭嘴。] [你干的那些蠢事无异自掘坟墓，but l can real pity for your stup fucking action.] （但我可以大发慈悲原谅你愚蠢操｜蛋的行为。） 在台下的周梨青长大嘴巴，一脸惊愕地看着宋时序。 宋时序，他大舅妈表妹姑姑的孙子，耀祖中的耀祖，家族的骄傲。原来玩的路子这么野的吗？ 难怪会被你爷爷亲自押回来。 宋时序彻底放开，他扯开领带向下一抽，然后一圈一圈缠绕在自己手上，下一秒，观众席直接爆发出尖叫声。 [实在不好意思，毕竟我是天才。因为这个理由搞小动作，你可真是落魄可怜。] [满嘴黏黏煳煳音都发不清楚，欺软怕硬你是想我早点送你入土你这个平庸又没用的rapper，滚回家庆幸我现在是个爱豆。] 几缕髮丝粘在宋时序那白皙的脸侧和修长的脖颈上，他似乎是骂爽了，脸上笑容爽朗，孩子气的同时又有几分邪魅，又a又酷，台下的尖叫浪潮一层高过另一层。 dy and gentleman，please look at parade。欢迎来到月亮世界，请聆听我的致谢。] 全场瞬间沸腾，原本精疲力尽的观众彻底为舞台上这个男人折服。任谁也想不到，一场平平无奇的晚会，会因为一个无人在意的男团变成万人大合唱。 最后的齐舞结束，另外五名成员变换出ending的队形，等待琵琶手落下最后一道促音。 正打算后退去够琵琶的乐池洛身形忽然一滞，刺痛瞬间袭满整个手臂。 这一瞬间，惊恐再次上涌，甚至比刚刚那一下还要严重。 手臂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 乐池洛的脑子嗡嗡的，但他还是想起来了。 走廊！是super，临上台前，他被super带来的摄像师撞到胳膊了。 就在他担心好不容易被他救回来的舞台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变成灾难现场时，本来位于队伍最后端的檀木椅子被强势拉到前面，还没来得及后撤的乐池洛被另一双更强势的手按了下去。 这么强势，这么直白，除了是宋时序，还能有谁。 乐池洛身形一滞，但也只是滞留了两秒，很快又找回状态，重新投入演奏中。 其他队友反应似乎对宋时序改动舞台司空见惯。他们也跟着变换队形，以乐池洛为核心依次位列，让乐池洛完全暴露在镜头下。 摄像师直接放大镜头，给乐池洛一个特写。因为舞蹈框架太大，他的领子被扯开了一点，脖子到锁骨都是一片汗泠泠。 眼角的红痣弱化了乐池洛脸上的冷意，它与粘在白皙的脸侧的头髮相接在一起，有种让人心跳加速的颓虐美感。 乐池洛的胸口微微起伏，队友的耳返里是他一下比一下重的喘气声。 就在成员们都担心，经过高强度的舞蹈唱跳后，乐池洛还能不能稳稳弹出音调时。乐池洛直接转轴拨弦，扫出一段流程又清脆的谢幕曲。 高潮来临，琵琶在乐池洛手上反覆变成了能击退敌人的利器，能剐人，泛着光。明明是最后的全队part，但镜头却只给他特写，乐池洛低垂着眼看向镜头，又a又帅，漂亮的不像真人。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所有人的舞蹈刚好卡在消失的beat上。 乐池洛带着他的10秒个人part，还有一支琵琶，完成了盛大登场，完成了完美谢幕。 「moonlight！moonlight！moonlight！」 台下的观众唿声一声比一声高，尖叫声的分贝还在不断攀升，所有人都沉迷在这场意外狂欢中。 队友们排成一排，准备鞠躬。可乐池洛还没回过神来，大框架动作已经让他精疲力尽，最后的琵琶收场他更是预知了所有力气来结束。 好在宋时序帮人帮到底，直接强势地扶着他的腰，带他站到了聚光灯下。 汗泠泠的，脑袋嗡嗡的。 虽然现在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乐池洛直到——他们终于被认可了。 三百六十五天的云和月，他们没有辜负。 「谢谢大家。」 六名成员向观众席鞠躬，直到灯光彻底暗了下去，他们才起身。 「感谢moonlight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主持人在台上控，但底下的观众不放过他们，属于moonlight的尖叫声越来越高。 最后还是跑去领导包厢，请出金牌主持人出面控场，观众们才得以安静下来。 宋时序的手还紧紧箍在乐池洛的细腰上，直到灯光暗了下去，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才慢慢放开。 他觉得自己好奇怪，脑子里有两个兴奋的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告诉他，他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超娱，不会继续当偶像爱豆，另一个小人告诉他，你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完美呈现偶像舞台的满足感。 这种成就感，甚至远远超过他征战欧北美的巅峰时刻。 本就不远的距离将空间连同唿吸一起压缩，空气随着体温余热而晃动，变成一个一个悬浮在身体四周的细小颗粒，夜光水母一样漂浮着。 侧低头，在他的视野里，乐池洛那颗红得晃眼的泪痣被无限放大，靠近。 乐池洛眼底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他微微喘着气，热气扫在他的脖颈上。 第48页 「这些词是你写的」 很久以前，乐池洛就对他说过这话。时间有些久了，但他还记得。那是在北美，在加上好友的第一天晚上。 「你好厉害呀。」 第23章 爆改成功 「好累啊。」宿晶大喘着气, 趴在地板上。 「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快起来，刚出完汗, 地上凉, 别感冒了。」林宴温柔笑。 下台后，乐池洛的脸惨如白纸，从台上走下来的时候差点摔倒。他弯下腰, 用那只还在发抖的手臂伸向宿晶。 走在最后面的宋时序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加快脚步，他轻轻扫开乐池洛的手。然后他一把捞过宿晶的腰，直接把人提了起来。 看着被扫开的手, 乐池洛罕见地愣了一下。 「哇哦, 宋时序，你的体力怎么这么好。」爱上滞空感的宿晶发出惊嘆。 宋时序嫌弃好歹：「菜, 就多练。」 宿晶负气推开宋时序的手, 捂着脸跑向乐池洛, 「乐乐，你看他~咦乐乐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严肃。」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乐池洛的嗓子好像在冒烟，他晃了一下, 不明显。「我刚刚走位失误了, 我应该要去队伍最后面的。」 听到他的话，宿晶惊讶地说：「这算什么失误呀？宝贝，这叫救场！你都不知道, 我激动的都差点叫出来了。」 林宴温柔说：「是吧？是吧？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 喻文江扭了一下头, 「大家都很喜欢你，你给他们带来了惊喜。」 没事就好。 乐池洛的心还在怦怦跳, 脑子嗡嗡的。就像过山车后遗症一样，明明他已经回到地面上了，但还是感觉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上，连听觉都是滞留的。 队友们都沉浸在喜悦中，但乐池洛很难从后遗症的症状里脱离出来。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宿晶跑得太快，腰封掉在地上。 「宿三日，你爆装备了。」宋时序嘲讽。 跑远的宿晶无暇顾他，「你帮我捡一下嘛。」 「凭什么」宋时序垂着眼睛，带着蔑视。 「你离它近点。」 宋时序刚想骂人，一抬头，看见乐池洛眼底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晃动，懵懂，像勿入钢筋森林的小鹿。 漂亮得要命。 宋时序立刻移开了目光，别扭了半天，还是弯腰捡了起来。 「宋时序又要骂我神经了。」很远的地方，宿晶这样说。 「他乱讲。」他听见乐池洛这样评价他。 为什么这个人说话的尾音总是这么轻像一缕洒进屋的月光，怎么也抓不住的，朦胧无比的月光。 宿晶贴着乐池洛，走在宋时序前面。宋时序一言不发地将宿晶的腰封带绑起来，让他想起刚刚在台上给乐池洛的腰做支撑的样子。 宿晶腰很细，不过老实讲，没有乐池洛的腰细，似乎也没有他的腰那么软。 为什么要比较 吱的一声，腰封收好，皮革边缘发出不能再紧的摩擦声。宋时序回过神。 有什么可比较的。 从演播厅下来，他们跟随工作人员的指示回到后台休息室。走在临时搭建的通道里，通道两侧站满了候场的歌手，大家都在看着他们。惊喜的、感动的、复杂的……什么情绪都有。 他们在鼓掌，在尖叫，在为他们的舞台喝彩，许多声线杂糅在一起，像一只曲线错乱的交响乐，滴滴答答，闹得宋时序几乎快听不到场务的声音。 还好场务扶住乐池洛了，不然乐池洛的手臂被撞到…… 还好为什么是还好。 宋时序觉得自己奇怪极了，他现在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脑袋里好像强行闯进来了一个小人，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净说些奇怪话，害得他整个人都有些神经错乱了。 蒋词在里面等很久了，一上来就抱住大家。 「干得好，干得好！」 「词哥，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唱到c#5了！我唱到c#5了！」宿晶又哭又笑，转头看见跟队的团综镜头还对着他，觉得不好意思，跑到角落里躲着了。 林宴笑着让他慢点跑，别摔着。 乐池洛好像还没缓过劲来，眼神呆呆地飘在地上。工作人员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很沉迷这种无人问津的状态，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用说话。 忽然，一个黑影将他笼罩起来，黑影站的很近，散着热气的演出服几乎贴上他的膝盖。 抬头一看，是宋时序。 本就不大的休息室将空间连同唿吸一起压缩，空气随着体温余热而晃动，变成一个一个悬浮在身体四周的细小颗粒，夜光水母一样漂浮着。 乐池洛没想到这个脾气不好的傢伙会这么顺从地站在他眼前，他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你有什么事吗？」 乐池洛的颤音很明显，宋时序听出来了，侧着头，蹲下来，视线与他平行。 就这样，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进。 视野里，那颗红得晃眼的泪痣被无限放大，靠近，短暂地停留在宋时序的眼睛底下，然后像落日一样消散不见。 那些像是浮游生物一样的微小颗粒，瞬间停了下来。 不算宽敞的休息室里，宿晶大嗓门的声音逐渐远去，另一种声音却缓缓加强。 第49页 怦—— 怦怦—— 宋时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有些慌乱的回过神，问乐池洛，「不舒服」 「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在台上还没什么感觉，但从舞台上走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的状态就不太好了。一旦安静下来，乐池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声，这种什么都能听到的感觉会被无限放大，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有惊恐症，两年前，他还在纽约的时候，怒气沖沖的乐父对着他打出那一巴掌后，后遗症就开始与他共存了。 大部分情况下，他既不难过也不痛苦，只是纯粹受身体的影响，会有很明显的情绪问题，莫名其妙的低落，控制不了的流泪。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一周前，他从live house回来的那天晚上。 跟现在这个情形一样，症状也是从分贝过大的舞台上下来就开始了，紧接着会是脑袋昏沉，然后是发烧…… 乐池洛很坚强，他不需要人可怜，也不需要人帮助，他享受战胜困难，战胜病理的感觉。 他不想要自己的队友知道这件事。 尤其是宋时序。 一提起发烧，乐池洛就想起那个荒唐的夜晚。 他实在很好奇，自己到底在睡梦中对宋时序做了什么，才能把宋时序膈应成这样。 「没事的。」乐池洛觉得宋时序应该不想和他共处一间，决定主动请走对方，「让我一个人待会吧，让我缓一缓。」 「还行。」宋时序说，「比之前发烧时的症状轻很多了。」 乐池洛愣了一下，愕然抬头。 「起码不会像上周末一样，烧到脑袋都煳涂了。」 奇蹟的是，宋时序说出这话后，那种不安定感慢慢消失了。乐池洛摸了摸心脏的那个位置，频率已经恢復正常，心中那股莫名的低落，不受控制的焦躁，也一起消失不见了。 这是第一次，他能不依赖药物，彻底摆脱惊恐症的后遗症。 仔细回溯，乐池洛发现，这种不安定感能消失……是因为宋时序在舞台上接了他的词。 [honey l wont let you fall.]（亲爱的，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乐池洛觉得自己好奇怪，这话只是宋时序即兴的歌词，可他听见这句歌词的时候，心尖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好像这世界上真有那么一个人，会在坠落时接住自己。 荒谬。 太荒谬了!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中浮现的那一瞬间，就被乐池洛按死在坑里。 对宋时序这种混世魔王抱有期待，那才真是脑子坏了。 刚回神，禁闭的大门就被宿晶从屋外打开：「宝贝们，你俩悄咪咪地在这干嘛呢？」 门后，是moonlight的其他队员，他们几个抢着把头伸进来，嚷着要看乐池洛。 宋时序立刻换上他那张烦得要死的脸，「商量着该怎么揍你。」 「宋时序，你怎么在这听说你家就在首都演播厅隔壁的小区里，你居然没结束舞台后立刻回家!」喻文江不揭短能难受死。 「你干什么，你吓到乐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乐乐最累，就不能让他好好休息吗？」宿晶用屁股顶人。 「不是，先进来的人难道不是你嘛？」 「我进来是为了通知乐乐，等下一起去聚餐!」宿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对对我差点忘了，乐乐，词哥说请我们吃火锅!」 * 有关moonlight的词条开始霸榜热搜，每一个词条点击都破千万，其中[moonlight]、[东方神颜乐池洛]、[顶级琵琶救场]、[乐池洛]、[完颜团]这几个词条轮流冲上热搜第一。 其中最让人好奇的，是这个叫做乐池洛的人。 毕竟这位叫乐池洛的爱豆，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微博热搜里了。和之前的全网黑万人嘲不同，这次乐池洛有了拥护与支持。 点进热搜，第一个刷新的便是他的个人直拍。直拍中的乐池洛比现实看上去更有距离感，漂亮得不像真人，又a又飒，这个视频在发布十分钟后直接登顶热搜，怒播1.4亿。 往下一滑，下面是其他队友的直拍视频，大家的数据都很亮眼，但乐池洛的数据甩了队友们的一大截。 [小声逼逼，我是月光团的接生粉，一开始团队官宣小乐同学的时候，我是很崩溃的。娇娇0入alpha窝，这简直倒反天罡！但是现在！我真香了！] [我啃啃啃啃啃啃！太香啦，芜湖打脸好痛好爽，老婆抽我呜呜！] [楼上的把裤子穿上，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啊！先来后到懂不懂！] [哈哈哈以为是理中客，没想到是友军！] [你跟我说这是煳团这简直就是现役爱豆业务能力天花板!我当时身体虽然在现场，但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了，无聊到想撞墙!结果这个团一出来，我立刻活过来了!全程高能啊!] [这次绝对大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顶级的业务了。嘶……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晚会每年都举办，怎么偏偏今年出问题？] [垃圾主办方!] 很快，晚会主办方出面道歉，并且将他们的视频挂在置顶，足足挂了一个月。中央台的歌唱频道也在黄金时段重播了他们的舞台。蝴蝶效应就此颳起，很快b站up、wb大v相继下场，剪辑视频、cut、直拍各种视频开始病毒式的大范围传播，不追星的都能哼出他们的歌。 第50页 一时间，「moonlight」成为各大平台的流量密码，与之衍生出的「扒舞」、「扒曲」、「概念解析」等视频也开始传播，许多网友在此刻才意识到，这个靠大框架舞蹈以及优秀唱法出圈的男团，原来是概念的神! 他们真的是宝藏! 凌晨还没过，moonlight六名成员的微博粉丝呈指数式爆炸增长。 尤其是乐池洛，一骑绝尘。 第24章 生日快乐 晚会结束后, moonlight全员一起去聚餐。 聚餐的地方是一家粤菜店，环境典雅，风格走的是曲水流觞的那一挂, 听宿晶说, 宋时序包下了整个店。 「我们不是有自己的包厢吗？干嘛还要浪费钱？」乐池洛不明白。 「哎哟。」宿晶轻轻贴了一下他，「这就不是我们要担心的问题了。」 宿晶喜欢热闹，拉着乐池洛去工作人员那一桌。团队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年轻人, 气氛也活跃。 乐池洛有些犹豫地放下书包。 「没关系的。」宿晶示意乐池洛看向包厢另一侧的角落。角落里，喻文江脸正和舞蹈老师们打成一片，吃到一半，还要站起来过一遍舞蹈, 又掏出笔记本, 记下刚刚迸发的舞蹈灵感，「我们大家都是随便坐的, 不分彼此。」 「这样啊。」这是乐池洛点点头。 「难不成, 你想和宋时序坐」宿晶反问他。 乐池洛抬起头, 晃动的视线越过不断攒动的人头，落到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宋时序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宋时序先一步移开了目光，在此之前, 他不知道看了乐池洛多久。 「不了不了。」乐池洛迅速坐下, 速度比宿晶还快。 乐池洛坐下来后就摘了口罩，他旁边坐的是策划助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姐姐。 策划助理入行三年了, 这圈子里什么帅哥美女他没见过, 自认为对美的阈值已经被拉得很高了。 但近距离看见乐池洛的脸时，还是忍不住惊嘆这张脸长得太好看了, 干净精緻，漂亮得不像真人，只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乐池洛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转过头去问她，「姐姐，怎么了」 策划助理心里在尖叫，被他这一句「姐姐」吊成翘嘴。 她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你的睫毛好长呀，皮肤也好好……」 乐池洛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相处模式，但他还是礼貌地笑了一下，「谢谢你。」 策划助理被他的笑晃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聚餐氛围很好，宿晶跟人玩起了桌游。一个小时里，他输了十三次，桌游的惩罚模式是真心话大冒险，看着宿晶手上的[自罚三杯]，乐池洛有些担心。 「三日，你不能喝酒。」乐池洛提醒他。 「可是不想换真心话了，他们把我的底裤都扒干净，我感觉我在他们面前都没有隐私了。」宿晶有些奔溃。 「我来替你。」乐池洛说。 桌上的人一听，可来劲了，「真心话真心话!」 策划小姐姐立马洗牌，「乐乐，从左边这堆牌里抽一张，卡面上是你要回答的问题。」 了解完规则，乐池洛一一照做，他小心翼翼地从左边的卡堆里抽出一张卡片，然后翻转。 他还没彻底看清卡片上的文字，但全桌的人都叫了起来。宿晶的反应最大，他抱着乐池洛又笑又叫，颤得像踩了电门一样。 这下，整个包厢的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抽到什么刺激的大冒险吗」蒋词有些好奇，站在人群边上，踮起脚朝人群中心看。 「不是大冒险，是真心话。」策划小姐姐捂着红红的脸，「我们小乐同学抽到的题目是，你有喜欢的人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策划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传遍整个包厢。这下，整个包厢彻底骚动，喻文江更是「千里迢迢」从角落里挪过来，就为了吃这个瓜。 「真的吗真的吗？我们小乐也有喜欢的人」 林宴温柔地笑了一下，转头看见宋时序在低头看手机，头也没抬。 「你都不关心一下队友的感情状态吗？」林宴问他。 「我为什么要关心他的感情状态。」宋时序回得很快，似乎早就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一样。 话虽这么说，但林宴敏锐地注意到，宋时序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了，但宋时序还维持着看手机的姿势。 林宴眯了眯眼，故意大声说，「真冷漠啊。」 乐池洛还保持着低头看卡片的姿势，过了大概十几秒，不好意思终于不负众望地出现在他脸上。 「有没有有没有!」策划小姐小脸通红，「我是急急国王。」 乐池洛的眼睛盯着远方，过了几秒再次回到卡面上，然后艰难地问出，「能换大冒险吗？」 策划小姐姐捂住心口，一脸溺爱地看着乐池洛笑。 宿晶崩溃，「乐乐，额滴宝!你根本撒不了谎，你脸上都不会藏情绪。你这一换，不就变相承认你有喜欢的人吗？」 乐池洛很小声地反驳，「怎么会」 工作人员非常开心，一次机会，居然能体验两次惩罚。 值了，值了! 后知后觉，乐池洛也发现自己身上存在的这个bug了。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抽。 第51页 抽出的惩罚是弹钢琴，乐池洛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其他奇奇怪怪的惩罚。半小时前，宿晶抽到了录制土味短视频，乐池洛想都不敢想，自己跳土味小舞蹈的样子。 包厢里就有一台钢琴，虽然比不上宿舍里宋时序买的那台，但也足够用了。 定期擦拭的钢琴明净如洗，连倒影都干净得没有一点折射。乐池洛从舞台上下来后换了件白色卫衣，偏棕色的头髮柔软蓬松。 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冷，但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眼下的红痣又将冷意沖淡。 宿晶站在离钢琴两米远的地方，拿出手机录像。 他弹的曲子大家都熟悉，是他在直播间弹过的那首。 弹完一曲，乐池洛轻轻放下手。 他转过头，发现宿晶在拍他。因为宿晶是半蹲着的缘故，不足以挡住视线，于是乐池洛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和宋时序对视上。 乐池洛愣住，没想到宋时序在看他。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 完成惩罚任务的小乐同学回到座位上，同时也收到了宿晶爱的抱抱。 「乐乐，嘴一个，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好选择以身相许！」宿晶像只大型犬一样扑在他的身上。 「快来吃蛋糕。」 「怎么忽然有蛋糕？」乐池洛有些好奇。 「宋时序生日，还有十分钟就到了。」宿晶半开玩笑，「但宋时序让我们别搞这么多有的没的，提前把蛋糕分了。」 生日？ 其实在入队之后，他在网际网路上搜过宋时序。回国后第一次在网际网路上搜索八卦谘询，本以为会眼花缭乱看不过来，然而他搜出的界面竟意外的简洁。 无他，宋时序实在没什么花边新闻。唯一一张照片还是狗仔在宋时序开着跑车等红绿灯时抓拍到的。 照片模煳不清，即使带着墨镜，乐池洛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宋时序。 因为没有谁的脸会比宋时序的更臭了。 乐池洛收回目光，焦点落在面前的水杯上，过了很久。 他其实想不懂，宋时序离开moonlight，应该会有更好的发展。 手里被塞了一块蛋糕，他和蛋糕大眼瞪小眼看了几秒，然后才拿起叉子，小口小口地抿。 「对了乐乐，你刚刚弹的钢琴曲叫什么名字？之前直播的时候我就想问了。」队长林宴忽然问道。「我很小就学钢琴了，可是这首我从没学过。」 「这首没有发表过，是自创的，这是我以前的朋友写给我结婚用的。」乐池洛显然没想过成家那么远的事。 「结婚」林宴觉得新奇。「难怪，原来是自创的，难怪我没有听过，它叫什么名字呀」 「它的名字……」乐池洛回想了一下，「叫二十日春分。」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谱曲完成的那一天是三月二十日。按照惯例，这天是中国传统气节的春分日。春分这天太阳直射赤道，南北半球昼夜平分。」这个季节的天空总是很高，清透高远。海风潮湿，带着早春的清凉，顺着一绺长云直落天际。 乐池洛很喜欢这一天，曼哈顿的铲雪车不再出现，接下来，便是万物復甦，生机盎然的日子，「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日子。」 「我最喜欢这一天。」 「哇！」宿晶惊嘆，「好巧噢，宋时序的生日就是三月二十号，春分日。」 乐池洛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表情像一台坏掉的摄像机。他的视线开始晃动，最后定格在那双黑而深的眼睛上。 包厢里所有人都看向他们两个，其中不乏就有疯狂吃瓜的小姐姐。 宋时序原本还想嘲讽乐池洛，是不是只会弹这一首歌时，乐池洛那低而轻的声音出现，打断了他的戏嚯。 「春分日到了。」 安静的氛围下，他甚至能听到走廊外传来的脚步声。春分是个好日子，这座被大雪覆盖的城市终于迎来万物復甦的季节。这些预示着生机与喧闹的声音疯狂地钻入他的大脑，占据他的心神，像拉着他加入狂欢。 可他现在只能听见一个人的声音。 隔着攒动的人头，他看见乐池洛看着他。 过山车的后遗症没有消失，乐池洛现在还是感觉轻飘飘的，他的脑海里全是宋时序的笑，对方唱rap的那个场景，还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气势。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吊桥效应的陷阱，但这一刻，还有刚刚在舞台上的那一瞬间，他是真的因为跟上对方的rap而动容。 十、九、八、七…… 很远的地方传来倒计时的声音。 宋时序隔着暖白色的光幕，迷濛间看见乐池洛正在看向他，他忽然想起，两年前，自己创作《二十日春分》时的心境。 他曾想过，要和乐池洛有个未来。 「生日快乐。」 乐池洛的声音不大，但他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在心头迴荡。 第25章 来抢人了 「……谢谢。」 刚说出口, 宋时序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太随便了，一点都不坚定。一个「生日快乐」就被乐池洛这傢伙搞晕了, 还傻乎乎对他说了谢谢。 一定是因为晚上的演出耗尽了他所有注意力, 再加上这个他本来拒绝走人的聚餐又持续了这么久。 一定是这样。 第52页 * 网络上的热度越演越烈，而处在漩涡中心的乐池洛对这些浑然不觉。 结束聚餐后，他回到宿舍蒙头就睡, 把这一整个星期没睡完的觉都补回来了。 他睡了很久，甚至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直到被经纪人词哥找到的时候还有点懵，浅褐色的眼眸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小乐, 吃饭了没」 「吃了。」乐池洛乖乖点头。「早餐吃了点, 太困了，又睡过去了。」 「吃了就好, 吃了就好。」经纪人蒋词带乐池洛下楼, 告诉他后天有个拍摄的行程, 要早起，叮嘱他不许熬夜，规律作息。乐池洛一一应下，快走到一楼时, 他才发现客厅还有另一位男子, 在乐池洛记忆力，他们从来没见过面。 乐池洛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而那名男子跟蒋词排排坐,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男子大概五十岁左右, 文质彬彬，儒雅沉稳中带着点威严的气质, 仿佛天生就具备领导者的气质。 他不是公司的人，这是乐池洛的一个反应。 乐池洛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楼禁闭的几个房间。 队友们都不在。 蒋词说：「他们有行程，上节目去了。」说完，他怕乐池洛心里不平衡，「那是你入队之前的行程。」 乐池洛点了一下头，「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张导还算矜持，蒋词却坐不住了，「乐乐，你知不知道，那你现在火了!」 乐池洛的眼睛看了一下蒋词，过了几秒之后才眨了一下，他睡懵了，「我火了」 蒋词把手机递给乐池洛，「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火吗？这个视频你看到了吗？一个晚上，1.4亿的播放量，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连首都电视台都转发了你的视频，这可是首都严选啊!」 昨晚聚餐结束之后，他就开始断网了，网上那些言论他都不知道。他有些惊愕地接过经纪人的手机，点开那条视频——那是他的直拍。 不到24小时，评论区已经有几千万条留言了，并且持续霸占热搜榜，到现在都是第一位。 乐池洛看完视频，眼睛里全是震惊，他没想到粉丝的设备这么高清，就连他手臂发疼晃的那一下都清楚拍了下来，如果不是宋时序反应及时，接住了他，那很可能是灾难现场。 视频播完，自动播放第二个视频。晃动的视线随着屏幕播放而移动，忽然，他眼睛倏忽睁大，心突突地跳。 视频里，是一个穿着粉色短裙的青年。青年穿着最短的裙子，做着最克制的表情，浑身上下透露着不可侵犯，不可沉迷的特质，禁慾，涩气，两种相左的气质在他身上竟达成了诡异的和谐。 这是他在livehouse里唱歌被拍下的视频。 他没想到，这只被随手抓拍下的视频，转载量竟达到了惊人的五万。 居然这么巧，连着两个视频都是他自己。 「第二个视频里的人也是你吧？」蒋词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 「是我没错，可是词哥，你是怎么找到这个视频的？」乐池洛耳尖红红的，还有点紧张，「其他人知道吗？」 他是在英语语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在他成长的轨迹中，身边支持lgbt小众群体的同龄人会在参加游行的时候选择女装，校庆义卖也经常看到这种装束。因为家里的关系，他虽不经常参加这些活动，但也司空见惯，并不觉得猎奇。 可他的队友们可和他不一样。 林宴出身戏剧世家，连醒出身书香世家，根正苗红，都是典型的传统家庭。喻文江是个钢铁直男，对这些东西并不敏感。估计这事也就三日会更容易接受点，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三日接受新事物的速度一直很快。 至于宋时序…… 要是宋时序知道他穿着女装上台表演，估计会把当做变态，然后连人带床丢出公司。 这真的是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乐池洛不止一次怀疑过，宋时序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自从上次两人独处一室后，宋时序就非常迴避他，舞台上的并肩作战，还有聚餐那晚的「谢谢」，就好像忽然这个宇宙忽然出现的bug一样，一旦出现只有他们两人在的这种情况，这个bug就会被修復，復原。 当然，如果宋时序不知道这件事，那最好不过。 毕竟他还没做好和宋时序做普通队友的准备。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还是别知道比较好。 「这个啊……」蒋词有些心虚。 其实，这视频是宋时序转发给他的，混世魔王叫他提前写好公关稿，以应对不知道哪天到来的针对，别到时候被人偷了家，还傻傻地给别人数钱。 并且，他还特地嘱咐——不许让乐池洛知道这件事。 知道……乐池洛是女装大佬本人这件事。 面对乐池洛的天真询问，蒋词实在为难，骗人的话他说不出口，情急之下，他只好故作严肃地咳了一下，非常正经地对乐池洛说，「小乐同学，我们公司规定，合约期内，艺人不能从事任何非合约内的商业演出。」 说完，还心虚地看了一眼乐池洛。 乐池洛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其实，那场livehouse并不盈利，所收取的所有收入都会捐给山区的孩子，我不赚钱的。」 他还是有些担心，「这应该……不算违反条约吧。」 第53页 如果违反劳务合同，他很可能拿不到实习证明。 成功转移了乐池洛的注意力，蒋词暗暗松了口气。 坐在他右手边的男子清了清嗓子，狭长深沉的眼睛落在蒋词身上，那意味很明显，就是要蒋词赶紧说重点，不要废话。 蒋词把话题拉了回来。 「现在是没什么影响。」蒋词话锋一转。「但是以后就会有影响了。」 乐池洛圆润又明亮地眼睛很认真地注视着经纪人，蒋词非常欣慰。 「你都不知道，今早公司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有十几个品牌的代言人抢着要和你合作，其中不乏名牌高奢，你别说，这情景我们还是第一次见。」 蒋词从昨晚到现在一宿没睡，他一直盯着网络上的舆论动向，moonlight的爆红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乐池洛的大爆实在超出了他的想像，乐池洛就像一块被尘土掩盖的玉石，他们只是凿开了一个边角，就爆出了这么多惊喜，他从业那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他带过这么多艺人，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在这个圈子里，艺人也分三六九，最底层的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热度的，这些人是沉默的大多数。再好一点的，是熬上个十年八年，遇上贵人，小红一把。 最后一种就是天赋选手，命里註定会火的。而乐池洛只不过是不小心往人前一站，就引发了这么高的讨论度……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乐池洛，就是最后一种。 「今天张导来，是来讨论关于团综的相关事宜，新专辑还在制作，距离下次回归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打算靠团综来续着这波热度。」蒋词看了眼手錶，「孩子们估计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别墅的大门就响起铃声。蒋词看了眼大门的监控，转身对张导说，「张导，我去去就回。」 说完，蒋词转身消失了。 客厅特别安静，乐池洛的视线落在眼前的茶杯上，似乎在出神。 「乐池洛。」这时，张导突然开口，他郑重地看着乐池洛，「网际网路想捧红一个很容易，但遗忘一个人的速度更快，如果没有后续力量，这个热度很快就过去了。你就不想抓住这个机会，更上一层楼吗？」 「张导，你想说什么」乐池开不明白，张导怎么忽然和他说这个。 「超娱只是个小公司，你待在那里，不会有前途的。」张导眼底划过一丝势在必得。 「你想不想去总部」 乐池洛愕然地看着张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来挖墙脚的！ * 「宋时序昨晚又一夜没睡，凌晨四点半就去跑步，到现在还在健身房里!」 别墅门口，借宿行程准备回去睡回笼觉的四名成员聚在一起，宿晶就大肆传播宋时序的「恶劣习惯」。 喻文江刚卸完妆，卸妆水迷进眼睛里，正拿化妆棉细细擦，「难怪，他平时好像都挺早起的，不会大部分时候都没睡吧。」 「晚上不睡觉，白天睡有什么用啊。」宿晶不理解。 「其实他每天晚上都去公司，只是一般十一二点就回来，所以早上起得来。」 「啊」宿晶难以置信，每天早起，高强度工作，晚上还去公司到半夜，脸上半个黑眼圈都没有，长了一副健康生活运动规律的身材——上天真是眷顾宋时序。 「他精力真好。」宿晶非常羡慕，「他怎么身上一点班味都没有。」 「确实很好。」林宴只能羡慕，「也不知道他精力怎么这么充沛。」 「他晚上去公司做什么」喻文江不是很理解，「白天不见他人。」 「不知道。」林宴歪头，「对了，练舞室的老师说过，他经常在过道走廊上看见宋时序。」 宿晶立刻警觉，「宋时序，练舞室，这两个东西怎么可能扯得上关系的，他不会盯上某个学员了吧？」 林宴眯起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谁知道呢？万一不是学员，是我们公司里的人呢？」 宿晶像是见了鬼一样摇头，「你还不如说他是去练舞的，虽然这两个都不可靠，但起码跳舞这个选项可信度高一点。」 「嘣——」 花园大门被人从外侧打开，重重摔在墙上。 宿晶一脸惊恐地看着宋时序，「宋、宋时序，你干嘛吓人啊……」 不知道宋时序在健身房里待了多久，宿晶感觉他的衣服比平时湿得都要厉害些，感觉快能拧出水了。 宋时序周身凝结着一股低气压，那双黑而深的眼瞳看向别墅的落地窗，几乎有穿透与人对视的力量。 「谁在里面」 第26章 偏爱保护 在总部的时候, 张导提出这个想法的那一瞬间，就有人跟他们打过预防针了，所以乐池洛会拒绝他, 他并不意外。 他重新审视了一下乐池洛, 二十岁的年纪，拥有年轻美貌和绝对实力的双重资本。 张导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纯粹的人，纯粹地追求理想, 纯粹地喜欢着什么。在这个圈子里，拥有貌美与实力的平替一抓可以抓出一大把，但纯粹地拥着理想……他确实没见过几个。 乐池洛的坐姿很规矩，背挺得直, 简单的白色卫衣都能被他穿出贵气感。他天生带着一种吸引力, 让人忍不住靠近他，但他又同时美得很有距离感, 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两种相左的感觉在他身上达到了诡异的和谐, 说白了就是非常特别。 第54页 这张脸放在娱乐圈, 那绝对是上位圈，是顶级的那一挂，不红都难。 不在大公司出道，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又看了一眼乐池洛, 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 乐池洛很冷静，「我已经签合同了，我不能做契约无赖。」 张导嘆了口气继续说, 「想在这个圈子里面火起来其实挺玄学的, 大部分人就像丢进海里的一块小石头，什么水花都激不起, 出道几年归来人是新人。」他看着乐池洛，「可你不一样，你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艺人，这圈子里多少人巴巴地想出头，甚至还有想靠美貌走捷径的。」 而乐池洛，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不怎么浮躁，甚至对上位没有一丝想法的人。 「难道，我们真的没有缘分吗？」张导的肩膀塌了下去，似乎有些无力。 「抱歉。」乐池洛的平静显得格外无情。 虽然乐池洛不知道张导是谁，但他曾听宿晶说过，张导代表了国内视觉艺术的最高水平。他拍的每一部电影，都是拿去国外沖奖的，能放下身段帮他们拍团综，本来就让他们很意外了。 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亲自来到宿舍，亲手抛出橄榄枝，亲手把他挖去总部。 面对这些，乐池洛的第一个反应是觉得意外，但第二个反应是——不能做契约无赖。 这是他的底线。 张导又给他做了一些思想工作，主要还是想把他签来总部。好话说了一大堆，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乐池洛就是铁了心一样，不为所动。 「你这孩子……」张导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拿出名片递给乐池洛，「这是我的个人名片，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可以直接来找我。或许，兜兜转转，我们还会在总部相见。」 相见，这词用的真叫一个微妙，乐池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的就跟他有这种心思一样。 名片在他面前举着，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令他感到举头无措的时候，一只手竟先过他抓住张导的手腕，将他举在乐池洛面前的移开了。 宋时序的身高和气场具有天然的压迫性，即使不说话，光是一个眼神就充满了威慑力。 张导愣了愣，他还真没想到宋时序居然会突然出现横插一脚，呆滞了几秒，只好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时序，你这是……」 「都是一个圈子的，挖墙角这事儿你我都见怪不怪。但是……」宋时序的下巴微微扬起，俯视张导的眼神冷到极点。他的语气还是上扬的，还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嘲讽。 「我们家小么涉世未深，我觉得我有必要保护他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漫不经心地把名片抽出来，塞在张导的口袋里。 张导一向和宋时序没什么交集，但对他的事迹略有耳闻。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小辈极其冷漠，冷漠到甚至有些冷血的地步，虽然脸上总是带着笑，但假得不行! 总之绝对不会是乐于助人的那一挂。 他的眼睛在宋时序还要乐池洛身上来回跳动，他有预感，宋时序一定是非常喜欢这位「弟弟」，所以才会这么锋芒毕露，所以才会觉得他要对乐池洛不利。 蒋词踉踉跄跄跑进屋，看见张导好好地站在原地，没被宋时序揍到昏厥，心头一口大才终于落地。 送走张导后，蒋词又给宋时序做了一些思想工作，主要还是想让他冷静一点，别老整天一副到处找人打架的样子。 好话说了一大堆，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宋时序像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一样。 「人都挖到你家宝贝头上了，我要是不进来拦着，宝贝明天就会出现在总部大楼。」宋时序说这话时，视线还落在乐池洛身上，意味不明。 他说话没个正型，蒋词的脑袋转了半天，才把宝贝这个称唿与乐池洛对上。 他后知后觉——张导居然是来挖墙脚的! 蒋词有些生气，但心里更多的是难受。 傻子都知道，乐池洛这种掌握着年轻貌美和绝对实力双重资本的人，去大公司会有更好的发展。 从某个方面来说，超娱……确实「亏待」了乐池洛。 气氛忽然凝重，看着蒋词那张那灰白的脸，宋时序刚才那种攻气十足的底气突然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多管闲事，没准人家乐池洛挺期待这次「挖墙脚」呢，没准儿他坏了别人的大好事。 越想越不是滋味，谁知忽然听见一声轻而柔的声音，乐池洛的眼睛亮亮的，里头像是揉碎了一把星星，「谢谢你。」 一丝异样的情绪划过他的心头，宋时序抿了抿干燥的唇。 「团综怎么办？」乐池洛问他。 被宋时序这么一刺激，张导估计自觉面子不保，要是撂担子不干了，他们的团综不就拍不下去了吗？ 「张导是完美主义者，他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就破坏自己的作品。」宋时序垂眸看着乐池洛天真又安静的脸，想起刚刚乐池洛差点接了别人的名片，气有些不顺。 「你醒目点，别什么名片都往手里接。这次是张导，他还只是想把你挖去总部当艺人。下次要个管不住下半身的色批，我又不在，你要怎么办」 「我没那么傻，他想什么，想干什么，我都知道。」乐池洛的声音像是被人为放慢了一样，尾音像是夕阳被风裹挟的残云。他的眼角天真的笑意渐渐晕开，晃得人心头一盪，「涉世未深这个词太严重了，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第55页 怎么可能？这张脸配上涉世未深四个字，一点毛病都没有。宋时序心里这么想。 宋熘人的话到了嘴边，宋时序却开不了口了。 这个人简直就是…… 宋时序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 周三，乐池洛被经纪人叫醒，他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凌晨5点。 来到客厅，蒋词让他们收拾好五天四夜的行李，接下来一个星期都要去外地拍摄团综。 他们要去团综拍摄的地点是针叶山。 针叶山在远郊，是全国风景旅游区示范点，风景优美，那边有很多优秀的传统文化，基本上都被传承了下来，不仅空气品质好到令人髮指，就连风土人情也让人感到雀跃。 他们这次和市政府联合拍摄，得到了景区的大力支持。政府联合旅游文局发了通稿，再次把moonlight送上热搜，并且引起小规模的讨论。 【第一眼：官方。第二眼：针叶山文化旅游厅官方？！啊？！我们月光团真的出息了，居然能和市政府的节目联合拍摄。】 【针叶山文旅上大分! 就是说，今天针叶山city不city!】 【我要哭了，看到自己的家乡发自己喜欢的偶像，听说团综里成员会穿着代表我们那边的衣服，啊啊啊啊啊我好骄傲啊!】 【喜欢moonlight，喜欢针叶山，有机会一定要去那边体验风土人情风情[眼含热泪]】 【纯路人，前段时间在热搜上看到这个团，那时只觉得舞台很燃很炸裂，但是今天看到他们和针叶山的联合拍摄通告，于是我决定我入坑了!其他团的团综都是别墅游艇，保守地维持热度，只有你们在队伍上升期时选择这种热度不高的联合拍摄!这波哥们是真泪目了，针叶山真的很好看，冰雕和雪屋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瑰宝，让更多人了解文化我觉得很好[流泪]】 【小声bb，宋时序家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很硬的关系啊。这个团综资源虽然冷门，但到底是政府扶持的，含金量可不小，超娱一个快倒闭的公司，怎么可能谈得到这种资源】 如果说，在国外生活了十几年的乐池洛是这个团的小神秘点，那么宋时序就是这个团的超级神秘点。 自从上热搜之后，他的爆料基本秒删。微博上有一个知情人士爆过料，并晒出了一张首都军区大院的住宅名单，红线圈出了宋时序的名字。那个博主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的家世，他擅自出国的经歷，以及在北美混地下被长辈拖回国内，又从家里翻墙逃跑的传奇经歷。 不过这个帖子很快就被删除，连微博都被封了，平台甚至对【宋时序】这三个做出限流，意图很明显，就是不想有人再过分关注宋时序。 这一楼很快就吵起来了。 【楼主皮下是谁这么喜欢扒人家世，就不能安分追团】 【能不能不要过分关注成员的个人生活啊，不想说就不说，你巴巴地上去查是想怎样】 …… 当然，这一吵架楼在不到十分钟内又被删了。 市政府那边的策划也没想到，一条不到一分钟的视频，能引发这么多关注度。他们的文旅官方号一直没什么流量，结果和moonlight的联合视频一发出，一小时内涨粉10万，观看人数更是突破了百万。 早上7点的首都很冷清，天气更加冷清。乐池洛坐在行李箱上，看着落地窗外的雨。 首都下雨了，很大。 天像决了堤的洪水，大雨倾盆而下，机场的实时大屏幕上全是【恶劣天气，航班延误】的提示。 「飞机延误了，航空公司刚刚发的邮件，说飞机明天才能起飞。」林宴说。 蒋词和针叶山文旅局打了电话，「对，特大暴雨，飞机出不去，明天……可能还得延误，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和文旅局沟通后，节目组让他们在机场附近休息，等雨停了再出发。结束通话后，蒋词立刻在手机上订了酒店。 这两天，他们估计都得在酒店里等雨停。 这也意味着，他们获得了一个短暂的假期。 洗漱完毕，蒋词带他们到附近一家非常有名的海鲜餐厅吃晚饭。宋时序和喻文江走在队伍最后面，喻文江揽着宋时序的肩膀：「兄弟，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宋时序：「不听。」 「我已经好久没过生日了，今年好不容易有时间。」他转头看向宋时序，特别厚脸皮，「宋少爷，听说你在首都有很多房产，借我一套呗，游艇也行，我不挑的。」 宋时序掀起眼皮，轻轻扫向远处。 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他收回眼睛，上下打量喻文江，「道长，渡劫应该去顶楼，而不是去海上。」 「诶，你怎么跟我爸一个调调。」喻文江瞬间像是打蔫的茄子。 「别信口雌黄乱认亲。」宋时序亲兄弟算明帐，「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 「你不骂人能难受死!」喻文江道心破碎。 「为什么要借游艇，你是要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吗？」林宴温柔地笑。 「不呀，就我们几个，还有团队的人。」喻文江分得清轻重缓急，moonlight的知名度在日渐攀升，他们不能像过去那样随意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下。 「就我们几个那在酒店里关起门来嚯嚯就得了，干嘛这么兴师动众的。」宿晶声阈很高，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声音还是飘到经纪人耳朵里了，「喻文江，你不安分能难受死。」 第56页 喻文江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和其他成员一样，特别憷蒋词，「已老实，已老实，求放过!」 蒋词打开手机，发现今明后三天都是特大暴雨。极端天气会阻碍飞机正常出行，他们估计得在酒店多住几天。 于是，最后商讨出的聚餐地点是在酒店，喻文江的房间里。 「没问题。」喻文江快乐说道，「就这么定了，我现在跟团队的人说一下。」说完低头掏出手机，发出，在群里发出聚餐申请，还要求蒋词给他置顶群公告。 昂贵美味的海鲜食之无味，乐池洛吃饱后拿起纸巾擦嘴。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停留在窗延上。雨水打在面前的玻璃上，成股流下，最后汇聚在最底端的白色扶手上。 「你怎么吃这么少」对面的人忽然开口。 乐池洛起头，发现说话的人是连醒。 「我吃饱了。」乐池洛很认真地说。 连醒扫了一眼乐池洛眼前的餐具——义大利肉酱面，牡蛎花甲汤，还有一条说好和宿晶分着吃但实际上只吃了三小口的三文鱼。 连醒：「……」 全是热量很低的食物。 「我不喜欢吃海鲜。」乐池洛的声音很轻。 「那你……」那你怎么点的全是海鲜，连醒没说出口，但乐池洛get到了他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两个「哑巴」的思维比较相近 「海鲜热量比较低。」乐池洛这样说。 正在切烤肉的宿晶掐着嗓子压声音，「乐乐，拍团综那块地可是郊区，比较偏，没这么多选择，还不趁现在词哥不管我们的时候，多吃一点自己喜欢吃的。」 乐池洛的眼睛眨了一下，他在自己的脑子里仔细找了一下，可他实在没什么想吃的东西。他的物慾很低，一向如此。 可宿晶看向他的目光过于热烈，他不想说出扫兴话，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有道理。」 吃过晚饭后，经纪人通知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喻文江兴沖沖地要订蛋糕，「八点，我宿舍集合，所有人都不许跑啊。」 八点。 乐池洛看了一眼时间。 只剩一个小时了。 他带好口罩帽子，走出门店。 这一带是机场，有各种免税店，再晚一点，沿着海滨的那段公路还会有人出摊，也算热闹。 乐池洛走向购物中心，考虑要给喻文江买生日礼物。 漫无目的的闲逛许久，直到路过一家书店，乐池洛终于提起兴趣，打算逛一逛。 虽然手机阅读已经普及，他自己也经常看电子书，但他还是喜欢纸质书。 他喜欢这种能摸得到的，实实在在的，沉甸甸的感觉。 挑了本精装书，乐池洛嘴角翘起。 收银台在另一侧，排队时透过书架看过去，外面是一片自助咖啡厅，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围在咖啡机前捣鼓着——乐池洛视线一顿。 一动不动的盯了快一分钟，轮到他结帐了，收银台小姐姐轻声叫了他一声，乐池洛回过神来，付完钱后急忙把书塞进书包里，推开门，走到自助咖啡机前，试探叫了：「雷德太太」 没得到回应，按乐池洛平日里的性格，是会放弃的，可他像入了魔一样，不死心，走到对方身边，轻轻叫他，「雷德太太。」 雷德夫人转过头，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一怔：「小乐是小乐吗？」 乐池洛眼眶忽然红了，「是我。」 「小乐长这么大了呀。」雷德太太激动地眼睛都亮了，「你刚才叫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出现幻听了，要不是看到你眼角这颗痣，我可真的想不起来呢。」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乐池洛问他，「你来这边旅游吗？」 「这不144h免签嘛，孙女前段时间接到了中美运动员友好交流的邀请函，就过来交流一下滑雪心得。」雷德太太握着乐池洛的手，「怎么样啊，你现在过得好不好那个时候你忽然走后就没消息了，我记挂你很久。」 乐池洛鼻子一酸，离开美国一年了，竟然还能遇见从记事起就照顾自己的阿姨。她是乐家第一任管家，教他穿衣服，叠衣服，教他认字，教他学骑自行车，而不是像他乐父一样，在他还没学会骑自行车的时候，就逼迫他上场地学骑马。 「还好。」乐池洛一语带过，「我现在出来工作了，是很好的工作。」 「在工作就好。」雷德太太很欣慰。「你为什么不留在家里」 乐池洛还是一语带过，「我找的工作很适合我，同事们都很好。」 雷德太太问什么，他都一一应下，但就是不回答，自己为什么离开美国，离开那个家。 穿着运动服的金髮少女抱着《梦》，满脸雀跃地蹭着雷德太太，「奶奶，我要买这本，我看过它的舞台剧，特别好看!」 「《红楼梦》，还有《演义》，你怎么这么厉害，看得懂这种书了？」雷德太太毫不吝啬地夸奖。 金髮少女非常骄傲，「我们年轻人的圈子都流行这个。」 忽然，金髮少女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乐池洛。 好漂亮啊。 谈论时，侧边忽然出现一个女人，「雷德太太，我们得在附近找个酒店，飞机又延误了……」 一个模样精緻的女人出现在乐池洛面前，她刚和乐池洛对上实现，愣住了。 第57页 「姐。」 最后是乐池洛先开的口，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 「好好休息。」 乐容湘握着手机，睫毛垂下去。她只偶尔在乐池洛面前才会露出一些疲惫的神态，其余时间他总是成熟又干练的，是公认的，最优秀的记者。 乐容湘拉住乐池洛，眼眶是红的，她想说点什么。一旁的秘书上前提醒，附在他耳边低声制止。 姐姐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乐池洛身上，最后还是嘆了口气，松了手。 一个保镖站了出来，他拉着乐池洛的手，做出请往这边走的指示。 「他是我弟弟!你瞎了吗？」乐容湘罕见地失态。「放手!」 「抱歉女士，这是我的工作。」保镖提醒他，「我只是个僱佣兵，我的僱主是乐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我只听命于他。」 「你难道想让乐先生知道，你和乐池洛先生还有联繫吗？」 乐容湘难以置信，她都到别的国家了，那个男人的手还能伸这么长，「有什么事沖我来，放开他!」 保镖在拉着乐池洛的手，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令他感到举头无措的时候，一只手竟先过他抓住保镖的手腕，将他握在乐池洛面前的掰开了。 保镖似乎知道，抓住他手的人是个狠角色，立刻想要回击。可没想到对面那人更快，直接一推，把保镖掀翻在地。 「跑!」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乐池洛的手，几乎是用了足以架起他的力度，飞奔起来。 「宋时序，你怎么在这」乐池洛心跳得很快。 几丝髮丝粘宋时序那白皙的脸侧和修长的脖颈上，他似乎是揍爽了，脸上笑容爽朗，孩子气的同时又有几分野性。 他的嘴角翘了翘，还是那句话。 「我们家小么涉世未深，我觉得我有必要保护他一下。」 第27章 荣誉勋章 「他没事吧」乐池洛有些担心。 「脱臼而已, 能是什么大事。」宋时序平淡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疯感。「再说了，如果只是被我轻轻一带就报废了，那说明他也就那样, 根本不配当保镖。」 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你跑什么？ 乐池洛心里有疑惑, 但他没问出来。 乐池洛跑得有些累了，刚想扯下口罩透气，却被宋时序按了回去, 这还没完，宋时序脱下帽子，紧紧扣在乐池里头上，自己则是戴上卫衣的连衣帽。 「不要摘下来, 要不然, 等一下你得跑更快才行。」 随着对方的指引看过去，乐池洛发现机场外面全是人。 网络上的人气数据太过遥远, 看不见摸不着, 但机场候机的浪潮非常直观。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 难怪蒋词要他们走vip通道, 就这个送机的人数，肯定会堵到他们迈不开腿。 看着不远处乌泱泱的灯牌，有些晃眼，那些蓝色调的应援灯组成非常璀璨的灯海, 投射出喜欢他们的光影。 看一眼, 就应该离开了，粉丝太多，他们确实不能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出现。 否则, 很可能会出现后果严重的踩踏事件。 乐池洛转头, 隔着攒动的人海，看见乐容湘。 很巧, 对方也在看着他。两道是现在空气中碰撞，乐容湘先移开了眼睛，眼眶通红。 人海承载着悸动慢慢涌动，心神恍惚的乐池洛忘记松开手，他忘记身为爱豆的自己应该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更忘记自己紧紧牵着的是谁。 人流越来越多，身边全是因为航班延误而出门觅食的旅客。 「我知道有个店面，会买蹄花，可劲道了!」 「我往那边走，我去吃石锅拌饭。」 雨变小了，滴滴答答打在玻璃上，隔绝乐池洛与外界的接触。 「小、乐、同、学。」 他忽然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 下一秒，被自己紧握的那只手忽然收紧。 「你还牵着我呢。」宋时序语气带着笑，「你想牵到什么时候？」 * 乐池洛立刻清醒过来，想要甩开自己的手。 四周的人流向免税店的方向涌去，嘈杂的环境让乐池洛有些不知所措。 心脏一下比一下勐地跳动，唿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他刚刚竟然一直牵着宋时序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转身，想要离开。刚一转身就差点扎进人堆里，迎面走来的人和他挨得极近，有个人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走过去的。 乐池洛像是不想和人触碰一样，歪了一下身子，然后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上。 「喂，乐池洛，你没事吧!」 他几乎快听不到宋时序的声音了，甚至连拥挤的人群也变得安静起来。过于安静的氛围放大了他的心跳声，让他迷失方向。 没有声音，他就没办法辨别出有谁靠近他了。渐渐的，他的耳朵彻底听不到声音了，理智也在一点点散去，他的眼前是浮动的，他感觉自己作为主体感觉在渐渐散去，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存在的。 「不会死的，不会有事的。」他学着医生告诉他的话，安慰自己。 不能慌不能慌，他的指尖扣在柏油马路上，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脑子里那些不断爆炸的想法按下去。 「你这是怎么回事」宋时序感觉到乐池洛不对劲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是…… 第58页 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学术名词，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把乐池洛扶起来，半护着他，几乎把乐池洛圈在自己怀里。情况有些不对，他得先把乐池洛转移到空旷的地方去。 大海里的浮萍好不容易抓住依靠，乐池洛抓着宋时序的衣摆，摇摇晃晃地向前走。过了大概十秒，他好像是意识到自己抓住的人是谁，乐池洛有些负气地推开宋时序。 「是你自己要抓的。」宋时序不气反笑，「抓了又生气。」 