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我的》 第1页 《上将，我的！》作者：秋水泱泱【完结】 本文文案： 【先爱＋匹配婚姻＋】 【纪修】帝星贵族圈儿有名的废物，十三岁觉醒，精神体孱弱不成形，等级连f都没达到。 二次觉醒，精神体一出门，就遇到一个大美人。 大美人肤白貌美，宽肩瘦腰大长腿，热情邀他做入幕之宾。 纪修见色心喜，欣然应允。 缠绵双修整夜，纪修醒来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春梦，将其抛至脑后，撸起袖子找异母兄弟干架去了。 不久后，大美人忽然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让他负责。 纪修再次被美色所惑，忙不迭地答应。 【牧知岁】帝国七皇子殿下，贵为上将。 15岁镇守域星，战功赫赫。 帝国历3968年，和战争中，精神体受伤，回到帝星修养。 一日，忽有个俊俏少年入梦来，人痞嘴甜。 缠绵双修整夜，俊俏少年离去。 牧知岁的精神体修復大半。 牧知岁日等夜等，俊俏少年再也没有入梦。 没有办法，他只好亲自登门—— 避雷： 1、主攻文，少量受视角。 2、同性可婚背景，不。 内容标籤： 年下 星际 正剧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纪修互动牧知岁配角阿利泽维尔斯汀顿 其它：先婚后爱，帝国上将，精神体，匹配婚姻 一句话简介：上将，抱抱，贴贴！ 立意：仰望月亮，从泥泞中开出花儿 第001章 第一章 春风一度 帝星。 一条偏僻暗巷。 今天刚下过一场雨，地面上积了几处不大不小的水洼，垃圾被冲到水洼里，散发出潮湿的恶臭。 巷口外的灯红酒绿照不进巷子里，能够提供亮光的只有夜空几颗寂寥的星子。 纪修被人按在地上，四肢被几双手臂死死扭住。 为首的青年一头染得红颜六色的短髮，赤膊，手臂上纹着艷丽的纹身。 纪修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也没见过其他人。 身体酸软，使不上力，应该是药效在自己身体里起作用了。 他不该放松警惕的。 利物入体的疼痛唤醒了纪修有些涣散的精神，他吃力地睁开眼。 花臂青年正把一支拇指粗细的针管扎进他左臂，疼痛就是从左臂传来。 花臂青年脸上带着得意狞笑，把针管里的液体推进纪修体内。 随着液体入体，更加尖锐的疼痛瞬间传遍纪修四肢百骸，这种剧痛似乎要把他的灵魂和身体一起撕裂粉碎。 纪修痛唿出声，被人极快地堵了嘴。 「花蛤，干完这一票，我们兄弟又能快活几天了，听说这次的金主手很阔。」 按住纪修的几人嘻嘻哈哈地说笑，带着漫不经心，仿佛纪修已经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你是想找红玉香的春云快活吧，我可是听说了，春云前两天升了牌，价格涨了呢，哈哈哈～」 一只手抓住了花臂青年的手腕。 花臂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同伴的惊唿声中，身体被抡起，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水洼里的积水飞溅。 按着纪修四肢的几人面上的惊讶还没有散开，就享受了和赤膊青年同样的「服务」。 纪修身体摇晃着站起来，左臂上还扎着针管。 把针管拔下来，里面还剩下一半儿液体。 精神体抑制剂！ 纪修抬眼看向暗巷中的五人。 被他出其不意挣脱后，这些人从地上爬起来，顺手从墙根儿摸了什么武器，向他沖了过来。 有两人甚至召唤出了精神体，融合后肌肉鼓胀。 精神体d级。 纪修做了粗略判断。 似乎精神体抑制剂抵消了肌肉松弛剂的药效，身体酸软无力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疼痛，那种全身细胞被逐一碾碎的疼痛。 银白色的精神能量不受控制地从体内溢出，混合了毛孔中渗出的汗液，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银色雾气。 纪修粗喘着气，克制着心头突然涌上来的暴虐，维持脑海中的一丝清明。 十几分钟后，纪修脚步踉跄离开了暗巷。 暗巷中，脏污的地面，以花臂为首的几个混混横七竖八地躺着，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在一处后门，纪修靠在墙上，按下通讯器，拨了一组号码。 通话接通。 「阿利，我在后门，你来接一下我。」 短短的一句话，他喘息着，花了将近一分钟才断断续续讲完。 「好。」对面十分干脆，没有在通话中进行多余询问。 通话结束，纪修靠着墙壁蹲下，把身体蜷缩起来，努力压制住体内想要唿啸而出的精神能量。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两分钟后，一个男人从门内小跑着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后门的纪修。 「纪修。」阿利伸手扶他。 抓住衣袖，感受到几乎滴出水来的汗湿。 随着距离缩短，浓郁的阳光青草味道强势地剥夺了他的嗅觉。 银白色的精神能量在纪修裸露的手指手腕处如同唿吸一样涨伏。 阿利面色骤变。 第2页 纪修这副模样，显然是中了算计。 纪修抓住他，磕磕巴巴，「找一间干净的房间，不要让人打扰我。」 阿利是母亲留给他的人，也是他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 阿利点头，脱下身上的外套，将他头脸盖住，将他抱起，「还需要准备什么？」 「缓和剂，还有镇定剂。」 纪修十三岁那年曾经中过算计，被提前强行注射了精神体觉醒剂，同时注入精神抑制剂。 他提前觉醒了精神体。 孱弱不成型的精神体，只是一团银白色的雾气，强度是最弱的f级，这让他自此后成为了圈子里的精神体废物。 没想到，类似的算计，他再次中标。 蠢货！ 他咬牙切齿地自骂。 现在回想，他已经能够捋清事情脉络，大致能够猜出幕后指使者。 把纪修放在房里，阿利很快找来了几支精神体缓和剂和精神体镇定剂。 「需要找治疗师吗？你的情况很不对。」 在阿利面前，纪修放松了对精神能量的压制，银白色的精神能量从他体内溢出，在他周围形成浓郁的银白色雾气，如同沸腾一样翻滚。 「没用的。」他拒绝了阿利的这个提议，「这些年，你找过很多治疗师，都是束手无策。你出去吧，如果明天上午九点我没有出去，你进来叫我。」 看着纪修，阿利想要帮忙，却知道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他的精神体和纪修的精神体匹配度不到30%，过低的匹配度起不到任何治疗效果，反而会引来对方的狂暴排斥。 纪修的精神体虽然等级低，却十分霸道。 两年前，他高兴地找来了一个匹配度超过60% 的b级治疗师。为纪修治疗的结果，那个b级治疗师差点儿死在他店里。 阿利离开了。 纪修保持脑中最后一丝清明，努力引导体内狂暴的精神能量，一点一点梳理，归拢。 他的体内仿佛有一台粉碎机，每粉碎一个细胞，体内就爆出一团精神能量。 细胞粉碎的同时，纯粹的精神能量在不断修復重组他破败的身体。 粉碎，恢復。 重复这个过程。· 银白色的精神能量流泻在他周围的地面上，在唿吸般的涨伏中变得浓郁纯粹。 被包裹在其中的纪修就像是溺水的泳者，极力挣扎喘息。 纪修清楚地感受。 精神体的强度在攀升。 或许，这次他因祸得福。 纪修手中握着一支精神体镇定剂，决定在无法承受前给自己注射。 对他，能够有效压制精神体的从来都是精神体镇定剂，而不是精神体抑制剂。 精神体抑制剂给他带来的只有精神体的狂暴排斥。 他的计划很好，如果没有变数。 银白色的精神体唿啸着脱离他的身体，在空中凝聚成银白色的光团，席捲着他的意识。 夜色中似乎有中无形的大手拖拽着它，穿透墙壁和窗户。 纪修的意识被裹挟着，如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最终坠落在一座玫瑰园里。 清雅浓郁的玫瑰花香，在他坠落的瞬间，强悍地灌进鼻翼。 空中有玫瑰花瓣飘落，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 目之所及，全都是五颜六色的玫瑰，洁白如云，殷红如血，云蒸霞蔚。 纪修的意识被牵引着走进玫瑰园深处。 看到了一张玫瑰铺设的大床，挂着玫瑰刺绣的纱帐。 纱帐内美人影影绰绰。 一只手从纱帐中伸出来，对纪修招了招。 纪修仿佛失了魂，意识不受控制。 他被拉进了纱帐中。 …… 「你叫什么名字？」 「纪修。」 第002章 第二章 考试 从绮梦中醒来，纪修只记得模煳的零星片段。 汗湿的衣服已经干了，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意识惺忪地去洗澡，感受着身体状况。 没有丝毫不适，也没有后遗症留下。 他看着掌心温顺的银白色能量，感觉自己对精神体能量的掌控力增加了许多。 随着他心念一动，银白色精神能量从他身体溢出，在体外凝聚成形，一只人高的银狼出现在浴室。 他的精神体能凝聚成形了！ 巨大的惊喜在胸口绽开，纪修笑着抱住银狼。 银狼在浴室撒欢，甩了他满头满脸的水珠。 「纪修。」 阿利按时进来叫他，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 听见浴室里面的水声，走过来，把衣服放在门口，「衣服放在门口。你怎么样？」 「我很好。」 纪修的声音从浴室中传出，清朗有力。 「阿利，帮我准备一艘飞艇，我急用。」 「已经准备好了，里面备了早餐，你路上吃。」 知道他安全度过了昨夜，阿利心情舒展，目光落在沙发上的精神体缓和剂和精神体镇定剂上，数量和他昨天送来的一样，微微诧异。 纪修硬抗过去的？ 「你的精神体怎么样了？」 「因祸得福。」 纪修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双眸中有明亮的笑意。 为了让他安心，右手伸过来，掌心趴着一只温顺的迷你银狼。 第3页 阿利惊喜地看着他，「你的精神体能化形了！」 「是啊。」纪修笑容爽朗。 目送纪修上了飞艇，阿利心头喜色压抑不住。 林雅小姐，一定是您在暗中护佑吧。 「今天，每人发三千奖金！」阿利宣布。 「老闆威武！」 工作了一晚上疲惫不堪的员工们爆发出震天欢唿，感觉还能肝一个星期。 纪修设定了自动驾驶。 目的地——帝星第七区帝国第一军校。 不是纪修不想第一时间把昨夜的仇报回来，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那些人选择在昨天动手，纪修确定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参加今天的考试。 帝国军校招生的模拟考试。 理论考试成绩拿了s的纪修，只要今天的模拟考试表现不是太差，一定能够通过招生考核。 即便不能进入第一军校，也有其他不错选择。 况且，根据纪修的往常成绩，他的模拟考试成绩是优于理论考试的。 所以有些人坐不住了。 医疗舱中，牧知岁睁开了眼睛。 营养液褪去，舱门打开，他坐起来。 「殿下，殿下醒了！」 「殿下醒了！」 …… 医疗人员口耳相传，声音脚步都带着欢欣喜悦。 治疗师很快到了，对牧知岁进行了一系列检查。 消息大好。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的身体各项机能都脱离了濒死，并且开始自动修復，虽然修復速度很慢，总归是个好消息。 牧知岁坐在轮椅上，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右手支着额，这是他的思考动作。 银色长髮温顺地从脸颊垂落，发尾微卷。 目光落在不远处蜷缩着身体浅寐的黑色豹猫身上。 黑色豹猫身上布满了皮肉翻卷的伤痕，伤口处可见黑色的精神能量萦绕。 最严重的伤口应该是他肚皮上那道，几乎贯穿了整个身体。 还有六条断尾。 原本应该是有八条断尾的。 牧知岁的精神体是s级的九尾豹猫。 在不久前的虫族战争中，断了八尾，精神体濒死，他不得不奉命回帝星修养。 在医疗舱中躺了三个月，等着精神体溃散，他的□□也会随之死亡。 没醒到事情还会有转机。 「泽维尔，帮我查一个人。」牧知岁吩咐助理。 「他叫纪修，二十岁左右，黑髮黑眼，搜寻范围，整个帝星。」 纪修把飞艇停好，打开门跳下来。 距离十点半的考试时间，还剩二十多分钟。 很多考生已经到了，正在入口处排队等着查验身份后进入。 帝星的帝国军校每年报考人数逾百万，考场分布在帝星的六所军校中。 第一军校是最大的考场，开放了两百个入口查验通道。 查验很快，只要考生站在查验台上，经过能量扫描，身份自动识别。 「rt973025号考生纪修，请前往第一军校08097考场进行考试。」 随着提示，一张地图屏幕在纪修手腕上的光脑上亮起，上面详尽地标註了08097考场的位置，和路线。 「纪修。」 一个红髮男生站在人群中对他挥手，穿过人群跑过来。 「你在哪个考场？我是43075考场。」 「斯汀顿。」 见到同窗好友，纪修很高兴。 两人笑着拥抱了一下。 理论考试考完后，斯汀顿就跟着家人去旅游了，倒也没走远，就在帝星周围转了转。 「等考完了，你先别走，我给你和西圩带了礼物。」 西圩是两人的另外一名好友，高中时经常三人行。 第一军校的考点是校内一栋超过50层的大楼，占地极广。 两人的考场不在一个楼层，在楼梯口分开。 按照地图指示，纪修找到了8楼的08097考场。 考场门口有两名老师，负责核验考生身份。 每个考场有30台模拟机舱，考生可以进入任何一台无人模拟机舱进行考试。 进入后，身份被锁定，模拟机舱舱门关闭，直到考试结束才会开启，除非中途发生足以中断考试的变故。 临近考试时间，考场里已经到了大半考生。 纪修就近选了一台敞着舱门的模拟机舱。 舱门关闭。 能量扫描全身。 机械的电子音响起。 「rt973025号考生纪修，核对考试地点无误。」 「精神体检测，强度a级。」 「申报科系：作战指挥系。」 「信息核对完成，进入匹配……请耐心等待。」 纪修最心仪的其实是军校的机甲战斗系，而不是作战指挥系。 但是报考时，他的精神体强度不够，只能退而求其次。 最普通的民用机甲要求d+的精神体强度，帝国军队中的机甲战斗人员要求b+的精神体强度。 帝国第一军校的招生简章上，明确要求报考其机甲战斗系的条件，精神体强度a+。 等待匹配时间，纪修眼前是一片绚丽的星河。 璀璨，绚丽，空寂，辽阔。 恆星闪灭，如同一束束绽放的烟火。 有种毁灭的美。 考试时间到。 第4页 纪修从绚丽的星河坠落，置身一艘旗舰。 耳边是机械的电子音，将这次模拟考试的背景不紧不慢地叙述出来。 【帝国历3960年，两千万虫族悄然越过空寂地带，以法摩罗公国为跳板，强袭帝国边境。 帝国驻守边境域星的为帝国第三十七舰队，舰队配置如下。 ……】 「尊敬的指挥官阁下，这次模拟战中，您获得最高指挥权，被任命为帝国第三十七舰队总指挥，代号荧惑。」 「请您指挥帝国第三十七舰队，守卫帝国边境，肃清来袭虫族。」 介绍完这次模拟战的背景，和纪修在这次考试中的身份，机械电子音消失了。 他所置身的旗舰瞬间活了起来，旗舰上的所有工作人员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全息模拟！ 10：1的时间流速。 六小时的考试时间足以进行一场被加速的战争。 这次模拟战描述的背景，让纪修想起教科书上记载的一场战争。 碎星之战！ 帝国历3960年，百万光年外的虫族大军突然跨过了广袤的空寂地带，出现在沧澜帝国边境。 数十亿虫族遮天蔽日，塞堵了宇宙通道。 当时驻守域星的帝国舰队只有第三十七舰队，统领这支舰队的是21岁的帝国七皇子牧知岁。 帝国历3954年七月，帝国皇帝将濒临空寂地带的三个边境星域赏赐给七皇子做封地。 同年九月，15岁的牧知岁去了封地赴任。 帝国历3960年，也就是六年后，爆发了虫族强袭事件。 边境星域的数十颗星球湮灭，被虫族作为跳板的法摩罗公国永远消失在宇宙星河。 这场战争持续了五个月，创造了人类与虫族大规模战争中获胜的歷时最短记录。 以三千万人类士兵对抗数十亿虫族并获胜的辉煌战绩被载入教科书，史称碎星之战。 经此战役，牧知岁跻身帝国四十七上将，成为沧澜帝国最年轻的皇子上将。 帝国第三十七舰队正式改编为烛萤舰队，隶属牧知岁麾下。 以军校为目标的学生都在老师的指导下读过碎星之战。 作为经典战役，牧知岁在这场战争中的所有决策被无数人分析研究。 帝国军部军校把这场战争添加进了内部的全息模拟。 八年来，尚无人能破除牧知岁的记录。 这次的模拟考试分明是一场简化缩减版的碎星之战！ 考试完，纪修蹲在校门口等人。 60个小时的虚拟考试时间，每一个走出考试大楼的考生都精神萎靡。 斯汀顿走出校门，一眼就看到了纪修。 他蹲在门口右侧的一处花坛上，阳光透过树荫，在他身上洒下一片斑驳光影。 沐浴在光影里，他手里捏着一杯饮料，喝得神采奕奕，和萎靡的考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考得怎么样？」 斯汀顿笑着走过来。 纪修把旁边的饮料递给他。 手中喝完的饮料杯捏吧捏吧，丢进垃圾桶，笑容灿烂，心情格外好。 「我觉得不错。」 斯汀顿把旅游带回来的礼物递给他。 「要不要把西圩约出来，我们聚一聚。」 「改天吧，我今天还有事儿。」 纪修婉拒了他的提议。 斯汀顿察言观色。 「你家里的那位又找你麻烦了？」 纪修的家庭情况，是三人相熟后，他和西圩才知道的。 纪修生母在他十二岁那年因病过世，不到一年，纪父就娶了现在的夫人。 听说这位夫人是纪父旧识，手腕厉害，虽然带着一子嫁入纪家，却把纪父拿捏得死死地，在纪家是能当家做主的人。 斯汀顿没有见过这位厉害的纪夫人，也能想像纪修的日子不怎么好过。 尤其在知道【纪修十三岁「误服」精神体觉醒剂，导致精神体提前觉醒】的事后。 「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能解决。」 纪修谢过他的礼物，上了飞艇。 他向来奉行「仇要当场报」，什么十年三十年，他没有多余时间浪费。 昨夜的幕后指使者？ 管他是谁！ 母子俩人分什么彼此？ 仇，向来是算在他的「好哥哥」头上的。 第003章 第三章 去干架 纪修找到纪云的时候，纪云正和一帮狐朋狗友在一起喝酒。 纪修踹门进来，薅住纪云，在众人围上来之前，把昨夜剩下的半管精神体抑制剂推进他体内。 花钱买的，不能浪费！ 纪云嗷嗷叫着。 四肢扑腾，想要挣脱纪修。 周围人反应过来，唿喊着围聚过来。 纪修松开纪云，看着围聚过来的人，眼中不见丝毫畏惧，满是兴奋。 干架。 纪修从来不怕。 精神体只有f级时不曾畏惧，现在更不会。 揍这群乌合之众，纪修都不用融合精神体。 纪云连滚带爬，躲在人群后面，色厉内荏地叫喊。 「纪修，你这么嚣张，想好后果了吗？」 纪修抬脚将一个偷袭的人踹飞，冷笑。 「后果？这不就是哥哥你的后果吗？既然做了，就别当懦夫！」 昨夜那种没有后手的算计，纪修断定不是出自「缜密的纪夫人」之手，那么幕后指使者只能是他「心大脑空的好哥哥」。 第5页 □□硬刚不过，有人召唤了精神体。 五颜六色的精神能量闪烁。 可惜，最高等级也只是b级。 纪云被注射了半管精神体抑制剂，精神体被死死压制，无法召唤。 纪修干翻了第三个人。 强烈的不安在纪云心中升起，他恐惧地看着战斗中心的纪修。 对于纪修这个「弟弟」，纪云向来是嫉妒的，嫉妒中又夹杂着恐惧和自卑。 纪修就像「别人家的孩子」，从小聪敏优秀。 十三岁纪修提前觉醒f级的精神体，一度成为帝星权贵圈的嘲讽对象。 纪云以为他会坠入淤泥，不再是高挂在天空，皎洁却遥不可及的月亮。 但是，没有。 即使精神体强度只有f，纪修依旧优秀地「遥不可及」。 他耍的诸多「小手段」、「小算计」，除了让他更加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没有把天上的月亮拉下来一点儿。 帝国第一军校。 沧澜帝国半数将官都出自这里。 当他知道纪修的理论成绩得了s，他慌了。 他清楚帝国第一军校的分量。正因为清楚，他才慌了手脚。 如果让纪修进了帝国第一军校，纪修必定会蛟入海，纪家不可能再压制束缚他。 那么，纪家的继承权，所有的财产，再没有他染指余地。 纪修把最后一人踩在脚下，向纪云看过来。 纪云浑身一激灵，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 揍了这么多人，纪修也受了伤。 衣服在打斗中扯破了好几处口子，嘴角带着淤青。 脸上的淤青丝毫未减纪修带来的压迫感。 纪云被迫仰着头，看着迫近的纪修。 被踩住的左腿传来钻心的疼痛。 纪修身体半伏，居高临下看着坐倒在地上的纪云，笑容明朗灿烂。 「哥哥知道错了吗？」 纪云涕泗横流，疼得结结巴巴。 想要嘴硬，根本不敢。 他的腿，一定被踩断了。 「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不敢了。纪修，你饶我这一次。……」 对于他的话，纪修一个字也不信。 报復的目的已达到。 他不能真的弄死纪云。 纪云不足惧，他的母亲却需要忌惮。 「哥哥错哪了？」 「我不该教唆魏以荇骗你，给你下药。又安排人堵你……」 纪云哭哭啼啼地招供，把昨天的事讲了一遍。 经过纪修这些年的「毒打」，纪云已经学乖了，老老实实招认，从不嘴硬。 嘴硬除了让他多受皮肉之苦，半点儿好处也没有。 听他招供，纪修果然移开了踩着他左腿的脚。 「说谢谢。」 「谢谢。」 纪云不明白，但不影响他顺着纪修。 纪修踢了一脚最近的人，"你，跟着说。」 那人哆嗦着。 纪修下手不致命，却专找痛处。 「谢谢纪哥。」 「谢谢纪哥。」 「谢谢纪哥。」 纪修心情愉悦，转头看着纪云，「哥哥准备和我一起回家吗？还是我送你去医院？」目光滑过他骨折的左腿。 「谢谢，不用了。」纪云咬着牙拒绝，「我会自己去医院的。」 纪修不勉强，言辞恳切，」哥哥早点儿回家，别和狐朋狗友鬼混，芝姜阿姨会担心的。」 纪修的父亲纪昌是沧澜帝国男爵，纪宅在帝星第五区，毗邻翡翠湖。 把飞艇停好，纪修回了自己的院子。 正堂亮着灯，一个穿着纪宅下人服的中年妇女迎上来，眉眼温柔含笑。 「纪修少爷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 纪修走近了。 借着灯光，女人看见他嘴角的淤青，破烂的衣裳，满眼担忧。 「纪修少爷又和人打架了吗？身上可受伤了？」 「姆妈。」 纪修笑着扶住她，「没受伤。和几个同学切磋，有点儿没收住手，只有脸上这一点儿，喷点儿药，明天就消了。」 他张望了两下，「以荇呢？这两天都没看见他。」 魏姆妈是纪修的乳母，纪宅的老人，一直看护纪修起居。 魏以荇是她的亲子，比纪修大三个月。 「以荇啊，这会儿应该睡着了。昨天回来，我就感觉这孩子藏着心事儿，问他又不说，今天一天没出门，早早就睡了。」 纪修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 魏姆妈把消肿化瘀喷雾放进他手里，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能忘了使用。 纪修当着她的面用了。 「姆妈这下放心了，快去休息吧，我都长这么大了，能照顾自己。」 倚在门框上，看魏姆妈唠唠叨叨地穿过走廊下楼。 女人的身体微微佝偻，走路早不如年轻时那般快速利落。 纪修摩挲着手里的消肿化瘀喷雾，目光幽深晦暗。 魏以荇从睡梦中惊醒，大口喘息着坐起身。 睡梦太过逼真，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匀了唿吸。 眼角余光滑过。 他勐然转头看向窗户。 窗户大开。 一个人坐在窗户上。 月光洒在他身上，在他周身浸润了一层月华。 第6页 「纪修！」 魏以荇勐地从床上跳起。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我要喊人了。」 魏以荇贴着墙，压着声音对纪修唿喝。 坐在窗上的纪修转过身来，嘴里叼着还未吃完的薄饼。 对魏以荇的虚张声势，他只觉得好笑。 「你是要把姆妈叫来吗？」 归根结底，魏以荇之所以敢做出对他下药的事，除了纪云的教唆胁迫，更多的倚仗是纪修对姆妈的情分。 魏姆妈侍奉纪修，尽心尽力，忠心无二。 纪修在纪家唯一在意的也只有魏姆妈。 纪家上下，人尽皆知。 想要拿捏纪修，不能从他身上下手，从魏姆妈身上更有效。 纪修丝毫没有被威胁到，他从窗上跳下来。 十八岁的少年，身量已经长成，身高腿长。 两步越过了房间的距离，站在魏以荇身前。 他五官锋利明锐，承自生母林雅的美貌，带着咄咄逼人的压迫感和侵略性。 月光洒在他背后，将他的脸笼罩在暗影里，压迫感翻倍增长。 魏以荇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他知道那是恐惧。 他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害怕纪修。 手指扣着墙壁，他磕磕巴巴，为自己辩解。 「我妈求过你多少次？让你和软一些，不要把关系闹得太僵。你是怎么做的？你三天两头就把纪云打一顿。芝姜夫人是奈何不了你，你知道我和我妈在纪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被刁难，被欺辱，纪家一条狗都能踩在我们头上拉屎……」 仿佛找到宣洩的通道，魏以荇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抖落出来。 纪修没有丝毫动容，耐心地听他把所有的委屈抖落出来。 和软，亲近。 这些话，在芝姜嫁进来后，魏姆妈在他耳边时时念叨，他听得几乎耳朵生茧。 但这对芝姜没用。 他不想被养成一只被拔掉爪牙的小猫儿，失去反抗能力，生死被别人掌控，只能温顺。 「所以你在姆妈给我做的吃食中下药？把我引到那条暗巷？」 因为食物出自魏姆妈之手，他才失去了警惕。 顾忌着被拖走的魏以荇，他才失了先手，被人按住。 魏以荇到底是畏惧纪修，不敢撒谎，只是不说话。 他虽然比纪修大三个月，却身材瘦弱。这会儿蜷缩着身体，更显得他像只猫儿般小。 「你想去其他星域上学吗？离开帝星，去纪家手伸不到的星域。」 纪修提了一个建议。 魏以荇心动。 「我能带我妈一起去吗？」 「如果姆妈愿意。」 纪修是希望他们两人离开帝星的。 两人脱离纪家，他就少了很多掣肘。 魏以荇的毕业成绩不上不下，想要在帝星外的其他星域找一所学上，还是很容易的。 纪修把这件事交给阿利。 纪修看着门口停着的两架豪华飞艇，走进家门，就感受到了下人脸上洋溢着的欢欣。 今天有客人？ 在下人的阻拦声中，纪修闯进客厅。 客厅中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齐齐转头向他看过来。 纪修不客气地走到一把椅子旁，坐下来。 还未等他开口说话，纪父的呵斥声响起。 「纪修，你的礼仪呢？」 第004章 第四章 联姻对象 纪昌生了一副优秀皮囊，五官深邃英俊，气质儒雅温和。 即便是训斥，也没有失了谦谦之风，像个绅士。 对于纪昌这个父亲，纪修自幼不怎么亲近，父子关系自然处得不好，尤其林雅过世，纪昌娶了新夫人后。 虽然关系不好，面子还是要维繫的。 他站起身，对着纪昌施礼，虽然面上没有多少恭敬。 「父亲教训得是。」 目光飘向客厅中的一对陌生男女，两人年岁不大，衣饰华贵，却不是帝星最近流行的款式。 男子雄健魁梧，女子娇媚明艷，有着相同的发色。 「父亲还没有介绍两位贵客是谁？」 纪修心中好奇。 他没听说纪家在外星域有亲戚，这两人也从来没见过。 坐在主位上的芝姜非常不满纪修这样强闯进来，却没有表现出半分，脸上笑容温和优雅。 「纪修快来见过，这是来自榴葭星域吉安伯爵家的卢克少爷和夏莉安小姐。」 榴葭星域的吉安家？ 纪修在脑中搜索着相关资料，对着两人施了一个标准的贵族见面礼。 兄妹两人回礼，目光灼灼地落在他身上。 纪修不喜欢两人的目光。 更不喜欢两人身上的味道，浓烈刺鼻，像是过期的劣质香水。 偏这兄妹两人毫无自觉，凑上来说话。 「这位就是纪昌男爵的纪修少爷呀，果然卓尔不凡，我们兄妹二人一见倾心，相见恨晚……」 不知两人是否在卖弄文采，如同小丑。 为了躲避两人身上的气味，纪修挨着纪云，挤进同一张沙发里坐下。 纪云身上的味道很淡，若有若无，只有靠得很近，纪修才能闻到。 像带着极淡极淡奶味的甜酒。 纪修揉揉鼻子。 第7页 总算摆脱了吉安兄妹两人身上浓烈刺鼻的劣质香水味。 纪云像只受惊的兔子，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被纪修按住了胳膊。 纪修的视线落在他的左腿上，压低声音，「哥哥的腿好了？」 他的声音对纪云来说，无异于恶魔的低语。 折臂断腿，算不上致命伤，在修復液里多泡泡就能修復。 纪云的左腿已经无碍，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招惹纪修这个疯子。 「怎么回事儿？」 纪修用手捅了捅纪云。 「这两人来我们家干什么？亲戚故旧？」 芝姜几乎要把涂着艷丽豆蔻的指甲掰断。 榴葭星域这种偏远地方来的，果然粗鄙，丝毫不知藏拙。 兄妹两人眼中的赤裸觊觎毫不掩饰，分明是没有把纪家放在眼里。 但凡两人心中对纪家有一点儿尊重，也不会是这种表现。 林雅死后留下了大把生意，芝姜接手后才发现，经商是需要天分的。 这些年，她手里的生意一再缩减，前些日子在榴葭星域遇到了麻烦。 被扣留的飞船里面有相当于纪家家产六分之一的货物，如果捨弃了，芝姜只觉得割肉剜心般疼痛。 吉安家在榴葭星域颇有权势，芝姜想通过这条线打通榴葭星域的商道。 初次交涉，吉安家非常有诚意，提出联姻要求，派遣了家族中嫡系的卢克兄妹来了帝星。 纪修未进门前，双方交谈融洽。 纪云相貌不差，b级强度的精神体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 另外，吉安家存着通过联姻在帝星谋取权位的意图。 利益交换，各取所取。 权贵的婚姻，大多只是维持表面光鲜。 双方的联姻人是否优秀，相貌美丑，从来不会列在首列。 在知道了两人是纪云的联姻对象后，纪修有点儿后悔进来搅局。 蛇鼠一窝儿，王八配绿豆，挺好的。 纪修挤在纪云的单人沙发里。 吉安兄妹两人流露出明目张胆的遗憾，脑中仅有的礼仪约束着他们，两人选择了最近的座位，和纪修说话。 纪云好像闻不到吉安兄妹身上的味道。 纪修不想虐待自己的鼻子，找了个十分敷衍的藉口，离开了。 他的嗅觉增强了，感知变得十分敏锐。 这是精神体强度升到a级后的变化。 傍晚时分。 纪修被卢克堵在环廊。 卢克的靠近，纪修再一次闻到了那股刺鼻的香水味，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卢克没有察觉，靠近了一步。 「卢克少爷，有话你站着说，不用靠得这么近。」 纪修再次拉开距离，目光中带上了明显的警告。 卢克没有逼迫，靠着廊柱摆出自认为最有魅力的姿势，脸上带着调笑。 或许在榴葭星域，卢克无往不利，给了他虚荣的自信。 纪修只觉得骚包恶俗。 卢克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他能看入眼的地方，尤其他的气味。 卢克说了一通吉安家在榴葭星域的权势地位，自认遣词文雅。 说话中，不着痕迹地炫耀服装上的华贵宝石。 对于他的提议，纪修一点也不感兴趣。 「吉安家的联姻对象不是我的哥哥吗？」 「纪云？他怎么能比得上你的美貌？」 卢克说着挨过来，伸手要捏纪修的下巴，眼中的觊觎露骨，不加掩饰。 「如果不想被婚姻绊住，你来做我的情人，如何？我从来不会限制情人的自由……」 纪修不多的耐心耗尽，不想虚以委蛇。 卢克伸过来的手指被他捏住，稍一用力，就掰断了。 「可惜我不愿意！」 没给卢克反应时间，纪修拖着他的手臂，把他的身体狠狠地掼在地上。 土黄色的精神能量从卢克体内溢出，凝聚成一条黄色蟒蛇，兇勐地朝纪修噬咬而来。 纪修松了手，极速后退。 a级精神体。 纪修退出环廊。 卢克没让黄色蟒蛇继续追击，召回到身边。 退出了环廊的半封闭环境，判断卢克没有扩大战场继续追击的意思，纪修直接走掉了。 望着纪修的背影，环廊中，卢克舔了舔嘴唇。 眼中觊觎丝毫未减，更加浓郁。 「看来这位美人不好得手。」 夏莉安从环廊拐角走出来，「哥哥需要帮忙吗？」 卢克把被掰断的食指掰正，疼痛让他呲牙咧嘴。 十指连心，不是致命伤，疼痛却钻心。 「别插手我的猎物！」 卢克眯起眼睛警告。 「殿下，查到了，这是关于纪修的所有资料。」 泽维尔把汇聚了纪修所有资料的文件板放在桌上，有些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牧知岁抬头看他。 「资料都在里面，殿下还是自己看吧。」 泽维尔觉得还是让他自己看。 他刚看到那份报告时，那种极度惊讶又极度惊喜的感觉。 牧知岁没有说话，打开了文件板。 文件板的第一页是一张全身照。 身高腿长的少年沐浴在晨曦中，背景是苍翠的杨树林。 第8页 五官锋锐明艷，唇角带笑，身姿挺拔，如同他身后的白杨。 纪修，男，十八岁，其父帝国男爵纪昌…… 接下来的几十页，把纪修从小到大的所有事都记录下来。 生母离世，十三岁精神体提前觉醒…… 最后一页是一份报告，精神体检测匹配度报告。 匹配度：100%。 纪修看着手中的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六七遍，想着该不该遂了幕后人的心愿。 他展示在人前的软肋，总会时不时地被人捏一把。 如果不去—— 软肋就没用了。 十一区是帝星的商业区，高楼林立，各种商铺，衣食住行，应有尽有。 纪修按照卡片上留的信息找到了莫兰顿酒店。 莫兰顿酒店是一所建在水上的船坞酒店。 咸湿的海风从每一扇敞开的窗户刮进房间。 站在门外，调整好了表情。 纪修扭开房门进来，就看到了满脸愉悦的卢克。 卢克穿着可以昭示身份地位的华贵服饰，坐在窗边的露天阳台椅子上，双腿交叠着，神情慵懒愉悦。 看到推门进来的纪修，笑着对他举了一下手中的红酒杯，邀请他。 「来喝一杯。」 纪修站在门口，表现得很「愤怒」。 「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于纪修的愤怒，卢克有种掌控主动权的愉悦。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知道吗？本来我们可以有一场浪漫美丽的情感交流，是你把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卢克自以为幽默地耸了耸肩，「过来陪我喝一杯。这里的景色不错。」 纪修足音很重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圆桌上斟满酒的红酒杯，恶狠狠地盯着卢克。 在圆桌上锤了一下，「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把酒喝了，你就放手？」 看着纪修「氤氲」着愤怒的眉眼，卢克心痒，嗤笑，「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可能？」 说完这句话，有些不确定地打量纪修，「你成年了吧？」 纪修身量虽足，脸孔却嫩，带着少年的生机朝气。 卢克并不在意纪修是否成年，未成年也别有趣味。 距离不够，纪修觉得卢克身上的劣质香水味格外刺鼻，这让他情绪焦躁，不耐烦和他兜圈子。 他抬着下巴，做出一副高傲姿态，「我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为了刺激卢克，他发出轻蔑冷笑。 「如果只是想找个情人，帝星有大把人选，你算什么玩意儿？」 他努力回忆看过的影视片段，争取做到一比一復刻。 「你能帮我把纪云弄死吗？」 「你能帮我把芝姜母子赶出纪家？」 「还是你能帮我成为纪家唯一继承人？」 …… 「魏姆妈的消息，是纪云主动泄露给你的？」 纪云收到了一段音频。 音频没有经过任何加工，发信人也没做任何伪装。 是纪修给他发的。 卢克的声音在音频中嚣张狂妄。 「只要你答应，联姻对象换人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你不想被束缚，我们可以做情人。我以吉安家族起誓，帮你对付纪云，把芝姜母子赶出纪家，让你成为纪家唯一继承人……」 纪云瞬间炸了。 即便他对这次联姻有些许反感，但不能换成纪修！ 第005章 第五章 美人来 纪修看着斟满酒的红酒杯。 「你在酒里下药了？」 卢克刚发完誓言，对于他的质问不置可否，沉默地做了回答，饶有兴趣地看着纪修的反应。 纪修如果乖乖喝下加了料的酒水，自是表示从了。 如果不喝—— 纪修把他手里的酒杯抢过来，里面的酒倒掉。 把自己酒杯里面的酒倒了一半进去，推给卢克。 玻璃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既然是助兴的，那就一人一半。」 在卢克的注视下，纪修端起酒杯，将里面的半杯酒水一饮而尽。 红色的酒液在他嘴角沾了一滴，滚出一截浅浅酒痕。 增加十二分香艷靡丽。 卢克看得身体潮热，端起酒杯，豪爽地灌进嘴里。 玻璃酒杯随意丢在地上，碎裂。 他向纪修走过来。 纪修主动对他伸出手。 卢克大笑着伸过手来，准备握住。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他自是求之不得。 纪修的手指在他手上点了一下，沿着他的手臂攀了上去。 卢克只当时纪修耍的小情绪，欣然享受。 身体挨蹭过来，几乎要贴到纪修身上。 纪修的手指落在他的肩膀，突然展颜一笑。 笑容绚烂，耀花了卢克的眼。 肩骨碎裂的疼痛传来，卢克脸上的笑容戛然停格。 纪修转到卢克身后，抬脚踹在他腿弯，让他跪倒地上。 藏在袖口的针筒滑进掌心，针头扎进卢克脖颈，精神体镇定剂推进体内。 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卢克捂着脖子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纪修。 「纪云给了你魏姆妈的信息，没告诉你要防备我吗？」 纪修捏着他的后颈，手指扣在他颈侧动脉上。 第9页 指下用力，卢克挣扎着晕过去。 纪修快步走进洗漱间，扣着舌头，把胃里储存的东西全吐出来。 灌了几杯水，吐了三次，喝下去的半杯酒水应该没有多少残留了，只是吐得胃有些难受。 擦干了脸上的水珠，纪修从洗漱间出来，把倒在地上的卢克单手提起来，丢在房间的大床上。 完了，又洗了一遍手。 拎了张椅子，远离了卢克坐着。 等人。 精神体强度升级，五感变得敏锐，也给纪修带来了些许烦恼，尤其是嗅觉。 如果有方法能够有选择地屏蔽某些气味就好了。 「纪修！」 房门被人踹开，纪云沖了进来。 刚进来就被纪修薅住衣领，拉进房里，关上了房门。 和想像中不一样，纪云转着脑袋，打量房间。 「哥哥来得很快。」 捏着纪云的下巴，纪修把剩下的半瓶酒水全灌进他嘴里。 纪云挥舞着双臂挣扎，被呛得咳嗽。 「你给我喝了什么？」 纪修把酒瓶拎到他眼前，「不是哥哥提供的药酒吗？」 笑容真诚，「听说可以助兴，对身体无害。」 纪云色变。 「哥哥把魏姆妈的信息提供给卢克.吉安，这么迫不及待地让位，跑来做什么？三人行吗？」 纪云涨红了脸，在纪修手中挣扎，大喊。 「你想借着吉安家上位，还要把我们母子赶出纪家，你休想！」 「纪修，你在做白日梦！」 纪修闭了闭眼。 「上位的机会还是留给哥哥吧。」 房间床上，卢克身体挣动，从昏迷中醒来。 纪修把纪云丢在床上。 纪云立刻被药效发作的卢克摁住。 芝姜带着人赶到莫兰顿酒店，看到了坐在船舷上的纪修。 莫兰顿酒店的外形类似一艘艘船舰。 「芝姜阿姨豪气，直接包下了这艘船舰。」 纪修语气平淡，芝姜却听出了满满的嘲讽。 让人守住船舰入口，芝姜在甲板上的遮阳伞下坐下来。 看着纪修，「你想要什么？」 纪修看了一眼房门方向，从船舷上跳下来，笑着走过来。 「芝姜阿姨是聪明人。」 芝姜盯着他看了几分钟，开口。 「魏琳娜被打发去採买，今天晚上就可以回家。」 「芝姜阿姨是个爽快人。」 纪修把一枚晶片放在桌面上，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芝姜阿姨应该放一放手里的事，抽出时间教导教导哥哥，别总是耍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龌龊小手段。伤人不成反伤几。」 芝姜把晶片收进随身的手包里，掀了一下眼皮，斜着眼睛看过来。 「我的儿子不劳费心。」 纪修哧笑。 「是我多嘴。我等芝姜阿姨的好消息。」 摇晃着手向出口走去。 盯着纪修的背影，芝姜磨了磨牙。 林雅的儿子和她一样，让人心生厌恶。 「殿下其实不必亲自来，把他传唤到府里也一样。」 「求人，总要做出真诚的姿态来。」 纪修被人拦下，转头看到了路边轮椅上的牧知岁。 牧知岁腿上盖着毯子，微笑着对他招手。 纪修打量周围，确认牧知岁对他招手。 脸颊发热，耳尖微红。 他走过去，在牧知岁轮椅前蹲下身，方便牧知岁看他。 看到牧知岁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 教科书上有牧知岁的全身照，帝国歷来优秀统帅和经典战役中都有。 清晰彩绘，图中的牧知岁比现在年轻。 「上将。」 纪修的目光落在他被毯子盖住的双腿上。 沧澜帝国并没有报导牧知岁回帝星的消息。 纪修也从未想过牧知岁会坐在轮椅上，记忆中的牧知岁应该是意气风发，指挥若定。 「你认识我？」牧知岁笑容如夜风缱绻温柔。 「帝国还有不认识上将的吗？」 纪修忍不住反问，想到面前是牧知岁，倏地收了声儿，神色讷讷为自己解释。 「像上将这么优秀的人物，战绩载入教科书，怎么会有帝国公民不认识……」 他第一次知道牧知岁，就是八年前的碎星之战。 帝国战胜后，碎星之战的实录在帝国各星域的宣传大屏上滚动播放，两三个月后才被换下。 那时，纪修的生母林雅尚在。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牧知岁指了指旁边的公园，示意泽维尔等人退后，不必跟随。 「上将特意来找我的？」 纪修不敢相信。 纪修跟着牧知岁，在公园一个僻静角落停下来。 旁边花坛里栽满了滴水铃兰，时至黄昏，浅蓝色的花苞正在陆续绽放，清幽的花香随轻风在空中浮动。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牧知岁。」 牧知岁摘下右手的黑色手套，对他伸出手。 他的手劲瘦苍白，皮肤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纪修半蹲身体，双手捧着他的手握住，神色虔诚如教会的信徒。 机械地介绍自己，「我是纪修。」 第10页 「不必拘束。算起来，我们应该见过的。」 他的虔诚姿态，让牧知岁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笑起来，幽蓝双眸晕染变幻成苍蓝色，就像是晨曦前的夜幕。 纪修看呆了眼，神情呆傻，反应过来，掩饰地低下头，吞咽了一下口水。 传闻，帝国七皇子牧知岁的生母是绝世美人。 有其母必有其子。 那杯加了药的酒水，后劲儿上来吗？ 纪修觉得脸孔滚烫，身体有些不对劲儿。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牧知岁的话。 「我们见过吗？」 纪修并不记得。 如果他见过牧知岁，必不会忘记。 牧知岁没有说话，黑色的精神能量从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上溢出，澄澈如清溪，明净如水晶。 纪修闻到了空气中的玫瑰花香，熟悉的，清雅浓郁，覆盖了空气中浮动的滴水铃兰的香气。 记忆瞬间被勾起。 绮梦的玫瑰园…… 记忆中蒙着面纱的美人摘下了面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银髮蓝眼。 纪修觉得脸上着了一把火，眼神躲闪，捧着牧知岁右手的双手，忍不住松开。 那夜不是一场绮梦吗？ 「记得了？」 牧知岁的声音响起。 不知怎的，纪修听出了声音中的笑意，脑袋低得几乎要触到牧知岁的膝盖。 欣赏着他的窘态，牧知岁没有逗弄太甚，他的目的还没达到，不能把人逗跑了。 「我今天特意来找你，是有件事，想拜託你。」牧知岁正了神色，语气庄重。 纪修把自己从羞窘中拔出来，听他这样郑重，反而有些懵。 「我对上将有什么用？如果我能做到，请上将指示，我一定竭尽全力。」 「我从边境返回帝星，实是因为精神体受伤。」 说着话，一只黑色豹猫从他身上滚落在地上。 黑色豹猫身上伤痕累累，举动间无时无刻不透着优雅矜贵。 纪修感觉自己的精神体受到了巨大吸力，没有经过他调动，自动在他体外凝聚，化成一只银狼落在地上。 银狼落地，控制不住地向黑色豹猫走去，伸出舌头，舔舐着黑色豹猫身上的伤口。 黑色豹猫轻轻叫了一声，不反感银狼的舔狗行为，反而依偎在银狼身上，举止亲昵。 这—— 纪修大脑宕机。 「这就是我今天来见你的原因。」 牧知岁从轮椅扶手的暗格里取出一份文件，递过来。 纪修看了看牧知岁，接过打开。 这是一份精神体匹配度检测报告。 受检人：牧知岁、纪修。 纪修翻到检测报告结尾。 【经检测，双方精神体匹配度89.7%。】 第006章 第六章 我答应 89.7%的匹配度，已经很高了。 沧澜帝国近四千年，精神体匹配度超过90%，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匹配度超过60%，就能成为其治疗师。 匹配度越高，治疗效果越好。一旦超过80%，一般都会选择成为对方专属治疗师，非死不会更换。 牧知岁开门见山，「我想请你做我的专属治疗师。」 他双手交叉，胳膊支在腿上，看向纪修的目光真诚，声音恳切。 专属治疗师？ 纪修的目光落在脚边的两只精神体上，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看向牧知岁盖着毯子的双腿。 「我不懂治疗。」 治疗师这个选项，从来不在纪修的规划里。 他嚮往绚丽的星河，兴奋激烈的战斗。 「但我可以学。」不用牧知岁劝导，他快速接出下半句。 纪修眼神明亮，仰头看着牧知岁，想伸手摸一摸他毯子下的腿，又觉得冒犯而不敢。 「上将的腿能治好吧，只要我努力学好治疗。」 「嗯。」牧知岁唇齿间轻轻吐出一个字，身体向后靠上椅背。 一缕髮丝挣脱了髮带束缚，发尾打着捲儿落在肩上，他眼睫垂落，双眼微眯，神态慵懒闲散。 虽然纪修没有在他脸上看到笑意，直觉他现在是愉悦的。 「你想要什么回报？」 不知是不是黄昏的夕阳太暖，牧知岁的嗓音听起来像是裹了一层淡淡的糖霜，清甜不腻。 根据查到的资料，纪修的成长经歷可谓「坎坷」，履歷「丰富多彩」。 偏他如随处可见的杂草般坚韧，吹不倒，压不垮，一次次从泥泞中站起来。 所以，他的精神能量味道才会是阳光下的泥土青草香吗？ 牧知岁一点儿也不反感这股味道，反而很喜欢。 牧知岁的思维散出去一点儿，很快又收回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的家庭……」他停顿了一下，来见纪修之前，他刚看完一场实时播报。 纪修周围安插的人手没有派上用场。 没想到，纪修让他看了一场精彩的戏目。 即便是纪家这样的家庭，纪修也有能力生活得游刃有余。 面前的少年坚韧勇敢，不需要。 「你想过脱离纪家吗？」 纪修应该有自己的计划，牧知岁不介意添一把柴，算作对纪修的回报。 「如果专属治疗师的份量不够，你愿意接受婚约吗？」 第11页 牧知岁不介意把自己当做筹码放上天平。 这个提议虽是心血来潮，仔细想过，却是神来之笔。 这个时间，他被召回帝星，如果他一直保持濒死状态，那就罢了。 但他醒了，还找到了一个精神体匹配度接近90%的专属治疗师，恐怕很多人要坐不住了。 联姻，在很多时候，都是联繫、掣肘的最好工具。 与其被动选择。 不如，在开始之前，就斩断所有人的妄想。 脑中飞速计算，牧知岁愈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婚约？」 纪修不明白说着治疗师的事，为什么一下子就跳到了婚约上。 他茫然地眨眼，"什么婚约？」 牧知岁把手放进他手心，幽蓝色双眸中，烟波荡漾，让纪修想起幽深浩瀚的海洋，还有黎明前透着薄雾晨曦的夜空。 牧知岁的声音如同深海人鱼的歌声，带着无尽诱惑。 「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触碰，我们可以详细谈谈，如何？」 「我答应。」 不用详谈，他怕牧知岁反悔。 纪修努力压制住扬起的嘴角，却无法克制眼中明亮的喜悦。 百分百的匹配度，牧知岁轻易感知到了他努力压制的情绪。 低头看着被握住的右手。 很高兴吗？ 「你喜欢我？」 牧知岁知道在帝国，他有很多钦慕者。 纪修也是其中一员？ 「我本以为，月光照在身上，已经是件很幸福的事。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月亮能够落在我的掌心。」 这样的比喻。 满满的，全都是少年干净明亮的仰慕。 「月亮？」 牧知岁轻喃，左手落在少年头上，带着手套的手触觉不清晰。 「我是你的月亮吗？」 这种感觉不赖！ 「你等我，我去打婚姻申请报告。」 帝星第十一区。 「十里洋场」是帝星最大的娱乐场。 纪修从飞艇上下来，压制不住步伐的雀跃，明亮的笑容比娱乐场中最绚丽的灯光还要耀眼。 他在喧闹的酒吧找到了阿利。 「阿利，我要结婚了！」 纪修抓住阿利，大声宣布。 「结婚？」 结什么婚？跟谁结婚？被人骗了吗？ 阿利并没有纪修想像中欢喜，他拖着纪修，挤出喧嚣的舞池，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你要结婚？」 阿利怀疑刚才听错了。 「是啊。」 纪修笑着。 「对方是谁？」 阿利按着额头，感觉青筋暴突地头疼。 是哪个混蛋拐走了他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小少爷刚成年，他怎么跟林雅小姐交代？ 「我的月亮。」 纪修眉眼都洋溢着明亮笑意欢欣。 「月亮落进了我的手里。」 他开心地转圈儿。 「阿利，你明白吗？」 阿利不明白，只觉得头疼。 看着开心地像个孩子的纪修，说不出责备的话。 林雅小姐过世后，他很久没有见到现在这么鲜活的小少爷了。 小少爷的月亮，是谁？ 他沉思。 蓦然，一道灵光穿过脑海，他惊讶地抬头看向纪修。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小少爷怎么可能和那人有交集？即便有，也不该是现在。 「您的结婚对象是牧知岁上将？」 阿利试探。 纪修笑着点头。 「那位殿下？」 「帝国七皇子牧知岁？」 …… 阿利的心慢慢沉下去，神色变得凝重。 「纪修……」 劝诫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化成一道嘆息。 「那位殿下回帝星了？」 「阿利，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纪修收起笑容，神情郑重。 阿利也知道他是心有丘壑的人。 「什么时候？」 明了他话中所问，纪修脸孔微红，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上将说他回去提交婚姻申请。」 「不准备先知会纪家？」 「我成年了，没有必要。」 纪修能够预想，知道这件事后，纪家所有的的想法和嘴脸。 芝姜很守诺。 纪修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看到了魏姆妈。 魏姆妈似乎特意在等他，有什么话想说，不知什么原因最后也说出口。 没有把今天发生的事和魏姆妈说，纪修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让她去休息了。 纪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趴在窗台上，看着高挂在夜空中的月亮。 今夜天气很好，夜幕是一块明亮的苍蓝色，像牧知岁的眸色。 星星很亮，偶有几丝轻云飘过，遮蔽月光，更添意境。 夜风温柔，清凉。 纪修趴在窗台上，不知何时睡去，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一大早就收到了斯汀顿的传信，约他聚会，说西圩也会去。 许多时日不见，纪修也甚是想念。 出门前，纪修再次遇到了魏姆妈。 魏姆妈看着他，欲言又止。 三人的见面地点约在第九区的一家饮品店。 第12页 这里环境清幽，布局雅致，提供各种饮料酒水，以及一些小点心。 纪修到的时候，西圩已经到了。 和他与斯汀顿不同，西圩皮肤白净，头髮丝儿都透着稳重。 西圩已经点好了饮品，还有一些点心。 三年同窗，西圩熟知他和斯汀顿的喜好。 斯汀顿几乎是跟着纪修后脚根儿到的。 「西圩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斯汀顿笑着和纪修分享喜悦。 「什么时候？」 「昨天，所以今天约你出来。」 西圩和两人志向不同，没有报考军校，而是报了一所学校的政法系。 虽然也是沧澜帝国的名校，学校并不在帝星，而是在相邻的鲸柱星域。 军校的录取结果还没出来，纪修算着时间，再有一两天，结果也应该出了。 三人聚在一起时，西圩说话最少，大多时候都是斯汀顿和纪修两人说个不停。 西圩负责微笑着倾听。 「这些天你在忙什么？你家里又出么蛾子了？」 斯汀顿只是惯例一问，摊上纪修家里这样的继母还有继兄，每天不弄点儿事儿出来，斯汀顿都感觉他们生了大病。 纪修能应付，从不在他们面前诉苦，他们知道纪修的家庭情况，惯例问一句，没经过继续允许，不贸然插手。 昨天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现在，纪修没提把家里的糟心事。 他不准备把昨天的喜事和挚友分享，毕竟还没有尘埃落定。 今天的聚会不光是为了庆祝西圩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还有其他的事儿。 「你来参谋参谋，西圩想买一架飞艇，你觉得什么型号的好？我觉得耀华系列的飞天、羽翼都很不错，线条流畅，外形炫酷，动力系统也不错。还有卡布因公司新推出的伊顿系列，起步快，推力强劲……」 说起飞艇，斯汀顿如数家珍。 「经典的骁龙系列，还有k－z系列也值得推荐，没有花里胡哨的功能，简洁节能。……」 两人凑在一起，似乎忘了今天要购买飞艇的正主儿。 「西圩，你想要什么样子的飞艇？」 两人争论了半天飞艇的优劣，才想起询问正主儿的意见。 第007章 第七章 有情况 喝完饮品，吃了点心后，纪修三人去了购物广场。 西圩计划购买一架飞艇，斯汀顿想要购买一架机甲。 纪修不建议他购买。 「军校里不是提供训练机甲吗？虽然是舰队里淘汰下来的，但军用机甲的性能超出民用一大截。你现在买了，完全是浪费钱。」 斯汀顿完全不在意。 「学校里面的机甲又不属于我，也不能带出学校。我要买一架拉风的，放假也能玩儿。」 行。 他家里有钱，纪修不再劝。 「我们先去看飞艇，一会儿再去机甲店。」 西圩不讲究炫酷的外型，追求性价比。 虚拟试驾后，飞艇很快选好了，是纪修推荐的骁龙系列，银灰色的外形，简洁典雅。 付完款，填了送货表。 纪修看着地址栏的鲸柱星域，「你准备带去学校？」 西圩把填好的电子板递给店员，「我家在学校附近有处房产，我不准备住校。」 「你一个人住？你家里有人陪你去吗？」 鲸柱星域那边的治安不怎么好。 虽然它毗邻帝星，几年前刚发生过一场叛乱，主星外的其他行星各种势力盘踞。 它们不敢对帝国的部门机构动手，却喜欢袭击独居的官员富商。 对于他的关心，西圩欣然接受，脸上露出一个淡淡微笑，「放心，有人陪我一起去。房子就在学校旁边，一墙之隔。」 西圩有准备，纪修没有再说什么。 斯汀顿在门口招唿他们，眼睛灿亮地盯着隔壁的机甲售卖店。 各式各样的机甲看得人眼花缭乱。 手指抚摸着冰凉的机身，纪修瞬间就理解了斯汀顿想要拥有一架独有机甲的执念。 男人，就该有自己的机甲。 即便只是民用的。 「要不要试试？」 斯汀顿笑着蛊惑。 「我问了，店里有虚拟试驾舱。」 纪修很是心动。 他从小就有机甲梦，只是他之前的精神体强度太低，只能摸摸民用机甲基础款，还是在虚拟世界。 剧烈的爆炸声传来。 纪修感觉脚下的地板在震动。 发生什么事了？ 购物广场人潮躁动。 一队穿着红色制服的人从外面冲进来，分散开冲进店铺搜查。 帝国监察队！ 纪修瞳孔紧缩。 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 机甲店的店员躲在柜檯后面，招手让店里的客人们也找地方躲好。 纪修三人躲在绿色盆栽后面，西圩按住蠢蠢欲动的斯汀顿。 斯汀顿神情兴奋，压低声音，「是帝国监察队？你们觉得出了什么大事，能动用帝国监察队？」 「别那么多好奇！」西圩按住他的脑袋，把他的身体往角落挤了挤，和纪修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嘭！嘭！嘭！ 沉重的脚步声从店外传来，纪修闻到一股咸湿的海腥味。 第13页 从盆栽的空隙处向外望去，一只巨大的鳞虾出现在店门口。 它周身覆盖了橘红色的鳞片，六臂十足，头顶有一对锋利的尖刺和触鬚。 纪修第一次见这种形状的精神体。 沧澜帝国的人精神体大多是兽形，其他外表的很少。 听说赫伽帝国那边，精神体大多是禽鸟，凯鲁莱特联邦的人精神体多样，什么形状的都有。 这只鳞虾来自哪里？ 是不是帝国监察队的目标？ 鳞虾横冲直撞地从门口撞进来，直奔店里的展览试驾区。 目标赫然是停在那里的试驾机甲。 这只鳞虾想逃！ 民用机甲只允许挂载轻型武器，这架试驾机甲虽然没有挂载任何武器，飞行速度还是不错的。 相较其他交通工具，机甲灵活易隐蔽。 这只鳞虾手里有枪，进店先来了一轮扫射，让众人不敢从藏身处露头。 它飞快地跑到机甲旁，登上辅助梯，钻进驾驶舱。 它体形巨大，民用机甲的驾驶舱狭窄，让它动作滞缓。 狮吼声在耳边响起，一只金红色鬃毛的狮子扑了出去，脑门上的那撮红毛格外显眼。 西圩伸出的手抓了个空，纪修听见他的磨牙声。 虽然斯汀顿行为莽撞，不得不说他抓的时机极好。 正好卡在鳞虾反应不及时的瞬间。 金红色狮子狠狠地向着机甲的一条腿部撞去。 勐烈的撞击力让机甲失去平衡，向侧前方摔倒。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鳞虾放弃操控机甲，两只手固定住了身体，剩下四只手中的枪口对准了机甲脚下的金红色狮子。 噗噗噗—— 未等鳞虾付诸实施，几枚精神能量弹破空而至，精准地砸在它拿着武器的手腕处。 手腕骨折，武器脱手。 它抬头，看到绿色盆栽处有一只毛髮蓬松的栗色松鼠，嘴巴一鼔一张，精神能量弹就极速射了过来，遇到障碍，还会自动转弯儿。 它心中惊奇。 一只威风凛凛的银狼从它视野盲区扑出，咬着它一只手臂，暴力地把它从驾驶舱薅出来，勐力地摔在地上。 鳞虾被摔得头脑发胀。 那只银狼再次扑过来，在它胸口重重地踩踏了一下，它疼痛地弓起身体。 银狼一口咬在它脖颈处，拎起它的身体，在地上摔打。 鳞虾无法维持精神体融合状态，在被摔打了十几下后变回人体。 纪修及时收手。 人体经不住这种力度的摔打。 他不知道动用监察队具体是什么事，最好是留着这人的性命。 躺在地上的男人鼻青脸肿，双臂骨折，悽惨极了。 金红色狮子兴奋地凑过来，用爪子扒拉。 纪修和西圩收起精神体，打量地上的男人。 四十多岁，褐色短髮，身体算不上强壮，肤色稍深。从外表，不好判断他的身份。 纪修卸掉男人的下巴，预防他□□自尽。 有人过来了，纪修根据足音判断，来人应该是帝国监察队。 红色制服很快出现在店门口，是个熟人。 「兰瑟教官？」 来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看见三人，微微一愣。 「你们怎么在这里？」 十五岁后开始精神体觉醒，高中学校里开设了相关课程，每学期都会邀请经验丰富的实战者到校授课。 三人所在的学校有幸请到当时休假的萨布利曼.兰瑟，进行了为期半月的实战教学。 斯汀顿退出精神体。 萨布利曼给男人戴上精神体抑制环，发现了男人被卸掉的下巴，目光赞许。 「看来教你们的东西还没有忘。」 斯汀顿眼睛闪闪地凑过来，指着男人。 「兰瑟教官，出了什么大事？连帝国监察队都出动了。」 萨布利曼看他一眼，目光带着警告。 斯汀顿浑身一激灵，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嬉笑，像只见到猫的老鼠，立正警惕。 「不关你们的事，少打听！」 「是，教官！」 萨布利曼揪着男人往外走，目光从纪修身上掠过，，停下脚步，打量他。 「你的精神体强度晋级了？」 纪修也不隐瞒，微笑回答。 「前几天刚晋级。」 萨布利曼看了他一会儿，赞许地点头。 「a级。不错。」 「队长！」 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监察员从外面跑进来，见到萨布利曼敬了礼，语速极快地汇报。 「目标区域已经搜查完毕，共擒获可疑分子八……」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男人，「九人，未发现蜂刺，请示是否收队。」 萨布利曼环视了一圈购物广场，把手里的男人推给队员，「收队！」 「是！」 这名监察员扣住男人的抑制环，拖着他往外走。 纪修三人站在店外环廊的栏杆处，看到监察队押着九个人上了停在外面的飞艇。 没了萨布利曼在场，斯汀顿兴奋之色再次溢满，对自己刚才的发挥非常满意。 「斯汀顿？」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三人回头，看到站在隔壁店铺门口的一个男人。 男人三十岁左右，学者气质。 第14页 在这里见到索普.艾尔利斯，斯汀顿有些意外。 「姐夫来这里做什么？你几天不上班吗？」 索普.艾尔利斯，是斯汀顿二姐的未婚夫，在帝星一家研究机构供职，担任研究员。 艾尔利斯看到斯汀顿，也有些意外。 他笑容带着腼腆，「我请了假。能见到你真好。我想要给洁西雅买件礼物，你能提一些建议吗？」 他紧张地搓着手。 斯汀顿咧嘴笑了。 「姐夫是要给二姐准备新婚礼物吗？」 他拍着胸脯，「你放心，我会对二姐保密的。」 艾尔利斯和斯汀顿的二姐婚期就定在这个月，只剩下六天时间。 他完全理解艾尔利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斯汀顿的二姐洁西雅，在帝国情报处担任科长，不爱红妆爱武装。 帝国的皇室总管库里奇手里捧着一张文件板，快步走过长廊，停在寝殿门口。 「进来吧。」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库里奇低头敛眉，躬着身走进去。 帝国皇帝披着一件外套，正站在寝殿里一个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中星球旋转，正是沧澜帝国疆域图。 皇帝陛下身材魁梧雄健，眉目顾盼自雄，瞥了一眼进来的库里奇。 「有什么事？」 库里奇神色恭敬，双手呈上文件板，举过头顶。 「七皇子殿下今天提交了一份婚姻申请，下面的人不知该怎么办，恳请陛下示下。」 帝国皇帝表情有瞬间的卡顿，接过文件板，没有看，盯着库里奇。 「你说，老七提交了一份婚姻申请？」 「是。」 「他什么时候醒的？」 「大约六天前。昨天下午，七皇子殿下出了趟门，见了一个人。」 帝国皇帝低头看着文件板中的资料。 很快翻到了最后一页，那是一份精神体匹配度检测报告。 89.7%。 他盯着上面的数字。 「老七的运气不错，能找到匹配度这么高的精神体。」把文件板放在桌上，「他是想用婚姻把人锁在身边？」 库里奇跟着帝国皇帝的移动转身，不敢多说话。 「查过了？对方是谁？」 「回陛下。是帝国一个男爵的小儿子，叫纪修。」 「纪修？这个名字好像听过。」 「回陛下，他是林雅的儿子。」 「林雅的儿子？」 帝国皇帝霍地抬眼望过来，双眼精光毕露。 「我记得林雅的儿子不是废了吗？他现在长这么大了？」 「六天前，这位小少爷精神体二次觉醒，强度晋级成了a级。今年十八岁，成年了。」 帝国皇帝沉吟片刻。 「老七完全好了？」 「七皇子殿下伤势太重，」库里奇低着头，「想要完全恢復，应该还需要时日。」 帝国皇帝看着桌上的文件板，收回目光。 「告诉下面的人，老七的婚姻申请准了。」 「是！」 第008章 第八章 上将来 和斯汀顿、西圩分别，纪修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第一军校发到个人光脑的信息。 是一封录取通知书。 虽然惋惜错过了他最爱的战斗系，但能进到第一军校，他心情十分愉悦。 大不了，选修好了。 纪修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纪家。 纪家下人进进出出，正在把各种喜庆的装饰往各处挂。 纪修抓住了一个人，询问得知。 纪云要订婚了，和吉安家的夏莉安。 时间就在三天后。 这是什么发展走向？ 纪修想不明白。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魏姆妈在他眼前「不经意」晃过十几次后，放下手里的书，主动开口询问。 「姆妈有事吗？」 魏姆妈看着他欲言又止，踌躇半晌。 纪修不催，耐心等着。 「纪修少爷。」魏姆妈开口，面上的讪笑让她看起来卑微怯弱。 纪修不喜，面上依旧带着笑，等着她把话说出来。 魏姆妈搓着手，「是以荇学校的事儿。纪修少爷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孩子，不想他离我太远。我替他申请了帝星的学校，录取通知下来了。」 「我知道纪修少爷费心，都是为我们好。」 …… 她温柔嗫喏地说着。 纪修忽然觉得心烦，直起身体，把手里的书丢在一边，脸上依旧带着笑。 「既然如此，姆妈喜欢就好。恭喜姆妈和以荇，以荇上学的学费需要多少，我直接转过去。」 他直接往魏琳娜的帐户上转了两百万。 「开学后，我去了学校，就不怎么回纪家。以荇在哪所学校？姆妈可以搬到附近去照顾以荇。」 魏琳娜看着帐户上的数字，心中有股不安，却不知来自哪里。 「纪修少爷，不需要这么多……这些年，我有积蓄，能够供得起以荇的学费。」 「姆妈看顾我这么多年，是应得的。」 纪修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茶凉了，入口苦涩。 「以荇的学校具体位置在哪里？我在学校附近买套房子，送给姆妈，算作贺礼。」 第15页 魏琳娜心中的不安在扩大，她试图解释，却不知道要解释什么。 「纪修少爷，我不是……」 纪修笑着安抚她，少年的笑容如同盛夏阳光，温暖明亮。 「姆妈安心收着就是，不会有麻烦。」 魏琳娜没有再说什么。 纪家的人都猜测，过世的林雅肯定给儿子留了遗产，但六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林雅留了什么。 所以纪修一下子转了这么多钱，开口要送她房产，魏琳娜丝毫没有惊讶。 魏琳娜走了，纪修手中的书却看不下去了。 旁边池塘树上传来一声声蝉鸣，让人心烦焦躁。 他索性丢开书，起身沿着池塘走出了院子。 他院子的池塘是截留了纪府中中的湖泊一角，墙上留了一道方便进出的小门，平常虚掩着。 纪府中的湖泊从旁边的翡翠湖中引的活水，水色清透，色如碧玉。 湖边有奇石堆砌，繁花夹路。 湖心有凉亭，有连廊和岸边相通。 水草丰茂，湖里养了许多锦鲤。 纪修坐在木质连廊上，双脚垂在水中，逗了一会锦鲤，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他仰面躺着，黄昏的阳光没有了正午的炽热，洒在身上暖暖的。 晒得人熏熏欲睡。 魏以荇看着个人光脑上收到录取通知书，眉头拧成一团麻绳儿。 他抬头看着对面的魏琳娜，压抑着语气中的不满，「我说过纪修会给我安排到帝星之外的星域上学。」 魏琳娜看着儿子，轻声细语劝导，「以荇，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不想你离开太远……」 魏以荇打断她，「纪修答应了，说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魏琳娜嗫喏。 看她这副模样，魏以荇心中突然腾升一股说不出烦躁，「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耗在纪家？这些年你存了不少积蓄，我知道纪修对你很好，从来不会刻薄你。我说过了，我会工作养你的。为什么一定要待在这里？这些年，我们受的刁难和羞辱还不够吗？我们还要忍耐到什么时候？」 「以荇……」魏琳娜神色复杂地看着暴躁的儿子，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魏以荇暴躁地在房内转圈儿，看了一眼魏琳娜，摔门而出。 三日后的订婚宴，纪府高朋满座。 纪家给帝星所有能拉得上关系的权贵家里都送了帖子。 纪修被父亲纪昌和芝姜在宴会前警告了好几遍，安静地窝在宴会厅角落里，答应不主动生事儿。 他待得无聊，却被纪昌眼神儿警告了不许擅自离席。 要不要给老爹这个面子？他正想着，事儿来找他了。 他看着递到面前的酒杯，还有举着酒杯的一对「璧人」。 纪云和夏莉安皆是盛装，站在一起也能凑出点儿俊男美女的气质来。 纪修非常不喜欢夏莉安靠得这么近，即便她今日精心装扮，衣服上可能还熏了香，依旧掩盖不住那股浓郁的劣质香水味。 纪修没有形象地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右手掩在鼻前打了个哈欠，没有忽视纪云眼中「明晃晃」的算计。 见他丝毫没有接过酒杯的意思，夏莉安主动把酒杯往前递了递，笑容甜美娇艷。 「今天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纪修你不会这么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纪修看着递到面前的酒杯，把腿放下，直起身体坐正。 伸手接过酒杯，笑容锋锐又危险，声音带着警告，「到此为止，别给脸不要脸！不想把宴会弄砸，离我远点儿！」 夏莉安的笑容僵在脸上，纪修的反应超出她的认知。 权贵宴会上，即便不耐烦，即便有仇恨，谁不是维持着一副教养礼仪的假面？ 怎么到纪修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纪修把酒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对纪云眼中的羞恼视若无睹，「吉安小姐来帝星时日短，哥哥不妨多给吉安小姐讲讲我在帝星的风评。」 废物！粗鄙！没教养！莽夫！ 想到纪修在帝星权贵圈中的风评，纪云神色变幻，把夏莉安拉走了。 纪修有这样的名声，他们在背后出力不少。 纪修重新把身体靠进沙发里，看着满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哂笑一声，闭目假寐。 因着他的名声，他所在的这处角落安静得很，几乎没有人主动过来攀谈。 吉安兄妹大概很为自己的精神体自豪，从来不在公共场合收敛精神能量散发的味道。 纪修睁开眼，淡漠地看着卢克，「给你十秒钟时间，滚远点！」 对他的警告威胁，卢克视若无睹，反而得寸进尺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牙齿咬着酒杯，卢克的眼中是赤裸的垂涎觊觎。 「夏莉安和纪云订了婚，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卢克无声地咧嘴笑，湿滑黏腻的目光从纪修身体缓慢滑过，笑容带着嘲弄和恶意。 纪修垂下眼皮，考虑着弄死他的可行性。 卢克不知死活地凑近过来，手放在纪修腿上。 「反抗的结果你看到了。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儿。你觉得你每次都能好运躲过去？如果失去纪家的庇护，你还剩下什么？不如乖乖的，等哪天我腻了，就放你自由……」 在纪修腿上拍了一下，紧实弹性的手感让他十分满意。 第16页 第二下，手还没落下，手臂就被拧住了。 他抬头，看到纪修眼中明亮骇人的杀意，浓郁如墨。 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掐住，难以唿吸。 恐惧让他后背不自觉地弓起，汗毛竖立。 怎么会？ 他面前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已，为什么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一头蛮古凶兽？ 这么浓重的杀意，他唯一一次感受到，就是在吉安家族的试炼密地。 那是一只s级巅峰的凶兽，身上有重重禁制。 即便如此，一个眼神就让他当场尿失禁。 纪修一根一根掰断了他的手指，然后是腕骨…… 周围的人仿佛听不到他的惨叫，他的精神体不知怎的，畏缩不肯被召出。 他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看到纪修肩膀上趴着一颗银色的狼头，淡漠的黑色竖瞳让他再一次想到家族试炼密地的那只凶兽。 「你身上很臭！」 「我说过了，滚远点儿！」 「你觉得我会在意纪家的庇护？」 「吉安家和纪家有什么利益约定，和我没有关系。最后重复一遍，滚远点儿！别出现在我视线内！我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说话的。」 宴会厅中央传来喧闹沸腾，人潮向厅外涌动。 从纷杂的信息中，纪修提取出一条消息。 帝国上将，七皇子牧知岁来访。 满身戾气如潮水消褪，他丢开瘫软的卢克，扒开人群往外跑。 纪昌和芝姜得到下人通报，急忙迎出来。 内心忐忑，不知这位威名赫赫的皇子上将来纪府所为何事。 两人态度恭敬。 牧知岁今天穿了黑色的上将制服，虽然坐在轮椅上，气场丝毫不减。 谦谦君子，自有赫赫之威。 身后的夜色华灯，如锦上添花，为他更添三分光彩。 「上将！」 牧知岁抬头望过来，看到从人群中挤出来的纪修，微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纪修快步上前，半蹲在轮椅前，抬头仰望着他，感觉无数星辰坠落在脑海，绽放成璀璨烟花。 心情雀跃，扬起的唇角压不下去，「上将怎么来了？」 第009章 第九章 婚书 纪昌和芝姜看着言笑晏晏的两人，心头巨震。 纪修何时认识了这位皇子上将？ 宾客望向牧知岁和纪修的目光中，有好奇，有疑惑。 私语窃窃。 牧知岁不在意人们的议论，对纪修伸出了手。 纪修双眼粲亮，伸手去接，想到什么，手伸到一半，忽然缩了回来。 牧知岁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怎么了？」 纪修低着头，狠狠地看着自己的手，触碰过卢克那样的脏东西，根本没有资格再触碰他心中的月亮。 "我手脏。」把双手缩在身后，他的声音带着委屈。 牧知岁不问他原因，对着身后的泽维尔伸手。 泽维尔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跑到飞艇上，提了一个小箱子下来，打开，举到牧知岁手边。 「来，把手伸出来。」牧知岁看着他。 纪修惊讶地看了一眼泽维尔举着的医疗箱，目光在他脸上绕了一圈儿。 收回视线，他乖乖把手伸出来，耳边似乎有雀鸟在唱歌，叽叽喳喳，清脆悦耳。 牧知岁在他手上喷了消毒液，用湿毛巾给他擦手。 他擦得很仔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保证每一处都擦到了。 纪修的手很干净，手掌宽阔，手指长而劲瘦，指甲短而圆润，指腹有茧，掌心温暖炙热。 牧知岁反覆擦拭了两遍，把湿毛巾放回医疗箱。 「好了，这下干净了。」 「嗯。」 纪修眼神湿润，神情愉悦，姿态柔顺。 牧知岁牵着他的手，看向纪昌夫妇。 「纪昌阁下，我此次来贵府拜访，只为一事。」 纪昌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中惶恐，又有一种压制不住的兴奋。 芝姜心中却只剩下惶恐。 「我与纪修情意相投，愿缔婚姻之好，结白首之盟。这是婚书。」 他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泽维尔手中捧着一个文件板，走过来，递给纪昌。 纪昌神情茫然。 婚书？ 正常的流程不应该是—— 七皇子殿下思慕纪修，过府拜访，两人交往，订婚，然后才到婚姻婚书环节吗？ 纪昌的目光地转移到手中的文件板上。 哈—— 这是帝国皇帝的手书！ 听牧知岁说着誓言，纪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目光灼灼。 纪修蹲在他身边，风采丝毫不减。 两人如芝兰映玉树，无比般配。 哗—— 无声的躁动在宾客中传开。 这位威名赫赫的七皇子殿下竟然看上了帝星有名的废物？ 或者说，纪家的废物什么时候勾搭上了七皇子？ 纪家走了什么狗屎运？ 视线落到纪修的脸上，心中有种窥见真相的隐秘快感。 长成这样，也难怪。 换他，他也会被蛊惑。 「这是聘礼。」 牧知岁的行事如 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第17页 泽维尔捧着两个盒子，一个递进纪昌手里，一个交给纪修。 「这是清单，实物明日有人来纪府交接。」 纪昌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卷展开三尺长的绢布清单。 芝姜的视线斜瞄过来，看到其中一行上面写着：晶矿一座。 又有：民用运输飞船三艘…… 唿吸急促起来。 要知道，她手里现有的运输飞船也只有两艘，其中一艘还被扣在榴葭星域。 纪昌没有细看，这么不贵族的事，和他奉为圭臬的信仰不符。 清单被他收起，放进盒子里。 四周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让他很受用。 自觉有了身份，和牧知岁说话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惶恐。 忽然想起，谈了这么多事，还在纪府门口，不想责备自己，他隐蔽地瞪了芝姜一眼，开口把牧知岁往家里让。 牧知岁没有推辞，被纪昌一路带到宴会厅的主位。 宾客们纷纷上来恭贺，不管虚情还是假意。 没有人记得今天原本的主角。 牧知岁并没有在纪家待太长时间，半个小时后就告辞了。 纪昌夫妇将人送到门外。 看着牧知岁的背景，纪修心中忽生妄念。 他越过纪昌，几步追上牧知岁，半跪在地上，牵着他的衣袖。 「上将，我能跟你走吗？」 纪修的这句话，落在众人耳中，无疑是自荐枕席。 宾客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盯了过来。 纪昌和芝姜的脸色瞬间精彩无比。 「纪修，回来！」纪昌大喊，努力压制着怒火。 牧知岁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别胡说！对你名声有碍。」 纪修微笑着，轻轻眨眼。 「上将觉得我有什么名声？」 牧知岁语塞，想起帝星权贵口中，有关纪修的传言。 确实，没什么好名声。现在多加一项，也无妨。 罢了。 「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上将稍等我一会儿。」 牧知岁温柔地笑望着他，「去吧。」 纪修高兴地应了一声，起身跑走了。 两人的视若无睹，让纪昌自觉脸面尽失。 「殿下……」 牧知岁敛了笑容，轻轻抬了一下眼，向他望过来。 纪昌未出口的话，瞬间咽回了肚子里。 没让牧知岁多等，很快，纪修拉着箱子，小跑过来。 牧知岁看他手中巨大的箱子，笑容温和柔软，「收拾好了。」 「好了。」纪修的声音明快响亮。 「走吧。去和你父亲道别。」 纪修走到纪昌和芝姜面前，道别。 又加了一句话，「我要嫁妆的，芝姜阿姨。你给哥哥准备的，不能超过我的嫁妆。」 他说得理直气壮，芝姜无法当着宾客的面反驳，只能在脸上挂上笑容，敷衍应允。 飞艇升空远去，宾客七嘴八舌，谈论的全都是七皇子和纪修，纪云和夏莉安被遗忘了，同时被遗忘的还有卢克。 牧知岁的住所在帝星第二区，修在半山腰的庄园。 飞艇在庄园中降落。 看到跟着回来的纪修，红连十分惊讶。 牧知岁给纪修介绍，「红连，庄园管家。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他，当然，也可以找泽维尔。」 「纪修大人。」 红连恭敬地行礼，是知道牧知岁今夜出去的目的的，只是没想到会把纪修带回来。 红连安排人把纪修的行礼取下飞艇，拉去安置。 泽维尔识趣地跟着红连离开。 纪修好奇地打量着庄园。 飞艇降落的地方是一处空地，夜色中隐约可见不远处停了几艘飞船。 牧知岁的轮椅可以自动驾驶，不用人推。 纪修跟在他身边。 牧知岁给他介绍庄园里的场地建筑。 从飞艇降落地出来，道路两边是两排松柏，树木之间种植了经雪不凋的常绿灌木。 夜色中，周围的建筑影影绰绰，只能看到一个模煳轮廓。 「今夜天色晚了，明天天亮了带你仔细看。」 不知是不是浸染了夜色，牧知岁的声音听在纪修耳中，有股靡靡之音的低哑撩人。 牧知岁起居的地方距离飞艇降落地不算远，步行大约十分钟。 一座三层的建筑。 红连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 「纪修大人的卧室安排在三楼，您的卧室对面。殿下觉得是否妥当？」 「可以。」 红连等了一会儿，不见牧知岁有其他吩咐，低头退下。 空旷的大厅一时间只剩下纪修和牧知岁两人。 纪修看向牧知岁，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 「天色不早了，去休息吧。」 牧知岁对他伸出手臂，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纪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地看着他。 「三楼，我自己上不去。如果你不抱我上楼，我只能叫其他人来。」 抱着上将上楼？ 纪修的耳朵尖一下子红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摆放。 牧知岁欣赏着他的羞赧，催促。 纪修连人带轮椅一起抱起。 不知道牧知岁的轮椅是什么材质，比纪修估算中重了一倍不止。 第18页 牧知岁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抱好了，不能摔到我。」 说话间，清浅的唿吸拂过他颈侧的肌肤。 一连串儿的战慄从颈侧传到嵴柱，纪修鼻翼间满满的都是清幽的玫瑰香气。 纪修咬着嘴唇，挺直嵴背，努力忽略身体的异样。 稳稳地把牧知岁和轮椅放在三楼地面，纪修偷偷吐了口气。 三楼只有两个房间，从敞开的房门望进去，一眼就能看出左边的房间经常使用，应该是牧知岁的卧室。 右边的那间应该是刚收拾出来，简洁，没有生活痕迹。 三楼没有看到人，纪修看着牧知岁的轮椅，跟他走进房间。 牧知岁有些诧异，很快垂下眼，变幻了情绪。 卧室房间很宽旷。 纪修把牧知岁从轮椅抱起，放在床上。 拉开房间的衣柜，看到里面搭配好的衣服，找到其中的寝衣。 「上将穿哪套？」 牧知岁坐在床上，笑吟吟地道：「黑色的。」 纪修把寝衣取出来，放在床上。 「纪修。」牧知岁的声音轻柔地如春风掠过水面带起的涟漪。 「嗯……」 「换衣服前，我要沐浴的。你要帮我洗吗？」 说完这句话，牧知岁忍笑看着他突然僵住的身体。 纪修有些慌。 「我叫其他人来。」 说着转身往外面走，脚下绊了一下，幸亏他反应敏捷，即使稳住身体。 牧知岁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慢悠悠的。 「哦……你准备叫谁来帮我洗？」 第010章 第一〇章 初吻 纪修的脑袋瞬间宕机，身体如生锈的机器，僵硬机械地转过身，看着床边好整以暇的牧知岁。 「上……上将……」 牧知岁对他伸出手。 像是条件反射。 纪修近前，捧住他的手，蹲下身。 牧知岁嘴角噙着笑，「你说要跟我回来时的勇气呢？」 右手捏住他的下巴，拇指摩挲着他的唇，微微俯身，「还是说，你不明白跟我回来，代表着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纪修脑中一片空白，耳朵热得要烧起来了。 眼睛盯着牧知岁一张一合的唇，他根本没听见牧知岁说了什么。 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舌尖儿舔舐干渴的唇，不经意舔过牧知岁的拇指，「上……上将……」 濡湿透明的唾液留在指腹，温热的触感，让牧知岁眼神幽暗。 拇指擦过唇瓣，力道有些重，指尖探进了纪修口中。 纪修抬头看着牧知岁，眼神明亮湿润，张口含住，舔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身体勐地绷直，眼睛垂下，不敢再看牧知岁。 「上……上将……唔唔……」 声音出口，戛然而止。 黏腻，靡靡，纪修怀疑这不是自己发出的。 他怎么能发出这种声音，像是……像是……索欢……的……猫儿…… 这样想着，身体却热了起来，开始发烫。 口腔温度炙热，牧知岁感觉拇指要融化了。 牧知岁低头，吻住了纪修。 听见一声极细的抽气声儿。 有点儿破坏气氛，牧知岁想着。 舌头从纪修微张的口中伸进去，感受到了其中炙热的温度，如夏日的阳光，带着清甜。 …… 牧知岁一手捧着他脸颊，一手扶住他后脑，迫使他仰起头承受。 纪修左腿跪在地上，直其上身，身体嵌在他腿间，手臂不自觉环在他腰上，双颊潮红，眼睛湿润。 舌尖儿发麻，牧知岁才放开他。 纪修枕在他腿上喘息，髮丝凌乱。 纪修红着脸，眼神闪躲，一颗一颗解开牧知岁的衣扣。 牧知岁上身完美，宽肩，窄腰，肌肉匀称。 牧知岁等了十几分钟，纪修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对他的腰带下手。 对于他的扭捏，牧知岁索性自己动手。 坐轮椅，只是说他不能久站，并不代表他不能动。 黑色的军装长裤褪下，纪修看到了牧知岁的双腿。 瘦如枯枝。 从大腿开始，肌肉萎缩，皮肤褶皱如枯树皮。 所有绮丽心思和情慾如潮水褪去。 纪修沉默不语，手摊开在牧知岁腿上，距离肌肤不到一公分，却不敢落下去。 「很丑吗？」 牧知岁并不怕人看到他的腿，也并不觉得自卑。 镇守域星十几年，他见过更丑陋更可怖的身体。 「上将……」纪修的声音闷闷的。 「会疼吗？」 没想到等到这句话，心上像是一支羽毛轻轻刷过，牧知岁的眼中有碎金般的笑意一点点绽开，如微波的湖面。 「……不会。」 牧知岁的手落在他头顶，指尖插进他发间，一下一下梳理，带着安抚。 「你不是说过吗？你会努力学习治疗，把我的双腿治好。」 「嗯。」 纪修伸手把他抱起，走进浴室。 小心翼翼，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把他放在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温刚好，纪修解开牧知岁的髮带，给他洗头。 温热的水流按摩着头皮，纪修手指的力道不轻不重。 第19页 「纪修……」牧知岁躺在浴缸里，舒服地闭着眼。 「嗯。」 「见过我的腿，你是不是对我的身体没有欲望了？」 牧知岁喜欢逗弄纪修，尤其爱他脸红的模样。 纪修的手抖了一下，牧知岁的头皮被扯疼了。 「没有……」声如蚊蚋。 「真的没有欲望了？」牧知岁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惆怅。 「没有没有欲望。」纪修小声辩解。 擦干身体，换上寝衣，吹干头髮，看着牧知岁在床上躺下。 纪修觉得「漫长的煎熬」终于结束了。 眼睛不敢乱看，有时候还想要堵上耳朵不听。 牧知岁躺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腰部，寝衣领口露出一截锁骨。 「纪修，真的不和我一起睡？」 纪修虽然心动，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带上房门，站在走廊，纪修绷紧的脸放松下来，开始傻笑。 手指贴在唇上，刚经歷的画面一帧帧开始在脑海播放，同手同脚地走回了右边的房间。 扑在松软的大床上滚了两圈，脑中画面突然跳到牧知岁的双腿。 他脸上笑容收敛，精神治疗师的学习，必须加快。他应该找个专业的老师，这几天自学总感觉没什么进展，许多地方一知半解。 不知是不是床铺太过松软，纪修比往常起晚了。 他快速漱洗。 牧知岁不在卧室。 纪修在一楼餐厅看到了牧知岁。 牧知岁穿着一身便服，坐在餐厅的落地窗前，手中托着一块电子板，听见脚步声，抬头望过来。 「醒了？过来吃早餐。」 纪修盯着他的轮椅，看了好一会儿。 「有电梯呀。」 牧知岁的声音清脆，带着笑意。 电梯？ 纪修完全没想到这个可能。 等等—— 如果有电梯，那昨晚…… 「纪修是不愿抱我上楼吗？这个答案真让人伤心。」 牧知岁用手中的电子板半遮着脸，口中说着伤心，眼中却只有笑意。 知道他是故意说笑，纪修还是想要解释。 「没有不愿意。」 他蹲在牧知岁轮椅前，握着他的手，认真地说。 「我知道。」 放下遮面的电子板，捏着他的下巴，牧知岁笑着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诚实的孩子有糖吃，这是奖励。去吃饭吧。吃完我带你转转，介绍赫青给你认识。」 吃了早饭，牧知岁履行承诺，带他在庄园里转了一圈儿。 纪修双眼发亮地看着仓库里琳琅满目的机甲，型号款式齐全，全都是市面上见不到军用款。 他抚摸着流畅的机身，爱不释手。 牧知岁靠在轮椅上，「喜欢的话，可以去飞一圈儿。先从基础款开始练习。」 纪修认真考虑他的话，最终克制住了心头的欲望，「我们先去医疗组吧，以后会有时间的。」 牧知岁口中的赫青是医疗组的组长，三十多岁的男人，不苟言笑，看起来很严肃。 问了纪修一些基础问题，赫青答应纪修跟着他学习。 因为第一军校开学时间临近，两人约定，开学后每晚20：00到22：00，纪修跟着他学习。开学前的时间，只要赫青有空闲，纪修可以随时来。 来都来了，赫青给两人安排了一套全身体检。 从医疗组出来。 「下午，你陪我进宫。」牧知岁道。 纪修不解。 「我把你带给母妃瞧瞧。」牧知岁解释。 「帕提亚皇妃？」 说起沧澜帝国的帕提亚皇妃，也是一段传奇。 帕提亚皇妃出身赫伽帝国，原是赫伽帝国皇后。 三十年前，赫伽帝国遭遇虫族入侵，背后有纳美什帝国挑起战争，腹背受敌。 赫伽帝国战败，帝国皇帝战死，虫族兵临帝星，帝国岌岌可危。 赫伽帝国向周围邻国求援。 沧澜帝国答应出兵，帝国皇帝提出了两个条件。 割地。 赫伽帝国的帕提亚皇后改嫁入沧澜帝国皇室。 帝国历3938年，赫伽帝国割让千星、日侅、赫费犽三个星域，帕提亚皇后嫁进沧澜帝国，成为了帕提亚皇妃。 第二年，牧知岁出生。 「殿下和纪修大人稍等，我去禀报皇妃。」 侍女提着裙子，快速跑走。 纪修不着痕迹地打量。 帕提亚皇妃住处多山水，入口处的这座宫殿就是建在水面上，四面有连廊通往各处。 远处假山奇石，犬牙交错，岸边栽种奇花异树，雀鸟欢歌飞舞。 说不尽清幽雅致。 侍女很快回来了。 「皇妃在前面的花榭，殿下和纪修大人请随我来。」 侍女引路，穿过水上连廊，走过两道门后，进了一处园子。 远远地看到了站在花榭廊下的女子，幽蓝色的长髮如同海水中的瀑布，身材纤长，穿一袭同色长裙，正在餵鸟。 鸟儿并没有关在笼子里。 从空中飞来，落在她掌心，啄食后绕飞两圈儿就会离去。 纪修跟在牧知岁身边，两人在花榭外站着等待。 帕提亚皇妃的目光淡淡扫过来，把手中的鸟食洒向空中。 第20页 鸟雀啄食飞去。 她整了一下衣裙，示意侍女招唿两人进来。 「母妃。」 牧知岁的声音带着孺慕。 「坐吧。」 帕提亚皇妃神色平和，走到花榭中央的圆桌边，倒了两杯茶。 把其中一杯往纪修的方向推了推。 纪修受宠若惊，连忙伸出双手去接。 「你是林雅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帕提亚皇妃在圆桌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目光温和地看着纪修。 「我叫纪修。殿下认识我妈妈？」 纪修惊讶。 牧知岁也很意外母妃竟然认识纪修的生母。 「嗯。少年时见过。」帕提亚皇妃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点欢喜，陷入回忆。 「你母亲是个很好的女子。」 两人在帕提亚皇妃处待了两个小时，这对牧知岁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他出生后就被抱到了别处，一年中见到生母的日子有限。 即便见了，也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 他竟然在母妃脸上看到了笑容，虽然很淡。 「母妃很喜欢你。」 牧知岁说不上，不清楚他这句话里有没有夹杂着对纪修的嫉妒，或者说是羡慕。 「殿下是很好的人。上将……」 纪修蹲下身，牵着他的衣袖，「等你有时间，我们再来宫里探望皇妃殿下。」 牧知岁看着纪修牵着衣袖的手，凝视片刻，「好。」 「七弟！」 静谧的气氛被一声唿喊声打破，牧知岁循声望去。 第011章 第一一章 晚安，上将 金髮黑眸，身材魁梧雄健。 一个男子大步流星走来，脸上笑容爽朗。 沧澜帝国三皇子牧见寒。 因长相酷似帝国皇帝，极受宠爱。 「三皇兄。」 看见牧见寒，牧知岁脸上扬起浅笑。 「三皇兄风尘僕僕，刚回来吗？」 「是。」 牧见寒是个直肠子，和牧知岁感情不错，听他问，直接回答。 「等我找父皇回了事情，去找你喝酒。」 上下打量纪修两眼，笑容熊阔，「这就是七弟你自己选的伴侣？看着甚好。今日匆忙，礼物回头补上。」 纪修推辞，被牧知岁组织了。 「既然是三皇兄给的，你只管收着。」 「是。」 两人说了几句话，牧见寒匆忙地走了。 牧知岁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回去的飞艇上，牧知岁提到婚礼的事儿，询问纪修的意见。 「你觉得什么时间好？喜欢什么风格的？」 关于婚礼，纪修并不急，甚至觉得是否举办都没影响，反正已经有婚书了。 聪明地没把这种想法说出口，他看牧知岁的双腿，「我希望能和上将并肩走过婚礼红毯。」 他说得大方又隐晦。 牧知岁听懂，说起另一件事。 「开学后，准备住宿舍吗？还是在学校附近买套房子？」 纪修看他神色，「我可以继续和上将住一起吗？每天开飞艇上下学。每天晚上，我要跟着赫青学习……」 看出他神色中的试探，牧知岁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毕竟每天飞艇上下学很辛苦，路上就要花费两三个小时。学习治疗的事儿不用急，你每个周末来庄园，也是可以的。」 纪修把耳朵凑过去，方便他揉捏。 「我不觉得辛苦。飞艇设定自动驾驶，我可以利用路上的时间休息。」 晚饭后，纪修去了医疗组找赫青学习。 从医疗组回来，牧知岁还没有休息，在一楼大厅等他。 「上将，怎么还没休息？」 纪修在轮椅前面蹲下，仰头看着他，眼中似乎盛了夜色的凉意。 牧知岁握住了他的手。 指尖带着凉意，掌心确实炙热的。 「当然是等你。」他埋怨，「纪修不在，都没有人抱我去三楼。」 不是有电梯吗？ 纪修耳根滚烫，沉默地，像昨夜一样，连人带椅抱起。 牧知岁笑着将头枕在他肩上，纪修仿佛听见玫瑰在夜色中绽放的声音。 将牧知岁抱放在卧室床上。 「跟赫青学习得怎么样？赫青严格得很。」牧知岁笑着问道。 「赫青组长教了我很多东西，」纪修神色兴奋，拉着牧知岁准备试验学习成果。 溢满精神能量的手放在牧知岁腿上，忽然想到什么，脸红到了耳根儿，散了手上的精神能量，嗫喏道：「等我学得更多更精，就能为上将治疗了。」 牧知岁笑着不戳破，对他张开双臂。 「接下来，你要抱我去沐浴了。」 纪修红着脸给他解扣子，不知是不是经过了昨夜的「排练」，手没有再抖，速度也快了很多。 把牧知岁放进浴缸，纪修照例给他洗头。 牧知岁的发质很好，光滑柔顺，发尾带着细捲儿。 说起来，牧知岁和帕提亚皇妃长得极像，除了发色。 洗着发，纪修的心神忍不住飞了。 赫青今晚只教了他一种治疗方式，操作简单，说是最合适最有效的。 如果他治疗精湛，隔着衣服也能，但他是个初手，隔着衣服看不见，根本不敢在牧知岁身上试验。 第21页 如果脱了衣服…… 沐浴完，纪修把换了寝衣的牧知岁抱在床上，拉了被子盖好。 彼此道了晚安。 走到门口，纪修又走回来，跪在床前，"上将……」 「嗯。」牧知岁发出一个模煳的鼻音。 「赫青组长说，上将的腿每天早晚按摩两次，会恢復得快些。今天，赫青组长主要教了我这些。」 他盯着牧知岁双腿的位置看。 他想试试。 牧知岁看了他一会儿，笑着掀开身上的被子，寝衣下的两条腿露出来。 纪修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工作，把牧知岁的身体半抱着往上挪了挪，让他靠在床头的靠枕上。 寝衣下，牧知岁露出的腿瘦如枯木。 他吸了口气，将掌心按在牧知岁肌肉开始萎缩的大腿处。 银白色的精神能量从掌心缓慢溢出。 牧知岁体内的精神能量受到牵引，开始有黑色精神能量被吸引过来，银黑色精神能量交融，在肌肉萎缩处出现阻滞。 回忆着赫青教他的方法，纪修专注地引导两人交融的精神能量缓慢沁润腿部的萎缩肌肉。 一路向下。 治疗完右腿，纪修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抬头看到靠在床头的牧知岁。 脸颊潮红，额发汗湿，牧知岁将脸颊侧埋在怀里的抱枕里，胸口起伏，喘息细碎。 「上将，」纪修以为刚才的治疗不妥，担心地起身近前去看。 「上将，是不是我做的不对？弄痛你了？」 牧知岁把整张脸埋在抱枕里，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的声音。 「你做的很好，继续吧。」 纪修把左腿的精神能量梳理完成，松了一口气。 放松下来，才察觉身体有些疲软。 精神治疗师的工作，也不轻松。 「纪修……」 牧知岁的声音传来，带着纪修没有察觉的暗哑和压抑。 纪修拉了被子，盖好牧知岁的腿。 牧知岁的双腿看不出什么变化，但纪修相信，只要持之以恆，他一定能把他的腿治好。 听见牧知岁唿唤，他挪到床头，半跪在地上，「上将。」 下一刻—— 他的身体被拉起，一阵天旋地转。 他条件发射地想要反抗，意识到对方是牧知岁，及时收住了手，乖乖地被压在床上。 他身上的牧知岁此刻寝衣领口大开，幽蓝色的眸子如同狂风骤雨来临前的深海，看一眼，就会溺毙在其中。 银色长髮垂落在他脸颊两侧，形成了一方狭小的暧昧的封闭空间。 「上将……」 纪修口干舌燥。 「赫青没有告诉你吗？」 牧知岁抓着他的手腕，按在他的头顶上方，低下头咬在了他的颈侧。 「上将……」 纪修情不自禁地扬起脖子。 「匹配度高的的精神治疗师，精神引导治疗时是会产生……的，和……差不多……」 牧知岁咬着他的耳朵，在他耳畔低语，「纪修，你不知道吗？高匹配度并不尽是好事。匹配度越高，代表对方越能引动你的情绪，包括，欲.望。……如果不能反抗，挣脱，只能任对方予取予求……」 纪修确实不知道，没有人告诉他这些。 赫青在教他时，他并没有感觉到不妥。 当然，赫青只给他看了教学视频。 牧知岁在他脖子上留下痕迹，征伐的阵地转移到他的嘴唇。 右手解开了他上衣的第一颗扣子…… 黑色如水晶的精神能量从牧知岁身上溢出，通过两人接触的地方融进纪修体内。 下一刻，纪修感受到了精神引导治疗时牧知岁的感受。 澎湃浓烈的欲.望在体内游窜，炸裂，意识也仿佛被炸成碎片，只能被身体的欲.望主导。 黑色和银白色的精神能量从两人身体溢出，交缠，融合，最后变成银灰色的雾气，将两人笼罩起来。 纪修陷在松软的床褥里，炙热的唿吸交缠。 他又看见了漫天的玫瑰花从天空降落，而他深陷在无边无际的玫瑰花海。 满室玫瑰混合阳光青草味道，浓郁，凝聚不散。 牧知岁还是停下来了，脑袋放在他颈窝，平復身体的潮动。 纪修的意识从漫天的玫瑰花海中被拉回，还有些不能回神儿。 过了一会儿，纪修听到了他的笑声，笑声带着欢快。 「上将……」纪修眨眼，不解地看他。 牧知岁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这个吻不带情慾，只有温柔和亲昵。 「等你再长大一些……」 把他上衣的扣子系好，躺在他身边。 纪修侧过头看他，眼睛湿润，眼角泛着水光，像一只渴望被宠爱的狼犬。 心里有些满，有些感情要溢出来了。 是尊重，是珍视，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其中还有爱意？ 他抓住牧知岁的手，摩挲着，举到嘴边亲吻，觉得亲吻不够亲昵，他张嘴含住了牧知岁的指尖。 指尖很快被涂上了一层濡湿晶亮的唾液。 暧昧，情.色。 他本就生得极好，酡颜如醉，眉眼含羞。 纪修的举动比刚才的热吻更惑人。 牧知岁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是不是还有一次治疗？」 第22页 他开口赶人，纪修反倒不想走了，身体捱捱蹭蹭挪过来，嬉皮笑脸。 「上将留我一起睡呗，我火力壮，能暖床。」 纪修就像狼崽，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试探，一旦确定可以过线，就会变得「娇纵」。 「不听话的孩子没有糖吃的。」 牧知岁笑容温和。 纪修乖乖下床，把牧知岁的身体向下抱了抱，温柔仔细地给他盖好被子。 按着被角儿，他看着牧知岁，神情又乖又欲。 「上将，我可不可以要一个晚安吻？」 「……滚——」 第012章 第一二章 沾染 翌日，纪修起了早，牧知岁还没醒。 做完例行治疗，纪修凑过去偷吻。 牧知岁用衣袖掩着脸，平復身体。 纪修隔着丝织寝衣吻了上去。 这种感觉很新奇。 丝织寝衣远不如唇瓣柔软，带着粗糙的磨砺感。 这样亲了一会儿，纪修觉得不满意，把丝织寝衣拉开，含住牧知岁柔软带着些微凉意的唇。 经过昨晚，纪修变得大胆。 牧知岁身体情.潮未褪，身体软倒在床上，任他动作。 纪修动作生涩，没有丝毫技巧。 牧知岁被他弄得不舒服，很快反客为主。 「纪修，张嘴。」 声音带着诱哄。 …… 两人下楼吃早饭，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儿了。 「上将，我能去试驾一下机甲吗？」 纪修蹲在牧知岁面前，仰着头问。 牧知岁仿佛看见他身后招摇的尾巴，「去吧。有不懂的地方，问诺西。」 诺西，是庄园护卫队队长。 昨天，牧知岁领着他见过。 纪修高兴地跑走，临近晚饭，才一身汗跑回来。 运动后，他身上气息浓烈。 还没进门，牧知岁就闻到了。 泼辣的阳光炙烤大地，青草的汁液在热浪中被蒸腾而出，充盈空间。 「上将。」 纪修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润，眼神璀璨。 按着轮椅扶手，像一只顽皮的狼犬，把鼻尖上的汗蹭在牧知岁脸上，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跑开。 「我去沖澡。」 看着他身姿矫健地大步迈上楼梯，很快消失在拐角。 牧知岁摇头，失笑。 纪修很快换了衣服下来，滔滔不绝地和他说起今天试驾的机甲。 眉眼生动，鲜活蓬勃。 「很喜欢？」 纪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给牧知岁一个大大的笑容，「喜欢。只是以前精神体强度不够，只能在模拟中过过瘾。」 「喜欢什么型号？我给你定制一架。」 「能够定制？」纪修的眼睛粲亮，走到牧知岁身边，捧着他的手在脸上贴了贴，蹭了好几下，「上将，你对我真好。」 牧知岁失笑，任他抓着手在脸上贴贴，「聘礼单子不是有写吗？」 弯腰凑近，「你是不是没打开看？」 纪修笑着把身体贴过来，亲吻牧知岁的下巴，试图矇混过关。 他忘了。 在纪家的那天没有时机，来到庄园后，他就被迷昏了头。 惑人的上将，迷人的机甲。 哪里还记得什么聘礼？ 晚上的治疗后，纪修像只食髓知味的狼犬，缠在牧知岁身上不想松手。 「上将，我成年了……我们之间有婚书的……」 牧知岁不为所动。 纪修缠了一会儿，玩着牧知岁的头髮，说起明天的安排。 「洁西雅，辛格伯爵家的次女？」 斯汀顿二姐洁西雅的婚礼明天举办，早在一个月前，斯汀顿就邀请了他和西圩。 「需要红连帮你准备礼物吗？」 「不用，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抱着牧知岁的腰，退而求其次，「上将，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睡？」 纪修没有如愿。 第二天早上例行治疗时，他存了「小心思」。 得意地计算了时间，事后……比昨天多了十几分钟。 只要他多努力，说不定很快，就能留在上将床上过夜了。 纪修刚下飞艇，斯汀顿就凑上来，绕着他转了两圈儿，鼻子耸动。 纪修按住他，「你闻什么？」 斯汀顿满脸疑惑，「味道不对，你的味道变了。你真的是纪修？不会是什么人易容装扮的吧？」 西圩意识到什么，推开斯汀顿，拉他走到人少的地方。 「纪修，帝星这几日的传言都是真的？你和那位殿下结婚了？」 西圩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纪修身上的味道几乎是昭然若揭。 不属于纪修的味道，肯定是那位殿下的。 还有—— 西圩往纪修脖子上看了一眼，衣领根本掩饰不住那些暧昧痕迹。 他不想臆测，却控制不住联想。 这几日，帝星上关于纪修的传言沸沸扬扬，无非是纪家的废物，凭藉美色上位云云。 但西圩知道，纪修如果存了以色事人的心思，哪里能轮到那位殿下？ 斯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神情开始变得烦躁。 「纪修，你和那位殿下已经……」 在斯汀顿的认知中，即使住在一起的家人也不会沾染对方的味道，除非…… 第23页 纪修试图解释。 斯汀顿和西圩明显不信，纪修仔细想想，他和牧知岁之间真的算不上清白，也就不解释了。 斯汀顿碎碎念。 「你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呢？不是说好了，等军校毕业，我们一起去军队，一起去冒险，征服星河……」 他拉着西圩的手，「你不能学纪修。」 西圩没什么真心，敷衍地安慰他，「好，好。」 斯汀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纪修把带来的礼物交给他。 他和西圩是作为斯汀顿的好友来参加洁西雅的婚礼，不用备厚礼。 出发前，红连交给他一份，说是牧知岁准备的……随礼。 斯汀顿神色复杂地接过，把两人的礼物添进礼单。 「二姐还在化妆，婚礼还有两个小时。」 说完，神秘兮兮地凑近两人，「你们还记得那天在购物广场，监察队进来抓人的事吗？」 两人看他。 斯汀顿示意两人把脑袋凑得更紧一些，压低声音。 「我知道一些内部消息。」说这句话时，脸上的骄傲都要溢出来了。 纪修和西圩相视一眼，有志一同地没有开口说话。 「我听说，帝国机密被偷窃了。那天，监察队接到情报，说是双方在购物广场接头，所以才出动了监察队……可惜，只抓到了来接应的人，窃取机密的人逃……」 斯汀顿被纪修和西圩同时捂了嘴。 两人怒其不争地看着他，「行了，这些我们不想知道。你也不许和别人，和任何人说，谁也不能说！点头！」 斯汀顿不解地看着两位好友，半晌，点了点头。 纪修和西圩松开手。 斯汀顿得了自由，转着脑袋，左看看纪修，右看看西圩。 「今天，兰瑟教官也来了，穿着便衣，我还看见了监察……唔唔……」 按住斯汀顿，纪修和西圩抬头，同时看见对方眼中的无奈。 斯汀顿仰着头看着他们，唔唔叫了两声。 「这也不能说？」 「不能！」 纪修和西圩不想知道「帝国机密」，也不想参与「机密行动」。 斯汀顿很是泄气，用动作表示他知道了。 「我带你们去见二姐吧。」 斯汀顿风风火火地把两人带到了洁西雅面前。 如同她的名字，洁西雅如同一朵娇艷热烈的玫瑰，有着辛格家族标志性的红髮，和一双绿如翡翠的碧眸，身材高挑，纤瘦合度。 斯汀顿拉着两位好友闯进了洁西雅的新娘化妆间，和一屋子便衣大眼瞪小眼。 西圩反应极快地关上了新娘化妆间的门，拉着纪修和还没反应过来的斯汀顿乖乖地缩进一个角落。 「洁西雅，你弟弟？」 洁西雅.辛格，帝国情报处三科科长。 洁西雅瞪了三人一眼，慵懒地应了一声，「外面警戒的人呢？这么轻易地放人进来了，还是三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斯汀顿张口要说话，被纪修眼疾手快地堵了嘴。 洁西雅一句话让所有人哑了声儿。 「行了，按照刚才说的去做，在没确定目标前，任何人不能暴露。他们三个交给我处理。」 「还有，不许和监察队的人起矛盾！要是让我知道，谁漏了今天的计划，我亲自送他去执法处！」 「是！」 屋子里的人三三两两，从各个出入口离开。 「长能耐了啊！」 洁西雅一手一只，揪住斯汀顿和纪修的耳朵。 「你们两个什么地方都乱闯，早晚会吃大亏！」 「疼——疼——」 斯汀顿和纪修一起喊。 「洁西雅姐姐，我们不是故意要闯的。」 洁西雅松开两人的耳朵，往两人身上踹了一脚。 轮到西圩，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脚踹了过去。 「你们三个！」 「到！」三人齐声应答，排成一队，乖乖站好。 "知道今天是什么事儿吗？」 纪修和西圩摇头，斯汀顿点头，「知道一点儿，但纪修和西圩不让我说……」 「让你说！让你说！……」 斯汀顿身上多挨了两下。 洁西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弟弟，「脖子上支着这么大个脑袋，里面全都是水吗？……什么时候，你学着西圩，稳重一点儿？」 训完了弟弟，看着另外两人。 「你们两个，今天能看好他吗？」 纪修和西圩忙不迭地点头。 「能！我们保证！」 两人举起手发誓。 洁西雅对他们从来不会留手，打是真打。 虽然对西圩优待一些，但打在身上，是真的疼。 洁西雅还要再训他们几句，房门被敲响了。 辛格伯爵夫人温柔的声音响起，「洁西雅，你准备好了吗？时间快要到了。」 洁西雅看了三人一眼，纪修急忙跑过去开门。 辛格伯爵夫人是一位温柔和蔼的人，看到开门的是纪修，微笑着和他打招唿。 房间里，斯汀顿和西圩正半蹲着帮洁西雅整理衣裙。 第013章 第一三章 进展 「收到蜂刺传出的信号，这次的交易取消。」 「我们这次损失了这么多人手，就这么算了？」 第24页 「上面的命令。蜂刺的价值比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大。」 「我只是不甘心，哪怕冒着危险试一试呢……我不怕死……只要蜂刺把东西传递出来……」 「上面的命令：即使任务失败也要掩护蜂刺的身份。现在帝星戒严，所有出入口都在严格搜查，我们即使拿到了东西，也送不出去。一旦交接，蜂刺就有暴露的危险。事情只要做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 「我们的新任务：掩护蜂刺，降低他身上的嫌疑，让他继续潜伏。」 「是。」 洁西雅的婚礼按照流程，进行得十分顺利。 顺利地有点儿不正常。 洁西雅的婚礼很盛大，婚礼上的玫瑰都是从迪肃尤尔公国运来的。 辛格家族虽然爵位只是伯爵，但歷史悠长，很帝国很多权贵都能牵扯上关系。 婚礼来宾络绎不绝，人流如织。 负责酒水的服务生不够，特地僱佣了许多餐饮的员工。 萨布利曼等监察队员就穿着服务生的便服，混在其中。 婚礼风平浪静，就连平时宴会中有人被酒水衣服裙子的事儿都没发生。 直到主婚人大声喊：「下面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变故突生。 观礼的人群一阵骚动。 人群中突然冲出三四个人，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不知什么东西，想着婚礼台上冲去。 纪修三人类洁西雅勒令，不得离开她的视野，这会儿首当其冲。 斯汀顿悍然不惧，冲过去拦住其中一人，把他踹翻在地。 纪修和西圩各自瞄准了一人。 第四个人没有人拦，冲上了婚礼台，手中长长的筒状物对准了洁西雅和索普。 嘭！ 腥辣刺鼻的液体从筒中喷射出来。 索普上前一步，将洁西雅护住，直面喷出的液体。 洁西雅的反应更快，拉着索普在婚礼台上转了一圈儿，脱下来他身上的礼服外套，在半空中一抖。 喷射在空中的液体半滴也没漏掉，全被外套裹了进去。 一脚飞踢，冲上婚礼台的那人被踢了下去。 人群尖叫着散开，留在原地只剩下监察队和情报科的便衣。 之所以救援不及时，是因为他们被缠住了。 咔咔—— 一阵骨骼移位的声音。 这是纪修第一次见到混种。 和精神体不一样。 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体直接发生了异变。 衣衫碎裂，皮肤上直接覆盖了一层皮毛，身体像是吹涨的气球。 一只猿猴，三只螳螂，还有一、二、三……十三只狼牙鼠。 如果没有看到变化过程，人们只会认为这是实体化的精神体，大概率不会想到混种。 所谓混种，是近百年才出现的。 临近虫族的疆域，百年前突然出现了一些异种，他们没有精神体，□□能直接异化。 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出逃的试验品。 在暗黑世界，有黑研究所，研究人类和虫族基因，将其融合，衍生…… 自从第一批混种出现，至今这种研究也没有被根除。 传言，背后有虫族在支持。 这让混种人的生存环境更艰难恶劣，在各国都是最底层的存在。 洁西雅从婚礼台上跳下来，把纪修三人护在身后。 从新娘服宽大的裙摆下，拔下绑缚在大腿上的能量刀，挡住了一只螳螂噼砍过来的臂刀。 她动作干净，带着力量，几个旋踢，头上的新娘发冠竟然没掉。 变身混种后，这些人力量速度都翻倍增强。 和混种战斗，即使不变换精神体状态，也必须融合精神体能量。 洁西雅的精神体是只红色雌狮，融合精神体能量后，身体体表溢出一层红色光芒，力量速度再度提升几个档次。 面前的螳螂根本不是她对手，两个错身就被制伏在地。 纪修三人联手压制了那只猿猴。 隐身在宾客中的情报科和监察队将其他混种抓捕。 却并没有发现有用的其他线索。 「队长！」 …… 「科长！」 监察队和情报科的人一起叫起来。 被他们抓捕的这些混种，几乎在同一时间口中涌出黑血，连挣扎都没有就毙命了。 洁西雅和萨布利曼对视一眼，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了。 全死了，就代表线索断了！ 可惜，布了这么久的线，只差临门一脚，功亏一篑。 纪修回来，和牧知岁说起婚礼上的事儿。 牧知岁沉思片刻，却不像洁西雅和萨布利曼那么失望。 「全都死了……说明有更大的鱼。只要把今天宴会上的所有人一一详查，大鱼藏不了太久。」 未等纪修把牧知岁分析的信息传递给斯汀顿，斯汀顿先给他发了消息，说洁西雅已经按照宾客名单在排查了。 洁西雅的婚礼过后，很快就到了第一军校的报导日。 沧澜帝国各星域的报导日期差不多，参加完洁西雅的婚礼后，西圩就启程去了鲸柱星域。 沧澜帝国第一军校每年只招收五万新生，其中作战指挥系只招收1000人。 每年的报导日，作战指挥系的招待处是最清闲的。 第25页 纪修不办住宿，作战指挥系下午三点却有一个新生大会。 纪修熘达去了隔壁的战斗系机甲学院。 相比较指挥系的清闲，机甲学院简直人满为患。 到处都是提着行李的新生，招待处的迎新人员每人佩戴一只扩音器，指挥人流。 斯汀顿从人群中挤出来，笑着拉住纪修。 「走，去看看我的宿舍。」 斯汀顿申请了住宿，用他的话说。 上了大学不住宿舍，就相当于没有拥抱过青春。 「纪修，你真的不申请宿舍？如果你也住宿，不上课的时候我就能去找你玩儿了。」 斯汀顿很遗憾，凑近了压低声音，「是不是那位殿下不让？」 眼睛骨碌碌地在纪修脖子上扫了两圈儿，没有发现之前看到的暧昧痕迹。 纪修敲他脑袋，「你找什么？」 斯汀顿揉了两下被敲疼的地方，大咧咧不当回事儿，「纪修你长得好看呀，有个词怎么说的？食色性……不是……应该是，新婚燕尔。对了，纪修，你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他的思绪跳得很快，眨眼从婚礼又跳到了新室友。 机甲学院一般是两人一间宿舍，对为谋面的室友，斯汀顿很期待。 斯汀顿带了不少行李，装了三个大行李箱。 两人拖着行李站在宿舍门口，斯汀顿核对了一下宿舍信息。 「就是这间。」 他推开宿舍门。 他的室友已经在了。 栗色短髮的男生正在铺床，听见房门声，回过头来。 虽然一条腿跪在铺上，依旧可以看出他个子瘦高，四肢纤细。 「怎么这么瘦？他不吃饭吗？风一吹就飞了……」 纪修听见斯汀顿小声咕哝，然后对着室友扬起大咧咧的笑容。 「你好，我是斯汀顿.辛格。」 栗发男生反应冷淡，只是应了一声，「我是乔立.麦金。」 目光淡淡地扫过来，在纪修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视线落在两人手中的三个大行李箱上，神色复杂。 第一军校提供住宿的基本条件，包括被褥，装在一只袋子里，需要学生自己铺床。 斯汀顿不怎么做过，笨手笨脚，床铺得歪歪扭扭，坑洼不平。 纪修坐在宿舍椅子上，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乔立惊奇地看了他好几眼，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 或许是斯汀顿铺的床太丑，吵到了乔立的眼睛，他主动过来帮忙。 斯汀顿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笑得热情又真诚，想要大力拍一下他的肩膀，手抬起来了，看到乔立纤细的四肢，尴尬地放下。 「你人真好，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给乔立介绍纪修，「他是纪修，是我朋友，在隔壁指挥系，也是今年的新生。」 乔立又看了纪修一眼。 斯汀顿说话算话，中午请乔立去军校食堂吃饭。 第一军校每个院系都有自己的独立食堂，机甲学院有十几个。 他性格爽朗，一顿午饭下来，乔立已经被他划进了朋友行列。 吃完了饭，纪修看了下时间，和两人道别。 看着纪修的背影。 斯汀顿突然对身边的乔立道：「你是不是喜欢纪修？」 乔立：？？？ 斯汀顿交浅言深，「我知道，纪修长得好。在我们以前的学校，就有很多人喜欢他。但纪修已经结婚了，你没戏了。」 乔立：？？？ 纪修的学校生活过得平静。 这天晚上的例行治疗后，纪修苦恼。 「上将，我的治疗是不是没效果？」 半个月过去，纪修没有从牧知岁的双腿看出变化。 「想放弃了？」 牧知岁笑着，捏着他的下巴，凑过来吻了一下。 「没有，只是觉得我很没用……」 牧知岁没有说话。 黑色豹猫从他伸出的指尖，矫健优雅地落在地上。 「有变化吗？」 纪修从床上下来，蹲在黑色豹猫身边观察。 旋即，惊讶的喜色上了脸。 伸手比了一下黑色豹猫身上那道最大的伤口，缩短了一寸多。 黑色豹猫的第四尾已经长到一半长度。 纪修笑着把牧知岁扑倒在床上，"上将，我很有用！」 「是，你很有用。」 「那我能留下来，给上将暖床吗？」 「……」 第014章 第一四章 茧丝 纪修再一次被牧知岁拒之门外。 这天。 「殿下。」 赫青行色匆匆地走进来，把一份检测报告递给牧知岁。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大事？」 牧知岁伸手接过检测报告，很少见赫青身上出现冷静之外的情绪。 「是关于纪修大人的。」 赫青耐心等着牧知岁看完。 牧知岁看着手中的检测报告，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还有多长时间？」 「寄生茧丝潜伏期，需要每周接受来自母体的抚慰。超过一月……就会自动孵化。来自母体的抚慰，可以是入口的某种东西，也可以是环境中某种东西。从时间上计算，如果没有其他诱因，还有2－3天。」 纪修上完课，走出教学楼，一眼就看到了扶青树下的牧知岁。 第26页 牧知岁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没有看到泽维尔。 扶青树摇曳，斑驳光影在他身上移动。 美人如画卷。 纪修快步跑过去，在他身前蹲下，"上将。」 第一军校的学生来自各个星域，很多人不认识纪修，也没听过帝星最近的传言。 他们驻足观望是因为牧知岁。 立志军校的学生，哪个没有听过牧知岁的名字？哪个没见过牧知岁的全息影像？ 「哪个学生是谁？」 「牧上将的爱人吗？」 「上将什么时候结婚了？」 …… 「牧上将不是在域星驻守吗？什么时候回的帝星？」 「上将特意来接我的吗？」 纪修眉眼透出掩饰不住的喜悦，骨子里都洋溢着欢欣。 「嗯。」牧知岁神色温柔，「学习怎么样……」 嘭！ 爆炸的巨响和烟火，吞没了牧知岁未说完的话。 爆炸声来自隔壁的机甲学院。 爆炸声未落，就见几架机甲腾空飞起，在半空巡视。 嘭！嘭！嘭嘭嘭！ 第一声爆炸像是导火索。 接连有其他方向传出爆炸声。 更多机甲从地面升空，想着爆炸地点飞去。 广播响起来。 「全体学生请注意！全体学生请注意！全体学生请注意！」 生怕有人没听到，广播重复了三遍。 「低年级学生听从老师和高年级学长的引导，去最近场所暂时躲避！……」 第一军校的反应十分迅速，各处的教师和高年级学生迅速站了出来，引导学生避难，但仍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伤亡。 一发炮弹拖着长长的火光落在人群密集处，闪躲不及的师生，残肢血肉飞溅。 惨叫和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有数十发这样的炮弹落了下来，一多半被挡住了，但还是有十几发落进了人群。 炮弹落地处的烟雾散开，纪修恍若看见了地狱。 虫子！ 坑底有十几只虫子趴在人类的残肢上啃噬血肉。 黑色反光的甲壳，半透明的膜翅，有狰狞的口器，和如同锯齿镰刀一样锋利的前肢。 教科书上，它们叫做。 镰刃！ 纪修白着脸，换了个方向，推着牧知岁快速跑。 脑中飞快回忆着有关镰刃的资料。 镰刃因为体型小，会飞，行动灵活，繁殖力强，成长期短，被虫族当做先锋，充当各种小型战争的先锋，担任突袭。 它们经常出现在虫族前线的域星。 但作为沧澜帝国腹地的帝星，怎么会出现镰刃？ 牧知岁坐在轮椅上，被他推得飞起，扶着额头失笑。 「第七区的反空间跃迁装置一定是被人关闭了。」 他抬头看着空中，约百米处渐渐显形的蓝色光环。 「有人在第七区投放了微型星门，恐怕不止一处。」 纪修也看到了半空中突然出现的蓝色光环，脚步慢下来。 星门，空间跃迁的传送装置，能从某个坐标点，一步跨越遥远的星河，到达目的地。 纪修只见过能通行飞船的星门，这么小的星门还是第一次看到。 空中的微型星门很小，一次只能通过一只两倍成年人大的虫族。 但，源源不断。 