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乐池洛无暇应对对方的话，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乐池洛抿了抿嘴，轻轻掰开宋时序的手。 「你有惊恐症」 说完这句话，宋时序忽然想起初舞台那一晚，从舞台上下来后开始不对劲的乐池洛。 怎么会是在下舞台后才唿吸急促，神志不清呢？就算是紧张，那也应该是在上舞台之前才对。 在日常生活中忽然出现惊恐心慌，濒死感，窒息感，唿吸急促，震颤发抖的症状，除了惊恐症，宋时序想不出其他的。 当初乐池洛搬宿舍那天的情形也在此刻浮现在心头。那个时候，他只是被乐池洛的书页刮出了点血，乐池洛那张过于冷淡的脸竟因为这个根本不能算是意外的插曲而露出了一点类似活人的气息。 仔细想想，原来那不是矫情，不是说谎，更不是怕有麻烦。 [打架不好。] [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他是真的怕这个。 「嗯。」乐池洛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他过于急促的唿吸还是出卖了他。 他在克服病理。 一个人，艰难地，克服着。 人流向海滨涌去，黄昏与大地交换了一个黏腻又亲密的吻，整个天地都变成蓝色调的时刻。 宋邪的不知道乐池洛这个症状是从什么时候有的，但一想到他带着这种潜在的恐慌站到舞台上，站在直播镜头的面前，气越发不顺，「你怎么不和蒋词说，公司明明有医生可以跟队，万一你在台上……」 还没说完他就后悔了。他有什么资格逼迫乐池洛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乐池洛的边界感本来就强，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 妄论宋时序这个明牌「讨厌」自己的人。 他和乐池洛中间，横亘着乐池洛到现在还没意识到的误会，还有他自己的各种甩不下脸。 「不好意思。」身后传来其他游客的声音，是刚刚那个差点撞上乐池洛的游客。「没有什么事吧，我没有撞到他，是他自己往地下倒的。」 乐池洛试图离开，他的动作让宋时序做出反应。 「没事没事。」宋时序拉了一下乐池洛的帽子，确保这张漂亮的小脸能被帽子完全遮住，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乐池洛的腰，「你先走吧，和你没什么关系。」 「噢……好好。」路人一脸担忧，「那我走了。」 路人离开后，宋时序抿了抿嘴，他听说惊恐症的人不能接受分贝太大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刻意压低声音，「你走什么啊，我不是在这吗？」 乐池洛抬起眼睛，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这意味很明显的，就是不信任他，就是对他不抱有希望。 揽在他手上的手臂还没有放下，两人间的距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亲密。宋时序就这么揽着乐池洛，站了很久，久到夕阳余晖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整个天地像是晕在蓝色颜料桶的那个时刻。 「为什么偏偏是你」 宋时序不理解。「为什么不能是我。」 当然不能是你。 乐池洛越来越觉得，宋时序一定和他的工作运势犯沖。出道前每天都来看他，给他压力。出道后又对他这样那样，连一直没被人发现的惊恐症也被他发现了。 简直是时运不济，乐池洛暗下决心，那天休假，他一定要去寺庙里上个香。 乐池洛总觉得，人不可以倒霉到这种程度。 宋时序本来就对他很有意见的样子，要是把这件事告诉蒋词，他的下场只会是被解约。 一想到这，乐池洛也觉得好笑。蒋词整天担心他会被其他公司挖走，但在乐池洛看来，这属实杞人忧天。 他有惊恐症这个情况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把他当烫手山芋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会争着要他。 「不是我，你想指望谁」 忽然，乐池洛蜷缩在一起的五指被宋时的指尖扣住，抬眼，他对上宋时序的视线。 「蒋词大忙人，林宴老实人，连醒哑巴人，喻文江大傻人，宿晶纯癫人。」越往后的称谓越离谱，宋时序可汗大点兵一般把所有贬了个遍，然后自信抬头，「他们有谁比更我靠谱」 什么意思 他以为……宋时序会第一时间向经纪人举报，然后moonlight原地解散。毕竟宋时序一直不想当爱豆，这种机会，他应该求之不得。 这个人简直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 不知为何，这话竟稍稍沖淡了他的惊慌，乐池洛动了一下，企图将不安分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背上拿开，然后拉开过分亲密的距离。 谁知他刚握上修长的手指，就被宋时序反手抓住，手指硬生生的嵌入到乐池洛的五指间，掌心相贴，十指紧扣。 第59页 乐池洛：! 视线对上，宋时序一脸淡定，好像两个男人站在大马路上十指紧扣就像唿吸一样正常。 乐池洛： 「为什么不能是我」 宋时序曾说过，乐池洛像个需要引导的初级机器人，只会回復简单的指令，推一下动一下，固执得令人髮指。 可宋时序自己不知道，他现在这种追根究底的样子，比乐池洛还像机器人，强势又固执。 「我哪里让你看不上了我不够有钱还是我不够可靠，向我开口寻求帮助就那么难以启齿」 十指紧扣，这种姿势在乐池洛眼里应该是最甜蜜、最亲密的接触。但此刻宋时序更像是举着盾牌偏要他盖上荣誉勋章的骑士。固执，笃定，倨傲。 相贴的手指产生炽热的刺痛，乐池洛的[自我保护]警报声再一次响起。一向不喜欢和人接触的他直接上手掰开宋时序的手指，但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对方掌心的旧疤上。 这疤痕是怎么来的，这世上只有乐池洛和宋时序知道。伤口好不容易结痂他不想牵扯旧伤，只好作罢。 他好难受，他从来没有和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这种感觉好怪，哪怕再看一眼……也还是觉得好怪! 哪有人会和另一个人十指紧扣的…… 何况还是俩男的。 他强迫自己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不想被你抓住小辫子，免得以后你拿这件事来拿捏我。」 这人找借可真有意思，还挺真可爱的。意识到自己产生了有些荒谬的想法，宋时序摇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去。 「好多了。」宋时序忽然开口。 「什么」 「你的唿吸。」 经他这样一提醒，乐池洛后知后觉——让他不知所措的惊恐症状不知何时消失不了。 什么时候，肯定不是现在这一刻，乐池洛有些迷茫。 不，他是知道的。 这种症状，是从宋时序十指紧扣时开始消失的。 他的视线重新落依旧十指紧扣的两只手上，眼神有些无措。 好荒谬，这怎么可能。 心理医生曾告诉他，这种因为某种压迫而产生的心理疾病，除了药物干预，最重要的还是看病患自己。或许哪一天，他种下一年的盆栽终于开了花，他的病终于好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概率很小，但你要相信，医生如是说。 可是乐池洛不想面对开出花的是宋时序这个事实。 这根本不是他的盆栽，他精心照顾了一件的盆栽应该开出可爱又漂亮的花，而不是宋时序。 偏偏是他。 「还紧张吗？」宋时序伸手，盖在乐池洛的左胸上，感受手心下跳动的频率。 很正常，宋时序松了口气。 和宋时序完全相反，乐池洛倒吸一口气，为什么要摸他的胸 乐池洛大窘，负气甩开宋时序的手，后知后觉宋时序应该是在测心跳，没别的意思。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对方，他心虚地瞟宋时序，担心这位混世魔王又当街撒癔症。 被甩开手，宋时序先是一愣，不气反笑，「你害羞什么宿晶天天在你身上摸来摸去，也没见你有多大反应。」 「没有天天。」乐池洛反驳，「也没有摸来摸去。」 没想到，宋时愈竟然笑出了声，像个男大学生一样。 说来奇怪，之前紧张的情绪像是突然得到了缓解，那些难捱的病理，渐渐消失不见了。 笑声估计真的会传染，乐池洛不自觉翘了一下嘴，反应过来后，又抿着嘴压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好奇怪，脑子里有个小人告诉他，他真的可以信任这个刚刚帮助他的混世魔王，哪怕他手上有他的最大软肋。 可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对宋时序全盘托出。 算了。 知道就知道吧，他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总不能还能再糟糕吧。否极泰来一直是他信奉的玄学法则。 「没有就没有吧。」宋时序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噎一下宿晶，「算他老实。」 宋时序看上去很开心，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是长辈口中那个屁用没有的公子哥了，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可以照顾队内小么的好哥哥了。 他是好哥哥。 第28章 飞机起飞 在宋时序的搀扶下, 乐池洛步伐微小地向前走，摇摇晃晃，和他这些年走的路径一样, 都是在虚晃里向前。 宋时序的体温很高, 指尖都是热的，手臂绕过乐池洛的后背揽住他的腰，烧得他有些不自在。晕乎乎间他听见很近的声音, 「你有药吗？」说完，宋时序怕自己这话过于直接，「我的意思是，你需要药物辅助吗？」 他很少听见宋时序用这种语气说话。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永远是没规矩的, 就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足以让他畏惧的事情。 「不太需要。」乐池洛摇头, 「基本不用。」 「不用」 确实不用。 还在美国的时医生就和他说过，继续加大药剂只会增加抗药性, 长此以往, 在彻底治好惊恐症之前, 肝脏很可能先一步消化不了药物，变得越来越虚弱。 大部分时候，他会躺在床上，熟练地将嘴巴张开一点, 做几次深唿吸, 平復下去。 护士总是和他说，「窗户上的花开了，你的病假就会好了。」 第60页 这种话并不能安慰到乐池洛, 事实是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春天, 他都没见精心养在卧室阳台上的花开放。 道路两旁成列的建筑物形成一个天然的狭管效应，乐池洛感觉有风从他脸上拂过, 很暖，带着温柔的水汽。 他抬起脚，走向暖风里。 宋时序愣了一下，亦步亦趋。他的手刚揽上对方的腰，想往怀里带，就被乐池洛按住了。 「你还能自己走吗？」宋时序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意外地像个男妈妈。 也许这形象过于反差，乐池洛不自觉翘嘴，「刚刚是不能。」他轻轻放开宋时序的手，拉开过于亲密的距离，「现在可以。」 宋时序可能是聋的传人，听不到。修长的手臂依旧揽着乐池洛的腰。 他忽然觉得，乐池洛比他想像中坚强很多，一点都不想外表看上去那么脆弱。 他们慢慢往前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为什么不和蒋词说，这又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超娱虽然被总部搬空了，但请心理专家的钱还是有的。而且你这个情况也不少见，很多入圈后的艺人或多或少都有惊恐的症状。」 乐池洛知道宋时序的疑惑，这种不解很正常。 「我小时候是学钢琴的。那个时候我妈妈还在，她带着我去参加纽约青少年钢琴协会的考试。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我肯定能通过，我肯定能被伯克利的青年组录取。」 可宋时序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最后一场考试是在大众演播厅里，和交响乐团一起演奏。那个乐团是伯克利的学生，我的运气很不好，碰上他们内斗。指挥的谱子丢了，心态爆炸，上场的是另一个半吊水的替补指挥。」 宋时序很快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喜欢失控，乐池洛更甚。 「你赢了」这是宋时序心底不成熟的假设。 「嗯，我赢了，赢得很漂亮。」乐池洛的语气很冷静，好像在讲述一件非常稀疏平常的事情一样。这种结局，这种反应，完全在宋时序的意料之内。 冷静又完美，这很乐池洛。 「后来呢」宋时序忍不住问他。 「没有后来了。」乐池洛摇摇头。 「可你不是赢了吗？」宋时序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回想起乐池洛上一次惊恐发作——是在完美完成舞台之后。 在大场面到来之前，乐池洛永远不会是怯场的那一个，不管情况有多糟糕，他永远是做得最完美的那一个。 但一旦舞台落幕，他的反射弧就会开始运作，开始回忆，并不断放大上台前的那种恐慌。 「因为我爸妈离婚了。」乐池洛垂着眼，「我爸提出的，他觉得我妈把我养废了，只是一个比赛就把我吓住，说我不配当他的儿子。」 「你爸妈离婚……你爸妈离婚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既然考上了，他们还有不让你去读的道理吗？」宋时序看不惯这种事情。 「当然有关系。」乐池洛扭头看向宋时序。「我爸让我学钢琴，不是为了培养我的爱好，只是为了给他镀点金，走出去显得有看头一点，不至于给他丢脸。」 但乐妈妈不想这么做。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自己选择要走的道路，而不是变成一个任由父亲操纵的漂亮木偶。 两种相左的观念碰撞，最后只能离婚。 家庭的缺失让本就有心理障碍的乐池洛彻底迷失方向。但让宋时序感到意外的是，乐池洛并没有就此消沉，而是积极自救，千方百计地把自己救出那个火海。 虽然乐池洛没有对宋时序全盘托出，但仅仅只是窥见冰山一角，也足够让宋时序感到胸闷。 这种感觉很奇怪，很沉重，拽着他，拽得胸口闷闷的。 「什么叫你不配，是他不配做你的父亲。」宋时序说。 「所以我跑了。」乐池洛扭头看了他一眼。「被他们带着移民的时候我才八岁，那个时候我没办法。但我下定决定要离开的时候，已经十八岁了，我想自己做选择。」 所以，他才会在大三时就开始到处找工作。哪怕是在快要倒闭的小公司里当一年的练习生也没关系。 在那些看不到未来的日子里，他只有一个信念——留下来。 只要能找到工作，作为外国籍的他在毕业之后就不会被遣返，就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 无论有多难，他都会去试试。 方才那一眼，看得宋时序心绪激盪，他很佩服乐池洛。 他之前的偏见，完全是错的。 * 柏油马路通向酒店后门。逐渐热闹起来的氛围让乐池洛自觉拉开与宋时序的距离，他感觉自己就像从迷雾中走出来，推着沉重的身躯回到温暖的房间中。 「以后怎么办」宋时序很绅士地放开乐池洛的手，「以后的舞台只会多，不会少。」 或许是很少看见混世魔王露出这种正经的神色，乐池洛开起玩笑，「不是还有你吗？」 「你会接住我的吧。」他只是开个玩笑，完全不指望宋时序会听进心里去。 「乐乐! 你终于回来啦，快快快，我给你留了个位。」刚一进门，乐池洛就被宿晶拉走了。 宋时序跟在乐池洛身后，只得到宿晶一个白眼，「宋、时、序，你没看到这里没你的位置吗？你还往这凑。」 第61页 「你往那边坐去，就有位置了。」宋时序开始赶人。 「凭什么」宿晶不服气，「乐乐想和我挨着坐。」 「你又不是他，你这么会知道他想不想挨着你坐」宋时序弯着腰，故意气他。 「就算不是我，那也不会是你! 」 宋时序看了一眼乐池洛，后者眉眼弯弯，正看着宿晶笑呢。 大概是因为乐池洛笑得太好看了，宋时序气越发不顺，对宿晶抬了抬下巴，「你多喝两碗糙米薏仁汤祛祛癔症吧，别整天臆想些有的没的。」 「呜哇。」宿晶奔溃，「乐乐你自己说，你想和谁坐」 忽然被cue，乐池洛有些发懵，他的视线和宋时序的对上，忽然想起刚刚和宋时序十指紧扣的情景。 回忆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彻底收不住了，那些亲密的触碰，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全都在此刻变成连续剧一般的动画，重新付现在他面前。他的脸有些烫，语气有些心绪，「都可以呀。」 宿晶戏精上身，「你怎么能被他两三句话就拐走了那我那两个月风吹日晒的悲欢离合算什么」 乐池洛立刻回归神来，非常自觉地拿起小零食哄宿晶。 宋时序自讨没趣，转身想要回自己的房间，一回头，看见喻文江拿着蛋糕站在不远处，一脸像是见了鬼一样地看着自己。 什么眼神 「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喻文江后背一凉，转过身去切蛋糕。直到送走所有成员后，他才后知后觉——宋时序怎么会对乐池洛露出那种眼神。 关怀的，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喻文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喝两碗糙米薏仁汤祛祛癔症。 * 回到房间，宋时序洗好了澡躺在床上。可不知为何，他怎么也睡不着。 他打开手机，鬼使神差点进和乐池洛的对话框。 [你还好吗？] 刚编辑好的消息被宋时序一个字一个删掉。 不行，太矫情了。 [你睡了吗？] 宋时序：「……」 啧，这样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他觉得有些烦躁，他总觉得脑子里总有个小人在蹦跶，告诉他——快去看他，快去看他。 可作为队内关系最微妙的队友，他还没想好该如何与乐池洛相处。他就这么去敲别人的门，大半夜的……怎么看都不合适。 要不叫蒋词去看一下吧。 宋时序打开手机，同一时刻群里弹出一个文件夹。 [纪录片素材] 他点了进去，手指下意识打开了标着【乐池洛】的素材包，里面弹出一段视频。 视频里，乐池洛坐在录音器前，低头看谱。 「你要唱什么」 好像是林宴的声音。 「0713。」乐池洛嘴角勾起。 这只歌的命名非常乐池洛，无聊又呆板，就是一串日期数字，估计是这首歌的完成时间。 没有前奏，只听到一个短暂的吸气声，接着就是乐池洛的请唱。他的音色非常舒缓，想一架高贵的钢琴，比任何工作室里做出的採样以及合成音色都要好听。 乐池洛的声音太特别了，很空灵，好听得非常有距离感。哪怕他现在是趴在宋时序的背上在唱，但宋时序闭上眼睛，还是感觉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清唱出的旋律非常出色，只需听一遍就能记住，虽然钩子并不明显，但乐池洛的天赋与灵气在这首歌里提现得淋漓尽致。 一般的抒情歌都是和爱情挂钩，要么是失恋失意，要么是痛苦拉扯，千篇一律，说白了就是俗套。 但乐池洛和别人不一样，他的歌底色是明媚的，旋律更是轻快的，开场那几句带着笑音的急促唿吸更像是小甜歌，甚至让宋时序产生一种乐池洛抱着他撒娇的错觉。 从第二段间奏开始，歌曲曲风急转直下，明媚的底色戛然而止，潮水般的痛哭不断上涌，乐池洛的唱功是上位圈，但宋时序还是从颤抖的影调中听出他隐忍的痛苦。 他唱得很好，是顶级的程度。能够把每一个音节都咬出情绪，能够给听众传达出他的情感。 宋时序真心佩服。 很多人压根没追过歌手也没听过几场歌手真live就凭藉自己的臆想和刻板印象按头歌手吊打唱功上位圈爱豆了。但实际上，歌手与爱豆真正的厚壁在于辨识度、对歌曲世界的塑造度，以及能不能给观众带来叙述感。 这些术语过于拗口，简单来说，就是能不能把观众拉入属于这首歌的氛围之中。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乐池洛走到哪都能红到哪，终于明白为什么蒋词一定要让乐池洛续约的原因。 因为乐池洛，他配。 宋时序抬起头，看向落地窗倒影里的影子。他忽然想起，下午抱着乐池洛的情景。 傍晚起风，乐池洛的身体被他圈在胳膊里，无法动弹。乐池洛的唿是热的，声音也是。他的身体的重量压上来，仿佛坠入湖中，被乐池洛身上的气息包裹着，宋时序在从未体会过的亲密与贴贴中渐渐失控。 这种感觉很微妙。宋时序感觉时间的指针在往回拨，拨回两年前，他再次在大洋彼岸遇见乐池洛的那个时候。 他又想给乐池洛写歌了。 第29章 手全湿了 「还有一个小时登机, 都检查一下证件，身份证，登机牌……」蒋词一把摘下宿晶的头戴式耳机, 「尤其是你, 宿三日，别到飞机口了又发现登机牌不见了。」 第62页 宿晶伸长脖子拯救自己的耳机，「在的在的, 我这次专门拿了个文件夹，词哥你看。」宿晶举起文件夹，特别自豪。 「你好好叼着这个文件夹，别等一下全军覆没了。」 「不可能。」 乐池洛坐在隔壁, 正在喝水, 他拧开水瓶喝了一小口，然后扭紧水瓶。宿晶也渴了, 贼兮兮凑到乐池洛身边, 想要撒娇讨口水喝, 可还没开口，就听见了宋时序的声音。 「再喝点。」 「不渴。」乐池洛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也行。」宋时序嘴角是勾起的。 宿晶特别震撼。 他震撼的点是——他从没见过这么绅士的宋时序，他从来没见过不放过任何机会噎人骂人的宋时序。 如果说, 听见这句话的宿晶还只是「特别震撼」的程度, 那么宋时序接下来这句话，足以让宿晶直唿：「见鬼了!」 「上飞机后我会补觉，你要是想去洗手间, 就把我叫醒。」 叫醒为什么要叫醒宋时序, 他到底想干什么 本着疑惑，宿晶扭头去看乐池洛的脸, 在乐池洛脸上看到熟悉的冷漠，「我去洗手间……为什么要叫你」 「我陪你去。」 宿晶：「……」 我陪你去 什么东西？ 宿晶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要不然怎么能听见这么骇人对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乐池洛那种没有情绪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属于活人的气息，耳垂红得滴水，像是被骚扰的纯情男大。 「你就是小孩子。」宋时序平时最烦有人和他红顶白，要是这话是宿晶说的，他估计此时已经被宋时序噎得七窍出烟了，可宋时序对乐池洛不这样说话，虽然语气也还不到哪里去，但他却从这句【你就是小孩子】的话里听得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要是你在飞机上忽然……太久没回来，你难道想让宿晶去找你」 在飞机上忽然干什么乐池洛好好的，能发生什么事 宿晶听得不太真切，但重点不是这个，如果乐池洛去厕所太久没回啦，我可以去找乐乐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没想到，下一秒，乐池洛这次很顺从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抿水喝，喝了两口就停了。 「再喝点。」宋时序这语气活像哄小孩，这话说得没什么问题，可为什么从宋时序嘴里说出来，宿晶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在往外冒呢 乐池洛很听话的又喝了几口，他手心忽然打滑，瓶子差点掉在地上。 宋时序反应很快，稳稳地把瓶子接住。瓶口和乐池洛的嘴唇之间牵出一条细细的银丝，乐池洛的喉咙太浅了，有小股小股的水从他的嘴边溢出来，滑倒下巴，没入到锁骨里。宋时序抽了张纸巾，帮乐池洛擦嘴角。 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宿晶觉得宋时序昨晚说得很对，他应该喝点糙米薏仁汤去去癔症，要不然怎么能看见这么惊悚的画面。 「大喻，你掐掐我，我感觉我得癔症了。」宿晶惨兮兮地求助喻文江。 喻文江愣了一下，随即正色，「三日，我们是没那么红，但你也不能为了红而制造出这种黑红新闻吧。」 「不是。」宿晶神秘兮兮地拉着喻文江，「宋时序讨厌乐池洛，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喻文江脸色开始不好看起来了。 「你看，宋时序在帮乐池洛擦脸上的水。」 顺着宿晶的指引看过去，喻文江看到这样一幕。 被水呛到的乐池洛来不及闭合嘴唇，他喉咙浅，来不及咽下的水小股小股地留下来，沾湿了他的领口，锁骨在水渍的形状下显化，被衣服勾勒出形状。 水渍蔓延，活色生香。 喻文江很上道地、很自觉地去看宋时序的脸，在那双只会剐人骂人的桃花眼里，他看到了一丝隐忍的情绪。 像兴奋，像雀跃，像蛰伏已久的猎物终于抓到了战利品，但却很隐忍，藏着其他情绪。 反正绝对不会是厌恶。 「很奇怪是吧。」宿晶惨兮兮地求助喻文江，「他不会想先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把乐乐骗了，然后再忽然发病，让乐池洛体会这种被欺骗的感觉吧，他这样做可太过分了!他怎么能玩弄别人的感情」 喻文江有些无语，「你这个情商，能让你顺利出道，超娱上下所有工作人员都有责任。」 宿晶愣了一下，仔细读了读这句话，过了大概有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喻文江在骂他。 「诶！你很过分诶。」 * 飞机落地后已是深夜，蒋词让成员们立刻回酒店休息，因为明早有行程。 宋时序看了一眼乐池洛，后者睡眼惺忪，就像刚睡醒的小动物一样。 「太晚了，早点睡。」宋时序察觉到他的睏倦，想提醒他不许直播。但他还不想让乐池洛知道他挂在对方直播间里的马甲，不想多说。 他看了眼时间，「有丢行李吗？」， 乐池洛摇摇头，很缓慢地眨眼睛。他独立惯了，习惯性地拉过行李箱。宋时序没理他，自己先一步把乐池洛的行李箱拉走。 「蒋词说要你请团队的人吃饭」房间门口，宋时序忽然道。 moonlight舞台大火，乐池洛的数据一骑绝尘，那晚的微信群里全是老闆请客的起闹声。 第63页 舞台大爆，团队出圈，乐池洛知道成绩这些离不开团队每一个人的努力，也知道在职场中应该有什么样的教养。 他很快地点了一下头，又急忙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说的。」 「没事，蒋词说什么都不应理会他，他一向是这么安抚民心的，你该拿多少钱，他都会原封不动的给你，请客那点空子公司会补上的。」 乐池洛不知道宋时序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东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蒋词这人虽然有些烦人，但人情世故上，不会让你吃亏的。」宋时序说。 乐池洛这才明白，蒋词一直在默默地帮他做人情，而宋时序……刚刚居然在教他做人情。他连忙道：「没事的，这是应该的，我可以自己的出。」 「没事。」宋时序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不用憷他，他现在可是把你当祖宗供着。」 乐池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疑惑地歪了歪头。 不过半个小时后，他就明白了。 「因为是年初才签了你，而且那个时候是把你拉来救场的，所以给你拟的合同是按底薪来的。年薪一百万，半年一发。」蒋词把当初那份合同放在乐池洛面前，不太自在地搓搓手，「底薪只包括公司给的，其他的……还有你的个人代言费、直播平台签约费，这些分成你早就了解了。你也没让我们失望，不到一个月就取得了这样的成绩，我们都很高兴。」 乐池洛拿起合同，自动略过那些【年薪百万】、【五险一金】、【包吃包住】，视线落到合同最底端的【实习证明】上。 这是他加入moonlight时向蒋词提出的唯一的一个要求。 年初，moonlight在出道前夕被jim的丑闻波及，差点解散。那个时候，全公司都知道，宋时序不会老老实实当个爱豆，乐池洛刚加入moonlight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了。 所以他只签了一年。 可一年还没到，蒋词却重新把这个合同翻出来，这让他有些迷惑。 「我们想和你续约。」蒋词直接开门见山。 乐池洛有些意外。 蒋词率先开口，「小乐，你先不用急着签合同，你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考虑，续不续约，决定权都在你的手上。年初的时候，你能顶着压力来救场，我们已经很感谢你了。」 「可是这个是团队约。」续团体约，那意味着他还要以moonlight成员的身份工作，「可是我们不是一年后就解散了吗？」 蒋词非常意外，「你这是看了哪个营销号写的通告，这简直是空穴来风。」 「宋时序不是想当嘻哈歌手吗？他那么讨厌爱豆，怎么可能会续签团体约。」虽然这话说出来有些矫情，但在乐池洛的潜意识里，moonlight就是六人男团，少了一个都不行。 「小宋」蒋词恍然大悟，拍了拍乐池洛的肩膀，「他呀，他是第一个找我们签合同的。」 「你不知道吗」 * 宋时序是第一个续约的。 为什么 这是萦绕在他心头的困惑。 虽然他知道宋时序有自己的理想，不会只甘心当一个偶像爱豆，可对方会选择续约这件事情确实是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不仅如此，这两天宋时序对他的态度，也转变得非常奇怪。 他们的关系开始发生转折，来源于机场那场意外的「坦白」。一般人听说他有惊恐症，早离得远远的了，但宋时序却像一个无可救药的症患者，坚定地拉着他，想要救他于水火。 乐池洛活了二十年，从未被这样重视过。远在纽约的家人，从小就照顾他的医生，还有他的老师，朋友，在听说他有这种症状后，全都有意识地疏远他了。 他是乐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度过了一段孤独又安静的青春期。 理性告诉他，宋时序对他只是一时起兴。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只是窥见了和他完美生活不一样的灰色一隅，他新奇，并且带着猎奇的姿态揭开盖在乐池洛身上的面纱。 时间久了，腻了，估计会像以前一样讨厌他。 不，乐池洛非常理性地觉得，时间一久，宋时序会更加讨厌他。如果说过去的他在宋时序眼里只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那么以后他可能会多一个「罪名」——毫无用处，并且还得人花心思照顾的拖油瓶。 回到房间之后，乐池洛抱着抱枕靠在窗户上。窗户背后是银装素裹，是被万家灯火装饰出的点点繁星，乐池洛不开灯，他更愿意把自己沉浸在黑暗里，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发呆。 他太累了，虽然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但他还是困。眼皮耷拉下来，他沉入梦乡。 在睡着前，他脑子里想着一件事情。 他这个情况……如果选择续约，对其他队友不公平。 * 团综开拍前，每个成员都被分配了行程。而乐池洛分配到的，是一项拍摄工作。 飞机刚一落地，节目组前来接机的人便拍案决定把乐池洛的照片当做官宣海报。无他，乐池洛长得太端正、太漂亮了，针叶山的工作人员一看就喜欢他，说什么都要把他的脸放在官宣图文上。 当然，官宣海报不是单人封，而是双人封。 海报上的另一个人，是宋时序。 凌晨五点，蒋词来房间叫醒了乐池洛，和他一起出门的，是还没睡醒的宋时序。 第64页 针叶山在北方，这边天气很冷，首都已经滑了学，可这边依旧是银装素裹。 宋时序起床气很严重，到了造型间还臭着一张脸，日不落的少年感人设装都不想装。就像一个不得不去上学的小屁孩一样，简直是乐池洛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比喻。 化妆师还没到，乐池洛决定先去一趟洗手间。 乐池洛似乎也没睡醒，一进厕所就拉开了最近的隔间，然后僵住。 里面有人。 而且是熟人。 宋时序正在里面上厕所，虽然乐池洛看不到宋时序的神色，但他能感觉到，当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宋时序愣了一下。 「抱歉抱歉。」乐池洛瞬间醒了，他飞速关上门，跑去隔间。 为了缓解尴尬，他甚至去了隔壁隔壁的隔间。忽然他听见一声轻「啧」，来自宋时序的那个方向。 不知是不是蒋词和他说「他是第一个续约的」消息让他意外，他竟产生出了一个错觉——我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队友。 「怎么了」乐池洛问他。 「太紧了。」宋时序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没睡醒的倦。 「什么太紧了」乐池洛疑惑。 「手套。」 乐池洛瞭然，原来是手套。针叶山还在下雪，出门前，他把自己多的一副手套借给宋时序了。 「怎么可能会紧呢？」 他平时很少用语气词，这个「呢」字被他不熟练又无意识地拖长了一点音，配着他有些歪头的姿势，听起来有些乞求又有些撒娇意味。 在宋时序那个圈子里，直白下流的求爱，利慾薰心的示好，他什么没见过。放在以往，这种打着性骚扰幌子的人敢靠近他，早被他噎得七窍生烟了，可偏偏是乐池洛。 偏偏是天真的发问，是无意识的撩拨。 「可能是因为它是新的，我没用过。宋时序，要是太紧了，你就动一动。」 不知死活。 「动动手指，它就松了。」 话音刚落，宋时序一抖，手湿了。 第30章 自白陈述 上完厕所的乐池洛有些忐忑, 他打开门，发现宋时序正在洗手。 暖白色的灯光下，不紧不慢的水流在修长白皙的指缝间划过, 乐池洛的视线在那双手上停留了两秒, 总觉得眼熟。 总觉得在哪见过。 这种诡异的熟悉感只浮现了一秒，很快又被他按了下去。 可能……好看的手都长一个样。 宋时序原本垂着眼洗手，余光瞥见乐池洛走了过来, 又挤了一泵洗手液。原本已经洗过一次手又被他又重新洗了一次。 前面和左边都是镜子，这让尴尬的乐池洛有些慌乱，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看什么地方了。 镜子里，宋时序垂着眼看他, 他没说话, 但那个眼神的意味很明显，就是不想做主动开口说话的那一个。这个意外的插曲是由乐池洛而起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于是硬着头皮开口, 「不好意思，我刚刚不知道里面有人，我太着急了。」 宋时序抽出一张纸巾慢慢擦手，没什么表情, 「不关你的事, 是那个门坏了。」 「嗯。」乐池洛点了点头。 水流声一停，四周无人的环境显得更加安静了，按里来说, 乐池洛是很沉迷这种氛围的。可今天不知怎的, 他变得难以忍受这种氛围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睡醒的缘故，宋时序看上去比平时更冷。 之前没发现, 近距离一看，他发现宋时序的眼睛非常狭长，眼尾上挑着，双眼皮的褶皱很深，显得他的眼神非常深邃。宋时序低垂着眼，哪怕他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却无端让人发憷。 「蒋词说，你没续约。」宋时序忽然说。 乐池洛愣了一下，「是。」 「你不想续约。」 这句话，宋时序用的不是问话，而是带着肯定语气的陈述句。 乐池洛点了一下头，但又很快摇头。「不是，我只是还没考虑清楚。」 「你明年就要毕业了。」宋时序垂着眼，看着乐池洛，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碰撞。 不知是不是乐池洛的错觉，他居然在这道几乎称得上是审视的目光中察觉出一丝试探、小心翼翼的意味。 原来混世魔王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考虑过其他职业吗？」宋时序问他。 「没有。」乐池洛回答得很快。在外人眼里，他永远是高贵的，有距离感的，但只有在私底下，他才会露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才有的少年意气。 「我没考虑过其他的职业，我很喜欢舞台，我不会轻易离开的。」 宋时序看着乐池洛，黑而深的眼睛带着几乎能穿透人的力量。 气氛沉默了几秒，不知那句话戳中了宋时序，他眼底那种算得上是温柔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是一股算得上是死水一样的低沉。 「第二次了。」 「什么」乐池洛反问。 第二次……哪来的第二次，乐池洛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宋时序的神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平静，没有愤怒更没有嘲讽，语气十分平淡。但宋时序越是平静，乐池洛就越是觉得他生气了。 成为队友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摸清楚对方的脾性了。大部分时候，宋时序骂人不是真的生气，但如果他变得安静，克制了，那才是真生气了。 第65页 安静了大概有十几秒，宋时序把擦手巾丢进垃圾桶，离开了。 乐池洛一脸懵逼地看着禁闭的大门，心里疑惑。 他不知道宋时序为何生气，那个「第二次了」，也让他有些困惑。他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对宋时序说过类似的话了，可就算说过，这话到底哪里得罪了宋时序…… 乐池洛有些迷茫。 * 就在乐池洛回到造型间的时候，助理便带着化妆师进来了。 「小乐同学，这边。」造型团队的工作人员向他招招手，一旁正巧走出来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化妆师，她的左眉上钉着一个眉骨钉，一晃起来亮亮的。 她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宋时序做造型了，两个人刚见面就聊了起来，直接跳过了许多客套话，「正好，你们都在，我和你们传达一下这次拍摄的概念。」 她看了一眼乐池洛，发现是新面孔，有些新奇。 「morning~我是你们的造型总监，你叫我annie就好。」他朝乐池洛伸出手，乐池洛看见对方手指甲面的美甲图案，是细闪蝴蝶，特别好看。 乐池洛礼貌地沖她微笑，「你好。」 「亲爱的，你是已经做好造型了吗？」annie用那十个铺满细闪的手指捂住脸，夸张极了，她凑近一看，惊唿，「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是素颜，这状态也太好了吧。我工作这么多年，这圈子里什么俊男美女我没见过，但你是我见过皮肤状态最好的艺人，你的五官太优越了，很适合笑，可是你好像不喜欢笑，是不爱笑吗？」 乐池洛：…… 探究的话被宋时序打断，他提醒annie，「我们是不是该进入正题了。」 annie像是记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噢对对！对对对，小m快把策划本拿过来。」 寒暄到此结束，乐池洛很自觉地坐在宋时序的右手边。他扭头看了一眼宋时序，对方表情恹恹，就连助理和他说话，他也是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乐池洛忽然有些希望宿晶也能在场。宿晶是调节氛围的积极分子，只要他在，就一定少不了和宋时序对呛。 对呛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总比宋时序变安静强。 这一刻，乐池洛才明白，原来之前那些都是宋时序没放在心上的小打小闹。 他也终于相信，为什么公司那些人都憷宋时序。 宋时序比想像中认真，乐池洛原以为他是那种听了三十秒就散失耐心并且会嘲讽老师的人。但实际上，宋时序居然会在概念册上做笔记，甚至会在某些过于学术的名词出现时，对annie提出疑问。 annie脾气很好，问多了也不恼。她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宋时序，然后莞尔一下，对着乐池洛科普一些造型上的知识。 这样的操作多来几次，乐池洛也能看出了。宋时序不是不懂，相反他是多这个领域熟悉得几乎可以算得上精通，他表面上是在向annie提问，实际上，是在变相为乐池洛解惑。 结束传达后，乐池洛被安排坐在镜子前，造型师帮他穿上了一件缎面黑色衬衫，衬得他的皮肤更白了。化妆助理在他面前摆出马上要用到的化妆品，另一个化妆助理在跟annie确认最后的造型。 和以往利落的髮型不同，乐池洛的头髮被捲成烫出一些卷度，刘海散落下来，配上他身上这件深黑色的缎面衬衣，看起来有种颓废又可怜的美。 原本是和annie确认妆造的宋时序看向镜子，正好和坐在椅子上的乐池洛对视。 那双漂亮得不像真人的眼睛缓慢地和他对视上后，立刻像一只逃窜的小动物一样，匆匆瞥开了。 一瞬间，心脏麻麻的。 宋时序的大脑迟滞了几秒，很努力地集中注意力，才勉强恢復运转。他有些懊恼，懊恼刚刚在洗手间对乐池洛说了重话。 两年前，乐池洛还只是一个美国私校的高中生。每次音乐节彩排结束的时候，被人群拥护的宋时序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远离人群的乐池洛。大部分时候，乐池洛都坐在角落里，很慢很慢地喝水。小巧精緻的脸上红扑扑的，可爱得不行，招人喜欢得要命。 每次见到时，宋时序都想不管不顾地走到乐池洛面前对他坦白，说自己就是song，告诉他song想和他签约。 可作为年长的那一方，理智告诉他，他还不能急，那个时候的乐池洛还没成年。在成年之前，乐池洛的生活不能有一点偏离正常的轨迹。 但乐池洛太优秀了了，但凡长了脑子的音乐人都不会看着这样一个人才被其他公司抢走。宋时序担心有人捷足先登，便用网友的身份问过乐池洛，「你以后想做什么」 让他彻底安心的，是乐池洛回復的那句话，「我对其他职业没有兴趣，我很喜欢舞台，我不会轻易离开的。」 只是他没想到，半个月后，他在北美新人榜的歌单上发现了几首熟悉到不行的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歌不可能来自一个极其平庸的新人之手。 因为那些歌，是他要熬夜写给乐池洛的，是乐池洛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而他怎么也找不到的乐池洛，则是在消失了270天后，出现在超娱的练舞室里。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刚刚乐池洛的自白，他不知道怎么回应才是合适的。乐池洛的话，让他再次想起两年前那场他至今都想不通的欺骗。 第66页 也许是因为被捧惯了，头一遭心动结果发现自己被人耍了，他拉不下脸，更做不出跑到乐池洛面前非得讨个说话的蠢事。 这完全超出宋时序二十多年来对于人际交往的全部认知，他觉得被骗了就被骗了，巴巴地去讨要一个说法，一点也不酷，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annie拿出几张设计稿给宋时序看，「这是给你的概念，这次的风格比较接近……你看过水形物语吗？」 水形物语，哑巴与神的人鱼之恋。 宋时序点点头，「你们要走禁忌路线」 「哈哈哈哈哈哈哈差不多啦。」annie被他的直白逗笑了，「概念很相似，不过我们想突出异域神话的风格。你是一条兇勐狡猾的人鱼，在我们文化里，他又来一个名字，叫鲛人。你是一条喜欢诱骗善良人类的非人怪物，虽然给你塑造的角色比较危险，但这也和你的在队内的人设相近，我问过你的经纪人团队，他们没有意见。」 欺骗者和受骗者…… 和现实完全相反。 宋时序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位纯良的「受偏者」，觉得有些讽刺，又有些好笑。 「我是被诈骗的纯良人类。」乐池洛正在看概念册。 「没错。」造型助理推着两排服装的移动衣架，「首都那边已经是春天了吧，针叶山这边还在下雪呢，不过我们这次的摄影棚是在温室里，人鱼先生不用担心下水的问题。」 换好衣服的宋时序刚坐下，就听见annie正拉着乐池洛聊天，「我还以为国外长大的孩子说话会特别直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你说话好委婉好斯文，一点都不像外国人。」 乐池洛原本是在喝水，听见这话立刻放下水杯，很认真地看着annie，「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外国人。」 「可是你不是移民了吗？」 「那我也不是。」 两人的话题又再次扯开。 宋时序怕乐池洛再钻死胡同，他忍不住在镜子里偷偷看了一眼，却只看见乐池洛脸上温柔的微笑，瞬间心里不太平衡。 他好心关心乐池洛，可他却对着别人笑，还笑得那么开心。 乐池洛从来没对他这么笑过。 宋时序扭过头，暗自下了决心——他不要再关注乐池洛了。 负责给他打开概念图册的实习生是个可爱大男孩，「节目组的要求是，海报要起到宣传针叶山的特色的作用。我们针叶山对外宣传的关键词是仙境、世外桃源，总监和策划商讨的结果是把海报的核心概念往神话上靠，因为神话美得有距离感。」 和乐池洛一样。 乐池洛安静地翻看策划册，发现这个概念真的就像工作人员说的那样……非常简单粗暴。 天性兇勐的人鱼遇见人类青年，邂逅了一段禁｜忌的非人之恋。 确实很神话，美得也很有距离感。 但乐池洛就是感觉……这概念有些不对劲。 「呀，小乐乐，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儿？我才发现，怎么这么大一块伤口。」化妆师正要给他换衣服，发现他的右手臂背侧有一道浅浅的伤口，「伤口还很新，是这两天伤到了吧。」 这是昨天在机场摔倒时不小心蹭到的。 宋时序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乐池洛，后者摇摇头，一脸没什么要紧的样子，「不小心摔倒了。」 「这该怎么办后期p掉吗？」化妆师的表情有些为难，「伤口还很新，如果贸然打上粉底液作遮盖的话，估计会发炎。」 「我去把总监叫来吧，别怕，陆夜脾气很好的，和他沟通不需要有压力。」说完annie离开了造型间。 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都在等艺术总监的到来。乐池洛抓紧时间看概念册，这个概念册很美，但就是有什么地方让他感觉不舒服。 把自己沉浸到看书状态的乐池洛非常认真，他无意识地张开嘴巴，抿了抿唇，鲜红的唇瓣上是反着光的水痕。 这个动作，就像一个秘密，只有那晚与乐池洛共处一室的宋时序才知道。他的手指，曾在那个温暖的口｜腔中短暂驻足。 而和他一起不期而至的月光，都是见证者。 宋时序心脏麻麻的，像是被小动物的爪子勾了一样。 没过多久，化妆室的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是化妆师annie，在他后头的便是艺术总监陆夜。陆总监很高，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和黑色下裤，高挺的鼻樑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进门，就露出了温柔的笑。 他进屋后，抬头看了一眼乐池洛。乐池洛只穿着一件缎面衬衣，白皙纤细的脖子露在空气中，在暖白色的灯下放着有些晃眼的白光，他很温柔地提醒：「多穿件外套，拍摄还没有那么快开始，别着凉。」 比他印象中的艺术总监形象多了一丝宽容，毕竟在乐池洛的印象里，搞艺术的人不是个性张扬，就是有着令人髮指的强迫症。 乐池洛礼貌地点了个头。 「我看看，你的手。」陆夜走到乐池洛身边，非常绅士地蹲下，温柔地笑了一下，「好新鲜的伤口。」 …… 乐池洛： 陆夜一边说着，一边上手扯过乐池洛的手。他力道不重，但态度却很强硬，搞得好像乐池洛不会反抗他一样。 忽然，一双手直接扫开陆夜的手。下一秒，被撩起的袖子就被人放了下去。做完这一切，宋时序才开口，「伤口是昨天才摔出来的，当然新鲜。」 第67页 气氛有些不对，annie出来打圆场，「反正我们都是穿长袖的，遮住就看不见啦。」 「遮什么」陆夜很温柔地笑了一下，但他说出的话却非常刻薄，「这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鲜红色的伤口正好是个点缀，你看，把伤口一露，整体看上去不就鲜活多了吗？」 话说到这里，乐池洛哪怕再迟钝，也能能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不友好出来。 「太棒了，小漂亮，你简直是我的灵感缪斯，我忽然有了一个新想法。」陆夜重新打量乐池洛的脸，一只手指非常直接地在他身上比划，「不如再画几道伤痕，营造出被人鱼拖拽在地上的感觉，最好是有沦为玩｜物的颓废美，毕竟悲剧嘛，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掉，然后再呈现在观众面前的工具罢了。」 乐池洛知道令他不舒服的点在哪了。陆夜看上去非常温柔，但他骨子里——依旧是精緻利己主义那一套。 包括这些造型、他手上的概念。 这些被陆夜称为艺术品的东西，不过是他拿来满足某种癖｜好的工具。 「陆总监。」/「抱歉。」 陆夜正准备开启新一轮夸夸其谈，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话竟然同时被乐池洛和宋时序打断。 他那夸夸其谈的姿势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眼神在宋时序与乐池洛身上来迴转动，温柔的神色里出现了一丝玩味。 「我先说，我有意见。」宋时序开门见山。 艺人团队干涉拍照是常有的事情，非常无礼的要求他们都见过，所有化妆师以及摄影团队脸上没有多惊讶。 但乐池洛知道，以宋时序的性格，他绝对不是「有意见」这么简单，从陆夜这位艺术总监进屋后，这位混世魔王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请说。」陆夜依旧是那副温柔得不行的模样。 「那我直接说了，你刚刚说的那些概念，我觉得不适我们家小么。」 乐池洛看着宋时序，心底那块无人踏足的雪域板土有些松动。 「还有，哪怕我变成人鱼，我也不会把他丢在地上拖拽。这套非人的概念套在我们身上非常勉强。」 这话说得非常直接，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最不好看的，应该是艺术总监陆夜，温柔的笑僵在脸上，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表现出一副我很温柔的模样，但金丝眼睛下的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是不小心露出一丝刻薄的轻视。 「你在玩笑吧」陆夜勾了勾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神话这个主题吗？因为神话美得很有距离感，就像坐着的那位一样。」 他那刻薄的目光停留在乐池洛身上。 「你们爱豆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陆夜虽然自诩先进青年，但他骨子里对爱豆这个职业就是抱有偏见的，「你们不就是要漂亮就好了嘛，并且还得漂亮的非常有距离感，这不就是你们的工作吗」 不捨得受伤，不想要脏脏的妆面，抱着必出神图的决心，其实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拍出的照片全都是没有故事性的废片。 实在令人无语，这世上竟有如此无趣的职业。 如果说，他一开始就是看不起爱豆。那么在听见这两位成员想要放弃破损妆容的后，更加深了他对爱豆的刻板印象。 「小漂亮，你觉得呢？」陆夜笑眯眯，危险地看着乐池洛。 「你的想法很好，但确实不适合我们。」 乐池洛的向来话少，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很少会有提出意见的时候。 可是这次，他却选择表达自我，连一路看着他出道的蒋词都觉得意外。 「你弄错了概念。」 他居然a上去了！ 第31章 暧昧潜行 「乐池洛, 你是在否认我的权威吗？」陆夜眯起眼睛，视线在乐池洛和宋时序身上扫了个来回，然后用两只手指吊起策划书, 在乐池洛面前晃了一下。 「不是否认。」 蒋词松了一口气。 「是质疑。」乐池洛说。 蒋词：松早了！ 乐池洛向来不善表达。 可在他翻看这份概念册的时候, 在宋时序说这份概念册不适合他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脑子里的那个声音是贊同宋时序的。 「好。」 被质疑过后, 陆夜并没有破防，而是非常有风度地把概念册合起来，在乐池洛对面坐下，「你可以有意见, 你有提出意见的权利。但是我得提醒你, 你必须要说服我。」 从陆夜坐在他对面的那一刻起，乐池洛就知道, 在彻底让陆夜信服他的这条路上, 他已经成功50%了。 像陆夜这种追求极致与完美的艺术型人格, 会更愿意把耳朵倾向独立思考的人。 他们喜欢通过自己的艺术品来表达内心的观点和情感，所以会对敢于表达的人另眼相看。他们不一定会讨厌和他们意见相左的人，但一定会讨厌连意见都提不出来、根本不会思考的人。 只是很不巧，乐池洛的爱豆身份, 让他觉得乐池洛一定是脑袋空空的漂亮花瓶。但陆夜没有想到, 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花瓶。 而是一个核弹。 「这个设定它本身很好，也非常适合爱豆。」乐池洛先摆出贊同这个观点的态度，「但如果只是为了迎合网络上对我的评价, 简单地将我与漂亮划上等号, 这确实不适合我。」 第68页 「你对自己的美貌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这也符合我对你们这个职业的看法。」但陆夜在这个地方想不明白了。 乐池洛不希望将漂亮与他自己划上等号……怎么会有爱豆不想要漂亮的。 这和他近几年来对这个职业的看法完全相悖。 蒋词为乐池洛捏了把汗, 陆夜再次翻开概念册，视线在概念册与乐池洛身上来回扫动。 「那你觉得……什么概念适合你。」 他的停顿几乎是隐忍的，所有人都感受到陆夜正在克制自己的脾气。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差点没把「你在教我做事」这句话刻在脑门上了。 蒋词担心乐池洛受委屈，毕竟陆夜的手段他是清楚的——温柔是真温柔，但狠厉也是真狠厉。 要是真把陆夜的面子全毁了，他们moonlight就直接和所有杂志资源无缘了。 「不能说是概念，只能说是人设。」乐池洛仔细想了一下，「我更适合主动性比较强的角色，我觉得我不应该当一个只会接受的角色。 蒋词：…… 陆夜瞪大了眼睛，仿佛听见了什么骇人的发言，金丝眼睛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惊愕。annie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的惊唿声被陆夜听到，其他工作人员全在装死，不敢直视陆夜——他们都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宋时序抬起眼，看向乐池洛，眼底全是惊讶。 当他决定提出意见的时候，早就知道这里大多数人都不理解他想干什么，想做什么。毕竟大家都是同一个圈子的，都知道宋时序不好惹，不敢轻易和他白顶红，自然面对他的找茬，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让宋时序没想到到的是，乐池洛是知道他想做什么的。他以为乐池洛最多是会对这个内容空洞的策划感到不满，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乐池洛完全能感受到他的想法。 在这件事情发生以前，他和乐池洛就像两个同向而行的赶路人，他们走在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上，看上去永远不会有相接的那一天。 但拨去浓雾，低头再看这两条平行线时，他们发现两条线上早已被肆意生长的藤蔓相连，合二为一，变成一条直线。 冥冥之中，他们是一路人。 所有人都知道，乐池洛这张脸，完全和「主动型人格」这个人设不沾边。 但宋时序就是觉得，乐池洛就是乐池洛，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应该被简单地塞在「性格害羞，人也被动」的模板里。 他是自由的，任何人都不能拘束他。 他和乐池洛没有预先交流过，但却有着同样的想法。宋时序把这种算得上是巧合的默契归为他们错过的两年，即使在两年前他们有过误会，但他觉得不管过去多久，最本质最灵魂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只要乐池洛是自由的，他就愿意为他侧目。 「我可以接受脏乱的妆容，但是我不接受我是被拖拽在地上那位。」乐池洛看向陆夜，「在神话的语境下，处于劣势方的应该是人鱼。」 annie摇摇头，「不管是人鱼还是鲛人，这种没有人性的野兽，从来都是与野蛮暴力划上等号的。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会是被压制的哪一方，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人鱼当然是野蛮暴力的，但人物的强势不一定要体现在力量上提现，还可以体现在精神上。」乐池洛指着策划册上的概念。 这下，陆夜的团队是彻底坐不住了。 「精神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这个好这个好，这不就是最近很火的吗？」 精神教化…… 这是什么东西。 陆夜觉得现在的讨论已经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的视线看向annie，annie立刻会意，开始对空气开始解说。 「精神教化来源于电子游戏，是大部分电子游戏中的攻击方式。大部分情况下，是由精神力强人物向精神力较弱的角色发动的教化行为。」 陆夜：……这什么东西 annie叽里咕噜念了一长串，陆夜没怎么听懂。他转头看着annie，眯着眼睛 笑。 老闆马上就要发飙了，annie急得汗都流下来。也不管符不符合乐池洛与宋时序的真实状态，「教化……教化，怎么说呢……啊对！就是调教的意思，由乐池洛主导，调教人鱼宋时序。」 这回他听懂了。 其他人……更是懂得不能再懂了。 乐池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调教与教化，是近义词没错，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我没有想那么多。」 「哑巴与人鱼，调教者与被调教者者。」陆夜站起来，视线在乐池洛与宋时序身上来回扫动。「你还别说，确实带感。」 「不是调教。」乐池洛的脸有些烫，他觉得有必要重申一下自己和宋时序的关系。「是教化。」 「亲爱的，你不懂，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陆夜转身看向策划，又换上他那副顶级温柔的笑脸，「策划小姐姐，辛苦一下，半小时后，我要一份新的概念。乐池洛的角色，就不要被动的人设了，本来他这个人就够安静的了，再让他走安静的人设，反而没了味道。」 忽然，他停顿了一下，转身看向乐池洛。他的眼中多了一些赞赏，他没想到，乐池洛不是那种头脑空空的花瓶爱豆。他问乐池洛，「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思路的。」 第69页 乐池洛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宋时序的情景。 一个月前，在宋时序把带着红绳的超娱工卡挂在他的脖子上，曾对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你看上去挺老实的。」 「但也只是看上去是。假洋人，安分点，别把你在美国的那套带过来。」 乐池洛一想起这个，嘴角就不自觉地抿了一下。恰巧，预光瞥见宋时序正在看他。 在对方疏忽睁大的眼睛里，乐池洛知道，他们想到了一件事。 「有人说过，我看上去并不老实。」 乐池洛的声音不大，但宋时序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在心头迴荡。 宋时序心里麻麻的，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无措。 陆夜的眼神在乐池洛与宋时序身上来迴转动一圈，最后露出了一个笑。这个笑与他之前的职业假笑不同，是真心实意的笑。 「我很期待你们的成果。」 半个小时后，新的概念册被加急赶了出来。annie和造型助理正在消化概念，拍摄工作重新启动。 刚才那些本想偷懒的工作人员都把这个念头打消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永远都无法预料到下一个爆红的顶流是谁，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相非常明显的两位新贵。 宋时序的妆面比想像中要干净，化妆师特地突出了他的眉眼，「你的眼睛长得真好看，网络上经常说的脸在江山在，说的就是你这种。」 乐池洛刚换好衣服走出来，他的面前是一排镜子。在镜子里，他看见宋时序。 宋时序还没换衣服，纯白色的居家服衬得他非常纯良，一点都不乖张。 蒋词抱着概念册，「有一组图片需要在水下拍摄，还好我们是在温室里，而且还有温泉，要不然这么冷的天，大概率得感冒。」 「月光不期而至，束之高阁的小少爷邂逅了来自暗域的海妖。这是一场神秘的仪式，而和他一起完成这次邂逅的，是一位不被任何人承认的朋友。」宋时序在研究概念册。 他翻到下一页，看着占据一整个篇幅概念的草图，第一个镜头是在水里潜行的人鱼把哑巴男孩禁｜锢在岸边。 「策划把这个姿势想的太理想了，我在水里，怎么可能能让鱼尾露出水面？」宋时序说。 「翘高点，就行了。」这句话刚说出来，乐池洛被自己的「主动」吓了一跳。 他的表达欲向来浅薄，和人对呛那更是不太可能。宿晶的真诚，宋时序的恣意，这些他都羡慕不来。入队之后，乐池洛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也是在这样自由的氛围中成长起来的，或许也能像队友们这样，随心所欲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但这种想法，在刚刚发生了转变。 当他提出意见的时候，早就要想到大部分人会为他的举措感到惊讶，毕竟大家都知道，乐池洛一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人。 但让乐池洛没想到的是，宋时序知道他想做什么，宋时序完全能感觉到他的想法。 他们是一类人。 这个结论虽然荒谬，但却在情理之中。 「你刚刚说什么」宋时序黑而深的眼睛盯着乐池洛，眼底带着很浅的笑意。 「翘高点，要我教你吗？」 宋时序心底那块软了一下，他的感觉没有错，乐池洛确实主动很多了。 他站起来，走向乐池洛。 扑面而来的是海盐与松木混合的香气，荷尔蒙浓度极高的气息就像是在一下一下拍打在乐池洛的脸上一样，让他无处可逃。 「怎么翘」 白炽灯模拟出的月光洒在宋时序身上，像造物主的偏爱，熟悉的面庞在他眼前放大，乐池洛甚至连睫毛上的流光都能看清。 潜行的不是人鱼，是暧昧。 「乐老师，教教我。」 第32章 水渍蔓延 宋时序低着头, 追寻乐池洛逃避的目光。 「怎么翘」宋时序忍不住逗他，「乐老师，教教我好不好。」 「你就不能闭嘴吗」乐池洛的脸噌一下就红了。「网络上有很多形体课的教程, 你可以自己学。」 他平时很少用语气词, 这个「呢」字被他不熟练又无意识地拖长了一点音，配着他有些歪头的姿势，听起来有些乞求又有些撒娇意味。 宋时序当然不闭嘴, 他只会变本加厉。 「乐乐老师。」 [乐乐]这个称唿，宿晶叫过，林宴叫过，甚至连不怎么说话的连醒也叫过, 可这是宋时序第一次这样叫他。 偏偏宋时序讲话又不太正经, 还要在这个暱称后加个老师，颇有些禁｜忌的味道。 宋时序的话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 依旧是那副嘲讽的语气, 「你真是白学习了, 学完了也是一张白纸。」 这话说的过于暧｜昧，就好像乐池洛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宋时序继续说，「你平时是不是只看论文, 你都不看其他的文吗？」 距离太近, 空气都是热的。 乐池洛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这跟我看什么书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宋时序看着乐池洛，「因为对大部分人来说, 当你说出这句话时, 几乎就等同于公然开黄腔。」 哪有这种道理！ 这话太不着边，听得乐池洛唿吸不顺畅。 他当然知道宋时序说的是什么, 脑子里甚至已经有了答案，可让他说出来太难了，他是家教严格生长出来的乖孩子，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直白的话。当然，也不可能说。 第70页 「你自己不正经，看什么都是不正经的。」乐池洛揭穿他。 暖白色的灯光下，乐池洛的耳朵红得滴血。光洒落在少年的肩头，宋时序把手轻轻扣在乐池洛的额头上，勾着唇，有些坏，「果然还是个好孩子啊。」 额头上是温暖干燥的手，乐池洛分不清脸上的热气是自己蒸腾起来的，还是宋时序传导给他的。 「少上网看那些没用的。」宋时序说。 「宋时序，annie姐叫你呢，好像要化妆了。」蒋词端着咖啡向他们走来。 宋时序不再说话，转身抬手就脱掉身上的白色居家服。 腰和背随着衣摆上移而暴露，肌肉线条在暖白色的灯光下像出众的素描，腰腹沟壑分明，双腿紧实漂亮，比美术馆里那些黄金比例的人体雕塑还要精美漂亮。 乐池洛慌张撇过脑袋。 非礼勿视，免得又被人说不正经。 「宋时序，你别整天占人便宜！」蒋词又骂他。 宋时序一脸无辜，笑得很坏，「是你的好孩子先占我便宜的。」 「怎么可能！」蒋词当然护短，「快去化你的妆。」 宋时序不再逗留，直接出门了。 门被打开，化妆室里的暖气涌了出来，全都扑在乐池洛脸上。 乐池洛摸了一下脸，烫。 他规避目光站起来，一件衣服掉落在地上，乐池洛愣了一下。 这是宋时序刚刚脱下来的衣服，只是不知何时盖在他膝盖上了，乐池洛完全没发现。 他心情复杂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拍了拍。然后叠好，和他自己的衣服放在一起，然后在蒋词震惊的目光中走向化妆室。 * 宋时序的妆面干净透彻，没有多余的眼妆。化妆师突出了他的眼眉，「你的眼睛很好看，真的很适合当眼睛条的素材。」 「那是什么」网瘾少年冲浪多年，但这个东西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就像这样，只保留眼部特写的画稿。」annie把手机屏幕递给宋时序，一旁的化妆助理非常贊同，「我也觉得，而且他很适合那句很火的台词。上一次见到那么适配的，还是中央台那部剧的男主角。中央台啊！那部剧可是中央台主推的，前段时间还上了坎城电影节。」 乐池洛的注意力被这句话吸引开了，他们口中的那部剧他也看过，很美，美得很质朴，是近年来少有的佳作。 可宋时序的气质和那部剧一点都不搭，他无法从宋时序身上感受到哪句台词适合他。 乐池洛垂下眼睛，看着坐在化妆檯前的宋时序。对方似有感觉，抬起眼睛，在镜子里与他对视。正巧，annie念出了那句台词。 「爱的本质是被看见。」 这句话如有魔力，让乐池洛立刻回想起那那部剧时的心境。 确实适配。 或许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境，忽然间他也觉得宋时序这双眼睛非常好看。 看着看着，就笑了一下。 宋时序吞咽了一口空气，慌张地移开了目光，过了几秒，他似乎觉得这种躲避的行为不符合他的人设，又抬起头看着乐池洛，「你笑什么」 「我没笑。」乐池洛怕宋时序不信，「我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 宋时序眉头舒展，心情很好，可惜好心情维持不到一秒，便听见乐池洛说：「和那部剧的男主角是一个类型，好像会讲故事一样。」 「我也觉得我也觉得。」助理激动举手，「而且他们的肌肉线条也很像，走势流畅，线条也优美。」 这倒是真话。 乐池洛以前身边也围绕过很多安保人员，都是家里花了大价钱请来的，那些都是在健身房泡出的威勐。但宋时序身上的肌肉，一看就知道，是规律饮食勤快锻鍊练出来的，白炽灯打在他身上，像一尊艺术品。 非常好看。 乐池洛的笑非常纯洁，是对美的单纯赞赏，但这个样子落在宋时序眼里却变了味。 他以为乐池洛喜欢那个男演员。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宋时序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什么」 「你居然这么健谈。」宋时序垂着眼睛看他，嘲讽他，「见一个夸一个。」 「没有。」乐池洛隐隐感觉宋时序又要生气了，赶紧在火苗燃起之前掐灭，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我不是变态，我没有见一个夸一个，而且我只夸过你一个。」 宋时序愣了一下，立刻撇开脸，黑而深的眼睛里几丝无措的恼怒。 他没想到，乐池洛居然能这么直白，直白得让人措手不及。 annie忽然惊唿：「天哪，你的手又怎么了」 乐池洛顺着惊唿声看过去，看见宋时序手心里有一道刚癒合的伤口。那道浅色的疤是他在搬宿舍那天，不小心在宋时序手上划出来的。 「拿粉底遮一下吧。」宋时序懒得管这种小细节。 annie有些为难，「可是你这伤口是要下水的，今天带来的这几款粉底液都不防水……」 众人陷入僵局，都在想办法。 乐池洛低着头，把身上的缎面衬衫的绑带解下来，然后抬眼看向宋时序。 乐池洛沉吟片刻，试探着说，「我来试一试。」 宋时序从化妆师那里借来镊子，正低头扯伤口边的死皮，被这轻轻柔柔的一唿唤cue到，差点没轻没重撕出一道新伤口。 第71页 听着乐池洛那股雀跃劲，他猜测乐池洛是不是故意的。 要不然怎么一听要扯他伤口，就上赶着凑过来了。 宋时序盖住手心，「试什么？」 话刚问出口，乐池洛就已经自觉地凑到他跟前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空气也被压缩。鼻息之间，乐池洛身上带着牛奶味的沐浴露香味再次瀰漫。 他的视线里只剩下那颗不断放大的红痣，红得晃眼，甚至让他忘了后退。 乐池洛拉着宋时序的手，仔细端详了几秒，然后把那条白色丝带缠绕在他的手上。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的时间非常短暂，短暂到宋时序还来不及反应，乐池洛的手就已经离开了。 低头，发现是一条白色丝带缠绕在他的腕间，手心以及虎口上，缠绕的方式非常巧妙，基本遮住了他的疤痕。 这是条丝带是乐池洛衬衣上的装饰物，甚至还带着对方的体温。 「太棒了。」陆夜出现在他们身后，忍不住对乐池洛点头赞赏，「这样人鱼就和你有唿应了，只可惜这丝带不是黑的，要不然冲击感可以更强一点。」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所以他愣了一下，低头时眼神不小心对上宋时序的，对方眼底意味不明。 他真没想那么多，但宋时序估计又要说他骚扰到自己了。可这一次，宋时序先他一步移开了眼睛，在他看不见的侧面，耳廓绯红。 * 温室的温度很高，热气洒在脸上，让人感觉晕乎乎的。 坐在池水边的乐池洛没有什么表情。 池水在对方眼睛中晃荡，宋时序就接着水光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乐池洛的妆容并不复杂，甚至显得有些寡淡，但宋时序不得不承认，他身上这种简单到极致的美还是会摄人心魄。 他天生就擅长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好美，结束的时候先别走，我要给你单独拍一组照片，你是我从业以来见过最好看的艺人，给你化妆真的好有成就感。」annie把腮红打在乐池洛鼻尖上，又在他眼尾做了延长，加深了泪痣的地位，这让乐池洛原本就好看的眉眼变得更加深邃。 他的那双眼睛就像会讲故事一样。 这个念头只在宋时序心头浮现了一秒，很快又被他按了下去。 他实在想像不到乐池洛主动开口讲故事的情景。这人的边界感太强了，让他主动开口说出自己的故事，难度就跟让宿晶闭嘴不要说话一样难。 因为从成为队友到现在，他几乎没有有过乐池洛讲述自己经歷的记忆。 除了上次在机场，碰见了他姐姐。 搜寻之下，他只知道乐池洛的姐姐是最负盛名的记者，还是那个国家外交天团的预备役。乐池洛的父亲更不用说了，那个华人圈最有手腕的商业巨头自从决定参政后，就再难查到他的消息了。 那天在机场商店里，他本来没有兴趣插手那件事的，只是在纠结要给喻文江买按摩机还是游戏机。可对方恰好抬头，在他面前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样子。那时乐池洛神色错愕，眼眶还泛着红，像是要哭了一样。 破碎得很，招人想要过去安慰他。 关起门来怎么揉捏都可以，但绝对不能让别人欺负，这是宋时序的准则，看见那个保镖上手推搡乐池洛，于是他想都没想就去把那个没眼见力的保镖掀翻了。 也是从这一天起，他才给乐池洛的性格找到了可以解释的原因——精英家庭小儿子，天赋极高，却为了音乐背离中产阶级的道路，最后被家人边缘化。 一开始他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可结合这两天乐池洛的表现来看，这个猜测越来越立不住。 既然已经决心逃离原生家庭，那为什么还要对家庭成员念念不忘。 他们家到底有什么复杂的成分，能让好好的一个人如此割裂。 还有两年前，那几首被人偷走的出道曲。 那本来是他写给乐池洛的。 「准备一下，灯光师开始打灯了。」陆夜招唿说有人准备。 宋时序回过神来，发现灯光师已经就位了。为了营造出人类教化人鱼的氛围，灯光师尽可能把光色朝高饱和的色调上靠，温室里的灯光尽数聚集在他们身上。 宋时序潜入池水里，只露出上半身。为了方便拍摄，陆夜让造型师将鱼尾固定在礁石上，营造出一种鱼尾击打水面的错觉。 「这个时候应该拍个照，发给董事长看。」蒋词开玩笑，「你真的很适合这份工作，哪有企业继承人长得这么帅的。说不定董事长一看照片，就不那么执着非得要让你回去继承公司了。」 宋时序将湿发向后抹去，笑了一下，「那你最好早点发，晚了我怕他睡不着。」 「你这小子。」 乐池洛若有所思。他看着宋时序这张脸，实在无法将他与财阀继承人联繫在一起。 但如果说非得让宋时序当别继承人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人对某些东西出奇地执着，甚至比一般人更能吃苦，比如写歌，比如健身。 拥有优秀人格的人，在哪都能有成就。 拍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很好，手抬高点，对，就是这个样子。」陆夜站在镜头后面。 前面几组图片拍摄得很顺利，乐池洛本以为他们可以按时下班，但在拍摄最后一组图片时，陆夜却突然让所有人中场休息。 第72页 休息间隙，陆夜走向前来，对乐池洛说，「你的眼神不要收着，应该表现出人族对待非人入侵的强势，你们放开点，试着自己动一动，我来抓拍。」 哑巴和人鱼，虽然一个体弱一个兇勐。但在精神层面上，二者是文明与野蛮的对抗。 他不会轻易屈服于人鱼的威胁，相反，他会骄傲地展现出人类文明该有的教养。 好复杂的感情。 这些思想与情感是及其复杂的东西，他不像论文里的定理那么理性。 乐池洛酝酿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宋时序的胸肌上。他坐在水池边上，视线可以刚好可以和身高逼近一米九的宋时序平行。 他的重量压向宋时序，仿佛溺入湖水之中。他们被对方身上的味道裹挟，在不断靠近的距离中感受彼此的体温。 「我这个样子……会很奇怪吗？」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到乐池洛可以向宋时序询问看法的程度了，这是一个积极的进步。宋时序嘴角不自觉勾起，开口道，「为什么不可以」 说来奇怪，宋时序的眼睛很狭长，脸皮很深，黑而深的眼神很深邃，不笑的时候压迫感很强，但一旦笑起来，却非常孩子气。在他身上有种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气质，虽然对立，但却统一。 这双眼睛就像有魔力一般，牵引着乐池洛的情绪，将他带到故事的氛围中。 月光不期而至，束之高阁的小少爷邂逅了来自暗域的海妖。这是一场神秘的仪式，而和他一起完成这次邂逅的，是一位不被任何人承认的人鱼。 扑面而来的是海盐与松木混合的香气，荷尔蒙浓度极高的气息就像是在一下一下拍打在乐池洛的脸上一样，让他无处可逃。 白炽灯模拟出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像造物主的偏爱，熟悉的面庞在他眼前放大，他甚至连睫毛上的流光都能看清。 「啊。」乐池洛发出一声惊唿。 忽然，宋时序扣住他的手腕。他很用力地抓着他，带着强硬的姿势，不再小心翼翼考虑乐池洛的唿吸，他像是攻城略地一般侵入，企图让乐池洛在水池边乱了唿吸。 「该强势的人是我，不是你。」乐池洛不知道宋时序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但他一直谨记自己还在拍摄，不能演绎概念之外的东西。 可让他疑惑的是，他们站位已经失控，但陆夜却没有喊停，反而是让灯光师再加了一个光圈，还将镜头慢慢推进。 「那就反抗我。」宋时序无意识勾了勾唇，脸上的亮片在灯光的反射下发出亮光，又邪又魅。 喷勃的热气扫在他的耳边，乐池洛下意识屏住唿吸，下一秒，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脚。 是宋时序的手！ 宋时序的虎口剐在他的脚踝上，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掌心口那条疤痕的颗粒感。 乐池洛被吓了一跳，仅剩的理智让他抬起脚，足心向上，踩在宋时序的右肩上。 一切宛如慢镜头。 在踢出去的那一刻，他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几乎能称得上是满足的神色。 那双会说话的眼神一直在引导他。 仿佛在说。 对。 就是这样。 第33章 不会说谎 乐池洛以为自己踢了狠劲, 但实际上根本没用力。 宋时序紧紧扣住他的脚，带着笑，「脚再抬高点, 要我教你吗？」 乐池洛紧抿下唇。他是家世良好养出的孩子, 什么时候会对人这么野蛮。可忽然被抓住脚踝，他有些慌乱，差点就把骂人的话说出口了。 忽然, 远处的摄影棚内忽然发出惊嘆声，「好，非常好！」陆夜忍不住鼓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宋时序慢慢把乐池洛的脚放下去, 被禁｜锢的双脚终于能够重获自由, 乐池洛心有余悸，总觉得宋时序不怀好意。 蒋词带着毯子过来, 把乐池洛包起来。「辛苦了辛苦了, 诶, 拍了一整天终于结束了，快去换衣服吧，穿一点别感冒了。」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乐池洛和宋时序在电脑上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照片, 发现效果出奇得好。 哑巴的那一脚, 把他不愿屈服于人鱼的骄傲全演绎出来了，陆夜非常满意，并且将这组图片发给文旅局的审查, 获得了一众好评。 「你抓我的脚, 就是为了帮我找状态吗？」乐池洛问他。 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缓和到乐池洛能直接问他，并且能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地步了, 这是一个可喜的进步。 「要不然呢？」宋时序弯着腰，手心扣在乐池洛的额头上，很坏心眼地摸了一下对方的头，「你以为我想做什么蒋词的好孩子。」 「没什么。」十分担心因为想歪被宋时序说不正经，乐池洛决定先闭嘴。 拍摄结束，接下来是其他队员的拍摄。宋时序换好衣服时，发现陆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总监，这是乐池洛的衬衣。」造型助理把服装推车推了过来。「解下来的丝带我们重新繫上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入库吧。」 陆夜伸手抓住白色衬衣的领口，另一只在衣服肋骨的部分扯了扯。他的指尖从领口而下，顺着针脚，依次拂过前胸，肋骨直至腹下。 「没有丝带确实比较好看。」他撤掉肩带上的蕾丝带子，指尖在破口处，用力扯开，布料破裂的声音，在化妆间里显得格外刺眼。他低头看了一眼衬衣，「这样一来，确实顺眼多了。」 第73页 陆夜掀起眼皮，看向宋时序，「你说是吧，宋时序。」 宋时序的身高具有天然的压迫性，即使不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就充满威慑力。 「你想说什么」 这话说得意味很明显，就是要陆夜先开口。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回国了。而且，还当了爱豆。」陆夜温柔的眼神落在白色缎面衬衫上。 「你到底是这么想的？年少成名，火遍欧北美，能在白人主导的欧美市场里挤掉那么多个天才成功登顶，二十岁就迈进成功人生，指头缝漏点资源下去都够底下的rapper几辈子不愁吃穿了，到底是什么能让你放弃美国的一切回来，回来就算了，怎么想到去超娱个爱豆……」 语气里全是不理解。 「关你什么事。」宋时序语气轻飘飘。 陆夜被气笑了，「是，是不关我的事，可是你知道北美说唱界的那些rapper怎么笑话你的吗？说你画眼线，穿露胸肌的衣服，说你在背离说唱界的道路越来越远了。他们说，你当初的成功不可否认，但既然已经决定去当爱豆，也该为后辈让让路，他们上节目唿吁网友给你施压，要你把所有奖项还回去，说你不配当大满贯。虽然我不是你的朋友，但是我看了这些人的发言，实在觉得可笑。」 宋时序一哂，「我出道的时候难道有人给我让过路吗？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归结在我身上，说得好像没有我，他们就会赢一样。」 狂傲，不羁，这才是他认识的宋时序。 陆夜听他这样一说，温柔的眼神底色中终于染上一丝赞赏，「那你没想过要回去吗？听你经纪人说，你们的合约只剩一年，合约结束之后，你还会重返说唱界的吧，到时候，记得狠狠打这些人的脸，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我会回去，但这次我会换个身份。」宋时序抬起眼睛，看向角落。乐池洛乖巧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任由化妆师用化妆棉给他卸妆。「现在在等他的签名。」 一阵沉默。 「什么！」 陆夜不敢相信，直接破了音，「你续约了」 宋时序拿了一包糖起身，走到窗前。十几公里外是广袤的针叶林，在月光下安静矗立。这里实在是个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地方，民风淳朴，日復一日的质朴生活，从头到脚都沾满炊烟的气息，将脾气磨鍊，哪怕回忆起某些事情都能面不改色。 陆夜看着他手里的糖，更加震惊了，「你戒菸了」 「好歹也是国际知名设计师，别一惊一乍的。」宋邪的好嫌歹道。「一年前就戒了。」 陆夜面露难色，「你怎么……和我想像中不太一样。」 看着乐池洛那张脸，陆夜忽然想起了什么，「嘶……他的爸爸不就是那位……那位要竞选的……细节我忘记了，但我知道他和家里的关系不太美妙。」 忽然，陆夜把所有事情串在一起，一个不太成熟，甚至有些骇人听闻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涌现，「你之前离开美国，是因为他吗？」 一直以来都无所谓态度的宋时序终于噎人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被噎了，但陆夜感觉通体舒服——这才是正常的宋时序。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宋时序这个态度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直接坐实了他刚刚问出的那个问题。 啧啧，这就是贵圈吗…… 不过陆夜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有些八卦，但宋时序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这让他有些挫败。 「某人对外人全很冷酷，桀骜不驯，不好接触。唯独对乐池洛非常关心，甚至还知道对方的所有喜好和不擅长的东西。」陆夜扶了一下眼睛，「我震惊一下，不奇怪吧。」 「你绕那么大一圈特地走到我这边，就是为了跟我这件事」宋时序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诶，我就问问，我又不认识他，想知道点什么都不可以吗？」陆夜其实不太关心这些，「对了，如果你们要去小渔村的话，记得早起哦，这个地方只有早上才有便名车。」 「我去那个地方干什么」 陆夜有些意外，「你们不去那个地方吗？那应该是我想错了，我还以为你们团综是去那边拍摄。」 「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错觉？」宋时序问。 「乐池洛。」陆夜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但却情理之中的答案，「刚刚经过化妆间的时候，听见他在问路。」 * 回到宿舍，宋时序向蒋词确认了三遍，拍摄团综根本去不到小渔村。 那么问题来了，乐池洛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正思考间，有人来敲门。 宋时序打开门，发现是乐池洛。 「什么事」 「我来给你送药。」乐池洛刚洗好澡，脚指头都透着粉白，他把手里的药递给他。 「稀罕。」宋时序打量他，「我们家小么居然会心疼人了。」 「我本来就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乐池洛不满宋时序总给他扣帽子，他把药递给宋时序，「谢谢你今天帮我找状态。」 「谢我」宋时序低头看着手心里的药袋子，恶劣心又发作了，「就这么谢」 显然，乐池洛没想到宋时序会提出这种要求，一时怔愣，「那你打算怎么谢」 宋时序想起乐池洛曾在搬宿舍第一天时给他上过药，心里一痒，「帮我上药。」 第74页 宋时序的房间很大，干净又整洁。他们住同一层楼，房间的规格都是一样大的，但宋时序的房间尤其空旷，屋里有淡淡的香味，跟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沙发上堆满了衣服，宋时序见乐池洛没地坐，「去床上。」 「不用，我站着就好。」说着，乐池洛从药袋子里拿出药水。 宋时序有轻微洁癖，乐池洛拒绝坐他的床这件事本应该让他松一口气，可他却感觉心口闷闷的，说不出的糟心味。 离得有些近，宋时序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淡淡的花香混杂着一点草本植物的清苦，从乐池洛白皙的脖颈处向外延伸，轻纱一样笼在宋时序脸上。 「恢復得挺好的。」乐池洛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惊讶。因为惊讶，他眼角那颗肉粉色的痣也开始晃动，为这张几乎称得上是冷淡的脸注入生机，「这才过没多久。」 「本来就不是什么很深的伤口。」宋时序说他大惊小怪，「没几秒就癒合了。」 「处理完了，我先走了。」乐池洛动作利落，很快就处理好伤口了，「我先走了。」 他站起来起，转身离去。宋时序忽然想起陆夜的话，问他，「你去小渔村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乐池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宋时序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慌神，撞上身后的置物架。 置物架上放着一本精装书，被乐池洛一撞，直接掉在地上，扉页开合，带出一张便签，散落在地上。 「抱歉。」乐池洛弯下腰捡书，宋时序快他一步捡起书，乐池洛只好开口，「我同学说哪里的风景很好看，我就想去看看。」 「那你打算怎么去」宋时序实在好奇，乐池洛人生地不熟，手里那本驾照又是国际驾照，他要这么去那个地方。 「我……」乐池洛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我可能不去了。」 「不去了」 「可能不去。」乐池洛根本不会说谎，所有心思明晃晃写在脸上。 「小渔村有什么」宋时序问他。 「好看的风景。」 「你打算怎么去？」 「我打算不去。」 哟。 学聪明了。 知道骗人了。 宋时序还想再问，但看乐池洛的已经开始紧张了，只好作罢。 他把精装书页里的便签抽出来，对摺，塞入乐池洛的口袋里。「行，送你的礼物。」 好在是没有追究了，乐池洛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准备睡觉。 换衣服时，从上衣口袋掉出一张明信片，是宋时序塞给他的「礼物。」 乐池洛打开一看，发现是宋时序随手在便签上写下的几行话。 「全世界的水都会重复，北冰洋与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这古老美丽的比喻让此刻变得神圣，即使漫游，每条路都会带我们归家。」 乐池洛有些触动，「这是你写的新歌词」 [宋时序：不是。] 居然不是。 [宋时序：是伟大老师黑塞的作品。] 黑塞。是一位很厉害的学者，巧和的是，乐池洛刚好没读过这本书。 [他的名字叫什么？]乐池洛编辑好消息，还没发出去，对面就发来了新的消息。 [宋时序：出自《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乐池洛仔细的读了一遍书的名字，又去晚上搜了一下关于这本书的故事，不知不觉读到深夜。 关掉搜索栏，他的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这是一本很美的书，是他喜欢的类型。他打开手机，发送了今天最后一则消息。 [乐池洛：他的名字特别美。] * 接下来两天，只剩下其他成员拍摄的工作，宋时序和乐池洛正大光明地在宿舍休息。 乐池洛钻进自己的小房间，与世隔绝。 「胃疼」宋时序听着皱眉。「你是说乐池洛」 宋时序刚吃完早餐，就在蒋词嘴里听到这个事情。 「是啊。」蒋词神神叨叨，「两个钟头前他练舞结束后就去队医那里配了药，我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他只说回房间休息，可他到现在都没出来，估计是又睡过去了。」 胃疼还去练舞。 宋时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蒋词出门后，宋时序立刻起身，走向乐池洛的房间。 他非常绅士地在房间外敲了十几秒钟的门，惊觉不对，打算破门而入。他的手刚放在门把上，门就自己打开了——门根本没锁！ 宋时序打开房门，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乐池洛的身影。他出房间，来到玄关口，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一圈——乐池洛的鞋子不在这。 还说不出门，宋时序咬牙。 小骗子。 第34章 主动出击 茶室, 二楼。 靠近主干道的飘窗上，坐着一位少年。 「哟，稀客, 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啊。」送货小哥朝老闆笑了一下。 「可不是嘛。」老闆有些憷, 「怪人，进门后就没见他笑过，你说现在的年轻人, 一个赛一个俊，怎么就是不爱笑呢？」 「怎么说？」送货小哥笑容可掬，「今天还见过其他大帅哥？」 「嘿，还真有！在他进门之前来了另一个青年, 长得不能说是单纯的俊了, 简直是漂亮得不像真人！我要是张成那样，恨不得天天笑。那少年也是奇怪, 进门不喝茶, 只问我小渔村怎么走。」 第75页 「小渔村, 是那个被开发成度假胜地的小渔村吗？离这远得很，他是不是迷路了。」送货小哥拿出送货单怪可惜地摇摇头。「可惜了，我今天送货不经过那，要不然就带他一起去了。」 「不用, 他朋友在。」对面的小哥露出疑惑的神色, 老闆指了指宋时序的方向，「诺，就是那个, 正趴在二楼偷看那个漂亮少年呢。要我说, 他们俩这个别扭样，估计是吵架了, 放心吧，看他这一脸紧张的样子，一看就不是真生气，以我过来人的经验，他们很快就会和好的！」 二楼，宋时序的手机发出震动。 【十分钟前，出现在体育馆附近。】 【宋时序：继续跟。】 宋时序回復完消息，视线落在人群中的灰色小人上。 乐池洛穿着一件深灰色连帽卫衣，依旧是一个人，不往别的地方看，似乎在看导航，低着头的样子应该是在问路。 一个模样可爱的男生从他身后跑来，犹豫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踮着脚跟他说话。 乐池洛转过身来，低头看他。似乎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于是把腰弯下去一点，弄的男生不好意思起来，将一瓶水塞到他的手里，掉头就跑了。乐池洛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水，过了两秒，才慢慢反应过来似的，回头看那个跑掉的男生。 宋时序看着跑远的男生，眉头紧皱。 乐池洛也太没防备心了，怎么什么人都有机会上赶着来调情？ 宋时序收回视线，打开手机，发出消息。再抬头，发现那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路口，他急急忙忙结帐出门，临走前，老闆告诉他：「孩子，早点回家，最近这一带乱得很。」 「好，我很快就回去。」 根据乐池洛最后一次出现在视野中推断，宋时序来到另一处开阔场地。旁白是奥运健儿的冬训基地，门口一辆武装车负责运输运动健儿所需物资。宋时序沿着主干道往前走，但余光里看见几个外国人已经堵在前面。 宋时序此刻对外国人的「乱」终于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近日，冬训基地开展一年一度的中外优秀奥运运动员交流会，所以在冬训基地附近，会看见很多外国人。 主干道是单向道，只能往前走才能离开冬训基地，三个外国人和宋时序差不多高，其中两个已经左右将他堵住，除非宋时序有以少胜多的本事，否则他很难脱身。 可就算宋时序有这个能力，他都没有一挑三的打算，对着三个来路不明的teenager，正面起冲突不是明智的做法。嘴欠怼人虽然是他生平一大爱好，但也深知冲动逞威风是愚蠢的莽夫行为。 他是厌人，但远远没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这手錶得有个百万吧。」为首的黄毛上下打量宋时序，又往他鞋子上看了一眼，确定他是个养尊处优的有钱少爷，歹心思起，「小少爷，身上带了多少钱啊？快快，掏出来。」 神经。有电子交易的，谁带现金出门啊，也就你们国外还没普及手机支付。 他刚想开口，身后，忽然传出脚步声。眨眼的功夫，一张毛毯从天而降，像铺饺子皮一样，严严实实地把三个黄毛盖住。 下一秒，宋时序手腕上多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一个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的青年拉着宋时序跑了起来。 灰白配色的板鞋，和他是同款，不是乐池洛还能是谁。 看着紧紧扣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宋时序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翘起了。 宋时序记得来时的路，他拉着乐池洛的手往来时的那条小巷子跑去，可乐池洛却拉了他一把，「他们会从巷子另一头出来的。」 他牵着宋时序往另一个方向跑。冬训基地这一块人烟稀少，门店不多，各类基础设施都是围绕运动员建立的，大部分是中医针灸馆，中药大药房，娱乐类的项目少得可怜，门店也不多，春天还没到，大部分关门过冬的店面还没来得及开门。 纬度高，天黑得早，四五点的光景，天就擦黑了。视线随着动作不断晃动，宋时序时刻关注乐池洛的唿吸，就怕他因为这次冲突开始惊恐。看着自己被紧紧箍住的手腕，宋时序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他在想，如果他在学生年代就认识乐池洛，他们是不是可以像此刻一样，牵着手，翻过墙，一起逃离都市校园，然后在街头狂奔。 可惜现实并不如宋时序畅想的那样顺利，他们没有沿着公路一路狂奔下去，乐池洛带着宋时序躲进一间药店里，他们关上厚重的大门，然后躲在门厅下。 两人都在克制着唿吸，但剧烈运动后没那么容易平復，喘息声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浓重。药店里只有一个笑容可掬的老爷爷，他虽没有赶人，但躲人篱下，该有的教养还是得有，所以他们不会贸然进到里屋。 他们面对面，几乎是贴着的，站在前门门廊下。 乐池洛还带着口罩，宋时序伸手，指尖刚碰上口罩边缘，就被乐池洛躲开了。 「不嫌热？」宋时序问他。 乐池洛一直专注又安静地听外面的动静，直到宋时序开口，他才发现两人过分亲密的关系。下意识往后撤，但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哼声。 宋时序揽过乐池洛的腰，把乐池洛拉向自己，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乐池洛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布料摸索的感觉。对方的手心按在他的腰上，不知道按到什么地方，乐池洛的唿吸紧促。 第76页 只是很短暂的接触，但宋时序还是听到对方唿吸乱了，在当下这种非常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更加明显，何况他们还离得这么近。 「撞到了。」宋时序非常绅士地退开一段距离，「小心。」 「谢谢你。」乐池洛没打算摘下口罩，漂亮无措的眼神不敢和宋时序对视，他把口罩压了压，又把泪痣的那张脸侧过去，半张脸没在宽大的帽檐里。 装什么 觉得自己没被认出来 宋时序很想敲敲乐池洛的头，问他里面装了什么。乐池洛身上这件衣服还是蒋词怕乐池洛在北方着凉，贴心为他加的新衣服。虽然对方从来没穿过，但宋时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因为后面给队员新添的衣服，全是宋时序买的。 在躲避外国黄毛的这短短几分钟内，宋时序能感受到乐池洛正处于一个极度不自在的状态里，原本他想揭穿对方，说我早就认出你来了，还想逼问对方为什么偷偷熘出宿舍，来这种地方问路，他还想问对方为什么要去小渔。 但宋时序怕乐池洛不自在，最后还是没问。 面对队内最小的小么，他总得照顾一下对方的情绪。 慢慢来吧。 有自行车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药店老闆笑容可掬问他们要不要喝凉茶。 宋时序摇摇头，然后又低头问乐池洛，「你来这边做什么？」 「问路。」乐池洛不爱说话，宋时序以为乐池洛不会回答问题。忽然接收到对方确定的信息，一时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乐池洛会这么乖，诚实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心理拂过一丝异样，挠得他心痒。 过了会，他又问，「问到了吗？」 「问到了。」乐池洛点点头，「但有点远。」 当然远，乐池洛想去的地方，宋时序提前在网上提前搜过。那个地方是针叶山有名的度假圣地，虽然名字叫小渔村，但实际上早已被开发成仅供游客消费的钓鱼度假村。 乐池洛当然不是想去那个地方钓鱼的，宋时序不需要动脑都能想到。 但乐池洛要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他没有头绪。 正打算开口，外面忽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乐池洛立刻靠近门边听了几秒，确认是路人路过后，他才重新面对宋时序，说：「你快回去吧，最近是中外交流，近段时间外国人都多，不要到冬训基地这边来。」 「真的吗？」宋时序问他。 乐池洛被他这句真的吗问懵了，难以想像有人在经歷被外国不良少年的围堵后还能发出这样的疑惑吗，但宋时序的过于认真，这让知道这人有多恶劣的乐池洛有些怀疑，这人到底是真单纯还是装单纯。 「真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冬训基地传来一阵铃声。「这是门禁的预备铃声，前来集训的运动员每天有一个小时的外出活动时间，自由活动时间一结束，他们就会回去的。」 也就是说，他们很快就能摆脱小黄毛了。 等待的时间有些久，黑暗中，那双黑而深的眼神一直注视着乐池洛，直白的目光让他招架不住。 「你认识我？」宋时序低下头，追寻对方逃避的目光。 距离被人为拉近，乐池洛的眼睛倏忽睁大。「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因为你知道我不是本地人，所以才会让我少来这边。」宋时序说。 没想到，好心提醒竟成了告密者，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地伪装全盘脱出了。 不，不会的。乐池洛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 宋时序疑心重，他会这么问，或许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并非真的认出他来了。 「口罩摘一下，说不定我认识呢。」宋时序抿着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乐池洛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设计好的逻辑陷阱之中，他的心里会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像是顶级猎人完成了瓮中作弊，正在盘算战利品。 「我认识，我当然认识。」乐池洛急得脸都红了，还好他带了口罩，还好宋时序看不到他口罩下的不知所措。今天他没有向蒋词报备就偷偷出了门，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 所以无论无何，他都不能脱下口罩，更不能让宋时序自己就站在他面前。 「嗯。」宋时序勾勾唇，依旧弯着腰，那意味很明显，就是要乐池洛继续说。 「你是当红六人男团moonlight的成员，我当然认识你了。」还好宋时序是当红偶像，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来掩饰自己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对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你居然认识moonlight，你是这个男团的粉丝吗？」 「嗯。」多说多错，那不如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说下去。 「那你最喜欢哪个成员？」宋时序问他。 乐池洛抿着嘴不说话，这个问题太难了，大家都很好，总不能在所有人里面挑一个最喜欢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端水大师是那么难做。 宋时序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笑着换了一个新问题，「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 「宋时序。」乐池洛可以压低声音，沉声说。 宋时序吸了一口气，憋着笑，「那你喜欢宋时序吗？」 「什么？」乐池洛的脑子一瞬间有些空白，过了大概有几秒，不好意思才不负众望地出现在他脸上。 第77页 「喜欢我吗？」宋时序彻底不当人了。 乐池洛虽然还站在这，但实际上走了有一会了。 虽然他知道宋时序口中的「喜欢」是指粉丝对偶像的喜欢，但他还是觉得难以启齿。可他不能在宋时序面前掉马，纠结了一会，还是硬着头皮小声说：「喜欢。」 听到他亲口承认，宋时序吞咽了一口空气，心底那个住进来有段时间的小人又开始挠墙壁了。 「真的？」 「真的。」 宋时序拿出手机，垂着眼，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乐池洛松了一口气，就在他以为宋时序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宋时序把手机推到他面前，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宋时序和宿晶的聊天框。 乐池洛有些疑惑。 「我有个队友，一直都不相信有人喜欢我。」宋时序问他，「是不是很过分」 宿晶平日里不会说这么过分的话，但如果对象是宋时序，那倒也正常。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好评价。」乐池洛摇摇头。 「我今天要向他证明，我也是有人喜欢的。」宋时序这么说。 等等，他不会是要...... 话音刚落，他把手机递给乐池洛，让他用语音说出[我喜欢宋时序]这句话。 乐池洛耳朵红得要滴血，他没想到宋时序会这么恶劣。 他基本已经确定，宋时序认出他来了。 但宋时序不主动戳穿他，他也不想自己承认。 最后宋时序还是没忍心为难他，让乐池洛早点回去，乐池洛松了一口气，立刻飞奔出门，身影消失在门口。 在小屋里等了两三分钟，宋时序打开门，往右转。他走到巷子门口，然后停住脚步。他看着在他面前气喘吁吁的几个保镖，脸上的表情不再是逗弄乐池洛的雀跃，而是没有表情的冷意，「找我？」 这些保镖是他父亲安排在他身边的，负责看住他，以防他那天想不开又跑出国。 为首的一个保镖愣了一下，然而按住耳麦:「a片区，找到人了。」 宋时序慢慢走到为首的那个保镖面前，垂着眼看他，「和我爸聊天」 「刚刚准备汇报。」那个保镖沉声说道。 宋时序笑了一下，「 跟丢我，让你们很为难吧，毕竟董事长才是你们的老闆。」 「保护少爷是我们的职责。」保镖很严肃地回答他的问题。 「我这样随便脱离视线，你们苦恼吗？」宋时序继续说道：「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做出这种冲动的事情，不会为难你们的保护工作。」 几个保镖面露骇色，面面相觑。 他们家少爷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乖，这是......撞邪了？ 「但我是有条件的。」 几个保镖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们家少爷嘛。「少爷请讲，只要是不违背我们合约的条件，我们都会无条件满足你的。」 「从今天开始，除了跟着我，你们也要跟着乐池洛，保证他的安全。」对面几个人露出不太理解的表情，宋时序继续说：「不用刻意阻拦他，他只要离开队伍，你们就得向我汇报。」 「就这个条件。」他一边向前走，一边说：「应该不违反董事长给你们开的合约条件吧。」 几个保镖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可以，但请允许我将这项新条件汇报给董事长。」 「随便。」宋时序心想，早晚的事。 * 回到宿舍后，宋时序发现，宿晶又粘着乐池洛撒娇，问他身体好点了没，殷勤地端着碗，要餵他喝糖水。 「难道是水土不服？」蒋词摸了摸乐池洛的头，乐池洛大窘，有种上学被抓逃课的心虚。 「难道不是被人吓到了才变成这样的吗？」宋时序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接过宿晶手上的搪瓷碗，他把自己的凳子和乐池洛的凳子并在一起，紧紧贴着乐池洛。 乐池洛反应过来自己撒谎真的被发现了。 「可能是寒气入体了，要不要试试针叶山的药浴」来看望队员的市长笑容可掬，「我们的针叶山的温泉有药浴的功效，虽然我们这边的景色比大城市差了点，但我们的药浴可是大城市没有的。」 乐池洛心虚地往边上蹭了蹭，很认真地摇摇头：「没有没有，这里很漂亮，真的。」 被忽视了，宋时序不乐意了：「那跟纽约比呢」 气氛变得安静。 蒋词脸色微妙地觑了一眼宋时序，就连心大得不行的宿晶都察觉到了什么。宋时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刚才忘了，乐池洛就是从纽约跑回祖国的——怎么可能会喜欢那座城市。 安静得只剩下陶瓷碗具相互碰撞的声音，清脆地叮了一声，撞得宋时序心头一紧。 蒋词飞速把糖水灌下，直接把宿晶拖走。 乐池洛喝得也快，可他喉咙太浅了，嘴又小，黏腻的糖丝沾在嘴角，不能进去，只能沿着脸颊成小股留下。宋时序抽了纸巾按在对方嘴角上，一点一点擦去汤渍，正巧对上人家的眼睛。 乐池洛端着碗看着他。宋时序的手还按在乐池里的下颚上，肌肤相贴，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吞咽的动作。 真的太近，唿吸相抚，糖水因为热气而蒸腾出的甜味宋时序都能闻见。他生平第一次手抖了，五指难受地蜷紧，心也跟着被攥紧了。 第78页 乐池洛却回答，「当然漂亮，国际大都市怎么可能会不漂亮。」 说完，他飞速起身，把碗放在水池里，直接上楼了。 乐池洛起身的那一瞬间，宋时序也站起来了。只是他的糖水没有喝完，一旁的市长非得拉着他，问他是不是不和胃口，配方应该如何改进。 拉扯间，乐池洛早回房间了。 宋时序心浮气躁，一股脑把糖水全灌了下去，这糖水甜的他嗓子疼，但他也在这股糖水的滋味中感觉出乐池洛的苦。 他后悔了，确实不应该对乐池洛说出那种话。 站在乐池里的房间门口，宋时序罕见地犹豫了。 其实他想问问乐池洛是不是生气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意义，如果乐池洛不生气，难道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吗？ 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讲话太混蛋，太肆无忌惮了。乐池洛只是装病了而已，不想说就不想说，他为什么非得要对方给他一个说法。 正犹豫了大概有十分钟，门打开了。乐池洛身上还带着水汽，眼睛湿漉漉的。他抬起眼睛看向宋时序，有些疑惑。 「蒋词让我来问你，需不需要用到车，首都那边的司机休假了，如果要出门，只能自己开车。」宋时序说。 明明是你自己想问的。 非常奇妙，他居然能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 「你早就认出我了，是不是。」乐池洛不满，「你太过分了，耍人很好玩吗？问我喜不喜欢你，还让我给宿晶发……发那种消息，你是三岁小孩吗？」 「我没耍你。」宋时序后悔，他觉得自己的解释过于苍白，决定用行动来补救。 「你什么时候去小渔村，你没有国内的驾照，应该找个人带你过去。」 乐池洛不相信宋时序，怕有诈。 「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我跟你说了，你就会送我去吗？」乐池洛说。 「你需要吗」宋时序的目光很真诚。 虽然他跟宋时序有过矛盾，但扪心自问，宋时序这段时间对他并不差，这些天的照顾与偏待，足以融化那层隔阂。 乐池洛没有接过，宋时序怕乐池洛累了，让他早点休息。 「我会帮你联繫司机。」 临走前，也不管今天乐池洛是不是真胃疼，他要拉踩宿晶，「别和宿晶天天黏在一起，他每次吃饭无辣不欢，他的嗓子还没破，但你这胃肯定受不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对面的房间。 就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从背后看，有些同手同脚。 三岁小孩…… 乐池洛没忍住，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宋时序还没走远，袖子就被乐池洛扯住了。 「司机已经休假了，就不麻烦他了。」乐池洛不自觉翘了一下嘴角。 宋时序有些紧张。 「团综拍摄结束后，会有年假……我没国内的驾照，也不好意思麻烦其他队友。」 乐池洛的语气带着试探，「你有空吗？能捎我去趟小渔村吗？」 第35章 雪地相拥 他不知道乐池洛要去小渔村做什么, 或许是年纪小，或许是因为贪玩，想去看看新奇的东西。 一旦逻辑自洽, 宋时序就成功地说服自己了——乐池洛想出去玩。 并且邀请了自己。 宋时序眉眼温柔了一瞬。 他们现在的关系, 已经进展到乐池洛愿意主动邀请他出去玩了，这是一个可喜可贺的进步。虽然宋时序对钓鱼不感兴趣，但一想到邀请他的人是乐池洛, 立刻对这项运动有了新的看法。 睡意全无，网瘾少年打开电脑，开始学着做攻略。这是他第一次尝试这种东西，一时新奇, 攻略越做越详细, 甚至具体到吃穿住行。 * 拍摄照片的准备工作进行了两天，第三天正式进入团综拍摄。 他们住在针叶山脚下的小镇里, 这里在北纬五十度, 冬季日照时长只有只有十二个小时, 室外温度来到了惊人的-27c，吹口气都能结成冰。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都笼罩着一层荒寂的灰白色。 宿晶顶着毛茸茸的脑袋蹭到窗边，趴在百叶窗上往外瞧：「天哪, 这里的雪比首都大多了。」 说着, 他伸手拉动百叶窗的叶片，睁大眼睛朝外打探，贪婪地看着不可多见的雪景：「这也太美了, 我们那边可没这么厚的雪。」 美丽的东西总能迷惑人, 看雪看久了，宿晶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干涩, 他很用力地眨了两下，艰难地揉眼睛。 「三日。」背后有人叫他。 话音刚落，宿晶只感觉到两眼一黑，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乐池洛把毛茸茸的脑袋按在怀里，白皙修长的手臂遮住宿晶的眼睛，另一只手将百叶窗拉下，「不要裸眼直视雪地，会有雪盲症的。」 雪盲症？ 「你也太没常识了，怎么不带墨镜就直视雪景呢？」一向温柔的林宴难得严厉起来，「太阳光会在白雪地上折射，裸眼根本招架不住这种强度的紫外线。」 「呜呜小队，我真的不知道。」宿晶发誓，「我再也不敢了，以前我真不知道这个。」 「放过南方的瓜娃子吧，冰渣子都没见过几粒，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喻文江一双大手撸着宿晶头上的呆毛，「以后就得长记性了。」 第79页 「欸，首都也下雪，我们每天从宿舍步行去公司都不带墨镜的，怎么没见我眼睛出过事。」宿晶纯好奇。 「那是因为破冰车在夜间也会工作，基本上天亮之前就打扫完了，你睡得比猪还香，怎么会注意过这个问题。」宋时序刚起床，紧皱的眉眼里写满了起床气。 强制开机的滋并不好受，刚下楼就看见宿晶蹭在乐池洛的怀里，原本是朝向厨房的脚拐了一圈，专门绕到门厅这边来呛人。 「宋时序！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句句有回应，句句不好听的！」 * 节目组安排的车很快到了针叶山脚下。 蒋词带着大喇叭走在队伍最前面，「针叶山海拔有两千米，想要爬上山顶，一共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步行上山，另一种是坐索道。」 「能不能坐索道呀，这可是两千米，天黑都不一定爬得到一半。」宿晶说。 「当然可以。」蒋词笑容可掬，完美地过渡到cue流程的环节，「我手上就有坐索道的票，但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拿到这些门票。」 「胜利者……胜利者是什么意思，是我们要比赛的意思吗？」宿晶肉眼可见地萎了下去。 「没错！众所周知，我们针叶山风景秀丽，不仅是国家5a级景区，还是奥运健儿的冬训基地。紧邻针叶山山脚设有滑雪赛道，在滑雪比赛中打破景区记录者，就可以免费获得门票。」蒋词指着前方，示意大家看过去。 「考虑到我们的成员不是专业滑雪运动员，所以我们比赛的项目非常简单，是大迴转旗门竞速。」 到达场地后，蒋词为成员解说规则，「大迴转旗门竞速，顾名思义，就是绕过场地内的旗子，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终点。我们的成员如果能打破针叶山滑雪场开设以来的最快记录，就能获得缆车门票。」 「可是不会滑雪怎么办？」林宴温柔道。 「我们请了教练，你们先到场地里练习半个小时，然后再进行比赛。」 为了防止成员发生意外，公司的医生以及场地的急救员在一旁严阵以待。 乐池洛拿起一块雪板，嘴角不自觉翘起。 滑雪。 上一次滑雪，还是在高中，学校组织去北部地区研学。 虽然第一天晚上就被家里人以环境不好的理由里接走了，但乐池洛一直忘不了，那天下午脱离家庭脱离学校，从滑雪道上一跃而下的感觉。 宋时序似乎能感受到他的雀跃，俯身在他耳边问他：「这么开心？」 乐池洛吸了一口冷气，又把头埋进围巾里：「开心。」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们来到滑雪场地。 在教练的帮助下，他们开始练习。 不远处，几个金髮碧眼的外国人看向他们这边。 「咦？那条滑雪道怎么被围起来了」为首的黄毛有些好奇。 「听说是在进行拍摄。」另一个黄毛叼着烟，对空着空气吞云吐雾。 「那几个也是运动员吗身材挺不错的，最高的那个比例简直完美，嘶......他们是哪个项目的，怎么没在基地见过他们？」第三个黄毛疑惑。 「不是运动员，听说好像是什么明星。」另一个黄毛说。 「亚当你看。」小弟对为首的那个黄毛说。 亚当抬眼，眼前闪过一抹亮色。 场地上，漂亮少年踩着雪板从滑坡上滑下，那人长得实在太出尘了，漂亮矜贵得不像是这个地方能养出来的。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另一个青年。 另一个青年长得也好看，只是他的好看与漂亮少年的好看不一样，他的压迫感更强一点，像是雪域里的狼。 亚当的视线停留在宋时序身上，有些慌张，「他、他不就是……我们那天......」 三个黄毛彼此交换了个眼色，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那天在基地门口打劫宋时序的事情。 没想到，他们打劫的不是籍籍无名的路人，而是一个明星爱豆。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明星的影响力比普通人大多了，要是他把我们打劫的事情说出去，我们可能会被体委组警告！」一个黄毛说。 「何止是警告，这种事情是会被禁赛的！」 「怎么办怎么办……」 「别叫，吵死了！」亚当勃然大怒。「还不是你们，在北美偷偷摸摸就算了，到这了还偷东西，你以为这里的警察和我们那边一样吃白饭吗？」 两个小弟不敢做声，像个鹌鹑一样缩脖子。 亚当越想越后怕，「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主动权得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 * 乐池洛练得差不多了，滑到护栏边站立。 这时，看台上走来几个外国人，看上去像运动员。 有点眼熟，等对方走进了之后，他才发现，这三个吊儿郎当的黄毛就是在冬训基地外打劫宋时序的那三个。 乐池洛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了」其他队员也来到他身边。 话音刚落，看台上的几个外国人忽然跳下来，往摄像机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们是拍摄节目的明星」 宿晶点点头。 为首的黄毛直接把手机怼到他们面前，「我们是冬训基地的交流员，我们要训练，请你们离开！」 林宴是个好脾气，「这个场地我们包场徵用了。」 第80页 另一个人对着手机屏幕，不屑道：「他们这种偶像明星懂什么叫滑雪被俱乐部的教练指导一下就可以出来滑雪了吗说不定连护具都不会带呢。」 宿晶觉得莫名其妙：「这里是对游客开放的娱乐场地，你们要训练，可以去冬训基地，那里才是专业赛道。」 「我是运动员，不管条件有多艰苦，到哪都是可以训练的。而且，对我来说，滑雪不是娱乐。」亚当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把镜头对准宿晶，「你们这个国家的人就能以亵渎滑雪而自豪吗？」 宿晶脸色都变了。 黄毛居然开了直播。 而且他的直播间里，已经有两万人次的在线数了。 [这……这不是moonlight吗？！他们团很有实力的，最近火了，还挂热搜上呢，怎么这架势，嘶……感觉像是要塌房啊！] [这个男团也太不醒目了！让别人以为中国男团傲慢。] [我真的是服了，明明是那几个外国人不礼貌，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为什么要怪moonlight不给面子啊，能不能有点文化自信！] 队员们大多听得懂英语，宿晶气得头髮都炸开了，可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止宿晶，在场的工作人员脸色也很难看，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他们又是爱豆，一言一行都会被镜头放大，容错的空间很小。 宿晶小脸白成一片，乐池洛抬起头看着摄像机，示意工作人员去找人。 人还没到，宋时序就走出去。他站到三个黄毛面前，一米九的升高很有压迫感。他垂着眼，看着黄毛手里的烟。 「针叶山内，禁止抽菸。」 「嘿，我发现你们这地方不大，规矩还挺多……」 宋时序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针叶山内禁止吸菸，请你上交香菸与打火机，希望你配合。」 很礼貌的话，很强势的语气。 「保护环境都是我们每个地球公民的职责，哪怕你是外国人，只要你的香菸引发了山火，你都要承担后果。」 [哇哇哇哇哇宋时序好a，对付他这种不讲道理的外国人就应该这样做。] [啊啊啊稳稳的安全感。] 见直播间的舆论走势不对，亚当那个有些慌了，他暂时切掉直播间，姿势轻慢，「行，要我不吸菸，可以，我们做个交易。」 宋时序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亚当靠近宋时序，压低声音，「昨天，冬训基地外，我们见过。」 宋时序没有说话。 「哥们可是拿到奥运邀请赛的资格了，你识相点，不要向体委会举报，别坏哥们好事。」亚当一脸痞样，「我知道你们爱豆最怕什么，你们靠粉丝吃饭，就怕在镜头外出丑。」 「你要是答应我，我就关直播。」 亚当看准时机，打开直播间，换上了一副见到新朋友的热情样，「嘿哥们，别紧张，我们不是想要赶走你们。既然你们想要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不如和我们比赛吧，这样……」 「不好意思。」宋时序打断了他，「我为什么要和你比赛」 亚当表情一滞，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还有。」宋时序垂着眼睛看亚当，这个姿势看过去，嫌弃的意味更加明显。 「你谁？」 亚当嘴角抽了抽，「我们之前见过……」 宋时序笑了一下，「哪又怎么样你让我不痛快了，我就是要举报你。你是什么名气很大的运动员吗？难道我不举报你，你就能拿到冠军了吗？」 乐池洛不自觉翘起嘴角。 宋时序这张嘴啊。 「少把你拿不到冠军的理由安在我身上。」 亚当气得话都说不清了，「你、你……」 「我还得感谢你。」宋时序向前走了一步，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黄毛。 「要不是你和我说起这事，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举报你呢。」 亚当被气到捂住胸口。 这时，有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亚当，快把香菸交出去，你不想被教练抓住小辫子吧。」 