纪修看着从星门延伸出来的一道浓重的黑线，这些虫族大都是镰刃，偶尔夹杂着几只不同的。 它们飞出星门一段距离，留下一部分拱卫星门，其余四散，向着周围飞去。 有几只发现了地面上的人群，直接俯冲下来。 第一军校的师生们心理素质过硬，尤其是高年级学生，除了第一波的炮弹袭击中有死伤，很快组织了有效的抵御和反抗。 就近没有武器，有人融合精神体，有人直接转化精神体形态。 纪修看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顾忌着牧知岁，克制自己不要冲动。 「想去就去，不用担心我。」 看出他的跃跃欲试，牧知岁开口。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空中的微型星门上。 「上将……」 纪修很犹豫。 「不要离开太远。」 纪修把牧知岁推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兴奋地冲进了战斗中。 帝国的安全部门被渗透得像是筛子一样，竟然让人把星门安放在了第七区。 简直是帝国之耻！ 星门不关闭，第七区的反空间跃迁装置就不能重启…… 如果没有及时封锁第七区，让这里的虫族逃出去……潜伏下来…… 军校也意识到了这些，有人来解决星门了。 一束两人合抱粗细的光束落在空中的星门上。 光束所经之处，所有虫族连带星门化为乌有。 这是粒子湮灭炮。 清除空中的星门容易，地面上的就没有这么方便了，必须要先疏散星门周围人群。 况且—— 牧知岁看见了隐藏在虫群中的虫母。 纪修从空中跌落，面色惨白。 五脏六腑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 耳边若有若无的虫鸣如跗骨之跙。 「纪修！」 纪修努力睁开眼，看到牧知岁担切的脸。 第27页 牧知岁抱着他的腰，一只手里握着一支透明药剂。 「我要死了吗，上将？」 他眼中沁出泪来，眼中满是惶恐无助。 毕竟年纪小，他第一感觉到死亡距离他这么近。 牧知岁看他这样的神态，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有我在，你死不了。」 纪修忽然觉得安心。 不对，他好像听到牧知岁的笑声。 这个时候，怎么能笑？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怕。」 牧知岁声音带着安抚。 纪修觉得颈间一疼，针尖刺破皮肤，冰凉的液体注射进来。 「上将……」 身体虚软，四肢无力，他惊恐地发现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牧知岁左臂环过他的腰，手指与他相扣，带着他站起。 站……站起…… 纪修目光下移—— 牧知岁的轮椅不见了，腰部以下包裹在一具半身机甲里，看机甲上的纹理，分明就是那架轮椅。 牧知岁半抱着他，健步如飞，灵活地躲过了飞射的炮火。 如同一只灵活矫健的豹猫。 纪修感觉脑子很懵，他要捋一捋。 如果牧知岁行走无虞，这么多天……一直要求他抱着上下楼…… 还有，…… 纪修想着想着红了脸。 上将一直在骗他。 心中生出这样的认知，偏偏一点儿也恼怒不起来。 纪修低头，看牧知岁扣在他腰上和他手指相扣的手，黑色如水晶清透的精神能量从相扣的手指漫进他身体，他能感觉到黑色的精神能量如丝线附在他五脏六腑。 联想到之前的骤痛，还有若有若无的虫鸣…… 他好像能推断出什么。 上将是不是知道了？所以今天特地来接他。 这样一想，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咔长出来，飞快地长成一株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纪修在牧知岁颈侧蹭了两下。 牧知岁随手解决了从旁边的教学楼里窜出来的一只虫族，低头看他，叮嘱他。 「别用精神能量。」 纪修乖巧点头。 束缚他五脏六腑的什么东西好像被迫陷入了蛰伏，耳边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虫鸣，现在他只觉得聒噪。 他迷恋地看着牧知岁的侧颜。 这才是他认知中的上将，沧澜帝国七皇子牧知岁，沉着冷静，从容不迫，而且——强大！ 纪修看着牧知岁两枪射爆了一架机甲，爆炸的机甲碎片从空中坠落。 虫母—— 说到这个词语，没去过域星的大概只在科普视频中见过，并不懂得它在战场上出现代表着什么。 在虫族前线的边境域星，像纪修这样被不知不觉种下茧丝的人，多如过江之鲤。 他给纪修注射的药剂是茧丝抑制剂，能有效减缓茧丝的甦醒时间3－6小时。 虫母一声召唤，茧丝在十几分钟就能完全占据寄生者，成为虫母操控的傀儡。 虫母有等级，等级严苛不能逾越。 上等虫族对下等虫族有着绝对支配权，由虫母衍生出来的茧丝也一样。 上等虫母可以唤醒下等虫母的茧丝。 虫族和人类的战斗绵延至今，势力相互渗透。 帝星中被种下茧丝绝对布置纪修一人。 被牧知岁击落的机甲中的驾驶员应该就是被茧丝控制了，才会调转枪口，对准了军校师生。 牧知岁带着纪修躲到一根廊柱后面，给手中的镭射枪换了新的能量块，目光盯着逐渐靠近的几只镰刃。 普通镰刃体形只有半个成年人那么大，等级最高的体形相当于两个成年人。 它们能喷射毒液，腐蚀性很强，不但可以腐蚀血肉，还可以腐蚀各种建筑。 周围坑坑洼洼的地面和建筑，都是它们的「杰作」。 第七区已经封锁，不能尽快带纪修回庄园。 只能等这场暴乱结束。 第015章 第一五章 后续 一个小时后，牧知岁在空中看到了拱卫帝星的帝国第一舰队的标识。 帝国第一舰队被誉为冰冷的帝国兵器，直属帝国皇帝。 在他们的参与下，这场发生在帝星第七区的暴乱很快结束了。 无数虫族在攻击下变成齑粉，军校建筑损毁。 帝国第一舰队代表执行和毁灭，不包含救援。 帝国第一舰队在镇压暴乱后消失，留下一地狼藉。 各方势力不敢吱声儿。 在解除封锁的第一时间，牧知岁带着纪修回到了庄园。 庄园内，赫青已经准备好了。 纪修被推进医疗舱，赫青主刀。 「不用害怕，只是一个小手术。帝星这边不常见，但在边境域星，千星、日侅、阿迦，被种下茧丝的人，很多。只要发现得及时，就能清除。」 对赫青的医术，纪修是相信的，毕竟是上将的专属医师。 医疗舱中被注入了麻醉气体，纪修慢慢睡去。 「睡上一个小时，醒来，手术就完成了。」 纪修醒来没有见到牧知岁，红连告诉他，牧知岁去了军部，还没有回来。 他体内的茧丝已经被清除，身体上看不出伤口。 赫青告诉他，一周内尽量不要动用精神能量。 第28页 纪修没有等到牧知岁先睡着了。 迷迷煳煳中被人吻醒，纪修睁眼就看到了牧知岁俊美的脸庞。 「上将。」 他伸展手臂将人抱住。 牧知岁身上还带着夜色的凉。 牧知岁坐在床边，把他身体抱起，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合衣躺下来。 「上将要在这里睡？」 纪修高兴地扑过来亲他。 由着他亲了会儿，牧知岁按住他，「睡觉！」 纪修注意到他神色中的疲惫，想到今天的经歷，安静地躺好不闹人。 「上将，晚安吻。」 「晚安，我的小太阳。」 牧知岁笑着亲了亲他。 纪修微愣，笑着滚进牧知岁怀里。 一夜好梦。 纪修睡醒时，牧知岁正把自己坐进轮椅。 看到他醒了，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吵醒你了？」 纪修看了看窗外，天还未亮，几颗星子挂在夜幕上，发出寂寥冷寂的微光。 他从床上爬起来。 「上将今天起这么早。」 「嗯。」牧知岁应了一声，「这几天事多，恐怕顾不上你。学校停课了，你安心在家里养病，别乱跑，别动用精神能量，听赫青的话。」 「上将变得啰嗦了。」 纪修很受用，笑着推他去另一边的卧室洗漱。 虽然昨夜睡在纪修的房里，牧知岁的衣服等所有东西都在自己卧室。 纪修这几天做惯了伺候沐浴，今天也不假人手。 「上将，我能亲你一下吗？」 今天这么客气？往常不是什么话也不说就扑上来了吗？ 牧知岁转头，看向半跪在轮椅前的纪修。 纪修握着他的手，微微仰着头，专注地看着他，眼中盈满期待。 得到应允。 纪修半跪在地上，直起身，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 炽热的胸膛贴着他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甚至有些烫。 这次的亲吻，纪修格外虔诚。 温软濡湿的舌伸进他口中，舔过他的牙床，上颚，试探着和他的舌尖相抵，交缠…… 两人唿吸交缠，纪修差点要溺毙在这样的旖旎缠绵中。 他努力攀着牧知岁的脖子，不让发软的身体滑落。 牧知岁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把他抱坐在轮椅上，低下头，反客为主，含住他因为刚才的亲吻微肿的唇。 另一只手扣住他后脑勺，不容他逃避。 纪修清楚地感受到了其中的强势，占有。 这场亲密由纪修开始，结束却不受他掌控。 纪修的嘴唇被咬破了，吃早餐时，瞪了牧知岁好几眼。 牧知岁临出门前，纪修拉着他，在他脖子最明显的地方咬了一枚清晰的痕迹，这才满意。 牧知岁走后，纪修有些无聊。 不能动用精神力，他不能去玩机甲，赫青似乎很忙，没功夫搭理他。 下午，赫青带着整个医疗组的人离开了，说是要去做……技术指导。 这是红连告诉他的。 正百无聊赖。 红连说有人拜访。 过了不大一会儿，纪修就看到了斯汀顿，和他一起来的，竟然还有乔立。 斯汀顿看见他很高兴，第一反应是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想到接待他们的管家说纪修在养伤，硬生生止住做了一半的动作。 上下打量纪修，看到他肿破的嘴唇，领口露出的身体上青紫交叠的暧昧痕迹，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的身体怎么样？受的伤严重吗？」 纪修请假，对外的说辞是在这次的暴乱中受伤了。 第一军校的学生在这次的暴乱中，伤者众多，没人怀疑。 「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几天不能使用精神能量。你们呢？」 纪修看着两人，不着痕迹地把手边的电子板收起来。 「纪修，你不知道，乔立可厉害了！」 斯汀顿眉飞色舞，迫不及待地炫耀室友。 「他的机甲驾驶像是云隼一样，灵活兇勐，在这次暴乱中救了好多同学。教导员说这学期成绩给他加50分。」 最后一句话，完全是羡慕嫉妒。 听斯汀顿说着军校的事儿，纪修领两人去看了仓库里的机甲。 看到机甲的两人，双眼放光。 斯汀顿和乔立兴尽而归。 送走两人，纪修和红连说了一声儿，也出了门。 消息封锁得很好，除了第七区，帝星的其他区看不出区别。 第十一区依旧热闹繁华，人流如织。 纪修把电子板递给阿利，里面是他向赫青要的有关茧丝寄生的资料。 阿利粗略看完，他知道昨天第七区发生了暴乱，但知之不详。 纪修把情况说了。 阿利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林雅小姐託付给他照看的小少爷被人下了黑手，他竟然事后才被人告诉。 这次，是第二次了！ 「很大概率查不出什么结果。」 对于被种茧丝的事儿，纪修神色平淡。 这种手段实施起来非常隐秘，很难落下线索或者把柄。 「别抱什么希望，只当时把人和事再梳理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纪修回到庄园，牧知岁还没有回来。 第29页 牧知岁今天回来得比昨夜还晚。 红连候着他从飞艇上下来。 牧知岁看他一眼，「有事？」 红连恭敬地走在他身边，禀报，「纪修大人的人开始查茧丝的事。属下请示殿下，是不是要把我们的人撤回来？」 「查到了什么？」 「一些陈年旧事。」 红连把一块电子板递过来。 牧知岁看着里面的资料，沉思片刻。 「人不用撤，把你们查到的透给那边知道。」 「是。」 「不许起冲突！」 「是。」 在一楼大厅看到纪修，牧知岁有些惊讶。 「怎么还没睡？」冷厉的眉眼瞬间缓和，声音温煦如春水。 看到他进门，纪修从沙发上起身，飞快地「摇着尾巴」跑到他身前。 「我等上将。」 牧知岁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今天可好，如果觉得无聊，可以找朋友去玩，只要不动用精神能量就无碍。」 纪修握着他的手，眉眼带笑，「下午，斯汀顿来过，说学校停课三天。」 说着话，像往常一样，他将牧知岁连同轮椅一起抱起来。 泽维尔和红连只跟到门口，没有进来。 「上将是不是很累？」 纪修按捏着牧知岁双肩酸胀的肌肉 力道不轻不重，牧知岁舒服得喟嘆，闭眼笑着问。 「从哪里学的？」 「我会的可多了。」纪修的声音带着自得，他绕到浴缸侧面，按摩牧知岁的手臂。 水花溅起，牧知岁勾住他的脖子，用力拉近，给了他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纪修单腿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缸沿儿支撑身体，领口处的衣服被溅湿一片，舔了舔唇，意犹未尽。 牧知岁的身体滑回浴缸，闭眼仰躺。 纪修看清他脸上的疲惫，继续帮他按摩。 「纪修。」 「嗯。」纪修抬起头。 牧知岁没有睁眼，像是自言自语。 「这几天我都会回来很晚，不必特地等我。」 「我想等。」 牧知岁睁开眼看了他一下，笑着重新闭上眼。 「我尽量回来早一点儿。」 牧知岁慢慢说起这次的第七区暴乱。 「……军校学生死伤接近一成，皇帝陛下震怒。今天很多人都被摘了帽子，军政两界人心惶乱。是危机，也是机遇。……」 「……我被召回帝星，无诏不能离开……」 「我不想做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 纪修给牧知岁按摩完了身体，替他洗头。 不知何时，牧知岁的声音消失了。 他凑过来看，牧知岁睡着了。 将牧知岁打理好，抱在床上，纪修去换了衣服。 躺在牧知岁身边，纪修想，昨天能睡一张床，今天也是被允许的吧？ 支起身体，看着牧知岁的睡颜。 银色长髮如同月光洒落，牧知岁睡姿标准，像睡美人。 「晚安，上将。」 在牧知岁唇上亲了一下，纪修躺在他身边，很快睡着了。 牧知岁履行了他的诺言，之后每天晚上回来都没有再像那天那么晚。 两天后，学校复课。 纪修发现学校的老师多了很多生面孔。 纪修想起牧知岁和他说起这次暴乱的目的。 捨弃者多，代表对方所图谋者大。 对方不惜制造第七区的暴乱，所图谋者，利益一定超过了牺牲。 帝国监察队和情报处一直盯着的帝国机密被传递出去了！ 第016章 第一六章 请家长 复课后，纪修的自由时间大大缩短。 每天放学后如果没有必要就不去第十一区。 这天阿利主动来找他。 「有些人在查当年的事。」 纪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一些陈年旧事，没什么好查的。对方是谁，知道吗？」 阿利顿了一下，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您的枕边人。」 「上将？」 纪修圆睁着眼，沉思了一会儿才捋顺。 「上将要查就让他们查吧。和那边起矛盾了？」 他转着手中的茶杯。 阿利摇头，在心中措辞好了才出口。 「对方很友善，主动把很多陈年旧事的线索摆在了……几乎是递到了我们眼皮子底下。」 「呀……」纪修发出一个惊讶的音节。 阿利接着道：「那位殿下应该是不知道您知道那些陈年旧事，特意提醒。」 「嗯。」纪修轻轻应了一声。 「线索递过来，就好好接着，别起冲突。」 阿利又说起茧丝的事。 查到如今，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纪修宽慰他不急，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 几天后，纪修因为「陈年旧事」和人打了一架，还被学校叫了「家长」。 因为纪修没有申请住宿，中午时间短，通常不回庄园，他不爱一个人在飞艇窝着。 中午休憩时间，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地方歇脚。 这片坡地位于指挥系和机甲学院交界。 毕竟位属同一所学校，第一军校中的各个院系没有明显的地域划分。 第30页 坡地向阳，草地上有几棵粗大的扶青树，树下有浓重的树荫，是夏日正午很好的休憩处。 斯汀顿有时也会和乔立一起来，在这里，三人玩耍嬉闹。 今天，斯汀顿没有来。 纪修刚在树荫下合上眼，就听见了脚步声，还有靠近的混杂气味。 这一周，纪修表现得很乖，不能动用精神能量，能缩着就缩着。 但这样的纪修似乎给了人一种错觉，尤其因为这段时间牧知岁事忙，两人亲密时间和次数都减少。 纪修精神体收敛，牧知岁的气味几乎淡到闻不出。 ——纪修失宠了！ 生了这样的错觉，一些魑魅魍魉迫不及待地冒头了。 「纪修，你也有今天？你这是被人丢弃了吗？」 嚣张欠揍的声音，有一丝熟悉。 纪修翻个身，不打算理会。 没想到他的举动让对方觉得受到了冒犯，言语升级。 如果没有上升到母亲和牧知岁，纪修大概率会继续忍下去，被人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这几天，他听的谩骂诅咒多了，不在乎再多两句。 菲尔亚德.苏南，纪修的高中同学，同校同级不同班。 纪修不知道他也报考了第一军校，还被录取了。 在高中时，菲尔亚德就爱找他麻烦，没想到来了第一军校，依旧恶性不改。 菲尔亚德身边的人纪修不认识，看他们身上的校服，应该是指挥系的新生。 「……你妈妈死了还不到一年，你爸爸就娶了新人过门……听说，你在纪家过得连条狗都不如。可怜啊……」 「……牧知岁就像是一条被打折了嵴椎的狗……乖乖地被牵回帝星……你以为他还能起来……我听说你失宠了，你这张脸不中用，这么快就被腻了……」 纪修翻身跃起，照着鼻樑就给了他一拳。 他动作迅速矫健，菲尔亚德和他身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纪修没有受力里照着菲尔亚德脸上揍了两圈，身上踹了两脚，在他反应过来前，撒腿就跑。 没跑掉，被埋伏着的另一队人截住了。 这些人，应该算是「新仇」。 纪修作为招生考试成绩双s入学的指挥系新生，受到了指挥系绝大多数老师的喜爱，成为众多新生心目中的优等生。 同时也招致了不少人的记恨反感， 之前因为纪修「受宠」，不敢造次。 纪修「失宠」了，此时不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纪修觉得指挥系应该整顿一下，这届新生的质量明显良莠不齐。 他自认在学校十分安分，从来不主动惹是生非。 看看截住自己的人，回头看看追上来的菲尔亚德等人。 纪修活动了一下手脚，嘴角勾起冷笑。 他并不怕打架，也不怕打群架。 精神体强度晋级前，他遇到的这种场面不在少数。 纪修没想到这群「小少爷」看起来气势汹汹，却不经打。 他没怎么受伤，对面倒是被他打哭了好几个。 脸上青青紫紫涕泗横流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悽惨可怜。 帝国第一军校指挥系的学生都这么弱吗？ 纪修捏着拳头，感觉他并没使多少力。 高中时也打过菲尔亚德，好像没有这么惨。 有学生报告了教导处，他们几人就被请到教导处「喝茶」了，还被叫了「家长」。 秃顶的教导主任让他们在走廊上罚站。 纪修以为牧知岁那么忙，肯定没时间，多半会是泽维尔或者红连来。 没想到来的人是牧知岁。 牧知岁先看向纪修。 纪修看着还好，面容齐整，看不出伤，只是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 另一边的菲尔亚德等人就悽惨得很，鼻青脸肿得像是猪头，张开的嘴里，牙齿掉了好几颗。 「没吃亏？」 牧知岁的第一句话。 「我没让他们打我的脸。」纪修很自豪，蹲下身，视线和牧知岁平齐。 「嗯，其他地方呢？」 纪修笑着，混不在意，「都是皮外伤，不碍事，一两天就好了。」 两人亲切地说着话，另一边走廊上站着的菲尔亚德等人腿有些抖。 纪修看着不像「失宠」的样子。 等到牧知岁进了教导处办公室，菲尔亚德一点一点挪过来，拿手捅了纪修一下。 牙齿掉了，说话有些漏风。 「你不是死肿（失宠）了吗？」 纪修扭头看到他肿胀的猪头脸，不想搭理他。 菲尔亚德自言自语。 「侍寝发张不待机（事情发展不对劲儿）……那樱被打服了（你应该被我打服了）……哭着亏哈搜绕（哭着跪下求饶）……我习性矿渣（我心胸宽大）……收你作呕扫地（收你做我小弟）……」 纪修没听懂他叽叽咕咕在说什么。 凝神竖耳，专注地听着教导办公室内传出的动静儿。 牧知岁进了教导处办公室，发现里面很多人，大部分「参与斗殴」的学生的家长都到了，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贵族服饰的老头。 牧知岁认识。 苏南大公，沧澜帝国公爵，年纪有七十多了吧。 苏南大公正在对秃顶的教导主任发难，口口声声要严惩「兇手」。 第31页 牧知岁好整以暇地看着老头表演，空隙里插了一句。 「苏南大公的孙子也在帝国军校上学？」 苏南大公没有孙子在第一军校上学，他今天作为家长来这里，是为他的小儿子菲尔亚德。 沧澜帝国帝星的人都知道，苏南大公前面养了七八个儿子，都是未成年夭折，只有现在这个五十多岁得来的小儿子养到了成年，平常看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牧知岁这句话简直是往人肺管子上戳。 苏南大公当即跳脚，像一头髮怒的公牛冲过来。 「怎么？你要打我？」 牧知岁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敛了笑容，不屑地看向苏南大公。 观察办公室的人，其他家长老实地窝着当鹌鹑，只有这老头跳得厉害。 出头的椽子先烂，冒头的钉子要挨打。 牧知岁自觉对纪修还算有几分了解。 纪修不是主动惹事儿的人，但狼崽子也不喜欢吃亏。 打人肯定是打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但这并不会让牧知岁觉得纪修做错了。 养一只狼，就要把它的爪子和牙齿磨得锋利。 如果拔掉了它的爪子和牙齿，养出来的只能是温顺的狗。 一个激灵，秃顶的教导主任想起这位殿下少年时在帝星的风评，急忙拦住了激动的苏南大公。 这位殿下，如果不是早早就被送去了域星，绝对会成为帝星一霸，还是那种风评极差的。 苏南大公被秃顶的教导主任拦住，指着牧知岁破口大骂。 苏南大公虽然气急，还有理智。 言语不敢升级上升到牧知岁的父母。 帝国皇帝的脾气不怎么好。 能骂出口的，翻来覆去都是牧知岁跋扈嚣张不受宠，贪恋美色昏聩无能。 牧知岁纯当耳边风。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纪修是我的人！既然有胆子挑衅，挨打了就找家长。这种儿子，」牧知岁身体微前倾，挑衅不屑地看向苏南大公。 「还是丢了吧。趁着现在身体还能动，再养一个。」 秃顶的教导主任一个头两个大，哀求地看着牧知岁，」殿下，求您少说两句，积点儿口德。」 没看到苏南大公快要口吐白沫了。 牧知岁收了口，低头理了一下衣襟。 「我记得帝国军校有校训。关于校内学生之间的切磋，大概意思应该是，只要没有给对方造成永久性损伤，只需要负责对方的医疗费就行。苏南大公开口出个价儿，我想，我应该能付得起。」 「还是说，贵府少爷受到了永久性的精神创伤？苏南大公放心，我牧知岁是个公正的人，绝对不会像没担当的软蛋。我认识几个很好的精神医师，可以请来为贵府少爷治疗。医疗费用我来出。」 秃顶的教导主任想堵牧知岁的嘴，但他很怂，不敢。 「怎么回事儿？」 从教导处出来，牧知岁在扶青树下停下来，才开始问事情原因。 「有人欺负你了？」 第017章 第一七章 新室友 「我身上没有上将的味道，他们觉得我失宠了呗。」 纪修回答得十分直白，眼波盈盈地看着他，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牧知岁揉了揉额头，笑着对他伸出手。 纪修不解。 「你不是说你身上没有我的味道了吗？」 被他用力一拉，纪修跌进他怀里，为了不压到他，一只手撑在轮椅扶手上。 牧知岁把他的脖子勾过来，抬头吻住他。 气息炽烈，语音含煳，「那就重新打上标识……今天做得不错，给你奖励……」 「上将……」 纪修的身体软下来，主动贴上来，方便牧知岁动作。 扶青树上，一朵粉色娇艷的花儿，悠悠荡荡离开枝头，轻轻落下来。 已经到了扶青花盛放的时节，如云如霞，粉色渐渐淹没了枝头，间或窥见花朵间星星点点的绿。 纪修带着一身浓郁的玫瑰花香和暧昧痕迹回去上课。 所经之处，同学纷纷避让。 c！发生了什么？ 强悍的s级精神体标识，让精神体强度不高的学生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这种勐兽在侧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指挥系下午只有两节课。 下了课，纪修看看时间还早，去了隔壁的机甲学院蹭课。 机甲学院的学生精神体强度人皆a+，纪修身上的气味就没有那么招摇了。 纪修去蹭的是格斗课。 因为蹭的多，斯汀顿同班同学和授课老师都认识他。 斯汀顿凑到他身边，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半天才说话。 「你和那位殿下做了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重？这里是学校……」 纪修也觉得牧知岁留在他身上的味道格外重，带着嚣张的侵略，霸道的占有，像是宣告，昭示。 「听说你打架了，菲尔亚德又找你麻烦？」 菲尔亚德对纪修看不顺眼，斯汀顿早就知道。 高中时，顾忌着他的身份，纪修很克制，但那小子太烦人，有时也会忍不住还手。 「他以前不告状的。今天怎么闹到教导处，还请了家长？」 说着，扒拉了一下纪修，「你没受伤吧？菲尔亚德他老爹有没有为难你？」 第32页 「我没事。上将来了。」 纪修压低声音，小声道，眉眼清楚可见幸福甜腻。 斯汀顿不知道这两个形容词是否准确，他被齁着了。 纪修这副表情，他简直没眼看。 两人在后面叽叽咕咕，被当做遮挡牌的乔立原本不想听，也不想管。 格斗课的教官眼神瞟过来五六次了。 趁着教官不注意，他往身后的纪修小腿踹了一脚提醒。 为什么不踹斯汀顿？ 乔立不想因为他突然大叫，被教官拎出去，三人一起受罚。 纪修果然比斯汀顿靠谱。 他立刻受到了乔立的提醒，顺便警告了身边的斯汀顿。 格斗课的教官费南德有一脸浓密的红色络腮鬍，喜欢被人叫红鬍子。 听说，来第一军校任职前，他在前线战斗了十几年，受了伤退役，才到第一军校当了教官。 他教授的格斗技主张简洁实用，不追求姿势华丽。 对于纪修这个旁听生，红鬍子很喜欢。 勇勐敢拼，不像指挥系的其他人，弱得像只小鸡仔儿。 好的指挥官必定文武双全。 只要纪修来旁听，必定会被他拎出来做教学。 经常是一带二，斯汀顿和乔立也会被分到许多关注。 就像今天。 红鬍子今天讲的是星际战争中的抢舰近身格斗，老惯例，三对三混战。 对于纪修、斯汀顿和乔立被分为一组，其他的学生不干了。 「红鬍子教官不能这么偏心，他们三个一组，我们谁能打得过？」 红鬍子一句话堵住了其他人的嘴。 「他们三个，今天不许使用精神能量。」 往常被「欺负」惨了的学生眼睛立刻亮起来，纷纷摩拳擦掌，「不怀好意」地看过来。 训练室有许多虚拟场地，模拟出战舰内部环境。 斯汀顿做着战斗前的身体拉伸，很多人想要走后门，和三人队对战。 红鬍子不负责任，大手一挥。 纪修三人一组，剩下所有人一组。 …… 格斗课结束，每个人都出了一身汗。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 斯汀顿躺在地上，恢復体能，大口喘着气，被路过的同学毫不留情地「嘲笑」。 「斯汀顿，站起来，你不是自诩为雄狮一样的男人吗？」 斯汀顿和班里同学感情都比较好，肆意地打打闹闹，没有人真的生气，也没有人心存恶念。 他朝「嘲笑」他的同学狠狠地丢了一个空杯子。 那人大笑着去了。 关于午休，乔立提议。 「你可以申请宿舍，中午休息使用，晚上回家。」 「可以这样申请吗？」纪修和斯汀顿一起看过来，四只明亮的眼睛看得乔立眼晕。 「可以。只是现在宿舍已经分配完毕。大概率不会申请到指挥系的宿舍，很有可能会被分配到其他院系，距离指挥系最近的，有机甲系，后勤医疗系。」 申请宿舍的事很顺利，纪修把申请报告递上去，不到三天，宿舍申请就批下来了。 他被分配的宿舍果然没在指挥系，而是后勤医疗系。 舍友是，二年级的学长，名字叫霍华英。 后勤治疗系在指挥系北面，也不远，比机甲学院还近些。 从指挥系后面，穿过一条木棉夹道就到了后勤治疗系。 和第一军校的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花圃里种满了可以入药的药草，随处可见成片的药田。 空气中浮动的是草药木香。 跟着指示，纪修找到了宿舍。 0621。 纪修站在走廊，低头看了看光脑中显示的宿舍房间号。 0621。 纪修一脑子问号。 看向靠在宿舍门上，吻得激情四射的两人。 这里的人似乎司空见惯了，对两人视而不见。 两人里面有他的舍友？ 纪修觉得牙疼。 他是现在上去打扰，还是再等一会儿？ 身体靠在走廊墙壁上，纪修觉得这两人不像一时半会儿能完事儿的样子。 他是来午休的，不是来看…… 热吻的两人没人注意，反而是纪修引起了关注。 在全都是后勤医疗系的校服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指挥系校服的，本来就惹人注目。 更何况纪修身高腿长，身体靠在墙壁上，俊眉朗目，就像是阳光从午后的窗子照进来，落在室内的一地碎金。 「纪修？」 一个温和醇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纪修转头。 一个穿着后勤治疗系二年级校服的温雅男生对他微笑颔首。 「我是霍华英。」 纪修惊讶抬眉。 他是霍华英？ 那两人是谁？ 男生显然也注意到了靠在0621门上激情忘我的两人，敛了脸上的微笑走过去。 纪修见他挽起袖子，走进旁边的洗手间，端了一盆凉水出来，二话不说，泼了两人满头满身。 两个忘我的人终于回神，其中身材高大的男生顶着落汤鸡的髮型愤怒地转身望过来，看到霍华英，明显一愣。 他抬头确认了一下房门上的号码，一声不哼地拉着另外一人离开，进了斜对门的宿舍，啪地关上了门。 第33页 霍华英把水盆放回洗手间，打开宿舍门，微笑着请纪修稍等，从洗手间推了吸水拖地机过来，清理宿舍门口的积水。 清理完了，霍华英请他进门。 「这种事见多了就不奇怪了。」 霍华英微笑着道，"我住左边的床铺。」 床位上，被褥已经铺好。 纪修道谢，想了想，问起刚才的两人。 「玥汶.黎蹈，个子娇小的那个，后勤医疗系二年级。另外一个人你不用记，还会有其他人的。」 纪修听不明白。 「多住几天就知道了。」 霍华英温润和雅，虽不寡言，话也不多，向纪修介绍了宿舍的基本情况，就躺在床铺上休息了。 对于新室友，纪修是比较满意的。 纪修下午第一节没有课，想着躺一会儿再起。 宿舍内充斥着一股药香，纪修不学医分辨不出这是什么药草的味道，应该是霍华英在宿舍住久了，逸散在空气中的。 很淡。 外面有人敲门。 纪修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一个男生。 清秀白净，个子不高。 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一脸歉意的笑容，张口就是道歉，「对不起，中午……」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脸突然红了。 玥汶.黎蹈！ 纪修把眼前的人和名字对上了号。 纪修不喜欢娇娇怯怯的男生，倒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收了玥汶的道歉礼物，准备关门再去床上眯十几分钟。 拉了一下，门没有关上。 纪修低头看着卡住门的脚，抬头看到一张宽额阔鼻的男生的脸。 不是中午的男生。 他似乎能理解霍华英说的「还会有其他人的」这句话了。 玥汶抓着男生的胳膊，柔声娇怯地乞求他不要惹事。 男生根本没听进去，挑衅地看着纪修。 「你是今天新来的一年级新生？」纪修身上的指挥系一年级校服让他确认了信息，目光里忍不住带上了轻视。 哦？ 说到挑衅，纪修一点儿也不困了。 他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兴致勃勃地看着男生，跃跃欲试，「要打架吗？」 男生身上是第一军校近战系二年级校服，不会像菲尔亚德不经打。 赫青说，他能动用精神能量了，正愁找不到对象。 第018章 第一八章 治疗 牧知岁今天回来得早，进门的时候发现纪修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椅子上，正往自己胳膊上缠绷带。 一只手不够灵活，他用牙齿咬着辅助。 牧知岁看他一脸青紫，神情却很愉悦。 「今天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 纪修缠好了绷带，凑过来索吻。 看他满脸斑斓颜色，牧知岁实在提不起兴致。 在他眼角青紫处按了按，疼得纪修嘶嘶叫喊。 「和谁打架了？这是打输了？」 索吻失败，纪修有些沮丧，听见牧知岁问起身上的伤，整个人瞬间鲜艷生动起来，说起下午的事。 知道他没受欺负，牧知岁也就不放在心上。 「去找赫青，把脸上的伤治好。」 纪修想留着身上的勋章，在牧知岁的「威胁」下还是去找了赫青，把身上的青紫瘀血全部消除。 临睡前，纪修跑回来。 泡完营养液，应该冲过澡了，带着一身湿气。 能动用精神能量后，恢復了每天的例行治疗。 今天的例行治疗结束，纪修如愿以偿得到了牧知岁的吻。 「上将，以后是不是不用像之前那么忙了？」 纪修玩着牧知岁的一缕头髮，放在唇边亲吻。 牧知岁看他，为他的敏锐惊讶。 有些事情，只要上了路，就可以适当放手。 纪修已经获得了在牧知岁床上的过夜权。 只要他不「闹」得厉害，就能陪睡到天亮。 纪修觉得玥汶这人挺不错，六个男朋友中有四个能打的。 每天中午，他找了各种靠谱不靠谱，合理不合理的理由去挑衅，现在玥汶已经开始躲着他了。 他的这一系列操作，看得霍华英目瞠口呆。 中午没有了陪练，纪修有点儿忧伤。 看他愁肠百结地坐了两个中午，霍华英给他指点了一条「明路」。 第一军校里设有擂台，全天开放。 只要双方同意，交了入场费后，就能上擂台比试。 擂台设在战斗学院近战系的训练楼。 霍华英好心地在光脑上给他标出了准确位置。 接下来的一周，霍华英没有在宿舍看到纪修。 纪修觉得斯汀顿的情绪不对，晚上从牧知岁口中知道了原因。 蜂刺被抓到了。 被洁西雅.辛格设计，亲手抓捕的。 蜂刺在沧澜帝国使用化名，索普.艾尔利斯。 洁西雅的新婚丈夫。 纪修在探望洁西雅时，发现洁西雅除了变得有些沉默，并没有太多变化。 知道他的来意，洁西雅笑着收下他的关心。 「他可以背叛我们之间的爱情，但不能背叛我的祖国。」 「我的祖国千疮百孔，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这些都不能成为背叛的理由。」 第34页 「当他选择背叛时，我和他就没有未来了。」 洁西雅站在床前，夕阳的光落在她身上。 纪修恍惚看见了美丽的神灵，还有纯美洁白的羽翼。 只有这片星域的神灵才会如此深爱吧。 纪修自问做不到像洁西雅这样热爱沧澜帝国。 牧知岁微笑着抚摸他的头顶，「你经歷得太少，还没长大呢。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有些早。」 长到多大算大呢？ 茧丝的事依旧没查出结果。 沧澜帝国最近开始了一项免费的全民体检，从帝星开始向边境辐射。 不时有被检查出了寄生茧丝的报导。 帝国境内时有暴乱发生，很快又被镇压。 纪修的军校生活过得充实平静。 帝星气候轮转进入了冬季。 在一个大雪天，纪修被泽维尔从课堂上拽出来。 「跟我走，殿下出事了。」 泽维尔的声音压抑克制，带着惶急。 纪修脸色大变，什么也没问，跟着泽维尔往外走。 边走别穿上外套，最后催着泽维尔小跑起来。 上了飞艇，泽维尔试图调整自动驾驶，他的手指发抖，痉挛一样。 纪修接受他的工作，"上将在哪儿？」 「庄园。」泽维尔面色如金纸。 这个时候，纪修才注意到他制服上暗污的血渍。 纪修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将飞艇的自动驾驶改成手动。 为了安全，所有交通工具的自动驾驶速度都是最高限速的一半。 飞艇几乎是旱地拔葱，直插云霄。 泽维尔第一次乘坐这么快的飞艇。 视线落在纪修沉静专注的侧脸上，他双手掩面，使劲儿搓了两下。 飞艇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从第一军校到了牧知岁的庄园。 泽维尔体验了旱地拔葱式起飞，又体验了坠崖式直降。 飞艇停稳在空地上，纪修拉开门跳下来。 泽维尔还没有从剧烈的眩晕中反应过来。 红连已经等在下面了，大雪落了满身 飞艇降落带起的飓风吹得他头髮衣角扬起，连带身上的积雪也没吹散。 「上将在哪里？什么情况？」 未等红连开口，纪修先问。 飞艇上，他和泽维尔的情况都不适合说起牧知岁出事的事情。 红连看了一眼还没有从飞艇上下来的泽维尔，为纪修带路。 「殿下在医疗中心。今天的大朝会上，有恐怖分子混进去，发动了精神体自爆。殿下的精神体受到了剧烈冲击……」 红连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上将没有躲开？」 纪修觉得牧知岁的身手和反应，足够应付这种场面。 「殿下身后是密尔顿大公。殿下年幼时，密尔顿大公曾担任过殿下的老师，对殿下颇多照顾。」 所以不能躲避。 红连把纪修交接给等在医疗中心的赫青。 赫青拉着他往治疗室跑。 「殿下这是第二次精神体崩溃。本来精神体就没有復原，所以这次情况严重。如果不能及时把殿下崩溃的精神体收拢凝聚……纪修……」 赫青突然停下来，看着他，神色凝重。 「殿下会死的。」 纪修的大脑被这条信息冲击得一片空白。 上将会死？ 「殿下不能死！」 赫青声音坚定。 纪修瞬间回神。 「我该做什么？」 他看着赫青，「只要能救上将，我做什么都可以。」 赫青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前面就是治疗室。 纪修快步跟上。 站在治疗室门口。 赫青交代。 「还记得我教你的精神能量引导治疗法？」 纪修点头。 「你和殿下的精神体匹配度高，这是最有效的方法。把你和殿下之前没做的做完……」 看纪修一脸懵懂，把话说得更直白些，「你和殿下一直没有行房吧？」 在赫青的目光注视下，纪修像是被突然剥光了，大赧。 「精神能量引导治疗法在行房时配合使用最有效。」 赫青神色坦然，脸上是医者谈论治疗方案的郑重。 「你要保证殿下溃散的精神体凝聚成形，不散，否则不能停止。」 纪修收敛羞赧和绮思，专心记下赫青交代的细节。 看着纪修推开治疗室的门，走进去。 赫青叫住他，叮嘱最后一句。 「记住，你不能沉迷！」 「把殿下救回来！」 看着纪修点头。 治疗室的门从里面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和探视。 赫青在门外呆站了很久，直到听到红连叫他。 赫青神情带着茫然，完全没有了往常的严肃从容。 「这种方式，殿下不会喜欢的。」 红连看着他血肉模煳的掌心，扭过头。 「出去吧。我相信殿下……」 泽维尔低头坐在医疗中心门外的台阶上，听见脚步声，呆呆地转过头来。 他身上还穿着血污的制服。 赫青皱眉。 「去换了吧，洗个澡。殿下出来，不会喜欢看到你这样子的。」 泽维尔低着头不说话，双臂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地埋进去。 第35页 不一会儿，赫青和红连听到压抑的哭泣声。 「我应该护好殿下的……」 赫青和红连没有丝毫责备。 大朝会上怎么会有泽维尔的位置，他根本进不去，只能等在外边。 走进治疗室，纪修就闻到房间内浓郁的玫瑰味道，不是平常闻到的清雅馥香，而是带着狂暴凌虐的，玫瑰花瓣被碾碎成汁液的味道。 纪修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牧知岁。 黑色的精神能量混乱狂暴，完全失去了约束，在牧知岁体内进进出出。 每一次黑色的精神能量穿过身体，牧知岁就会发出痛唿，压抑，凌乱。 「上将……」 纪修疾步走过去。 一只银色狼头在他肩膀浮现。 黑色的精神能量似乎被纪修的精神体吸引，想要靠近，又收到了压制，聚聚散散凝聚成黑色豹猫的虚影，悬浮在牧知岁身体上空。 纪修走到床边，握住牧知岁的手。 牧知岁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仔细看能看到溅在上面的血污，闻到淡淡的血腥。 牧知岁睁开眼，看着他，"纪修……」 疼痛的折磨让他髮丝汗湿，眼神迷离。 这样的牧知岁美丽又脆弱。 「赫青说……」 「我知道。」牧知岁扬起修长的脖子，脸颊潮红粉腻，鼻尖沁出细汗。 纪修跪在床上，俯下身吻他，脱掉身上的外套，去解牧知岁的扣子。 牧知岁的身体很漂亮。 纪修不是第一次见，每次都会惊嘆。 不用他刻意引导，黑色的精神能量从两人接触的地方攀上了纪修的身体，和他的精神能量交融。 交融后的精神能量穿过纪修的身体后，又流进牧知岁体内。 在两人之间循环往復。 「赫青……准备的……在……旁边……桌子……」 牧知岁的意识很快被无法掌控的涌动的情潮淹没。 受到影响的不仅是牧知岁，还有纪修。 晶莹的汗液从他脸颊滑过，滚落在牧知岁身上。 黑色豹猫的身形凝聚了又散开。 失去意识的牧知岁只剩下身体本能，收敛起了锋利的爪牙，格外温顺，有着往日不曾见过的柔媚。 扒开汗湿的长髮，露出的脖颈没有丝毫防备。 纪修俯首咬上去，牧知岁只是发出一声轻轻的鼻音，身体主动贴了过来。 任人摆布，予取予求。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两个词语，纪修霍然清醒。 「纪修，你不能沉迷！」 「把殿下救回来！」 赫青的话言犹在耳。 …… 大雪下了整整三天，帝星裹上了一层银装。 雪后，空中放晴，天气明显地冷起来。 泽维尔在医疗中心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三天，除了生理需要没有离开过。 赫青和红连只守了第一夜，他们也想像泽维尔一样守着，但还有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去做。 雪停的那天下午，牧知岁出现在医疗中心门口。 他换了衣服，衣装整洁，除了脸色有些白，看不出异样。 「殿下——」 泽维尔扑过去，跪在轮椅脚下。 「去第五区。」 牧知岁开口，他声音嘶哑，破碎不成声儿。 「是。」 泽维尔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一下脸上的泪。 牧知岁回头看了一眼医疗中心，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第019章 第一九章 小别一 纪修独自一人在医疗中心醒来。 没有看到牧知岁。 他走出医疗中心，外面正值黑夜。 雪已经停了，反着月光，照得夜空也带上了雾蒙蒙的灰白色。 空气冷冽得让人头髮清醒。 纪修一路走回起居处。 远远地看见灯光，他加快脚步。 红连在一楼大厅坐着，显然是在等他。 看见他推门进来，从沙发上起身，"纪修大人。」 「上将呢？」纪修控制不住眼睛往楼上瞄。 红连脸上带笑，态度温和恭敬。 「殿下这几天事忙，不回庄园。我等在这里，就是告诉纪修大人这个消息。」 不回庄园？ 纪修惊讶回头，「上将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下午。」 红连的神色态度看不出异样，纪修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 传达了这个消息，红连就离开了。 纪修在一楼大厅独坐到天亮，依旧没想明白。 去学校的飞艇上想了一路，他后知后觉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抛弃了。 虽然这样想，对牧知岁有些不敬，但这个念头生出后，怎么也摁不下去。 今天放学后，他能不能去军部探望上将？下午正好只有两节课，放学会很早。 三天没来上学，班里多了两位新同学。 纪修按照课表，走进今天上课的教室，很多学生正围在一个不认识的学生身边。 这个学生穿着指挥系一年级校服，长发，皮肤很白，像白瓷一样泛着光，应该是个女生吧。 纪修没太在意，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 很快有人发现了他。 「纪修，你回来上课了。」 和他说话的是他们班的班长木都，性格和西圩有些像，温和沉静。 第36页 爱屋及乌，纪修和木都的关系还算不错。 纪修往那边看了一眼，问木都，「转学生吗？什么时候来的？」 木都往那边看了一眼，「瑟维斯.库里奇，昨天刚转来的，之前在坎贝里星域的军校读书。」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人群中心的瑟维斯突然往这边看过来，然后起身走过来。 「你就是纪修？」 纪修看着这位嚣张的像是漂亮的小母鸡一样的新同学，伸手比了一下。 小矮子。 在班里女生中属于矮个子的那一批。 纪修不想和女生计较，懒散地应了一声，承认了身份。 对于纪修伸手比量他身高的行为，瑟维斯炸毛了，瓷白的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 「我长得矮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纪修没吭声，等他发泄完，神色中有一点不耐，敷衍地道：「班里女生也有和你一样高的。」 没必要这么激动。 「我是男生！」 瑟维斯激动地捶着桌子。 男生？ 纪修惊讶地看了他一样，没什么兴趣地垂下眼皮，「哦」了一声。 他心里有事儿，不太想搭理这个一看就脾气不好的小子。 他是男生女生，根本不关他的事。 「我不认识你。」 纪修也就生了一副好皮相，性格看着开朗阳光，却并不好接近。 班里的人都知道他「名花有主」，几乎没有人主动往他面前凑。 同学纷纷劝瑟维斯。 课铃响了，授课老师从外面走进来，这件事草草结束。 另一个新同学，纪修认识，菲尔亚德.苏南。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从别的班转了过来。 这节是理论课。 距离这学期结束只剩下一个月，理论课科目基本都进入复习阶段。 学期的最后一个月，安排了更多的训练和实战演习，以及小测验。 今天上午就有一场射击的实战演习。 虽然是指挥系，第一军校的指挥官也必须具备一定的战斗能力。 涉及到战斗的实战科目，向来是纪修的统治区。 纪修的同学都知道他不输给战斗系的战斗力。 实战演习中，纪修一向是同学联盟或者集火的优选对象。 为了调动学生的积极性，增加趣味性，授课老师让他们分组对抗。 班内29名学生分成三组，人数6～15人不等。 各自据守阵地，战略由他们自由发挥，攻击武器限定枪械，可以使用精神体。 限时两小时，两小时结束，按照场上生存人数，依旧过程中击杀数计算总分。 这次考核结果，计入平时成绩。 来找纪修组队的人不少，清一色的女生。 「纪修，选我，选我……」 班里七个女生选了纪修，另外的五个女生全都在木都的组里。 瑟维斯身边围的全是男生。 组队时间只有五分钟。 瑟维斯盯着纪修的方向看，「我们班的女生都喜欢他？」 「纪修长得好看嘛。」回答他的男生漫不经心，隐隐有一丝羡慕。 「这是老惯例了。」另一个男生道，「女生喜欢和纪修组队，因为纪修很护短。在他组里，擅长什么就能做什么。甚至指挥权都能让出来，女生做决策，他执行。」 瑟维斯的目光复杂难明。 最终分组：纪修组8人，除了他都是女生，木都组9人，四男五女，瑟维斯组12人，全是男生。 分组完成后，随机选择初始据点。 这次的环境是等比还原的雷鸟pyt－31型战舰，雷鸟pyt－31型战舰目前正在帝国舰队服役。 全长3.15千米，宽1.89千米。上下三层，场地广阔。 当然，这次实战演习只占用了雷鸟pyt－31型战舰的一部分，大约十分之一的平面。 对抗开始前，他们有十分钟时间选择枪械，熟悉环境。 因为是演习，枪械中全都是演习假弹。 每人分到了一个监测胶囊，代表自己的生命，可以外挂在身体的各个部位。监测胶囊破裂，即代表被淘汰出局。 「纪修，你把雷鸟pyt－31型战舰的地形结构草图画出来，只要今天部分的就行。」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也不问他记不记得，把一个电子板递过来就不管了，和其他女生挑选这次要使用的枪械，及其他器具。 「……要七把轻便易携带的伯格pty－6。」 「……给纪修准备两把，一把长狙雷影，一把沙尔克，能量块多拿一些。」 「还有轻型的治疗喷雾，止血绷带……」 纪修画完图，七个女生已经把东西选好，分成了八份。 把电子板的战舰图传到个人光脑上，女生们商量着分配位置。 纪修把监测胶囊挂在左胸前的校服口袋上，把分配给他的装备装备在身体的合适位置。 「纪修，还是你负责正面探路，莎莉和冬青负责两翼，做你的副手。」 这次的纪修组总指挥是扎着高马尾的林雾，她个头娇小，却很有大姐大的气势。 「我怀疑另外两组会联盟，你们探路时小心陷阱。」 「我们的目标是——全歼对手，一个不留！」 第37页 女生们气势如虹，实战演习开始的发令枪一响，瞬间隐藏起来。 数百米外的一个房间。 木都正往掌心和手腕缠绷带，缠好后，满意地张了张手指。 比起纪修组的热血贲张，这边闲散多了。 「纪修组那边这次轮到林雾当总指挥，她指挥打法很冒进。让他们两组先打，我们捡捡便宜。」 「但不能放松，要防备纪修。」 木都对纪修有些头痛，班里的其他同学，他都能总结出规律，只有纪修。 他十分「善变」，总能从犄角旮旯里出其不意地给人「重创」。 让木都头疼的纪修已经和瑟维斯组的人交上了手。 他和莎莉、冬青配合，一个照面，就废掉了对方的「眼睛」。 首战告捷，两个女生笑嘻嘻地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两个男生「死不瞑目」。 纪修把两人身上的联络器拔下来。 两人死死捂着，还想再挣扎一下。 看见纪修手掌竖立成刀，准备给两人来一下，两人瞬间认怂，呲牙咧嘴地松开了手。 纪修把两个联络器丢给组里后方浅金髮色的女生。 女生笑着对他比了个手势，隐藏起来。 瑟维斯组收到了「眼睛」发回来的情报。 「组长，组长，这里是费利安。前方不远处发现纪修组的莎莉和冬青，目前没有发现纪修。报告完毕。」 这条情报重复了三遍，这是战争普则。 「组长，组长，这里是费利安，联络不上温特，我判断他应该是被废掉了。请求下一步指示。报告完毕。」 …… 每隔三分钟，「眼睛」就会传来一条消息。 纪修和组里的另外三个女生悄悄摸进了木都组的区域。 以三比九的换伤，建立绝对的分数优势。 木都看着躺在地上香汗淋漓的三个女生，表情无奈。 「又不是真的战场，至于这么拼命吗？」 三个女生给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举起手掌在空中轻碰，无声庆祝。 木都忍不住泼冷水。 「你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这边只剩下纪修，瑟维斯组的人比我们还多，你们确定能获胜？」 如木都所言，纪修组另一边的情况不是很好。 除了林雾，其他三个女生都「牺牲」的。 当然，她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除了一开始被纪修三人废掉的两人，瑟维斯组只剩下他和另外三名男生。 林雾马尾散了，长发披散在肩上，身体靠在战舰内壁上，形容狼狈，眼神明亮。 她身上的监测胶囊被瑟维斯用手中的枪指着。 瑟维斯的形象也没有比林雾好多少，眼眶发红，表情兇狠。 他将自己卡在周围的视线盲区，盯着林雾。 「你知道指挥官的积分，是所有积分中的一半。只要你在我手里，即使纪修活着，也必须妥协。」 林雾眼角瞄到纪修给她打出的信号，伸手把垂在胸前的头髮撩到耳后。 「库里奇少爷，你在以前的军校，可能没学到过。有一种情况，指挥官不重要，唯一的作用，就是和对方的指挥官……」 瑟维斯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想要拉开和林雾的距离。 「唯一的作用，就是和对方的指挥官同归于尽！」 林雾笑着对他伸出了手。 瑟维斯看到她的手臂瞬间被灰白色的精神能量包裹，一根根褐色刺针迅速生长出来。 他当机立断扣下了扳机。 为时已晚！ 虽然他成功击破了林雾的监测胶囊，但褐色刺针疾射而出，封住他周围所有的躲避空间。 他的监测胶囊被一根刺针穿破了。 同时，他听到了三声枪响。 这次实战演习，以纪修组全歼对手，一人存活获胜！ 看着欢喜庆祝的女生们，瑟维斯神色中没有了刚来时的趾高气昂，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第020章 第二〇章 小别二 中午，斯汀顿找他来补课。 以前，这是西圩的工作。 和他一起的还有乔立。 斯汀顿的理论课课堂测验成绩惨不忍睹，乔立也不逞多让。 虽然两人和纪修属于不同学院，但基础课还是相同的。 纪修知道斯汀顿的理论课成绩差，没想到看着一副优等生模样的乔立，理论课成绩会这么差。 这两人能考进第一军校，完全是因为虚拟实战成绩太过优秀被特招的吧？ 三人随便找了一间教室，纪修给两人分析试卷中的错题。 斯汀顿态度端正，听得很认真。 只是—— 半个小时后，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乔立推了他两下，没推醒。 「别叫他了。和以前一样，一补课就犯困。叫醒了，不到十分钟又睡着。」 纪修神情怅然，「西圩在就好了，就轮不到我给他补课。」 乔立不止一次从两人口中听到「西圩」的名字，知道那是两人共同的挚友。 他在斯汀顿个人光脑里看过「西圩」的影像，一个沉静谦和的男生。 「以前，都是西圩帮他补课的？」 纪修趴在桌面上，神情恹恹。 「西圩在，斯汀顿不找我的。补着课，我们两个容易打起来。西圩有办法，斯汀顿很听话。」 第38页 「哦……」 乔立把错题重做了一遍，看着垂着耳朵的纪修。 「你有心事？」 纪修的心事没法说。 说了，别人会以为他在炫耀，矫情。 他想快点上完今天的课，去找牧知岁，亲口问一问答案。 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惶。 往常也有过他醒来不见牧知岁的情况，不知为何这次，心如此不安定。 他心里甚至生了逃课去找牧知岁的念头。 好不容易捱完下午的两节课。 课铃响起，收拾好东西，飞一样窜出教室。 一边往飞艇停放场走，一边给红连打电话。 这个时间接到他的通讯，红连有些意外。 「纪修大人？」 「红连，上将今天是不是去军部上班了？」 通讯器中传出纪修的声音，带着少年气的活泼飞扬。 「你把上将办公室的位置发给我，我要去找上将。」 红连的声音有瞬间的停顿，委婉劝导。 「纪修大人，殿下不一定在军部。」 「上将还有其他办公地点吗？你一起告诉我好了。」 红连沉默了一会儿。 纪修的个人光脑上收到了一份标註了位置的坐标。 纪修兴沖冲去了军部，被门卫拦在了门口。 没有证件，军部是不会放人进入的。 门卫打给纪修提供的牧知岁的联络号码，纪修站在门口等候，眼睛忍不住往里面张望。 因为刚下过雪的缘故，岗哨里面夹道的两排松柏顶上雪白一片。 树下的绿化灌木上的积雪都清除了，堆在根部。 看上去，松柏和灌木像是从雪里生长出来的。 松柏直道后面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右侧是飞艇停放场。 再往里就是建筑了。 灰白色的外观，揉杂了沧澜帝国各星域的建筑风格，奇异又和谐。 纪修的视线定住。 从一排建筑后面出来的是上将和泽维尔吧？ 他兴奋地想要招手高喊，声音被寂静无声吞没。 一行三人。 牧知岁身边并行的是一名和牧知岁年岁相仿略长的男人。 他没有穿军服，应该不属于军部。 一身浅色系衣服，浅褐色头髮在脑后松散地扎了一下。 泽维尔走在两人身后。 这表示男人的身份和牧知岁相当，至少不会差太远。 男人突然俯下身。 牧知岁微仰着头。 距离太远，纪修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 他的嗓子像是哑了，突然发不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牧知岁和男人上了同一架飞艇。 飞艇很快升空。 门卫打通了通讯，通讯那边说牧知岁上将今天没有预约一个叫纪修的人。 挂断通讯，门卫神色不善地呵斥纪修离开。 「是纪修大人。」 泽维尔对牧知岁汇报。 牧知岁神色复杂。 那三天的事，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多少印象存留。 几近崩溃的精神体，在事情开始不久后，他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那种感觉很不好…… 失去了掌控力，让他感觉像是溺水的人，抓不到一块浮木。 又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人刀割。 他在治疗室的床上醒来。 身体被清理过了，身上的衣服干净松软。 纪修把他照顾得很好。 崩溃的精神体凝实，比之前的状态还好。 他看着躺在身边的纪修，氤氲着黑色精神能量的手放在他的脖颈，手中蜷曲张开数次。 纪修的脖颈温热，眉眼都带着餍足后的疲惫。 只要手指用力捏下去，指下的脖颈就会折断…… 脑中有个声音在蛊惑。 无论是威胁，耻辱，还是羁绊，只要捏断掌中的脖颈，一切都会结束！ 「上将……」 似乎是脖子被勒得不舒服，纪修闭着眼低低地叫了一声，身体捱捱蹭蹭地挪过来。 牧知岁被惊醒，从床上摔下来。 身体磕在地上的疼痛让他神志清醒，脑中的恶念让他无法面对纪修。 他选择了逃避。 赫青能理解，红连能理解，泽维尔也能理解。 他不确定纪修是否愿意理解。 纪修是无辜的，不应该为他的情绪负责。 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前，牧知岁不想见他。 牧知岁此去是去密尔顿公府探望密尔顿大公的。 虽然之前的突然袭击中，他挡住了精神体爆炸的大部分伤害，密尔顿大公还是受到了波及，加上年龄大了，直接卧床了。 和他同行的是密尔顿大公的幼子，温茨海默.密尔顿。 纪修没有回庄园，去了第十一区的「十里洋场」。 阿利看他神色恹恹。 纪修对他挥挥手，"让我自己想想。」 阿利没打扰他。 或许是自己胡思乱想，想多了。 上将有朋友很正常。 红连说上将这几天不回庄园，应该是有公事。 …… 纪修试图说服自己。 「阿利，阿利——」 「你知道最近有什么聚会，上将也参加的，我可以混进去。」 第39页 阿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皱着眉。 「你和那位殿下闹矛盾了？」 从纪修之前反馈的，他和那位殿下之间关系融洽。 这是闹哪一出？ 纪修不准备把他和牧知岁的事给阿利说。 「我要给上将准备一个惊喜？有没有什么聚会，我能混进去的？」 「这个周六晚上，在第十一区的蓝色之翼有一场盛会，为了招待从琴马星域远道而来的准三皇子妃。听说帝国皇帝会莅临，帝星权贵够资格的基本都会去。」 「十里洋场」的顾客人群瞄准的是帝星富商民众，「蓝色之翼」的顾客则是帝星权贵。 「十里洋场」位于第十一区最繁华街区，「蓝色之翼」则建筑在一个海湾，半陆半海，与海天交接之处，环境清幽安静。 两处产业，都在阿利名下。 「他没回庄园？」从密尔顿家回到第五区的住所，牧知岁听到一个略感意外的答案。 「去了第十一区的十里洋场。殿下知道，那是纪修大人的地方。」泽维尔打量着牧知岁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汇报。 牧知岁没有对这件事表达任何看法。 泽维尔也就装作失忆，不再提及。 清洗完身体。 牧知岁习惯性地张开双臂，笑着扭头，张口要喊。 话未出口，突然意识到纪修不可能再第五区的这里。 闭上眼，将身体沉入浴缸，牧知岁怅然失神。 不到半年的时间，他竟然已经习惯了。 苍白的手指扣在浴缸边上，牧知岁喘息着从水下探出头。 水沿着髮丝滚落，双眼没有焦距。 不一样。 即便是温度相近的水，和怀抱也是不一样的。 一边贪恋，一边厌恶。 牧知岁鄙夷这样的自己。 黑色精神能量席捲，一只毛髮滴水的黑色豹猫从浴缸中跳出来，拖着五根长尾。 所经之处，留下一串梅花水渍。 蓝色之翼。 纪修穿了一身服务生制服，头髮向后梳起，露出额头，领口、袖口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手上端着酒盘。 他倚在墙壁上，听菲尔亚德向他介绍宴会上的宾客。 虽然，很多信息他都从阿利那里知道了。 在蓝色之翼遇到菲尔亚德，是在纪修意料之外的事。 这些天，除了第一晚住在十里洋场，其后几天他都回了第二区的庄园。 牧知岁一直没有回来， 他去了军部，每次都「不凑巧」，牧知岁每次都不在。 门卫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他试过给牧知岁联络，通讯器根本打不通。 他给泽维尔打，能听出来泽维尔言语中的敷衍。 这让他的情绪带上了压抑的烦躁。 这次的盛会是为了迎接从琴马星域来的准三皇子妃，菲李特家族的长女。 沧澜帝国三皇子牧见寒，他的皇子妃在三年前过世了，之后一直没有再娶。 听说这次是帝国皇帝指婚，这位菲李特家的大小姐秀外慧中，贤名远播，和皇宫总管库里奇还有血缘关系，听说是库里奇的堂外甥女。 帝国皇帝为三皇子指了这样一门婚事，显然是要给三皇子加筹码。 尤其最近三皇子任职的国安部门事故频出，这门婚事简直成了三皇子的护身符。 「皇帝陛下到——」 第021章 第二一章 小别三 「皇帝陛下到——」 门口的唱名一声接一声向里传递，已经到达宴会的权贵们纷纷向门口走去，准备迎接。 纪修看了一眼「赖」在他身边的菲尔亚德，「你跟着我做什么？边去，自己玩儿。」 听出他语气中的嫌弃，菲尔亚德气得鼻子都歪了。 「小爷爱在哪儿就在哪儿！你管得着吗？我站在这里，是给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 「这福气你可以给别人。」 酒盘里空了，纪修准备再去端几支酒。 宴会到现在，他一直没有看到牧知岁。帝星权贵倒是见到了不少，拜菲尔亚德所致，很多都和名字对上了号儿。 门口处传来乱闹闹的喧闹，仔细辨别，可以听到些信息。 三皇子和准三皇子妃是和帝国皇帝一起来的，乘坐同一架飞艇。 帝宠盛隆。 众人纷纷恭贺三皇子喜事将近，又贊准三皇子妃。 菲尔亚德亦步亦趋地跟着纪修，看他去酒台端酒。 用抹布先把手中的酒盘擦干净，拿了最近的三支酒放好。 他嫌弃地看着纪修身上的服务生制服，「你不应该跟着七殿下一起来吗？你穿成这样，什么意思？你不会真的失宠了吧？」 说着，他凑近点儿，使劲吸了吸鼻子，惊讶地睁大了眼。 「你真的失宠了！」 他抚掌大笑，脸上满是得意。 「纪修你也有今天！」 纪修不想理身边这只「智障」。 考虑到在这种场所打他一顿不合适，拿起一只酒杯塞进他嘴里。 他动作粗暴，菲尔亚德被磕了牙，嘴唇破了。 菲尔亚德猝不及防被灌了一杯酒，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 感受到口腔中血液的铁锈味儿，菲尔亚德气急败坏。 「纪修，你这个混蛋！」 第40页 纪修不理他，端起酒盘往大厅走。 这会儿，众人从门口回到了大厅。 人群中间应该就是帝国皇帝和这次宴会的主角。 纪修远远地看着，视线从坐在高位的帝国皇帝，到他身边的一对男女，…… 他的视线定住。 是上将！ 牧知岁的位置距离帝国皇帝并不远，但也不很近，他前面还有几个穿着皇族服饰的男男女女。 发现了牧知岁后，纪修的目光就不移动了。 牧知岁今天穿了皇子服，浅金色的皇子服裁剪修身合体，尽显皇家尊贵。 这会儿他正侧着身，听高位上的帝国皇帝和身边的三皇子夫妇说话。 皇帝陛下来参加宴会，只带了帝国皇后，没带任何嫔妃。 他面容熊阔，兴致颇高，和三皇子夫妇说话，声如洪钟。 坐在他身边的帝国皇后，就像是背景摆设。 上将是不是瘦了？ 虽然做了精巧的修饰，仍然能看出脸色和唇色都带着一丝苍白，眼神里也透着疲惫。 纪修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服务生制服，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种场合，他应该穿得隆重一点儿的。 不为他自己，也为牧知岁。 让阿利送一套礼服过来，时间能不能赶得及？ 纪修把身体隐藏进灯红酒绿，衣影鬓香的暗影里。 「纪修——」 他被人叫住了。 声音有些耳熟，但纪修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宴会上。 纪修回头，看到了卢克.吉安。 卢克衣着隆重华贵，看到纪修身上的服务生制服，忍不住讥笑出声。 「我还以为看错人了，没想到真是你？你不是跟了七殿下吗？现在怎么沦落到端盘子了？」 说着话，把手中喝了半杯的酒杯往纪修手中的酒盘上放过来。 酒杯挨上酒盘，就看他捏着酒杯的手指轻抖，澄澈殷红的酒液向着纪修身上泼洒过来。 卢克看不出半分诚意地道歉，「啊呀，手滑了——」 纪修只觉得这种伎俩无比幼稚，身体躲开了点儿，右手拉着身上的服务生制服，手臂环着脑袋转了一圈儿，从左臂脱下，刚好挡住泼洒来的酒液。 除了崩掉了马甲上的几颗扣子，纪修身上，一滴酒液也没洒到。 卢克的笑容凝滞在脸上，眼神变得阴沉。 纪修不是个吃亏的人，脑中瞬间算出行动后的得失。 手中的酒盘连带着上面的三支酒噼头砸在卢克脸上。 卢克想要反应的，身体突然被禁锢了一秒，就是这一秒钟，让他出了大丑。 在他身体遮挡住的视线盲区，他清楚地看到纪修收起了银白色的精神能量。 「我说过，你很臭！离我远点儿！」 语气阴冷，隐含的威胁让卢克畏惧而惊怒。 他愤怒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纪修的衣领，被人一脚踹在大腿上。 他愤怒地转身，看看是谁冒犯他。 和纪修年纪相仿的少年，穿着手工繁复的华丽礼服。 少年双手叉腰，踹他一脚不解恨，又一脚踹过来。 「你是谁？哪个偏僻星域来的土包子？纪修你都敢欺负，也不看他是谁罩着的？」 卢克不认识菲尔亚德，不确定这位小少爷是什么身份，不敢还手。 低头松袖口的纪修听见菲尔亚德的话，微微一愣，抬头看他。 菲尔亚德一直和他不对付，什么时候罩他了？ 这边的骚乱很快引起了注意。 纪修这样的相貌在这种场合本来就受人瞩目。 帝国皇帝把三人叫过去。 菲尔亚德脸不红气不喘地恶人先告状。 他指着卢克，「他撞了纪修，洒了纪修一身酒，还想动手打人！」 帝国皇帝显然认识菲尔亚德，听见他的话，面上笑容和蔼。 「这么说，你是打抱不平？」 菲尔亚德笑嘻嘻，「皇帝陛下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是纪修？」 和菲尔亚德说了一句话，帝国皇帝的目光落在纪修身上。 「是。」 纪修微笑回答。 额头上梳上去的头髮被他抓下来，少了几分锐利，看起来很乖巧。 「这是朕第一次见你，看起来是个干净孩子。今天没在老七身边见着，朕还以为今天见不着了。」 帝国皇帝说着，他手腕上的手串儿脱下来，给了旁边的侍官。 侍官捧着手串儿，低着弯腰，快步走到纪修面前。 帝国皇帝笑着。 「赏你的。今天出来的急，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礼物等你和老七大婚时补上。」 牧知岁过来，和纪修一起谢恩。 帝国皇帝目光和蔼。 「长幼有序。办完老三的婚事，你们的大婚也该筹备了。」 纪修觉得皇帝陛下的话中有深意，只是他现在听不懂。 帝国皇帝微微向前探身，看着纪修。 「朕这老七脾气不好，你多顺着他，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句话听着，像是平常人家长辈叮嘱小辈儿的话。 「上将待我很好。」 纪修的声音清朗，明亮的眼神中不带丝毫虚伪，如旭日般朝气蓬勃。 第41页 他身边的牧知岁听见这样的回答，神色一怔，很快掩去了。 眼皮半垂，牧知岁 轮椅扶手上的右手被握住，掌心的炽热温度透过他微凉的指尖传来。 牧知岁有些眷恋这样的温度，手指轻轻蜷了一下。 感觉到了他手指的动作，那只手手指扣住他的手指，掌心相贴。 炽热的温度源源不断传来。 高位上，帝国皇帝的话带着些微戏嚯的笑意。 「老七对你很好？朕可是听说老七这几天都没回庄园？」 牧知岁蓦地一惊。 坐在高位上的帝国皇帝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似乎只是一句平常不过的调侃。 「快到学期末考试了。」 纪修明朗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 「学习占的时间多，上将有些生气。」 什么都没说。 好像什么都说了。 明白的人都能明白。 所有听到的人似乎都心知肚明，帝国皇帝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缠。 「朕知道了。成绩固然重要，还是应该照顾老七的需要，时间挤挤还是应该有的。」 纪修乖巧地应了。 牧知岁眼神复杂地看了纪修一眼，右手被纪修握着，轻轻抽了两下，没有抽回来。 纪修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绚烂明亮的笑容。 问过了菲尔亚德和纪修，帝国皇帝的目光落在三人中剩下的卢克身上。 不认识卢克，帝国皇帝的表情就没有面对菲尔亚德和纪修时的和蔼，端坐在高位，威严尽显。 「你是哪家的？宴会上冲撞了人，还想动手打人？」 卢克瑟缩。 「父皇，」站在帝国皇帝身边的一名美妇人突然开口，「女儿求父皇一个恩典。」 她金髮黑眸，髮髻高挽，相貌完全是帝国皇帝柔化后的女版。 帝国皇次女，二公主牧厌霜，恩宠比三皇子还盛。 帝国皇帝听见她开口，身体向后靠了靠。 「这是你的人？」 「是。他伺候的好，女儿很是喜欢。请父皇赏赐一个恩典。他既然冲撞了七弟伴侣和苏南公府的少爷，女儿让他当场赔罪，过后重礼上门。」 在帝国皇帝面前，二公主语声温婉。 沧澜帝国二公主牧厌霜，少年丧夫，之后接连结了五次婚，最长不过两年时间，婚配的伴侣接连亡故。 她成了帝国知名的克夫黑寡妇。 帝国皇帝怜惜，对她养的众多面首情人，格外宽容。 「既然他是你的人，那就算了。」 「都不是外人，你让他给你七弟道个歉。」 「你多备些礼，送到老七府上和苏南公府。」 第022章 第二二章 小别四 帝国皇帝对二公主的偏心，众人有目共睹。 接了帝国皇帝的话，二公主走下来，踢了跪在地上的卢克一脚。 卢克完全没有在纪修面前的嚣张，恭敬谄媚地起身。 二公主领着他走到牧知岁和纪修面前，笑语晏晏。 「我的人莽撞，不懂分寸，我在这里给七皇弟两位配个不是，希望两位大人大量，莫怪莫怪。」 说完，她睨了一眼卢克。 卢克急忙笑着走过来，对牧知岁和纪修两人连连作揖，姿态放得很低。 二公主这番姿态，高台上帝国皇帝刚发完话。 牧知岁不能不应承，他侧头看了一眼纪修。 纪修不舍地松开了扣着的牧知岁手掌，带着笑容缓缓起身。 纪修站直了身体，二公主才惊觉，他长得蛮高。 身高腿长，和牧知岁相比，不逞多让的相貌，偏又带着少年的热情明亮，蓬勃炽热。 像炭火，又像是光，明亮的炽热的恆星发出的光。 纪修脸上笑容明净，虽然他不知道卢克是如何攀上了二公主，但这个时候，该妥协还是要妥协。 他本来也没吃亏。 「皇帝陛下说了，都不是外人。现在，吉安先生已经道过歉了，事情已了。二公主不用挂在心上，本也算不上大事儿，一件衣服而已。」 掌心的温度消失，牧知岁有瞬间的怅然，听纪修这样回答，也道：「二皇姐不必挂怀，二皇姐的人自然有二皇姐管教。」 对两人的回应，二公主很满意，不觉得牧知岁说话中有冒犯。 她的人自然要听她管教。 闲谈了两句，她带着卢克去向苏南大公道歉。 苏南大公表示「幼子顽劣，家教无方」。 …… 「上将。」 牧知岁低头望进纪修的眼中，明亮的眼中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恋慕，光灿耀眼，让他不敢直视。 仿佛看一眼，他就会被焚成灰烬。 他的手再一次被握进炽热的掌中，「上将还没好吗？脸色有些苍白，手也这么凉。」 纪修的掌心像两团炭火，温度通过指尖透进血肉骨骼，想要将他融化。 牧知岁岔开话题。 「你怎么来了？」 没等纪修回答，周围一阵喧闹。 帝国皇帝和皇后要回宫了。 送走了两人，三皇子牧见寒领着准三皇子妃来找牧知岁说话。 「上次在宫里见，说忙完了事儿，找你喝酒，一晃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们兄弟的酒还没喝上……」 第42页 这半年，三皇子确实焦头烂额。虽然帝国皇帝护着，国安部门还是被训斥了很多次。 尤其最近刚发生的「大朝会精神体自爆」事件，伤者很多都是帝国重臣。 说起来这事，三皇子完全是池鱼之殃。 国安部分负责帝星，乃至帝国安全，唯独不包括皇宫。 皇宫的安保守卫，只听令帝国皇帝一人。 牧知岁举杯跟牧见寒碰了一下，「贺三皇兄喜事将近。菲李特小姐贤名远播，你们二人成婚后，定能转运。三皇兄前路当坦荡无碍，可直挂云帆。」 「借七弟吉言。」牧见寒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牧知岁终于得了空闲，能和纪修单独说话。 这是一处建在水面上的暖阁，虽然四面没有遮蔽，但因为在地面下和廊柱内嵌了恆温装置，暖阁中温暖如春。 几株生长在水中的夜光莲枝蔓从水里爬出来，缠在栏杆和廊柱上，婴儿拳头大的花苞打开，花心像是嵌了一颗夜明珠，发出浅黄色的暖光，带着夜光莲独有的清幽香气。 地方是纪修找的。 距离宴会厅很近，只有两三百米。 牧知岁心情复杂，他还做好见纪修的准备。 纪修并不知道牧知岁心中的挣扎和克制。 能有独处时间，纪修很高兴。 他坐在牧知岁脚边，微微仰着头看过来，漆黑的眼睛里盛满了夜光莲的碎光，还有星月落在水面上的波光。 牧知岁知道纪修长得很好看，这样的夜色中，容颜更盛。 这样明亮的耀眼的纪修…… 把他拖进自己所在的无边黑暗里…… 掐灭他身上的光…… 恶念在胸腔生长蔓延。 牧知岁低头看着被握住的双手，缓慢开口。 「我让泽维尔送你回庄园。」 「上将也一起回去吗？」明亮的眼中盈满了期待。 牧知岁把手抽出来，十指交叉，放在膝上，目光远眺水面。 「你听话，先跟泽维尔回去。我过几天会回去的。」 许久没有听见纪修的声音，牧知岁收回视线看他，只能看到他低垂的头顶。 「不愿意回去？」 「上将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纪修声音闷闷的，问了一个让牧知岁双眼蓦然睁大的问题。 太出乎意料。 牧知岁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谁和你说的？」 「菲尔亚德说，这是墨守成规的。」 纪修一点也不愧疚让菲尔亚德背这口黑锅。 「位高权重的，还有权贵之家，有几个情人都是司空见惯的。上将是不是找到了更好的，所以不要我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 「菲尔亚德还说。」 牧知岁闭上眼，心累。 「他还说什么？」 「上将这几天不回家，肯定是之前的心上人回来了。为了……才不回家。」 纪修坚持闷着声音说完了。 「菲尔亚德，是苏南大公的幼子？之前欺负过你的那个小子？你不要和他玩儿，这种游手好闲的小少爷嘴里没一句实话。」 纪修抽了抽鼻子，抬起头。 眼尾泛红，眼眶里蓄着氤氲水汽，似乎只要牧知岁再多说一句，就会滚出来。 哭了？ 牧知岁把手指凑到他的眼尾，濡湿温热的泪珠啪地滴在他手指上，碎了。 心口传来浅浅钝钝的疼，他看着纪修认真地道。 「没有不要你，也没有情人。」 在他的记忆中，除了极致情动的那几次，他没看到纪修流过泪。 他总是生气的，明亮的，身上带着耀目的光。 纪修不适合犹豫悲伤的表情。 亲吻着他的眼皮，舌尖舔去眼角的泪，牧知岁柔声哄他。 「别哭。不会不要你……」 纪修主动把自己送上去。 吻，从眼角渐渐滑落到唇瓣。 馥郁的玫瑰花香在空气中浮动，和清幽的夜光莲香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效应。 「呜——」 低沉的吼叫声在牧知岁脑海响彻了一声，把他从沉溺的欢情中惊醒。 他看着缠绕在纪修脖子上的黑色长尾，纪修似是毫无察觉，双手抓着他的衣服，闭眼承吻。 身体的情.潮瞬间消褪，他不动声色地把缠绕在纪修脖子上的黑色长尾解开，强制命令浮现在体外的精神体消融在体内。 黑色豹猫不甘愿地发出咆哮，最终还是无法违背牧知岁的意志。 牧知岁离开纪修的唇，把刚才解开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给他扣好。 纪修睁眼，不解地看他。 牧知岁声音温柔，抚摸着他的眼眉。 「让泽维尔送你回去，好不好？」 「上将不回去吗？」 「我过几天就回。你要乖，听话。」 「只要我乖，听话，上将就一起回去吗？」 牧知岁神色一滞，"我还有些事没有解决。事情解决了，我就回去。」 嘴唇上传来细碎的，针刺般的疼痛。 纪修用手指抹了一下，手指上一道殷红，刺目。 嘴唇被咬破，流血了。 上将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回去？明明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上将刚才也有情动。还是说，「示弱」这招儿不管用？还是他的表现太「急切」？ 第43页 牧知岁看着纪修肿胀破皮的嘴唇，心虚地移开视线。 「你别听苏南家的小子胡说，我没有情人。」 比起牧知岁有没有情人，纪修更在乎的是牧知岁的突然疏远。 他想知道这种疏远背后的原因。 但，上将好像不准备告诉他。 泽维尔小跑过来。 两人的注意力一起呗转移了。 泽维尔跑得有些匆忙，发生什么大事了？ 二公主的新宠，今天刚在众人面前刷过脸的卢克，被人设计中了药，当众免费「表演」。 这会儿，牧厌霜正在宴会厅大发雷霆。 幕后设计者明晃晃地打脸，二公主从来不是和软脾气。 泽维尔看了一眼纪修，飞快地转过头。 纪修大人身上的痕迹，一看就知道和殿下两人在这里干了什么。 走出暖阁，冬夜的寒气像是无数支无形箭矢，钉在人身上。 被寒气一击，头脑清明。 三人往宴会厅方向走，经过一处灌木花林，听到后面传出细碎的声音。 声音压抑忍耐。 牧知岁停下，听了一会儿，让泽维尔去花木后面看看是不是熟人。 泽维尔悄悄去，又悄悄回来。 「殿下，是密尔顿少爷，只有一个人。」 牧知岁有些诧异，沉默着思考解决方法。 纪修竖着耳朵，自然听到了泽维尔的汇报。 密尔顿，是那天他在军部见到的，和上将在一起的人吗？ 是被人算计？还是殃及池鱼？ 「还有意识吗？」 纪修开口问泽维尔。 泽维尔点头。 「那就好办了，过去问问他想怎么办，不就好了。」 纪修说着，走进了花林。 不一会儿，手里提着挣扎的温茨海默出来了，把他放在距离牧知岁十步远的石板地上。 温茨海默还有意识，看到牧知岁，立刻放弃了挣扎，苦笑。 「殿下。」 既然已经失了颜面，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毫不在意形象，四肢大张躺在地上。 冰凉的地板还能缓解身体的异样。 「让殿下见笑了。」 纪修走回牧知岁身边站好。 牧知岁看了一眼身边的纪修，看着石板地上的温茨海默。 「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纪修平静开口。 「你准备找人解决，还是一个人解决？还是你有相熟的人，我让人送你过去，如果时间来得及。」 话语过于直白。 温茨海默目瞠口呆地看着纪修。 第023章 第二三章 小别五 「给我找间干净的屋子，我一个人能解决。」 温茨海默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 纪修很快叫了人来，顺便带了镇定剂给他。 温茨海默诧异纪修的能量。 在蓝色之翼能轻易地调动人手，来的两人分明穿着工作人员制服。 七皇子殿下选择的伴侣在帝星，并非毫无跟脚儿。 温茨海默对两人道了谢，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走过花林，进入拐角。 牧知岁抬头示意了一下，泽维尔对两人行了礼后，很快地消失了。 纪修和牧知岁继续往宴会厅方向走。 「上将也察觉了？」 「嗯。」 花林后面还有另一道唿吸声，虽然很轻很浅。 两人五官敏锐，自然没有忽略。 纪修和牧知岁消失在拐角。 瑟维斯从一丛花木后面站起了身，望着温茨海默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选了和两人相反的方向离开。 在牧知岁两人进入宴会厅前，泽维尔回来，向两人汇报了「花木后面是库里奇家小少爷」这件事。 瑟维斯是跟在三皇子夫妇后面来到宴会的，之后一直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逗留。 身边有菲尔亚德这个百事通，瑟维斯是皇宫总管库里奇堂侄的这层身份，纪修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他出现在温茨海默中药的花林附近，是预谋？还是巧合？ 如果温茨海默中药，不是误打误撞的池鱼之殃，那就是有人盯上了温茨海默身后的密尔顿家。 帝星波谲云诡，水深难测。 纪修隐隐感觉到了其中的牵扯力，加诸在身上后，清晰地感受到了掣肘。 上将置身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 纪修自动为牧知岁的疏远找藉口。 两人走进宴会厅。 宴会厅中，气压低沉压抑。 二公主牧厌霜周围三米形成一层真空地带，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撞枪口上触霉头。 当事人卢克已经被拖走了，至于牧厌霜会如何处置他，只能留给众人臆想。 牧厌霜脸色阴沉，望向众人的眼中闪烁着明亮的怒火。 她这次真的被气坏了，向来只有她生杀予夺，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她头上算计。 牧厌霜看到了进来的牧知岁和纪修。 纪修没有掩饰。 看到他身上的痕迹，所有人都心领神会，两人刚才做了什么。 牧厌霜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儿，声音里压抑着阴郁嘲讽。 「七皇弟真是好兴致好福气，美人在怀……」 她心中对两人的怀疑在脑子里转了一转就消除了。 第44页 她和这位七皇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牧知岁作为皇子公主中唯一一个生母是异国人，还曾经是异国帝后的皇子，在皇权继承上天生就矮人一头。 况且，今天还事先「爆发」了一场小小矛盾。 如果幕后者是牧知岁，他们应该会尽量避免。 牧知岁神色淡然，好像牧厌霜的嘲讽根本没有入耳，「一件小事而已，何须二皇姐如此动怒？」 他嵴背笔挺，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姿态闲散。 「二皇姐想要真相，又有何难？事情做过，必定会留下痕迹。让人去查就是了，想必没有人敢隐瞒二皇姐。」 「七皇弟说得极是。事情做过，必定留下痕迹。」 牧厌霜的目光落在三皇子夫妇身上，目光晦暗莫名。 准三皇子妃的妆有些花，站在三皇子身边，一直低着头。 听说在刚在的嘈乱中被冲撞了。 三皇子牧见寒微微低着头，轻声安慰。 夫妇两人对牧厌霜话中的意有所指充耳不闻。 倒显得牧厌霜咄咄逼人。 事实上，没有确实证据，牧厌霜也只能含沙射影地说两句，根本不能做什么。 「我已经让蓝色之翼的主人过来了，我倒想问问，这次的宴会是怎么管理的，竟然出这样的错漏！」 奈何不了三皇子夫妇，并不代表她无法找人发泄愤怒。 牧知岁侧头看了一眼纪修。 纪修低头看着个人光脑中传来东西。 在泽维尔跑来告诉他们宴会中「出事」后，纪修就知道恐怕不能善了。 这位二公主殿下，风评不太好，不是因为她克夫，或者养了诸多的面首情人，而是性格。 张扬，暴烈。 「二皇姐是要查监控吗？这种规格的宴会，不是皇家独自承办，有委託方的话，是不会允许有监控的。」 牧厌霜冷笑。 「谁说要监控？发生这种事，管理者难道管理不善的罪责，我不能罚不能问了？」 纪修上前一步，「二公主殿下可以问了，您想问什么？」 牧厌霜一愣，上下打量他，想到一种可能，语气中有些不确信。 「蓝色之翼的主人，是你？」 帝星权贵都知道七皇子的伴侣出身低微，但有一条让人羡慕，他是林雅的儿子。 林雅在宇宙间的商业人脉，想一想都让人热血贲张。 帝国人人都在嘲笑，林雅过世后，纪昌浪费了这些商业人脉，为了权贵晋升，将其送人，许多产业被人哄抢，瓜分，府中每况愈下。 但即便是每况愈下，纪府的财富依旧让人觊觎。 当年，林雅仓猝亡故。 众人猜测她是否为亲生儿子留下后手。 后来，纪修精神体提前觉醒，废物之名传遍帝星权贵。 众人都在惋惜，林雅猝然离世，应该来不及为亲生儿子谋划。 「是我。」 机修大方承认。 看着纪修，牧厌霜沉默许久。 她性格张扬暴烈，并不代表她是个蠢货。 纪修是蓝色之翼主人，这件事上追究蓝色之翼的责任，实为不智。 「既然蓝色之翼的主人是你，那就不是外人。」 牧厌霜让态度尽量温和，没有必要和七皇弟交恶，在这种时候给自己树敌。 「蓝色之翼的管理错漏自然交给你来处置，下面的人惫懒，应多加约束。」 牧厌霜释放了善意。 牧知岁和纪修选择接受，纪修退回到牧知岁身边。 「谢二皇姐教诲！」 事情虎头蛇尾结束，牧厌霜心气不顺，觉得宴会甚是无趣，提前离场。 她这边一走，宴会上的低气压消散，又恢復了欢声笑语。 众人不免小声议论刚才的事。 菲尔亚德往纪修这里瞄了好几次，看样子想凑过来和他说八卦，看到他身边的牧知岁，瑟缩着打了退堂鼓，被苏南大公恨铁不成钢地拎着衣领带走了。 纪修把光脑中收到的信息给牧知岁看。 高规格的权贵宴会，为了保护与会者的隐私，不允许有监控存在。 但事情做过，必定留下痕迹。 痕迹不多，很多都是模煳的，需要分析。 「二公主和三殿下有矛盾？」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牧知岁的回答，纪修抬头。 牧知岁右手支着额，沉思。 片刻才回答，「二皇姐和三皇兄，是最受父皇宠爱的孩子，他们年岁相近，长得和父皇最像。宫人说，二皇姐和三皇兄的生母是低位宫嫔，父皇怜惜他们所以疼宠……」 说着，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浅笑，像是自嘲，又像是释然后的冷漠。 「二皇姐和三皇兄，小时后喜欢抢东西，抢父皇的宠爱，抢对方喜欢的一切。后来，长大了，情况就好一些，起码面子上是友善的。」 「说个笑话。」牧知岁淡笑着看过来，「他们都以为他们的伴侣过世，是对方下的手。」 收敛了笑容，牧知岁眼睫半垂，声音低低的，「父皇膝下十七个子女，养活了十三个。长皇兄夭折，在世的有公主九人，皇子四人。富贵权势谁不爱……」 人人都想做刀俎，没有人喜欢做鱼肉。 但有时，身不由己。 第45页 笼罩在他身上的忧伤就像是落在月亮上的灰尘，他想把灰尘擦拭掉。 纪修想要抱抱这时候的牧知岁，这样想的，他也这样做了。 身体蓦然被抱住，牧知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收回飘远的思绪，手指抚上纪修的脸。 视线在纪修红肿破皮的唇上驻留。 纪修的身体恢復能力很好，这会儿，唇上的红肿已经消了大半，破口处也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纪修……」 名字在他舌尖转了几圈，低声喟嘆着出口，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纪修的感情和他的人一样，明亮热烈，他像只趋光的飞蛾，想要靠近。 他们的精神体匹配度太高，不是纪修的错。 是过往的经歷让他无法允许身边有一个能掌控他的人存在，在他卧榻之侧。 心底恶念蠢蠢欲动，他不敢留纪修在身边，只能远离。 这种恶念，无法对纪修诉诸于口。 他喜欢看纪修看向他时明亮钦慕的眼神，不想里面沾染恐惧或者厌恶。 牧知岁，你真虚伪！ 漂亮的，明亮的，温暖的，炽热的。 他发现了一个宝贝，想据为己有！ 却不想藏起来，他想向全宇宙炫耀。 这是他的！他的！ 「嗯，我是上将的。」 纪修的声音听起来很软，少了平日的明朗，多了沾染情.欲后的靡靡低哑，像裹了蜂蜜，甜甜的，还有些粘。 很甜。 牧知岁吸吮了一下，听到纪修口中发出低哑的喘息。 柔软炽热地勾住他的舌尖，濡湿的口涎滑出嘴角，晶莹暧昧。 不知何时，牧知岁身下的轮椅已经变成了半身机甲。 两人的姿势十分暧昧。 纪修的身体被困在墙壁和他的身体之间，被迫骑坐在他的右腿上，双手被抓在身后。 牧知岁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强迫他抬起头来承宠。 上半身的衬衫碎裂成了布条，挂在纪修布满痕迹的身上，让人口干舌燥。 事情是怎么开始的？牧知岁迟钝地回忆。 牧知岁想停下，又不想停。 这样的纪修…… 好想看他哭。 用力咬住他已经被亲吻肿胀的唇，满意地感受到齿间的铁锈味儿。 他抚摸着纪修的脖颈，低声诱哄。 「再说一次……」 「我……我是……唔……上将的……」 纪修没有丝毫反抗，格外柔顺。 第024章 第二四章 小别六 「真乖！奖励你……」 放过了纪修被咬破的嘴唇, 舌尖舔舐着滑过下巴，停在脖颈的动脉处。 伸舌舔了一下，满意地看到纪修的身体轻颤。 「纪修, 我可以咬下去吗？」 「上将做什么……都可以……」 「真是个乖孩子，我很喜欢……」 话语轻柔，牧知岁的动作却不一致, 牙齿刺破了脖颈的皮肤, 想到一会儿就能被炽热的血液喷溅一脸，他身体兴奋地轻颤。 伏在纪修脖颈间的牧知岁看不到纪修的眼神, 自然不知道此刻纪修眼神清明。 他微微皱着眉。 上将的情况……有些不对…… 他是存了勾引的心思，反正该做的，两人都做了。 他只是释放了很少的精神能量悄悄缠上牧知岁，没想到引来这么大的反应。 典型的玩火自焚？ 怕牧知岁发现，他心虚地把所有精神能量收回来, 牧知岁的情况并没有改善。 如果牧知岁不准备咬破他的动脉，他其实也不反感牧知岁的粗暴。 也算是一种特别的……情趣…… 如果上将喜欢血，下次可以咬他的手腕，大腿。 脖颈太脆弱, 动脉被咬破后，「玩儿」不了几分钟。 他小幅度活动着手指, 准备挣开牧知岁抓着他手腕的手。 还没等他行动, 牧知岁身上突然发出浓郁的黑光, 精神能量肆虐, 摧毁了两人所在空间的一切。 除了被牧知岁扣在怀里的纪修。 巨大的黑色豹猫缠在牧知岁身上, 锋利的尖牙深深嵌到牧知岁的肩膀上, 两只和牧知岁同色的猫瞳竖立着，像是来自深渊的幽冥。 牧知岁松开纪修, 幽蓝色的眼眸如深井古潭，看不出丝毫波动。 他揉了揉纪修的头顶，摸了摸他的耳朵，「听话，回庄园去，等着我。我会回去的。」 穿着半身机甲的牧知岁要比纪修高出两个头。 纪修仰望着他，舔了舔唇，被咬破的地方传来微弱的刺痛。 这样的上将…… 好想亲亲…… 他乖顺地点头，小指绕上牧知岁的小指，勾勾缠缠。 「我听话，在庄园等着上将回来。」 牧知岁抽回手，看了他一眼，大步走出房间，从门前三层楼高的露台上一跃而下，向着不远处的飞艇停放场走去。 阿利把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看着他身上的痕迹，欲言又止，过了许久才开口。 「纪修……」 纪修打断了他的话，"阿利，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总要知道原因的。」 「你知道了？」 「大概……只是有些不确定。」他扶着露台上的栏杆往下看。 牧知岁的飞艇升空，沉入夜色中，离开了蓝色之翼。 第46页 纪修收回视线。 「阿利，帮我准备一架飞艇，我要回庄园。」 十三岁那年，他在骯脏阴冷的地沟里，窥见了月亮。 他本没想着将月亮据为己有，被月光照在身上，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但是有一天，月亮自己落下来了，落在他的掌心里。 月亮是他的了。 「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纪修毫不在意地带着一身痕迹坐上了飞艇。 夜色中，他脸上不见面对牧知岁时的丝毫柔顺乖巧，双眼盛满了病态的偏执。 红连接到庄园塔台的联络时，很是意外。 直到收到发来的一副图片。 虽然有外套遮挡，纪修看起来还是悽惨无比。 纪修走下飞艇，就看到等在地面上的红连。 「我见到上将了，上将让我回庄园等他。」 什么话都没说。 什么话都说了。 红连神色恭敬，「纪修大人先去医疗中心，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吧。」 纪修从善如流。 一小时后，纪修泡完修復液出来，干净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送到了治疗室。 红连是个细心妥帖的管家。 收到红连的通讯时，泽维尔已经回到了第五区的住所。 红连问了今天晚上的事，泽维尔详细说了一遍。 「殿下情况怎么样？」 纪修不知道牧知岁的情况怎么样，他先睡了一觉，睡醒了去了庄园的藏书室待了一个下午。 赫青不在庄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红连，你把这个交给上将。」 纪修把帝国皇帝送给他的手串儿交给红连。 手串儿很贵，因为手串儿上有一颗「星珠」。 星珠，可以温养梳理佩戴者的精神能量。 纪修不知道对牧知岁有没有用，聊胜于无吧。 星珠，产自星门之后的星洞深渊。 空间跃迁异常，不幸被困星门之后的星洞，有缘者能採集到星珠。 星珠存世者极少，表面有天然纹理，每一颗星珠的纹理都不一样。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坚硬无比，水浸火烧不损。 市面上流通的多是仿品，各种材质雕琢而成的。 星珠数量稀少，这只手串儿也只有一颗星珠。 其余者……纪修摩挲了一下材质，应该是七百万光年之外的夏秦帝国特有的玄丝木。 玄丝木有着天然纹理，自带香气，常年佩戴，可静心宁神。 红连去了第五区。 今天是周末，牧知岁没有去军部。 红连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山顶的积雪。 黑色豹猫的脑袋搭在他肩上，身体缠在他身上。 牧知岁神色冷肃，周身缭绕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红连在心中嘆息，把手串儿捧过来。 「殿下，纪修大人送了东西给您。」 牧知岁回头，看到他手里的手串儿。 「他怎么样？」 把手串儿取过来，戴在腕间，神色稍稍柔和。 红连把纪修的状态详细地说了。 牧知岁听得认真。 「问他需要什么书，庄园里没有，就从其他地方调来。」 「是。」 牧知岁没有其他吩咐，红连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红连叫住了泽维尔。 「殿下昨天回来后，一直都是这样？」 泽维尔点头，满面忧色。 「赫青来过了？他怎么说？」 想到赫青的反应，泽维尔嘆了口气。 「赫青骂了殿下一顿，殿下没反应。他被气走了……」 「你们联繫过佐亚大人了吗？」 泽维尔眼睛一亮，拍手道：「对呀，可以让佐亚大人开导一下殿下。我们的话，殿下听不进去，佐亚大人不一样……」 说着话，他就准备联络。 第二天，纪修起得很早，到达第一军校后勤医疗系的宿舍门口，霍华英睡醒刚起，正在洗漱。 纪修带着一身冬日清晨的寒气闯进来，「霍学长，向你请教几个医疗问题。」 霍华英上午第一节有课，纪修只有一个小时时间，其中包括了霍华英的早餐时间。 好在纪修的问题简单，他想去后勤医疗系的图书馆。 霍华英对他提出的简单问题做了回答，耐心地给他说了图书馆的规则。 按照规定，只要纪修有第一军校的借记卡，就能进入第一军校的所有图书馆，只是非本学院学生，只能在图书馆阅读，不能带出借阅。 根据纪修的需要，他推荐了几个书目。 纪修一一记下来。 为了表示「感谢」，纪修请了早餐，在后勤医疗系的食堂。 他今天起得太早，红连还没来得及准备早餐。 他一边吃一边问，还勤奋地做了笔记。 正值早餐时间，食堂里人流穿梭如织。 霍华英有很多「熟人」，纷纷和他打招唿。 「霍华英，这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男朋友吗？有点儿不像……你不是说你男朋友善良胆子小，像只小兔子……」 穿着医疗系二年级校服的男生打量着纪修，找不出半点符合的特徵。 霍华英神色平静，一点也没有被调侃的窘迫。 第47页 「指挥系一年级的学弟，我的室友。」 纪修笑容明朗，大方地打招唿。 「学长们好。」 「指挥系的学弟呀。」 男生热情不减，把餐盘放在桌上，在霍华英身边座位上坐下来。 「我叫安塞尔.洛宁。」 「听说今年的期末考改了形式，你们知道吗？」 安塞尔一副分享秘密的模样。 「你听说了什么？」 「今年的期末考取消了理论考试，打乱院系，採用自愿或强制分组，自己算平时成绩和这次的实战成绩。」 安塞尔的话不知真假，纪修原本只当听了一件闲事。 课间，听菲尔亚德也这样说，觉得事情可信度应该有七八成。 瑟维斯身边照常围了不少人。 短短一周，瑟维斯几乎收服了班级内大半的人心。 他手段高明，悄无声息地做到了这一切。 中午，斯汀顿拉着乔立来找纪修补课，惊讶他去了后勤医疗系的图书馆。 两人找过去，发现纪的在看医疗的书，他翻页很快，有时会在某一页停顿相对长的时间，还在自己的光脑上做笔记。 「快学期末考试了，你不看指挥系的书，看这些？你想转学院吗？」 斯汀顿心中十万个不解。 纪修把听到的消息说了。 斯汀顿很激动。 乔立按住他，「这里是图书馆，别喧闹！学校没有正式宣布，就不是百分百的可能。课，还是要补的。」 斯汀顿根本不听。 霍华英给纪修推荐的大部分书目是基础书籍，纪修基本能看懂，有些专业术语不懂，记下来，准备去问他。 晚饭后，霍华英被他拉着泡在图书馆，直到十一点。 霍华英本来不愿，但是纪修给的有点多。 只要他陪着解惑，纪修许诺了一只空间摺叠医疗箱。 霍华英不需要，但他想送人。 第025章 第二五章 胜新婚 纪修这天回庄园的时间很晚。 第二天, 红连很早起来，吩咐人提早一个小时准备了早餐。 「红连，我在学校宿舍住几天, 上将回来了，及时通知我。」 纪修提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上了飞艇。 红连心生不妙，去三楼看了纪修的卧室。 日常衣物等物品都有收拾过的痕迹, 衣柜空了一半儿。 离家出走吗？ 吃过午饭后, 纪修照例去了医疗系的图书馆。 陪读的还有霍华英。 生物钟骤然被改变，霍华英趴在桌面上昏昏欲睡, 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为了不影响纪修的阅读体验，他去外面的露台上醒了醒神。 因为学期末考试的规定还没正式下来，今天是乔立拉着斯汀顿来找纪修补习的。 斯汀顿根本静不下心，身体老实坐在座位上，眼睛活泼地东张西望。 乔立莫名地觉得他很吵。 「不用管他, 习惯了就好。」 纪修精力充沛，即使这两天的睡眠时间被他压缩到极致，也没显出疲惫。 霍华英给他推荐的书，昨天没有看完, 今天接着看。 纪修觉得霍华英推荐的书对他太有用了，虽然都是基础书目。 昨天他看了关于精神体的各种解释阐述, 现在手里这本讲到了匹配度。 纪修一边看, 一边不自觉地用身边的人物来对照。 精神体出现在三千年前, 匹配度的提出却是在一千多年前。 匹配度的提出解释了之前很多精神体有关的不解之谜。 众所周知, 精神体有两个指标, 广度和强度。 现在人们认可的分级都是按照精神能量强度来进行划分, 精神域广度只在联繫到匹配度时被偶尔提起。 「精神域广度决定了精神体和其他人的匹配度，精神域广度越宽, 普遍匹配度越好，这就是众人所知的精神治疗师。 精神治疗师，很许多人的匹配度都在60%以上，匹配人数极多，但说到匹配数值，一般都不会超过80%。」 就像是赫青吗？ 赫青的精神域广度应该特别宽。 纪修有幸看过一张表格，赫青的精神体和庄园其他人的精神匹配度基本都在70%以上，和他也有60%。 这是他知道的，和他的精神体匹配度超过60% 的第三人。 「精神域狭窄，只是代表普通匹配度低，在特定的精神体之间，匹配度或许会很高。 有数据记载的高匹配度的精神体，其精神域广度都不高，比平均精神域广度低很多。 这些人，往往会成为专属治疗师，为特定的人服务。」 纪修自己应该就是精神域极度狭窄的人。 「虽然没有确切数据证明两者之间的关系，但精神域狭窄的人，精神体强度一般都会很高，精神能量特性极为明显。 …… 精神域狭窄，极少能找到专属治疗师，一般的精神治疗师的纾解效果不明显。 情绪堆积，很容易形成极端，进而影响精神体和主人。 ……」 纪修觉得牧知岁的状态有些像，但这种解释，总觉得不是很贴切。 应该有个更准确的词语描述，叫什么…… 「…… 高匹配度代表着精神体的高度契合。 第48页 …… 换个残酷的说法，高匹配度代表着对方能控制你精神体的程度。 越接近满值，对方的控制力越强。 精神体依附□□存在，和□□共生。 对方能控制你的精神体，是否代表着，你的□□也受他控制？ …… 精神体强度差距越大，高匹配度的这种效果会越明显。 ……」 纪修把手中的电子板书，反扣在桌面上，双臂放在桌面上，把脸埋在其中。 无人瞧见的黑暗中，他脸上和眼中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 治疗室那三天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拼凑成型。 …… 如果换了受伤的人是他…… 纪修突然能理解牧知岁。 没有在事后当场杀了他，允许他这么多天的「骚扰」，耐着性子温柔地和他说话…… 上将只是躲出去不见他，……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上将是喜欢他的？ 下午第一节课还没结束，他就被赫青从教室里叫了出去。 没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噼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 刚到庄园那会儿，他以为赫青是个自律端方的人。 相处久了，才知道他的炭火脾气，毒舌又刻薄，骂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 纪修被骂，没有反驳赫青。 他没想着抽身而退，他只是想住在学校宿舍，他就有更多时间泡在图书馆。 对精神能量的深入理解，他刚有些眉目，不懂的专业术语也方便随时向霍华英请教。 反正上将也不回庄园。 庄园里都是牧知岁的人。 这一点，纪修明确地知道。 他也是上将的人。 「上将很快就能回来？」 赫青所有的话中，纪修只听到了一句想听的。 纪修的行李只在宿舍放了一天，没有打开就被纪修原样提回来了。 他已经知道原因，没必要在学校泡着，说不定今天晚上，明天晚上，上将就回来了。 他想第一个见到。 他痛快地支付了承诺的报酬。 霍华英收得心有不安。 空间摺叠医疗箱，使用了空间摺叠技术，使其内部空间增大数倍。 这种尖端的技术并没有流通，只有大国的核心产业才有运用。 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况且他一个穷学生，真的没啥钱。 纪修支付的这只医疗箱，空间倍数是10，表示内部空间是外部看到的10倍。 十天后，牧知岁回来了。 纪修很高兴，但姿态还是要做的。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上将……」 纪修一副想上前又不敢，双眼含泪怯生生的模样。 牧知岁对他招手，他才一点一点挪过去，像以前一样蹲在轮椅前，格外乖巧。 「凑近些。」 低眉垂目的纪修：咦？ 乖巧地往前移了一下。 下巴被捉住，用力向上抬起，牧知岁的脸撞进他眼底。 「上将……」 「想我了吗？」 牧知岁的喃语仿佛带着魔力，击穿了纪修。 他想投降。 「想上将。」 纪修将身体挤进他腿间，抱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 眼神明亮炽热，洋溢着真诚渴望。 牧知岁俯下身，并没有吻他。 额头低着额头，鼻尖相触，带着粗粝薄茧的手指摩挲着他耳后的皮肤。 唿吸交融，酥麻感从耳后蔓延至全身。 纪修闭上眼喘息。 没有亲吻，这种接触却更让人情动。 「上将……」 声音出口，纪修愣住了。 甜腻，暗哑，根本不像他平时的嗓音。 脸孔从耳根儿一点点涨红，他想把脸藏进牧知岁怀里。 头顶传来牧知岁的浅笑，从额头，眼角，到鼻尖，脸颊，落下一连串细碎的吻。 最终落在他的唇上。 牙齿轻轻噬咬，有一点点痛，一点点麻。 「我回来了，纪修。」 「欢迎回来，上将。」 纪修抱紧了他的腰，嘴唇微张，主动邀请他探入自己的领地巡视。 …… 牧知岁突然停下来。 纪修被卡在不上不下的境地，身体有些难受，他双眼雾蒙蒙地看着牧知岁，声音暗哑，带着乞求。 「上将……」 「嘘——」牧知岁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纪修的身体抖了一下，一下子绷紧，鼻尖上沁出汗来。 「我们有访客。」 牧知岁在他耳边轻声道。 「嗯……」 纪修身体僵住，咬住手背，试图强撑过去。 牧知岁把他的手从他口中解救出来，上面已经被咬出深深的齿痕。 没有了手背堵口，纪修口中声音断断续续，破碎地溢出来。 「上将……」 「难受？」 「嗯。」 「那就让他们等一会好了……」 突然来访的是三皇子牧见寒夫妇，还有瑟维斯.库里奇。 三皇子声音豪迈，「七弟呢？怎不见他来接我？我可是一听说他回来，就来拜访他了。」 准三皇子妃翠莉丝.菲李特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牧见寒笑着道：「七皇弟不是外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第49页 红连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附和。 「我家殿下和三殿下交情莫逆，还请三皇子妃莫要拘束。殿下在后面更衣，马上就到。三位请随我去客厅稍坐。」 牧见寒挥挥手，「不用去客厅，我们直接去后面找七弟。」 说完，大步走在前面，给翠莉丝介绍，「当年七弟十三岁就出宫住了，这处庄园，还是我选的地址。依山傍水，环境清幽雅静。」 指着不远处白雪覆盖的山峦，「以前冬天，我和七弟经常去山里狩猎。猎到什么吃什么，有时能在山里待半个多月。」 「七弟少年时淘气，时不时闯了祸，被父皇关禁闭，许多天都窝在庄园里。」 牧见寒指着道路旁边，脚下的湖。 湖水已经结冰，上面覆盖了一层松软的积雪。 「当时，这蓝湖里可养了不少好东西，有些是七弟从宫里的湖泊池子里抓的，大部分都是父皇赏的。我记得有一年，父皇赏了一艘船。那船雕栏画栋，精美无比，船里盛满了各色珍宝，把我们所有人都羡慕坏了。」 「后来，那船，应该是……送给二皇姐了吧。」 记忆太过遥远，牧见寒有些记不清了。 在蓝湖边站了一会儿，远远地看到了牧知岁和纪修。 牧见寒迎上去打招唿，「七弟——」 视线落在纪修身上，他忍不住愣了一下。 纪修周身沐着光，皮肤氤氲着精緻的水气，光彩照人。 第026章 第二六章 狩猎 三皇子夫妇此来不仅是叙旧。 简单寒暄过后, 牧见寒和牧知岁显然有单独话说。 作为庄园的另一位主人，待客的任务落在纪修身上。 显然来之前，三皇子夫妇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所以才会带着瑟维斯，毕竟要「避嫌」。 有了瑟维斯这个「同学」做中和，就便宜了许多。 瑟维斯的表现比在学校时沉默了许多。 三皇子妃翠莉丝是个健谈的人, 言辞风趣优雅。 纪修将两人带到庄园后面的一个观景暖阁。 这个暖阁位置绝佳, 仰可观山，俯可观湖, 近可赏梅。 暖阁内通明，宽敞。 红连已经安排在里面摆上了茶水糕点，暖阁内温暖如春。 翠莉丝脱了外面的大衣服，端坐在暖阁里喝茶，姿态说不出的贤淑秀雅。 她笑语晏晏, 「虽然是殿下和七皇弟有事相商，委了你在此待客。其实，我也有事像请纪修你帮忙。」 纪修并没有满口应承，微笑看着她, 示意她往下说。 翠莉丝借着放茶杯的动作，调整好了眼中情绪。 「上次宴会后, 才知道蓝色之翼的主人是你。如果早知道是你, 我早就登门了。我从琴马星域来, 在帝星人生地不熟, 许多事情都不知道, 很多都是事后才听说。」 纪修觉得这些客套话可以不说, 他喜欢直入主题的开门见山。 翠莉丝说了在帝星的尴尬和困窘，十几分钟后才说到主题。 是瑟维斯的生日宴。 按照翠莉丝的说辞, 他们是想借着这次宴会多结识帝星的人，不拘身份。 瑟维斯一直没有插话，安静地坐着，喝茶赏景。 纪修虽然觉得生日宴会这种事，完全可以在两人现在居住的府上办。 菲李特家族虽然比不上帝星的大公们，却也是沧澜帝国实打实的侯爵府邸。 帝国皇帝赏赐他们的府邸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园林。 翠莉丝以一副求人姿态说出这件事，大概率是想要拉近关系。 关系嘛，有来有往，才会密切。 纪修问了时间，爽快地应下了。 蓝色之翼地方很大，可以分割成许多不相同的区域。 纪修的爽快让原本准备了很多说辞的翠莉丝没有了用武之地。 这位贤名远播的准三皇子妃显然有很强的自洽能力，和贵族社交的渊博知识。 只是纪修对衣服珠宝、流行时尚等不感兴趣。 翠莉丝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儿，她喝口茶，转换了方式。 「瑟维斯和你是同学，想必你们之间会有更多相通的爱好。你们去玩儿吧，不用在这儿陪着，听我唠叨，也是挺烦人的吧。」 她面上带笑，语调轻快。 不让人生厌。 叫来庄园的女侍作陪，纪修离开了暖阁。 在翠莉丝的眼神示意下，瑟维斯慢腾腾地起身。 翠莉丝连带上依旧是端庄温柔的笑，葱白的手指捏着手里的茶杯。 「哀原冰川水质纯净甘甜，如果能有人取了冰川水来，泡茶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瑟维斯低垂着的头勐地抬起来。 他长了一对儿圆眼，平时不笑也总会带着几分情色惑人，笑起来波光潋滟，学校的很多人最先都是被他的眼睛吸引。 这会儿，瓷白的脸带着笑，眼睛却带出锐利。 翠莉丝像是没看到，喝了一口茶。 「纪修要走远了。」 瑟维斯像是收敛了爪牙的猫儿，锐利的眼神柔和下来，眼睫半垂，经过翠莉丝身边，走出了暖阁。 或许是看他没跟上，纪修站在不远处等他。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龄，纪修身上有蓬勃的少年气，还有明亮的自信从容，像生长在阳光的一棵树，青春苍翠挺拔。 第50页 心怀不轨，每一次靠近都会让人自惭形秽。 藏在身侧的左手习惯性地摩挲手指，和记忆中不同的触感，让瑟维斯瞬间回神。 一个低头间，收拾好了眼中的情绪，他快走几步，跟上纪修。 「纪修，你有什么推荐项目？之前听三殿下说，」他指着远处的山林，「冬天时候，他和七殿下经常去山里狩猎。」 狩猎？ 纪修看了看日头，时间不算晚，玩儿两三个小时回来，三皇子和上将那边儿应该也说完话了吧？应该不耽误三皇子夫妇辞行，最好别在庄园用晚餐了。 他小心眼儿地想着。 两个小时前被打扰的…… 当时气氛那么好，他还有很多事想要向上将求证…… 「纪修——纪修——」 斯汀顿的声音活泼飞扬。 自从知道学期末改革，取消了理论考试。他不管消息是否确实，每天高兴快乐地像个二傻子。 这样说，虽然有点儿不尊重，但纪修实在想不出更确切的形容词。 斯汀顿身边跟着乔立。 他很喜欢自己的室友，做什么去哪里都想拉着乔立一起去。 一开始，乔立不理解。后来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 无论什么时候，两人都是一起出现。 纪修能理解斯汀顿。 斯汀顿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他选朋友又很挑。 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标准，或许是单细胞的直觉？ 小学时选中了西圩，十三岁选中了纪修，现在又选中了乔立。 两人来得倒是凑巧。 斯汀顿看着纪修身边的瑟维斯，并不是很诧异。 刚到庄园，红连已经跟他们说了，庄园今日有客人，并说了客人的身份。 对这位经常来庄园找纪修的辛格伯爵家的小少爷，红连很欢迎。 休息时间，斯汀顿经常来找纪修，是认识瑟维斯的，只是之前没有打过招唿。 听了狩猎的提议，斯汀顿兴致勃勃，第一个举手贊成。 找诺西领了四把雷射枪，只是去山林狩猎，不需要大型强杀伤力的武器。 又去仓库领了雪地工具，四人向不远处的山林出发了。 乔立应该是第一次穿雪滑靴，走了没两步，就摔倒了，滚了一身雪。 斯汀顿毫不客气地大笑，围着他炫了一会儿技巧，才伸手拉他。 他蹲下身，摸着乔立脚上的雪滑靴，给他讲，「你看，动力在这里……控制按钮在鞋子和底板之间……用脚的不同位置发力，就能控制加速减速……」 「我先带着你感受一下，重心放低一点儿。」 乔立试了很多次，效果不佳，最后连精神能量都用上了，才勉强控制住脚下的雪滑靴。 冬日的山林，想要狩猎是要看运气的。 大部分动物都沉眠在地下，最好的狩猎是扒雪找窝。 对四人来说，能不能狩到猎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玩儿。 同时来自帝星外星域，瑟维斯雪滑靴控制得极好。 在林间穿行灵活敏捷。 离开翠莉丝，瑟维斯脸上笑容多起来。 他提议来山林狩猎，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要发泄。 虽然不是故乡的雪林，却让他恍惚有了错觉。 仿佛他还在故乡的雪原，那里常年冬雪覆盖，贫穷苦寒。 雪原上没有多少食物，只依靠雪林里狩猎採摘，勉强裹腹。 想要生活得好一点，就必须到远处的工矿上做工。 听老人们说，那些巨型的机器是在五六十年前来到他们世代居住的雪原的。 听说雪原下面有珍稀矿产，叫做什么……振zj－81。 …… 后来，…… 他来了帝星。 他不喜欢帝星！ 帝星富贵繁华，他有锦衣可穿，得享，他却感觉自己像被关进了一个巨大的牢笼，被无形的绳子勒住了脖颈。 牧知岁的庄园建在山腰，依山傍水。 四人从庄园来，没有往山顶方向去，而是借住地势，盘山缓降，避开蓝湖。 雪林静谧，四人的行动偶尔惊起林间飞鸟，多是苍鹰鸮雀，地面上有时突然跳出一只觅食的兔子，或者一只雪鸡。 四人皆有收穫。 经过练习，乔立靠着精神能量辅助，能驾驭雪滑靴，虽然速度和灵活都不算好，至少不拖后腿。 斯汀顿触发陷阱，他第一个反应过来。 陷阱不知道是被谁设置的，属于连环陷阱。 积雪带着雪下的泥土翻卷飞射，冲击力让人脚下不稳。 隐藏在积雪和泥土中的锋利碎片，很轻易就能划破皮肤。 嘹亮的嗥鸣穿透雪林，一只灰色云隼伸展巨大羽翼，尖利的钩爪抓住斯汀顿肩膀处的衣服，提着他升空，避开了地面上的连环爆炸。 纪修和瑟维斯的反应也很快。 在爆炸发生的瞬间，纪修就用精神能量在体表布下一层护盾。 没有选择精神体化，因为在雪地里，雪滑靴的速度有天然优势。 他的精神体不能像乔立的，能在天上飞。 这是纪修第一次见乔立的精神体，竟然是云隼。 联繫到乔立来自赫费犽星域，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有乔立在空中指路，四人顺利出了陷阱爆炸区。 第51页 只有最开始时，防护不及，斯汀顿和瑟维斯身上有几个被锋利碎片划破的口子。 伤口不大，一两公分，微微渗血。 乔立把斯汀顿放下来。 斯汀顿在地上站稳了，心有余悸。 「什么人在这里设置陷阱？目的是什么？狩猎吗？」 狩猎根本没必要这么大阵仗，而且这样效率也太低了。 这样的陷阱明显是带着某种目的，针对的是他们？还是其他人？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片樟树林，樟树叶子掉光了，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一棵棵，一丛丛，生长得茂密而杂乱。 「纪修，那边有人！」斯汀顿喊道。 一棵大樟树下，依稀可以看见一个人影，身体大部分被埋在雪里，只露出半截衣角。 国安部的制服？ 第027章 第二七章 蜂刺 纪修小心翼翼走过去, 没有发现陷阱。 兰瑟教官！ 看清了埋在雪里的脸，纪修忍不住挑高了眉。 兰瑟教官不是在监察厅工作吗？怎么身上穿的是国安部制服？ 发现是熟人，斯汀顿同样惊讶。 两人把萨布利曼从雪里扒出来。 萨布利曼的情况不好。 他的手腕脚踝处都带着精神能量抑制环, 人昏迷不醒。 纪修在他脖子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注射孔。 或许是被埋的时间短，他身体还有余热。 纪修准备联络庄园，通讯还没接通, 就感受到了脚下的震动, 耳边听到了如同滚雷的响声。 「雪崩！」 瑟维斯脸色雪白，盯着不远处的白色积雪山峦。 白色积雪如同无数条白色河流从山顶席捲而下,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淹没了树木，携带者无数滚石枯木。 山林中鸟雀惊飞，动物惊慌逃窜。 他们的来路已经被淹没。 他们现在所在的樟树林，是在四面山峦环抱的山坳。 瑟维斯吸了一口气冰凉的寒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周围有没有可以躲避的山洞？」 纪修对庄园周围的山峦并不熟悉。 「乔立, 你速度快，飞去过找找。」 通讯一直没有打通，这里应该被人设置了信号屏蔽。 陷阱，兰瑟教官, 雪崩，信号屏蔽…… 对方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目的是什么？ 乔立很快回来了。 纪修把兰瑟教官背起来, 三人跟着空中导航的乔立。 乔立的山洞不远, 众人在雪崩抵达前安全抵达。 刚进山洞, 奔涌的雪崩就从洞口流过, 汹涌的积雪漫进来十几米。 洞口被封闭了, 还落下几块石头。 没有了洞口透进来的光，洞里一片黑暗, 只听到众人的喘息声。 纪修摸索着，暴力拆解了萨布利曼手腕脚踝上的精神能量抑制环。 地面的震动，洞口外面雪崩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 「这个山洞好像很大，我们往里面走走，说不定能找到另外的出口。」 庄园里，牧知岁和牧见寒相谈甚欢。 雪崩的声音传来，远处山峦积雪如流水滑落。 两人面色微变。 红连快速推门进来。 「三殿下，殿下，库里奇少爷和纪修大人去了山林狩猎。」 两人霍然起身。 纪修五人被困在漆黑的山洞里，听着外面雪崩的声音渐渐减弱。 洞口被落下的巨石彻底堵死。 几人试着合力推了几次，或许洞口被埋得太深，除了从石头上扣下几块不大不小的碎石，没有其他效果。 「我们进来大约半小时多了，没有憋闷的感觉，洞穴一定还有别的出口。」瑟维斯道。 洞里没有光线，纪修藉助腕錶屏幕的微弱光芒，按照记忆走回萨布利曼身边。 兰瑟教官还没有醒。 纪修摸了摸他的体温和脉搏，体温正常，脉搏稍弱。 没有信号，通讯连接不上。 这个洞穴很深，二十分钟前，斯汀顿和乔立进去探查过，大约两公里左右的地方出现了岔路。 他们没有贸然进入。 纪修把兰瑟教官背起来。 萨布利曼身高腿长，四人中最高的纪修背着，他的脚尖儿时不时还会拖在地上。 纪修把他制服上的腰带解下来，和他的制服长外套稍稍改装，做成一个简易背袋。 这样纪修能腾出一只手来，遇到突然事故，也多了应付手段。 「走吧，我们一起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洞穴通道宽阔，即使纪修背着人，也并不妨碍行走。 四人藉助腕錶屏幕的微弱亮光，走得相对谨慎，很快就到了斯汀顿和乔立描述的岔路。 三条通道。 纪修毫不犹豫选择了其中唯一宽阔的那条。 虽然没有隧道行走的经验，但剩下的两条通道，单人通行还可以，但是要带上萨布利曼，十分困难。 瑟维斯站在三条通道前，摸着石壁倾听观望了一会儿。 举手贊同。 斯汀顿和乔立没有异议。 隧道弯弯曲曲，很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 这条隧道时宽时窄，似乎是向下的。 两个小时后。 纪修等人从一条裂缝中走出来，看着视野中的一切，惊讶来不及从他们脸上收起。 第52页 这是一个基地吗？ 一排控制柜，大大小小的各种机甲，地面上凌乱堆积着许多箱子。 规模看起来不大，设备看着陈旧。 「注意隐蔽！」 兰瑟教官冷峻的声音传来。 四人走出裂缝后，迅速找到掩体隐蔽。 这算是个好消息。 在隧道中，兰瑟教官从昏迷中醒了。 因为被注射了抑制剂，虽然解除了手腕脚踝处的精神能量抑制环，萨布利曼的身体还带着虚弱。 在听四人介绍了之前的雪崩事件，萨布利曼简单透露了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是追捕蜂刺而来的。 因抓捕蜂刺有功，他从监察厅调到国安部任职，担任行动一处处长，辅助蜂刺的审讯工作。 三天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蜂刺越狱成功。 正在家中休息的他接到了追捕命令。 他和同事一路追踪蜂刺，接连遭遇莫名势力伏击。 他以为被捕后，他也难逃毒手。 至于为何被注射抑制剂后，被丢弃在樟树雪林，他也很疑惑。 蜂刺！ 索普.艾尔利斯。 斯汀顿心情激盪，灰绿色的瞳孔边缘染上了一抹绯红。 乔立和纪修理解他的心情。 乔立拉着他走远，过了片刻回来，斯汀顿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不知这个不知名基地的人是敌是友，萨布利曼十分谨慎。 他的武器全部被收走了，四个孩子身上也只有四把雷射枪。 他们的行踪应该在踏进这个基地时就被发现了。 萨布利曼盯着洞穴顶部伪装成岩石的监控器。 这样伪装的监控器有很多，裂缝出口的狭小空间，他就发现了五六枚。 虽然四个孩子不确定，但萨布利曼知道四个孩子今日所遭遇的危险，是他带来的。 把他放在樟树雪林，大概率是要 没想到四个孩子误打误撞，遭了殃。 纪修把手里的雷射枪放进萨布利曼手里。 萨布利曼用眼神询问。 纪修举起包裹在银白色精神能量中的锋利狼爪，摇了摇。 「有小老鼠熘进来了。」 简单隔断的监控操作室中，一个灰色短髮男人抬眼看了一眼监控画面，他面容兇狠，眉骨上有一道伤疤。 除他之外，监控室中还有两人。 一个正在操作面板上不停地调试操作。 另外一人，如果斯汀顿和纪修见了，应该能认得出来。 是索普.艾尔利斯，也就是萨布利曼追捕的蜂刺。 他面容未改，之前身上的学者气质荡然无存，多出许多危险和神秘。 他坐在一只箱子上，目光淡淡扫过监控画面，掸了一下靴子，对灰发男人的话没做任何回应。 道吉从墙角拿了一把镭射长狙，在手中掂了两下，招唿索普，「去玩儿两把？」 他的目光盯着监控画面中的纪修五人，溢满了恶意。 「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索普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监控屏幕前。 道吉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辨认了一下监控画面中的人。 「原来不是国安部的耗子……这四个人……」他脸上显示出狰狞的得意，「进来几条大鱼……」手指点着屏幕，「库里奇家的小少爷……帝国七皇子的伴侣……剩下的两个……」 他自以为颇有深意地看了索普一眼，「是辛格家的小少爷……最后这个倒是不认识。不过他们既然在一起，身份也差不到哪儿去？」 「蜂刺，你不会是念着旧情，不忍心对你的妻弟下手吧？」 索普脸上古井无波。 「既然知道他们的身份，就把他们打晕了抓起来，别弄死了。」 合作者派了这些蠢货，协助他逃离。 任由这样发展下去，他这辈子别想逃离帝星了。 国安部也就罢了，竟然又扯了七皇子牧知岁和库里奇家进来……之前的陷阱，雪崩，多么愚蠢的脑袋才能干出来这种事？地点还选在七皇子牧知岁庄园近处的山峦。 「蜂刺，你这是念旧情啊……」 索普同样拿了一把镭射长狙，「你们安排的接应的人，什么时候到？」 道吉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三十七分钟。」 有萨布利曼的提醒，纪修四人都知道他们在对方的监控之下，目前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不敢贸然露头儿。 先探查基地情况，再做打算。 斯汀顿和乔立一组。 两组人分两个方向，藉助掩体前进。 这个基地十分简陋，除了三间简单隔断的房子，剩下的就是他们所在的大厅。 几根支撑洞顶的粗大石柱，几排控制柜，凌乱堆积的箱子，大大小小十一架机甲。 机甲下面有人。 十几个穿着作战服的人，围在箱子堆成的桌子上，正开罐头吃。 他们身上有着见过血才有的兇悍杀气，浑然不觉基地里进了陌生人，高声谈笑。 萨布利曼不认得这些人，却认识他们身上的衣服，和协助蜂刺逃离的那些人一样。 这些人聚在这里，是为什么？ 如果蜂刺也在其中…… 萨布利曼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心中蓦然升起的恐惧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身边的这四个孩子。 第53页 「纪修，」他努力控制着声音中的颤抖，「把斯汀顿和乔立叫回来，退到裂缝中去！快！」 他不赌蜂刺的仁慈。 第028章 第二八章 蜂刺二 萨布利曼的反应很快。 但来不及了。 围坐在一起吃喝的几人同时收到了消息。 斯汀顿和乔立那边响起了战斗的枪声。 「抢武器！出手别留情！」 萨布利曼的指令非常简单。 战斗已经不可避免,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这几个孩子心软，给对方可乘之机。 杀人, 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在听到斯汀顿那边战斗声音传来时，萨布利曼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手中雷射枪的扳机按钮。 瑟维斯的反应稍慢，却沉着冷静, 没有丝毫犹豫。 在两人的掩护下, 纪修转换精神体形态，巨大的银狼从掩体后面窜出, 扑倒了最近的一人。 锋利的狼爪划过那人的咽喉，滚烫的血液来不及沾染爪尖儿，银狼迅速躲进了旁边的掩体后面。 第一次杀人，纪修的记忆有些模煳，只记得对方的血将他的双臂手染红了, 滚烫的温度似乎要将他的双臂融化。 在骯脏阴冷的地沟里，他看着那具尸体腐烂，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整整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后，他爬出地沟, 阿利找到了他。 藉助掩体，银狼循着空隙, 每次扑出必有收穫。 可惜这样的局面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斯汀顿和乔立被用枪指着推出来。 斯汀顿鼻青脸肿, 被枪指着, 眼神愤然地看着其中一人, 大有冲上去拼命的架势。 索普把枪口往乔立身上用力戳了一下, 警告他。 「别轻举妄动！」 斯汀顿果然被束缚。 「去！把你的同伙儿手中武器收了。这个给他们戴上。」 索普丢出三副精神能量抑制环。 斯汀顿瞪着他, 不动。 「蜂刺，何必为难几个孩子？」 萨布利曼从掩体后面走出来, 雷射枪枪口朝下，挂在手指上。 「你知道他们几个人的身份，这个时候多生闲事，对你的逃离计划没有任何好处。」 「萨布利曼.兰瑟。」 索普收回了指着乔立身体的镭射长狙。 「你的话很有道理。问题是，你们闯进来了。如果我就这么放过你们，岂不是等着你们找后帐？」 道吉在他身后一脸认同，「有你们这些人质在手，帝星还不是任我们横行，逃离算什么，只要要付我们满意的赎金。」 索普的视线从他身上扫了一下，很快收了回来。 萨布利曼突然发出轻蔑的嗤笑。 「蜂刺，这就是接应你的人？你从哪里找来的蠢货？」 道吉被言语刺激，愤怒地向着萨布利曼冲过来。 索普没有拦他。 手中的镭射长狙被夺，身体被纪修按在地上。 道吉有些懵，不太清楚刚才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手腕被废，左腿大腿胫骨被踩断……断骨的疼痛让他头上冒着冷汗。 索普浑不在意道吉的惨状。 基地残余的人，汇聚在他身边，有两人已经穿好了机甲。 他看着萨布利曼。 「你们是自己来，还是我的人动手？」 话说得没头没尾，萨布利曼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打起来，他们这边是没有胜算的，虽然能拖延蜂刺的时间，但真的激怒他，或许会对四个孩子造成不可修復的损伤。 萨布利曼选择了妥协。 蜂刺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限制他们的行动，留下他们的性命是最优解。 甚至可能在他们身上制造伤势，藉此来延缓搜捕。 如果他们中有人死了，性质就变了…… 萨布利曼把手里的雷射枪放在地上，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三副精神能量抑制环。 把其中一副递给纪修，"把人放开吧。」 纪修看了他一会儿，接过精神能量抑制环，从道吉身上移开了脚。 斯汀顿不明白萨布利曼的选择，这个时候没有人给他解释。 他红着眼，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没有纪修聪明，既然兰瑟教官和纪修做了同样的选择，说明这个选择是对的。 他低下头，看着脚尖儿。 身体被轻轻撞了一下，他转头，看到了乔立。 「别担心。」乔立轻声道，「不会死。」 纪修、瑟维斯和萨布利曼三人把精神能量抑制环戴在手腕上。 萨布利曼看着索普，举起双臂，示意了一下手腕上戴好的精神能量抑制环。 「给我们找个地方。」 道吉呲牙咧嘴，拖着腿从地上站起来，看向五人的眼中满是残虐张狂。 目光从纪修身上掠过，落在萨布利曼和乔立身上。 「蜂刺，我知道其他人不行，你把这两人给……」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条断了胫骨的腿就被人重重地扫了一下，他身体不稳，摔在地上。 一只穿着厚底靴子的脚踩在他脖子上。 纪修的声音平淡地听不出情绪。 「别动！你要不要试试我能不能在精神能量护住你的脖子前把它踩断？」 道吉不敢动了，求救的眼神望向索普。 第54页 「索普.艾尔利斯。」纪修直唿索普的全名。 乔立拉着愤怒的斯汀顿退到纪修身后。 五人手腕被精神能量抑制环束缚，却有种悍勇锐利的气势。 「行了，纪修，放开他。」 索普看了一眼地上的道吉，望着纪修。 「我保证不主动动你们的人。」 纪修看了他一会儿，把脚从道吉脖子上移开。 精神能量接续断掉的手腕和胫骨，道吉呵呵忍着钻心彻骨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勐然抢过地上的一把雷射枪，对准纪修。 千钧一髮，萨布利曼撞开了纪修。 雷射弹打在萨布利曼左肩，穿透一个拇指粗的弹孔。 「兰瑟教官！」 没有打中纪修，道吉还想补射，被索普抓住他的手腕，卸掉了手中的雷射枪。 「到此为止，道吉！」 道吉反手想要抢夺。 索普把枪口顶在他脑门，浅色的瞳孔隐隐带着不耐。 道吉气急败坏，阴恻恻地看着他。 「蜂刺！」 被雷射枪指着脑袋，他没敢说什么狠话。 纪修五人被关进一个隔断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萨布利曼左肩的伤口用布条简单做了扎紧处理，血还在往外渗，很快就染透了外衣。 「我学过一些治疗手段，非常规的。」 瑟维斯声音带着询问，看向萨布利曼。 纪修让开位置，「非常时候没那么多讲究，你需要什么？」 「一些缝合的线，从衣服上抽几条就行。只是粗陋的缝合，简单止血。」 瑟维斯没有推辞，眼睛在几人身上秒了几眼，看上了纪修的衬衣，「撕个布条给我。」 纪修大方地扯下半付前襟。 瑟维斯接过去，「不需要这么多。」 纪修的衬衣是棉布的，长绒细棉。 瑟维斯抽出几根长的棉线，搓成一条棉绳。 萨布利曼伤上加伤，身体虚弱，几近昏迷。 纪修解开他伤口绑缚的布条，又从衬衣上撕了一块下来，把伤口周围擦拭了一下，方便瑟维斯动作。 瑟维斯把衣服上的胸针取下来，把针头拔下来，竟然是一根带孔的缝合针。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几个起落，萨布利曼的伤口就被缝合了。 缝合后，渗出的血明显变少。 房门被关着，门口有人持枪守卫，他们看不到外面，只听到声音。 像是在撤离。 四人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仔细检查房间的每一个地方，试图找出逃离方法。 房间的墙壁是简陋的合成板材，如果没有精神能量抑制，a级精神体强度可以轻易撕开。 房顶是石壁。 房间里干净地没有任何可用的东西。 房门被打开，门外站着道吉。 他身上的伤已经做了处理，手腕和胫骨的伤不知道是不是好了，他全身包裹在一具轻型机甲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既然要走了，那就留个礼物。」 他的恶意不屑于隐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间简陋的墙壁倒塌。 纪修五人暴露在四周无遮掩的洞穴中。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外面被清出了一片宽阔的地带。 道吉脸上不加掩饰的恶意，让人心生不详。 随着他手中的按钮按下。 爆炸声在洞穴中响起。 纪修看见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根石柱在爆炸声中开始断裂。 道吉扬声大笑，丢掉了手中的爆炸按钮，大步朝着通道口跑去。 支撑洞顶的石柱断裂，巨大的落石从洞穴顶部坠落，在地上砸出一团灰尘。 纪修等人狼狈躲避。 烟尘散开，道吉等人早已经没了身影。 巨大的银狼将斯汀顿四人护在腹下，洞顶落下的巨石让他的身体晃动了几下。 身体被砸到的部位一阵精神能量的剧烈波动。 「纪修。」 斯汀顿从银狼腹下钻出来，红着眼睛想要把砸在他身上的落石推开。 带着精神能量抑制环，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 乔立和瑟维斯接连钻出来，萨布利曼伤势太重，几近昏迷。 两人心中有疑惑，纪修是怎样解开手腕上的精神能量抑制环的？ 银狼甩了两下脑袋，身体稳住了压下来的落石。 「你们过来，我帮你们把精神能量抑制环解开。」 纪修採用的方法，依旧是暴力拆解。 解开了精神能量抑制环，有了精神能量加持，三人合力推开了压在银狼身上的落石。 「找一下，有没有什么医疗物品，给兰瑟教官治疗一下。」 纪修用爪子把脚边的东西扒拉到视线里。 这东西不大，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小圆球，正一闪一闪发着光，像是某种信号发射器。 这东西是索普在洞顶巨石落下的瞬间丢过来的，刚好滚到纪修身边，碰到了他的脚。 第029章 第二九章 岁岁 斯汀顿三人只找到了一些止血绷带, 隔壁房间倒是有一台医疗舱，可惜在刚在的爆炸中，被落石砸坏了, 修復液流在地上，非常可惜。 用止血绷带给萨布利曼进行了简单包扎。 瑟维斯问出了心中疑问，「你的精神能量抑制环怎么打开的？」 第55页 纪修的答案出乎他们的意料。 「戴的时候没有扣实。」后来也没有人来检查, 竟然瞒过去了。 纪修心中有怀疑, 可惜不能证实。 他把地上的小圆球扒拉给三人看，「你们认识吗？这是什么？」 三人拿在手里, 轮流看了一遍。 「像是个信号发射器。」 「外面应该加了伪装，不知道去掉伪装会不会损坏内部结构。」 「不会是引爆器什么的吧？」 五个人里面，除了瑟维斯，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 把昏迷的萨布利曼.兰瑟教官拖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四人开始寻找出口。 爆炸已经停止, 洞穴里到处都是落石，容许人通行的空隙很少。 瑟维斯变幻了精神体形态，是一只体形娇小的雪貂。 他钻进缝隙探路，很快回来了。 「我发现了一条通道, 像是人工开凿的，不知道是不是出口？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斯汀顿和乔立把萨布利曼放在银狼背上, 瑟维斯负责引路, 他们两人负责清理道路上的落石, 推开一个能够通行的空间。 几分钟后, 他们到了瑟维斯找到的通道。 洞壁上有机器开凿的痕迹。 通道口被一块落石堵住, 留下的空间不大, 但可容许一人通过。 四人将入口弄得大一点儿，方便银狼托着萨布利曼通过。 刚通过落石, 进入通道，他们就听到的巨大的轰鸣，地面也开始轻微震动。 不会是地震吧？ 四人眼中都呈现出了惊恐。 如果是地震，他们真是避无可避。 一枚巨大的钻头穿透了洞顶石壁。 确认到达坐标位置后，钻头收了回去。 光从钻头的孔洞洒下来，穿过落石间的缝隙。 「纪修——」 十几条巨大的身影从孔洞降落。 降落后开始快速清理洞穴里的落石，并加固洞穴。 一架幽蓝色机甲在通道口的落石前蹲下身，巨大的手掌扒开了落石。 银狼仰望着幽蓝机甲，他已经猜到机甲里面是谁。 嗓子说不出话。 「纪修。」 幽蓝机甲的手掌落在银狼头顶。 机甲掌心冰冷坚硬，纪修却觉得舒服眷恋，忍不住用脑袋顶了顶，蹭了蹭。 纪修解除精神体形态，被幽蓝机甲托在掌心。 他的后背和额头都有血迹，左腿看着无力，是在落石砸落时受的伤。 幽蓝机甲的手指微微收紧，牧知岁的声音从机甲里面传出来，带着不易察觉的克制。 「纪修，我们回家了。」 纪修眼中带着明亮的笑，抱紧了幽蓝机甲的拇指，「回家。」 转头看了看通道，「兰瑟教官为了救我受伤了。」 「嗯。」 幽蓝机甲让开通道口位置，其他机甲将斯汀顿四人救起，带着他们从孔洞飞出。 外面正值黄昏，橘黄的光洒在雪地上，光秃秃的树枝似乎也晕染上了光彩。 地面上不仅有庄园的护卫，还有许多穿着国安部制服的人。 三皇子牧见寒和翠莉丝从不远处的一架星舰上下来，脚步匆忙地向着边走来。 翠莉丝围着瑟维斯嘘寒问暖。 牧见寒招唿等候在地面上的医师检查他们身体伤势。 除了萨布利曼，只有纪修伤得比较重。 纪修从医疗舱出来，三皇子夫妇已经告辞。 斯汀顿和乔立也离开了。 纪修洗了澡，换了衣服，在治疗是的外间看到牧知岁。 牧知岁带着耳机，正听人汇报，抬眼看到纪修，招手让他过来。 纪修走到轮椅边半蹲下身，牧知岁扒着他的额头看了看，伸手摸了摸他的背。 通讯器里汇报结束，牧知岁取下耳机。 「身体没事儿了？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纪修抓着他的手，脑袋在他胳膊上蹭了几下，嗓音里带着浓浓的眷恋。 「上将。」 「嗯，有好消息，要不要听？」 纪修仰起头看他，眼睛里像是落了颗星星。 「今天的那些人被抓到了。可惜，没有抓到蜂刺。」 牧知岁的声音带着惋惜，他拿起旁边桌上的圆球递给纪修。 圆球是纪修进医疗舱前给牧知岁的。 「只是一个简陋的信号发射器。」 纪修接过圆球，神色有些复杂。 索普.艾尔利斯丢下这枚信号发射器的用意是什么？ 牧知岁把他手中的圆球取过去，放在桌上。"辛格小姐是个有魅力的女性。蜂刺和她的事，不用你操心。」 纪修满脸好奇地凑近，「上将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一点儿……」 「纪修……」 牧知岁唿出的热气拂过他的脖颈，带着浓郁的玫瑰花香。 "不怕我？」 纪修主动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脖颈上，笑得眉眼舒展，「不怕，我长得好看又乖，上将不捨得。」 手指扣在轮椅扶手上，顶着脖颈上的手，凑近身体亲吻牧知岁。 指下的皮肤炽热滚烫，脉搏强劲有力。 牧知岁垂下眼，笑意漫进眼底。 他确实不捨得。 拇指从他的脖颈，滑过下巴，停在了他的唇角。 第56页 纪修眼神明亮，没有丝毫恐惧。 滚烫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带着舒缓人心的炽热。 佐亚说得对。 他以为的只是他以为的，纪修会不会害怕那样的自己，是要问过了，做过了，才知道。 他的少年不是娇滴滴的美人。 只是佐亚说错了一句。 纪修过于信任他了，被欺负了似乎不打算反抗…… 按住他的手腕，牧知岁压着人，两人交换了一个相濡以沫的深吻。 纪修被他吻得脸颊潮红，眼如春水，喉间溢出的细碎喘息像是一把羽毛小刷子，弄得牧知岁心痒痒的，想要把人按着继续欺负，最好…… 「我们换一种更有效的……」牧知岁低下头咬他的下巴，按着他手腕的手，摊开他的掌心，缓慢滑过，扣住他的手指。 「或者说，你不喜欢？」 牧知岁主动释放精神能量，缠绕住纪修。 「纪修，要不要做个试验？」 「嗯……」 下一刻，纪修被黑色的精神能量包裹，沉入无边…… 「为什么不怕？」 「上将是我的月亮。」 月亮？为什么会是月亮？ 牧知岁想问清楚，餍足的身体太过倦怠，拖着他的意识，只想睡觉。 「上将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只要上将愿意。」 「上将，我可以叫你岁岁吗？」 岁岁？ 牧知岁掀开眼皮看他，笑着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好。」 打着哈欠合上眼，「我要睡了，不要打扰我。」 斯汀顿回到家里，洁西雅还没有回来。 他站在洁西雅房间门口的走廊上，月光洒落在半敞的走廊上，带着一层冷寂的苍白。 墙壁冰冷，透过后背传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乔立，「你先去休息吧，我一个人等二姐就行。」 他其实没有想好见到洁西雅后该说些什么。 从地底洞穴出来后，他就有一种迫切，想要见到洁西雅。 「睡不着，我陪你一起等吧。」 乔立觉得，如果他离开留斯汀顿一个人，他一定会哭出来。 他没有经歷洁西雅的婚礼，但知道洁西雅的丈夫是间谍蜂刺，在新婚一个月后被她亲手送进了牢狱。那段时间，斯汀顿情绪低迷，持续了大半个月。 听他这样说，斯汀顿也不坚持。 月光拖着两人的影子在走廊上慢慢拉长。 洁西雅踩着月光走进走廊，就看到房门口靠墙站着的两人，略有些惊讶。 「二姐。」看到洁西雅，斯汀顿期期艾艾。 洁西雅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短短的头髮扎扎的，并不柔顺。 摸了一下他的脸，冰凉，「你们两个怎么在走廊上？等我吗？」 说着话，洁西雅推开房门，"怎么不到房间里面等，走廊上那么凉。」 招唿两人进门。 乔立摇了摇头，「洁西雅姐姐回来了，我就回去了。」 洁西雅的目光从他身上落到「沉默寡言」的幼弟身上，友善地对乔立笑了笑，」行，你先回吧。」 洁西雅倒了杯热水，放进斯汀顿手里。 「你住校后，我们两个很少有这样坐在一起的时候了。」 斯汀顿捧着水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洁西雅在他身边坐下，抱住他的肩膀。 斯汀顿顺势把头靠在她肩上，轻声道：「我想二姐了。」 洁西雅笑着揉他的脑袋，「今天和乔立出去玩儿了？」 「我们去找了纪修……」 纪修？ 洁西雅记得今天下午，第二区发生了一件「大事」，因为有国安部统筹，情报部没有贸然插手。 位置很靠近七皇子的庄园。 斯汀顿只说了事情的前半段，最终没有把今天遇到蜂刺的事告诉洁西雅。 和洁西雅说了会儿话，斯汀顿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从洁西雅房间离开，见到楼梯上等待的乔立，他残余的坏心情一下子全部飞走了。 萨布利曼在修復液里泡了两天，身体才完全好。 关于学期末考试的改革终于成文公布。 这学期末的考试取消了以往的理论考试，成绩只计算平时成绩和这次的实战演习成绩。 这次实战演习打乱院系，按照同年级自愿或者系统分配组队，为期一周。 周三之前是给自由组队留的时间，没有组队成功的，周五的随意分配强制组队就会发到个人光脑里。 根据个人光脑收到的信息，所有人在下周一在宇宙港集合，乘坐星舰，前往这次的实战演习地点。 帝星的辅星——津华星。 第030章 第三〇章 考试.组队 考试规则刚公布, 纪修就接到了斯汀顿的通讯。 通讯器那头，斯汀顿声音飞扬。 「纪修，我们组队吧。」 纪修很愿意和好友一起组队。 学期末的实战演习採用的是积分制, 计入成绩。 相熟的人在一起，积分分配更容易达成协议，队内更信任。 组队要求6－20人…… 斯汀顿拉着乔立一起来的, 三人在扶青树下碰面。 「纪修, 你准备组多少人的队？」 纪修目标明确。 第57页 「六人。」 「我们现在有三人，还差三个。」 「最好能有医疗系的同学, 一周时间不算短。」 「纪修，你的室友不是医疗系二年级的学长吗？让他推荐几个人，我们去邀请好了。」 「还有两个名额……」 「纪修，你们队缺人吗？」 纪修三人正凑在一起研究队内名额，转头看到菲尔亚德站在不远处, 一脸得瑟倨傲。 纪修不知道菲尔亚德抽了什么风，从别的班转成同班后，菲尔亚德不找到他打架了，有事没事儿凑在他旁边八卦, 也不知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两人的关系, 表面上看缓和了不少。 说实话, 纪修不怎么想带菲尔亚德玩儿。 菲尔亚德的战斗、指挥能力都不错, 但纪修总感觉菲尔亚德在身边就像是随身带了一颗雷, 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 「菲尔亚德, 你是不是找不到人组队？」斯汀顿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 菲尔亚德等了一会儿, 纪修没有表现出丝毫为自己说话的样子，气急败坏地走了。 盯着他的背影儿看了一会儿, 斯汀顿小声儿嘀咕。 「总感觉他怪怪的，被虫族吃了脑子吗？」 没等纪修去找霍华英，霍华英的通讯先打过来了。 帝国第一军校所有年级的学期末考试都改成了实战演习，只是不同年级所在的地点不一样。 「纪修，你们队伍缺不缺医疗系？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霍华英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 「我正要问学长这件事，学长推荐的人肯定不错。」 「行。中午我带人来，和你们见见。」 搞定了医疗系同伴，纪修提议了一个人，是他在近战系擂台上认识的，一年级的同学，很能打也抗揍，身体素质强悍。 斯汀顿催着他赶紧联络抢人。 通讯接通，纪修听到嘈乱兴奋的喊叫声。 在知道学期末的考试是实战演习后，第一军校近战系的一年级新生沸腾了，个个摩拳擦掌，嗷嗷叫着，恨不得考试现在就开始。 博格斯.贝克接到纪修通讯时，他的同桌正拎起椅子往半空丢。 教室里嘈乱的声音让他听不清纪修的话，他走出教室，路上接住了三把椅子，两张课桌，还有一个被同学丢到半空的倒霉蛋。 走出嘈杂的教室，博格斯终于能听清楚纪修的话。 「博格斯，和我们组队吧。」 博格斯和纪修在近战系的擂台上不打不相识。 博格斯想不到纪修作为指挥系的学生，战斗能力会这么强。 纪修则是惊讶羡慕他强悍的身体。 纪修向他介绍了队里现有的成员。 博格斯很是心动。 班里的很多同学都叫嚷着组建一只20人满员的纯近战系的队伍，考试开始后就平推。 很多人贊成，甚至有人推荐他当队长。 博格斯不想动脑子，更不想带队。 他的同学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队伍里面需要医疗系。 博格斯爽快地答应了纪修的邀请。 纪修约了他中午见面，顺便见一见队伍里的医疗系。 队伍已经确定了五人，最后一人，纪修想找一名维修系的同学。战斗中，武器机甲，甚至战舰都难免损伤，虽然他们也学维护修理，但总归专业的人更专业。 可惜他们三人对维修系的一年级同学不熟，贸然邀请一人，也不知对方技术如何。 时间接近中午，三人把这个问题暂时搁置，去赴霍华英的约。 霍华英约的见面地点是后勤医疗系的食堂，当然不是大厅，而是雅座。 三人到时，霍华英已经在了，还有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 男生穿着隔壁第三军校的校服，笑容腼腆，白白净净，柔柔弱弱，看起十分好欺负的模样。 看到三人进来，他忍不住往霍华英身后躲了躲。 纪修三人相互看了一眼。 这不会是霍华英推荐的医疗系队友吧？ 这次学期末的实战演习，不仅第一军校的学生，帝星的其他军事院校也有参与，只是不想第一军校是全员参加，按照比例每个年级选了500－2000名优秀生。 「霍学长好。」 斯汀顿和乔立和霍华英也算熟了，笑着打招唿。 男生似乎意识到不应该躲在霍华英身后，上前一步，对三人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乐希声。」他脸色涨红，声音也小。 纪修三人第一次见这么容易害羞的人。 「我是斯汀顿.辛格，机甲系一年级。」 「乔立.麦金，机甲系一年级。」 「纪修，指挥系一年级。」 听三人都报了院系，乐希声也加了一句。 「我是医疗系。」 霍华英招唿三人落座。 「小希见到陌生人会紧张，熟了就好。」 说着话给三人的个人光脑上发了一条信息，是乐希声的学籍编号。 通过学籍编号，可以查到乐希声的院系，简单介绍，日常成绩，以及教师评语。 「小希有些偏科。」 纪修三人看着根据学籍编号查到的信息。 确实偏科，而且很严重。 战场急救，应急急救，……全部都是满分。 第58页 日常、战后护理，……全部飘红。 涉及到理论课，堪堪及格。 他们的医疗系队友擅长急救，不擅长护理。 纪修觉得霍华英推荐了一个「宝贝」。 实战演习需要的就是急救，护理什么的，考试结束了自己解决就好了。 纪修觉得他们应该尽快和新队友「混熟」。 「乐希声同学，欢迎你加入队伍。」 「好……谢谢。」 对纪修伸出来的手，乐希声不知所措。 看完了乐希声的资料，斯汀顿两眼放光，他是个自来熟的，笑着往乐希声身边凑。 「我们能叫你小希吗？」 不知道是不是斯汀顿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乐希声看了霍华英一眼，腼腆地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不一会儿就「混熟」的两人，纪修收回视线。 「霍学长，有没有技术好的维修系的人推荐推荐。」 本着一客不烦二主，纪修想在霍华英这里再薅薅羊毛。 霍华英瞟他一眼，"不认识一年级的，二年级的倒熟。」 「那就请二年级的学长们推荐推荐呗，同院系的比较知根知底儿。有个技术好的队友，队伍里也有保障。」瞄了瞄乐希声，「小希就是医疗系学长们口中霍学长的男朋友吧。肥水不流外人田，霍学长再推荐推荐。」 霍华英翻他一个白眼儿，开始联繫维修系的朋友。 「夙淋，……」 霍华英联繫朋友的时候，博格斯姗姗来迟。 他身材高大，体格雄壮，往那儿一站，就有十分的压迫感。 不过这会儿，他脸上带着伤，像是刚打完架过来。 「你这是找谁切磋了？」 纪修这样问，是因为博格斯说，在近战系，「打架斗殴」是常态。他的同学哪天不干几架，一定是生病了。 博格斯毫不在意地摸了一把脸上的伤痕，笑容温和中带着憨厚。 斯汀顿和乔立，他都认识。 和乐希声相互介绍，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 在博格斯眼中，这位医疗系的队友娇弱地像是易碎的漂亮瓷器，很怕自己不小心没控制好力气弄碎了。 相互介绍后，博格斯没敢往乐希声身边凑，在纪修旁边坐下来。 他一个人占了将近两个人的位置。 约的人齐了，霍华英把菜单推过来，让他们点单，他去了雅座外面打电话。 维修系的队友似乎不好找。 菜上齐了，纪修招唿霍华英先吃饭。 如果没有合适的维修系队友也不打紧，机甲系和指挥系都有维修课程，简单的维护修理他们也能做。 霍华英不纠结这事。 如果纪修非要找个维修系的队友，还是能找得到的。 只是按照夙淋的说法，她认识的优秀一年生都有了队伍。 夙淋是个有着健康小麦肤色，性子爽朗的女生。 纪修等人从医疗系的食堂出来，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青柏树下的女生。 夙淋穿着维修系的校服，习惯性地挽着袖口，扬起手臂招唿他们。 她一眼就认出了纪修。 「可惜没有帮上忙。我过来打个招唿，没准儿下学期我们能一起组队呢。」 沧澜帝国军事院校，每学年的下学期都会有校外实习，要求学生自己组队。 纪修几人打了招唿。 「夙淋学姐帮忙留意着，如果有谁退队了，给推荐联繫一下。」 夙淋爽快地答应。 夙淋等在这里，认识纪修他们只是顺便，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队伍约定了时间在这里碰面。 霍华英是她的队友。 二年级的实战演习地点同在津华星，只是具体位置不在一处。 第031章 第三一章 考试.新队友 「我听说你们在找维修系的队友？」 这一周留给学生们做学期末考试的准备, 没有课程安排。 纪修等人在医疗室食堂门口分开，乐希声跟着霍华英，博格斯回了近战系。 斯汀顿和乔立也离开了, 说是托同学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到维修系的队友。 纪修一人回了指挥学院，在教学楼下的扶青树下被人拦住了。 扶青树下的少年穿着帝国第一军校工程学院维修系的校服, 松着领口, 衣袖半挽，眉宇间自信, 带着慵懒。 他靠在扶青树上，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望过来。 正午的指挥学院没什么人，纪修没在宿舍午休，想随便找间教室, 在星网上翻找一下参加学期末考试的一年级考生名单，看能不能捞到一条漏网的维修系队友。 「我是费南.德普森。」 男生自报家门，自信纪修听到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谁。 费南.德普森。 虽然入学只有半年, 但有很多学生已经在第一军校崭露头角。 费南.德普森，在帝国第一军校工程学院维修系一年生中, 能力可排入前三。 看他现在的架势做派, 纪修心里有个大胆推测。 「你是来自荐的？」 上赶着不是买卖。 纪修相信霍华英, 也相信夙淋说的, 没有合适的维修系队友推荐, 是事实。 作为一年生的佼佼者, 同院系的夙淋不可能不认识。 既然认识，为什么夙淋没有推荐？ 第59页 纪修不动声色地将费南.德普森的信息发给队友们。 「我不够资格吗？」 费南.德普森看着他。 「你不是有队伍了吗？」 没一棒子把人打死, 纪修心里也有些好奇。 费南.德普森这样的人，应该是每个队伍都抢着要的人，除非他拒绝。 费南.德普森惊讶纪修知道的多了些。 「脾气不合，反正没申报，散了。」 纪修有些意动。 队伍里有一个维修系的强力队友，能大大提升队伍的续航能力。 个人光脑震动了一下，有信息进来了。 纪修没想到第一个回信息的是乔立。 只有三个字。 不喜欢。 乔立这样明确地表达情绪，纪修还是第一次见。 「十分抱歉，我们的队伍满员了。」 纪修的表情诚恳无比。 或许是没想到这个答案。 费南.德普森看怪物一样看着纪修，沉默了半晌。 纪修直接走人，边走边发了一条通讯。 夙淋的信息像是豆子一样，嘟嘟地蹦出来。 纪修想着她应该是和霍华英小组开会讨论，看到了他发给乐希声的信息。 「费南.德普森，他不是有队伍了吗？」 「难道这小子骗我？」 「纪修……你们队伍的魅力还真大！」 在夙淋的信息后面，乐希声回了信息。 「夙淋学姐说，费南.德普森是维修系数一数二的人物。」 博格斯只回了三个字。 「不认识。」 斯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发了信息过来。 「纪修，你在哪儿？」 纪修发了地址。 斯汀顿很快「鬼鬼祟祟」地过来了。 纪修看着他，「你这是防谁呢？鬼鬼祟祟，像做贼似的。」 斯汀顿把教室门关上，"纪修，你没有拉费南.德普森组队吧？」 纪修双眉挑高，有情况？ 斯汀顿在他对面坐下，凑近脑袋，压低声音。 「乔立应该和这个费南.德普森认识。收到你的信息，乔立整个人都不对了。」抬头看纪修，「你没拉费南.德普森组队吧？」 「我这么机智，能干这事儿？我对费南.德普森说，咱们的队伍满员了。」 纪修笑着凑过来，「你问出来了吗？乔立和这个费南.德普森是怎么回事？」 「乔立不对劲儿，我都不敢追问。」 「切——」没有八卦可听，纪修失望地坐直了身体。 「你这是偷着跑出来的？背着乔立？」 「你没让费南.德普森进队，我就放心了。」 斯汀顿得到了答案，站起身要走，忽然想到纪修话中透漏的信息。 「我们的队伍满员了？纪修你拉了谁进队？」 纪修还未搭话，教室门被人推开了。 菲尔亚德站在门口，看到教室里的纪修和斯汀顿，眉眼顿时透出十二分的喜悦。 他走到两人旁边的座位坐下，声音张狂飞扬。 「知道本少爷的好了吧。看在你们知情识趣的份儿上，本大爷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斯汀顿听得一头雾水，用看白痴的眼神儿看着菲尔亚德。 他撸起袖子，「你是不是来干架的？来，我们比划比划。」 菲尔亚德难得地没有被激怒，傲娇的小眼神儿甩了斯汀顿一脸。 「聪明人是用脑子的，野蛮人才会撸袖子干架。」 斯汀顿停下了撸袖子的动作，走过来扒拉他的脑袋。 「菲尔亚德，你是吃什么东西，把脑子吃坏了？还是被人在脑子里植入控制晶片？」 菲尔亚德武力上不能压制斯汀顿，不一会儿，脑袋被扒拉得像是鸡窝儿。 「去去去！我以前蠢，现在变聪明了行不行？」 「行行行！」 斯汀顿对菲尔亚德的感情挺复杂的，算不上十分讨厌，更多的是烦。 明明占不到便宜，没事没事总是找他们的麻烦，学校里，放学后……抓住一切时机，「骚扰」他们。 但有一点，斯汀顿还是蛮佩服他的。 和他们打完架，不管输赢，菲尔亚德从来不告状，不管是老师，还是家长，甚至会在外人插手时，和他们一起遮掩。 「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斯汀顿不相信菲尔亚德。 菲尔亚德用手指梳着头髮，试图还原自己完美的髮型。 听斯汀顿这样问，一下子跳脚。 「什么鬼主意？是纪修邀请我的。」 「纪修邀请你？」 斯汀顿不相信，他转头望向纪修寻求答案。 纪修没有回答他。 「菲尔亚德，你知道费南.德普森吗？」 「费南.德普森？」 菲尔亚德想了一会儿，把这个名字从自己的资料库里翻出来。 「工程学院维修系今年的新生，理论实践双s的成绩入学，在工程学院风头无俩，优秀谦和，深得老师和同学喜爱。你认识他？」 「关于费南.德普森，你还知道什么？」 菲尔亚德沉思了一会儿，「听说他来自赫费犽星域，平民出身，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好像经歷过一场战乱，家里人除了他，全没了。」 第60页 赫费犽星域……和乔立来自同一星域…… 斯汀顿看着纪修，乔立的情绪是不是和曾经的过往有关？ 下午，队伍集合。 纪修向其他人介绍了他们的新队友，菲尔亚德。 斯汀顿没有表示反对，博格斯和乐希声对菲尔亚德不熟，虽然菲尔亚德不是维修系的，他们相信纪修的判断，对菲尔亚德表示了欢迎。 乔立情绪低迷，对菲尔亚德的入队略感惊讶，也没表示反对。 队友确定，就可以在星网上申请队伍组建。 众人一致推荐纪修当队长。 对于队伍名字，斯汀顿和菲尔亚德各执一词，争论了半天。 两人正吵着，个人光脑收到了一条信息。 「dy38960732072考生斯汀顿.辛格，六人小队队长dy38960200629考生纪修向您发出组队邀请，是否同意？」 …… 「dy38960200653考生菲尔亚德.苏南，六人小队队长dy38960200629考生纪修向您发出组队邀请，是否同意？」 …… 六人小队？ 这是什么言简意赅的名字！ 组队成功后，就能在星网上领取队伍积分，购买这次实战演习所用的战备武器等一系列物资。 原则上，这次实战演习不允许学员带私人物品进入演习考场。 但对衣食要求很宽松，主要禁止学员携带机甲武器等入场。 每个学员的购买积分并不高，每人只有100分，而最便宜的一架小型战舰，不配备武器就要300分，配备基础武器后高达500分。 最便宜的轻型机甲30分，…… 队员们表达了自己的基本诉求。 斯汀顿和乔立要求战斗机甲，博格斯要武器和盾，乐希声需要医疗药品。 …… 纪修写写改改，找不到最优解。 牧知岁抽掉了他手中的电子板。 从学校回来后，纪修就忙着写写算算，没有了以往的粘煳劲儿，让牧知岁十分不满。 不过两天时间，就厌了倦了？ 纪修条件发射地伸手想取回电子板，被牧知岁捏着下巴，拉到身前。 「纪修……」 牧知岁的手指力度有些大，纪修的下巴被捏疼了。 看到牧知岁的眼睛，纪修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 完了，岁岁很生气。 牧知岁的眼睛颜色会随着他的情绪变幻，在纪修面前从不掩饰。 愉悦时是清澈蔚蓝的，不悦时蓝色沉积，会变成浓郁的接近墨色的蓝。 他能哄好的吧？ 纪修把身体往前凑，想要亲吻牧知岁的嘴唇。 牧知岁侧头躲开了，纪修只亲到了他的脸颊。 纪修不气馁，伸出舌尖儿在他脸颊轻轻舔了一下，「岁岁……」 近在耳畔的低语裹了蜜糖一样，黏煳煳的。 牧知岁松开了手。 纪修的下巴上有清晰明显的指痕。 纪修抓了他的手。 牧知岁的手恢復情况很好，比纪修初见时丰润了许多，手指修长如竹节，滑润如脂玉。 纪修把他的指节含在口中，扬起眼睛对着牧知岁笑。 唇舌的温度通过手指传递给牧知岁。 看着他这般讨好的举动，牧知岁心中被「冷落」的郁闷顿时去了大半。 纪修渐渐不满足，凑过来吻他的唇。 这一次，牧知岁没有躲。 …… 第032章 第三二章 考试.准备 「你认为这次实战演习, 你们要经歷的第一关是什么？和异兽战斗，获取积分？」 在身体满足后，纪修终于想到, 他身边躺着一位帝国上将，为什么不用？区区战备物资筹备，应该是小菜一碟。 牧知岁的眼波从纪修脸上掠过, 带着宠溺的无奈。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纪修问出这样的问题…… 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纪修没想到被反问，凝起眉思索。 难道不是吗？ 如果不能用初始积分购买足够的资源, 队伍就必须抢先获得更多积分，在考场上兑换。 「你见过真的异兽吗？」牧知岁问他。 异兽，纪修是见过的。 高中时校外实习，有老师带队。 不过他们见到的大都是e级d级的异兽，c级的不多, b级的只是站得远远地看到过。 那时候他精神体强度低，老师根本不让他们和异兽战斗。 说是校外实习，更像是参观。 「异兽的歷史，比人族更久远。人族没有来这些星球前, 异兽就存在了。」 「a级异兽拥有不弱于人族智慧，s级异兽更是其中佼佼者。相同等级下, 异兽比人族强大, 这是公知。如果人族没有科技炮火之利, 现在统治星域的, 未必是人类。」 「这次实战演习, 一年级的区域或许不会有s级异兽, 但一定有a级异兽。场地选定，代表人族和异兽达成了协议。在演习区域, 你们是允许被异兽杀死的。」 「学校虽然有救援措施，但不能保证百分百。学校的老师应该和你们说过实战演习的危险，允许你们选择放弃。」 纪修点头。 老师是说过这次实战演习的危险，允许学生放弃。 放弃的学生不会获得任何分数。 但在第一军校，有淘汰机制。 每学年，成绩垫底的10%的学生会被留级，或者劝退。 第61页 「先虑生，再虑战。」 先活下来，才有后面的各种可能性。 这次帝国军校学期末考试的改革，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后面推波助澜。 牧知岁心中有猜测，但不能确定。 他这次回到帝星，时时能感觉到风雨欲来的紧迫。 将在校生一步步推入战场，只有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才能淬鍊真正的精兵。 「战舰体积大，目标大，不便于隐藏，机动能力不如机甲，消耗资源多，虽然防护行好，如果没有装备足够的炮火，在战场上就是任人宰割的靶子。最重要的是，你们没有足够的积分兑换。」 …… 「我建议你选择机甲作为主装备。机甲型号众多，适用性强，地面、近空、宇宙，战斗、侦查、运输，机动性强，易隐蔽。唯一的缺点，续航能力不如战舰。但你们这次实战演习场地，只是星内一块大陆。你们的战斗也只是小规模战斗。机甲的性能足以满足。」 …… 牧知岁把纪修的电子板拿来，调出津华星的地图，将考场区域放大。 「选择装备前，你们应该熟知地形，以及区域内的异兽种类、分布。」 …… 「可以选择能够带人的机甲，平时搭载队伍中的非战斗队员转移，战时可以携带伤员。」 「尽量选择不同型号和性能，兼顾战斗、侦查、防御……你们人数太少，一定要做到一机多用，一人多用。」 「辅助型半身机甲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 在牧知岁笑谈间，纪修烦恼的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纪修觉得牧知岁的话字字珠玑，这些课堂上都学不到。 他眼中的仰慕要将整个房间溢满。 「岁岁，你真厉害！」 纪修身体贴上来。 …… 「哇！纪修你怎么想到的？」 纪修把牧知岁那里听来的总结了一番，说出来，果然受到了队友们的称赞。 有了方向，武备选择起来就有了限制，简化了不少。 纪修让他们先在列一张名单，把想要购买的武备和积分都写明白，汇总他这里做统筹。 每个人的购买积分有限，必须省着点儿花。 纪修把菲尔亚德拉到另一边。 「你知道这次考试，考生的被投放顺序吗？是抽籤？还是随机？」 「不知道，不过大概率是按照队伍编号投放。我们小队组建得早，编号在前面，有很大概率会被投放到一号区域，或者十三号区域。」 考场地图已经公布，在星网上就可以查看，上面清楚地表明了区域划分。 津华星的安洲大陆作为一年级考场，被划分成了十三个区域。 每个区域的地形，异兽种类都可查。 「不过我听说，会有种子队伍。」 「什么是种子队伍？」纪修对这个很感兴趣。 「根据队伍的综合实力，由学院老师们推荐，经过打分选出来的。大致应该是这样的程序。进入考场后，种子队伍的名字才会被公布。」 「成为种子队伍，有什么好处吗？」 「不知道。」 乐希声的选择最快，他只需要购买一些基本药品。 因为积分限制，斯汀顿和乔立对机甲的选择有些犹豫不决。 强力机甲需要的购买积分太多，但基础机甲的性能他们又有些看不上眼。 菲尔亚德做了一个非常有用的建议。 「去模拟舱，把选择的型号试用一下，哪个合适选哪个。」 斯汀顿觉得菲尔亚德这个提议甚秒。 第一军校的模拟舱连接第一军校星网，上面有各种型号的机甲、战舰、武器甚至基础药品，供学生练习试用。 或许是因为队伍组建得早，这个时间段，很多模拟舱都还在待机。 六人很轻松地占到了六台模拟舱。 咸湿的海风拂过海面，吹到了甲板上。 几只海鸟从天边飞来，落在舷板上稍作停留，又展翅飞向高空。 海浪簇拥着游轮，像是母亲的手托举了孩子。 冬日的阳光洒落下来，少了炽热，像是情人的目光，温软多情。 游轮最高的甲板上。 下面的喧闹欢歌传到这里只剩下细碎的背景音。 牧见寒把喝了一口的就被放在手边的圆桌上，侧头看向圆桌另一侧的牧知岁。 因为是私人宴会，牧知岁没有穿制服。 蓝色外套修身合体，光影流动间，上面的同色绣纹隐隐可见。里面穿了一件浅色衬衣，衬衣衣领笔挺，却掩不住脖颈上的痕迹。 作为成年男人，牧见寒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牧知岁看完了牧见寒给他的视频。 是一段审讯视频，里面透露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关于这段时间在帝星闹得沸沸扬扬的蜂刺。 牧见寒满怀惆怅，「我这次败得彻底，连雪耻的机会都没有了。谁想到蜂刺竟然会是黄昏。」 黄昏？ 一个让星际帝国联邦都头疼的名字，或者不是名字，只是代号。 没有知道黄昏是谁，也没有知道他的长相。人们所知道，只是他扮演的一个个角色，或许他今天是蜂刺，是索普.艾尔丽斯，明天就可能是麻雀，是溪石…… 第62页 「这会儿，黄昏应该已经离开帝星了吧。」 第二区洞穴基地那次，应该是他们距离黄昏最近的时候，可惜人跑了。 当时，谁知道蜂刺就是黄昏呢？ 如果早知道蜂刺就是黄昏，蜂刺就不可能从国安部的大牢里逃出去，但也说不定，毕竟那是黄昏。 牧知岁把手里的电子板放下，「三皇兄何必烦恼，既然是黄昏，我们倒也不算丢脸。毕竟是星际帝国联邦都未见过真容的黄昏。还是要谢谢三皇兄，能将这样机密的消息告诉我。」 牧见寒哈哈一笑，「谢七弟宽解，我倒也不是为此烦恼，只是多少有些郁闷。这个黄昏将帝星弄得翻天覆地后，就这样全身而退了，留下一个烂摊子，让我们承受父皇的雷霆之怒。」 「不说这些，今日约七弟出来，是为了放松享乐。」 牧见寒身体靠在椅背上，「下面的人献了几个美人，什么样色的都有。里面有几个稀罕玩意儿。三哥分你两个 权贵间的情色游戏，牧知岁自幼耳闻目睹，早就见怪不怪。 这种事他无力改变，也不想参与。 「三皇兄有兴致，请自便。我恐怕有心无力了。」 牧知岁笑着对牧见寒举了一下手里的茶杯，婉拒了。 牧见寒的目光在他身上游弋了一圈儿，脸上带出意味深长的笑。 「七弟这是家中有美人，不喜欢外面的庸脂俗粉了。这些左右不过是些玩意儿，七弟若有心，我保证不会有人把事情捅到你家那位面前。」 这或许是牧见寒试探拉拢的手段。 虽说两人幼年时年轻不错，但牧知岁在域星十四年，多少深情厚谊，随着距离和时间的疏远和消磨，所剩无几。 「三皇兄费心。」牧知岁再次婉拒，「我家的那位年纪小，鼻子灵，不如三皇嫂贤惠大度，闹到父皇面前，面上不好看。被父皇训斥了，犯不着。」 三皇子一个人走了。 牧知岁一个人在甲板上喝茶，吹风。 很快等来了第二个人。 「你没跟三殿下他们去玩儿？」温茨海默笑着走近，在牧见寒坐过的位置坐下来。 牧知岁看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你不也没去？」 温茨海默笑出声来，掰了一块儿点心，投餵甲板上落下的海鸟。 「你离开帝星十四年，大概没想到帝国烂成这样子了吧？三皇子牧见寒，帝国最有望的继承者……骄奢靡烂……他们弄了一些长相俊美好看的混种，用精神体形态玩儿……」 温茨海默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样的帝国，让人一点儿向上的欲.望都没有……」 第033章 第三三章 间隙 在经过两天虚拟世界的试用后, 六人小队的队员们选定了他们要兑换购买的武备药品。 周四，所有考生都被分配了队伍。 周六，他们要乘坐的星舰编次被通知到了个人光脑。 周日早上八点, 在六号宇宙港集合，走七十六号通道，乘坐dbu799s5753次星舰。 周六周日这两天时间留给考生做最后修整。 纪修和队友吃完饭, 推开餐厅的门往外走。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他们的个人自由时间, 或做考试的准备，或放松。 六人说笑着往外走, 纪修的视线看向餐厅角落，倏地停下了脚步。 在他身后收脚不及的斯汀顿一下子撞到他身上，磕到了鼻子。 斯汀顿捂着鼻子，嚷嚷着让纪修负责。 菲尔亚德也看到角落里的人，他假装没看到, 走到纪修身边，刚好把他的视线挡住，推了纪修一把，「快走！不要在这里堵着门。」 纪修站得太稳, 菲尔亚德一把没有推动。 纪修看看菲尔亚德，看得菲尔亚德心里有点儿发毛。 「菲尔亚德,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菲尔亚德笑着想掩饰, 但纪修太熟悉他了, 他还没开口就被识破了。 纪修抱着双臂看他, 「你是想自己告诉我, 还是我去问？」 菲尔亚德在心里思忖片刻, 妥协了，「好吧, 我告诉你，你沉住气。」 菲尔亚德把他拉回刚才的包厢。 飞艇降落在翡翠湖畔纪府门前的停放场。 纪修坐在飞艇里，透过玻璃舷窗向外望。 华灯初上，纪府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 门口迎客的下人以为他也是赴宴的客人，微笑着走过来，想要给他打开飞艇的门。 「纪修少爷！」 没想到是熟人，下人惊讶地喊出声儿。 也不怪他惊讶。 自从纪修跟牧知岁回庄园后，就再没回过纪府。 他不知道今天的宴会，府里有没有给纪修送请柬。 纪修没有穿礼服，身上是最普通不过的常服。 下人垂着眼，偷偷瞄了纪修一眼。 纪修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主人之间的事，他无喙过问，纪修既然来了，他就当时府里给纪修送了请柬。 「纪修少爷，这边请——」 「纪家这是攀上高枝儿了。」 「可不是。前几个月，小的刚成了七殿下的伴侣，还不到半年，老的就成了二公主的入幕之宾。」 「你小点儿声儿，被人听着。」 「听着怎么了，我说的都是事实。要我说，还是纪男爵……现在要改口叫纪伯爵了，还是纪伯爵有手段有魅力，才多少天，竟然哄得二公主给他请封了伯爵。」 第63页 …… 「说起来，还是二公主受宠。纪家儿子成了七殿下的伴侣，也没这样的恩典。现在只不过成了二公主的面首之一，就有这样的造化。也不怪二公主身边总有狂蜂浪蝶往身上扑。有这样的好处，我也很心动，如果二公主能看上我就好了……」 纪修捏紧了拳头。 精神体强度晋级后，就有这样的缺点。 宾客间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听得真切，看得明白。 菲尔亚德在餐厅和他说的时候，他多少带着些质疑。 对纪这个父亲，他心中虽然觉得对方装，虚伪，却总带着一层滤镜，觉得他高踞云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纪昌被封伯爵只是这几日的事，纪府的请柬也是这周才送到帝星各权贵府上。 苏南大公爵府上收到了。 斯汀顿向来不关心这些，不知道府上有没有收到。 菲尔亚德破天荒地没有拿这件事来取笑纪修，甚至想瞒着他。 纪修想要找到父亲问一问，帝星传闻是谣言，还是事实。 在宴会主厅看到了二公主牧厌霜，纪修知道不用问了。 宴会主厅，二公主牧厌霜坐在主位上，纪昌和芝姜在下首做陪，三人相谈甚欢。 看见纪修，牧厌霜笑着没有说话，纪昌先开了口。 「纪修，快来见过二公主殿下。」 纪修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尴尬。 他垂下眼，调整好了情绪，嘴角扯出笑容。 「见过二公主殿下。」 牧厌霜今日格外温和，对他露出笑容。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一家人？ 这样的说辞，让纪修觉得无比讽刺。 「贺父亲大喜。」 纪修送上祝福。 纪府今日宴会的名义就是庆贺纪昌晋升伯爵。 二公主的入幕之宾，这样上不得台盘的话，宾客们也只敢私下小声议论。 虽然里子没了，遮羞布还是要盖好。 纪昌今日心情格外好看纪修都顺眼了几分，见他乖顺，罕见地问了他几句日常。 纪修一一回答。 父子两人平时话少得很，说了几句，纪昌就打发他去招待宾客。 「今日宾客众多，和你年龄相仿者不少，你哥哥分身乏术，你去帮忙。」 「是。」 纪修乖顺地搭了话，退下来。 宴会上，人们的恭维欢笑，在纪修听来虚无缥缈不真切。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宴会厅，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 直到手被抓住。 「纪修——」 他被人抱进怀里，浓郁清幽的玫瑰花香扑了他满脸。 「亲一下，就不哭了，好不好？」 牧知岁用轻松温柔的嗓音哄他。 在夜色中站太久，纪修脸上的泪都凉了。 他已经接受父亲不爱他，但他无法接受父亲的形象坍塌碎裂。 双手抓着牧知岁的衣服，脑袋埋在牧知岁怀里，他不想抬头。 冰冷的机甲有些硌人，纪修贴得不舒服，撒娇地哼唧了两声。 耳边听到牧知岁带着浅笑的无奈嘆息，半身机甲变换成轮椅，他被抱着坐在牧知岁腿上，下巴被捏着抬起来。 细密的吻落在他脸上，吮干了他脸上的泪。 纪修眼眶泛红，泪珠缀在眼睫上，要掉不掉，可怜又软糯。 牧知岁没有见过这样的纪修。 他接到了斯汀顿的的通讯，一堆人七嘴八舌地说明了纪修来了纪府。 纪府往庄园送了请柬，牧知岁没打算来参加，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扰乱纪修考试的心情，请柬的事儿只有他、泽维尔和红连知道。 二公主牧厌霜向来肆意惯了。 帝国皇室靡乱已久，不过维持外表一个华丽的壳子。 他有心改变，很多时候却觉得无力，不知道坚持的目标什么。 有时候他会想，这样烂透了的帝国，让它烂掉就好了，还做什么努力？ 每当他这样想，向着深渊坠落时，总有人会伸手拉住他，告诉他阳光的温暖。 他不愿纪修看见帝国的靡乱，那样明亮清澈的眼睛，不该染上阴霾。 或许他做不到永远，能晚一日也好。 「纪修，对不起。」 虽然不是他的错。 纪修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只无尾狐一样攀在他身上，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岁岁，我难受，心……痛……」 「有我在。」牧知岁的手一下一下捋着他的后背，平缓他的情绪。 「父亲……他不该是这样的……」 牧知岁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他理解错了？纪修这样只是因为纪昌？ 他以为，纪修和纪昌之间父子感情淡漠。纪修如此难过是因为…… 「妈妈还在的时候，父亲对我还是很好的……」 纪修埋在牧知岁肩上，东一句西一句，漫无逻辑地说着他幼年过往。 牧知岁安静地听着，不打断他。 或许是幼年时印象里的纪昌形象过于光伟正，让纪修心中一直怀着美好的憧憬。 纪修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吸了吸鼻子，他渴了。 但他不想去宴会厅里取酒水。 第64页 「岁岁。」 他从牧知岁腿上下来，半蹲着身体凑过来，在牧知岁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吧。」 怀里蓦然失去纪修的温度，牧知岁有些怅然若失，听见他这样说 「好啊，我还没见过纪修住的地方。」 纪修恢復了些往常的明朗，一路介绍着两边的景致。 纪府算不上大，很快就看到了纪修住的院子。 院子里亮着灯火，纪修没有太多怀疑。 或许魏姆妈一直住在院子里，没有搬去和魏以荇一起住。 院门敞开着。 纪修和牧知岁直接走了进来。 走过门口的穿花通廊，在院子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纪修刚刚转晴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院子里摆了一桌筵席，吉安兄妹和一群年轻人饮酒作乐，胡天胡地，地面上一片狼藉。 见到纪修两人，以为也是来寻欢的。 虽然两人身上都是常服，但面料质地上乘，做工考究，只以为是哪家权贵的公子少爷，立马有人来招唿他们。 「你是哪家的？看着面生。」 说着话，那人就要拉纪修的手。 坐轮椅的虽然长得好看，但看着年长些，不好惹。 不如站着的这个小公子，虽然阴沉着脸，年岁轻，面嫩。 牧知岁盯着那人伸过来的手，目光染上冷意，如同淬了寒冰，幽蓝色的双眸有深渊暗潮涌动。 那人惊骇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血液筋骨仿佛被禁锢了，五指僵直。 他用左手托住僵直的的右手，想要转身唿救，发现声音发不出来，身体转不动。 纪修和牧知岁越过他。 筵席上，没有人发现异常。 第034章 第三四章 间歇 吉安兄妹醉瘫在筵席上, 院子里的其他人不认识纪修，也无人认出牧知岁。 屋子里亮着灯，不用靠近, 高强度的精神体赋予两人敏锐的听力，从门口和窗户飘出的声音告诉他们，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纪修握紧了拳头, 低声道：「岁岁, 我想杀人！」 这是他的院子，妈妈和他一起住过的院子。 牧知岁抓着他的手, 把他握紧的手指一根一根捋平，看见他掌心被指甲压出的红痕。 「留一口气儿，别弄死。」 下人跑了好几趟来宴会主厅汇报，芝姜捏着衣角，继续恭维牧厌霜。 牧厌霜察觉到了, 对她挥挥手，「你有事就先去处理吧，我这里有纪伯爵在就行了。」 芝姜在心里恶毒地咒骂了一千遍，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恭敬地行礼，「多谢二殿□□谅。家里确实临时出了些事, 我这就去处理。招待不周, 还请二殿下海涵。」 芝姜跟着下人走出宴会厅。 「纪修进去多久了？」 下人跟在身后, 压低声音汇报。 芝姜略有些惊讶, 「那位殿下也来了？……也正常, 听说纪修受宠得很。现在那里什么情况？」 下人咽了咽口水, 「夫人，事情恐怕有些不好。」 芝姜停下脚步, 转身看他。 「怎么个不好法儿？」 下人略缓了一缓情绪。 「纪修少爷和七殿下进了院子，五六分钟就丢了人出来。我们的人怕被发现，跟得远，刚开始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听到被丢出来的人哀哀叫唤才过去看……」 下人抽了一口气。 芝姜等着听下文，忍不住催促，「被丢出来的人怎么了？」 「差一口气儿就死了。」 下人摸着头上被惊吓出来的冷汗。 芝姜惊了一跳。 她是想在今天弄些事儿出来，但没想着要在府上弄出死人，至少不能是受邀来参加宴会的权贵子弟。 「被丢出来的人是谁？」 「帝国财政次长家的少爷……贝利伯爵家的小少爷……江川家的六小姐……」 芝姜心惊肉跳，脚下忍不住快了起来。 「你说差一口气儿就死了？是谁？」 「所有被丢出来的人，都只剩下一口气。」 还有些惨状，下人不敢说。 这些被丢出来的权贵家的少爷小姐，血刺唿啦，衣不蔽体，那模样一看就知道刚才干了了什么。 关键是，人丢出来了，衣服没有被丢出来。 弄得下人们都不敢上前，只派人去请了医师。 「你们这些废物！纪家养着你们，你们就等着张嘴吃饭……」 芝姜提着裙子一边骂，一边跑，很快到了纪修院子外面。 「这是什么？」 芝姜呆愣地看着倒扣在院子上空的罩子。 像一只巨碗，表面上光华流转，流光溢彩，将整个院子罩在其中，从外面看，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只看见陆续不断地有人被抛出来。 地面上已经躺了一地。 芝姜看着地上白花花的人体，还有血刺唿啦的血迹，脑仁一阵儿一阵儿地抽疼。 吉安兄妹约了许多权贵家的少爷小姐们在院子里干什么，芝姜是知道。 这件事，可以说是她间接促成的。 虽然吉安家的夏莉安和纪云订了婚，但吉安兄妹显然没有将纪家放在眼中过。 芝姜可以不在意他们对纪云不尊重，但忍受不了这兄妹两人把纪家当成窑子，什么玩意儿都领到纪家来。 第65页 纪修离开纪家后，这兄妹两人就觊觎纪修的院子。 两人心里打什么注意，芝姜一清二楚，半推半就，顺水推舟，嘴上没有答应，却默许两人进了纪修的院子。 借着纪昌晋升伯爵的这次机会，她让人将请柬送到了牧知岁的庄园。 吉安家 已经不能提供价值，反而成了累赘。 芝姜迫不及待地想要甩掉这个累赘。 借刀杀人的计划能不能成功，芝姜不保证，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第三次，重要的是，纪家不能成为事件的主责方。 纪修来了，芝姜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儿。 只是现在有些出入，事情闹得有点儿大。 「呦——纪夫人，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响起。 芝姜知道观众到了，迅速收拾好了心情，脸上戴上衣服焦急惊慌的面具，她挡住了视线。 「圣基伯爵夫人，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您……」 「纪夫人，你说什么呢？哎呦——」圣基伯爵夫人惊叫一声，急忙用手帕遮住了脸。 「纪夫人，这是什么情况？」她压低声音，用手帕挡着脸，光明正大地往那边看。 「那不是帝国财政次长家的儿子吗？那个是经济部主任家的姑娘？在这里开无遮拦大会吗？……」 圣基伯爵夫人非常八卦，碎嘴子，是芝姜精心挑选出来的「盟友」。 她跟着下人从宴会厅「慌张匆忙」地出来，「不小心」经过了她身边。 芝姜拦住了圣基伯爵夫人，却拦不住和圣基伯爵夫人一起来的众人。 不一会儿，这里就围聚了一群人，对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男男女女指指点点。 医师还没有来，芝姜吩咐下人按照男女，先把人分开。 这边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所有的宾客都围聚过来，自然包括地上这些男男女女的家长。 自家儿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丑，芝姜就成了他们发泄的目标。 「纪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芝姜百口莫辩。 有人认出了笼罩纪修院子的罩子。 「这是s级精神体才有的域场！」 「纪夫人，谁在里面？」 s级精神体，不仅是在沧澜帝国，在星际都是强者。每一个都是有名有姓。 芝姜「期期艾艾」，面带难色，「是七皇子殿下。这处院子是纪修的院子。」 纪家儿子和七殿下的关系，全帝星皆知。 众人脸上添了疑惑。 七殿下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是合理的，毕竟是纪家姻亲。来赴宴，去伴侣住的院子很正常。 只是出现在院子外面的，地上的男男女女就不正常了。 芝姜在地上的男男女女中一直没有发现吉安兄妹的身影儿，心中有些不踏实。 她并不能保证吉安兄妹在院子里没有出来，这样她就得等下次机会。那对兄妹有了警惕，事情就不容易办。 看见吉安兄妹的身体被丢出来，芝姜心里一下子定了。 医师们终于来了。 被丢出来的男男女女们看着悽惨，实际上也确实很惨，只留着最后一口气。 好在星际医术发达，断臂残肢也能再生，只要不是精神体的伤，泡泡修復液，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牧厌霜和纪昌姗姗来迟。 看着罩住整个院子的域场，牧厌霜不在意地撩了一下头髮，视线从众人脸上掠过。 「是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惹了七弟心烦。纪夫人说这里是纪修的院子，那就有人惹了七弟的心尖儿宠，七弟为人出气儿呢。什么大事，值得你们这些人过来瞧热闹？」 牧厌霜轻描淡写地给这次的事件定了性。 儿女被牵扯进去的权贵们看着自家儿女身上昭然若揭的痕迹，不敢反驳牧厌霜的话。 在帝星久了，他们都知道二公主的脾性，和她唱对台戏的，没有一人能有好下场。 域场里。 纪修把最后一人丢出了院子。 他脸上身上都沾染了血迹，尤其是拳头上。 他蹲在牧知岁面前，想要伸手抱抱他，想到身上的血迹脏污，不愿亵渎他的洁净。 牧知岁把他拉过来，取出帕子小心地擦拭他脸上和手上的血迹。 「没有受伤？」 纪修低着头，轻声「嗯」了一声儿。 牧知岁擦得很慢，很仔细。 擦完后，把脏污的手帕收起来，放进衣兜里，拉着他的手，「领我看看你住的地方。」 纪修抬起头，目光从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上扫过。 「脏了……」 这样说了，纪修还是领着牧知岁在院子里走了一遍。 这个院子里有他太多的回忆。 那时妈妈还在，他是父母疼爱的小孩儿…… 坐在门槛上，纪修的视线漫无焦距。 牧知岁圈住他的肩膀，让他身体靠过来。 「能清理打扫干净的。」 纪修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一样了，岁岁，不一样。妈妈不在了，这里永远回不去原来的样子了……」 「我还让院子被弄脏了。」 「妈妈会不会来我梦里骂我？……如果能梦到妈妈，就太好了……」 第66页 一颗泪落在牧知岁的衣袖上，很快消失不见。 「纪修……」 黑色的域场如同破碎的镜面，一点一点褪去。 入目是一片火海。 汹涌的烈火吞噬了院子里的一切，时不时响起一两声爆炸，让火焰燃烧得更勐烈。 芝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火海，只觉得嗓子干涸。 这样的局面超出了他的预计。 谁放的火？ 她招唿着下人去灭火。 纪昌也没想到域场消失后，会看到一片火海。 他的视线并没有在火海上停留太久，很快落在了纪修和牧知岁身上。 纪修一身血污狼藉，牧知岁看着还好，衣衫洁净。 未等纪昌开口，纪修看着他，眼角泛红，像是哭过了。 「父亲，他们把院子弄脏了。」 第035章 第三五章 开场 纪昌有心责备几句, 看到纪修的状态，心有不忍。 院子在烈火中轰然倒塌，几点火星飘过来。 众人尖叫着, 你推我搡向后退。 纪修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在脸上留下一道黑色痕迹。 他转身看着在烈火中逐渐焚化成灰烬的院子，神情悲伤, 又带着点儿释然。 「父亲。」 纪修跪下来, 给纪昌磕了个头。 林雅在世时，纪修记得他的称唿是爸爸, 什么时候改口称唿父亲，他记不清了。 纪昌有些慌，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纪修这一跪，他永远失去了。 「小修……」 给纪昌磕完头，纪修走到牧知岁身边, 蹲下身，把头埋在他膝上。 「岁岁，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说要回家, 纪修伏在牧知岁膝上不起身。 「怎么了？」牧知岁凑近了，轻声问他。 「累。」 牧知岁轻笑出声, 「那, 用我抱你吗？」 纪修蹭了两下, 张开胳膊, 抬头看着牧知岁, 乖乖等抱。 众目睽睽之下, 传言中精神体重伤未愈的牧知岁，身下的轮椅瞬间变换成半身机甲。 他蹲下身, 把纪修抱起来。 临走前还没忘和牧厌霜和纪昌打招唿。 牧厌霜喟嘆，「七弟很喜欢纪修。」 没有了主角，自家没有被搅合进去的人家满意地看了一场大戏，笑着散了。 被搅合进去的忙着去看自家的儿女。 现场只剩下昏迷未醒的吉安兄妹和芝姜。 见没什么大事，牧厌霜和纪昌也离开了。 「夫人。」 下人在等待指示。 芝姜眼底的得色一闪而过，很快收敛了表情。 「好生看顾着，别留下疤痕，将来会被人嫌弃的。」想到另外一件事，「大少爷呢？」 「按照您的吩咐，云少爷一直在自个儿院子里养病。」 「嗯。」 牧知岁将纪修一路从纪府抱回了庄园。 飞艇在庄园降落，纪修不肯自己走。 牧知岁只好接着将他抱回了住所。 纪修坐在沙发上，神色恹恹。 泽维尔充当了一路的背景板，这会儿识趣地走开了。 红连正从他口中打听情况。 牧知岁伺候他脱了身上的外套，又取来湿毛巾给他擦脸和手。 擦着擦着，纪修不老实，将牧知岁拉倒在沙发上。 …… 「岁岁，我渴。」 牧知岁双手撑在沙发上，「我去拿水。」 「不想喝水，想喝酒。」 纪修双眼湿漉漉，眼角带着流泪后的红痕，声音软软的。 「好。」 牧知岁最终答应了。 红连送了许多酒来，把大厅的茶几上摆得满满的。 …… 纪修头疼欲裂地醒来。 脑子里好像有上千个小人拿着锥子和锤头在敲敲打打。 他抱着头坐起身，痛苦地呻吟。 牧知岁被他吵醒了。 纪修转头，看到牧知岁，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 「岁岁。」他讪讪开口，目光忍不住往牧知岁身上瞄。 随着起身的动作，牧知岁身上的寝衣领口自然滑落，露出一截锁骨，还有小片儿的胸膛。 白腻的肌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锁骨的地方还有被咬破的痕迹。 纪修缩着脑袋。 牧知岁失笑，嗓音还带着未睡醒的疲惫，「不记得你昨夜干了什么？」 记得。 虽然宿醉的脑袋很疼，纪修在看到牧知岁身上的痕迹后，昨夜的记忆瞬间回来了。 正因为记得，所以他才心虚。 仗着醉酒，他提了很多过分的要求。牧知岁不答应，他就抱着人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来你是记得的。」 牧知岁打着哈欠躺回了床上。 「不要闹我，我再睡一会儿。」 纪修亲了亲他的手指，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去另外一个卧室洗漱。 一楼大厅已经被收拾过了，干净整洁。 他从红连那里拿了醒酒药，吃下去感觉宿醉缓解了许多。 红连吩咐人给他准备一些吃的东西。 纪修扶着脑袋，看着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原木色的地板上，暖融融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 第67页 「红连，现在什么时间了？」 红连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下午十六点二十三分。」 纪修抱着脑袋低声嘆息。 「昨晚什么时候休息的？」 昨夜的事情他记得，时间却很模煳，只记得他缠着牧知岁…… 红连耳朵敏锐，自然听见他的低语，看他一眼，觉得纪修不需要答案，没有开口。 殿下休息确实很晚。 今天早上，下人来打扫，清理完一楼大厅，还能听到三楼的声音。 餐食送来了，红连离开。 离开前，红连往三楼看了一眼。 纪修吃着饭，打开个人光脑，查看这段时间收到的消息。 学校推了些消息，提醒他及时查看这次考试的规则更新变动。 为了方便联繫，六人小队建了一个消息群。 消息群里的未读消息一大堆，大多都是关心他昨天的事儿。 纪修看了看手里的餐食，又看看地板上的阳光，拍了一张照片发进群里，算是对队友的关心做出了回应。 斯汀顿第一个看到了纪修的照片，也发了一张自拍。 他站在家里庭院的廊上，背景是辛格一家。 辛格家的老大，斯汀顿的大哥昨夜抵达帝星宇宙港。 迪诺.辛格，辛格家族长子。 在外星域任职，上次回来还是洁西雅结婚，只在帝星待了三天，就匆匆赶回了任地。 他有着辛格家族特有的红髮绿眼，和辛格伯爵外貌极像，身材高大，体魄健壮。 他此次回来是调任到帝国第二舰队，接任帝国辅星津华星的一切军务。 沧澜帝国帝星外围有八大要塞，和三颗辅星。 帝国第一舰队负责拱卫帝星，常驻在八大要塞。 三颗辅星在八大要塞外围，为帝国第二舰队驻地，作为帝星的另一道防线。 帝国第二舰队由涿岩上将统领，受帝国皇帝直接统辖，舰队分为三部，分别驻扎在津华、浮朱、玄青三颗辅星。 斯汀顿对这个大哥，亲近中又带着畏惧。 幼年时，辛格伯爵还在任上，公务繁忙，长时间不在家中。 迪诺在斯汀顿的生活中自动替代了父亲的角色。 斯汀顿长大些，辛格伯爵在帝国谋了闲职，迪诺去了外星域。 当时，斯汀顿很是不适应了一段时间。 迪诺晚饭后就要出发去津华星赴任，时间很紧，他也是抽空儿来帝星看看家人。 津华星被帝星军校选做考场的事儿，他知道。 洁西雅把茶杯递到迪诺手里，看了一眼抱着光脑，和人聊得傻兮兮的幼弟，主动跟他解释帝星这段时间沸沸扬扬的传闻。 她在情报处工作，消息灵通，还能过滤真假。 「西圩去了隔壁星域求学，他又交到了新朋友。大哥你还担心他？那小子虽然单纯，但也不傻。」 「你呢？」 迪诺看着她。 他并不担心斯汀顿，更多的是担心洁西雅。 洁西雅从小就优秀出色，是人们夸赞的对象。 见过索普.艾尔利斯后，虽然他不喜欢索普的性格，也没有反对这桩婚事。 洁西雅自幼有主见，既然是她喜欢的人，想必她发现了艾尔利斯身上吸引她的地方。 他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艾尔利斯竟然是藏匿在帝国的间谍。 洁西雅笑笑，小口地喝了一口茶，目光悠远，望着天空。 「日子总要过，一天一天过去，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大哥你呢？可有喜欢的人？」 周一早上，纪修赶到六号宇宙港，和队员们汇合。 按照指示，通过七十六号通道，登上dbu799s5753次星舰。 从帝星出发去津华星，路程需要四个多小时。 在星舰上的这四个小时，是留给他们熟悉设备的。 用积分购买的机甲武器等物资已经装备在星舰上，按照投放区域排列。 六人上了星舰，根据个人光脑提示，找到了小队物资装备区。 每艘星舰大约搭乘了五六百支队伍。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队伍精简，一路走来，纪修看到不止一架战舰。 能购买战舰，队伍人数一般会在十人以上。 六人小队的装备区域十分空旷，机甲占地有限，和战舰没法比。 每个小队的装备区域面积是相同的。 「大家先熟悉熟悉。」 他们一共购买了四架机甲，两架载人，一架偏重速度，一架半身机甲。 乐希声不善机甲驾驶，只购买了医疗物品。 菲尔亚德属于自动放弃。 想要购买性能好的机甲，需要更多积分。 斯汀顿和乔立爬进机甲驾驶室调试。 乐希声把装备的医疗物品收紧随身带的医疗箱内。 纪修看这箱子有些眼熟。 这应该就是霍华英从他这里拿走的报酬吧。 按照之前商议，纪修和斯汀顿驾驶载人机甲，搭载乐希声和菲尔亚德，乔立驾驶侧重速度的机甲，博格斯的是半身机甲。 博格斯是近战系，擅长短距离贴面战，但他块头太大，载人机甲搭载空间有限，根本放不下的斧和盾，只能选择半身机甲。 四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他们还在熟悉装备，就听到星舰广播叫到了他们小队的名字编号。 第68页 星舰已经抵达津华星上空，即将开始投放。 按照叫到的顺序，队伍驾驶穿戴好装备，在投放口等待。 星舰穿过津华星上空最外围的防护罩，将在近地防护罩上空投放队伍。 从投放口旁边的舷窗，可以看到白云漂浮下的大陆，那是他们这次的考场——安洲大陆。 安洲大陆呈长条形，由十几个大小不一的陆地组成，地形复杂多样。 山川深林，沼泽平原。 六人小队的排位十分靠前，前面只叫了十几个编号，就轮到他们了。 投放口的舱门缓缓打开。 纪修握紧了手中的操纵杆，银色的精神能量覆盖他的体表，给他提供敏锐的反应和速度。 乔立第一个跳了出去，接着是斯汀顿，然后是博格斯，纪修是最后一个。 他们要在飞出星舰投放口后，十分钟内穿过近地防护罩，进入考场。超过十分钟，还没有进入考场的考场将会被淘汰。 进入考场后，他们将不允许再穿过近地防护罩，进入太空。 否则会引来帝国第二舰队的攻击。 庞大的星舰从他们头顶飞过，不断有队伍从投放口飞出来。 「不要急着进入，我们先观察一会儿。」 纪修研读过考试规则，牧知岁的话还言犹在耳。他感觉近地防护罩下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不如让其他队伍先去探一探。 十分钟不长，作为试探时间却足够。 第036章 第三六章 入场 一年级的新生, 还没有学会学长们的谨慎，很多队伍兴奋地冲进了近地防护罩。 透明的近地防护罩因为战舰和机甲的快速通过，激起一道道细小的涟漪。 然后, 他们被伏击了。 下方连绵的深林如同离弦之箭，窜飞出无数只飞禽，它们呈建制有编队地对着进入的队伍发动了自杀式的袭击。 这些飞禽异兽的等级并不高, 大多数都是f级和e级, 偶尔可以看见d级。 但它们数量巨大，包裹着精神能量的身体撞在战舰的能量防护罩上, 机甲表面。 只是一个照面，无数战舰和机甲被撞毁，坠落。有的被恰好撞到了反应炉，爆炸声响彻。 反应快的队伍开始反击，明亮残酷的炮火将飞禽击杀, 沾着战火硝烟的羽毛从空中飘落。 某支队伍，操纵战舰炮的队员看着个人光脑上，不停上涨的队伍积分，张狂大笑。 「100, 200，……800了, 哈哈哈……」 被积分飞涨的欲望淹没, 他一边笑, 一边疯狂地向着飞禽倾泻炮火。 现实很快给了他做人的机会。 即使二十人满员的队伍, 初始积分也只有2000分, 根本无法购买无尽的炮火, 来支持他们进入考场的第一次战斗。 不知节制，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能量耗尽后, 不得不丢弃战舰逃命。 用大部分积分购买了战舰，用于个人防护的积分就捉襟见肘，很多考生在进入战场的十分钟内发出了放弃考试的救援信号。 救援的考官来得十分迅速，或许是早就预料到了开场时的惨烈。 考官们不到一分钟就赶到了现场。 虽然考官们来得迅速，还是有考生殒命。 纪修六人四架机甲从战场边缘进入近地防护罩。 不是他们不想远一点儿再进入，因为十分钟的时间快到了。 他们目标小，并没有吸引异兽大部队的注意，只有一支小队被吸引过来。 二三十只异兽，有两只d级。 机甲的速度比飞禽异兽稍快，如果他们想要甩开异兽是能做到的。但送到嘴边的肉不吃，就有些可惜。 不能距离战场太近，与可能会引来大批飞禽异兽注意。 在联络器内商量好了对策。 乔立的机甲如同一支穿云的隼鸟瞬间加速，离开了队伍。 纪修和斯汀顿压住速度，不紧不慢地带着跟上来的飞禽异兽，熘了一个大圈儿。 菲儿亚德不用驾驶，看着个人光脑的星图进行导航。 远离战场，前面有一条大峡谷，非常适合一场小规模的歼灭战。 前去探路的乔立发来消息。 峡谷没有发现异兽群，他已经按照计划潜伏。 将身后跟着的异兽引入峡谷，d级异兽智商有限，不知道这是人类的阴谋，这二三十异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解决了。 个人光脑实时给出了积分：27分，f级异兽没有积分，e级一分，d级十分，以次类推，a级异兽高达十万分。 找了相对平坦空旷的山地哦江路地降落，六人围聚在一块儿，查看个人光脑上的更新消息。 有种子队伍，有队伍排名榜，还有星图上更新的异兽巢穴聚集点儿。 队伍排名榜上，六人小队的名字根本找不到。现在排名第一的队伍争夺很激烈，积分也在持续飈高，这一会儿，已经超过两千分了。 可惜这些争夺的都不是种子队伍。 种子队伍在排名榜上，名字前会带一个金色标识。 问他们为什么知道？ 因为六人队伍的前面就带了这样一个标识。队伍里每人的私人光脑都收到了一条信息。 考试开始三天后，也就是从第四天开始，种子队伍每个队员的位置每三十分钟将会在星图上更新一次。 第69页 纪修的脸色不好看，乔立和菲尔亚德也难看得很。 剩下三人琢磨一番，也变了脸色。 「学校这是弄什么？觉得我们死得慢？」菲尔亚德抱怨。 纪修很快收拾好了情绪，「那是三天后的事，现在我们的目标还是在获取积分上。」 「刚才的战斗几乎没有耗费太多能量，尽快获取更多积分，找到基地，兑换更多能量资源。」 「这三天，我们提升的越多，才能在后面的四天获取优势，但也可能成为其他队伍的优先目标。」 他看着光脑上的星图，调到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寻找异兽巢穴的信息。 星图上给出的信息很模煳，只标明这条峡谷是岩鹰栖息地，生活着数万只岩鹰，分成十几个大小不等的巢穴，最高的岩鹰等级是b级。 相对于地面上的异兽，飞禽异兽□□较脆弱，但拥有飞行能力，速度敏捷。 纪修徵求队友们的意见，要不要打岩鹰。 「我觉得可以。」菲尔亚德开口道，「虽然岩鹰会飞，速度敏捷，但我们有机甲。更重要的是这里只有岩鹰一个异兽部族，战斗开始后，只需要防备其他的岩鹰加入，不需要防备地面异兽。」 乔立也表示贊同，「只要我们速战速战，快速解决其中一个岩鹰巢穴，应该不会惊动其他的岩鹰。我刚才探路时查探过，大部分的岩鹰巢穴只剩下老幼岩鹰，强壮的岩鹰应该去近地防护罩那里伏击考生了。」 斯汀顿不耐烦动脑，笑眯眯，「你们定计划，我跟着就行。」 博格斯同样，「我听指挥。」 乐希声没有发表意见。 纪修圈出一个比较外围，和其他岩鹰巢穴有距离的岩鹰巢穴。 乔立先去打探。 为了隐蔽，乔立这次没有使用机甲，直接变换成精神体形态。 队伍里的其他人第一次见乔立的精神体，有惊讶也有羡慕。 「如果我也能飞就好了。」 乔立很快回来了。 巢穴中有岩鹰大概一百多只，多是老幼，只有一队留守的健壮岩鹰，大约三十多只，有一只c级领队，其余都是d级。 有了乔立提供的准确情报，几人悄悄摸上去，消灭这处岩鹰巢穴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六人坐的小心隐秘又迅速，在消灭了三四个这样的岩鹰巢穴后，乔立探测到大批岩鹰从峡谷外面回巢。 这批岩鹰大约上万只，虽然有很多岩鹰羽毛凋零，但气势和峡谷巢穴中留守的老弱岩鹰不同，重要的是它们中有五六只b级岩鹰，c级岩鹰也不胜枚举。 应该是截杀考生的那些飞禽回巢了。 纪修看了战斗到一半的战场，果断做出了撤退的指令。 队友相信他的判断，飞快地撤出了峡谷。 岩鹰回巢，被端了老窝儿的岩鹰发出了悽厉悲鸣，整顿回巢的岩鹰队伍，开始在峡谷寻找入侵者。 剿灭了三个岩鹰巢穴，六人小队获得了675分，加上原有的积分，小队的分数已经过了七百，也算是一件喜事。 离开峡谷后，需要寻找新的狩猎点。 菲尔亚德建议他们一遍狩猎一边寻找基地。 第二舰队在津华星安洲大陆有三个基地，考生可以在基地购买兑换考试中所需的各种资源，包括装备、火、能量等。 但基地位置并未在星图上标出，需要考生自己寻找。 安洲大陆说大不大，也有三千万平方公里的疆域。 六人小队在晚上八点后才找到基地位置。 基地接待考生的区域灯火通明，按照指示，纪修等人在降落场降落。 机甲还未沾到地面，先见识一场「斗殴」。 也不知道是几个队伍的人，在停降场打成一团，周围的很多机甲战舰被迫捲入，不时就能看到一团爆炸的火云。 没有人来维持秩序。 纪修看到停降场外围岗哨站着几名持枪的第二舰队士兵，只要停降场的战斗不波及到外面，他们如同雕塑。 很奇怪的是，在停降场打生打死的考生，出了停降场比兔子还乖。 六人找了偏僻的不容易被波及的角落降落。 个人光脑在进入基地区域后开始计时。 每个考生每天进入基地的时间限时两小时，超出的时间，按照每人每分钟十分扣除，队伍积分不够，将会被淘汰。 纪修他们来基地，主要是为了兑换资源，经过了半天战斗，他们最初购买的能量已经不够明天的消耗。 另外，他们来看看有没有更先进的机甲，或者武器可以更换。 没想到，还没落地就被上了一课。 「我觉得需要有人留下来，看着机甲。」纪修道。 基地不允许机甲战舰开出停降场，只允许考生出入基地其他区域。 菲尔亚德也贊同。 「留下来的人要预防机甲被波及损坏。我们现在不知道能够在基地兑换出什么，现有的装备一定好保护好。」 见识过了刚才的「大乱斗」，其他人对菲尔亚德的话感同身受。 斯汀顿自告奋勇留下来看护机甲。 最终决定，斯汀顿、乔立和菲尔亚德留下看护机甲，纪修、乐希声和博格斯进入基地。 为这次的考试，基地特地弄了一个大厅，负责考生的积分兑换。 第70页 还未进门，就听到大厅传开的大喊。 「你们怎么不去抢？一个能量块就要五十分，一把镭射枪三百分……」 「我要投诉你们坐地起价！」 …… 「爱换换，不换滚！」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大厅传出，紧接着一名考生被人丢了出来，身体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 纪修三人目光在被丢出来的考生身上转了转，向大厅走去。 大厅门口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躺着一人。 那人身上穿着第二舰队的制服，帽子放在旁边的桌上，一头红褐色短髮，面容粗犷，身材魁梧，块头不输博格斯。 纪修的目光在这人身上停留了一瞬，踏进了大厅。 入目就是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滚动着各种物资的兑换价格。 纪修看得咋舌。 兑换价格比考试前的初始兑换高了十倍。 一千多分，兑换不了新装备，只能兑换一些能源。 博格斯的盾只是拿去修復升级，就花费了将近五百分。 剩下的积分，纪修选择购买了能量块，还有乐希声提出的药品。 初始兑换，他们兑换的药品极少，只能保证基础治疗，原想着进入考场获得积分后补充，没想到兑换积分直接涨到了十倍。 既然是规则，就要遵守。 纪修三人快速兑换了需要的物资，返回停降场。 所有的物资被博格斯背在身上。 停降场的战斗还没有停止，不知道有没有被新捲入的队伍。 三人准备绕个弯儿，去偏僻处会合。 个人光脑传来菲尔亚德的通话请求。 接通后，菲尔亚德的声音从中传来。 「纪修你们开停降场西南角，不要轻易进来，我们卷进来了。到了后，你们给我们消息。」 第037章 第三七章 乱战 从联络器中能听到交战的声音。 纪修没有多问, 和乐希声、博格斯绕了个圈子，走到了停降场的西南方向。 给菲尔亚德发过去位置，不久就看到三架机甲从火光中冲出来。 正是斯汀顿三人。 三架机甲将三人用机甲手臂捞起, 腾空而起，飞离了基地。 在基地外一处平坦地方，机甲降落, 斯汀顿三人从驾驶舱跳出来。 斯汀顿抹了把脸。 「那些人都疯了, 像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我们本来躲得好好的, 谁知道这些人发了什么疯，什么都不说就往这边丢炮弹。」 「幸亏菲尔亚德反应快。」说到这里，斯汀顿心有余悸。 纪修诧异地看了菲尔亚德一眼，「大家都出来了就好，有没有人受伤？」 菲尔亚德提醒得及时, 斯汀顿和乔立都没有受伤。菲尔亚德胳膊上蹭掉了一层皮，是他抢上机甲时，不小心磕到了。 乐希声简单做了处理。 今天晚上不准备出去狩猎，他们在靠近基地的地方, 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 这是一处敞口的山洞，在半山腰, 视野开阔。 条件有限, 众人只有睡袋可以睡, 没有人抱怨。 纪修值守上半夜, 他在山洞四周放置了信号警戒器, 回到了洞口。 没有燃起篝火。 篝火在黑夜中, 无疑是最好的信号，对敌对友都是。 今夜的星光不甚明亮。 津华星和帝星气候不同, 帝星还是冰天雪地，这里的温度相当于帝星的初夏。 纪修坐在机甲的左肩上，视线穿过夜色，看向远处的基地。 安洲大陆的基地有着高高的城墙，城墙上还残留着异兽利爪留下的痕迹。 每年三月开始，异兽存在的星球都会爆发或大或小的兽潮。 受季节潮汐变化影响，异兽在发情期会丧失理智，攻击人类基地。 如果没有人类基地，异兽之间，不同种族间也会相互攻击。 所以，每年三四月，是异兽最狂暴，也是最虚弱的时期。 纪修如有所感，扭头下望，看到站在机甲脚边的菲尔亚德。 纪修从机甲肩膀上跳下来，「还没到换班时间。」 菲尔亚德自告奋勇值守下半夜。 「我知道。」夜色中，菲尔亚德的脸不甚分明，「我找你是因为另外的事。」 纪修忍不住抬了一下眼皮，「什么事？」 「你是不是一直疑惑，我和之前的菲尔亚德不一样？」 纪修没有说话，视线从他脸上划过。 菲尔亚德神色平静，「我解释了你恐怕也会不信……那你让我说，纪修肯定信我。」 纪修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菲尔亚德」瞬间转换了表情，感觉也变得不一样。 「菲尔亚德？」 菲尔亚德笑嘻嘻，身上又有了纪修熟悉的贱嗖嗖的味儿，「嗨，纪修。」 纪修盯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感觉他的身体里有两个人。 「我也不是很清楚怎么回事？这傢伙突然就从我身体里长出来了。」看见纪修惊讶的眼神，他解释道，「我看过医生了，医生说是第二人格。」 「那你现在……」纪修想了一个比较委婉的问句，「是你在掌控身体？你一直清醒着？」 菲尔亚德点头，「我拥有掌控权，可以随时掌控身体，目前没有发现他背着我做其他事。」 第71页 「为什么想到要和我说这些？」 纪修自问和菲尔亚德没有熟到这种程度。 菲尔亚德眨眨眼，眼神中透着纪修熟悉的「清澈愚蠢」，「我是不想说，但他说为了队伍和平与团结，我最好说出来。」 纪修扶着额头，揉了揉。 「好了，我知道了。」 见他这样说，菲尔亚德也没疑惑，反而咧开嘴笑起来。 第二天醒来，纪修发现考试小队被淘汰了很多，他想应该和基地停降场的「大乱斗」有关。 和队友们简单用了能量棒充飢，他们今天的目标是星图上标註着梁川山脉的异兽巢穴。 这一天他们的收穫不错，没有去招惹a级异兽巢穴，只拿c级以下的异兽巢穴试手，队友间的配合更加默契。 虽然队伍的排名依旧没有进入前百的排名榜，纪修不急，其他人也不急。 在收尾工作时，队伍受到了袭击，不是来自异兽，而是来自其他队伍。 炽热的炮弹拖曳着火光向着博格斯袭来。 对战地面异兽，博格斯嫌弃半身机甲妨碍他战斗发挥，早就脱掉了。 大地色的精神能量覆盖他全身，也包裹着他手中的战斧和巨盾。 炮弹袭来时，博格斯正和一只c级异兽激战。 c级异兽已经落了下风，马上就要斩于博格斯战斧之下。 博格斯已经感受到了炮弹的炽热，他举起手中巨盾防御，想着这次肯定要受伤了。 火红色的机甲如流星划过，斯汀顿挡在博格斯前面，用合金长刀挡住了袭来的炮弹，并反弹了回去。 博格斯给了面前的c级异兽最后一击，借住地形来躲避来自空中的袭击。 帮博格斯挡住了一发炮弹，斯汀顿抬头看向了空中的战舰，还有呈护卫之势，未在战舰周围的三架机甲。 看来对方的队伍人数比较多。 炮火倾泻，地面很快被打成筛子。 另一边的乔立和菲尔亚德悄悄摸到了战舰背后，躲进了战舰的攻击盲区。 战舰周围的机甲想要回援，被斯汀顿提着合金长刀拦住。 角度刁钻的一发镭射光线直接射爆了一架机甲的反应炉。 这架机甲惨叫着跌向地面，驾驶舱急速弹射，里面的考生在反应炉爆炸前被弹出来。 纪修穿着半身机甲，一手持枪，一手护盾。 他和斯汀顿多年好友，一个手势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两人配合默契地围住了对方的两架机甲。 乔立和菲尔亚德已经破坏了战舰的动力系统。 战舰这种东西，中远距离攻击力强，一旦被贴了身，就成了巨大的靶子。 两架机甲根本不是纪修和斯汀顿的对手，十几分钟后，机甲被打爆，考生灰头土脸地选择了投降。 掉落在地面上的那名考生已经被博格斯制服，三人被丢在一起，看着被人用武器指着，从战舰里面走出来的队友们。 「谁是队长？来说说，为什对我们动手？」 镭射枪指着脑袋，考生想硬气地不说，被纪修一把拽下了他身上的信号弹。 信号弹在空中燃放，标志着他被淘汰了。 纪修换下一个人继续问。 菲尔亚德指挥着博格斯扒掉了所有人手腕上的个人光脑，看着对方队伍的积分咋舌。 23076分！ 把对方的分数划拉过来，菲尔亚德有种瞬间暴富的苏爽。 「纪修，他们不说就算了，送他们一起淘汰！」 「别！别！我说！我说！」 看到对方的分数后，纪修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是因为打劫考生队伍比老老实实狩猎来钱快，对方仗着自己有战舰，炮火充足，不招惹人数多的队伍，只找向纪修他们这样人数少的，不到一天时间，就打劫了两万多分。 考官来的很快，带走了对方队伍的所有人。 有些人不想走，纪修几人直接拔了对方的信号弹，噼里啪啦像烟花一样在空中燃放。 将异兽巢穴做了收尾，六人围着对方留下来的装备流口水。 虽然爆了一架机甲，但剩下的两架机甲和战舰大部分完好。 确认了队伍中所有人对战舰都没兴趣。 他们人数太少。 所有人开始对自己感兴趣的装备开始了拆卸。 把战舰和机甲上的武器拆下来，给自己升级。 纪修给自己攒了一架机甲，原本的半身机甲收起来，备用。 乐希声搜颳了战舰上的医疗用品，他的医疗箱第一次鼓起来。 六人改装完，地上留下一堆破烂。 斯汀顿感嘆，「果然打劫是最富的。不过一支小队，我们就收穫这么多。」 「想要打劫，日子在后面呢。估计到时候，我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第四天开始，位置坐标被公布，纪修估计会有源源不断的队伍送上来给他们「打劫」。 「珍惜现在的时光吧，朋友们。」 第二天结束，考生的队伍又被淘汰了一批。 到第三天结束，考生的队伍已经淘汰了一半多，留在考场上的只剩下一千多支小队。 第三天的最后几个小时，纪修没有安排狩猎，而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让队友抓紧时间休息。 第四天零点开始，他们就需要半小时更换一次位置。 第72页 「我们来个回马枪。」 看着养精蓄锐，精神头儿十足的队友，纪修笑着提了个建议。 他们离开休息位置，绕了个圈子回来，果然发现了鬼鬼祟祟，来「送人头」的三支小队。 在星图上的坐标点没有找到六人小队，三支小队之间发生了冲突，毕竟抢谁不是抢呢？ 在其他位置留下坐标点，纪修等人做了「黄雀」。 「我们只有半个小时，速战速决！」 在夜色掩盖下，交战中的三支队伍无人发现场中多了几道机甲身影。 六人目标明确，击溃对方不是目的，目的是对方手腕上的个人光脑，掳掠落单的队员，拿走对方的积分。 他们悄悄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三支小队战斗许久，几乎要消耗掉所有资源。 忽然有一人唿喊，「我们队伍的积分呢？什么时候变成0了？」 …… 「我们队伍也是。」 …… 「是谁？」 「到底是谁拿走了我们的积分？」 几十公里外，六人小队看着个人光脑上的队伍积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将近二十万分。 这在两天前，几乎是不可想像的事。 六人小队第一次挤进了排名榜，空降在第21名。 第038章 第三八章 合作 黎明, 六人小队已经战斗了三场。 神色带着疲惫，脸上全是笑意。 斯汀顿财迷地数着个人光脑上的队伍积分，「个、十、百、千、万、十万……五十六万七千零i二十九, 这么多……」 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趁着短暂的空闲时间，他们抓紧时间整修装备。 六人小队在排名榜上上升了七个名次。 截至目前, 被标为种子队伍的十只小队全部进入了排名榜。 队伍前面的金色标识像是蛊惑, 吸引众人去关注，去围剿。 乐希声忙着给队伍里的伤员处理伤口。 刚才的战斗中, 博格斯的一条手臂被炮弹擦过，留下了一道烫伤，斯汀顿的机甲被人切割，左腿上有一道半尺来长的伤口。 乐希声先给斯汀顿缝合，他缝合速度极快, 指法灵活，像是穿花飞蝶。 斯汀顿嘴里被他塞了一个软包，让他咬着。 考虑到战斗的需要，斯汀顿没有打止疼针。 伤口缝合后, 乐希声给他伤口上药，裹伤。 往伤口处打了修復针。 乐希声将他的伤口处理完, 斯汀顿额头上布了一层汗。 博格斯的伤口面积不算大, 看着有些恐怖。 乐希声简单查看后, 发现有些地方已经深到骨头。 「要不要止疼针？」 乐希声徵求他的意见。 「不用。」 博格斯主动跟乐希声要了软包, 放在嘴里咬着, 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为了快速恢復, 烧伤处的肌肉需要挖下来。 乐希声先给伤口处打了止血针，现在伤口周围简单画了几条线。 做完准备工作, 他抬头看了博格斯一眼。 博格斯点头。 乐希声平时看着娇娇弱弱，话也少，做起治疗工作，却独有一种镇定，无论面对多么惨烈的伤口都不能让他动容。 他几刀下去，干净利落地切除了伤口溃烂的腐肉。 虽然打了止血针，伤口依然有血丝冒出来，将他带着的手套染红了。 纪修和乔立忙着修机甲。 斯汀顿的机甲驾驶舱破开了一个大洞。 纪修从一堆损坏的机甲上卸了一块舷窗下来，给斯汀顿的机甲换上。 博格斯的巨盾崩碎了一个缺口，大致修復了一下。 菲尔亚德给两人打下手。 六人忙忙碌碌，总算在二十几分钟内处理完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进行休息，他们要离开了。 下午时，六人感觉到了这条规则的噁心之处。 他们像是被围剿被追杀的猎物，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时间。 为了获得较长的休息时间，他们不得不进了一次基地。 财大气粗，六人在基地待了八个小时，在众多人的围观下睡了个好觉。 不得不称颂这条规则，基地内不允许考生之间动手，一经发现，做淘汰处理。 六人小队的坐标位置被锁定，自然引来了许多小队的觊觎。 他们人数少，积分高，妥妥的一条肥羊。 六人在包厢中醒来，对外面的情况心知肚明。 他们选择在基地休息，对这种情况也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经过这几个小时的治疗，众人身上的伤完全好了。 六人围在一起，简单吃了个饭。 纪修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考试的第五天凌晨两点多。 六人大摇大摆地去了基地的物资仓库。 在基地购买的所有物资都在这里领取。 五架崭新的机甲，还有充足的医疗物品，这是他们这一次购买的物资。 监视他们动向的「探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上了机甲，急忙给等在基地外面的队友发信号。 与此同时，六人小队在排名榜的名词跌破前百，消失了。 想要围攻六人小队，分一杯羹的队伍沉默中带着气急败坏。 跌出排名榜代表着什么？ 第73页 代表着六人小队的队伍积分比第一百名的队伍积分低。 第一百名现在是四十九万，也就是说六人小队在基地花费了超过五十万的积分。 为了围歼六人小队，他们联合了十几支队伍，在基地耗费了六个多小时，这点积分如同杯水车薪。 十几支队伍骂骂咧咧，有的憋着火，有的泄了气。 有这精力，有这时间，他们去狩猎，获得都比现在多。 五架机甲在夜色中沖天而起，继而消失了—— 消失了！ …… 盯着六人小队的探子们惊骇地睁大了眼在夜空中寻找，没有找寻到机甲的踪迹。 突然有一人脑中灵光一现，大喊道：「他们的机甲是隐身机甲！」 kao！ 隐身机甲！ 只是多了一项隐身能力，价格溢出三倍。 六人小队真有钱，积分多了烧的！ 「探子」们急忙把新得到的消息传递给队友。 他们的队友此时已经没有时间来接收这条新消息。 他们被偷袭了。 纪修不是个老好人，在被人盯梢了六七个小时后，还能心平气和拍拍屁股走人。 既然有条件，那就薅些羊毛再走。 在基地外等着围歼六人小队的队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隐身机甲给纪修他们提供了超强的隐蔽能力。 他们搅浑了战场，薅到了羊毛后，并不恋战，快速脱离了战场。 六人小队的积分又一次挤进了排名榜，空降在第87名。 「真痛快！」 充足的睡眠后，一场战斗的胜利，让神完气足的队员觉得精神通达。 积分，该花就得花！ 发现定位的秘密，是一件意外的事。 凌晨五点那场战斗结束后，博格斯的个人光脑意外掉落在战场。 刷新时间到了，菲尔亚德惊讶地发现博格斯的定位点不在现在位置，而是在光脑掉落的战场。 防止博格斯的光脑被其他队伍捡去，从而转移队伍积分。 博格斯当即解除了丢失光脑的绑定，绑定了新的光脑。 为了预防光脑在战斗中损坏，六人小队购置了备用光脑，随身携带。 这个发现，让六人小队的所有人发散脑洞，在下一个位置刷新时间开启时做了许多实验，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考生位置定位，是绑定的个人光脑位置，不是考生本身，也不是他使用的机甲器具。 验证了这条规则，事情就很好玩了。纪修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十几种坑人玩法。 六人凑在一起，叽咕了很久，对计划进行完善。 考试第五天上午十点，六人小队的积分如同坐了火箭，从排名榜末尾的第87名升到了前十的第7名。 不光是从其他小队获得积分，机甲的隐身功能，让他们击杀高级异兽也有了极大成功率。 正午十二点，六人小队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后，从密林里面露出头，和对面来的小队打了个照面。 双方都没意料到会遇到对方，照面之后，双方同时摆出了对战的姿势。 对面人有点多，有九架机甲。 除了纪修外，队伍里的其他人同时开启了隐形。 对面的机甲也有五架开启了隐形。 双方虽然摆出了对战的架势，但都没有率先开战的欲望。 刚结束一场战斗，纪修和队友都有些疲惫，不仅是身体上，还有精神上。 「纪修？」 对面似乎认出了纪修，试探是问了一句。 听到声音，纪修飞快判断出了对面的小队。 「瑟维斯？」 这次考试，瑟维斯也组织了一支小队，同样被选为了种子队伍，可见他队伍实力不俗，目前队伍排名在第五位，比六人小队高两个名次。 瑟维斯的队伍名字叫燃火小队，满员15人，这两天减员了三人，还剩下12人。 对面是熟人，纪修的精神略微放松了些。 对面一架隐形机甲现身，向前走了一步，「纪修，我们谈谈。」 瑟维斯想谈的是两支队伍的合作。 虽然六人小队人数少，但战绩有眼目睹。 这次考试的奖励按队伍排名发放，也按个人积分名次发放。 六人小队的队伍排名或许不是第一，但他们人数少，在个人排名上是强力的对手。 为了表示诚意，瑟维斯率先交换情报，关于在基地休息，关于个人光脑的位置定位。 纪修心无波澜。 作为种子队伍，这些信息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瑟维斯这时先抛出这些信息，无非是想要给对方一个坦荡的印象。 见六人小队已经知道，瑟维斯脸上不见丝毫尴尬。 他想纪修罗列双方合作的好处，纪修安静听着，没有插话。 双方合作的好处，不用列举，纪修也能想到。 但也并非没有危害。 双方毕竟是竞争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一旦双方合作，队伍的隐蔽性就降低了，还要防备对方使绊子，下刀子。 但现在只是第五天，最后一天发生「背叛」的机率更大。 纪修和队友商议。 纪修有一个顾虑，来自乔立。因为瑟维斯的队伍里有个乔立「不待见」的人，费南.德普森。 第74页 乔立率先点了头，表示同意合作。 斯汀顿有些担心地看他，「乔立？」 乔立脸上看不出异样，「两支队伍合作，能更快速地得到积分。」 乔立同意了，其他人也没有反对。 六人小队和燃火小队达成合作意向。 果然，两支队伍合作，得到积分的速度提升了。 有了更多人手，就能做更多布置，实施多种方案，遇到对方人多，也不用避而不战。 晚上休息时，两支小队在排名榜上分别升到了第3名和第4名。 两支队伍的休息位置间隔了两三公里。 前半夜守夜的是乔立，放置好了信号警戒器，乔立开始检查机甲。 趁着守夜不睡，正好把队伍的机甲检修检修。 斯汀顿从睡袋里爬出来，站在他身边给他递工具。 「乔立，如果你不舒服，我们就不跟燃火小队合作。」 乔立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低声应了一声，继续手上的工作。 斯汀顿以为他没听见，又把话说了一遍。 「没关系。」乔立道，「只是一些陈年旧事。这样合作很好。我想要在考试中得个好名次，听说有很多奖学金。」 斯汀顿想说，奖学金我可以帮你出。但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不合时宜，还伤人，最终忍住了。 乔立的家庭和他，和西圩，和纪修都不一样。 他没去过赫费犽星域，乔立也从不主动提起过他的家庭，从他日常的只言片语中，斯汀顿知道乔立的家庭大概不富裕，但有爱。乔立很爱他的家人，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我们一起检查吧。」斯汀顿爬到机甲的另一侧。 「你不去休息？」 斯汀顿咧嘴笑，「反正我现在睡不着，等你交班，我们一起睡。」 第039章 第三九章 s级 机甲破碎, 纪修和队友被逼着坠落进了异兽巢穴。 六人小队和燃火小队被反伏击了。 对方是排名榜上的第一名和其他十几支队伍。 双方打到机甲破碎，不时有考生被淘汰。 战场边缘停了一队考官，专门等着考生发射信号弹, 及时救援。 和六人小队一起被逼进异兽巢穴的还有燃火小队的瑟维斯和费南.德普森，以及其他六名队员。 机甲的防护系统被打掉，多处破损。 他们只好丢弃了机甲, 拆掉机甲上能用的武器和装备。 这是一条深谷洞穴, 崖间生长着灌木矮树草丛，崖底布满碎石, 尖锐锋利，又湿滑难行。 「这是什么地方？」 瑟维斯和菲尔亚德从光脑上查看位置。 纪修走在队伍最前面，试图在附近找一个干燥的地方。 他的队友多多少少受了伤，如果不及时医治，很可能损伤战力。 深谷上方炮火轰隆, 他们这个地方正好被头顶犬牙交错的岩石遮挡住。 解除了个人光脑的绑定，他们就消失在了星图上。 在崖底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干燥的平台。 众人停下来休息整备。 燃火小队的治疗师还在，只是在刚才的战斗中, 大部分药品丢失了。 瑟维斯出面，用积分从六人小队这里购买了一些。 虽然经过了一整天的并肩作战, 两个队伍之间还算不上亲密无间。 纪修这边, 队员们受伤都不重, 只是一些皮肉伤。 燃火小队那里, 一个队员精神体受了冲击, 但队伍的治疗师和他的精神体匹配度刚超过及格线, 治疗效果不佳，那名队员垂着头, 精神萎靡。 菲尔亚德已经查到这里的基本资料。 这条深谷属于蛇类异兽巢穴，星网上公布的资料中，这条深谷两侧的崖壁上随处可见蛇的洞穴，超过上百万条各个品类的蛇居住在此，有毒的，或无毒的。 重要的是，这里的蛇类异兽最高等级a级异兽有五条。 看着菲尔亚德读出来的信息，小队的人面色凝重，忍不住抬头想着两侧崖壁张望。 燃火小队那边显然也知道了同样的信息，瑟维斯走过来，蹲在纪修身边。 「有什么好办法吗？」 纪修坐在一块石头上，目光从深谷的另一头看向两侧的崖壁。 头顶上是犬牙交错的岩石，光线折射着从上面投射下来，到了崖底已经不甚明亮。 他没有听到蛇的嘶鸣，也没有看到蛇的洞穴，只能闻到一股腥臭，原本他只以为是崖底腐烂的淤泥味道。 没有机甲，这样的崖壁，他们恐怕爬不上去，除了乔立。 「你有什么好办法？」 纪修反问。 瑟维斯嘆了口气。 除了硬刚，似乎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照明棒发着光，照在每个人脸上。 乐希声处理完了队友的伤势，把医疗箱收起来。 等着燃火小队那边处理完毕。 队伍准备启程。 既然从上面不能出去，那就需要另外寻找出路。 或者剩下的一天半，留在这里狩猎异兽，毕竟积分还是要获得的。 当然这是最后迫不得已的办法。 纪修倒是想到一个主意。 「我们可以用以前的方法，用诱饵把敌人吸引过来，抢夺他们的机甲就行了。」 第75页 瑟维斯挑了一下眉，凝重的脸色稍稍缓解。 这确实一个好方法。 不过，在诱惑敌人来之前，他们需要清理出一块安全的区域。 「我们两支队伍分开走，找到一处比较宽阔的地方，给对方发信息。」 瑟维斯同意纪修的提议，确实这样效率比较快。 燃火小队选择走「回头路」，六人小队继续向前。 又走了半个小时，没有找到相对宽阔的地方，奇怪的是没有看到任何一条蛇类异兽，也没有看到其他活物。 菲尔亚德把星图比例放到最大。 考试公布的星图并没有精确到可以让他判断崖壁上蛇类洞穴的程度，他仔细梳理着星图上的地形，和实际做对照。 星图上这片区域深谷交错。 菲尔亚德做了一个猜测。 「通过崖壁上的洞穴，我们会不会到达另一条深谷？」 这是一个大胆的十分有可能的猜想。 但也有风险。 乔立变换成精神体形态去前面探路。 半个小时后，他回来了。 深谷很长，似乎没有尽头。 好消息是他在前方的崖壁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 在洞穴里他发现了大量的蛇类粪便，因为时间原因，他没有太过深入。 众人跟着乔立来到他发现的洞穴。 洞穴果然巨大，高度应该有二三十米，洞穴内宽阔，有上千平米。 如果这里作为诱饵战场…… 纪修看向洞穴墙壁上大大小小洞穴通道，只要把这里的异兽清理干净，简直是理想之所。 就是，味儿有点沖。 纪修给瑟维斯发了消息。 很快收到了回復。 斯汀顿蹲在乐希声身边，看他研究地上的粪便。 「新鲜的，洞穴的异兽离开时间不长，大约一天左右。」 研究完了粪便，乐希声开始研究洞穴里的痕迹，其他人也加入进来。 「看这里，有条巨大的擦痕，这恐怕不是蛇，算得上是巨蟒了吧？」 「这里有张蛇蜕，看上面的纹路，这里生活的蛇类应该属于剧毒环形蛇。」 「这里也有痕迹……」 …… 小伙伴你一嘴我一舌，倒是把洞穴的蛇类异兽研究了个七七八八。 推算出了蛇的品类，大致等级，他们开始清理蛇道。 先从小型蛇道开始清理。 说是小型蛇道，也有一米的直径。 人形进入不便，大型勐兽科精神体的几人目光一致望向了乐希声，想了想，让一个治疗师干这事儿，有点儿太不地道，一致挪开了眼睛。 或许是熟了，乐希声不像初见时那样腼腆。 对于进入味儿沖的小型蛇道，「也不是不行。你们想好了要怎么补偿我了吗？积分少了，我可不愿意。」 斯汀顿率先表态，「一条蛇道一千分。」 「你真是财大气粗！」菲尔亚德怼了他一句，看向乐希声，「我也一千分，一条蛇道。」 两人率先表了态，其他人笑着随了。 一条蛇道五千分，这买卖稳赚！ 乐希声笑着拿了队伍中的炸弹贴，青绿色的精神能量闪烁，他的精神体形态是一只绿眼睛的长毛兔，皮毛雪白。 乐希声的任务只要在蛇道里安装炸弹贴，将蛇道炸塌。 这种炸弹贴一般用在攻坚，或者建筑破拆等场所，六人小队购买的并不多，因为价格便宜，囤了一百多枚。 每个蛇道安置三枚，大约能封堵四十条小型蛇道。 在每个小型蛇道都安装好了炸弹贴，乐希声从里面出来，原本雪白的皮毛上沾染了许多污物，味道很沖。 退出了精神体状态，这些污物出现在乐希声身上。 队员纷纷笑着躲避。 小型蛇道在爆炸声中被落石堵塞。 燃火小队就在爆炸声中进了洞穴。 他们打量着巨大的洞穴，眼睛闪着亮光。 这里确实是诱敌伏击的好场所。 就是洞穴里的味道不咋地。 瑟维斯向纪修走来，经过乐希声身边，被他身上的味道冲着了，忍住打量他好几眼，犹豫的开口。 「你们这是经歷了什么？」 六人小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纪修指着洞穴墙壁上的通道，「还有二十多条大型蛇道，三条巨型蛇道，我们先分开清理大型蛇道，巨型蛇道我们一起清理。你们队伍有人想要留守在这里吗？」 纪修口中的大型蛇道，是直径三米以内的，巨型蛇道是三米以外的。 在洞穴查探了一番，瑟维斯贊同他的提议。 六人小队没有人选择留守，选择靠近左侧入口的一条大型蛇道。 燃火小队选择了最右侧的大型蛇道。 蛇道蜿蜒幽深，为防止蛇类异兽偷袭，每个人都用精神能量在体表布了一层护盾，在照明棒的照耀下，反射出各种颜色的光泽。 蛇道内的空气腥臭潮湿。 走在最前面的博格斯突然停下来，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词，「水声，有风。」 纪修确实感觉到了蛇道内空气的流动，很缓慢，但确实有风。还有随着蛇道深入，他们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流水声。 提醒了队友，博格斯继续往前走。 走过一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就连光线也亮了起来。 第76页 菲尔亚德关闭手上的照明棒，看向漏斗形的通道。 下一个弯道前，博格斯张开手臂，示意众人停下。 他和纪修相视一眼，贴着墙壁转过了弯道。 这是一处开阔的山谷凹地，怪石嶙峋，万蛇蛇头攒动。 在中央的一处高台上，有一根石柱，上面盘着一条黑蛇。 或许已经不能称唿它为蛇，它头顶生角，颌下有须，麟甲狰狞，身围过丈，紫黑色能量缭绕。 这是一头蛇王，至少a级的万蛇之王。 博格斯和纪修屏住了唿吸，两人慢慢地缩回了身体。 如果是单独的一条a级蛇王，他们还可以周旋，但外面的山谷凹地里还有数万蛇类异兽。 退后到上一个弯道处，两人把看到的情况和队友们说了。 纪修回想着自己看到的场景，「应该是在进行什么仪式。平常这么多蛇聚在一起，怎么可能没有声音？但他们刚才只听见了那头黑色蛇王的嘶鸣。」 六人小队原路返回洞穴大厅。 不一会儿，燃火小队也回来了，队员们面色不好看。 原来他们也看到了山谷凹地的黑蛇王。 有一头a级黑蛇王，这里已经不是合适的诱敌伏击场所了。 「放弃吧。」纪修虽然惋惜，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 瑟维斯嘆了口气，「我们再找一处地方。」 两个队长做了决定，队员们选择遵从。 乐希声惋惜地看着已经堵塞的小型蛇道，早知如此，他干嘛弄自己一身腥臭？ 两支队伍往外走，走在最前的队员停在洞口，脸色骤变，他举起双手，使劲拍打着身前。 「怎么回事？」 更多人挤在洞口处。 纪修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疾步走到洞口，张开手指，触摸到了透明的屏障。 「这是什么？」 有的队员不相信，使劲儿锤打。 纪修和队友们相视一眼，又看了眼瑟维斯。 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 「这是域场。」 他们声音干涩。 山谷凹地里的黑蛇王不是a级，而是s级异兽！ 第040章 第四零章 域场 深谷上方, 停留在战场边缘的考官们不识要盯着炮火，冲进去救人。 还有闲暇聊天。 「下面的深谷什么情况？刚才是不是有两支考生队伍掉进去了？」 「我记得这里是剧毒环蛇巢穴，里面有三头a级蛇王。唐览、青奂, 你们两个下去看看。」 考官队伍里一红一蓝两架机甲脱离队伍，向着下方深谷飞去。 s级！ 这种等级的异兽，绝对不是现在的他们能抗衡的。 冷静下来！ 一定有办法！ 纪修确定了域场的存在后, 没有一直站在边界。 他靠在洞穴内的一根石柱上, 半垂着眼。 域场，s级特有的。 之前, 纪修唯一见过的一次，是考试前在纪家那次，牧知岁的域场。 有牧知岁控制，那次的域场对纪修来说，是温和友善的。 不像这次……这次……不对！ 纪修认真感受了一下, 他没有感到压制。 纪修询问过了斯汀顿和乔立，这个域场除了将他们困在这里，并没有对他们产生压制效果。 这不对劲儿。 黑蛇王不是友军，怎么可能这么温和？ 一人计短, 两人计长。 纪修把发现跟瑟维斯说了。 除了斯汀顿和纪修，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域场, 第一时间也没想到这点儿。 听他这样一说, 众人惶恐的情绪缓慢的平復下来。 没有蛇类异兽从蛇道里爬出, 这一点儿, 也让众人的情绪感到稳定。 「这里没有信号。」 菲尔亚德摆弄了一会儿光脑后, 和纪修悄声说了一个坏消息。 没有信号, 代表着他们的定位无法确定，也就表示无法引诱其他队伍来次, 发现他们现在的困境。 「我们试试淘汰信号弹。」 纪修直觉信号弹不会成功。 两支队伍商量后，燃火小队的一名队员点燃了自己的信号弹。 信号弹撞到域场边界后，被弹了回来，又撞上了洞穴墙壁。 信号弹的余光慢慢熄灭。 众人心情沉重。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三小时二十四分五十七秒。 菲尔亚德在光脑上定了一个倒计时。 纪修走过来，抓住乔立的手，拉着他蛇道走，「这边走不通，我们去另一边试试。乔立，一会儿你飞上去看看，空中是不是有边界？」 听明白纪修在说什么，所有人都跟上来。 他们没有走上次走过的大型蛇道，而是选择了一条巨型蛇道。 或许所有蛇道通向都是山谷凹地，但万一……他们抱着一丝希望，或许有一条蛇道通往别处。 希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巨型蛇道的尽头依旧是山谷凹地。 在他们进入巨型蛇道后，一红一蓝两架机甲停在巨大洞穴入口。 「这是域场？」 蓝色机甲里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用机甲手指在域场边界上点了点，感受着其中的能量波动。 「那些考生被困在里面了。」 红色机甲的声音很沉稳。 第77页 透过透明的域场，可以看到洞穴中，六人小队和燃火小队故意留下的痕迹。 「这下麻烦了！」 蓝色机甲人性化的摸了摸下巴。 「域场，靠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可破不开。看来，是其中一头a级蛇王晋级了。s级异兽啊……考试前，刚进行过清理。」 「跟队长报告，向上面申请域场破碎仪。速度要快！」 红色机甲声音沉稳，有条不紊。 他看向洞穴深处。 被困在其中的考生，处境堪忧，或许已经…… 乔立去了很久，两个多小时后才回来。 山谷凹地的蛇类异兽不知道在举行什么仪式，这么长时间一直匍匐在凹地，蛇头高举，仰望着盘在石柱上的黑蛇王。 黑蛇王缭绕的黑紫色能量随着它的唿吸涨伏。 「上方有域场结界。不过我在崖壁上方发现了另一处洞穴，那里十分干净干燥，不像是蛇类洞穴。要不要爬上去看看？」 反正留在这里也没有出路，倒不如去看看，左右不会比现在的状况更糟。 既然决定了上去看看，接下来就要想如何上去。 不是所有兽形精神体都擅长攀岩。 但这都是小事儿，能够考进第一军校，众人的体能都可以算是同辈翘楚。 更重要的是，攀爬的过程中不能惊动山谷里的蛇类异兽。 纪修和斯汀顿的精神体都是不善于攀岩的，也就没必要变换形态，准备徒手攀爬。 菲尔亚德的精神体是a级浣熊。 博格斯的精神体是一只健壮的长臂猿，他负责在最前面开道，用巨斧在崖壁上砍出台阶。 乐希声变换精神体形态后，可以让乔立直接带着飞到上面洞穴。 六人小队这边安置妥当，燃火小队那边也制定好了攀岩策略。 他们队伍里没有飞禽类精神体，和乔立同样来自赫费犽星域的费南.德普森，精神体是一只a级棕狐。 燃火小队採用了和六人小队同样的策略，一人前面开路，善于攀岩的变换精神体形态，不善于攀岩的找队员互帮互助。 乔立先把乐希声送到上方的洞穴，在询问了两队中精神体体型娇小的队员，是否愿意让他拎到上方洞穴。 被询问的人基本都同意了这种安全稳妥的方式，除了作为燃火小队队长的瑟维斯。 瑟维斯的精神体是一只a级雪貂。 瑟维斯拒绝乔立，不是因为面子，而是他需要照顾队伍的其他人。 他的攀岩能力很强，被他辅助的队员落脚很稳。 六人小队这边，虽然纪修、斯汀顿和菲尔亚德的精神体不善攀岩，但三人的攀岩速度并不比博格斯慢多少。 精神能量凝聚在手指上，牢固地插进岩壁，脚下踩着博格斯看出来的台阶，落稳了，再进行下一步。 乔立说的洞穴，在上方，大约五六十米处，不是在正上方，偏移了一二百米。 两支小队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攀岩过来，中间也有一些小插曲。 比如踩滑了脚，不小心落了石块下去。 但山谷里的蛇类异兽像是假的一样，没有任何异动。 上方的这个洞穴没有蛇类洞穴大，大约三分之一的面积，干燥又干净，丝毫没有异兽巢穴的臭味。 离开了巨大的蛇类洞穴，众人紧张的情绪有了舒缓。 纪修打量着洞穴的墙壁。 洞穴的环境像是有人收拾过，纪修试图找到人类的痕迹。 如果能找到人类的痕迹，表明这里或许有另外的出口。 瑟维斯和他有同样的想法。 「纪修，你来看看这里。这里是不是有一扇门？」 斯汀顿摸着一处石壁，招唿他。 纪修走过去。 斯汀顿找到的石壁和洞穴其他处，乍一看没有任何不同。 仔细看才能看到某些缝隙处比其他地方稍大了些，轮廓大致呈现为一扇门的形状。 纪修试着用力推了推。 石壁纹丝不动。 众人一起过来，在附近寻找开门的机关。 不知谁按到了哪处，墙壁上的石门发出了沉闷的声响，缝隙处裂口增大，一扇宽大的石门打开了，露出后面宽阔幽深的通道。 石门很厚，足有一尺。 石门后的通道有人工开凿的痕迹，通道里没有光，看不到尽头。 几人进去？要不要人留守？ 询问队员们的意愿后，没有人愿意留在这里。 岩壁下方百米的山谷凹地有一头s级的黑蛇王，环境太不友善了。 虽然通道内情况未明，但和队友们在一起，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众人踏进石门后的通道，菲尔亚德打开了照明棒。 石门在众人身后缓缓关上，沉闷的关门声带着一种不可言述的压抑。 陆续有照明棒亮起。 两支小队交叉排位，博格斯和燃火小队中的一名近战系学生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纪修。 瑟维斯和费南.德普森，不擅长近身格斗，排在队伍中间。 第一节通道并不长，大约两百米后出现了第一处拐角。 拐角后是向下的阶梯，不知道多少阶，蜿蜒消失在黑暗中。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有亮光从前方透过来。 