修长挺拔的男子向他们走进，是一位拥有极其优越头肩比的金髮男子，他给人一种教养很好的感觉，一双蓝色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 他颔首微笑，对宋时序说道：「抱歉，他们是今年刚升入成人组的孩子，第一次来针叶山的冬训基地，不知道这些规矩。」 「约书亚。」亚当一改常态，变成一只温顺的鹌鹑。 约书亚，世界滑雪锦标赛男子大跳台三连霸的传奇选手，被北美称为现世奇蹟，年少成名，花期超长，是所有滑雪运动员的偶像。 但最吸引人的不是他傲人的成绩，而是他宛如贵公子的气质，在都市传闻中，一旦和约书亚说过话的，这辈子就算是「完了」——因为你会一直爱着他，成为他的真爱粉，为他在网络上冲锋陷阵。 不管男女，不管老少。 亚当就是其中之一。为了离约书亚近一点，一直以来，他在集训队内展现出的都是温顺无害小师弟的形象，没想到在今天翻了车。 正愣神间，他听到宋时序冷冷的警告声，「把烟掐了。」 他慌慌张张捧起一抔雪，也不管还在燃烧的菸头会不会把手套烧穿，直接把香菸按灭在自己的手中。 约书亚温柔地笑了一下，他移开目光，视线一顿。 第81页 那双温柔的蓝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乐池洛，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偏执。 没想到啊，在这里遇见你了。 * 文宣局的赵局长姗姗来迟。 听说冬训基地那群外国人又挑事了，吓得他午饭都没吃就着小电驴来滑雪场了。 挑事就挑事，怎么挑上moonlight了！ 而且那个黄毛，居然开了直播！ 文宣局的赵局长是个好脾气，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远道而来即是客，既然是客人，那就没有不欢迎的道理。」 「我们只是想跟他们进行一些友好的比赛，结果被拒绝了，真扫兴，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亚当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变得委委屈屈。 变脸装柔弱，好大一朵白莲花。 赵局长被他这个问题问懵了，哪有人在被人委婉拒绝之后还咄咄逼人的。 先不说眼前这几个外国人根本不懂得入乡随俗，尊重他国文化的道理，就拿开直播来倒逼成员们接受宣战这事来说，他们就拿捏住了moonlight。 这些不良少年就是知道这些孩子们是爱豆偶像，一言一行都会在镜头下被无限放大，所以才敢这么嚣张。 说白了，就是野蛮！ 「各位先生，我们针叶山的滑雪场地太短，只有专业滑雪赛道的一半，我想这样比你们也不会尽兴。」赵局长很想把眼前这个黄毛暴打一顿，但身肩重任，他不得不好声好气地说话。 「我们一向是追求以和平共处，和谐友好的相处方式解决问题和交流文化，如果能坐下来喝杯茶，吃点东西，难道不是一种更好的方式吗？」 亚当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看了约书亚一眼。 这个小动作被宋时序发现了，他的眼神在亚当和约书亚之间来回扫视。 亚当虽然来势汹汹，但实际上是软蛋一个，一旦情况超出自己的认知之外，他就会下意识求助这个群体的核心人物——约书亚。 约书亚看上去懂礼绅士，实际上虚伪得不行。 放任手下狗腿乱叫，还非得要装出一副人模狗样得样子。 「抱歉，是我们唐突了。」约书亚走向前来。他单手插兜，逼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习惯性地弯下腰说话。他修长的指尖搭上亚当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开口说话，对赵局长说：「我们是客人，你们为我们提供食物与住宿，我们已经非常感谢了，我们才应该是需要遵守规矩的那个。」 「你们能理解，那真的是太好了。」赵局长嘆了一口气。 可惜，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具有迷惑性。就在他以为事情可以顺利解决的时候，约书亚开口了。 被雪光照得发光的场地上，约书亚直起腰身，「中美友谊天长地久，我们无意为难你们国家的人。」他温柔地看向乐池洛，笑了一下，「但是......我记得，你好像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吧。」 乐池洛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发现自己确实没见过这个人。 「我见过你，我们以前是一个学校的，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约书亚笑了一下，「如果说，是自己人和自己人比赛，应该没有问题吧。」 乐池洛大脑轰鸣，过了好半天才从震惊中晃过神来。 他听出来了，这人就是来存心为难他的。 蒋词忽然坐不住了，也不管是不是在拍摄，一个箭步冲上来把乐池洛护在身后，「那又怎么样，他又不认识你，你强迫他和你比赛，这就是你口中的遵守规矩吗？」 约书亚无视蒋词，来到乐池洛面前，「我记得，以前这种活动你都是第一个走的。」 乐池洛看着他，没有说话。 连这种细节都知道，他们真的是一个学校的。 「你家里人从来不会让你在这种地方。」温柔的视线停落在其他人身上，「还和这种人待在一起。」 宿晶急了，「你什么意思！」 「噢多了，他们是不是还不知道，你有……」约书亚故意买了个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虽然他的话还没说完，但他知道乐池洛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他们还不知道——你有惊恐症吧。 果然是流氓，宋时序骂得没错。 乐池洛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有被队友知道的一天，但他希望是自己坦白，而不是被迫交代。 「我答应你。」/「我和你比。」 几乎是同一时间，乐池乐和宋时序同时开口。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相撞，乐池洛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碰撞勐烈地晃荡了一下。 乐池洛握了一下宋时序的手，很短暂，只有几秒钟。 然后，他走向约书亚，「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为难我们，但我接受你的挑战。」 * #moonlight门面乐池洛vs北美奇蹟约书亚 虽然直播已经关了，但乐池洛和约书亚有一场比赛这事还是冲上了热搜。 [什么什么什么，乐池洛他疯了吗？这可是北美奇蹟约书亚啊，大跳台三连霸，是，我承认乐池洛很厉害，但这也太自信了吧。] [他……唉我都不想说。] [啊啊啊啊啊啊宝宝，怎么办啊，蒋词怎么也不拦着点，他们在哪个地方拍节目啊周围有没有前线记者，实时播报一下啊！] 才一个小时，这场热搜就涌入几十万人次观看，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乐池洛，此刻正在更衣室里准备比赛。 第82页 宋时序把雪板交给教练，为乐池洛戴上手套。 「我自己能来。」乐池洛有些不自在地拉开过分亲密距离，却被宋时序一把抓了回去。 「我看着你戴护具。」宋时序不再非得要帮乐池洛戴护具了，但视线却没有从乐池洛的护具上移开，固执得可怕，生怕乐池洛少做了什么步骤。 直到乐池洛根据正确的顺序戴好护具后，他才转身，端着一个玻璃杯进来。 灯光从另一侧打过来，照在他半张侧脸上，分明的眉眼笼罩着一层阴影。 他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在乐池洛站立，黑而深的眼睛里倒映着乐池洛漂亮的面容。 「喝点水。」 在宿晶略显震惊的目光中，宋时序把水杯端到他嘴边，似乎对这种互动习以为常。 态度强硬，但语气动作却有着与这份强硬态度氛围相左的温柔。 「嘶......」一直不爱说话，但却一直关注着队伍的连醒终于发出了不符合他高冷气质的声音。 离他最近的宿晶也跟着「嘶」了一声，把手里的运动盐水递给连醒，「来碗糙米薏仁汤？去去癔症。」 连醒似乎发现自己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连忙找补，「这是很正常的成员互动，是你自己太敏感了。」 宿晶不服，「你会这样餵我喝水吗？」 连醒：「......你闭嘴吧。」 喻文江看破一切：「习惯就好。」 乐池洛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手套里的手不自觉蜷缩起来。 他忽然记起很多事，记得宋时序是这么抱他离开机场的，记得宋时序是这么帮他说谎的，怎么保护他岌岌可危的状态的。 保温杯的水温度正好，乐池洛捧着杯子，抬头喝了好几口。 温水划过味蕾，水的味道和平时不太一样，像是加了盐，又像是加了糖，不难喝，他多喝了几口，那种口干舌燥的不适感被这杯水压下去了。 「再喝一点。」宋时序的声音很低。 乐池洛眼睛里像是蓄满水的温泉，看着他摇头，声音温吞，不喝了。」 宋时序接过他的杯子，目光停留在他沾着水光的唇上。乐池洛带着手套不方便抽纸，宋时序就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然后伸手，用纸巾轻轻地把他唇角的水渍擦干净了。 一套动作下来，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他抿着嘴，一脸复杂地看着宋时序。 「乐乐，我们去看台。」宿晶依依不捨，「你就当是去玩了，好好放松，对面是运动员，输了很正常，我们重在参与在。」 乐池洛向他们招招手，转头发现宋时序还在看着他。 乐池洛：「......」 「你不要紧张。」乐池洛安慰他。 「我没有紧张，我一点都不紧张。」宋时序抿了一下唇，「我找了公关，你好好怕，不要滑。 」 听见他语序颠倒的话，乐池洛不自觉勾了勾唇，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不怕，我会会好好滑的。」 意识到自己说岔了话，宋时序立刻闭嘴。正别扭间，他多看了乐池洛两眼，发现对方在憋笑。 心头阴霾散去大半，宋时序把乐池洛卡在墙角，两只手把乐池洛的脸托起来，像是rua小孩一样挤压他的脸，「我为你紧张得话都说错了，你居然笑话我。」 被挠得没了脾气，乐池洛用手臂将对方往外推，温吞道：「稀罕，混世魔王居然也会紧张，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宋时序慢慢松开乐池洛身体，他深深地看了乐池洛一眼，说不上来的，他有点心慌。 走廊外宿晶还在深唿吸，忽然紧张到反胃。他怕被乐池洛发现，弯着腰跑向厕所了。 「你怎么变得和宿晶一样。」乐池洛看着宋时序，那双眼睛像是蓄满水的池塘，晃着水光。 是这样的。 混世魔王的傲骨被他自己打碎，然后长出了软肋，这些软肋致命又脆弱。有经验的魔王会将这些软肋折下，在血肉模煳中长出新的傲骨。 但宋时序却没有这样做。 他发现自己彻底变了。 宋时序什么时候陷入过这种拉扯怪圈，干脆承认：「我当然紧张。」 一想到乐池洛的惊恐症，他胸腔里的五脏六腑就被这股紧张感扯到难受，他不敢想像乐池洛惊恐发作时孤立无援的样子。 像是拥有读心术一般，乐池洛居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的惊恐有些延迟，只会出现在事情结束之后，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不管是幼年时的钢琴比赛，还是年初的那场全国直播。乐池洛的惊恐症只会出现在大场面结束之后，他不惧怕任何大场面，不憷任何危机。 乐池洛一直都比宋时序想像中还要勇敢。 无端的，宋时序心尖尖那块皱了一下。 他忽然后悔了，后悔当个人。 送乐池洛上场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公关团队谈一谈。 不管乐池洛能不能赢，他有的是手段让约书亚那几个伪君子跪下道歉。 * 临上台前，乐池洛听见宿晶在找宋时序。 「宋时序去哪了？人呢」 视线穿过看台，发现宋时序不在。乐池洛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更衣室，也没有。 视线停顿了一秒，乐池洛抬起头，往更衣室二楼看过去——他要找的人站在那里。 第83页 宋时序正拿着手机，微微俯身，手肘搭在栏杆上 ，垂着眼看手机。 宋时序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发出去，屏幕光亮照着他冷白的脸，灯光下如失真模煳的显示屏画面，没有温度，触不可及，宋时序的目光被阴影遮挡住，但乐池洛还是能感觉出，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冷。 「时序，总部的公关团队到了。」蒋词在很远的地方提醒他。 总部……moonlight只是总部旗下小公司的男团，拍摄一个团综，根本用不到总部的人。 蒋词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宋时序为他动了关系。 这很不正常，宋时序为了摆脱家里的束缚，宁可来超娱这种过渡一年，也不愿意向家里低头。 可他却为了帮他压住网络上的舆论动了关系。 毫无招架的，他心尖的巨石一瞬被宋时序轻而易举地移走，大量的空气涌入，让他在高压的情况下得以喘息。 心情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乐池洛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那块空空的地方在发着热。 乐池走上二楼时，宋时序转过身来。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重新染上温度，正对他笑。 「小路痴，迷路迷到二楼了」 很勉强的笑容，很生硬的话题。 乐池洛心口膨膨的，他感觉自己是一个摇摇晃晃的气球，源源不断的偏待让他这个气球越来越大，好像要炸开一样。 很突然的，这个气球在宋时的伸手帮乐池洛整理帽子的蓦地彻底爆炸了。 气球爆炸声震耳欲聋，他的理智也随之烧断。在气球碎片中，他往前一步，仰起头，抱着宋时序。 第36章 正义网友 因为过于突然, 乐池洛没收着力，鼻尖撞在宋时序下颚上，唇与脸的触碰转瞬即逝, 短暂地像一场梦一样。 抱了, 然后呢？接下来他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乐池洛方面的经验太少了，一无所知。 他抬起头看着宋时序, 希望自己看上去不要太奇怪。 乐池洛身体的重量压上来，仿佛坠入湖水之中，被乐池洛身上的味道包裹着，宋时序愣了一下。相贴的身体即将分离时, 宋时序反手握住了乐池洛的手。他有些紧张, 担心乐池洛惊恐发作，「心跳快不快, 还能喘气吗？」 「能。」乐池洛点头。 滑雪赛道那边传来预备铃, 这是非常美式的开赛提醒。宋时序掀起眼皮, 阴沉的目光落在看台上的几个外国人身上。 这个动作，很像在刀人。 宋时序低阖着眼，墨绿色冲锋衣的链口拉到顶端，手插在口袋里, 整个人呈现出来的几乎是封闭的状态。但乐池洛还是能从他身上察觉出一些细微的情绪。 比如愤怒, 阴冷。 几乎是无师自通，乐池洛立刻明白了宋时序心里在想什么。 「宋时序。」乐池洛忽然很想听听宋时序的声音，以确认对方是否真的在生气。 「嗯。」 宋时序低头看着他, 眼神称得上是专注,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乐池洛还是能从对方眼底捕捉到一丝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阴翳。 宋时序曾开过他的玩笑, 说他对话是需要带动的。 过去乐池洛并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在此刻和宋时序对话之后，他才能尝出几分当事人的苦味。 他叫宋时序，宋时序一定会回应他，只要他想问，宋时序也会非常实在地回答他，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和家里冷战两年，为了他，顶住总部所有高层的压力，去找公关来为他控评——这其中到底要绕多少路，要主动开口去找多少人，只有宋时序自己清楚。 这些，一切，宋时序都不会主动和他说。 就像当初他还是练习生的时候，宋时序总在练舞室外看着他。 宋时序宁可让乐池洛误会是自己监视他，也不愿意说他这么做是为了帮乐池洛抓变态。 虽然他不理解宋时序为何真别扭，但他隐隐有了猜测——宋时序好胜心强，在照顾弟弟这个项目上，他想要一骑绝尘。 逻辑一旦自洽，乐池洛发现一切就说得通了。moonlight的哥哥们都很照顾他，所以宋时序也不甘落后他人，尤其是不想比宿晶差。 想通后，乐池洛的第一个反应是心头一暖，第二个反应是觉得好笑。 于是他决定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在终点等我吧。」乐池洛的食指在光滑的板面上打着圈。 这句话不轻不重，但却彻底把宋时序敲醒。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带这些不可置信。 「我怕到时候惊恐不受控制。」乐池洛确实有这个顾虑，所以很认真地看着宋时序，「虽然我自己能撑得住，但我不想和那几个外国人说话，所以比赛结束，你能直接带我走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但威力极大，撞在宋时的心上，久久不能平静。 「好。」 * 比赛马上开始。 约书亚非常有绅士风度，「我的专项是大跳台，如果我们比赛的项目是我的专项，这对你并不公平。」 「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决定选择旗门障碍滑雪，这对你非常友好，毕竟我看你刚刚就在练习。」约书亚非常「温柔」地说道。 真是……茶香四溢。 指引他们站上跑道的工作人员默默翻了个白眼。 第84页 你一个专业的运动员，居然把这种对你没有任何难度的换项目当做退让，还用这种施恩的语气说出来。 真后悔刚刚没录下来，要不然她一定会发在网上的。 乐池洛瞥了约书亚一眼，「你是想让我谢谢你吗」 约书亚愣了一下，乐池洛转头就走了。 在他记忆力，乐池洛永远是一副淡到有些清冷的的样子。 协会理事长家的儿子，永远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围着，旁人根本近不了身，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患有惊恐症的校草非常脆弱。 你几乎不可能在学校社团或是社区party上看到他，更不可能在这张精緻得没有一丝破绽的面庞上看到其他感情。 人总是会无限趋近于完美的东西，想要靠近，想要占有，偏执欲上头的时候，他甚至希望乐池洛永远不对其他人笑。 完美的乐池洛最好，比任何富家公子更配站在他身边。 他知道乐池洛的父亲看不起他，所以他才想拿大满贯向乐家证明自己有资格向他们提要求。只是他没想到，在他拿下大满贯前乐池洛就跑了。 跑了也就算了，还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想到乐池洛看向宋时序的眼神。 他心底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宋时序，他凭什么 难不成他的惊恐症治好了 占有欲沖毁了他的理智，他有些阴暗地想——要是乐池洛的惊恐症永远好不了就好了。 这样他就有理由——把乐池洛占为己有。 * 场地内清了场。 乐池结戴上护目镜，线直视前方广阔的雪地。写皙白小巧的手指握紧杆子，气质温吞，跟对抗性极强的滑雪有些格格不入。 宿晶坐在看台上，手里紧张得跑了好多躺厕所。 一向不爱说话的连醒忽然抬脚，狠狠踢了前面一排的椅子后背。 前面一排的三个小金毛全被这脚震到地下，亚当龇牙咧嘴，「我靠，你有什么毛病！」 「允许你们录像了吗？」连醒冷冷地盯着他们。 连醒冷冷地盯着他，眸色深黑。 黄毛憷得直发抖，连醒翻了个白眼，继续关注赛道。 亚当有些憋屈，同时，不安感也再次浮上来。 他有预感，约书亚对乐池洛的感情一定不一样。 「约书亚说他们是同个学校出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也是。」 对了！同校！ 亚当拿出手机，轻车熟路摸进北美私校的论坛。 * 「这是谁买的热搜」工作人员愣住。 「什么热搜」场地维护员刚检查完场地，气喘嘘嘘地坐在一旁。 「你自己看。」 乐池洛又又又上热搜了。 【还有人不知道东方某男团的门面的真面目吗？】 谜语人在评论区引战。 [楼主在说谁是我想的那个吗？前段时间回国了，现在是当红男团的门面。] 【回覆：是的没错，就是那个外国籍的成员。】 这句话的指向非常明显，最近活跃的男团里，只有moonlight的乐池洛符合这个爆料贴的条件。 评论瞬间爆炸。 [你倒是说他有什么真面目啊谜语人憋了半天，难不成是引战] [有图上图！没图闭嘴……] [东方某男团……这个表述好奇怪，只有西方的媒体才用这个字眼吧。] [合理怀疑！乐池洛现在不就是和约书亚在比赛吗？难道这是约书亚发的想在比赛前扰乱乐池洛的状态] 亚当用翻译器翻译评论，脸色一白。 没想到这损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心一横，又发一条。 【乐池洛在校期间，0次参加学校运动会，0次出现在运动场上，0次选修体育课程，0次参加学生会举办的派对。此人每天都是图书馆教学楼食堂三点一线，下午三点放学后就直接回家。而且他从不坐校车，也不骑单车，每天都是司机亲自接送！】 [呵呵呵呵呵所以呢？i人不想参加social，难道也要审判] [呃呃呃，这是一个正经爆料帖吗？我在怎么觉得楼主在暗搓搓羡慕呢，不过这种生活普通人确实羡慕不来。] [我也！只有我羡慕下午三点就放学了吗？] 怎么会这样！ 【我是路人，我只是听说乐池洛好像有惊恐症，所以他的家人才这么保护他，大家不觉得很奇怪吗？】 【图片】 他贴上了一张私校校医室的偷拍照片，十七岁的乐池洛还能青涩，有位医生在为他做检查。 这位医生是北美有名的医生，专治惊恐症。 [离大谱！楼主你皮下是谁！真难为你，把这些东西一个个solo起来。] [@超娱娱乐公司，公司人呢？你家艺人在网络上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你们的运营和法务呢？快出来干活啊！] [哪又怎么样，楼主不会觉得有惊恐症是什么黑点吧。如果你告诉我一个爱豆在有惊恐症的情况下，在异国他乡忍受贫穷孤独还要出道，我只会觉得他是最有豆德的爱豆，我只会敬佩他！] [呜呜呜别说了，我永远爱乐池洛。] …… 亚当慌了…… 不是，怎么起了反效果。 在北美，体育文化就是北美文化的一部分，现在大家所说的藤校，就是20世纪的体育赛事联盟，就连北美的大学，也是更加青睐高校校队的队长。 第85页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会觉得热爱运动的孩子意志力和专注力都更为优秀。 在他们那边，很多大学甚至宣布申请本科不需要sat，而是更需要体育与艺术上的成就。 sat啊！那可是相当于这边高考的考试，乐池洛有惊恐症，他的家人当然不会让他去卷体育卷禁赛。 这种人……难道不应该是被人看不起的吗？ [听说乐池洛和约书亚正在比赛啊，是不是约书亚故意买了热搜，想让乐池洛破防吧。] [不是吧……这么玩不起。] 这边的骚动似乎惊动了约书亚，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翻看了热搜。 视线逐渐下滑，脸越来越黑。 到底是谁！ 是谁要害我！ 约书亚慌慌张张抬起头，实现正好对上乐池洛的吗目光。 「不是我发的！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我是真心希望你好的。」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五分钟前，他还在「祈祷」乐池洛永远别好起来。 乐池洛瞥了一眼。 呵呵。 「是吗？」 第37章 我赢定了 约书亚有些尴尬——到底是谁要害他！ 乐池洛没理他, 转身直接走了，这让他心底更加不安。 工作人员蹭到乐池洛身边，问他。 「没事吧, 要不要叫医生, 他们就在后面。」 「没事。」乐池洛很干脆地拒绝了他，「没那么弱。」 好飒。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移开头，可他实在不放心, 于是悄悄熘到休息室去叫医生。 「医生！我需要你！」刚推开门，没想到休息室里站满了人。 「十分之内，该话题涨幅远超同榜其他词条，预计五分钟后登顶热搜。」 「找到了, ip显示……一小时前在针叶山滑雪基地有登陆, 估计就是看台上那三个黄毛髮的。」 一个模样干练的女人抱着电脑，被精心修饰过的美甲在键盘上敲得哐啷哐啷响, 手机铃声响起, 响铃还不到一秒就立刻被女人接起。 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看清来电提示后，随意将手机砸在茶几上，外放电话。 「有屁快放。」很清冷的声音。 「小妹，我刚回首都, 没见你人。听爸说你去针叶山了怎么, 咱家宋大少爷终于忍受不了不声不响的生活，决定回来继承家产了」 「差一点，这次是找我帮忙。」年轻女人的语气里透露着遗憾, 「不过我们已经破冰了, 他叫我帮忙，回头送我辆车。」 「什么？」男子的语气非常不满, 「凭什么，明明我和他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凭什么先破冰的是你？」 女人很得意地对着电话笑了一下，「大哥，你不行啊。」 对面不屑，「一辆车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妹咱家车库前年不是刚扩建吗，车库都快塞不下了，你是缺这辆车的人吗这小祖宗一辆车就把你吊成翘嘴，你也太不稳重了……」 「奔驰amg one。」女人笑了一下。 男人闭嘴了。 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车，全球限量款。 对面哑声了一瞬，咬着牙开口，「宋时序也真是的，怎么能把我当外人呢，虽然我只是表哥，但我可是唯一的表哥啊……」 「你是缺这辆车的人吗这小祖宗一辆车就把你吊成翘嘴，你也太不稳重了。」年轻女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男子能屈能伸，「我缺我缺，你不要我还要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值得你大老远跑一趟，在国内，还有人敢惹他宋时序？」 「不是他出事。」 年轻女子长话短说，非常干练地概括了一下目前发生的情况。 「嘶......你说的这个，不会就是宋时序在美国那个呃，该怎么说，该怎么称唿他比较合适......小男朋友？」 「热知识，他们没在一起过。」年轻女子啧啧摇头。 「啊，搞半天原来没在一起啊，那宋时序还这么执着。」电话那头爆发出爆笑，「哈哈哈帮帮帮！我还以为这混世魔王没软肋呢，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啊哈哈哈！我也要帮忙，年夜饭他回来那天，我一定要拿这事好好敲他一顿。」 「所以呢，你能让我工作了吗？我感觉黑粉太多了，手底下压评压不过来。」 「嗨，这事好办，我手下几个娱乐公司正愁营销号没流量呢，不用刻意压着惊恐症那个热搜，找人推一把，推送给更多群体，想办法把网民的愤怒挑到最高点。至于那几个外国人嘛……那更好办了，远道而来即是客，总不能让他们两手空空回去，就给他们点土特产吧，彰显一下我们的大气风范。」 「……没想到你你居然还有好客的一面。」年轻女人问他，「你打算送这几个洋鬼什么土特产？」 「在挑。」年轻男子说话轻飘飘的，轻松得好似真的在挑选土特产一样，可他下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跌落神坛怎么样？」 「求而不得怎么样？」 「身败名裂怎么样？」 工作人员：...... 约书亚……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 「我真的没事。」乐池洛对着医生摇摇头，「去休息室里待着吧，起风了。」 「这点风不大，咱针叶山土着没别的特长，就是抗冻。」医生披着军大衣，「乖娃子，我会在起点守着你，你只要说不舒服，就立刻下来。赛道沿途的那几个小木屋里坐着的都是我的同事，他们负责中途接应。赛道尽头也有医生，都会等着你，你不要怕。」 第86页 乐池洛戳杆子的动作一顿，他觉得这些医生过分紧张了。 「我没怕。」 「哎哟。」医生的电话响起来了，他转身接听前，嘟囔了一句，「原来是终点那位。」 终点那位...... 那不就是宋时序了。 这么固执让医生一定要看着他，除了是宋时序，乐池洛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会这么做。 他们竞技的项目是棋门迴转，不强制规定迴转幅度，只需在规定赛道上依次绕过红蓝两旗到达终点即可。 这项竞技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动作加分，追求的是高速和急弯，因此低姿态和快速换刃就是必然的。 乐池洛最开始拿的是一块初级入门才会选用的雪板，它很轻，很软，很容易转弯和控制，也可以走起刃，这对追求速度的他来说非常适合。 但在上场前，宋时序要把他的板子换了。 「这板子太轻了，速度起来后不够稳定，你很容易被甩出去。」宋时序拿来另一块高级板，让乐池洛用这个。 高级板很沉，物理意义上的沉，好处是在雪地里稳如老狗，缺点是没点力量会踩不动，被熘板。 虽然腿部力量核心训练是乐池洛每天去练舞室必练的项目，但是这并不足以支撑高级板。滑一趟下来会很累，走刃的时候也需要更主动的去调动大腿的力量——乐池洛对自己的水平很有自知之明。 「这个不适合我。」 「那就中级板。」宋时序立刻把中级板塞到乐池洛手里，乐池洛爽快接受。 接受过后，他隐隐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于是他抬起头，看着宋时序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某位伟大学者曾说过，人性是更愿意折中的，如果一间屋子太暗，有人提议在墙上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如果有人提出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宋时序就在他身上印证了这个理论。 「你故意的。」乐池洛评价道。 「这叫策略。」 嘴角不自觉勾气，乐池洛踩在滑雪板上，走向赛道起点。 * 根据抽籤顺序，约书亚先上。 约书亚心神不定地上了雪道。 别紧张，不要紧张。 他在心底安慰不断自己，可脚下的雪板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竟在弯道抖了一下。 下了跑道，大屏幕上刷出实时记录。 乐池洛大概扫了一眼数据，快——但不是非常快。 「小乐，你别紧张，他毕竟是专业的运动员。咱不和他比，咱好好的就行。」 「我是紧张。」乐池洛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一想到要赢世界冠军，我就紧张得想笑。」 「啊」工作人员有些呆滞。 这孩子是……紧张傻了 「滴——」 电子鸣枪声响起，一块墨黑色的雪板飞驰在茫茫雪地上，出乎意料，乐池洛的起速度非常快，戳雪和起刃极其熟练，一点都不像是门外汉。 「他不是、他不是从来都不参加这种运动的吗」亚当有些坐不住了。 一个身影在半山腰上飞驰而下，录制团综的摄影师们不甘示弱，接力完成录像。 赛道上的风有些大，乐池洛不自觉提速，他滑得虽然很快，但很稳，基本没有抖动。 「这也太快了。」近距离观看滑雪比赛的宿晶下巴快掉下来了，拿出手机录制。 雪道上视野很开阔，他的速度很快，拐弯的时候为了不被离心力甩出去，乐池洛压低身子，把重心放到最低。顺利转过第一个弯后，他发现离心力没有想像中的大，于是他还想试试自己还能再滑多块，脚下力度加大，速度加快。 耳边的风声唿唿作响，拐过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速度太快，侧边的板子在压雪时忽然腾空，乐池洛整个身体因为惯性跃起。 离他最近的摄影师吓得镜头都晃了一下，看台上更是发出一大片尖叫声。 「小心点！」 「你怎么这么镇定。」蒋词久久没缓过来，捂着心口直喘气。 「他能做到的。」 「什么」蒋词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他会赢的。」宋时序说。 「见过半场开香槟的，没见过刚开始就开香槟的。」蒋词心绪乱乱的，他想起网络上的爆料，有些愧疚地看着乐池洛，「他的事情，我一直都不知道，唉，我还是他的经纪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乐池洛稳了心神，雪板落地时整个身体晃了一下，向下俯冲时还在不断加速。 「他怎么还在加速！」蒋词无力奔溃，心都揪起来了。 「天啊，小乐也太飒了吧！」 「小乐这么野的吗？」 看台上是更加冲破云霄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高音都飙出来！」宿晶不可置信地抱住脑袋。 就连看台上的外国三人组都站了起来。 他们是运动员，一眼就看出这情况对他们不利。 宋时序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乐池洛身上。 「他会赢的。」 「赢不赢不重要，而且你这也太溺爱了，对面可是世界冠军，就算失误了，也还是很快啊。」蒋词觉得宋时序太不理智了。 世界冠军那又怎么样。 他溺爱乐池洛哪里说的出什么理由。 第87页 乐池洛只是站在他世界里什么都不做，就与别人不同。 乐池洛约过赛道终点，藉助惯性在雪地上往前话。 大屏幕上刷出时间，场地里所有人屏住唿吸，安静得可怕。 下一秒，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嘆。 「我靠！」 第38章 胜利之姿 0.64秒。 乐池洛比约书亚快了0.64秒。 「啊啊啊啊啊！」宿晶在乐池洛滑至一半时就跟着跑向赛道终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分数出来的大屏幕上, 看台和休息室的人全都涌向场地，他们拿出手机记录这一时刻。 「他也太厉害了吧！」 「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呜呜呜，他有......那种情况, 还、还接受这种不公平的挑战, 我感觉我这辈子定型了，我会一辈子喜欢他的呜呜呜......」 所有人都沉寂在这场盛大的后劲里，久久不能自拔。 除了约书亚, 以及三个小黄毛。 约书亚看着大屏幕上的红色字符，两眼差点一黑。 0.64秒...... 0.64秒看似接近，实则拥有巨大的鸿沟，在以速度着称的竞技赛道上, 想要将提升0.5秒, 需要三年的时间。 可乐池洛——一个非运动员出身的业余滑雪，根本不需要三年。 乐池洛直接打败了世界冠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亚噹噹场奔溃, 他刚升入成人组, 还未完全渡过变声期, 嗓音非常尖锐，「场地肯定有问题，约书亚从来不会在拐弯时犯不压低重心这种低级错误，肯定是你们场地没维护好, 你们的场地肯定有烂雪！ 」 烂雪, 是指空气到达冰点以上时，雪开始融化，本质就是正在融化的雪。 在烂雪上滑雪的体验感非常不好, 因为烂雪里含水量很高, 滑雪者穿越湿雪会更加费力。大部分滑雪者在烂雪中转弯比在一般雪中难得多，要不断对板子施压才能完成一般的滑行, 体能消耗多，费力不讨好。 「昨天夜里还下了场大雪，现在可是零下二十七度，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太阳，怎么可能会有烂雪？」蒋词回怼他。 「再说了，如果约书亚上场时刚好遇上烂雪，那乐池洛滑的也是烂雪啊，控制变量，他们滑的场地不还是一样的。」 「就是就是。」 亚当一口咬定就是场地有问题，要求重赛。他的把锅直接甩到滑雪场的场地上，滑雪场的工作人员不乐意了。 「我们滑雪场的员工在夜间会开压雪车工作，我们会将白天被滑雪者弄得散乱的雪道重新清理、修復、压平，以满足第二天滑雪对场地平整度的要求。」工作人员郁郁不平，「昨天晚上压完雪，凌晨的时候又下了一次雪，为了保障安全，天没亮我们又压了一边，整整两次！」 就连文宣局的赵局长也不乐呵呵当和事佬了，「你嘴皮子上下动两下，直接否定了我们工作人员的劳动。」 人群正在争论时，宋时序正扶着乐池洛走向休息区。他们离人群很远，所有人不敢轻易上前。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维护乐池洛。 宋时序朝人群这边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亚当身上，湿冷得可怕。 亚当下意识抖了一下，不敢吭声。 私人休息室里，宋时序朝宋青黛点了一下头，「给他喝点盐水，休息室的暖气再调高点，给他补充点糖分，他不吃黑巧。」 宋青黛，宋时序的表姐，比宋时序大几岁，两人的母亲是亲姐妹。 宋青黛眼神玩味，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写满了[哟哟哟]。 她上手摸了一下乐池洛的手腕，细白的指尖搭在脉搏上。好在目前乐池洛的心跳正常，没出现心跳加速或唿吸急促的症状，她用口型说，「我看着，你先去收拾那个洋佬。」 宋时序点了一下头，然后出门。 休息室里。 宋时序走到亚当面前，亚当正在输出，见宋时序来了，先是一愣，把嘴里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的话咽下去，「你......你干嘛？」 他有点怕宋时序，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蠢到跑去打劫宋时序。 虽然宋时序在乐池洛面前总是一副懒散恣意的模样，但乐池洛一不在，宋时序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看起来很不好说话，如果对方耐心告罄，他们说不定还得遭点皮肉之苦。 尤其是现在，宋时序的表情好像比前两次还要冷淡。 亚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你想重赛？」宋时序问他。 「是又怎么样，我们有权对你们的权威提出质疑。」亚当的声音明显弱了很多。 宋时序笑了一声，非常轻蔑。 约书亚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走到宋时序面前。 他和宋时序差不多高，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气质比宋时序弱了一截。 「不用重赛。」约书亚的肩膀耷拉下去，他的嵴柱像是被人硬生生从血肉中抽出来一样，整个人变得颓疲又消沉。 「为什么啊，我们相信你，这一定不是你的真实水平，就算不重赛，也得看看实时录像吧。」亚当振振有词。 「你可是约书亚啊，你怎么可能输给那个人。」 约书亚最怕听到这种话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输给乐池洛。 宋时序朝他看过来，约书亚躲避对方的目光。 第88页 是他自己太蠢了，以为乐池洛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而且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居然会被亚当这个猪队友卖了。 愚蠢的亚当，他根本不知道约书亚已经心态爆炸了。现在提出重新看录像，这无异于当众鞭/尸。 「够了！」约书亚吼了亚当。 亚当哑口，表情有些呆滞，又有些受伤，一直以来被视为偶像的约书亚，一直以来都像是温柔贵公子的约书亚......居然会这么粗鲁地对待他。 「不用看了。」/「我要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所有人看向大门。 一个体态庞大的外国人站在门口。他的神情非常阴冷，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暴戾的，也许是因为他年纪大了的缘故，那松弛的上眼皮耷拉下来，形成了一对吊梢三角眼，阴冷又狠厉的视线就是从他老态龙钟的眼睛中爬行出来的。 「教练。」约书亚顿时慌了，「我......」 「你不用再说了。」老教练直接抬手打断了约书亚的话，走向宋时序，「我是北美滑雪代表队的总教练黑塞尔，和你们比赛的这位就是我的孽徒。」 他居然会说汉语。 说得还很流畅。比约书亚多了几分地道，比黄毛那几个更容易让人听懂。 「我很抱歉。」黑塞尔教练的眼神恶狠狠在几个黄毛身上颳了一圈，「劣徒不懂事，做错了事。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天经地义。如果你们想要报警或是向体委会举报，我都不会反对。」 几个黄毛瞬间哭出来。 黑塞尔教练无视他们。 「但是，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份比赛录像。」教练阴冷的视线落在约书亚身上，约书亚像个走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我们北美滑雪队与几个运动高奢品牌有代言，我这个孽徒身上的代言最多。他擅自开直播比赛的事情已经传回北美了，好几家高奢都来问我具体情况。」 他的潜台词不言而喻。 如果约书亚真的输了，那么他身上的商业价值将会大打折扣，这会直接影响北美王牌滑雪队的号召力与权威性。 黑塞尔教练和北美媒体对峙多年，他非常清楚，如果约书亚输给一个无名之辈，回国后，约书亚将面临的是无休止的全网嘲。 约书亚这人他最清楚，心气高心态差，又爱面子，只要丢分就心态爆炸，每次上场前都要好几个心理医生一起闹。 如果真的到了全网嘲的地步，这孩子估计能自闭到当场退役。所以无论如何，趁外界那些媒体还没开始添油加醋前，他一定要试着找找机会。 说不定是约书亚赢了呢。 说不定真的是他们的机器不专业呢。 「可以。」宋时序爽快点头。 黑塞尔教练非常有自信地坐下。 「慢着。」 宋时序两只手撑在桌子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黑塞尔。「如果他真的输了，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黑塞尔面无表情地盯着宋时序，但却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不安感。 这个年轻人的假笑太过明显，让他有种被猎人盯上的错觉。 「如果输了，任我处置。」宋时序说，「当然，我不会损害你爱徒的人生安全。」 黑塞尔一言不发地盯着宋时序，最终，他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我答应你。」 * 屏幕画面被分割成上下两个画面，约书亚的教练正在就他们两滑的没个弯进行同步对比。 第一个蓝旗转弯，很明显可以看出来，约书亚比乐池洛快一点。 第二个弯是红旗急转弯，两个人都有点滑出去了，约书亚稍稍领先。 但是过了旗门乐池洛忽然加速反而超过了约书亚，反观约书亚这边，在第三个旗门转弯时，他犯了错误连新手都不会犯的错误。 视频中的约书亚在转弯时好像走神了，他的雪板剧烈晃动，甚至出现了摇摆的走势。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用力戳雪，因为戳雪时多戳了一点，整体滑速在摩擦力的制衡下慢了下来。 乐池洛就是在此刻以微弱的优势超过了他，然后一直保持到终点。 最终，乐池洛的成绩比约书亚的快了0.64秒，赢得了这次比赛的胜利。 虽然在数字意义上，他们只差一点点，但在比赛的对比同步画面中，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乐池洛比约书亚快了一截。 约书亚那个摆动的样子，很明显是注意力不集中导致的。 而他为什么会走神……哼，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黑塞尔教练黑着脸离开了，临走前，他狠狠地敲了一下约书亚的脑袋，用地地道道的英语骂了他一句，「混蛋！」 约书亚整个人摊在座位上，颓废又消沉。 几个黄毛抱住黑塞尔教练的大腿，哭天喊地，不断道歉不断求饶，但黑塞尔教练走得决然，甚至在几个黄毛自爆自己不应该抢劫宋时序的时候，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气得每个黄毛都踢了一脚。 三个黄毛才刚成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好个人抱在一起痛哭。 哭着哭着，一个黑影笼罩在他们身上。三人抬头一看，看见宋时序正低头看着他们。 「呜呜呜……」 求放过。 * 「你们先回去，我处理点事。」 第89页 乐池洛抬起头看着宋时序。 乐池洛的眼睛太好看了，像是一汪蓄了水的池塘，宋时序没来得及移开眼睛，被眼底的水光晃了一下。 宋时序好像天生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一样，他弯下腰，问乐池洛怎么了。 「没有。」乐池洛摇摇头。 他原本想问为什么不能一起回宿舍，但他没有开口。 他觉得这个问句不太符合他的性格，而且他也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这么问。 乐池洛回到宿舍的后，医生给他做了个检查，确认他没有其他的异常，让他好好休息。 他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时钟，23：50分，宋时序还没有回来。 「太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乐池洛对宋青黛说。 宋青黛摇摇头，她很温柔地看着乐池洛。 「不急，宋时序说有礼物要送给你。」 第39章 恶有恶报 半小时前。 宋青黛对宋时序说：「你哥拜託我给你捎句话, 他也想整整这些洋鬼。他的提议是让他们求而不得，让他们悔恨莫及，让他们身败名裂。」 宋时序没有回应。 「总部的公关公司已经准备好了, 接下来就是网络舆论战了。」 宋时序依旧没有说话。 宋青黛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会是想......」 宋时序打了个响指，「知我者，阿姐也。」 宋青黛愣了一下, 完美无瑕的表情上露出一丝破绽。 「等等，你想干什么，我在知道什么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疯子, 他又想干什么。 宋时序站起来, 准备去找文宣局局长。 「你找文宣局的赵局长做什么？」宋青黛不理解。「我们已经向他们起诉了。」 「这些不够。」宋时序觉得这些惩罚不足以补偿乐池洛。 「远远不够。」 ...... 「姐姐？」 「姐姐？」 宋青黛回过神来，看见乐池洛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抱歉, 我走神了。」宋青黛措辞犹豫, 「他说, 这个礼物你会喜欢的。」 乐池洛眨了眨眼睛，心想宋时序怎么会知道自己送的礼物他会喜欢。 * 郊外，一辆黑色的奔驰迈凯伦停在空旷的雪地中。 「牢哥，我们有话好好说。」一个强装镇定的黄毛试探性地开口。 宋时序坐在副驾驶上, 他从后视镜里的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 几个黄毛立刻闭嘴, 不敢再说话了。 冰天雪地，荒郊野岭，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用一种类似雾都杀/人魔的眼神看着他们, 再坚定的意志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呜呜呜我要回家, 呜呜呜我想妈妈......」 「窝再也不抢劫了。」 三个黄毛挤在一起，憋憋屈屈地不敢高声语。 约书亚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 虽然他没有哭天喊地，但似乎也好不到那里去。 车子越开越偏，目之所及已经没有人类居住的痕迹。高大直挺的针叶林站在雾霭中，诡异又恐怖。 约书亚有些慌了，「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不稀罕。」宋时序想都没想直接嘲讽，「你们自己穷惯了别带上我，我可不是一缺钱就上街打劫的人。」 三个黄毛懊悔不已，简直无地自容。 车子开到一处空地上，宋时序熄火，司机一手一个，把黄毛们拖拽出去。 天寒地冻，北风唿啸。 建筑都被雾霭吞没，只剩道路边上的老旧路灯发出不稳定的光亮，刀刮似的风打在他们的脸上。这一瞬间，无数恐怖电影里的片段从他们脑海中飘过，亚当甚至在宋时序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一瞬间，两眼一黑，差点被吓得晕过去。 跟在他们后面的一辆黑色货车也停下来，赵局长从车上走下来。 赵局长依旧是那么笑容可掬，乐呵呵地拍拍肚子。 这副热情好客的模样在几个外国人的眼里，简直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们缩成一团，像个鹌鹑。 「小宋呀，你要的货，都在车上。」赵局长指导司机帮忙卸货。 「货？什么货？」几个鹌鹑抖得更厉害了，他们的脑子已经不能正常运作了，热血□□，风暴，数以类记的犯/罪电影从他们大脑里不断闪过，他们甚至已经脑补出自己被宋魔王折磨得体无完肤的情景。 宋时序对他们笑了一下。 不笑还好，一笑，这几个鹌鹑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约书亚扑通的动静最大，「我把所有钱给你，全都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一切好说，只要是我给得起的，我、我虽然现在没带钱，但是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人从北美带过来的！」 不远处，赵局长嘀嘀咕咕：「他们在鬼叫什么？」 「不知道。」宋时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可能终于疯了吧。」 宋时序低头髮消息，赵局长则是在请点带来的烟花。 「小宋，马上就要十二点了，前几个镇区已经开始放了，估计要到我们这边了。」 放烟花。 是针叶山当地的习俗，当地居民会在气温开始回升的那天开始燃放烟花，寓意新一年终于到来。按照习俗，烟花会从最北的城镇开始燃放，一个城镇放完，下一个城镇便会接着放，从北至南，以此燃放。 第90页 宋时序让司机扛起一只规格较大的烟花火箭，然后和司机一起走向约书亚。 「你补药过来啊啊啊啊啊！」 还没等他嚎完，宋时序就不耐烦地打断他，「叫什么叫，让你们干个活怎么这么费劲。」 约书亚怀里被塞入一直烟花火箭，身体有一瞬间的僵愣。 其他几个黄毛也拿到了的烟花，都是一脸惊恐。 「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我从来都没见过。」 「好沉啊，我的手有点累......」 宋时序宽宏大量，「你可以试试把他放下来。」 「算了算了。」几个黄毛摇摇头，「不累不累，一点都不累。」 宋时序懒得理他们，低头看手机。 「这个是烟花。」赵局长笑容可掬地为他们讲解如何正确使用与燃放烟花。「等一下就轮到我们了哈，你们做好准备，我说开始你们就点火。」 几个外国人不明就里，预想中的惩罚没有降临，反而让他们来着做这种事情。他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劫后重生的放松。 很快，他们笑不出来了。 寂静的夜空中，传来爆炸声。 巨大的迴响在空气中震盪，几个歪果仁浑身都在发抖，被骤然惊到的心跳如同牛皮军大鼓一样咚咚直响。 一个黄毛铁青着脸，手都在抖，「怎么了，刚刚那是炮火的声音吗？」 亚当牙齿直打颤，牙缝里哆哆嗦嗦才挤出一句话，「不知道，是打过来了吗？」 他们的眼神不像是演的，烟花声响起的那一瞬间那几个人的眼里全是恐惧。 「砰——」 一声刺耳的巨响。 近处的低空里，有几簇火花炸起，金色的烟火在黑色画布上展开，在黑夜中放射出耀眼的光。 「那是什么？□□吗？」亚当不管了，想把手上的烟花丢掉。 「愣着干什么，快丢掉啊，这个是炸弹！」亚当大喊大叫。 赵局长被这一嗓子嚎得直想笑：之前以为他是个傻逼，没想道真的是个傻逼。 宋时序皱着眉按住亚当的手，让对方无处可走。 「啊啊啊放过我吧，我宁可去警察局我也不要在这里抗炸弹！」 话音刚落，亚当手里的火箭烟花就勐得向下拽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急促又尖锐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下一秒，黑色的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 「啊啊啊啊啊！」亚当以为这个是□□，吓得下意识向宋时序靠近。 见对方这么没边界感，宋时序毫不留情地给了对方一个肘击，直接敲在对方鼻樑上。 亚当吃痛地向后仰去，又被宋时序揪着领子拉了回来。 「不是吧，你这核心也太弱了。」宋时序想过对方很弱，但是没想过对方居然这么弱。「你真的是运动员吗？」 「呜呜呜......」亚当感觉有温热的东西从鼻腔里流出来了。 另外两个黄毛脸色铁青，在亲眼目睹宋时序一个肘击就把亚当打到鼻血直流后，他们不敢再放一个屁。 「呜呜呜，这个到底是什么。」亚当把血当眼泪喝。 「刚刚不是说了嘛。」赵局长笑容可掬，「这个是我们的传统烟花。」 「你们为什么要放这么恐怖的东西。」几个青年站不稳了，感觉下一秒就要要昏过去了。 「烟花寓意着新生，喜庆，吉祥，繁荣，团圆和幸福，它代表着辞旧迎新，祈求新一年平安吉祥的美好愿景。」宋时序对他们说道。 「不可能！」约书亚不敢相信，「在我以前的经歷里，这种东西出现的时候，往往伴随着冲突，乱斗，和战争，这种东西就是不详的。」 「你们国外能有什么好东西。」宋时序垂眼看着约书亚，冷声道，「我觉得必要给你这个文盲科普一下，火药最早是中国人发明的，但我们追求和平与吉祥，于是有了烟花。千百年来，我们一直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世界，火药可以带来和平，反观......」 反观某些爱打战的流氓国家。 宋时序没继续说下去，但另外几个外国人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们瞬间觉得，自己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约书亚知道这是烟花不是炸弹，但他的脸上还是很难浮现笑容，锐利的眼神依旧在不断地观察周围。 以前在外国的时候，听到这种声音，他会猜这个是什么武，要不要逃跑。 他从没想过，在这里，人人习以为常的烟花，却是他们无法克服的恐惧。 一瞬间，莫大的哀伤将他们笼罩，在高谈人权与民主的彼岸，他们从未有过这么一刻希望自己是另一个国家的公民。 「你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我们怕烟花。」约书亚没忍住，虚伪傲慢的他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总想找个人甩锅。 赵局长乐呵呵的笑容僵在脸上，下一秒，他听见一记撞击声，约书亚闷哼着倒下去，赵局长只看见一条收回去的长腿，耳边的聒噪声瞬间消失。抬头，看见眼前没入在阴影中的宋时序，隐约露出冷白的半张脸。 「跟你客气一下，真把自己当成东西了？」宋时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就这么跟你说吧，针叶山风景区这周围的地产，都是我家的。把你埋在这里，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第91页 约书亚很惊恐，刚刚还和他科普传统文化的热心人士这么忽然变成要他命的疯子，他特别后悔刚刚对宋时序说了那样的话。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和乐池洛比赛的，我以后再也不敢靠近他了，我一定老老实实的......求你放过我！」约书亚崩溃了。 「你现在知道，惊恐发作是什么样子的吧。」宋时序垂着眼看他。 约书亚捂着胸口，喘不上气，痛苦地长大嘴巴，好舒缓一下胸口的疼痛。 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宋时序在决定将他们暴打一顿之前，还得带他们来「放烟花」。 宋时序要他们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赵局长暗自惊嘆：「杀/人诛心啊！ 「就这点胆量，上来挑衅的时候还以为有多厉害呢。」宋时序想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们，「断两根肋骨，死不了。」 十分钟后，警察局门前跪了一排外国人，他们见到银手铐，就像见了亲娘一样，哭着要戴上。 「救命啊！」 * moonlight一行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结束洗漱，蒋词才把手机还给乐池洛。 还在针叶山进行拍摄任务的时候，外网的言论就攻陷了他们的直播间，大量域外ip涌入甚至一度差点中断直播。那些全是三无小号，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是从亚当直播间跑过来看热闹的。 蒋词去那个叫亚当的外国运动员直播间瞄了一眼，那些弹幕只能说是……不堪入目。 乐池洛有惊恐症这事，宋时序提前和他打过招唿，虽然他有过心理准备，但在听到这件事情的那一瞬间，蒋词还是被吓了一跳。 很难相信，一年前的训练生选拔赛，乐池洛在那么糟糕的情况下还能坚持下来。 其他队员只是默默坐在一旁，他们有些自责，作为队友，居然没发现这些细节。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放在平时，乐池洛很沉迷这种氛围。 但他不想以身边人情绪低落作为前提。 「词哥。」乐池洛知道，今天这场冲突是因他而起，他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三日又惹你惹你生气了吗？」 打趣开玩笑，这非常不乐池洛。 成员们彼此交换了眼神。 不善言辞的小么在笨拙地哄他们开心。 「呜哇。」宿晶跪在地毯上，一张小脸哭成花猫，他抱着乐池洛的腰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哇，词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练肌肉，好好训练，我不会再抗拒超级夸张的肌肉男路线了，我一定听策划姐姐的话，勐勐举铁，勐勐吃蛋白粉，我一定不会拖队伍后腿的。」 爆哭下跪道歉，这一套连环拳打下来，直接把乐池洛打懵了，他抬起头，有些无措地求助蒋词。 出息！ 蒋词眼眶发酸，作为经纪人的他不做好孩子们的心理疏导的工作，反过来居然还要孩子们来安慰，他这个金牌经纪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揽着乐池洛的肩膀，抬头把泪花憋回去，「文宣局那边要我们转发动态。」 「不用担心我，我没关系的。」乐池洛很认真地摇摇头，「我怕文宣局的官博会因为我受到影响。」 毕竟外网那些粉丝的战斗力，所有人都见识过的。 「发！」词哥联繫了最好的公关团队，「我们又没有做错，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乐乐你不要怕，有词哥在这陪你，词哥是你坚实的后盾。」 「还有我。」宿晶惨兮兮地抹眼泪，开口全是黏腻的鼻音，「我有三个小号，我要在评论区里为你带头冲锋，谁要是敢骂你，我就喷死他。」 林宴摸摸宿晶的头，「你记得不要切错号啊！」 在大家的高度关注下，乐池洛用自己的号转发了针叶山文宣局的宣传图文。 刚转发完，乐池洛的手机就卡住了。 点了几下没刷新出页面，乐池洛轻声说：「我的手机好像坏掉了。」 「不。」一向话很少的连醒摇摇头，「是微博崩了。」 「微博……微博崩了！」宿晶大气不敢喘，狂切小号，生怕骂晚一步。 大概过了十分钟，微博再次恢復正常，他们点进去，看见热搜上挂着一个爆字。 爆！ 意料之中，毕竟这是乐池洛。 但意料之外的是，这个词条是滑雪运动员约书亚的道歉微博。 ——对不起，我真诚地向乐池洛道歉。[爆] 宿晶拔出四十米大刀，有些茫然。 乐池洛点进微博。 本人为今天下午在直播间中的愚蠢言论涉及侵犯名誉权致歉，目前已接受当地警方的拘留审查，请中国的朋友们帮忙转发扩散谢谢。 除此之外，约书亚，亚当，还有两个黄毛，在结束拘留时长后，会立刻被押送回北美。在北美当地的社区中完成他们为期一年的社区义务以前，他们被禁止参加一切国际赛事，同一时间，体委会发出禁赛公告，并要求所有运动员引以为鑑。 除此之外，还有手写道歉信，亲自拍的道歉视频，还有一系列经济上的补偿开支，全都一一列明。 评论区全是维护乐池洛的。 [龟孙王八蛋！憋了怎么久，终于捨得出来让哥们骂你了？看我不一口口水吐死你。] [随一口！] 第92页 [随一口！] [随一口！] …… 乐池洛知道，宋时序一定在背后出力了。 他看向宋青黛，终于明白宋时序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了。 深夜。 乐池洛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戴上眼罩，迷迷煳煳地躺到后半夜。在月亮垂挂在西边的矮树上时，他终于听到了隔壁房间门扭动的声音。 宋时序回来了。 乐池洛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在心底估算了一下时间，他觉得宋时序差不多洗漱好了，于是下床。 【你睡了吗？】 宋时序刚洗完澡，出浴室时就收到这样一则消息，他头还没来得及吹，先回了消息。 