纪修计算了路程，他们大约走了两公里左右的路，向下超过百米，现在已经是在山谷凹地地下了吧？ 第78页 向下的台阶停止了，前方是一个拐角。 亮光就从拐角后面的透进来，照在通道地面上，影影绰绰的晃动着。 最前方的博格斯和燃火小队的队员提高了警惕，紧贴在拐角处的墙壁上，先探出了盾。 确定了没有危险后，才探出身子。 拐角后面是一节十几米长的通道，连接着一个灯光通明的大厅。 大厅里面到处都是透明的罩子，大小不等，每个罩子里都有，蛇。 大大小小的剧毒环蛇，从最低等级的f级到b级。 众人瞠目结舌。 每个透明罩子里都在厮杀。 蛇类异兽的战斗绝大多数都是缠绕、绞杀、撕咬，获胜者一方将失败者吞进腹中。获胜者的精神能量在涨大，像是养蛊一样。 异兽可以吞噬同类进化晋级，这是教科书上的文字。 但亲眼看到，感受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这些蛇的晋级是否快了点儿？ 纪修亲眼看到一条e级橘斑环蛇在吞吃了三条e级同类后，晋级成了d级。 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时间。 站在透明的罩子之间，他们像是进了剧毒环蛇的展览馆。 透明罩子不知道什么材质，隔音。他们听不到罩子内蛇的嘶鸣，却清楚的看到蛇的狰狞。 或许是他们的闯入，打扰了它们的进食，无数双冰冷的竖眼在透明罩子后面盯着他们，猩红的蛇芯吐出来，在空气中晃动。 被无数双蛇眼盯着，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有人紧张地额头冒了汗。 不是他们怂，透明罩子里，他们能看到的，就有十几条b级环蛇。 没有了机甲，少了一层防护。 作为第一学期参加实习的一年生，他们几乎没有过类似的经歷。 众人背靠背往里走。 这里应该是一处蛇类异兽的研究基地。 他们看到了透明罩子后方的仪器，几根粗大的圆柱形透明管道里，装着不知名的蓝色和绿色液体，连接着每个透明罩子。 仪器的屏幕上滚动着文字和数据。 凝下神观看，屏幕上滚动显示的应该是透明罩子里蛇类的各项监测数据。 没有在这个大厅发现人。 仪器后面有两条通道。 从大厅开始，墙壁已经不是石壁，而是用建筑材料修筑的。 这两条通道，上方有照明，各通向一扇关着的门。 一个巨大、装满了仪器的房间。 脸上有蓝色蛇纹的男人盯着面前的监控屏幕。 「有几只小虫子进来了，摸进了最前面的饲养室。」 一面墙壁上布满了监控屏幕，分割成无数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形状。 纪修等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其中的一块屏幕上。 众多的监控屏幕，超过一半都是山谷凹地的黑蛇王。 蓝色蛇纹男人收回放在桌上的长腿，看向旁边的同伴，「曼古的晋级还需要多长时间？你去把那些小虫子处理一下？」 旁边的男人脸上同样有着蛇纹，是火红色的圆斑蛇鳞，布满耳前的半边脸颊。 他看了一眼蓝色蛇纹男人，「曼古的晋级是最要紧的事儿，那些小虫子交给前面的饲养员处理。」 蓝色蛇纹男人啧了一声，「你还是这么沉闷无趣。这地方待久了了，憋得慌。这里你盯着，我去前面玩玩儿。」 第041章 第四一章 莫斯 透明罩子上突然打开了一个个圆形孔洞。 里面的蛇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 争先恐后地从孔洞往外爬。 纪修手疾眼快地把乐希声拖到身后，右手中的镭射枪将一条c级的黑黄圆斑环蛇爆头。 四面八方都是蛇，嘶鸣声充斥耳膜。 毛骨悚然。 两支小队迅速结成了防御阵型, 因为透明罩子之间空间有限，这个防御阵型也有些不伦不类。 蛇的攻击太过密集，中间还夹杂了毒液攻击。 博格斯的巨盾很快被毒液腐蚀了, 有被毒液喷溅到的队员察觉到, 这种毒液竟还可以腐蚀精神能量。 这一发现让人心理压力倍增。 面前的蛇杀不胜杀，本就是残弹的镭射枪很快消耗完了能量, 蛇类的腥臭充塞鼻翼。 纪修用精神能量在鼻孔外布了一层防护，感觉才好些。 没了能量的镭射枪相当于废铁。 纪修丢掉镭射枪，银色的精神能量覆盖在体表，十指长出利爪，一颗银色的狼头趴伏在他肩膀上, 黑色的竖瞳，冷漠地看着袭来的蛇。 等级压制，纪修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向他袭来的蛇动作慢了一瞬。 利爪轻松划过蛇的七寸, 带起一蓬腥臭的鲜血，溅落在地面上。 缩在纪修身后的乐希声, 取出身上的炸弹贴。 这些都是炸完小型蛇道后剩下的, 大约有十几枚。 他瞅准时机, 把炸弹贴丢向蛇群密集处。 爆炸声中, 总能带走几条, 乃至十几条蛇。 乔立, 云隼的钩爪像是钳子一样抓住了蛇的七寸，捏碎了蛇头。 他神色冷漠, 抓着费南.德普森的后衣领，将他推进队伍中间。 火焰般的狮子鬃毛飘动，乔立抬眼看到了斯汀顿灰绿色的眼睛，红色的精神能量在两人身前凝结出一面巨型剑盾。 第79页 一条b级棕银环蛇尖利的蛇牙咬在剑盾上，带着巨大的冲击力。 斯汀顿用肩膀扛住，才抵抗住这股冲击。 b级棕银环蛇蛇头缩回，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 琉璃色的精神能量在乔立钩爪上凝聚，边缘出泛着兵锋的锐利。 b级棕银环蛇积蓄了能量，再一次噬咬而来。 在挡住这一次冲击后，斯汀顿消散了手中剑盾。 乔立揉身向前，钻进b级棕银环蛇颈下。 凝聚着琉璃色精神能量的锐利钩爪切割进了它的颈部，鲜血沿着乔立的手臂流下。 钩爪挺进，深入，切断了它的喉骨。 b级棕银环蛇抽动着，巨大的蛇身翻滚，碾死不少低等级同类。 乔立随着蛇头翻滚，在空中滚了个圈儿落下。 一同落下的，还有b级棕银环蛇硕大的头颅。 …… 最后一条b级异蛇在博格斯的巨斧下被砸成肉饼。 两支小队人皆负伤，形容狼狈。 博格斯的巨斧早就卷了刃，后来只能当做锤头用。 乐希声的医疗箱，药物基本见底儿。 纪修机械地挥舞着手臂，校服的两只袖子都不见了。 大厅中残余的异蛇等级不高，在安全距离外，吐着信子，却不敢上来袭击。 地面上堆了两米高的异蛇尸体，血液中的腥臭，即使隔了一层精神能量，还是能闻到。 众人被迫退进了其中一条通道里，扶着墙壁喘息。 通道另一端的门突然打开，众人还未缓和的精神瞬间绷紧。 和进入时的石壁门不同，这是一扇金属圆环门，四周都镶嵌在墙壁里。如果找不到开关，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是没可能暴力破开的。 此时，这扇门打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 纪修越过人群，走到门口。 里面是一个比外面还要广阔的大厅，几根支撑穹顶的粗大立柱，空无一物。 除了，站在大厅中央的男人。 人类？ 纪修只看了一眼，忍不住瞳孔紧缩。 源于动物本源的直觉，让纪修觉得这个男人比身体全盛时期的兰瑟教官更强。 「纪修？」 乔立的声音透着询问。 纪修双手扶在两侧的门框上，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站在大厅中的男人抬眼望过来，他左脸上有妖异的蓝色蛇纹，举手投足带着漫不经心。 「哟，动作挺快的嘛。我还以为你们会吓得趴在地上，不敢过来呢。」 男人对纪修勾了勾手指。 这个动作的意义非常明确，招唿纪修过去。 「别进来。」 告诫同伴后，纪修深吸一口气，踏进了大厅。 还没有站稳，一只拳头快速在眼前放大，向着他面门袭来。 纪修侧头及时，拳头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击溃了面颊的精神能量防护，在他脸上留下一条切割的伤痕。 血从伤口处渗出来，滑过脸颊，滴在肩膀处的校服上。 一圈过后，男人并没有收手，反而见猎心喜地和纪修缠斗起来。 男人速度很快，力量很强。 纪修在格挡了十几秒后，被一脚踹在胸口，向后抛飞十几米，撞在一根立柱上，身体滑落在地上。 有血，从他口中溢出来。 「纪修！」 顾不上纪修刚才的告诫，斯汀顿和乔立一起沖了进来。 两人还没冲到纪修身边，就受到了攻击。 靴子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擦痕，斯汀顿感觉到双臂几乎失去了知觉。 乔立借力后退，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卸掉大部分力道。 两人看向好整以暇的蓝色蛇纹男人，目光凝重。 他们看不出男人的等级，心中却有了同样的认知。 这个人很强。 纪修吐了一口血，扶着立柱站起了身。 蓝色蛇纹男人刚才的一脚，击穿了他护体的精神能量。 如果没有刚才片刻的缓和，他这会儿人在不在不好说。 银色的精神能量包裹住全身，指尖长出利爪，喉咙间低吼一声，纪修加入了战斗。 他和斯汀顿、乔立一起上过很多格斗课，配合过很多次。 蓝色蛇纹男人察觉了这点儿，脸上兴味儿更浓。 一时间，纪修三人竟然能和蓝色蛇纹男人有来有往地僵持住了。 其他人有心援手，却找不到插入点。 速度太快，强度太高。 贸然切入的话，恐怕适得其反。 外面深谷处的洞穴，域场外。 一名穿着半身机甲的男人从上方降落，他有一头粗硬的红褐色短髮，相貌粗犷，穿着第二舰队制服。 见了来人，一直守候在域场外的唐览、青奂立正行礼，「莫斯长官！」 男人停在域场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按在域场上，「和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是半路被拉过来的。」 「是！」 两人把这里的情况和男人说了。 莫斯把东西安在了域场无形的边界上，对唐览两人挥挥手，「你们两个退后。」 域场破碎仪，这东西体积不大，只是造价极其昂贵，一般不轻用。 但遇到现在这种突发情况，没有s级精神体强者及时赶到，只能动用域场破碎仪。 第80页 即便有s级精神体强者敢来，也要看双方的精神体强度，精神体强度不够，也需要域场破碎仪进行辅助，才能破开对方的域场。 唐览和青奂知道域场破碎仪的威力，远远地退开。 沉闷的音爆，从域场的方位传来。 深谷两侧的崖壁抖了两下。 唐览和青奂等音爆过去，赶到域场覆盖的洞穴，没看到莫斯的身影，却听到一声悽厉的蛇的嘶鸣。 两人相视一眼，把机甲脱在洞穴入口，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深谷崖壁震动时，纪修几人也感觉到了。 地面摇晃了两下，又恢復了平静。 蓝色蛇纹男人的攻击被这个变故中断，他扭头往通道某处看了一眼，通过植入耳后皮下的联络器和监控室的火红蛇纹男人联繫。 「东御，什么情况？」 东御平稳的声音从联络器传入耳中，「曼古的域场被破了，莫斯来了。」 「我c！」 听到了一个意想之外的名字，蓝色蛇纹男人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怎么来了？」 「嗯。这件事以后再说。你那边的几只小虫子别弄死了，留着做人质。曼古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联络器中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 「曼古的兽形被打散了。」东御的声音带上了慌急，「你把人质攥好，我去帮忙。」 联络器中的声音中断，蓝科德的脸上收起了漫不经心，看向纪修等人的眼神也变了。 那是勐兽捕猎时的眼神。 蓝科德失去了猫捉老鼠的戏耍心思，纪修三人立刻落入了下风，左支右绌，被当成了沙包摔打。 蓝科德拉着被捆绑成一串儿的「人质」出现在山谷。 山谷凹地此时已经被打成了废墟，石柱断裂，蛇尸铺地。 黑蛇王曼古被莫斯拎着尾巴，当成流星锤摔打，此时他维持不住兽形，变换成了半人半蛇形态。 东御也被打成了残血，倒在一堆碎石里吐血。 「莫斯——」 蓝科德站在高地上高喊。 看清了他手里的「人质」，莫斯停下来，手里依旧拽着曼古的尾巴。 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如同山岳。 莫斯看着蓝科德，声音雄阔，「哦，你有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也不过分，放我们三个安全离开。」 蓝科德十分忌惮莫斯，为了给自己话语增加筹码，他抖了抖手里的绳子。 「这些可都是帝国第一军校的骄子，如果死在这里，莫斯你不好交待吧？」 莫斯身后，唐览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他对莫斯打了一个手势。 莫斯丢开手中的尾巴，曼古连滚带爬远离了他，蛇尾收起，变换成一个脸上有紫黑色蛇纹的男人。 纪修看着山谷中的情景，惊讶于黑蛇王的「身份」，这是什么？是混种吗？ 他的视线从曼古身上，落到莫斯身上。 他认出了莫斯。 六人小队第一次进基地，那个在坐在大厅门口的男人。 没想到他这么强。 蓝科德用来束缚他们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材质，竟然有抑制精神能量的作用。 他们像小鸡崽儿一样被捆绑起来，被他拖拽着。 莫斯看着蓝科德，身上不见丝毫紧张，他摊开两只手臂。 「我已经表现了态度，你也放两个人质表示一下。」 蓝科德把绳子末尾的两个人放了。 两人跑到莫斯身后。 蓝科德看着莫斯，「我已经表示过了。现在我要三架半身机甲，性能最好的那种。你让人送过来。」 莫斯笑着答应，让身后的唐览联繫准备。 有「人质」在手，三人多了底气。 东御和曼古相互搀扶着走到蓝科德身边。 作为被优先照顾的鸡崽儿，纪修、斯汀顿和乔立被绳子绑在最前面。 三人此刻都狼狈极了，鼻青脸肿，校服破碎，和其他人不是一个画风。 第042章 第四二章 人质 蓝科德要的三架半身机甲很快送来了。 时近深夜, 巨大的探照灯将山谷凹地照得如同白昼，天上的星月都隐没在耀眼的光亮里。 莫斯坐在一块大石上，双臂环胸, 光线在他身上落下明明晦晦的影子，「我给你们提个建议，你们要不要听？」 是问句, 但并没有等蓝科德三人回答。 「带着这么多人质逃命, 很不方便的。听我的劝，不如把他们都放了, 我给你们半小时时间。如何？」 等待半身机甲送到的时间，考生们的个人光脑持续向外发射着位置信号，星网上刷新的位置坐标，吸引来了不少考生队伍。 在接近深谷时，被带着考官标识的人拦住。 人类的好奇心, 有时候会滋生很多莫名其妙的猜想。 考官给出的理由，无法说服考生。 考生队伍在深谷外围积了一片。 考官们无法暴力驱赶，只能给最近的哨所发信，调来更多力量。 山谷凹地, 蓝科德认真考虑莫斯的提议，「人质」全放, 是不可能的, 但都捏在手里, 也不现实。 他们现在, 最紧要的是逃命, 人质在手里, 是保命符，也是累赘。 东御心思缜密。 他入侵了沧澜帝国星网, 从中调出了六人小队和燃火小队的信息，把个人资料和手里的「人质」对照。 第81页 人质既然不能全留，就要选择最有价值的。 莫斯好心地提建议，一副为三人着想的模样，「我觉得你们留一个人质就够了，多了，你们人手不够，毕竟还要防备我们。」 蓝科德三人不想听莫斯的话，但莫斯说得十分「在理」。 他们只有三人，如果带了三个或以上的人质，势必不能腾出手来防御。 他们之所以没有要求星舰，只要求了机甲，就是因为他们人手少，星舰目标大。 莫斯是威胁，驻守在津华星的第二舰队是更大的威胁。 必须找出最具「分量」的人质，让对方忌惮。 两支考生队伍里，还真有这样的「人质」。 三人的目光在纪修、菲尔亚德、瑟维斯和斯汀顿身上游弋。 纪修突然咳嗽了一声，有血丝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流出。 他弯下身体，似是刚才受的伤这会儿爆发出来了。 乔立收回被纪修踩了一下的脚，按住了想要冲上去的斯汀顿。 莫斯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蓝科德三人的视线被纪修吸引，看向星网上纪修相关的资料，觉纪修是最合适的人选。 选定了「人质」，三人并没有即时把剩下的人放掉。 他们想要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条件。 「我们可以只带走一名人质。再准备一艘星舰，我们会把剩下的人质放在里面。半个小时内，你们的人不准接近星舰，如果破坏规则，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机甲和星舰是同时送到的。 在确认了没有陷阱后，蓝科德单独解开了纪修，把剩下的人赶进了星舰，然后明目张胆的在星舰上安放计时35分钟的炸弹，为星舰设定了自动航行，规划好了航线。 三人身体恢復能力强悍，在等待机甲的时间里，表面已经看不出伤了。 三人穿好半身机甲，蓝科德把纪修拎在手里。 为了防止纪修反抗，用和捆绑「人质」同样的绳子，把纪修绑成了蚕蛹。 星舰和机甲向相反的方向起飞。 莫斯看着两者远去，消失在夜空，身体没有动。 「莫斯长官？」 莫斯抬头，看了看唐览和青奂，指着最先被放回来的两名考生，「你们把他俩带上，和其他人去追星舰，另一边我来处理。」 「是！」 唐览和青奂带走了两名考生，去深谷外围和其他人汇合。 看着两人走了。 莫斯懒洋洋地从大石上起身，看着山谷内遍地蛇尸。 踏着血肉，走上高台。 高台上的石柱已经在战斗中打碎，只剩下掩在碎石中的石台。 清开石台上的碎石，在地面上敲打了一会儿，他右手发力，五指深深插入石台，用力从地上拉起一扇石门。 石门后是一条通道。 莫斯从这条通道跳下去。 十分钟，莫斯将地下的基地摸了个遍，临走时留下了「小礼物」。 在他离开三分钟后，有一队人在夜色中「姗姗来迟」。 刚靠近深谷，他们就感受到了巨大的能量暴动。 深谷崖壁塌陷。 能量暴动中心，一个小型黑洞已经形成，将周围的物质不断吸入搅碎，膨胀到十公里才消失，在原地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坑洞中，什么都没剩下。 ——反物质湮灭弹！ 星舰上，所有人被反剪着手，束缚在座椅上。 贴在星舰舱壁上的炸弹一明一灭地闪着亮光。 计算着星舰飞出十分钟后，乔立扭动着手臂，一片极薄的刀片从他袖口滑落在他指间。 或许是对捆住他们能抑制精神能量的绳子太自信，把他们束缚在座椅上只用了普通的皮带。 刀片很快隔断了皮带，乔立把被捆住的双手从座椅背后扭到侧面，侧弯下腰去隔腿部的皮带。 腿部的皮带被割开后，他就可以从座椅上离开。 他从座椅上起身，瑟维斯和费南也用各自的方法弄掉了身上的皮带。 其他人没想到队伍里面还有这样的「能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们。 绳索长度有限，三人不能相互帮助解下手腕上的绳子。 绳子不知什么材质，刀片切割不断，只能用传统的笨办法，用手解。 绳子捆绑方法特殊，自己根本解不开，需要另一人帮忙。 乔立准备把斯汀顿身上的皮带先割断，被斯汀顿阻止了。 斯汀顿红着眼，眼角湿润，纪修被带走后，他低头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听到旁边的惊唿声抬头，发现乔立三人已经弄掉了座椅上的皮带。 「你蹲下来，我先帮你解开绳子。」 乔立背对着他蹲下来。 斯汀顿摸到了他的手，向上摸到了手腕上的绳索。 「乔立，刚才为什么阻止我？」 斯汀顿的声音很低，只有乔立听到了。 蓝科德挑选人质时，乔立死死挡住了他。 「纪修的意思。」 从乔立口中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斯汀顿吸了吸鼻子。 人质的话，他比纪修更合适，因为他是迪诺.辛格的亲弟弟。迪诺.辛格是津华星最高长官。 迪诺被调任到津华星的事，队伍中只有纪修和乔立知道，因为时间短，这条信息在星网上还没有和斯汀顿关联起来。 第82页 只要多一点儿时间…… 纪修那个时候弄出动静儿，目的就是干扰蓝科德三人的思维，催促他们赶快做决定。 纪修资料中，可比他们辉煌多了。 蓝科德三人果然选择了纪修。 斯汀顿解开了乔立手腕上的绳子。 乔立活动了一下手腕，看了一眼瑟维斯和费南，两人虽然慢了一步，也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解开了绳子。 解除了束缚，费南第一时间沖向了贴在舱壁上的炸弹，瑟维斯去查探星舰门。 乔立帮斯汀顿解除束缚。 检查星舰舱门的瑟维斯脸色很难看。 「舱门被锁死了。」 这艘星舰是第二舰队现役，防御力极强，想要人力破开，需要费一番功夫。 乔立和斯汀顿给剩下的人解除了绑缚。 一部分人围到舱门那里，一部分围聚在炸弹周围。 「费南，能拆除吗？」 费南转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目光游移，落在人群外的乔立身上。 他转回头，继续盯着炸弹，「你们找找，星舰里有没有工具？」 听了他的话，众人四散，在星舰内寻找工具，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蓝科德检查星舰，只检查星舰上有没有藏人，或者隐藏了什么武器，对于维修工具基本无视。 有了工具就好办了，不光可以拆除炸弹，还可以破拆舱门。 双管齐下！ 蓝科德将监控设备设在了星舰外部，防止有人在规定时间内接近星舰。 百密一疏，没想到考生自己能给自己解绑。 二十九分，星舰舱门被暴力破拆。 拆除的炸弹被丢出来，落进下方的沼泽。 一直跟在星舰周围的考官和第二舰队士兵冲过来，登上星舰，发现考生们安然无恙，除了身体上被捆绑的痕迹。 不愧是帝国第一军校的学生和帝星其他军校优等生。 困境解除，斯汀顿的第一反应是燃放了自己的信号弹。 队友有点懵，考官也有点儿懵。 「斯汀顿——」 「考官，我要退出！」 斯汀顿举手。 乔立知道他要干什么。 在考试期间，考生的联络器无法联繫安洲大陆之外。 虽然考官们向他们解释，纪修那边，莫斯长官已经去救了。 斯汀顿有时很「轴」。 乔立看向自己的队友，「你们怎么想的？」 菲尔亚德想要骂人，自己理顺了气儿，看向乐希声和博格斯。 乐希声看看两人，开口道：「我们现在积分不少了，没有纪修和斯汀顿，对上其他队伍，胜算恐怕不大。我想现在退出，保留积分。」 六人小队在排名榜上，现在排名第二。 他们队伍人数少，如果没有意外情况，个人积分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对于现在的成绩，菲尔亚德和博格斯也很满意。 他们队伍战力折损，乐希声分析在理。 「我（我）也退出。」 六人小队的四人同时燃放了自己的信号弹。 看得燃火小队一头雾水。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都退出了？ 「乔立，接下来怎么办？」 「跟着斯汀顿。」 考生的联络器不能联通安洲大陆之外，斯汀顿向第二舰队的士兵借用通讯器。 于是，迪诺.辛格在睡梦中被来自弟弟的通讯吵醒了。 「大哥，纪修被绑架了！」 刚接通，就听到弟弟带着哭腔的声音。 迪诺一下子醒了。 第043章 第四三章 拔除 沧澜帝国, 皇宫。 帝国皇帝刚起，就听内侍汇报，说七殿下在殿外恭候多时。 洗漱完毕, 召牧知岁进殿。 帝国皇帝髙踞在榻上，看着下面向他行礼的牧知岁。 他们父子间不亲近，他常常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里在想什么。 牧知岁十五岁去了域星, 除了定时的问安, 父子间几乎没有交流，十几年没有回过帝星。 这次受伤, 如果不是他下令，他这个儿子是准备老死在域星了。 「这么早在外面候着，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想去趟津华星。」 「嗯？」帝国皇帝微微皱眉，目光落在他坐在轮椅上的双腿上，「原因？」 「纪修出事了。」牧知岁没想着隐瞒自己从津华星得到的消息。 津华星作为帝国第一军校学期末的考场, 帝国皇帝知道，但他并不知道考场的具体事项。 这样的小事，一般也不会报到他的面前。 帝国皇帝从牧知岁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牧知岁很平静，即便说着他要去津华星, 和纪修出事时，也看不出波澜。 「一定要去？如果我不允呢？」 帝国皇帝看着牧知岁, 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点儿不一样。 「所以我来请求父皇允准。」牧知岁双手放在膝上, 半垂着眼, 声音没有波澜却坚定。 帝国皇帝盯着他膝上带着手套的手好久, 沉默半晌, 眼里泛上疲惫, 对他挥挥手。 「行了，你去吧？人手可够？」 牧知岁谢恩, 「此行不宜人多，儿子只带庄园护卫即可。」 牧知岁这次去津华星不准备把庄园的所有护卫都带上，让护卫队长诺西挑选了十几人。 第83页 乘坐私人星舰，速度更快一些。 抵达津华星时，距离帝国军校学期末考试结束，还剩余不到一个小时。 迪诺.辛格亲自接待了他。 从津华星传回帝星的消息滞后，纪修已经被莫斯救下。 因为莫斯身上有机密任务，所以没有把纪修送回来。 牧知岁听着这个理由像是在敷衍，但迪诺.辛格态度真诚，不像是在煳弄。 「辛格中将方便透露莫斯的行程吗？我去把纪修接回来。」 意识昏昏沉沉。 纪修记得的模煳影像，就是莫斯在夜色掩护下，突然袭击了蓝科德三人，把三人拎起来暴揍、蹂躏。 再次醒来，脚下虚浮无物，纪修呛了一口冷风，才发现自己被人提在空中极速飞行中，他身上抑制精神能量的绳子不见了，身体的伤被治疗过了， 上身破碎的校服外套被换掉了了，换成了一件第二舰队士兵制服。 身上穿着半身机甲。 他扭头看到了莫斯粗硬的短髮和粗犷的脸。 「醒了？」 感受到他的动静儿，莫斯逐渐松开了拎着他身体的手。 纪修落后了一截，控制好身上的半身机甲，追上来。 「莫斯长官，这是什么地方？我的同伴呢？」 他看着脚下掠过的群山和密林。 「小子，考试结束了，你的同伴应该都回帝星了吧。」 纪修惊讶，第一反应是看向手腕上的光脑，核对时间。 手腕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是在战斗中遗落了吗？他记得昏迷前，光脑还在…… 「我在执行任务，没时间送你回去。跟紧点儿！」 说着话，莫斯控制着半身机甲向下方坠落。 很快，纪修就明白莫斯话中的「跟紧点儿」是什么意思了。 十几只体形巨大的巨喙灰雕从下方的密林中飞出，目标赫然是空中的——莫斯和纪修。 精神能量凝聚的狼爪覆盖手掌，纪修躲过一只巨喙灰雕的啄食，一拳击打在它颈侧。 巨喙灰雕惨叫着跌飞出七八米，稳住了身体。 这个空隙，纪修眼角余光看到，莫斯一拳一只巨喙灰雕，b级的巨喙灰雕在他手里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莫斯好整以暇的在旁边等了十分钟，等着纪修消灭对战的巨喙灰雕。 通过战斗中的能量波动，纪修确定莫斯的精神体等级应该也是a级。 「莫斯长官，你怎么做到的？」 莫斯回头看他一眼，眼睛里带着笑意，「想学？」 纪修小鸡啄米式点头。 「拜师吧。拜了师，我教你。」 两人控制着机甲继续向下方坠落，落入密林，惊起林中几只低级飞禽。 快速在林中穿行，莫斯开口指点纪修加速减速转折时的精神能量流动。 和学校里老师教授的不同，老师教的是大一统的正统，放到所有精神能量都适用。莫斯说得十分私人，只适用于个人。 一个小时后，纪修看到了密林深处的一处建筑。 两人潜伏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从枝叶间观察。 从外表看，这是一处普通木屋，低矮的一层建筑，有五六间。 莫斯取出一副红外探测眼镜给他。 带上红外探测眼镜，纪修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木屋里面有两个人，一个人坐着，一个人在来回走动。 莫斯也没解释，摘下了红外探测眼镜。 「我们一人一个，两分钟解决战斗！」 未等纪修给出反应，他从树上跳下来，一个冲刺，向着木屋冲去。 纪修愣了一瞬，急忙摘下红外探测眼镜跟上。 两人从木屋两边的窗户进入，用时不到三秒。 木屋里的人刚反应过来，就遭到了骤风暴雨般的打击。 莫斯一拳撂倒了对手，指导纪修对敌。 「对！精神能量预先储备在每一个细胞里，接触到敌人后勐然爆发出来，能产生三倍的打击破坏力！」 …… 「男人，有肌肉才帅！」 对方的实力并不强，在莫斯的指导下，纪修只用了六击就完败对手。 莫斯将倒在地上昏迷的两人拎起来，堆在一起，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两人的身体软得像布袋一样摊开了。 处理过程，莫斯注意了一下纪修的反应，纪修没表现出任何不适。 处理完了两人，莫斯开始检查木屋，很快找到了一处暗门。 暗门需要虹膜验证，莫斯把其中一人拎过来，扒开他的眼皮。 暗门打开，莫斯把用过的人和他的同伴丢在一起。 两人踏进暗门，纪修闻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有些熟悉，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暗门后的通道风格和木屋风格迥异，奶白色的金属墙壁莹润着光，为通道提供照明。 向下的旋转楼梯不知通往何处。 「小子，走吧。」 莫斯招唿了纪修一声，踏上了楼梯台阶。 向下走了大约百米，旋转楼梯到了尽头，连接的是一条通道。 允许一人通行的狭窄通道，转了三个弯儿后，纪修看到一个明亮的大厅。 熟悉的透明罩子，熟悉的仪器屏幕，还有装着蓝色绿色液体的透明管道。 第84页 纪修看着透明罩子里的异兽，那是一头头丛林狼，等级从f级到b级，和他在深谷基地看到的类似，透明罩子里的狼在相互撕咬、吞噬。 这个基地更大。 想到蓝科德三人，纪修不确定这是不是另一处混种研究基地。 「他们的目的不是研究混种。」 莫斯纠正了纪修的想法。 莫斯个人对混种没有任何想法，混种或者人类，只是两种不同形态。 不是研究混种，那这里是研究什么的？ 「有人来了。」 莫斯提醒了一句。 两人没有选择隐蔽，大厅里面到处都是监控器，他们已经来就被发现，现在躲藏没有意义。 来人应该是来清除他们的。 果然，来人不是研究人员，而是手持枪械的安保人员。 莫斯活动着手指，眼角看了纪修一眼，「一人一边？」 没有监测到另外的人，只有两个闯入者，给了安保人员信心。 他们顾忌着透明罩子，手脚有些施展不开，给了莫斯和纪修可乘之机。 莫斯依旧是一拳一个安保人员。 纪修做不到他那么强力，三五拳也能击倒一个。 解决了所有的安保人员后，穿过大厅后面的通道，和深谷基地那边类似的结构布局，在莫斯的带领下，纪修看到了基地的研究对象。 一头灰狼卧在一处高台上，台下万狼俯首，和那日的黑蛇王一样。 能量在灰狼体表氤氲缭绕。 这是一只a级狼王。 莫斯在翻弄着从基地找到的各种资料，房间角落里堆了一堆人，有研究人员，有安保人员，也有脸上有狼爪纹的人。 纪修盯着监控屏幕，看到了在深谷基地没有看到的东西。 他看到灰狼的精神能量在凝聚，晋级。 a级的灰狼王无限接近s级。 伴随着灰狼王的精神能量凝聚、晋级，高台下的数万只狼体内的精神能量正在被抽取、剥离，汇向灰狼王。 这里不是研究混种的基地！ 而是研究精神体晋级…… b级以上精神体的晋级，在纪修以往的概念体系中，是绝无可能的事，是天马行空的幻想，是荒诞的神话。 晋级。 而且是a级晋升s级，如果外面知道这样的研究成果，纪修可以想像能够引起的轰动。 人心的贪婪和残忍，他从来不敢低估。 纪修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闭上眼，过了一会儿睁开，转头看向莫斯。 他不知道莫斯的身份，但看到考官身份的唐览和青奂称唿他「莫斯长官」，实力强大，在第二舰队应该身份不低。 莫斯已经检查完了基地，走过来站在纪修身边，看向监控屏幕。 「看出来什么？」 「不是很明白。」 「说说看。」 「这个基地是研究异兽晋级……精神体晋级的。」他指着监控屏幕上的灰狼王，「已经成功了。」 灰狼王身上的能量有了突破的徵兆。 莫斯没有说他想的对不对。 「走吧，我们认识一下新晋级的s级精神体强者。」 纪修急忙跟上。 纪修亲眼看到灰狼王从一头灰狼变换成人的过程，脑中掀起惊天骇浪。 在深谷基地，他只看到黑色蛇尾缩回，被莫斯重伤的曼古，并没有看到黑蛇王变换成人的过程，心里面还存在一些猜想。 现在，完全证实了。 这个脸上有着狼爪纹的男人，就是监控屏幕里的灰狼王。 晋级被打断，灰狼的s级还不稳定。 他灰色的竖瞳盯着打断他晋级的莫斯，有深深的忌惮。 基地里的人没有发出警报，十有八九被清除了。 这个念头一起，所有战意消散，逃命的念头升起。 第044章 第四四章 黄昏 莫斯将灰狼打个半死后, 丢给纪修练手。 他捧着一个电子板，坐在旁边不知道研究什么，抬头的时候指点一下纪修。 纪修灰头土脸打赢了灰狼。 莫斯好像研究明白了, 把电子板收起来，起身拍拍屁股，看了一眼出气多进气少的灰狼, 踢了躺在地上的纪修一脚。 「起来, 我们去下一处！」 「师父，」纪修抱着他的腿哀嚎, 「再休息一会儿，我走不动了。」 莫斯轻蔑的「嗤」了一声，把他身体拎起来，离开了这里。 飞离十公里后，纪修感受到了身后的热浪, 扭过头。 白灼的气浪将接触到的物质汽化，然后向里塌缩，形成一个超小型黑洞。 一切消失后，地面上形成了一个直径十公里的大坑, 基地已经烟消云散，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纪修呆愣地看向莫斯。 莫斯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走了, 发什么呆！」 五日后。 纪修跟着莫斯, 在五天内接连拔除了七个这样的研究基地。 没有光脑和联络器, 无法联络外界, 纪修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这次考试结果怎么样。 他开始想念朋友，想念帝星, 想念…… 今天这处基地在安洲大陆荒原。 荒原上乱石嶙峋，长着低矮的灌木，有时可以看到生命力强劲从石缝里钻出来的野草，最多的是低矮的峭壁。 第85页 几乎没有掩体之处。 莫斯和纪修毫无遮掩，大喇喇的走到了目标点。 阳光正好的石洞前，没有研究基地的枪炮，也没有嘶吼着冲出的异兽。 纪修看到了一个日思夜想的人。 「岁岁——」 最初的惊讶过后，是充斥胸腔的惊喜。 纪修飞跑过去。 牧知岁看着从远处灌木林中冲出来，向自己跑来的人，想要在脸上凝聚笑容，试了两次，没有成功，放弃了。 这个全身肌肉鼓胀像只野猩猩的人是谁？ 他的纪修呢？ 他的俊俏的漂亮的纪修呢？ 纪修扑过来，抱住牧知岁，在身上挨挨蹭蹭。 牧知岁眼底带着嫌弃，倒没拒绝他。 带着手套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胳膊和肩背，心底嘆口气，视线从纪修肩膀上越过，看向灌木丛中走出来的莫斯。 两人相互打量了一阵儿。 牧知岁先开了口，他声线清冽，语调温和，「莫斯长官？」 莫斯对他行了一个军中礼节，「莫斯见过上将。」 纪修蹲在牧知岁轮椅前，拉着他一只手。 牧知岁对莫斯回礼，「我要感谢莫斯长官救了纪修。」 莫斯笑笑，视线越过他，向后面的洞穴看了一眼，「属下应该谢过上将，帮我完成了一处任务。」 两人说着话，泽维尔从后面的洞穴里跑出来，看到纪修后，神情一言难尽。 他在牧知岁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没有避着纪修。 纪修听见了「三皇子大婚」的字词。 三皇子牧见寒的婚期早就定下，算算日子，确实快到了。 牧知岁邀请莫斯共进晚餐。 莫斯答应了。 纪修在洞穴周围简单了诺西等人，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和泽维尔一样一言难尽。 这几天，纪修没有找过镜子，只感觉到与日俱增的□□力量。 莫斯跟着护卫队员去荒原上狩猎，听护卫队员推荐，荒原上有一种兔子，肉质鲜嫩，无论是烧烤，还是炖汤，味道都是一绝。 纪修举起手臂，闻了闻身上，这几天跟着莫斯风餐露宿，数不清的战斗，没有时间洗澡，身上都臭了。 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牧知岁。 傍晚的夕阳将人的影子在荒原上拖得很长很长。 牧知岁的影子笼罩在他身上，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和泽维尔交待完，牧知岁回头就看到这一幕。 「纪修。」 纪修走过来，最后一步距离不可能上前。 牧知岁抬眼看他。 纪修小幅度地躲了一下，「我好几天没洗澡，身上都臭了……」 牧知岁失笑，对他招手。 「那你跟我来，附近有个水塘，还算干净。」 到了水塘，纪修欢唿着脱掉衣服下水。 都脱完了，才想到，「岁岁，我没有换的衣服。」 牧知岁坐在轮椅上，右手支着脸颊看他，「你放心洗吧，衣服的事我解决。」 除了一身难看的肌肉，牧知岁没有在纪修身上看到其他的外伤。 水里有些凉，借着水面，纪修看见自己的倒影。 …… 他知道为什么泽维尔和其他人看到他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了。 还是岁岁喜欢他，他变成这样都没嫌弃他。 说起来，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一身鼓胀的肌肉很帅？还有他的脸……莫斯没有告诉他，练肌肉会练到脸上…… 他现在一副丑样子，岁岁是靠什么认出他的？ 纪修把身体缩在水里，只露出一颗脑袋，磨磨蹭蹭不可能上岸。 「岁岁，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牧知岁想点头，考虑到他的自尊心，只好说谎。 否则，他又得哄好久的人。 「岁岁，你转过身，不要看我。」 纪修要求很多。 牧知岁转过身，听见身后他上岸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纪修原来的衣服小了，他让泽维尔找了队伍中最大号的备用作战服。 纪修穿好衣服，牧知岁回头。 即便是最大号的作战服，套在纪修身上也有中紧绷的感觉，不得不赞嘆纪修身上原来衣服的质量。 纪修扒拉了两下头髮，湿漉漉的，顺着他的手指有水滴流下来。 他凑到牧知岁身边，蓦地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距离又拉远了。 「谁教你这样锻鍊的？」 牧知岁摘下手套，捏了捏他的脸，手感很硬，不是骨头，而是肌肉。 纪修把脑袋埋在牧知岁腿上，心里委屈，不想说话。 「觉得被人欺负了？还是被吓着了？」 牧知岁笑着撸他的脑袋。 纪修没说话，在他腿上蹭了两下。 现在他理解了萨布利曼.兰瑟教官和他们说过的那句话。 「帝星只是一个小水塘，你们待在小水塘里，看到世界只有小水塘周围。宇宙很大很辽阔，有机会你们要多出去，开阔眼界。」 考试前，他以为a级和s级之间有天堑，a级精神体无法和s级精神体相提并论，更妄论战胜。 但见过了莫斯，他的认知被颠覆了。 【等级只是潜力，能发挥出来多少，是要看个人的。】 莫斯战斗时爆发出来的杀意，让纪修忌惮，恐惧。 第86页 他催眠自己，要顺从，不能违逆。 有人说，他这是识时务，但纪修知道，这是恐惧。 直到看到牧知岁的那一刻，他的心安稳地落到了实处。不知何时，他的心中有了依赖。 身体被抱住，干净浓郁的玫瑰花香扑了满鼻，纪修的身体和精神一点点放松下来。 紧绷的身体和精神一放松，纪修趴在牧知岁腿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经是夜里，星斗满天。 洞穴外的空地上，燃烧着篝火，旁边支起了烧烤架。 泽维尔第一个发现他醒了，端了一碗肉汤过来，「殿下吩咐给纪修大人留的。」 纪修道了谢接过来，一边喝，一边打量外面，没有发现牧知岁，也没看到莫斯。 随口问了一句，「岁岁呢？」 泽维尔整理着洞穴的东西，回答他，「在外面。」 纪修端着肉汤走出来，看到了牧知岁。 在篝火的另一边，牧知岁在和莫斯说话，其他人离得有些远。 牧知岁的目光穿过篝火望过来，看到他，对他招了招手。 纪修几步走了过去。 牧知岁把身边盘子里切好的一盘肉推给他。 莫斯「啧」了一声，「你这样不怕把他养废了？」 牧知岁抄着手，示意纪修只管吃喝，不用搭理莫斯。 「我的人，想怎么养自然怎么养。」 莫斯被怼了回去，对着纪修嗤笑一声离开了。 看着莫斯的背影，纪修道：「岁岁认识他？」 「之前听说过，算不上认识。休息得怎么样？」 牧知岁转移了话题。 纪修脸色赧然，他也没想到能趴在牧知岁腿上睡着。 为了缓解尴尬，抓了一块肉送到牧知岁嘴边，「岁岁吃过了吗？」 牧知岁笑着张嘴接了，吃下去才回答他，「吃过了。想回家吗？」 纪修眼睛一下子亮了，忽然想到如果回了帝星，他的朋友肯定会来探望。 他现在这幅模样，不想被人看到。 「我们能悄悄回去吗？」 「好。」 莫斯继续任务。 纪修跟牧知岁「悄悄」回了帝星。 三天后，所有的拔除任务完成。 津华星安洲大陆第二基地后厨仓库，一个红褐色短髮的男人砸破最里面的储存箱，扶着脑袋，踉踉跄跄走出来。 惊动了后厨的所有人。 有人认出了男人。 「莫斯长官？你怎么在这里？」 莫斯也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他缺失了最近三个星期的记忆。 帝星，第二区，牧知岁庄园。训练室。 牧知岁看着对面的纪修，示意他再试。 他们回到帝星已经一个星期了。 纪修的体形比离开津华星时小了一大圈儿。 从津华星回来，纪修足不出户，牧知岁针对他身上的肌肉，给他制定了一个训练计划。 按照牧知岁的说词，莫斯教授他的增强力量的方式是正确的，副作用明显，但速成。 如果喜欢这样的体形，可以保持。不喜欢的话，就要「调整」后续训练方式。 调整方式有些「野蛮与血腥」。 纪修每天当「沙包」，在战斗中被人打到肌肤开裂，泡在修復液里，身体修復的同时改变精神能量的发力方式。 一开始，他的对手是庄园护卫队员。 三天后，庄园护卫队员一起上，也很难在战斗中把他打到肌肤开裂，他的对手就换成了—— 牧知岁。 刚换对手时，纪修是懵的。 半个小时，他被打得怀疑人生。 他这么弱的嘛？莫斯打不过，岁岁也打不过。 赫青看着泡在修復液里的纪修，「你也真捨得，把人打成这样。也就是纪修这样的身体，换个人，这种强度的训练绝对承受不下来。」 牧知岁应了一声，纪修的□□可塑性很强，「莫斯」的出现，只是把原本的训练计划提前了而已。 「佐亚那边有什么消息？」 「虫族那边还算稳定，只是家里的老头子有猴子称大王的苗头。佐亚想钓钓看，后面有没有大鱼。」 …… 「千星有大批难民越境，军队不好驱离，也不能放着不管。」 …… 「他最近焦头烂额的，上次通话，我看他头髮都稀了。」 牧知岁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他，「佐亚忙不过来，你可以回去帮他。」 「关我什么事？」赫青欲盖拟彰，一下子不说话了。 第045章 第四五章 母妃 纪修擦着头髮从浴室出来, 发尾的水滴溅在他领口。 最上面的衬衫扣子松开了两颗，他的头髮有些长了，发尾洇下来的水痕, 沿着脖子，没入衬衫里面。 虽然针对性的做出了训练调整，纪修跟着「莫斯」锻鍊出来的肌肉并没有完全消失, 表现在身上, 就是变得肩宽背厚，明艷锋锐的五官少了少年的清稚, 多了男人的刚毅。 牧知岁的视线从他的湿发，漫过胸膛，往下……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对纪修伸出手。 「纪修，过来。」 嗓音带着他没注意到的暗哑。 纪修头上顶着毛巾走过来, 刚靠近还没站好，就被牧知岁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身体拉下来。 第87页 他收势不住，怕压到牧知岁, 急忙用双手撑住了轮椅扶手，毛巾从头上滑落。 牧知岁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里, 指尖微凉。 扣着他的后脑勺, 把他拉近。 纪修看见了牧知岁眼中真切的欲.望, 紧绷的身体立刻放软了, 「岁岁……」 牧知岁在他唇上轻轻蹭了两下, 轻如羽毛点水, 勾得人心酥痒，等着纪修身体贴上来, 他才吻实了。 刚洗过澡，纪修的唇上还带着新鲜的湿气，混合了阳光青草地的味道，像是某个沾着露珠的清晨，草地上笼着薄雾。 纪修扶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臂圈上牧知岁的腰，感觉到有毛绒绒的东西攀上了身体，眼角余光的视野中，那是一根根黑色的尾巴。 黑色的长尾缠在他的手臂上，腿上，还有腰上。 浓郁甘冽的玫瑰香气席捲了他的嗅觉。 他怀里的牧知岁已然情动，面孔酡红如醉，眼中有碎星坠落。 「纪修……」 「岁岁……」 「明天陪我去宫里见母妃吧。」 牧知岁累极了，偎在纪修怀里，任他给自己清理身体，银色长髮披散开，遮不住身上的痕迹。 纪修应了一声，用宽大的浴巾把他裹起来，抱着他出了浴室。 这里不是他们起居的三楼，而是治疗中心的医疗室。 纪修修復身体的一池子修復液就在隔壁。 在这个地方，有些荒唐。 让纪修忍不住会想起牧知岁受伤那次，三天三夜的「治疗」。 医疗室的隔间有休息室，纪修把牧知岁放在床上，解开浴巾，拿了被子给他盖上。 牧知岁闭着眼，抱着他的腰，「纪修，一起睡。」 纪修笑着在床上躺下来，牧知岁在他怀里动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姿势。 纪修再看，他已经睡熟了。 回到帝星的一个星期，他在庄园足不出户，牧知岁每天都会出去。 纪修从来不打听他的行程，牧知岁偶尔会主动提起。 三皇子牧见寒大婚临近，最近的帝星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帕提亚皇妃的住处一如既往地雅致幽静。 牧知岁和纪修不常来，倒是能感受到帕提亚皇妃的变化，侍女也说，七点在在帝星这段时间，皇妃的心情变好了，笑得也比以前多了。 「……灾厄消退，福运自来！」 帕提亚皇妃用手中的七彩翎羽在两人头上点了两下。 纪修虔诚恭敬。 听牧知岁说，这是帕提亚皇妃故国的习俗。 绸雀是赫伽帝国的吉祥鸟，它的翎羽有消灾解厄、逢凶化吉的神效。 帕提亚皇妃手中的翎羽来自s级绸雀，帕提亚皇妃的精神体。 做完仪式，帕提亚皇妃净了手。 侍女捧过来一个香木盒子。 帕提亚皇妃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两根手绳，一根蓝色，一根红色。 眼力好的两人发现，除了帕提亚皇妃取出来的两根，盒子里还有两根，一根金色，一根绿色。 帕提亚皇妃把蓝色手绳系在牧知岁手腕，红色的给了纪修。 纪修抬起手腕闻了闻，手绳上有一股清幽淡雅的香气，很淡，却绵长。 他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味道。 「香梧木的味道。」牧知岁轻声道。 绸雀栖于金丝香梧林，渴饮花露，飢啄花籽，展翅于林间，羽毛灿若云霞。 两人没有在帕提亚皇妃这里留太久。 侍女送两人出来时，特地说了。 「皇妃攒了许多年，才凑够了制作手绳的材料。」 牧知岁似有所悟，抬起手腕观察。 侍女继续道：「手绳是皇妃精神体的羽毛纺成的绒线，里面还有皇妃的头髮。望殿下珍重皇妃的心意。」 侍女走后，牧知岁在原地怔忡许久。 年幼时，他曾经以为母妃不喜他，所以对他冷落，却从未体会过母妃别国异地的孤独。 后来，他去了域星，说是封地，实质就是流放。 离得远了，他开始思念。 他知道盒子里剩下的两根手绳是给谁的。 帕提亚皇妃在嫁入沧澜帝国前，和前赫伽帝国皇帝育有一子一女。 是牧知岁没有谋面的兄长和皇姐。 这个假期，乔立没有回家，在帝星找了份工作。 听斯汀顿说，他把这次考试得到的所有奖金都寄回家了。 纪修到乔立工作的茶饮厅时，时间还在，他是第一个到的。 这是假期开始后，纪修和朋友第一次相见。 西圩是上个星期回来的，和斯汀顿、乔立三人已经见过。 今天的聚会是斯汀顿张罗的。 因为乔立打工没时间，才把聚会地点，定在了乔立工作的茶饮厅。 这家茶饮厅的生意不错，如果不是事先预订了，根本找到位子。 乔立把他领到座位上，端了些茶饮厅免费供应的小食给他，又去忙了。 纪修把外套放在座位靠背上，转身时眼角余光瞄到了一个熟人。 魏以荇。 好久不见了。 魏以荇位置和他隔着两条过道，坐在他对面的人被店里的盆栽遮挡，纪修看不清是男是女。 纪修不准备去打招唿，在座位上坐下来，招唿乔立点单。 第88页 乔立对他翻了个白眼，等着招待的客人点完单，登记好了，才走过来。 「斯汀顿和西圩还没来，点这么早做什么？」 纪修指着自己，「我自己喝。我又不是不付钱，你这是什么眼神儿？」说着把电子板从乔立手中抽出来，「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每样来上一杯。还有点心，这个，这个……这些都要。」 点完了，把电子板塞进他手里，敲着桌面催促，「快点上，客人又渴又饿。」 乔立看了他一眼，脸上端出职业的假笑，「客人请稍等，东西马上上齐。」 东西还没送上来，斯汀顿和西圩就到了。 两人是一起来的。 茶饮厅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斯汀顿一边推门，一边和西圩说着话。 看到座位上的纪修，笑着跑过来拥抱他，嘴里面埋怨。 「约了好几次了，现在才出来。」 在他背上拍了两下，退开距离看他，声音带着不确定，「纪修你是不是长高长壮了？」 半年未见，西圩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纪修点的饮品和点心正好上来了。 斯汀顿高兴的道：「纪修你都点好了？太好了！」选了自己最喜欢的口味喝了一大口，接续他刚才的话题。 「纪修你是偷着锻鍊了吗？」 两句话应付了斯汀顿，纪修和西圩相互说了些自己的近况。 「我和西圩在来的路上看到一件事儿。」 因着三皇子的大婚，皇室装扮了整个帝星。 街上的巡逻人员增多了，外星域的来客很多，为婚礼服务的人也很多。 斯汀顿和西圩来这里的路上就看到许多载人的飞艇，从透明的舷窗看到，里面的人穿着服务业的工服。 西圩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是因为一架飞艇里面载的人太多，几乎是人挤着人。 三皇子大婚应该不会这么拮据。 斯汀顿小声叽叽喳喳，「我看到飞艇里面好多小孩子，有的长着耳朵，尾巴，像是混种。西圩非说我看错了。」 西圩轻轻搅弄着面前的饮品，眼皮垂落，任斯汀顿向纪修告状。 「明日，三皇子大婚，你会去观礼吧？」 纪修点头。 「小心点儿。」 西圩察觉这几日帝星氛围不对，一派繁花着锦的表面下似乎隐藏着惊涛骇浪。 「我省得。」 乔立是半天班儿，接班的工作人员到了，交接完，他就可以下班了。 四人约好了，今天一起去玩。 斯汀顿提供场地和设备。 四人边穿外套边往外走，和另一边通道出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巧了。 对方是魏以荇和他的同伴。 「纪修。」 魏以荇打招唿的声音带着点儿不情不愿，他已经发现了纪修，原本想等着纪修四人走了再走。 谁知道他的同伴心急，冒失地走出来，撞到了纪修一行人身上。 纪修淡漠地应了一声，视线落在魏以荇的同伴身上。 「你的同学？还是新交的朋友？」 和魏以荇年龄相仿，个头不高不矮，半长的微捲髮，相貌上看不出男女。 斯汀顿突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躲进西圩的外套里。 西圩看了一眼斯汀顿，松开了扶住那人的手，带着斯汀顿远离了一步。 斯汀顿的喷嚏声小了些。 说是撞到，并不算准确。 这个人摔过来时，就被西圩扶住了，连四人的衣角都没沾着。 魏以荇过来扶住同伴，回答纪修的问题。 「在学校认识的朋友。」 没有更多的对话，纪修四人走出了茶饮厅。 斯汀顿把脑袋从西圩外套里钻出来，又打了一个喷嚏，「那个男生身上什么味道？」他鼻子红通通的，打喷嚏让他眼中含了两汪水。 「以荇，你以前的朋友都这么高傲吗？」 看着四人的背影，杰夏撇撇嘴。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杰夏转过头来看他，「不是你的朋友？我看你们好像很熟。」 第046章 第四六章 婚变一 牧知岁和纪修参加三皇子大婚的礼服, 都是红连准备的。 同系列的色系，款式略有差别。 三皇子牧见寒的婚礼在皇家庄园举办，与会者如星云。 两人来得不早, 从飞艇上下来，就有各色各样的人过来搭讪。 牧见寒今日意气风发，做工考究, 裁剪合体的皇子服镶嵌着名贵的各色宝石。 两人过去说了两句恭贺的吉祥话儿。 牧见寒笑声雄阔爽朗, 「承七弟吉言。」 「今儿，七弟来得早。」 牧厌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纪修转身, 看到牧厌霜身边的人，忍不住瞳孔微缩，垂下眼，掩饰眼底翻涌上来的情绪。 「三弟今日喜色满面，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贺三弟大婚之喜！」 「二皇姐吉言。」 纪修没想到在今日场合会再见到纪昌, 但静下心来想，在这里遇到纪昌，也不是低概率事件。 再抬起眼，纪修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嘴角扯了一个很假的笑容，「父亲。」 纪昌最近的生活过得不错, 今日见到纪修后忽然想到他还有一个儿子。 第89页 他应了一声,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父子之间感情淡漠, 往常也没什么话说。 牧厌霜很快带着纪昌离开了。 陆续有皇室的人来向牧见寒道贺。 牧知岁领着纪修离开。 关于纪昌的事, 牧知岁不知怎么宽慰纪修。这种事情, 终究要纪修自己消化。 三皇子牧见寒大婚的皇家庄园在帝星海面上的一座孤岛上。 大婚期间的安保交给他麾下的国安部, 萨布利曼.兰瑟在半个月前就领到了自己的任务。 按理说，这种安保工作应该交给帝星的警备部。 国安部护卫帝国安全, 擅长渗透与反渗透，并不擅长保卫工作。 但上面既然派了工作下来，他就要认真负责地完成。 他负责的是岛屿西面的安全，他是在昨天上岛的。 说来也奇怪，明明被分配了岛屿的安保工作，却一直不被允许上岛实地勘测。 截止到昨天，岛屿上的安排都是皇家庄园的管家做的。 昨天才做了交接。 昨天，他在副手的带领下，在自己的负责区域实地勘测了一遍，检查了所有的岗哨，发现不少漏洞。 想要调集人手弥补，甚至想要面见三皇子，被副官拦住了。 劝诫的话说得十分隐晦，「长官，有些事您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岛上的安保是三殿下亲自安排的，他还能害了自己的大婚不成。」 萨布利曼看了副官好久，没有答应与否，却没有再要见三皇子。 他在岗哨旁的崖石上坐了一整天，直到无数宾客的飞艇飞临岛屿上空，降落在规划好的停降场。 帝国皇帝开了一艘星舰来。 沧澜帝国的标志在星舰上熠熠夺目。 盛装的三皇子夫妇在装扮好的草坪上迎接帝国皇帝。 帝国皇帝今日心情不错，从下星舰开始，就没有板着脸。 此来牧见寒的婚礼，帝国皇帝只带了皇后。 没有在随行的人中看到生母，三皇子牧见寒很快地收敛了眼底的情绪。 翠莉丝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牵住他的手，两人一起上前，拜见帝国皇帝和皇后。 瑟维斯突然被人拉住，拖进走廊两侧的房间。 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悄悄放下扣在手心的镭射枪。 「瑟维斯。」 拉他进来的是一名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有着故乡雪原原住民特有的深色皮肤，浅灰色的眼睛，刚硬的短髮。 「都奇！」 在这里看到故乡挚友，瑟维斯又惊又喜。 「你怎么来帝星了？还有谁来了？……」他连珠炮地追问，问着问着，面色逐渐变得凝重。「家里出事了？」 一时间，都奇不知道该如何跟瑟维斯说，重逢的喜悦，经歷的深重苦难，交织在一起，想说的话太多，时间又太短。 「瑟维斯……」 瑟维斯走到窗前，警惕地往外看。 此时外面的草坪上，婚礼即将开始，所有的宾客都集中在那里，安保力量也侧移了过去，反而房间这边人很少。 「长话短说，我们应该有时间。」 十分钟后，瑟维斯听完了都奇的话，脸色十分精彩，描述不出来是什么颜色。 在都奇的描述中，两个月前，他们的族地被袭击了，族人死伤了一半儿。 族人根据现场的残留物，怀疑袭击他们的是菲利特家的人。 这件事后不久，有神秘人联繫族老，以帮助他们脱离菲利特家的控制为筹码，邀请他们加入一起秘密暴动。 什么样的秘密暴动？！ 瑟维斯仿佛听到空气中空间被扰动的爆鸣，他冲到窗前，看见牧见寒大婚的草坪上，三个微型星门从虚空浮现。 伴着微型星门出现的是，穿着不同机甲，端着各种武器的难民。 说他们是难民，因为他们重点的许多人都是赤手空拳，衣衫褴褛，有些人的精神体甚至不能成形，有的现场变身混种。 他们没有组织，毫无章法地沖向了大婚中的三皇子夫妇。 乌合之众。 瑟维斯能想像，等待这群难民的是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 隐蔽在婚礼现场的国安部人员在微型星门出现的同时，掀掉了身上的伪装，迅速将三皇子夫妇和高台上的帝国皇帝和皇后保卫起来，然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都奇也看到了草坪上的惨状，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理所当然。 瑟维斯看着他，愣了两秒，嘆了口气，不知道该先骂人，还是…… 「族里有多少人参与了？」瑟维斯内心期盼只有都奇一个人，但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能来的，大家都来了。」 都奇给了瑟维斯一个「惊掉下巴」的答案。 「其他人现在在哪儿？」 瑟维斯的脑子快速运转，想着现在有什么办法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护住族人。 都奇拉他的手，神色兴奋，「走！我带你去见他们。我来找你时，他们都说你变了，我一点儿也不信。你还是瑟维斯……」 瑟维斯跟着都奇穿过走廊，在拐角进入一扇暗门。 暗门后面是一条密道，密道狭窄幽深，不知通往何处。 又穿过两道暗门，进入了宽敞的迴廊。 第90页 都奇指着前面的房间，「族人就在那里。」 说着话，他抬脚就要往那边走，被瑟维斯一把拽住，身体紧贴在墙壁的暗影里，嘴巴被捂住。 都奇不明所以，拼命地对瑟维斯眨眼睛。 瑟维斯将他死死地按在墙壁上，掌心渗出汗来。 穿着制服的巡逻队从另一条迴廊走来，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银甲，只有其中一人裸露着脸，脸上有清晰的兽纹。 人脸上的兽纹，瑟维斯不久前才见过，在学期末考试中。 这些巡逻队员身上有着和蓝科德三人类似的气息，虽然弱了很多。 裸面队员被人在脑袋上拍了一下，「把面甲带上！」 裸面队员哼唧着抱怨，「这地下又没人，面甲带着太闷了。」虽然抱怨，还是把面甲戴上了。 贴在暗影里，等着这队巡逻队走远，瑟维斯才缓缓吐了口气，松开都奇。 手臂和手指带着紧张过后的颤动和脱力。 「你之前见过他们吗？」 都奇点头。 瑟维斯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观察了一会儿，迴廊上短时间应该没有巡逻队经过。 他拉着都奇沖向都奇指的族人在的房子。 都奇几下捅开了锁着的房间门。 两人推门进去，僵在了门口。 面前，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房间的所有人都倒在血泊中，身下流出的血液汇聚成一条条溪流，流进房间低凹的池子里。 没有一个活人！ 瑟维斯抓住都奇的手。 都奇手指冰凉，神情呆滞。 瑟维斯拖着他从原路返回。 微型星门出现时，纪修和牧知岁正坐在观礼区前排，隔着三个座位，是牧厌霜和纪昌。 纪修的心情很不好，牧知岁抓着他的手安抚。 国安部很快控制住了局面，三皇子牧见寒镇定自若，一派统帅风范地安抚宾客。 微型星门中冲出的逆民太多，虽然国安部控场极快，宾客中还是有人被吓到了。 啵——啵——啵—— 微型星门展开的声音。 出现在草坪上的微型星门被国安部破坏了，与此同时，整个岛屿上响起了密集的声音。 牧见寒的脸色变了。 他的计划中不该有这么多的微型星门。 她身边的翠莉丝脸色同样难看。 计划失衡了。 牧知岁的目光在几人脸上巡视了一圈儿，拉着纪修悄然退后，快速联络了今天跟来婚礼的泽维尔和其他侍从。 「岁岁……」 纪修的声音带着许多疑惑，他的问题还没出口，就看到从其他微型星门跃迁来的「入侵者」。 不是上一次帝星事件中的虫族。 是变异混种，在津华星他跟在「莫斯」身边拔除的，研究基地的产物。 他们身上有着类似的气息。 他们从岛屿上的微型星门如蝗虫般涌入，向着草坪奔跑而来，速度极快。 和草坪上微型星门涌入的难民不同，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黑袍子，口中高喊着，像是狂热的信徒。 帝国皇帝抬眼看着如潮水涌动的混种，目光从今日的主角——三皇子夫妇脸上划过，对着身前伸出了右手。 纪修几乎没有看到精神能量的波动，金色的域场极速从天空落了下来，将整个草坪覆盖在其中。 疾驰而来的混种来不及剎住脚，噼里啪啦撞在金色域场上，然后，被金色域场弹出的尖刺穿透。 站在草坪外，纪修看着前赴后继「赴死」的混种们，咋舌。 在帝国皇帝的域场降落之前，牧知岁和他退出了草坪。 待在金色域场里确实安全，但泽维尔和其他侍从不在草坪上。 温茨海默显然和两人有同样的想法。 在草坪外，纪修还看到了一个熟人，洁西雅。 洁西雅是代表辛格家来参加婚宴的，斯汀顿没有来。 能留在草坪上观礼的，大都是帝星权贵，他们的侍从可没有这样的资格。 国安部的大部分力量都被困在草坪上。 帝国皇帝的选择十分果决，冷静到冷酷。 草坪上都是帝国权臣重臣，捨弃其他，优先保护，是正确的选择。 温茨海默、洁西雅和纪修两人的距离不远，看了一眼后，聚集过来。 浪潮般的混种转瞬及至，两人已经召唤了精神体融合。 「往哪个方向突破？」两人显然想要奉牧知岁为首。 身下轮椅迅速变换成半身机甲，牧知岁站起了身。 第047章 第四七章 婚变二 微型星门浮现时, 泽维尔和侍从们没有选择去寻找牧知岁和纪修，当机立断躲进了最近的建筑里。 因为来参加婚宴，他们基本没带武器, 身上只有几把威力不大的中短程镭射枪。 纪修心里面有很多疑惑不解。 岛屿上的安保力量太弱了，布局完全不合理。 反空间跃迁装置没有人交叉检查吗？三皇子大婚这么重要的日子，为什么这么敷衍？ 遍布岛屿的微型星门是怎么瞒过负责安保的国安部布置在全岛屿的？ 微型星门后, 某个地方, 大量的混种聚集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 这些问题想不通，但现在不是最重要的。 第91页 「通讯被限制了。」 在试过给泽维尔通信后, 牧知岁确认了这一点儿。 无法通讯，代表在岛屿范围无法唿叫增援。 也无法知道泽维尔的确切位置。 牧知岁看向周围的建筑。 这座岛屿作为皇家庄园，在岛中心位置修建了城堡式的主建筑，还有两座附楼。 为了避嫌，上岛后, 牧知岁没有说一句关于安保的话。 按照一般逻辑，主建筑作为主人居所，侍从侍卫会在附楼，监控、武器等也会在附楼。 奔扑来的混种转瞬到了身前, 纪修听清了他们口中高喊的口号。 「平等……人权……今死可以……」 奔跑的过程中，很多人开始形态转换。 大多数都是b级精神体, 偶尔能看到a级。 变换后他们有了敏捷的羽翼, 锋利的指爪, 横挡在他们前路上, 来不及躲避的许多服务人员和宾客侍从, 成了第一批牺牲品。 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 啃咬、撕裂人的身体。 兽性！ 这是混种最不被认同和诟病的地方。 和拥有精神体不同，混种没有觉醒年龄, 被改造成混种后，随时可以变换成兽态，心智受形态影响极大。 「先去那边。」 牧知岁指了一下左侧附楼，在混种近身前，抱住身边的纪修，半身机甲升空。 被留下的温茨海默和洁西雅看着两人：…… 好想骂脏话，怎么办？ 温茨海默不擅长战斗，但身边有洁西雅。 两人「穿过」混种人潮，进入左侧附楼和牧知岁两人汇合。 附楼入口大门紧闭，两人从外墙翻上了二楼，打碎了其中一间窗户玻璃。 附楼里躲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庄园的僕从，还有一些宾客侍从。 可惜这处附楼有仓库、有厨房，还有僕从卧室，牧知岁想找的武器库和监控室在另一处附楼。 虽然附楼没有找对，资深的僕从却告诉了他们通往主楼和另一处附楼的密道。 暗门后狭窄昏暗的通道，像是张开嘴的凶兽，等着食物自动送上门。 中年僕从脸上的阴恻笑容笑容未来得及收敛，一条腿迈进通道的牧知岁把脚收回来，带着手套的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牧知岁拎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身体掼在地上，冷硬的机甲右脚踩在他的腿上。 「通道里有什么？是通到哪里的？」 他语气平淡，脸上看不出愠怒。 」既然你是老僕，应该知道我旧年的名声。」 他踩在人身上，活像是飞扬跋扈的恶霸。 纪修第一次见这样牧知岁，觉得分外新奇。 温茨海默注意到他的神情，低声吐槽，「你还真被他现在光明伟正的样子骗了？随便打听打听，都能知道他在帝星时的名声……」 纪修看他一眼，转回眼看着牧知岁。 中年僕从被踩在地上，神色只有一开始的惊讶，没有恐慌，却有一丝懊悔。 刚才他一定说错了话，或者做错了表情，才引来怀疑。他应该更谨慎！ 「七殿下说什么？通道连接的自然是主楼。」 牧知岁移开脚，「既然是主楼，不如你先去探探路。」 说着就要把他拎起来，被纪修抢先了，拎起人塞进了暗门后的通道。 被抢了人，牧知岁看着纪修，眼中闪过笑意。 中年僕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塞进了通道，双手扒着暗门，不肯进去。 纪修做样子，把他往里面推搡了两下。 「你是一个人不敢去，我找个人和你作伴？」 说着话，他看向附楼里的其他人员。 温茨海默和洁西雅看着两人演戏，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点儿，不然显得不合群。 纪修环视了一周，径直向其中一名年轻女僕走去。 这名女僕看起来年纪不大，相貌说不上多少，却长了一双剪水般的眼睛，我见犹怜。 如果附楼里的人都有参与这次的逆乱，女孩必定是他们维护的对象。 纪修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人体扑过来的风声。 未等他转身，温茨海默就把人捏住了。 中年僕从盯着他们，目光怨毒。 「你们这些帝国渣滓，骯脏的蛀虫！你们会不得好死的！」 …… 听他骂着，牧知岁好整以暇地坐下了，不看他，看向把年轻女僕护在中心的一群人。 「你们觉得不痛快，也可以骂。我认同他骂得挺对的。」 这群人没有中年僕从的胆子，只用双眼瞪着他们。 或许他们认为现在不应该激怒牧知岁四人。 到权贵家作侍从僕人，精神体等级一般都不会高，c级以下，b级的都很少，除非是管理岗位的，如管家等。 温茨海默在中年僕从后颈摁了一下，他咒骂的声音小下去，捏着脖子喊了两声，发出的声音嘶哑，细如蚊吶。 「如果你们知道点儿什么，我们可以做个交换。」 牧知岁指着人群中间的年轻女僕，「用她的命换你们的信息，如何？还是你们认为，这场逆乱你们有获胜的希望？」 一位健壮的男僕站出来，他抬高了声音，「我们怎么没有希望？被而围困住的可不是我们，我们的人可以通过微型星门源源不断地补充。你以为帝国皇帝的域场能撑多久？」 第92页 他的脸上带着蔑视和骄傲。 「哦……」 牧知岁的声音拉长，十指交叠放在腿上。 「即使你们做了周全布置，让我们在一定时间内不能离岛。但帝国第一舰队不是酒囊饭袋，帝星警备署也不是泥捏的死人。你猜猜，他们会多久发现岛上的异常？」 被牧知岁话语引导着，男僕思索片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届时，帝国舰队和警卫登岛，你们知道后果。自己的性命或许可以不惜，你们的爱人呢？父母？儿女？」 …… 「幕后的指挥者或许不会把逆乱的最终目的告诉你们，你们的份量不够。」 牧知岁身体微微前倾，不动声色地将压力给到对面的人身上。 「一场从开始就知道失败的逆乱，在幕后指挥者的计划里，你们所能起到的，无非就是牵制。最后的目的是什么，胜利的果实，你们无从享受。因为，你们都是消耗品！」 停了一会儿，牧知岁接着道：「牵制的结果已经达到了，不如为你们在意的人谋一点儿生机？被人鼓动时，你们憧憬的美好未来，或许她就能看到了。」 蛊惑！都是蛊惑！ 温茨海默想闭塞了耳朵不听牧知岁的声音。 对于幼年时就认识的牧知岁，温茨海默知道的比其他人更多一点儿。毕竟当初牧知岁在帝星「飞扬跋扈」「欺男霸女」，他也在现场。 纪修看着这样的牧知岁，眼睛里的亮光要晃瞎人眼。 洁西雅努力板着脸，控制着蠢蠢欲动的手脚。 这样的纪修让她很想在他脑袋上敲一拳，或者狠狠踹一脚。 如果斯汀顿以后敢这样，她肯定饶不了他。 怎么可以被迷成这样？ 听了牧知岁的话，众人意动，小声儿商量。 被温茨海默锁了声音的中年僕从看着众人，恼急成怒，吼呵声中，他的身体极速变换成一只人高的巨大黑鼠，张着利齿，粗壮有力的后肢蹬地，身体跃起，向最近的温茨海默啮咬而来。 温茨海默退开一步，让过他的啮咬，一拳击打在他的颈部。 黑鼠摔在地上，摔了两下脑袋，再次发动了攻击。 目标依旧选择了温茨海默。 把两人的打斗当成背景板，牧知岁看着众僕从，「你们考虑好了？要不要交换？」 众僕从看向人群中一个穿着厨师制服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着牧知岁，「我们知道的不多，如果我们都说了，你要保证塔莎的安全。」 「那就说说看，你们知道什么？」 附楼里的僕从知道的信息十分模煳。 他们知道庄园里的僕从们参与了这次的逆乱，但具体名单不清楚。 他们知道庄园里有护卫也参与了逆乱，具体名单同样不知。 他们知道幕后指挥者权高位重，具体是谁不知道。 …… 他们确切知道的是庄园内各处的位置，比如监控室，武器库，哨点。 附楼和主建筑之间确实有通道，不过不是暗门后的通道。 暗门后的通道是通到地下的。 至于地下是做什么的，他们不知道，平常也不允许进去。 他们想用这些信息换取年轻女僕塔莎的安全。 被打倒在地上的中年僕从看着妥协的众人，不甘地双拳捶地。 把中年僕从丢给众僕从，四人准备前往有武器库的另一侧附楼。 温茨海默和洁西雅走通道，牧知岁带着纪修从空中过去。 看着两人飞上空中，洁西雅撇了撇嘴角，率先进入通道。 「辛格小姐和纪修很熟啊。」温茨海默随后跟进来。 这处通道应该是庄园僕从们常用的，虽然装修简陋，但有照明，还算宽敞。 洁西雅奔跑的足音很轻，速度却不慢。 「啊……弟弟罢了。」 牧知岁和纪修落在附楼顶层。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岛屿。 遍布岛屿的微型星门闪烁着微光，草坪上的金色域场固若金池。 小规模的战斗在草坪外的岛屿上，随处可见猩红的鲜血，爆炸的火光。 武器库在附楼一楼，飞来这里的半空中，牧知岁观察到附楼的出入口围聚了大量混种。 他们正在疯狂地砸门，好像他们之后门后面是武器库。 牧知岁和纪修从顶楼下来，经过七楼的监控室。 很多监控画面都是黑屏，应该是被破坏了。 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像没头苍蝇，看到牧知岁如同看到了救星，把所知道的信息一股脑说出来。 「岛屿的反空间跃迁装置在哪儿？信号基站呢？你可知道？」 牧知岁对监控画面并不感兴趣，大局他已经知道，没必要揪着细节。 「你们试过了？岛屿周围有没有被设下隔离能量罩？距离多远？核心最有可能的方位演算过了吗？」 监控室的组长被牧知岁一连串儿的问题，问得脑门全是汗水。 牧知岁的视线在他身上掠过，监控室的这些人明显不是国安部的，感觉太钝。 「国安部的人手主要负责什么？除了草坪那里，还安排在什么地方？」 第048章 第四八章 婚变三 牧知岁没有在完好的监控屏幕上看到岛屿上设置的哨点, 也没看到国安部的人手。 第93页 对于牧知岁提出的这些问题，监控室的组长全答不上来。 「庄园里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信息处理的人, 或者地方吗？」 看到监控室组长摇头，牧知岁也没有过多失望。 在域星他遇到过比现在更不利的境况。 现在人手有限，想要探明他说的情况, 有点天方夜谭, 似乎只能等着岛屿外的人发现不对，赶来救援。 那就更改一下目标, 把求援换成摧毁岛屿上的微型星门，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这件事的前提是庄园武器库中的武器储备。 牧知岁和纪修没想到武器库中有人。 应该不是国安部的人，属于庄园原来的护卫，和监控组给人的感觉类似，钝感。 「谁是队长？汇报武器库现有武备形制数量。」 十五个人, 守着武器库，却没有做出任何救援或者反抗。 洁西雅和温茨海默赶到附楼，牧知岁冷静地给两人分配了任务。 「辛格处长，你带领庄园护卫去岛屿这个位置, 那里应该有国安部的人手，萨布利曼.兰瑟应该在那里。」 「你们汇合后, 首要任务摧毁岛屿上的微型星门。」 「温茨, 你去楼上, 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设备, 将岛屿的信号基站恢復。有时间再演算一下隔离罩的能量核心坐标。」 武器库的装备不多, 洁西雅领队开走了所有的机甲, 只留下一些枪炮盾牌。 门外的撞击愈来愈烈，门和墙壁开始了轻微震动。 这样下去, 被突破是迟早的事。 「去试试你这些天训练的成果怎么样。」 牧知岁用下巴点了点附楼外面。 纪修咧嘴笑。 他就说，他不可能没用的。 岁岁让洁西雅姐姐带队去和兰瑟教官汇合，摧毁星门，却留下他。 「准备好了就开门。」 附楼的开门声吸引了其他方向攻击的人群，他们看到缓慢打开的门，潮水般涌了过来。 埋头前沖的他们不知道身后同伴的惊唿。 黑色如水晶剔透的域场从空中降下，笼罩了主建筑和两处附楼。 域场外的人进不来，被困在域场内的人，除了豁免者，所有离开地面的反叛者，无论是攀爬在墙壁上，还是变换成飞禽形态飞在空中，像是下饺子一样落下来。 向门口冲来的人群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抬头看见遮蔽了天空的域场，神情怔忡了几秒。 他们中大多数都没见过域场，只知道那是s级精神体独有的能力。 未知带来恐惧。 身体保持惯性前沖，神色却带着惶然。 心怯了，攻击失了锐气。 纪修沖入人群，牧知岁守在门口。 被牧知岁的域场纳入范围的反叛者人数算不上太多，反叛者大多都冲着草坪去了。 金色域场内，坐在高位上的帝国皇帝在牧知岁张开域场时就感应到了。他坐直了微微倾斜的身体，目光想要穿透金色域场的边界。 需要释放域场，外面的境况应该不怎么好。 牧知岁带着纪修在金色域场张开时，后退的举动他看到了。面上没有表现，心里却很赞许。 帝国皇帝的视线在域场内众人身上滑过。 经过最初的慌乱后，金色域场内恢復了秩序。 今日与会者除了妇孺，更多的是帝国重臣，见多了大场面。尤其高位上还坐着帝国皇帝，慌乱无措可能不只是丢了工作。 「请皇帝陛下示下！」 帝国皇帝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三皇子牧见寒夫妇，视线有移到旁边的牧厌霜身上。 这两个人，是他在众子女中最疼爱的。 「老三，今天是你大婚。……」 帝国皇帝的话没说完，牧见寒立刻跪下请罪。 见状，翠莉丝也跟着跪下。 「是儿子无能，让叛民惊扰父皇。」 「嗯。」帝国皇帝抚摸着座椅上的扶手，俯视着牧见寒，「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且起身。」 牧见寒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事情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发展，这让原先的很多步骤都失效了。 是谁在背后篡改了他们的计划？ 心里推测，推翻，…… 忽然听到帝国皇帝的声音。 「……你带着国安部的人手出去，集合岛上现有力量……联络上海面上的皇家卫队…」 牧见寒急忙收摄了心神，恭敬领命。 「儿子一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大婚调配上岛的国安部人手，有一半被困在草坪上。 牧见寒挑选了三分之一。 他想要多挑点儿的，但域场内草坪上都是帝国权贵重臣，还有帝国皇帝皇后，人挑得太多，落人口实。 挑好人后，帝国皇帝开放了他们的出去权限。 在域场边缘调整好突围姿态，只等牧见寒发号施令。 「……」 牧见寒的话音未出口，就看到域场外面的人群中冲出几个人，明显能感到他们和其他的反叛者不同。 这些人脸上有清晰的兽纹。 他们冲过来，掌心按在金色域场的界壁上。 牧见寒看到了让他惊骇的一幕。 这些人在释放域场！ 和金色域场不同的精神能量在争夺域场的控制权。 第94页 帝国皇帝几乎是在对方释放精神域场的同时感受到了，眼底有着深深的震惊。 怎么会有这多么的s级？ 他从座位上起身。 随着他的站起，域场内不明真相的众人一起把视线投过来。 帝国皇帝想要到域场边缘看看这些s级都是什么，看着下面的众人，沉思了片刻，站着没动。 落在众人眼中，就像是帝国皇帝坐累了，想站着松散一下筋骨。 不用眼睛，帝国皇帝可以用精神能量感应。 域场外，正和他抢夺域场控制权的s级一共有五个人，他们的精神体分属不同类别，有兽类，有飞禽，还有……虫族？ 不过，虽然是s级，却精神能量驳杂不纯，似乎……刚觉醒？不久？ 牧见寒回头望了一眼帝国皇帝的方向，心里面有小小的期望——父皇能叫停让他带人出域场的行动。 五只s级…… 计划中明明一只s级就够了。 帝国皇帝根本没向这边看。 期望落空，牧见寒迅速调整了心态。 身边都是国安部的心腹、精锐，身上有机甲，手中有武器，他也曾经从血泊中爬起过。 闭眼十秒，再睁开眼，他是威名赫赫的国安部总长。 「出发！」 国安部的精锐如同一支无坚不摧的利剑，穿出金色域场后，直插反叛者人群。 机甲给了他们灵活机动，反叛者虽多，几乎是赤手空拳。 随手击落一支飞撞过来的飞禽精神体，牧见寒在空中观察了岛屿目前境况，自然看到了另一处的黑色域场。 帝国皇帝膝下有十几个成年的皇子公主，只有牧知岁觉醒了s级精神体。如果他的母妃不是来自异国的帕提亚皇妃，帝国皇帝座下的位置，另外的兄弟姐妹连想都不用想。 所有的皇子公主对牧知岁的感情都十分复杂，一边忌惮着他s级的精神体，一边又忍不住庆幸，牧知岁在继承权上天生就比其他人低一等。 十三岁觉醒s级精神体，十五岁被「发配」到封地，十几年未回帝星。 他们都以为牧知岁会老死在域星，谁知道帝国皇帝一道诏令，将他从域星拉了回来。 牧见寒有些不确定父皇的意思。 因为这份不确定，加上牧厌霜日渐的逼迫，他最近的行事过于迫切了。 幸好，他醒转的不晚。 父皇身体健壮，他们还有好几年时间呢。 思绪不过一个转念的事儿，牧见寒观察着岛屿上的形势，很快发现了异常。 岛屿上有一支力量正在有计划地摧毁微型星门。 他领人过去汇合。 牧知岁坐在门口，没有出手，只看着纪修「展示」这些天的训练成果。 被剥夺了双脚离开地面的权利，被圈在域场里的反叛者就成了纪修手里的菜。 纪修没想过留手，现在也不是留手的好时机。 反叛者中已经有人开始发动了精神体爆体攻击，如海浪潮汐一般向着门口处涌来。 更多的人选择了精神体爆体攻击附楼外墙，虽然庄园内的建筑都有能量防护，但能量是有限的。 这些人选择了攻击一个点，放着不管的话，能量防护撑不了太久。 必须速战速决！ 纪修精准地计算着体内的精神能量，节省着每一分。 要省着点儿用，一旦精神能量接续不上，他从融合状态退出，战力必定锐减。 …… 纪修将域场内最后一个反叛者摁在地上，锋利的狼爪穿透他的咽喉。 反叛者身体剧烈抽动了几下不动了。 激烈的战斗，让纪修体内精神能量所剩无几。汗水从他发尾滴落，带着潮哄哄的热气。 他缓缓转来，转身想要给牧知岁一个灿烂笑脸，却看到了身后堆叠起四五米的尸堆，尸体流出的鲜血在周围形成一滩湖泊，浓郁的血腥充斥鼻翼。 瞳孔紧缩，纪修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这些人都是他杀的吗？ 胃里有东西反倒了喉咙，他忍不住弯腰，双手扶腿，呕吐起来。 直到胃里没有东西了，他听见牧知岁在唤他，「纪修……」 纪修抬头看向牧知岁的方向，黑色双眼带着迷茫懵懂。 他杀过人，在十三那年，在刚结束的学期末考试中，「莫斯」带领他拔除了许多基地，他们杀了不止一个人，和数不清的异兽。 他不知道，原来人类的尸体堆积到一定数量，会是这样的震撼冲击。 宇宙星际，生命贱如蝼蚁。 不知谁曾经在他耳边说过的话，现在突然记起来。 「纪修……」 纪修眼中回復了一些清明，看着牧知岁。 牧知岁身下的轮椅变换成了半身机甲形态，走过来，在他身前站定，手掌落在他头上，揉了揉他汗湿的短髮。 他看得出纪修眼中和心底的迷茫，但站在他身边的人，这是必须要经歷的。 他希望，纪修经歷这些时，他能在身边。 「岁岁……」 第049章 第四九章 婚变四 宇宙星际, 生命贱如蝼蚁，却贵如星辰。 现在的纪修还无法完全理解。 他靠在牧知岁身上，闭上眼, 试图自己消化所有的负面情绪。 高强度的战斗结束，身体很疲惫，精神也很疲惫。 第95页 「为什么呢？」 纪修想不明白。 人心有欲.望, 便会变得残忍狡诈。 欲.望一旦被人利用, 便将生杀予夺给予旁人。 纪修背后。 尸堆下方的地面裂开一道缝隙，像是凶兽的巨口, 将地面上的尸体一点点吞噬。 牧知岁按揉着纪修的指节，缓解他的情绪。 目光越过纪修的肩膀，看向黑色域场外面。 有s级精神体试图破碎他的域场，为了积蓄破坏力，很多反叛者选择了在域场界壁上自爆。 这名s级精神体的力量不强, 破坏域场需要时间，牧知岁将精神能量继续向外扩散，穿过许许多多驳杂的精神体，绕开帝国皇帝的金色域场, 精神触角覆盖岛屿。 微型星门超过一半被清除，反叛者的涌入速度正在变缓。 牧见寒和萨布利曼、洁西雅汇合后, 又分成两队。 萨布利曼和洁西雅继续带人清除岛屿上的微型星门, 牧见寒试图突破覆盖岛屿的隔壁罩。 牧知岁的精神触角伸过来, 洁西雅第一时间感受到了, 双方交换了简单信息。 温茨海默从楼上跑下来。 「隔离罩的能量核心算出来了, 坐标在这里, 有五个。」 他把电子板上复杂的运算展示给牧知岁看。 牧知岁敷衍地看了一眼，着重看最后的五个坐标点。 精神触角再次接触到洁西雅, 把信息传过去。 精神体的信息交互，传递的越清晰复杂，需要的控制力越强，精神体强度要求也高。 如果洁西雅不是s级，牧知岁不敢传递这样的信息，清晰坐标点这样的信息很可能将对方的精神体碾碎。 洁西雅得到隔离罩能量核心的坐标，和萨布利曼商议过后，决定先放弃摧毁微型星门的任务。 如果能解除笼罩住岛屿的隔离罩，唿叫外援，显然是更优解。 两人商议过后，洁西雅驾驶机甲先去通知牧见寒。 岛屿上的信号基站被毁，岛屿上笼罩着隔离罩，通讯也只能靠「吼」了。 牧见寒拿走了三个坐标点。 牧知岁收回了精神触角，黑色域场外，s级精神体的攻击变得激烈。 纪修发现了有人攻击域场，瞬间忘记所有负面情绪，「岁岁？」 牧知岁感应到了他的转变，脸上凝出笑意。「我把他放进来，你来解决他？」 域场，是s级精神体独有，但并不是每个s级精神体都能够施展域场。 域场的施展有限制条件，释放者自己制定，有一套平衡法则。 有一个简单的常识，防御和攻击不可兼得。 强大的防御需要牺牲攻击换取，换而言之，强大的攻击需要放弃防御。 牧知岁的域场拥有极强防御力，代表着他在域场内的攻击力被削弱到了一个极限。 纪修舔了舔嘴唇。 s级精神体，他不确定他能战胜。 体内的精神能量恢復还不到一半，但牧知岁既然提出这样的「建议」，是他判断自己有能力解决这个s级精神体。 这样一想，他跃跃欲试。 地面将域场内最后一具尸体「吞噬」掩埋，鲜血也渗进泥土，只留下暗红色的痕迹，昭示着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牧知岁松开纪修。 域场界壁外，s级精神体积蓄力量，对界壁发动攻击。 接触到界壁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在界壁上产生，他被这股吸力拖拽着。 力道用尽之时，新力未生，他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就被拖了进去。 下一刻，他发现站在域场内的地面上，有一道无可抵御的力量让他的双脚不能离地。 脸上绚丽的兽纹是一片华丽的羽毛，只是无法确定属于哪种飞禽。 无论属于哪种飞禽，双脚被限制在地面，无疑剥夺了他的飞行能力。 没有给他时间适应新环境，纪修的攻击到了。 为了减少精神能量消耗，纪修选择了融合，银色的狼头趴在他肩膀，黑色竖瞳冷漠地看向纪修的对手，带着震慑灵魂的压迫。 牧知岁退回到门口。 温茨海默站在旁边的台阶上，看着纪修单打独斗。 「放他一个人，没问题？」 对方毕竟是s级精神体。 相对于温茨海默的担忧，牧知岁对纪修有充足的信任。 「无妨，纪修天生适合战斗，在战斗中成长最快。」 转头看他一眼，「你实在无事，可以组织人手搜寻一下主楼和附楼，楼里还有不少人，利用、控制、安抚，随你发挥。」 温茨海默在他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口中嘟哝，「我小歇一会儿，怎么也不行？」 说着话，懒懒散散地走了。 瑟维斯拉着都奇从密道出来，就看到了笼罩在外面的域场。 黑色如水晶琉璃，纯净剔透，阳光透过它时，有炫彩的光。 瑟维斯伸出手想去触摸，只能摸到面前的空气。 他闭上眼，手指蜷起来。 地下室的画面又在脑中闪过，一帧一帧，缓慢卡顿。 他急促咳嗽起来，身体弯下，像一只拱起嵴背的猫。 他咳嗽得激烈，脸涨得通红，感觉五脏都要被咳出来。 都奇看着了他，愣了一瞬，脸上的泪来不及擦，扑倒瑟维斯身边，扶着他，「瑟维斯，瑟维斯……」 第96页 耳边的唿唤，模煳又遥远。 瑟维斯忍不住又想起故乡的雪原。 在他不记事时，都奇的族人在雪地里捡到他，把他带回去抚养。 他也将族人当成自己的亲人。 故乡的雪原，生活贫瘠苦寒，却饱含了生命中的喜乐。 年少的他和都奇曾经畅想过走出贫瘠的星球，去到外面的世界，想着他们在外面出人头地，挣了大钱，把所有的族人都接走，过富足的生活。 去年年初，他和都奇在矿山打零工。 突然有人找到他，说他是库里奇家流落在外的少爷，要接他回去。 库里奇家是什么？ 来人告诉他帝国皇帝身边的总管就姓库里奇，论起辈分来，是他本家堂伯。 找到了亲人，他是高兴的，听老人说库里奇总管在帝国权高位重。 他高兴地跟着走了，想着跟家里相认后，他就能实现愿望：把所有族人都借出去享福。 他把人心想得太美好。 他被接到琴马星域，没有见到库里奇家的人。 伺候的僕人说，库里奇家，现在就剩下帝星的库里奇总管和他两个人。 他现在在的地方是琴马星域菲李特家，菲李特家已故主母是他父亲的姐姐。 这些信息都是僕人告诉他的，他无从考证。 后来他见到了菲李特家的大小姐，翠莉丝。 开始被「驯养」。 瑟维斯清楚地意识到被驯养是两个月后的事。 在翠莉丝眼中，他身上能被拿捏的软肋实在太多了。 再后来，他跟着翠莉丝来到了帝星，一番操作后，他进了帝国第一军校。 多少天之骄子仰望的地方，很多人想进都进不了。他，一个偏远行星，连高中都没毕业的人，竟然进了。 多么讽刺！权力让人眼热！ 来到帝星，他自然见到了库里奇总管，没有想像中的温情，库里奇看他就像是看没有感情的物件。 他精准地找到了他在库里奇和翠莉丝心中的定位，一个维繫工具人。 他们不需要他有思想，只要他服从，必要时换取对等的利益。 他能拥有的家人，不在琴马星域，也不在帝星，而是在故乡的雪原，那里贫瘠苦寒，却带给他温暖和欢乐。 「瑟维斯……」 都奇抱着他，不知所措。 瑟维斯控制住身体的痉挛。 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他不知道地下基地的事，这所庄园里都有谁知情。 现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怎么安置都奇。 他需要保命的保障。 瑟维斯扶着都奇站直了身体，从窗户往外看。 黑色域场外是疯狂唿喊的人群，声音经过域场过滤后，听在耳中十分模煳。 域场中唯有的战斗就是附楼前的场地上，纪修正在和一名s级精神体战斗。 学期末的考试中，他已经见过纪修的战斗力。在两支队伍中都是翘楚。 纪修代替他们作为人质被掳走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得而知，只知道很快被解救了。 考试结束刚半个月，纪修已经成长到可以和s级精神体对战了？ 黑色的域场应该不是那名s级精神体的。 是那位帝国七殿下的吧？ 纪修这个人，让人羡慕又嫉妒…… 瑟维斯和都奇从密道里出来，牧知岁就察觉了。 精神触角分化成更细的触丝，进入了两人出来的密道，然后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错综复杂的地下基地。 这个岛屿…… 牧知岁在脑海中搜索相关的信息。 这个岛屿在皇室名下，归皇室日常维护打理，在以往并没有发生异常，皇室好像也没有特别关注。 直到这个岛屿被赐予三皇子牧见寒，作为他大婚场所，岛屿上才大兴土木，修整了以前的建筑，增添了许多布置。 他能知道的信息，并不能解释岛屿地下的巨大基地。 这个基地研究的，和津华星上被拔除的基地，都是同样的东西。甚至，这里技术更先进。 牧知岁的精神触丝悄然爬过地下基地的每一处。 他想起津华星上的那次夜谈。 [这种东西流传出去，你能想像到人们的疯狂。即便被明文禁止，还是会有人铤而走险。这种巨大的诱惑，禁止不了的。况且，它已经开始流传了。] [帝星，有不止一处这样的研究基地。他们已经开始优化，控制实验产生的兽纹转移到身体其他部位。] [到时，只要对外声明，说是精神体二次觉醒。] [个人拒绝不了的诱惑，帝国也拒绝不了。你想想，s级量产的士兵……即使不能大批量制造，作为精锐，那就是震慑寰宇的利剑！] 篝火的光影在对面人脸上跳动，像鬼怪，想要把人拽住拖进地狱，偏又没办法。 「莫斯」，或者说黄昏，转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睛，「你的帝国老了，它在腐朽。想要新生，需要战火和鲜血。」 「很可惜，你的兄弟姐妹都不是这样的料儿，忙着钩心斗角和争权夺利，毕竟一个腐朽的帝国也是帝国。」 第050章 第五○章 婚变尾声 纪修将s级精神体的身体打碎, 同时感应到空气中的碎裂扰动，有什么东西碎裂消失了。 第97页 他若有所感地抬头，黑色域场外的高空, 从远处疾飞来数艘战舰。 战舰上黑黝黝的炮口矫正坐标后，对准了岛屿。 万炮齐发！ 纪修感应到岛屿上的微型星门在炮击中消失，连带着微型星门周围的反叛者。 从天空看, 岛屿在炮击后, 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类似真空地带。 战舰摧毁了微型星门，往密集的反叛者中丢下几颗炮弹, 有效消耗反叛者数量。 投放口打开，每艘战舰上都飞出数百架机甲，还有穿着半身机甲的近战士兵降落到地面。 救援抵达。 帝国第一舰队的皇家近卫，将反叛者诛杀、驱离两处域场位置，将岛屿分割出一个个包围圈。 很快控制住了局势。 金色域场外的五名s级精神体分别被十几架机甲围住攻击, 远离了金色域场。 帝国皇帝收起了域场。 几乎是同时，黑色的域场如碎玻璃般在空中消散。 牧知岁身体摇晃了两下，身上的半身机甲褪去，变换成轮椅。 牧知岁坐在轮椅上, 唇色带着苍白，人也倦懒疲惫地靠着椅背。 纪修抢到轮椅前, 握住他的手, 「岁岁。」 「无事, 只是精神能量消耗的后遗症。」话未说完, 手掌放在唇边, 咳嗽了两声。 连咳嗽声都带着虚弱。 「岁岁。」纪修担忧地想要将他抱起来, 四处张望，希望找到医疗处。 牧知岁按住他的手, 在他耳边低声暗示，「我没事儿，别担心。」 焦急的纪修没有听懂，牧知岁声音虚弱地都快听不到了，怎么可能没事儿？ 帝国皇帝撤掉域场，高坐在座位上。 穿着第一舰队制服的士兵将草坪围了起来。 反叛者被隔绝在外，草坪上的权贵臣工紧绷的精神缓和下来。 一个穿着将官制服的人大步走过草坪，在高台下站定，向帝国皇帝汇报。 「启禀皇帝陛下，反叛者已经被控制。目前正在搜索全岛屿，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帝国皇帝大悦。 「好！」 就在这时，纪修抱着牧知岁闯进了草坪。 帝国皇帝入目就是纪修满身血污和伤痕，看到他怀里的牧知岁，脑子一热，蓦地从座位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迈下高台。 「老七怎么了？」 帝国皇帝一动，他身边的皇后跟着起身。 其他人围聚过来，神色各异。 牧知岁没想到纪修「行动力」这么强 他示意纪修把他放下，纪修固执不肯， 他只好在纪修怀里面对帝国皇帝，「父皇不用担心，儿子无事。」说着咳了两下，「只是精神能量消耗，有些体虚。」 他的话，配合他苍白的唇色，简直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帝国皇帝看他神态，用目光在他身上检查了一遍。 牧知岁身上除了被纪修蹭污的地方，衣衫整洁，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反倒是抱着他的纪修看起来悽惨。 血污满身，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手臂和腿上都有打斗中留下的伤，有的地方还在渗血。 看着两人，帝国皇帝不知怎么开口。 骂一骂？ 牧知岁应该真的只是精神能量消耗后的体虚。 这孩子回到帝星，身体似乎就没完全好过。 好不容易匹配到了纪修，能治疗他的精神崩溃，还没好，就有遭遇了精神体炸弹事件，现在又遇到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帝国皇帝语气温和地问纪修，「急匆匆闯到这里，你有什么诉求？」 纪修仰起脸看着帝国皇帝，「这里的治疗师不好，我想带上将回庄园。」 赫青的医术，纪修是完全信得过的。 这个诉求有些出乎帝国皇帝的预料，他看着牧知岁两人，沉思片刻，答应了。 「我让舰队护送你们回去。」 纪修抱着牧知岁出了草坪，就看到了等在外围的泽维尔等人。 几人身上都有些狼狈，好在没有减员。 今日来岛屿的宾客，很多人的飞艇都受了损伤。 包括牧知岁的。 纪修抱着牧知岁上了战舰。 泽维尔搬着牧知岁的轮椅。 战舰降落在庄园，红连和赫青等医务组的人已经等着了。 纪修抱着牧知岁下了战舰，跟着赫青去了医疗中心。 战舰上的人，有红连招唿。 进了医疗中心的治疗室，牧知岁从纪修怀里下来，对赫青道：「先给他纪修治疗。」 纪修一脸懵地被推进了医疗舱，舱门关闭时，试图坐起身，看着牧知岁的方向，有千言万语要问。 治疗了纪修，赫青拉着牧知岁在仪器上照了照，才相信他真的没受伤。 同情地看了一样医疗舱，「你还真是一点儿没有告诉他……」 纪修这次大多都是皮肉伤，在医疗舱躺了两个小时就出来了。 牧知岁显然在等他。听见他从医疗舱出来，放下手中的电子板，抬眼望过来。 蓝色双眸如天空澄澈，带着碎金般的浅淡笑意，唇色红润，丝毫看不出之前的苍白。 纪修走过去，从轮椅后面抱住牧知岁，脑袋放在肩膀上，来回蹭了几下。 牧知岁笑着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两把。 第98页 「自己想明白了？」 「嗯。」 纪修应了一声，向前探身，扶着牧知岁，两人交换了一个姿势别扭的吻。 躺在医疗舱的两小时，纪修想明白了牧知岁的「不对劲儿」，无非是两个字，示弱。 战斗已经结束，继续展示强大，会招致不必要的嫉妒，甚至怨恨。 不如，见好就收。 「所以，今天晚上，我们要住在治疗室。做个样子给人看。」牧知岁弯着眼睛微笑，「现在饿不饿？先吃点儿东西。」 纪修看着他的笑容发呆，时日长久，牧知岁在他心中的形象越加鲜活起来。 原本悬挂于高空，明亮皎洁不可亵渎的月亮，日渐亲近，可以掬在手中亲吻。每每想到这里，纪修心中总会激盪着莫大的幸福感。 「岁岁……」 抱着牧知岁腻歪了一会儿，纪修才答应去吃饭。 虽然说，今夜要住在治疗室，饮食并不比平常差。 庄园的厨师手艺很不错，难得的是，牧知岁允许他喝了两杯。 自从纪家的那次事后，纪修在庄园就被禁止接触到酒类。他心中发虚，自然不敢反驳。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 纪修是在第二天听到大婚事件的后续的。 他凑在牧知岁身边，看着电子板上，不知道是谁提供的消息。 昨天的婚变事件中，反叛者统计数量超过二十万，具体数量无法统计，很多反叛者在第一舰队的炮火下变成飞灰。 …… 第一舰队还在庄园地下发现了巨大的研究基地。 研究基地如何处置，没有相关消息。 此次大婚事件的所有相关人都被追责，帝国权力又经过了一轮洗牌。 有人落马，有人上位。 消息中还提到了一件事，是关于瑟维斯的。 昨天事件收尾时，瑟维斯拉着一个少年当着帝国皇帝，及权贵的面承认，少年是他有婚约的竹马。 当时，三皇妃翠莉丝脸色精彩。 谁不知道，不久前三皇妃翠莉丝特地为这位表弟举办了盛大的宴会，虽然打着生日的名义，帝星人谁不知道那就是变相的相亲会。 借着大婚，帝国皇帝许了三皇子夫妇三个月的假期，让他们去度蜜月。 是敲打也是恩宠。 「岁岁你说岛屿下面是巨大的研究基地，和津华星那些基地一样？」 纪修惊讶，把电子板上的信息又看了一遍，只说发现了一个研究基地，没说是什么样的，也没说怎么处置。 他询问地看向牧知岁。 牧知岁把电子板从他手中取回来，放在旁边的桌上。 「这种事，是不会昭告公示的。」 帝国皇帝的心思，很难猜测。 「那些反叛者的目的是什么，信息里面也没有。死了这么多人，只是为了一场闹剧吗？」 「国安部正在审问。那五个s级精神体死了两个，三个被擒了。地下基地应该还有不少人被抓住了。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有耐心。」 牧知岁说话中，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儿。他踹了纪修一下，让他往边上挪挪，他准备补个觉。 深色裤管中伸出的足踝，白皙中透着健康的色泽，脚掌修长并不宽厚。 踹纪修的时候，露出一截小腿，光洁如玉，没有了之前的枯藁褶皱。 纪修将他抱起，「去床上睡吧，沙发睡不舒服。」 牧知岁闭着眼，嘴里咕哝一声，翻身挪进他怀里，又打了一个哈欠。 纪修将人抱起，轻柔地放在床上，拉了被子给他盖上。 这原本都是他之前做熟的。 牧知岁这一觉睡到傍晚才醒。 大婚事件三天后。 纪修和牧知岁当时正在阳台上，牧知岁在看书，纪修正联繫牧知岁刚说的一种精神能量运用。 炫目的光芒在天空迸射，瞬间淹没了阳光。 帝星人齐齐仰头，看着天空。 半小时后，炫目的亮光消失，太阳依旧高悬在天空，所有人却都眼前发黑，这是从强光环境进入弱光环境的自然生理反应。 发生了什么事？ 十几分钟后，纪修知道了。 从一千年前开始守护帝星的八大要塞中的三个要塞，开启空间跃迁通道，脱离了帝星，去向不明。 帝国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彻查。 一时间，帝星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被誉为皇家近卫的帝国第一舰队实力八损其三，大有一蹶不振之势。 第一舰队统领昆尼尔上将听到消息后，吐血昏迷。 纪修听得咋舌。 怎么发生的？这种事情事先都没有苗头的吗？ 「能被人察觉，就不可能是现在的局面了。」 帝星每天都有官员落马，权力的牌又洗了一轮。 人手不够，牧知岁被要求「带伤上岗」。 在帝星紧张的氛围下，回家的霍华英、乐希声、博格斯，陆续返回了帝星。 开学前，他们相约着聚了一次。 新学期开始了。 帝国第一军校的三年级四年级生开始例行的校外实习，学校内一下子空荡了起来。 课间时候，听菲尔亚德聊起了各种「道听途说」的消息。 「听说第九区的购物广场，幕后老闆换人了。里面开了很多新店，店里的东西物美价廉。这个星期很多店铺都在搞酬宾活动……」 第99页 …… 「卡布因公司上星期推出了一款新机甲，听说性能不输军用，预购的话能打折。这个周末，要不要去看看？」 …… 学校的生活按部就班，很快就到了一二年级的校外实习，为期三个月。 「你想接帝国舰队发布的任务？」 牧知岁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头，看着正襟危坐、一脸认真严肃的纪修。 看惯了纪修笑容灿烂的脸，一时间他还有些不适应。 「不和你的朋友组队了？一个人去？」 第051章 第五一章 小别离 牧知岁没有过多干扰纪修的选择, 只是根据他的意愿，给出一些建议。 三个月的校外实习，时间说短不短, 说长不长。 纪修离开帝星时，牧知岁没到宇宙港送他。 他意外地在同一艘星舰上发现了斯汀顿、乔立，还有菲尔亚德、博格斯。如果说这四个人还在他想像之中, 看到瑟维斯和他身边的少年, 纪修的大脑有些宕机。 他完全想不到瑟维斯跟来的目的是什么。 纪修乘坐的星舰离开帝星宇宙港时，牧知岁抵达了零区。 帝星零区, 普通人眼中不存在的一个地方。 牧知岁是被帝国皇帝身边的近卫接来的，身边只跟了泽维尔一个人。 牧知岁猜测着帝国皇帝把他叫到零区的用意。 零区位于帝星极地，受帝国皇帝直接统辖，无通行证不得进入。 这是牧知岁第一次来。 帝国皇帝只诏了他一个人。 牧知岁看着下面场地上捉对儿厮杀的，s级精神体, 神情复杂。 感应得出来，下面的都是新晋级不久的s级精神体，凌乱驳杂的域场，粗糙的控制力。 足有几百人。 他看着不说话。 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津华星上黄昏的话。 事情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发展。 他在心里嘆口气, 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事已至此，不如想想这种改变可以带来什么积极影响, 于自身, 于帝国。 想得透彻了, 或许可以扼杀其弊端。 「你觉得用s级组建一支部队, 如何？」帝国皇帝看着下面的场地, 漫不经心地开口。 「不切实际。」牧知岁的回答一点儿也不迎合。 且不说, 即使帝国皇帝得到了技术，短时间也没有这么多的人选和资源。 星际战争中, 个人的超高武力值发挥并不适合所有场所，只有在星内、近星和有母舰支持的场合，才能发挥出能力，可以改变局部战局。大规模的战争中，能确定胜利的还是炮火。 「说得有理。」帝国皇帝丝毫不恼，反而很是赞许。 「虽然不能组建部队，但组建一支尖兵，还是可行的。」 牧知岁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人数不用多，只需要三到五万人。……」帝国皇帝描绘着心中的理想蓝图，画风突然一转，「我需要一个首领，对他们进行训练。」 牧知岁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老七，你愿不愿做这个首领？」 牧知岁转头看他。 帝国皇帝双手扶在身前的栏杆上，目光眺向远处群山，脸上带着怀念，「在兄弟姐妹中，你小时候是最淘气的，鬼点子多，天天上房揭瓦，屡教不改……」 回忆往事，帝国皇帝很是感慨。 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牧知岁，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你考虑两天，我等你回復。」 从零区回来，牧知岁考虑了两天，接受了帝国皇帝的新任命。 军部的职位没有卸，只是多了一层身份。 帝国机密部队「戟」的首领。 牧知岁提了几个要求，帝国皇帝都答应了。 有权从帝国各处调集需要的人才，选拔符合的人选。 「戟」的训练除帝国皇帝外，无需汇报，其他任何人不得干涉。 …… 牧知岁在帝星训练队伍。 经过一周的旅程后，纪修一行人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翎羽星域一颗偏远行星，属于帝国第十五舰队的辖区。 纪修被分到了其中一支小队。 因为没有组队，斯汀顿乔立他们被分到了其他队伍中。 斯汀顿嚷嚷了两句，服从了分配。 纪修被分到的队伍中，还有来自其他学校实习的学生，约占队伍人数的三分之一，身下的是第十五舰队的士兵。 老带新，是帝国军队中的常规作风。 每支小队满员二十人。 连续三天跟着小队正常训练，巡逻，没有出任务，小队中来实习的学生中有人坐不住了。 午饭时，威尔坐到小队长穆特上尉身边。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出任务？我看别的队伍前天和昨天都出去了。」 校外实习的学分是和任务的完成度和数量息息相关的。 穆特上尉转头看了他一眼，埋头继续吃饭，「士兵，服从上官的命令！」 威尔被撅回来，低下头吃着餐盘里的食物，明显可以感受到他情绪中不渝。 没有人把这当回事儿，餐桌上还有士兵讲着笑话，说隔壁谁谁的小队里，谁谁在出任务时出了大糗。 又有人说起某地的亓厄教堂出了怪事儿，无人的祈祷室半夜里会响起欢歌笑语声，许多人去看了，都没弄清楚原因。 第100页 隔壁队伍里一个叫巴姆廷的小队长突然得到了基地长官的宠爱，一步升天。 …… 下午的巡逻，威尔突然报了病假。 晚上，他在角落里和谁通讯，纪修听见了一句半嘴，好像是说他要调离穆特的小队。 威尔的效率很高，此时过后两天，调令就下来了。 穆特任他离开，没有半丝挽留。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威尔是上午离开的，下午他们小队就出了任务。 距离行星不远的近地宇宙空间，某处一道空间裂隙突然向外喷吐大量虫族。 一百年前，翎羽星域还不属于沧澜帝国，当时的政权是亓厄道庭。亓厄道庭是个宗教国家，一百年前，因为内乱，政权崩碎，被周围的国家群起瓜分。 沧澜帝国就是在这段时间将翎羽星域划归帝国版图。 翎羽星域的原居民多是亓厄教教徒，经过一百年的移民，文化的潜移默化，还有三分之一的居民会信仰亓厄教，会在家里供奉亓厄教祖画像。 居民成分复杂，信仰不同，原本就会有很多冲突发生，加上因为一百年的夺国之战打得太激烈，在翎羽星域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空间裂隙。 这些空间裂隙像是空间连结门口，时不时会从里面蹦出威胁来。如虫族，如异兽，有时还会吐出困在星门深渊的星舰。 这次任务徵兆了两千士兵，出动了四艘战舰，纪修所在小队在徵兆之列。 军需官卡伦在基地大门看见妻子的弟弟，上前推了他一下，「在这儿发什么呆？赶紧回小队，要上战舰了。」 威尔被这一推，脚下没站住，往前走了一步，看到是卡伦，神情嗫喏。 卡伦催着他归队，「整队时间只有半小时，赶紧回去，别耽误了。」 威尔没走，卡伦从他的表情中品出什么来，「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威尔把离开穆特小队的事儿说了，卡伦看着他，直到战舰从基地出发，才缓缓吐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望。 或许是他脸上的失望太明显，让威尔心中的不满一下子爆发了，「我不知道穆特有什么好？我的同学做任务都拿到一百分了，只有我还是零分。每天训练巡逻，训练巡逻……有什么好训练好巡逻的？」 「你是这么想的？」卡伦看着他，语气中忍不住带出恨铁不成钢，烂泥扶不上墙的沮丧，「你知道穆特是谁吗？我託了多少人脉才把你塞进他的小队？」 威尔满不在乎，「那破队伍有什么好待的？谁爱去谁去！」 「穆特只是他的化名，他原名叫谢瓦.帕林特。」 忍了忍火气，卡伦告诉了威尔他说知道的内幕消息。 「谢瓦.帕林特？」 对这个名字，威尔如雷贯耳。 可以说，这个名字，对帝国第十五舰队的所有士兵和翎羽星域的所有居民来说，都是传奇存在。 「三年前的事后，他不是被惩罚了吗？有人说他被秘密处决了，怎么还会在舰队里？」 「自然是有人想要保他。」 「这种魔鬼有什么留着的必要？保下他，等他把整个翎羽星域炸了吗？」威尔撇嘴，鼻孔喷了一口粗气。 看着威尔，卡伦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威尔，我和你姐姐送你去学校，是让你学技能明是非的，是不是让你人云亦云。三年前的事，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换成是你，你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 「我？……」威尔被问得一下子卡了壳。 卡伦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你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主见，也该有自己的分析能力。谢瓦.帕斯特被允许带实习生，即便是化名，你也应该能推测这是个什么样的信号？」 卡伦没有催促，等着威尔思考。 「有人想要捞他。」 卡伦点头，「还有呢？」 「那人很有权利，位高权重。」 三年前，谢瓦.帕林特犯的那件事，非权高位重者，是捞不起来的。 卡伦继续点头，引导威尔思索。 「那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呢？」 「这个时候……」 威尔突然福至心灵，「这个时候是帝国军校学生校外实习时间。也就是说，谢瓦.帕林特背后的贵人一定和某位实习生相关。」 推导出来结论，威尔忍不住沾沾自喜，被卡伦一巴掌盖在脑门上。 「现在你知道你转队的决定有多蠢了。往年实习生哪有转队的？转队就相当于放弃了校外实习的分数，就你这么好骗。这么顺利转队，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知道多少人盯着穆特小队里的实习生名额吗？」 说到这里，卡伦情绪激动，忍不住想上脚踹他。 跟随队长穆特登上战舰，找到队伍位置。 穆特小队分配到的战备物资和其他小队雷同，十六架小型战机和四架机甲。 这种小型战机体形比机甲小，造价便宜。虽然在第一军校没有见过，但这些天通过训练，纪修基本掌握了小型战机的战斗方式。 纪修被分配到了一架机甲。 机甲型号老旧。 远离帝星的帝国舰队，配置相对于帝国第一第二舰队来说，显得有些寒酸。 战舰抵达出事故的空间裂隙需要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时间用来整理检查战备，并装载完毕。 第101页 一个小时转眼即逝。 这是纪修第一次看到真实的空间裂隙，像是一只深空巨眼，又像是一张巨口，悬挂在虚无的宇宙中。 深红灼裂的边缘，幽深暗黑的核心，不断向外喷吐着虫族。 这些虫族比去年军校事变那次巨大得多，每一只身长都超过了十米。 第052章 第五二章 重现的要塞 空间裂隙监控站内的人员已经撤离。 这一方空间被虫族充斥, 密密麻麻布满了。 四艘战舰从四个方向围住了空间裂隙，用炮火密集覆盖。 纪修所在的小队负责消灭穿越炮火的漏网之鱼。 这本是第十五舰队士兵们做熟的工作，配合默契。 空间裂隙周围空间的虫族肉眼可见地减少。 喷吐了这么多虫族后, 空间裂隙的能量消耗殆尽，喷吐速度慢到几乎停下来。 几轮炮火覆盖之后，就剩下了清扫工作。 清扫工作, 也是纪修所在小队的任务。 所谓的清扫, 一是消灭战场残余的虫族，二是清理漂浮在宇宙中的虫族残肢。 四艘战舰上, 除了控制战舰的战舰兵外，所有小队出动，覆盖了整个战场。 尤其是带实习生的队伍。 要知道，每一只虫族都代表着分数，无论是击杀, 还是清理。 穆特小队的实习生，除了纪修，还有四人。 本来是有六个人的，威尔自请转队了。 纪修分到是一架近战机甲, 配备了合金长刀和手盾。 速度快，攻击力强, 但脆皮。 对于纪修分配到了这样属性的机甲, 队友在他和穆特身上来回看了好几眼, 几次欲言又止。 战斗开始后, 队员才理解为什么穆特会给纪修分配这样的机甲。 对精神能量极强的掌控力, 表现在机甲上就是灵活和速度, 力量通过机甲加成后变成了锋锐无匹的攻击力。 实战果然和虚拟模拟中不一样，流畅的速度, 广袤的空间，背景是绚丽的星河，纪修沉浸这样的感觉。 机甲拖着明亮的尾痕，穿梭在战场上，合金长刀破开虫族的身体，带起一蓬蓬蓝色或者绿色的血液。 另一架机甲驾驶舱，穆特透过舷窗看到了传回来的画面。 战斗力强，懂规矩不冒头，看来这次的工作很好做…… 他这样想着。 不知道算不算是乐极生悲，空间裂隙周围战场清扫干净，准备收队了。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剧烈的空间波动。 波动最剧烈的中心处，一个巨大的黑影，挤碎了旁边的空间裂隙，缓缓浮现。 周围的监控台和四艘战舰同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撤离！紧急撤离！所有人！快！」 这次任务的指挥官命令发布得又急又快。 来不及上战舰了。 穆特让所有人开启装备色最大速度脱离巨大黑影的笼罩范围。 巨大的黑影如同一只兇残的勐兽，完全撕破了空间，降临到了这方宇宙，现出它的真身。 浮在远处，看着雄踞的这只巨物，一个熟悉的名字占据了纪修的脑海。 奥尼要塞！ 两个月前，帝星消失叛逃的八大要塞中的奥尼要塞。 它的体积相当于三十六分之一帝星体积，十分巨大，尤其在这么近的距离对视。 穆特，或者说谢瓦.帕林特也认出来巨物的身份。 从帝星消失叛逃的奥尼要塞，两个月后出现在了翎羽星域。 目的是什么？ 想要知道奥尼要塞出现目的，还有第十五舰队驻守行星基地的长官伯尼少将。 奥尼要塞出现时，他就派出了更多战舰，想要接近。 要塞上黑洞洞的巨型炮口转动着，瞄准了每一艘靠近的战舰，其中的歼星炮瞄准了近处的行星。 要塞的通讯频道上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是警告也是威胁。 「伯尼少将，不要轻举妄动！」 摧毁了三艘「不听劝」的战舰立威，成功掌握了主导权。 碎裂的战舰碎片，混杂着人类的残肢，暴起的火光。 星际战争的惨烈，明晃晃地展示在纪修眼前。 他不像牧见寒大婚之日乍见众多尸体时那么不适，心情不自觉地开始沉下来。 要塞中的人根本没有把第十五舰队士兵的性命放在眼里，或许只是一串短短的数字。 局势开始僵住。 伯尼少将不得已，开始交涉，「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的，当然是，原本属于亓厄道庭的星域，这里原本就是我们的国。」 这句话一出，第十五舰队开始静默。 第十五舰队召回了派出去的所有战舰和士兵，包括纪修这些实习生。 奥尼要塞下崽儿一样，分出了三个小型要塞，封禁了行星周围空间。 要塞上给了第十五舰队三天时间，投降还是反抗？ 三天后得不到答覆，他们准备摧毁行星。 斯汀顿和乔立来找纪修。 两人也是刚出了任务回来，星内任务。 几乎是前后脚，菲尔亚德、博格斯、瑟维斯和都奇都来了。 齐人聚在一起，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这是什么倒霉体质，上一次学期末实习考试遇到绑架，这一次升级了，直接遇到了叛乱。 第102页 「我们该走了！」 坐了一会儿，纪修和瑟维斯齐声开口。 说完，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纪修让给瑟维斯，让他给不明白的伙伴解释。 「关系到行星存亡，第十五舰队最终一定会妥协。我们留在这里，就成了反叛军要挟帝国的筹码。不要想着我们不会被发现，不会被利用。这里是翎羽星域，原本属于亓厄道庭，即便经过一百年的潜移默化，三分之一的居民还在悼念故主。」 「第十五舰队的士兵将官，有多少是亓厄教徒？」 瑟维斯脸上忧虑重重。 「我们怎么离开？离开这里去哪儿？」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追问。 瑟维斯所忧虑的，正是这两个问题。 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在不知道谁是亓厄教徒的耳目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儿。 离开后，在这个陌生的星球，哪里是他们的藏身之地？ 至于离开行星，在奥尼要塞的全面监控之下，那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如果没有重要的东西，你们就不要回去了。」 纪修道，把刚收拾好的包裹，一人丢了一个，「里面是武器和基本药品，还有食物。」 「在基地反应过来前，我们尽快出发，最好不要惊动基地其他人。」他转头看向瑟维斯，「你的精神体体积小，先去探探路，我们走哪个方向合适，注意安全。」 瑟维斯点头，变换了精神体形态，都奇也想跟着去，但他的精神体是一只雪犬，毛髮浓厚蓬松，体形巨大，不便于隐匿，被瑟维斯拒绝了。 对瑟维斯，都奇言听计从，虽然担心，还是没跟上去。 瑟维斯从后窗跳出去，落在窗外铃树繁茂的枝叶间。 树枝晃动，飞快地跑远了。 六人等了十几分钟，瑟维斯回来了。 七人在房间等了一会儿，等到外面的走廊上没有人走动，轻轻拉开了房门，之所以没有走后窗，因为后窗外面是训练场。 瑟维斯的精神体体型娇小，可以在树枝间跳跃，换成他们，目标太大了。 拉开房门，在空寂的走廊上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纪修瞬间警惕起来，挡住了身后的伙伴。 脸上挂着自然的笑容，和走廊上的人打招唿。 「穆特队长。」 说着话，包裹从身上滑下来，他用脚向后踢了一下。 谢瓦.帕林特看着他的动作，一把推开他，进入房间。 「行了，别踢了，我都看到了。」 纪修没拦住，眼中忍不住带出惊讶。 他明明没有感觉到很强的力量，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推开了？ 谢瓦走进来，目光在众人身上游弋了一圈儿。 藏东西，已经来不及，六人索性坦然地把包裹背在身上。 「警惕性不错，反应也迅速，但经验不足。纪修你过来。」 纪修走过去。 谢瓦指着他手腕上的个人光脑，「既然要逃亡，把你们身上所有能定位，通讯的所有东西都丢掉，或者摧毁。」 视线在几人脸上扫过，「还有你们的脸。」 出色的容貌在逃亡时，是醒目的指示灯。 他把纪修收拾的包裹拉过来，打开看了看。 按照纪修的能力，能收集到现在的资源，非常不错了。 他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七只手指大小的小瓶，丢给没人一瓶，「去，把它涂在脸上，自己捏一张普通的脸。」 纪修伸手接住丢过来的小瓶子，小瓶子里的液体呈现深褐色，粘稠的半流体状。 他心中有个猜测。 「这是易容膏？」 只能改变相貌，不能改变肤色、基因和精神体，有时间限制等诸多弊端，却价格昂贵，有价无市。 「你们有五分钟时间。」 七人相互看了一眼。 纪修率先拧开了瓶盖。 他相信易容膏是真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穆特队长为什么会帮他们？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说起这个，谢瓦心里也是十分郁闷，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带队任务，现在变成了逃亡。 果然，他之前答应得太快了。 对着镜子捏完了脸，纪修把个人光脑等能定位的东西全部毁掉，留在房间。 解腕錶时，看到腕上的红色手绳，动作停顿了一瞬，奥尼要塞出现后沉重的情绪缓解。 他把手绳往上推了一下，藏在袖子里。 指导他们完成准备，谢瓦没有和七人一起走。 七个不起眼的实习生拿着一张领物资的单子往基地仓储库房的方向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第053章 第五三章 战事起 通往基地仓库路上, 一个偏僻的拐角，七人选择了另一条路。 瑟维斯已经侦查过，「穿过这片林子, 就离开了基地范围。注意巡逻队，不被探测仪探测到，十分钟会全面扫描一次。」 纪修等人走后不久, 他的宿舍就被许多人围住了。 穆特小队的队员被围堵在宿舍里。 「你们一个小队, 不知道队里的实习生去哪儿了？骗鬼呢！」 嚷嚷最凶的那个人被人扯着后衣领子丢了出去。 谢瓦双臂环胸，大马金刀地站在走廊上, 冷眼瞅着想要生事的人。 「你们一个个没事儿干啦？来这里是要以多欺少？还是寻衅滋事？说出来，我陪你们玩儿。」 第103页 并不是基地的所有人都知道谢瓦的真实身份，但看到他莫名地心中有畏惧。 推推搡搡，没人想做这只出头鸟。 譁变就在对峙的时间段发生的。 剧烈的爆炸声，让宿舍楼晃动起来。 脚下不稳, 很多人摔倒在地上。 人们爬起来，惊恐地从破碎的窗户看到外面一朵朵黑色的蘑菇云。 帝国第十五舰队驻守翎羽星域，经过一百年的演化，士兵将官中超过三分之一都是亓厄人。 两个月前的帝星事变, 到现在奥尼要塞降临翎羽星域，对方是经过周密谋划的, 利用舰队中的亓厄人挑起譁变, 在情理之中。 基地中密集的警报响彻。 这给纪修七人逃离基地提供了极大便利。 利用混乱, 他们甚至抢到了两架机甲和四架战机。 如果没有奥尼要塞封锁空间, 他们甚至能够借着混乱逃离翎羽星域。 七天后, 谢瓦按事先约定的记好, 在密林深山的一处山洞找到了躲藏的七人，给他们带来了补给, 和新消息。 他们选的这处藏身地，隐秘难寻，但通讯断绝，信息获取十分不便。 从谢瓦口中，他们知道了第十五舰队譁变后，亓厄人掌控了舰队指挥权。 和奥尼要塞同时失踪叛逃的八大要塞其中的绛芃要塞出现在隔壁的兰庭星域，并取得了兰庭星域的掌控权。 兰庭星域不属于沧澜帝国，属于德聿卢华联邦。 德聿卢华联邦政权如一盘散沙，对于丢失了兰庭星域，採取了不发声的默认态度。 