下一秒，乐池洛的电话打了进来。 「还没睡？」宋时序问他。 「刚睡醒。」乐池洛的声音很温吞。「宋时序，谢谢你。」 电话那头似乎低声咳了几声，接着就是有些哑声的话：「不用谢。」 「你不用担心我，我不在意他们。」乐池洛走向床沿，「我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宋时序紧接着又说道：「可是我在意。」 他的语气很认真，稍微带着倦意的嗓音显得比平时更加认真。 第40章 登山阶梯 一簇很小的火焰在他心底燃起, 就像是在荒芜边缘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亮着光的避难所。 一种暖暖的情绪在他心里蔓延，一开始是一簇微小摇曳的火苗, 后来越燃越大成了散发热量的火焰, 整个心脏都被暖意围住。 早晨起来，针叶山起了雾。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太阳，等太阳出来后, 估计是个晴天。」蒋词把孩子们叫醒，「快起来吃早餐，今天还有拍摄，保姆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快快快, 动起来。」 节目组为他们准备的保姆车非常宽敞，宿晶非得和乐池洛坐在一起, 他拿出下载好的动画, 和乐池洛一起看。 不知道看到什么有趣的地方了, 宿晶前仰后合笑个不停，乐池洛也在笑，浅色的瞳仁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乐池洛坐在靠窗的位置，金色的阳光正好倾洒下来, 落在他白皙无瑕的侧脸上。 保姆车的构造与其他车不一样, 更像是被人为改造过的小型客厅。乐池洛坐在最隐蔽的角落，膝盖上的毛毯被前仰后合的宿晶蹭落，他随意地弯下腰, 捡起毯子, 拍掉毛毯上的灰尘。 重新盖上毛毯，乐池洛抬起眼, 对上一道直白的目光。 ——来自连醒。 连醒带着边阔很深的鸭舌帽，他维持着刚刚闭眼入睡前的姿势，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保姆车有贴单向模，膜的颜色冷而深，几缕冷调光线落入乐池洛的眼睛中，出奇的冷，偏偏那双看过来的视线，又在对他笑。 连醒的喉咙动了一下。 直白的目光从高处坠落，非常直接地落在乐池洛身上。 这很不连醒。 毕竟在乐池洛的印象里，对方非常沉默寡言，如果不是为了工作需要，他甚至有时都听不到对方主动开口说一句话。 「怎么了？」乐池洛问他。 连醒：「没事。」 连醒的性格转变有些突然，这让乐池洛感觉奇怪，但他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他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摄像师正抗着摄影机拍全景，他并没有特地放大乐池洛的特写，但乐池洛就是有一种一眼就让人看见他的魅力，非常特别。 【我靠我靠我靠，这个侧脸真的绝了！ 完美的建模脸，我原本打算长这样的！】 【哈哈哈哈哈什么叫我原本就打算张这样的哈哈哈，上帝的毕设罢了。】 【呜呜呜宝宝line好好磕，超娱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放弃特种兵的路线看，我不敢相信乐池洛和宿晶练成双开门韩漫矿工的样子。】 【小声，虽然乐池洛走的不是韩漫矿工的路线，但我觉得他的颱风比很多人都强势，完全压倒一切alpha。】 【我get到了！清冷大美人日常是不苟言笑的大美人，但是到了某个时刻，会时主动a上去的alpha！】 【我们乐乐虽然看上去像清冷大美人，但实际上是个性格温吞乖巧的小男孩，他还是个宝宝（狗狗眼）（狗狗眼）】 弹幕热热闹闹的，蒋词看得非常欣慰，无比庆幸自己做了开了直播的决定。 宿晶不知看到了什么，拍案而起，「xx老贼这么这样！他是画太多剧情自己反而忘记了最初设定了，我的jo太郎怎么被削了。」 他崩溃破防，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乐池洛的肩膀上，蹭个不停。 「有可能是时间太久，忘记了。」软又细的毛髮往他脖颈那里钻，像是小动物的爪子一样。乐池洛那块皮肤有些敏感，缩了一下脖子，在镜头里看上去，就像两个把头碰在一起的小动物。 【啊啊啊啊啊好萌好萌，宝贝们我亲亲。】 【直球小狗狗x矜贵小猫咪。啊啊啊我磕到惹。】 【（大声敲碗）（大声敲碗）就磕就磕，我就是爱看这些！（可爱）】 「宿三日，现在直播着呢，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蒋词差点咬碎牙。 「噢噢好。」宿晶收起他那不值钱的样子，乖乖坐好。无事可做，点进moonlight的直播间，和乐池洛看弹幕。 【欸，不是我说你们，宿三日和乐乐的直球小狗狗x矜贵小猫咪就算了，怎么还有乐乐和宋魔王的？高冷边牧是什么新型塑啊！】 第93页 【哈哈哈哈哈哈你那个已经很正常了，上面还有乐池洛x连醒的呢。】 「哈哈哈哈哈他们好搞笑啊，他们居然磕你和连醒的cp，哈哈哈哈哈哈她们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哈哈哈。」宿晶自顾自傻乐。 车内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手机上的弹幕播了什么，乐池洛已经开始不在意了。他有些困了，昨晚他没这么睡好，后半夜才迷迷煳煳躺下，困意上涌，他需要睡觉。 喻文江也打开直播间，津津有味地磕起来。 过了一会，连醒睁开眼睛，思考了有几秒，也点开了直播间。 弹幕上在刷什么内容，他已经不在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点进来。 看着乐池洛的那张脸，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似有预感，连醒抬起头，发现宋时序在看他。 对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恣意又颓然地靠在座位上，黑而深地眼神沉到了极点，里面酝酿着不可名状的压迫感。 「诶诶你们看看这个......」喻文江举着手机，转身愣住。不知为何，他感觉有一股名为硝烟的味道在他们之中蔓延。他识趣闭嘴，但安静没一会却只觉得如坐针毡，于是跑去找队长了。 队长晕车在睡觉，虽然没人可以陪他说话，但起码不会有怪怪的感觉。 车子一路开向郊区，通过隧道，很快来到针叶山脚下。 针叶山不愧是国家5a级景，空气很好，景色也非常优美。 乐池洛有些新奇，他回国后，第一次见识到祖国的大好河山，蒋词向他们介绍针叶山的时候，他特意侧过头去，很认真地听。 宿晶在一旁鼓鼓秋秋，「今天忽然开直播了。」 「怎么了吗？」乐池洛问他。 「很有问题。」宿晶确信。「蒋词一定有什么新想法。」 林宴感嘆宿晶居然长脑子了。 果然，他们刚落地，蒋词就开始cue流程。「大家也看到了，今天我们的团综採取了直播的形式。」 「粉丝们可以一起欣赏针叶山的风景。」林宴不愧是队长，对cue流程这项议程非常上道。 「没错。」蒋词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针叶山风景优美，每个海拔层内都有独特的风景，上山有步行阶梯，也有索道缆车。缆车虽好，但走马观花，可能会错过一些风景，所以我们决定让六名队员沿着步行阶梯步行至山顶。」 在原来的团综脚本里，这次爬山hiking准备了两种上山方式，一种是步行上山，另一种是乘坐缆车上山。节目组原本是想通过滑雪比赛分出胜负，再通过胜败来决定上山方式。 但滑雪比赛中途出现了点小插曲，团队当晚就开了个紧急会议。为了照顾成员们的身心健康，团队内一致决议——远离滑雪场。 「步行至山顶一共有三条路线，分别是南小道，西小道和东小道。」蒋词笑眯眯。 「三条上山路，但是我们有六个人。」福至心灵，宿晶立刻明白蒋词说的是什么。 他们必须组队分开。 「没错，你们将会被分成三组，其中两人为一组，进行爬山比赛。」 话音刚落，宿晶抢先说：「别管，我要和乐乐一组！」 宋时序看了宿晶一眼，黑而深的瞳孔里有情绪在酝酿。 林宴负责维持秩序，喻文江想说点什么，但没想到的是，一直不爱说话的连醒开了口：「不行。」 宿晶顿了一下，「为什么？」 连醒：「词哥刚刚说过，除了爬上山顶之外，沿途还有各项打卡任务。」连醒把手揣进衣服兜里，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确定你的体力能够帮助你的队友登上山顶的同时，还能完成各项打卡任务吗？」 莫名中箭。 体能back的宿晶支支吾吾，他确实想和乐池洛待在一起，但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如果他和乐池洛组队，最后很可能变成乐池洛来照顾他。 宿晶虽然只比乐池洛大几个月，但他有[哥哥包袱]。在他看来，宁可自己多干一点，也不想让乐池洛多做一点。 宿晶妥协，但他有些好奇地看着连醒，「醒哥，你平时都不爱说话，没想到这么细心，连这一层都想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宋时序掀起眼皮，看向连醒，他抿了一下唇，嘴角勾起一个不可察觉的微笑。 连醒没有迴避他的目光，深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宋时序的身影。 宋时序的目光审视着连醒。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觉得你们都想和乐池洛组队呢】 【谁不想啊，是你你不想吗】 【换成我，我当然想啊，爬上的时候乐乐累了，说不定还能牵个小手awa】 【你们太bt了！】 林宴提议，「不如抽籤吧，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公平。」 喻文江捧哏，「对对，至少结果是公平的。」 蒋词和策划凑在一起，他们不明白，一个登山分组怎么被他们玩成斗兽场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可是我们要怎么抽籤呢」 「用这个吧。」林宴从地上捡起几只长树枝，折断，分成三组不同长度的短枝，「抽到一样长度的人一组。」 「这个好这个好。」宿晶举手，「我第一个来。」 其他人没有意见，抽籤开始。 第94页 宿晶抽出一根，最长的。 连醒紧跟其后，慢慢抽出一根，最短的。 林宴和喻文江一组，抽到了中间长度的。 现在只剩下一根最长和最短的了，宿晶急得不行，「祈祷祈祷，乐乐和我一组，我补药和宋时序一组。」 乐池洛不在意抽籤结果，他和谁组队都行。可不知为何，他忽然没由来地感觉到，宋时序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还未等他想通为什么宋时序的眼神不对劲时，抽籤的结果出来了。 他抽到了最短的。 宿晶愣了一下，呆呆开口。 「乐乐和醒哥一组啊。」 第41章 舔狗加一 乐池洛点了点头, 掀起眼皮时眼睛来不及躲闪，直直撞上宋时序的视线。那双比黑夜还要深的眼睛盯着他。 直白又强势。 这一瞬间，乐池洛感觉周遭的气氛有些稀薄, 他深吸一口气, 飞速移开眼睛。 分组完毕，每个人都拿到了地图。 冬天的针叶山没什么游客，只有三三两两的登山爱好者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还算安静，这是乐池洛喜欢的氛围。 但某道直白的目光如影随形，乐池洛有些招架不住。 乐池洛：「……」 宋时序总是在看他，他觉得有被骚扰到。 直到连醒提议, 想和乐池洛一起研究一下登山路径, 他才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好。」 两人走到路边的石凳上，铺开地图, 仔细确认每一个节点的打卡点。 连醒有些犹豫, 「其实……」 他半句话还没说完, 一道黑色人影就降临在他们面前的地图上。 乐池洛抬起头，发现宋时序在看着他。 「地图都不会看了」 乐池洛愣住，宋时序的指尖捻起地图画册的一角，转了个方向, 「反了。」 乐池洛低头一看, 指北针的方向反了，他红着脸拿着地图，轻声道, 「谢谢。」 【这三个人悄咪咪地干什么呢？】 【宋时序不好好研究自己的, 怎么跑去研究别人的（狗头）】 完成转向后，乐池洛重新做好了笔记, 连醒看了宋时序一眼，然后对乐池洛说：「我去店里买点东西。」 「好。」 连醒走后，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你有什么事吗？」乐池洛问他。 「换个搭档。」宋时序看着连醒的背影，语气算不上友好，「他不适合当你的登山搭子。」 乐池洛不明白。 「你感受不到吗？他很反常。」宋时序说，「这人来公司两年了，对什么都不关心，始终游离在所有人之外。他从不会主动去建立友谊，甚至懒得维护。」 可他今天却格外主动，对分组的事情格外上心，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的关心对象——是乐池洛。 反常就算了，还反常到宋时序的领地上。宋时序怀疑自己最近是脾气太好了，好到让人蹦跶到头上来。 「友好地和队友建立关系，这有什么问题吗？」乐池洛其实没想明白。 「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谚语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乐池洛掀起眼睛，很仔细地看了一下宋时序，心里疑惑。 整顿公司内部人员思想，将「和谐，奋斗，努力创造幸福人生」的方针落实到每一位员工身上，并且引导公司内部思想不太端正的员工走向正道——这些思想工作难道不是蒋词在做吗？ 宋时序怎么这么上心 难不成，整天没个正形的宋大少爷终于想通，决定回去继承千亿家产，打算从基层开始学习管理学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面对连醒反常这件现象确实得用严肃的态度来对待。 「放心。」乐池洛声音温吞，悄悄靠近宋时序，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宋时序眼睛微微睁大，唿吸一滞。 【哦莫哦莫哦莫！】 【靠那么近，是想干什么！】 【摄像师！你的镜头歪了！往右边移一点，我看不到啊！】 心跳的很快，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和脑子里的那个情景一起冒头，梦境与现实马上就要重叠。宋时序就这么呆呆站着，看着乐池洛那张脸在自己面前不断靠近，放大。 砰—— 砰砰—— 空气中的细小的尘埃化成有些躁动的分子，像绑了绳子的糖果瀑布，在宋时的身边摆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你放心，我会帮你关注一下他的。」乐池洛说。 「关注？」宋时序愣住了，他不想关注什么连醒，他只是想让乐池洛离连醒远一点。 可乐池洛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以为宋时序是单纯地关心队友，毕竟宋时序和连醒在成团前就是队友，感情肯定不一样。 他很认真地看着宋时序，「你先不用那么悲观，先观察一下，你要是实在担心，可以找蒋词给他做一下思想工作。」 糖果瀑布的绳子被剪断了，乒铃乓啷掉一地，杂碎了宋时序一切美好的幻想。 宋时序：「……」 「我为什么要关心他他就算明天退团了也和我没关系。」 真好听的声音，真冷漠的话。 乐池洛顿了一下，「那你想干什么？」 宋时序没忍住，手心轻轻扣在乐池洛脑门上，低声附在他耳边，「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第95页 他的声音很有特点，音色上扬，压着嗓子说话的时候很有颗粒感。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心还轻轻盖在乐池洛的脑门上，身体连着身体，声音直达耳蜗深处，乐池洛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胸腔在一起共鸣。 「我怕你被他骗了。」 …… 连醒回来的时候，发现乐池洛身边多了几个工作人员，那三个工作人员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连醒：「……」 moonlight的成员被分成三个小组，分开上山。一般情况下，每支队伍可以配带一个摄影师和一个助手，绰绰有余。 可现在…… 他们这只队伍里多了三个助理——并且是一身腱子肉，胸肌硕大，腹肌线条块状分明的助理。 连醒：「……」 「我去给他们买水。」乐池洛骤然回神，脸有的发烫。心脏还是砰砰直跳的，显然还没从刚刚那句话里脱离出来。 * 「亚当，你可让我们好找。」小木屋里忽然涌进了一大批运动员。这些运动员人高马大，瞬息之间就将整个屋子填满了。 「没想到，你的社区服务，就是来给景点做免费劳动力的。」 「你们怎么来了？」亚当披着红色志愿者马甲，正在低头扫地。 「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去派对，我还有六十个志愿时长没消呢。」 「嗨呀，差不多得了，扫这么干净干什么，这里不是还有环卫工人吗？」高大男子怂恿他，「派队去不了，那酒吧呢，就在隔壁，要不要去喝两杯，放松放松。」 「不去。」三日不见，亚当仿佛变了一个人，一向浑浊的蓝色眼珠里多了一份坚定的光芒。「做错了事情，就是要接受惩罚。」 这话说得振振有词，把那几个运动员都砸懵了。 「不是哥们，别开玩笑了，这个笑话可太烂了。」高大男子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和兄弟们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可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他们发现亚当是认真的。 这个一周前还跟他们炫耀要抢劫一百个倒霉蛋的坏傢伙，居然真的改过自新了。 「不是，你来真的？」 高大男子嗓门都拔高了，「亚当，你是撞邪了约书亚都没你认真，你明明可以直接交钱走人，为什么非得留下来做义务劳动？？」 「我的选择和你没关系，用不着你来审判我。而且约书亚之所以没做社区劳动，是因为他肋骨断了三根，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等他肋骨养好了，一样得来社区劳动。」 亚当开始赶人，「走走走，别妨碍我扫大街！」 「欸，你别这样，我就和你开个玩笑。」 他们谈论的时候，乐池洛刚好进门。 逆着光，乐池洛站在门框下。他的发尾稍稍湿润，精緻地和这个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 刚刚还在乱喷唾沫的外国人在乐池洛进屋的那一刻，就像看见了什么罕见的东西一样，集体闭了嘴。 他们就这么看着乐池洛从货柜上拿了三杯水，就这么看着乐池洛走向收银台，就这么看着乐池洛结完帐，准备离去。 几个大男人憷在原地，他们像是中了什么诅咒巫术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怔愣与震惊。 「这不是......理事长的儿子吗？」 一个深发绿瞳的外国人冲到护栏变，他看了一眼团综的摄像大哥，又想起网络上的热搜，震惊得话都说不直了，「他真的......真的当爱豆了？！」 「可是我们的理事长……不就是他的父亲吗？」另一个外国人似乎也想不通，「他既然这么想出道，为什么不在北美出道，反而要跑道这来出道。」 「什么？」亚当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他才刚从青年组升上来，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理事长是他的父亲」 北美金融理事会，是北美最大的商业集团，经过十年纵横与发展，其触角遍布整个北美经济圈，全域内的信息网直接被他们捅成筛子。 可以说，只要是与钱有关的领域，就有理事会的身影，大到金融医疗，小到体育文娱，背后都有一双属于理事会的手在推动。 「不过他和他家关系不好。」 「这倒是真的。」 「他家给我一种……所有人都不熟的感觉。」 「对对，我也这么觉得。之前晚宴聚餐的时候我见过他们一家，好冷漠感觉是从路边拉人过来硬凑一样。」 亚当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在乐池洛进门的那一瞬间，直接用扫把把这群人轰出去。 他有些慌乱地抬起头，祈祷上天，希望乐池洛不要听到这些人刚刚说的话。 可惜，事与愿违。 乐池洛轻轻朝他们这边瞥了过来，从亚当的角度看过去，他能看到乐池洛眼底那抹蓝色调的阴影。 那是一种绝对游离的，夹杂着点厌恶的态度。 完了，他听到了！ 亚当本想上去打个招唿的，可他不敢。 如果以乐池洛的立场来看，自己其实和背后讲他闲话的外国人一样——是一伙的。 他以前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的，也从没觉得自己的同类有多糟糕。 可他现在却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有苦说不出。 没有由来的，他把扫把一放，忽然冲上去，想要解释自己的立场，表明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第96页 可他还没追出木屋，就被队友喊住了，「亚当！晚上你还要补志愿时长吗？」 他有些烦躁，「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不差这一个晚上，和我们一起去酒吧，今天教练去开会，没有门禁，我们想玩多晚就玩多晚......喂喂等一下！你要干什么！」 亚当毫不客气地给了那个银髮少年一拳，他担心还没走远的乐池洛可能会听到刚刚关于去酒吧的提议，更生气了，「滚远点！我永远不会去那种地方！」 * 上山的路途中，连醒很敏锐地察觉到乐池洛的情绪变化。 不过好在那种低落情绪只在乐池洛身上存在了一会，很快，他就彻底感受不到了。 不知道是被消化了，还是被隐藏了。 他们爬到一半，太阳出来了。乐池洛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看着远处的山嵴。 远处能看针叶林，薄衫，还有非常高大的松柏，蜿蜒盘转的山嵴在雨幕中伫立，熹微洒在雪景里，就连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小分子都发着光。 「前面有个小店。」连醒说，「这是一个打卡点。」 「那我们过去吧。」乐池洛说。 小店装饰古朴，店面不大，售卖的东西大多是淡水，运动盐水，充飢小面包，还有一些葡萄糖。 店主是个头髮花白的老爷爷，笑容可掬。 乐池洛的视线漂浮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四周，最后定格在一只葡萄糖上。 「帮我拿7支吧。」乐池洛仔细数了一下，三个保镖，一个摄像师，一个助理，连醒，还有他，刚好七只。 「好嘞。」爷爷笑容可掬，在装袋的时候塞了一块夹心巧克力进去，对上乐池洛有些疑惑的目光，老人家呵呵笑，「和你有眼缘，就当我老人家请你吃了。」 「谢谢你。」 付完款，乐池洛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他把葡萄糖分了出去，然后研究这个葡萄糖该如何使用。 研究了几分钟，背后忽然传出一阵骚动。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几个穿着红色马甲的外国人正在做义工。 意料之内，是亚当那个几个。 除了约书亚以外，其他三个黄毛都在，他们穿着红色志愿者服，正和头髮花白的老爷爷站在一起，堵住一位中年男子。 争论让亚当面红耳赤，他抬起手臂擦去鬓角上的汗水，眼神兇狠，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怪兽。 而刚刚送他巧克力的老爷爷正站在一旁，表情有些无措。 随着一声中年男子的怒骂声响起，气氛忽然骤变。 「我告诉你，少管闲事！」 亚当那头毛茸茸的碎发炸起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买东西不给钱，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 原来是买东西不给钱。 被围困在中间的中年男子咄咄逼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给钱了，你可别乱说啊，小心我告你诽谤！」 「老爷爷没收到钱，你要么是转错了，要么就是没转，我可没乱说！」 「打开付款记录，看看歷史帐单，如果你转了，一定会有记录的。，你有本事就打开给我们看看！」 「我看他就是心虚，根本就没转，还想矇混过关，老爷爷经营点小本生意不容易，这点小钱你也要逃？你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我鄙视你！」 原本在看到亚当的那一瞬间，乐池洛的第一个反应是皱了一下眉头。 可当他听到亚当振振有词地为老爷爷伸张正义时，乐池洛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了。 连醒：「......」 「他居然真的改过自新了，我都不敢相信，他居然抢劫过少爷，走我们过去看看。」 伪装成助理的保镖边走边惊嘆。 中年男子脸色煞白，被逼急了开始说胡话了，「你他妈别乱说，我肯定是转了，说不定是信号不好，信号差就会没显示，难不成这也要怪我？」 亚当这几个外国人从来没见识过什么是行动支付，三个毛茸茸的脑袋碰在一起，「他说的是什么东西让他给钱，扯什么信号。」 中年男子很快明白过来了，这几个外国人根本没见识过什么是行动支付。 如果说睁眼说瞎话是中年男人的连招，那么爹味说教便是中年男人的必杀技。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我来考考你们，你们知道什么是线上支付吗？」 摄像师原本是在拍乐池洛看日出的全景，没想到把这一幕也拍进去了。 【欸欸欸，那个金髮蓝瞳的外国人......不就是亚当那小子吗？】 【哈哈哈哈哈哈社区义务服务，该！】 【乐池洛居然也会吃瓜，在我印象里他应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怕登山梯。】 【哈哈哈哈哈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吃瓜基因。】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这个中年大叔了！好爹味的说教，味太沖！】 被说教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说教的人还是一个油腻大叔。 亚当哼了一声，直接把红色志愿者服脱下来。 他其实不屑亲手教训这个中年男人，这样自大又粗鲁的人，连几瓶水的钱都贪，如此野蛮的小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但看着老爷爷那一脸殷切期盼的目光，使命感与责任感在他心油然而起。 「气死我了！我几天非得教训你不可！」 第97页 亚当脱下马甲后，把马甲丢给同伴，和监督他们做自愿的负责人说，「这是我的个人行为，不会给自愿者协会抹黑，你少管我！」 「哎呀哎哟，亚当哥你别这么冲动。」负责人慌了。 他没想到一场简单的民事纠纷居然会升级为真人搏斗，他指着中年男子，「凯哥，怎么又是你？你每次都不给钱，你自己算算，自愿者协会已经帮你垫了多少次钱了！」 「少和他废话，只有拳头才能让这种人醒悟！」亚当转过身，准备做拉伸。 「你们想要干什么!这里可是法治社会，我告诉你你不要乱来啊！」 手臂刚提起来，三个保镖出现在他的身后。 亚当虽然也是运动员，体格大，肌肉多，但总体还是偏清瘦的，和三个保镖站在一起，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看。 三个保镖在中年男子面前站在一排，像是一堵人墙！ 脱下保镖制服的保镖终于能做自己了，他们盯上的第一个人就是中年大叔，他们已经很久没体验过真人搏斗的感觉了。 中年男人靠在墙上，话都说不直了，他双腿一摊。「兄、兄弟，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听说你买东西你给钱」为首的保镖抱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线条，气势骇人！ 「我错了，我错了！」中年男人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扫墙上的二维码，「啊对对，是我没转，是我不好。我现在转了，真的，你们看，我真转过去了。」 这场闹剧最终以中年男子转钱收收尾。 亚当转过身去，刚想道谢，余光一扫，发现了一抹亮色。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一下眼睛，他看见乐池洛了。 乐池洛坐在凳子上，肩膀上还背着双肩包，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地像个学生。 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久，亚当慌了，重心有些不稳，直愣愣摔在地上。 他有些慌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神色突然变得焦躁不安。 乐池洛和他对视，神情隐没在树枝的倒影中。 凑过来想要把亚当拉起并且表达关心的黄毛被亚当一把推开，下一秒，就见亚当以飞快的速度向乐池洛跑来。 因为起步速度太快，重心难以平衡，在刚开始起跑的那几秒里，还没完全站起来的亚当几乎是以一种诡异爬行的速度向乐池洛爬来。 【我靠我靠！他这么突然变奇行种了！】 【他们还不快走啊！超娱也真是的 ，怎么不多派点人跟着！这黄毛因为上次开直播的事被送去社区服务，肯定还怀恨在心！】 【啊啊啊我要报警了!】 连醒挡在乐池洛面前，和连醒一起出现的，还有三个双开门保镖。 看见连醒的那一刻，亚当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个肌肉线条分明的小哥，就是那天在滑雪场看台上把他一脚踹到座位底下的人。 那一脚，他的尾嵴骨险些被踹歪！ 不过好在他没有那个宋时序恐怖，亚当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前走去。 可下一秒，亚当看到三个双开门冰箱站在乐池洛身后。他彻底怂了，不敢再走向前。 镜头里，亚当弯着腰，凑在乐池洛面前，「乐，乐池洛，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们了。」 【不是......谁问你了？】 【啊？】 【只是路过，谁让你自作多情了？？？】 不止直播间的粉丝们，就连乐池洛本人都懵了。 亚当这是在？ 「我没想要教训那个男的......不是，应该是说，我不是无缘无故要教训那人的。你也看到了，是那个男的，明明没有给钱，非得说自己给钱了，老人家做点小本生意，也不容易......」 乐池洛安静地听他解释完，「我知道，我都看到了。」 得到反馈，亚当点头点得很用力，小心翼翼地观察乐池洛脸上的表情，「真的真的，我没欺负他......」 他的手扣在一起，不安地搅动，盛气凌人的小少爷居然露出这样的低眉顺眼的姿态。 【？？？？？？】 【他这是被什么上身了吗？】 【兄弟你补药这样，我害怕！】 「我相信你。」乐池洛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语气非常平淡，但却没有敷衍的味道。 没想到乐池洛居然会相信自己，亚当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你怎么突然来爬山了，这个天气应该要去山脚的连池里泡温泉。」亚当问他。 「我们在录团综。」乐池洛说道。 亚当茫然的眼神在空气中对焦了一下，然后发现他背后的摄像师。 完全暴露在镜头下的亚当有一瞬间的怔愣，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他朝四周看了看，似乎在确认什么。 「咳，咳咳。」亚当小心翼翼地问，「宋，宋哥呢？」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老实了，原来是宋魔王私底下教训过他了哈哈哈。】 【求生欲拉满！】 「他走西小道。」乐池洛平静地看着他。 「那就好那就好。」亚当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对了，今晚温泉连池那边在做活动，我们会去帮忙切水果，你会来吗？」 【我感觉有点不舒服，这几个外国太以自我为中心了。明明之前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几乎是把乐乐往火坑里推了。然后被教训了老实了，反过来示好，搞得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他这副样子明明是为了减少自己内心的罪恶感，一点都不在乐乐的感受！】 第98页 【点了。】 直白的目光，过分热情的邀请，这些让乐池洛有些招架不住。 太阳逐渐西斜，哑枝的阴影扫在乐池洛的脸上，冷调的光线落入乐池洛的眼睛中，出奇的冷。 「你，你不相信我吗？」 亚当有些受伤，「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我之前做过的混帐事，我交罚款了，也不抢劫了，现在也在认真地为社区服务，我真的改过自新了，你相信我。」 「我刚刚已经说了，我相信你。」乐池洛终于收回视线，看着亚当，「而且，交罚款和社区服务，这是你应得的。」 乐池洛出奇地冷静，好像在谈论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一样。 【就是等这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爽了！】 亚达神色黯淡，微微捲起的毛髮耷拉下去，看上去有些可怜。 「你别生气。」 他只是希望...... 他只是希望乐池洛能发现他真的是不一样的，而不是把他简单粗暴地归类到外国人的群体里。 「我为什么要生气。」乐池洛瞥了他一眼。 这个眼神落在亚当身上，让人感觉并不好受。但乐池洛又和他说话了，这让他看到了些许希望。 「我还有工作，先走了。」乐池洛说。 亚当心里酸酸的。 他觉得乐池洛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没想到临行前，乐池洛淡淡对他说了另一句话。 「你不是也有工作吗？给自己找点事做吧。」乐池洛说。 省得每天都那么闲。 【就是就是，我看他就是闲的。】 【支持，闲出屁来的人才每天跳出来找存在感，有人知道针叶山志愿服务中心的热线吗？好像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们加大强度啊！】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是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可这话落到亚当耳里，不出意外得变了味。 千万种思绪开始浮现。最开始，他的大脑是一团杂乱的毛球，后来他发现了一条细线，剥丝抽茧，终于理出了头绪！ 他关注我了。 我还有机会。 我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 想通后，亚当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欠钱不还的中年男人，笑得有些恐怖。 中年男人见状，立刻怂了。「我不是还钱了吗？！你还想做什么！」 亚当昂首挺胸，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思想与道德建设，拉着中年男人，「道歉要是有用得话，要警察干什么，你这种人就是欠教育！现在我要你老老实实接受法治与道德教育，这是我们社区工作的一部分，别给我走神，结束教育后会有一份调查问卷，十道题全对才能放你走。」 中年男人奔溃，「你不要过来呀！」 第42章 被抓现形 他们继续向山顶爬去。 太阳爬出水汽的层层包围, 终于露出全貌。气温适宜，暖洋洋的，带着帽子反而有些热。 风停之后乐池洛就把帽子摘下来了。 连醒看了眼, 伸手, 探向乐池洛的脑袋。 余光瞥见连醒在靠近，乐池洛出于本能地躲开了，抬起头问他, 「怎么了」 「头髮。」连醒指了一下他的脑袋，「翘起来了。」 乐池洛摸了一下脑袋，把翘起来的头髮压平。 他刚想说谢谢，没想到连醒比他先开口。 「很可爱。」 「什么」乐池洛听得不太真切。 「我说很可爱。」连醒很认真地看着他, 不禁勾起唇角, 「你的头髮很软，你是我见过第二个头髮这么软的人。」 都怪宋时序, 他带偏了自己的思路。乐池洛在心里这么想。 平时话很少的连醒, 还有夸他可爱的连醒。 这种诡异融合让乐池洛也有些疑神疑鬼了——无事献殷勤…… 乐池洛发现连醒还在看他, 只好硬着头皮开口，「第一个是」 连醒看着远方，眼中情绪翻涌，「我弟弟。」 乐池洛「嗯」了一声。 连醒看着不远处的山嵴, 继续说, 「他有惊恐症。」 乐池洛的眼睛稍稍睁大，有些意外地看着连醒。 半晌，他喃喃, 「抱歉, 我不知道这件事，也不是有意要提起的。」 「你不用道歉, 这是我愿意对你透露的。」连醒的眼神看着乐池洛，有些温柔，「你看上去，比年初时刚入队时好多了。」 「真的吗」乐池洛的感应力比较迟钝，若非身边人提起，他大概都不会发现这个现象。 「在他还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了。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这是惊恐症，只觉得他比一般孩子内向。」连醒的话顿了顿。 「仔细想想，我那个时候不该逼他的，逼他去参加学校的文艺汇演，参加学校的各种团体活动，如果他一直安安静静地待着，或许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乐池洛感受到连醒的欲言又止，他连忙说，「那个时候的你并不知道他的情况，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把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果弟弟知道，你一直在为这件事内耗，他也会很痛苦的。」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氛围忽然陷入沉默。 乐池洛怪自己太着急了，他无意说教，只是在他的观念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去解决，内耗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 第99页 「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如果有一个人为了我而自责内耗，特别是这个人还是我亲近的人的时候，我也会很痛苦的。」 连醒没再开口了，乐池洛觉得，连醒可能不太想跟他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于是他很识趣地没有开口。 「对不起。」连醒小声说，「不该向你提起这件事的。」 「不用道歉。」对方的道歉有些突然，乐池洛摇摇头。 连醒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了，过了一会，他才说，「我之所以选择和你说这件事情，完全出于我的私心。」 乐池洛问，「私心」 「你和我弟弟长得很像。」连醒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脸，「第一次在超娱会议室里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不瞒你说，我当时都有些愣住了。」 乐池洛笑了一下，不禁回想起第一次和队友们见面的日子。 「真的吗？」 「真的。」连醒点了一下头，「单看你们的五官，我觉得没有很像的地方。但你们的气质非常相近，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安静又乖巧。」 乐池洛点点头，表示附和。 聊天的氛围终于变得轻松一点了，乐池洛放松地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气氛又变得焦灼了。 「我以前愧对他，现在愧对你。」 乐池洛放松的那口气又被他吸了回去。 连醒的声音在广阔的天地间显得有些单薄，但却非常清晰地传入乐池洛的耳朵里。 乐池洛懵了。 为什么要愧对我 「宋时序估计是最先知道的，在滑雪之前，或许可能更早，而我却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等一下等一下。」乐池洛连忙打断他，「不知道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的。」 「可是有时候看着你，就好像看到了我弟弟。没发现你的事情，就好像当初没发现我弟弟也有这种情况一样。」连醒苦笑，「自从刷到关于你的帖子之后，我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要对你好，希望你能更快乐。」 乐池洛连忙打断他，「不需要这样。」 「我知道这个会让你很困扰。」连醒的语气似乎有些失落，「你不知道，有时候我会偷偷地看你，看你和其他队友说话。大部分时候我都像个局外人一样，有时候我想找你说说话却找不到藉口，只能在一旁看着你们，这很奇怪吧。」 怎么可能不奇怪呢，连醒自己也觉得奇怪。 他心里很忐忑，他怕乐池洛误会他，误会自己被当做替身。 可乐池洛出奇地平静，他没有出现厌恶或是不耐烦的表情。 「你当我没说过这句话吧……」连醒尴尬得脚趾扣地了，想要撤回，甚至想求乐池洛别说出去，可乐池洛却在这时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问一下关于你弟弟的事情吗？」乐池洛很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慌乱。 连醒没想到，乐池洛会主动提起他的弟弟，点头，他点点头，「他现在在北欧一个小国里接受康復治疗，我给他准备了一张卡，并且会定期打钱到那张卡上。」 乐池洛点点头。 连醒嘆气，「但我已经整整三年没见过他了。」 「为什么？」乐池洛问他。 「因为愧疚。」连醒的眼睛看向远方，「作为哥哥，我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问题，让他有了不好的记忆。这三年来，每次回想起这个事情，我都感到非常愧疚。」 「可是，弟弟或许不需要你的愧疚。」乐池洛抬起头看着连醒，很认真地跟他说，「弟弟需要的是你的陪伴。」 「是名为家人的爱。」乐池洛的话掷地有声，就像一抔清泉从山间涌出，不断上涌，来到干涸的土地上，滋润干裂已久的荒原。 「你有想过去见他吗？」乐池洛问他。 连醒摸了一下脑袋，「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先见面吧。」乐池洛歪了一下头，「见面了，你就知道想说什么了。」 乐池洛站在熹微里，暖白色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他就这么站在日光里，对连醒笑。 「你怎么了？」乐池洛收起笑容，惊慌失措。 连醒此刻的神色应该是哭了，乐池洛抬起头，真切地看到对方的眼眶红了。 连醒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很久没哭过了，上一次哭，还是在三年前的北欧疗养院外目送弟弟离开时哭的。 记忆里被模煳的人脸，在此刻与乐池洛的脸重合在一起。他有时候是弟弟的脸，有时候是乐池洛的脸，有时在发呆，有时在大笑，灵动鲜活，一颦一笑都那么美好。 奇怪的是，他们分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但在某一瞬间竟变成了同一个人。 「我没事。」连醒摇了摇头，他很认真地看着乐池洛，「难怪宋时序那小子这么喜欢你，他对你真的很好。」 乐池洛不自觉瞪大眼睛，尴尬地哈哈了两声，耳边全是如雷的心跳声。像是要压抑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又像是试图去掩饰什么，「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越说，他声音越小。 宋时序不好吗？ 乐池洛原本是想承认的，毕竟他们的初遇是水火不容，是相互嫌弃，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很难被归类为「关系好。」 第100页 但在他想要承认的这一瞬间，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些画面——练舞室外，宋时序帮他抓变态；机场，宋时序在冷风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他；雪地里，宋时序把外套盖在他的身上…… 这些画面像播放电影一样，一幕接着一幕，像就旧时光里的照片 乐池洛感觉自己胸腔涨涨的，像一只充满气的气球，飘飘荡荡，撑得他闷闷的。 这个气球越来越鼓，越来越大，在宋时序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炸了。 「什么笑话」背后响起一道张扬到不行的声音。 是宋时序。 乐池洛不自觉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宋时序。 宋时序站在他们身后，胸口微微起伏。被汗沾湿的碎发沾在他脸上，看上去像是经歷了一场疾走暴汗。 气球的碎片飘飘荡荡，一切宛如慢动作，这些碎片好像掉在他的头上了，很轻，但却砸得他不敢抬头。 宋时序应该不会听到吧……乐池洛乐观地想。 【哟哟被抓现形了！】 【哈哈哈他绝对听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移动摄像机，我刚从对面直播间赶过来，我听的清清楚楚！】 「你怎么在这」乐池洛问他。 「想听听……」宋时序走到乐池洛面前，侧头，追寻对方躲闪的目光。 「你刚刚听的那个笑话到底好不好笑。」 第43章 坐大腿上 「没有笑话。」背地里讨论人被当场戳穿, 就像上课讲悄悄话被老师抓带到一样，尴尬又羞愧，乐池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气氛有些诡异, 直播间的弹幕刷刷地飞速驰过。 【啊啊啊宋时序怎么会就出现在这个地方他抽籤抽到的不是西小道吗？】 【新来的朋友不要慌, 让我们西小道的直播间水友为你解答。实际上，宋时序在一个小时就前登顶针叶山顶，登顶后的他就像一头核动力驴, 直接丢下累成土狗的宿晶，脸不红气不喘地奔赴东小道，半小时后来到了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求宿晶视角。】 【宿晶：@#%！~？】 【什么核动力驴！他的体力怎么这么好！】 看到直播间的弹幕，乐池洛瞬间瞭然, 他抬起头, 问眼前人，「你都登顶了, 怎么还下来」 「想来就来, 不用理由。」 乐池洛抿了一下嘴, 没再多问。 宋时序奇怪，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不必大惊小怪。 乐池洛发现自己的阈值已经被提高许多，现在看什么都不会有非常震惊的反应了。 靠得近了, 才能感觉到宋时序身上真的很烫, 热气扑面而来，乐池洛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海盐麝香味。 宋时序一步向前，明晃晃挡在乐池洛和连醒中间, 气定神闲, 不像是来兴师问罪，倒像是来孔雀开屏的。 宋时序单手插兜, 目视前方，脚踩着一块石头，翻来覆去地碾压。 「明明在意地要死，还要装出一副气淡神闲的样子。」乐池洛走远后，连醒用只有他和宋时序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演技太拙劣了，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总比某人好。」宋时序笑了一下，「明明想和他说话，却要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连醒被噎着，毕竟宋时序说得确实是对的。 山顶，有一间非常漂亮的民宿，今夜，moonlight一行人会在此处落脚。 宿晶看见乐池洛，直接扑在他身上，大声控诉宋时序的罪行。 「宋时序他不是人啊！他自己要登顶就算了，还拉着我一起跑。」 乐池洛摸摸宿晶头顶的呆毛。他猜到宋时序会带着宿晶跑的。宋时序如果想要快速登顶，那绝对不会让宿晶拖自己后腿，更不会直接丢下宿晶一个人慢慢爬。 只是他没想到……宿晶会乖乖跟着跑。 这事发生在宿晶身上太不可思议了。 毕竟，宿晶的体力是全队最差，跳个舞得队长哄半天，连醒冷脸盯，他才能乖乖挪到练舞室，平时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躺着绝不会坐着。 「你好厉害。」乐池洛不自觉睁大眼睛，眼底带着惊讶。 被这样一夸，宿晶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唉呀，没有啦……我就是，我也想早点见到你。」 宿晶眼神飘忽地落在地上，不敢看乐池洛。 乐池洛觉得有些不对劲，宿晶表达自己的感情的时候向来都是大大方方，从不掩饰的。忽然扭捏害羞，这不是宿晶的风格。 「怎么了？」乐池洛问他。 「没什么。」宿晶不说。 乐池洛没有追问，因为他知道宿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性格。憋不到十秒……不，应该是憋不到三秒，宿晶自己就会摊牌的。 三，二，一…… 「唉呀，就是我好像误会醒哥了。」宿晶憋不住了，蹭着乐池洛，「我误会他有坏心思了。」 乐池洛不作评价，等宿晶先把话说完。 「主要是醒哥给人的反差太大了。你应该不知道吧，醒哥是入队最久的成员，宋时序还没入队的时候他就在了。虽然他是待得最久的，但大部分时候都跟一个陌生人一样，与其说我们是朋友，但不如说我们是队友。」宿晶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话，在这个过程中乐池洛一直耐心倾听着。 「所以我才觉得很奇怪呀。」宿晶的眼睛不自觉睁大，「你还记得吗？爬山的时候，我说我要和你组队，他说我照顾不了你，不能和你一组。」 第101页 「我记得。」乐池洛有这个印象。 「对不对！是不是！」得到了身边人的认可，宿晶下了个结论，「当了这么久的普通队友，对任何人都不咸不淡的，然后忽然对你这么上心，这要是我，我也会觉得很奇怪的。」 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误会他啦。」宿晶的眼睛亮亮的，「是我想多了，或许醒哥真的想和我们当朋友呢，而且如果我们真的成了朋友的话，我也会很开心。」 「会的。」乐池洛不能把自己与连醒的谈话告诉不相关的人，他隐去了细节，只是承认，「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他之所以想和我组队，是因为他在我身上看到了家人的影子。」 「那我就能理解了。」宿晶乖乖点头，「我听词哥说过，醒哥对他的家人都很好。这些年来，他赚到的大部分钱全都给家里边了。」 乐池洛点点头，「误会解开就好。」 「那我要去找醒哥玩。」宿晶嘿嘿两声，「他应该不会像大喻那样骂我吧。」 「有可能。」乐池洛不自觉勾起唇角。 「真的假的！」宿晶独自开朗。 看着宿晶远去的背影，乐池洛不禁有些疑惑。 连一向心大单纯的宿晶都能想到这一层，那宋时序……肯定也误会了。 虽然不是很大的误会，但乐池洛觉得这个误会是因他而起的，他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吃好了。」宋时序拿起电话，上了楼。 二楼的小阳台里，宋时序坐在小鞦韆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起视频。 「哟，什么大忙人啊，电话打三遍才有人接。」宋母刚结束护肤，正在打理头髮，她移动到书柜旁的椅子上，把手机立在右手边的矮柜上。 宋时序一笑，问她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给我儿子打电话」宋母冷笑了一下，她脸上的调侃意味慢慢收敛起来，浅褐色的瞳孔盯着屏幕，带着穿透人的力量。 宋时序的指头不自觉缩了一下，母子两都察觉到了这个细微动作，宋时序笑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母子两都是过场高手，话说得滴水不漏，乍看像是在打哑谜，实际上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两人都不愿意当主动挑破窗户纸的那个人。 最后是宋母装不下去了，「你爸爸说，这几天你在收拢资金」 宋父今晚回家吃饭的时候，带回了一份「机密文件」。他的秘书在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宋时序把以前在北美投的那些理财产品全卖了，股票也全都卖了，宋大少爷在有条不紊地把所有资金收回自己手上。 两位长辈头凑在一起嘀咕讨论了半天，得出这样一个朴实无华的结论——宋时序在凑钱。 「你爸爸让我来问你，还差多少钱？」宋母深深地看了宋时序一眼。 宋时序轻笑一声，「你们也不问问，我打算拿这些钱去做什么」 「呵，宋大少爷想做什么事，还需要人过问的吗？」宋母语气嘲讽，眼中却闪过一丝失落，「国内什么都不缺，非得跑去外国过苦日子。好好的金融硕博不读，非得去混地下当个rapper。那年你风评都被害成什么样子了，家里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爸爸不过也就是对你说了几句气话，他连高尔夫球桿都还捨得拿出来抽你。你倒好，自己拖着个行李箱就跑了。」 宋时序牙酸。 真到了抽高尔夫球桿的那个时候，他还有腿跑吗？ 教养良好的宋母在屏幕那头罕见地失了态，「你犟了那么久，钱也不要了，受伤了也不闹，偶尔向家里低个头，能把你难受死。」 「那晚把话说太绝了。」宋时序笑了一下，一贯带着假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属于孩子气的不知所措，「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回去啊。」 「没觉得你有多不好意思。」宋母宋母假装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不自觉停下了动作，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上次在滑雪场的时候，你不是还找你表哥表姐帮忙热搜控评了吗？」 宋时序不置可否。 「下一步呢？是不是准备建立一套完全围绕你那小男朋友的资金体系了」宋母有些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知子莫如母，宋母这三言两语，直接说进宋时序心尖上了。 「还得是他啊，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向家里低头呢。」宋母拼命压住快翘到太阳穴的唇角。 她其实是开心的，但骄傲让她拉不下这个脸。 「所以我想……」宋时序犹豫了一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帮我把銮山的房子挑几套出来，找个好买主，车库里的车也清一清，留一辆能代步的就行。」 什么 都到这个时候了，不求我给你钱，反而要变卖自己的资产。 她这个母亲，当得可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宋母嘴角一僵，「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周一回你爸爸公司，去行政楼找赵秘书长，只要你在在总部挂个名，年底分红……」 「时间不够。」宋时序摇了一下头。「年底前得完成融资。」 这么急 宋母不自觉睁大眼睛，「他没续约」 「目前还没有。」宋时序说。 宋母挺直腰，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神色也认真了起来，「銮山房价太高，再加上首都最近新出了限购政策，短期内很难找到匹配的买家。你车库里的车子虽说买了有两三年了，但保值率还行，保养得当，短期内能卖得出去。」 第102页 「打gg的时候，记得加上一条，买车前一百名，送宋时序亲笔签名。」宋时序提议。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宋母翻了个白眼，长指甲敲在屏幕上，「挂了！」 这时，室内忽然响起一个碰撞声。 站在阳台里面的乐池洛试探地叫了一声，「宋时序，是你在外面吗？」 正打算挂断的宋母忽然顿住，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她迅速转身从背后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从沙发缝隙里掏出眼镜，慌慌张张的架在高挺的鼻樑上，然后靠在软垫上调整唿吸，知性地朝屏幕笑了一下，「书中自有黄金屋，书外亦有颜如玉，小宋同学，今夜，夜色恰好，何不向我介绍一下你的小男……你的小队友呢？」 「你怎么不开灯」乐池洛打开阳台的落地灯，照亮了这四方一隅。 视线变亮以后，一切尽收眼底，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屏幕里的知性大姐姐。 「她是我妈妈。」 乐池洛低声说了句「抱歉」，慌着要走，宋时序心里一紧，怕乐池真走。好在电话那头的宋母温柔且及时开了口，「小乐同学！我是阿姨呀。」 爱你，老妈。 宋时序在心底记下这份情，回头他得去趟江南，买套好点的苏绣，最好是能摆在客厅里的台屏，给他妈整一套，摆家里天天都能看到。 这样她妈一想起乐池洛就开心，说不定还能帮他劝劝爸。 乐池洛硬着头皮走到手机屏幕前，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两个人。 没错，是两个人。 「爸，你没睡啊。」宋时序心里紧了一下，他没想到他爸也来了。 当初宋时序和家里出柜时，把他爸气得不轻，高尔夫球桿都差点抡出来了，如果不是他清楚他爸设置密码的习惯，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快就能从地下室里跑出来。 他爸没理他，黑着脸，像是看对家。 但在看到乐池洛水灵灵地出现的那一瞬间，无框眼镜后的眼睛笑得都眯起来了，「小乐同学，你好。」 「……叔叔阿姨好。」乐池洛有些意外，之前听宿晶说起过宋时序的父母，是非常严格的那一挂家长，刻板又严肃。 可视频里的叔叔阿姨却非常亲切，开明又明媚，亲和感都快溢出屏幕了。 「吃饭了没有呀」 「去山里了，衣服有没有带够。」 乐池洛有些拘谨，他没有面对长辈该有的经验。过去面对的是阿谀奉承，是心怀鬼胎，像宋时序父母这样平等地坐下来谈话的——他从没体验过。 宋母满脸怜爱，「真乖啊，现在成年了吧。」 乐池洛不明白，现在成年了是什么意思。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他还是未成年时，宋母就想问他这个问题的错觉。 「成年了。」乐池洛点头，「过完生日就二十了。」 宋父和宋母同时转头对视，努力地压住嘴角的笑。 宋父握拳垂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艰难开口，「真不容易，你白天要赶通告，都没时间休息。晚上还要被宋时序拉着『加班』，睡得好吗？」 宋时序：「……」 晚上加班 乐池洛眨眨眼睛，有些疑惑。 他们晚上什么时候加过班 难道叔叔阿姨说的是练舞室排练，加练这些吗？ 可宋时序很少来练舞，大部分时候他都钻进自己的工作间里写歌。 难道…… 乐池洛脑筋转动。 宋时序有些慌了，心里暗骂二老一把年纪不正经，当着他的开乐池洛的玩笑。 宋时序的慌乱落在乐池洛的眼里有些明显，后者立刻福至心灵，以为宋时序不好意思，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私底下偷偷努力。 乐池洛独自开朗，「睡得很好，其实我们晚上很少加班的，就算加班，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时间一到，我们就回各自房间睡觉了。」 「这样啊！」宋母啧啧摇头。 要命。 一家子流氓。 这傻子根本不知道他爸妈嘴里『加班』是什么意思，就开始答题了！ 而且他思路全错，公式全错，过程全错，结果全对！ 宋时序心尖痒得不行，急着都快跺脚了，乐池还在那里独自开朗。 电话那头，宋父宋母先是呆滞了几秒。他们没想到，乐池洛这么单纯，这么直接，连阴阳怪气和暗示都没听出来。 然后，宋父宋母对视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睛中读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根本就没在一起！ 某人被压回来后以为自己是苦情剧男主呢，雨夜下跪破防大喊，结果到头来，人家乖宝宝只把他当队友，睡不定还不知道他那份感天动地的真心呢。 宋父宋母歪在一起，同时发出槓铃般的爆笑声，余音绕樑，不绝于耳。 「你们幼不幼稚」宋时序咬牙。 宋母揉了揉眼角，笑叉了气，「好心态哈哈哈……决定成功人士的好人生哈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你们只『加班』了一个小时都不到，但我还是担心你的身体啊，要不改天送个大厨过去，帮你煲汤补补身子。」宋父通体舒畅，甚至想抡起高尔夫球桿跑到草地上大喊一声爽！ 两年了，他等出这一口气两年了！ 第103页 没人比他更想看到宋时序吃瘪。 没有人比他更想看到自己儿子这个蔫样。 宋时序快气晕过去了，宋父宋母还在那里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们要好好休息，好好努力，好好健身，还有就是——不要输在表达上。 看着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场景，乐池洛不禁有些羡慕，乖乖点头，一一应下。 原来宋时序，就是在这种氛围下成长起来的孩子。 难怪他这么敢说，这么敢做，他天生就知道自己要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他身上的一切，都在吸引乐池洛驻足观看。 好羡慕，不像他，懵懵懂懂地长在樊笼里，直到十七岁那年遇到了一个和他聊音乐的「网友」，他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要是我也出生在这种氛围和乐的家庭里，我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想着想着，乐池洛的思绪开始飘荡，不自觉坐下，不知道坐在什么地方，应该是鞦韆，因为屁股下的「垫子」还挺软的。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宋父宋母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 应该说是尴尬的严肃。 刚坐下来的乐池洛不明就里，他不知道宋父宋母怎么忽然不笑了。 于是他拘谨地挺直腰，有些不安地蹭了一下膝盖，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地像个高中生。 与此同时，离他很近的身后，传来了宋时序不断变重的唿吸声。 与唿吸声一起涌向乐池洛的，还有停留在他脖颈间的热气。 很烫，带着穿透皮肤的力量。 「那个……夜深了，我和你爸先睡了，明早还得开会呢。」 「是的呢是的呢。」 挂断之前，屏幕先黑，但乐池洛还是在通话结束前的那一瞬间捕捉到了对面如同槓铃一般的笑声。 乐池洛呆呆地抱着手机，有些疑惑地发起了呆。 难道自己讲错话了 他像个好学的学生一样，想要求证，乐池洛刚想回头，忽然眼前一黑。 一个干燥又温暖的大手盖在他眼睛上。 视线缺失，乐池洛重心不稳，差点从「软垫」上摔下来。他下意识抱住宋时序的手臂，像是一只在起伏海面上抓住唯一浮木的小动物一样，不安地爬上「软垫」。 宋时序的手臂紧紧贴着乐池洛的胸口，如雷的心跳声敲打着他的脉搏，一下，两下，唿吸逐渐加重，渐渐的，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和乐池洛的一样大。 「宋时序，我看不到了。」 乐池洛不安地扭了一下，他觉得鞦韆上的软垫太软，他会滑在地板上的。 软垫太软。 奇怪的是，还会发烫。 第44章 警报警报 温热的唿吸, 不断发烫的软垫。 忽然起了一阵风，很冷，是那种能刮人皮肤的凌冽。乐池洛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无法动弹。 四周很安静, 但他能感受到宋时序的唿吸是乱的，脉搏也是。紧贴着他胸口的脉搏像是要融入他的血肉中，与他的心跳一起共振。 「这是你的手吗？」乐池洛天真地询问。 风在变大, 但乐池洛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他只感觉到越来越滚烫的唿吸，感受到越来越近的距离，感受到越来越重的背部挤压感。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宋时序身上的海盐麝香味包裹着,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海面上, 漂浮游荡，像一块浮木。 偏偏那种想要逃离的禁锢感是他唯一的依靠, 是不让他坠落的保障。 乐池洛的手摸索着, 然后他摸到了宋时序的手臂。细软的指腹划过皮肤, 蹭过手臂上的青筋，最后留在散发着热气的脉搏上。 宋时序唿吸沉重，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过一会才回应他。 「嗯。」 「你在哪」没开灯, 乐池洛看不见。 忽然, 他的两只胳膊被握住，整个人都被提拉了起来。 头顶灯被打开，世界忽然明亮。 乐池洛低头, 发现自己原本坐着的那个位置上, 是宋时序。 宋时序不耐烦扯过一个抱枕，遮住某个部位。 乐池洛：「……」 从乐池洛的角度看过去, 他能清楚地看见对方发红的耳廓，红得像是要滴血。 乐池洛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把甩开宋时序的手。 勐得向后退去，他重心不稳，有些踉跄。宋时序怕他磕着碰着，握住他的手腕，想帮助他保持平衡，结果乐池洛的反应更大了。他双手按在宋时序的胸肌上，用力一推，直接把宋时序从鞦韆推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砰——」 重物撞击地面弄出非常大的动静，在万籁寂寂的山间民宿中显得更加突兀。 「怎么了？怎么了」闻讯赶来的蒋词非常慌张，还好他帮忙收拾碗筷的时候路过楼梯口，听到这个响声。 宿晶喻文江挤在楼梯口。 「你挤什么！」 「你上来干什么你能帮什么忙，别添乱赶紧下去！」 拉扯间，他们看见了从楼梯上跑下来的乐池洛。 两个幼稚鬼瞬间安分，想要跟出去看看发什么了什么。 下一秒，宋时序也出现了，他周身凝结着一股低气压，黑而深的瞳孔看着宿晶喻文江。因为是自上而下看着的缘故，天然地带上了一丝蔑视。 第104页 两个安分幼稚鬼立刻闭麦装死，默默坐回林宴身边。 吓人！ 乐池洛并没有回到宿舍，而是跑向一楼的花圃里，蹲在花圃里透气。 推拉门发出一声「滴答」声，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出现。 他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宋时序，没忍住，「叔叔阿姨这么正直的人，怎么生出你这个流氓！」 宋时序：「……」 错了，他们一家子都是流氓。 乐池洛要是知道宋父宋母刚刚跟他开了什么玩笑，他一定会后悔说出这句话的。 当然，宋时序只敢在心底这么想，他不敢说出口。 「我好心扶着你，你说我是流氓」宋时序脾气上来了，自己的好心被辜负，他气不顺。 「我不知道那是你……我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乐池洛的语气难得激动，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甩锅。 他勐得抬起头怒视宋时序。圆润又明亮的眼神里挤满了水汽，厚重的晶状体隔膜放大了他的无措与慌乱，心跳得好快。 乐池洛觉得自己很奇怪，退一万来讲，大家都是男生，坐一下怎么了。 「我也没想到你会直接坐下来。」宋时序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怎么了，脖子耳廓红成一片，比晚霞的火烧云还刺眼。 乐池洛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那个时候的他光顾着走神了。 可是他无法说服自己平淡看待这件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经歷的一切，能清楚地回忆起自己在那个情境下得到的反｜应。 「可是你下面……」话刚说出口，乐池洛就被自己的直白吓到了。 一向引以为豪的冷静与内敛在此刻悉数崩塌，他变得如此幼稚，如此冲动，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稚童一样。 这不是他！ 乐池洛讨厌失控，他喜欢一切掌握在手心里的平稳，所以他无法忍受现在发生的一切。 他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 「是，我是有反应了。」宋时序看着他，黑而深的瞳孔里是全翻滚的情绪。他一言不发地盯着乐池洛的样子，像风暴将至前的宁静。 过载的情绪在这瞬间涌向乐池洛，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让他唿吸困难。宋时序的强势直白压在他身上，让他无路可逃。 乐池洛似是无师自通一般，那颗从未因为荷尔蒙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在撞击他，在大声叫嚣。他就像提前知道参考答案的考生，因为他被宋时序预知了答案。 宋时序他难道…… 不是他自恋，只是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这个念头。 他不该提这个危险的话题，乐池洛后悔了，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自己哄自己，「那是自然的生理现象。」 没想到，宋时序气极反笑了。 「正常？你的意思是，我去大街上谁便拉一个男的过来，都能硬的起来是吗？」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宋时序的心事，他的声音哑地很沉，像是极力克制某种快要翻滚的情绪。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这么随便的男人吗？」 宋时序走向他，一步又一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二人距离的缩进，乐池洛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声在逐渐加大。 乐池洛能听见心底的小人在尖叫。 他蹭得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跑。 一路撇下慌张，乐池洛锁起门，一头钻进房间里，蒙头就往被褥里钻。 他好像真的变成稚童了，待在密不透风的被褥里，才能让他获得秩序，获得稳定。 一直到睡觉前他都没有缓过神来，没休息多久，第二天起床的乐池洛脑袋昏昏沉沉的，又要录节目的收尾，他感觉自己的脚是飘着的，现在只要给他一张床，他躺上去就能立刻睡着。 能感觉到一些试探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这道目光来自宋时序。 乐池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可一整天下来，关是走神就被cue了三次，迴避话题五次，偷看被抓更是数不过来多少次。 节目录制结束，蒋词还有工作，需要提前回首都。于是moonlight宣布就地放假，为期一周的年假正式开始。 年假开始，宋时序如影随形的目光就能结束吗？ 答案是不可能。 因为乐池洛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和宋说，有过一个约定。 他们曾经说过，要一起前往小渔村。 重点是，这个约定还是乐池洛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早知道有今天，他一定不会主动提出一同前往小渔村的邀请。 林宴提议去连池温泉那边玩，剩下的队员都非常贊成。乐池洛婉拒了一同前往的邀请，没想到宋时序和他一样，也说不去温泉那边。 「你有别的安排吗？」林宴温柔地问乐池洛。 撒谎不是乐池洛的强项，他只好硬着头皮点了头，「是，不过是我自己的事情。」 「那你呢？」宿晶问宋时序，「你也有其他安排」 乐池洛不想听宋时序的安排是什么，在视线对上宋时序的那一瞬间，逃命一样离开休息室，钻回自己的小房间去了。 被荷尔蒙冲击的四分五裂的乐池洛只花了三分钟就做了决定，他要立刻离开宋时序身边。 收拾好的东西，他给蒋词发了消息。 【moonlight-乐池洛：词哥，明早你几点出发？】 第105页 【蒋词：8点的飞机，七点前就得出门，怎么了？】 【moonlight-乐池洛：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机场。】 又坐了两个小时，才晚上九点，但乐池洛已经不想再醒着了，他一闲下来就想到宋时序，想起他们曾经肌肤相贴的某个瞬间。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心跳声会再次雷鸣，闹得他心神不宁。 房间里用来与民宿前台联繫的电话响起，乐池洛乖乖接起，以为是民宿老闆找他，「你好，怎么了？」 「你的手机坏了吗？」宋时序的声音响起。 乐池洛像只应激的猫，啪一声直接把电话挂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宋时序问他睡了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一瞬间，乐池洛的手直接探向开关，「啪」得一声直接把灯关了，拒绝意味非常明显。 「睡觉记得关窗，排气扇不要关。」 门外的低声提醒让乐池洛勐地倒退几步。 以前的他从未发现，自己竟如此沉迷宋时序的「过分关注」。 以至于在宋时序提醒他好好照顾自己的时候，心脏某个深处会突然提速，咚咚咚敲得他有些难受，仿佛身体某处忽然空了一大块一样，需要什么东西来填补。 不能再继续待在门边了，他觉得自己像中毒了一样，被蛊惑了，下一秒就会不受控制地打开门，然后做出不是他个人意志做出的事情。 乐池洛慢慢后退，左脚踢倒几个瓶子，那是宋时序主动帮他背上山的便携氧气瓶。右脚踢到一个小太阳，那是宋时序怕他的房间太冷，从自己房间搬来的。就连身上睡衣，还是宋时序在上山前就预判到他会忘记，从收拾行李的那一刻就塞在行李箱最里面的。 这些东西，这些事情，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他的生活，和他融合在一起，成为一部分了。 那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加深了。 乐池洛的心好乱。 怎么可能，这可是在年初说过他「不像看上去的那样老实」的宋时序啊！ 陷入黑暗的乐池洛凭着记忆摸索到床边，他坐下来，心也稍稍安定几分。可却在摸到自己手机的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吓得站了起来。 乐池洛趴在床上，捲起毛毯盖在身上，准备休息。困且累，这种晕乎乎的状态从昨晚持续到现在，乐池洛担心自己感冒了，洗完澡后吃了一颗退烧药，希望明天早起时身体能恢復如常——以前感冒时几乎都是这个流程，这次应该也差不多。 意识很快模煳，但他却做了很多混乱的梦，他梦见自己坐在鞦韆上，手是软的，脚也是软的，像是坠落在柔弱蓬松的垫子上。 夜是冷的，但垫子却是烫的。 四周漆黑一片，冷风从山谷里传来，结结实实打在乐池洛身上。喉舌干燥，乐池洛怀疑自己嗓子坏掉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凛冽的冷风从他的口鼻中涌入，刮着他的口腔内壁，撞在喉咙最深处，让他逐渐唿吸困难，像一只搁浅的鱼。 忽然，身下的软垫更热了，乐池洛没忍住，紧紧贴着这个发热的热源，就好像这个东西是寒风中唯一能救他的东西一样。 有一只滚烫的手臂缠绕在他的腰间上，乐池洛往下一看，是一只白皙有力的手，五指修长，就连关节都泛着非常有气血的红。 乐池洛看不见手的主人长什么样子，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了。 …… 第二天早上醒来这个人依旧晕乎乎的，清醒过来以后，他回想起梦里荒唐的一幕，非常冷静地去了趟厕所。 乐池洛意识到这不太妙了，脸是烫的，手心也是烫的，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都在沸腾，都在吶喊那个被他刻意压下的答案 。 他翻出温度计测体温，心绪不宁地等待结果。 好在并没有发烧，乐池洛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推出行李箱，蹑手蹑脚地走下楼。 闷，整个空气都是粘稠的，身体理由一股被压抑着，无法逃脱的热气，像是溶在血液中，并催生血液沸腾。 他无法集中注意力，这种情况太罕见了，既不是感冒发烧，又不是惊恐症状——准确来说是一种有些焦躁的感觉，只是乐池洛还没弄懂那到底是什么。 蒋词觉得有些不对劲，很关心他，「你怎么了这两天你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今天好像更严重了，你的脸和耳朵都好红。」 乐池洛手软得连行李箱都拿不稳了，再不想面对也得承认，「不是感冒，可能是太累了吧。」 与此同时，他听见蒋词的声音：「时序，你怎么了？」 抬起头，乐池洛的视线首先落在宋时序身上。 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乐池洛的脑袋炸了一下，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梦——那个甚至将结尾都补充完整的梦。 荒唐又诡异。 宋时序似乎跑了很久，几捋髮丝沾在脸侧，他轻轻喘着气，视线落在乐池洛身上。 温度还没回升，宋时序却只穿着一套简单的运动服出门，所以乐池洛能看得出，他今天出的汗比平时多，乐池洛甚至觉得这衣服上能拧出水来。 呆滞的视线停留在紧緻的腰腹上，被刻意束紧的衣服下摆消失在运动裤边缘。汗水浸入衣物，将布料紧紧扒在躯体上，从乐池洛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欺负分明的胸肌腹肌，还有若隐若现的人鱼肌，还有…… 第106页 视线不敢再往下看，乐池洛急急忙忙收回视线，可惜慌乱的视线却在中途被宋时序截获。 很难说清楚那眼中的情绪是什么，不过乐池洛看出了几分难以置信，宋时序似乎没想到今天他就要离开了。 不和时宜地，乐池洛想起他们的约定——一起去小渔村。 乐池洛的慌乱在宋时序眼里显得有些明显，后者朝乐池洛挑了一下眉，似乎在谴责他的失约，乐池洛立刻顿住。 下一秒，他僵硬地转身，一头扎进保姆车里，扎进去之前，他的脑袋还不小心磕到了车顶，发出很沉闷的「咚」声。 站在一旁的助理愣了一下，连忙跟着上了车，要看乐池洛被撞到的地方严不严重。 「怎么、怎么了」蒋词被这一声撞得有些不知所措，「好端端地怎么撞到头了。」 乐池洛摇摇头，艰难地摸了一下被撞的地方。 还好，不是很疼。 身后传来隐约但却激烈的骂声，「宋时序你怎么@%#？~*……信不信我告诉你爸！」 车门关上，乐池洛只有这个时刻才慢慢抬起头来。 他看向窗外，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的宋时序。 车玻璃是单向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但站在原地的宋时序却不偏不倚，刚刚好朝乐池洛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双漂亮又具有攻击性的双眼直白地盯着他，带着能够穿透玻璃的力量。 哪怕知道这个玻璃不会充当告密者，不会将乐池洛脸上的慌乱泄露出去，但乐池洛还是不敢看他。 心里忽然出现的那种诡异羞耻让他有些紧张。 宋时序昨晚的欲言又止衍生出了一个带着粉色泡泡的梦。 这太反常了，超出乐池洛过往经验的控制范围。 诡异的磁场打乱了他思绪，他尝试说服自己，将这些诡异的梦归为上人体正常的生理反应上。虽然他的思路是清楚的，但视线一旦对上，之前做的思想斗争都会前功尽弃，又乱成一堆了。 乐池洛觉得自己需要借这个年假，远离让他感到无措的宋时序。 飞机降落在首都的时候，还没到傍晚。 乐池洛回到公寓，结结实实睡了一觉，总算把精神养回来了。 晚上，他去楼下超市买了点新鲜蔬肉，决定回公寓里开火。 度过了一个惬意又安静的夜晚，乐池洛感到非常满足。 小渔村肯定是要去的。 「你可以坐高铁去，高铁转地铁，地铁转便民车。」周梨青带着论文光顾乐池洛的公寓，他在地图上找到小渔村的位置，标出重点路径，「这是个新开发的旅游城市，交通便利，比自驾方便多了。」 「真的吗？」乐池洛的眼睛亮亮的。 「嗯嗯。」周梨青把地图路径发送给乐池洛。 乐池洛打开茶几最里面的抽屉，拿出一个不太符合他气质的东西——一部老人机。 乐家管得严，成年之前，家里不允许他碰任何智能设备，更不让他有任何社交帐号。未成年的乐池洛拥有的，仅仅是一部可用于查收学校邮件和家庭讯息的老人机。 但乐家不知道的是，乐池洛骗了他们。乐池洛两年前擅自参加音乐节，并与人在后台发生冲突，还拥有了一个可以陪他聊天的网友，这些不可能出现在他生活轨迹中的东西，都归功于这台老人机。 这台手机，躲过三只警卫队的搜查，躲过乐父的高尔夫球桿，躲过天罗地网的大数据拦截，陪着他逃出乐家，漂洋过海，回到祖国。 很幸运，居然还能开机。 开机后，乐池洛熟练地打开通讯录，翻到好友。 点开和好友的对话框，兴奋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好友已经两年没回他消息了，乐池洛不知道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祝福对方健康平安。 [我出发去小渔村。] 小渔村，这个名字虽然听上去朴实无华，但实际上是一个高度发达的旅游小镇。那位网友曾经说过，每年的某段时间，他们一家都会去小渔村度假。 乐池洛实在担心，好友无缘无故忽然断联，实在让他牵肠挂肚。 * 銮山。 宋家大厅，来福躺在地毯上露出肚皮。 「去去去，一边去，别在这挡道。」一声催促，从身后响起。 宋时序站起来，一脸无辜。「挡路的，明明是那只肥狗。」 「别把你自己太当回事。」宋父拿出清洁布，在擦拭自己的高尔夫球桿，「你怎么能和来福比。」 「你们就惯着他吧。」宋时序也不客气了，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嘭—— 一个纸皮箱子砸进宋时序怀里，宋时序第一个反应不是心疼自己，而是心疼纸皮箱子里的「破铜烂铁」。 「请轻点，漂亮的女士。」 下一秒，一个模样精緻的女人出现在走廊尽头，她高傲地扬了一下头，「哼，一栋洋楼那么大，居然只留下这几个破铜烂铁。」 「谢谢美丽善良的女士帮我收拾。」宋时序嘿嘿两声，眉眼忽然温柔下来了，「那些东西怎么能和这些比，我手上的可都是无价的。」 不大的纸皮盒子里装着的，都是宋时序在海外工作时用的东西，摄像机，胶片，录影机，手錶，随身听，还有一台早就不能开机的手机。 第107页 宋时序拿起手机，发出疑惑。 他记得…… 这部手机两年前就已经被他爸用高尔夫球桿敲碎了…… 宋时序看向宋父。「爸」 宋父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自顾自擦拭高尔夫球桿。 「我看你现在已经落魄到卖房卖车了，看你可怜，这两天，找人帮你把破烂旧手机修了一下。」 宋父还在嘴硬。 「可是维修标籤是两年前的。」宋时序憋笑。 如爱如山，内敛沉稳懂不懂啊！这臭小子绝对是对浪漫过敏，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还不是看你之前意志消沉，整天盯着手机看，半年都没人给你发消息，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谢谢爸。」宋时序打了个响指，「今年咱家的小渔村假期，一切费用开支包在我身上。」 「你」宋母笑了一下，「你哪有钱啊，又是抛股又是融资，不是还打算攒着给你小男朋友花吗？怎么样，你们现在小手牵上了没」 提到小男朋友这几个字时，宋时序肉眼可见地收敛了自己身上的锋芒，变得有些沉默了。 宋父宋母面面相觑，自知踩到魔王尾巴了，宋母有些刻意地换了个话题，「今年也不去小渔村吗？你表哥表姐都去。」 「妈，我可不是闲人，我是有工作的。」宋时序又不正经了。 「爱去不去。」宋母翻了个白眼，「把你那个破手錶带上，开定位，别让我在家庭网里看到你定位又跳去某个国家了。」 宋时序把智能手錶带上，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爸爸妈妈说的都是气话，带手錶只是为了时刻监测他的身体是否健康罢了。 一家子都是嘴硬。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 这部手机沿用的是海外系统，界面软体很多，咋看之下，有些陌生。 手机卡顿了一下，下一秒，消息箱像爆炸了一样，噔噔噔噔地跳个没完。 宋母宋父正在整理前往小渔村度假用的行李，突然意识到宋时序不对劲。 他们疑惑看向宋时序，见对方正盯着手机收信箱的最新消息发呆，而刚被带在手腕上的智能手錶发出心率过快的警报。 第45章 游艇简讯 「名字是叫乐池洛吗？小雅, 你有照片吗？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一个贵妇模样的女人抱着一只小型萨摩耶，趴在护栏外左右张望。 「他们官博上有大合照。」宋母拿着牵引绳走了过来，很小心地系在萨摩耶身上, 「最好看那个就是。」 「最好看的居然不是我们小序」妇人好奇地拿出手机, 点进moonlight的官博，惊嘆了一下。 「真的诶，太好看了。」 宋母嘴上虽然嫌弃, 但眼底却涌现了一股掩盖不住的骄傲。 「难怪，之前你说小序在像个怂包，我那个时候还觉得奇怪呢。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就没见小序憷过, 但如果是因为这个孩子……我好像就能理解了。」 门铃响起, 侍者推着餐车进来，提醒她们可以吃点点心。 「不好意思各位女士先生, 因为游艇部分公共设施被哥大广播公司徵用, 用于拍摄节目。为了保障服务质量, 今天的午餐的时间将会延迟。作为补偿，节目组将免费提供点心，并包揽今天的午餐晚餐全额费用，希望你能谅解。」 妇人虽然有些意外, 但理智很快让她很快恢復镇定。「没关系, 天气热，少食多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侍者微笑点头，放好点心与茶水后, 安静地离开了。 「哥大北美那家娱乐公司吗？」妇人把萨摩耶放在地上, 拿出酒精湿巾清洁手臂与指缝，做好消毒。 宋母摆好盘, 满意的轻轻拍手，语气轻快，「是的呢。」 「听说哥大从成立到成为业内巨头，仅仅只用了两年时间。」妇人坐在宋母对面，一向稳重敦实的她也不由得露出惊讶，「能在两年的时间里把一个新人捧上乐坛，在完成市场收割的同时，又能和已经成立了几十年甚至百年的老牌资本公司掰手腕，哥大这个公司，实在厉害。」 宋母闻言，笑了一下，「确实厉害，新人成神，资本奇蹟，他们走的每一步都梦幻得不像真的。」 妇人搅拌咖啡的手忽然一顿，好奇地看着宋母。 宋母这个人，她是知道的，眼底容不得沙子，只会看得起光明磊若的对手。从自己提起哥大的那一刻开始，宋母的情感倾向就很明显——她不喜欢哥大这个公司，她看不起，甚至可以说是蔑视。 「说说」妇人最爱八卦了，「难道宋氏……曾与哥大有过嫌隙」 「宋氏和哥大没业务来往，没有嫌隙的机会。」宋母把视线一移，落在窗边的某人身上。「不过某人和哥大的嫌隙，可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了。」 窗户边，凭栏处。 宋时序靠在护栏上，黑而深的瞳孔停落在正坐在甲班上发呆的乐池洛身上。 哥大广播公司的人怎么也来了？ 宋时序暗自咬牙。 两年前，他隐去真名，以同龄路人的名义给乐池洛写过一个专辑量的歌。他给那个专辑的命名「birthday gift」，那是他熬了几个大通宵写出的歌，是他送给乐池洛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非常梦幻的开局，在他的畅想里，乐池洛与他的未来会非常美好，如果事情发展顺利，乐池洛在高中毕业后就可以加入他的公司，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乐池洛不想签约，宋时序也为乐池洛打造了一套非常完善非常完备的系统，医疗，金融，社会保障，不管乐池洛在哪里读书，这套系统都会跟着他。 第108页 非常美好的设想，可惜这些设想在某位新人出道的那个晚上被打破了。 路易斯，哥大广播公司旗下唯一一位签约艺人，出道那晚凭藉「birthday gift」的三首主打歌，一跃成为北美新人榜榜首。 接下来三个月里，他以极快的发歌速度以及圈粉能力，直接一跃成为那年最受欢迎的新人歌手，在他的影响下，哥大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直接从郊区地下室搬进市中心的商业大楼，跻身北美娱乐经济公司的巨头行列。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路易斯出道发布的那套「birthday gift」专辑——就是宋时序送给乐池洛的十八岁成人礼的礼物！ 他从没听乐池洛提过这个好友，可这套专辑却绕过乐池洛，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之下。 被外人窃取劳动成果，这口恶气宋时序不可能忍得下。那个时候他坚信，乐池洛肯定被人骗了，于是他抢在路易斯发歌之前，把「birthday gift」全套专辑一股脑发布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 于是就有了两年前的北美官司之战。 哥大广播公司恶人先告状，直接对宋时序发出起诉，一口咬定是宋时序偷了曲。这件事直接惊动了宋氏高层，宋父第一时间派了红圈顶级律师前往北美谈判，鏖战一个月，最终拿下这次官司的胜利。 可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起，他联繫不上乐池洛了，电话不接，人找不到，就连他引以为傲的资源网也没能查出一点线索。 不久，宋父便和他说，他想要找的乐池洛，被更厉害的力量保护起来了。这件事闹得太过，宋家收回了所有保镖与律师，并且不允许宋时序继续海外事业，让宋时序立刻回国继承家业。 当然，宋时序不会这么听话。于是就有了宋父直接开直升机亲自把儿子「押送」回国的笑料一则。 宋时序暗自咬牙。 黑而深的目光缓缓落在另一处，保镖三个小时前发来了路易斯的登船信息。 这个叫路易斯的平庸新人，在败诉后被北美的媒体里里外外嘲了个遍。 装死了大半年，在宋时序被家里押回国之后秽土重生，又出来活蹦乱跳了。 在他眼里，这个只会偷歌的平庸的歌手和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 「平庸的流氓……」宋时序冷笑，时隔两年，他又想用什么的手段勾搭乐池洛？ 视线中，乐池洛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宋时序算好时间，如果这个时候选择出门，他会和乐池洛在甲板上不期而遇。 「妈，伯母，我出门了。」宋时序打声招唿，拿起口罩往外走了。 宋母与妇人相视一笑。 「你不帮你儿子」 「不用帮，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任由烂人骑他头上撒野的。」 * 宋时序想早点见到乐池洛，心急了点，差点在转角撞上人。 「抱歉。」/「不好意思。」 宋时序侧过身子礼让行人。 但眼前的行人并没有动，反而停下来看着他。 「请问，有什么事吗？」宋时序低下头，刚想问对方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帮忙时，蓦地愣了一下。 他差点撞上的人……是乐池洛的姐姐。 和上次在机场时遇到的情景，这次的乐容湘身边没有密不透风的保镖和秘书，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好巧。 怎么会这么巧。 宋时序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过于巧合，过去两年出现的人物就像连环画一样悉数登场，一起登上这首游艇。 对方似乎也认出了他，虽然她还带着墨镜，但她的身形僵硬了那么一秒，落在宋时序眼里有些明显。 「我没有事。」整个交谈过程，乐容湘都尽可能地表现得冷静从容，但宋时序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的不自在以及欲言又止。 他让出一条道，让乐池洛的姐姐先过去，尽可能表现出自己并不着急的样子。 乐池洛的姐姐向前走去，忽然在宋时序面前停下来。 「你们队里……那个不爱说话的孩子，最近还好吗？」乐容湘问他。 「你弟弟吗？」宋时序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他觉得[不爱说话的孩子]这个称唿很奇怪，乐池洛比看上去得要活泼可爱，可好像很少人发现这一点。 「嗯。」乐池洛的姐姐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失落。 「他工作很认真，肯吃苦功夫，是近些年来业内少见的怪物新人。」宋时序没有正面回答[乐池洛最近过得好不好]这个问题，他觉得乐池洛过得好不好，只能由他本人亲口陈述，别人的转述都不是真实的。 「如果你想关心他，可以自己和他谈一谈。」 「你说得对。」乐池洛的姐姐低下头，掩饰眼底闪过的失落与懊悔。 乐父因为乐池洛在两年前不听话去参加音乐会这件事，一直在生气，她这个做姐姐的，一直在默默关注，没有行动……或许她真的和这位年轻人所说的那样，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在这里说风凉话。 「甲板清场了，早点回去吧。」戴墨镜的女人轻声说道。 正打算赶去甲板的宋时序愣了一下。 「某个公司的拍摄场地，不是在餐厅和后厨吗？」宋时序如果没记错的话，哥大正在拍摄的这档节目，是关于的……既然是美食节目，徵用的场地应该是后厨和餐厅，怎么连甲板上的场地也要清场。 第109页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乐池洛那边，好像有些不对劲。 第46章 并不排斥 乐容湘似乎也没想到这一层。「我也不清楚, 半小时前就发出清场通知了。」 目送乐池洛的姐姐离开以后，宋时序在原地站了一会。 很快，一个保镖出现了。 他拿出手机, 递给宋时序。 手机上是一则简讯, 频道是公共频道。 游艇上配备了专属信号塔，可以保障游客的信号稳定。除此之外，信号塔可以给游客发送公共信息, 一般是天气提醒，停靠时间，以及下船提醒。 也就是说，在游艇可控范围内的游客, 都收到了这则简讯。 [尊敬的旅客你好, 这里是游艇提醒你，甲板, 餐厅, 以及后厨等地将在半小时后进行节目录制, 请还在此地停留的旅客尽早离开。很抱歉打扰您的出行，我们为您准备了点心茶水，今天的午晚餐也由哥大娱乐公司包揽，感谢你的理解与配合~] 简讯发出的时间是早上10点, 现在距离十点半, 只剩几分钟。 可就在十分钟前，宋时序还在甲板上看到乐池洛…… 宋时序大概知道哥大节目组要搞什么小动作了。 「发送错误的清场时间，只为了留下乐池洛, 然后让节目组适时出现, 路易斯与乐池洛来个『久别重逢』。」保镖总结出了宋时序的心声。 * 小渔村依山傍水，从基建到人文, 俨然已经被改造成一个以商业发展为中心的度假胜地。 码头渡口，停靠着一艘装饰豪横的游艇，它和渡口岸边上的巨型摩天轮，中心商业圈的摩天大楼，并称为「海港三景」。 而乐池洛想要去的小渔村，在海港的对面。所有游客，包括当地居民在内，想要登上小渔村，只能坐游轮过去。 「这艘船比我以前见过的都要大。」乐池洛被游艇上的装饰晃了下眼。 「毕竟是是宋家的。」周梨青抬了一下头，又投入到论文中去了。 听见宋家这个字眼，乐池洛心跳得有些快。 吓人。 怎么这么刚好，小渔村附近全是宋家的产业。 乐池洛压了压帽子，确认了一下眼镜口罩都在脸上。 「乐乐，十一点有个线上会议，我导让我们提前十五分钟进房间，我先回房间里去了。」周梨青把乐池洛的帽子压了一下，遮住侧边的碎发，「你再待一会就进屋吧，公共简讯说十一点清场。」 现在是十点半，没多少时间了。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吧。」乐池洛背起书包，两人并肩走下楼梯。 「真奇怪，不是十一点清场吗？怎么这才十点半，甲板上就没人了呢？」周梨青疑惑地张望。 是挺奇怪的。 这么大的游艇，挺吓人的客流量，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清场。 乐池洛和周梨青两人还没走出场地，面前就忽然出现了一台摄像机，情绪激动的mc正在cue流程。 「欢迎回到我们的频道，这里是每周美食档，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号称亚洲最大最豪华的商业游艇上，今天我们邀请到的嘉宾是来自哥大娱乐的路易斯！听说这里的美食风格独一档，让我们来随机採访一下路人吧。」 mc把镜头交给「随机路人」。 乐池洛：「……」 周梨青：「……」 就很突然。 「我们刚上船，还没吃过饭呢。」周梨青打了个哈哈，把话筒移开的同时，把乐池洛挡在自己身后，「你去找别人採访吧。」 「乐池洛！」 人群中忽然有人发出声音，用的还是非常蹩脚的中文。 一个深棕色头髮的青年走向乐池洛。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他的语气听不出有多意外，似乎在这里遇见乐池洛是在他的意料之内。 很难形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青年，说阳光吧，周梨青却能在对方眼底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阴翳。说阴郁吧，对方却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便展现出非常放得开的姿态，搞得好像自己是个自信大方的人一样。 他是矛盾的结合，让人感到危险。他的右额头上有一个刀疤，很浅，浅到几乎看不出痕迹，但却让他的眉毛断成两截，压迫感十足。 磁场不对。 周梨青下意识把乐池洛护在身后。 他和乐池洛互换了一个眼神，他在乐池洛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厌恶。 乐池洛讨厌他！ 「干嘛呢干嘛呢！」周梨青像只警惕的小狗，挡住了路易斯前脚的步伐。 菲利普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不威胁。他的视线落在乐池洛身上，带着试探，「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宋时序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棕色头髮的外国青年拦住了乐池洛的去路，他希望乐池洛能配合他的採访。 慢慢的，宋时序停下了脚步。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格外熟悉。 他想起来了，他曾在两年前见过这个画面。 那个时候乐池洛还只是个高中生，藤校音乐节的后台，菲利普也经常这样拦住乐池洛的去路。 「能不能听我再敲一遍，这次我肯定跟得上。」 「我昨天通宵练过了，我刚刚只是太紧张了，我也没想到指挥居然会这么生气……」 第110页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记忆的触发是需要特定环境的，比如此刻，在亲眼看见菲利普拦住乐池洛去路的这一瞬间，宋时序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路易斯这个抢走他劳动成果的平庸之辈这么眼熟了。 因为菲利普就是乐池洛的高中同学，是跟乐池洛同一个乐队的队友。 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 他一直都相信乐池洛，他知道乐池洛不是那种会剽窃他人劳动成果的人。 他知道他送出去的礼物肯定在中途发生了点什么，才会被菲利普抢走。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破坏他和乐池洛感情的菲利普，从一开始就蛰伏在乐池洛身边，从一开始就扮猪吃虎一般盯上了乐池洛的东西。 「我们是老朋友，你不会连这个忙都不愿意帮吧。」装可怜是菲利普惯用的手段，他知道乐池洛心软，肯定不会轻易拒绝他。 可以啊。 时隔两年又用同样的手段勾搭上乐池洛了。 宋时序担心乐池洛会心软点头，可就在这时，被挡住的乐池洛忽然隔着人海看向了他。 视线对上，宋时序手腕上的智能手錶又疯了似的发出警告。 下一秒，乐池洛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对视不到一秒，立刻移开了。 宋时序脾气上来了，他又不是洪水勐兽，乐池洛为什么一看到他就移开视线。 他朝人群走过去，可还没等他靠近，乐池洛就跑到宋时序身后了。 和乐池洛一起过来的，还有周梨青。 周梨青是被乐池洛带着跑过来的。 宋时序：「……」 周梨青：「……」 周梨青和宋时序是亲戚，两人从小都是听对方笑话长大的。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忽然凑在一起，看着对方和自己一起为乐池洛出头的样子，总感觉有种看熟人装逼的既视感。 尴尬得脚趾扣地！ 乐池洛压住帽檐，求助的目光看向宋时序。 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牵上宋时序的衣角，像小动物的爪子，勾得宋时序心痒，就好像这个爪子不是勾在他衣服上，而是在他心底的那块空地上挠了一下。 宋时序心底那块空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 他握住乐池洛的手，指尖触碰着指尖，两个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交换了心里话——乐池洛不喜欢那个人。 乐池洛的这个举动给了他极大的确认，在这一刻，宋时序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顾了。 两年前被偷歌，被倒打一耙，被所有人误会自己嫉妒新人出头。这些委屈与不甘，在乐池洛选择站在他这边的那一刻起，通通烟消云散了。 现在他百分之百可以确定，那些歌就是菲利普偷的。 乐池洛是无辜的，乐池洛根本不知情。 这两年他都误会乐池洛了。 乐池洛就这么在他面前，用几近乎说出口的姿态，告诉自己——他不喜欢菲利普。 如果这个情况放在平时，乐池洛会走向宋时序可能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但现在这个情况是，乐池洛刚和宋时序吵完架，乐池洛见到宋时序就像猎物见了狼，只想逃走，总之就是特别不想和宋时序待在同一片空气中。 在这个情况下，乐池洛还能放下心中芥蒂走向他，那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乐池洛不排斥他。 换句话说，乐池洛是不排斥和他有亲｜密接触的。 甚至再大胆点，乐池洛是喜欢和他有亲｜密接触的。 这就说得通了。 他和乐池洛——双向奔赴！ 宋时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越来越亮。 被如此直白的目光盯着，乐池洛感觉浑身不自在。 与此同时，周梨青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宋时序。 宋大少爷……又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清场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外国男人站在宋时序面前，对他比了一个手势。「请这边离场，尊敬的客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区别对待。 明明乐池洛和周梨青也在场，可被赶的人却是宋时序。 周梨青用一种非常复杂，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看垃圾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外国男人。 这节目负责人是不是没做过市场背调 他难道不知道，他脚底下踩着的这艘游艇……是宋时序他家的吗？ 第47章 强势站队 「他没有摘口罩, 你可不能为难他。」周梨青特地嘱咐。 按照业内的经纪合约规则，合约期内，艺人不得出镜在合约外的一起商务镜头内。 比如现在这样, 在没有合作约的前提下, 乐池洛和宋时序都不能出现在菲利普综艺的镜头里。 轻则罚款，重则违约。 「可能要跟词哥报备一下。」乐池洛在入职第一天就知道这个情况，所有他觉得有必要向蒋词说明这个情况。 「你没拿他们的报酬, 就不算你违约。」宋时序把乐池洛挡在身后。 乐池洛点了一下头，很快移开了视线。 没想到这个细微的举动被宋时序捕捉到，他弯下腰追寻对方躲避的目光，「不想看到我」 乐池洛抬起头, 两只眼睛直视对方, 神情中似乎还带着嗔怪的意味。他知道自己躲的不是宋时序，而是在躲针叶山。 第111页 这是个没有悬念问题, 乐池洛没有回答他, 宋时序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菲利普, 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跟背刺过自己的人都能保持冷静，跟我只有工作上的交流。」 宋时序抿了一下唇，「就这么讨厌我」 乐池洛心跳如雷。 乐池洛当然不讨厌宋时序。他只是, 他只是讨厌的是在那个情况下失控的自己。 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在那个瞬间分崩离析, 他不喜欢这种情况失去控制的感觉。 乐池洛抬起头，答非所问，「可是, 我不是在第一时间跑向你这边了吗？」 乐池洛的嗓音很好听, 像一把水一样温吞，瞬间将宋时序心头原本压着的那股火浇灭了。 另一边, 菲利普眼红得不行。 这是什么情况 乐池洛怎么走向那个另一个人 他被晾在一边，笑容僵在脸上。 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菲利普认识乐池洛六年了，从高中入学的第一天时他就注意到这个东方少年。 他一直觉得乐池洛像个机器人，游离在所有地球人之外，有自己的程序，逻辑，行动方式，对一切东西都不在意，不关心，你甚至无法从他身上看到一点属于这个地方的痕迹。 总之就是疏离得特别有距离感，让人感觉不像是真人一样。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的，乐池洛没有感情，就像个机器人一样。 可事实证明，这个机器人拥有人类的感情，并且比所有人想像中的还要充沛。 他会有自己的情感，会思考，会站队，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都没有犹豫——在那个人出现的那一瞬间，就走向了他。 简直荒谬又怪诞，好像某种规则怪谈。菲利普的气都不顺了，他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堵着，让他唿吸困难。 他瞪着宋时序，目眦尽裂。 这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无名之辈，他认识乐池洛的时间有他长吗？他和乐池洛算得上是朋友吗？ 「乐池洛，你认识他」答案毫无悬念，但不死心的他又问了一次。 乐池洛疑惑地抬起头，视线和宋时序的对上。 默契的频道接通的那一瞬间，两个人又同时看向路易斯，那样子仿佛在说——不然呢？ 他们两人同时做出这个排他性极强的动作，这意味很明显，就是在告诉菲利普——你才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菲利普气得差点跳起来打人，他终于不再假正经了，轻蔑的视线在乐池洛和宋时序身上来回打转。 他的眼睛本来就大，还有点显外突，此刻用力瞪人的模样加重了眼球的外突，让他看上去像只愤怒的青蛙。 手中的台本被菲利普捏得破烂，他的失态引起了导演得注意，导演不得不切掉镜头，让菲利普冷静一下。 「老兄，你这是怎么回事？」导演张开双臂，「你得按着台本来！」 菲利普负气把台本丢给导演，指着宋时序，「那你们倒是做好清场，别让这个无关人员进入拍摄场地啊！」 无关人员此刻正和他的「偶遇嘉宾」在一起，打乱了他所有计划！ 「不止一个！我们都是无关人员，我们不想帮忙出镜。」周梨青说道。 乐池洛则是不再自证，选择转身离开。 宋时序后脚跟上，警告的眼神在菲利普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跟在他身边的乐池洛一开始是和他一起走的，可走到一半，宋时序发现乐池洛没跟上来。 他疑惑转身，发现家被偷了——乐池洛又被那个叫菲利普的傢伙抓住了。 那个傢伙还不死心，能看出乐池洛抗拒的动作非常明显，但那傢伙却一直缠着乐池洛。 「只是录制一个节目，我没有其他意思，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想请你当嘉宾的。」 宋时序收起笑脸，冷意爬上眼底。 他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菲利普，看着这个只会pua的垃圾low男。 用像施捨一样的语气说出这种，只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己私慾，根本没有把乐池洛当做一个完整独立的人来看待。 在选择叫保安还是直接揍人之间，宋时序只犹豫了一秒，便决定两个都选。 他大步流星走向两人，就当他准备揪起对方领子的时候，乐池洛就开口了。 「我以为我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乐池洛甩开菲利普的手，冷淡道，「我们很早以前就不是朋友了。」 挽留无果，还被否认了朋友关系，菲利普的手停滞在半空中，过了几秒才垂下去。 「你这是演的哪一出两年前在后台沾沾自喜、阴阳怪气的气势哪去了？」乐池洛的语气依旧很淡，但就是这股淡到几乎没有情绪的话让菲利普的表情管理失效了。 「不要演戏了。」乐池洛说。 「我没有……」菲利普矢口否认。 「很拙劣，很丑陋。」乐池洛完成最后一击，嘲讽拉满。 宋时序眼睛不自觉睁大，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乐池洛这么生气的样子。 鲜活地生气，比任何表情更耀眼。 周梨青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恩怨，但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个局外人不太适合开口，于是选择闭嘴。 菲利普看了一眼宋时序，然后又看了一眼乐池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果然，你还在生我的气，就因为我的出道曲，和你喜欢的song的风格很像，所以你也觉得，就是我抄袭了他是不是。」 第112页 「难道不是吗？」乐池洛冷冷地看着他。 这话像是一块巨石，重重砸进宋时序的心里。 我靠！这么刺激。周梨青大气不敢喘，对方怎么说也是北美流行歌手，这种业内勐料，也是他可以听的吗？！ 「我还以为你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怎么你也和别人一样觉得是我的错。是，我的官司是打输了，可那是因为song他们家店大欺人，整个陪审团都被他们的律师收买了，他们颠倒黑白！」 「哪个时候怎么不说。」乐池洛耐心全无，根本不想听菲利普放屁。「而且那场官司，是在这片土地上打的，用的根本不是陪审团制度，妄论收买」 乐池洛转身就走，菲利普不依不饶。 一记撞击声，菲利普捂着胸口闷哼，飞速向后退了几步，乐池洛回头，只来得及看见宋时序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甚至还气淡神闲地帮他把歪了的衣服拉直。 肩线蹭过本就细滑的皮肤，隔着衣服，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对方指腹的淡淡温度。这些沖淡了刚刚争执产生的愤怒。 「没事吧。」乐池洛问他。 「他就被推了一下，能有什么事」宋时序掀起眼皮看菲利普，语气不咸不淡。 「我是说你的手。」 宋时序：「……」 宋时序很难明显地迟钝了一下，然后才开口，「我没事。」 菲利普肺都要气炸了。 「操……」被工作人员拥护者的菲利普捂着肚子，挣扎着要起来，「尼玛……」 安保工作人员已经赶到，进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拦住菲利普一行人。 「不好意思先生，希望你们能遵守游轮纪律。」安保队长人高马大，身上的肌肉比那群吃蛋白粉长大的外国人还要硕大，压迫感很强。 「不是，明明是他们先闯入我们拍摄的场地，先违反秩序的是他们！」菲利普很不讲理。 「先生，你真幽默。」安保队长笑容可掬，「宋少爷就是游轮的主人，少爷想去哪就去哪，根本不存在闯入的说法。」 菲利普懵了，他像是被人颳了一巴掌一样，脸特别痛。 后脚赶来的经纪人也懵了，他没想到菲利普居然刚招惹这种人物。 他按着菲利普的头，点头哈腰，「我家艺人年纪轻，不知轻重，大佬你别怪他。」 大佬 你在说什么啊？ 「你在干什么？」菲利普难以置信，自己的经纪人居然不帮自己说话。 看着乐池洛在安保人员的带领下离开，宋时序才开口，「年纪轻我记得你和我同一年的吧。」 「你怎么会知道……」菲利普嘟囔。 「没想到两年过去了，你最大的成就还是当初成功碰瓷了song。」宋时序玩味地看着菲利普。 菲利普整张脸面红耳赤。 「你说得没错，你不是抄袭。」宋时序的语气很冷淡，「你是把整张专辑一字不该地发了出去。」 还在乱叫的菲利普忽然噤声，五官歪曲的脸上忽然闪过一瞬间的惊慌。 原本很急的唿吸声忽然就停滞了，菲利普看着宋时序的眼睛，极具压迫感的深黑色。他无法确定宋时序是不是知道那个u盘的事情，于是只能用愤怒掩盖自己的慌乱，「你乱说！我要告你诽谤！」 宋时序在听到这个回答后，仍然垂着眼睛，神色没什么变化，像是一位请君入瓮的猎人。 经纪人捂住菲利普的口鼻，恨不得来个过肩摔给这个蠢货开开瓢，但他现在只能点头哈腰，生怕惹了眼前这个魔王。 如果不是这位魔王在两年前忽然离开北美，只怕他们现在还会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见天日。 「你现在脚下的这条路，既然是我开闢的，就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能的人畅通无阻地走过。」宋时序垂下眼睑看着他。 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你就是开闢这条道路的人一样…… 忽然，菲利普脑海里闪过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让他浑身一僵。 明明都已经过去两年了，公司也花重金营销了。按理来说，大众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通稿洗脑得差不多了，没人会去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个人怎么会知道的！ 菲利普脸上的愤怒尽数消散，新的震惊开始代替其他情绪，然后出现惊恐，慌乱，以及害怕。 「你、你……」他话都说不清了。 眼前这个男子，就是当年和他打官司的人！ 他就是song! 他就是乐池洛喜欢的那个歌手！ 菲利普脑海里只剩下这样一个念头——宋时序不会放过他的，因为他当初坏了他的好事。 他完了。 第48章 情愫再现 两年了, 他没想到还是得面对…… 两年前，作为乐队鼓手替补的他正在打扫后台的休息室。 他天赋低，悟性差,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就是肯吃苦。为了拿到鼓手首席的资格，他主动当起了音乐会负责导师的小跟班，跑腿加班, 脏活累活，他都包下，可他这么努力，鼓手首席的位置还是给了学长。 他不甘心, 这个音乐节是他们音乐学院毕业前最后的曝光机会, 运气好点，能直接被广播公司看上, 签走当艺人, 可他没想到, 他为老师打了这么久的白工，居然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 「你每天花这么多时间在扫地拖地上，专业技能一点不见长，我不放心让你上台。」 第113页 「可是我……」 「难道你以为, 你帮我跑腿, 帮我扫地，我就应该把鼓手首席的位置让给你吗？你知不知道这个音乐节有多重要市长也会来看的！难道你想让我把如此平庸的你推到大众面前，让他们一起嘲笑我的教学质量！行, 既然你这么想当鼓手首席, 我给你这个机会！」 那天，菲利普拿着他的鼓锤, 第一次坐在鼓手首席的位置上。而原本的首席坐在他副鼓手的椅子上，为他翻页，鼓励他不要紧张。 排练的曲目是他熟悉的二倍速摇摆，可是平日引以为傲的手速在此刻变得臃肿迟钝，根本没跟上节奏，就连前排的小号也忍不住回头看他了。 这不是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上台就怯场，这可是他最拿的出手的曲目啊！ 现在他的这个水平，在所有位置的首席面前还是不够看。抢拍，漏拍，进错拍，跟不上，简直是灾难现场！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世界的参差，他意识到了过去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他根本就是个平庸到不行的鼓手。 还没等他消化自己是个平庸之辈这个事实时，乐池洛出现了。 音乐节开场曲缺一个吉他主唱，导师在后台面试了三百个学生，没有一个能让他满意。演出在即，导师急得焦头烂额，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所有人都过得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幸运，惹了导师生气，丢掉首席资格。 一团无形的黑色风暴笼罩在他们身上。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东方少年出现了，他让这场风暴消散了，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导师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整个后台都在讨论这个天才少年，听说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菲利普第一个反应是不甘心，高中生来凑什么热闹他们可是没被公司看上就要面临失业的大学生啊！ 嫉妒是最现实的动机。 尤其是知道乐池洛还是个从不捲体育，从不捲艺术的文化生后，他更嫉妒了——大家都在卷，凭什么他不用卷？ 如果说，最开始他只是嫉妒乐池洛家世好，那后来发生的事情，则是让他彻底嫉妒乐池洛的全部。 某个排练结束的午后，他像往常一样帮导师打扫休息室时，不小心撞到休息室的柜子，一声巨响过后，地上出现了一枚u盘。 u盘上没有名字，没有标识，为了找到这个u盘的主人是谁，菲利普尝试读取u盘信息，希望能找到关于u盘主人的名字。 读取加载的页面很快就刷新出来了。 最醒目的位置上写了这样一段话。 [祝乐池洛小朋友十八岁生日快乐！] 紧接着，这个u盘就像是设置了什么主动驱动一样，直接开始播放歌曲。 秉持着隐私至上的原则，菲利普原本是想主动退出的，毕竟这个是别人送给乐池洛的生日礼物。 可还没等他摘下耳机，入耳的音乐便让他顿住了。 他入迷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u盘里的十八首歌已经播放完毕。 他大为震撼。 这十八首歌全都是非常成熟的作品，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作曲家之手，风格成熟，曲风独特，绝非等闲之辈在工作檯上乱敲能敲出来的佳品。 难不成……乐池洛被哪个大佬看上了？ 一想起乐池洛那张秾丽得不像是真人的脸，菲利普的手便抖了一下。 这人命真好。 这个时候的他还是清醒的。于是他问了路，去了音乐节的后台，打算把这个u盘还给乐池洛。 但不知是不是天意安排，那个下午发生的事情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在后台碰见几家大公司在扯头花——他们在抢乐池洛。 「他回覆你了？怎么说怎么说？」 「他婉拒了我们，并且表明了自己没有出道的意向。」 「嗐，我们也一样！我还是他到后台第一天就发了邮件，结果他当晚就拒绝我了。」 什么乐池洛婉拒了老牌唱片公司的签约邀请。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菲利普送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他可以少一个竞争对手，他甚至有些高兴。 「可能有缘无分吧。」 「其他的呢？」 「其他的就那样，一届不如一届，今年就没有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学生......」 听见唱片公司的经纪人说他们能力不行，菲利普有些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就差这么一个机会，虽然他比不上首席乐团，但毕竟那些乐团过于传统，说不定新时代的唱片公司觉得他可以呢 「你还记得两年前的传奇留学生吗？从东方来的那位。」 「你是说song？我当然记得他，我记得他还在留学期间就很厉害了，能力很强，还有个性，哪像现在音乐学院的那一批，一个个怕导师怕得像个鹌鹑。他们为什么要怕他们导师啊？song曾经也做过那傢伙的学生，听说上学那会给他逼急了，说不干就不干，转头就走，现在不也混得好好的。」 「他不一样，他有狂的资本......」 一提起导师，菲利普就不可控制得抖了一下，那是他最怕的人。 紧接着，他听见自己的偶像也曾在导师手下当过学生，觉得不可置信，在听到song和导师吵过架，那更是觉得惊世骇俗。 在音乐学院，导师就是一切，导师意味着资源，出路，机会，不和老师打好关系，就是与北美乐坛背道而驰。 第114页 这句话虽然畸形，但确实所有音乐学子公认的真理。 song居然能反抗导师，还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这个不争的事实给菲利普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或许忤逆老师，不是什么大事！ 「真可惜，如果乐池洛同意签约，我敢打赌，他一定会是下一个song。」 「我也觉得，听说他只是个高中生，可我看他比音乐学院那些大学生厉害多了，最起码他不会和那几个笨重的鼓手一样进错拍......」 