至于，和奥尼要塞、绛芃要塞一起消失叛逃的艾黎尔要塞一直没有出现，无形地震慑着周围星域。 在亓厄首领宣布对翎羽星域的控制后，临近的帝国第十七舰队、帝国第十六舰队曾经发动过一次对奥尼要塞的攻击，被利用时间差挫败。 亓厄首领对全宇宙发出通告，重建亓厄道庭，由圣子继任教皇，统摄帝国。 教皇的继任大典在两个月后，欢迎星际各政权前来观摩建交。 纪修看着亓厄圣子的影画儿，捏了捏眉心。 瑟维斯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圣子影画儿，「你认识这个人？」 瑟维斯的话，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起来，一起向纪修看过来。 「我不确定。但两人确实很像。」 帝国第一军校，纪修申请的后勤学院医疗系学生宿舍，住斜对门的玥汶.黎蹈，那个换男友像是换衣服一样的医疗系二年生。 但这两人，除了相貌，纪修几乎找不出相通点，他无法想像将这两人联繫在一起。 听到名字，菲尔亚德想起来一些。 「这人在学校挺有名儿的。」菲尔亚德咳嗽了两声儿，「亓厄圣子说不定就是他本人。虽然花边新闻多，他在学生间名声不怎样，却时常跟着男友们出入各种场所……这学期他没来上课，听说是办理了暂时休学。」 「在军校，他用的也许是化名。」 翎羽星域叛乱的消息传回帝星，帝国皇帝震怒。 数位在帝星修养的上将们请缨，「愿为陛下剪除亓厄邪教，收復翎羽星域！」 老将们口号喊得响，帝国皇帝并没有脑门一热。 对帝国的老臣，帝国皇帝还是有清晰的认知的。第十六、十七舰队的讨逆行动被挫败，并不代表第十六、十七舰队的指挥官是无能之辈。 因为亓厄军的统帅是聿南，此人多智善谋，极善统兵，是帝国大力培养的，第一舰队总帅铎彦上将接班人。 谁想，他竟然叛变了！ 亓厄军有聿南统领，想要从中取得胜利，帝国中这样的人才，帝国皇帝掰着手指数了数，也没数满一只手。 如果说亓厄的叛乱是砸在帝国皇帝胸口的大石，边境星域赫费犽传来的军报就是一梭贴面飞射的子弹，正中他的眉心。 赫伽帝国选择发兵的时机如此巧，很难让人不相信，他们之前和亓厄没有串通。 军报抵达帝星时，赫伽帝国舰队占领了赫费犽星域半数以上的星球。 赫伽帝国此次领兵的统帅是帝国公主雀绫。 赫费犽星域原属赫伽帝国的居民对赫伽帝国的「入侵」表示出了极大的欢迎。赫伽帝国舰队没到的地方，爆发了许多军民自己组织的起义叛乱。 雀绫代表赫伽帝国对宇宙发出公告。 赫伽帝国此次出兵沧澜帝国，有两个目的，收回原属于赫伽帝国的赫费犽星域，迎回帕提亚皇后。 影像中的女子身材高挑，一身戎装，有着湖蓝色的长髮，和一双翡翠般的眼睛，慷慨陈词，从容不迫。 帕提亚已经看了很多遍，海水般幽蓝双眸盛满了思念。 雀绫长这么大了…… 伸手想要触摸影像中的女子，手指却穿了过去。 帕提亚依旧是欢欣的。 帝国皇帝怒气沖沖赶来兴师问罪，入目就是这样的场景。 「帕提亚！」他怒上加怒，狂暴的精神能量瞬间将投影设备撕碎。 除了帕提亚，大殿里的一切，包括侍女都成了他的泄怒对象。 裹挟一身怒气，帝国皇帝走到帕提亚面前，低头看着她。 帕提亚神色平静，幽蓝双眸中没有泛起丝毫波动，她看着帝国皇帝。 第104页 「陛下何必如此生气？」 投影设备坏了，她十分惋惜地把碎片推到一边。 帝国皇帝看着她的举动，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帕提亚被他勐力一拉，趔趄了一下。 「帕提亚，你是不是也想着回归赫伽？我告诉你，这是做梦！」 对于他的震怒，帕提亚神色依旧平静，「我知道。所以陛下可以放开我了吗？」 在帕提亚这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帝国皇帝气沖沖地走了。 回到前朝，众人还在争吵，关于亓厄军，关于赫伽帝国，要不要出兵，谁来统兵。 牧知岁得到翎羽星域的消息，并不比帝国皇帝知道得早多少。 亓厄军封锁了翎羽星域的通讯，里面的人向外传递信息需要经过重重阻碍。 他相信纪修，并不担心他暂时的安全。 两个月后的教皇继任大典，是个时机。 但亓厄方便，必定做了周密安排。 是机会，也是危机。 他考虑着亓厄方面如何破局，赫费犽星域的军报传来，他吃惊不已。 这个时候…… 牧知岁第一个闪念就是宫中的母妃。 赫伽帝国的公告一出，帕提亚母妃的处境会更艰难。 他的视线落在手腕上的蓝色手绳上，深浅不一的蓝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折射绚丽的光彩，静谧深邃。 牧知岁在去往帕提亚皇妃住所的路上被宫中内侍拦住。 来人十分恭敬，低垂的腰身几乎要伏到地上。 「陛下请七殿下去议事殿。」 牧知岁抬头看向不远处，帕提亚皇妃的宫殿遥遥可见，沉思片刻，跟着内侍去了议事殿。 议事殿内，帝国重要部门的首脑们都在，帝国皇帝坐在高位上。 不知是不是累了，身体斜靠着椅背，手臂撑着扶手。 「父皇。」 坐在轮椅上，牧知岁对高位上的帝国皇帝见礼。 看着阶下的牧知岁，帝国皇帝忍不住又想到帕提亚。 母子两人长得实在太像，除了牧知岁的发色。 帝国皇帝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盯着牧知岁。 「我任命你为统帅，令你前往赫费犽星域，反击赫伽舰队，夺回赫费犽星域！」 帝国皇帝的每一句都隐藏着深刻的恶意，锥心扎肺。 牧知岁望着高位上的帝国皇帝，片刻，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 「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父皇不妨听听。父皇任命我为统帅，帝国舰队任意调度，我帮父皇击溃亓厄叛军，夺回翎羽星域。还可以附送翎羽星域周围的其他星域，甚至整个德聿卢华联邦，如何？」 牧知岁浅笑着，坐在轮椅上，翘起了腿，毫无畏惧地和帝国皇帝对视。 「大胆！七殿下怎么可以这样和陛下说话？」 议事殿中，突然有一人跳出来，指着牧知岁训斥。 牧知岁用眼角余光斜视了他一眼，「哪又是谁说财政部可以这么跟我说话的？」 平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指着牧知岁的财政部长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抽了一巴掌，身体转了两圈儿，摔在地上，起不来了。 牧知岁看着帝国皇帝，「父皇觉得我的提议如何？至于赫伽帝国，如果帝国中有其他人可以做统帅，父皇尽可任命。如果没有，父皇不妨想想如何消弭两国矛盾。放母妃回归故国，未尝不可。」 第054章 第五四章 谁的故人 放母妃回归故国, 未尝不可。 牧知岁的一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 议事殿中，所有人都惊骇于他的大胆, 忍不住抬头看向高位上的帝国皇帝。 帝国皇帝面色铁青，难看至极。 牧知岁继续撩拨虎鬚。 「我可以亲自护送母妃至赫费犽星域。如果赫伽帝国迎回母妃后，想借其他生事, 我可以想父皇保证, 绝不让他们占到半点儿便宜……」 他神情带着烦躁和不耐。 日薄西山的帝国，腐朽的政权, 腐朽的权贵，一切都散发着陈旧腐烂的霉味儿。 在这样的环境中浸润了一年，他以为他会适应。 到头来，只是幻象。 不如，掀了桌子算了…… 一头黄金勐虎从帝国皇帝身上唿啸而出, 向着牧知岁当头扑落。 精神体的威压，让议事殿的人躬身俯首，没有人敢抬头对抗。 黑色水晶盾牌挡住了黄金勐虎的扑杀，黑色豹猫头匍匐在牧知岁肩膀, 黑色精神能量覆盖全身，牧知岁从轮椅上起身, 在议事殿众人的视线中站直了身体。 牧知岁回到帝星后, 出现在人前都是坐在轮椅上, 视线高度的差距让人无形中会忽略许多东西。 直到现在, 帝国皇帝才意识到这个孩子长大了, 长成足以和他对抗。 感受到殿中的精神能量波动, 殿外的近卫冲进来，准备护驾。 手持各种长短武器的士兵挡在帝国皇帝身前, 看到和帝国皇帝对峙的牧知岁，呆愣住。 金色精神能量和黑色精神能量在议事殿激盪。 牧知岁髮丝扬起，银色长髮衬着他英挺的眉眼，添了冰冷的杀伐之色。 帝国皇帝目光复杂地看着牧知岁，在他身上看到了忍耐，不耐，还有压抑的疯狂。 帝星第二区。 第105页 牧知岁庄园地面裂开，一艘巨大的战舰从地下破土而出，遮蔽了第二区的天空。 战舰离开第二区，向着皇宫所在的第一区飞来，最终悬停在皇宫上方。 牧知岁迈步走出议事殿，轮椅变成的器甲兵哒哒地跟在他身后。 他站在殿前台阶上抬头。 巨大的战舰就悬浮在头顶，银灰幽蓝的舰身，带着浩瀚的威压。 舱门打开，成编队的机甲从战舰中飞出，呈护卫之姿落在牧知岁周围。 领头的机甲里面传出庄园侍卫统领诺西的声音，「殿下。」 戍卫皇宫的帝国第一舰队首领终于赶到议事殿前，手中枪炮对准备台阶上的牧知岁。 「七殿下，这里是陛下的议事殿，不是殿下可以放肆的地方！」 牧知岁脸上的笑漫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轻蔑。 「是吗？我倒是想看看是怎么不允许放肆！」 他走下台阶，一步步逼近。 首领此时感觉到被架在火上烤是什么样的感觉了？他说了句狠话，非但没有让人畏惧，反而让自己没有了台阶下。 没有帝国皇帝的准确命令，他不可能在议事殿击毙一个皇子。 牧知岁走过他身边，直到走远了，议事殿内也没有命令传出来。 他满脑门子汗，跪在议事殿前坚硬的地砖上，希望不会因为这件事被降罪。 从议事殿出来，牧知岁直接去了帕提亚皇妃的宫殿。 似乎早知道他会来，帕提亚已经收拾好了，坐在正殿，显然是在等他。 「母妃……」 牧知岁原以为要废一番口舌。 未想在他来之前，帕提亚已经做好了决定。 帕提亚怀里抱着一只香木盒子，除此之外身无长物。 她微笑着把手伸过来，搭在牧知岁手臂上。 牧知岁伸手扶她，看向宫殿里面的侍女。 注意到他的视线，帕提亚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她们就不跟着了。她们都是生在沧澜的，何必跟着我背井离乡。」 议事殿里一直没有命令传出来，牧知岁的战舰停留在帝星第一区上空，没有即时离去。 悬停了十天之久。 对于亓厄和赫伽的事，帝国官员们来来回回反覆争论，没有结果。 对于悬停在上空的牧知岁战舰，初始还有人心中惴惴，毕竟头上悬着一个大杀器，谁不提心弔胆。 在牧知岁的战舰周围布置了第一舰队防卫。 没有人知道牧知岁心里想什么，为什么一直不离开。 曾经有人试图接近战舰，和牧知岁「谈心」，人选中包括牧见寒和牧厌霜，被毫不留情地驱逐了。 就在人们要习以为常时，第十天夜晚，牧知岁的战舰突兀地离开了帝星。 第一舰队反应过来追击，指挥部接到前方传回来的情报。 在帝星三辅星防御圈外的太空，出现了一只舰队，战舰舰身上有「烛萤」的标识。 「烛萤」，牧知岁麾下，沧澜帝国战力最强、有特殊名字的舰队之一。 要不要战？ 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的统帅不敢担责，向帝星的帝国皇帝请示。 帝国皇帝的回覆姗姗来迟，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放行。 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眼睁睁的看着牧知岁的战舰和烛萤舰队汇合，飞离了帝星。 到了安全距离后，牧知岁更换到了烛萤旗舰，连带着帕提亚、红连、赫青等人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远离了帝星的缘故，帕提亚的情绪明显地缓和放松下来，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生动，眼睛明亮带着期翼。 「母妃，您想去赫费犽吗？或者我们一起回我的封地，千星，日亥，都可以。」 牧知岁的语气小心翼翼。 帕提亚笑着摸摸他的头，「去赫费犽吧，我想去看看他们。」 虽然她没有明说「他们」是谁，牧知岁知道，那是母妃另外的两个孩子。 「好。」牧知岁答应，「等去了赫费犽，我们一起回千星或者日亥。」 牧知岁没有说在赫费犽后，直接让帕提亚归国。 虽然他在议事殿上扬言，要送母妃回归故国。但这不是一件说说就能成的事儿，帕提亚回归赫伽代表着什么，他们都清楚地知道。 「母妃，再等些时间，两三年就好，我亲自把您送归赫伽帝星。」 「好。」帕提亚温柔地答应，「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纪修会有吉祥庇佑，实在担心的话，你去接他回来，不用一直陪着我。」 帕提亚突然提到纪修，让牧知岁神情有些怔忡。 虽然他在翎羽星域做了安排，但确实有些时日没有收到那边传递的消息，心里的焦躁应该是被看出来了。 牧知岁安慰道：「我做了安排，母妃不用担心。亓厄那边时机未到，还有时间。我们先去赫费犽。」 从母妃那里离开，牧知岁去了旗舰指挥室。 不久之后，舰队将进入空间跃迁飞行，期间不会收到外界传递的任何消息。 烛萤此次前来的统领是怀顿中将，谨慎守成稳健。 泽维尔穿回了烛萤舰队制服，把整理好的情报递给牧知岁，捡着重点快速概述。 「帝国发了公告，公告中说，帝国皇帝体恤赫伽帝国皇帝和公主与生母多年未见，特命殿下护送帕提亚皇妃至赫费犽星域，全其思念之情。」 第106页 泽维尔一边叙述，一边偷瞄牧知岁的表情。 「接着说。」 牧知岁坐在椅子上，倚着靠背，双腿交叠，一边听泽维尔说，一边翻着他整理出来的情报。 「帝国皇帝任命殿下为帝国统帅，命令赫费犽星域附近驻守的帝国第二十一、第二十二和第二十六舰队统一受殿下节制。」 「帕提亚皇妃和赫伽帝国皇帝公主会面后，将帕提亚皇妃迎回，收復赫费犽星域。」 泽维尔说完，牧知岁基本看完了长长的帝国公告，内容和泽维尔总结得大差不差。 目前最重要的情报就是这则帝国公告。 帝国公告下面紧接着是关于亓厄和翎羽星域的情报。 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除了赫伽帝国外，这几天又有许多政权宣布了对亓厄政权的支持。 亓厄在拿下翎羽、兰庭之后，接连收復了两处亓厄故地，一时间在宇宙各国间风头无两。 对于沧澜帝国公告中的命令，牧知岁不打算全部遵从。 帝国之所以发出这通公告，很大概率是为了要一块遮羞布。 帝国第二十一、第二十二和第二十五舰队的态度，赫伽帝国的态度…… 此去赫费犽，还要做一番谋划。 牧知岁这边被绊住了脚，洁西雅已经做了决定去翎羽星域。 幼弟被困翎羽星域，消息传回来时，辛格夫人当场就犯了病，经过这些时日的疗养，微见好转。 迪诺在第二舰队走不开，辛格伯爵想要自己去翎羽星域，被洁西雅驳回了。虽然老头子老当益壮，这些年也从来没有过病痛，但毕竟六十多岁的年纪了。 正好帝国这边要调查亓厄的情报，她「以私」了一把，主动申请出外勤。 离开帝星的星舰上，「偶遇」了苏南大公。 苏南大公笑呵呵地和洁西雅打招唿，「洁西雅侄女，很巧，你也要离开帝星，我也是。不如我们搭个伴儿，菲尔亚德和令弟是好友，咱们人多好办事儿。」 双方的目的是什么，都心知肚明。 洁西雅没有拒绝。 能在帝国混迹这么多年，苏南大公老奸巨猾的狐狸形象深入人心。 虽然子嗣这方面，一直是政敌攻讦他的最佳武器。 目标一致，己方多了苏南大公这样的人物，不算坏事儿。 几经周转，洁西雅等人做了多次变装，抵达翎羽星域，已经是二十多天后了。 许多距离近的公国派来参加教皇继任大典的特使团已经到了，在宇宙港外排队等着接受检验。 洁西雅他们给自己「抢」了个身份，伪装成某个小公国的特使团。 在等待检验时，看到宇宙港进出了上百艘巨型商用星舰，向周围人打听。 「那些商船啊，是绿夫人的商队。」 「绿夫人你们都不知道？绿夫人是星际大商人，听说还是某个帝国的女公爵，离这里有些远，说名字，你们不一定知道。」 「绿夫人是教皇继任大典特邀的贵宾。」 第055章 第五五章 久别重逢 为了招待各国特使团, 以及前来参加教皇继任大典的宾客，亓厄官方招募大量人手，用在服务业。 亓厄原本的帝星在一百年的政变中被摧毁, 星球碎片清理了二三十年才清理干净。 这次政权光復，政权上层统一选定了翎羽星域的扶苍星作为帝星，也就是纪修实习的行星。 在山林里面躲藏了一个多月, 整个翎羽星域所有星舰许进不许出。 直到前几天, 他们才有机会出来。 纪修穿着统一的僕从制服，跟在管事身后, 他身边是博格斯。 暗中有谢瓦.帕林特照应，改头换面后的他们被安排进了后勤部招聘的临时工团队。 纪修和博格斯被分到了装卸工的工作，有需要装卸的活儿，两人就会被叫去。 斯汀顿他们分到了相对轻松的活计，瑟维斯和都奇在后厨帮工, 乔立带着斯汀顿揽了打理花草的活儿，菲尔亚德一个人被分去了仓库。 被约束了活动范围，接触不到核心。 这也是亓厄官方会招募临时人员的原因。 几人虽然受了谢瓦.帕林特的照顾，但自从一个多月前见得那一面后, 就没有在见过了。 他们来应聘，也是谢瓦.帕林特给他们传讯说, 已经给他们做好了假身份, 让他们先混进来, 等待时机。 这几天, 他们埋头工作, 相互之间没有联繫。 有心打听谢瓦.帕林特现在的处境, 克制住了。 管事领着两人到了一艘商船下面，把清单递给他们, 「你们先按照清单清点货品，核对无误后，从东西卸下来。放在那个区域，黄线标识的那里。」 纪修弯腰把清单接过来，态度恭敬，面带微笑，「好的，贝利管事。」 贝利管事非常满意他的姿态，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是踏实肯干的，从不偷奸耍滑。我跟上面的总管事说说，把你们的酬劳待遇往上提一提。」 纪修立刻笑得满面春风，一连给他鞠了好几个躬，「贝利管事最是体贴我们这些卖力气的。等领到钱，请贝利管事喝酒，贝利管事一定要赏光。……」 纪修满口恭维，博格斯没说话，但一直憨憨地笑，纪修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给了贝利管事极大的满足感。 第107页 两人送走了贝利管事，博格斯爬进货舱，先查看了一遍。 货品基本上都是大典上要用的器具。 纪修反覆把清单看了几遍。 清单上的货品都标註了生产地，是翎羽星域外的地址，纪修没听说过的公司。 让纪修在意的是清单上货运方的标识。 这是一个古体「林」字扭曲变幻后的圆形图案，纪修记忆中见过。 在母亲的书房，被收藏在抽屉里的林雅的私印。 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私印上的额图案拓印在纸上，林雅抓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描绘。 「这是妈妈的姓，小修一定要认识。说起来，当初勘定商号标识时，许多人都选择这个图案，只是选择另一个的人更多。」 毛笔细软的鼻毛刷在鼻子上，痒痒的，小小的纪修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从记忆中回神，纪修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清单上看到这个标识了，他和博格斯装卸的超过一半的物品清单上都有这样的标识。 纪修十分好奇，但现在不是「妄动」的好时机。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来不及重建道庭。 亓厄徵用了扶苍星最奢华的政府公馆，作为圣子的起居行宫。 琉璃筑顶、金砖铺地的奢华宫殿，亓厄圣子正在宴客。 作为被招待的宾客，谢瓦.帕林特一点儿也没有宾客的自觉，他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地踩在座位上，举杯豪饮，大口朵颐。 「帕林特将军应了？我敬帕林特将军一杯。」 亓厄圣子端着酒杯，对着谢瓦.帕林特遥敬了一下，挨在嘴边沾了沾唇。 他身着铂金浅黄色亓厄圣子制服，脸上笑容亲切，声音和煦。 如果纪修在场，一定不会认为他是军校同窗。 两人差距有点儿明显。 在翎羽星域的行星上捡到谢瓦.帕林特，是给朱绯的意外之喜。 谢瓦.帕林特此人，在翎羽星域高层、附近驻扎的帝国舰队，以及当地人心中，都是特殊的存在。 帕林特出身寒门，军功一步步累计，不到三十岁就晋升少将，在平民中是传奇偶像般的存在。 水门事件时，帕林特晋升少将刚一年。 谢瓦.帕林特一直不接受招降，朱绯好吃好喝地供养了他大半个月，每日派人去游说。这两天，谢瓦.帕林特的态度松动了。 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他可以为亓厄训练士兵，但不带兵参与亓厄的復国战争。 这个结果对朱绯来说，不好不坏。 真要这时放给帕林特军权，让他参与战争，即便他信得过，跟着他的那些人备不住要给帕林特上多少层保险。 一个弄不好，就会把人「气」跑了。 先练兵也好，以后时日长着呢。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侍从从殿外走进，走到朱绯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退到一边，低头垂眼地站好。 朱绯从座位上起身，向帕林特看过来，邀请他。 「有贵客到了，帕林特将军随我去迎一迎。」 扶苍星的七号宇宙港是翎羽星域最大的宇宙港。 此时宇宙港外一艘巨大的星舰正在缓缓入港。 朱绯从星舰上下来，缓步走来。 人群前方穿着亓厄军元帅制服的男子回首，看到他，微微颔首。 帕林特认得，这人是聿南。 朱绯走到聿南身边站定，眼睛看着宇宙港出口处，身体微微向他这边倾斜，低声问，「绿夫人还没到？」 「快了。」聿南简短地应了两个字，目光落在帕林特身上。 帕林特自来熟地对人笑了笑，举手打了个招唿，「聿南元帅。」 聿南此人，在军校读书时，算是帕林特的同期，帕林特时常听到身边同学谈起他的名字。 毕业后，帕林特来了翎羽星域，聿南留在了帝星，没想到几年后，两人在这种境况下再见。 能得亓厄两位最高政首迎候，绿夫人当此殊荣，是因为利益。 亓厄初建，需要盟友，哪怕为此让渡某些利益。 绿夫人庞大的商队，能从遥远的宇宙带来亓厄需要的很多东西，比如军火。 没让亓厄政首等太长时间，很快人潮声从宇宙港里面传出来。 一排车队从宇宙港出口处走出来，首车上坐着一位美女，娥眉淡扫，看不出年龄。 车队停下，首车上的美女下了车，墨绿色的长裙衬得她腰身纤纤，身材高挑。 朱绯和聿南迎上前去。 绿夫人对两人行了一个执扇礼，「朱绯殿下，聿南元帅，幸会。」 双方相互热络客套了几句，朱绯将绿夫人请上星舰。 「夫人远道而来，本应以华衣盛服美酒佳肴相待。但这里穷乡僻壤，粗鄙简陋之处，请夫人见谅。」 星舰内布置奢华，地面上铺着寸尺寸金的地毯，待客的酒水也是少有的珍稀品种。 对于朱绯的自谦，绿夫人不置可否，顺着他的话头，谈起宇宙各国见闻轶事。 双方相谈甚欢。 绿夫人到访亓厄被官方制成视频，在所属星球的公共屏幕上滚动播出。 纪修在公共屏幕上看到视频，已经是当天夜里十点后。 他和博格斯刚装卸完一船货物，往食堂走的路上，看到了路边广场上的大屏幕。 第108页 博格斯回头喊他好几声，纪修才从视频中回神。 接下来的时间，纪修心不在焉。 回到宿舍后，博格斯躺在床铺上很快睡着了。 两个人一个宿舍，只要博格斯不说，没有知道他今晚在不在宿舍。 心中有个念头，在纪修心中越烧越旺。 他换了衣服，从宿舍熘出来。 视频中大肆宣扬绿夫人到访的事件，提到了今夜宴会的地点。 夜里的扶苍星，街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亓厄军，想要避开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纪修变换了三次身份，才混进了宴会地。 顶着一张其貌不扬的脸，纪修将一名观察了许久的宾客拖进单独客房，敲晕的时候，十二点的钟声正好响起来。 再一次换了身份，保证当事人天亮之前不会主动醒来，纪修把人塞进了床底。 变装后，纪修出了客房，刚走了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你，过来。」 纪修转头，看到走廊上站着一个穿帝国军服上贴着亓厄军衔章的青年男子。 帝国舰队被招降后，时间短，制服还没来得及统一更换，只是更换了上面的衔章。 男子显然喝得有些醉了，脚步踉跄地走过来，中间差点左脚绊倒右脚。 他走到纪修身边，手臂啪地搭在纪修肩上，一股浓郁的酒气从他身上传来。 纪修皱眉，看看走廊前后无人，准备把他掀翻在地上一走了之。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看到青年男子对他快速比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 青年男子笑着拍他的肩膀，「走，兄弟，陪我喝两瓶。」 拖着他的肩膀，拐进了旁边的走廊。 第056章 第五六章 故人？ 看到青年男子做的手势, 纪修没有挣扎地被拖走了。 拐进另一条走廊后，两人原本在的走廊尽头熙熙攘攘涌进来一群人。 看其衣着谈吐，这些人都是亓厄的高层政要。 他们高谈阔论, 笑着经过走廊，拐入另一条通道，通道尽头是另一个宴会厅。 纪修不敢放开精神能量进行探测, 遇上精神能量控制高手, 这么做无疑自动送到虎穴口的肥羊。 他耳力敏捷，还是听到那些人的零星言语, 虽然大多都是无聊的客套恭维。 赫伽，联盟，牧知岁，故国。 这几个词语是怎么联繫到一起的？ 被困在扶苍星，外界消息断绝, 他们能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亓厄官方想要他们看到的。 纪修思索着，被青年男子带进一个嘈杂的大厅。 这里的宴会厅似乎很多，纪修进来后已经见过了五六个, 不同的宴会厅，不同的参与者, 一直没有找到他今夜想见的人。 这个宴会厅聚集的大都是年轻人, 有军部的年轻将领, 也有政要权贵家的子弟。 进入大厅前, 青年男子松开了纪修, 先进了门, 向着他熟悉的圈子走去。 没有招唿纪修，好像他们只是前后进门的陌生人。 纪修找了个僻静人少的角落, 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那是青年男子在进入大厅前悄悄塞进去的。 是一张地图。 随处可见的，一般展示在建筑入口屏幕上的平面布局图。 这张地图就是此次宴会的平面布局图，上面清楚的标註了宴会厅、花园、湖泊、停降场的位置。 地图上，停降场的位置被划了一个标识符号。 这个标识符号，正是纪修这些天见过很多次的古体字「林」的幻化标识。 要不要相信？ 在心中问出问题时，纪修决定去看一看。 故意拿出这样的标识给他看，显然对方多多少少知道了他的身份，在他进入宴会地点不久就能找到他，或许他身边一直都有对方安排的人手。 既然对方发出了邀请，不妨去赴个约。 纪修喜欢明局。 停降场停着许多不同规格款式的飞艇星舰，纪修一位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目标。 但他距离停降场还有一段距离，就发现了目标。 停降场上，那艘最大的星舰，舰身上涂着醒目的标识。 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纪修避开停降场周围的执勤巡逻人员，悄悄摸了过去。 星舰舱门大开，内部灯火通明。 星舰上的留守人员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 纪修躲在暗影里，想着怎么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潜入星舰内部。 坐在舷窗位置的中年男子像是接受到了什么讯息，从座位上起身，透过舷窗向外面看过来。 搜索了一圈儿，无果。 中年男子重新坐下，和通讯器另一端的人说了几句话。 纪修藏匿在暗处，控制住了要进入星舰的欲.望。 他今夜出来的目的不是这个，在敌友未明的情况下，冒险进入对方巢穴，显然是不智的。 暗中观察了两个小时，没有看到想要见的人，纪修悄悄退走了。 绿夫人从宴会上回来，接近凌晨，听了下属的汇报，会心笑道：「他是个聪明孩子，该谨慎时是最谨慎的。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机会。」 纪修回到宿舍，博格斯睁眼躺在床上等他，看见他回来，确定他没有受伤，什么也没问。 这些私事，纪修不方便和外人讲，也就什么也没说。 第109页 睡了两个小时，已经是上工时间。 吃了早饭，去领了任务单。 今天他们两个的工作不是装卸，而是破拆，把运到现场的货物设备的包装打开。 这也是一个力气活儿。 纪修手中端着电动剪刀把捆绑在外层的金属绳剪断，博格斯负责撬开里面的包装木箱或者金属箱。 他们工作的地点就是十天后亓厄圣子加冕教皇的继任大典祭坛。 祭坛的搭建已经接近尾声，周围配套的建筑也在紧锣密鼓地修建着。 纪修今天破拆的设备是要用在配套建筑上的。 破拆好的设备很快被工地上的建筑机械吊运走，安放到合适位置。 纪修估算着，再有两天，建筑就能修建完毕，只剩下最后的修饰工作。 午饭，纪修和博格斯是在工地上吃的。 正吃着饭，突然一支军队闯进来，封锁了工地，说是在修建工人中发现了沧澜帝国间谍。 纪修和博格斯面面相觑。 军队把工人分批次驱赶到旁边的广场上，进行基因和精神能量检测。 纪修和博格斯就在下一批。 纪修不知道帕林特给他们的伪装到了哪一个层面，是否能骗过基因和精神能量检测。 周围挨挨挤挤的全都是神情紧绷的工人，不远处是荷枪实弹的士兵，还有机甲队在巡逻现场。 等？还是逃？ 广场上发生了骚乱，人们高声吵嚷着。 「间谍！」 「他是沧澜帝国间谍！」 …… 精神体的光芒伴随着枪弹的炮火声。 广场上人群四散，如同慌乱的无头苍蝇。 广场上负责警戒的士兵被拥挤的人群冲散，骚乱很快蔓延到了等待检测的人群。 骚乱中，有人沖向亓厄士兵发动了精神体自爆。 纪修和博格斯混在四散的人潮中，向着外围移动。 这样的暴动在扶苍星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但距离这么近还置身其中的，纪修是第一次遇到。 奔跑中，纪修拉住博格斯，就地往旁边一滚，躲在一处遮蔽后面。 旁边的人被流弹射中，当场爆成了一团血雾。 判断着时机，抓住空当儿，两人从遮蔽后面快速跑出，跑进附近的建筑里。 作为新建，教皇继任大典用的建筑，亓厄士兵不敢用重型武器轰炸，这就有了喘息之机。 很多人做了和两人一样的选择。 很快，工地上躺满了不知是沧澜帝国间谍，还是普通百姓的尸体，还有一片片、一滩滩看不出形体的肉泥。 建筑阻碍了机甲进入，亓厄军封锁了建筑各个出入口，荷枪实弹的士兵进入建筑，开始「猎杀狩猎」。 建筑入口处，甚至有人开盘下注，看谁狩猎的数量多。 这就是亓厄？ 纪修看着亓厄士兵不容分辩毫不留情地猎杀进入建筑的所有人，心里只觉得讽刺。 政权更迭，需要流血，不是滥杀！ 高层的奢靡，军队的嗜杀，无一不是取败之道。 在死亡和反抗之间，纪修选择了反抗。 设置好陷阱后，他和博格斯诱杀了一支六人小队，夺取了对方的装备，穿上了亓厄军的衣服。 制造爆炸，从建筑中逃离。 对陷在建筑中的许多人，纪修感觉无力。 他和博格斯的力量不足以和亓厄士兵正面对抗。 接下来，如何突出亓厄军队设下的包围圈？ 纪修和博格斯躲藏在设备夹缝死角，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里的地形、周围建筑，计划被无数次推翻完善后，纪修找了一条可能的逃生之路。 正低声给博格斯讲解路线，突然听到空中的战舰轰鸣。 从设备缝隙向天空张望，祭坛上空停驻了十几艘战舰，不断有士兵从战舰上面下来，对地面上的亓厄士兵进行清剿。 没有宣告，没有招降，后来的亓厄军对先来的亓厄士兵进行了沉默打击。 无情炽热的炮火席捲摧毁了地面上亓厄士兵的生命。 纪修和博格斯看看各自身上的亓厄军服，心里面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我艹」。 两人飞快地脱下身上的亓厄军服，离开了藏身地。 在后来的亓厄军合围之前，他们必须离开这里的工地。 虽然不知道两拨亓厄军是怎么回事，但留在这里，凶多吉少。 有一条路，纪修不怎么想走。 博格斯显然也想到了。 两人无声对望了一会儿，最终做了决定。 命更重要，他们还有在等，有人想去见。 建筑地面都会修筑排污管道，用来排放生活生产中的污水垃圾。 这样的管道一般会通向城市排污系统，或者附近的河流水域。 纪修和博格斯没想到会有人在排污管的出口处专门等他们。 对方穿着管道维修工的制服，身上干净地却像是要赴一场宴会。 两人的警惕性一下子拔到最高，站在管道口的污水凹池和他对峙。 那人看着两人，掩了一下鼻子，风度翩翩地对两人行了一个贵族常见礼节，精准地叫出了两人的名字。 「纪修少爷，博格斯少爷。」 「两位跟我来吧，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110页 两人站在原地不动。 他拍了一下脑袋，想到什么，对纪修比了一个手势。 纪修瞳孔紧缩，这个手势，坐夜宴会上遇到的青年男子也对他做过。 「你们的主人是谁？」 「纪修少爷见了面，自然就会知道。」 纪修心中转了数个念头，最终还是跟上了。 两人跟着「维修工」在地下走了不久，就看到一个向上的梯子。 从梯子爬上来，上面是一处废旧的老房子。 两人在老房子里简单换了衣服，收拾了身上，跟着「维修工」在老旧的巷子里七扭八拐，上了路边停放的一架飞艇。 经过两次中转后，纪修和博格斯双脚站上扶苍星半山庄园的地面时，已经干干净净，身上也换了得体的衣服。 从星舰上下来，一路有僕从引领，两人走进一处园子，花木扶疏，浓郁苍翠。 花荫下有一处凉棚，竹编的美人榻上斜倚着墨绿长裙的女子，纤腰如束，端庄优雅。 听到声音，她抬头看过来，笑着伸出了手，发出慨嘆，「我命运多舛的小少爷哟，我计划的速度都赶不上你命运的变数。」 看清了女子的相貌，纪修愣在原地，迟疑，「绿姨？」 第057章 第五七章 重逢？ 绿夫人, 芳名束绿。 「许久不见，送你个小礼物。」 束绿笑着把一件东西对着纪修丢过来。 熟悉的语气动作场景，让纪修脑子没转过来前, 手已经接住了东西。 这一刻他确认了对面人的身份，没有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美人榻前, 神情激动带着踌躇, 伸出的手臂伸到一半停下了。 「绿姨……」 看出他的踌躇，束绿从榻上起身, 走到面前，举高手摸他的头。 「我回来了，小修。还有，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纪修眼眶濡湿, 鼻头胃酸，想要扯着嘴角做一个最灿烂的微笑，声音却不自觉带着浓重的鼻音。 「绿姨这些年去哪里了？」 束绿，林雅的侍女兼助理, 情同姐妹。 林雅嫁人后，将手中的生意交给束绿全面打理。 在纪修的记忆中, 束绿经常离开帝星, 一走就是半年十几个月。每次回来, 都会给他带礼物。 林雅去世前, 束绿再一次离开了帝星, 然后杳无音讯。 有人说她误入了谜境, 死在里面了，和她一起的庞大商队也被虚空吞噬。 林雅去世时, 束绿如果在，纪修绝对不会有经歷过的那般处境。 博格斯在纪修和束绿相认后，被领去客房休息，不打扰两人叙旧。 林雅向纪修讲述了她这些年的失踪。 七年前她和商队在一次空间跃迁后，误入星门深渊，在里面被困了三个月。 脱离了星门深渊，再次出现，却发现宇宙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 在知道时间流速后，束绿先收集了消息。 六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很多事情都可能改变。 她收到了林雅的死讯，知道了纪修这几年的生活。 束绿在他头上揉搓了一下，温柔地看着纪修。 「听到小姐死讯，我第一个念头是回到帝星，把你带出来。还没等我刚到帝星，就听到你和帝国七皇子的事，你离开了纪府……」 「我想，你回到帝星后，你应该不会和我离开了。」 束绿温柔的嗓音带着一丝调笑。 纪修面上热了热，低头摆弄束绿刚才丢给他的礼物。 布袋里面是一副露指手套，皮质的扣套下隐藏着武器，有一种至简的华美。 束绿调笑了一句，并不为甚，接着刚才的话头。 「我想，我不能就这样回去了。小姐过世后，势力风流云散，留下的阿利虽然在帝星也有小小的产业，但这些不足以成为你的依仗。我要造势！」 说到这里，束绿恨得有些牙痒。 「我做好了计划，从半年前开始，眼看事成。」在纪修脑门上用力点了一下，「你来翎羽星域实习，就遇到了这件事。你的那位七皇子，」说到这里，她吐了口气，「也是任性。」 「岁岁怎么了？」 纪修急切追问，坐着的身体半站起来。 束绿把他按下，「放心，他没事儿。」 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昨天开始就没好好休息，对人倒是上心地紧。」看他着急，温和地安抚他，「行了行了，你也知道牧知岁的战斗力和智慧，他不是吃亏的性子。」 束绿这句话，纪修很认同。 牧知岁不是个吃亏的人。 他被困在翎羽星域，消息隔绝，不知道翎羽星域外的消息，听到关于牧知岁的只言片语，都想要刨根问底儿。 「说起来，这件事，大概和你有那么点子关系。」 束绿把赫伽帝国入侵赫费犽星域，要求迎归帕提亚皇后的事，简单概括地和纪修说了始末。 本来这是件水磨石盘的事儿，宜徐徐图之，牧知岁不应该掀桌地大闹议事殿，带走帕提亚皇妃。束绿分析，牧知岁的情绪应该受了纪修被困翎羽星域的影响。 两件事积在一起，分不出主次先后，每一件都必须做，又不能兼顾时，人就容易暴躁。 束绿能够理解。 「岁岁护着母妃去了赫费犽……」 第111页 纪修慢慢消化这件事。 「他有自己判断，你不必忧虑。这些事都向后放，你先去休息。你有什么想问的，我们以后有很多时间，不急于一时。」 束绿催着他起身去休息。 纪修还有一件「当紧事」。 「绿姨，在扶苍星我还有些朋友。」 「交给我来办。你放心去睡。」 纪修做了个梦，梦里有牧知岁。 牧知岁坐在轮椅上，身后是宇宙星空，温柔地笑着。 「纪修，等我安顿好母妃，就去找你。等我。」 纪修醒来，怅然若失。 离别两月有余，纪修想他的上将了。 攥着被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起床去洗漱。 帕林特送他们的易容膏时限快到了，镜子里的人脸上开始出现纪修的显着特徵。 要不要用下一瓶？ 纪修思考了一秒，否决了。 虽然分别了七年，纪修依旧信任束绿，就像信任母亲林雅一样。 在纪修的记忆中，绿姨是个特殊的存在，亦母亦友。 不同于母亲林雅的温柔端庄，束绿有时会像调皮的大姐姐，在帝星时和纪修一起爬树掏鸟窝，泥水里打滚，在林雅那里禁止的一切，只要她陪着，纪修就能做。 那个手势，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当他们有事想要瞒着林雅，就会用手势传递信息。 走进餐厅，纪修惊讶地在早餐桌上看到了所有同伴。 斯汀顿奔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笑的拥抱，「纪修，纪修。」 其他人的表现就克制多了。 餐厅里只有他们七人，似是故意给他们留出的相聚空间。 「纪修，你不知道，昨天我和乔立被人叫出名字时，都快吓死了，还以为我们暴露了。」 斯汀顿叽叽喳喳地描述他的遭遇。怕说得不明白，还用上了肢体。 …… 「这里的主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啊，纪修？在扶苍星有这样的势力，应该不是之前的穆特长官。纪修你在这里还有认识的大人物？」 斯汀顿很好奇。 其他人也很好奇。 「一位长辈。」 同伴们都安然无恙，纪修心情愉悦。 「你们这段时间怎么样？还好吗？」 和同伴用过早餐，庄园的僕从告诉纪修，绿夫人上午有事，让他们几人自便，只要不走出庄园就可以。 纪修要了一块能看到外界讯息的电子板。 斯汀顿显然这些时间憋得有些狠了，拉着乔立在庄园里面游逛。 菲尔亚德和瑟维斯同样要求了一块电子板。 纪修搜索的第一条讯息是关于牧知岁的。 从束绿口中听到后，他的心并不安稳。 电子板上瞬间显示出了很多条相关讯息，置顶的是三天前的一个视频。 沧澜帝国七皇子牧知岁护送母妃到达赫费犽星域，经过和赫伽帝国初次谈判，赫伽皇帝从赫伽帝星赶来，母子四人的初次会面。 纪修眼睛盯着视频中的牧知岁。 会面地点并不在赫费犽星域的某处行星，而是在两艘战舰连结的平台上。 没有围观的群众，只有沧澜帝国和赫伽帝国将领。 视频中，牧知岁落后帕提亚皇妃半步，缓步从沧澜帝国战舰端走出，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就是会面大厅。 大厅里，赫伽皇帝和雀绫公主已经在等候了，看到帕提亚，赫伽皇帝还有些克制，雀绫公主激动地跑过来，抱住帕提亚。 母女两人抱头落泪。 牧知岁和赫伽皇帝的视线隔空对视。 视频经过剪辑，很多地方都採用了快进。 纪修反覆看了十几遍，又把其他相关的视频看完了。 中午时，束绿还没有回来，庄园里来了一个人。 昨天接纪修和博格斯来庄园的「维修工」，他是束绿手下的执事，温涛。 他来庄园，是受束绿安排，给纪修等人「改头换面」。 不同于帕林特之前提供的易容膏，「改头换面」需要复杂程序和相对较长的时间。 当然，有付出自然就有回报。 「改头换面」不仅可以改变人的外貌骨骼，基因和精神体都能进行调整。 「一个月内，可以恢復。超过一个月，改换后的骨骼、基因和精神体就会开始固定，想要重新变回来，就要多受许多苦。」 温涛向他们介绍「改头换面」，把可以改换的对象展示给他们看，供他们挑选。 十几个形象，高矮胖瘦美丑皆有。 这些人的身份都是绿夫人的护卫，他们「改头换面」后就可以在扶苍星上活动，不用圈在庄园里。 七人很快选好了。 「改头换面」需要三天时间。 帕林特接受亓厄方面的招降后，被安排在朱绯的圣子近卫军中，负责练兵。 三天前祭坛出事，纪修和博格斯就失踪了。 亓厄官方给出的通告是，有反叛军袭击祭坛工地，屠杀工人。 这些反叛军被后赶来的亓厄军歼灭，反叛军的首领还在官方放出的视频中露了脸，一脸狰狞兇相，叫嚣着亓厄去死，沧澜帝国一定会剷除亓厄这群背叛帝国的老鼠。 在亓厄官方给出的死亡名单，帕林特看到了他给纪修两人安排的假名字。 第112页 他不相信两人死了，还没来得及去调查，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找上门来。 接受招降后，亓厄方给他安排工作、办公室外，还送了他一栋私人别墅，乘坐飞艇，距离圣子殿，只需要十几分钟。 这天下班回来，还没进门，帕林特就知道别墅被人潜入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进了门，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英俊的男子矜贵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听见声音转过头来，黑色短髮向后梳起，露出饱满的额头，浅灰带着微蓝的眼睛，整个人透露着温和又疏离。 男人对着帕林特举了举酒杯。 这应该是这栋别墅酒柜中最贵的酒了。 猜出了男子的身份，帕林特走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来得倒快。在赫费犽的那人不是你？」 第058章 第五八章 错认？ 亓厄圣子的教皇加冕大典召开在即。 纪修又一次在人群中看到了某公国特使团的特使。 改头换面后, 他以护卫的身份跟在束绿身边，时常出入亓厄的重要场所。 比如这次亓厄召集各国使者会谈，意在建立之后的友好合作关系。 散会时, 纪修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位特使。 他试图转移视线，却发现每次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转回去，眼睛不受他控制。 黑髮灰眼的波克尼里公国特使, 克里汀.柏曼。 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过于放肆, 被察觉了。 人群中的波克尼里公国特使突然转头向他看来，灰蓝色的眼睛冷漠疏离。 视线在纪修身上巡弋了一圈儿, 漠然收回，随着人群走远。 「小修是看上那位特使了？确实长得不错。」 跟着束绿回到星舰上，还没坐稳就被调笑了。 纪修脸上微热，为自己辩解，我不是, 我没有。 束绿的态度很敷衍，我知道。 看着指甲上的豆蔻，束绿笑容暧昧又八卦地凑近，「又不是让你谈感情, 你纠结什么？」 她注意到纪修关注波克尼里公国特使很久了，那目光, 说是没意思, 纯粹是骗人的。 对于纪修的不坦诚, 她嗤笑了一声。 不是她非要纪修打野食, 她只是对「不作为」的那位七皇子殿下不满。 虽然知道牧知岁因为赫伽帝国和帕提亚皇妃事情缠身, 或许分.身乏术, 但人总习惯倾向自己偏爱的一方。 纪修陷落翎羽星域，牧知岁不作为, 在她这里就是「罪大恶极」，她没有劝分已经不错了。 「绿姨，不是。我只是感觉波克尼里公国特使很熟悉，像……岁岁。」 纪修不敢确定，牧知岁现在应该在赫费犽的。 束绿被他的答案噎住，半晌没说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莫非魔怔了？见个人就觉得像是牧知岁？ 但……束绿顺着纪修的思路思考。 如果波克尼里公国特使真的是牧知岁？ 嚯……！ 也不是不可以。 相貌不对，身高体型不对，精神能量气息不对…… 伪装成波克尼里公国特使的牧知岁再一次感受了落在身上的视线，他转头看过去，看到了绿夫人的护卫。 棕发蓝眼，身姿挺拔，很年轻。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初见时，牧知岁也曾怀疑对方是不是纪修易容伪装的，但精神能量气息不对。 来了翎羽星域将近一周，帕林特和他都没查到更多关于纪修的信息。 祭坛事变后，纪修仿佛凭空蒸发了，还有和他一起的博格斯，斯汀顿等人也只留下死亡名单上的名字。 偏偏扶苍星上很乱，这几人消失得找不出一丝不对。 牧知岁揉了揉眉骨。 红连端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宽慰他，「纪修大人应该没事。虽然在外人看来很合情合理，但纪修大人和所有同伴一起消失，找不到蛛丝马迹，就是很不合理的地方了。应该是有人抹除了痕迹。」 红连说的，牧知岁都懂。没有见到纪修，总是不能确定他的安危，这让他情绪变得焦躁。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牧知岁闭上眼把这些天找到的所有信息重新疏离一遍。 耳边听到红连道：「帕林特将军传递了消息进来，晚上约殿下见面。」 束绿把一个地址丢给纪修。 纪修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是一家娱乐会所。 「这是什么？」 「哦？那位波克尼里公国特使刚进了这家会所，你要不要去看看？顺便探查探查他的真实身份？」 纪修被说得心动。 纪修走进会所大门，就听到了喧嚣的音乐歌舞声。 会所一楼是酒吧，无数男男女女在舞池中扭动着身体，宣洩着欲.望。 转了一圈儿，没有找到波克尼里公国特使，纪修想是不是情报有误，去吧檯点了一杯酒，端着去了角落。 酒业挨了挨唇，纪修并没有喝。 之所以点酒，只是想做一层掩护。 身体靠在墙上，纪修看向通往楼上的楼梯。 那里有一扇上锁的门。 在吧檯时，他从酒保那里打探到。 想要上去，需要在楼上开一个房间，拿到房卡后，可以直接刷开通向楼上的门。 第113页 酒保说这话时，神情透着暧昧。 纪修观察了十几分钟，不时有男男女女从楼上下来，也有人走进去，大多是有伴的。 一直没看到波克尼里公国特使，纪修把酒杯放在案几上，准备到楼上看看。 他已经在前台那里开好了房间。 刷卡进来，门后面是一条走廊，走廊上有向上的楼梯，还有电梯。 纪修决定走楼梯上去。 走廊两侧是房门紧闭的一间间房间，隔音做得很好，站在走廊上，听不到房间里面传出的声音。 这处会所楼上有五层，从二楼到六楼都是相同的格局。 纪修站在走廊上，想嘆气。 兴沖沖地来，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连人都没见到。 还是去楼下守株待兔？从楼上下去，应该没有其他通道了吧？ 人员混杂的场所，纪修心中还存着顾忌，不敢放开精神能量探查。 纪修脚还没抬起来，不远处的一扇房门打开，两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将抬起的脚跟落下，回头，看到两个「熟人」。 波克尼里公国特使，还有穆特队长，或者可以叫谢瓦.帕林特。 谢瓦.帕林特的身份是从束绿口中知道的。 当时他慨嘆了两句，选择隐瞒他们身份转换的事儿。 他不知道谢瓦.帕林特后面的人是谁，虽然帕林特表现得十分友善。 在束绿和帕林特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束绿。 看到了走廊上的纪修，牧知岁同样惊讶。 实在太巧合了，让人不多想都难。 除了刚到扶苍星的前两天，后来他几乎在所有场合，不刻意抬头都能看到这人。 牧知岁并不认为他现在的表象有多大的魅力，如果刨除了这一点，这人的目的就耐人寻味了。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帕林特也看到了走廊上的纪修，看了一眼，完全没当回事儿。 这家会所的客人鱼龙混杂，这也是他把会面地点选在这里的原因。 两人从纪修身边走过。 纪修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跟随着波克尼里公国特使转动，他用力捏住了拳头，才没有在波克尼里公国特使经过身边时，伸出手去拉人。 看着两人走过，纪修心里蓦然生出一股失落。 他想敲敲脑袋。纪修，你这是怎么了？或许是你认错人了…… 心中这样告诫着自己，低垂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双鞋子。 纪修抬头，波克尼里公国特使的脸近在咫尺，让他忍不住后退一步，身体贴上了走廊墙壁。 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反应太大，调整了面部表情，露出礼貌的微笑。 「我们谈谈。」 不是询问句，他被牧知岁抓住手臂，拉进牧知岁刚出来的房间。 纪修看着手臂上的手，没有反抗。 房间门关闭，牧知岁松开他，在房内的沙发上坐下，姿态闲雅，灰蓝色的眼眸望过来，带着淡淡的威压。 纪修打量了一眼房内格局。 内外两间，面积很大。 内间的门开着，里面有好大一张床。 纪修忍不住想起楼下酒保暧昧的眼神和微笑，回忆跳到波克尼里公国特使和帕林特走出房间，心里坠坠堵堵，情绪郁结。 牧知岁的声音把他从情绪里拉出来。 纪修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抬头望过去。 牧知岁显然没有耐心，也没有纪修的顾忌。 纪修感觉身体瞬间被能量禁锢，熟悉的能量接触让他提不起丝毫反抗的意念，他看向沙发上的牧知岁，眼中的惊喜和扬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牧知岁准备用最粗暴有效的方法获取他想要的信息，至于善后，他知道很多让人失忆，或者消失的办法。 对方的不反抗让他有些意外，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更让他意外。 那人直接对着他冲过来，被他用能量按在墙上，束缚了四肢。 「岁岁……」 对方出口的称唿让牧知岁一愣，他从沙发上起身，一步步走近。 棕发蓝眼的青年满眼惊喜渴望地看着他，急切地想要表明自己的身份。 「岁岁，岁岁，我是纪修。」 牧知岁没有第一时间相信。 他试图从眼前人身上找出破绽。 纪修没想到牧知岁不相信他，他思考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很快想到了，但他四肢被束缚住了，没办法亲手拿出。 「岁岁，母妃送我的手绳放在我胸口内兜里，你拿出来看。我真的是纪修。」 牧知岁神色微动。 帕提亚送他们手绳，只有帕提亚身边的侍女才知道这件事，两人来连身边亲近的人都没有告诉，包括红连、泽维尔，还有纪修身边的斯汀顿等人，看见过手绳的都以为这是牧知岁和纪修夫夫之间的定情物。 黑色的精神能量从纪修胸口内兜取出一根红色手绳。 香梧木的气息，牧知岁不会错认。 红色手绳泛着绸雀羽毛特有的光泽，在光芒折射下是五彩斑斓的红色。 从贴身口袋取出自己那根蓝色手绳。 两根手绳放在一起，彩色的光晕从两根手绳中透出，交汇在一起，不分彼此。 纪修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两根手绳放在一起，会有这样的效果。 第114页 第059章 第五九章 夫夫 确认了纪修的身份, 牧知岁放开精神能量对纪修的束缚。 解放了四肢的纪修扑过来，挂在牧知岁身上，一连串儿叠声叫着, 「岁岁，岁岁……」 凑过来亲他。 牧知岁抱住他，连日来的焦躁情绪随着他的亲吻, 一点点儿被抚平。 …… 牧知岁按住了纪修的手。 纪修抬起头来, 眼里盛满了欲.望，不解, 「岁岁……」 牧知岁枕在他肩上，稍微平復了喘息，出口的嗓音带着难耐的沙哑，「跟我回去，这里不干净。」 「嗯……」 纪修抱着他的身体蹭了两下, 脸颊滴落的汗水浸湿了牧知岁的脸颊。 两人靠在墙上平復身体，牧知岁的腰被纪修箍得有些疼。 想到这些时日的思念，牧知岁忍不住亲吻纪修的眉眼。 没亲几下，就被纪修叫停了。 「岁岁, 你这样亲我，我会受不了的。」 牧知岁停下来, 在纪修耳畔轻笑出声, 「好, 等回去了, 我再亲。」 声音黏黏煳煳, 缱绻蛊惑, 让纪修差点儿功亏一篑。 两人平復了身体，又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 一前一后离开了会所。 牧知岁一个人来赴约，只开了一架飞艇。 扶苍星的治安不好。 两人站在会所门口，抬头看着不远处夜空亮起炮弹的明亮火光，隐隐可以听到声嘶力竭的人声。 走下会所门口的台阶，流弹拖着明亮的火焰向这边坠落，密密麻麻，覆盖了夜空，像节日的焰火。 纪修反应速度极快地单臂抱起了身边的额牧知岁，精神能量在两人头顶凝结成一面冰蓝色弧形圆盾。 牧知岁看他能应付，收回了刚伸出的手，心安理得地被抱着。 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冰蓝色的能量护盾，颜色变了，唿吸间也不是阳光青草的味道，而是风中摇曳的雏菊花香。 怎么做到的？ 穿过流弹覆盖的广场，纪修抱着牧知岁跑进了停降场，两人的飞艇都停在这里。 乘坐飞艇离开时，从透明舷窗看到不远处街道上的亓厄巡逻队，还有交火的对方。 亓厄接手扶苍星后，暴乱四起。 纪修很疑惑，这样的政权有什么期待？连居民安全都不能保证，居民怎么相信会有光明未来？ 纪修不理解。 「教徒的心里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牧知岁给他解惑。 「亓厄教徒认为，这一切苦难都是外人带给他们的，是他们光復亓厄政权必须要经歷的苦难，。只要亓厄圣子继任教皇，一切都会变好。」 哈—— 纪修在心里吐了口气。 这种心理，不明白。 牧知岁住的公馆距离会所只有十几分钟路程。 公馆里亮着灯，纪修从飞艇上下来，敏锐的感觉到了隐藏在公馆周围夜色中的暗哨。 他能感觉到有暗哨，不确定具体位置。 挠了一下牧知岁的掌心询问。 牧知岁握紧他的手，「自己人。」 纪修放下心来。 明亮的一楼客厅，纪修看到一个陌生的「熟人」。 「纪修大人？」 看到他和牧知岁一起走进来，红连不是很确定地称唿。 「红连！」 从他的举动和神情，纪修排除了「泽维尔」其他选项。 「只有你跟着岁岁来了？大家都好吗？」 确定了纪修的身份，红连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劳纪修大人惦念，大家都好。」 和纪修说了几句话，他识趣地退下了。 回到公馆，牧知岁明显放松了。 纪修好奇地打量着公馆的格局，挨在牧知岁身边说话。 「岁岁，你什么时候到扶苍星的？我在视频里面看报导，说你一直在赫费犽……」说着话，他的情绪变得低落，抱着牧知岁，蹭了两下，「我以为还要过段时间才能见到你。」 牧知岁看着胸口棕色的脑袋，意识有些恍惚。 两人靠得太近，纪修没有可以收敛精神能量，雏菊花香拂过鼻翼，让他感觉怀里的人不是纪修。 这种感觉错位带着些微不适感的刺激。 手指插.进发间，在他头上揉了两下。 头髮的触感也不一样，纪修的黑髮虽然滑但带着不屈的硬度，不像现在细软柔顺。 怎么做到的？ 牧知岁忍不住问出了口。 「绿姨手下有个很厉害的易容师。」 绿姨是谁？绿夫人吗？ 纪修花了十几分钟时间给牧知岁讲束绿的身份，摸着他现在短短的黑髮，「岁岁的头髮是剪短了？」 声音里带着惋惜。 「以后还会长长的。」 「岁岁……」 纪修突然扑过来亲他。 牧知岁不防，被压倒在沙发上。 …… 在会所没有做完的事，牧知岁这次没有喊停。 规律的生物钟，让纪修在早上六点钟准时醒来。 外面天色开始亮了，光线透过窗帘进来，是模模煳煳的白。 纪修看向身边睡着的人，牧知岁还没醒，浓密的眼睫合着，脸上带着倦色。 纪修反省了十秒，凑过去亲吻他的唇。 「岁岁，我得走了，有时间我来找你。」 第115页 他们现在的身份，不妨碍他们现在的关系。但他毕竟是绿夫人的护卫，当值时还是不要出现在其他地方的好。 牧知岁被亲醒了。 纪修加深了这个吻。 清晨的身体经不住撩拨，即便经过昨夜，纪修的身体很快起了反应。 牧知岁也感觉到了，扭了两下身体，笑着在他耳边轻语，「要不，你留下来，还是晚走一会儿？」 耳边痒痒的，熟悉眷恋的玫瑰花香若有若无，蛊惑着他。 纪修对牧知岁的提议很心动，但他心里也很清楚，如果答应，今天大概率是走不了了。 「岁岁。」 纪修压住他扭动的身体，在他嘴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两下，意志力强大地下了床。 浴室里传来沖水声。 纪修从楼上下来，服装整洁，仪容干净，可以随时去赴宴。 红连看到他，微笑着打招唿，「纪修大人早安。」 纪修心情愉悦，「早安。」 红连看他一副出门打扮，「纪修大人要回去了吗？」 纪修点头，「有时间我再来。」 红连快速打包了一份早餐，「纪修大人路上吃吧。」 纪修道谢，接过来，心有所感地抬头。 牧知岁披着衣服出现在楼梯口。 纪修提着早餐，几步跑上去，抱住他挨蹭了两下，恋恋不捨，「岁岁，我走了。」 牧知岁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行了，你走吧。很快就会见面的。」 纪修回到庄园，束绿刚起身，喝着早茶，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声音带着戏嚯，「晚上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一夜未归——」 纪修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喜悦和她分享，把昨夜的事简略地讲了。 束绿端着茶杯，看他喜气盈眉。 对于波克尼里公国特使是牧知岁这件事，束绿心中惊讶，却也为纪修高兴，这表示那位七皇子是真的将纪修放在心上的。而不是传言中，牧知岁是为了精神体匹配度，为了疗伤才和纪修有婚约。 束绿今天有约，是和亓厄高层关于商业合作的谈判。 随行人员早就确定了，也是纪修赶着回来的原因。 「去看看你的同伴。」 在能联通外界获得消息后，乔立的情绪明显不对了。 一向沉静的他焦躁外露，每日都要刷赫费犽相关的讯息。 他们理解乔立的情绪，被困在扶苍星上，所有劝慰的话都显得苍白。 他们的家都不在赫费犽星域，那里没有他们牵挂的家人，无法做到和乔立感同身受。 纪修看到乔立时，他正在刷今日的最新讯息。 最新讯息中，赫费犽一片平和。 有帕提亚做中间调和，沧澜帝国和赫伽帝国都没有开启战争，而是在谈判桌上博弈。 就赫费犽的归属问题，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最新讯息显然没有缓解乔立的情绪，赫费犽的归属问题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都想不出他的家人们可以妥善无恙。 院里收容的，不仅有原赫伽帝国后裔，也有沧澜帝国的孩子。 「我们现在困在扶苍星，多思无意。」纪修宽慰他，「今天，你要不要跟着护卫队出勤？」 不同于纪修一直跟在束绿身边，斯汀顿几人选择自由活动。 同伴无意，纪修也不劝，「明天就是教皇继任大典，典礼结束，管制放开，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你不要太焦虑。」 瑟维斯送纪修出来，提供了一条消息。 「有几批人都在打探我们原本的身份，对方行事隐蔽，收尾也干净，查不出来对方身份。绿夫人的人帮我们抹除了所有想到的痕迹，你心里有数。」 纪修点头，「你多看顾他们几个，尽量不让他们单独外出。就这几日了，多谨慎都不为过。」 作为同伴，瑟维斯是优秀的。 下午，纪修正守在绿夫人和亓厄高层谈判的会议厅外，乔立找来了。 乔立单独一个人来的。 听完乔立的话，纪修往会议室大门看了一眼。 会议室大门敞开着，双方谈判的话清晰的传出来，护卫队长尽职尽责地站在绿夫人身后。 在门口值守的，除了纪修属于绿夫人的四人护卫，还有亓厄方的四个人。 乔立说的声音低，只有纪修听到了，加上他身上穿着和纪修相同的护卫制服，亓厄方显然没有多想。 「你去找温涛执事，让他安排你们进庄园。」 纪修取了一块牌子给乔立。 牌子是束绿给纪修的，代表等同绿夫人的权利。 乔立走了，纪修看向会议厅，思绪忍不住发散。 洁西雅姐姐也来了。 第060章 第六○章 离开 洁西雅受伤了。 并不是洁西雅找到了斯汀顿, 而是斯汀顿「找」到了洁西雅。 斯汀顿认出了洁西雅的精神体。 当时洁西雅正被人追杀。 进入翎羽星域后，洁西雅很快联繫上了这里的帝国组织。 靠着这里组织提供的情报，洁西雅小队的行动躲过了很多次围剿清查。 洁西雅不知道藏匿的据点是怎么暴露的, 现在也只能推测队伍里面出了叛徒。 第116页 不知道叛徒是谁，导致的结果，洁西雅被救援后, 不知道该不该让弟弟去救剩下的同伴。 看到弟弟无恙, 她很欣慰。 但要她抛下同伴，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这样做。 「你们没事儿, 我就放心了。」 伤口经过简单包扎，洁西雅扶着墙壁起身，「听纪修和乔立的话，他们能带你回家。」 嘱託弟弟几句，洁西雅就要离开。 「二姐。」 斯汀顿拦住她。 「你都伤成这样了, 出去就会被抓走的。」 洁西雅知道弟弟说的是实情，但要她放弃她带出来的人，是不可能的。 「辛格小姐，我想你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瑟维斯守在窗前, 观察街上的动静儿。 救了人，他们没敢贸然往绿夫人的庄园带, 临时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他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反应过来, 会搜寻到这里。 乔立离开去找纪修了。 「你离开房间后, 就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不仅是你, 也包括我们。」 瑟维斯冷静地分析。 「即使你们的人被抓了，如果不是当场击毙, 短时间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亓厄方还需要从你们口中得到帝国的消息。不如，你先养养伤，我们从长计议。」 浅褐色长髮的少年站在窗前，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打在他身上，不高的个头，却有着房间内所有人中最沉静的气质，不疾不徐，泰然自若。 多少年的相貌，洁西雅很陌生，但提到「瑟维斯」这个名字，洁西雅还有印象。 在三皇子牧见寒大婚那日，库里奇家的小少爷牵着一名少年的手，当中宣布了他们的恶婚约。 因为瑟维斯的背景，她曾经调查过。 少年的过往被人抹去的痕迹隐约可查，但具体情况已经不明。 三皇子大婚不久，军校下半年的校外实习就开始了。 瑟维斯带着他的未婚夫离开了帝星。 过了几日，洁西雅从弟弟口中知道，他们一起来了翎羽星域。 洁西雅咳了一声，震动了伤口。最大的伤口在胸口处，恢復情况不乐观，让她脸上染上病态的晕红。 「二姐。」斯汀顿伸手扶住她。 「我觉得瑟维斯说的有道理，你先养伤，等乔立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洁西雅也被瑟维斯说动，被斯汀顿扶着坐下来，身体靠在沙发靠背上，手按着伤口，放缓了唿吸。 她的精神能量在战斗中消耗过多，来不及恢復。 斯汀顿握着她的手，明亮温暖的精神能量传递过来，开始缓慢地修復她的身体。 他们一母同胞，精神体有着天然的匹配度，即便斯汀顿的精神体经过改造，变了颜色和形态，最本质的东西还在。 洁西雅的身体被浅黄色的精神能量包裹，感觉整个人浸润在修復液中，缓缓舒展开紧绷的身体。 纪修回到庄园后，第一时间来看洁西雅。 她已经被温涛安全接到庄园，安顿好了。 身体上的伤口已经修復，消耗的精神能量只能靠她自己恢復。 除了洁西雅，还有被接来的苏南大公。 苏南大公被接来得晚，情况并不比洁西雅好多少，纪修来时，苏南大公还在修復液里泡着。 除了苏南大公，余下的人中三人被击毙，五人被亓厄逮捕。 「洁西雅姐姐。」 上下打量洁西雅无恙，纪修提起的心放下来。 感受到他的关心，洁西雅难得温柔，「我们都福大命大。」 晚饭时，洁西雅谢过束绿对弟弟的照顾，束绿对辛格家也表达了谢意，为这些年他们对纪修的暗中维护。 一顿晚宴，双方相谈甚欢。 对洁西雅陷落的手下，束绿表示会尽力打听营救。 晚饭后，纪修跟束绿说了声儿，去找了牧知岁。 把洁西雅的情况说了，牧知岁沉思片刻。 「嗯，辛格小姐是什么意思？」 纪修和他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子板上显示的扶苍星地图。 「洁西雅姐姐没有明确表示，但我想她肯定希望能救出同事，只是现在不确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叛徒在不在她的队伍中，她有些犹豫。」 「救人的话，这几天都不是好日子。明天就是教皇继任大典，亓厄方对扶苍星的管制会到达一个顶峰。最好的时机，是三天后教皇大典结束，亓厄方全面放松，大概某些地方会松懈。」 「但有个必要前提。辛格小姐的同事被带去了哪里？」 偌大的扶苍星，关押一两个人，隐匿难寻的地方多的是。 打听确切地点，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牧知岁把他手中的电子板拿走，「辛格小姐想必心中有计较，没有很你们说，大概率是要你们避嫌，不像把你们牵扯进去。」 纪修认同牧知岁所说的，按照洁西雅向他们透露的经歷，帝国在扶苍星显然有隐藏起来的力量，这一部分是不便向他们明说的。 「你这次来，只是为了这件事？」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渝，纪修笑着在他嘴上啪嗒亲了一口，「洁西雅姐姐的事，只是顺便。主要是我想你了。」 「嗯……」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 「啐……」 第117页 洁西雅在第二天离开了庄园，临走前拜访了束绿，两人谈了一个小时。 亓厄圣子的继任大典顺利进行，仪式要花费三天，祭坛开放给所有人参观。 亓厄方并不要求来宾在前两天到场，只要在第三天教皇加冕仪式出席即可。 第一天，束绿去露了个面儿。 牧知岁也是。 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对亓厄官方的善意。 亓厄开始全面戒严，扶苍星上的人想要在街道上走动，必须有通行证。 纪修陪着束绿从仪式上回来后，和斯汀顿等人安分地待在庄园，哪里也没去。 离开扶苍星指日可待，没必要节外生枝。 苏南大公从修復液中出来了，和菲尔亚德，父子抱头喜极而泣了一场。 很快到了教皇加冕这日。 纪修跟着束绿出席了仪式，被安排在距离祭坛最近的宾客席。 牧知岁的位置和他们隔着两排座位。 两日未见，纪修见到牧知岁，很想扑过去抱抱，最终克制住了，露出大大的灿烂笑容，和牧知岁打了招唿。 两人的关系没有避人，虽然时间短。 但扶苍星上的各个势力都不乏「明眼人」，都知道了波克尼里公国特使「勾搭」上了绿夫人身边的护卫。 通过这样的方式，和绿夫人这样的星际大商搭上了线，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 听说已经有人开始效仿波克尼里公国特使，绿夫人身边的护卫下属「桃花运盛开」。 为亓厄圣子加冕的是亓厄教廷德高望重的长者，原是亓厄教的一名大祭司。 朱绯穿着亓厄教皇服饰，一步一步走上祭坛，虔诚祝祷。 大祭司将代表教皇身份的冠冕郑重的戴在他头上，然后退后一步，躬身为他献上象徵教皇权力的权杖。 随着朱绯接过权杖，教皇加冕仪式礼成。 他坐在祭坛上的教皇座位上，接受教徒们山唿海唤的朝拜。 纪修遥望着祭坛上的教皇，到现在他还是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军校的玥汶。 教皇典礼成，晚上是全民皆欢的盛大宴会。 举办地点就是祭坛。 在宴会上，教皇会与民同乐，虔诚的教徒被允许面对面接受教皇赐福。 宴会将全程向亓厄教众直播。 这样的宴会，束绿应付起来得心应手，挥手让纪修自便。 确认束绿身边有充足的护卫力量，纪修高兴地去了牧知岁身边。 牧知岁伪装的身份份量不轻不重，不至于让亓厄忽视，也不会受到太多重视。 他身边几乎没有人，这给了纪修便宜。 就着牧知岁的手，他喝了一点儿酒，再多，牧知岁就不给他喝了。 在外面，纪修不能喊牧知岁的名字，也不想喊他现在的假名。 两人坐在宴会的边缘处，纪修凑到他耳边说话。 夜空骤然亮起的炮火，将扶苍星映照得仿佛白昼。 数枚炮弹砸在扶苍星的防护罩上，激盪起一圈圈的能量涟漪。 新任的教皇朱绯镇静地安抚宾客情绪。 「大家尽情欢歌，守卫扶苍星的是聿南元帅。」 聿南给宾客的安全感比教皇强多了。 果然，除了最初的炮弹，在没有炮弹落在扶苍星上。 夜空中的炮火持续了一天一夜。 亓厄再一次击退了帝国舰队的攻击，胜利鼓舞了己方士气。 或许是有了信仰的主心骨儿，扶苍星的治安开始好转，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在好转。 清扫完了翎羽星域战场，各国特使陆续离开。 洁西雅离开庄园后，一直没有消息。 斯汀顿很担心，但知道二姐的能力比他强太多，没有主动去探听。 在离开扶苍星的前一天晚上，斯汀顿收到了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只有两个字。 平安。 绿夫人的星舰飞离扶苍星上的宇宙港，扶苍星渐渐变成宇宙中一颗普通行星，被恆星的光芒掩盖。 纪修的心情有说不出的放松，他趴在舷窗上往外看。 束绿在他头上敲了一扇子，「别看了，要三天后才到汇合点。去把身上的伪装洗了吧。」 虽然没有正式见面，通过纪修传话，双方约定了汇合地点，在远离翎羽星域的雪鸾星域。 雪鸾星域属于三不管地带，处于周围几个政权中间，星域破败混乱，资源匮乏。 这样的地方，是宇宙通缉犯、星盗者等不法分子的天堂。 三天后，商队星舰和牧知岁顺利汇合。 第061章 第六一章 母逝 前方探测到了庞大的战舰群。 束绿很快反应过来, 应该是在此地接应牧知岁的「烛萤」舰队。 经过通讯确认，果然是烛萤舰队。 接收到商队发出的信号，烛萤舰队变换队列, 露出中间的旗舰。 牧知岁的原旗舰留在赫费犽星域，这艘旗舰是临时选的，如果没有单独被突出来, 看不出任何不同。 束绿乘坐的星舰从商队中飞出, 和这艘旗舰汇合。 两艘星舰搭建好了通道，为了表示对束绿的尊敬, 牧知岁从旗舰过来。 牧知岁对束绿执晚辈礼。 束绿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笑着看了一眼纪修。 牧知岁已经去除了伪装，头髮变短的牧知岁让纪修有些不适，想到这些都是因为自己，他只想挨着牧知岁贴贴。 第118页 束绿对两人的黏黏煳煳选择视而不见。 「夫人要回帝星？」 「啊, 帝星已经铺开了摊子，原本想着小修在帝星，谁知会出这样的变故。既然已经铺开了，不能让努力和付出打了水漂儿。」 对于束绿要回帝星, 纪修并不惊讶，在之前他已经知道了。 帝星需要收尾, 摊子铺开得太大, 需要束绿这样份量的主事人压阵。 「你们怎么打算的？帝星就这样捨弃了？」 牧知岁坦诚, 「帝星已经是泥潭, 没什么好留恋的。如果不借这次机会跳出来, 很可能许多年我都被困住。」 当初的愤怒, 一方面是他不压制，一方面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借着机会, 把他和母妃一起从帝星捞出来，从此天高任鸟飞。 和牧知岁接触后，束绿理解了纪修的迷恋。 不是纪修盲目，实在是牧知岁太优秀。 他清醒，自知，行事果决，难得是他拥有和他志向匹配的能力。 「等我处理完帝星的烂摊子，去域星找你们。」 牧知岁不回帝星，纪修决定跟着他走，拜託束绿照顾帝星的阿利。 束绿一一应了。 乔立决定跟着牧知岁的舰队回赫费犽，比起学业，在乔立心中，家人更重要。 斯汀顿不舍和朋友分别。 纪修和乔立劝慰他，「等你毕业，来找我们。」 三人笑着做了约定。 菲尔亚德、瑟维斯等人跟着束绿的商队回帝星，学业还需要继续。 短暂的会晤后，商队和烛萤舰队分道扬镳，踏上不同旅程。 「不后悔吗？我相信绿夫人能在帝星护住你。」 纪修笑着咬了一下牧知岁的耳朵，抱着他的脖子，把身体重量都靠在他身上，「那以后，岁岁当我的导师吧，负责教我一个人。我觉得岁岁比军校的老师厉害。」 「域星也有军校，大不了我转学。」 牧知岁浅笑低头，看到纪修垂落在他眼前的手腕，手腕上醒目的红色手绳，伸出手与他手指交握。 手腕交叠，蓝色手绳与红色手绳色彩交互，绚烂色彩辉映。 牧知岁心情大好。 去赫费犽的旅程顺利快速，六天时间，烛萤舰队从空间跃迁而出，出现在赫费犽星域外十万光年处。 沧澜帝国和赫伽帝国舰队星列在星空，纪修莫名地感觉到剑拔弩张的紧张。 空间跃迁而出，牧知岁几乎同步收到了怀顿中将的讯息。 简单的两个字。 速回！ 舰队加速前行，一个小时后顺利汇入烛萤舰队。 牧知岁上了烛萤舰队中央的旗舰，来接他的不是怀顿中将，而是怀顿中将的副官。 「殿下。」 牧知岁制止他的行礼，让他捡重要的长话短说。 副官三两句话说清楚了目前形势。 本来沧澜帝国和赫伽帝国的「谈判」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但前天突然来了帝国特使，说是奉了帝国皇帝命令，迎帕提亚皇妃回帝星。 赫伽帝国自然不许，双方争论起来，几乎要到了撕破脸皮的程度。 牧知岁大步向前走，他脸色阴沉，眼眸盛满怒意。 纪修走在他身侧，拉住他的手，无声安抚。 牧知岁低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指。 两人穿过旗舰，走过长廊，远远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还请帕提亚皇妃顾全大局，以帝国为重，以七皇子殿下为重，早日回归帝星。皇帝陛下，我等臣民同心期……」 剩下的话，他不用出口了。 牧知岁一个动念，黑色的精神能量透体而出，狠狠地将大厅中侃侃而谈的特使撞飞。 特使飞出十几米，撞上了舱壁，才抖动着身体滑落。 口中溢血，气息萎靡。 牧知岁大步走进来，环视了一眼大厅，语气冷漠的开口。 「谁给你的胆子，可以让你用这种语气在这里说话？」 特使缓了两口气，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眼前有两个牧知岁。 哪个是真的？ 不用大厅里的人猜测。 长发牧知岁恭敬地对后来的牧知岁俯首行礼，「殿下。」 得到牧知岁的指示后，退到一边。 牧知岁带着纪修走到帕提亚皇妃面前，蹲下身，脸上换上温和的笑容，「母妃，我把纪修带回来了。」 帕提亚看着两人，满眼欣慰，笑容温善，「回来了就好。」 她对纪修伸出手，纪修急忙向前挪了挪，矮下身体，「母妃，我回来了。」 帕提亚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好。」 「母妃和纪修说会儿话，我把碍眼的人处理了。」 牧知岁站起身，转身看向艰难爬起来的特使，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给你十分钟，离开这里。或者你一辈子不用离开这里了。」 特使抖动着嘴唇，还想要说什么。 牧知岁神色冷漠，「从现在开始计时。泽维尔，看着他。十分钟他还留在这里，就不用走了。」 「是，殿下！」 泽维尔欢快活泼地答应了。 牧知岁不在的这两天，他们忍受特使的颐指气使，现在有机会发泄出来了。 「康纳大人，需要我找人把你抬走吗？或者留下来，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119页 处理完了特使，牧知岁的目光在大厅扫过，落在其中两人身上。 看两人着装，应该是他的胞亲，赫伽帝国皇帝和雀绫公主。 锐利冷漠的目光让赫伽帝国皇帝和雀绫公主心生不悦，却也为牧知岁的强大气势心惊。 初次会面，见到在沧澜帝国赫赫有名的牧知岁，他们同母异父的兄弟，这几日相处下来，虽然没有在外显现，心中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废物！」 看着两人，牧知岁口中毫不留情地吐出这两个字。 赫伽帝国皇帝感觉拳头硬了。 雀绫公主捏着拳头冲上来，「你说什么？」 黑色精神能量将雀绫公主隔绝在外，牧知岁看着两人，眼神冰冷。 「我说错了吗？你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狗在母妃面前汪汪犬吠，啊，你们的威严呢？」 雀绫公主一下子泄了气。 他们也生气，只是顾忌对方是沧澜帝国的特使。 牧知岁冷哼一声，轻蔑地对两人笑了笑，「母妃的去处不用争论了。母妃不会帝星，也不会赫伽，和我一起去域星。」 赫伽帝国皇帝和雀绫公主还想分辩，被身后大臣拦住了。 牧知岁的提议算是目前最好的处置方案了。 两国战争已起，帕提亚离开了沧澜帝国帝星，沧澜帝国已经做出了让步，想要把帕提亚待会赫伽帝国，沧澜帝国一定会不计代价阻止，这代表了帝国尊严。 同样，赫伽帝国在战争开始打出迎帕提亚皇后归国的口号，帕提亚势必不能再回归沧澜帝国帝星。 跟随牧知岁去域星，成了帕提亚的唯一选择，是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赫伽帝国皇帝和雀绫公主接受了这个结果。 帕提亚招手，让三人都围聚在她身边，把三个人的手拉过来，叠放在一起。 「你们是兄弟姐妹，要和睦，不要争吵。」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点头。 赫伽帝国皇帝恋慕地看着母亲，「母后先跟着……」看了牧知岁一眼，才不甘不愿地吐出那个称唿，「母后先跟着弟弟去他的封地，得空儿，我们去那里看望母后。」 雀绫公主跟着连连点头。 帕提亚笑得温柔美丽，在两人头上摩挲了两下，殷殷叮嘱。 「我在你们年幼时就离开了你们，是我对不住你们。」 听着她的话语，雀绫公主眼中泪水滚落，赫伽帝国皇帝眼眶濡湿，两人倚靠帕提亚身上，「不是母后的错。」 「看到你们健康长大，我放心了。赫鲁……」 赫鲁，是赫伽帝国皇帝的名字。 「母后。」 「赫鲁，你是哥哥，要照顾爱护弟弟妹妹。」 「雀绫，你要好好辅佐赫鲁。」 「阿岁……」 牧知岁心中蓦然腾升巨大的不祥，他阻断了帕提亚即将出口的话。 「母妃，不要说了。我们不去域星了，我亲自护送你去赫伽帝星，母妃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此言一出，大厅中无论是沧澜帝国，还是赫伽帝国，众人皆变色。 「殿下！」 帕提亚看着牧知岁，脸上笑容盛放。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自出生，我从没亲自照顾过你一天，不能护着你。原本就是我亏欠了你们的。作为一个母亲，我不能这么自私。」 心中不祥在急剧放大，牧知岁伸手想抓住母亲，伸出的手只抓到了一把璀璨的能量。 璀璨的精神能量将牧知岁、赫鲁和雀绫温柔地推开。 牧知岁从来未见过母亲的精神体。 璀璨的精神能量包裹住了帕提亚，众目睽睽之下，帕提亚变换成精神体。 一只有着绚丽尾羽，带着七彩头冠，羽毛璀璨生辉的绸雀。 绸雀舒展着翅膀，在大厅上空盘旋，发出嘹亮啼鸣。 众人仰头观望。 沧澜帝国人从来没见过赫伽帝国的绸雀，不知道人类的精神体可以这样绚烂华美。 怨不得，绸雀是赫伽帝国的吉祥鸟。 绸雀围着赫鲁三人，绕飞了三圈儿，最终飞向透明的舷窗。 「母妃——」 「母后——」 「母后——」 绸雀没有撞上舷窗。 在飞行过程中，绸雀被五彩华光淹没，星星点点的光点洒落。 三人冲过来，沐浴了一场光雨。 回不去的故国，不想回的帝星。 既然如此，不如化作一场光雨离去。 第062章 第六二章 入梦 事情发生得突然。 牧知岁伫立在洒落的光雨中, 静默。 赫伽帝国皇帝和雀绫公主同样的表情。 三人伫立在光雨中，任细碎的光点落在身上，消融进身体。 帝国双方没有一个人敢这个时候上去触霉头。 现场寂静落针可闻。 光雨消散。 牧知岁开口, 声音平静，口吻淡漠。 「关于赫费犽，商谈得怎么样了？」 赫伽帝国皇帝的表情同样淡漠。 「赫费犽, 赫伽一定要拿回去的。」 「好。给赫费犽星域想要离开的沧澜帝国人两个月时间, 组织他们有序撤退！」 「好。以赫费犽为界，我在赫伽在位之时, 不会主动对沧澜发动战争。」 第120页 两人轻描淡写地两句话，决定了赫费犽的归属。 交流完，各自转身，走向帝国所属通廊。 纪修皱着眉跟上去，刚走近牧知岁身边, 就看到他身形踉跄。 「岁岁。」他抢到牧知岁身前，接住他向前扑倒的身体。 与此同时，赫伽帝国方向传来同样的惊唿。 赫鲁倒在胞妹怀里。 纪修不关心赫伽帝国那边的状况，他撑住牧知岁的身体, 感受他体内紊乱暴动的精神能量。 「岁岁。」 牧知岁身体虚软，双眼紧闭, 口中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口角, 还有纪修挡在他面前的衣服。 银白色的精神能量从纪修体内溢出, 裹住牧知岁, 引导梳理他紊乱的精神能量。 纪修抱着牧知岁起身, 目光环视在场的沧澜帝国人员。 「怀顿中将, 在岁岁醒来前，帝国军务暂且由你接管。帝国子民从赫费犽撤退事宜, 由你统筹，伙同帝国相关人员跟进安排。红连，联繫赫青。」 「是，纪修大人！」 或许是纪修镇定自若，简单明洁下达命令，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不对。 纪修抱着牧知岁快速走过通廊，回到旗舰上。 红连联繫了赫青，引导纪修去牧知岁在旗舰上的医疗室。 赫青已经在医疗室等着了，看到纪修抱着牧知岁进来，立刻指导纪修把牧知岁放在医疗床上。 「不要断开精神能量疏导！」 赫青检查牧知岁的身体状况，神色逐渐沉默。 「岁岁不要紧吧？」 赫青收起检查仪器，不知该怎样回答纪修的问题。 从去年开始，牧知岁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大灾小灾不断，比起前两次的精神体崩溃，现在的情况还有复杂些。 「我能做什么？」纪修追问。 赫青挠头。 牧知岁不是精神能量的问题。 有纪修在，精神体崩溃都能修復，现在只是精神能量紊乱…… 「你先帮殿下梳理紊乱的精神能量，我思考一下治疗方案。」 「你快点。」纪修催促。 向医务人员要了湿巾，把牧知岁口角的血渍轻轻擦拭干净。 梳理牧知岁紊乱的精神能量不需要太多时间，两个小时后，纪修就完成了。 牧知岁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安静地像个精緻的瓷人儿。 赫青的头髮被他抓成了鸡窝儿。 纪修看到他的形象，里面咯噔一下。 「你需要什么？我去找来。」 赫青扭过头来，看他，然后长长嘆息。 「殿下这次不是身体的问题，也不是精神的问题，是心里。」说着，他用手指点了点胸口。 「帕提亚皇妃的过世对殿下的打击太大了。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殿下表面上看着和帕提亚皇妃疏离，也不亲近，但帕提亚皇妃是殿下认可的唯一亲人，哦，现在再加上你。」 「离开帝星前，殿下为帕提亚皇妃的去留做了完善计划。先去域星，等个一两年，假死脱身，帕提亚皇妃就能获得完全自由。」 纪修理解。 在来赫费犽的路上，牧知岁向他描述过。 他理解母妃被困在皇宫中的不自由，也理解母妃对故国的思念。 唯一错算的，大概是帕提亚对子女的爱，包括牧知岁，赫伽帝国皇帝和雀绫公主。 帕提亚爱她的孩子，不分伯仲。 她可以选择跟牧知岁回域星，但这样的选择，势必会将来自沧澜帝国的所有给到牧知岁身上。 她选择死亡。 全了赫伽帝国和沧澜帝国的颜面，也消弭了牧知岁可能承受的压力。 帕提亚薨逝的消息传回了帝星。 帝国皇帝听完汇报，伫立良久，去了帕提亚皇妃的宫殿，在帕提亚最喜欢的亭榭，独自待了一整天。 认可了牧知岁和赫伽帝国皇帝对赫费犽的谈判约定。 和合约一起公告帝国的，还有一道亲王的赐封诏令。 牧知岁沉睡超过48小时，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纪修又去找了赫青。 赫青很暴躁。 「我能有什么办法，殿下的意志不愿意醒来，除非有梦枕石。但梦枕石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现实有没有还不知道，哪里去寻？」 梦枕石？ 纪修恍惚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努力在记忆中寻找。 他急匆匆地走了。 赫青继续回到手中的研究上，有什么办法能够刺激沉睡病人的神经，从而影响病人对外界的感应，这个剂量对不对？ 纪修很快回来了，把一个盒子递到赫青面前。 「这是什么？」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说的梦枕石。」 在雪鸾星域分别时，束绿挑挑拣拣，送了两大箱珍稀玩意儿，都放在回来的那艘战舰上。 纪修记得清单上有梦枕石，去找了，果然找到了。 赫青打开盒子。 非金非玉的材质，倒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木材，盒子里面放着五六颗半透明的青石，大小不一。大的如鹅卵，小的如鸡子。 「怎么用？」 赫青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梦枕石。 「你等着。」 他把盒子放下，急匆匆地走了，不一会儿捧着一本纸质古籍回来。 第121页 一边看书，一边拿着青石对照，经过实验后，赫青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确定这应该就是古籍上记载的梦枕石。 至于用法…… 纪修在牧知岁身边躺下。 一枚鹅卵大的梦枕石扣在两人手指交握的掌心。 银白色的精神能量从掌心溢出，勾动牧知岁体内的精神能量。 银白色精神能量和黑色的精神能量交融，将梦枕石包裹起来。 纪修闭上了眼，很快沉入梦境。 梦枕石，顾名思义，是和梦境相关的。 梦枕石可以勾连梦境，使梦境相通。 牧知岁知道自己在做梦，在无底深渊中坠落，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漂浮无根。 他不知道梦中过去了多长时间。 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他整个人跌进满是阳光青草味的怀抱。 牧知岁睁眼，看到纪修的笑脸。 「岁岁，我找到你了。」 随着他这句话，周围的黑寂如潮水般褪去。 明亮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周围传来欢乐的喧嚣声。 脚下出现一片青草地，点缀着朵朵野花，空气中有风流动。 这是什么地方？ 牧知岁从纪修怀里下来，听到遥远，仿佛在耳边的唿唤。 他抬眼望去。 帕提亚正站在不远处，笑着对他招手。 牧知岁呆愣愣地看着，许久不敢向前。 纪修牵着他的手，走过去。 帕提亚笑着把落在手背上的一只雀鸟举到他眼前，让他看。 雀鸟有着精緻华美的羽毛，叫声清脆悦耳。 他伸出手去接。 雀鸟跳到他的手背上，低头在他手上啄了几下，痒痒的。 「母妃。」 他双眼含泪，孺慕地看向帕提亚。 雀鸟叫了一声，振翅飞起来，绕着两人飞了三圈儿，飞向远处。 帕提亚笑着在他鼻子上轻颳了一下，「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小修，小修，慢点儿跑，我要追不上你了。」 草地不远处出现了一对母子，男孩笑容灿烂，莽撞地奔跑过来，撞在了他身上。 牧知岁弯腰扶了一把，转头看向身侧。 纪修不知何时在他身边消失。 他低头看着扶住的男孩。 男孩咧嘴对他道谢，挥着手招唿母亲。 「妈妈快来——」 明媚艷丽的女子手中提着竹篮款款而来。 「哥哥，和我们一起去野餐吧。」 男孩笑着邀请。 四人围坐在草地上，餐布上摆着餐食。 如果这是梦，牧知岁宁愿长梦。 「不可以的，岁岁。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牧知岁被人从身后抱住，熟悉的怀抱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帕提亚微笑，「你该回去了，孩子。死亡对我来说，是解脱，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该成为你的枷锁。你该有自己的人生，有相爱的人。」 「回去吧。」 牧知岁从沉睡中醒来，动了动身体，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掌心有什么东西变成粉尘，窸窸窣窣掉落。 他侧头看到纪修睁开眼，转头向他看过来。 「岁岁。」 「纪修。」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牧知岁的嗓音沙哑干涩。 「我梦见了妈妈。」 纪修靠过来，把牧知岁圈进怀里，声音闷闷的。 「嗯。」 牧知岁低低应了一声，凑近吻住他的唇。 不知谁滚落的眼泪，混在亲吻中，咸咸的，湿湿的。 此事过后一个月。 束绿：梦枕石？什么梦枕石？你说那一盒子石头。你别别人说什么都信，世上哪有梦枕石这种神物？……给你的清单上写的是梦枕石吗？哦……石头是从星门深渊里带出来的，有沟通精神体的效果，效果也不是很强…… 第063章 第六三章 重回帝星 乔立来找纪修。 牧知岁醒后, 接手了沧澜帝国有关赫费犽的一切军政事务。 为了培养纪修，这段时间，他一直把纪修带在身边。 乔立来找纪修时, 纪修正在泽维尔的指导下，对下面交送上来的文件进行分类。 乔立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 他想要把家人从赫费犽接出来，来询问纪修离开赫费犽去往域星时, 可不可把自己的家人带上。 这是件小事。 纪修和牧知岁说了。 牧知岁让乔立去把家人接来, 并在战舰上的后勤处安排工作。 关于乔立的去留，纪修找机会和他聊了聊。 乔立抛舍不下家人, 但放弃第一军校的学业着实可惜。 「你去完成学业，毕业后来域星，家人我先帮你照顾着。」 纪修跟他对了一下拳头。 乔立犹豫了很久，不是不相信纪修，只是觉得照顾家人是他的责任, 如今推到纪修肩上，让他过不了心中那关。 「是兄弟，就不要犹豫了。」 说服了乔立。 纪修没想到一同被送往帝星的星舰上会有他。 「既然你说服了乔立，也应该说服自己。」 牧知岁看着他, 「先去完成学业，我在域星等你。」 纪修找了许多理由, 最终没有说服牧知岁。 第122页 他和乔立走出帝星宇宙港, 早就得了消息的阿利在出口处等他。 「纪修。乔立少爷。」 纪修跟着阿利去停降场。 「夫人知道你要来帝星, 问你去六区的纪家住？还是去夫人那里？」 「纪家？」 纪修把随身带的行李丢在飞艇的座位上。 「夫人回来的这段时间, 做了些事。」 看得出来, 束绿在帝星做的事, 让阿利心情愉悦。 「怎么回事？」 纪修问。 乔立沉默地跟着吃瓜。 「纪府一家子被赶去了纪家老宅。六区的房子本就是林雅小姐婚前买的房产，纪家住了这些年, 便宜他们了……」 阿利想到什么，止住了口，偷偷瞄纪修的脸色。 纪修脸上没有异色。 「先去学校，然后去绿姨那里。」 对于纪昌这个父亲，纪修的感情越来越淡漠，虽然偶尔还是会想起。 对于纪修回到帝星，斯汀顿表现得最高兴。 趁着开学前的假期，每天来约纪修，到处去玩。 束绿在帝星摆明了车马，即便牧知岁不在帝星，纪修身后也有人撑腰，没有不长眼的人送上门来。 束绿派人修葺了纪府，纪修去看过一次，没有要住下来的意思。 帝国皇帝召见了纪修一次。 纪修一个人去了皇宫。 帝国皇帝问了些牧知岁的近况，留他吃了一顿饭。 纪修在帝国皇帝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苍老和憔悴。 第二学年开学了，纪修住进了第一军校的宿舍。 霍华英还是他的室友。 军校的生活平静又多姿多彩。 纪修经过走廊，视线余光从两侧微开风门缝中看到里面的一个熟人。 他停下脚步。 今天是周末，班长木都组织了一次班内聚会。 地点选在了第十一区的「十里洋场」。 经过一学年的相处，班里同学都知道纪修的家世，毫不客气地薅他羊毛。 一个陌生嚣张的男声从房间里面传出来。 「摆正自己的位置，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把我们伺候好了，爷们儿一高兴，说不定就放过你了。」 「摆出这副贞烈模样给谁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男人女人都搞过。」 「你们纪家的男人不是惯会伺候人的吗？一个爬了公主的床，一个钓了帝国唯一的亲王。嗯，你虽然不是纪家的种，耳濡目染，在一起住久了，多少学了一点儿吧。」 「把屁股抬高点儿……」 「你主动点儿，也少点儿罪……」 纪修站在门口，犹豫了十几秒，推开了房门。 因为他这个闯入者，房间内的糜乱停滞了一瞬，很快就又恢復了。 一个敞着衣襟的男人满含兴味儿地打量纪修，起身向他走来，边走边搓着手，「还有自动送上门来的，看来兄弟们今天有福。」 纪修没把他放在眼里，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捨，只看着被围住撕扯衣服的纪云。 「我只问一次，需不需帮忙？」 纪云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纪修，纪修，救我——」 得到答案，纪修伸出一只手，捏住凑过来男人的手腕，简单地一抖一甩。 男人手臂脱臼，惨叫着倒在地上。 纪修的动作太快。 房间里的其他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被人提起来丢在半空，啪啪撞在房顶后落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们龇牙咧嘴。 揉着疼痛处起身，他们兇狠地看着纪修。 「小子，你哪条道儿上的？」 纪修不想和他们废话，捏捏拳头，把刚才的流程重新再走了一遍。 流程重复三遍…… 这群人涕泗横流，磕头求饶，「祖宗，大爷，放过我们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纪修冲着门口示意，这群人像是得了特赦，连滚带爬地走了，生怕走慢了，这位煞星祖宗反悔。 也不知这人是哪儿来的？ 他们今日也是收了钱办事儿，对方根本没把这种情况讲清楚。 不行！一定要让对方加钱。 纪云裹着身上残破的衣服，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纪修看他的情况，确定他被下药了，估摸着药量还不轻。 「你这种情况，要不要我叫个人过来？还是你有相熟的？」 纪修不认为以纪云的意志力，这种情况下能自己熬过去。 纪云颤抖着身体，伸出一只手。 「把你的通讯器借我……我打电话……我的被他们弄坏了……」 简单的两句话，纪云说得断断续续，夹杂着粗重难耐的喘息。 纪修把通讯器从腕上摘下来，递给他。 纪云因为药力发散，颤抖着手指，好长一会才输完一组号码。 通讯很快被人接通。 「厉天青，你这个混蛋，快来救我！」 他边打电话边哭，连哭带骂地把处境讲述给对面的人。 纪修倚在门口处墙上，看他说完话，把通讯器拿回来。 纪云重新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低着头。 「你联繫的人，多长时间能到？」 「半……半个小时……」 包厢里面一片狼藉。 第123页 纪修思考片刻，拨了两个号码出去。 一个号码联繫木都，说他可能晚到一会儿。 一个号码联繫服务台，让人送东西到包厢。 东西送来得很快。 纪修把干净的毯子丢在纪云身上，拿起托盘中的针剂。 纪云牙齿打颤，眼睛盯着他手中的针剂，恐惧地问，「那是什么？」 「缓和剂，让你的情况好受一点儿。你现在的情况恐怕等不到你想要的人来。」 纪云不是很信任纪修。 「我能挺住……」 「哦。」纪修应了一声，把针剂放回托盘。 过了不到十分钟，纪云声音颤抖，哭着喊。 「纪修，纪修，针剂……」 纪修平静地把缓和剂注射进他体内。 纪云脸上都是眼泪，看起来很狼狈。 他抽涕了好久，缓和剂发挥效力，体内的燥热被压下去，才松了口气。 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他抬起眼睛看着纪修，色厉内荏，「纪修，你心里是不是看不起我？」 没等纪修回答，他自问自答。 「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我处处比不上你，没你长得好，成绩比不上你，就连精神体，你现在也比我强太多。你嫁给了帝国唯一的亲王，我就想球一样，被嫌弃的人踢来踢去……」 纪云小声儿发泄了内心的不满和怨怼。 「为什么我处处都要和你比？我不求上进有什么错？我就想当一只被人养的米虫有什么错？母亲和父亲凭什么看不上我？……」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哭得稀里哗啦。 纪云的价值观，纪修很难认同，但他不是纪云的监护人，没有教导他的义务。 纪云什么样的价值观，只要不和他来挨边儿，根本无所谓。 今日的事儿，如果是纪云自愿的，他完全可以当做没看见。 有人敲门。 纪修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看着很是斯文，额发微湿，唿吸略带急促，似是刚进行了剧烈运动。 看到纪修，男人愣了一下，习惯性地露出客气的微笑，「对不起，我走错……」 说话间，他从纪修身侧看到了包厢沙发上的纪云。 男人的眼色瞬间变了，挥拳对着纪修的面门砸来。 纪修微微侧头，避开了男人的拳头，抓住他的胳膊，准备给他来个360°空中大旋转。 「纪修——」 幸亏纪云喊得快。 纪修把提起的男人放在地上，看着纪云，「你找来的人？」 纪云点头，掀开毯子，从沙发上下来，在地板上被绊了一跤。 身体摔在地上，纪云被磕出了眼泪。 「纪云。」 男人在纪修手中挣扎着。 纪修松开手，男人快步走到纪云身边，把他从地上抱起来。 既然纪云找的人到了，纪修没必要在这里多待，他走出包厢，顺手带上了房门。 木都订的聚会地点是这一层另一条走廊的包厢。 包厢很大，一个班级的同学聚会，空间绰绰有余。 包厢内，设施齐全，吃喝娱乐，应有尽有。 纪修推门进来，就被木都抓到了大桌，「纪修你来晚了，罚酒三杯。」 同学们笑着起闹。 纪修笑着自罚了一杯，任人再说也不喝了。 和牧知岁在一起时，纪修测试过他的酒量，一杯刚好，三杯就醉。 牧知岁要求他，「在外面少喝酒。」 牧知岁的要求，继续打算奉行到底。 包厢里面有很多玩儿的，同学们也不纠结在喝酒上。 「纪修，过来这边，这个转盘挺好玩儿的。」 第064章 第□□章 生父？ 聚会採用自助餐的方式, 餐食酒水摆放在包厢一侧。 包厢里还有个小小的舞池。 纪修跟同学玩了几局，有输有赢。 聚会可以带家属朋友来，很多同学都带了人, 包厢里有很多生面孔。 纪修从菲尔亚德和瑟维斯那里得到了一条消息，不知是好是坏，他无法评判。 被这条消息弄得他整晚没有了好心情。 芝姜和纪昌离婚了。 听说是芝姜主动提出来的。 至于原因—— 纪昌要和帝国二公主牧厌霜结婚。 听瑟维斯和菲尔亚德说的时候, 纪修半信半疑。 时间还没过去一个星期, 消息被证实了。 纪修看着手中红底烫金的请柬，觉得上面的两个名字格外刺眼。 硬卡请柬被他捏得变形, 被束绿抽走。 「你早就知道了纪昌是个什么样的人，犯不着为这种事生气。」 纪修垂着头不说话。 虽然他多次想要和纪昌割捨，心底最深处总是存着期待。 他的父亲不该是这样的人…… 他这样低迷的情绪，让束绿眼中闪过惊讶。 她不知道纪昌在纪修心中有这样的份量。 当初林雅选择纪昌，她早就知道纪昌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曾经反对过，最后被林雅说服。 林雅在时，纪修对林雅表现出更多依恋，对纪昌, 感情说不上浅，但在她看来, 不过是普通的父子情意。 晚上, 纪修没回学校。 和牧知岁通讯时, 他蔫蔫的, 像只被欺负了的小狗。 第124页 牧知岁问清了事情始末。 纪修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我想你, 岁岁。帝星太讨厌了，一点儿都不好。」 通讯的全息影像也很讨厌, 他想要抱抱牧知岁，这点儿愿望都不能实现。 牧知岁温柔地安慰他，没有一句松口让他离开帝星去域星的话。 纪修发泄着他的「小脾气」。 「看」着纪修睡着，牧知岁给束绿拨通通讯。 束绿接到牧知岁的通讯，意外，又在意料之中，想来是因为纪修的事。 果不其然。 只是牧知岁接下来的话，让束绿有些没想到。 「小修的生父……亲王殿下知道什么？」 这件事，从一开始林雅就做了周密安排，牧知岁从何得知？ 「星网上的资料再完美，也胜不过事实。只要把两人的身体髮肤拿去做基因比对，情况很明了。」 让牧知岁升起这个念头，是在去年末纪修的学期末考试前。 没想到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告诉纪修，因为他不知道纪修生母林雅做这种安排的原因。 这么明显的漏洞…… 束绿心里嘆口气。 她的小姐精明能干，善于识人，却在纪昌身上看走了眼。 牧知岁的意思很明白。 既然纪修和纪昌没有关系，不如把事情摊开跟纪修说明白，让他断了对纪昌的所有期待。 但这种事…… 否决了纪昌，她就要把另一个真相讲出来。 她不能用另外一个谎言去欺骗纪修。 束绿很久没有回应，牧知岁猜测他的提议或许不可行，至少在束绿这里没有通过。 显然束绿有牧知岁不知道的考虑。 当初拿到检测结果后，牧知岁让人查了林雅，没有找到任何疑点。 林雅嫁给纪昌，五年后才有孕生下纪修。 她品行高洁，身边从来没有不正常的男女关系。 那份检测报告，看起来更像是捏造的。 一份检测报告可能是捏造，两份也可能是捏造，但如果连续三次检测都是同样结果呢？ 牧知岁坐在办公桌后面，捏了捏眉心。 他已经回到了域星，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处理。 他侧了侧头，窗外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天空中有三颗蓝色月亮，三星逐日。 和帝星的景色不同，域星的首府星白天和黑夜的时间格外长，一个白天有37个小时。 佐亚跟在抱着一堆公文的泽维尔身后进来，看见他的疲惫，没有安慰，只有损友的嘲笑。 「又和你的小情人通讯聊了半天。你这身体，再不保养，等哪天你的小情人来域星，说不定就看见你猝死的尸体……」 牧知岁翻了个白眼儿给他，意有所指，「我有小情人惦记，可不像某人，连老情人都没有……」 佐亚差点儿被他一句话噎死，转移话题。 「老古董们都等着你开会呢。」 两人斗嘴，泽维尔不插话，把开会需要的文件整理好交给牧知岁。 这次会议议题有点多，牧知岁看着很是生厌，想把所有事情推给对面的损友。 佐亚控诉，「你能不能体贴体贴我？这些事，我帮你做了快一年了，驴子也不是这么使得吧？你回来了，还不让我松快两天？」 牧知岁眼皮撩了撩，语气凉薄挖苦，「你又没有情人要陪，要假期做什么？」 佐亚斜眼看他。 这件事还过不去了是吧？ 周末，斯汀顿约纪修去海钓，只约了他和乔立。 多用途的飞艇落在海面上，改变形态，变换成一艘游艇。 海上视线开阔，远离人群喧嚣，只剩下海浪声，还有偶尔传来的海鸟叫声。 纪修和乔立在船头垂钓，斯汀顿爱上了深潜，偶尔从海面冒头，手里捉着一两只海洋生物。 洁西雅还没有从翎羽星域回来，但不时有消息传回来。 斯汀顿是个乐天的性子，知道二姐性命无恙，从不忧挂于心。 有时，纪修会很羡慕斯汀顿。 和很多人相比，斯汀顿简直是命运的宠儿，有温暖的家庭，慈父严母，还有友善的兄姐。 乔立双臂交叠在脑后，躺在甲板上。 头顶阳光刺眼，照在身上有种火辣辣的炙烤感。 旁边刺啦一声，斯汀顿顶着满头水渍从水下冒出来。 他把一条肥美的海鱼丢在甲板上，双臂放在甲板上，笑容如头顶阳光灿烂。 「我们来做烤鱼吧。」 水珠从他发尾滴下，如同珍珠。 纪修心情被他的笑容渲染，躲懒，「我不会烤鱼。」 斯汀顿翻上甲板，眼巴巴地看着乔立。 乔立被他看得无奈，「我来做。」 斯汀顿欢唿一声，「我就知道乔立什么都会做。我去把烤炉搬到甲板上。」 乔立拉住他，「先去洗澡，湿衣服穿在身上，一会儿被烤干了，你就是一条现成的咸鱼。」 斯汀顿撇嘴，「关心的话要正面说。乔立你这样说话容易挨揍。」 乔立松开他，斯汀顿小跑着去舱内洗澡。 纪修偷笑，躺在甲板上不想动。 乔立提着鱼去旁边水桶清理。 肥美的海鱼还没死透，在他手中甩着尾巴，水渍溅了他一身。 第125页 放置在船舷处的鱼线疯狂被扯动，纪修勐地坐直了身体，抓起鱼竿。 有鱼上钩了？ 五分钟后，纪修钓上来今天海钓的第一条鱼，是一只一尺来长的黄鲈。 随着第一条黄鲈被钓上来，纪修的海钓开张了，不到半个小时，钓上来二十多条海货。 斯汀顿洗完澡，把烤炉搬上甲板，给乔立打下手。 乔立的厨艺非常不错，第一份烤鱼在烤架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甲板上开始瀰漫烤鱼的香味。 斯汀顿抢到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被纪修抢走，不顾鱼肉烫嘴，吃得呲牙咧嘴，还不忘对乔立竖大拇指。 乔立把刷好调料的鱼肉放在烤架上，他双手带着手套，就着斯汀顿的手吃了一口，品鑑，「有点儿咸了，这次少撒点儿盐。」 …… 庞大的星舰破开海面，掀起沖天海浪。 三人所在的游艇像是汪洋大海中浮沉的一片树叶，随时都有可能倾翻。 纪修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烤鱼塞进嘴里，拎起烤炉，把里面的碳火倾倒在海里。 乔立直接撕掉了手上的手套，把身边装着海鱼和处理过的鱼肉的箱子扣紧，防止一会儿动作起来倾倒。 斯汀顿飞奔回驾驶舱，更改游艇模式。 三人分工合作，在又一波海浪冲击过来前，飞艇成功起飞，笔直升空。 飞艇停驻在千米高空，三人从飞艇舷窗看着下面的海面。 下方的星舰清晰可见，身躯庞大，身长超过了五千米，，宽度也有两千米。 星舰上方有人在战斗！ 发现这一点，三人相互看了看，十分惊讶。 他们出海之前，没听说这片海域有战斗演习，也没有被禁行。 现在是什么情况？ 战斗的精神能量向四周溢散。 纪修三人初步判断，战斗中的双方精神体强度应该都在a级以上。 让三人瞠目的是，这些人身后都「长」着翅膀，他们能飞。 三人不想捲入这样的战场，操纵着飞艇，谨慎地远离战场。 咸湿的海风裹着精神能量的味道从舷窗缝隙灌进来，纪修皱眉。 混合驳杂的味道中有一丝熟悉的味道，很淡，纪修一时想不起这种味道属于谁。 星舰上的战斗非常激烈，很快有人从空中坠落。 剩下的人不断转移战场。 没有人用枪械，是内部演习？ 但有人真的死了。 纪修亲眼看着其中一人翅膀被撕裂，身体被腰斩，飈洒着血花，坠落进海里。 这些人的移动速度太快，飞艇被圈进了战斗圈中。 三人神色凝重。 斯汀顿勐地怕了一下脑袋，「你们等一下。」 说着话他往后舱跑去，一分钟后提着三只金属箱回来，边开锁边给两人解释。 「这里面是半身机甲，一直放在飞艇上备用的。」 今天的飞艇是斯汀顿提供的。 闻言，纪修和乔立兴奋地每人拎过一只箱子。 金属箱打开，里面是三架制式半身机甲，崭新灿亮，带着机油的浓重味道。 装填能量块，穿戴，激活。 三人用了不到一分钟。 事实证明，他们争分夺秒是有必要的。 三人刚穿好半身机甲，一个人就坠落在了飞艇前舷窗外，飞艇被砸出一个深坑，强化后的舷窗碎裂成了蛛网。 斯汀顿的这架飞艇质量过硬，经过这样的冲击，只是下沉了十几米。 砸在舷窗外的人踩在飞艇外壳上，他体格精壮，赤裸的上半身后背肩胛骨下长出一对翅膀，黑色的羽翼不是精神能量幻化凝聚，更像是撕裂后背，从身体长出来的。 左侧身体上布满了绚丽的兽纹，纹饰太复杂，一时辨认不出是哪种动物。 纪修不错眼地盯着舷窗外的人，眉头皱紧。 这人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是谁？ 舷窗外的人似乎感应到了纪修的注视，回过头来。 冷峻的脸上，一双没有人类情感的竖瞳。 父亲？！ 第065章 第六五章 父亲？ 纪昌？ 纪修从来没想过这么快就遇到了纪昌, 也从来没想过在这种场合下遇到纪昌。 父子两人隔着舷窗对视。 纪昌眼中有微弱的情绪波动，但很快消失，恢復了冷漠。 纪修盯着舷窗外的纪昌, 感受着空中溢散的精神能量，一股难以置信的惊讶从心底升起。 不对，不对……脑子在疯狂地提醒。 s级！ 怎么可能是s级？ 看到纪昌身上的兽纹, 纪修仿佛明白了原因,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跟纪昌说些什么。 精神能量凝聚的长刀向着这边噼来, 目标是飞艇上的纪昌。 纪昌若躲，目标就会是飞艇。 纪昌向后扭了一下头，转过来时，瞳孔收紧，身后黑色羽翼张开, 赤.裸双臂瞬间覆盖上坚硬鳞甲，指间掌腹长出结实角质。 噼来的长刀被他抓得粉碎，溢散的精神能量落在飞艇上，飞艇发出急促的警鸣声。 飞艇向着下方海面坠落, 纪修三人从舱门飞出。 纪修抬头看着头顶的战斗。 不知道是不是演习测试？ 纪昌被十几个同样背生双翅的人围攻，海面上的星舰上站着一群人, 对着空中的战斗指指点点。 第126页 精神能量赋予他超强目力, 纪修看到星舰上站着的人, 和纪昌一样, 裸着上半身, 身上有兽纹。 他想起牧知岁曾经和他说过的一件事。 牧见寒大婚后, 帝国皇帝秘密培训一支部队，部队中的成员都是「进化晋级」的混种。在牧知岁离开帝星前, 这只部队已经拥有了超过三百名s级精神体队员。 牧知岁离开帝星后，帝国皇帝把这支部队交到了谁手里？ 这类属于机密的消息，不方便大喇喇探听，纪修没有从束绿那里得到消息，渐渐淡忘了。 纪昌也被选入了这支部队吗？ 帝国关于这方面的研究似乎进展很快，兽纹已经从脸上转移到了身上。 脑中思考了很多，现实世界只是一瞬。 星舰上的人发现了纪修这三个「闯入者」，不想要留活口，有人从星舰上冲上来，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三人围在其中。 全部都是s级！ s级精神体的能量压制，让三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对抗。 纹身，竖瞳。 冷漠残忍。 这些人将三人围起来，并没有急着将三人杀死，而是像戏耍猎物的野兽。 交战中，三人相互交换了信息，多次并肩战斗养成了三人之间的默契。 纪修避过一人的攻击后，借势跳到另外一人背上，锐利的狼爪深深地扎进他的翅膀，另一只手冲着他颈后插去。 s级精神能量防护的皮肤十分坚硬，纪修的动作受到了阻碍。 被他抓住翅膀的混种抖动着翅膀，做出大幅度动作，试图把身后的纪修甩掉。 纪修得到了一个「盾牌」，不捨得马上丢掉。 这些s级混种，应该晋级不久，竟然没有人释放域场。 这给了纪修三人周旋的机会。 今日情势，逃跑，恐怕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能逃，打又打不过…… 纪修选择了第三条路。 战斗中的混种像没有理智的异兽，帝星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存在，那么这些异兽后面定然会有支配者存在。 纪修之所以在牧知岁离开后，回来帝星，固然是因为要完成第一军校的学业。但牧知岁放心他回到帝星，是因为他确信，帝星上没有可以威胁到纪修生命的存在。 纪修的身份，他身上牵扯的势力，决定了帝星各方都不应该把目标落在他身上。 锋利的狼爪刺破了混种的后颈皮肤，捏住了下面的颈椎。 混种身体绷紧。 纪修以他的身体为盾，挡住其他人的攻击，向着下方坠落，目标是海面上的星舰。 星舰甲板上有十几个混种，仰望着空中的战斗。 他们身后有一扇门，进出星舰的门。 坠落的过程中，纪修把精神能量疯狂输入到手下的混种体内。 精神能量的运用方式千千万万，纪修现在用的就是制造精神能量炸弹的方式。 他原本以为要费更多功夫，没想到抓到混种后，察觉他体内很「虚」，虽然精神体强度达到了s级，但精神能量驳杂不纯。 距离甲板二十米，纪修丢出了手中的「精神能量炸弹」。 猝不及防的爆炸，让甲板上的人纷纷躲避，让开了门口位置。 纪修给自己套了层能量护盾，顶着精神能量爆炸的余波冲进了门内。 精神能量被爆炸冲击，在体内震盪。 纪修擦干净嘴角的血，一边跑一边把精神能量触角在星舰内延伸。 很快……找到了！ 他飞快地向着精神触角标註的坐标点前进，一路上能避则避，避开路上的混种变异人。 三分钟后，纪修闯进了一个奢靡豪华的大厅，大厅墙壁上有数块巨大屏幕，投放着外面的战斗。 牧厌霜半躺在铺着猩红毛毡的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闯入的纪修，神情带着惯常的傲慢、跋扈。 对于在这里见到牧厌霜，纪修心中并不是十分惊讶，毕竟他在外面已经见到了纪昌。 其他的疑问，现在不是解答的时候。 斯汀顿和乔立创造机会让他进入星舰，不是让他来解惑的。 「二公主殿下，让外面的人停战！」 牧厌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猩红艷丽的唇微笑着向上抿起，从沙发上微微抬起了身。 「如果我说不呢？」 纪修盯着她的眼睛，脸上没有惧色。 「既然殿下不准备给我们留活路，那也只能同归于尽了。」 语气平淡，神色平静，纪修看着挡在他和牧厌霜之间的人墙，扯出一个轻笑。 「殿下也可以赌一把，我们之间的距离能不能拉着殿下一起下地狱。」 纪修不想死。 牧厌霜也不想死。 「殿下是不是绝对封锁了这片海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和信息可以传送出去？」继续的话动摇着牧厌霜心中的决定。 如果能绝密地处决纪修三人，牧厌霜不会有任何犹豫。 但如果不能……她就要考虑后果了。 不说纪修，但是辛格家的那位小少爷，就不是她能够无视的。 她迅速变换了脸上的神色，喝退了挡在身前的人墙，笑着从沙发上起身，「不过是开个玩笑，借着你们的手看一看手下人的实力。我们是一家人，又没有深仇大恨，不必如此剑拔弩张。」 第127页 见她态度软化，纪修适时给出了回应，收起了攻击姿态。 牧厌霜笑着让人去叫停外面的战斗，邀请纪修在沙发上落座。 纪修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看了牧厌霜的眼色，有人给他倒了一杯酒。 牧厌霜言笑晏晏，「七皇弟去了域星，天高皇帝远，我倒是羡慕得很。」 纪修看了一眼酒杯，并没有端起来喝的意思。 牧厌霜也不觉尴尬，自顾自喝了一杯，继续和纪修说话，言谈间多是牧知岁相关的话题。后来话题突然一转，说到了最近帝星风头大盛的星际巨商绿夫人。 斯汀顿和乔立相互搀扶着进来，两人身上有多处伤痕，衣服上满是血污。 斯汀顿见到纪修，立刻来到他身边，看到他无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纪修确认两人只是皮肉伤，心定下来，压着脾气和牧厌霜寒暄。 寒暄了没有几句，一个人从外面匆匆进来，附在牧厌霜耳边低语。 牧厌霜的神色明显变了，她看向墙上的监控屏幕。 巨大的监控屏幕上，外面的战斗已经停止了。 一艘巨大的星舰占据了其中三四块屏幕的视野，星舰上的标识，纪修耳熟能详。 「束绿前来拜会星舰主人！」 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一身墨绿长裙的束绿站在星舰甲板上，海风吹起她裙摆轻轻扬起，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从监控屏幕上投射过来，注视着大厅中的所有人。 束绿来得太快，超出了牧厌霜的预计。 她看了眼纪修三人，注意到三人沾着血污的衣服，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监控屏幕上的星舰几处舱壁变化，露出数百个黑洞洞的炮口。 海天相接的天空处，有十几艘星舰在接近，舰身上的标识让牧厌霜心中生出畏惧。 她攥紧了手中精緻华美的羽扇，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和矜贵。 「束绿前来拜会星舰主人，还望不吝一见！」 束绿的声音清晰，平稳。 纪修起身和斯汀顿、乔立站在一起，看了眼牧厌霜，抬腿往星舰外走。 牧厌霜看着三人，没有开口拦阻。 纪修三人顺利走上星舰甲板。 后来的十几艘星舰已经和最先来的星舰汇合，遮蔽了大片的海面和天空。 束绿看到了站在甲板上的三人，没有继续扬声拜会星舰主人。 纪修三人从牧厌霜星舰甲板上飞起，三人身上的机甲损坏大部分，但简单的飞行还能做到。 没有牧厌霜的命令，三人没有受到阻拦，安全降落在束绿所在星舰的甲板上。 三人见到束绿，就像见到了亲人，尤其斯汀顿神情激动，像小孩子一样告状。 「绿姨，他们打我们！」 看着三人身上的血污，束绿平静双眼中微微泛动波澜，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了。 她让三人先去星舰内疗伤，剩下的事她来处理。 斯汀顿嚷嚷了几句，被乔立推着走掉了。 纪修看着束绿，「绿姨……」 看出他神色中的担心和忧虑，束绿温柔地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心中有数，我自以为我不是莽撞的人，放心。」 她的目光从纪修身上离开，看向牧厌霜在的星舰，勾起的唇角，笑容冰冷。 「有人欺上门来，我也不是受气吃亏的性子！对于想咬人的恶狗，第一次就必须把它打疼了，它才能记住，它只是畜生！」 第066章 第六六章 散了？ 束绿有依仗。 即便牧厌霜是帝国二公主, 只要她还有脑子，便不会在这种时候和束绿爆发大规模冲突。 有了矛盾冲突已经是不智，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消弭影响。 束绿和牧厌霜的「矛盾」在隔天就传遍了帝星, 涂着商队标识的十几艘星舰突然聚集海洋某处上空，这样的大动作，瞒不过「有心人」。 束绿不出面解释, 牧厌霜单方面的声明没有任何效果。 帝星传言甚嚣尘上。 纪修周一便去学校上课了, 被朋友围着圈儿关心。 他表示身体无大碍，但被关心总归是件好事。 这种好心情让他在和牧知岁通话时, 心神松懈下说漏了嘴。 纪修原本不想告诉牧知岁，牧知岁远在域星，每次通讯，纪修总能看到他手边许多文件。红连和泽维尔也说，牧知岁一年未归, 手头工作「有点儿」忙。 在帝星，他有束绿做依仗，事情慢慢来，受到的伤害总能一点点还回去。 好的猎人, 总是有耐性。 周二，束绿突然借着帝国最大的通讯媒体, 发表了声明, 解释了十几艘星舰商船聚集在海洋上空的事, 说是配合帝国机密部门进行实验。 她似乎事先和牧厌霜通了气儿, 牧厌霜紧跟着也发表了声明, 承认了这件事。 甚嚣尘上的传言似乎应该在两则声明后消弭。 周二下午, 纪修在第一军校不远的一家茶饮店，见到了芝姜。 收到芝姜的信息, 纪修考虑再三，还是出来了。 信息中芝姜姿态放得很低。 纪修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芝姜了，在茶饮店看到芝姜的第一眼，差点儿没认出来。 半年未见，芝姜苍老了十岁，发间夹杂着银丝，保养得宜的脸上多了皱纹。 第128页 她精神不好，整个人透出死气沉沉的暮气。 纪修在她对面的卡座中坐下。 时间刚进入十月，帝星的天气晴朗凉爽，芝姜身上却裹着厚厚的沉重披肩，看到纪修，倦怠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 她把桌上的餐单推到纪修面前，手指枯瘦，隐隐可见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 「想喝点儿什么？」 纪修把餐单推到一边，看着她，「你来有什么事？说吧。」 芝姜看着被推到一边的餐单，自嘲地笑了笑，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纪修。 纪修穿了一身便服，剪裁得体，做工考究，自带矜贵。 他身高腿长，身体挺拔，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勃勃生气，如松柏，如骄阳。 芝姜看得心生羡慕，林雅有个好儿子。 以前她不信命，不信因果报应，认为一切事都会因为努力和手段改变，但这大半年发生的事，让她忍不住想要寻找一些虚无的安慰。 「约你出来，是想和你说关于你父亲和纪云和事儿。」 芝姜的神色中有种说不出的慨嘆，「最近，你见过你父亲吗？」 纪修看了她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芝姜忽然笑了，「既然你见过了，想必你发现了异常。」 那日海上见到的纪昌，和纪修记忆中确实不一样。 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只异兽。 「那已经不是你的父亲了。」 