交谈声逐渐远去，菲利普浑身都在发抖。 从震惊到不甘，现在侵占他大脑的只剩下嫉妒。 嫉妒是最现实的动机，他嫉妒乐池洛的出身，嫉妒乐池洛的才华，更嫉妒乐池洛的好人缘。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天生能走得这样顺风顺水，能够无心插柳柳成荫，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大家的喜爱，得到大佬的赏识。 而他这种每天都很难努力的老实人，最后只落得个「笨重鼓手」的称号。 他手里握着u盘，一个从未有用过的念头在他大脑里出现了。 他为什么......不用这几首歌当做敲门砖，去敲响唱片公司的大门呢？ 那个时候的菲利普已经被欲望侵占头脑了，他很快说服了自己——是乐池洛自己说不打算签约出道的，他看上去不像是需要这几首歌的人，他比乐池洛更需要这几首歌！ 那个小少爷什么都不缺，还不如把这些资源让给需要的人…… 至于送歌给乐池洛的大佬......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如果他真的是大佬，早就高调示爱了，用得着像个怂包一样，小心翼翼地把礼物塞到对方柜子里吗？ 如果送礼物这人真的是个大人物，那应该像song那样，锋芒毕露，想做什么做什么，用不着小心翼翼...... 所以肯定是无名之辈。 可不知为何，当他拿着这几首歌去老牌唱片公司自荐的时候，屡屡碰壁！那些唱片公司的经纪人在听了demo之后，全都把他赶出了大门。 后来他遇见了同样郁郁不平的经纪人，两个人一拍即合，成立了小公司，并且在半年打破各种记录，扎露头角。 只是后来他没想到，歌曲原本的主人找上门来。 更没想到的是，歌的主人......居然是song。 「你就是......你就是！」菲利普看着眼前的宋时序，舌头都捋不直了。 「对，就是我。」宋时序点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偷歌偷到我身上，你胆子也是够大的。」 菲利普不敢直视宋时序的眼睛，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没想到你居然不在牢里。」宋时序嘲讽地笑了一下，「我实在搞不懂，你们公司把不会写歌的你保释出来做什么，又不会赚钱，也没有话题度，只知道偷歌。」 菲利普被戳中心事，惭愧地不敢抬头。 「十八首歌被你发了八首，后面被我发现了，一首都发不了，于是决定抄袭。」宋时序这话说得非常不留情面，「我说得没错吧。」 确实是这样，因为有了前面的积累，他们已经从小公司一跃跻身十大唱片公司行列了 。现在的他们，店大欺客想抄谁就抄谁，就是官司打得有点多，现在公司得额外批一笔开支，专门给他打官司和公关用。 这不是最让他担心的，最让菲利普担心的是，因为这笔开支，有股东已经开始不满意了。因为他们觉得，这笔开始是不必要的开支。 「怎么办呢？」宋时序故作苦恼。 「什么怎么办？」 宋时序笑了一下，「放任你这抄下去，以后的官司，只会多，不会少。」 菲利普后背发凉，他听出了宋时序的言外之意。 「如果有一天公司发现你赚的钱弥补不了打官司打出的亏空，你猜猜，你那个只知道赚钱的公司，还会保你吗」 这就是菲利普最怕的事情！ 他像一具腐烂的棺材，被生拉硬拽暴露在阳光下，所有他害怕的腐败，所有他极力掩藏的真相，在此刻无处遁形。 「如果我有别的办法，你以为我想抄袭吗？」菲利普说。 「别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归在别人身上，说得好像没有我，你就能赢一样。」宋时序说。 这下，不用经纪人控制他了，菲利普自己就退缩了。他弯着腰，畏畏缩缩，像一只阴沟里真正的老鼠。 他嘴里喃喃，试图用谬论说服自己，可根本不奏效。 「我都已经离开两年了，你倒是赶紧出名啊。」 菲利普彻底瘫软下去，从远处看过去，就像是跪在宋时序面前一样。 「菲利普，你怎么了，振作一点！」 「我……我也想。」 宋时序对菲利普没什么兴趣，叫来游轮经理，一锤定音，「把他们赶下去。」 「收到！」 「不过……」宋时序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 菲利普看见对方去而復返，抖了一下，「你，你要干什么」 「就这么放过你，好像有点太宽容了。」说完这句话，宋时序笑了一下，「你说是不是」 经纪人抱紧昏厥不醒的菲利普，「菲利普！你怎么了！」 * 乐池洛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一位医师正在客厅等候。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肯定是宋时序安排的。 第115页 「我是游轮的常驻医师，下面请允许我为你检查一下身体。」医师手法熟练，很快就发现乐池洛手腕上的淤青。「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简单的肌肉拉伤。等一下我会让人送点药膏过来，每天睡前涂一点，很快就能痊癒的。」 「还有我的朋友。」乐池洛跟医生说，「检查他要更仔细点，麻烦了。」 看到乐池洛看向自己，周梨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他不好意思摇摇头，「我没事，我没和他正面接触，他伤不了我。」 「这个伤疤是……」医生的语气有些吃惊，行医多年，再重的伤口他也见过。可这道伤口长在乐池洛的肩膀上，在白皙的皮肤上过于刺眼，让人不觉倒吸一口冷气。 「以前不小心碰到的。」乐池洛说得云淡风轻，「很早就被家里的医生治好了，它没看上去那么严重。」 「这是怎么弄的」周梨青的声音提高了三个度。 「刚刚那个人弄的。」乐池洛眼底闪过一丝掩盖不住的嫌弃。 「那个外国人」周梨青觉得自己得告诉宋时序，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刚刚那个煞笔。「这也太不讲理了吧。」他有些后怕，「他为什么这样啊！」 「因为我说了他，他气不过。」 两年前，一个特殊选手横空出世，带着仅有的两首歌在24小时内冲上了北美说唱新人榜，引发众议。 众人议论的并不是这首歌曲的本身，而是议论这首歌的风格和song三天前发布的某段demo音律相似。 说白了，就是抄袭。 这位籍籍无名的新人，居然敢抄袭到song的头上，简直大胆！ 一时间，网络上有博主专门扒了音轨和饺子，确认了新人歌某段旋律与song发布的demo一模一样，大家都打心底门清——这不知太高地厚的新人就是抄袭了。 可惜这位新人已经被名利蒙蔽了双眼，他根本不愿意相信网络上的证据，反而认为有人买黑稿陷害他。 好巧不巧，他夸夸其谈的时候，谈到了乐池洛面前。 面对导师最喜欢的「学生」，菲利普想在众人面前杀其锐气，便向他炫耀自己的词条热度。 没想到，乐池洛听完之后，皱眉，「不想走song开创的路，那就请你另闢蹊径。」 说完，和过去很多次结束交谈一样，乐池洛转身就走。即使他的动作很快了，但还是没来得及藏起眼底的嫌弃。 菲利普非常生气，他拉着乐池洛的手不放。大家都上来拥护乐池洛，推搡间，乐池洛撞上了行军鼓，鼓架砸到了他的肩膀。 再后来，就是被家人强制住院治疗肩膀的故事。 周梨青猜测过很多情况，但他没猜到，乐池洛居然会这么硬气，毫不留情揭了对方老底。 不过菲利普那个抽象人确实该骂。 周梨青觉得自己必须打个电话给宋时序，绝对不能放过那个傢伙。 说曹操，曹操到。 宋时序站在门边，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眉眼高挺，不笑得时候具有很强的压迫感。 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宋时序露出这样的神色——紧张又慌乱。 乐池洛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闪过两年前后台那场闹剧，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表情。 无法形容这是什么表情，凝固着的，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感情。 第49章 雨夜邀请 乐池洛并不知道他在看他。 宋时序很安静, 屋子里的空调有节奏地换送气体，自上而下的冷空气打在他脸上，让他头顶上的头髮不断摆动着。 宋时序罕见地没有说话, 看着灯光下嘴角不自觉勾起的乐池洛, 露出一张小巧精緻的脸，长长的睫毛温顺地垂着，总体来看无论如何都比面对他时放松。 至少不会一见到自己就表现出慌乱和躲避, 那张漂亮的嘴巴也不会说出「我很喜欢你」这种话。 乐池洛的喜欢是给song的，不是给他宋时序的。 忽然间，宋时序感到一丝嫉妒。 他嫉妒song，嫉妒那个披着网友壳和乐池洛交谈的自己。因为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能获得乐池洛的喜欢, 直白的喜欢, 热烈的回应，这些都是他作为宋时序从未获得过的。 哪有自己吃自己醋的。 就这么看了两分钟, 宋时序转身离去, 轻轻关上门。 周梨青送医生出门的时候, 宋时序还在。 他支吾：「你在这干什么」 「关心一下队内小么，你有意见？」宋时序正眼都不瞥一眼，直接打开手机，点进某个软体。加载片刻, 屏幕中显示出一张时间轴, 一个月亮静静地落在上面。 时间轴以月份为单位，双指放大，甚至精确到了每一天。 以时间轴为基底, 向上纵深——入职体检, 常规体检，季度体检, 每日体温与饮食，科学饮食规划…… 每一栏都标註了信息，可以看到过去一年来小月亮的身体状况。 「这是你的」周梨青随口一说。 这个东西他并不陌生，健康时间轴，家里的长辈都会做的。这份时间轴被併入医保系统，时刻监测被观察人的各项指标，这份健康轴是日常饮食的依据。 一般是家里的长辈为晚辈记录的。 「不是。」 周梨青看向宋时序。 「是乐池洛的。」 周梨青哑口。 第116页 不是……他来真的啊。 为了乐池洛，能和断绝关系已久的家庭和解。为了乐池洛，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装什么？」周梨青说。 宋时序有些疑惑。 「你刚刚明明听到他喜欢的人是song，爽死你了吧，结果一声不吭，像个无名英雄一样退场，你以为你在演电影吗」 「没有装。」 不可能。 「噢……我知道了。」周梨青似乎get到了什么，故意拉长尾音。 「近乡情更怯，没想到是真的啊。我看你根本就是怕了，你怕乐池洛得知你就是song后露出失望的表情，怕乐池洛得知你就是song后后悔曾经对你付出过喜欢，怕乐池洛从此远离你吧。」 周梨青像只斗胜的公鸡，全身的羽毛都在发光，就好像终于能在一个地方找到宋时序的软肋一样。 意料之内的对呛并没有出现，宋时序安静得有些可怕。 周梨青也不神气了，瞬间蔫了下去，「我，我乱说的哈，你别这样。」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宋时序，太恐怖了！ 宋时序转身离去，这给了周梨青一种错觉，于是大喊，「就算当不了朋友，当个同事也是没关系的。」 宋时序停下脚步，转身。他的眉骨很高，不笑的时候具有很强的压迫感。虽然他并没有在生气，但还是让人感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你觉得可能吗？」 * 雨夜。 乐池洛在雷鸣后惊醒。 他睡得早，醒得也早，彻底睡够八小时后，再也睡不下去了。脸在枕头上蹭了一会，睡意未起，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决定不再入睡了，决定起床。 凌晨五点，天还没亮透。空气里蒙着一层水，尽是潮湿的味道，就像一张巨大的网蒙住了他的脸，满脸湿润。 还没到早餐放送的时间，乐池洛也不太饿，于是他打开客厅的窗户，看着海风把窗帘卷出屋外，看着海面上的灯塔间断闪烁。 他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被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屏，几条消息一起跳出。 乐池洛的视线停留在手机上的未读消息上。 三条，都是宋时序发给他的，时间在八个小时前。 [菲利普和他的团队已经下船了，你不用担心。] [六楼的主题餐厅主打海鲜，你的胃吃不了那么多海鲜，可以去七楼的私人，我打过招唿了，你直接进去就行。] [八楼的私人领域有钢琴。] 「好冷。」乐池洛忍不住说出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说宋时序，还是在说这天气。 靠近窗户，微凉的风拂过面庞，灌进他的脖子里，风很湿润，乐池洛感觉自己睫毛上都沾染上了水汽。 他平时最爱干净了，喜欢身上干燥清爽的感觉，就连滴到点雨都要换套衣服。可现在的他却任由水汽停驻在自己身上，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乐池洛从小到大只跟厚重的围墙以及一望无际的草地打过交道，从没见过海，这是他第一次可以和没见过的新奇事物打交道，所以他过分贪恋这份美好了。 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高级词彙，只能很简单地说道：「这里好漂亮。」 馋。 很馋。 不是空腹飢饿的那种馋。 他馋的是宋时序说的那架钢琴。 乐池洛紧抿着唇，指尖扣动窗台。 老实讲，他并不是对宋时序有什么意见，只是现在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宋时序。 自从上次发生了那件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之后，他就一直迴避宋时序，家庭教师教他绅士礼节，两性和谐相处，都市文化中身为男性的他该有怎么样的教养……可老师没教他如何处理同性之间的关系。 他的教养知道该如何处理男女关心。 但没人教过他该如何处理男男关系。 除此之外，他对宋时序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感到有些意外。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为什么宋时序也在这里。 他记得宿晶说过，宋时序和家里关系不好，不喜欢参加家庭旅行。 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在此刻发挥不出他该有的作用，乐池洛有些迷茫，失去方向。 窗外滴滴答答，下雨了。 乐池洛把窗户关上，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站了一会，他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于是准备出门。 他想去看看那架钢琴。 虽然他还没做好重新和宋时序交谈的准备，但幸运的是，现在是凌晨五点，是正常人熟睡的时间。他和宋时序再怎么有缘，也不可能在这个点相遇。 一旦想通，乐池洛便不再纠结这件事，而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九楼。 这架游轮一共有九楼，乐池洛现在所在的楼层就是最高层。从电梯口出来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平台，光线稍暗，但乐池洛还是能看出这一片是用来打羽毛球的露天场地。而他要去的私人音乐间，在平台的对面。 乐池洛只需通过露天平台到达对岸即可，可问题是，现在在下着雨，而乐池洛没有带伞，他没办法横穿露天场地。 就在他考虑是否原路返回的瞬间，手机屏幕亮起，一秒后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宋时序：醒了？] 看着熟悉的浮现在屏幕上，乐池洛的心蓦地紧了一下。 第117页 雨越下越大了，乐池洛往里走了点，似乎是因为没有收到回復，对面又发来了一条。 [宋时序：我过去找你。] 紧起的心蓦地放松了，宋时序可能不知道，他已经离开房间了，所以宋时序找不到他。可紧接着，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心底另一股声音在大声尖叫，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你想要宋时序来找你，你想和他见面。 意识到自己脑海里存在着另一股声音，乐池洛被自己吓了一跳。这个声音最开始只是在潜意识里待着，可很快，这个声音逐渐占据上风，赶走了他的「假矜持」，意识告诉他这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坚定的，不为意志转移的。 他勐得摇摇脑袋，想要把这些让他心慌的思绪赶出脑袋。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他尝试了了过去很多方法，都没能把影响他理智的声音驱散。于是他强迫自己去想关于宋时序的发窘事，比如混世魔王找不到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乱晃。 乐池洛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勾起了嘴角，他的心情稍稍平缓了一点，引以为傲的冷静也开始恢復了。 恢復冷静的代价就是，他发现了宋时序的消息有bug。 乐池洛记得，自己并没有回覆宋时序的消息。可宋时序跳过[醒了]的消息，直接给他发了过来找他的消息。 宋时序知道他醒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醒了，如果自己没醒，他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忽然，空气中传来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海盐，混着水汽的麝香味，让人心蓦地一紧——是宋时序。 下一秒，一把黑色雨伞在他头顶撑开，在同一时刻，露台的照明灯被完全打开，光线刺得乐池洛闭了闭眼。好在雨伞紧随而至，遮住了过分刺眼的光源，让乐池洛得以睁开眼睛。 阴影的另一头，黑色的雨伞下立着一道模煳的人影。 沥沥淅淅的雨水被光照得雪亮，乐池洛抬起头，一个星期没说话了，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抿了抿嘴，过了几秒才问：「你怎么也来了。」 宋时序的嘴角是不自觉勾起的，抬起手。乐池洛顺着手臂看过去，发现宋时序指缝间衔着张卡，黑金色的，在光幕下透着一种雍容华贵的质感。 那是私人领域的专属卡，听说只对游轮主人开放。 不等乐池洛反应，宋时序向雨幕比了一个「请」的姿势，这意味很明显，就是想让乐池洛向前走去。 乐池洛抿着嘴，没有说话。 实际上，从宋时序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些不自在。和宋时序独处一室，总会让他想起那些他不想面对的尴尬事。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宋时序温柔得很有迷惑性，乐池洛坚定的意志在此刻有些动摇。 「来都来了。」宋时序对他说。 来都来了，刻入国人骨子里的妥协。 那就看一眼吧。 滴滴答答的雨珠落在雨伞上，两个男人挤在一起还是显得有些侷促，但意外的是乐池洛没有被滴到。 「伞够大吗？」 「够的。」 话是这么说，可乐池洛还是看到宋时序左肩晕开了水渍。乐池洛往宋时序身边挨了点，拍掉了他黑卫衣上的雨珠，沉默了两秒，认命地环上了宋时序的手臂。 一屋暗灯，壁环相靠。 第50章 我要坦白 从电梯门口到私人区域, 是一段很短的路，但对乐池洛来说却特别长。雨下得很大，再怎么别扭, 担心宋时序被雨淋湿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这路也太长了, 什么时候能走到尽头。 和乐池洛不同，宋时序却觉得这条路太短，他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 陪伴在乐池洛身边的时间就多一点。 终于走到尽头，乐池洛松了一口气，但宋时序却谈了一口气。 「滴——」 黑金色的卡贴在感应器上，紧接着, 宋时序打开了指纹验证, 验证通过后，他们才能进入私人领域。 私人领域比露台更宽阔, 更明亮。高贵典雅的装饰, 大气不失精緻, 宋时序弯下腰为乐池洛拿了双鞋，让他换上。 半跪在他面前的宋时序看不清表情，乐池洛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好怪。 乐池洛虽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穿上鞋, 然后跟着宋时序向里走去。 踩着地毯, 乐池洛和宋时序并肩走着。顺着路径下去，一架纯黑色的钢琴被稳稳放在上升阶梯中心。乐池洛认出来了，那是这款钢琴品牌还未正式开售的最新款式。 被安置在中心的钢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连琴盖的细节也被保护得很好, 在暖白色的灯下透出一种被呵护地很好的质感。 不等乐池洛反应过来，宋时序端着杯水, 塞在乐池洛的手心里。 乐池洛没说话，举着水杯，看向宋时序。他看着宋时序走去打水，又看着宋时序走去开灯，终于等到宋时序来到他的面前，于是用目光挽留对方。 宋时序出了点汗。屋外下雨，室内没有开窗，宋时序衣服上属于海盐味的洗衣液味道发散开来，并不难闻，反而显得潮湿又清新。 他直接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看钢琴」 还是凌晨五点的时候。 「我也想看看，左右都是要来，不如给你送个顺水人情。」 第118页 乐池洛抿了一下嘴。不是他自我感觉太过良好，是他心底真的觉得，宋时序肯定不是「自己想看」。应该是「他想带自己去看」才对。 宋时序被这么直白的目光注视着，心绪乱了，「你难道不想看吗？」 乐池洛甚至还没来得及回答，宋时序就绕过他，走向接天花板的大柜子边，翻出一个相册。他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把相册递给乐池洛，好像并不是故意想要留下乐池洛，并且把相册翻到宿晶丑照的那一页一样。 乐池洛：…… 宋时序不敢说话，脑子里乱乱的。他的神经归于紧绷，甚至已经幻想出乐池洛把相册丢给他，说「无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情景。 为了验证帽子里的神神叨叨并不存在，他紧紧地盯着乐池洛的嘴巴。 被这人盯得有些发汗，乐池洛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我为什么想看宿晶的照片。」 宋时序收回相册，手指边缘碰到乐池洛的手指。手指粗碰的时候，弄得他手心痒痒的，像是带电流一样，他的心尖也跟着麻麻的。 乐池洛喝了一口水，然后说道，「你是没睡吗？」 宋时序沉默了一瞬，转头，视线落在干净到能倒影的琴盖上，没发现有黑眼圈。 「你的眼睛很红。」乐池洛研究了一下措辞，说得很委婉，「脑子好像也不太清楚。」 宋时序似乎没脾气了，平时他最烦别人和他白顶红，可一旦到了乐池洛这里，他巴不得乐池洛多顶他几下。 他像是马上会被结束话题的人一样，恨不得抓住每一个乐池洛感兴趣的话题，好延长他们的独处时间，「那你喜欢钢琴吗？」 「喜欢。」乐池洛不知道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看不出来。」宋时序用同样的口吻回馈对方。 宋时序的「回馈」起到了效果，乐池洛非但没有迴避话题，反而变得更加健谈了。 「因为喜欢的歌手经常弹钢琴。」乐池洛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他喜欢的歌手，就是song。 * 喜欢song是他人生中第一件可以自主选择的爱好，不用躲躲藏藏，能确实拥有的，能保留下来的。 喜欢song，于他而言，就是自由的。 所以和song相关的人或事，他都会喜欢。 宋时序嘴角不自觉地勾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乐池洛嘴里的「这位歌手」是谁。 所以乐池洛在本人面前说喜欢他，对他来说，无异于撒娇。 「可他最近好像过得不太好。」乐池洛轻轻说。 宋时序蓦地沉默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最近过得不好。 「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事视野里，是和今天早上那位打官司。」那场闻名全北美的官司之战打响时，乐父因为乐池洛擅自参加音乐会这事大发雷霆，没收了他的一切智能设备，让他在远离市区的别墅里度过了一个漫长又孤寂的夏天。 「后来他就淡圈了。」 宋时序感到意外，原来乐池洛有关注那件事。 宋时序的心尖像是被小动物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官司吗？」宋时序试探道。 他其实并不清楚，乐池洛到底知不知道他曾经送过u盘那件事。因为当初发现泄曲的时间，刚好和联繫不上乐池洛的时间吻合。 而后面他回国后，换了新手机号，原本用的那张电话卡不用了，再后来…… 他们就这样，错过了两年。 如果乐池洛不知道这件事……那再好不过，毕竟依他的性子，如果知道是因为丢了u盘而导致喜欢的歌手被偷歌，他一定会很自责的。 「我不知道，等我拿到手机的时候，网络上的帖子被删的干干净净，身边人跟失忆了一样，都不记得这件事了。」乐池洛失神道。 那个夏天是个苦夏，song淡圈，败诉的菲利普秽土重生，乐父的监视，还有其他的……再加上他联繫不到某位网友，乐池洛那个夏天过得非常孤寂。 宋时序回国后，很少再关注北美的新闻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官司之后的后续。 这挺正常的，篡改公众记忆，这是西方资本操控舆论常用的手段。在他们的体系里，只有钱给到位，任何歷史都是可以被更改的。 「song 不至于让别人骑他头上撒野。」宋时序本想安慰乐池洛的，但他没想到，乐池洛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我当然知道啊，我又不傻。」乐池洛瞥了他一眼，「song的经济公司旗下有几个国内的红圈律师，日常事务是负责舆论向与合约向的工作，有这些能人坐镇，他什么时候在舆论上吃过亏」 宋时序觉得意外，乐池洛居然深知其中的巧思。 「但是有一天，这些律师都回国了，不再接受北美的业务。所以只有一种可能，song以后都不会在北美发展了，公司撤了，所以那些律师没有留存下来的必要。」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song再也不会回去了。 一瞬间，一股异样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心脏。这是宋时序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缺席了乐池洛人生的某段时间。 宋时序不想让乐池洛沉浸在那种不愉悦的氛围里，把琴盖打开。 琴盖打开的那一瞬间，乐池洛似乎下意识挺直腰，脚差点踩在踏板上。但宋时序先他一步，修长的指尖在琴键上按下，悦耳的音节缓缓流出。 第119页 乐池洛的眼睛不自觉睁大。 宋时序弹的是《二十日春分》的变奏。 这首歌，乐池洛在moonlight的直播间里弹过，在宋时序生日那天弹过。 但他弹的是原版，也就是他钢琴老师给他写的那一版。 而宋时序弹奏的，是那首歌的变奏。 乐池洛唿吸变得有些急促。 因为他发现，这个变奏……非常耳熟。 他肯定听过的。 好像是song某首歌的前奏。 「这不就是……」 乐池洛觉得很神奇，过去他从未想过，《二十日春分》的变奏会是song的某首歌。 宋时序起身离去，很快拿了一份文件夹回来，他从一沓厚厚的乐谱中找出了一份手稿，递给乐池洛。 看清手稿上的字符后，乐池洛感觉自己的唿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 是song某张专辑的所有手稿，最上面那份就是《二十日春分》，这份手稿曾在某部纪录片中出国境，所以乐池洛绝对不会认错。 乐池洛的脑袋乱乱的。 宋时序为什么会有song的手稿，他和song是什么关系 乐池洛轻轻接过这份手稿，目光都定住了。「我可以翻一下吗？」 「送给你。」宋时序直接塞在乐池洛手里。心底不是滋味，乐池洛对他露出这个表情，居然是因为song，而不是因为他。 「你从哪里得到的？」乐池洛眼底的光遮盖不住，亮晶晶的，让人喜欢得要命。 宋时序破罐子破摔，他要向乐池洛坦白，自己是song的事实。 可下一秒，乐池洛的话让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也喜欢song吗？」 宋时序大脑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忽然崩坏，大弦小弦散落一地，分崩离析。面对乐池洛的疑惑，想要坦白的勇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剩下来的，只有近乡情怯的恐慌。 虽然宋时序和song是一个人，但如果乐池洛只喜欢song，不喜欢宋时序呢？ 毕竟，对乐池洛来说，song是他喜欢的歌手，是音乐路上的启明星，是在他青春期就塑造他审美品味的仰慕者。 而他，只是一个讨人厌的队友，一个在入队时咄咄逼人的讨厌鬼。 宋时序忽然有些嫉妒，他嫉妒song，虽然他们是一个人，但他就是嫉妒。 嫉妒song能被乐池洛这么喜爱。 「真的送给我吗？」乐池洛抱着手稿，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走了几个来回。摸着这份手稿，越摸越开心，开心地恨不得在房间里跑个来回。 宋时序心底酸酸的，他眼红song能获得乐池洛的喜爱，而他不能。 乐池洛实在高兴，当然，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乐池洛知道不能太过激动。 可心底溢出的开心无处释放，他最终看向宋时序，眼睛亮亮的，乖巧询问，「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第51章 他很喜欢 雨下得更大了, 滴滴答答砸在窗户的合金架构上，吵得人心神难宁。 宋时序抿了抿唇，垂下眼睑注视他, 「为什么？」 「因为你送我手稿, 我很喜欢。」这份手稿对于宋时序来说或许是废纸一沓，但对乐池洛来说，是非常最贵重的礼物, 「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宋时序罕见地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好笑, 「只是因为一份手稿就高兴成这样, 要是那天song真出现在你面前了，你打算怎么办？」 「打算怎么办？」乐池洛不自觉睁大眼睛, 他并不知道自己想要拥抱宋时序和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为什么想要抱我？」宋时序循循善诱，他像一个特级教师，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学生的困惑，为他解惑, 为他答疑, 为他理清自己的思路。 「我送你什么东西不是重点，你为什么想要抱我。」 绕了一大圈，问题又回到最初的模样。 乐池洛不知道宋时序为何又问一遍, 但他意识到这一次自己的回答与上一次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小, 并不坚定，但难得的是并不卡顿, 这是他潜意识坚定的表现。 「我很高兴，我想抱你。」 无关宋时序送了什么，无关其他，这是乐池洛最想表达的自白。 被精英教养出的精緻羊羔从来不会表达自我，不会主动说明自己想要什么。 可今天，这个世界上最聪明乖巧的学生，学会了如何表达。 虽然宋时序并不知道，当初灵气逼人乐池洛为何会在两年后变成年初那副拒绝交流的模样，但在那之后他终于开始正式成长，用了半年的时间融入正常世界的秩序，完成自我的成长，站在他面前。 「好。」宋时序感觉自己说这句话时还在颤抖。 其实乐池洛本人懵懵的，他不知道怎么忽就就「好」了，怀疑宋时序又是恶劣心发作拿自己寻开心。 但乐池洛不care这个，毕竟他得到手稿，这远远能抵消一切不愉快。 在他看来，只要你也喜欢song，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心底那股是难以冲散的兴奋越来越浓郁，这股兴奋让乐池洛搂住「好兄弟」宋时序的脖子，甚至将宋时序向后撞了一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压缩殆尽，肌肤相贴，热气在脉搏里潜行，在紧贴处蒸发。 乐池洛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在震动，这种共鸣给他一种错觉，他觉得宋时序的心跳声也在加速。 第120页 脸靠得很近，几乎靠近宋时序的肩颈处，鼻尖几乎贴在对方的皮肤上，还不自觉地蹭了两下。宋时序深深吸了一口，但没有说话，只是在对方鼻尖凑上来的那一瞬间，急忙瞥开了脸。 只是不小心被乐池洛坐了一下，这人就能一声不吭地逃走，要是再不小心亲一下…… 宋时序感觉乐池洛会连夜登上火箭飞船，移民外太空。 察觉到对方撇开了脸，乐池洛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些过近，于是连忙拉开距离。 撤离的瞬间，他抬起头往上看，正好能看见宋时序的唇，鼻尖，还有过分漂亮的眼睛。 视线对上，宋时序黑而深的眼睛正在他脸上停留着，如鸦墨般的睫毛垂落下一片阴影，比外面的雨还要浓稠。 他感觉自己胸腔内的那个气球又开始鼓气膨胀了，因为宋时序对他的好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将要破碎，似乎在下一秒就会爆炸。 「你真的愿意把这些手稿送给我吗？」他像一只小尾巴一样站在宋时序身边，很执拗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礼尚往来，可是我没有什么能够回赠你，你喜欢什么」 宋时序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乐池洛，目光落在他的嘴上，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比起我喜欢什么，你能发现自己喜欢什么才是最难得可贵的。」 我喜欢什么…… 乐池洛有些疑惑。 为什么是我喜欢什么。 难道我喜欢什么有这么重要吗？ 「喜欢着什么，意味着你不再是一个只供凝视，只供欣赏的客体。你成为了主体，成为了一个独立完整的人。」宋时序说。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乐池洛，他久久没能出声。 被教养的，被约束的，被一直压抑的。这是过去二十年来，乐池洛生活的主旋律。 这段旋律里出现了一个song，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件可以自主选择的爱好，不用撒谎，能确实拥有的，能悄悄保留下来的。 在喜欢这件事情上，他是自由的。 摇摇晃晃的气球在不断膨胀，变大，最后在宋时序的话中爆炸。 乐池洛没忍住，重新贴上宋时序，紧紧抱住对方的腰。鼻息间尽是对方衣服上的皂角味，混杂这午后阳光的味道，是乐池洛嚮往的气候，不自觉多抱了几秒。 宋时序似乎没有预料到他这个举措，被撞得有些懵。乐池洛松开对方的身体，又被宋时序揪住衣服拽回来。 屋外的雨似乎小了，他们的距离很近，宋时序刚想要开口，乐池洛就抢先一步问他，「你还想我再抱你一下吗？」 好像也没有很为难的样子。 乐池洛想起还在美高时，经常看见冰球校队的兄弟们相互拥抱庆祝，于是有样学样，用非常郑重地姿态，再次迎向宋时序。 只要你也喜欢song，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可在宋时序眼里，乐池洛这个样子无异于实在撒娇。 是唿吸加重的声音。 乐池洛视线偏移，清楚地看见宋时序的喉结在快速滚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记忆深处那些被他刻意模煳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那些画面非常零碎，模煳，但却深刻，和现在一样——他们还在针叶山时的情景。 勐地回神，乐池洛松开手，离开了宋时序的身边。 宋时序看着他，乐池洛脸上温度急剧升高。 「有事叫好人，没事宋时序。」宋时序也放下手，嘴角不自觉勾起，带着一丝玩味的意味。「你对人际关系的界限分得倒是很清楚啊。」 乐池洛这回算是知道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了，连忙摇头，「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有些热。」 雨夜破晓，这是一天中温度最低的时候，乐池洛不仅变脸比翻书快，还睁眼说瞎话。 「那你白天可不能去甲班上。」宋时序似乎在嘲笑他的蹩脚藉口。「免得中暑。」 乐池洛誓死守护脸皮，绝对不能让宋时序发现自己还在在意那件事。 「你去小渔村做什么？」宋时序问。 「去见我一个朋友。」 宋时序心思微动，「你的同学吗？」 乐池洛的大学放暑假了，来小渔村找同专业同学，合情合理。 「不是。」乐池洛摇摇头，「是我的钢琴老师。」 「钢琴老师」 乐池洛的老师……宋时序想起乐池洛弹奏的那首歌，听说就是他的老师送的。 第一次听到那首钢琴曲，宋时序刚到非常意外。 moonlight直播第一夜，绝对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但他没想起来，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听过这首歌。 「你可能听说过，他在欧洲挺出名的，他叫……」 听见名字的那一瞬间，宋时序脑袋一嗡。后面乐池洛再说什么，他再也没听进去了。 「你怎么了」乐池洛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宋时序露出这样意外的神色。他熟门熟路地绕道到宋时序另一边，伸出手，按在宋时序的心口上。 宋时序吞咽了一口空气，半晌，才开口问他，「没什么。」 「可是你的心跳好快。」回答完，乐池洛睁大眼睛，「你是真的没睡，心跳加速，我听说熬夜都会这样。」 宋时序抿了一下嘴，「不是这个原因，你一定要去小渔村吗？」 第121页 乐池洛说，「我之前没机会看他，可是我现在有机会了，我想去看看老师。」 这确实是，宋时序找不到能够反驳的理由。 乐池洛收起手稿，神色有些担忧。他催促宋时序去睡觉，「你怎么这么喜欢熬夜呢，你就不怕把身体熬坏吗？」 言辞是罕见的嗔怪，宋时序却不生气。心里痒痒的，像是小动物在挠他的胸腔。 乐池洛那么喜欢钢琴，却不再久留，他拉着他就要去休息，说担心他，还责怪他，流露出责备又克制的深色——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脑海里甚至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错觉——他希望乐池洛再多说他几句，哪怕骂他也好。 宋时序终于明白色令智昏这几个字怎么写了，他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不能让乐池洛去见那个老师了。 一切事物都变得非常模煳，脑海里只剩下那张放大后的脸，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清晰。 被宋时序盯着有些不自在，乐池洛先他一步走到门口，「回去休息吧。」 「好。」这回，宋时序回答得干脆。 走到室外，乐池洛惊奇地发现，雨已经停了。 东方的海平面上，是茫茫的一片橙红色。大雾迷茫，只能依稀看见被晕开的橙红色。 「我明晚就下船。」乐池洛摸了一下手稿。 宋时序看了他一眼，拿起手机，「叫人跟你，见完人再接你回去。」 「不用啦。我知道路怎么走，你还是不要叫人跟我了。」乐池洛煞有介事得提醒他，「我不打扰你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目送乐池洛远去，宋时序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他的眼型锋利，不笑的时候眉骨会压低下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黑而深的目光看向远处，只是抬了个手指，几个躲在暗处的保镖便出现在他面前。 「查一下马修。」乐池洛的那个钢琴老师。 「收到。」 「教完乐池洛后，他去了什么地方。」 体制内的警卫办事效率很快，说是半个小时，实际上只花了几分钟就查到了宋时序想要的东西。 宋时序还没走回房间，他和保镖的对话框就塞满了信息。 轻手轻脚回到房间，宋时序只开一盏暖黄色的阅读灯，半坐着靠在床头，眸色深沉。 * 清早，马修老师的邮箱里多了一封未读邮件。 摘下眼镜的马修有些意外，远离乐坛多年，而这个工作号早已闲置，他是实在想不到有谁会给他发工作邮件。 点开邮件，在看到署名的那一刻，马修被浓香的咖啡呛了个彻底。 [宋时序：你怎么会认识乐池洛] 马修，皇家管弦乐团的首席钢琴演奏者，和宋时序合作过——但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宋时序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位心事很重的钢琴师，除此之外，他和乐池洛的人生轨迹有着惊人的重合——他们都曾在两年前的某个时间里联繫不上了。 第六感告诉他，这不是偶然。 清早的远郊里，马修轻轻笑了一下。 在马修的印象里，这位曾经震惊北美乐坛的天才制作人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他曾惋惜过，也畅想过，或许缘分会让他们二人再次重逢，只是他没想到，让他们重逢的会是自己的学生。 [马修：好久不见，song。] [马修：（）] [马修：你怎么认识他他是我的学生。] [马修：怎么忽然提起他了？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之前我想把他介绍给你，让你带带，你还拒绝我了。] 马修翻旧帐，把宋时序翻惭愧了。 两年前，马修和他提过自己带的一个学生，灵气逼人，哪哪都好，就是太过于封闭内心了，不爱说话。而宋时序和对方年纪相仿，说不定会有共同话题，问宋时序愿不愿意和对方聊聊。 那和时候的宋时序满心满眼都是乐池洛，再加上还得去音乐节当监制，实在分身乏术，就把这事推了。 早知道那个人就是乐池洛……宋时序悔不当初。 没能早点认识乐池洛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宋时序：他说他要去见你，你知道吗？] [马修：我知道。] 宋时序越来越接近答案了——能带乐池洛脱离惊恐的答案。 [马修：你也要一起来吗？非常欢迎^^我在网络上刷到你们组合了，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碰撞出火花的。] [宋时序：我更好奇，两年前你怎么忽然消失了。] [宋时序：消失的时间还恰好和乐池洛消失的时间一致。] 宋时序的提问颇有些开门见山的意味，对面罕见沉默了几分钟。 过了一会，对面才发来消息。 [马修：这件事我只是个局外人，故事的主角才是乐池洛。他是整件事的核心，只有他才有权利决定这个故事能否流传给另一个人。] 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直到现在，乐池洛都没有续约。宋时序觉得一定是乐家人给的压力。 宋时序关掉电脑，有些急火攻心，含了片花旗参在嘴里，过了好半天才了冷静下来。 花了三十秒，他做了个决定。 他决定明天跟踪乐池洛，等乐池洛续完旧，离开后。二话不说杀进马修他家，来个「严刑逼供」。 第122页 什么破老师，什么有权利决定这个故事能否流传给另一个人，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乐家人对乐池洛过分压抑了，乐池洛在那里过得不开心，不去想着怎么把乐池洛带出来，反而作壁上观摇摇头——这不是宋时序的风格。 他就是要这么明晃晃杀进去，来个趁虚而入，来场入室抢劫。只要能把乐池洛从那个地方捞出来，再怎么流氓他都能做。 想清楚后，宋时序安定了不少。 黑暗中，想起了邮件递送的消息。 看着关机键思考了一秒，宋时序没有按下去。点亮屏幕，他查收了马修发来的新邮件。 [马修：对了，提前和你说句抱歉。] [宋时序：为什么要抱歉] 马修发来了个挠头的表情。 [马修：你还记得两年前你曾拜託我写了一首歌吗就是后来你说不要了的那首。] 宋时序想起来了，那首其实也是送给乐池洛的，是一首关于婚姻与誓约的歌，本想作为第十九首歌收尾，想当面送给乐池洛。但没想到后面…… 那个时候联繫不上乐池洛，有赌气的成分在，所以临走前，他直接和马修说不要这首歌了。 [马修：你说不要的时候，歌曲制作已经过半。本着不要烂尾的念头，我把那首歌送给乐池洛了。] 就是那首二十日春分。 一首诞生在宋时序的生日，弹奏于二人水火相融瞬间的那首钢琴曲。 [马修：和你说抱歉是因为，当初你你给出的要求是这首歌必须是你某首歌的变奏。在你说不要这首歌之后，我还是按照你当初的要求去创作的，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这件事。] 为什么要介意 这是宋时序下意识的反应。 他并不介意自己的变奏被人谱曲，毕竟最开始就就是他放出授权的，也是他自己不要的。 [马修：那就好。] [马修：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重新弹琴了，真好。] 宋时序很会抓关键词。 [宋时序：什么意思] [马修：诶，你不知道吗？] 宋时序忽然回想起一个细节。 超娱练习生考核项目中，有一项乐理考核。按照要求，练习生们都会自主选定，然后完成考核。 他记得，乐池洛选的是小提琴，不是他喜欢的钢琴。 [马修：能在moonlight成员面前弹奏钢琴，说明他完全放松下来了。] [马修：他很喜欢你们，我非常确定。] 第52章 差点掉马 卧室内, 乐池洛盯着眼前的手稿，皱着眉头。 不对…… 不对劲。 这份是song的手稿。但这个字实在是……太熟悉了。除此之外，乐池洛将所有音节part拆分, 发现这首歌似乎才是原稿, 而song发布在网上的，是后来改编的。 这很明显，因为在这份手稿的空白处, 有人用铅笔淡淡地编了一首新的曲，那首曲就是后来song在音乐平台上发布的那首歌。 也就是说，马修老师送给他的，那首关于婚姻与誓约的二十日春分, 那首在直播间弹奏出的钢琴曲——才是原版。 他马上给对方打去电话。 「咳咳咳……」马修似乎没想到乐池洛这都看出来了, 「是这样没错，我负责改编和润色, 至于改编这首歌的人……他只比你大两岁, 也算是同龄人。」 马修当然是立刻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干净, 他可不想陷入乐池洛和宋时序之间的羁绊里。 房间里很安静，乐池洛盯着书桌面上的手稿，非常意外。 哪怕这份手稿并不成熟，只是一个半成品, 但他还是透过这份手稿看见背后之人的厉害。 只比他大两岁, 却对乐理有如此深刻的掌握，他赞嘆，甚至非常钦佩。 他实在好奇, 这个和他年纪只差两岁的高手究竟是什么人, 作出的曲子居然厉害到能被song买走。 「老师，和你一起编曲的这位朋友, 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吧。」他很少这样夸别人，所以在此刻显得尤其真诚，「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他帮我写一首歌。」 二十日春分虽然复杂，但对于编曲者来说只能算是中等阶段，他需要用另一首歌来证明对方真的很厉害。 「价格随意开，多少钱我都接受。」乐池洛其实不需要歌，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水平，至于买下来的这首歌……就当做是手稿的回礼，回赠给宋时序吧！ 「可以吗？」 马修挂断电话，非常为难地嘆了一口气，但很快，他没有半分忧郁，立刻给宋时序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后，宋时序坐在床上陷入呆滞。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在乐池洛里面前说过的话，自觉没有说错，说漏，乐池洛不可能有察觉他真实身份的机会。 他现在虽是年假，但也得分心去处理公司的一些事务，还要分心看看乐池洛周围是否群狼环伺，忙得晕头转向，现在还来一个写歌的请求。 这绝对是考验。 乐池洛可能已经起疑心了，估计是在钓鱼执法。 他勐得坐起来，打开电脑，调出操作器，开始写歌。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得在创作歌曲的期间同时出现在乐池洛面前。 绝对不能掉马。 * 第二天一早，穿戴整齐乐池洛在门口看到了同样穿戴整齐的宋时序。 第123页 自从自己说了要去小渔村后，宋时序每天都见缝插针地出现在他面前，态度也跟转干坤一样，不是跟他推荐餐厅，就是找东西给他解闷，把乐池洛伺候得遍体舒服。 乐池洛觉得自己被宋时序养废了，有变成米虫的趋势。 所以宋时序会在凌晨五点出现在他房间门口，穿戴整齐，他一点都不意外。 倒是周梨青，瞬间就被吓醒了。「大清早的，我还没醒过来吗？」 他原本是来送乐池洛的，打算送完回来再睡个回笼觉，谁曾想会在这里看见宋时序。 「昨晚有睡觉吗？」乐池洛别的不说，先是问起这个。 「有。」宋时序说。 没想到乐池洛会主动关心宋时序，周梨青跟见了鬼一样，吓得左脚拌右脚，差点没站稳。 宋时序跟在乐池洛身边，余光瞥到周梨青往他这边看，便道：「你低血糖」 周梨青不低血糖，他只是被眼前的景象沖昏了头脑。「不啊。」 「那你可站稳了。」宋时序笑了一下。 愣了半天，他才发现宋时序在笑他，实在没忍住，「你来这里干什么」 「送他下船。」宋时序说。 周梨青又拌了自己一脚。 乐池洛瞥过脸看了宋时序一眼，他没有否认——因为他不会赶走一个送手稿的好人。 看见乐池洛默许的目光，宋时序无声勾了勾唇角，瞥过头看了一眼周梨青，用表情示意对方不用再跟上来了。 周梨青：…… 周梨青在门边站住，目送两人远去。在拐角时，乐池洛转身朝他挥手，他连忙回应。 他知道宋时序平日里的脾气不好，那张嘴叫人恨得牙口直痒，经常嘲讽偶尔攻心。 但他没想到，在乐池洛面前，一向不懂得低头的宋时序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差不多快走到门口了，宋时序才慌张开口，他的眼神落在海平面上的，似乎在刻意掩藏某种情绪，「我送你过去？」 乐池洛摇摇头，「送到这吧。」 乐池洛最擅长游离在所有人之外，很少有对某件事非常上心的时候，宋时序看出他心思不在这，忽然松了一口气。 从刚刚到现在，从乐池洛的坦荡态度来看，他确定他一定没有掉马。 但松了一口气之后，另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非常矛盾，一方面他是个激进者，他要来场入室抢劫般的行动，把乐池洛带去真正适合他他的地方。 另一方面他是个保守派，他得捂紧自己的马甲，不能让乐池洛发现自己就是song。 不然，按照乐池洛那种性格，在知道「讨厌的」宋时序就是song之后，第一个反应一定是生气。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可能就没有以后了。 * 心神不宁地走到马修的住所面前，乐池洛忽然有些不敢敲门了。 近乡情更怯，他要见的不单单是自己的钢琴老师，还有那位让他心生仰慕的「同行」。 乐池洛实在好奇，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写出的歌居然能被song看上。 马修欲哭无泪，他没想到，宋时序居然没和乐池洛表明自己就是song这件事。现在还衍生出了另一个「同行」的身份。 他内心崩溃：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欲哭无泪地让乐池洛坐下，欲哭无泪地打开宋时序最晚给他发来的歌，欲哭无泪地当一个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听众。 音乐播放器打开，一首完全崭新的歌曲被呈现在他们面前。前奏非常抓耳，是乐池洛非常喜欢的渐进琵琶，中间部分是民族乐和现代电子乐的结合，节奏欢快，足以调动听众的所有情绪。 最后是节奏强劲的鼓点，过度了一段纯鼓声后，各种乐器系数登场，一起演奏出大唐盛世的风貌，一气呵成，酣畅淋漓。 乐池洛听得满心欢喜，嘴边挂着好多话，但返璞归真，这些最真挚的感情最后都换化成了稚童一般的称赞。 「好厉害，我好喜欢。」 马修也很意外，很仔细地看了一眼乐池洛，「这首歌的比二十日春分难度大，你虽然没试过作曲，但进超娱这段时间，相信你也掌握了一些乐理知识，看得出来，你在试探对方的水平。」 乐池洛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戳破了，「那他呢？他也看出来了吗？」 「他当然看出来了。」马修说，「不过他乐意被你试探，否则就不会出现这首歌了。」 新作的这首歌除了无人能超越的少年灵气外，还有大量炫技。 在马修眼里，这简直就是孔雀开屏。 「那我可以和他见一面吗？」乐池洛趁热打铁，提出了一个这样的请求。「我想请他帮我再写首歌，这一次我想亲口对他说出我的诉求。」 马修倒吸一口气，有些佩服宋时序。 实际上，宋时序早就知道乐池洛会这么问了，又出于捂马甲的考虑，宋时序在邮件末尾附了这样一句话。 「马修和我说，请我作曲的人是乐池洛，非感到意外，非常高兴。看过你们组合的表演，非常抓人眼球，期待你们新的演出。」 乐池洛不是没被夸过，自从出道以后，什么称赞他都见过，但这一次却让他心头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一样。 第124页 被song认可的人认可，这种成就感是任何夸赞都无法达到的。 「老师，我想见他。」乐池洛不需要很多歌，但他很需要这个人。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非常坚决索求某种东西的样子。 马修虽然不知道宋时序为什么要对乐池洛捂紧马甲，但他深知这个平衡不应该由他打破，「他平日里很忙，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可以预约，我等得起。」乐池洛很认真地说。 马修思索再三，问他，「你为什么要见他这不像你的风格，以前我说要带你去见我的某个朋友，你可是怎么样都不肯出门的。」 「我有见他的理由，而且，我不单单是想见他。」乐池洛此刻主动得不像平时的他，「我还想和他谈谈，愿不愿意和我合作。」 马修愣住。 这个样子，无异于一只穿过冬天雪地的独狼来到木屋外，和人类合作搭建安居点的场景一样骇人。 乐池洛找人合作，这比天方夜谭还梦幻。 乐池洛说，「就算他不愿意合作，当个朋友也是很好的。」 马修越听越怔然，像是听到了某种规则怪谈。 「我可以帮你尝试联繫，但我并不清楚对方有什么行程与安排，最终能否见面还得看缘分。」 这话说得很保守，不是马修不想帮，是他实在不知道宋时序和乐池洛这两人在搞什么。 只有他知道宋时序就是song，又想到乐池洛和宋时序在一个队里，合着乐池洛朝思暮想的人就是天天见面的人，而另一个明明知道还装路人…… 不仅如此，两年前的网友也是宋时序。 你以为他们是四个人，实际上是一个人！ 马修愁得牙口酸，同时又惊觉这两人之间的缘分竟如此深刻——兜兜转转，竟有几分命中注定的意味。 离去前，马修站起来送他，乐池洛摇头说不用。 他记得来时的路。 乐池洛还沉浸在认识知己的喜悦中，未曾想家在出门前碰掉了一个礼盒。礼盒的开口触碰到地面，微微张开，掉出了一串项鍊。 「抱歉……」乐池洛连忙捡起，却在看清手上的东西时愣住了。 黑丝绒礼盒里静静躺着的，是一条成色上佳的珍珠项鍊，哪怕已经过去两年了，但乐池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条项鍊。 是乐池洛的姐姐——乐容湘的。 乐池洛不记得马修后面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乐池洛先是走着，后面就不克制地跑了起来。至于他为什么跑，他说不清楚，他的心跳忽然加快了，越来越快，快到心慌的程度。 他觉得自己得去做点什么，得去工作，得让自己忙起来，只有忙起来才能平復内心的慌乱。 跑着跑着，他似乎忘记来时的路了。 * 路口热闹得很。每天傍晚，流动摊位便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卖的一般都是手工制作的点心盒子。沿途有驻足的旅客，也有常驻的居民，大家相互推荐口味，闲聊着等开摊。 而宋时序虽然也在队伍其中，但却没有参与。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巷口。 太阳都快下山了，宋时序六次假装游客经过马修的琴行，只能看见乐池洛的一个背影，没看见对方走出来。 他在路口踱步，思考什么事能让师徒两谈这么久，难不成是马修不醒目，把他的马甲全都抖出去，然后乐池洛宛如晴天霹雳，久久不能回神…… 正乱想间，看见乐池洛往外跑。 乐池洛不看路，宋时序也不出声提醒，专门站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坏心眼地等对方撞上来。 乐池洛还没回过神来，就撞在宋时序身上，说，「抱歉。」 宋时序扶他一把，装作没事人一样偷瞄乐池洛脸上的表情，「急什么」 还在余震中的乐池洛显然还没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宋时序。 是宋时序。 他不知道宋时序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反应是宋时序是moonlight成员，和他共事。 看到宋时序，就是无限趋近于工作。 只要让自己忙起来了，心就不慌了。 渐渐的，原本模煳的四周顿时变得到清晰起来，脚下的路也慢慢可以被看见了。 他又记起了来时的路。 比起掉马，宋时序更关心乐池洛，问他，「怎么了？」 乐池洛站在原地，怔怔地看了宋时序两秒，过了一会才说，「急着见你。」 第53章 诚意十足 乐池洛气息不稳, 还喘着气，刚一见面，脱口而出这句惊天动地的自白, 若不是理智尚存, 他险些要扑到宋时序身上去。 看见乐池洛，宋时序心头的石头落了下来。左瞧一瞧，右看一看, 乐池洛和平时一样，没有别的问题。 虽然肢体无恙，但神色不对，宋时序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乐池洛在马修那里吃亏了。 「先回去吧, 别担心, 会有人收拾他的。」宋时序抬了一下手，巷子口就跟出了几个保镖, 神色肃穆, 向巷子深处走去。 凭空大变活人, 乐池洛从没看过这把戏，方才的心慌瞬间消失不见。 容不得他出神，他抱住宋时序的手臂，让他不要冲动。 宋时序哄他, 「放心, 他占你便宜，就该有被教训的觉悟。」 第125页 虽说马修曾经是他的合作对象，同时还是乐池洛的老师, 但在乐池洛面前, 契约精神和师德都得靠边站。 「不是。」乐池洛连忙拉紧宋时序的手，急忙解释。「和他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回去工作了。」 乐池洛其实也不是很想见到宋时序，他只是想离开这里。 只要是在都市之中生活着，突发慌乱是不可避免的。 虽然有些磨人心性，但乐池洛有应对的方法。过往的经验是投入到工作之中去，让自己忙起来。 但现在他人在小渔村，离工作太过遥远，于是宋时序便成了他的最想接触到的对象。 因为宋时序是他的队友，总是与工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接近宋时断，那就是接近工作。 所以他想见到宋时序。 他的想法很纯粹，并没有其他意思。 但后知后觉，他自己也发现了，目的过于直白，可能会被宋时序曲解了含义。 「我，我的意思是……我得回超娱了。」乐池洛低着头，为自己的鲁莽感到不好意思。 但宋时序却不这么想。 工作就意味着要和他当队友，还想和他当队友就意味着不排斥，不排斥就是喜欢，喜欢就是…… 最重要的是，他没掉马。否则，按乐池洛，他现在一定不会这么乖巧地站在他面前说话。 他的眼神暗了暗，看向乐池洛的眼神不自觉温柔，也不那么锋芒毕露了，像只乖巧听话的小狗。 「不关马修的事情，你别把不相干的人掺和进来。」乐池洛说。 既然马修是不相干的人，那就是变相说明，宋时序是相干的人，是自己人。 宋时序有些高兴，叫回了保镖。 既然乐池洛不愿意他去找马修麻烦，那他就晚点再去找马修麻烦。 不管怎么样，麻烦还是要找的，毕竟乐池洛是从他那里回来之后才变成这个样子，说不吃亏他不信，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宋时序高兴道，「你的年假还没休完，来都来了，就在这附近逛逛。」 乐池洛皱着眉，不满地瞥了宋时序一眼。宋时序没听出他的诉求——宋时序怎么能没听出他想做什么，之前的默契都是假的吗。 乐池洛嘴唇张开，又合上，过了几秒，像是忍不住说道：「我们是爱豆，爱豆放什么假？」 宋时序噎住——是这个道理。 乐池洛没再说话，把宋时序撂在原地，径直离开了这个地方。 * 小路曲径通幽，游客熙熙攘攘。 特色小摊与当地夜市开始响起前奏，但乐池洛却无心驻足。 心神不宁，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看见珍珠项鍊的情景。 黑丝绒礼盒里是一条非常质朴的珍珠项鍊。虽然简单，但却是乐容湘最喜欢的。她只是偶尔会在乐池洛面前带上，其他时间，她总是穿着其他的衣服，带着昂贵的饰品，是最好看的，北美最高贵的女人。 他还记得自己离开北美前，自己让乐容湘保重。 「没可能保重。」乐容湘杏眼氤氲，笑得苦涩，「我都路易家的订婚了，路易家对联姻很满意，马上就商议婚期了。」 整个北美唯一在财富与势力上能够比肩乐家的，路易家算一个。乐容湘和路易家的小儿子订婚的两年时间里，几乎整个上流圈的花边新闻里都有这位的身影。 政治联姻是这个圈子巩固阶级，赢者通吃的常规手段。无爱婚姻，互不干涉，是所有政治联姻夫妻之间的默契。 两年前那场订婚场面非常壮观，造价几个亿，堪称浩大。可惜那场订婚没人在意乐容湘，大家更关注的是乐家在选择拉拢路易家后如何布局接下来两年的战略规划，关注的是北美金融生态圈，关注的是对手在联姻下如何做出调整…… 那天晚上，乐池洛就站在乐容湘身边，镜子里是乐容湘那张对婚姻毫无期待，美得不像真人却毫无生机的脸。 「她简直是上帝的艺术品。」 「她是我灵感的缪斯。」 「她是北美的宠儿。」 这是过去十七年，乐池洛听到过的，关于姐姐最多的评价。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姐姐对他说的那句话，「我想要你自由，我不想你我一样，美得只剩悲哀。」 在姐姐的帮助下，被关在别墅养病一年的乐池洛在一个雨夜出逃了。 带着护照和签证，从童年时最恐惧的深幽树林下穿越过去，然后漂洋过海，回到故乡。 只要回真正的家了，乐父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乐池洛实在不想回去了，因为他不想最后什么都留不下，只剩一条珍珠项鍊。 可逃避没办法解决问题，牺牲还在继续，痛苦无法解决。乐池洛没办法丢下远在北美的姐姐，就像儿时受罚时，姐姐从没丢下他一样。 乐父在北美一手遮天，乐池洛早就烦透那个烂地方了。他只能一直工作，才有可能实现梦想，才有可能得到他从没得到的自由，他觉得事在人为，总有一天他和姐姐会回到真正的家。 回到房间，他登上微.信，问蒋词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蒋词非常高效，很快发来了工作一览。 [蒋词：林宴和喻文江有一个舞台mc的工作，你和宿晶有一场电台节目，连醒会去一个街舞节目当嘉宾。与这些通告同时进行的是接下来的回归行程，队员们可能会辛苦一点，因为我们得赶在冬天来临之前回归，你们得多安排点时间投入新专辑的制作。] 第126页 很密集的工作行程，是乐池洛喜欢的节奏。 但很快他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宋时序呢？ 为什么他没安排工作。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蒋词：他呀。] [蒋词：你就不要担心他了。] [蒋词：他说他要专心投入下一张专辑的制作，所以就不赶通告了。] 这让乐池洛有些意外。 虽然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他知道宋时序很喜欢制作——他很早就发现了。 但比起这个，不上节目这个安排反而让乐池洛感到惊奇。他知道宋时序粉丝多，但他没想到宋时序居然有不上节目赶爆光的底气。 [蒋词：嗨呀，你就不要担心他啦，他这人从来不缺曝光。] 和北美天王song时期相比，这些曝光于他而言都是小打小闹。 工作要紧，乐池洛虽然有些疑惑，但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 他决定去找宋时序，和他一起讨论一下新专辑的概念。 刚打开门，乐池洛就被吓了一跳。 宋时序站在房间门口，微曲手臂，刚想敲门。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穿着一套紧身塑型的黑色运动服，胸腹肌肉曲线很好，乐池洛的视线多停留了了一秒。 宋时序微微张嘴，刚想开口，就听见乐池洛说。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宋时序看着他，「不再玩会」 乐池洛摇摇头。 真奇怪，宋时序明明每天都在工作，可在他面前却总是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乐池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句话——偷偷努力，然后惊艷所有人。 可这话安在宋时序身上实在不适合，宋时序用不着偷偷努力，他本身就是一个很锋芒毕露的人。 宋时序又说，「年假还有几天，回去了就没假期了。」 「没关系啊。」乐池洛感觉宋时序在打太极，就好像不那么想要他回去一样。 他不知道宋时序为什么要他多玩会，因这和宋时序的性格完全相悖。 宋时序最喜欢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写歌的，听宿晶说，一关就是一整天，一天能写两三只demo，堪称高产。 宿晶平时迟了几分钟才进练舞室，被宋时序撞上，能被叨叨死。这种严于律己又严于待人的性子，怎么会让他在外面荒废这么久——哪怕现在是在年假。 年假中的宋时序尚且还在写歌，有这样一个例子在身边，乐池洛怎么能有理由不回去。 乐池洛稍一思索，「因为我想看你写歌。」 宋时序抿了抿嘴。他心底很痒，像是小动物在挠他的心壁。 他实在好奇乐池洛这看上去一脸性冷淡的模样，是怎么能说出这么拿捏人心的话。 他假装毫不在意地看向远方，「真的」 乐池洛点头，「嗯嗯。」 宋时序假装清清嗓子，怕自己露出异样。 见他不说话，乐池洛以为是自己太收敛了，宋时序没get到他的意思。于是勐得加了一把火，「你工作的时候，我能坐在你身边吗？」 「！」 宋时序能够想像那个情景——他负责弹琴抓音，乐池洛在一旁实时记录，一拍一合，一小节乐谱就出来了，然后乐池洛会简单带入vocal演唱，这样他的电脑就能塞满乐池洛的录音。 在这个过程中，乐池洛始终贴着他坐，安静，乖巧，像个学生，招人喜欢得要命。 宋时序想起曾在宿晶的桌子上看到过一个娃娃手办，也是和乐池洛一样可爱。以前他不理解宿晶为什么会对这种陪伴心生雀跃，更不理解一个工作陪伴为什么会让人癫成那幅痴傻模样。 不过现在他好像能理解了。 「可以。」宋时序答应得很快。 虽然他希望乐池洛的假期能休息久点，但乐池洛既然想回去工作，那他就在工作安排上偷偷放水，让乐池洛不那么累。 乐池洛想要工作，而他想要陪着乐池洛，他和乐池洛果然是灵魂伴侣，连需求都这么合拍。 「真的吗？」乐池洛的眼睛很亮，他似乎发现了新奇的话玩具——一个可以操控宋时序的开关。 原来宋时序喜欢有人看他工作的样子。 他只把这种心理简单归为宋时序需要一个观众，一个可以做出必要反馈的人物，毕竟对于制作人来说，听众的反馈很重要。 宋时序想要反馈，而他想要工作，他和宋时序果然是天选同事，连需求都这么合拍。 乐池洛很喜欢这种关系，宋时序的工作室可不是谁都能进的。既然同意让他进工作室，那一定是做了很大让步。 那他也要拿出十足诚意的反馈才行。 乐池洛生怕火烧得不够勐，连忙扇起大风，刮过宋时序心田。 「你一整天都在工作室里工作吗？」 「没其他意外，会一直在。」宋时序说。 「你会午睡吗？」 「基本不。」宋时序摇头，他精力旺盛，睡眠需求很小。 「我需要。」乐池洛记得宿晶说过，宋时序工作室有一个沙发，宋时序没出现在宿舍的夜晚，都是在那张沙发上睡的。 既然要拿出十足十的诚意，那他也不能因为午睡浪费了时间。 「我可以在你身边睡觉吗？」 「我只睡半小时。」乐池洛似乎不知道自己说出这话有强的威力，「你不用管我的，我午睡的时候，你也可以在一旁工作的。」 第127页 宋时序手一抖，运动水瓶砸在地上，发出很闷的一声。 第54章 同居畅想 「嘭——」 水杯掉落在地上, 发出很闷的响声。 乐池洛似乎没想到宋时序会有这么大反应，心想：难不成宋时序有洁癖 然后下一个反应是得告诉宿晶，免得宿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踩了雷。 但事实证明, 乐池洛想错了。 水瓶塞入对方手里的时候, 宋时序忽然反扣住乐池洛的手，石破天惊地说：「工作室里有配套的卫生间，你也可以在那里洗澡。」 乐池洛呆滞半秒, 愣愣点头，分不清宋时序是真洁癖还是假洁癖了。 「柜子够大，你可以放衣服。」 「楼下就是食堂，离得也近。」 「宿晶跳舞动静太大, 和蒋词提一下, 让他滚远点练……」 眼见着宋时序越说越离谱了，乐池洛连忙帮他剎车, 「越来越荒谬了, 你的工作室都不是拿来写歌的了, 反倒成了我的房间了。」 宋时序想像了一下那个情景。 清晨醒来，第一眼能看见熟睡中的乐池洛。外面起秋风时，他可以和乐池洛在窗台看落叶。冬天的时候能依偎在一起，工作室有投影, 他们可以一起看电影…… 住在一起蒋词估计不会同意, 但乐池洛都这么说了，蒋词又能说什么呢。同住很好！他和乐池洛住一起，乐池洛的衣食住行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 有利于培养感情。 没想到乐池洛打断了他的盘算, 「工作的地方怎么能充斥着生活的气息，这会助长偷懒的风气。」 他的眼里只有工作！ 心里的小算盘被乐池洛一手搅乱, 宋时序脸皮厚，面上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里却这样想——迟早有一天得帮你搬行李箱的，早搬晚搬无所谓。 对方心系工作，宋时序也不好打忽悠，从口袋里拿出一枚u盘，递给乐池洛。 这u盘里装着的是他今日的灵感demo，完全成歌的只有十九首，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小节选。他和喻文江在队内担任制作人的身份，随时将灵感导出音轨早已成了习惯。 他知道乐池洛心情不好，特地把u盘带来，想转移一下乐池洛的注意力。 乐池洛眼睛很亮，像是碎了星星的池塘。他接过u盘，放在手心细细端详。 切口磨损，但体面光滑，一看就是使用次数颇多，但却被好好爱护的。 「我可以听吗？」乐池洛知道这些歌的重要性，「我这个级别的也可以听吗？」 宋时序觉得好笑，乐池洛成长的环境是最不看这种东西的，怎么会说出这话，随口一提，「你和谁学的。」 「三日。」乐池洛笑着说，「他给我科普了职场生存的必备技能和心眼子。」 宋时序：…… 「他喜欢给我推送职场高情商和职场心眼子。」 又是宿晶！ 宋时序勃然作色，「什么级别不级别，小小年纪，怎么染上这种风气，全是糟粕！」 没提宿晶时宋时序还能打趣他，怎么把宿晶拱出去后，宋时序会这么生气。乐池洛暗自懊悔，觉得不应该这么早把宿晶拱出去。 但仔细一想，宋时序也太过双标了，他发现宋时序待他是不一样的。 外面起风了，有秋天的味道。夕阳照亮了大半边天，红了不止苍穹，还有乐池洛发烫的脸颊。 他关上房门，和宋时序并肩走到甲板上。 甲板上都是人，他们不能太过招摇，于是站在室内与甲板的交界处。 「今晚的天好红啊。」乐池洛说。 宋时序站在乐池洛侧边，低头刚好能看见对方眼睛上的泪痣。 和夕阳相交辉映，红得晃人眼球。 宋时序本来还在想今晚吃什么，瞬间回神，但又恍然自己还在做梦。 「你每次转移话题的样子都很僵硬。」 「那你别生宿晶的气，他有没做错什么。」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不远处，路灯的阴影下站着一个面色黑沉的男人，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乐池洛手里的u盘，一脸偏执。 * 晚餐实在船上的餐厅里解决的，乐池洛似乎对当地特色餐更感兴趣，宋时序便带他去二楼的海湾酒店。 「好吃。」乐池洛心满意足，眼睛都是透亮的。 「以前吃过」宋时序挑眉。 「吃过。」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这是只有故国才有的美食，一只生活在北美的乐池洛不可能吃过。回国后又一直在首都，天天吃食堂——这倒提醒了宋时序，回去得叫蒋词买几个南方厨子，天天变着花样给乐池洛做这种餐。 「我姐姐就做过这种食物。」 搪瓷勺子撞击在碗壁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 恍然间，宋时序感觉二人好像又回到了针叶山——那个约定好一起去小渔村的夜晚。 彼此试探，小心翼翼。 除此之外，他也想起了那个在机场遇见的，眉眼神似乐池洛的女人。 他不可能忘记那一天，那是乐池洛第一次在他面前暴露惊恐症状的日子。 早就跟着那无意间被乐池洛抓出的爪痕刻入他的血液中了。 他想了解乐池洛，想问更多的细节，但他不知道乐池洛对姐姐的情感倾向是什么，是喜欢，还是讨厌，这些他都不知道。 第128页 不知道的人就该闭嘴，不能说那么多，否则那无异于揭人伤疤。 他的目光落在乐池洛的睫毛上。 睫毛上下扫落，颳得他心间很痒。 乐池洛瞥了宋时序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 宋时序意识到自己出神了，鼻音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才说，「可惜我们两年前不认识。」 为什么要可惜 「你住的那个区有我们家的产业，离你家不远。如果我们两年前就见过了，我应该就带你去吃早餐。」 「那你不用可惜。」乐池洛似乎没想到是这一层原因，虽然他能感觉到宋时序言语里透露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遗憾，但他实在不清楚这遗憾出自何处，「我们家管得严，就算两年前你和我认识了，我也不可能出家门吃饭。」 乐家有乐家的规矩，几十年来如一日，循环着沉浸无人语的早餐时刻。 「不过大部分时候只有我和姐姐，每当这个时候，我姐姐会亲自下厨，那天早上能吃到故国的早餐。」乐池洛怀念这件事时姿态轻松。 宋时序知道他并不讨厌姐姐。 味道是和记忆连接是最深刻的，人们会用五味杂陈形容人生，因为懂得味道是每个人心中固守的乡愁——他时刻提醒着游子认清明天的去向，不忘自己来自何方。 这也是乐池洛虽然移民了，但他始终相信自己是东方人的原因。「很多食物都是不同组合碰撞出的化学变化，有些食材西方根本没有，但我们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前来拜访的亲戚，他们会送我们很多特产。食物的离合，其实就是人的团圆，西方人说那叫『命运』，但我更喜欢叫『缘分』。」 註定相遇的人，是不怕分离的。 宋时序觉得寓意太美，喃喃地说：「我很喜欢听你讲这些我不了解的东西。」 这句话把乐池洛哄住了，他真想知道，宋时序最近是不是偷偷报了什么人情世故辅导班，能哄会道，差点把他哄得找不着北了。 再想到这些天的无事献殷勤，乐池洛感觉自己的猜测很有事实依据。 * 晚餐过后，宋时序想送乐池洛回去。 可前脚刚送走一个叔叔，后脚就来了个伯伯。 他们在餐厅里遇见宋时序，非得把宋时序留住，说是有什么东西要和宋时序谈论一下。 乐池洛看出了对方的业务繁忙，「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你先聊你的吧。」 想离开的意愿有些强烈，因为他发现，这些伯伯叔叔在找上宋时序的时候，总会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光看着他。 太直白，招架不住。 这种social的场合还是留给宋时序吧。 「我晚点去找你。」宋时序把他的帽檐压低了些，「回去吧。」 告别对方，乐池洛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通道有些安静，口罩戴久了，有些闷。乐池洛想把他摘下来，还没完全摘下来，通道的另一头走来一位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子。 乐池洛没停下，继续向前走。 擦肩而过，高大男子忽然停住脚步，回过身，「先生不好意思。」 乐池洛回过头看他，发现对方胸前标着一个铭牌。 xx号-经理。 原来是这艘游轮的经理。 「天哪……」经理低声惊嘆，兴奋地盯着乐池洛的脸，「你就是那个……」 凌晨深夜，天还没亮，经理刻意压低自己的声线，憋了好久才问出来，「你是不是和宋时序一起来的」 「怎么了？」乐池洛以为出了什么事。 「嗨呀！我说他怎么好端端地来这边，以前他从来都不会来的，应该说，他之所以会愿意来这个地方，就是因为你吧！」 这个逻辑太有破绽了，宋时序为什么会因为他想来这这个地方。 乐池洛说，「他放年假了，过来陪他妈妈吧。」 总之，他极力撇清与宋时序的关系。 这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眼前的经理似乎并不相信，「我叫宋长君，时序的亲戚。」他简单地介绍完自己，接着说，「我见过你，在一张照片上。」 乐池洛有些疑惑。「什么照片？」 乐池洛仔细回忆了一下过往——想不起来。 「是你的照片，应该是还在读高中吧，在音乐节后台还是什么地方吧，排练结束后你在沙发上休息的照片。」宋经理说，「两年前大伯把时序从美国押回来时，他的手机卡全被没收了，我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已发现的，夹在他证件照里，和他的照片挨着。」 蓦地嗡了一声，乐池洛在原地懵了一秒。 第55章 掉马瞬间 没人说话的环境显得更加安静了, 风似乎停了，并且远去了，被他关上的回忆阀门慢慢打开, 回到那年热浪袭人的加州庆典。 两年前, 从来没参加过活动的乐池洛在素未谋面的「某人」的鼓励下，独自去往另一个州，参加人生第一场演出。 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了, 但乐池洛还是记得那段难以忘记的日子——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真实拥有的、可以保留的时光。 那年夏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有些细节已经模煳，但某些片段却异常清晰。 他还记得那个排练结束的下午。其实那个时候他没在睡觉，只是有些累了在后台闭目养神。 第129页 休息室的阳光有些刺眼, 躺下之前, 他忘记把百叶窗放下来了，以至于在闭上眼睛的时候, 过于饱和的光线还是会无孔不入地渗入到他的眼睛上。 光线过强,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但乐池洛懒得起来关了。他翻了个身，背朝外边，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从困顿中惊醒, 勐然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失重感, 像是从高处坠落，他怀疑是背部没有支撑，翻身时从沙发上滚落下去了。 几秒后, 坠落并没有发生, 相反，他腰间一紧, 被人隔着被子搂住了。然后被安安稳稳放到沙发上。 几秒后，百叶窗被轻轻打下，室内陷入昏暗。奇怪的是，在同一时间里，走廊上的熙攘声也变小了，乐池洛再次睡去，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瞬间被人拍下来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宋时序就是拍下这张照片的人。 「让我找找，对对，就是这个。」宋经理打开宋时序的朋友圈，在长长的一串朋友圈中找到两年前拍的那组照片，递给乐池洛，「就是这张，你瞧。」 果然是自己。 两年前……宋时序就已经认识他了。 「抱歉，能给我看看吗？」乐池洛接过手机，仔细放大照片。 在他休息的沙发边上，有一架小巧精緻的小桌子。乐池洛重点放大书桌边上的图片，放大的镜头中可以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条项鍊。 乐池洛的眼睛不自觉睁大，那条项鍊，他认得的！ ——是song常带在身边的一条！ 那是song自己做的，乐池洛不可能记错。某期不露脸综艺里，song为了支持某州的手工业，亲自制作了这条项鍊。 选用的元素还是反对战争，爱好和平的元素。 因为是新手的原因，在制作这条项鍊时，song的手没扶稳，在闭环处不小心勾出了一点小尾巴，网络上有人想要復刻这条项鍊，还復刻不来呢。 这是独一无二的，只有song才拥有的项鍊。 乐池洛如遭雷击。 这张图片是宋时序拍的，那为什么会出现song的项鍊。 这一瞬间，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乐池洛脑海中浮现。 ——song就是宋时序。 逻辑很快自洽，相似的声音，相似的旅居路线，相似的创作思路，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对上的脑迴路…… 乐池洛心底蓦地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喘不上气。 他忽然定住了，忽然恍惚了。 [请问一下mr.song，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元素作为项鍊主体。] [爱好和平向来是我的追求。] [你许了什么愿] [我希望世界和平，希望这个世界不再有战.争税。] 过去的记忆，还有后来发生的事情连接在一起，他们共同编织出一张大网，兜头盖在乐池洛脸上。所有证据表明——他们之间的缘分，比乐池洛想像中要深 。 如果是这样…… 可乐池洛记得……年初那会他刚加入moonlight时宋时序很讨厌他来着。 可是song，不对，应该是说宋时序。 ……他为什么要讨厌自己。 不是乐池洛自我感觉太好，他就是肯定，在拍下这组照片的时候，宋时序是不讨厌他的。如果宋时序真讨厌自己，何必做这么多小心翼翼的呵护。 乐池洛心跳加速，特别想折返回去揪住宋时序的领子问个清楚。但很快，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菲利普。 菲利普和宋时序打过官司。 「是一个很冒犯的问题，但我还是想问一下。」宋经理的语气很委婉，带着试探，「你是单身吗？」 「是。」 「你上一任是什么时候」宋经理不愧是宋家的孩子，教养极好，他知道自己问出的问题很冒犯，所以一直是用一种微微弯腰的谦逊态度，以表示自己并非出于猎奇吃瓜的心里问出这个问题。 这种态度让交谈者感到舒适，乐池洛感受到了真诚，便不在迴避话题，「我一直都是单身。」 宋经理的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似乎是对乐池洛说出的这个问题感到意外。 「是真的。」 「我信我信，不过，我这么说你别介意。」宋经理笑了笑，「我一直以为你有伴侣了，不然我们都很难想像宋时序会不敢追求，只敢把照片偷偷带在身上。」 乐池洛觉得自己不是耳朵坏了，就是脑子雾了，否则他怎么听不懂对方的话。 「我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不知道宋时序原来早就认识他了。 也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不知道宋时序曾经给他拍过照，不知道宋时序曾经那么关注他。 「啊不知道什么？」宋经理似乎并不了解其中芥蒂，还安慰他，「没事，如果你们真的有缘分，再大的海洋都不能将你们分开。」 宋经理走后，乐池洛站在原地没有动。 中央空调的冷气很足，可站在走廊上的乐池洛背后还是沁出了一身冷汗。 他飞快回到宿舍，打开宋时序的手稿，一言不发地盯着手稿上的字符。 紧接着，他点开手机相册，找到之前在公司协助作曲时记录下的作曲笔记，很快，他翻到宋时序那张龙飞凤舞的潦草手稿，慢慢地，将两副手稿放在一起对比。 事实摆在面前，他就是song。 第130页 乐池洛再怎么冷静，此刻也是四分五裂的状态。 宋时序简直脑袋有问题，把自己的手稿送给他，还要装作不是自己的东西。当乐池洛说自己喜欢song时，宋时序在想什么，估计是逗他开心。 那这人还莫名其妙吃醋，哪有人自己吃自己的醋。 乐池洛觉得荒谬，可是人还没走到门口，气就消了大半。 他问了自己的良心，根本不是真的生气。 从忍冬到立秋，宋时序处处护着，带着学习，状态不好时抱来抱去……他都列举不过来，宋时序对他的坏是有过的，但对他的好也是真的。 * 餐厅里，刚结束与某个伯伯晚餐的宋时序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炽热的目光。 他放下餐巾，慢慢掀起眼皮，看着眼前的人。 是马修。 宋时序不直接勾了一下嘴唇。 来得正好，他刚好有问题要问对方——关于乐池洛和乐家人的事情。 马修直截了当，抢在他之前开口：「你队小么，托我拜託你帮个忙，他还要你帮他写一首歌。」 宋时序皱眉，「别跟我说你答应了。」 「去我的包厢里吧。」 进门，桌子上摆着几张纸片，那是乐池洛留下的要求。马修说：「他说这首歌要送人的，希望你能拿出十足十的功力来制作。」 宋时序拿起卡片，笑了一下。 这哪里是请人帮忙，分明是在试探他，试探他的水平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应该没说漏嘴吧。」宋时序看着马修。「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就是……」 「我闲的，没事干嘛扒你一个小马甲。」马修不知道这两人在干什么，也不愿意捲入这件事情之中。「不过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你看看这个。」马修把卡片反面，上面赫然写着这样一句话——送给宋时序的。 宋时序忽然愣住。 把宋时序写的歌送给宋时序，多有趣呀。 为了捂住马甲，宋时序连工作檯都不用了，凭着绝对音感敲出韵律，谱写成曲。完成之后，他非常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份手稿。 曲风独特，既看不出是song的，也看不出是宋时序的，是一种他之前从未尝试过的风格。即使是新的风格，宋时序也能驾驭，并且安排了诸多小巧思，能看得出谱写此曲的人有着极高的制作水平。 宋时序非常满意。 刚刚谱曲的时候多了几张废稿，叫服务员来收不太合适，于是宋时序决定自己去垃圾分类。 吱呀吱呀推开门，他去找餐厅的服务员，远远看见一个很眼熟的书包，忽然停下。 不怪那书包眼熟，因为那是乐池洛的书包。 「！」 乐池洛朝他走来了！ 他不能再待在这个地方了。乐池洛并不知道他和马修认识，又曾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如果在这个地方打上照面，他怎么样也解释不了自己认识马修这个事实。 宋时序来不及回包厢里拿自己的东西，决定彻底隐瞒下去。 就在这时，他看见乐池洛身后跟着另一个人…… 菲利普。 他不是被自己赶下船了吗…… 宋时序已经走出很远了，但在看见菲利普的那一瞬间，脚比脑子，朝向乐池洛的方向飞奔过去。 第56章 掉马后续 十分钟前, 马修发消息给他，说乐池洛拜託他帮忙写的曲已经写完了，问他什么时候要来拿。 乐池洛仔细想了一下。 既然宋时序就是song, 那能被宋时序看上的音乐制作人肯定也在这。 他假装毫不在意地说晚点去拿, 实际上已经悄悄来到马修的包厢了。 确认了是这个包厢，乐池洛打开门，「老师, 我来了。」 马修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他没想到乐池洛这么快就到了。 空荡荡的包厢里只有马修一个人，但桌面上散乱的手稿还是验证了乐池洛的猜想——刚刚那人就在这。 「老师，帮我作曲的那个人呢？」乐池洛很有礼貌地问。 马修打了个哈哈, 「他有事, 刚刚走了。」 这么巧。 乐池洛垂眼，轻轻扫过桌子上的东西, 最后在一条项鍊上顿住—— 那是一条非常好看的项鍊, 模样精緻, 款式独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 那条项鍊是宋时序的，乐池洛不可能认错。 可宋时序的项鍊怎么会在这难道宋时序也在这附近 那更说不通了，宋时序怎么会和马修认识。 莫非…… 福至心灵。乐池洛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写一首歌需要很长时间从, 先是概念入手, 再到曲风固定，最后谱曲落成，每一步都需要精心设计。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写出来？」乐池洛自己没发现, 他的声音在颤抖。 「歌有好坏, 人有悬殊。」马修意有所指，「旁人觉得很难的事情, 对于某些人来说可不一定。」 对啊。 那可是song啊。 写歌对他来说，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乐池洛转身出门，没想到刚出包厢，就被一个高大身影挡住了去路。 「小乐。」是菲利普。 烦人。这是乐池洛下意识的反应。 乐池洛绕过对方，转身就走。 第131页 菲利普一步向前，换了另一个方向，继续挡住。 「我们一定要把关系搞得这么难看吗？」菲利普问他。 他低垂着眉眼，模样极尽可怜。如果让其他人来看他这副模样，一定会被吓一跳的。 「不，不是我想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搞得这么难看。」乐池洛的话似乎给了他一线生机，但很快，乐池洛亲手打碎了他的这一幻想，「是我根本就不想和你再有关系。」 为什么 菲利普不甘心。 两年前他就不是站在乐池洛身边的那个人，那个时候的他只是单纯以为自己出身低，不配站在乐池洛身边。可他没想到，两年后也是如此。 乐池洛出生在富贵人家，衣食无忧，享受各种便利，这种出身看不上他很正常。这人做学生，读书能拿年纪第一，他搞音乐，随便一弹都能获得导师青睐。 这种人太耀眼了，菲利普从来不敢相信乐池洛会主动和他说话。 所以当乐池洛第一次和自己有接触，他觉得那是因为乐池洛可怜他。 音乐节排练紧锣密鼓地展开，节日前一个星期，乐池洛那组缺一个鼓手。他并不知道乐池洛是怎么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上台的，但当乐池洛向他抛出来名为邀请的橄榄枝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生气。 对，不是感激，居然是非常生气。 乐池洛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上台，乐池洛怎么能知道……乐池洛那种对什么事都高高挂起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上台。 一定是有人别人告诉他的，一定是有人在背地里蛐蛐过他了。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生气，慌张，羞耻，所有情绪杂糅一顿后，化成了扭曲的心态。 乐池洛这个时候和他说这个事，是在讽刺他不能上台吗？ 虽然他不是这个意思，但乐池洛这种人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不幸，这种人活着就是对他的挑衅。 所以他心安理得地偷了歌，反正不管怎么样，乐池洛这种人还是会幸福快乐，一点影响都没有！ 虽然从某个时期开始，乐池洛不再和他说话了，但看到乐池洛僵硬扭开的面容，皱起的眉毛，还有眉目间那些压抑不住的厌恶……他竟生出一份快感。 能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乐池洛的生命里，总算是引起对方的注意了。 他觉得自己赢了乐池洛，哪怕是精神上赢了，哪怕没有人能我知道，但对他来说够了。 可惜，他低估了上位圈的险恶。 名气越来越大，可他却没得到应得的尊重。 菲利普家里穷，他甚至辍过三次学，父母在家乡的人缘不好。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乡。成名后的某日，家乡遭受了北美五十年一遇的特大雪灾，他联络官员救灾，捐款捐物，结果家乡的人表面上感谢他，却在网络上笑他以前辍学在茶餐厅打工。 经纪人看到帖子告诉他了，他知道后很伤心。 他觉得自己很可悲，一辈子得不到尊重。 回过头来，他发现只有乐池洛是最纯粹的。 得知乐池洛在乐家彻底断了生活费的情况下，还要来到另一个国家当爱豆时，他大受震撼。他不知道为什么乐池洛一定要去吃这种苦，明明他可以衣食无忧的…… 前不久，他们国家的滑雪运动员约书亚在网络上发布了几段视频，其中就有乐池洛的身影。 看到乐池洛过得不好，他心底隐隐升起快感。 但再看到乐池洛和宋时序站在一起的样子之后，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 什么什么人都可以站在乐池洛身边，偏偏自己不行！ 「我只是想向你道歉……」菲利普很小声地说，「而且，我也知道错了。」 「所以呢？」乐池洛的耐心告罄，「一直在道歉，一直在偷歌，从你出道到现在，被你坑过的小歌手数都数不过来，你这么忙，真的有时间一个一个道歉吗？」 菲利普像一只常年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在被人揭开遮挡物的瞬间，一切丑陋无处遁形。 「如果用这种手段进行创作才能称得上是潮流的话。」乐池洛说，「那我宁愿落伍。」 菲利普不知道是被戳中哪块心事，忽然大声，「不！不是这样的……」 「伤害已经造成了，我们也不想再理会你了。」乐池洛实在想不懂，菲利普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得到原谅。 「你这是想从我这领一张救赎券，好让自己的罪恶感轻一点吗？」 「我、我……」菲利普面红耳赤，乐池洛的话完全戳他心窝子。 忽然，透过乐池洛的身后，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可怖的神情。 是宋时序！ 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动脑考虑，他将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地全抛出来，他担心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宽恕。 他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我不是故意拿走你的东西的，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喜欢你，我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才把礼物塞在你的储物柜里。如果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我绝对不会拿走的！」菲利普说着不找边际的话。 但这话却让乐池洛想到了什么。 储物柜 礼物 乐池洛忽然想起两年前的那位网友。在失去联繫的最后一次聊天中，网友告诉他，自己会送他一份礼物。 第132页 那的时候，他只知道朋友也参加音乐节，只是不管怎么邀请，朋友总是不愿意见他。 后来失联，他回到学校翻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网友说的那份礼物。 最开始他以为网友没来，也没太在意，可现在看来，原来是被人拿走了！ 「是你拿走的？」乐池洛问。 「如果我知道那个u盘里面是song送给你的歌，我绝对不会把他拿走的。」 song 礼物是song送的，那一直和他聊天的人，岂不就是song！ 乐池洛脑袋忽然嗡了一声。 下一秒，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搂住乐池洛的肩膀，他落入了一个更温暖的怀抱里。 宋时序叫来保镖，让保镖亲自把他送去公安处。 菲利普还想挣扎，却在听见宋时序的警告之后被吓得说不出话。 「离他远点。」他的声音很冷，像尖锐的冰锥。「别我说第二次。」 说完，他们不再理会菲利普，转身就走。 大厅里人潮拥挤，乐池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暴雨要来了，游轮上所有游客都要按照规定撤回酒店。」有人开始拥挤，宋时序握住乐池洛的手，再也没松过。 乐池洛感受到另一只更加温暖更加干燥的手包裹着他，心跳得很快。 命运总是这么喜欢捉弄人，他千方百计想找到宋时序的时候，总是找不到对方。可当他不希望让宋时序看见菲利普时，宋时序总是能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旁。 毫无招架之力，那些压在他身上的石头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拿走了。他能直起身子，四面八方的空气迫不及待的涌入他的胸腔。 乐池洛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胸腔全是思绪。 不断涌入空气的胸腔，就像一个慢慢胀大的气球，气球里也不全是空气，还充斥着各种他不敢想不敢问实际上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 气球随着身体摆动而摇摇晃晃，过载的空气不断涌入，气球绷到极点马上爆炸。 人潮越来越拥挤，宋时序握住他的手也越来越紧。 乐池洛有很多想要问出口的问题，送他乐谱的人就是宋时序吗？和他做网友的也是宋时序吗？你就是那个song吗？ 诸多问题在脑海中排列开来，非常分散，但他们最终都变成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都没为你做过什么。 可这些问题还没问出口，意外就发生了。 在进过高台时，他清楚地看到，乌泱泱的人群中伸出的一双手，勐得一下，向他们抓来。 而宋时序为了保护他，被拽下了高台。 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四周杂乱又模煳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遥远。从一开始的刺耳，逐渐变成勉强可以听清的断续对话。 乐池洛跳下高台，在被围成圈的人群里看到了宋时序。 宋时序的脸明明完好无损，但乐池洛仿佛看到了一条逐渐裂开的裂痕，倾泻而出的是痛苦与震惊。 「宋时序！」乐池洛挡开保镖的手，几乎破音，他用尽全力跑向宋时序。 温润又干燥的手轻轻抚在宋时序的脸上，他艰难睁开双眼。 乐池洛抱着宋时序，放任宋时序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别怕。」宋时序都这个时候了，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哄乐池洛。 第57章 表白时刻 他想抬一抬手, 想摸一摸乐池洛的脸。不等他完全抬起来，手臂上便有成股的鲜红汩汩留下，顺着手臂, 滴落在手肘上。 啪—— 灰色长裤上晕开了一朵又一朵红色的花。 「医生在上楼了。」乐池洛的声音说不出的颤抖。 痛是后知后觉的, 等宋时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因为痛而变相扭曲了。 耳膜里只剩下沉重的唿吸声，连乐池洛的唿唤声也听不到了。 宋时序暗骂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怎么能在乐池洛的面前示弱。强打起精神，想要转头看向乐池洛，想要哄哄他，然后就看到了乐池洛那种惊慌失措的脸。 「你不要说话了。」乐池洛嗡声嗡气, 眼眶都在颤抖。 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乐池洛露出这样的表情, 慌乱，失态, 一点都不像美得不像真人的他。 但这是乐池洛最鲜活的一面, 脑子里走马灯一般闪过两年前偷偷看乐池洛睡觉时的情景, 眼眶有些红。 「我有想过告诉你。」宋时序没有由来起了这样一个头，旁人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乐池洛听出开了。 宋时序有想过要告诉乐池洛实情。 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总是解不开的误会。 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保镖把菲利普压在地上, 扭送给赶来的公安。 菲利普在临走前，还是很执拗地看向乐池洛，不知道在看什么, 似乎想把这一幕深深地刻入脑海中。 「我知道了, 我现在知道了。」乐池洛想让宋时序安静下来，保存体力。 但宋时序还在滔滔不绝地卖惨。 太乱了, 太吵了，乐池洛把脸贴在宋时序的脸上，很小声地说，「你就不能闭嘴吗？留着点力气……」 最鲜活的乐池洛。 宋时序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一幕。 从年初的机械化人格，到如今的鲜活。乐池洛完全蜕变成了一个勇于表达自我的人，完全学会了一个人该有的表达。 第133页 而他宋时序，完全参与了乐池洛的成长。 这种成就感甚至超过了他过往登上台拿到奖项的心情。 微凉的手想要摸一下乐池洛的脸，但宋时序已经没力气了，视线变淡，渐渐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 「乐乐，再吃点吧。」宿晶挨着他坐，手里捧着健康餐，「你都没吃多少，这食盒还是很重诶。」 「三日，小乐刚刚已经吃过了。」队长林宴轻轻嘆了一口气，「你拿的是你自己的。」 被提醒了，才后知后觉自己弄错了情况，宿晶嗡声嗡气地不好意思，「……我，我太紧张了，不好意思啊。」 林宴温柔地摸了一下宿晶的头。 不止宿晶，其他队员也很担心。就连一向没有感情波动的连醒也几次不小心喝错喻文江的水。 服务大厅里，除了到场的moonlight队员以外，公司，团队里所有的公关也到场了。 从宋时序摔落到现在，仅仅过去三个小时，网络上的舆论像病毒肆虐一般炸开了锅。 前十的热搜里，除了宋时序的，还有菲利普的。 游轮的第一时间提供了监控录像，录像显示，在宋时序与乐池洛经过高台的时候，想把他们推下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菲利普。 不到一个小时，菲利普的老底都被粉丝扒干净了，热搜前十里，关是骂菲利普的就有五条。 当红流量从高处跌落，而推他下去的，是另一个国家的流量歌手。 路人不禁会问，这两人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能闹到这么严重。 粉丝深扒，把过去两年里北美发生的所有报导都翻出来研究了个底朝天，然后他们扒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蒋词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让队员们回去好好休息，特地叮嘱他们少出门，不要回应网络上的所有言论。 「吃的用的，都会叫人帮你们送上去的。」 「那我们还能来医院吗？」宿晶一脸担忧。 「情况好点，自然会告诉你们的。」蒋词像哄小孩一样，把队员们哄去休息，转头看见仍然留下来的乐池洛。 乐池洛会留下来，这让他感到意外。 这是他第一次在乐池洛脸上看到一种名为悲伤与担忧的表情。 * 从乐池洛失联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宋时序都没办法联繫上乐池洛。 所有人都觉得宋时序已经放下乐池洛了。 毕竟在所有人的视角里，宋时序前脚被偷歌，乐池洛后脚就断崖式失联，这本身就很反常。 再加上乐池洛又是菲利普的朋友……这让人很难不怀疑这两是一伙的。 北美的官司行程异常紧凑，客场作战不给人喘息的空间。宋时序用最适合的节奏完成了每一步的工作，有序地完成了每一场诉讼，同时兼顾了工作与官司，所有人都称赞他冷静稳重，甚至连宋父也点了头。 在那场持续了三个月的连轴转中，宋时序从未流露过消沉，低落。他永远是冷静的，是所有人都敬畏的song。 他不会因为一次失意而消沉，也不会再去关心一个年纪很小的晚辈。 所有人都以为，宋时序已经放下了。 就连他自己也这样以为。 直到打完最后一场官司，北美一夜降温，宋时序从最高法院走出时被冬天第一场风雪侵扰，当晚开始发起高烧。 在赢下官司的那天晚上，聚餐时宋时序喝了很多酒，不是尽情畅快的那种喝酒，而是放纵自己的酗酒。 一杯接一杯，就连最能喝酒的北美土着也甘拜下风。 一小时后，宋时序的体温直逼39摄氏度。当晚，宋家连夜派出好几架私人飞机飞往北美，因为事发紧急，他们砸了不少钱在开航线这件事上，而宋时序则是被送往宋家在北美的私人医院救治。 关于自己是怎么从昏迷中安定下来的，宋时序不记得了，在彻底恢復意识之前，他能回忆起来的只是乐池洛那张脸。 乐池洛似乎被关在一个远郊的别墅里，静静地趴在窗户边看着他，而他站在窗户外。 乐池洛好像在哭，说自己出不去了。 他的手心湿成一片，好像乐池洛趴在他手里哭过。 接着宋时序又开始昏迷，昏迷里没有梦，也没有乐池洛。 他在后半夜醒来，听到一阵唿吸声。 唿吸声很近，几乎是贴在他耳边一样。 他动了一下，身边熟睡的人立刻坐了起来。 乐池洛坐在床沿，身后是巨大的透明玻璃。玻璃之外是一片深蓝，像海一样，是蓝色调的。 乐池洛好像浸润在这蓝色调的天地之中，静静地看着他。 「宋时序。」 宋时序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乐池洛。 没有得到回应，乐池洛又叫了他一声。 「宋时序。」 不知为何，宋时序很像开口说点什么，潜意识让他开口挽留，开口说话，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乐池洛似乎有些伤心，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腕錶，「我要走了。」 像过去很多时候的瞬间一样，宋时序总是在和他错过，每次都是差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 在他们梦里，乐池洛总是这样坐在一个别墅里，很孤单地看着窗外，双手放在窗户上，远远地看着他。 第134页 宋时序靠近他，乐池洛似乎不愿意和他说话，甚至表现出想要离开的样子，总之就是忌讳跟他待在一个空间里。 所以宋时序很后悔，后悔在年初的时候对乐池洛说了那样的重话。 乐池洛的离开不是他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宋时序不怪他。 滴滴—— 滴滴—— 监护仪的运行声很有规律，宋时序睁开眼睛，他看着天花板，发了几分钟的呆。 「你醒了」 难怪开不了口，原来是个梦。 左手边的陪护床上，乐池洛换了睡衣缩在被子里面。他关着脚踩在地上，轻飘飘落在他身边。 「我刚醒，你醒多久了」 乐池洛身后是和梦里一模一样的透明玻璃。透明玻璃之外是深蓝色的天空，暗得像海一样，只是和过去所有梦不一样的是，蓝色的苍穹里多了一轮月亮，把乐池洛脸上的细小的绒毛照得清晰可见。 「医生说你的脚骨折了，但已经脱离危险了。」乐池洛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话变得多了起来。 「我和其他人一起，轮流留下来看你。」 宋时序似乎还在确定眼前的情景是不是梦，没有说话。 没得到回应，乐池洛站了起来，「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下意识的回应，宋时序不指望在梦里发出声音，但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开口说话。 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原来这不是梦。 乐池洛温吞地挨着他坐下，手背探向他的脑袋，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传来的滚烫。 「你还在发烧。」 「没事，会退下来的。」宋时序在哄他。 都这个时候了，宋时序居然还在满嘴跑火车。 乐池洛抿了抿嘴，几乎欲说，捅破这层窗户纸。 「三日又作妖了」宋时序感觉乐池洛的情绪不对，想提点开心的事，逗逗乐池洛。 除了想让乐池洛开心，宋时序也有自己的私心。 从包厢里逃跑的时候，他忘记把项鍊带上了。song，乐池洛的网友，宋时序。不管那一个身份，这条项鍊都是串起这些线索的关键。 他不知道乐池洛有没有看到那个项鍊，也不知道乐池洛知道了多少。 但他不想乐池洛为这件事伤神——尤其是在知道u盘是在他储物柜里丢了之后。 这件事都是菲利普的错，和乐池洛没关系。 「宋时序。」乐池洛很认真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宋时序嘴硬开口，「很好吗？我觉得还差点……」 「你应该讨厌我才对。」乐池洛回想起年初刚加入moonlight时宋时序对他的恶语相向。 最初，他并不知道宋时序为何那样。他对这种莫名其妙的针对摸不着头脑，只是把宋时序当做普通同事那样对待。 可时间久了，他竟能在破天的荒谬中窥见一份真心。能感受到那些被护着，被带着，受伤了抱来抱去的真挚。 宋时序的表情太过自然，好像他真的就是一位没体会过挫折的大少爷一样。 但乐池洛知道事实不是这的，谁也想不到这人身上曾经发生过一场无妄之灾。 在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出道，被人偷走歌曲，占用奖项，在事业上升期捲入一场官司，然后被家人限制出境。自由的傲骨的无法伸展，从那之后他只能靠自己的作品证明他曾在这个领域存在过。 那张u盘里储存着关于他关于概念的一切，宋时序用数不清的字符来言说自己对音乐的热爱。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一腔热意，生怕乐池洛看不见。 宋时序是很爱音乐的，他绝不会像公众认为的那样，摆烂，不营业，不配合工作。乐池洛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但只有在此刻他才能意识到，年初时宋时序对他的态度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忍耐了。 乐池洛觉得心口胀胀的，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宋时序心慌，他最怕乐池洛提这个，这简直是他的黑歷史，「那个时候我脑子有病，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你那样，是我的问题。」 「我从来都不用储物柜，我没来得及告诉你。」青春期的乐池洛根本不缺表白，每周一回到学校，他总会发现自己的储物柜被合作礼物书信塞满。每次上课前都要整理很久，每次都整理得没脾气，过了段时间，他向学院申请转让储物柜，再也没用过。 去参加音乐节时，音乐节的会场离他住的青年宿舍很远，他不得不用起储物柜。 可长期荒废的习惯很难忽然转变，他很少去看自己的储物柜。 「而且我也没及时查看储物柜里的东西。」乐池洛回想这件事，只觉得遗憾。「抱歉。」 明明他们不必兜这么大一圈的。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 心里的那个气球胀得很大，摇摇晃晃，马上就要爆炸。 宋时序想坐起来，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捅破窗户纸只会给对方带去内耗。他不想这么做，他还没起来，乐池洛就坐在床沿边上的陪护椅上，握住他的手，摸他的指腹。 粗糙，有着长期握笔磨出的茧子，无法相信每个深夜他都是怎么度过的。 乐池洛问不出口，他一心想见的人，仰慕的人，还有和他心意相通的人，居然是同一个。 心意相通，对乐池洛来说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第135页 「我有想过那是什么样子的。」他该责怪宋时序过往的戏弄，该骂他平时总是莫名其妙吃醋，可现在这些思绪都荡然无存了。 「你不用道歉。」宋时序虽然伤病着，但他依旧强势，像初见时那样。 乐池洛的眼睛飘在被褥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怀着那样的心思。」乐池洛嘆了一口气，他眼睁睁看着菲利普走上不归路，但却从未发觉。 宋时序忽然有些生气。 乐池洛不应该陷入到这种内耗之中，他本应该是明媚的，自由的，而不是为了烂人烂事消沉。 「他算你哪门子的朋友，你要这么为他伤身。」宋时序气越发不顺了。 乐池洛愣了一下，温吞地说：「你在生气吗？」 「为了一个普通路人就能伤神。」宋时序直勾勾地盯着乐池洛，「那以后面对更重要的人该怎么？」 最重要的人…… 乐池洛想了想，他最重要的人是姐姐，然后是宋时序。 他衷心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好好的。 「你们都会好好的。」乐池洛这样说。「你，还有我姐姐，你们都是很好的人，你们会平安喜乐的。」 乐池洛说这话时没有带感激以外的情愫，他对宋时序，和对待自己的姐姐一样，是爱戴的，尊敬的，喜欢的。 没有夹杂情慾与私念的，最纯粹的祝福。 宋时序怎么会听不出他的稚童自白，他不禁自恼，自己是不是真有这么差，为什么乐池洛到现在还没喜欢上他。 什么绅士态度都见鬼去吧！ 「我喜欢你。」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乐池洛蓦然心空。 那个膨胀过头的气球终于爆炸了。 第58章 欢迎回家（完） 「喜欢……喜欢……」 乐池洛的大脑一片空白, 直白又强势的告白让他无所适从，过往的经验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决策。 于是他只能希望宋时序的「喜欢」是纯粹的喜欢。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我也喜欢你，也喜欢宿晶……」人在说出违心话时会下意识心慌, 乐池洛也不例外, 他搭在宋时序指腹上的手刚想往回缩，这动作显然让宋时序不高兴了。 乐池洛不敢看宋时序的眼神，但他知道那眼神此刻一定是生气的, 酸红的，像是会把他吞噬一般。 宋时序当然生气，抛媚眼给瞎子看，各种暗示明示都用了, 就差点没把一颗心挖出来捧给乐池洛看, 没想到这人还想拒他于千里之外。 可他看见乐池洛眼底的红痣，他又莫名其妙地心软了。 不想对乐池洛凶, 不想逼迫乐池洛。 换班的时间到了, 门吱吱地被打开, 他看着乐池洛逃命一样离开病房。宋时序和前来换班的喻文江大眼瞪小眼，哭笑不得。 宋时序恣意妄为惯了，头一遭栽在乐池洛手上，才知道什么叫恶人自有人来磨。 他无奈闭上眼睛, 明白该给对方时间。 * 有人在月光下表露心迹, 也有人在月光下水深火热。 经过一晚发酵，舆论在中午十二点达到了一个巅峰。 首先是#宋时序受伤这一热搜打响舆论战第一枪，五分钟内转载破起千, 十分钟内转载上万, 指数式增长的舆论爆炸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还没等粉丝开始讨伐为什么公司不加强一人保护后另一个热搜为公司转移了火力。 #菲利普推了宋时序！ 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粉丝路人开始扒这个菲利普是谁，结果发现对方居然是北美新天王。 真叫人疑惑，你一个北美天王和宋时序犯什么沖，值得你把对方推下高台。 粉丝深扒，扒出两年前的官司，并且在得知菲利普的公司不愿意承认败诉并且发了大量通稿洗白后，开始自发在各个领域科普这场官司。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song，一位已经淡圈两年的传奇大佬。有人惊奇地发现，song退圈的时间竟然巧妙地和宋时序出现在公司的时间接上，于是继续深扒…… 一时间，圈内的音乐制作人，评论员，鑑赏家，全都拿出成套设备来分析song和宋时序的音色与创作风格，得出一个结论。 ——song和宋时序，很可能是一个人！ 最终，#song这个词条在中午冲上热搜。 连带着，乐池洛的名字也出现在热搜上。 粉丝继续深扒，扒出了乐池洛曾在美高时的各种表演视频，粉丝惊唿绝了。 年初时以为蒋词捡回来一个花瓶，没想到是一个核弹！ 随着网络上抵制菲利普的声音逐渐变大，这事传到了北美。 许多歌迷滤镜破碎。很快，一大批路人以及song曾经的粉丝站出来纷纷表态。 [还会有人不知道他当初做了什么事情吗？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出道的那首歌就不是自己的！] [偷歌，洗稿，黑通稿，后面看到很多人支持这个歌手，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多了这一段记忆。] [太无耻了，这种人能拿奖所有北美的音乐人都有责任！] [我很早就感觉这个歌手不对劲了，从出道开始水平就忽上忽下的，还和song撞了风格，没想到歌全是偷的。] [希望菲利普无偿归还所有奖项，希望贵公司能给一个说法。] 第136页 很快，菲利普的公司跳出自证，称自己什么都不做，并且允诺会加强对艺人的教育。然后在声明的末尾加上了这一句话——我们与菲利普先生达成解约协议，今日起生效。 接着这波舆论顺风局打出的优势，超娱在当晚发布了新专辑回归的预告。 一时间，微博，超话，各种地方喜气洋洋，就像是过年一样热闹。 所有人都在期待这张专辑，期待moonlight下一次回归。 除此之外，moonlight还收到了不下七个高奢的合作邀请，就连宋氏总部也发来贺电，恭喜他们创下的新神话。 * 年假结束，moonlight的成员们开始可紧锣密鼓的创作与排练，再加上行程与通告，队员们的休息时间被压缩得很短。 自从宋时序表白的那一天起，乐池洛就一直躲着宋时序，偶尔碰上了，也会装作很忙碌的样子，变着法要离开。 总之就是忌讳和宋时序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拍mv的时候，他终于逃不掉了。 这个镜头是他和宋时序的双人镜头，必须面对。 硬着头皮拍了几条，结果不尽如人意。导演和摄像师让乐池洛和宋时序先去休息，乐池洛赶紧逃离这个让他想要尖叫的环境。 「你怎么了？」宿晶一脸关心。 「叨叨个没完，想躲着你呗。」宋时序让宿晶一边待着去。 乐池洛蹲在树下，树影摇曳他却有些怔愣，闭上眼，四周很安静。忽然，头上影子一黑，宋时序遮住了他的阳光。 他顺势一抬头。 宋时序开口：「躲我」 被戳中心事，乐池洛没有抬头。 他们背后是一颗高大的树，抬起头看，无数飘带缠绕在那颗大树的枝干上，上方是浓密的树冠，太阳穿过树叶的间隙撒在他脸上，暖洋洋的。 是一颗许愿树。 宿晶向附近的负责人要了丝带和笔记本，宋时序帮乐池洛拿了一条。 宋时序将递给乐池洛，忽然起了一阵风，丝带在乐池里指尖划过，从宋时序指缝中熘走，像一层云。 乐池洛握住丝带，探寻的目光看向宋时序，似乎在思考想写什么。 宋时序说：「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他以为乐池洛还生他的气，「比如再也不想看到宋时序。」 乐池洛没有说话，蹲在石凳旁，低着头，一笔一划地写下祝福。 宋时序愣了一下，刚刚满嘴跑火车的恣意没了，现在留存下来的是慌乱。 ——乐池洛该不会真的不想见他吧。 看到宋时序探寻的表情，乐池洛打开手，露出自己写下的话。 那是水火相融，是心意相通。 * moonlight的新专辑回归大获成功，凭藉这一张专辑他们拿下了那一点的年度奖，甚至接到了国际奖项的邀请。 林宴的传统唱腔得到了诸多好评，他被邀请进入编制剧团，担任导师。喻文江和宋时序重回说唱界，开创了新概念创作，连醒则是致力于街舞事业，现在是国际街舞的导师。宿晶作为男歌手solo出道，现在也是位大前辈了。 从籍籍无名到星光璀璨，moonlight只用了一年的时间。 现在的队员虽然各有各的事业，但他们同时也和超娱续了团体约。所以粉丝们不用怕看不到他们。 在一片幸福的氛围中，他们发现，乐池洛那边静悄悄的。 粉丝发现，moonlight六人里，只有乐池洛没有续约。 一时间，关于乐池洛是否续约的言论冲上了热搜。 [呜呜呜额滴宝去哪了，怎么只有你没有消息（哭泣脸）（哭泣脸）] [moonlight里乐池洛和宋时序的热度是最高的，他不可能没有合作，可能是自己有什么安排吧。] …… 此时，美国东海岸，乐家别墅里，乐容湘签署了离婚协议书，正式与病态婚姻说再见。 不远处，乐父非常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一脸笑意的乐池洛。 自信，明媚，眉眼间是坚定的神色，和一年前那个病恹恹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变成乐父看不懂的样子。说来也是奇怪，一向强势又控制欲极强的他在看到这样的乐池洛时，第一个反应不是暴怒，而是哀愁。 他不禁开始反思，他这些年，那样的控制欲，到底是为了什么？没有天伦之乐，有的只是不断制衡与压迫。 不管怎么样，他早就丧失了为人父的权利，缺席了乐池洛的某段成长，永远成为遗憾了。 月光混合着檀香的烟雾，飘散在落地窗前，飘落在乐池洛的无名指的戒指上。 乐父问他，「你你现在在做什么？企业家，还是科学家，还是哲学家。」 乐池洛很认真地看着乐父，「下个月去欧洲，以首席钢琴的身份参加金色大厅的大庆典。」 乐父张了张嘴，久久说不出话，两眼看着乐池洛，竟有些婆娑。 他最终还是成为他最想成为的那个人。 乐父以为，成名后的乐池洛会愤怒，会讨伐他。但事实是，真正获得幸福的人，是不会回头看的。 他会一直向前走，反倒是他……可能再也无法体会那是什么心情了。 「飞机到了。」宋时序揽过乐池洛的腰，转头看向乐父，「叔叔，我们该回去了，下次希望见面，希望是在故国。」 第137页 故国啊……仔细算算，好像已经有二十年没回去了。 路灯下，乐容湘和马修并肩离开，年少的恋人重新执手，他们慢慢走着，会是长长的余生。 天上，属于宋时序的私人飞机正在缓缓升起。 乐父站在窗边，怅然若失。他喃喃道：「这就是自由吗？」 月光还是那么柔和，他浇灭了战火，抹去了一切不幸的痕迹，只留下爱的颂歌。 那栋房子早在夜色中消失不见，那段阴暗湿冷的岁月似乎在渐渐褪色。 月光像一位嚮往自由的精灵，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上。 这红色的国庆节中。 刚在国庆节之前，把一直想回归故国的游子带回家，带回他灵魂本应该存在的故国里。 「国庆快乐，我的爱人。」 「国庆快乐。」乐池洛像只患有皮肤饥渴症的小动物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宋时序。 宋时序抬手揽过他的腰，把他带到驾驶舱里。 他神秘兮兮地把耳机套在乐池洛耳朵上，乐池洛只当宋时序又要搞什么惊喜了。 不过，宋时序给他很多惊喜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把他的惊喜阈值已经被提高了，乐池洛不觉得宋时序还能再让他「更加意外。」 最开始，他听到一点电流声。 飞机下降，乐池洛看见绿口机场候机室顶上「北京」两个字的时候，双眼开始模煳。 「亲爱的旅客，你已进入中国领空。本架飞机大约在30分钟后到达机场，地表温度为负10c，请您穿戴好衣物，注意保暖。我代表机长及全体机组人员欢迎您选乘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向你问候。」 乐池洛听出来，这和一般的广播词不一样。 这是专门给他录的。 视线对上宋时序的那一刻，广播说道。 「欢迎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