芝姜眼角忽然淌下一颗泪。 她急忙用纸巾擦去，平復了情绪，和纪修讲起这大半年的事。 「……我以为牧厌霜贪图的是你父亲的温柔体贴，伏低做小……你父亲跟着牧厌霜，已经半年没有回家。有一天，我突然被牧厌霜叫去，见到了你的父亲，他已经变成了你现在见到的样子。」 「那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不是那个样子的……」 …… 纪修冷眼看着芝姜情绪激动地描述她和纪昌的见面。 芝姜只是发觉了纪昌的变化，他大概知道纪昌如此变化的原因。 纪昌上半身覆盖的兽纹，将原因昭然若揭。 去年在津华星，跟在「莫斯长官」身边，拔除研究基地，从「莫斯」的直言片语中，纪修了解了后遗症，后来又和牧知岁商讨过这种认为拔高精神体强度的研究。 「莫斯」和牧知岁的认知相同，这种做法的后遗症就是，兽性难除。 如果是分阶段，缓慢提升还好，给了人类意志洗除兽性的时间。 如果短时间快速提升精神体强度，兽性很有可能吞噬人性，实验体将会变成一只彻头彻尾的异兽。 纪修觉得纪昌的情况，很符合。 纪修的反应过于冷淡，让芝姜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在她的判断中，虽然纪昌对纪修不闻不问，纪修对纪昌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 基于这个判断，芝姜才回来找纪修。 芝姜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观察纪修的反应。 间插着，抽泣两声儿，博取同情。 对于芝姜的「悽惨」，纪修只觉得厌烦，他今天来见芝姜，可不是听她来诉苦的。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卡座的靠背上，长腿交叠，黑色眼眸深邃冷淡地看着芝姜，手指轻轻扣着桌面。 「你找我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芝姜蓦然惊觉，坐在她对面的纪修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被她「拿捏」的孩子，此刻他坐在对面看着她，让她有种仰视感，不知不觉中，纪修已经长成了需要她仰望的大人。 「纪修……」 黑色双眸带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纪修盯着芝姜的眼睛，「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我不喜欢有人跟我绕圈子。你知道我没多少耐心的，芝姜阿姨。」 纪修不吃「卖惨」这一套，芝姜擦干了眼泪，把手帕放进手包里，整理一下仪容。 「以前是我做得不好，让你受了很多委屈。」表面诚恳，没什么诚心地道歉，芝姜说话不再兜圈子，「我和你父亲离婚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这个时候离开你父亲，我也是迫不得已，被人逼迫。过几天我就会离开帝星，想要拜託你一件事。」 纪修不接她话，等着她自己接上。 「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纪云。你们毕竟是同父所生的兄弟……」 说这句话时，芝姜观察着纪修的表情，没有在纪修脸上看到任何波澜，她苦笑，「看来，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看在血缘关系上，恳请你能庇护他。他被我养差了，性格不好，过往得罪了不少人。我离开帝星后，他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嗤——」 纪修笑容讽刺。 芝姜这番话说得真是一副「慈母心肠」，如果不是他们打多了交道，纪修就信了。 「既然不放心，那就带在身边。在你们做了那么多事后，是什么让你们相信，我会照拂你们呢？我没有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已经是我心胸宽广了。芝姜阿姨，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个好人？」 纪修身体微微前倾。 芝姜忍不住绷直了嵴背，手指攥紧了手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纪修，像是虎口獠牙下的兔子。 「以前，我没找到合适机会。你瞧，现在机会不就来了。我想，不会有人注意一个离异的伯爵夫人的，不是吗？」 第129页 「芝姜阿姨做过的事，你亲身经歷一遍就好。你觉得呢？」 一股阴冷从脚底窜上来，芝姜心中无比后悔来见纪修的决定。 她脸色苍白，踉跄着身体从座位上起身，站起时，身体在桌面上磕了一下，疼痛让她皱起了眉。 纪修看着她慌张匆忙地走出茶饮店，上了飞艇。 「小姐的去世和芝姜没有关系。」 束绿坐在梳妆檯前上妆，晚上有宴会要去参加。 「我知道。」 纪修把外套随手丢在椅背上，坐下来，疲倦地闭上眼，手指按揉着鼻樑骨。 「我查过，如果真是她做的，纪家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芝姜有那样的心机和手腕，纪修现在能不能活，都要两说。 「绿姨有办法让我和父亲见一面吗？」 听到纪修的请求，束绿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不着痕迹地问。 「你想见纪昌？」 「嗯。」纪修轻轻应了一声。 束绿等了半天，没听到纪修接下来的话，从镜子里看着纪修。 疲惫感从纪修身上透出来。 她知道纪修今天见了芝姜，两人见面后不久，芝姜就慌张匆忙地走掉了。 纪修独自一人在茶饮店坐了很久。 是芝姜和他说了什么吗？ 纪修很长时间都没见到纪昌，直到牧厌霜和纪昌的婚礼。 经歷海上事件后，牧厌霜被帝国皇帝关了禁闭，直到婚礼的前一天才解禁。 这段时间，有关混种变异人的话题多次登上媒体头条，在民众间引起了广泛讨论。 有关进化和兽性，道德和残害…… 话题关注度太高，帝国官方试图把控话题导向，成绩不佳。 帝国不得不关停了许多相关项目，受到直接冲击的就是牧厌霜在牧知岁离开帝星后接手的机密部队「戟」。 沧澜帝国的矛盾不仅在边境，也在帝星。 政权和皇权的交锋，这一局，政权开始占得上风。 受此影响，牧厌霜的婚礼显得「寒酸」，婚礼上的宾客份量都不太重。 政客们纷纷想好了说辞，二公主殿下不是头婚，联姻对象也不是帝国举足轻重的人物。 帝国政务繁忙，政客们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能抽出空儿，派家里人出席二公主殿下的婚礼，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纪修在婚礼开始前见到了纪昌。 第067章 第六七章 虫巢 纪修跟着束绿来的。 绿夫人亲来庆贺, 在这个时候，是件脸面有光的事。 公主府的管家亲自把两人迎到宴客大厅。 跟在束绿身边，简单应酬了一圈儿, 纪修悄悄离开了宴客大厅。 个人光脑里储存着公主府的地图，纪修在脑中记得一清二楚。 牧厌霜的公主府极大，进来用来举行婚礼宴客的只是公主府中一个侧院, 却是有山有水。 纪昌在公主府中频繁出现的场所, 束绿给了他一份标红的地图。 考虑到今日是大婚，纪昌作为新郎, 势必不会离举行婚礼的侧院太远。 使用了排除法，纪修除了宴客厅，向侧院的后院摸去。 混种进化变异计划被叫停，牧厌霜主持组建的机密部队「戟」被掐住了财政脖子，即使帝国皇帝有心将项目进行下去, 在情势紧张的目前也不得不低调起来。 纪修潜行过程中，观察公主府来往的僕从，竟然有很多人都是混种。 找纪昌花了一番功夫。 在纪修不耐烦，忍不住要用精神能量探测寻找时, 他听到了牧厌霜的声音，嗅到了空气中属于纪昌的精神能量气息。 纪修收敛自身气息, 隐身在一丛忍冬木后, 听着脚步声渐近。 牧厌霜的声音,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个纪修从来没有听过的男声, 「殿下放心, 各处的酒水、饮食都精心仔细安排好了, 检查了五六遍，不会出错。只是今日来的贵客不多……」 「不急,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 牧厌霜说话的语气不似往日，纪修心中疑虑，忍不住透过忍冬木枝叶间的缝隙张望。 牧厌霜身着大婚盛装，她身边站着纪昌和另外一人。 那人背对着纪修，纪修只能从声音和身材判断是名男子，看不到相貌。 纪昌身着和牧厌霜同色系的婚服，神色冷漠。 三人从忍冬木外的廊桥上走过，声音渐远。 纪修不敢跟得太近，也不敢放开精神能量探查。 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他借着花木遮掩，远远地跟着三人。 打发走了那个男人，牧厌霜和纪昌进了举办婚礼的院子。 院子里有宾客僕从，人流往来如织，已经没有了纪修单独见纪昌的条件。 纪修心有不甘，不想放弃。 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明着来吧。 纪修整理了一下衣服，从掩身处走出来，站在牧厌霜和纪昌两人前行的路上。 两人一眼就看到站在路中间的纪修。 纪修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二公主殿下，我想和父亲单独说几句话。」 单独两字被他加重了声调，保证牧厌霜能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牧厌霜眨了一下眼睛，看了眼身边的纪昌，笑着看向纪修。 「你们父子聊吧，我去前面的宴客厅。」 第130页 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未见纪昌前，纪修迫切地想要见纪昌一面。 但纪昌就在对面，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父……亲……」 不知道是不是进化晋级的关系，纪昌外表年轻了至少十几岁，纪修的相貌大部分遗传自母亲林雅，和纪昌只有两三分相似。虽然纪昌也是黑髮黑眼，但他眸色偏淡，不说话时整个人格外冷淡。 这会儿，他冷漠地注视着纪修，好像纪修于他只是陌生人。 纪修想问，纪昌的进化晋级是自愿的吗？他知不知道混种变异的副作用？ 看着纪昌冷淡的双眼，突然就问不出口。 去年底，他曾经做了决定，想要和纪昌断割关系，有大半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繫。 直到上个月，他在海面上再见到纪昌，才知道想要隔断父子关系，不是他一个人心中做了决定就可以的。 心中准备的话噎在喉咙，纪修最终只对纪昌说了句恭贺词。 「贺父亲大喜！」 他心情有些丧地准备回去了，经过纪昌身边，听到他开口。 「小修……回家去……不该来这里……」 他惊讶地转身，对上纪昌的双眼。 那双眼睛依旧淡漠地没有感情，仿佛纪修刚才幻听了。 纪昌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大步往牧厌霜去的方向走了。 纪修回到了束绿身边，端起桌上的茶杯就要往嘴里灌。 「纪昌」的话，他琢磨了一路，想不明白。 束绿伸过手压住了杯口。 纪修不解地抬头。 涂着殷红豆蔻的葱白手指把茶杯从他手中取走，「外面的东西，入口前都不知道要检查吗？」 检查？ 束绿把茶杯放在桌上，松开了手。 纪修看着茶杯里的茶水，茶水澄澈，香气清远，看不出异常。 束绿轻笑了声，把右手小指在茶水上轻轻点了一下。 「不要用眼，用你的精神能量。这种手段，如果被眼睛看见，就入了下乘，不入流。」 纪修分出精神能量触丝去「看」茶水，发现了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细弱游丝一样的，数量不多，色泽透明，浸润在茶水里，用眼睛根本看不出来。 茧丝！ 去年军校事变后，他跟赫青学习了很多茧丝相关的知识，没想到他今天能见到「活的」。 束绿微笑着，手中羽扇轻轻在茶杯边缘磕了两下，「新鲜的茧丝，离开母体不超过两天。」她看向纪修，「你能想到什么？」 纪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虫母。 有一只虫母在帝星。 只有虫母才能产出茧丝。 「还有呢？茧丝能出现在帝国公主婚宴的宾客饮食中，你觉得对方是如何做到的？哦……我刚才去拜访过了其他宾客，茧丝不仅出现在这只茶杯里，其他的饮食中也有哦……」 这么大面积投放茧丝，超出了纪修的意料。 但这也说明了对方的目标不是束绿，而是婚宴的宾客。 能够大面积投放茧丝，对方一定有权势。 投放茧丝的目标瞄准了婚宴宾客，目的是想给牧厌霜制造仇恨？还是单纯地想要控制婚宴宾客？ 对方既然敢在婚宴上动手，那就有一定依仗。 「知道了这件事，你想怎么做，小修？」 束绿没有干扰纪修思考。 怎么做？ 向宾客揭露这件事？ 不！纪修否决了这个选择。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大婚典礼时间，早来的宾客想必已经有人食用了这里的饮食。 茧丝种下后，只需要一个来自虫母的信号，就会在寄生者体内甦醒，接收虫母的指令，夺取寄生者的身体掌控权。 况且，纪修不能保证，婚宴上没有被茧丝控制的僕从或者宾客。 现在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把婚宴上的所有人都拉进仪器里去检测。但这个提议很「扯淡」，皇室婚礼上出了三皇子牧见寒那样的事儿，如今二公主牧厌霜的婚礼也出了事儿，沧澜帝国皇室在民间声望必定会跌落到谷底。 牧厌霜不会同意，帝国皇帝也不会同意。 这件事，在今日婚礼期间，一定会被压下去。 想通了这点儿，纪修嘆了一口气。 即便他现在跑到宾客面前说，婚宴上的饮食有问题，除了引起恐慌，很可能被当成疯子。 心中生出巨大的无力感，纪修双手使劲儿在脸上搓了两下，他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束绿敲了敲他的胳膊，「别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想，今天应该不是动手的好时间。对方选择了下茧丝，多半还是想要控制，而不是毁灭。安稳地把今天过了，后续如何，不是还没有定吗？来来，精神起来……」 束绿笑着扯了扯他的嘴角，在他脸上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来。 「你去见了纪昌，谈得怎么样？」 纪修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束绿神情复杂，「你们毕竟父子一场……」 大婚典礼即将开始，有僕从过来通知。 纪修跟着束绿去了典礼区，帝国皇帝已经到了，坐在高位上。 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帝国皇帝消瘦了很多，脸上出现了皱纹。 看到纪修，帝国皇帝招手让他过去，在旁边给他赐了座。 第131页 牧厌霜的大婚典礼进行得很顺利，司仪顺利念完了誓词。 牧厌霜和纪昌交换了誓约。 帝国皇帝很开心，接下来的宴会上拉着纪修说了很多话，有许多牧知岁的「陈年旧事」。 不知道是不是老了，帝国皇帝开始怀古。 公主府的晚宴持续整个夜晚，通宵狂欢。 帝国皇帝在晚宴开始不久就回宫了。 陆续有宾客辞行，留下来的多数是希望能和公主府攀上关系的。 纪修坐在回去的星舰上，闭着眼復盘今天的「茧丝」事件。 束绿躺在一张软榻上假寐，忽然说了一句话。 「小修，你见过虫巢吗？」 虫巢？ 纪修睁开眼，看向束绿。 束绿依旧闭着眼，身体没动。 」对，虫巢。幼年时，你是不是从泥土里面掘出过虫巢？还记得它的样子吗？」 束绿的声音淡又清。 「一处虫巢，一般会有一只虫母，虫母统治整个虫巢，虫母的意志就是虫巢里所有虫子的意志，虫巢里的虫子就是虫母的分.身。」 …… 「你觉得今天见到的公主府像不像是一个巨大的虫巢？」 第068章 第六八章 救父 虫巢？ 星月的光辉透过舷窗, 和星舰内的灯光融合，明明昧昧斑斑驳驳地落在纪修的手臂和手背上。 他皱着眉，思索着束绿的话。 原本他没有往这方面想, 想在回想起来，公主府确实有很多异常。 「你没见过现实世界的虫巢，那种感觉, 只要经歷过,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束绿手中的羽扇盖在脸上，声音从下面传出。 「和人族不一样, 虫母的信息素强大，充满了掌控欲.望，贪婪，残忍……」 她拿掉了脸上的羽扇，脸上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 「即便做了许多掩饰, 那种味道依旧有残留。」 看到纪修惊讶的眼神，她笑着从榻上起身，「有什么好惊讶的。在嫁给纪昌前，小姐去过很多地方, 去过这界宇宙的边缘，黑渊, 死海, 古方……」 束绿的声音中带着忆念, 目光落在回忆过往的虚处。 纪修知道母亲不是深闺女儿, 知道她麾下有强大的商队, 也知道她来往宇宙, 却第一次从束绿口中听到母亲的冒险。 束绿口中提到的几个名字，黑渊, 死海，古方……他在书上看过，是宇宙中最诡秘危险的地方。 「看过了宇宙的浩瀚，你就会发现人类的渺小。帝国之间，帝国内部的争权夺势，就像是猴子打架那样愚蠢可笑。小修，你的目光不应该局限在帝星，也不应该只局限于沧澜帝国，宇宙很大。」 纪修认同束绿的话，但他现在的见识眼界决定了他不可能站在束绿的高度考虑问题。 束绿微笑着宽慰，「慢慢来，你年轻，不着急。茧丝的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严重。」 纪修和牧知岁通讯。 牧知岁听完他转述的束绿的话，沉默了许久。 「岁岁？」 牧知岁沉默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作为林雅助理的束绿有这样的见识，纪修的生母林雅该是怎样的人。 如果林雅没有过早亡故，被她教导长大的纪修该是什么样子？ 牧知岁回神，看着纪修，「这件事你想怎么做？」 纪修沉思片刻，看着牧知岁的眼睛，「这件事如果放着不管，发展到最后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在脑海中反覆推算，找不到事情的最优解，他才想从牧知岁这里寻求答案。 「不会怎么样的。」 看他不解，牧知岁解释，「筑巢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茧丝同化需要时间，虽然帝国政权腐败，但帝星也不全是酒囊饭袋，早晚都会发现。帝星那只虫母等级或许很高，但被派遣到远离虫族的帝国腹地，在虫族内想必是受排斥，不被重视的，不会有充沛的资源支持……」 虫族的社会组织，纪修在课本上学过，但学过是一回事，实际运用又是一回事儿。 「即便那只虫母控制了帝星上的百万人千万人，甚至上亿人，哪又如何？除非它们一直不暴露，一旦暴露，虫族和人族，天然的种族对立。拱卫帝星的帝国第一舰队和帝国第二舰队是帝国精锐，战争一旦升级到种族，为了消灭对方，很多牺牲都会被允许……如果帝星的虫母有脑子，它应该不会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 …… 「如果事情涉及到了你重视的人，只管去做。你不是一个人，纪修。」 「你现在还不到畏首畏尾的年纪，年轻人热血莽撞是应该被原谅的。」牧知岁意有所指。 纪修应了一声，锁紧的眉宇舒展。 「岁岁，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晋级进化的人克制兽化？被茧丝控制后，还能恢復吗？」 纪修和牧知岁私聊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他去拜访了密尔顿公爵府。 密尔顿公爵府在帝星第三区，府邸建在宽阔的平原上，外围是平整的田野，种植着各种农作物。 从飞艇的舷窗向地面上望去，密尔顿公爵府邸像是缤纷平原上的一颗镇地石。 纪修的飞艇降落在停降场。 事先打过招唿，密尔顿公爵府的人已经等在停降场。 「纪修大人，这边请。」 第132页 温茨海默站在台阶上，看见他，笑容和善，「纪修，这边。」 纪修来密尔顿公爵的目的就是温茨海默，但既然来了密尔顿公爵府，作为晚辈，一定要先去拜见密尔顿大公。 温茨海默引路。 「你来的时候正好，老爷子刚睡醒了午觉，这会儿正精神。」 密尔顿大公年事已高，年前已经打了报告，要将身上的爵位给膝下长子继承。 不知帝国皇帝做什么考虑，报告一直没有批下来。 「你的事，阿岁已经和我说过了。」 昨天牧厌霜的婚宴，温茨海默没有去，去的是密尔顿公爵府的其他人。 和牧知岁通话后，让昨天去婚宴的人去做了茧丝检测。 托去年军校事变的福，帝星如今茧丝检测设备不缺，茧丝清除手术也只是小手术。 在纪修到之前，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密尔顿家的人一部分人没有中招，一部分人体内检查出了茧丝。 检查出了茧丝的这些人都是密尔顿公爵府的僕从。 一般人参加宴会后，不会特意去做茧丝检测，更何况是府中的僕从？ 对方此举，显然是不想打草惊蛇。 确认了时间的准确性，密尔顿大公的态度就变了。 密尔顿大公在自己起居的院子里见了纪修。 密尔顿大公的身子自从去年受伤，病癒后一直不怎么好。十月份的天气，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头髮花白，坐在躺椅上，带着垂垂老矣的暮气。 这是私人场合下，纪修第一次见密尔顿大公。 密尔顿大公睁开眼，向他看过来，一双眼睛把周身暮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年岁沉淀出的沉稳威严。 纪修规规矩矩地行礼，恭敬地奉上礼物。 密尔顿大公示意温茨海默收下礼物，听纪修把昨日婚宴上的所见所闻復盘了一遍。 「这件事不能急，你耐心等上些时日，我们谋划一番。」 说了几句话，密尔顿大公脸上出现了疲态。 温茨海默领着纪修从密尔顿大公的院子出来。 「父亲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管。有些行动可能不适合叫你，有消息进展，我及时通知你 。」 温茨海默和纪修不熟，没有热情挽留。 纪修从密尔顿公爵府回来，生活恢復了常态。 周一到周五都在学校，周末回束绿的庄园。 帝星很平静，公主府的事如同石沉大海，没了后续。 日常通讯中，纪修的语气不免带了些情绪出来。 「耐心些，纪修。你看不见，并不代表没有事情发生，只是事情距离你的生活有些远，暂时没有影响到你。老师是个经验丰富、心思缜密的猎人。」 纪修把下巴放在交叠的手上，和全息影像中的牧知岁面对面，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心急。」 牧知岁笑着不点破，「这样的事，老师肯定要先确定拱卫帝星的两支舰队，还有皇室……帝国皇帝的安全。这些事情需要时间。还有确定公主府中的情况，虽然你提供了消息，但老师可能要去验证，公主府被控制的人有多少？牧厌霜是不是虫母？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这些事情都不适合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做，密尔顿公爵府有自己的人脉，这些不适合让你知道。」 帝国权贵，怎么可能没有外人不知道的人脉秘辛？ 纪修完全能够理解，他只是感觉自己像是废物一样，在这件事上一点儿用场也派不上。 往深究，可能还有对纪昌的担忧。 海面上、公主府中见到纪昌的模样，让他心中有一股不详，驱散不去。 「等事情结束，你带你父亲来域星，对于虫族的种种手段，域星的解决方式比帝星多很多。」 纪修的忧虑被牧知岁暂时抚平，畅想着去到域星的场景，语气中带出欢欣。 密尔顿公爵府终于有了明面上的「行动」。 密尔顿公爵府给帝星的权贵们发了帖子，以密尔顿大公寿宴的名义。 束绿收到了帖子。 作为牧知岁留在帝星的伴侣，纪修也收到了帖子。 寿宴前一日，温茨海默来找了纪修。 两人没有约在外面，在束绿的庄园见面。 如纪修心中所想，密尔顿公爵府是要在寿宴上「动手」。 「明日寿宴，帝星上的权贵们应该都会到。牧厌霜应该也不例外。通过这些时间的观察，牧厌霜出门，纪昌必定跟随身边。公主府那边的行动，你不用参加。」 「明天你的任务，把纪昌从牧厌霜身边带走，无论用何种手段都可以。纪昌的战力，我们做过评估，你一个人恐怕留不住他，你预算需要多少帮手？」 纪修脑中飞快思考。 让纪昌离开牧厌霜身边不难，他们毕竟占着「父子」的名分。 正如温茨海默所说，想要留下纪昌是件难事，尤其要保证纪昌性命的前提下。 但密尔顿公爵府的人手？ 纪修用得不熟。 「纪昌这边需要的人手，我来安排。请密尔顿少爷转告大公，纪修这边一定不会拖行动后腿。」 束绿缓步走来，身边没带僕从。 温茨海默和纪修一起起身。 「夫人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第133页 商定了明日寿宴上的行动细节，温茨海默悄悄走了。 临走前，给了纪修一张密尔顿公爵府的地图，这是极为信任纪修的举动。 纪修捧着地图研究明日行动，力求尽善尽美，不出差错。 多日郁郁一扫而空，身上透出亢奋。 束绿欲言又止。 第069章 第六九章 父性？ 好不容易挨到出门。 束绿无奈地拽住满脸兴奋的纪修, 「小修，注意表情。」 纪修应了一声，语气兴奋, 行为上并没有多少收敛。 密尔顿公爵府，束绿和纪修来得不早也不晚，这是束绿刻意控制的结果, 如果按照纪修所想, 恨不能天一亮就来密尔顿公爵府蹲点儿。 先去拜见密尔顿大公，老爷子今天精神头儿甚好。 从密尔顿大公的院子出来, 纪修就见到了斯汀顿和菲尔亚德，两人都是跟着家人来赴宴的。 牧厌霜还没有到，纪修已经静下心来，听斯汀顿像孩子一样抱怨。 「纪修这些天都不来机甲学院蹭课了，红鬍子教官昨天课堂上还问起你。我都两个星期没见你了……」 菲尔亚德吐槽斯汀顿, 「你是小孩子吗？纪修又不是机甲系，不去你们学院上课有什么稀奇的？」 斯汀顿对菲尔亚德翻了个白眼儿，「我和纪修说话，你来插什么嘴？你是不是嫉妒我们感情好？」 菲尔亚德气得像只鼓腮的青蛙, 控制住了想要冲上来和斯汀顿干架的冲动。 真动起手来，吃亏的绝对不会是斯汀顿。 「你们感情好又怎样？你有本事跟纪修考到一个院系啊……莽夫！」 菲尔亚德的话显然「杀伤力」巨大。 纪修看着两人斗嘴, 敷衍地拉着, 心情不可名状地松快起来。 秋天的阳光不冷不热地照在人身上, 暖暖的。 事情会好起来, 纪修在心中虔诚许愿, 愿所想所做皆能成功。 牧厌霜来得有些晚, 寿宴几乎要开始了才到。 跟着来的护卫被引到了别处，牧厌霜身边只剩下了纪昌。 人群中的温茨海默打了个手势, 示意纪修不要着急。 牧厌霜比预计中晚到了将近一个小时，计划需要微调。 纪修表示明白。 他的目光盯着纪昌，为接下来的行为做预热。 周围人没有觉得诧异。 毕竟两人是父子，虽然传言中关系不好，但血浓于水。 牧厌霜和纪昌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纪修不打算收敛，反而更明目张胆地看过来。 这种时候，畏畏缩缩，更招人怀疑，不如索性仗着他和纪昌的关系，把监视窥探放到明面上来。 牧厌霜对他笑了笑，低声和纪昌说了几句话。 纪昌向纪修这边望过来，竟然微笑着点了点头。 纪修确定，两人一定误会了什么。 这种情况对他有利，那就将错就错。 密尔顿公爵府的寿宴宾客众多，牧厌霜来得晚，十分钟后就是安排好的祝寿环节。 为了不打草惊蛇，密尔顿大公不准备变更时间。 密尔顿大公功勋卓着，属于帝国勛老。 今日寿宴，帝国皇帝亲自派了人到府祝寿。 许多皇室子弟闻着信儿也都来了，包括牧见寒夫妇。 因为来客太多，祝寿时间被大大延长了。 祝寿后，在宴席前的时间，公爵府安排了许多娱乐项目，有男女宾分开的，也有混合在一起。 这是帝星权贵宴客的标准流程。 牧厌霜丝毫没有怀疑。 密尔顿大公的长子夫人负责招待牧厌霜，态度温和，不卑不亢，「殿下是想去隔壁院子休息？还是想一起热闹热闹？」 牧厌霜有意和密尔顿公爵府交好，态度自然不能冷淡。 和帝国普通权贵不同，密尔顿公爵府千百年来都是帝国的实权贵族，世代高位。加上公爵府子孙枝繁叶茂，虽然难免有一两个不成器的，却每代都有德才兼备的人物。 牧厌霜亲热地跟密尔顿大公的长子夫人走了，临走前吩咐了纪昌几句。 祝寿环节结束后，纪修就被斯汀顿和菲尔亚德拉住，一个想要和他去玩掷壶，一个想要和他去看斗兽。 两人争执不下。 纪修谁也不想跟，他看到了温茨海默给他的手势。 「小修。」 纪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纪修装作刚发现的模样，转头看过来，看到纪昌，脸上露出巨大的灿烂笑容，把孺慕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父亲。」 争吵的斯汀顿和菲尔亚德注意到了纪昌，一起停了下来，相互看了一眼，恭敬地打招唿，「纪伯爵。」 纪昌的目光在斯汀顿和菲尔亚德身上转了转，落在纪修身上。 牧厌霜的指令是让他修復和纪修的关系。 海上交锋后，牧厌霜「见识」了绿夫人的能量，之后她有心修復，但绿夫人的态度一直不冷不淡，让人找不到空子下手。 今日纪修的表现，让她联想到很多。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 纪修快乐地甩掉了两个小伙伴，跟着纪昌走了。 密尔顿公爵府到处都是人，纪昌有心找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按照牧厌霜的指令，好好和纪修「联络联络」感情。 第134页 纪修装作无意，漫不经心地提及，「我听岁岁说，密尔顿公爵府有口深井，深度穿透地壳，从空中向下看，就像是一只蓝色眼睛。父亲还记得吗？有年暑假，我们去白鹰海峡看蓝洞，深潜的时候，是父亲抱着我下去的……那时候，妈妈还在……」 纪昌从存储的记忆中翻出纪修描述的这件事，是纪修八九岁的事儿了。 纪修说的密尔顿公爵府的深井在一个不高的山坡上，山坡中间有一片凹地，有一棵巨大的扶青树，扶青树的树冠下方，就是那口深井，井口五六十见方，有一条极细的开口，通向不远处的外海。 站在坡地上下望，深不见底，水的颜色从最上层的蓝色逐渐过渡成黑色。 身后是密尔顿公爵府的庄园，纪修站在扶青树上，看向身边的纪昌。 「父亲偶尔会想到妈妈吗？」 为了和纪修「联络」感情，纪昌把存储的记忆快速「看」了一遍。 人类的情感真复杂，「它们」研究了很长时间，还是不能理解，只学会了模仿。 「你妈妈是个很优秀的女性。」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纪修觉得不满意，忍不住追问，「当初，父亲为什么会和妈妈结婚呢？」 为了繁衍。 其实也不对。 在「它们」的种族，没有结婚这样的说法，繁衍也不需要婚姻。 纪昌在记忆中翻找到了标准答案，「因为爱情。」 纪修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垂落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神情，「父亲现在还爱着妈妈吗？」 秋风袭来，簌簌地穿过扶青树的枝叶，已经是落花季。 树下落了一地绛红粉白，清甜的花香让纪修的思绪飘远。 帝星第六区的纪府主院也有一棵扶青树，不知多少年岁，树干粗壮不如现在的这棵，却不输给第一军校指挥院系教学楼下的那棵。 扶青树花季，林雅喜欢折上一枝插在窗前的花瓶里，每当有风经过，便会带起满屋甜香。 纪修从扶青树上跳下来，蹲在水边，扒拉了两下水面上漂浮着的扶青花。 水，有些凉。 「爸爸，」纪修改了称唿，「这个学期结束，假期我想去域星，爸爸能陪我一起去吗？」 他扭着头望过来。 纪昌紧跟着纪修从树上跳下来，站在他身边看他玩水。 对于纪修的这个问题，纪昌想了想，没有给出确定或者否定的回答，「等我看看时间安排。」 不用多想，知道纪修去域星是去找牧知岁，为了表示「父亲的关怀」，纪昌加了一句，「你离开帝星时，我去送你。」 决定权不在纪昌手中，但想想域星是什么地方，近乎百分百的概率，牧厌霜不会让他去。 纪修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他站起身，把手上的水甩干，看向密尔顿庄园方向。 就在刚刚，他收到了温茨海默的动手通知。 纪昌几乎是在同时，感受到了密尔顿庄园内的变故，看了眼纪修，就要快速离开。 「父亲想去哪儿？」 拦在纪昌前行的路上，纪修看着纪昌，脸上依旧带着笑，眼里却有纪昌看不懂的东西。 纪昌看着纪修，又看了一样庄园方向，「你们计划好的？」 「是啊，帝星也不全都是蠢蛋。它们太心急了，留下了蛛丝马迹。」纪修盯着纪昌的眼睛，「父亲能留在这里吗？」 巨大的羽翼在背后张开，纪昌用行动告诉了纪修答案。 纪修闭眼，将眼眸中的所有情绪掩盖。 他按下腰间的一个按钮，能量装甲启动，能量化作实质机甲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这是束绿旗下研究所的最新研究成果，能量机甲。 携带方便，只是能量需求很大，续航能力不强。 脑中接收的召唤信号急促，纪昌看着纪修，眼睛变幻成兽类的竖瞳，十指长出锋利的指爪。 精神能量和装甲能量混合，凝聚成手中的短刀。 纪修跟着牧知岁学会了很多，关于精神能量的用法。 短刀凝聚成形，纪昌的攻击到了。 s级和a级的差距，纪昌压着纪修，两人滑行了几十米。 短刀格挡住纪昌的指爪，纪修向后滑行几十米才卸掉了纪昌的攻击力量。 能量装甲的力量加上纪修本身力量，比起纪昌还稍逊一筹，但缠住纪昌，不让他离开已经足够了。 牧知岁说纪修是天生的战士，实战中的学习和成长最快，让他掌握某种战斗技巧，理论没有用的话，打一架就好了。 「纪修，让开！」 纪昌竖瞳冷漠。 纪修笑着，紧了一下手中的短刀。 「啊，如果你离开父亲的身体，我们就成交！」 第070章 第七○章 临时s级 牧厌霜被密尔顿长子夫人引去隔壁庭院。 路上有女宾在湖上泛舟, 站在水上环廊逗鱼，多是年轻人。年长些的，围聚在亭中喝茶听曲, 或者说一些帝星见闻趣事。 处处都是一番和谐欢乐场景。 牧厌霜没有想要过去攀谈的意思，密尔顿长子夫人领着她穿过庭院，走进隔壁一方院子。 院子清幽干净, 布置简洁低调, 却又处处透露着贵重。 「殿下觉得可有不妥之处？」 第135页 吩咐上了茶，密尔顿长子夫人温言细语询问。 牧厌霜观察院子里走动的僕从, 他们行动间脚步很轻，干活麻利。 不亏是密尔顿家训练出来的人。 牧厌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入口温度正好，浓郁醇香，回味甘甜, 应该是正宗的雪里红红茶。 未察觉任何不妥，牧厌霜放下茶杯，微笑，「这里一切甚好, 劳夫人费心。」 密尔顿长子夫人微笑欠身，「殿下在此休息, 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人。宴席开始, 我安排人来告知殿下。」 房间里备了茶水点心, 还有各色闲暇消遣的娱乐。 牧厌霜在院子里待了半个小时, 隐隐察觉到不对。 她起身, 站在屋门口看着外面。 小院儿清幽静谧, 从不高的院墙能看到外面的阁楼、绿树。 牧厌霜闭上眼，感知空气中浮动的讯息。 她很快就睁开了眼。 什么都没有！ 虽然她能看到小院儿外的一切, 但却感知不到，就像小院儿周围被蒙上了一层活动的影画。 能造成这种效果的…… 是域场！ 牧厌霜跳上屋顶，站在屋嵴上，仰头上看。 似是知道她看破了，笼罩小院儿的域场不再伪装，活动的影画突然碎裂成一块块，褪去，露出域场界壁原有的样子。 透明的，比水面更干净的界壁，如果不是先入为主，谁也不以为这里存在着域场。 「谁？」 牧厌霜望着域场界壁扬声发问。 据她所知，人族中的s级精神体并不多，除了晋级的混种变异人，留在帝星的，广为人知也只有皇宫里的帝国皇帝。 因为如此，她的行事才失了谨慎，被人查探到漏洞吧。 没有人回答。 透明域场外，连续几道人工遮挡后面，十五六岁的少年胸前别着密尔顿家族徽章。 密尔顿长子夫人望向少年，眼中有担切。 「丹琴……」 丹琴.密尔顿，是密尔顿家族长孙，罗顿克亚.密尔顿夫妇的长子。 两人身后有十几名密尔顿家族护卫亲兵。 少年第一次参与这样的行动，神色中带着紧张，却不忘安慰母亲。 「妈妈放心，我没事儿。父亲那边结束了，就会带人过来支援的。」 今日的战场分了好几处，只密尔顿公爵府就有三处。 这里一处，纪修那里一处，还有一处是跟随牧厌霜来的那些护卫们。 因为要留在公爵府主持大局，温茨海默带队去了公主府，罗顿科亚留在密尔顿公爵府。 今日的宾客已经被带到安全地方保护了起来，密尔顿家的护卫亲兵在沧澜帝国赫赫有名，宾客间虽然有议论，秩序还算稳定。 束绿站的地方和纪家父子俩的战场有一定距离。 对上s级精神体，还想要擒而不杀，纪修有这样的信心，她却没有。 对付s级精神体，拉开距离，使用炮火集中轰击才是解决正道。 她内心中认为纪昌没有拯救的必要，但这样的想法不能袒露给纪修知道。 她低估了纪修对纪昌的感情，还有纪昌在纪修心中的地位 想到这里，她在心中深深嘆了口气。 纪修和纪昌的战斗，她插不上手，安排人给纪修掠阵。 不能用重炮，只能用人数来堆。 纪修挡住了纪昌的第一轮攻击，握住短刀的手臂微微发麻，注视着纪昌的双眼，「父亲都不问原因，也不打算装一下吗？」 纪昌完全没有想到这种选择。 在「它」的认知中，已经暴露了，辩解、解释完全没有效力。 借着纪昌愣神的功夫，纪修一个滑步，从他身侧转到他身后，没有握着短刀的左手抓住了纪昌后背上的羽翼。 借着能量装甲的力量，纪修的目的显而易见。 纪修的动作很快，纪昌的反应更快。 纪昌没有转身，只是一个仰身下腰后翻的动作就化解了纪修的攻击。 纪修手中只来得及撕扯下羽翼上的几根羽毛，就被纪昌压在地上，给了他一个凌厉的肘击。 纪修屈起小腿接住了纪昌的肘击，口中发出闷哼，嘴角溢出淡淡血丝。 被束绿安排掠阵的护卫见纪修落入下风，立刻上来助攻。 无情的枪炮向着纪昌身上倾斜。 纪昌顾不得对纪修追加攻击，急忙闪躲。 纪修获得喘息之机。 如此反覆，纪昌半个小时仍旧没有脱身，神情开始焦躁。 脑叶传来的信息告诉他，牧厌霜出事儿了。 种族本能让他开始不记自身损伤，想要去牧厌霜身边。 纪修身上的能量装甲承受了这种密度的攻击，开始出现裂纹。 半精神体化的纪修，此刻模样悽惨得很，毕竟和s级精神体的纪昌有着等级强度的差距。 「父亲何必这般坚持？如果您还记得妈妈，回来和我们一起吧。您在人族有亲人，有朋友故交，在那边，您有什么？……」 纪修用言语扰乱，试图唤起纪昌身体内属于纪昌的情感、意识。 按照牧知岁提供的信息，虫族想要完全同化人类，需要时间。 纪修固执地相信，这个时间，纪昌没有被完全同化。 第136页 衣服碎裂，银灰色的毛髮露出来。 威风凛然的狼头趴在纪修脑袋上，一双竖瞳不含感情地看着纪昌。 战斗到现在，纪昌身上的衣服也有多处碎裂。 纪昌原本的精神体是b级玄狼，即使晋级了，精神体形态并没有太大改变，除了后背生出一双羽翼。 同样是狼形态精神体，纪昌的精神体缭绕着暴虐气息。 纪昌不想跟纪修废话，他现在只想消灭眼前的所有障碍，跟随脑叶中的指令信息去拯救「它」的主宰。 他主动发动了攻击。 密尔顿公爵府，罗顿克亚.密尔顿处理掉了牧厌霜的护卫队，急匆匆赶到小院儿外面。 他身上衣上带着战斗的血渍，走到妻子和儿子身边。 「情况怎么样？」 「父亲。」 在母亲面前一直强撑着的丹琴.密尔顿看到父亲，心中绷住的那口气忍不住松了一下，笼罩小院儿的域场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丹琴竭力稳住域场。 他年纪小，觉醒s级精神体没有几年，域场也是不久前才领悟。 能困住牧厌霜半个多小时，在罗顿克亚心中，儿子很优秀。 「撤掉域场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有了父亲的这句话，丹琴不再坚持，笼罩住小院儿的域场瞬间碎裂。 牧厌霜几乎在域场碎裂的同时察觉到了变化。 域场，是人族s级精神体特有的。 她试过把晋级变异的混种同化成虫族，他们拥有的域场在同化成功后就会消失。 同化过程不可逆，她因此损失了不少强力手下。 被她同化的同类让她拥有多重视角，即使被困在小院儿，她依旧通过同类视角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暴露了，暴露地很彻底。 她需要给自己找退路。 在看到罗顿克亚时，牧厌霜已经做出了决定。 罗顿克亚在小院儿找到了一具被掏空的牧厌霜皮囊。 如同字面意思，现场只留下一副皮囊，皮囊骨骼血肉全部诡异地消失不见。 这是虫族秘法吗？ 罗顿克亚让人仔细搜索小院儿，除了这副皮囊，小院儿没有任何发现。 「牧厌霜」从小院儿消失的同一时刻，体内种下它的茧丝，或者被它同化的人，脑叶中有根信息弦儿崩断，虫族的骨骼在体表下生长，刺破皮肤，变异完成后，开始无差别地攻击附近的人。 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帝星发生了多处小规模骚乱。 纪昌的情况不好。 后背上的羽翼羽毛脱落，向着骨翼转变，骨翼下方，有两对膜翅刺破皮肤，带着淋漓鲜血长出来，精神体玄狼的特徵蜕化，四肢上覆盖的毛髮变成鳞甲，十指指爪变成虫族的螯肢，头部的狼兽也变成了有着猩红复眼的虫族。 纪昌身体蜷曲在地上，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些转变。 纪修神情呆滞，一个认知在他脑中缓慢又残忍地浮现。 面前这人，不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纪昌，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死了。 面前，只是披着纪昌皮的虫族！ 这个认知，让纪修双目猩红。 狂暴的精神能量溢出身体，在他周围盘旋缭绕，带着兽类特有的残忍暴虐。 远处的束绿面色大变，她提着裙角向这边跑了几步，又停下来，神色几度变幻。 和身边人吩咐了几句，那人快速跑走了。 「纪昌」完成了蜕变，从地上起身，抬头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双猩红的兽曈，还有狰狞残忍的微笑。 这两样混合成了「纪昌」最后的记忆。 它被人捏着脖子提起来，银灰色的精神能量如同潮涌，从纪修身上钻出，缠上它的身体。 每一根精神能量触手都带着锋利的锯齿，在缠绕收紧的过程中，刺破割裂它的身体。 它试图反抗。 「你杀了父亲！」 「不……你没有这样的能力，杀死父亲的，是那个想要把父亲同化的人，你说是吧？……」 …… 肢体碎裂。 恐惧，是它此生体会到的唯一的人类情感。 「小修——」 束绿接住倒地的纪修，把一管药剂推入他体内。 狂暴的精神能量撕扯着纪修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纪修感受不到疼痛，他对束绿露出一个笑容。 「绿姨，爸爸死了……」 束绿不知该怎样接他的话。 「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 第071章 第七一章 去域星 战斗结束后, 「纪昌」的身体连同骨骼血液都变成了粉末，无法收集。 纪修在医疗舱躺了大半个月，直到临近学期末考试才醒过来。 虫族的事儿, 在帝星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二公主牧厌霜死了，她麾下的「戟」经过重重检验后，「戟」的成员被纳入帝国第一舰队。 这一次的「清洗」, 从官员到民众, 自上而下，是悄无声息地低调进行的。 帝国加强了茧丝检测的公共服务, 减免了超过80％的费用。 纪修穿着挺阔板正的第一军校校服，坐在餐厅，一边用餐，一边听束绿讲述密尔顿公爵府寿宴之后的事情发展。 在医疗舱躺了大半个月，他的头髮长长了, 侧分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浓密的眉毛像两把利剑。 第137页 经此一事，他身上多了几分沉默。 「那只虫母一直没找到？」 对于他这个问题, 束绿想了想才回答。 「啊，是啊。虫族和人族不一样。这是虫母的特性, 当□□受到威胁时, 可以自动或者被动, 将全部或部分意识灌注到一定距离内的任何一只子属同类身上。这就相当于, 意识的借体重生。」 纪修知道束绿说的这条信息, 这是高阶虫母才有的天赋能力, 如同人族中s级精神体特有的域场。 吃完饭，纪修要返回第一军校, 学期末的考试快要开始了，他落下的许多课需要补。 束绿有些担忧，嘱咐。 「你现在身体应该心中有数，最好不要和人和物发生激烈冲突。其实，我不建议你参加学期末的实战考试。无论何时，身体才是根本。」 对束绿的唠叨嘱咐，纪修乖巧地应了，很快用完了饭。 「绿姨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拿身体胡来。我去学校了。」 看着纪修离开的背影，束绿只觉得心神疲惫。 这个她从小看护着长大的孩子，命运为什么不能眷顾他呢？ 和「纪昌」战斗中，无法控制强行提升精神体等级，获得超过□□承载度的巨大能量，所导致的后果……她能保住纪修的□□和精神体没有崩溃，感觉就像是完成了一项奇蹟。 按照她原本的意思，她是想把受伤的纪修直接送往域星。 牧知岁和纪修的精神体匹配度极高，对纪修的精神体治癒会有巨大成效。 临时s级…… 如果在初次精神体觉醒时没有受到伤害，这孩子在觉醒时就该是s级的精神体强度啊…… 纪修回归了学校，学校生活过得安宁平静。 第一军校这学期的期末实战考试场地安排在了帝星，时间为期一周。 今年没有发生去年那样的事，考试平静地结束了。 纪修所在的队伍都是去年的老队员，拿到的名次也不错，所有队员都获得了奖学金。 考试结束后，纪修就准备去域星了。 束绿原本想要派遣星舰送他去，被纪修拒绝了。 束绿给他购买了从帝星出发去域星的最豪华星舰船票，连带乔立的一起。 这一次去域星，乔立和他同去。 家人被牧知岁的舰队带去域星后，乔立还没有去过，自然像借着假期去探望，好让自己安下心来。 宇宙港，前来送行的斯汀顿一脸落落寡欢。 「你们都走了，帝星就留下我一个人。」 纪修毫不客气地戳穿他，「西圩过两天就回来了。」 斯汀顿梗着脖子争辩，「那不一样，西圩是西圩，你们是你们。」 「我们一个月后就回来了。」 纪修和乔立随身带的东西不多，每人背了一个背包，其他东西通通选择了託运。 宇宙港的广播在通知登舰了，斯汀顿依依不捨地将两人送到登舰口，挥着手臂和他们道别。 束绿给他们购买船票的这艘星舰属于沧澜帝国官方，规模配置可以比拟帝国舰队中的旗舰，同行配置了十艘战舰护航。 跟随指示，纪修和乔立乘坐舰内传输带找到他们的舱房。 束绿购买的是星舰上的豪华特等舱房，空间宽敞，自带客厅厨房卫浴，还有视野极好的观景台。 舱房自带两个卧室。 星舰飞离帝星宇宙港，远离帝星后将会启动空间跃迁，在反空间航行。 星舰上有许多娱乐设施，乔立不是喜欢热闹的人，除了去餐厅用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舱房里。 在星舰启动空间跃迁前，纪修和牧知岁有过一次通讯。 星舰进入反空间后，和外界通讯将会断绝。 他的心情因为期待变得雀跃，拉着乔立在星舰内参观闲逛。 「来都来了，不到处看看多不划算，我们是花了钱的。」 星舰上有许多娱乐设施，毕竟能买得起这艘豪华星舰船票的，都是「有钱人」。 只是船票这单股资金来源，显然不符合钱源广进的理念。 星舰上的消费才是收入的大头儿。 逛了一圈儿，纪修对星舰上的各种赌具兴趣缺缺，在乔立耳边小声儿吐槽，「这些赌具都没有屏蔽精神能量，不怕人作弊吗？」 乔立想问问，怎么作弊？ 纪修借了一副赌具，当场给乔立演示。 这是一副古老的赌具，用摇骰子点数的多少来分辨输赢。 纪修示意乔立摇好了放下，下一秒准确地说出了骰盅下的骰子点数。 十几次，纪修一次也没说错过。 「怎么做到的？」 乔立好奇地问。 「用精神能量探查就好了。骰盅和桌面之间有缝隙，没有任何屏蔽精神能量的设备，这样轻松就进去了。」 纪修一边说着，一边放慢了动作，让乔立看清楚他的操作。 「就这么简单。这里这么玩儿，庄家不会赔本儿吗？」 乔立盯着纪修放出来探查的精神能量触丝，半晌没有说话。 薄得像纸、只有髮丝粗细，听纪修的话，这还是为了让他看清楚特意加粗的，倒是和它的名字「触丝」名副其实。 但是—— 「纪修，你觉得所有人的精神能量都能做到这样吗？」 第138页 听到乔立的反问，纪修难得地呆了一瞬，他试探地问，「这很难做到吗？」 当初，牧知岁演示了一遍，他跟着做，很快就成功了。 除了精神能量触丝，牧知岁还教了他很多精神能量的实用技巧。 「那这个呢？」 一团银灰色的精神能量出现在纪修掌心，随着纪修的意念凝聚成实质的形状，最简单的立方体。 乔立上手摸了一下，有硬度，触感微凉。稍微用力，立方体并没有改变形状。 纪修解释，「强度是根据凝聚的精神能量强度改变的的。」他做了调整后，示意乔立再试。 ——软的，有弹性。 乔立看着纪修，不知怎么开口。 「纪修……」把出口的话在脑中过了七八遍，「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你能做到，不代表其他人也能。」 「不是啊，岁岁也能做，你还记得去年津华星的学期末考试吗？莫斯长官也能做到，还有洁西雅姐姐，西圩……」 纪修拉出来一长串儿人名儿，听在乔立耳中，愈发感觉自己蠢笨到了极点。 乔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纪修察觉了，讪讪地收住了话头儿，「可以练习的。」 「两位在玩什么？可以加我一个吗？」 纪修和乔立两人选了一个相对偏僻角落的一张桌子，纪修给乔立演示。 向他们这样租借赌具，自己组人玩的，在大厅里比比皆是。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会有人来搭讪。 金色捲髮，皮肤白净，身高中等，二十多岁。 纪修不爱交朋友，乔立显然也不想。 「不可以！」 两人异口同声拒绝。 「啊？」 没预料到被这么直白地拒绝，对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大厅人声嘈杂，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蠢货，人家说，不可以！」 一个路过的年轻男子勾起唇角嘲讽。 似乎是被过路男子的嘲讽惹恼，金髮男子反唇相讥，两人就在纪修两人桌边吵了起来。 两人认识。 纪修和乔立对视一眼，在众人围过来前，静悄悄地退走，去柜檯退掉了租用的赌具，离开大厅回了舱房。 回舱房后，纪修脱下外套，看着衣襟上粘着的，像是脂粉一样的粉尘。 用手指捻了捻，粘得很牢固。 乔立的衣服上也有相同的粉尘，在衣领后面。 不特意去看，根本不会注意。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标记肥羊？」 乔立成长的环境鱼龙混杂，见识过很多晦暗手段。 他知道有些打劫团伙会实现踩点儿，用各种记号标记。他知道的标记方式就有十几种，在衣服上洒粉，是其中最普通的。 「这么大的豪华星舰也会被抢劫吗？」 两人就抢劫问题分析探讨了一番，越发肯定了这样的猜测。 宇宙间星际往来，可以通过星门进行空间跃迁，进出反空间。这种方式是最常用的，因为节省能源。相对来说，航道固定，限制性非常大。 另外就是星舰自带空间跃迁装置，可以在任意空间坐标点进行空间跃迁，这种耗费能量的方式常用于帝国舰队的战舰，航线隐蔽，航行自由灵活。 也有豪华星舰配备空间跃迁装置。 他们乘坐的这艘星舰就属于最后一种。 但是，什么样的势力才有胆量盯上这艘属于沧澜帝国的豪华星舰？尤其它还配备了十艘护航舰。 「因为途中要在亚尔星域停靠，再有不到五个小时，星舰就要从反空间出去了吧？」 「是啊。」 空间跃迁每次开启的星门，会形成独立的反空间。 「已经锁定了亚尔星域，如果星舰上有同党，在从反空间跃迁而出后就发送坐标信息。抢劫是可以成立的。尤其因为星舰拥有独立的空间跃迁装置，空间跃迁坐标点远离星门。广阔僻静的宇宙空间给这种可能性增加了机率。」 「能否抢劫成功，就看对方的实力了。」 远离星门，空间跃迁而出后，距离中途停靠的亚尔星域首府星还有六个小时航程。 这段时间，就是留给劫匪的，或者说星际海盗。 第072章 第七二章 战斗 纪修和乔立分析了反抢劫的成功率。 两人现在不知道星舰上混进了多少星际海盗同党, 十艘护航舰中有没有。 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一一查探，想要扭转战局，空间跃迁前的这四五个小时是关键。 把束绿临行前送他们的能量装甲装置带上, 两人换了一身衣服，准备直接去找星舰长。 星舰长是对方同党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如果能搞定星舰长, 就能拿到星舰的部分指挥控制权, 或许有一战之力。 这些天，纪修拉着乔立在星舰上乱逛, 拜两人惊人的记忆力，星舰内的基本结构烂熟于心。 发挥在第一军校所学，两人顺利潜进星舰最前方的指挥室。 星舰指挥室内，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忙碌中带着平静, 根本没有意识到星舰将要发生的未来。 两人很容易就见到了星舰长。 星舰长缪拉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鬍鬚修饰得整洁美观。 纪修和乔立找来时，他正端着保温杯喝茶。 第139页 认真地听两人把推测讲述了一遍，缪拉的表现很沉稳, 既没有完全採信，也没有驳斥两人是异想天开。 「只凭你们两人口中说的, 就断定航线前方有星际海盗埋伏, 证据不充分, 也不能服众。」缪拉抬头安抚两人的情绪, 「至于你们两个说的那两个人……」 他按下唿叫按钮, 对另一端的工作人员吩咐了几句, 是让他们把纪修两人描述的两个乘客带来。 等待期间，缪拉仔细询问了他们察觉有异的细节。 纪修和乔立也不是只凭今天发生的事儿, 断定前方有星际海盗的。 星舰航行，今天是第五天。 五天的时间，可以发现很多事，在排除不可能的答案后，这是最可能的选项。 星舰的工作人员效率很好，在接到缪拉的指令后，很快就控制住了纪修和乔立所说的两人，并从两人的舱房里面翻出一些有趣的东西。 纪修和乔立跟着缪拉赶过去，不久前遇见的两人被反剪双手，嘴上封着胶带。 看到缪拉三人，瞳孔里映着恐惧，疯狂摇头。 缪拉没有理会两人，看着从两人舱房里面找出来的「证据」。 有两人在星舰进入反空间前的通讯记录，还有他们记录的星舰乘客信息，显然被使用过的□□…… 这些东西，无声地在佐证纪修两人推测的正确性。 看完了证据，两人被拉去隔壁审讯同伙信息。 缪拉已经相信了两人，「你们的推测正确率提高了，有没有想到解决办法？说来听听。」 说到解决办法，很简单，只要更改空间跃迁的出口坐标就行了，或者直接航行去域星，不在亚尔星域停靠。 缪拉否决了第二个提议。 虽然星舰上有空间跃迁装置，航线自由，但规定时间内需要向帝国报备。如果在规定时间没有收到星舰传回的讯号，一定会引起帝国骚乱，毕竟这艘星舰上的乘客都是帝国权贵富商。 「看来只有一个选择。」 缪拉调出帝国星域图，以帝星为中心，航行距离为半径花了一个圆。 反空间航行，只计算距离，只有空间跃迁出口坐标确定了，才能确定航行方向。 缪拉的手指从亚尔星域附近划过，落在圆上的卷柏星域，手指点了两下，「亚尔星域的邻近星域，这个位置坐标可以作为出口。」 缪拉的决定做得果断快速。 新的坐标被通知给了护航舰。 空间跃迁出口，护航舰先出。 星际的亮光透过最前端的舷窗照射进来，驱逐了反空间的黑寂。 整个星舰像一只飞鸟从反空间成功跃迁而出，宇宙间恆星闪烁的亮光从每个舷窗落进来。 纪修看着舷窗外的星际，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外面不是卷柏星域，星球排列顺序不对！ 还有，停在前方航道上，仿佛守株待兔的星舰！ 冰冷坚硬的枪管抵住了他的脑袋，身后传来缪拉的声音。 纪修用眼角余光看到乔立和他同样待遇，被人用一支镭射枪定住了脑袋。 「有时太聪明不是好事。」 纪修把双手举起来，做出投降姿势，转过身。 枪口从他的后脑转移到他的脑门。 纪修眼中还有未消散的惊讶，看着缪拉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 作为帝国的星舰上，为什么要和星际海盗同流合污？这种自绝后路的行为，在纪修看来愚蠢极了。 缪拉嗤笑一声，「小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之前的两人是你们的同伙儿？」 缪拉想了想，才反应过来纪修说的是谁。 「那两个蠢贼？哦，不。他们应该只是在星舰上踩点儿，准备下了星舰再对你们对手，或许把你们的信息出卖给什么人。」 他用枪指着纪修，示意他和乔立蹲下。 「老子和他们不一样，那样的蟊贼有什么出息？要干就要干票大的！」他语气间带着自傲，「瞧这艘星舰，还有护航的十艘战舰，这样的礼物才有面子，能拿得出手。」 …… 他的样子很像做了自豪的事儿，迫不及待地想要在人前炫耀获得认同。 纪修慢慢蹲下，不着痕迹地打量指挥室的其他人，对目前的情况，没有人感到惊讶，没有人反抗。 心往下沉了沉，看来星舰上工作人员全都是缪拉的同伙。 「你想做什么？不怕被帝国通缉吗？」 缪拉哈哈大笑。 「被帝国通缉？那是我们的荣誉！你们蹲好了！」 看缪拉没有再透露信息的意思，纪修隐蔽地和乔立对了一下视线。 下蹲的动作猝然停止，纪修一只手抓住了顶在脑门上的枪管，将它转了方向，另外一只手抓住了缪拉持枪的手臂，用力往身边拉。 缪拉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连续几发子弹都射空了。 他的手臂被抓着，连带身体被大力抡起。 在一片惊唿声和身体撞击地面的疼痛中，他的脑袋被冰冷的枪口顶住。 形势逆反！ 乔立的反应不输纪修，在纪修掌握主动权时，他也解决了对手。 两人汇合到一处。 纪修用枪指着缪拉的脑袋，「缪拉舰长，说下你们的计划？对星舰上的乘客怎么处置？」 第140页 星际是有奴隶存在的，许多海盗在抢劫星舰飞船后，会选择把俘虏贩卖成奴隶。 缪拉丝毫没有慌张，示意指挥室的其他人镇定，笑着回答纪修的问题。 「我们谋财不谋命。事情结束自然会让所有人离开的。」 对他的回答，纪修没有选择相信，继续发问。 「你们一共多少人？」 「星舰加上护航舰上，总共两万三千八百九十六人。」缪拉给出了一个有零有整的数字，「如果加上……哦，你们口中的同党，大概有十万多人吧，具体数字不是太清楚。」 「纪修小心！」 随着乔立的唿喊，纪修感受到身后破空带来的扑击风声，松开手中的缪拉，向前滚翻。 一道黑影落在地上后，又向他扑来。 ——是一只肩高接近两米的黑狼。 能量机甲启动，纪修手中的镭射枪数发子弹击打在黑狼身上，被它身上的毛髮挡住，完全没伤到它。 黑狼脖颈间油亮鬃毛随着动作飘动，攻击的力量轻易撕碎指挥室的遮蔽格挡。 是精神体，s级。 「缪拉，你退步了，两个小子就把你逼成这样儿？丢不丢脸？」 「我看就是他这十几年养尊处优，享福惯了，不像咱们哥几个餐风宿露的。」 「一句话，就是欠练！」 …… 几个人说着话从外面走进来，身上着装显然不是星舰上的人。 黑狼的攻击凌厉多变，只几下，纪修身上的能量装甲就被抓破了。 乔立不比他强多少，但乔立还有精神体可以动用。 在启程前，纪修被束绿警告过，精神体能不用就不用，能少用就少用。 作为好友，乔立清楚纪修的情况，在黑狼的攻击再一次落下时，他挡在纪修前面，准备硬接。 乔立的战斗优势在敏捷在速度在灵活，唯独力量不是长项。 黑狼轻易撕碎了乔立凝结出的精神能量护盾，锋利的指爪像是淬了寒冰，折射着冷光。 攻击接实了，乔立一定会受伤。 乔立身边有风掠过，意料中的攻击没有到来。 乔立扭头看见纪修。 纪修接住黑狼攻击的右臂上凝聚着实质的精神能量护甲，十指也带上了精神能量实体化的指套。 在不突破精神能量总阙值的情况下，也有多重玩儿法。 「哦？」 从外面走进来人兴致勃勃地看着纪修的战斗，兴致盎然。 「竟然能和老大的精神体玩这么久，这小子战斗力不错。」 「这小子看着眼熟。」 这几人中，以其中一名黑髮男人为首，缪拉的称唿确定了男人的身份，「老大。」 黑髮黑眼，眉眼疏阔俊朗，微须。 他观战了一会儿，叫住了黑狼。 黑狼甩着尾巴走回他身边，亲昵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显然，这只s级精神体黑狼是他的。 高强度的战斗让纪修微喘，额角渗出细汗，四肢百骸隐隐作痛。 精神能量的使用快要到极限了。 「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林雅是你什么人？」 第073章 第七三章 归期？ 黑髮老大的一句话激起其他人的小声儿议论。 「林雅小姐？我就说这小子眼熟。」 「和林雅小姐有七八分像, 是林雅小姐的亲眷？」 …… 这些人的议论不避人，声音足以让纪修听见。 有个人为了看得更清楚，甚至往纪修这边走近了几步。 「缪拉, 你知道这小子是谁吗？」 缪拉丝毫没有被纪修反制住过的尴尬。 「他叫纪修，是林雅小姐的孩子。」 听到纪修的身份，呀声一片, 除了黑髮男人, 所有人都凑过来看。 纪修被他们看得心里毛毛的，虽然从这些的态度、话语中判断, 他们应该是母亲林雅的「故人」，却敌友未明。 这些人每个人都给他带来压迫感，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真是谁都打不过。 「我们走的时候，林雅小姐刚结婚不久吧？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们唏嘘。 「既然是林雅小姐的孩子, 那就算自己人了。」 黑髮男人把围着纪修的人扒开，俯下身看着半蹲在地上的纪修，对他伸出手，语气温和, 「我叫姬野，你母亲没给你配备护卫, 放心一个人离开帝星？」 男人的手宽大粗糙, 掌心满是厚茧, 纪修的视线从他的手掌移到他脸上。 姬野？ 母亲从没有提过这个名字, 黑髮男人的形象和母亲提过的故人都不像。 纪修心中存着怀疑, 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现在的情况, 不允许他和这群人发生战斗冲突。 抓住姬野伸出的手，借住他的力量, 纪修站直了身体。 姬野上下打量纪修，视线中带着对故友后辈的和蔼审视，一眼就看出了纪修身上的问题。 「你的精神体受伤了，竟然还敢在外面乱跑？不怕你母亲担心？」 从姬野的话中，纪修判断，这人即便真的和母亲认识，也是「故」人，他对母亲的近况一无所知。 「老大。」缪拉叫了一声，声音刻意放低了。 姬野转头，看到他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你想说什么干脆说，不要犹犹豫豫！」 第141页 缪拉看看他，又看看纪修，视线转回来落在姬野脸上，深吸了一口气，「林雅小姐……在六年前就……过世了。」 时间仿佛在缪拉说出林雅死讯的那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姬野和旁边几人仿佛凝固住了。 纪修站在舱房的观景台的舷窗前，看着星舰上的乘客被人驱赶着下了星舰，进入原本停靠在这里的破旧飞船上。 声音被隔绝在舷窗外面，从乘客的肢体表情判断，他们的心情该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去财产的痛苦。 姬野占领星舰后，如缪拉所说「谋财不谋命」，只是这个「财」大了点儿，包括星舰和十艘护航舰。 他和乔立被关进舱房，除了被限制自由，对方竟然还送了修復液进来。 虽然修復液不多，只有不到十升。 纪修试和束绿、牧知岁联繫，通讯无法连通，应该是讯号被屏蔽了。 纪修看着被赶下星舰的乘客，眼中带着羡慕。 这片星域不是原本航线上的亚尔星域，也不是卷柏星域，而是和亚尔星域反方向，已经在沧澜帝国边缘的无国界三不管地带的藏洹星域。 这片星域有几个小政体，经年战乱，资源星和宜居星稀稀疏疏。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这片星域十分稳定，从来没有出现过星际裂隙，星空中的危险只有人祸和陨石。 如果能离开星舰，能量装甲足以支持他和乔立降落在最近的行星，之后总有办法离开。好过现在，虽然星舰上的人表现得友善，这些人似乎是母亲林雅的「故人」，但这种被限制的感觉，纪修不喜欢。 纪修动过乘人不备，抢夺飞船的念头。 不是星舰外面那些飞船，而是星舰上搭载的作为安全备用的小型飞船。 从指挥室到舱房，竟然没有丝毫可以利用的机会，这些人虽然是海盗，行动间堪比帝国精锐部队。 「抱歉，乔立。」 如果不是和他同行，乔立应该不会搭乘这艘星舰，那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乔立闻言抬头看过来，深褐色的眼情绪寡淡，「你这么说，显然是不想把我当朋友。」 在刚才的战斗中，乔立的手臂腿上都受了伤，这会儿正在浸修復液。 「乔司院长曾经跟我们说过一句话，好处也会隐藏祸端，困境未必不能成就幸运。」 修復液不多，他身上的许多伤口浸泡不到，小的伤口简单处理后，用绷带包扎起来。左小臂上的伤，他一只手弄着不方便，用牙齿咬着绷带一头。 纪修走过去帮忙。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肉.体上的伤不严重，主要是精神体的损伤。 乔立很眼馋纪修的肉.体自愈能力。 「林雅小姐在六年前急病过世……」 「束绿姑娘失踪了……听说是被困在星门后的深渊，去年才脱离深渊……」 …… 「纪修少爷在去年结婚了，对方是沧澜帝国的亲王牧知岁……」 …… 姬野用一个小时听完了缪拉的讲述。 「老大怎么样？」 缪拉带上舱门出来，对上一圈儿眼睛。 这些「前同事」一副八卦嘴脸，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更多消息。 「给哥哥们说说，老大什么反应？痛哭流涕？捶胸跌足？……」 长时间的反空间旅行可以延缓人类的衰老，这是已经被证实过的星际理论。 这些原本年纪比他大的「前同事」，这会儿看起来一个一个幼稚得发蠢。 当初旅行不带他，美其名曰让他「留下看家」，现在还想从他这里「看老大的笑话」，他看起来像是好欺负的傻鸟儿吗？ 上了飞船的原星舰乘客被驱逐，星舰启航离开了停靠的坐标点。 纪修和乔立被告知，他们有两个小时时间可以和亲朋通讯。 纪修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牧知岁。 通讯接通，牧知岁打量着全息投影中纪修所在的环境。 「到亚尔星域了？」 姬野来时，纪修刚和牧知岁讲完了他的遭遇。 和初见时战斗中不同，纪修收敛了锐气，盘腿坐在沙发上，表情鲜活，声音软绵绵地和对方撒娇。 姬野双手扶着舱房门框，好像踏足了不属于他的空间。 纪修就在他打开舱房门的同时注意到了他，抬头看过来，眼底瞬间带上警惕。 借着纪修的「眼睛」，牧知岁也看到了姬野。 姬野来找纪修，是因为其他事。 看到牧知岁的全息投影，第一眼他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纪修身边符合这样形象的，也只有牧知岁。 隔着空间、隔着通讯，姬野看到牧知岁的第一眼，就像荒野中，野兽遇到了对手。 「姬首领，纪修有劳阁下照顾了。」 姬野面对牧知岁的太对不像对纪修那般随意，笑容豪迈，态度却足够郑重。 「亲王殿下客气，纪修是故人之子。相逢即是有缘，我看顾一二，也是应该的。」 …… 两人相互打着机锋。 「姬首领何时陪纪修来域星？我等必扫榻相待。」 「十五日后，祈元盛会。鱼龙光转，彻夜长明。二十多年前，我有幸去过域星的盂兰星，当年盛景，直到今天还让人回味。」 「十五日，我记下了。我在盂兰星恭候阁下大驾。」 第142页 牧知岁笑容温和亲切，仿佛两人是真是故交好友。 姬野听得懂他言下之意。 他给出了放归纪修的时间，牧知岁同意了。如果十五日过后，纪修没有出现在域星，这位亲王殿下恐怕会很不高兴。 亲王殿下不高兴的后果—— 想想就能知道。 如果说话的不是牧知岁，姬野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 归来后，从各种渠道，包括缪拉口中，牧知岁的赫赫之名多有耳闻。 牧知岁，不是可以轻忽的人。 约定好纪修归来日期，牧知岁又和纪修说了两句话，两人断了通讯。 有姬野这个外人在，纪修有许多「知心话」没有和牧知岁说，心里虽然不满，但面对姬野这个掐着命运脖子的大佬，纪修老实地把不满咽了下去。 「姬首领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纪修笑脸问。 姬野看了他一会儿，仿佛在自己房间，大喇喇地坐在房间内的单人沙发上。 「从你母亲林雅论，你我不用如此生分，你可以叫我叔叔，或者舅舅。来，先叫一声听听。」 纪修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向「恶势力」屈服，「姬叔。」 姬野很高兴，眼角挤出浅浅的鱼尾纹，指着对面的沙发，「坐。你把束绿的通讯码给我……」想了想，又改了注意，「你现在联繫束绿，我有些话想要问她。」 纪修原本计划在和牧知岁通讯结束后，就联繫束绿。 此举正合他心意。 束绿的通讯过了一会儿才接通。 全息投影中的束绿面容冷若冰霜，眼睛像是淬了冰碴子，勉强对纪修挤出微笑，「小修，你往后退退，让姬野站过来。」 绿姨得到消息了？ 谁告诉她的？ 纪修听话地往后退，他和束绿相处半年多，知道束绿这副模样是骂人的前兆。 为了耳朵考虑，他偷偷往耳朵里塞了两个隔音塞。 第074章 第七四章 精神体 束绿骂得很克制。 纪修耳中塞了耳塞, 只是想降低听到的音量，他其实很想知道姬野这个所谓「妈妈故人」是谁。 他支着耳朵，并没有从束绿的话中听到更多有效信息。 姬野联繫束绿, 目的是打探林雅的事。 束绿的爆碳脾气，他二十多年前就领教过，过了二十多年, 束绿表面上脾气收敛, 变得温淑优雅，骨子里还是跟在林雅身后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束绿气愤, 主要是因为他们把纪修卷了进来。 她用纪修的名字购买船票时，姬野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了纪修的身份，既然知道了仍然没有改变行动，这在束绿看来，是难以饶恕的行为。 在姬野保证了会将纪修安全送到域星后, 束绿怒气稍微缓解。 「如果姬首领没有时间，你说坐标点，我可以安排船队去接小修，或者我亲自过去。」 计划时间内, 没有收到纪修的通讯，牧知岁和束绿两人都以为纪修先给对方联繫了。 直到从牧知岁那里知道纪修的消息, 束绿心中先是惶然, 之后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虽然束绿态度不好, 两人还是交换了联繫方式, 有很多事, 束绿不想当着纪修的面提起。 拿到束绿的联繫方式后, 姬野离开了舱房。 「绿姨？」 纪修心中有很多问号。 没等纪修询问，束绿主动向他说了姬野的身份, 「他确实是小姐的故交。看在小姐的面子交情上，你不会用生命之忧。至于其他的……我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判断。」 「不用过于担心，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小修。会有人给你兜底儿，愿意当你的后盾。……」 「关于姬野的资料，我传到你的个人光脑上，与其你从别的渠道知道些不尽不实的消息，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你真相。」 通讯结束后，纪修的个人光脑上很快就收到束绿髮来的关于「姬野」的资料。 详尽翔实，很多资料后面都附了图片。 姬野，与林雅相识于少年。 那时的姬野还不是被星际各国共同通缉的s级通缉犯，林雅也还没有彰显她的经商才能。 …… 姬野十八九岁时，星际海盗「归藏」开始在星际有了「姓名。 …… 十年后，归藏已经是星际最大的海盗组织，成员人数不输给星际中等帝国。姬野也成为了星际各国的头号通缉犯，代号」冥狼「。 …… 二十四年前，林雅嫁给纪昌。 二十三年前，姬野带领麾下归藏精锐穿越星尘海，去寻找星际传说中的另一方宇宙。 …… 看完了姬野的资料，纪修心情复杂，一方面敬佩姬野丰富的阅歷，嚮往其波澜壮阔的人生，一方面并不认同姬野关于海盗的理念。 船队没有离开藏洹星域，而是去了藏洹星域的某个星际基站。 星际基站是人类在太空中修建的人类基地，防御攻击力比不上要塞，面积有大有小，小的只有一座海岛那么大，大的可以媲美大行星。 沧贝星际基站距离星舰反空间跃迁坐标点，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时航程，这些人显然对这个星际基站很熟悉，来这里的目的，是要去除星舰和护航舰身上的沧澜帝国标识。 第143页 虽然他们不畏惧沧澜帝国，但航行星际，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的好。 「验明正身」后，纪修和乔立不再被限制在舱房里，他们可以在星舰上走动，通讯也没有了限制。 在和牧知岁通讯时，两人探讨关于「姬野」的话题。 牧知岁知道的信息，比纪修更多些。 比如—— 当年姬野带领麾下精锐穿越星尘海，留下来的一部分归藏成员在星际建立了自己的帝国，帝国名字就叫做归藏，和沧澜帝国隔着亿万光年，反空间航行也需要大半年才能抵达。 再比如—— 当年留下来的一部分归藏成员不承认归藏帝国，分化成了几股大大小小的海盗势力，活跃在星际，和归藏帝国势若水火。 …… 船队抵达沧贝星际基站，纪修已经和姬野身边的人混熟了，包括缪拉。 一天没见姬野，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缪拉他们不说，纪修不打听。 「纪修，乔立，要不要下去逛逛？」 抵达沧贝星际基站，缪拉他们有事，招唿两人的是法塔尔。 纪修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欣然答应。 左右留在星舰上无事，不如下去看看，权当增加星级见闻，开阔眼界。 法塔尔的精神体是一只红隼，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体属于同类的缘故，他待乔立格外不同。 「沧贝存在的时日久了，我记得三十多年前就是现在这样子了……」 法塔尔腰带着挂着一把带鞘弯刀，边往舱门走，边向两人介绍沧贝星际基站。 「上一次来，当时管事的叫约翰尔，现在换人了……」 还没走到舱门，纪修被叫住了。 姬野从通道另一侧走出来，站在三人的去路上，「法塔尔，你要带他们下去？」 「老大，舰上屁大点儿的地方，我们下去透透风。」 长时间的反空间航行，人们为了消除星舰生活的枯燥，很多人都会选择休眠舱。 休眠舱可以停滞人类的细胞生长，这也是反空间航行能延缓人类衰老的原因。 法塔尔的实际年龄或许很大了，但外表看着只有二十多岁，思维、行为也停留在二十多岁。 法塔尔性格活泼跳脱，在团队中原是最小最受宠的，只是身边的朋友兄长「一天比一天长大」，就连原本比他小的缪拉，如今看着也比他大了十几岁。 郇竹他们讨论什么「计划」，什么「策略」，他听不懂，也不想参与。他只想找个「同龄人」，一块儿玩，吃完睡，睡醒吃。 「你和……」姬野想了想，才记起乔立的名字，「你们去玩儿吧，我找纪修有些事儿。」 「这样啊——」少了一个玩伴儿，法塔尔的心情多少收到了影响，不过最中意的乔立在，纪修似乎也可有可无。 他高兴地和两人再见，拉着乔立下了星舰。 「走吧。」姬野招唿纪修，向星舰尾舱走去。 「姬叔，我们去哪里？」 「束绿拜託了我一件事。」姬野大步走在前面，「你的精神体不久前刚受过伤？」 「绿姨都和你说了？」 纪修并不感到惊讶，虽然束绿对姬野的态度不怎么样，但束绿对他的评价十分公允，几乎没有掺杂个人情感。 姬野此人，或许不是好人，但绝不是卑劣之徒。 纪修的精神体有损，可以瞒过精神体强度不超过他的人，在s级强者眼中，却一览无遗。 星舰尾舱第三层有个巨大的训练场。 纪修跟在姬野身后走进来，就看到了三三两两训练的人。 这些人的服装五花八门，有穿便装的，有的还穿着沧澜帝国的制服。 「老大……」 「首领……」 …… 训练场的人看到姬野，笑嘻嘻地打着招唿，有认识纪修的，还和纪修打了招唿。 姬野带着纪修去了训练场旁边的重力室。 「束绿说你在精神体觉醒时受过伤，方便让我看看吗？」 纪修判断姬野此刻无恶意，但怎么看？ 把精神体召唤出来？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从纪修身上脱落，落地变幻成一头银狼。 因为精神体受损，银狼毛色黯淡，精神也带着萎靡。 银狼落地后，没有感受到危险，安静地趴在纪修脚边，狼头在他小腿上亲昵地蹭了两下。 姬野围着银狼转了一圈儿。 源于等级的威慑，银狼警惕地盯着姬野。 姬野没有管地上的银狼，开始检查纪修的身体。 他先教了纪修一套动作，让纪修记熟了。 这套动作，纪修从来没见过，初学觉得怪异，但当他按照姬野要求的标准做出来后，一种极度疲惫后的舒爽感从身体的每一个穴点溢出。 纪修差点失神。 「保持五分钟！」 姬野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在他头上勐地敲了一下。 纪修瞬间清醒过来。 五分钟后，休息三分钟。 姬野调高了重力室的重力倍数，相同的动作再来一遍。 …… 「你的身体养得不错，虽然中间受过损伤，有原本的底子，后面养回来了。」 姬野不吝啬地称赞，眼底带着一丝惋惜。 「如果中间没有受过损伤，会更完美。」 第144页 重力倍数调整到5倍时，纪修完成标准动作后，惊讶地发现体内产生了新的精神能量。 众所周知，精神体离体会带走所有的精神能量。 在纪修的记忆中，至今没有人做到精神体离体后还有残余精神能量留在身体内。 姬野注意到了纪修的惊讶，却没有解释。 10倍，15倍，…… 重力倍数倍调整到26倍时，纪修汗出如浆，做动作时，感觉体内出现了无数道撕裂缝隙，骤然生出的疼痛让他动作变形，瘫在地上，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像一条在阳光下摊开肚皮的鱼，他大口地喘息，眼神涣散失焦。 新生的精神能量失去了约束，在体内横冲直撞。 姬野及时关闭了重力系统。 他手指摊开，悬浮在纪修身体上方。 纪修体内的精神能量仿佛受到牵引，不约而同地离体，在姬野掌心上方形成一颗银色圆球。 精神能量离体，没有了重力的压迫，纪修感受到的体内裂隙仿佛被关闭了，身体的掌控权重新回到了他手里。 得救了！ 他躺在地上长吐一口气。 四肢张开，汗水将他身下的地板洇出一个人形。 姬野盯着悬浮在掌心的银色圆球看，眼中的惊诧还没来得及收回。 纪修的精神能量太过温顺了。 他的本意是要收束纪修体内失去控制的精神能量，让它们不去破坏纪修的身体。 现在这种情况，超出了他的认知。 第075章 第七五章 匹配度 姬野有点儿懵。 他看看掌心的银色精神球, 又看看瘫在地上的纪修。 从来未出现过的情况。 他试探着把精神圆球递给纪修，纪修不知道他此时的心路旅程，自然而然地接过。 银色精神圆球化作银色精神能量, 流水一样流进纪修体内。 没有在纪修身上看出不适，反而看他舒服地吐了口气，从瘫着的状态坐起来。 「把你的精神体, 试着收回体内。」 纪修意念一动, 银狼活泼亲昵地扑过来，轻盈地跳落在纪修身上, 融合自然流畅。 姬野专注地看着他，询问。 「有感觉到变化吗？」 银狼入体融合，纪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强度没有变化，精神能量的总量增加，而且很可观, 差不多有六分之一。 「这是秘法吗？」 纪修眼睛灿亮，盯着姬野问。 星际间提升精神能量的方法不对，大多都是对低等级的有效，超过a级后, 每一点提升都难如登天。 纪修此刻看姬野，就像是看到头顶光圈儿的善使。 「也不算是。」 姬野有些心不在焉。 这种训练方法虽然没有在星际流传, 但归藏内部人员基本都知道, 只是个人身体素质不同, 很少人能感受到效果, 从中受益。 指点了纪修几句, 放他在训练场练习, 姬野匆匆离开了。 对于姬野「藉口」帮他解决精神体损伤，最后没有提出建设性「治疗」意见, 匆匆走掉一事，纪修持「感谢」意见。 毕竟不是什么治疗法都能将他精神能量总值提升六分之一。 纪修不知道归藏海盗团成员对外怎么样，但对他的态度很友善。 归藏成员们的年龄大都在三十岁以上，对于星舰上「多出来」的纪修和乔立，完全当成小崽儿看。 他们毫不吝啬分享过往经歷和经验。 纪修喜欢听他们口中星际冒险故事。 有纪修这个「捧场」的听众，众人讲古兴致越发高涨。 姬野找到郇竹，把不解和疑惑讲了一遍，他并不是想要从郇竹这里寻求答案，只是想找个人倾诉。 郇竹明白，听完也没提建议。 对于姬野提出想要测试他和纪修的精神体匹配度的问题，随声附和。 精神体匹配度的检测很简单，截取被检测者的精神能量放入仪器，或者从星网上调出被检测者的精神体数据进行匹配，只需要等待一两个小时，数值就会出来。 郇竹试着从星网上调取纪修的精神体数据，意料之中，纪修的精神体数据被加密了。 他转头看着姬野，「看来只能让纪修来一趟。」 姬野盯着检测仪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个银灰色的精神能量小球，从入口投进去。 郇竹看着他的操作，半晌没憋出一句吐槽的话来。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首领…… 不过，他很好奇。 「老大你怎么截取的？」好能保持得这么好？ 一般来说，他人的精神能量可以截取，但是无法维持的。 「我也想知道原因？」 姬野声音低沉。 他试着对郇竹做相同的动作，激起了郇竹体内精神体的剧烈反抗。 郇竹怒目而视，差点儿和他打起来。 姬野不觉得精神体匹配度能给他答案。 郇竹安抚体内动盪的精神体，声音掺杂了强烈的个人情绪。 「老大也不知道啊，那你自己在这儿等结果吧，我去散散心。」 谁家首领这么狗？对手下说动手就动手，一声提醒招唿都不待打的。 郇竹脸上挤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和姬野打了招唿后，出了检测室。 第145页 顺手把房门从外面锁上。 姬野在检测室走了两圈，盘腿在地板上坐下，手背支着下巴，从脑中储备的知识库中寻找类似的可能答案。 叮——叮—— 检测仪发出提醒声，检测报告自动列印出来。 铅墨印在纸上的文字，带着天然权威和郑重。 姬野的视线首先落在最后一行的结果上。 【经检测，受检者精神体匹配度为86％。】 86％，这个数值很高，但在姬野心中这不是能解释他疑惑的数字。 船队在沧贝星际基站停了两天，第二天，纪修和乔立跟着法塔尔去星际基站「探险」了。 沧贝星际基站很大，上面不仅住着没有国界的星际流浪者、盗贼、通缉犯等，还有相应产业的服务人员，有高山流水，有田地阡陌…… 法塔尔带着两人去了生活区的一个居民广场上……餵鸽子。 他们今天出来得有些晚，天近黄昏，星际基站上空的人造太阳正黯淡地从天边坠落。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路灯在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天光和夜色交汇。 法塔尔自来熟地混进了广场上载歌载舞的队伍中。 乔立漫不经心地撒了一把手中的面包屑，引来许多鸟儿从天空落下啄食。 纪修饶有兴致地打量广场上的人。 和他想像中不一样，没有穷凶极恶的盗窃欺诈犯，基站上的居民区也不见破败和污浊。这里宁静平和地不像是星际基站，更像某个稳定帝国的腹地。 「大哥哥，买花吗？」 纪修感觉衣服被人扯了一下，他低头，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他身上斜挎着一个大大的竹篮，篮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 小男孩眼睛大大的，笑容可掬，看见他低头，又问了一遍。 「大哥哥，买花吗？」 说着，举高了篮子给他看，还不忘推销，「我的花又香又新鲜，大哥哥买一支，可以送给喜欢的人。」 纪修提着一篮子鲜花回了星舰，和他同行的法塔尔手中捏着一支铃蔓，是他从纪修的篮子里拿的。 乔立双手空空，纪修让他选一支，他拒绝了。 「纪修，你买了花儿？」 …… 回到舱房，纪修手中只剩下一支玫瑰，其余的花儿连带竹篮都送人了。 找了个瓶子，把玫瑰插进去养起来。 熟悉的香气让他的思念似乎有了归处。 纪修趴在床上，献宝地把养在瓶子里的玫瑰端给牧知岁看。 「岁岁，是不是很漂亮？」 「嗯，漂亮。今天出去玩儿了？」 …… 纪修眉飞色舞地讲起基站的见闻。 姬野收到了一支白芍，是法塔尔给他的。 用法塔尔的话，这支白芍是他「千辛万苦」从纪修的篮子里抢到的。虽然白芍不值钱，但他这份「情意」价比千金。 姬野捏着手中的白芍看了很久，久到他手中白芍枝干上的皮都被摩挲掉了。 法塔尔悄悄凑到郇竹身边，「老大这两天有点儿不对劲儿，郇竹你知道什么？」 郇竹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驳杂气味儿，「你又去生活区的闹市去玩儿了？老大不对劲儿，你今天才发现？」 「不要阴阳怪气地说话。」法塔尔从怀里取出一个袋子，「我买的鲜花饼，分你一块，你要不要？」 郇竹扒拉他的袋子，直接上手抢。 「哎——哎——」 「在哪儿买的？味道不错。」 郇竹三两口吃掉了袋子里的一大半儿。 法塔尔嘴里叼着一块鲜花饼，跳着脚把袋子抢回来，宝贝地藏进怀里，双手护着，警惕地看着郇竹，脸颊被嘴里的鲜花饼撑得鼓起来，像只仓鼠。 郇竹用手肘捣了他一下，「你记得给老大带花儿，我的那份儿呢？」 法塔尔对他呲牙，「你吃了我的饼，没有花儿了。」 「老大你要亲自去？」 对姬野突然做出的觉得，郇竹惊讶，不过很快就在脑中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 「我来安排随行的人员……」 「不用其他人，我一个人去。」 「……」郇竹看着姬野，等待一个理由。 「……」 纪修看看飞船，又向姬野确定一遍同行人员。 只有他、乔立和姬野。 归藏成员这么放心他们首领一个人和他们登上飞船，不怕…… 意念刚起了个头儿，纪修就把它掐灭了。 姬野的武力，他加上乔立，恐怕只能送菜。 发法塔尔很是不捨得乔立，一度想要跟着一起走，被郇竹拉住了。 「乔立，乔立，有时间我回去看你的。」 船队在沧贝星际基站还有些事情没做完。 姬野这个时间离开，是因为原定计划中纪修、乔立离开的时间，如果晚走，就赶不上和牧知岁约定的期限了。 姬野开走的这艘飞船并没有搭载空间跃迁装置，需要通过星门，进入反空间航行。 距离沧贝星际基站最近的星门是一百万光年外的毕习联邦。 飞船缓缓离开沧贝星际基站。 沧贝星际基站渐渐变成星图上一个微不可见的小点儿。 纪修走进飞船控制室。 第146页 姬野把手中的一张纸摺叠起来，放进口袋，笑着招唿他，「想来试试驾驶手感吗？」 纪修眼睛发亮，走到控制錶盘前，转头看姬野，想再一起获得允准，「我能手动驾驶？」 姬野手掌摊开，往控制台上指了指，「当然，需要副手的话，就把你朋友一起叫来。」 乔立唿之即来。 和纪修一样，两人只在近地太空驾驶过飞船，远太空，这是第一次。 纪修紧张地活动着手指，乔立和他差不多。 「如果失误了，怎么办？」 纪修看向姬野。 「你们不是装备了能量装甲吗？足够你们飞到附近行星，或者返回沧贝星际基站吧？」姬野鼓励，「年轻崽子们，摔打摔打，错得越多，长得才快。」 第076章 第七六章 金风 纪修玩得很尽兴。 身边坐了姬野这个「老师傅」, 完全不怕有突发事故发生。 飞船顺利抵达毕习联邦星门附近。 使用星门需要先排队登记，交手续费。 毕习联邦的这处星门不大，只通行普通飞船。 他们飞船前面排了约十几艘, 都是个人运输，跑货或者拉人载客的。 因为目的地不同，星门需要不断开启, 每次开启需要三到五分钟。 纪修他们需要排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才能轮到。 为了排遣这段时间，纪修登上星网, 了解最新时讯。 进入星门后的反空间，他们有十几天都接触不到外界讯息。 前几天沧澜帝国豪华星舰被劫的事在星网上已经沸沸扬扬，有很多海盗团站出来，承认了此事。 沧澜帝国为此发出了许多悬赏公告。 …… 亓厄道庭在前天爆发了军队譁变，继位仅仅8个月的教皇朱绯倒台, 反叛军占领了翎羽星域的扶苍星。 有传言说，亓厄道庭的元帅聿南在譁变中身亡，年轻的教皇朱绯失去了依靠，仓皇出逃。 …… 沧澜帝国留在翎羽星域的帝国军藉此事变, 一举夺回了翎羽星域内的半数星球。 …… 谢瓦.帕林特，纪修是后来从牧知岁的口中, 知道了他的真名。 纪修在沧澜帝国信息中找到了和他相关的信息。 他被通缉了, 被沧澜帝国和亓厄道庭一起通缉, 双方给出的罪名都是叛国罪。 纪修真想知道帕林特做了什么, 可惜他翻遍了星网, 没有找到更多的信息。 …… 轮到他们的飞船了。穿越星门前, 纪修给牧知岁发了一条短讯。 悬浮在星际的星门像是宇宙的一只只眼睛，由于各种原因、喜好呈现不同的颜色, 深红，微蓝，浅绿…… 毕习联邦的这处星门是橘红色的，橘红色的眼睫张开，在星门中央形成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那就是星门入口。 进入反空间后，飞船一般都会採用自动航行，只要设置好坐标点，飞船回到抵达后自动通过坐标点的星门脱离反空间。 纪修对反空间没有兴趣，飞船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一边飞船外壳开了外灯光，依然无法照亮空间。 姬野显然对十二天的反空间航行有计划，为纪修和乔立制定了详细的训练单。 飞船上各种训练室一应俱全，三人都干劲儿十足。 纪修的训练计划在重力室训练基础了做了添加，乔立的训练计划仿照纪修的，多处做了微调。 训练证明，精神能量穷极新生法，和乔立的适应度不高，相对于纪修第一次六分之一的惊人数据，乔立第一次只增长了三十分之一不到。 乔立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认为精神能量的提升数据已经给得很富足。 纪修的训练是在精神体离体后的各种极限动作，包括筋疲力竭后和姬野的对战。 姬野允许让他和乔立联手。 纪修大概明白训练的目的是想要提升他精神体量值上限，和锤鍊他肉.体强度。 遵循姬野的训练计划，三天后，纪修对身体的提升有了直观量值的感受，原本只能承受二十六倍重力的他，现在肉.体可以承受二十九倍重力，精神体的损伤在新生精神能量的补益下，在快速被修復。 乔立的感受可能不如纪修直观，姬野摒弃了他关于精神能量精细掌控的要求，认为他的长处在于精神能量和肉.体的融合、强化。 飞行类精神体的优势是飞行，迅捷，灵活，战力的强化应该以此为核心。 训练结束后，纪修和乔立都有修復液可以浸泡。 昂贵的修復液，姬野给两人用起来，丝毫不心疼。 「姬叔，你这是亏本生意啊。」 「老子乐意，大不了去换算成星币折给我，或者我去找束绿或者你的亲王殿下去要。」 纪修换算了一下自己拥有的财产，觉得这些修復液的钱，完全出得起，心安理得地去泡了。 如果哪天，姬野想要算帐，他完全不憷。 反空间的生活充实单调，没有半天黑夜的区别，姬野还是按照二十四小时安排了作息，还有「夜间休息」时的轮流值岗。 「星际危险无处不在，不要以为身处反空间就是安全的。」 「强大的能量可以撕裂反空间。如果知道了进入反空间的跃迁点，也可以使用能量逆转空间，将反空间中的物质强行拉出来。」 第147页 …… 姬野的星际航行经验丰富，口中随便透露一点儿，就听得纪修和乔立双目异彩连连。 和乔立的真清冷不同，纪修「随棍儿上」的性子，在见识了姬野展现出的温和后，态度亲昵起来。 「姬叔，姬叔……」 两人被姬野揍趴在地上的闲暇，纪修从姬野口中「掏」出了许多「冒险故事」。 在飞船抵达域星后，纪修俨然将姬野当成了束绿一样的长辈。 从星门跃迁而出，纪修给牧知岁发了短讯。 「姬叔，等到了盂兰星，我请客，请你吃顿好的。」 姬野豪然应诺。 从星门出来，抵达盂兰星的宇宙港，需要四个多小时。 这段时间，牧知岁没有接纪修的通讯，只给他传了一个定位坐标。 是盂兰星47号宇宙港的出口大厅。 姬野的目光穿过飞船的舷窗，盯着外面的星河盛景。 从星门出来后，飞船就被「盯」上了，几艘巡逻飞船保持着距离将飞船围了起来，巡逻飞船船身上醒目的沧澜帝国标识，让姬野不用脑子想，就知道对方是谁。 倒是挺上心的！ 飞船在盂兰星47号宇宙港停靠，被开了绿灯一样，优先进港，优先办理了手续。 飞船降落在47号宇宙港的停降场。 纪修归心似箭，飞船刚停稳，他就跳下去，往出口大厅的位置跑。 「姬叔，乔立，你们先自便，一会儿我们通讯联繫。」 话音未落，人已经没影儿了。 纪修伸长了脖子，在大厅内左右张望，很快看到了期盼的人。 牧知岁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穿了便装，浅色的外套领口处微微露出里面黑色衬衫领，他的头髮长长了些，在脑后扎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和俊俏的侧脸。 这样的牧知岁，身上无一处不透露着矜贵。 让纪修瞬间想到一句话。 【正衣冠，见良人。】 纪修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随意简单的着装，瞬间惭愧。 他应该想到，下飞船前修饰装扮一下自己。 纪修踌躇不前，牧知岁似乎是感应到了，抬眼向这边望过来。 纪修打赌，宇宙中没有任何人比牧知岁笑得好看。 浓密的眼睫掀起，纪修撞进苍蓝的天空和蔚蓝大海。 牧知岁从长椅上起身，笑着走来。 相逢的喜悦瞬间压过心中的踌躇，纪修大步跑过去。 跑到牧知岁面前几乎收不住脚，「岁岁——」 他张开手臂，把人抱住，贪婪吸吮牧知岁身上的气味，语气痴痴，「岁岁……」 「欢迎抵达，纪修。」 牧知岁颀长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两下，眼睛里面是盈盈笑意。 牧知岁的举动带给纪修无限愉悦，笑眼弯弯，笔尖对着鼻尖，蹭了两下，在牧知岁耳畔低语。 「我想你了，岁岁。」 「嗯……」 牧知岁声音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手腕间垂落的蓝色手绳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情，炫蓝流光跳跃。 纪修惊讶地捏住他的手腕，看着手绳上的流光。 这东西，怎么看着像是有生命一样。 他的手绳并没有戴在手腕上，他怕训练中损坏，贴身放在内衣口袋里。 把手绳取出来，红色手绳上跳跃着和蓝色手绳类似的流光。 两条手绳接触后，流光变成炫彩色。 「母妃编结的手绳没有那么容易损坏。」 牧知岁把红色手绳系在纪修手腕上，「绿姨说你精神体受伤了，我看你现在不像受伤的样子，是完全好了？」 「应该是好了，岁岁不放心的话，」纪修在他耳边笑道，「过会儿，你可以亲自检查……」 牧知岁显然听懂了「话中之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旋即又低笑出声，「我会好好检查的。」 大厅中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纪修只看到牧知岁的笑容，听得到牧知岁的声音，像是被勾了魂，等他回神，已经被牧知岁牵着出了大厅。 没有见到姬野，两人只见到了乔立。 乔立说姬野自己去逛盂兰星了，想要联络时，姬野会给纪修发通讯。 乔立不准备在盂兰星逗留，纪修见到了想见的人，他还没有。 将乔立送上去往域星首府星的星舰，纪修跟着牧知岁走。 「我们在盂兰星待几天？」 「我偷跑出来的。」 「啊……」 「接下来，我属于你了，纪修大人，你高不高兴？」 牧知岁像顽皮的孩童，一张脸凑得很近，眼中是雀跃和期待。 纪修没忍住，在他眼上亲了一下，「这样没问题吗？」 「忙了这么长时间，我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反正有佐亚在，翻不了天的。安心啦。」他靠在纪修身上，「今天太阳落在，祈元节就开始了，我带你去玩儿——」 这样活泼的牧知岁，纪修忍不住要怀疑是假的。 但精神体和身体都告诉他，这就是牧知岁，和在帝星时不一样的牧知岁。 牧知岁勾着他的手指，「我们先去吃饭。」 第077章 第七七章 玉露 牧知岁带纪修去的不是什么饭馆, 也不是高级酒店餐厅，或者路边摊儿。 第148页 「你回来得巧，正是时候, 我带你去看祈元节开幕盛典……」 牧知岁枕在纪修身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纪修看见他身上掩饰不住的倦怠，强行收起了满腔绮思。心中猜测, 牧知岁为了来盂兰星见他, 之前一定是劳心劳力夜以继日地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 在牧知岁唇上亲了两下，「你睡一会儿, 到了目的地，我叫醒你。」 牧知岁湛蓝双眸中盛满慵懒的蛊惑，手指勾着纪修的衣领，笑容明亮肆意，唿吸可触。 纪修听到两人强有力的心跳, 牧知岁的声音带着勾.引，「你不是邀请我检查你的精神体吗？我可是答应了……」 冲动瞬间撕毁了纪修的理智。 …… 十分钟后，纪修撑着身体，看着唿吸匀称, 俨然睡熟的牧知岁，苦笑不得。 很恨地一口咬在牧知岁光.裸的肩膀, 动作兇勐, 落口却极轻, 连印子都没留下。 纪修去沖了一个冷水澡。 飞船已经被设定好了目的, 是牧知岁要带去看的祈元节开幕盛典所在的琅阆山。 对于盂兰星上的祈元节, 纪修在旅程中了解过。 盂兰星在星际数不胜数的行星中, 是特殊的一颗。 盂兰星所在的恆星系，靠近恆星一侧, 有一颗和它公转时间相等、方向相反的行星，每当这颗行星运行到盂兰星正内侧，遮蔽恆星到达盂兰星的光，盂兰星将会迎来长达七天的长夜期。 前人为了驱赶黑暗，在长夜期举行盛大的祈元节，灯火彻夜长明，原意只是祈求光明，后来衍变成现在祈元节。 透过飞船的舷窗，天空中恆星的光芒正在被巨大的黑影吞没，只剩下细细的一道月牙。 牧知岁这一觉睡了六七个小时，醒来时，盂兰星已经进入长夜。 飞船的隔音很好，在停降场上，只能看到舷窗透进来的绚丽烟火，听不到外面锣鼓喧天的沸腾。 身边没有纪修。 他光脚下床，走到舱房门口打开了门。 飞船上明亮的灯光瞬间倾泻，强光刺激得他的眼角沁出一颗泪珠儿。 飞船空间不大，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舷窗边的纪修。 纪修换了衣服，浅色衬衫领口微开，深色长裤包裹住的长腿引人遐想，他手中拿着一块电子板，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有力。 听到门开的声音，纪修抬头，放下手中的电子板，走过来抱住牧知岁，笑容是牧知岁熟悉的骄阳般的灿烂，「岁岁，你醒了。」 他一只手揽住牧知岁的腰，一只手抓着牧知岁的手臂，凑过来索吻。 牧知岁热情回应。 把人抵在舱壁上，纪修气息不稳，粗重的喘息让狭小空间中精神体的气息浓烈。 他的脸颊和鼻尖儿都沁出了汗，「岁岁，我想……」 牧知岁被他弄得情动，上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臂弯，皮肤透出一层薄薄的粉色。 主动送上身体，一颗一颗解开纪修衬衫扣子。 气氛刚好。 咕——咕咕—— 煞风景的声音响起，让牧知岁手下的动作微微一滞。 纪修神色尴尬，决定忽略。 咕咕——咕咕咕—— 牧知岁把头埋在纪修肩膀，身体颤抖。 纪修继续不下去，咬牙切齿地捏着自己的肚子，「迁怒」地捧起牧知岁的脸，看到他强憋住的笑意，「发狠」地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牧知岁笑着，把刚解开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系好，「你多久没吃饭了？别气，以后再补给你。现在我们先去吃饭。」 琅阆山的祈元节盛典，有锣鼓，有篝火，还有各种美食。 参加盛会的人脸上带着各种鬼怪面具。 纪修和牧知岁在摊位上买了两个，一个青面獠牙，一个赤面红鬃。 盛会上物价低廉，不到一百星币，就让纪修填饱了肚子。 牧知岁拉着他去看盛会上的游神队伍，顺便散步消食。 人们装扮的在科技的加持下，惟妙惟肖，纪修听到面具下的各种口音。 牧知岁的体温一向偏低，被纪修握住的指尖泛着凉意，像是掬了一把夏日清晨的薄雾在掌心。 牧知岁尽职尽责地做「嚮导」，看完游神后，又领着纪修去参加了篝火晚宴，放灯，跳天渊，…… 回到飞船上，精力向来旺盛的纪修四肢大张，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牧知岁笑着凑过来亲他，他强撑着睁开眼皮，情.欲最终败给了睏倦，「岁岁，我睡一会儿……」 睡觉时光不觉。 纪修再睁眼，已经是十个小时后，飞船内调暗了灯光，舷窗外面漆黑。 明显飞船进入了反空间。 「是去首府星吗？」 果然在控制室看到牧知岁，纪修走过去，挤进牧知岁坐着的椅子里，视线在航行星图上扫过。 一张椅子根本挤不下两人，牧知岁让位，坐在他腿上，银色发尾无意间扫过纪修脖颈处的皮肤，带起一连串的混合了情.欲的战慄。 「先不去首府星，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纪修幽暗的眼神，还有不安分的双手，让牧知岁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双眼像是盛满星辰。 「你睡醒了，先吃些东西，还是……」 黑色的精神能量在说话间缠上纪修的身体。 第149页 受到引诱，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不受控制地从纪修体内溢出，很快两股精神能量纠缠在一起。 「岁岁……」 「……那就先检查你的精神体……」 手指从纪修额头划到下巴，用力抬起，强迫他扬起脖颈，将虚弱的咽喉暴露出来。 牧知岁软下身体，去亲吻。 …… 长久的思念融进了这场情.事里，汹涌的情.潮有了宣洩的渠道。 上一次这般荒淫迷醉，还是一年前。 牧知岁看了一眼飞船内的时间，「我们收拾一下，目的地要到了。」 在设定好的坐标点，飞船从反空间跃迁而出，如同一条越出海面的飞鱼。 舷窗外是纪修不曾见过的景象。 这片星河破败，孤寂，漆黑。 恆星的光芒似乎无法辐射到这里，星空中到处是巨大的陨石，运行轨迹凌乱，不时撞在一起，爆炸带来的光亮是这片星河唯一的光。 纪修过了片刻，才找回声音。 「这是哪里？」 「宇宙废墟，原来的法摩罗公国。」 碎星之战已经过去将近十年，这片星空的星球碎片还没有清理干净，形成了幅宇广阔的陨石带。 纪修还记得碎星之战的内容，现在亲眼看到，才真正懂得当初战争的惨烈。 法摩罗公国的上千颗星球在战争中被摧毁，如今留下让人怀古的只有星球碎片形成的陨石带。 再过十年，三十年，或许没有人再记得法摩罗公国的存在。 飞船已经改成了手动，在牧知岁的操纵下，飞船如同一只灵活的鲸鱼，穿过陨石缝隙，无损通过了陨石带。 「再往前三十万光年，就是空寂地带。这些年，空寂地带在不断向帝国这边延伸，已经吞没了法摩罗公国三分之一的星域。」 牧知岁眼中带着深沉的忧虑，「速度太快了！」 陨石带边缘地带，陨石稀稀拉拉，很少发生中心区的碰撞事件。 但并不是说，这里就是安全的。 没有了陨石的威胁，纪修看到了悬浮在星空下的虫族尸体，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纪修把眼睛紧贴在舷窗上，外面的景象太震撼，让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岁……岁岁……」 「这里临近空寂地带，这种小规模的战斗时有发生，许多虫族尸体战后来不及清理。为此还产生了专门的职业，叫做捡尸人。」 牧知岁说得轻描淡写。 纪修已经看到捡尸的飞船。 这些飞船有大有小，穿着机甲的人们手中拎着特制的网兜，将漂浮在星空中的虫族尸体聚拢到飞船附近，飞船伸出巨大的抓手，将聚拢起来的虫族尸体抓成一个圆球，丢进飞船上的专用货斗。 「干这种捡尸的工作也有风险。这里临近空寂地带，时不时会有虫族从空寂地带冲出来，或者空间跃迁到附近。烛萤巡逻人手有限，并不能保证恰好就在附近，所以在域星，捡尸用的飞船可以装配一些军用武器。」 牧知岁描述的情景打破纪修原有认知。 「……为了更快地清理虫族尸体，战斗结束后，舰队会主动联繫附近的捡尸飞船。」 「留着虫族尸体不清理的话，很容易藏匿虫族。这也是捡尸工作的另一处风险。你看他们，在收拢尸体前，队伍中最强大的人先去确认。」 纪修惊讶于这种「小规模」战斗的频繁和规模，这在沧澜帝国其他星域，算得上事件了。 飞船安静地从虫族尸体中飞过，发现飞船的捡尸人恭敬让行。 纪修疑惑地看向牧知岁。 「飞船上有烛萤的标识。」 纪修一直没明白牧知岁带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领他来见识星际战争的宏大和残酷？ 心中隐隐觉得不是。 牧知岁没有那么闲，格局应该更大。 飞船擦着星空中骤然乍亮的光芒闪过。 纪修亲眼见到了虫族空间跃迁星洞的形成。 先是光芒在星空中画出一条细细的线，这条线向两边撑开，中心是光亮的漩涡。 星洞周围的无数虫族尸体被光亮的漩涡吸卷了过去，消失在星洞另一侧。 警鸣声四起，星洞附近的飞船巨大的抓手放弃了虫族尸体，改为抓住来不及回船的船员，极速撤离。 被星洞吸住，无法脱离的飞船和人员，和虫族尸体一起被吸进了星洞。 仿若宇宙之眼的星洞在吸纳了足够多的能量后，睁开了。 一只头颅狰狞的虫族从星洞里探出了头，硕大的脑袋超过了普通飞船。 第078章 第七八章 机甲 牧知岁的神色是纪修从未见过的郑重, 他双眼紧紧盯着星洞内探出的虫族头颅。 「s级虫族！」 「纪修，你来控制飞船！」 牧知岁快步跑向飞船尾舱，不到三分钟的时间穿好了机甲。 穿好机甲后, 牧知岁打开尾舱的外舱门，直接飞出了飞船。 蓝色机甲，纪修曾经见过一次, 在去年的雪崩事件中。 和那次不同, 牧知岁的精神体外化融合进了机甲，纪修能看到机甲关节缝隙处连结的黑色精神能量。 融合精神体后, 蓝色机甲格外不同。 感觉蓝色机甲和牧知岁融合了，蓝色机甲就是牧知岁的一部分。 第150页 蓝色机甲冲出飞船。 那只硕大的虫族，只有三分之二的身体挣出了星洞，还有三分之一留在里面。 或许是它身体太大，这个星洞太小了, 它穿越星洞的动作十分费劲儿。 看到极速接近的牧知岁，它感受到了威胁，肉眼可见的音浪从它口器中发出。 纪修亲眼漂浮在星空中的虫族尸体被穿过的音浪斩成数段。 忍不住担心起了牧知岁。 虽然他相信牧知岁的实力，但这是只s级虫族。 事实证明, 纪修的担心是不必要的。 牧知岁的战力不是s级虫族可媲美的。 苍蓝机甲顶着s级虫族的音浪，手中的合金战刀裹挟着流光, 从容噼下。 s级虫族只来得及发出悽厉的鸣叫, 扭动着身体想要退回星洞。 硕大的头颅从肢节处断裂, 绿色血液飞溅。 精神能量织成的网袋, 恰到好处地收拢了所有飞溅的绿色血液, 连同那颗硕大的头颅一起装了进去。 流光再起。 牧知岁的第二刀直接噼在星洞上。 星洞受了这一击, 肉眼可见地被削弱了，裂开了一道漆黑的光缝。 光芒胡乱扭曲着, 星洞在收缩。 s级虫族爬出星洞的半截尸体因为星洞的收缩，被斩断。 精神能量织成的网袋把这半截虫尸也收了进去。 星洞扭曲着消失了，星空恢復了静寂，好像星洞从来没出现过。 纪修操控着飞船躲开附近的虫族尸体，看向牧知岁的目光憧憬而自豪。 牧知岁收起了苍蓝机甲的合金长刀，并没有立刻回到飞船上，站在星空中，向某个方向望去。 涂着烛萤标识的战舰从视野尽头的星空疾驰而来。 战舰停在警报显示的坐标点，没有看到空间跃迁的星洞，也没有看到通过星洞跃迁而出的虫族，战舰上的官兵很懵逼。 很快他们注意到了附近的飞船和悬浮在星空中的苍蓝机甲。 带队的上尉不敢认，用手肘拐了一下身边的副官。 「唉——我看这机甲很眼熟，像不像殿下的苍蓝？」 跟副官确认了苍蓝的身份，战舰直接发出了通讯申请。 通讯通过飞船转接。 看到牧知岁，战舰上的官兵集体行礼。 「殿下！」 「烛萤第二十五庭师编号zy025ts094735小队队长齐金，向您致敬！」 牧知岁回礼，问了几句关于巡防的问题，让他们去清理战场，顺便把精神能量网袋里的s级虫尸倒进战舰自带的货斗。 s级虫尸有极大的研究价值，尸体上的很多部位都可以作为珍稀材料使用。 战舰官兵神态恭敬，通讯中断后，眼睛掩饰不住八卦的心情。 「队长，队长，飞船里面转接通讯的那位，是不是殿下的伴侣？」 牧知岁前年去帝星，娶了一位伴侣，虽然婚礼没办，但有了婚书，是受沧澜帝国法律承认的。 域星上下都很好奇，包括烛萤舰队官兵们。 去年夏天，跟着怀顿中将去赫费犽星域接人的第十二庭师回来后，声称见过了殿下的伴侣，语气间颇为嘚瑟。 他们能在星网上搜到关于纪修的信息，但因为权限，他们只能看到一部分。 星网上，纪修的全息影像还是刚上高中时和学籍一起录入的。 相貌极好，但因为年龄问题，整个人带着一团稚气。 第一军校的学籍全息影像，他们权限不够，根本看不到。 牧知岁在飞船尾舱脱了机甲。 纪修眼巴巴地看着。 牧知岁一眼就知道他看的是什么。 「想去玩儿？」 纪修乖巧地使劲儿点头，眼巴巴地望着尾舱的方向。 牧知岁对他勾了勾手指，微笑看他。 纪修凑过来。 「来，说句好听的，我开心了就让你去。」 纪修眨了眨眼，笑着扑过来，抱住他亲了一气。 牧知岁被他搞得好气又好笑，仿佛看到他身后不断摇动的尾巴，在他头上撸了两把，挥着手赶他，「去吧去吧——」 纪修高兴地扑向尾舱。 苍蓝机甲旁边还停着另外一架机甲，橘红色的机身，如同燃烧的火焰。 除了颜色，外型款式都和苍蓝一样。 纪修从尾舱折返，抱着牧知岁，「岁岁，岁岁，红色机甲是不是要送给我的？」 除了这个可能，纪修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他的笃定和自信，让原本想要逗逗他的牧知岁歇了念头，「喜欢吗？」 「喜欢。」纪修在牧知岁脸上落下响亮的一吻，笑着跑去了尾舱。 牧知岁很快听到机甲启动的声音。 纪修给自己的机甲取了名字，叫做绛红，说是要和牧知岁的机甲名字对称。 空寂之地，很多人只是在视频中看过，没有亲眼见过。 飞船悬浮在一百光年外，纪修新命名的绛红机甲手臂伸进了身前的灰色区域。 空寂，虚无，冰冷…… 感觉通过融合在绛红机甲的精神体传递给纪修。 纪修感觉到了精神和生理上的双重不适，想要呕吐。 他把绛红机甲手臂收了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灰白色的空寂之地如同巨大的罩盅，如同漫无边际的牢笼。 第151页 轻微的起伏波动如同唿吸，强烈的巨物压迫感轻易调动人类内心的恐惧。 纪修看向身边。 苍蓝机甲静静地悬浮着，带给他无限安心。 「岁岁……」 相比纪修的震撼，牧知岁平静得多。 他甚至机甲全身进入了空寂之地，感受其中的波动起伏，细微变化。 退出空寂之地，牧知岁没有说话，两人返回飞船。 目的地是域星外，空寂之地附近十二移动要塞中的泽川要塞。 牧知岁在思考，纪修没有去打扰。 空寂之地和泽川要塞之间没有星体，灰白色成了这方星空唯一的背景色，单调，孤寂。 亘古，恐惧。 泽川要塞距离空寂之地不到一个小时航程。 飞船在泽川要塞降落前，牧知岁已经整理好了这次的所见所感，和纪修并肩下了飞船。 飞船外有人迎接。 泽川要塞的最高指挥官是烛萤舰队第二十五庭师的奈川中将，和第十二庭师的怀顿中将不同，奈川中将很年轻，刚三十出头的样子，谦和儒雅。 「殿下。」 奈川中将先和牧知岁行礼，视线继而落在纪修身上，「这位想必就是殿下的伴侣，纪修大人。末将奈川。」 笑容温雅，如和煦春风。 纪修跟着牧知岁还礼，从牧知岁的神态推测，这位奈川中将应该是「自己人」。 「住处已经安排妥当，殿下和纪修大人要不要先稍作休息？」 去住处的路上，奈川中将毫不避讳纪修，向牧知岁汇报了泽川要塞监测到的各种情报。 「通过空寂之地的虫族数量减少是五个月前开始的，几乎是断崖式，从上个月11号后，到今天，虽然还有虫族通过空间跃迁而来，但通过空寂之地的虫族数量为零。……」 「除了虫族数量的变化，空寂之地也在变，虽然依旧是信号禁地，方向感紊乱，监测数值也只是细微变化，但身在其中，感觉……」 奈川中将在想一个合适的词语描述。 「空寂之地在解禁。」 牧知岁给出了一个合适的词语。 解禁。 奈川中将觉得这个词语十分贴切。 虽然那种感觉很微妙，但空寂之地确实给了这样的感觉。 以前进入空寂之地，方向感的紊乱让进入的飞船机甲人员基本是有去无回。但最近一个月，虽然依旧是信号禁地，但方向紊乱感减弱了，在一定距离内，竟然能安全返航。 两人谈论的很多信息，纪修都听不懂，但不妨碍他用超强的记忆力记下来。 牧知岁没有去休息。 纪修当起了牧知岁的临时助理，干起了泽维尔的活儿。 「在赫费犽，你不是跟着泽维尔学过吗？我相信你能干好的！」 牧知岁的鼓励和肯定让纪修头脑一热，就应承下来了这个职位。 他的主要工作是过滤泽川要塞，甚至其他十一个移动要塞发送过来的信息，把有效消息整理后，交给牧知岁。 夜里，他抱着牧知岁，抱怨。 「岁岁，我不是跟着你来享福游玩的吗？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样？二十四小时内只睡八小时，有时候还要连轴转？还要陪着你去检查空寂之地的深空裂隙……」 「岁岁，我的假期呢？」 口中抱怨着，该做的事一件没有落下。 「你有什么愿望？我满足你。」 牧知岁的笑容如月皎洁明亮，让纪修又卖了自己一次。 假期太短，纪修还没有把十二个移动要塞转遍，就临近了要回帝星的日子。 空寂之地的变化几乎看不出来，许多信息，纪修还没有理清。 「这是一件长久的事儿，你才待了多大一会儿？」 牧知岁枕在纪修腿上，闭着眼睛补眠。 飞船进入反空间航行，需要两天才能到达首府星。 「你假期来域星一趟，总不能让你一直陪我在移动要塞上待着。去首府星待两天，去打个招唿，也该让他们见见你。赫青迫不及待地要带你去见他的朋友们……」 第079章 第七九章 域星一 飞船没有在首府星的宇宙港降落, 通过专属通道进入首府星后，直接在牧知岁的府邸降落。 和牧知岁在帝星的住址不一样，牧知岁在域星首府星的府邸是域星的最高行政建筑。 即是住所, 也是政务中心。 纪修从飞船下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泽维尔，第二个人是红连。 赫青工作忙, 排不开时间。 「纪修大人。」红连一如印象中的稳健, 沉静内敛。 泽维尔和他完全相反，看到牧知岁, 就像是看到依仗的孩子，「殿下。」 停降场不远就是牧知岁的住处，红连引着两人往住处走，一边和牧知岁汇报他不在这些日子的情况，两人避着纪修, 纪修听了两耳朵。 泽维尔叽叽咕咕在纪修耳边唠叨，「……殿下算着你快到盂兰星了，把我们所有人丢下，一个人就走了, 谁也没带……」 说起这件事，泽维尔言语中还带着不贊同。 「殿下多么贵重的人, 怎么能不带护卫呢？」 「纪修你也劝劝殿下, 虽然域星安全, 但防不住有什么意外？」 「嗯？」纪修凑近他, 小声问。 第152页 「在域星, 还有和岁岁不对付的人？」 时间太短, 纪修了解的域星有限。在他眼中，域星虽然外有空寂之地的虫族威胁, 但所到所见，都是欣欣向荣之态，人们提到牧知岁和域星执政官佐亚，语气敬重。 即使有问题，应该也不大。 「殿下和佐亚大人自然是掌控全局的。」泽维尔语气间无限自豪，话锋一转，「只是总有一些看不清形势的陈旧故老，想着法儿地使绊子，眼中只能看见眼前一亩三分地的利益。」 现在的域星融合了原赫伽帝国的千星星域和日亥星域，星域庞大，人们习惯了以前的称唿，依旧会把千星、日亥和原属沧澜帝国的域星分开。 三十年前，千星、日亥划归沧澜帝国版图，两个星域中很多权贵世家举家搬离，留下许多空白利益区。 原域星权贵世家藉机侵占了许多利益，势力坐大。 等牧知岁接掌域星，域星已经是一滩烂泥。 牧知岁用了六年之间掌控住了域星的军队，并在碎星之战确立了绝对权威。 花了十五年时间，在域星除弊革新，成果显着，域星世家势力不断被削弱。 这样的铁血手腕执政，也让牧知岁在旧权贵世家眼中成了敲骨食髓的恶魔，虽然不敢明目张胆举旗，但暗地里使绊子的事绝不少干。 …… 纪修翻看他从泽维尔处要来的资料，连牧知岁近身都没有察觉。 牧知岁站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在域星，你可以无所顾忌。左右不过只待这两天，没必要让这些烦心事坏了好心情。」 旧权贵世家在域星盘根错节，想要连根拔起，会牵扯到多方利益，太过仓促会损伤到域星公民利益，牧知岁听取了佐亚的建议，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 牧知岁自信在域星能护纪修周全，他计划在纪修第一军校毕业前，完成清除旧权贵世家的计划。 如此，就没有必要把一堆「噁心事儿」让纪修知道。 「红连把宴会安排在了明晚。」 虽然不想「噁心事儿」脏了纪修的心情，用一场盛大的宴会将纪修郑重地介绍给域星所有权贵，是必须的。 用一场盛宴表明他的态度。 「你要不要去见见绿姨派来域星接你的人？红连说他叫阿利，应该是你在帝星的属下。」 「阿利来了域星？」 纪修雀跃欣然。 「应该是绿姨不放心你乘坐其他星舰回帝星，特地派他来接你的。他带着商队来的，一事两利。听红连说，他在半个月前就到了域星，目前住在首府星的商馆。」 「你想去见他，就向红连要一下他的联络方式，免得扑空。晚上我约了佐亚和赫青一起吃饭，别回来太晚。」 和红连要了阿利的联络方式，纪修兴致勃勃地去了。 首府星的商馆在商业区，连绵成片的建筑，负责招待星际来的大客商。 商馆不定时举行各种交易会，随时都有宴会在举行。 纪修早到了。 阿利和合作对象的洽谈还没有结束。 纪修在约定见面的会馆一楼大厅等。 一楼的等待区，有不少人，很多都是在等人。 纪修一进门，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出色的相貌，华贵不俗的衣着，怎么看都是权贵世家出身的才俊。 衣服是红连准备的，款式简洁，做工面料极其考究，在懂行人的眼中，贵不可言。 有人过来攀谈。 「小先生也是在等人吗？」 先生就先生，什么是小先生？ 在外人眼中，纪修肩宽身高腿长，身上依旧透着少年特有的锐气和勃勃生气。 年轻，青透。 纪修转头，看到和他说话的是一位苍迈的老人，把口边怼人的话收了回去。 老人的年纪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了，眼角皱纹叠着皱纹。 虽然老迈，却是个整洁干净的老头儿。 「老先生也是在等人？」 闻言，老人浑浊的双眼泛出温和的笑意，「是啊，现在日子好了，儿子来首府星谈生意，非要带上我，说就当是旅游了。这首府星的商馆盖得气派！」 老人笑呵呵地竖起大拇指。 「老头子从来没想过商馆能盖得这么大，这么大一片地方都是商馆，能住下多少商人啊……」 …… 老人的感慨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小地方出来的人，没有什么见识，让小先生见笑了。」 老人温和善谈，并不避讳自己出身，言语间虽然自谦，却并没有自卑。 纪修喜欢听这样的老人家说故。 老人大概是一个人在大厅待腻了，正好遇到纪修这样的倾听者。 一个愿说，一个愿听，彼此甚欢。 老人说起家乡的变化，说起儿女，满满的自豪。 「……我的爷爷叔伯都死在了虫族口中……谁能想到？我还能在有生之年，亲眼看见偏僻星球上被放置反空间跃迁装置？……有了抵抗虫族的驻军？……」 「我今年七十三岁，还有幸来到首府星……」 …… 「爷爷，你又拉着别人听你讲古。」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急匆匆走来，手里拎着一个小手提箱，「医生都说了，要您按时服药，多休息，少走动。您又不听话。」 第153页 走近了，年轻男子看清了老人身边的纪修，惊艷的神色从眼中闪过。 走到近前，年轻男子微笑着对纪修行礼，「给先生您添麻烦了。我爷爷想必拉着您说了许多闲话，老人家喜欢热闹，我们陪伴时间少，您多包涵。」 「您客气，老先生话语中都是生活歷练的智慧。老人家愿意对我讲，是我的荣幸。」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礼来，自然礼往。 年轻男子把手提箱放在地上，去了药片餵老人服下，忍不住念叨，「服药时间都过了两小时了。您不吃药，好歹随身带着……」 餵完药，又给老人推了针剂。 「您别老觉着这会儿没事儿，吃不吃药无所谓。医生都说了，养病如抽丝，需要坚持。」 老爷子应该是平常被孙子念叨惯了，一脸不耐烦，还是耐着性子乖乖吃了药，被推了针剂。 纪修觉得这对祖孙甚是有趣。 看两人衣装，虽然老人说是偏僻星球出来的，但家底儿一定丰厚，说不定是当地大富。 服侍完爷爷，年轻男子再次对纪修表示了感谢，并且自报了姓名，「我叫奈久林。」 奈，这个姓很少见。 纪修恰好不久前认识一人。 他打量老人和奈久林，从两人眉宇间看出些许相似来，「敢问可是奈川中将本家？」 奈久林笑容腼腆又自豪，「那是我家小叔。」 这倒是巧了。 「还未问过先生姓名？」 纪修还未回答，就听到了阿利的声音。 「纪修——」 纪修抬头看到刚从电梯中走出的阿利。 束绿归来后，重新梳拢了林雅原本的生意和旧人，有意培养阿利，给他配备了齐全的助手和商船，让他先从沧澜帝国内部和周围各国的生意做起。 纪修已经半年多没见过阿利，只从束绿口中听到许多赞许。 「阿利——」 阿利的模样没有变化，气质更加沉敛，带出从容不迫的气度来。 阿林身边还有一人，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和他一起从电梯走出，是他的洽谈对象。 恰巧，也不是外人。 「父亲。」 奈久林恭敬地对中年男子喊了一声。 纪修视阿利如兄如友，大半年未见，想问一些他的近况。 阿利在星际跑商，很多时间都处于反空间航行中，无法取得联络。 「这位是阿利先生的……」 「弟弟。」 纪修抢先出口。以他熟知的阿利的性情，如果纪修不说，阿利一定会把他当做「小主人」介绍给外人。 两人长得不像，纪修语气也没表现出恭敬，两人间的熟悉亲近难免让人想歪了。 「刚才多有劳烦这位小先生陪伴家父，为表示谢意，今晚由奈某做东，两位可愿赏光？」 奈渊态度诚恳。 阿利看向纪修。 通讯中，纪修只说了要来看他，没有说晚上的安排。 纪修不习惯文绉绉地说话，拒绝得干脆。 「我晚上有约了，谢过奈先生盛情。」 被婉拒了，奈渊并没有不悦。 奈家和绿夫人的商队达成合作，日后相见的日子多着呢。 奈家三人离开，纪修和阿利去了商馆的茶座。 纪修的时间并不多，见完阿利后他还要赶回去，好在后天他乘坐商船和阿利一起回帝星，想要叙旧，有充足时间。 不打算久坐，两人在茶座一楼找了个干净清幽的角落，说着彼此经歷。 楼上有争执声传下来，纪修没当回事儿，反正声音传到这儿，已经可有可无了。 纪修把茶杯端在嘴边，透过植物隔断看向急匆匆走进茶座的男人，声音带着不确定。 「阿利，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赫青？」 第080章 第八○章 域星二 赫青走上二楼, 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年轻女子。 穿着茶座侍者制服，二十多岁，面容秀丽姣好, 犹如一株楚楚动人的白莲，年轻女子瑟缩地躲在人群中，泪盈于睫, 不停哭泣着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在黛芬儿对面是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 长得满面横肉，一脸兇相。他衣服前襟和袖子湿了一大片，深褐色的污渍在浅色衣服上格外显眼。 地面上有碎裂的茶具，还有被践踏过的水渍。 「你走路没长眼睛吗？端着滚烫的茶水就敢往哈伦老闆身上撞？……」 「你知道哈伦老闆身上的这套衣服值多少星币？这可是维兰雅今年的限定款。……」 「还有这支被你撞坏的……」 …… 根本不用哈伦老闆出声儿，跟随他来商馆的手下, 将黛芬儿围起来，一顿输出。 威胁，恐吓…… 因为记着商馆的规矩，没敢使用暴力。 这边的事儿, 惊动了茶座二楼的管事，对哈伦微笑赔罪。 但哈伦站在理上, 咬定了要赔偿, 坚决不松口, 管事看了黛芬儿一眼, 心中为难。 在茶座许多年, 见多了各地来的客商, 管事认得哈伦身上的衣服，确实是维兰雅的限定款, 一套就要百万星币。 还有哈伦手下出示的，说是被黛芬儿撞坏的胸针，上面镶嵌着名贵宝石，看做工也像是出自高奢大牌，估摸着也值十几万星币。 第154页 茶座不可能把这样的巨额赔偿揽下来的。 尤其黛芬儿刚来茶座工作不久的试用工。 来「调解」前，管事已经看过了二楼的监控。 监控中，确实是黛芬儿端着茶水撞上哈伦。 损坏别人财务，照价赔偿，是天经地义的事。 黛芬儿没有钱。 她看到楼梯上来的赫青，眼底燃起希望，哭得梨花带雨，可怜极了。 「赫青哥哥，救我。」 赫青面无表情。 黛芬儿从地上爬起来，向赫青扑来。 哈伦的人没有拦她。 眼看黛芬儿就要扑到赫青身上。 赫青往旁边一躲。 黛芬儿扑空了，趔趄了好几步，差点儿摔倒。 收住脚，她楚楚可怜、哀怨的看着他。 赫青只觉得满心疲惫。 他的视线从哈伦等人身上扫过，看到哈伦衣服上的污渍，还有其中一人手中捏着的胸针。 「这次是多少？」 「哈？」 赫青问得过于简单直接，黛芬儿和哈伦等人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哈伦飞快地给出了数字，「一百四十七万。」 其中一个手下把光脑往赫青身前一怼，「转帐吧。」 赫青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黛芬儿。 黛芬儿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声音柔弱无辜，手指绞着衣角。 「对不起，赫青哥哥，我给你添麻烦了。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有这么多钱了。你放心，这笔钱就当是我想你借的，我一定会还的。……」 类似的话，赫青不是第一次听黛芬儿说了。 「我没有这么多的钱。」 赫青道。 黛芬儿抬头看他，不相信。 她声音嗫喏地哀求，「赫青哥哥，你再帮我一次吧。我保证以后会把钱还给你的。」 作为沧澜帝国唯一的亲王殿下的第一治疗师，怎么可能没钱呢？ 赫青看着黛芬儿，觉得很累，不单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有心灵上的。 「我有钱。要不要先借我的？只要为我工作还钱就行了。」 清朗明亮的声音传来，赫青觉得声音熟悉，转头就看到了靠墙站着的纪修。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光芒来自面前的纪修。 锋锐明艷的五官，做工考究的华贵服装，气度矜贵，一看就是贵族名门出身。 「纪修？」 赫青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纪修。 纪修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笑着看向其他人。 「岁岁说你忙得脱不开身，我以为晚上才能见到你。」 赫青不想在纪修面前袒露窘迫。 黛芬儿丝毫没有顾虑赫青的情绪，她眼睛发亮地看着纪修，「你是赫青哥哥的朋友吗？」 「当然是。」 纪修笑起来，如玉树生花，绚烂明媚，让人挪不开眼。 纪修向牧知岁打听了赫青的事。 知道黛芬儿，还有其他人。 一家子吸血鬼。 纪修无法想像，记忆中的赫青如何允许这些人一直存在。 不过是年幼时的养育恩情，就可以予取予夺？ 通讯那端，牧知岁轻笑。 「大概是，赫青比我们两个都善良吧。」 善良到有些「愚腐」。 这些年顾忌赫青的心情，他们想插手，却都没有付诸行动。 「我没有在域星见过你。」 黛芬儿看着纪修。 「我和赫青在帝星认识的。」 确认了纪修来自帝星，黛芬儿目光热切。 靠近纪修，她已经确定纪修身上的衣服比哈伦身上的高级不少，衣服上不经意的配饰无一不贵重。 「你真的愿意借给赫青哥哥钱，帮我支付赔偿？」 黛芬儿「表达」得如此直白，粗浅的演技，一眼就望到底的贪婪……让纪修感觉「英雄无用武之地」。 大概只有被恩情捆绑的赫青，才会自缚双眼。 纪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是借给赫青。我只会把钱借给美丽的小姐，想借多少都可以，只要答应为我工作还钱。」 …… 不知道黛芬儿脑补了什么，脸颊晕红地看着纪修，迷迷煳煳地在纪修递过来的协议书上签了字。 赫青惊讶地看着纪修。 纪修把签了字的协议书递给身后的阿利，「人可以带走了，怎么安排，你来定。」 阿利安排人把黛芬儿带走。 纪修安慰赫青，「放心，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把人弄得远些，你也能清静不少，少些烦心。」 说完看向对面的哈伦，伸手招唿拿着光脑等待转帐的那个手下，「来，我给你们转帐。哈伦先生是吧？你最好确定这是正当的损失赔偿，不是预谋好的谋财诈骗。」 纪修的笑容灿烂炫目，哈伦却从中感到淬冰般的寒意。 「我脾气不好，手段也不够温和。所以，别骗到我头上。」 叮—— 随着提示音落下，光脑上的转帐成功。 哈伦锃亮的脑门满是汗水，纪修明明笑着，他却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 转了帐，纪修看向赫青，「你不用回去工作了吧？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搭我的飞艇，我们一起回去？」 第155页 赫青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心中有些烦躁，又有种从心底漫上来的说不出的轻松。 纪修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把袖子放在鼻下，使劲儿闻了闻，「我让阿利送两身衣服来。」 看着纪修就要走远，哈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先……先生……我有话说。」 直觉告诉他，最好现在坦诚。错过了现在的机会，他一定会后悔。 听到身后的声音，纪修转过身。 在茶座的包厢，纪修「耐心」听完了哈伦的「供述」，他们如何和黛芬儿搭上线，如何计划密谋骗钱。 不同身份，不同地点，不同场景，他们轮换扮演黛芬儿的「债主」…… 听着哈伦一群人的供述，赫青眼神儿透着迷茫，不能相信这些事儿都是发生在他身上的。 纪修把这些人交给阿利处理，转身看到赫青一脸呆像，陷在沉思中没有回神。 这样的赫青不常见。 他对着赫青扫了好几张全息影像，分享给牧知岁同乐。 赫青艰难消化着一股脑塞进来的信息，等他回过神儿来，纪修已经换完了衣服。 赫青对他换衣服的事，不是很理解。 「衣服上沾了别人味道，岁岁会不喜欢的。」 纪修解释的语气天经地义。他不喜欢在牧知岁衣服上闻到其他人的气味，同理，牧知岁应该也不会喜欢在他衣服上闻到其他人的气味。 「我有条件，为什么不做？」 「你换了衣服，就能瞒过殿下？」 赫青一点儿也不信。 「殿下不会更加疑心吗？」 「我的目的又不是隐瞒，岁岁想要知道什么，一定会开口问我的。」 纪修的语气无比笃定。 换衣服，是表明他的态度。 赫青突然很羡慕。 如果，他和……也能如此坦诚…… 纪修把阿利送来的另一套衣服丢给赫青，催着他去换衣服。 赫青是直接从实验室来的，衣服透着浓重的医药味儿。 牧知岁约了佐亚和赫青来家里吃饭。 纪修和赫青回来，佐亚还没有到。 牧知岁的视线在纪修身上扫了两下，没开口询问衣服的事，也没问两人为什么在一起。 佐亚几乎是卡着时间到的。 金髮蓝眼，英俊高大，皮肤白皙。 这是纪修的第一眼印象。 他年龄和赫青相仿，未语先笑。 「你就是纪修了，果然和牧七口中叙述的一样。我是佐亚，佐亚.凯伦。」 佐亚的形象和纪修想像中有些出入。 佐亚和赫青在夜色中走远。 牧知岁才问起衣服的事。 他直接把人抵在门上，笑问，「衣服怎么换了？我记得你出门去见阿利，穿的不是这套。」 这套衣服的面料做工不输给红连准备的那套，剪裁合体，不应该是临时准备的，应该就是纪修的衣服。 「绿姨准备的。」 纪修背靠在门上，一点儿不在意目前的困境，反而神态松闲地用手臂揽在牧知岁腰上。 「原来的衣服沾了别的味道，怕你不喜欢，换掉了。」 牧知岁并不怀疑纪修做了什么隐瞒他的事。 「你这么说，不会是沾了哪位美丽小姐或者美人的味道吧？」揪过他的的衣领，凑上来闻了闻。 「除了衣服，没在其他地方留下味道吗？」 「嗯？不如，岁岁你闻闻看……有没有……」 牧知岁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从纪修的角度看过去，忍不住心动神摇，「岁岁……我想亲亲你……」 「嗯……」 第081章 第八一章 乔立 通讯里说得不够详细。 赫青年幼时, 父母死于虫族，邻居心善，对他多有看顾。也就是黛芬儿的父母。 后来, 赫青勤奋刻苦，成了治疗师，照顾他的黛芬儿父母在旅行时意外捲入一场乱斗, 逝世。 那时, 黛芬儿已经成年。 黛芬儿还有一个哥哥。 赫青感恩邻居夫妻对自己幼年时的看顾，对待黛芬儿兄妹格外宽和容忍。 没想到这兄妹两人一点也没继承父母的良善品格。 自以为拿捏住了赫青, 用恩情裹挟。 「你们就一直这样看着？两个跳樑小丑，远远打发了不就一劳永逸？」 纪修不明白。 「离了赫青的视线，那两个人能玩儿出什么来？只要不弄死就行了吧。」 处理了黛芬儿的事儿，纪修一事不烦二主。 在徵得牧知岁的同意，和赫青的默许下, 让阿利想办法，把黛芬儿的哥哥也「接」走了。 「你这么不良善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熟了，很多时候，他会在纪修身上发现许多以前未曾想过的「小阴暗」, 简单、直接、极端。 比如现在。 不反感，这样的纪修让他感觉很真实。 「或许是我们之前都想得太多。」 牧知岁有公务要处理, 纪修一个人待得无聊, 出了门。 按照红连给的地址, 纪修把飞艇停在附近的停降场, 拎着礼物拐进了一条巷子。 首府星的平民区环境不算差, 少了繁华区的喧闹, 多了几分幽静。 纪修一眼就看到巷子尽头的院子，红顶蓝墙的三层楼房, 应该有些年头了，外墙颜色显得陈旧，却收拾得十分干净。 第156页 院子里也被打扫得干净整洁，零星摆放着一些儿童玩具。 纪修站在栏杆铁门前，按响了门铃。 「你找谁？」 一个小奶声儿响起。 纪修低头，看到一个头顶只到他腰的小豆丁，站在铁门里，仰头看着他。 应该是乔立的兄弟姐妹之一。 「我找乔立，乔立.麦金。」 纪修蹲下身，视线和小豆丁齐平，笑容尽量和善，举了举手中提着的礼物，「我是他的同学。」 「你是不是纪修哥哥？乔立哥哥跟我们说过，他在学校里交了两个好朋友，一个叫，叫……」 小豆丁掰着手指想了半天。 「叫斯斯顿？」小豆丁不是很肯定，仰头对纪修露出灿烂笑脸，「一个就是纪修哥哥。」 他扭着小身子，用力拉开铁门，奶声奶气，「你是乔立哥哥的朋友，你进来吧。」 小豆丁大人般地领着纪修往里走，一边大声喊。 「叶子姐姐，叶子姐姐——」 房子里急匆匆走出一个穿着围裙包着头巾的年轻女子，看到纪修，明显愣了一下。 她伸手牵住小豆丁，打量着纪修。 「您是……？」 「他是纪修哥哥，来找乔立哥哥的。」 小豆丁抢着回答。 很快对应上了纪修的身份，年轻女子眼睛少了警惕，热情地将纪修让进了房子里。 「院长和乔立都不在……」 叶子沏了茶，端给纪修。 「你在客厅坐着等一会儿，乔立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叶子姐姐去忙吧，不用招唿我。」 看叶子身上装扮，还有衣服上残留的气味，他来之前，应该在厨房忙活。 叶子有心陪同，但想到今天的午饭，只能微笑着表示抱歉，让纪修自便。 小豆丁自告奋勇，拍着小胸脯表示他可以招待纪修。 叶子捏了捏他的耳朵，「你不应该在二楼跟着友元他们学习吗？又自个儿偷跑……」 小豆丁捂着耳朵，奶乎乎地辩解。 「友元哥哥他们学的功课我听不懂。我没有乱跑，我听叶子姐姐的话，只在院子里玩。」 叶子没想着真惩罚小豆丁。 小豆丁是院里最小的孩子，虽然人小，却聪明又机灵。叶子在他耳边磨两句耳朵，也是怕一个没看住，他走到街上，被人拐走。 今天，院里只有叶子一个成年人，她还要准备午饭，实在分不出精力照看每个孩子。 好在院里的孩子都很懂事。 纪修表示他可以暂时照看小豆丁。 叶子再次表示歉意和感谢，去了厨房忙碌。 纪修来这里之前，没有跟乔立联繫，没想到乔立这个时间不在。 纪修向小豆丁「打听」，「今天院里只有你和叶子姐姐吗？院长和其他人去哪里了？」 半年前，抚育院举院搬迁到域星，纪修并没有和院里的人打照面。 只是从乔立口中知道了模煳大概的情况。 抚育院上下四十几人，将近四十个孩子，保育员加上院长只有六个人，资金来源有限，入不敷出，生活艰苦。 乔立的奖学金大多都寄回来。 「院长去工作，乔立哥哥还有其他哥哥姐姐们去挣钱了。」 小豆丁毕竟年纪小，只知道这些。 「衍白……衍白……」 二楼栏杆上探出一排小脑袋，招唿小豆丁。 衍白，是小豆丁的名字。 小豆丁牵着纪修的手，上了二楼，有模有样地向纪修介绍二楼的「小脑袋」。 今天留在院里的都是八岁以下的孩子，大点儿都跟着乔立去「挣钱」了。 听到纪修的名字，孩子们眼睛亮闪闪的。 「乔立哥哥跟我们说了，你和斯汀顿哥哥把奖学金捐给我们。惠叶姐姐、贝贝姐姐，还有阿特哥哥的病治好了……」 被抛弃在抚育院的孩子，向乔立这样健康的极少，多多少少身体都会有些毛病。 星际时代，身体上的疾病全都可以治癒，但为此需要付出的金钱却不是每个人都支付。 知道了乔立的情况，纪修原本想要捐助更多，乔立婉拒了，只愿意接受他和斯汀顿奖学金部分的捐赠。 用乔立的话说，过于大额的捐赠会让人失去感恩之心，习惯了不劳而获会让抚育院的孩子失了「心气儿」。 抚育院的孩子很喜欢纪修。 到了中午，乔立还没有回来。 叶子忍不住在通讯中催了催。 催完乔立，叶子在二楼的阅览室找到了纪修和孩子们。 一群人坐在地板上，正翻看副抚育院的纸质大画册。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向纪修介绍照片上的人。 「这是乔立哥哥，这是费南哥哥，这个大姐姐……不认识，我们没见过……」 纪修在相册里面翻到费南.德普森，很意外。 他知道费南.德普森和乔立曾经是朋友，但没想到两人之前的关系这么好。 照片上，乔立和费南只有十二三岁，两人手搭着肩站在一起，笑容灿烂。 两人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女子。 「她叫安娜，以前的保育员，五年前就不在保育院了，后来的孩子年纪小，没有见过她。」 叶子不动声色地把大画册收起来，放在书架最高层，显然不愿意多提起。 第157页 「费南也是保育院的孩子吗？」 「嗯？」愣了一瞬，叶子才反应过来纪修的问题。 「费南也在第一军校上学，你们应该见过了。费南不是保育院的孩子，德普森家和原来的保育院很近，算是邻居吧。」 「乔立和费南很要好？」 「乔立和费南玩得来，算是一块儿长大的。」 乔立没有回来，给叶子和纪修各回了一条信息。 【纪修不是外人。】 【等着。】 叶子照顾院里的孩子吃了午饭，催促他们去休息。 少了孩子的笑闹声，中午的院子格外安静。 纪修坐在一楼客厅，从个人光脑上翻看最新时讯。 叶子端了沏好的茶和一些小点心，放在纪修手边的茶几上。 看着纪修，几次欲言又止。 纪修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叶子似乎是做出了决定，在纪修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 纪修收起光脑，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想了想，还是把安娜的事告诉你。乔立一个人在帝星，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他从小独立又要强，自从去帝星上学，不到两年，寄回来好几笔钱，说是你们的奖学金。但我想着奖学金哪能有这么多？他是不是打了好几份工挣钱？」 …… 「我说跑题了，我要说的是安娜的事，这是乔立的心结。乔立和费南，就是因为她才生了嫌隙……」 …… 「我还记得大约六年前，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安娜晕倒在抚育院门口。明慈院长看她无处可去，就让她在抚育院安顿下来，做了保育员。」 「……安娜聪明漂亮，抚育院的孩子都喜欢他，尤其是乔立。」 从叶子的讲述中，纪修理清了乔立和费南的纠葛。 「……那段时间，「打间谍」闹得很兇，不知道怎么就查到了抚育院。国安队的人说抚育院里混入了敌国间谍，明慈院长被抓走了，抚育院也被控制起来。」 「国安部的人放出话来，如果没有人举报指证混在抚育院的间谍，明慈院长就要被永远抓起来，抚育院也要被解散。」 「三天后，安娜被国安部抓走了，说是有人举报了安娜。明慈院长被放出来，抚育院也解除了控制。」 「从此以后，在没有人见过安娜。后来，乔立查出来向国安部举报安娜的，是费南。」 「乔立和费南打了一架，两人闹掰了。」 「安娜是间谍吗？」 「是。国安部给了充足的证据，罗列了安娜在抚育院的掩护下从事的一系列活动，全都有迹可查。」 「后来，费南多次来找过乔立。乔立……」 叶子嘆了口气。 「你是乔立认可的朋友。费南也在第一军校上学，我想着能不能拜託你们从中劝和。即使不能解了乔立的心结，稍微缓和乔立和费南的关系，也是好的。两人原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不该变成现在这样。」 这忙，纪修不知道该不该帮。 在叶子殷切的恳求目光下，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在他分析，乔立应该也知道费南当初选择的没有错，至少没有大错。 费南选择了乔立和抚育院。 如果让乔立选择，他会陷入两难境地。 费南当初那样做，未尝不是考虑到乔立。 乔立回来了，还有和他一起去「挣钱」的孩子们。 叽叽喳喳，院子里立刻热闹起来。 「叶子姐姐，我们今天挣了两万星币。」 …… 叶子忙碌着去热饭菜，安排他们吃饭。 乔立洗了手脸，「你来之前，也没发条信息。」 「谁知道你这么忙，休个假还要去挣钱。你得到消息了吗？我们明天回帝星，乘坐阿利的商船。」 乔立点头。 「晚上的宴会，你要不要来参加？」 纪修邀请。 乔立婉拒。 今天的宴会是牧知岁向域星权贵世家介绍纪修，作为纪修的同学、朋友，无论是被奉承、被刁难，乔立都没有兴趣。 他现在还没有足够实力去那样的宴会。 第082章 第八二章 上赶着 刚过六点, 就有晚宴的客人到了。 在试衣服的过程中，红连简单地把域星的权贵简述了一遍。 「殿下的意思，如果宴会上有谁不长眼, 纪修大人只管放开了手脚，不用顾忌。既然对方没想着要体面，那就不用给他们脸了。」 纪修轻笑一声。 「这话真是岁岁说的？」 红连没答他的话, 把纪修在宴会上要穿的衣服送去做最后修改。 「您八点过去前面的宴会厅就行, 不用太早过去。先到的，都不是什么重要宾客。」 牧知岁还没有回来。 红连安排人送了一份口味清淡的晚餐过来。 宴会上应该没有东西可以吃, 先垫垫肠胃。 议事厅，会议从下午四点持续到现在。 议题换了两三个，每个都会争论很久。 牧知岁看了一眼时间，从座位上起身，不准备听这些老生常谈。 这些「老东西」打的什么主意, 他心知肚明，不过是想试探纪修在他心中的地位。 虽然他和纪修昨天才回到首府星，但宴会的事，在纪修到域星那天就定下了。 第158页 如果他今天因为会议推迟了宴会, 这些「老东西」恐怕会拿出更多下作手段用在纪修身上。 「殿下——」 牧知岁的突然起身，中断了议题的讨论。 议事厅的所有人都抬头看过来。 牧知岁的目光在议事厅内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儿, 只留下一个带着嘲讽的微笑, 头也不回地出了议事厅。 泽维尔收拾了牧知岁位置上的文件电子板, 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没有「拦住」牧知岁, 有人把主意打在佐亚身上。 「凯伦大人, 我们继续讨论？」 「今天的议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这种东西不该是有旧例可循, 早就应该做熟了。装模作样地拿出来，翻来覆去讨论一下午……嗯——」 佐亚似笑非笑地看着议事厅的人, 没有疾声厉色，强烈的压迫感从他身上迸发，迅速笼罩议事厅。 「是不是我和殿下近年来行事太过温和，让你们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想起往事，众人皆脖颈一缩。 如佐亚所说，近年来牧知岁手段慈和，让他们淡忘了许多往事。 牧知岁初来域星，只有十五岁。 域星的势力都没有把这位「小殿下」放在眼里。 那时的域星乱象纷生，各家势力盘根错节。外有虫族威胁，内有层层盘剥，域星底层平民朝不保夕。 来域星的第四年，牧知岁掌控了驻扎在域星的帝国第三十七舰队，身边聚拢了一批可用之才，开始了对域星大刀阔斧的改革。 当时，域星的天空都是红色的，地下管道流淌的是血水。 十八岁的牧知岁向域星展示了他的铁血手腕，还有运筹帷幄。 反对新政的那些域星势力，全都变成了域星的歷史。 当初的十门三家，留存到今天的，都是见机示诚得早，才保存住了有生力量。 一开始就站在牧知岁这边的佐亚，深知这些旧势力的噁心。 如果当年没有虫族突袭的「碎星之战」，这些旧势力早就被连根拔起了。 碎星之战，虽然沧澜帝国赢了，但域星元气大损。原定好的域星新政计划不得不多次调整，让「旧势力」获得了喘息机会。 「里布.鲁特，我听说鲁特家最近购买了某个星球上的矿山，还组织了一支护矿队？」 佐亚的视线落在议事厅前排的红褐色短髮的中年男子身上。 被点名的里布.鲁特全身一激灵。 「乌山良，……」 佐亚接着点名，「我这里有情报说，在奂星64qt90行星看到了乌山家的星舰，是四十六艘歼星舰，五十三艘运输舰，还有巡逻舰……」 随着佐亚一个个准确数字出口，乌山良脑门上的汗滴答滴答，水柱一样往下淌。 牧知岁固然「凶名在外」，佐亚也不逞多让。 域星的当权者们都见过当初的人头滚滚，佐亚的执政手腕看似温和，底线却强硬得很。 将与会的人挨个敲打了一遍，佐亚起身离开议事厅。 「今天的议题，什么时候你们讨论出结果，什么时候散会。最晚明天上班前，我要看到完整的签署意见的正式报告。」 「如果这点儿事都干不好，就别占着屁股下的位置，换有能力的人上来！」 佐亚离开了议事厅。 议事厅静默了许久，窃语四起。 与会者和身边人小声儿交换意见，语气中带着怨囿。 但没有一个人敢离席而去。 「诸位，我们接着讨论……？」 议事厅内群龙无首，终于有人开了个头儿。 脑海中浮现牧知岁和佐亚离开议事厅的画面…… 就今天的议题，众人重新开始讨论，很快统一了理念和选择。 没有人想做那只出头鸟。 「阿利先生。」 今日宴会，奈家也在邀请之列。 奈家祖孙三人进入宴会厅，一眼就看到了宾客中间的阿利。 「阿利先生没带舍弟来吗？」 在宴会厅没有看到纪修，奈渊忍不住开口询问。 奈家祖孙三人来得不早不晚，宴会厅中很多宾客已经到了。 三人过来打招唿时，阿利刚结束了和一位宾客的交流。 作为星际大客商，顶着绿夫人的名号，想来结交攀谈的人不少。 来首府星半个多月，有牧知岁的人指点，阿利认识了不少人，今日的宾客中就有很多。 阿利笑着对奈家祖孙举了一下手里的酒杯，避重就轻地回答，「纪修会来的。」 他对奈家观感不错，奈渊是个做实事的人。 没有纠结纪修的事，奈渊来参加宴会，也不是为阿利的舍弟，只不过见面后礼节性地询问。 今日的宴会很早就定下了，域星各地权贵世家赶来首府星，为的是宴会的主角。 牧知岁将伴侣正式介绍给域星的所有势力，不管怎样，先来混个脸熟总没有错。 说起牧知岁伴侣的身份—— 奈渊小声问阿利，「贵行的少主什么时候到的首府星？我们应该先递拜贴儿去拜见的。」 这个问题，阿利不好接。 奈渊显然没有把昨天见的纪修和林记商行少主联繫起来。 「殿下来了！」 宴会厅内宾客骚动，人潮向门口涌去。 第159页 阿利把手中的酒杯放进就近的侍者盘中，跟随人潮向门口走。 奈久林搀扶着奈老爷子在门口占了一个绝佳位置。 奈老爷子来参加宴会的目的非常明确，「见世面」，「见一见治理域星有方的知岁殿下」。 只要有通讯的地方，域星人几乎都见过牧知岁的全息影像。 看到远处走来，被簇拥着的牧知岁，奈久林一眼就认出来了。 认出了牧知岁，走在牧知岁身边和牧知岁并肩而行的人的身份唿之欲出。 招唿卡在奈久林喉咙，半天没发出声音。 纪修和牧知岁身上的衣装，一看就是同系列，细节处的不同，将两人各自的优点衬托得更盛。 一如明月，一如骄阳。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有日月交辉之感，让周围陪衬黯然失色。 奈渊心中惊讶并不比儿子好多少，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天在商馆见的年轻人会是今天宴会的主角。 仔细想想，昨天纪修自称是阿利弟弟，其余全都是自己脑补。 近年来，顺风顺水惯了，连思维都变得迟钝了。 主角到了，宴会正式开始。 佐亚是今晚宴会的主持人，他兴致高昂，和议事厅时的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热情洋溢地发表了自己的演说，邀请牧知岁和纪修一起上台。 「佐亚很兴奋？」 纪修小声，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 「确实。」牧知岁的声音只有身边的纪修能够听见。 佐亚这样的状态已经保持了一天了，事情太多，牧知岁还没有来得及探究原因。 听到佐亚喊出两人的名字，牧知岁对纪修伸出了手。 纪修偏过头来，眉眼间的喜悦感染了牧知岁。 握住纪修递过来的手，两人并肩走上红毯铺就的台阶，「这么开心？」 手心被捏了一下，纪修的声音满是要飞起来的雀跃，「我是全宇宙最幸福的人。」 牧知岁忍不住抿唇失笑。 佐亚让出舞台。 牧知岁牵着纪修的手站在舞台中央，神色郑重，一字一句像是大婚时的宣誓。 关于婚礼，牧知岁曾经和纪修商讨过。 沧澜帝国皇帝也曾经许诺过大婚。 纪修对于婚礼并没有执念，在他看来，婚礼只是把两人关系昭告给他人的仪式。昭告的方式有很多，牧知岁做过的不止一件。 听着牧知岁郑重的宣告，纪修目光痴痴地落在牧知岁身上，想着大婚应该很不错。如果这样的誓词能听牧知岁再说一遍…… 定在什么时间好呢？ 毕业前，利用假期的话，会不会太仓促了？ 毕业后，时间会不会拖得有些久？ 「纪修，我牧知岁认定的伴侣。」 「敬他如竟敬我！辱他亦如辱我！」 牧知岁的气场覆盖全场。 心里打着小九九的人心中打鼓，忍不住开始反思，在牧知岁这样郑重宣告纪修后，原定好的计划是不是应该收手？ 第083章 第八三章 送上门 纪修恨不得整个人粘在牧知岁身上。 如果说, 牧知岁用这场宴会上的宣誓向众人昭告了他对纪修的态度。 纪修则是用行动告诉所有人，牧知岁在他心中的份量。 就这副被牧知岁迷得丢魂失魄的模样，任谁看了, 都不得不承认纪修大概没救了。 想想也能理解，如果换成是他们，牧知岁这样的相貌, 地位, 能力，他们可能表现得比纪修更痴迷。 向宾客正式介绍纪修后, 牧知岁拉着纪修认识了几个人，都是牧知岁的心腹。 用牧知岁的态度可以看出来，对于域星的那些墙头草们，牧知岁不假辞色。 佐亚更是开启了嘲讽模式。 「……吵了一下午的议题，这还不到……」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时间, 「……两小时就搞定。诸位还是很有能力的嘛。」 他没有指名道姓，里布.鲁特和乌山良丝毫没有他的言语影响。 「老狐狸！」 佐亚的声音很低。 里布.鲁特和乌山良的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復了和善健谈的形象。 双方还没有到当面撕破脸的地步，但想要矛盾缓解恐怕不能了。 不说其他的, 就说他们在牧知岁去帝星养伤期间做下的事儿，牧知岁就不会容他们。 现在之所以维持了表面上的和谐, 只是双方都没有准备充足。 小打小闹可以, 但不能给牧知岁和佐亚动手的藉口。 牧知岁和佐亚的小辫子不好抓, 现在多了一个纪修, 虽然纪修摆出来的身份, 也是能让沧澜帝国颤抖的存在, 但总归是个突破口。 往常，纪修远在帝星, 他们鞭长莫及，来了域星后，又跟着牧知岁不知道去了哪里。 帝国第一军校的开学日期临近，纪修必定会返回帝星学习，留在域星的时间应该没有多少。 他们想要做些什么，必须抓紧时间。 未到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纪修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年轻男子，他自称是鲁特家的，名字叫泠耶.鲁特。 纪修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雪白牙齿咬着透明酒杯，纪修靠在廊柱上，浅色的酒液灌进口中时，有一些沿着嘴角洒落，在下巴留下蜿蜒暧昧的痕迹，滴进脖颈的衣领里。 第160页 纪修盛若骄阳的容颜，让这一切变得活色生香，泠耶.鲁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是来向纪修宣告对牧知岁的爱意的。 身后骄傲的尾巴竖起天高，艷丽娇艷的脸上满是骄横跋扈。 「……殿下娶你都是权宜之计！……」 纪修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这样的错觉，只觉得耳边嗡嗡地有些吵。 不久前，他和牧知岁被一群人巧妙地挤开，牧知岁被人围住，他却被挤到了外围，落单了。 宴无好宴，来宴会厅前，牧知岁特意提点过他。 被「挤开」前，纪修分明看到了牧知岁眼中的笑意，知道这应该是某些上赶着过来送的人的「手段」。 他以为会是「大阵仗」，结果就来了一个这个？ 纪修看着「喋喋不休」的泠耶.鲁特，站直身体，突然凑过来。 泠耶.鲁特被他突然凑过来的俊脸惊到了，忙不迭地后退。 纪修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止住他后退的动作。 泠耶.鲁特的脸蛋被捏得变形，涨得通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羞愤？ 「谁给你的自信呢？你长得没我好看，身份地位不比我强，嫁妆大概率也不会比我多……啊……说到精神体匹配度……你对殿下来说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谁哄了你来嘲笑我的？」 纪修松开了他的下巴，在他脸上轻轻拍了几下。 这动作伤害不大，却带有极强的嘲讽调戏。 泠耶.鲁特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纪修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虽然没有婚礼，我和殿下可是有婚书的，是帝国承认的。你是准备给殿下当情儿的吗？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不该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这张脸……」纪修上下打量，「多少还算是能看的。说说看……」纪修站直了身体，像是面试的考官，「你对殿下有什么价值？」 「价值？」 纪修站直身体的同时释放了自己的气场。 泠耶.鲁特在纪修的注视下嗫喏了半天，没想出自己的「价值」，得到了纪修毫不留情的轻蔑。 「你连忠诚都不愿意献出来，你还有什么用？废物！」 泠耶.鲁特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被纪修用手扒拉到旁边。 纪修不再理会他，径直向着宴会厅中的牧知岁走去。 中间有人笑着迎上来，想要和他攀谈，被他不着痕迹，滑鱼一样灵活避开。 「岁岁……」 纪修贴着牧知岁的后背靠上来，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黏黏煳煳。 潮乎乎的热气撩得牧知岁耳根儿痒痒的，独属于纪修的阳光青草味中夹杂了淡淡的酒味儿。 喝酒了。 牧知岁抬手撸了一把他的脑袋，顺势侧身把他揽进怀里。 两人身高相若，纪修贴上来，鼻尖贴着鼻尖，蹭了两下，嘴唇凑上来索吻。 牧知岁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手指在他脖颈上试了试体温，温度比平常高。 「我没喝醉。」 纪修声音低低的，只有贴着的牧知岁听见了。 为了表示他没喝醉，只在牧知岁嘴唇上蹭了下来就离开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牧知岁，等待表扬。 牧知岁笑着亲了他一下作为表扬。 看着两人的亲昵，计划着在两人之间「生嫌隙」的人心情很不美好，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了今夜的排头兵泠耶.鲁特。 从泠耶.鲁特身上收回视线，准备实施第二个计划，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牧知岁和纪修已经离开宴会厅。 去哪里了？ 出了宴会厅，凉风一吹，醉意消散了两分，纪修握紧了抓着的牧知岁的手。 「岁岁……」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牧知岁反手抓紧了他的手，拉着他往停降场走。 只要有牧知岁同行，纪修愿意去任何地方。 一个小时后，飞艇停将在首府星的某处山谷。 牧知岁拉着纪修从飞艇上跳下来，沿着溪石漫步。 「这是我来域星后，发现的第一个秘密基地。」 月光散落在溪石上，牧知岁的脸庞也在月光中氤氲着光辉。 他向纪修说起他初到域星时的事。 「纪修，如果时间足够，我想领着你去我去过的所有地方看一看。」 「会有时间的。」纪修把牧知岁的手指举到唇边细吻，虔诚，珍重。 「纪修……」 牧知岁的声音在月色下带着纪修了解又懵懂的底色。 圣洁又魅惑。 牧知岁的手环住他的脖子，细碎的吻混杂着牙齿的轻咬落在他的下巴上，酥麻的感觉让纪修的身体忍不住绷紧。 「岁岁……」 「纪修……」 「你明天离开，又要很多天不见面了。会不会想我？」 牧知岁的笑声贴在纪修耳边，像极了蛊惑人的山精野魅。 「亲亲我，纪修。」 纪修被蛊惑了。 …… 领口的扣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被扯送的领口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还有精緻的锁骨。 纪修从牧知岁的喉结，一路吻到锁骨，在雪白肌肤上落下朵朵红梅。 …… 牧知岁喜欢纪修在情.事上的乖顺和狂野。 …… 第二天，纪修和牧知岁回来时，红连已经收拾好了纪修返回帝星要带的行李。 第161页 红连没有问昨夜两人离开宴会厅后去了哪里。 牧知岁没有去宇宙港送纪修。 虽然他身体恢復力强过一般人，但这会儿双腿还有些发软。 纪修索求了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深吻。 「岁岁，你等我回来。」 纪修乘坐的商船离开宇宙港两个小时后，首府星的某些「老东西」才得到消息，原本制定的离间计划因为这样的「变故」无疾而终。 扼腕嘆息的同时，心中把牧知岁和纪修两人诅咒上万遍。 牧知岁大致知道这些「老东西」在知道纪修离开首府星后会干什么，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纪修已经离开首府星，那么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当天下午，牧知岁见了一位不请自来的「访客」。 「姬首领是稀客，专门等着纪修离开首府星后才来，看来是找我的。」 姬野的事迹，牧知岁的消息来源一是束绿，另外就是自己查的。提到归藏，星际可是留下了许多文字记载和传说。 姬野是来找牧知岁的。 在盂兰星离开后，这段时间，他在域星各处走了走，主要是了解牧知岁。 从各种渠道得到的消息，需要经过他自己去证实，姬野才会真的相信，这是他一贯的态度。 对牧知岁也是如此。 姬野没有通过正门进来，显然此次两人之间的见面不想其他人知道。 牧知岁亲自沏了茶，端过来。 很多信息，他和束绿一致瞒着纪修，但姬野想要知道并不是难事。 掌控的信息不一样，推导出来的结果便会有差异。 「姬首领此来，目的是什么？」 姬野审视了牧知岁十秒，放平了视线，也不拐弯抹角，「为了纪修。」 「哦？看来你都查清楚了。」 「啊。」姬野应了一声，神态出现了陷入往事的迷惘，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所以？」牧知岁看着姬野。 「既然是林雅的决定，有些事我不准备和纪修挑明，现在也挺好的。」姬野的心态格外平和。那张检测报告，放在他内衣口袋里，最贴近心脏的位置。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仿佛林雅就在身边。 「我这次来是因为纪修的精神体。束绿说，纪修精神体觉醒时受过伤，让他的初次觉醒失败了，精神体强度只有f，虽然后来二次觉醒，精神体到底是受了损伤，这种属于根基的损伤，即使精神体高匹配度修復起来也十分困难。」 姬野从怀里取出一叠纸质手稿，还有一块电子板，推到牧知岁面前。 「这些是我为纪修制定的精神体修炼手册，结合了姬野流传下来的秘法。」 牧知岁抬眼看姬野，询问的意味不语自明。 「既然有些事不准备告诉纪修，这些事通过你传达，应该是最合适的。」 牧知岁收下了这份资料，即便有些是不准备告诉纪修，但这些该纪修的，收着也没错。 「姬首领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准备在域星逗留吗？」 第084章 第八四章 皇宫夜宴一 十天后, 纪修安全抵达帝星宇宙港。 商船需要在宇宙港办理手续，纪修和乔立先下了船。 这次的旅行十分顺利，距离帝国第一军校开学报导日, 还有两天时间。 纪修和乔立并肩往宇宙港大厅出口走。 乔立要先回学校。 纪修去束绿庄园，两人准备出了大厅分开。 「乔立，乔立。」 声音从大厅的另一侧传来。 两人没有回头, 只从声音就辨别出了身份。 费南.德普森应该也是刚下星舰。 赫费犽星域事件后, 费南的父母离开赫费犽星域，选择了服从沧澜帝国安置, 全家移居赫费犽星域旁边的麦颉尔星域。 没到开学日，费南穿着便装，从汹涌的人潮中向着两人方向挤过来。 即便乔立是冷脸，他依旧带着微笑。 「真巧，乔立你也是今天回来。」转头和纪修打了招唿。 费南惯常用热脸贴乔立的冷板凳。 两人的相处方式, 纪修已经习惯了。 虽然在域星答应了叶子改善两人关系，纪修觉得这种事顺其自然最好。 费南.德普森是心中有丘壑的人，作为乔立的髮小，他对付乔立更有方法。 一学年时期末考后, 两人关系就改善了不少。乔立虽然日常冷脸，十回里有两三回是有回应的。 费南从自己的行李里面翻出一个小包递过来。 「这是妈妈和梨芙托我带给你的。」 梨芙是费南的妹妹, 比他们小七岁。 在赫费犽星域的很多年, 乔立经常被叫到德普森家里, 吃饭, 留宿, 德普森夫妇对他和费南没有区别。 即便后来和费南闹翻了, 乔立还是会因为德普森妈妈的邀请去做客，帮忙。 乔立把小包接过去, 「帮我谢谢阿姨和梨芙。」 「这种事，我不做传话筒，你亲自通话比较有诚意。」 费南笑着拒绝了，看着纪修，「一起回学校吗？」 费南知道纪修在帝星有产业，大概率不会先回学校，果然得到了否定的答覆。 三人在宇宙港前广场上分手，费南和乔立回学校。 纪修叫了一艘无人驾驶的载客飞艇，设定好了目的地。 第162页 从宇宙港到束绿庄园，有两个多小时。 纪修从个人光脑调出资料一字一句，看得十分认真。 结束反空间航行后，他收到了牧知岁的通讯。 牧知岁告诉他往他个人光脑里传了一些资料，关于他的精神体锻鍊方法等等，提醒他别忘记看。 牧知岁特地提到了姬野，说这套方法得到了姬野的特别贊助。 纪修大致翻了翻，果然在里面看到一些似曾相识的内容。 对于姬野，纪修了解不多，信息全部来自于束绿和牧知岁。 他对姬野的观感不错，强大，有能力，是母亲林雅的故交，再多的消息就是名号响彻星际的归藏了。 听通讯中牧知岁话中的意思，牧知岁和姬野应该有联络。 不知道他离开域星后去了哪里？ 一个多月过去，星际传扬的消息还是归藏打劫沧澜帝国星舰的事。 牧知岁给他传来的资料，对精神体的锻鍊步骤划分得很详细，有些还在旁边标註了原理。 只是…… 这份锻鍊计划，需要外力配合，浸泡配方调制的药液等，这样一来，他就不能住校了。 无人驾驶的载客飞艇直接在庄园降落。 停降场上，已经有人等着纪修了。 「纪修少爷，夫人说你到了，先去夫人那里一趟。夫人在倚绿苑。」 纪修把行李交给庄园的侍者，去了倚绿苑。 帝星季节轮换，倚绿苑被各种绿色点缀，生意盎然。 束绿正在试衣服。 她偏爱绿色，服装颜色有各种各样的绿色，墨绿，浅绿，宝石绿，孔雀绿…… 看见纪修，束绿笑着对他招手。 「你回来的时间正好，晚上陪我去出席一个宴会。」 纪修看着大厅里的十几排衣架，上面是各种款式的礼服。 束绿手下的管事温涛正按照她的要求，不停取下衣架上的礼服，展示给她挑选。 「绿姨。」 纪修走过来，觉得这些礼服看起来都一样，不知道束绿是如何分辨它们美丑的。 「你呀，就长了一颗粗人脑袋，不懂得欣赏和发现。」 束绿笑着怼了他一句，吩咐人去取纪修晚宴上要穿的礼服。 纪修分辨不出礼服的不同，也不过去找虐，他在满地华服中找了一个沙发坐下，看着束绿挑选。 「今天什么宴会？值得绿姨这么重视。」 礼服嘛，穿上不失礼就行了，没必要搞得这么郑重吧。 「你不懂，这是女人的乐趣。」 束绿笑着，没再继续挑拣，指了其中一件，「就这件吧。」 侍者捧着纪修的礼服进来。 「也不知道你的身材有没有变化，先试试，距离宴会还有两个多小时，不合适的地方让人去修改。」 纪修不注重穿着，但也知道宴会前的礼服在试穿合适后，还要送去熨烫、薰香等诸多工序。 侍者捧来的礼服是和束绿礼服搭配的，主体绿色，搭配和绿色同系的黄色蓝色，款式简洁，没有多余修饰。 纪修骨架生得好，绿色这样挑人的礼服穿在身上，丝毫不显累赘庸俗，如同青透的松柏，挺拔，俊逸。 束绿看着他，不吝啬地夸奖，「果然人长得好看，穿着烂菜叶子也像是华裳。」拍了一下手，「行！今天就穿这套。」 纪修脱下礼服，侍者要送去对细节处小小修改，再去熨烫、薰香。 出发前，束绿叫了晚餐。 今晚这样的宴会，不是让他们去吃东西的。 空着肚子去，对肠胃不好。 束绿这里没有食不语的规矩，在餐桌上对纪修说了今晚的宴会。 今晚的宴会地点在皇宫，是帝国皇帝授意，帝国皇后主持的。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在接连遭受到牧知岁和牧厌霜事件打击后，帝国皇帝突然开始关注起了其他子女。 帝国皇帝膝下有十几位皇子公主，刨除夭折和已婚的，还有七八位皇子公主未婚。 皇子公主们均已成年，今晚的宴会目的不语自明，就是皇子公主们的相亲宴。 「家里有适龄未婚子女的帝星权贵家都收到了请柬，不在帝星的其他帝国大族也收到了。」 「虽然你已婚，我还是收到了请柬。大概率，即使家中没有适龄子女，帝星的权贵世家也会收到请柬。」 「今天的宴会名为相亲，实则是沧澜帝国开始的新一轮博弈。帝国皇帝想要洗盘重来。你代表着牧知岁，显然是有权在新棋局里面落子的。」 束绿没有吃太多，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唇角。 「新一轮博弈开始，你的朋友们也会置身棋局。苏南家的菲尔亚德，辛格家的斯汀顿，还有密尔顿家的丹琴，可是今晚皇宫夜宴的热门。」 纪修一想，就明白了束绿话中未尽之意。 束绿提到名字的三人，无论是家世，还是才能，年龄，在帝国算得上凤毛麟角的翘楚，尤其是密尔顿家的丹琴。 密尔顿家的嫡长孙，s级精神体。 落日西沉，暮色将天际染成一片火烧的红色。 纪修站在庭院里拨通了斯汀顿的通讯。 束绿正在室内做出门前的准备。 斯汀顿的全身影像乍然出现在身前，纪修微微侧了下身。 第163页 「纪修，你回来了！」 斯汀顿的声音明亮爽朗。 他应该正在换衣服，纪修看他全息影像中只穿着里衣的上半身。 辛格夫人的声音从通讯那头传来，「斯汀顿——」 斯汀顿敷衍，「好啦好啦，妈妈不要催。我和纪修先说几句话，很快的。」 他看着纪修身上的礼服，灰绿眼眸笑得眯起来，「你也去参加宴会？我们一会儿就能见到了！纪修，纪修，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域星有什么好玩的？……」 「我们见面说。今晚的宴会，你们家谁去？洁西雅姐姐还没回来吗？」 「爸爸妈妈都去，二姐半个月没有信儿了。不过不用担心，二姐上次发信息说她现在挺好的。」 「我还担心你时间来不及，没回来呢。你也去参加宴会，我就不会无聊了。好了，妈妈。我知道了……我妈妈又在催了，纪修，我们宴会上见吧。」 挂断了斯汀顿的通讯，纪修想了想，又给菲尔亚德拨了过去。 菲尔亚德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没有全息影像，只有声音。 「纪修？」 通讯那端声音嘈杂。 知道纪修回了帝星，也去参加今夜晚宴，菲尔亚德和斯汀顿一样兴奋。 「我和斯汀顿原本约好的，在宴会上见。纪修，你回来了，太好了！」 临行前，温涛交给纪修一个不大的小盒子，放在内衣口袋正合适。 束绿微笑，「有备无患。这种宴会，骯脏手段多的是，今夜的目标不是你，但你的那两个小朋友被家里保护得太好，可能会着道儿，你多看着点儿。」 纪修把东西收起来。 纪修到达今晚的宴会地点，就看到了翘首以盼的斯汀顿和菲尔亚德。 两人使劲儿伸着脖子，能媲美天鹅了。 看到纪修，两人挥着手臂。 「纪修，纪修，这边——」 第085章 第八五章 皇宫夜宴二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站在一起, 本就很引人注目。 加上纪修，三人站在一起，几乎要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束绿手中的摺扇在三人头上挨个敲了一遍, 「别在门口站着，有什么话，你们找个安静的角落去说。」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都有千言万语要和纪修说, 被束绿敲了脑袋也不恼, 笑嘻嘻的。 「好的，绿姨。」 两人选择站在门口等纪修, 是因为家里带来的侍从不允许进入宴会厅，两家的长辈又不能站在门口陪着他们。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侍从看到两人和纪修会合，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纪修跟着束绿，先去见了辛格夫妇和苏南大公，才和斯汀顿、菲尔亚德找了安静的地方说话。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都没有把今晚的宴会放在心上, 两人来宴会上，只是跟着家里人来走过场。 「我对那些皇子公主又不熟，相什么亲？我将来的伴侣一定要是我自己喜欢的人。」 「这两者又不矛盾。」 「这么说，你是准备找个皇子公主当伴侣了？」 「这是两码事儿。」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说着说着, 又互怼起来。 今日的晚宴地址是皇宫里的簪花殿，占地很广, 有一个主殿, 三个侧殿, 另外有亭台轩榭楼阁, 假山奇美, 湖泊流觞。 纪修三人选的位置是主殿旁边的侧殿, 和主殿有宽敞的通廊连通。 侧殿廊檐上挂着滴水漏香盏，三米一盏, 熏得殿内殿外全是暖烘烘的合合香。 来宴会前，斯汀顿和菲尔亚德都被家里人叮嘱过，宴会上的东西能不入口就不要入口，避不开的话，能少用尽量少用。 家里人反覆叮嘱的一点，不要一个人走动，尽量和朋友待在一起。 宴会上的侍者全是皇宫服役的宫人，穿着统一服饰，用上身马甲的颜色区别不同等级。 这些在来宴会前，家里人就跟他们普及过。 辛格和苏南两家都没有要和皇家联姻的意思。 不是说皇家不好，皇家是非多，却是实打实的权利中心，但帝国皇帝膝下的未婚皇子公主中，没有辛格伯爵和苏南大公看上的人选。 帝国皇帝年迈，储君未定，这个时候让疼爱的儿子入局，得不偿失。 来之前，斯汀顿被家里人特意叮嘱了宴会上不允许饮酒。 这会儿，他从侍者那里要了一瓶果酿，三个杯子，检查过了，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小口地喝。 边喝边向纪修推荐，「纪修你尝尝，挺好喝的。」 纪修瞅他一眼，「你少喝点儿，喝多了要去上厕所。在家没吃点东西垫肚子？」 「又是礼服，又是头髮，还要化妆，我一个男生化什么妆，又不是女孩子……妈妈催得太吵了，没胃口，我吃了一点儿。」 菲尔亚德像是揪住了斯汀顿的小辫子，毫不客气地发出了嘲笑声。 「哈——多么幼稚！这么容易被影响……」 斯汀顿抬眼怼过来。 「我不相信你在家里吃饱喝足了！」 仿佛为了回应斯汀顿，菲尔亚德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发出了声音。 斯汀顿像是得胜的孔雀，高傲嘚瑟地翘起了尾巴。 菲尔亚德输了一局，面皮微微涨红，扭头不看他。 两个幼稚鬼！ 第164页 纪修腹诽两个好友，很想把口袋里揣着的营养剂掏出来丢在两人身上。 大概率会遭到两人的嫌弃。 营养剂挺好的，尤其这种场合。 干净，顶饱。 纪修拦住斯汀顿，「你少喝点儿。我们去取点食物，把你们的肚子填饱。」 对纪修的这个提议，斯汀顿和菲尔亚德一致贊同。 食物区距离他们选择的位置有一定距离。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兴高采烈起身往那边走。 未喝完的果酿和杯子被遗留在桌上，纪修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瞬，跟上两人脚步。 皇宫美食是可以称道的。 考虑到与会宾客的形象，每份食物的份量都不大，只有一口。 或许是顾忌形象，食物区没有人用餐，只有等着服侍的侍者。 到底记着家里人的话，斯汀顿和菲尔亚德没有拿多，从中挑选了几样，看份量大致能裹腹。 「纪修，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纪修看着送到嘴边的水晶云丝糕，抬眼看到斯汀顿笑意灿亮的双眼，给面子地张嘴吃了。 「纪修，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菲尔亚德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手中的金丝米脆饼已经送到他嘴边。 为了不厚此薄彼，纪修接过来塞进嘴里。 他的行为给了斯汀顿和菲尔亚德莫大鼓舞。 「纪修，……」 「纪修，……」 「我不饿，吃你们的。」 纪修抬了抬眼皮，警告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 两人瞬间哑了声儿，悻悻地收回手，把食物塞进自己嘴里。 用餐时的小插曲不影响斯汀顿和菲尔亚德的心情。 吃完了，两人用湿毛巾擦着手，聊起今夜的皇宫宴会。 菲尔亚德消息灵通，说到这个话题，是他的主场。 三人声音不大，所在的地方相对偏僻，一时间竟没有人过来打扰。 今夜皇宫晚宴的主角是帝国皇帝膝下的三位皇子和四位公主。 菲尔亚德把七人的身份给纪修和斯汀顿扒了一遍，比两人看到的资料上更详尽。 三人谈兴正浓，就听到身后有人叫纪修的名字。 纪修回头，看到正走过来的温茨海默，还有他身边的少年。 「你们选的地方很不好找。」 温茨海默笑着抱怨了一句。 「找我们干什么？」 不好找，还不是被找到了。 温茨海默把身边的少年往前推了一推，笑着介绍，「我侄子丹琴。」 十六七岁的少年，笑容温软，看着十分乖巧。 「他跟在长辈身边不方便，托你照看一下。让他跟你们玩儿，人情记在牧七身上。」 想到他和牧知岁的关系，这件事纪修不好拒绝，反正两只羊是赶，三只羊也是赶。 「你这是算准了我今天能回来？」 温茨海默笑着，「你不来那就有另外的方式，现在你不是在吗？丹琴，来，叫人。」 浅金髮色的少年笑容温软腼腆，看着纪修，「纪修叔叔好。」 纪修被这样的称唿呛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偏温茨海默没觉着哪里不对。 他招唿丹琴，「你叫我纪修就行，不论辈分。」 看了温茨海默一眼，对他摆摆手，「行了，没事儿你走吧。」 「行行行，不打扰你们。」 温茨海默低声嘱咐了丹琴几句，很快离开了。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也是知道丹琴.密尔顿的，尤其在去年密尔顿公爵府寿宴后。 丹琴.密尔顿的名字几乎传遍沧澜帝国。 谁不知道密尔顿家出了一个s级精神体？ 只是没有交往过，不熟。 丹琴年纪比他们小，看着温软乖巧，斯汀顿和菲尔亚德很快接纳了新同伴。 「我是斯汀顿。」 「我是菲尔亚德。」 「嗯。」 多了一个人，菲尔亚德不想继续原来的话题，从口袋里取出一副卡牌，兴致勃勃地提议。 「正好四个人，我们来玩会儿牌吧，闲着也是闲着。」 斯汀顿第一个表示参加。 纪修不想扫兴，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有没有赌注？」 只有丹琴羞涩腼腆地表示，他可能玩得不好，请三人不要嫌弃他笨手笨脚。 四人凑在一起玩儿牌，自成一个世界。 看到四人后，有人想要过来加入，还没靠近，就被一种无形的气场阻拦，自惭形秽离开。 圈子就是这样形成的。 纪修的视线不经意在丹琴身上划过，笑了笑。 把手中的卡牌往桌面上一推，「我赢了！」在桌上使劲敲了两下，「承蒙惠顾，一人两千，转帐！转帐！」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垂头丧气地给纪修转帐。 「我这个月的零花钱要输光了！」 相比两人，丹琴的情绪就要稳定多了。 侧殿留给来参加晚宴的小辈和资歷不足的宾客，主殿里的宾客们各个权高位重。 温茨海默找到密尔顿大夫人，莫莎夫人，说了丹琴的事。 莫莎夫人点点头，叮嘱他，「你自己也要多留心。」 密尔顿家未婚适龄的不仅仅有丹琴，还有温茨海默。 密尔顿大公年事已高。 第165页 密尔顿家今日来赴宴的是罗顿克亚夫妇、丹琴和温茨海默。 温茨海默表示知道，看见了不远处的束绿，走过去打招唿。 宾客到得差不多了，帝国皇帝才到，身边跟着帝国皇后。 身后是一群皇子公主，以及得到帝国皇帝特许，允许出席的后宫嫔妃。 在侧殿的纪修注意到了主殿那边的骚动，结束了牌局。 虽然没有和皇室联姻的意愿，但为示尊重，帝国皇帝到时，他们还是应该在主殿迎候。 没准儿，会有人当着帝国皇帝的面要求见他们。 明白这层道理，菲尔亚德飞快地收起了卡牌。 四人刚踏进主殿，就看到了主位上的帝国皇帝皇后，和他身边的一众皇子公主后宫嫔妃。 帝国皇帝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慈爱地对他们招手。 「纪修，来。你身边的朋友，也过来。」 第086章 第八六章 皇宫夜宴三 纪修四人走在一起, 实在惹人注目。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四人身上。 除了纪修，其他三人都是皇宫夜宴风头正劲的热门人选。 不熟悉的人忍不住窃窃私语，不知道四人是如何凑到一起是的。 四个少年, 各有特色。 四人走到近前，对着高位上的帝国皇帝行礼。 「拜见皇帝陛下。」 纪修视线下垂，表现得恭顺。 虽然只短暂地扫了一眼, 纪修还是发现了帝国皇帝的变化。 帝国皇帝身上像是开了时间加速, 短短三个月不见，像是过了三年。 斑驳的皱纹爬上眼角脸颊, 头髮更是灰白颜色替代了原本的金色。 帝国皇帝招手，让他近前，笑容慈爱，如同平常人家的老父亲。 「你从域星回来了。假期过得可好？」 纪修看着面前垂垂老矣的老人，很难和记忆中那个冷酷威重的帝国皇帝联繫在一起。 帝国皇帝问起他假期去了域星的哪些地方, 听到纪修提到熟悉的名字，颇有兴致地向纪修讲起他曾经的经歷。 把纪修身后的三人晾在一边，也把皇后嫔妃皇子公主们晾在一边。 纪修猜测帝国皇帝对他的这份亲近，大概率是源自牧知岁。 赫费犽事件后, 帝国皇帝像是突然觉醒了对牧知岁的慈爱。 纪修忍不住想到了纪昌。 纪昌跟牧厌霜后，父子之间陷入冰点。纪修甚至不知道纪昌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 意识被泯灭前会不会想到他。 由己及人, 纪修忽然就对帝国皇帝萌生了一点点亲情。 「域星挺好的, 只是殿下工作太忙了, 虽然有佐亚辅佐, 还是有很多事。」 从纪修口中听到牧知岁的事, 帝国皇帝像是满足了，和蔼地眯起眼睛, 让纪修坐在他身边，这才抬头看向斯汀顿三人。 挨个把人认了一遍，声音温和带笑。 「你们都是好孩子。」 帝国皇帝对纪修的不同，让宴会上很多人看向纪修的眼神变了，包括出席这次宴会的嫔妃皇子公主们。 目光从纪修身上移开，看向斯汀顿三人的目光中也多了一层东西。 帝国皇帝给斯汀顿三人赏了东西。 这样的环节，菲尔亚德非常熟悉，他跟着苏南大公不是第一次见帝国皇帝了。 赏过了三人，帝国皇帝开始介绍自己的儿女，也是皇宫夜宴的主角，适龄未婚的皇子公主们。 看似是向斯汀顿三人介绍，实则介绍给所有宴会宾客。 「我的这些儿女们，和你们年纪差不多，年轻人应该更能玩儿到一起。……」 介绍皇子公主的环节，斯汀顿三人没有接话，只是微笑着对被介绍的皇子或公主，微笑颔首，恭敬礼貌不谦卑。 介绍完了，帝国皇帝挥手让他们散了去玩儿，独留下纪修说话。 这是意料之外的。 三人低着头相互看了一眼，在诸位皇子公主们开口前，结伴去找了自家家长。 三人聚在一起，找到家长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十步外，束绿站在一群权贵夫人中间，墨绿色的束腰长裙让她如鹤立鸡群，佼佼拔萃。 「绿姨，绿姨……」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拉着丹琴，两三个大步就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丹琴和束绿不熟，虽然纪修说了不论辈分，但显然他不能跟斯汀顿和菲尔亚德跟着喊绿姨，「夫人。」 束绿微笑着看了一眼帝国皇帝身边的纪修，收回视线，向旁边迈了一步，不着痕迹地将三人挡在身后，对着慢了一拍跟过来的皇子公主们，盈盈欠身，手中遮掩半掩面，只露出一双柔和的眉眼。 「诸位殿下日安。」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接收到束绿的信号，没有停留，拉着丹琴快速离开，很快混入了宾客群中。 「我们这样离开，是不是太失礼了？」 丹琴一路上被两人「挟持」。 「不会，不会，绿姨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况且，是绿姨让我们离开的。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等纪修？你们两个有什么好提议？」 丹琴以往的朋友中没有过纪修、斯汀顿、菲尔亚德这样的人，看向两人的目光中带着惊奇。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高位上帝国皇帝身边的纪修身上。 第166页 「你都快被规矩教傻了！好好的孩子，你才几岁？每天端着一张老成持重的脸累不累？……」 温茨海默的话言犹在耳，当时的丹琴不以为然。 「密尔顿家，我们这些长辈还在呢，还轮不到你这小屁孩儿抗旗。我带你认识几个人，能做朋友最好……」 温茨海默把他带到了纪修面前。 帝国皇帝并没有在宴会上待很长时间。 他离开时，帝国皇后跟着一起离开了，后宫嫔妃可自愿选择留下。 帝国皇后在所出的帝国皇长子未成年夭折后，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这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帝后一起离开，皇宫夜宴才进入高潮。 帝国皇帝在，宾客们多少会受到拘束。 帝国皇帝不在，让很多人的胆子大了起来。 世界上的蠢人怎么这么多！ 纪修没找到束绿和斯汀顿，先被人堵了。 纪修在心中反省，是不是他长得太包子了，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上来捏他一把？ 觉得他不敢反抗，就想在他身上占点儿便宜？ 谁给他们这样的错觉？ 纪修将送上门来的「蠢货」骗到偏僻的角落揍了一顿，保证他下次见到他一定会规避三尺绕道走。 料理完这人，纪修活动着手腕，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十一皇子沐唤青。 帝国皇帝的第十一子，沐唤青的年龄今年二十一，比纪修大两岁。 他站在一棵树下，宫灯映照的树枝的影子在他身上形成晦暗不明的光斑，看起来很是诡异。 沐唤青有沧澜帝国皇室特有的金髮，只是个头不高，相貌长得既不像帝国皇帝，也不像他的生母，向来不得宠。 如果不是帝国皇帝突然萌生了「父爱」，他可能终其一生都是个小透明。 「纪修。」 他站在树下，看过来的神色，纪修很不喜欢。 怎么形容呢？ 事情尽在掌控中的自得，还有觊觎和嘲讽，好像纪修是砧板上的鱼肉。 「十一殿下。」 纪修的声音不冷不淡，从容地擦干净了手。 从沐唤青的神态语气，纪修推测他应该看到了全部，至少大部分。 所以—— 沐唤青走近，目光在纪修身上打量，笑容意味深长。 「我可以为你保密。」 纪修笑容很假，「哦？十一殿下要保密什么？」 踢了一脚「人事不知」的某蠢货，纪修看起来「嚣张」极了，「他吗？」 纪修的「不惧」，全在沐唤青意料之中，他脸上笑容不变。 「七皇兄对你极为宠爱，父皇对你也青眼有加，这种事你自然不惧。七皇兄的宠爱是你的护身符，但有时候，也会变成刀剑。」 他意有所指。 纪修只觉得他脑子有大病。 「你要不要看看我录下的证据？或许你会改变主意。」 沐唤青主动提出，放出了他录下的影像。 他拍摄的角度非常……巧妙。 在他录下的影像中，「暴力冲突」的双方变得十分暧昧，许多错位的画面，让人看起来，更像是……幽会。 「如果把这拿给七皇兄看，你觉得如何？」 沐唤青自以为运筹帷幄地开口，语气中隐含着威胁。 纪修觉得有趣极了。 「十一殿下这把柄抓得巧妙。不过，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敢把这些给殿下看？」 「哼——」 沐唤青鼻孔里喷出一股气。 「帝国中，谁不知道七皇兄宠爱你？虽然你们婚约的基础是你和七皇兄的精神体匹配度很高，但七皇兄宠爱你也是事实。第一军校事变，你第一学年的学期末考试，还有去年的亓厄叛国事件，七皇兄能为你丢开所有事情，亲自犯险。」 「但你也应该知道，爱之深，情之切，得知你背叛后的恨也会更深。」 「我帮你保守秘密，你帮我几个小忙，这交易很划算。」 虽然纪修对这样的提议嗤之以鼻，但沐唤青举的几个例子勾起纪修的思念，原来岁岁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了。 今天已经有过通讯，现在又开始想念了。 想到牧知岁，纪修的神情变得格外柔和。 这给了沐唤青错觉，让他觉得纪修认同了他们之间的交易。 纪修本就生得极好，神情柔和下来后，容颜盛极，让沐唤青升起小小的邪念。 在沐唤青的交际圈中，能和现在的纪修相貌媲美的，只有牧知岁。 这两个人从相貌上来讲，真的般配。 沐唤青自以为悄悄地靠近纪修，伸长脖子吸了两下，没有在空气中闻到纪修的精神体味道。 纪修知道精神体味道可以完全收敛，是不久前的事。 大部分人做不到。但其中，不包括牧知岁。 「第一次见面，我闻到了岁岁的味道……」 牧知岁笑着不语。 纪修突然福至心灵，「岁岁，你是故意的？」 就像是勐兽标记领地，和牧知岁刚在一起时，他身上带着牧知岁的味道「招摇过市」。 是宣告，也是占有。 沐唤青的举动，让纪修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第087章 第八七章 皇宫夜宴四 沐唤青眼中的欲.望不加掩饰。 第167页 纪修闻到他精神体的味道, 冷下来的眼中泛出不耐。 似是没有看到纪修的不耐，他的手伸过来，就要落在纪修肩上。 「七皇兄不在帝星, 不如你跟我。虽然我能给你的没有七皇兄多，但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纪修认真反省，自己在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形象？只是被牧知岁养着宠着的花瓶？或者雀儿？ 沐唤青这样的货色也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 朦胧夜色中, 斑驳光影落在纪修身上, 眉眼间的冷淡不耐越发惹得人心痒，想入非非。 「嗤——」 纪修没有控制住, 溢出唇齿的轻笑，带着十足的嘲讽。 他侧身避过沐唤青伸过来的爪子，「既然知道自己给不了殿下给我的，还敢来招惹我？你不怕殿下知道？」 「只要你我不说，七皇兄怎么知道？」 沐唤青志得意满, 「你选了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来的。」 「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来……你怎么有胆子过来！」 纪修不耐烦和他浪费唇舌，也不像委屈自己周全。 沐唤青腰上被巨大的力道踢倒, 身体和坚硬的青石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厚底靴子踩在背上，鞋底的花纹硌得他后背生疼。 纪修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依旧清朗的嗓音此刻听到耳中却变了样儿。 「是你的临时起意？还是有谁给你出了这样的主意？想要通过我拿捏殿下吗？」 被人踩在脚底, 沐唤青过了片刻才回神, 又羞又愤地想要起身, 试了几次, 踩在他背上的靴子纹丝不动。 他试图凝聚精神体, 恐惧地发现无法召唤。 纪修踩在他身上，半蹲下身。 沐唤青感受到后背增加的力道, 嘴硬地威胁。 「纪修！你敢这样对待本殿下？七皇兄也护不住你！」 「呵！」 纪修的笑声恶意满满。 「你可以试试！一件小事而已，或许我根本不用殿下护着我呢？」 鞋底碾了一下，听到沐唤青口中的痛唿。 「设局前，你没有调查我的底细吗？」 「我这个人，讨厌麻烦，所以做事不喜欢留后患。十一殿下，你觉得怎么样才能不留后患？」 纪修收起脚，没等沐唤青反应过来，一脚踢在他肋骨上，强行帮他翻了个身。 被踢到的肋骨应该是断了，沐唤青疼得身体蜷曲。 再看纪修，之前的美好滤镜层层碎裂，即便是长得再好，他面前的也是一个恶魔。 纪修没有把他的疼痛当回事儿，「只是肉.体上的伤，泡泡修復液就好了，应该不够你长记性……」 纪修打量着恐惧的沐唤青，让沐唤青感觉自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沐唤青想大声表示，已经够他长记性了，他张了张嘴，惊恐地发现发不出声音。 纪修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想到了办法。 「如果肉.体的疼痛不够，那就用精神体弥补不足！」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从纪修身体溢出，幻化凝实成一只大手。 沐唤青眼睁睁地看着这只手将自己体内的精神体揪出来，撕碎了半边身体。 精神体撕裂的痛苦远远超过了□□。 从小到大，沐唤青从来没有经歷过这种程度的疼痛，像是把内脏从体内揪出来翻晒，又像是一把剪刀在他意识中毫无规则地乱剪。 疼痛凝聚的汗水很快把他身上的衣服浸湿了。 他像一只离水干涸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 纪修的声音遥远又清晰。 「这是初次的警告。记住，我没有耐心。可以有初次，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如果你想要找人告状，尽管去。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为了你想要惩罚我？」 …… 「你知道什么叫杀鸡儆猴吗？很不幸，你被人撺掇着做了那只鸡。以后聪明点儿……」 …… 「那边的那个人，麻烦你找个什么理由处理了。我不希望听到任何对殿下名声有损的事儿。」 …… 「别装死！精神体这点儿损伤，好好养上一年半载，完全可以恢復。我下手有分寸……」 听见纪修的脚步远去，沐唤青颤抖着睁开了双眼，望着纪修的背影，眼底盛满了恐惧。 刚才有一瞬间，他意识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牧知岁。 时间过去太久，他几乎要遗忘那段记忆。 那是牧知岁去域星之前，他躲在远处偷窥。 牧知岁十五岁，…… 牧知岁十三岁精神体觉醒，虽然不是帝国皇族独有的精神体形态，却是s级强度。 生母是异国人，让牧知岁在沧澜帝国皇宫地位尴尬。 帝国皇帝的态度也让人琢磨不透。 沐唤青已经不记得那个冒犯牧知岁的人的职务，甚至名字，就连冒犯的原因都记不清了，大致应该和牧知岁的生母帕提亚皇妃有关。 他只记住了当时牧知岁的笑容，还有被硬生生拔除的精神体。 回去，他就发了高烧，连续做了两个月的噩梦。 等他痊癒，牧知岁已经被发配去了域星。 翠莉丝看到纪修，是在湖边凉亭。 纪修坐在凉亭的栏杆上，靠着廊柱，正在和谁通讯，笑容柔软，眉眼明媚生花。 第168页 宫灯朦胧光线印在他身上，美得像画。 翠莉丝看得失了一会神。 微风中，纪修的声音模煳不清，语气有种裹了蜜糖的娇软。 听得人耳朵酥麻。 翠莉丝见过纪修的次数不多，记忆中，纪修只会在一个人面前露出这样表情。 帝星人人都羡慕纪修成为牧知岁的伴侣，受到牧知岁的恩宠爱重。 最初，她也是如此。 后来，纪修的身份被一层层扒掉，她开始羡慕牧知岁。 既然看到了，翠莉丝停下来。 翠莉丝出现在湖边时，纪修已经注意到了，只是他不愿意断掉通讯。 「……岁岁，我永远会比上一秒爱你多一点儿。」 …… 「等我毕业，就去给你当副官，陪在你身边，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 牧知岁的声音带着宠溺，「好，我等你。」 纪修黏黏煳煳地不想挂断，看见翠莉丝走过来了，更不想有外人「围观」他对牧知岁说的情话。 恋恋不捨地断掉通讯，一个眨眼，纪修收拾好了脸上的情绪，变得矜持平淡。 从栏杆上跳下来，纪修礼貌微笑着跟翠莉丝见礼。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朋友们呢？」 两人客套几句，打过招唿就要分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尖叫声，紧接着是汹涌嘈杂的人潮声。 纪修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主殿后面的百花池。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只看到源源不断的人潮从其他方向涌过去。 模煳地听到「有人死了」云云。 与此同时，几条黑色人影快速从屋顶上方的夜空掠过，向着百花池方向去了。 纪修猜测，应该是值守的护卫。 不好丢下翠莉丝一人，纪修耐着性子和翠莉丝一起往百花池方向走。 百花池那边传来的气息繁杂紊乱，纪修没有在其中感应到斯汀顿和菲尔亚德，心态很稳。 除了这两人，纪修不担心今日宴会上和他亲近的其他人，无论是束绿，还是辛格夫妇，甚至苏南大公。 和他亲近的人中，数斯汀顿和菲尔亚德「好骗」，但有丹琴和两人在一起，不会出大问题。 密尔顿家的这位小少爷，虽然看起来温软乖巧，却不是没脑子的傻白甜。 看到丹琴的眼睛，纪修第一眼就发现了。 出事的，果然不是斯汀顿和菲尔亚德中的任何一人。 是瑟维斯，准确地说是，瑟维斯身边的都奇。 一具尸体从百花池中捞上来，服装华贵，应该是前来赴宴的宾客。 都奇跪坐在百花池边的地上，低垂着头，满手鲜血，衣服上也有大片的血污。 瑟维斯站在他身边，雪白的面孔此时白得像死灰，整个人失去了生气，透出无限的疲惫和绝望。 怎么回事？ 「都奇杀了苏尼特公爵的长子约翰姆。」 斯汀顿三人从人群后面冒出来，菲尔亚德踮起脚尖往里看，认出了从百花池中捞出的尸体。 纪修看了眼周围，翠莉丝离开他身边，看到了站在百花池另一侧的三皇子牧见寒，走了过去。 牧见寒低头对她轻语了几句，像是解说事件。 「你怎么知道是都奇杀了苏尼特公爵的长子？你们看见了？」 纪修压低声音问。 菲尔亚德摇头，「我们没看见，但有人看见了。」 他给纪修指这次事件的目击者，「莱斯利伯爵夫人和简伯爵夫人，还有和她们交好的一群女眷，在百花池边散步，虽然没有听到都奇和约翰姆的争执说了什么，但亲眼看到都奇杀掉约翰姆，并把他丢进了百花池。」 纪修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当时瑟维斯不在？」 三皇子夫妇大婚之后，瑟维斯宣称都奇是他的未婚夫，对都奇看得很紧，形影不离。 菲尔亚德摇头。 「我听她们的证词，说当时没有看到瑟维斯。」 丹琴插言，「你们觉得其中有蹊跷？」 他惊诧菲尔亚德收集信息的能力。明明三人走在一起，不知不觉中菲尔亚德就多了这么多信息。 对于都奇杀人这件事，心中存疑。 看似简单的局，却有着天衣无缝的密合逻辑。 第088章 第八八章 订婚 越是简单的局, 越难破。 上流宴会上的龌龊，不局限于情.色，还有现在的这种。 苏尼特公爵在沧澜帝国已经没落, 但再没落也是帝国公爵，如今公爵府的长子被一名来自偏远行星的「下等人」杀了…… 如果杀人者是瑟维斯，双方还可以拉扯。 一旦换成了都奇, …… 唯死！ 瑟维斯应该是明白这点儿, 所以他此刻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混合了绝望和无能为力的憔悴。 他倾尽所有想要把都奇护住, 悲哀地发现，仅凭他现在的力量，就像那只挡车的螳螂。 自不量力！ 做局者的目的是什么？ 瑟维斯多多少少能猜测到一二，他抬头看向百花池附近的人群，视线最终落在三皇子牧见寒夫妇身上。 他脸上的哀求在百花池明亮的宫灯照耀下, 纤毫可见。 作为将瑟维斯带来帝星的翠莉丝，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对瑟维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第169页 三皇子夫妇低于几句，牧见寒走向赶到百花池的护卫首领, 翠莉丝向瑟维斯走去。 都奇最终还是被今夜值守的护卫带走了。 瑟维斯跟在翠莉丝身后离开了宴会。 当事人离开，没有热闹可看, 聚起来的宾客很快散了, 话题却没有从苏尼特和瑟维斯身上绕开。 三五一群, 低声交换着彼此知道的消息, 神情兴奋欢快。 人心, 向来如此。 如果利益无关自身, 就无需感同身受。 斯汀顿凑在纪修身边，没有从纪修口中听到妥善的「解决之法」, 很是为瑟维斯惋惜。 他们和瑟维斯算不上挚友，却算是彼此相熟的同学，看瑟维斯如此，斯汀顿有种说不出的怜悯。 「纪修，我心里难受。」 对纪修，斯汀顿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纪修没有说什么安慰他，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拉住他的手。 「宴会上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去了。」 菲尔亚德走在他另一边。 「纪修回来了，乔立应该也回来了。明天，我们要不要约出来一起玩儿？第十一区新开了一家体验馆，各种娱乐项目应有尽有。」 瑟维斯的事情，好像对菲尔亚德没有影响。 丹琴往菲尔亚德身上看了一眼，跟着三人离开百花池。 把斯汀顿送到辛格夫人身边时，斯汀顿的情绪已经好转。 「我问一下乔立，看他有没有时间，明天我们一起出来玩？」 纪修看着他，笑道：「行，你定好了时间告诉我。」 「我来安排路线。」菲尔亚德很积极，看了一眼丹琴，「你明天来不来？」 丹琴最终婉拒了。 新学期即将开始，他不像纪修斯汀顿他们，作为密尔顿家嫡长孙，他没有很多空闲时间。今夜来参加宴会，对他来说，已经是放松了。 在回去的飞艇上，纪修和束绿说起精神体锻鍊的事。 「你在反空间航行时，我已经收到了牧七传过来的资料。」束绿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半眯着眼。 「我在第一军校隔壁买下一栋房产，已经改造好了。你不住校的话，可以住在那里。省得你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在学校和庄园之间来回跑。」 「需要的药材已经採购齐全。温涛选了几个通药理的人过去，负责你的身体调理。这些人，每三天会向温涛汇报一次。你有事直接吩咐他们，也可以指挥温涛。」 「明后天有空闲时间，你先去看看，哪里不合适，再让他们改。顺便也认认人。」 束绿的安排妥帖细緻有条理。 苏南家的飞艇上，苏南大公正和儿子进行有一场对话。 在儿子面前，苏南大公就是一位慈爱的父亲，对菲尔亚德的提问知无不言。 苏南大公偏宠儿子，是沧澜帝国人尽皆知的事。 苏南大公希望儿子在任何时候都能游刃有余，最起码能安康优渥地过完此生。他在教导儿子方面不遗余力，菲尔亚德的反馈总是不尽人意。 直到进入第一军校后，某天突然开了窍，虽然思想还带着少年的天真。 说起宴会上瑟维斯的事，苏南大公看得很透彻。 「瑟维斯.库里奇？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发生这种事也不意外。虽然对外，他是库里奇家的少爷，皇宫总管库里奇的侄子，却没有相应的权力。地位和权力不匹配，在能力不足时，弱点外露……」 「多好的把柄！被摆在棋盘上的棋子想要做棋手，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棋手是谁？库里奇？还是三皇子夫妇？」 菲尔亚德眼睛明亮地看着父亲，寻求答案。 苏南大公笑了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这颗棋子能不能用，还要看以后。前几天跟你商量的事，你一直没有给我回信儿，你心里怎么想的？」 想到父亲前几天跟他讨论的话题，菲尔亚德脸有赧色，眼神躲闪。 皇室突然放出风声儿，说要给皇子公主们选婚配伴侣。 苏南大公将所有未婚适龄的皇子公主调查了一遍，不是他眼光高，在他看来，这些皇子公主们没有一个是良配。 他比帝国皇帝还要年长，苏南家族勾连的人脉，是筹码，也是催命符。 近年来，他明显感觉到身体机能的下降，说不定哪一天就伸腿儿去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菲尔亚德。 他儿女缘薄，只养大了菲尔亚德一个孩子。 作为苏南家唯一的孩子，菲尔亚德拥有全部继承权。 他想抢在帝国皇室前，为菲尔亚德定下婚姻人选。 上一次的父子交谈，他跟菲尔亚德认真分析了帝星适龄人选。 选来选去没有几个人。 要有一定家世，有能力。 藉助苏南家的人脉，这人能在沧澜帝国拥有地位，至少能护住他和菲尔亚德两人。 心思要正。 绝对不能利用完苏南家的人脉后，做伤害菲尔亚德的事。 「我看辛格家的那个孩子不错，和你是同学，你们关系也不错。只是订婚，以后不合适可以解除婚约嘛。现在需要一个正当藉口，为你挡走来自皇子公主们的邀请。」 苏南大公感觉自己心都要操碎了，养大一个儿子太不容易了，想要养好更是不容易。 「或者你有喜欢的其他人选，说出来，我们商量商量。」 第170页 用在瑟维斯身上的局不适合菲尔亚德，但还有其他方式。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是有被做局的可能的。第一军校马上开学了，他不想把儿子关在家里。 「不然，你考虑一下密尔顿家。虽然他家人口多，关系复杂，好在家风清正。」 苏南大公为儿子「出谋划策」时，辛格夫妇也在讨论类似话题。 辛格夫人被瑟维斯的事惊到了。 「帝国皇室已经不堪到这种程度了……这么不择手段……」 她担忧地看着小儿子。 没心没肺没心眼儿。 辛格夫人嘆气。 如果今晚被做局的是小儿子，她不相信傻儿子能有破局的能力和手段。这样一想，真是愁人。 今天的宴会，只是见面，把未婚适龄的皇子公主们介绍给帝国权贵世家。 后续怎样发展，就要看各位皇子公主们的手段。 想到帝星近来的流言，她的傻儿子和苏南家的菲尔亚德、密尔顿家的丹琴，一起成为了帝国皇室最佳婚配人选。 这时候，或许就有哪个皇子公主正在谋划织局，等着傻儿子入瓮。 「斯汀顿，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妈妈给你订婚，怎么样？」 斯汀顿呆呆愣愣抬起头，看着母亲，嘴角还带着食物碎屑，不明白母亲的话题为什么突然转移到他身上，还提到了「订婚」。 没等斯汀顿回答，辛格夫人开始数起了人选。 「你和纪修、西圩感情很好，纪修已经有婚约，排除。西圩已经出发，不在帝星，如果早几天就好了。我记得你和学校的同学，叫乔立吧，你的室友，感情很好。你觉得怎么样？苏南家的菲尔亚德也不错……」 斯汀顿把求救的目光看向父亲。 辛格伯爵目不斜视。 「你妈妈的想法没有错误。这是最好最快的方法，可以摆脱帝国皇室的联姻。只是订婚，对外做做样子……」 父母想法一致，斯汀顿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第二天，纪修在温涛的陪同下去了束绿在第一军校隔壁买下的房产。 这是一栋带前后院的三层别墅，有巨大的地下室。 束绿对别墅做了大幅度改造，除了各种训练室，还有一间药理室。 别墅三楼是纪修的私人区，有卧室，会客室，客房等。 温涛选了九个人，一人负责庭院，一人负责别墅三楼的卫生清扫，两人负责训练室卫生清理，三人在药理室，还有一个厨师和管家。 管家是三十多岁的男子，戴一副银边眼镜，自我介绍叫黑泽，从头到脚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谨。 「温涛管事，纪修少爷。」 笑容，仪态，礼节，完美标准得像机器。 陪纪修参观完了别墅，温涛就离开了。 接近中午，纪修接到了斯汀顿的通讯。 听说纪修在学校隔壁买了新房子，吵着要过来看。 不到五分钟，纪修又接到菲尔亚德的通讯，知道他在学校隔壁买了新房子，也要过来看。 第089章 第□□章 一起住 站在别墅前, 斯汀顿发出惊嘆声。 「纪修，纪修，我能搬过来, 和你一起住吗？」 他对别墅内的训练室赞不绝口，「绿姨对你真好！」 「我也能搬来住吗？」 菲尔亚德在斯汀顿来之后不久到的，照例参观了别墅, 知道了斯汀顿要住在这里后, 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住进来没问题，反正有好几间客房。 「你们不是说今天要把乔立约出来玩儿？我等了一上午信息。」 斯汀顿看看菲尔亚德, 菲尔亚德看看斯汀顿。 不知想到了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开脸，神色讪讪。 什么情况？ 纪修狐疑地盯着两人看，手指压迫性地在桌面上敲了敲。 「你们吵架了？别告诉我，是和乔立闹翻了？」 乔立昨天才返回帝星, 怎么想，也应该没有和两人见面……不对，或许今天上午见了也说不定………… 「不关乔立的事。」 斯汀顿声如蚊吶。 纪修看向菲尔亚德。 菲尔亚德尴尬地抓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和乔立无关。我没有和斯汀顿吵架。」 「那是为什么？你们两个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有事。」 「哈？……」 菲尔亚德搓搓手, 脸上突兀地飞起两团红晕。 他的反应让纪修看不懂，转头看向斯汀顿。 斯汀顿顾左右而言他, 试图转移话题。 他不听转着脖子, 「纪修, 午餐是什么？我肚子饿了。早上起来一直没有吃饭……」 双手捂着肚子, 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纪修简直被两人的反应气笑了, 他露出手腕上的个人光脑, 「我给乔立打个通讯，叫他一起来吃。吃完饭, 正好下午一起出去玩儿……」 提到乔立，菲尔亚德没有异样，斯汀顿反应明显。 他双手捂住纪修的个人光脑，脸上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凑过来。 「纪修，纪修……」 这是他在纪修、西圩面前用惯的招式，每当有什么事想要瞒着，或者做了错事，就讨好卖乖。 纪修嘆了口气，笑着把他头上rua了一把，收起个人光脑。 第171页 「你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起身叫黑泽上饭。 斯汀顿两人打来通讯后，黑泽就开始吩咐准备午餐了。 黑泽显然做过功课，记住了纪修身边的朋友，包括他们的口味偏好。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对午餐赞不绝口。 吃饱喝足了，两人躺在庭院的树荫下晒太阳。 竹编的藤椅摇摇晃晃，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微风习习，让人沉沉欲睡。 菲尔亚德主动向纪修提起了午餐前的话题。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父亲对昨天的宴会反应莫名有些大，对皇子公主们的联姻，感觉有不正常的关注。」 「或许，有些事情，父亲没有告诉我。我总觉得他对皇子公主们联姻的事……」 菲尔亚德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描述父亲苏南大公。 没有想到合适的词，菲尔亚德也不纠结。 「从宴会上回去，父亲提了好几个人选，问我对联姻对象的要求。」 听到这里，斯汀顿不困了，他从藤椅上坐起来，向纪修「诉苦」。 「我爸爸妈妈也是。」 说着还打开个人光脑，向两人「出示证据」——辛格夫人用了一个晚上整理出来的适婚人选，全息影像，文字资料，非常详尽。 「即便那些皇子公主有心，后天学校都开学了，他们还能追到学校来？即使来学校哪有怎样？爸爸妈妈就是大惊小怪……」 斯汀顿「声讨」父母。 纪修看向菲尔亚德。 菲尔亚德没有斯汀顿「乐观」，但对父亲类似「催婚」的举动也不贊同。 「我现在没有想结婚，或者想订婚的人，父亲这么做就是赶鸭子上架。」 斯汀顿在旁边使劲点头，表示贊同。 纪修没有说话，把斯汀顿「出示的证据」翻看了一遍。 里面有很多熟悉的人选，比如乔立，比如菲尔亚德，比如西圩，还有一些平常和斯汀顿玩得比较好的权贵家子弟。 「苏南大公也给了你人选？」 纪修抬头看向菲尔亚德。 菲尔亚德应了一声，把个人光脑里的文件包传给他。 他跟着苏南大公，接触的东西多一些，对皇子公主们的联姻并不像斯汀顿那么乐观。 如果苏南大公态度「强硬」，他最终还是会顺从父亲。 他坚信父亲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 菲尔亚德的人选都是帝星权贵子弟，有几个，纪修只听说过名字，并没有接触过。 纪修相信苏南大公敏锐的政治触觉，苏南大公应该是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内情。 在人选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纪修笑着看两人，调侃，「反正是做给外面看的订婚，你俩凑合一下也不是不行吧？我看你们两家家长都是认可的。」 斯汀顿扭头看了一眼旁边藤椅上的菲尔亚德，假笑了一下，傲慢地转过头，对纪修举手拒绝。 「我俩气场不和。」 「说的谁愿意了似的？」 两人像小孩子斗嘴一样，满脸嫌弃地把脑袋转向另一边。 乔立是纪修叫来的。 「你也搬来这里住吧，正好和斯汀顿一起上下学，你看着他点儿，我比较放心。」 虽然都在第一军校，纪修和斯汀顿不在一个学院，在一起的时间不多。 纪修觉得「订婚」的事不急，在斯汀顿身边放一个「贴身保镖」还是有必要的。 乔立不想太「麻烦」纪修，他们是朋友，是同学，但纪修是纪修。 纪修帮他把家人安置在域星，并且给了家人庇护之所和赖以为生的工作，他已经很感激了。 在听完斯汀顿和菲尔亚德给他讲的昨夜宴会上的事，乔立改变了想法。 斯汀顿是他来帝星后交到的第一个好友。 纪修早就料到他会答应搬来。 一个下午，三人的客房就安排好了。 说出来后，斯汀顿就将父母「催婚」的事抛到脑后，和菲尔亚德凑在一起，商量起了出去玩儿的事。 皇宫总管库里奇在帝星有独立的住所。 一座不大的院子，就挨着皇宫，距离帝国皇帝居住的辰华宫不远。 院子里面布置得清幽雅致。 库里奇不喜欢被人伺候，院子里只有三个下人负责日常的清扫和他的饮食。 春日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下来，光影斑驳。 瑟维斯在廊下已经跪了五个小时，他面色苍白，嘴唇干裂。 敞开门的正堂厅内，库里奇坐在竹椅上，不紧不慢地翻着手里的纸质书，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清茶，茶香裊裊。 跪的时间太长，瑟维斯身体晃了一下。 「跪好！把背挺直！」 库里奇头也没抬，声音平淡。 「是！」 瑟维斯低着头，恭敬地跪好，挺直后背。 人人都说他是库里奇的侄子，翠莉丝将他带来帝星。 库里奇从来没有否认过，也没承认过。 瑟维斯无法辨别这个消息的真假。平常他见库里奇一面都难，根本没有机会去问这个问题。 昨夜宴会上，他被三皇子夫妇带走，浑浑噩噩。 今天早上忽然被人带到这里，库里奇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跪在廊下。 第172页 「想要都奇活命，去跪着！」 瑟维斯这一跪，跪了十几个小时。 不知道什么时候昏了过去。 醒来时身体泡在医疗舱的修復液里。 高等级的修復液让他身体内积存的暗伤一次性全部修復了。 三皇子大婚后，他想要脱出掌控的行为惹怒了翠莉丝，一年时间他没有接触过这种等级的修復液了。 翠莉丝提供的资源缩减，他想要维护都奇，生活捉襟见肘。 瑟维斯从医疗舱出来，没有看到人。 他观察了一遍室内，认不出这里的装饰，辨别不出方位。 穿上医疗舱旁边的衣服，推开门出来，就听到音乐的人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走，瑟维斯很快确定了他现在的位置。 库里奇的住处。 医疗室出来就是空旷的大厅，视线被垂下来的帘幕和几排博物架遮挡。 瑟维斯听到的声音就从博物架后面传来。 非常熟悉。 瑟维斯站在博物架后面，从缝隙里面看见了大厅中的翠莉丝和库里奇。 翠莉丝做了伪装，衣服外面穿着一件黑色连帽斗篷。 「库里奇大人……」 库里奇对翠莉丝的到访，没表现出任何情绪，比起翠莉丝带着情绪，他的声音就像是一滩死水。 「……驯养他，是让他来为我做事。你们的方法，和养一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 「废物没有价值！」 …… 两人话中的「他」，瑟维斯明白说的是谁。 库里奇显然没有要避着他。 医疗室内外没有人，他听到与否，对库里奇来说无关紧要。 翠莉丝走了。 「听见了？」 库里奇往瑟维斯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瑟维斯从博物架后面走出来。 「他们告诉过你，你原本的姓氏吗？源霖……真是一个恶臭的姓氏！」 库里奇脸上毫不掩饰对这个姓氏的厌恶。 「他们甚至都没查出来源霖家覆灭的原因，为了攀关系，兴师动众地寻找源霖家遗孤。」 库里奇看向瑟维斯的眼神满是恶意。 「当年我把你丢在极地冰原自生自灭……」 …… 「菲李特家把你找出来，真是愚蠢的做法！」 …… 「能不能挣一条路出来，看你自己！」 库里奇的厌恶，瑟维斯不明白，他第一次听到「源霖」这个姓氏。 他听懂了「一点」——库里奇把他从翠莉丝手里「要」，想换种方式「驯养」他。 一天一夜的时间，瑟维斯想了很多。 ——他能用自己换取什么？ 瑟维斯提了一个要求。 「我想见一见都奇。」 第090章 第九〇章 聿南 都奇被皇宫宴会上的护卫带走后, 关押在皇宫内的司狱。 瑟维斯拿着库里奇的手牌进来，走过长长的通道，在尽头的房间见到了都奇。 都奇低垂着脑袋, 像是被风雨彻底摧毁的树木，叶散枝垂，生机耗尽。 他的四肢都带着电子镣铐, 一是防止逃脱, 而是防止自残。 听到开门的声音，都奇慢慢地抬起头, 看见房门外的瑟维斯，眼中瞬间亮了一下，很快又熄灭了。 他垂下头，听见看守的声音。 「半小时时间，库里奇少爷不要让我们为难。」 脚步声远去, 房门被关上。 都奇低垂的视线里面出现了一双鞋子。 黑色的鞋子，鞋面上没有装饰，没有破损痕迹，是一双新鞋子。 只看这双脚, 都奇就知道靠近的人是瑟维斯。 「都奇。」 瑟维斯在他面前蹲下身，声音很轻很轻, 像是蝴蝶落在花蕊上, 温柔地敛起翅膀。 都奇低着头, 合上眼, 不想让瑟维斯看到他眼中的挫败和放弃。 他知道瑟维斯为了保护他, 这一年里的挣扎和痛苦, 能想起来的欢愉时光屈指可数。 如果他们没有来帝星……如果他在去年和族人一起死掉…… 他不适应帝星的繁华，也不懂人心的诡谲, 他无所适从，在瑟维斯身边就是累赘，除了拖累瑟维斯，毫无作用。 「都奇……」 瑟维斯半跪在他身前，伸出双臂抱住他。 都奇在心中做了决定，睁开眼抬头看着瑟维斯，挣扎着想要拜託瑟维斯的拥抱。 「你走吧，瑟维斯。」 他让自己表现得冷漠疏离，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惶恐，无所适从。 离开瑟维斯，他不知道能去哪里？ 昨天宴会上死在他手下的是帝国的贵族，或许不久判决书下来，他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 「你走吧，瑟维斯，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没有他拖累瑟维斯身边，瑟维斯那么聪明，一定能生活得更好。 瑟维斯抓住他手腕上的镣铐，阻止他想要远离的动作。 他一眼就看穿了都奇眼中的真实情绪。 都奇不擅长撒谎，全身都是破绽。 瑟维斯定定地看着他。确定了他身上没有伤，微微放下心。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都奇，你要活下来，必须活下来。」 都奇挣不脱瑟维斯的力道，抬头望进瑟维斯眼中。 第173页 淡色近乎透明的双眼清晰地印着他的影子，忽然有大颗的泪蓄满了眼眶，从眼角滚落。 都奇顿时心慌无措，想要举起手把泪水接住。 「瑟维斯……别哭……」 带着泪水的吻落在都奇唇上时，都奇整个人呆住了。 泪水冰凉，都奇却感觉这个吻滚烫。 三皇子婚礼上，瑟维斯当众宣布都奇是他的未婚夫，都奇一直都知道那是瑟维斯为了保护他的权宜之计。 他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是亲情，不是爱情。 瑟维斯双手捧着他的脸，瓷白的脸如玉莹润，眼睛里带着哀求。 「不许死。都奇，你要活着。如果你不在了，我就没有了目标……」 瑟维斯的话落在都奇心中，让他死灰枯寂的心生出希望来。 不为自己，为了瑟维斯，他也应该努力挣扎活命。 只有活着，才有以后。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纪修四人下午去了菲尔亚德提议的体验馆去玩，之后订了一家饭店去吃饭。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给家里打过电话，今晚会住在纪修这里。 家里人知道他们和纪修、乔立在一起，很放心，让他们玩得开心些。 菲尔亚德之前来过这家，一边往订好的包厢走，一边推荐。 「他家的素菜做得很不错，海鲜也可以……」 在体验馆玩得太投入，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 店内的侍者将四人带到包厢，伺候四人点菜。 纪修三人一致把权力交给了菲尔亚德。 菲尔亚德熟练地报出一串儿菜名，一听就是常来的老客。 侍者微笑着推荐店里的新品。 「行，那就来上一份。」 侍者微笑着离开，妥帖地带上了包厢的房门。 「我去趟洗手间，你们有没有人去？」 斯汀顿把外套脱在座位上，眼睛盯着三人看了一圈儿，直接点名。 「乔立，你去不去？」 乔立看他一眼，眼神略带无奈地起身，被纪修一把按在座位上。 「我陪你去吧。」 只要有人陪，是谁不重要。 斯汀顿和纪修走出包厢。 站在洗手间门口，纪修看着斯汀顿。 「你进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别动！别出声！」 斯汀顿答应着纪修，漫不经心地走进洗手间的内间。 还没看清楚就被人勐力按在了墙上，冷硬的大理石墙面撞得他的后背生疼。 他抬起头，准备张口喝骂，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腔，他混沌的脑袋像是被人按了清醒键，眼睛睁大。 嘴巴被捂住，斯汀顿发不出声音。 斯汀顿试图挣脱，在同学中属于佼佼者的身手，在这人手下就如同孩童，轻易被制住了。 这人把他扯到洗手间深处，离门口远远的。 斯汀顿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思考脱身之法。 十九年没有用过的脑子飞速运转。 门外走廊上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声，接着他听到纪修的声音。 「兰瑟教官，是有任务吗？」 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纪修看到出现在视线中的萨布利曼.兰瑟，不动声色地往身后的洗手间看了一眼，站直了靠在洗手间门口的身体。 萨布利曼穿着国安部制服，身后跟着一群属下。 在这里看到纪修，他神色中有明显的惊讶。 纪修主动解释，「我和朋友来这里吃饭。」 他伸长脖子往萨布利曼身后看，压低声音，眼睛里带着兴奋，「兰瑟教官，这次是什么任务？国安部都出动了，是抓帝国间谍吗？」 「需要我们帮忙吗？斯汀顿也在。」 对他的提议，萨布利曼的反应是在他头上敲了一拳。 「没事儿别乱打听！上学的年龄别什么事都想掺和，你看见有人从这里经过吗？」 纪修笑嘻嘻地捂着头。 「我才刚到。你们进去搜搜呗，斯汀顿在洗手间里面，要不问问他？」 「喂，斯汀顿——」 纪修提高了声音，「里面有没有可疑的人？」 国安部的下属挨个搜查了包厢，没有发现追查的人。 斯汀顿的声音过了几秒才从里面传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隔着墙壁的缘故，有些闷。 「我没看见人。兰瑟教官，你等我一会儿，我和纪修一定能帮上忙的。」 纪修看着萨布利曼，笑容讨好乖巧，「兰瑟教官带我们一起呗。人多力量大嘛，对了，乔立和菲尔亚德也在。说不定我们就能帮上忙呢。」 萨布利曼不为所动，没有找到追查的人，收队了。 临走前叮嘱纪修，「你们几个吃完饭就回家去，别在外面逗留。」 洗手间内。 斯汀顿把视线落在那人身上，耸了耸鼻子，血腥味依旧浓重，但他并没有找到受伤的部位。 斯汀顿看清了这人的全貌。 他脸色苍白，略带着灰色，似乎经受了非常人的折磨和痛苦，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利落，但一眼就能看出不合身，像是别人的。 尽管如此，但他站姿挺拔，笔直如修竹，如白杨。 「唔唔唔——」斯汀顿嘴巴被捂着，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那人看他一眼，眼神冷冽，带着警告，转身专心倾听门外走廊声的脚步声。 第174页 走廊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斯汀顿感觉到这人的身体随着脚步的远去稍稍放松了些。 「聿南元帅？」 纪修站在洗手间内间门口，视线从斯汀顿身上划过，落在聿南身上。 在扶苍星时，纪修时常跟着束绿出席亓厄高层聚会，多次见过聿南。 在走廊上看到萨布利曼，纪修就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精神能量触丝往洗手间里面一探，他心中明了。 斯汀顿在对方手里，他只能「骗」走了萨布利曼。 聿南过了片刻才认出纪修。 去年牧知岁特意去扶苍星将纪修带走的事在沧澜帝国周围传得沸沸扬扬，虽然他们知道时已经是事后。 聿南特意找了纪修的全息影像。 星网上没有纪修最近的全息影像，他是通过在沧澜帝国帝星的人脉弄到的。 聿南松开了捂着斯汀顿嘴巴的手，改抓他的后衣领。 他分给纪修的注意力和警惕更多。 他不了解纪修，但他了解牧知岁。 「人人都说聿南元帅死在了星河，没想到还能看到活的真人。」 纪修姿态放松。 「打个商量，你放了我的朋友，我当今晚没见过你。如何？」 斯汀顿嘴巴获得了自由，立马向纪修告状。 「纪修，这个人是坏蛋。我刚才还帮他骗走了兰瑟教官呢，他现在这样对我？」 纪修微笑看着聿南。 「聿南元帅考虑得如何？大家和和气气，都不吃亏。聿南元帅需要星币，或者交通工具，我也可以提供贊助。」 「聿南元帅早做决定，时间拖长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正所谓，夜长梦多。」 聿南打量纪修，眼神中流露出赞赏。 「我如何信你？」 纪修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信与不信，那就要靠聿南元帅自己判断了。如果没伤害到我想要庇护的，我这个人向来很好说话的。」 「当然，聿南元帅也可以试一试，我能不能在你把斯汀顿弄死之前把他救下……」 语气平和，神色间不见狰狞。 仿佛是一件平淡不过的小事，而不是关乎斯汀顿的生死。 聿南为何来了帝星？来帝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会被国安部追捕？…… 纪修对这些不关注，也不在意。 但斯汀顿不能在他面前出事。 如果不能善了，那就是能力搏。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从纪修身体溢出，在他肩膀上，一颗银灰色狼头正在凝实。 第091章 第九一章 黑曼巴王蛇 对面的小朋友没什么耐心。 肺腑的伤让聿南轻咳了两声, 喉咙里有熟悉的铁锈味。 强弩之末的他，大概率不会是对手。 既然如此，不如大方一点儿。 聿南松开斯汀顿的后衣领, 把他往纪修身边推了一把。 斯汀顿踉跄几步，被纪修一把拽到身后。 聿南的举动让纪修凝聚的战意缓和了很多。 他看着聿南，「你想要什么？」 聿南靠在墙壁上支撑身体的重量, 体内的伤势比他预估的要重, 失血过多让他精神不能集中。 他舔了舔干涸裂开的嘴唇，「把我从这里安全带出去。在这之前, 我需要食物饮水，如果能有治疗药品更好。」 纪修收敛了身上的敌意，「我们的东西你敢用？不怕在里面做手脚？」 聿南打量他，「我想这点儿辨别力，我还是有的。我放了你的朋友, 现在开始履行你的诺言吧。」 纪修自忖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当着斯汀顿的面，还是应该维持一下人设。 纪修掏出小盒子。 这个小盒子还是昨天参加宴会前，温涛给他的。 从里面取出了两管针剂, 又从口袋里掏了一管营养剂，放在地上, 滚给了聿南。 聿南对他的小盒子多看了两眼, 缓慢地蹲下身, 捡起地上的两管针剂和营养剂。 一管精神能量缓和剂, 一管肉.体修復剂。 对症, 又实用。 聿南坐在洗手间的地上, 给自己注射了精神能量缓和剂和肉.体修復剂，一点一点吃着手里的营养剂。 营养剂没什么味道, 寡淡难吃，但在补充身体消耗所需能量方面确实值得称道，尤其它体积小，易携带。 聿南吃得很慢。 斯汀顿站在纪修身后，看看聿南，又转头向身后的洗手间外间看。 这么久没有人来洗手间，他心里很疑惑，但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似乎不明智。 一定是纪修做了什么。 斯汀顿对纪修的能力有盲目的自信。 后背有些痒，还有些疼，应该是被聿南按住撞到墙壁上弄得。 斯汀顿小幅度悄悄扭了两下。 纪修往他身上看了一眼。 斯汀顿立刻在脸上挤出灿烂的笑容，看起来没心没肺没心眼儿。 聿南终于吃完了营养剂，慢腾腾地站起来，看着纪修，「还有没有？分我两管。」 纪修很大方，把身上剩下的三管直接丢了过去。 聿南伸手接住，放进口袋，看着纪修得寸进尺，「我对你的小盒子挺感兴趣的。」 纪修思考了眨眼时间，把盒子也丢给他。 聿南打开盒子，粗略地扫了一眼。除了纪修最先给他的精神能量缓和剂和肉.体修復剂，盒子里的东西五花八门，品种花样繁多。 第175页 他在其中看到了精神能量抑制剂、肌肉松弛剂、醒酒片……共同点是体积小，易携带。 「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纪修问。 聿南满意地收起盒子，纪修给他的针剂应该是上等货，已经开始生效，他能感受到精神能量缓和后的清凉和肉.体正在修復的酥痒。 「你们准备怎么带我安全离开这里？」 纪修对着身后伸手，「乔立。」 一样东西从洗手间外间丢进来，精准地落在纪修手里。 斯汀顿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们下午在体验馆刚买的。体验过了那里的角色扮演后，他和菲尔亚德对能易容捏脸的道具非常感兴趣，买了很多。还是纪修付的款。 这种道具启动后，能易容捏脸，当然只是人眼中的，并不能通过仪器检测，主打情趣体验。 纪修解释了用途，把一盒子道具展示给聿南看，「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款式。」 盒中的道具大致分为髮饰、耳饰、颈圈和领夹。 精緻小巧。 帝星出了这种好东西！ 聿南一把抓走五六件。 斯汀顿憋不住，鼓着眼睛，「你这人真是贪得无厌！」 「承蒙夸奖。」聿南没受到任何伤害。 聿南按照说明开始摆弄道具。 斯汀顿皱了一下鼻子，凑在纪修耳边小声儿说话，「乔立在外面吗？他什么时候到的？」 「骗」走兰瑟教官后，纪修就联络了乔立和菲尔亚德。 他不知道乔立和菲尔亚德是如何商量的，乔立来了这里，菲尔亚德继续留在包厢。 国安部的搜查过后，饭店的人一时半会可能想不起来去洗手间，时间长了可不保证。 斯汀顿在对方手中，纪修不想冒任何风险。 乔立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纪修才放心和聿南周旋。 聿南很快捏好了自己的脸。 纪修看得皱眉。 聿南捏的是他的脸。 聿南对纪修伸出手，「我们把衣服换一下。」 看着聿南的脸，纪修没说话，斯汀顿炸毛了。 「你为什么用纪修的脸？你捏得一点儿也不好看，丑死了！」 纪修安抚住斯汀顿，看着聿南，「为什么？」 「好用。」聿南没有废话。 确实好用。 如果他顶着这张脸，穿了纪修的衣服出去，没有人会怀疑不对。 斯汀顿拉着纪修的胳膊，「纪修，我们不要管他了。我们离开这里，把兰瑟教官叫来！」 聿南看也不看斯汀顿，丝毫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儿，有恃无恐地看着纪修。 两人间的交锋持续了三分钟，以纪修的妥协告终。 纪修开始脱身上的外套。 斯汀顿不满，「纪修——」 纪修安抚他，「你去外间把乔立叫进来。」 斯汀顿不明白，还是听话地去了外间叫人。 斯汀顿走出内间，没有看到乔立，只看到一个穿着蓝灰色工作服的人，惊讶之下想要退回内间。 「斯汀顿，是我。」 是乔立的声音。 斯汀顿看着他的脸，注意到他脖子上隐藏在衣领下的项圈，吐了一口气，「乔立？」 「嗯，是我。」 斯汀顿把内间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乔立能听到内间的声音，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乔立觉得纪修的妥协莫名其妙，却深信纪修有这样做的理由。 「你听纪修的话。」 乔立走进内间，聿南已经换上了纪修的衣服，如果和纪修不熟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让乔立跟着你一起下去，在飞艇里，或者其他地方等我们。另一个选择，你在这里解了斯汀顿身上的毒，你自己走。」 聿南，原沧澜帝国第一舰队八大要塞指挥官，铎彦上将的接班人，精神体是a级黑曼巴王蛇，剧毒。 从纪修话中提取的信息，让乔立身体一下子绷紧了，看向聿南的目光带着十二分的警惕。 聿南笑了笑，「你们不用如此紧张，安全出去了。毒，我自然会解的。」 纪修两人明白他这是选择了第一项，乔立关了脖颈上的易容颈圈，脱下了套在身上的蓝灰色工作服。 这身衣服是他在饭店的杂物间找到的，急匆匆地穿上，里面还是他原来的衣服。 当着聿南的面，纪修和乔立交换了几句暗语。 「聿南元帅，请吧。」 两人走出内间，看到站在门口的斯汀顿。 斯汀顿应该是听到了纪修的话，上下打量聿南，想不出他什么时候下的毒。 刚开始时吗？ 斯汀顿总觉得不是。 洗手间的两扇门，一扇门关着，一扇门半掩，门口放着一块「停用检修」的牌子。 十分简单的伪装，却很实用。 聿南忍不住要竖起拇指称赞。 乔立和聿南离开，纪修让斯汀顿回包厢找菲尔亚德。 「纪修，你呢？」 「你先去找菲尔亚德，去和乔立会合。我做一下善后，马上就到。」 关键时刻，斯汀顿不啰嗦，立刻去包厢找菲尔亚德。 纪修收拾了乔立刚才脱下的工作服，又在洗手间检查了一遍。 聿南把他的痕迹收拾得很干净，除了隔间里面仍旧昏迷着的人，纪修找不到聿南来过的痕迹。 第176页 「纪修」已经从洗手间走出去，他不合适再顶着纪修的脸出现在走廊。 他站在洗手间的窗户前，十楼的风在窗户打开的瞬间吹了进来，不冷有些凉。 能量光甲包裹住他的双腿，纪修从十楼的窗户跳了出去，还不忘转身把窗户关上。 飞艇停在五十米外的停降场，纪修后发先到。 蓝灰色的工作服被他丢在夜色笼罩下的垃圾桶，启动垃圾桶的分解程序。一分钟后，工作服就会被分解成基本的原材料。 在等待的时间，纪修换上了放在飞艇上的备用衣服，别人的衣服他穿起来总感觉不舒服。 飞艇内部舒适宽阔。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提着打包的食盒晚了十分钟才到。 「聿南元帅想去哪里？」 纪修开口问。 对纪修在他们前面回了飞艇，聿南很好奇，却没有问。 「第十七区。」 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帝星第十七区，号称帝星的罪恶之都，那里是帝星土地最贫瘠的地方，鱼龙混杂，滋养了帝星上的许多罪恶产业，是罪犯最喜欢的藏匿地。 纪修设定了自动驾驶，从第十一区到第十七区，需要一个多小时。 聿南顶着「纪修」的脸，不见外地拿了一个食盒，开始进餐。 从下午玩到现在，纪修四人也饿了。 菲尔亚德推荐的这家饭店，味道确实不错。 四人吃着饭，俨然忘记了身边「聿南」这个威胁。 回包厢后，斯汀顿让菲尔亚德看了他的后背。 黑紫色的纹路盘踞在他背上，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黑曼巴蛇。 第092章 第九二章 追捕 按照聿南的指示, 飞艇降落在第十七区。 闭目假寐的聿南睁开眼，如同一只懒洋洋的勐兽舒展了一下身体。 他的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 停降场旁边就是一个巨大的跳蚤广场，不远处不知道在举办什么活动, 人群熙攘。 巨大的声浪即使经过了舷窗的过滤，依旧清晰可闻。 纪修看向聿南，「聿南元帅还需要我们送一程吗？」 言下之意, 如果在此分别, 聿南需要先解除斯汀顿身上的毒素。 聿南不打算和他们交恶，爽快地把斯汀顿薅到身边。 精神能量在掌心涌动, 抽取斯汀顿体内毒素花费了不到两分钟。 斯汀顿撩起衣服，后背上盘踞的黑紫色纹路不见了，精神能量运转略有滞涩，但痛痒消失了。 细细问过斯汀顿，纪修才放聿南走下飞艇。 不远处的庆典突然烟花爆燃, 缤纷璀璨的亮光将漆黑的夜空映得如同白昼。 所有人忍不住仰头张望。 聿南就在这时跳下飞艇，身影很快隐没在人群中。 纪修盯着聿南隐没在人群中的方位，「乔立，你带斯汀顿和菲尔亚德回去, 去绿姨的庄园，找温涛执事给斯汀顿仔细检查一遍。」 说完, 他拉开飞艇舱门, 准备跳下去。 纪修被斯汀顿抓住了。 「纪修, 你去哪里？你不跟我们回去吗？」 纪修对他笑了笑, 「我还有事, 你先和乔立回去。」 斯汀顿灰绿色的眼眸在他身上打量, 猜测，「你是不是要去抓聿南？」想到这个可能, 斯汀顿的眼睛亮起来，抓住纪修的胳膊，「带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一定能帮上忙。」 乔立神色带着踌躇，看着纪修，「你不会真像斯汀顿说的要去抓聿南吧？」 菲尔亚德挤过来，抓住他的另一只胳膊，脸上带着和斯汀顿同样的兴奋，「带上我！」 纪修看着三位同伴，心中瞬间转了千百个念头，最后无奈地嘆气，笑了笑。 「行了，带你们一起，先松开我。」 见他答应，斯汀顿和菲尔亚德放开他，两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纪修，你有什么计划？需要我们做什么？」 多了三个人，纪修把原来的计划在心中迅速调整。 他之所以忍到现在，只是顾虑斯汀顿。 他不清楚聿南a级精神体黑曼巴王蛇的毒性，也不清楚控制范围，对聿南的了解也只是泛泛。 即使知道聿南受伤，实力大打折扣，他也不想用斯汀顿去赌。 斯汀顿体内毒性大部分被清除。 聿南有没有在斯汀顿身上留后手？这需要专业人士，或者检测设备。 纪修之所以让乔立带着斯汀顿离开也是考虑到这种情况。 精神体都有操纵距离，即便聿南在斯汀顿身上留了后手，只要拉开足够距离，就能保证斯汀顿的安全。 纪修暑假期间新学会的精神能量操纵排上了用场。 他和斯汀顿的精神体匹配度超过60％，等级相同，只要斯汀顿不反抗，以他现在的精神能量操控能力，可以在斯汀顿的精神体表面布设一层防护网。 斯汀顿感觉身上披了盔甲，身体扭了两下，有些别扭不习惯，却没有说什么。 乔立是不贊成斯汀顿留下来的，但斯汀顿大概率不会听他的话，纪修也为此做了防护，也就没有说话。 菲尔亚德对纪修的精神能量操控能力嘆为观止，「纪修，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我？」 「你愿意学，等回去了我教你。」 第177页 处理完斯汀顿的事，纪修拨通了一个通讯。 「兰瑟教官，你们到了吗？」 纪修不渝好友被聿南劫持威胁，却没想着只靠自己追捕聿南。 聿南声名在外，能从国安部的追捕下逃脱，不是泛泛之辈。 萨布利曼沉稳的嗓音从通讯中传来。 「两分钟后，到达第十七区。」 从饭店离开后不久，萨布利曼就收到了纪修的信息，向他解释了事情原因始末。 萨布利曼惊讶他竟然被教导过的两个孩子瞒过了，也为两人的随机应变感到「为人师者」的骄傲。 两分钟后，萨布利曼带着便衣手下抵达第十七区，并没有来和纪修四人会合。 纪修在通讯中给出第一个坐标点。 两分钟后给出第二个坐标点。 …… 斯汀顿坐在飞艇里，屁股上像是长了钉子，扭来扭去。 他以为纪修要带着他们去追捕聿南，结果，就这—— 在飞艇里给兰瑟教官发坐标位置。 这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样！ 乔立和他的心情截然不同，不用亲自去追捕聿南，代表着极高的安全系数，在不能确保斯汀顿安全的情况下，这是最优情况。 「纪修，纪修……」 斯汀顿很不满。 「我们去旁边的跳蚤广场转转，没准儿能淘到什么宝贝。」 他笑着哄斯汀顿，给乔立和菲尔亚德抛了个眼色。 他只想给聿南的逃亡增加阻力，至于能不能抓到聿南，他没有执念。 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出气。 纪修家国信念淡薄，对沧澜帝国没有太深感情。 在遇到牧知岁前，他曾经和斯汀顿约定毕业了去军队混几年，退役后就去当星际海盗，不是玩笑，也不是敷衍，是当时的真实想法。 斯汀顿被三人哄着下了飞艇，进了跳蚤广场，很快被五花八门的商品吸引了目光，把追捕聿南的事抛诸脑后。 另一边，萨布利曼根据纪修提供的位置坐标发现了聿南的踪迹。 第十七区街巷复杂，如果不是在这里居住也很多年，常常会走进死胡同。 一条暗巷。 躲过国安部的堵截，聿南靠在潮湿污黑的墙上，他还顶着「纪修的脸」。 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国安部像是开了挂，拥有了往日不曾拥有的灵敏嗅觉，几次都精准地踩在他的撤退路线上。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看着狼狈扶墙的接应手下们，是他们泄露了他的行踪？ 但在这里的人都是他确认过忠诚的下属。 如果不是手下泄露了行踪，那就只有一个答案——是他泄露的。 「元帅，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几次交锋，国安部装备精良，这些人几乎人人带伤。 他们之前也怀疑有人泄露了行踪，为此还分了队。 但国安部像是在他们身上安了监控，精准地追着聿南元帅在的队伍。 聿南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们隐约又听到国安部围聚过来的声音。 「元帅——」 聿南脱下了身上纪修的衣服，一寸一寸摩挲，很快发现了端倪。 他从衣服的纤维里面抽出来几根银灰色的精神能量触丝，细如髮，藏在衣服纤维里面，在昏暗的光线下，被赋予了隐身效果。 找到了原因，聿南恼怒的同时不禁惊嘆纪修对精神能量超强的操纵力。 如果他没料错，国安部之所以像狗一样能追着他们，就是这些精神能量触丝暴露他的位置。 是他「轻敌」了！ 「逼着」纪修换衣服时，他闻到了衣服上精神能量的味道。 在衣服上留下精神能量的味道，是司空见惯的。能完美收束精神能量的人，本就屈指可数，所以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他想「扮演」纪修，身上带着纪修精神能量的味道，多正常的事，更有说服力。 纪修保持着一分钟通报一次坐标位置。 斯汀顿在一处地摊上看中了一件精巧的饰品，地摊老闆狮子大开口，要价五万。 「小主子，你看看这精巧的做工，还有上面镶嵌的宝石……要不是看着小主子面善，我们有缘，别人一定是八万星币，都不带讲价儿的……」 地摊老闆舌灿莲花。 跳蚤广场这里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干净的小少爷？别说跳蚤市场，整个第十七区都少见。 整齐，干净，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肥羊」。 斯汀顿转头看乔立和菲尔亚德，他性格单纯，不是傻。虽然他喜欢这件饰品，觉得精巧有趣，地摊老闆讲的故事精彩生动，但这种要价一定是虚的。 「二百！」 纪修对他比了两根手指，他忙着确定聿南的位置坐标。 就在刚才，他感应到了三个不同的位置坐标，那就感觉就像是聿南裂开了。 纪修的讲价让地摊老闆瞬间心沉了，脸上却堆着笑容，继续「忽悠」好骗的斯汀顿。 「宝石是人工合成的，假的，材料顶多一百星币。给你两百，是看在你故事讲得精彩。」 纪修插了一句，努力感应精神能量的方位，试图搞懂聿南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聿南不可能裂开，剩下的可能，只能是衣服。 第178页 被发现了？ 时间才过去半小时，挺敏锐的嘛。 纪修把自己推断的情况告知萨布利曼。 萨布利曼表示知晓，纪修提供的信息已经足够，接下来交给国安部。 「小子，你给我站住！」 怒喝声从人群中传来。 纪修收了通讯器，身体敏捷地往旁边躲避。 一条人影从人群中蹿出，被纪修躲过后，眼看就要撞到蹲在摊位前的斯汀顿身上。 纪修反应迅速，扯着斯汀顿衣服往旁边一拽。 斯汀顿被他拽得半空中飞起，顺势抓住纪修的胳膊，稳稳地落在地上。 电光火石间，纪修已经看清楚蹿出来的人影，那是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孩子，头髮嘈乱，衣衫褴褛，手里紧紧攥着一包东西，应该是食物。 被人追赶，仍然不想放弃。 纪修的第一反应是拉开斯汀顿，乔立的反应则不同，他接住了这个孩子。 第093章 第九三章 局 接住一个孩子, 即便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对乔立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力。 被乔立接住的孩子没有向乔立道谢，而是抓紧时间把手里的食物往嘴里塞。 「小崽子, 看你往哪里跑？」 伴随着怒喝，一个粗壮魁梧的大汉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伸手就要把乔立身前的孩子拎起来。 那孩子面带恐惧地往乔立身后缩, 仍旧不忘把食物往嘴里塞, 脸颊撑得鼓鼓的。 纪修看看大汉，又看看缩在乔立身后的孩子, 一抹意义不明的流光从他眼眸中闪过。 既然选择了出手，乔立自然是不会让大汉抓到孩子，小巧腾挪间轻易避开了大汉。 大汉抓不到孩子，神色变得恼怒起来，直接对着乔立出手。 「拜林, 住手！」 一声清叱响起，被喊做拜林的大汉不忿地停手，转身看向人群中声音传出的方向。 衣衫华贵，容颜俊雅, 年轻男子站在人群中，和跳蚤广场的氛围格格不入。 年轻男子走过来, 拜林低眉顺眼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殿下。」 八皇子沐归林。 真巧！ 纪修的笑容看起来真诚又亲切。 他身边的斯汀顿不自觉地搓了一下手臂, 哪里来的寒流？这么冷！ 沧澜帝国八皇子沐归林, 昨夜刚见过, 却不是纪修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沐归林这个名字常常被沧澜人拿来和牧知岁比较。 牧知岁是帝国皇帝膝下最有才能的皇子, 可惜他生母是赫伽人，三皇子牧见寒最受宠, 却并没有让沧澜人信服卓越才能。 八皇子沐归林，才能或许比牧知岁稍逊一筹，但和其他的皇子公主一比……全靠兄弟姐妹们衬托。 八皇子沐归林，26岁，成年后离开帝星，去亚尔卡星域赴任做了总督。 他没有牧知岁「碎星之战」那样的耀眼战绩，亚尔卡星域在沧澜帝国腹地，不与他国接壤，很少有大规模星际战争。 亚尔卡星域在他的管理下，海晏河清。 八皇子沐归林俊雅温和，是皇室相亲局中炙手可热的人选。 帝国很多有适龄子女的权贵都把视线落在他身上，只差自荐枕席。 可惜，辛格伯爵夫妇没看上这人，苏南大公也没看上。 纪修想，他或许知道原因。 八皇子沐归林尊贵优秀，沧澜人人称道。 大概是气场不和，纪修看到这人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很「假」，第二眼「欲.望太深」。 沐归林看到了纪修，立刻露出温煦笑容，和他打招唿。 「是你们啊。」 真诚地看着乔立，「我的手下莽撞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衣服弄脏了，洗干净了就好。」 他三言两语解释了手下追逐孩子的事儿，把自己主僕从过错方摘出来，展示了大度的胸怀。 他衣服上明晃晃的污渍证实了他的话，跳蚤广场的人虽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争执，甚至搏斗，对他话中的真实度内心表示了认同。 沐归林表现得温和大方，乔立松开了那个孩子。 那孩子像只猴子钻进人群，很快不见了。 对于那孩子跑了，没有对乔立道谢，斯汀顿很愤怒。 乔立拉住他，示意他有外人「沐归林」在场。 斯汀顿不注重礼节，但在外人面前，还是会不自觉维护，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教育。 沐归林向他们解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离开帝星太久，很多地方都变了。正好有时间，出来四处逛逛。」 大半夜逛到了第十七区的跳蚤广场？ 心中质疑不戳破，纪修也编了一个听起来就敷衍的理由。 趁着开学前，相约出来「夜游」。 沐归林顺势邀请四人结伴儿，纪修没说答应，也没拒绝。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游荡？你们四个准备夜不归宿吗？」 威严凌厉的女子声音传来。 纪修四人转头，眼露欣喜。 斯汀顿一个飞扑过去，像只无尾熊挂在洁西雅身上，「二姐，二姐——你什么时候回帝星的？」 「洁西雅姐姐。」 洁西雅穿着便服，红色长髮梳了一个低马尾，捲曲的发尾垂在后背，如同一道火焰瀑布。 她身量高挑，自带迫人气场。 第179页 「乔立你也跟着他们胡闹！」 洁西雅认知中，乔立是最稳重的。 「不管乔立的事，只是一个晚上啦，我们很快就回去了。我和爸爸妈妈说了，今天晚上住在纪修那里……」 斯汀顿抱着姐姐的胳膊撒娇。 洁西雅向来溺爱幼弟，开口规训，也是担心幼弟安危。但有纪修和乔立在，这点儿担心也是可免的。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嗔了他一眼，洁西雅推开斯汀顿，看向沐归林，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标准礼。 「八殿下。」 「辛格小姐。」 沐归林微笑着还礼，温文尔雅。 「幼弟顽劣，让殿下见笑了。」 洁西雅前行一步，站位正好讲纪修四人挡在身后。 「如有僭越之处，还请殿下洪量海涵，改日登门致歉。」 闻言知意，沐归林知道今晚的谋算大概率落空了，神色间依旧温文尔雅。 「辛格小姐自谦了，令弟率真直爽，我与纪修几人一见如故，嫌隙僭越何来？……」 他礼数周全，风度翩翩。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洁西雅耐下性子用语言周旋。 斯汀顿不习惯这种文绉绉的交谈，在洁西雅后面小声儿嘀嘀咕咕。 纪修四人把话语主导权交给洁西雅，像局外人一样。 沐归林走了，洁西雅才有时间细细询问。 「你们几个来这里做什么？不要用夜游当藉口。」 「我们跟兰瑟教官来的。」 纪修不打算隐瞒，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始末说了。 洁西雅一把拉过斯汀顿，手指按住他的手腕，精神能量在他体内探查了一番，没有察觉异样，才放下心。 「等回去绿姨的庄园，再让温涛执事给斯汀顿检查一遍。」为了安洁西雅的心，纪修把后续计划说出来。 「洁西雅姐姐什么时候回的帝星？来第十七区是有要事要办吗？」 「三天前就回来了。来第十七区要办的事是机密，不能告诉你们。好了，这里没什么好逗留的，你们回去吧。兰瑟处长那里，我去和他说。」 在洁西雅的注目下，四人被「撵」上飞艇，离开第十七区。 束绿庄园。 …… 「等一下……是纪修的通讯……」 雪白的手臂伸出来，按下语音通讯。 「绿姨，……」 通讯里，纪修把事情始末简单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我有点儿不放心斯汀顿，回到庄园后，能让温涛执事给斯汀顿检查一遍吗？」 「好。」 束绿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声音里裹着笑意。 「你们什么时候到？」 「大约一个多小时吧。」 「你们到了，直接去医疗室吧。我让温涛在那里等你们。」 回到庄园后，纪修四人直接去了医疗室，温涛果然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温涛给斯汀顿做了检查，没有发现异常。 □□无损伤，精神能量运转流畅。 一切看起来都完美。 温涛一如既往地温柔，绅士。 纪修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温涛身上好几次，或许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离开医疗室前，温涛神色平静地提起。 「这种程度的伤痛病症，可以找符伽，他完全能够解决。」 符伽，温涛给纪修选的，别墅的治疗师。 纪修琢磨着温涛的这句话是不是嫌弃他们半夜打扰了他休息？客客气气地道谢，离开医疗室。 庄园里有许多客房，纪修四人留宿完全不是问题。 想了三分钟，纪修四人还是回了别墅。 黑泽的亲切果然和温涛不一样，黑泽给人的感觉真诚多了。 第二天四人睡到日上三竿。 除纪修外，三人把各自的住宿行李带来，斯汀顿和菲尔亚德带来了新消息。 聿南没有抓到。 国安部在第十七区翻了一整夜，聿南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洁西雅是追踪着亓厄教皇朱绯的踪迹回来帝星的。 洁西雅语焉不详，斯汀顿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信息。 亓厄内乱后，沧澜帝国第十五舰队，第十六、十七舰队，兵峰直指翎羽星域，战乱中，教皇朱绯被反叛军掳走。 在帝国军夹击之下，亓厄军防线溃散，聿南在前线失踪。 洁西雅顺着朱绯这条线一直追查，意外回到了帝星。 「亓厄教皇，还有亓厄元帅聿南，……感觉现在帝星乱极了，怎么什么人都来帝星？」 斯汀顿咕哝。 现有信息太少，推断不出更多信息。 亓厄教皇朱绯和聿南来帝星，会有什么后续？ 纪修两眼一抹黑。 就连信息收集能手的菲尔亚德也没能提供更多情报。 「左右和我们车上关系的概率不大，不用过多关注。明天就开学了，你们准备好了？」 回到阔别已久的学校生活，给刚过假期的学生们一种重逢的新奇兴奋。 就连枯燥的理论课，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开学后的第一堂实战课。 纪修看着避开所有人找来的瑟维斯。 「纪修，帮帮我。」 第180页 第094章 第九四章 唯死 「纪修, 帮帮我。」 瑟维斯言辞恳切。 这一次的实战课是个人战，背景是星内战争。 纪修驭使分配给自己的虚拟军队化整为零，潜伏在对方的必经路线上。 瑟维斯就是这时候找来的, 独自一人，没有做任何伪装。 第一句话，直入主题。 纪修把心神从实战上抽回来一部分,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皇宫夜宴后, 瑟维斯和都奇被带走，事后他们没有去打听。 开学在教室见到瑟维斯, 瑟维斯一切如常。 纪修以为事情像之前一样过去了，瑟维斯来找他实出意外。 「嗯？怎么回事儿？我能帮你什么？」 瑟维斯身处帝国权力漩涡，纪修自忖没有能力把他从里面拉出来。 「是都奇。」 思来想去这几天，瑟维斯能想到的、有能力帮他的只有纪修。 瑟维斯脸颊瓷白，眉目依旧精緻如画, 只是眼神空洞，像是情绪都被掏干净了。 「都奇的审判在三天后，苏尼特公府会在法庭上出具谅解书，都奇应该不会被判死。」 这是好消息。 瑟维斯脸上眼底却找到丝毫笑意。 能有这样的结果, 应该是私下交易协商的结果。 瑟维斯肯定要妥协、付出，或许放弃某种东西。 既然已经有了结果, 纪修不知道能帮瑟维斯什么。 瑟维斯继续道：「法庭判决后, 都奇名义上应该会被投进监狱服役改造, 真正的去处应该是别处。纪修, 我想求你的事, 不是改判。」 「法庭宣判后, 都奇会被带离法庭转移。我想求你拦截转移队伍，都奇……」 瑟维斯闭了一下眼。 「如果能救, 请你安排他离开帝星，去哪里都好，不用告诉我。」 「如果不能……」 …… 「我用我的忠诚作为交换！」 瑟维斯说的事情太「大」，纪修一个人拿不定主意。 这件事，如果他答应了，干活的也会是束绿在帝星的人手。 抽空儿给牧知岁打通讯，没有打通。 放学后，纪修去了束绿庄园。 「你心里怎么想的？」 束绿新得了一古方，正按照上面记载的臼花瓣做胭脂，听纪修把事情详说了一遍，反问了一句。 纪修把干净的花瓣往石臼里填送。 「瑟维斯这个人，心思多，敏感，很聪明，并不是反覆无常的人。我对他的话是相信的。」 「如果我们能帮他这一次，就相当于多了一条信息渠道。瑟维斯身处帝星权力漩涡，打探到的消息不是一般暗手能得到的。」 纪修是倾向于帮忙的，唯一忧虑的是怎么帮。 都奇显然是被当做了牵制瑟维斯的绳索，身边必定安排了高手，转移路线也会经过周密的计算。 要解救都奇，还不能让火烧到自己身上。 不然得不偿失。 束绿把石杵递给他，让他接着臼花瓣，取过帕子擦手。 殷红的花汁在帕子上留下朵朵红梅。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你来我这里，是求个心安？」 束绿轻笑，「行了，这件事我来做，你不要插手了，正常上课别露了踪迹。」 纪修眨了眨眼，想要问束绿计划，想了想，熄了这个念头。 牧知岁通讯过来时，纪修正泡在药浴池里。 全身肌肤泛红，纪修眼睛晶亮，招唿他，「岁岁——」 清朗的嗓音，牧知岁听出浅浅的撒娇味道。 「在做药浴？」 姬野给他的资料里面，有关于药浴部分，牧知岁仔细看过，甚至能一字一句背下来。 「感觉怎么样？」 听见他询问，纪修捏了捏泛红的肩膀，嗓音不復清朗，黏黏煳煳，「有点儿疼，岁岁。」 「嗯——」 牧知岁紧张地凑近来看，「配药出了问题？是不是比例不对？……」 纪修在他的全息影像脸颊上亲了一口，像只偷了腥儿的猫儿，眼睛笑眯眯地弯了起来。 还不忘甜言蜜语地输出，「最喜欢岁岁。」 牧知岁愣住，耳根处肉眼可见地红了。 他端正了身体，看向纪修全息影像的眼眸荡漾着水波涟漪。 「你打来通讯时，事情忙没接到。」 纪修把瑟维斯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对于他的决定，牧知岁没有否定，反而完善了他思考的几处盲点。 说完了正事，纪修开始不安分。 他虚抱着牧知岁的全息影像，身体贴上来，「岁岁，要亲亲。」 「别胡闹！」 牧知岁神色肃正地拒绝。 「你正在泡药浴，要肃正凝神。」 「身体疼……」 纪修黏黏煳煳地撒娇。 牧知岁心软，「等你泡完药浴……」 话音未落，就看到通讯那端的纪修像是打了鸡血，一下子精神抖擞。 「我们说好了。」 牧知岁感觉被套路了。 纪修笑嘻嘻。 「其实没有很疼啦。只是要泡两个小时，有点儿无聊。岁岁，你忙不忙？」 他在药浴池里面扑腾两下。 疼，确实很疼，但没有必要让牧知岁担心。 第181页 虽然疼，但效果明显。纪修能感觉到精神能量被凝实，强度在缓慢提升。 牧知岁很忙。 通讯是抽空儿打的。 清剿域星残余家族实力，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 泽维尔推门进来，牧知岁示意他悄声。 看到纪修的全息影像，泽维尔就知道原因，蹑手蹑脚把要批示的文件放在牧知岁的办公桌上，离开时轻轻带上了门。 纪修没占用牧知岁太长时间。 他知道牧知岁和「无所事事」的他不一样，从泽维尔和红连口中听到，牧知岁有说不清的公务。 瑟维斯的事，纪修没有告诉斯汀顿他们，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都奇审判开庭那日正好是周日。 皇子公主们除了八皇子沐归林，陆陆续续定下了联姻对象。 第十七区见面后，沐归林像是偃旗息鼓了，这一周都没有再遇到。 斯汀顿躺在一块巨石上发呆。 春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像一个调皮的精灵，在清风中亲吻着他的脸颊。 这个周末他们相约徒手攀岩。 纪修和乔立上下两个来回了，每次回来都听见他清浅的唉声嘆气。 乔立推了推他，纪修就粗暴多了，一脚把他从巨石上踹下去。 「你在这儿悲春伤秋呢？出来玩儿不是你提议的吗？」 落在碎石滩地面前，斯汀顿一个灵巧的翻身，扶着巨石站住了，他不满地抬头看纪修，大声嚷嚷。 「纪修你有没有同情心？看不到我不开心吗？为什么不哄我？」 纪修「嗤」了一声。 「你是三岁小孩儿吗，还要人哄？」 斯汀顿爬上巨石，蹭到乔立身边，「告状」，「乔立，你看纪修……」 菲尔亚德周五放学回家了，不知道被什么事绊住了，一直没有回来。 乔立安抚斯汀顿。 「纪修说得也没错，你心里藏着什么事？出来玩儿兴致还不高。」 斯汀顿嗫喏了半晌，不知如何开口。不是他不想说，只是他只听到只言片语，后面都是他脑补。 「你家里的事？」 看他的神情，纪修知道猜对了。 「洁西雅姐姐？……大哥……？」 纪修迟疑。 他想像不出迪诺.辛格能有什么事可以让斯汀顿担心？ 他见迪诺的次数不多，迪诺在他心中坚毅强大，属于高山仰止的存在。 「二姐说，有人看到聿南出现在津华星。」斯汀顿整理了一下语言。 纪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聿南出现在津华星和迪诺大哥没有太大……」 心中有个荒缪的猜测，「聿南出现在津华星什么地方？」 「大哥的住所……」 斯汀顿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纪修哂然。 这两个人怎么联繫到一起的？ 「我听二姐话中意思，聿南和大哥应该是军校时的同学。」 想想聿南和迪诺的年龄，这个解释应该是可信的。 聿南作为亓厄叛军首领，出现在津华星迪诺住处，这种消息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成为政敌攻诘的理由。 斯汀顿的烦恼正是源于此。 「这种事轮不到你来烦恼，你这完全是杞人忧天。」 纪修开解斯汀顿，「无论是洁西雅姐姐，还是迪诺大哥，这种消息传出来，自然有他们的应对方法，你在这里烦恼，也帮不上什么忙。」 「还是说，你不相信洁西雅姐姐和迪诺大哥的能力？」 「我想这个消息应该是你偷听到的，或许你根本没听全。实在担心的话，不如直接去问洁西雅姐姐和迪诺大哥。」 纪修的分析合情合理。 消息，确实是斯汀顿偷听到的，在属下向洁西雅汇报时，他听了一耳朵，怕被发现，他匆忙离开了。 斯汀顿打通讯去确认，洁西雅的通讯没有打通，斯汀顿的心却平静下来。 「二姐总是很忙，我过一会儿再打。」 从头到尾，斯汀顿没有升起丝毫念头去向大哥迪诺确认。 长兄如父。 三人回来时，飞艇从第三区上空经过，被拦截了下来。 「这片区域戒严，你们可以等待，或者绕开。」 拦截他们的是帝星的交通警，态度很公事公办。 纪修看了看时间，大致知道这个时间这片区域戒严的原因。 临时收监都奇的狱所，审理苏尼特大公长子案件的法庭就在戒严区域。 只是时间稍有出入，提前了。 第095章 第九五章 营救 瑟维斯早早就到了法庭。 库里奇派了两个人跟着他, 三皇子府三皇子夫妇都没来，只来府上一个管事。 他着装颜色厚重，努力挺直基本, 但看起来还是像被压弯了，整个人透出淡淡的颓废。 瑟维斯低眉顺目地站在法庭入口处高高的台阶上，目光落在虚处。 苏尼特公府的人到来后, 看到瑟维斯, 想要挤着笑容凑过来，忽然想到什么, 轻咳了两声，目不斜视地从瑟维斯身边走过去，进了法庭。 押送都奇的囚车掐着点儿，在开庭前半小时降落在法庭入口处的停降场。 没有选择空中运输的飞艇星船，也是防备偷袭。 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先下了车, 清理出安全区域后，都奇才在警卫的押送下下了车。 第182页 都奇脸上看不出喜怒，没有惊慌，也不是恐惧, 有种心死如灰的平静。 法庭入口围聚了一大群人，有看热闹的, 也有媒体记者。 随着都奇走进, 人群汹涌着向法庭入口挤来。 媒体的询问声中突然有其他声音高喊起来。 「反对私人法庭！」 …… 「要求公开审理！」 …… 「法庭审判必须公开透明！」 …… 「反对贵族霸凌平民！」 …… 「苏尼特家滚出帝星！」 …… 大量人潮从隐藏的各个角落突然冒了出来, 汹涌地向着法庭入口涌来, 瞬间淹没了押送的法警和都奇。 群情激奋, 人潮汹涌, 千钧一髮之际，一名法警向着天空鸣枪示警, 抓着手里的都奇跃上了半空，避开了地面上汹涌的人潮。 几乎是踩着底下人的肩膀头颈，这名法警穿过人群，把都奇推进了法庭入口处。 没有都奇作为「人质」掣肘，法庭入口处的嘈乱很快被平定了。 一如往例，这次的抗议活动最终以抓了几个「头目」结案。 都奇的审判进行得很顺利，苏尼特家当庭出事谅解书，都奇最终被判处二十年监禁。 事情进行得太顺利，顺利地让人觉得不真实。 直到—— 宣判书读完，都奇当庭斩断带着精神能量抑制环的手腕，选择精神体自爆。 爆炸前一秒，他回头往公众席上看了一眼。 瑟维斯就坐在那里。 「都奇！」 瑟维斯牙呲目裂。 爆炸的白光瀰漫着冰雪的寒冽，夹杂着淡淡的地藓汁的青腥，是专属于都奇的精神体的味道。 「都奇！」 瑟维斯从座位上越出，向着爆炸处飞扑，想要抓住……哪怕一点儿…… 「小主子——」 他身边的两人追上阻拦。 从来未听闻精神体自爆后能够存活的例子。 瑟维斯的身体被精神体自爆的能量波冲击，重重地抛飞在公众席，巨大的冲击力撞倒了座椅。 都奇精神体自爆的余波持续了一分钟，身体在巨大的能量中摧毁，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瑟维斯眼角洇出鲜血，他挣扎着从碎裂的座椅中起身，边走边吐血，脚步踉跄走到坑洞边。 「都奇……」 他萎坐在坑边，挂着血泪的脸上突然凝出笑容。 好好活…… 他分明看懂了都奇转过身来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明明说好了，做了约定。 都奇为什么要变卦……？ 好好活…… 活什么？ 纪修听完了温涛口中的实施经过，扭头看了眼昏迷中的都奇，讪讪，「当着瑟维斯的面，让都奇精神体自爆？」 这计划，非人哉。 纪修不敢想像瑟维斯受到的冲击有多大，只要把都奇替换成牧知岁，纪修动一下念头，都觉得受不了。 「这样收尾最干净。」 做事也最省力，只要在人群骚乱时，替换掉都奇和一名法警，之后的事…… 替换都奇的是谁？不是谁都甘愿替别人去死的。 纪修没有问，温涛主动说了。 「一个行将就木的人，用死亡可以换取家人的生存机会。」 纪修用下巴指了指昏迷的都奇，「怎么处理？绿姨有什么指示吗？」 「我只负责把人带来，剩下的事，夫人让你来安排。」 「人先放这里，等我想想。」 在纪修原本的想像中，都奇被「救」出来后，可以安排他离开帝星，去域星，或者去阿利的商队，都可以安排。 瑟维斯不想「知道」都奇的消息，不告诉他就行。 但现在—— 纪修舔了舔后槽牙，发愁。 瑟维斯受到的刺激太大，如果他不声不响地把都奇带走了…… 周一在学校没见到瑟维斯，问过导师，才知道瑟维斯请假了，假期一周。 真麻烦！ 纪修腹诽，想着有什么方式能不着痕迹地给他传递信息。 很快机会就来了。 瑟维斯被库里奇「丢」出来了，丢在大街上。 「这就失去了斗志，不如去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库里奇的话言犹在耳。 往日这样的言辞羞辱总会让他心中不忿，如今听在耳中，竟然也生不起波澜。 瑟维斯躺在大街上的水泥路上，经过的路人忍不住驻足，对他指指点点。 帝星的治安说不上路不拾遗，但在皇宫脚下的第一区，敢作奸犯科者少，偷到劫掠者少。 居民自恃身份，更多是居高临下端着架子的言语羞辱。 顾虑瑟维斯的身份，这些人只敢远远地站着，小声儿对瑟维斯评头论足。 虽然帝星权贵们暗下鄙夷瑟维斯在偏远星长大，但他所代表的身份地位，足以让很多人忽略这些。 尤其在他「死」了未婚夫后。 很多人都想「乘虚而入」，但他们连库里奇的门都进不了。 现在，是不是机会来了？ 人群中，有人摩拳擦掌。 这两天，瑟维斯活得浑浑噩噩，有种不知天不知地的混沌失重感。 骤然失去目标后，他不知道做什么，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第183页 他所坚持的，所维护的，已经归于虚无，他为什么还要存在？ 身下的水泥路面坚硬冰凉，嘈杂的人声听在耳中，和虫鸣无异，都是背景音。 瑟维斯像只孱弱的，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眯起眼仰望天空。 天空湛蓝，澄澈如洗。 阳光和煦，春风微拂，是个好天气…… 瑟维斯感觉身体恢復些力气，低头拍了拍能看到衣服上沾染的泥土灰尘。 回望了一会儿库里奇大门口，离开了。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悄悄跟上去，有人在发信息。 不多时，瑟维斯离开库里奇家的消息就传遍帝星。很多有「想法」的人动了起来，包括纪修。 受到黑泽传递的消息时，纪修正在上课。 不知道是不是厌烦他，温涛把黑泽提起来，推到纪修面前，告诉他，在帝星的一切行动计划都可以交待黑泽。 黑泽有能力，就要多使用。 温涛这样说了，纪修把瑟维斯的事交给了黑泽。 瑟维斯的事，纪修没有和好友们说。 学校今天的授课结束后，找了个藉口先走了。 黑泽做事体贴，纪修回到别墅，黑泽把他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纪修简单伪装后，没有开惯用的飞艇，独自一人悄悄离开别墅。 时隔一周，纪修再次来了第十七区。 他左耳上戴了一枚捏脸扮演耳钉，收敛精神能量，衣服上喷洒了香水，虽然经不起仪器检测，但短暂地变成另外的人还是可以的。 按照黑泽提供的坐标，纪修没走弯路，直接找到了瑟维斯。 在地下格斗场。 玩得挺野！ 纪修吐槽一句，站在格斗场的兽笼外，像真正的赌徒一样下注，吶喊。 情绪激动时，控制力度勐烈的摇晃兽笼的铁网。 花衬衫，骚包耳钉，浓郁的劣质香水味。 打了十一场，发泄完精力，鼻青脸肿的瑟维斯见到纪修时，连一个眼神儿都懒得施捨。 仗着库里奇的姓氏身份，在他打完十一场想要离开时，地下格斗场的负责人挽留了几句，并不刚强硬地留他。 激烈的格斗，生死之间，瑟维斯想了很多。 都奇离开那种剧烈的感情像是被磨平了，他开始接受这个事实。 都奇不在，他还有事情没做完…… 那些给予他们伤害，让他孑然一身的幕后兇手，他总该送他们一程，通往地狱。 他知道身后有人跟着，特意走了偏僻小巷。 有些人不安分，他可以先收点儿利息。 昏黄的灯光下，纪修靠在墙上吊儿郎当的模样像极了第十七区随处可见的地痞混混。 巷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霉味，混合了纪修身上的劣质香水味，有将人熏晕的趋势。 纪修暗暗记下这次伪装的「不明智」，下次一定要选味道淡一点儿的香水。 瑟维斯没想到在巷子里看到纪修，但这种巷子里有两个纪修这样的人，也是合情合理。 今天的精力发泄已经足够，他现在想回去了。 瑟维斯不认为「纪修」会对他造成威胁，走过这条巷子，外面就是第十七区的主干道，有停靠待租的飞艇，有象徵意义的巡警。 瑟维斯经过身边时，纪修皱起了眉。 摒除混杂的味道，瑟维斯身上有种很淡，淡到不容易察觉的，不属于瑟维斯的味道。 是什么味道？纪修记得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按照原计划。 纪修应该把身边的污水桶踢到瑟维斯身上，制造矛盾。 在两人近身的时候，把事先准备好的视频卡塞到瑟维斯身上，告诉他都奇的信息。 要不要按原计划进行？ 纪修脑中瞬间转了几十个备用计划。 spirt！ 纪修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名词。 spirt，是一种专作用于精神体的药，不是毒药，胜似毒药。 这种药物，主要成分采自虫族的茧丝，添加了藿蔓草等十几种药草，有催.情之效。 但spirt的用途不在催.情，而在于和中药者交.合后的控制。这种效果类似于虫族虫母对下位者的控制。 spirt，成药困难，即使精确控制了成分占比，成药率＜0.01‰。 起效慢，从中药到催.情药发，需要三到五个小时。 要求高，交.合者精神体必须要要强于中药者，才能完成控制，否则会得不偿失，被对方反制。 纪修是在束绿那里见到spirt的，在皇宫夜宴前，温涛向他解释了spirt的药效，分析了优劣。 spirt没有解药，沾染在精神体上，如跗骨之虫，几乎无解。 即便能够反制，也难免噁心。 纪修在瑟维斯身上闻到了spirt的味道，说明有人已经对瑟维斯出手，或许此时正潜伏在某处等待时机。 纪修一脚踢翻身边的污水桶，思考着将瑟维斯安全隐匿带离此处的方法。 他原本的计划中，只求一个轨迹相交的错身，没有这么多事儿？ 「喂，小子，想打架！老子可不怕你！」 瑟维斯看着被花衬衫一脚踢到墙壁上的污水桶，听见他口中咋咋唿唿地喝喊，生怕巷子外面的人听不见。 纪修向他冲来的同时，除掉了捏脸的伪装，「来，喊几声让外面的人听见。」 第184页 瑟维斯的大脑飞速旋转也没理清纪修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来，换衣服。」 纪修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小声快速地传递信息，「你被人下了药，spirt，或许你没说过这么名字。不要紧，过会儿你自己去查。你离开巷子后去庆贝街83号，那里的储物柜里，我放了一套光甲。原本是给我准备的。」 「从第十七区离开后，你去这里。」 纪修说了一个位置坐标。 在纪修的「催促」下，两人交换了衣服。 和纪修比，瑟维斯身形娇小，衣服小了两三个号。 纪修把一枚捏脸扮演领夹按在他衣领上，「自己捏脸。」 说话间隙不忘了大声唿喊，让巷子外面的人听见，间或制造出物体撞击声。 纪修推了他一把，大声喊着，「小子你等着我叫兄弟来，一定把你打出屎来！」 瑟维斯心领神会，「来日道谢。」 他尽力学着「纪修」神态举止，脚步踉跄地跑出了巷子，快速钻进了另一条巷道。 spirt。 瑟维斯确实不知道也没听说过纪修口中的这种药物。 但纪修不会无故「作弄」他，这一点他是确定的。 纪修心中有光明。 他敢把都奇的事拜託纪修，全帝星再找不到第二个人。 第096章 第九六章 端倪 瑟维斯在第十七区庆贝街83号的储物柜拿到了光甲。 这是一套可以隐身、躲过仪器检测的光甲。 纪修给他的坐标位置, 他在星网上查了查，那是第十三区的，人烟稀少, 脱掉不合身的衣服，放进附近的垃圾桶按下分解按钮。瑟维斯穿上光甲后隐身在光线昏暗的街角。 在星网上搜索「spirt」，出来了一大堆介绍。 看完了spirt的介绍和功效, 瑟维斯心中阵阵后怕, 不知道纪修有没有安全从那条巷子离开。 他有心去帮忙，发觉身体已经开始发热, 力量正缓慢抽离身体。 从发热开始到失去身体操控权，眼前产生幻象，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镇定下来，控制住开始轻微颤抖的手在光甲上输入纪修给他的坐标。 纪修既然让他去那里，那里一定有应对spirt的方法。 瑟维斯当机立断地走掉。 纪修很欣赏这种不拖泥带水的干脆。 想了想, 他把身上小了两号的上衣脱下来，丢进污水桶。 下次应该多准备一套衣服，尤其是长裤。 纪修重新捏了一张脸，平凡普通到丢到人堆里就不会被认住的相貌。 算计着时间, 瑟维斯走了大约三分钟，估摸着等在巷子外的人开始生疑, 不耐烦, 变换一种声线。 纪修慢斯条理地整理着衬衫袖口, 把扣子解开, 袖子往上撸了撸。 一会儿, 说不定要打群架。 「小主子, 小主子——你怎么了？你受伤了？你听我一句劝，回去在主人面前服个软儿, 别折腾自个儿了，行不行？」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纪修在心里数秒，没想着变了声线后的声音能哄住巷子外面的人，但能多一秒是一秒，不为别的，给瑟维斯多点儿时间跑路。 十、十一、十二、十三…… 巷子的一边是第十七区的主干道，即使在夜里，也有路灯照明，灯火明亮。 暗处等待的人或许不会一拥而上，但被识破伪装的机率较大，被跟踪的机率也大。 巷子另一边是蛛网一样昏暗阴湿的巷道。 瑟维斯刚才走的就是这一边。 便于隐匿。 纪修权衡利弊，大摇大摆从主干道巷口走出，站在路边招手叫了一艘飞艇，坐了上去。 他「落落大方」的举动把跟踪的人都整不会了。 纪修没有着急离开第十七区，说实话他想看看给瑟维斯用spirt是谁。 给瑟维斯用这种药，这人一定很自信在精神体强度上胜过瑟维斯。 但距纪修所知，瑟维斯的精神体是a级，并且不是孱弱的a级，在强度上胜过瑟维斯的全帝星应该找不出几人。 去了附近的商场，纪修用不记名的卡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舒服的行头，换下的衣服直接丢进垃圾桶分解。 这么长时间，没有人上来动手，让纪修有些不适应。 幕后者，别怂啊，找不到瑟维斯，可以来找他「出出气」。 纪修倚在商场拐角处的墙上，看黑泽发过来的信息。 瑟维斯穿上光甲已经往坐标位置出发，黑泽派了人远远地跟着，没有发现「尾巴」。 跟在纪修后面的「尾巴」有点多，不下十几条。黑泽建议他尽快把「尾巴」甩掉。 虽然纪修战斗力很强，但对方一拥而上，双拳难敌四脚，如果使用精神体就等同于暴露了。 …… 被派来充当「尾巴」的都是马前卒，想要找到他们身后的主子，不能是他们眼中的「蝉」，要变成「黄雀」，敌明我暗。 切—— 纪修不满。 说来道去，还是要甩掉身后的「尾巴」。 黑泽给他提供了两个坐标点，都是鱼龙混杂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追丢个人，或者拜託跟踪最容易不过。 纪修不和身后的尾巴兜圈子，七扭八拐进了黑泽提供的第一个坐标点。 第185页 第十七区的一个酒吧。 巨大的声浪冲击着屋顶，灯红酒绿的舞池中，男男女女狂热地扭动着身体。 人们的汗液，香水，混合着每个人身上的精神体味道……纪修很久没有闻到这么复杂的味道了。 纪修一头扎进舞池…… 半个小时后，他看到了穿着他进入时相同衣服的「纪修」离开酒吧，身后跟了十几条「尾巴」。 掸了掸衣领，纪修在心中称赞了一句。 黑泽做事真是妥帖。 「纪修」带着身后的尾巴在第十七区来来回回犁了七八遍，幕后者发现不对，想要把人捉住，发现「纪修」不见了。 如同泥牛入海，踪迹全无。 前前后后浪费了八九个小时，不但煮熟的鸭子飞了，连偷鸭子的人也没抓住。 巴三跪在地上，向帘子里面的人汇报，不敢说错一字一句。 巨大的压力让他额头脸颊开始渗汗，他不敢伸手去擦，只能让汗水流下来，滴在衣服上。 「消失了啊……」 帘子后面人影绰绰，声音漫不经心，听不出喜怒。 巴三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你们这么多人，连只离了群的雀鸟都看不住，还让人飞了。去领罚吧。」 「是。」 巴三全身颤抖，却不敢求饶，对着帘子磕了头，摔倒几次才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退出去。 「人人都说殿下温良，没想到对手下这么严苛！」 巴三完全退出房间，帘子后面才响起一道娇媚的女声。她扭动身体从帘子后面走出来，体态玲珑窈窕，一颦一笑，风情无限。 「真是可惜，让库里奇家的小少爷逃掉了，不知道会便宜谁——」 坎丽半娇半嗔惋惜，并没有引动另外一人的情绪波动，心中暗道可惜。 命脉被人掐在手里，她不敢过于放肆。 「殿下接下来怎么做？需要展开搜捕吗？事过留痕，我们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对方有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助瑟维斯离开第十七区，可见不是易于之辈。不要打草惊蛇，暴露自己。」 「是。」她低眉顺目。 事发突然。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和沖天火光，整个房间都在摇晃。 还有惊惶的人声。 「殿下！」 坎丽努力稳住身体，转身看向帘子后面的人。 那人比坎丽沉稳许多，从容起身，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他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只有走动间扬起的斗篷缝隙下可以窥见里面华贵的衣着。 「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坎丽适应了房间的摇晃，房门外空阔幽深的走廊不见人影，只有在不断崩塌的天花板和落石。 还有放在走廊上正对房门口的扩音器，爆炸声，嘈杂人声……正从里面传来。 扩音器尾部一块小小的屏幕，在走廊投射出全息投影模拟的火光。 假的？ 坎丽瞬间反应过来，准备发信号。 「虫族的味道……虫母？……」 空气中传出一个带着惊疑的声音。 坎丽的手臂被扭住，脖颈被一只冰冷有力的大手扼住。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 喉骨在被碾碎，坎丽有一次体会到死亡的味道。 窒息的，黑暗的，腥甜又冰冷。 转移，转移…… 祂有点捨不得这具身体，这次转移后不知在谁的身体内復生。 纪修在女人心脏位置只套出一团茧丝。 红中带着星星点点绿色的血液沾在被光甲包裹的手上，让他一只手掌现了形。 他穿着隐身光甲，跟踪巴三回到了瑟维斯发泄过的地下格斗场，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果然，能够在瑟维斯身上动手脚的，只有这里。 经过细细探查，他锁定了这条半隐秘的通道。 不知道通道尽头的房门后面有什么，他在走廊上安装了□□，想要把对方引出来。 没想到第一个出来的坎丽让他「功亏于溃」。 虫母！ 这里竟然有虫母！ 纪修丢下坎丽的尸体，抢进门后的房间。 帘子后面人影晃动，他追了过去，只看到兜帽下的一个侧脸。 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走进一扇门里，房门在纪修的视野中迅速关闭。 纪修冲过去，破坏了那扇门，看到门后面损毁塌陷的通道。 想要把通道打通，不是朝夕之事。 对方逃掉了！ 黑色兜帽下的脸很陌生，不过那人身上的精神体味道，纪修不会认错。 八皇子牧归林！ 瑟维斯降落在一片密林里。 纪修给他的坐标就是这里。 spirt的药效已经催发，意识开始出现短暂的恍惚，如果不是光甲，他已经抬不起手，走不动路。 地面上是厚积的落叶，还有穿透落叶层顽强生长的草。 瑟维斯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里有一座围着木栅栏的小屋，明亮温暖的橘色灯光在窗口处跳动。 莫名感觉到屋子里有什么，是他渴求的。 瑟维斯下意识往那边走去。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瑟维斯见到了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 第186页 「都奇——」 全身虚软，高热，瑟维斯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 「瑟维斯？」 林间阳光从窗口洒进来，落在褐色的木地板上，落在床头。 瑟维斯被阳光晃了眼，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 意识清醒的下一刻，他感觉到全身酸痛，骨头像是被碾过，缝隙里都透着酸软。 淡色眼眸睁开，看见雪白手臂上的斑驳青紫，无数荒唐绮丽淫靡的画面涌进脑海。 他勐地起身，扯动身体痛处，让他咬着牙软到在被褥间。 露出的上半身，如同手臂，青紫斑驳。 视线落在门口，像磁石一样被吸引住了。 这个房间并不大，一目了然。 门口另一侧有一口古老的灶台，此时蒸汽裊裊。 沐浴在门口照射进来的阳光里，熟悉的少年挽着衣袖，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拿着长勺在锅里搅动。 是幻觉吗？ 瑟维斯在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血丝从牙印处渗出来。 很痛。 他呆怔地看向门口，沐着光的少年并没有消失。 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瑟维斯向着人影扑去，眼中有泪，脸上有笑。 「都奇——」 …… 「痛痛痛痛——」 …… 「瑟维斯你怎么了？……唔……那个……可以过一会儿……嗯……再亲我……我不会离开的……」 第097章 第九七章 丧钟长鸣 又是一年毕业季。 第一军校各学院举行了各自的毕业典礼, 纪修拿到了优秀毕业生的证书，还有帝国授予的军衔。 惯例，第一军校的优秀毕业生授上尉衔, 普通毕业生授中尉衔。 从礼堂出来，纪修一眼就看到学院中那棵遮天蔽日的扶青树。 正值盛夏，扶青树枝繁叶茂, 落下大片浓荫。 很多毕业生在扶青树下依依惜别。 「纪修——」 菲尔亚德从后面追上来, 和他并行。 时间褪去了他身上的毛糙，沉淀下来的是柔静。 「纪修, 晚上的宴会你去不去？」 临近毕业，学员之间的宴会不断，每天都有。 纪修挑着关系好的去了几次，后来就不去了。 菲尔亚德会这样问，是因为今天宴会的组织者是他们的班长木都。 木都和他们的关系不错, 班长的面子还是要给一给。 「不去。」纪修干脆拒绝后，给了菲尔亚德理由，「全班已经聚会过了，今天是私人宴。」 「你不去, 我也不去了。宴会参加多了，也没意思。」 菲尔亚德和纪修说着话, 抬头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的苏南大公。 今日毕业典礼, 很多在帝星的学生家长都来了。 苏南大公头上添了白髮, 虽然精神不错, 但体态尽显老迈, 今年开始手里多了一副拐杖。 菲尔亚德快步走到他身边, 父子两人低声说话。 说这几句，菲尔亚德纪修扬手挥了挥。 纪修走过去, 和苏南大公见礼。 和菲尔亚德交情日深，苏南大公在纪修印象中渐渐变成了一个和蔼老头儿。 老头儿爱护短，尤其宝贝菲尔亚德，连带着他们这些菲尔亚德朋友，也承情许多。 今日老头儿红光满面，看谁眼里都带着和蔼笑意。 三人在一处说着话，瑟维斯从旁边走过，看到他们，颔首微笑，并没有走过来攀谈。 这两年，瑟维斯和他们的关系维持得不冷不淡。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瑟维斯在库里奇的教导下地位水涨船高。 听说，库里奇已经定了他毕业后的去处，并不是皇宫管理，而是要从政。 机甲学院毕业典礼结束，斯汀顿和乔立过来指挥学院这边儿。 「纪修，纪修——」 隔着老远，斯汀顿就开始招唿。 时光在斯汀顿身上似乎没留下痕迹，除了个子长高了一点儿，依旧纯净明亮如少年。 有他衬托，走在他身边的乔立格外沉稳。 越过两人，纪修看到了洁西雅，还有她身边温和静雅的男人。 男人是洁西雅的丈夫穆恩.西泽亚，来自域星。 一年前来帝星度假时，穆恩.西泽亚对洁西雅一见钟情，之后展开了疯狂追求，更是在休假结束后把工作关系调到帝星。 两人三个月前刚举行了婚礼，今日作为斯汀顿的家长来到第一军校。 「洁西雅姐姐。」 纪修几人在洁西雅面前永远都是乖孩子。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跟着家人回家，乔立说和人有约。 纪修一个人回了别墅。 束绿在两个月前跟着商队离开了帝星，带着温涛一起，大约半年后才能回来。 不过，黑泽在帝星已经能独挡一面，束绿还给他留下了阿利。 两年前在第十七区发现虫母，纪修回来就和束绿说了，连带八皇子牧归林的事。 当然也和牧知岁说了，牧知岁当时没有表示，两天后，红连给纪修发过来一份名单。 黑泽看过后告诉纪修，名单上的人遍布帝星各行各业，有赫赫有名的，也有籍籍无名的。 牧知岁让纪修把名单拿给束绿，束绿看过后又丢给了纪修。 「这件事你自己做，你身边有黑泽，有符伽，你要懂得使用。」 第187页 两年的时间，足够纪修做很多事。 有束绿和牧知岁扶着他，根本出不了大错。 束绿说。 纪修你要快点儿长大，你不能一直缩在牧知岁的保护圈里。爱人不是这样子的，时间长了，牧知岁会累。他是人，不是圣人。 一直缩着，会把自己养成废物。 八皇子牧归林的事，纪修只告诉了束绿牧知岁两边的人，还有黑泽、符伽。 没有对斯汀顿、乔立，还有菲尔亚德说。 这种事，他没有证据，八皇子牧归林在外面的风评一向好。这两年在帝星风头很盛，做了许多实事，极得盛宠，已经形成和三皇子牧见寒分庭抗礼之势。 至于瑟维斯，纪修选择性地说了一半儿，只说了spirt，没有提到虫母。 spirt事件后，都奇离开了帝星。 当时没能立时收尾，很多证据都被销毁了。 也是迫不得以，当时在第十七区的力量不足以摧毁牧归林所有的地下格斗场。即使摧毁了，也很可能找不到证据，毕竟牧归林生性谨慎。 毕业典礼后，纪修还要在帝星待一个星期，为帝星的事做一个收尾。 他这次离开帝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的。 西圩大概两三天后回来帝星，离开帝星前，纪修还想见见这位挚友。 泡完药浴后，纪修穿着浴袍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看这几天的帝星时事。 外面声音响起，纪修没当回事儿。 声音响了超过三分钟，纪修凝神细听，扬声唿喊黑泽。 这是丧钟！ 并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丧钟送逝。 纪修上一次听到丧钟，是一年前密尔顿大公去世，丧钟响了整整一天。 这次，帝星上有谁过世了？ 纪修起身，浴袍下摆垂落，银灰色的颜色赋予他厚重沉稳。 黑泽出现在楼梯口，给了纪修准确的信息反馈。 听到黑泽口中消息，纪修半天没有回应。 帝国皇帝薨逝了？ 帝国皇帝年迈，身体每况愈下，大限之期将至。 这都是纪修知道，但死在今天，总觉得日子太巧了， 今天是沧澜帝国境内所有高等学府的毕业日。 黑泽提醒，「纪修少爷准备一下，我们该去宫里了。」 纪修作为牧知岁的伴侣，身在帝星，帝国皇帝的死讯已经鸣响丧钟，相当于昭告帝国。 纪修一定要去皇宫弔唁，代表牧知岁。 纪修不担心皇宫弔唁的事，也不憷帝国皇帝后帝星的权利拉扯。他现在想的只有牧知岁。 虽然牧知岁嘴上不说，和帝国皇帝之间感情淡漠，但帝国皇帝毕竟是他的生父。牧知岁不是冷漠的人。 帝国皇帝的死讯，如何跟牧知岁说，才能把牧知岁的伤痛降到最低？ 纪修捏着通讯器，通讯器几乎要被捏变形了，还没想到合适的说辞。 「纪修少爷，帝国皇帝的死讯由你告诉亲王殿下，应该比从帝国公告中得知合适。」 纪修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手中的通讯器。 通讯器很快被接通了，牧知岁的全息影像出现在纪修视野中。 他脸上带着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沐浴，长发没有束起，自然披散在后背，衬得他肌肤雪白，面色红润。 「不是刚打过通讯吗？这一会儿有想我了吗？」 纪修毕业后去域星，是早就决定好的事，两人都很期盼。 看着这样的牧知岁，纪修忽然失了声。 他该如何张开口，告诉牧知岁这样的噩耗？ 「不差这半个月，我在域星等你。」 牧知岁笑吟吟地凑过来，全息影像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声音缱绻地安抚。 「等会儿我躺下了，你给我读书听。」 「岁岁……」 全息影像的手指在纪修眉心按了两下，「怎么衣服愁眉不展的样子？谁惹你烦心了？你让黑泽去打他……」 「岁岁……」 牧知岁渐渐察觉纪修神色中的不对，他收敛了笑容，端正地坐起身。 「发生什么事了？纪修？」 纪修在心中给自己鼓气，才有力量把完整简单的一句话说出口。 「我刚才听到了丧钟长鸣，帝国皇帝陛下薨逝了。」 「啊？」 牧知岁喉咙里面溢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脑袋呆滞地左右转了两下，像是没听清。 「岁岁……」 纪修看向牧知岁的眼中全都是担心。 「我好像是在梦中……梦见了纪修和我通讯……」 牧知岁自言自语起身，喃喃低语走到床边，姿势标准地在床上躺好，闭上了眼睛。 「岁岁……」 纪修声音很轻，不想惊扰牧知岁，但这样拒绝相信的牧知岁更让他担心。 全息影像中出现了红连的身影。 红连把通讯器带出牧知岁的卧室。 「红连，岁岁怎么样了？」 红连是从黑泽通讯中知道帝国皇帝的死讯的，通讯中，黑泽向他说了纪修和牧知岁的通话，让他赶到牧知岁这里。 经过路上的梳理，红连情绪稳定。 「纪修大人不用担心，殿下会没事的，给殿下情绪释放的时间和空间，我和泽维尔会看着殿下的。」 「帝星的一切事务，请纪修大人代殿下处理。」 第188页 纪修承诺，「帝星的事，不用岁岁操心，我会全部处理好。」不厌其烦地叮嘱，「红连，你一定要看着岁岁。」 「请纪修大人放心。」 一耽搁，纪修到皇宫的时间算是晚的了。 帝国皇帝起居的辰华宫内外，挤满了皇亲国戚和帝国权臣，除了帝国皇后，所有妃嫔被安排在辰华宫后殿，压抑的哭声似是夜莺的哀泣，随着夜风传来。 纪修进来辰华宫后，直接去了主殿，没有见到帝国皇帝的尸身，听说已经被收敛了。 在辰华宫主殿外殿，他见到了三皇子牧见寒夫妇、八皇子牧归林等其余皇子公主们，还有库里奇和垂眉顺目的瑟维斯。 臣工在殿外争辩着帝国皇帝的葬礼举办步骤节仪，外殿倒是一片祥和。 但众人之间明显分成了三派。 第098章 第九八章 丧唁 帝国皇后高坐在主位, 神情晦暗。 华丽冠服繁复，如同一张伪面，帝国皇后展示在人前的永远是雍容端庄, 温和大气。 无人窥见她的内心，也无人愿意窥探她的内心，如同华贵无匹的装饰, 她从来不需要有思想, 有情感。 大殿门口，光华骤然亮了一下。 帝国皇后抬头, 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披着夜色的凉意从外面走进来。 光影交叠，第一眼只看到一个模煳轮廓。 眨了下眼，来人已经走进了殿内。 剑眉锋锐，在男子身上略显秾艷昳丽的容颜，在他周身自带的气场下丝毫不显柔软, 反而有种生人勿近的高冷疏离。 纪修大步走进来，只用一眼就将外面内的情况收于眼底。 穿过外殿的皇子公主们，纪修走到高位前，向帝国皇后见礼。 帝国皇后靠坐在座位上, 听到纪修的行礼，过了片刻才回过神, 目光在纪修身上停留稍许, 才开口让纪修在殿中随便坐, 声音带着明显的倦怠。 纪修不着痕迹地多看了一眼帝国皇后, 看着殿内明显分庭抗礼的牧见寒和牧归林, 选了一个两边不靠的座位坐下来, 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来得晚，不知道早来的人都达成了什么协议, 帝国皇帝的遗体这么快就被收敛了，若说其中没有利益交换，他是不信的。 库里奇像一根柱子站在殿内，瑟维斯更像是一个小透明。 纪修不说话。 牧见寒和牧归林没有纪修这份沉稳和耐性。 纪修代表的牧知岁可以不急，不争，他们两人却不甘愿。 作为皇子公主中的最年长者，牧见寒咳嗽一声，试图引起纪修注意。 纪修轻轻抬了抬眼皮，没有主动搭话。 牧见寒只好主动开口，「父皇暴毙，大家心中同样悲恸。此时正值盛夏，遗体不易保存，易尽快安葬。我和八皇帝等诸位兄弟姐妹商议过，决定将父皇在七日后安葬。」 「皇后殿下也表示了贊同。」 看纪修没有提出意见，牧见寒继续。 「七皇弟远在域星，短时间肯定赶不回帝星，纪修你可以全权代表七皇弟。……边境不稳，域星那边和虫族战争有升级趋势……」 牧见寒舔舔嘴唇。 「我们商议的结论，七皇弟不用特意赶来帝星参加父皇殡礼，在域星遥祭即可。」 纪修突然笑了，目光在牧见寒和牧归林脸上缓慢扫过。 「你们商议好了？皇后殿下也同意了？现在是在告知我？还是在寻求我的意见？」 牧见寒和牧归林相视一眼，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纪修身上有了和牧知岁同等的气场，那种压迫感常常让人心惊。 偏偏今天的事绕不过牧知岁，也就代表绕不过纪修。 「我不同意！」 纪修声音平淡，却让人不能忽视。 「皇帝陛下是殿下皇父，是生父。焉有父亲殡礼，子女不到之礼？诸位得出这种商议结论，是要陷殿下于不孝不义境地？成为星际间笑柄？」 「不要说什么盛夏，皇帝陛下遗体不义保存。如果皇室没有钱，我可以个人贊助一副永久冰棺！」 「其他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殿下未到帝星前，皇帝陛下遗体不允许下葬！」 「不要告诉我，在我来这里前，皇帝陛下的遗体已经被处理了。」 纪修脸上凝出笑容，「你们可以试着碰触我和殿下的底线，那就做好要承受的准备。」 「三皇兄在，皇后殿下也在，你只是七弟的伴侣，让你代表七弟参与殡礼，对你已经是极尽礼遇。哪有你嚣张的份儿？」 纪修还没说话，突然有人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斥责。 十三皇子。 纪修往这人身上看了一眼，转头看向牧见寒和牧归林。 「这是你们两个的拥趸？」 两人齐齐摇头，虽然看纪修被人指着骂很爽，但这种蠢货只会拉低他们的档次。 他们向来是把纪修和牧知岁放在同等位置对待的，不说束绿麾下的商队，那是能撬动帝国经济的庞然大物。 只说纪修在帝星的个人人脉网，帝星人人都知道纪修和辛格家和苏南家的小少爷交情莫逆，和密尔顿家也有联繫。有牧知岁和束绿支持，这两年更是训练出一支卫队，人数不多，却装备精良，每人都能以一当百。 第189页 这只是纪修明面上，他们能看到的。 他们这样的位置，隐藏在暗下的只会更多。 「纪修你什么意思？」 纪修的举动让十三皇子气急败坏。 纪修给他一个笑脸，轻轻挥了一下手。 「蠢就在家里待着，出门少说话。」 十三皇子甚至没有感受到精神能量波动，他的身体被看不见的力量击飞，撞到身后的墙壁才停下来。 他咳了一口血，还能扶着墙站起来，看向纪修的眼神透漏着恐惧，还有愤怒不甘，却不得不低下头隐藏。 纪修轻描淡写的一个挥手就让他受伤，如果—— 他不敢往下设想，眼中的愤怒不甘全都变换成了恐惧。 有些事情，是他贪枉。 殿内其他人看向纪修的眼神各异，有惊恐，有羡慕。 牧见寒和牧归林在纪修动手时，也没感受到精神能量波动，在精神能量落在十三皇子身上时才察觉到。 两人心中震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这两年，纪修在第一军校的成绩，囊括了他参加过的所有考试试炼的第一名。 从帝星人人皆知的废物，到让人仰目的翘楚，纪修用了九年。 「那就以半月为限，等七皇兄抵达帝星，再恭送父皇永寝。」 牧归林妥协，说了个时间。 牧见寒也没有坚持己见。 之所以说之前的话，只不过是试探，如果纪修可欺，自然最好。没人说不能存点儿幻想，万一成了呢。 虽然帝国皇帝的葬礼定在十五天后，但之前的祭奠节仪也需要安排统筹。 这种繁琐的事，纪修不打算参与，既然牧见寒和牧归林自告奋勇，就让两人共管好了。 帝国皇帝的遗体被放入透明的水晶冰棺，停灵在辰华宫隔壁的寿安堂，供祭奠守灵的帝国臣工瞻仰。 遗体应该经过了修面，帝国皇帝面容安详地躺在水晶冰棺中，如同沉睡。 帝国礼部的工作人员把连夜赶制出来的祭服分发下来，纪修领到了两套，一套他的，一套牧知岁的。 哭灵的位置，守灵排班表也被安排好了，分发到了每个人手中。 每天跪灵时间大约六小时，上下午各六个小时，其他时间按照排班表。 天亮前，丧礼开始，所有人将会移到旁边的寿安堂，辰华宫封闭。 在此之前，皇子公主们众妃嫔可以回去。不想回去的，在辰华宫分到一个房间，供他们穿戴祭服。 距离丧礼开始，还有四五个小时，纪修没有选择回去。 在分配的房间里，纪修从袖口内侧取出一枚晶片。 这枚晶片是瑟维斯借着见礼说话的机会，私下传递给他的。作为纪修的同学，在这种场合，瑟维斯上前对他说声「节哀」，再正常不过。 纪修随手将晶片放在袖口内侧。 把晶片插进腕带的个人光脑，是一段零散的视频。 牧见寒和牧归林同样选择了留在皇宫，各自分到了一个房间。 换好祭服，牧见寒踏出房门，就遇到刚好从走廊上经过的牧归林。 两人彼此见礼，相伴往辰华宫隔壁的寿安堂走。 三皇子妃翠莉丝并没有和牧见寒一起留下来，而是回了三皇子府，丧礼开始前才会回来。 「三皇兄，请先行。」 「八皇弟，同行。」 从辰华宫去往的路有大路，也有小道。 牧见寒和牧归林两人一同抵达寿安堂，达成了什么初步协议，不知。 寿安堂满目缟素。 众人在辰华宫商议时，这边已经开始布置了。 这会儿，寿安堂只剩下值班的内侍，正在给堂内的烛火灯添油。 丧礼期间，要保持寿安堂内烛火长鸣不熄。 见到两人，内侍给两人行礼后，继续工作。 寿安堂内外三百六十盏烛火灯，他们必须在天亮前给所有烛火灯添满油。 牧见寒和牧归林对帝国皇帝冰棺行礼，在旁边的垫子上端正跪坐。 两人跪坐好，寿安堂就陆续有人来了。 帝国皇帝的薨逝，有人喜不自胜，也有人想要表表父慈子孝，至少不能在帝国重臣工眼中落下「不孝」的印象。 纪修掐了个不早不晚的时间，对帝国皇帝的冰棺行过礼后，在另一边跪坐下好，对面正好是三皇子和牧归林。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半个晚上不见，感觉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了一些。 看过瑟维斯给他的视频，纪修心中大致有数。 能促成两人亲密结盟的，无非是利益。 或许是他之前表现得太过强势，让这两人有了紧迫的危机感。 帝国皇帝薨逝，留下巨大的权力空白，身为皇子，牧见寒和牧归林都想把这权力抓在手里。 纪修相信牧知岁对这种权力没有太大欲望，但主动放弃和被动放弃是不同的。 牧见寒和牧归林想要，那就凭本事来拿！ 牧知岁来帝星之前，纪修绝对不会让他们在自己这边占到一丝一毫便宜。 第099章 第九九章 针锋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都是跟着家人来的。 祭奠后, 两人一直等到上午跪灵时间结束，纪修从停灵的寿安堂主院走出来。 「纪修，纪修——」 第190页 斯汀顿沖在最前面, 上下打量过纪修后，长长出了一口气，「你没事儿, 太好了。」 纪修失笑, 「我能有什么事？」 斯汀顿看了眼周围，小声儿, 「昨夜听到丧钟长鸣，知道皇帝陛下薨逝了，我惊讶了半天，想要给你打通讯。二姐说，你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理, 不让我打扰你。怎么样？没有人欺负你吧？」 相比斯汀顿的直率，菲尔亚德沉静许多，从父亲苏南大公口中，菲尔亚德知道更多消息。 帝国臣工不同皇室子女妃嫔, 凭弔后可以选择留在宫内，也可以选择离去。他们担任要务, 帝国有许多公务要处理, 尤其在帝国皇帝薨逝后的档口。 苏南大公和辛格伯爵都没有选择留下来。 菲尔亚德谨慎,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寿安堂内外人多口杂。 「一起走吧, 正好我要出宫回去。」 纪修招唿两人, 一起往宫外走。 「纪修你可以离开吗？」 「当然, 谁还能把我扣在宫中当人质不成？我还没想出谁有这样的胆量和手段。」 「走走走——」 斯汀顿催促纪修快行。他不喜欢宫里。 在他们等纪修的时候，有数不清的人过来搭话儿, 言语亲切，态度真诚，但斯汀顿觉得他们口中的每个字里面都设了陷阱。 多说多错，斯汀顿闭紧了嘴巴。 帝国皇帝丧礼上，不适合摆出笑脸，摆冷脸也不合适，斯汀顿感觉脸上僵住了。 好在他身边还有菲尔亚德，不用他应酬，菲尔亚德游刃有余地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攀谈者。 「菲尔亚德，你真厉害！」斯汀顿由衷称赞。 斯汀顿的称赞听在菲尔亚德耳中格外受用，他们两个日常见面总是争来吵去，这样赞嘆对方的时候少之又少。 在纪修的飞艇上，斯汀顿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纪修，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斯汀顿拍着胸脯，很豪气。 纪修看他一眼。 「不管是我的意思，爸爸和二姐也是这样对我说的，让你不要客气。」 「父亲也这样说。」 菲尔亚德道。 无论从实力能力，还是从情感上，他都十分贊同父亲的选择。 帝国皇帝膝下子女十几人，能和牧知岁相提并论的没有，即使近年来人人称赞的八皇子牧归林。 几次接触，他只从牧归林身上感受到了野心和虚伪。 「你们替我谢过辛格伯爵和苏南大公，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不会和你们客气。」 纪修接受两家传达的善意。 下午从皇宫回来，黑泽向纪修汇报今日动向。 「谣言？」 纪修把黑泽递过来的电子板板面信息粗略睇浏览了一遍。 「也算不上谣言。只是从今日早上开始，不仅是帝星，在星网上开始有人讨论帝国继承问题。皇帝陛下薨逝前没有册立储君，骤然离世，帝国归属继承多了许多不确定。」 …… 「不知道幕后者是谁，把有可能的人选公布列举出来，在星网上发起了民意投票。」 …… 纪修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星网上有人在引导民意导向？」 「是。」 「星网上公布了所有有资格的继承者资料，看似公平公允。实则在玩弄文字陷阱，要知道顺序不同，侧重也会不同。」 「对方把重点放在殿下生母是异国人上，刻意引导。」 「一群蛆虫！」 纪修手指划过电子板页面，看到星网上面对牧知岁的「攻讦」，眉宇间压抑着不耐。 「自己满身是屎，就想把别人搞臭。净玩些上不了台面的骯脏手段……」 「既然他们想玩儿……黑泽——」 星网上的战斗，要的是人，追根揭底比拼的是钱，是财富，是资源。 对方走了一步昏棋。 「是。」 被选到纪修身边，黑泽的标准是比照束绿身边的温涛，或者牧知岁身边的红连。 两年时间，黑泽向纪修证明他的能力和温涛选人的眼光。 压着其中一个打，是最省力的方式。 选择蠢的那个，逼到极限才会狗急跳墙，或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穫。 「不用太急。别在岁岁到帝星前，把人打死了。」 事情交给黑泽，纪修放下手中电子板。 「域星那边有什么消息？」 「殿下已经启程。调动了烛萤舰队第十二庭师随行，带队的是怀顿中将。」 「两个小时前，舰队进行了反空间跃迁，红连发来通讯。殿下的治疗师赫青随行，请纪修少爷安心。」 「嗯。」 纪修抬头望向窗外，视线穿过漆黑幽蓝的夜空，想要抵达星河。 牧知岁的状态不对。 红连给他传过来牧知岁的视频。 在短暂的自我欺骗麻痹后，牧知岁很快清醒过来，有条不紊地安排了域星的事务，调动第十二庭师。 用不到十二个小时就完成了出发帝星前的所有准备。 纪修想起父亲纪昌过世的心情。 「岁岁……」 不到一天，不但星网上，还有帝星上的舆论风向大变。 牧知岁的出身和他的功绩一起被提起，牧归林风评平稳上涨，只有牧见寒的口碑急转直下。 第191页 星网上上传了很多牧见寒的小视频，声色犬马，飞扬跋扈，以权谋私…… 每个视频都找不出拼凑剪辑等作假痕迹，与此同时，还有不少人在星网上实名控诉牧见寒的种种罪恶行为。 牧见寒神色阴沉，再见到牧归林时，眼底的猜疑让牧归林非常不喜。 他忍耐着，试图安抚牧见寒，效果不佳。 牧见寒皮笑肉不笑，「恭喜八皇弟。」 「竖子不堪为谋！」 牧归林心中鄙夷牧见寒沉不住气，蠢且多疑。事情发展成这种局势，有点跳出他的掌控。 他努力想把局势拉回来，已经意识到在星网上的举动是一步昏棋，只希望这个时候牧见寒能按兵不动，不要跳出来生乱。 他和牧见寒，任何一人都没有单独直面牧知岁的实力。 可惜。 除了牧见寒，他找不到第二个合作者。 他的众多兄弟姐妹中，多是平庸惫懒之辈，少有优秀者。 「三皇兄何处此言，你我兄弟共谋大事，岂可因为对方稍作挑拨就内生嫌隙？岂不正遂对方所愿？」 牧归林面上带笑。 「你我早知七皇兄的能力，七皇兄伴侣纪修身在帝星，七皇兄一定会给他留下实力，往常这些实力潜伏在暗处，你我不得而知。如今这些势力开始浮出水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三皇兄稍安勿躁，大势之争，非朝夕可定。一时得失而已。」 牧见寒拿眼望着牧归林。 「八皇弟好轻巧一张嘴，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觉得无所谓？八皇弟说，现在该怎么办？有什么法子能逆转？我听八皇弟的。」 牧归林被牧见寒的话噎住。 牧见寒立身不正，星网上的视频都有迹可循，他没有实力财力封堵悠悠之口，也做不到把所有看过视频的人人间蒸发。 牧见寒此时问计，牧归林结舌。 两人此时站在皇宫寿安堂不远处的临水亭，下午的祭奠即将开始，不远处宫人内侍来来往往，已经有臣工妃嫔向寿安堂来。 牧见寒结束了这次不愉快的谈话，走下临水亭。 牧归林看他和国务大臣打招唿，两人一起进了寿安堂。 牧归林双眼情绪变幻，脸上凝结的笑容，阴毒得让人不寒而慄。 牧归林没想到牧见寒这么沉不住气，发难这么快。 下午祭奠还没结束，他就听到属下汇报，说星网上出现了对他不利的言论和视频。 祭奠空隙，他瞅了两眼，都是些小打小闹，私德有损，无伤大节。 有实在政绩打底儿，只要对民众诚心诚意许诺，发表利民演说，安排人引导舆论导向，事情很快就会被翻页。 牧见寒连打击手段都这么小家子气，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事？ 「殿下……」 翠莉丝在脑中过了两遍措辞，才开口。 「你和八皇弟间生了什么嫌隙吗？」 牧见寒的心思并不难猜，但他刚愎自用，自大又多疑。 当初婚嫁时，菲李特家看重牧见寒深受帝宠，身上领着国安部这样的重权部门，牧知岁远在域星，牧归林名声未显。 沧澜帝国内，牧见寒独占鰲头。 翠莉丝能感受到家族对牧见寒的失望，说她不后悔是假的。但是她已经嫁给牧见寒，即使离婚，也不能嫁给比牧见寒更权高位重的皇子。 牧见寒对她十分敬重，这大概是婚姻中翠莉丝得到的慰藉。 对妻子，牧见寒知无不言，把星网上的舆论说给翠莉丝听，言语间全是对牧归林的愤懑。 翠莉丝认真听完，给足了牧见寒尊重。 「八皇弟此人心机深沉，有手段，但我想这个时候不至于蠢到背后给殿下捅刀子。现在形势，合则两利。不是我妄自菲薄，高看七皇弟。」 「殿下展望帝国百年歷史，在七皇弟这般年纪，有同等战功地位者，也只找得出七皇弟一人。即便七皇弟无心帝位，但帝国朝臣或许有意。」 …… 「舆论可用，但并不是定胜负的关键。殿下平常也该学着八皇弟的样子，哪怕知道是假的，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民众和臣工爱听，殿下也就用了更多拥护者。」 …… 三皇子夫妇亲自来牧归林面前致歉。 牧归林若有所思地看向翠莉丝。 翠莉丝柔静娴雅，「殿下心直口快，当八皇弟面说了许多不合宜的气话。八皇弟心胸海量，我代夫赔罪，请八皇弟见谅。」 说着话，翠莉丝对他行了一个大礼。 牧归林急忙避开，弯腰回礼。 「三嫂既这样说了，我和三皇兄兄弟之间焉有大仇？」 他心中瞬间转了数百个念头，「正有一事找三皇兄商议。」 洁西雅发现了丈夫的数次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事想要对我说吗？」 西泽亚听到她的询问，手下动作停滞了一瞬，把沏好的红茶端过来，放在洁西雅手边。 「我听到一点儿动向，或许是风吹草动，我过于敏感。想着要不要跟你说。」 「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有关纪修的。」 第100章 一〇〇章 星耀 这个时间, 纪修接到菲尔亚德的通讯，有些惊讶。 第192页 「纪修，父亲得到消息, 今夜可能有人不安分，目标或许是你，你多加留心。」 来自苏南大公的情报网, 纪修不怀疑消息的真假。 菲尔亚德说的含煳, 大概是苏南大公得到的情报不是百分百准确。 国丧开始后，纪修没有再回第七区的别墅, 所有人都搬来束绿庄园。 庄园比第七区的别墅大了很多，独占一处山头，周围百里空旷，人烟稀少。 束绿带走了庄园半数人手。 这两天黑泽从外面补充些人手进来，主要是为庄园的护卫。 考虑了对方狗急跳墙后的极端行动, 黑泽觉得有备无患最好。 「把消息传递给阿利，让他防备。」 明面上留在帝星，和纪修不在一处，可以掣肘纪修的人只剩下阿利。 纪修并不惧对方。 束绿庄园的地理位置给了对方便宜, 但对纪修来说也不是全无坏处。 不用考虑周围人员安全，很多在人群密集区不易施展的手段都可以动用。 天时、地利、人和, 起手他已经占了其一。 纪修布置的时候, 西泽亚向洁西雅说了他的「发现」。 虽然西泽亚说的模煳不确定, 但洁西雅一听就理清了所有脉络。 和掌握的情报相互印证, 洁西雅猜测到今夜即将发生的事。 「心中存在骯脏龌龊的人, 永远学不会用光明正大的手段竞争。」 再优秀的皇室中, 也难免出现不肖子弟。这种人获得权力后，对帝国的伤害是翻倍的。 帝国在洁西雅心中, 并不代表这些人也在。 洁西雅给纪修打通讯，告诉他防备夜袭，知道菲尔亚德已经给纪修打过通讯，纪修已经开始布防，心中稍安。 她是把纪修当成另一个弟弟看待的。 洁西雅没有着急去束绿庄园支援纪修，心中有自己的谋划。 打了几通通讯出去，出发前洁西雅带上了一套光甲。 光甲出自林记商队，经过不断改进，光甲更加轻便，方便携带。 作为礼物，纪修送了他们每人一套。 洁西雅抓着西泽亚的衣领，把他拉到身前，踮脚在他唇上亲吻。 「你看着斯汀顿，别让他知道消息后跑出去了。如果你的消息准确，今夜肯定会有伪s级出没。」 洁西雅口中的伪s级，是通过实验强行将精神体强度等级提升到s级的人。 伪s级的实力相当于s级底层，且断绝了继续提升的可能，和强大的s级强者有着不可跨越的差距。 即便伪s级有诸多缺陷，还是有s级以下的人想要成为伪s级。 跨越a级和s级之间的天堑，伪s级弱，也是s级。 「洁西雅——」 「放心，我不会出事。」 「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西泽亚抓着洁西雅的手臂，眼中盛满温柔的担切恳求。 洁西雅的心蓦地软得像水一样，覆上西泽亚抓着她手臂的手背，把他的手牵起来，在指节上摩挲揉搓。 「我会小心谨慎，不让自己出事。」 洁西雅不想把丈夫卷进今夜的战争现场。虽然西泽亚调来帝星前，一直在域星舰队服役，但担任的是文职。 束绿庄园来了两个纪修意想不到的人。 毕业典礼后，纪修就没见过乔立了。中间两人通过通讯，知道国丧期间，纪修事情繁忙，乔立没有回别墅，一直在学校借宿。 他原定好了和纪修一起回域星，进入烛萤舰队服役。 「我从菲尔亚德那里得到消息的，没有告诉斯汀顿。」 和乔立一起来的是费南.德普森。 「你们两人胆子真大，就这样大喇喇地来了，幸好没遇上。」 感念两人深厚情谊，纪修仍是感嘆念叨了一句。 夜色掩映下的帝星寂静又喧闹。 国丧期间，受到影响更深的是达官贵族，民众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比以往更多了一点谈资。 束绿庄园远离喧闹居民区，被山林田野包围。 庄园有保护罩，如果不动用大杀伤摧毁武器，根本破不开防护罩。但在帝星私自动用大杀伤武器，无疑是向帝星禁卫的第一舰队宣战。 「先把域场张开，把庄园围起来，一方面可以隔离声音、信号传递，一方面也能阻挡来救援的人。」 领头者很快定下了计划，一切从谨慎出发。 域场降下来，纪修第一时间感应到了。 「黑泽，把庄园的保护罩降低两个等级，省得老鼠进不来，出去抓太费力了。」 纪修姿态闲适，面前的立体全息投影域图，将束绿庄园周围地形等比例还原，实时显示监控动态。 从刚才，域图中，庄园外围突然进入了许多红点，聚集在一起后，散开，开始向庄园的方向围过来。 乔立和费南第一次见这么精緻的域图。 「绿姨买下了庄园周围的土地，在地下埋设监控器，是为了庄园防护。」 纪修解释了一句。 乔立和费南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方面，两人盯着域图，看着半透明域图一角实时更新的数据。 竟然连入侵者人数都清楚地标了出来。 战争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信息。 要知己，更要知彼。 纪修把开场的第一战交给黑泽指挥。 第193页 这两年他一直在追查当年第十七区遇到的那只虫母，一直没有查到那只虫母转移到了哪个信徒身上，误打误撞发现了许多其他隐秘。 三皇子牧见寒和八皇子牧归林各有一股隐藏在暗处的力量，有许多伪s级。 纪修一直想把这两股力量钓出来，可惜都不怎么成功。 伪s级当年半过了明路。 抓捕一两个甚至十几几十个伪s级，并不能对两人造成致命损伤。 伪s级的晋升需要大量资源，纪修估摸着两人手下积攒的伪s级最多不会超过千人。 今夜倒是大方，竟然凑了两三百人出来。 非但如此，还创造了得天独厚的环境。 域场覆盖下，声音、通讯断绝，岂不是纪修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纪修别的没有，坚甲利炮一点儿不缺。 他没有傻缺到赤手空拳上去和人一对一。 侵入者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炮火洗地」。 拖曳着长尾的镭射炮、雷射离子炮在他们踏过中线后，如同流星群在头顶降落。 即便有装甲护体，很多伪s级以下的侵入者被炮火带走了生命，连余烬都没有留下。 骇然束绿庄园的火力，却又惊喜地发现伪s级用□□就能抗衡这种炮火强度。 这个发现给了他们勇气，让他们更加悍勇地扑向庄园。 没有发现，他们和同伴间的距离在拉大，伪s级渐渐和其他人分开。 灰色带着碎银光辉的域场悄无声息地降落，将所有的伪s级侵入者覆盖。 庄园中，纪修长身而起，望向好友。 「你们两个想出去玩玩吗？」 在侵入者到来前就潜伏在庄园外的洁西雅，被侵入者的域场罩在里面。 在战场上和黑泽不期而遇。 洁西雅的到来，和束绿庄园通过信儿，黑泽并不惊讶。 被隔离在第一战场圈的侵入者个人实力在伪s级以下，庄园护卫身上不仅套着光甲，还驾驶机甲。 清剿战场，只是时间问题。 降下最外围域场的伪s级被困在纪修的域场里，想要取消域场，必须先突破纪修的域场。 纪修突破s级，是在今年年初。 洁西雅知道纪修精神体初觉醒受伤，导致精神体觉醒不完全，第二次觉醒成为a级精神体，没想到纪修后来有这样的造化。 听说，牧知岁为了修復纪修的精神体，找到了秘法。 秘法是针对纪修的，虽然其他人的提升程度比不过纪修，斯汀顿几人也蹭了不少好处，超越了一般a级精神体的战力。 洁西雅感慨三皇子和八皇子送得「感人肺腑」。 她和情报处的下属留在外围潜伏，原是打着援手的准备，没想到侵入者「菜」得没抵住庄园的几轮齐射，纷纷「光荣」。 三皇子和八皇子没有亲至，把指挥权交给一个伪s级，难免会有这样的结果。 守恆规则，在伪s级晋升中依然使用。 获得晋升伪s级的同时，必然要失去一些。比如寿命，比如智商，比如稳定的情绪。 外围战场帮不上忙，洁西雅带着属下进入内场。 手掌放在域场壁上，纪修识别了洁西雅的精神能量，开了门，让他们进入。 灰色域场内，才是洁西雅熟悉的战场。 精神能量的各色光华交织，精神体的咆哮嘶鸣，还有机器和炮火的轰鸣。 混乱的战场上，绛红机甲格外醒目，机甲上附着一只银狼虚影，所向披靡。 和绛红机甲对战的伪s级侵入者，无人是其对手。 …… 「洁西雅姐姐辛苦了。」 纪修站在残臂断肢间，初升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光明又温暖。 洁西雅唇角向上微弯，心中满是自豪。当年那个青稚少年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 她还记得斯汀顿第一次将纪修带到她面前时的情景，十三岁的少年佯装出阳光开朗，满身孤寂防备，如一只离群的孤狼幼崽。 她问过斯汀顿为什么会和纪修成为朋友，她一直以为能和斯汀顿成为朋友的，是西圩那样温和包容的。 「纪修看起来好可怜，好多人欺负他，所以我把他捡回来了。以后，我和西圩保护他！」 少年长着长着，斯汀顿成了被保护的。 第101章 一〇一章 归来 「洁西雅姐姐给我留下三个, 剩下的人你都可以带走。」 一夜鏖战，伪s级被抓捕到的活口只有十几人。 洁西雅带着帝国情报处的下属来参加束绿庄园的保卫，为了纪修, 也为了工作。 或许是半过了明路，近两年伪s级的犯罪活动越来越多。洁西雅通过调查，摸到了好几次地下组织的尾巴, 端掉了几个小窝点儿, 但一直没有找到对方的大本营。 今夜收穫颇丰！ 洁西雅甩了一下手中的合金战刀，将上面的血迹抖落在地上。 晨风吹拂衣襟, 红髮碧眸的女子沐浴在晨光中，矫然不群，对纪修道：「你先去挑人吧，剩下的我带走。」 情报处的人员走到洁西雅身边，「辛格处长, ……」 纪修没有和洁西雅客气，让黑泽去挑人。 来犯的侵入者尽数歼灭，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纪修不是别人打来一拳，就还回去一拳的人, 至少要百倍千倍地还回去，让对方痛彻心扉才行。 第194页 「天亮了, 洁西雅姐姐用过早餐再回去吧。」 纪修开口。 洁西雅看了眼天色, 目光落在牵在属下手中的伪s级, 婉拒了纪修的好意。 纪修没有多加挽留。 纪修回到庄园洗澡更换衣服, 和乔立、费南一起坐在餐厅用早餐时, 黑泽过来汇报。 没有特意避着乔立和费南, 黑泽把从三个伪s级脑中得到的情报简单汇报给纪修。 「你看着处理。我们的主要目的不是赶尽杀绝，而是要能够攥在手里的把柄。这些都将成为殿下回来帝星后的筹码。」 用过早饭, 纪修就要出发去皇宫了。 乔立决定跟着黑泽一起行动，费南跟过去作陪。 「三皇兄早，八皇弟日安。」 没想到刚下星舰就「巧遇」了牧见寒和牧归林。 纪修笑容温和地主动打招唿，破天遭儿的第一次。 「三皇兄和八皇弟昨夜睡眠安好？」 纪修主动凑到牧见寒和牧归林面前，态度柔和。 牧见寒和牧归林并没有因为纪修这样的态度感觉到，反而遍体生寒。 他们在昨夜刚见识过了纪修的恐怖武力，虽然他们没有亲至，但通过安装在伪s级身上的「眼睛」，昨夜的战争和身临其境也差不了多少。 三百伪s级，加上其他人，共计三千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逃回来。 炮火洗地，那架绛红色机甲已经成为两人梦魇。闭上眼，就看到绛红机甲高高举起的长刀，向着头顶斩下。 战争尚未结束，他们狼狈地断开「眼睛」的连接，不敢再看。 直到早上，没有收到任何人回来的消息。 害怕通讯被人监听，两人早早来了皇宫，准备碰头，商量一下之后的行动。 没想到刚见面不久，纪修竟然就到了。 纪修忽然做出这种姿态，让他们坐卧难安。 纪修按着两人的肩膀。 两人感觉肩膀被钢铁禁锢，身体僵硬，笑容极不自然。 「父皇骤丧，我等日夜悲恸，实在夜不能寐。」 牧归林找的理由冠冕堂皇。 「八皇弟孝心可表。」 纪修语气不咸不淡地称赞了一句。 牧归林从中听不出任何赞美，听到的只有讽刺，但这个时候他不敢反驳纪修。 「为人子女，是应该的。」 「昨夜观看了一场淋漓尽致的烟火。可惜三皇兄和八皇弟不在，无法一起目睹。」 纪修眼神明亮，脸上笑意融融。 「我送了三皇兄和八皇弟一份大礼，希望两位笑纳，千万不要推辞。」 「啊？」 牧归林和牧见寒交换了一个眼神儿，看到对方眼底的恐惧。对纪修口中的「大礼」，他们有非常不好的猜测。 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测非常准确。 今天祭奠尚未结束，他们就收到了「大礼」。 两人手下的几个地下基地被不知名势力入侵。 侵入者没有大肆破坏基地设备，也没有在基地内大开杀戒，倒像是来「参观旅游」的，在基地「逛」了两圈儿就撤退了。 事后检查，基地什么也没「缺少」。 真的什么也没少吗？ 牧见寒和牧归林再见到纪修时，再不能只把他当做牧知岁的伴侣看。 纪修不是牧知岁的附庸！ 两人开始正视纪修这个人，剥去牧知岁笼罩在纪修身上的光华，纪修是谁？ 能够撬动帝国经济的庞然大物，林记商行的少主。 帝国第一军校指挥学院优秀毕业生首席。 s级精神体强者，纪修！ 单拎出来任何一项，都应该是让他们忌惮的存在。 为什么他们会把纪修忽视得这么彻底？ 在他们的以往印象中，好像离开牧知岁，纪修就什么也不是。 慄然而惊。 牧知岁21岁指挥了「碎星之战」。 22岁的纪修会做什么事？ 辅星外太空，漆黑的空间被撕裂，出现了反空间跃迁的星门。 一艘艘巨大的战舰排列而出，舰身上「烛萤」标识告诉众人这支舰队的身份。 驻守辅星的帝国第二舰队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支舰队。 已经接任第二舰队总指挥官的迪诺.辛格上将，在接到汇报的下一刻接通了对方旗舰。 穿着烛萤舰队总指挥官制服的牧知岁出现在通话屏幕上， 「牧上将。」 既然牧知岁穿了上将制服，迪诺就用军衔称唿。 「国丧期间，帝星禁止成编制的舰队出入，还请牧上将谅解。」 牧知岁没有在这件事上和迪诺扯皮，旗舰很快吐出了十几艘星舰。 第二舰队依律放行。 穿过辅星防线，距离帝星还有三个小时航程。 红连拿来通讯器。 「殿下要和纪修大人联繫吗？纪修大人肯定在帝星翘首以盼。」 从域星到帝星，牧知岁几乎没睡过觉。 有几次他听赫青的话，在药物助眠下睡去，很快就会在梦中惊醒。醒来后，精神更加萎靡。 几次之后，赫青已经不敢劝了。 红连和泽维尔担心牧知岁的身体，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好在到了帝星，希望纪修能够抚慰牧知岁。 牧知岁的星舰通过宇宙港，就看到了等在出口处的纪修。 第195页 星舰不停，纪修振动身上的光甲，直接飞了上来。 纪修飞进星舰，收起了光甲，目光落在牧知岁身上，再也看不见他人。 黑色的上将制服穿在牧知岁身上，笔挺贴合，衬着银髮蓝眸白肤，有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岁岁。」 纪修走过去，抱住他。 唇色很淡，腰也瘦了……应该是没有好好休息。 「纪修……」 牧知岁望着纪修，眼中忽然落下泪来。 从宇宙港到第一区有两个小时行程，星舰上的人自动把空间留给两人。 赫青离开前，快速地对纪修打了一串儿手语。 纪修抱着牧知岁坐下来。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听红连和赫青的话？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 精神能量触丝接触牧知岁的精神体，纪修就知道了牧知岁精神体的亏损。 为了维持牧知岁的身体，赫青只能採用压榨精神体的方式。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侵入牧知岁的身体，缠绕上他的精神体，将亏损补足。 牧知岁静静地靠在纪修身上。 骤然生出的依恋，新奇又陌生，这样靠着纪修，精神和身体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 舰身涂着「烛萤」标识的星舰降落在皇宫，引起了震动。 牧知岁和纪修携手走下星舰。 烛萤舰队抵达帝星外围三辅星，牧见寒和牧归林就收到了消息。 因为牧知岁归来，纪修没参加今天上午的祭奠。 在星舰上，牧知岁和纪修已经换上了祭服。 相比宇宙港时，牧知岁的气色好了很多，麻白祭服穿在身上，独有孤雪出尘的气质。 寿安堂。 牧知岁抚过冰棺，注视着躺在其中的帝国皇帝，许久。 「父皇怎么薨逝的？」 「急病。父皇年纪大了，年轻时征战体内难免积存了旧伤。」 回答完，牧归林才反应过来，牧知岁问的或许不是自己。 虽然两人是兄弟，也常被人拿来比较。但牧归林对牧知岁的理解更多是在星网上，在传说里。 牧知岁前往域星时，他尚年幼。 牧知岁在帝星养伤的那年，他正外放，等他回来，牧知岁又去了域星。 他以为这位七皇兄被神化了，真人未必如此。 站在牧知岁面前，他才意识到传言非虚，甚至将牧知岁弱化了。 牧知岁和纪修带来的压迫不一样。纪修的压迫摧毁人的□□，牧知岁的压迫却能催折人的精神。 下午祭奠，牧知岁安静地跪坐在纪修身边，敛去周身迫人气场，显得柔顺无害。 祭奠结束，牧见寒和牧归林找来，商议帝国皇帝下葬事宜。 「七皇兄（弟）已经到了帝星，父皇下葬事宜不应再拖，明日正是黄道吉日，宜殡葬祭祀……」 纪修笑容阴恻恻的，拍了桌子。 这两人真是记吃不记打！ 口中吐出一个数字，「五天。」 两人还要争辩。 「我说五天，你们有意见？」 …… 「猜猜我有没有握着你们什么把柄？抖漏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纪修的威胁赤.裸有效。 牧见寒和牧归林没有胆子去赌。 和纪修对上的这半个月，他们过得格外「艰难」。 纪修「头铁」，不顾「道义」，讲究时效，什么手段有用用什么，应对常常不在他们的思维中。 没能在牧知岁抵达帝星前「摁住」纪修，他们能预感到之后的日子恐怕「不愉快」。 纪修表示，这样的交锋，根本不用牧知岁出面，他就能搞定。 岁岁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不要拿去烦他。 第102章 一〇二 约定 牧知岁住进了束绿庄园。 他在帝星的庄园在两年前离开帝星已经自毁, 虽然帝国皇帝下令復建。復建的只是冰冷的建筑，不是牧知岁在帝星的家。 比起那里，牧知岁更愿意住进纪修在的束绿庄园。 红连和黑泽相谈甚欢, 两人共享情报，坐在一起将帝星再次梳理了一遍。 牧知岁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改善，泽维尔心满意足, 把两人空间留足。 有纪修大人在殿下身边, 他可以偷两日懒儿，照顾殿下的事, 他或许插不上手。 晚餐时，纪修端着餵了牧知岁两碗易克化的食物。 赫青和符伽都说，牧知岁长时间没有正常进食，要循序渐进。 好在补充能量的方式，不仅进食一项。 放好了温水, 纪修把牧知岁放进去。 穿着衣服时不显，脱了衣服纪修才知道牧知岁瘦了很多。 牧知岁体形修长，肌肉柔韧，线条漂亮, 让纪修爱不释手。 现在有些地方摸着硌手。 纪修连唿吸都放轻了，生怕手下重了一点儿就将人弄疼了。 牧知岁放任纪修帮自己清洗身体后, 又洗了头。 恍若时光回到了四年前。 纪修动作轻柔地将牧知岁的头髮擦干, 银色长髮洒在他的手上, 就像是掬着一捧月光。 「纪修。」 黑色的精神能量从牧知岁身体溢出, 缠上纪修的身体。 纪修坚持了几秒后, 松开自身精神体的钳制。 第196页 在九尾豹猫的「唿唤」下,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从纪修体内溢出，凝聚成银狼。 巨大的精神体在两人上方交尾。 牧知岁半跪在浴缸里, 主动送上身体，仰起头索吻。 精神体交尾带来的愉悦让肉.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轻颤。 牧知岁贴在纪修身上，身上的水珠将纪修的衣服全部打湿。他清楚地看见纪修眼中堆积起来的欲.望，隔着湿漉漉的衣服感受到纪修身体的变化。 「纪修……」 牧知岁想要放纵，用这种方式缓解悲恸，亦解相思。 「想不想……要我……」 牧知岁不用手段，只是站在那里，纪修已经情难自抑。 算算时间，他和牧知岁将近半年时间未见了。 纪修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 「……想。但你需要睡觉，岁岁。」 纪修用宽大的浴巾把他的身体包住，擦干。 他的动作温柔仔细。 白天时候他用精神能量帮助牧知岁梳理身体，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精神能量可以用着这种方式补足，肉.体的损耗也可以用营养液修復。 但疲惫，无法用这两种方式缓解，或者消除。 上方的精神体散开，化作能量回到两人身体。 牧知岁包着浴巾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帮他擦脚的纪修，记忆和现实重叠。 他和纪修初识那年，…… 少年微红着脸，半跪在身前，被他言语逗弄到无措。 「纪修……」 浴巾从牧知岁雪白的背上滑落，赤.裸双臂圈住纪修的脖子。 纪修唿吸间全是牧知岁的玫瑰香气。 「我不闹，抱抱我吧，纪修……」 纪修抱着牧知岁躺在床上，一下一下按摩着他的后背。 牧知岁以为自己不会睡着。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甚至不是在束绿庄园醒来的。 他在睡梦中被纪修抱上星舰，连什么时候到的皇宫都不知道。 「离上午的祭奠还有半个多小时，不用急。」 纪修伺候他穿衣洗漱，端了早餐给他。 「吃了饭再去，不会耽误的。」 纪修理解他的心情，知道他不想错过帝国皇帝的祭奠，虽然心疼想让他多休息，还是在祭奠前把人叫醒了。 牧知岁表现得格外乖。 乖乖地吃了饭，其他事任由纪修安排。 牧见寒和牧归林没有凑上来找没趣儿，帝国的其他人见到牧知岁保持了基本礼仪。 今天的时间过得很快，问过牧知岁后，纪修和人调换了守灵时间。 今夜，由两人守灵。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偌大的寿安堂，感觉只剩下牧知岁和纪修。 两人坐在寿安堂前的台阶上，夜色清凉如水。 或许身边是纪修，牧知岁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父皇应该算不上好父亲……」 「有些记忆却无法磨灭。我记得年幼时他把我抱在膝上，教我读书识字……记得我在辰华宫捣乱，结果只得到了几句训斥……记得他为我延请名师……」 牧知岁说的，纪修没有经歷，却忍不住拿他和纪昌做比较。 牧知岁枕在纪修腿上。 纪修放松身体，让他躺得更舒适。 夜风送来清幽花香，应该是滴水铃兰开花了。 「后来，怎么就疏远了……？」 「他用母妃来约束我。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并不是我一个人的父皇，他还是很多孩子的皇父。」 …… 牧知岁枕在纪修腿上睡去。 梦里没有帝国皇帝，也没有梦见母妃，反而梦见了小小的纪修。 「大哥哥，你真好看，等我长大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这几天对牧知岁来说，是种很新奇的体验。 不用思想，不用谋划，纪修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只要跟着纪修的步伐就好。 五日后，帝星微雨，帝国皇帝葬入帝陵。 来送葬的所有人都走了。 机器轰鸣，正在封闭陵墓入口。 缠绵的雨丝落下。 牧知岁站在附近的石台上，看着陵墓入口一寸寸被封闭，好像正在切断帝国皇帝和现实世界的联繫。 肩膀已经被打湿，他已经站了很久。 纪修举着雨伞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把雨伞倾斜过去。 他可以用域场免除两人的雨淋，但牧知岁没有用域场，纪修知道这时候用域场绝对不合适。 牧知岁把倾斜的雨伞举回来，整个人贴进纪修怀里。 伞下，自成一个世界。 循着山径找来的泽维尔和红连，远远停驻了脚。 「在纪修大人身边，殿下才是最安心的。」 帝国皇帝下葬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国丧结束，一个问题被摆上了帝国的桌面。 帝国继任者！ 从能力，或者民意，牧知岁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帝国继任者似乎已经被确定了。 「岁岁想当皇帝吗？」 纪修把人抱在怀里，手在腰上摸了两把。 养了两天，牧知岁身上的疲惫消散，紧绷的精神整个儿放松了，多了股儿懒散。 「不想。」 第197页 这个问题，牧知岁几乎没有思考。 他勾着纪修的脖子，从眉心一直吻到嘴角。他知道纪修前几日拒绝他是遵医嘱，为他的身体着想，但心中仍不免有几分不满，显得他失了魅力。 纪修很快就缴械投降，按着牧知岁不让他再动。 如果不是地点时间不合宜，他是想遂了牧知岁的愿。 「打了胜仗」，牧知岁心满意足，「放过」了纪修。 今日的大朝会名义上是三皇子牧见寒主持，毕竟他是帝国皇帝膝下最年长的皇子。 与会者都是帝国重权在握，密尔顿家族，苏南家族，辛格家族，……国务大臣，军部宿老…… 今日讨论的议题也只有一个：帝国继任者。 「民心不代表选票。」 纪修已经理解牧知岁说的这句话。 他原本以为今日议题，牧知岁的选票应该是压倒性的，结果毫无争议。 拥立牧见寒和牧归林的人并不少，虽然单人票数都没有超过牧知岁，但两人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半数。 经过牧知岁的两语点拨，纪修很快明白现在局势形成的原因。 君强则臣弱，君若才能臣强。 说到底是皇权和政权之争。 「这种事不吵个一两月，是不会有结果的。」 牧知岁看着揉眉心的纪修，走过来，手指按在他头部穴位上，力度适中按摩。 「我烦这些事，我看你也不喜欢。这里不是域星，很多事不能随性。」 纪修顺势靠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腰，脑袋在他怀里蹭了两下。 「岁岁，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说过要帮你，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纪修不是气馁，他就是想在牧知岁面前撒娇，等牧知岁温柔安抚两句，立马满血復活。 「我有他们把柄，还不少。」他兴致勃勃，「只要岁岁你发话，我保证把事儿做得漂亮！」 牧知岁低头看他片刻，笑着在他眉心亲了一下，「不是说等你毕业，就回域星给我做副官？我一直等着呢。」 「帝星的事，我们不管了？」纪修仰着头。 「烦。」 牧知岁只说了一个字。 「行，我们回域星。」 既然是牧知岁期望，纪修自然千依百顺。 说实话，他也烦。 一整天的会议，东拉西扯，看似说的每一句都重要，不过都是扯皮。 牧知岁玩着他的手指。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最初的梦想，军校毕业去军队，服役结束就约三五好友，一起去星际冒险。」 「能给我留个位置吗？我想和你一起去。」 「给我三五年时间，完成域星工作交接，把佐亚推成域星总督，烛萤也找到合适的人接手……」 「我想去看看母妃出生的赫伽帝国……」 帝国皇帝的去世，斩断了牧知岁和沧澜帝国的连接，牧知岁忽然生出一种浮萍无根的漂泊孤独，对沧澜帝国失去了归属感。 从记事起，牧知岁身边的人一直不断地告诉他，他是不同的，他是外人，因为他的生母是异国人，所以他不是纯正的沧澜人。 他的血统没有其他皇子公主「纯正」。 虽然其他人不说，帝国的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这样的认知。 但凡牧见寒和牧归林争气一点儿，他如今也不会坐上帝国继任者备选席。 「西圩回来了，明天我带你去见他。」 纪修抓着牧知岁的手，把人拉进怀里，动作开始不安分。 「他回来好几天了，一直抽不出来时间见面。正好，岁岁你也歇一天。让他们在朝会上吵去吧。我们无事一身轻。」 「嗯……」 牧知岁唇间溢出一个鼻音，悠悠地像是落在纪修的心尖儿上。 第103章 一〇三章 帝国元帅 西圩回来好几天了, 因为国丧，只和纪修通了通讯，还没有来得及见面。 时间带给了纪修和他的朋友们很多变化和成长。 西圩属于变化不大的, 依旧温柔冷静谨慎。 「西圩，我又钓上来一条海鲷。」 斯汀顿把手中的鱼竿挑得高高的，举给西圩看。 炙热的阳光从头顶倾洒下来, 如金色的绸缎般洒落, 为斯汀顿的脸庞镀上一层青春的光彩。 他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如同晨露般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溅起的水珠轻轻落在他的脸上, 又顺着脸颊滑落，为他增添了几分清爽与帅气。 聚会地点是斯汀顿选的。 一座风景宜人的海岛，靠海的一边有一片不大的白沙滩。 洁白的沙滩宛如一块巨大的玉盘镶嵌在蔚蓝的大海边，可供十几个人露营。 星舰停在海面上，因为沙滩上停不下。 沙滩上插了遮阳伞, 还拉了遮阳网。 纪修亲自榨了果汁，给遮阳伞下竹椅上的牧知岁送过去。 乔立和菲尔亚德正在搭烧烤架，费南和泽维尔正忙着从星舰上把食材搬下来。 纪修把手中的果汁递给牧知岁和西圩。 斯汀顿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就着西圩的手, 招唿也不打先灌进肚里半杯。 末了擦擦嘴，自来熟地招唿牧知岁, 「殿下要不要和纪修一起来钓鱼？」说着话, 把西圩从竹椅上拉起来, 推着他往海边走, 「我要和你比赛。如果我钓的鱼多, 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198页 西圩习惯了斯汀顿, 也不嫌弃他，把剩下的果汁喝完, 被他半推着往海边走，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温和的笑容。 斯汀顿还不忘回头招唿纪修和牧知岁，「你们快来。」 牧知岁听纪修提过他最早的两个好友，今天第一次见西圩。 和纪修的所有朋友都不同，西圩身上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沉稳，短短几句交谈，牧知岁已经看出他思维缜密，温和从容下的坚定和野心。 野心很多时候可以等同于上进心。 有能力有野心是好事。 「岁岁，你看了西圩很多眼了。」 纪修捧着牧知岁的脑袋，把他视线掰正，笑吟吟地凑过来，做出一副「任君採撷」的模样，「西圩哪有我好看？」 见他做出这副模样，牧知岁失笑，配合地在他唇上亲了两下，以示安抚，「你最好看。」 得了「糖」，纪修没有得寸进尺。 「岁岁是不是有些意外？西圩和其他人不一样？西圩聪明又稳重……」 牧知岁听出他语气中的炫耀，对他翻了个白眼儿，纪修毫不在意，只觉得这样的牧知岁很有「生气」，可爱极了。 纪修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大口，「岁岁要不要去钓鱼？挺有趣儿的。」 牧知岁採纳了纪修的提议。 纪修忙前忙后地伺候。 为了不让人说是「吃白食的」，纪修包揽了两个人的活儿。牧知岁想要帮忙被他拒绝了，「岁岁只要开心地玩乐就好了。」 牧知岁从来不会和纪修客气。 今天人手多，分到个人手里的活计并不多。 乔立和菲尔亚德很快弄好了烧烤架，谁想吃烧烤就去自己烤，主打「自力更生」。 菲尔亚德不想钓鱼，和泽维尔相约着去潜水。 纪修坐在牧知岁身边，忍不住往斯汀顿身上看了一眼。 满场就数他最活泼，声音最大。 看了几眼，纪修收回了视线，凑在牧知岁身边厮磨。 斯汀顿赢了和西圩的比赛，和每一个人炫耀。 「瞧他现在这样子，像不像开屏的傻雀？」纪修没眼看。 「嘴上积点点德。他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西圩目光嫌嫌瞟了纪修一眼，旋即笑出声儿来，「傻人有傻福，也不是坏事。」 「也是。」纪修也忍不住笑。 「纪修，你家那位殿下决定了？不争帝位？」 通讯中，纪修说的隐晦，但西圩听得明白。 「嗯，决定了。」 纪修往牧知岁那边看了一眼，牧知岁正站在烧烤架旁边，带着手套给烧烤架上的烤肉翻面。气质矜贵的他做这种反差极大的事，并没有丝毫违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雅致。 「岁岁觉得烦，我也觉得麻烦。」 对于两人的决定，西圩不理解，但尊重。 「今后怎么打算的？还是要回域星吗？」 「暂时应该回不去。」说到这里，纪修嘆息。如果没有帝国皇帝薨逝这件事，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在域星了。 「既然岁岁放弃了帝位，其他方面就要争一争了。否则，别人不会相信。」纪修话中有话。 西圩政治敏感，听得懂纪修话中之意。 「确实应该如此。」 「我准备举荐你。」 纪修笑着。 「是我的荣幸。」 西圩微笑。 「岁岁觉得西圩怎么样？我可是内举不避亲。」 纪修带牧知岁来参加聚会，主要是为了让牧知岁放松，顺便让牧知岁和西圩见见面。 「西圩已经是帝国财政部未入职科员，按照西圩的能力，给他三五年时间就能起来。现在既然有机会，把中间的时间直接抹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西圩辛苦一点儿。我相信，他能顶住压力。……」 纪修看着手里的名单，在西圩的名字后面划了一个对钩。 牧知岁不想争帝位，正好利用交换其他利益，比如把佐亚直接推上域星总督的位置。 纪修心中有个粗略的计划，细节还需要和牧知岁商议。 牧知岁把他手中的名单抽走，看了一遍。 名单里几乎囊括了纪修知道的两人身边的所有亲朋下属。 纪修的计划从来不瞒牧知岁。 「还有一个名字，我计划让他接手烛萤。」 牧知岁在纪修的名单上添了一个名字。 谢瓦.帕林特。 纪修一年级末，在翎羽星域试炼期的队长穆特。 后来他们知道他的本名是谢瓦.帕林特，一名富有传奇色彩的帝国少将，曾经和聿南、迪诺.辛格并称沧澜帝国新秀。 「帕林特队长在域星吗？」 纪修从牧知岁口中知道帕林特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了域星，他一直以为帕林特留在翎羽星域。 牧知岁有客人。 温茨海默见到牧知岁和纪修的时候，两人正在束绿庄园的花园凉亭里面对弈，手边放着两杯清茶，茶香裊裊。 接近黄昏的阳光失去了正午的热烈，被微风揉碎，柔和地洒落一地细金，凉亭里面的两人像是在画中。 温茨海默很想啐两人满脸。 庄园外面牧见寒和牧归林，帝国一众权贵争得面红耳赤、鸡飞狗跳，这两人置身事外，倒是悠闲得很。 第199页 前几天，牧知岁放出风声，说他对帝位不感兴趣，皇权、政权，他不支持也不反对。 帝星的那些老傢伙们像是磕了药，凑在一起蛐蛐了好几天，把他推出来探牧知岁的口风。 他的本意不想来，但他姓密尔顿。这个姓氏决定了他什么时候不能随心所欲。 牧知岁夫夫没有把他当外人，让人给他搬了只凳子，上了茶水，让他在旁边观棋。 牧知岁和纪修的棋艺都很不错，难得两人棋力相当，棋盘上的对战格外精彩。 「留下来吃饭。」牧知岁笑着邀请。 温茨海默恭敬不如从命，来都来了。 温茨海默带来了帝星最新的消息。 「你们两个，给我句准话儿，外面的风声都是真的？」 晚饭后，牧知岁和温茨海默进行了一次长谈，这对童年旧友难得共一个话题谈这么长时间。 沧澜帝国的权力争位愈演愈烈后迅速冷却下来，让沧澜周围的国家只看了热闹。 某日朝会上，忽然有人提出内阁尊宪制。 取消帝国皇帝集权。帝国皇室依旧可以享受尊荣和帝国供奉，如果想要参与帝国事务，必须凭自身能力。 …… 内阁仿照联邦议会制。帝国重大事务由内阁成员投票表决，半数以上通过。 …… 这个提议一出，立刻遭到了皇室成员的强烈反对，和帝国政权者的拥护。 直到—— 牧知岁发表演说，表示了对提议的支持。 皇室的反对声浪一下子弱下去了。 牧见寒和牧归林见事不可为，立刻将目标瞄准了要组建的内阁。 内阁名额有限，谁都知道能在其中抢占一席的分量。 帝国政权改组，内阁组建，……时间稀稀拉拉拖到了将近年终。 乔立等不及纪修，先和费南离开了帝星，他们决定先去费南家，然后一起去域星，到烛萤舰队报到。 帝星的事情没有完全落幕，牧知岁却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域星。 计划中的目的已经达到。 佐亚顺利坐上了域星总督的位置，谢瓦.帕林特身份洗白，军衔晋升中将，只等牧知岁和他完成烛萤舰队交接，帕林特就能晋升上将…… 前景可期。 离开帝星的前一天，很多事情突然就有了结果。 沧澜帝国名称未改，政权已变。 为了政权的平稳过渡，新政权暂时只取消了帝国皇帝集权，对皇室子弟的特权依然保留。 牧见寒和牧归林顺利进入内阁。 牧知岁同样当选为内阁成员。 新政权还给他颁了一个新职位——帝国元帅。 沧澜帝国之前没有帝国元帅一职，所有军权都在帝国皇帝手中。 新政权设立帝国元帅一职，权力比帝国皇帝削弱不少。 牧知岁可以指挥、调度帝国所有舰队，却没有将级官员的任免权。 将级官员的任免必须要经过内阁决议。 牧知岁不想接这份任命书。 第104章 一〇四章 向着域星 离开帝星前, 纪修和瑟维斯见了一面。 纪修问过他的意思，要不要把都奇送到帝星，但瑟维斯的意思还不到时候。 两人的见面不算隐秘, 瑟维斯是以同学名义来见的，并没有待很长时间。 他离开束绿庄园时，刚好遇到前来的斯汀顿。 他神色郁郁。 少见他这样的状态, 纪修追问。 「你这是怎么了？在哪里受了欺负？」 纪修这句话出口, 就看斯汀顿勐然红了眼眶。 纪修愣了一瞬，扯过他的手臂, 检查他的身体，没有发现肉.体的损伤。小心翼翼地用精神能量探查，也没有发现精神体的损伤。 斯汀顿像个孩子，抱着纪修的胳膊，蹲在他身边, 眼眶湿红，「纪修。」 刚开口，眼泪就落下来。 「纪修，我想和你们一起离开域星。」 「好啊, 本来就是说好的。」 「纪修，斯汀顿是不是在你那里？」 通讯中, 西圩的声音带着疲惫。 纪修回头看了一眼刚关上的房门。 斯汀顿刚睡着。 他走到栏杆边, 「你和他吵架了？」 「没吵架。通讯里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我现在过去你那边。」 西圩来得很快。 两人站在楼下说话。 「你和斯汀顿怎么回事？」纪修能看出西圩眉宇间的疲惫。 借着「牧知岁的势」在帝国获得更高的起点, 代表着他要承担更有难度的工作。纪修从来不怀疑西圩的能力, 但这需要时间。 「斯汀顿睡着了, 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醒。你用过晚饭了吗？」 纪修叫了饭，西圩没有胃口, 还是垫了几口。 「你和斯汀顿怎么回事？你对他告白了？」 纪修又问起这件事。 西圩对斯汀顿的心思，纪修一直看得很明白。 说起来，西圩和斯汀顿两人才算得上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他只是后来才到的。 但西圩这个人，怎么说的，稳重又优秀，向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事业心重，也可以说野心大，这本来不是坏事，但一旦把它和感情一起摆在天平两端…… 纪修长了一颗「恋爱脑」，为了牧知岁，学业事业……皆可抛。 第200页 西圩可没有。 西圩一直掩饰得很好，他不说，纪修不想挑明。 就斯汀顿那样单蠢的性子，站在好友的立场上，纪修不愿他受任何委屈。 人有亲近远疏，在斯汀顿和西圩之间，纪修毫不犹豫地选择斯汀顿。 西圩十分清楚纪修的选择。 对纪修没什么需要隐瞒的，西圩承认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准备行李，很高兴。我没忍住……」 西圩承认自己的私心，看着斯汀顿一副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地畅想着去烛萤舰队的理想生活，他非常嫉妒，尤其斯汀顿三句话中有两句都会提到「乔立」。 「乔立把斯汀顿当弟弟看待的。」 纪修解释了一句。 西圩低垂着眼，手指摩挲着茶杯。 「我知道，我只是在为自己的『卑劣』找藉口。斯汀顿去了烛萤，三五年后应该会调任回来……即使不调任，哪有怎么样？」 …… 「我想在他身上栓根绳子。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说出口，他就走不了了。」 「纪修，我是一个自私又卑劣的人。」 斯汀顿喜欢西圩吗？ 纪修知道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但窗户纸没有捅破，斯汀顿就不会考虑这件事。他心思单纯明亮，只爱思考明面上的问题。 斯汀顿并没有睡很长时间。 「纪修，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去域星了。我还要向乔立道歉，明明说好和他一起去烛萤的。」 纪修笑着在他额头弹了一下。 「你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域星和帝星不过十天半月的航程，你准备和我们一辈子老死不相见了吗？」 转头看了一眼等在不远处的西圩，「虽然你接受了西圩的表白，也没必要事事都以他为先。他比你智谋多，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周全的事让他想。」 「到了域星，我给你寄礼物回来。」 送走了斯汀顿和西圩，纪修回到客厅。 牧知岁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纪修走过去，从身后抱住牧知岁，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 牧知岁有些痒，笑着推了推他的脑袋，「好好的，撒什么娇？」 纪修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响亮的吻，笑着在旁边坐下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和岁岁在一起，真好。」 斯汀顿没有跟着纪修和牧知岁离开。 黑泽留在帝星，虽然纪修以后可能不会回来帝星，但留在帝星的势力不可能短时间转移，况且阿利还留在帝星，还有许多产业。 束绿应该是反空间航行中，这两个月一直没有联繫到。 星舰穿越星河，降落在域星首府星宇宙港。 「我们回来了，岁岁。」 「嗯。」 佐亚亲自来接他们。 牧知岁将域星的事务和他做了交接。 以前的大部分政务都是佐亚处理，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完成了。 「你这是一点儿也不管了？」 新上任的域星总督看起来并不怎么兴奋。 「域星交给你我放心。」牧知岁并不正面回答。 交接了域星总督的工作，牧知岁带着纪修去了烛萤舰队总部。 烛萤舰队总部设在域星鹑尾星，距离首府星大约二百三十万光年。 作为一颗军管星，鹑尾星的环境算得上宜居。 它地表地形复杂，季节分明。 烛萤舰队的第一到第十庭师都驻扎在鹑尾星，及其周围的星际基站。 谢瓦.帕林特中将以烛萤舰队副总指挥的职位空降鹑尾星，即便烛萤舰队军纪严明，仍然不免有流言。 烛萤第三庭师的裴石少将就很不服气。 虽然帕林特在帝国颇有盛名，但裴石少将自认为也不差。 …… 还有第八庭师的克林西少将。 …… 鹑尾星是有军属院的，而且很大，可以独立成区。 纪修在军属院的休闲活动广场听到了许多「流言蜚语」。 一群十二三岁的少年围着他，七嘴八舌。 「你们不喜欢新来的帕林特中将？」 「不是啊。帕林特中间和善又温柔，很多人都喜欢。前天我还看见向野的姐姐和帕林特中将在一起说话，向野的姐姐还给帕林特中将送了礼物，好像是向帕林特中将告白……」 「长银，你不要胡说！我姐姐是订过亲的！」 「……我又没说谎……我真的看到，也听到了……」 「你再胡说！我揍你！」 向野涨红了脸，捏着拳头威胁。 长银看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 「纪修哥哥，你是今年新来的军校生吗？分到哪个庭师了？」 他羡慕地看着纪修身上的军服，「我以后也要上军校！我哥哥一直说我身体弱，考不上。不过我还没有精神体觉醒，觉醒了精神体，说不定身体就强健起来了……」 向野哼了一声，收起了拳头，阴阳怪气。 「就你这弱鸡一样的身体，觉醒了精神体也强健不起来。」 长银转头看他，像是被他的话伤到了，眼眶红红的。 向野被看得一下子慌张了起来，给刚才的话找补，「除非你能觉醒a级精神体。你哥哥就是a级，说不定你也能……」 长银收回了视线，看向纪修时，笑容灿烂眼神明亮。 第201页 「纪修哥哥从哪所军校毕业的？学校里都学什么？机甲、星舰……教学是在宇宙里面吗？……」 面对这群好奇纯净的少年，纪修展现的是阳光明朗的一面。 双方相谈甚欢。 休闲活动广场不远，一座带院儿的独栋别墅。 在楼顶正好能够俯瞰。 牧知岁和帕林特相对而坐，两人中间的圆桌上叠了高高的好几摞电子板。 帕林特语气不满。 「这些公事不能等着我休假结束，去办公室交接吗？」 今天是他的休沐日，一大早就被牧知岁主僕二人从床上叫起来，现在都中午了，他还没吃到早饭。 「你这么急干什么？难道你想把烛萤丢给我，明天就出去浪……」 想到这个可能，帕林特差点把头髮抓成鸡窝儿。 「事情要循序渐进懂不懂？」他无力地趴在圆桌上的电子板上，神情恹恹，为自己争取正当权益。 「我是人，不是机器。那么大一个烛萤，你要给我时间……」 相对他的颓废，牧知岁容光焕发。 轻飘飘地一句，「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明天不走。我准备在这里留上十天，泽维尔留给你。」 「明天不走就好……什么？你只留十天？……你也听说了，烛萤里有很多人对我不服气，裴石啊，还有克林西呀等等……」 帕林特「诉苦」。 「裴石和克林西玩不过你。」 牧知岁语气笃定。 帕林特放弃挣扎。 「十天后，你和纪修准备去哪儿？」 「域星这么大，能转很长时间的。」 帕林特感觉有被安慰到。 「你不离开域星就好。」 「我把红连也留给你。你也别磨磨蹭蹭的，早一天梳理清楚，你早一天轻松。」 帕林特咕咕哝哝抱怨。 「要我说，你就不该把西泽亚放走。有他在，我能轻松不少。」 「他志不在此，强留也没什么意思。」 「一个赛一个的恋爱脑……好人都让你做了……」 帕林特探着脑袋往休闲活动广场看。 「你家那位在哪里干什么？和一群小孩儿聊天儿？童心未泯啊……」 牧知岁把泽维尔留给帕林特，一个人离开。 纪修一眼就看到了他，扬起胳膊招手，笑容灿若骄阳。 他拿了一沓儿星币放进长银手里，「说好了中午我请客，你们去买喜欢的东西吧。我等的人来了。」 一群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牧知岁，半数都看呆了。 「纪修哥哥，你的伴侣这么好看！」 纪修笑得得意。 「当然！」 长银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脸上混杂着惊讶、艷羡、不确定。 「那是殿下吧？」 在域星，能被称为「殿下」的只有一人，牧知岁。 第105章 一〇五章 烛萤鹑尾 牧知岁在鹑尾星上的住处距离帕林特的别墅并不远。 和少年们做别后, 纪修牵着牧知岁的手，两人慢慢往回走。 牧知岁没在鹑尾星长住过，以往都是住在旗舰里。 鹑尾星上的人大多只在全息影像里见过他。 借着长银等人的口, 军属院这一片儿都知道殿下来了鹑尾星，三三两两走过来看。 他们不敢走太近，站得远远的, 笑着对牧知岁行礼后, 自动散开。 牧知岁受到这样的尊敬，纪修心情畅快, 觉得鹑尾星真是可爱极了。 「在这里留十天？岁岁你决定就好了。」 「岁岁你饿不饿？我听长银……刚才的那群孩子说，隔壁的青街上有家店饭菜做得很好。要不要过去吃？」 「好。」 长银口中，饭菜做得很好的店是一家不大的饭馆，三层。 正值饭点儿，店里几乎满客。 纪修和牧知岁两人只排到一楼大厅的座位。 位置靠窗, 虽然偏僻，但清幽雅静。 来这里用餐的大都是烛萤舰队休沐的官兵，或者军属，纪修身上的军装和牧知岁身上的便装, 一点儿也不引人注目。 饭菜确实不错，尤其茶水。 牧知岁和纪修商量着下午的去处。 把所有工作「推给」帕林特后, 牧知岁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虽然要在鹑尾星上留十天。 鹑尾星大得很, 去处不少。 嘭—— 一条人影从上空掉落, 刚好砸在纪修和牧知岁两人座位的窗户外面。 巨大的撞击力, 纪修感觉地面都颤抖了两下。 地面被砸了一个坑。 克林西从坑里面爬出来, 半融合精神体的他獠牙外露，鼻孔喷着粗气, 粗壮的尾巴暴躁地甩着地面。 「苏长空，你个狗娘养的，给老子从上面下来！」 纪修端着茶杯，对牧知岁眨了一下眼，凑过来问。 「苏长空是谁？」指着外面的克林西，「岁岁知道他是谁吗？鹑尾星也可以当街打架？」 牧知岁就着他的手，把他茶杯里的茶水喝了，捏捏他的手指。 「只要不伤及平民，损坏的财物照价赔偿。鹑尾星人人尚武，不是坏事。」 纪修盯着他捏自己手指的手。 牧知岁肤色白皙，手指长指节匀称，指尖微凉。 第202页 纪修的手指肤色与之相比，略深了一些。 牧知岁点了点窗户，「克林西，烛萤第八庭师指挥官，苏长空，烛萤第一庭师指挥官。」 饭馆里的人很多都跑出去看热闹。 他们位置偏僻，有花木遮挡。 半掩半露。 纪修看见牧知岁眼中兴致盎然的笑意，明亮，促狭。 心中羞恼，发狠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牧知岁轻声痛唿。 纪修瞬间不忍，低头看他唇上渗出的血珠，伸舌舔了。 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混合着浓郁的玫瑰香气。 他箍紧了牧知岁的腰，使劲按在怀里，深吻。 …… 牧知岁笑着退开。 纪修帮他把散乱的头髮绑好。 「你不喜欢吗？」 牧知岁蹭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亲了两下。 软软的，痒痒的。 纪修按住他，声音暗哑。 「岁岁，别闹……」 牧知岁原也没想着做什么，只是看纪修，就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两人之间拉开距离，话题转回到苏长空和克林西。 「打不起来的。克林西没脑子，苏长空向来都是谋定而动，不会受他言语刺激。……吶，苏长空不走到街上，克林西就不敢对建筑动手。」 这条街两边都是饭馆，正值饭点儿，每家店里都有人。 烛萤舰队军纪严明，即便两人是庭师指挥官，该遵守的纪律也必须遵守。 牧知岁有这样的自信。 果然，没打起来。 克林西收起精神体，气唿唿地走了。 两人之间没有基本原则上的矛盾，无非克林西是个直肠子，苏长空「有深意」的话听不懂，不动脑子就想动拳头。 苏长空每次也没「让」着他就是了。 牧知岁在鹑尾星上的住处并不在军属院内，而是不远的山脚。 一片连绵的庄园，包括诺西在内的护卫队员们都住在这里。 苏长空下午来访，没有见到牧知岁，只见到了诺西。 「我听人说，殿下来了鹑尾。现在不在吗？」 诺西正爬在机甲上给机甲做保养。 「殿下和纪修大人去了雪原野猎。」 苏长空站在机甲下方给他递工具。 「殿下和纪修大人两个人去的？没带你？」 两人说着话，克林西从外面进来。 「诺西你竟然让殿下一个人去了雪原？出了事儿怎么办？你这护卫队长当得真失职！」 诺西擦拭机甲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克林西。 有时候，他真想按住克林西这个「蠢货」揍一顿，不会说话就别张嘴！ 「殿下在鹑尾出事儿，整个烛萤都应该自杀谢罪！」 他声音冰冷，像雪里掺了冰碴。 苏长空没用思考就听明白了诺西话里的意思，看像克林西的眼神不善。 克林西没听懂，还在咋唿。 「殿下在鹑尾出事，第一个该死的就是你。给殿下做护卫能做到你这样清闲……」 诺西忍了忍，看着苏长空。 「苏少将还有事吗？」 连名字都不叫，开始叫少将了…… 苏长空眼珠儿转了转，在是否留下看戏这个选项上犹豫了两秒，很快做出了决定。 「既然殿下不在，正好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就不多留了。等殿下和纪修大人回来，诺西你代我问好。」 苏长空麻熘地往外走，走之前同情地看了克林西一眼。 当初，他们就是打不过诺西，才没当上殿下的护卫队长。 克林西总是这么记吃不记打。 「啊！我kao！……诺西你下手这么狠……哎呦——」 还没走出大门，身后就传来克林西鬼哭狼嚎的惨叫。 结伴而来的烛萤将领们在门口一起停住了脚，询问地看向苏长空。 苏长空心情愉悦。 「殿下不在。诺西说，殿下和纪修大人去雪原野猎了。」 「殿下和纪修大人两个人吗？」 「是啊，你们要去雪原吗？」 几人谁也没提克林西的名字，仿佛不认识一个叫克林西的人。 烛萤舰队，年轻将领占比很大，一方面是因为烛萤常年和虫族战争，战损巨大，舰队更新换代很快，一方面是因为烛萤的将领都是牧知岁一手提拔上来的。 他们得到消息，牧知岁来了鹑尾星，驻扎鹑尾的第一到第九庭师自然要来拜见。 「你们来之前，没有和莫兰上校通话吗？」 莫兰，是泽维尔的姓，他全名泽维尔.莫兰。 「殿下把莫兰上校给了帕林特……中将。」 对于牧知岁的任何决定，他们都是服膺的，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好好的，殿下为什么要「抛弃」他们？ 裴石和克林西也是因为这样的心理，才在军中「大放厥词」。 「殿下不是成了帝国元帅吗？或许是不好兼任烛萤舰队的上将。」 苏长空试图找补。 「殿下也没说立马卸任，不是还留了三五年时间吗？」 八九个穿着烛萤舰队少将中将制服的男人在庄园门口围在一起，愁眉苦脸。 「长空，平时你和殿下关系最亲近，是不是知道点儿内幕啥的？」 第203页 七八双眼睛一起望过来。 苏长空瞪眼。 「我能知道什么内幕？这次去帝星，是埃萨姆跟着去的，怎么看也是他知道得更多。」 埃萨姆.怀顿，烛萤舰队第十二庭师指挥官。 「埃萨姆根本没进帝星，被挡在了辅星外。」 「不如我们直接问殿下？猜来猜去，又猜不到？」 …… 「再不然，去问殿下身边的纪修大人好了。要说亲近，谁能有他们之间亲近？长空，你见过纪修大人吗？他性格好不好说话？」 鹑尾星季节分明，在星之北极有片巨大的雪原，经年不化。 雪原上生长着低矮的灌木和极地苔藓，普通动物无法生存，倒是有不少喜欢寒冷气候的异兽。 有时候，还能发现虫族巢穴。 当然，雪原上的异兽数量等级都是受到管制的。 这里经常作为试炼场，对新兵和军校学生开放。 域星的学校和其他星域不一样。 在域星，从高中开始，学生需要走出学校，到野外歷练，按照表现给予学分计入成绩单。 当然，每次野外歷练都有老师带队，只在规定区域活动。 考试除外。 雪原边缘。 武腾高中高一的学生陆续从星舰上下来，按照班级排成方队。 带队老师用扩音器不厌其烦地把这次考试的规则又讲了一遍。 武腾高中高一一共二十个班，每班四十到五十名学生。 「所有学生听清楚了！」 「这次考试的开放区域只有雪原的d09区……」 「……考试时间为一天，……」 「……考试期间，所有学生可以寻找雪原上的哨所，在里面休息，躲避……」 …… 虽然只是一次普通的校内月考，带队老师还是不厌其烦地叮嘱。因为每次考试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自命不凡的学生，想要打破常规。 「d09区只有d级以下的异兽。我们觉醒a级精神体的还不是手到擒来……怎么也得弄几只b级异兽玩玩儿……」 高一三班的队伍中，裴林不着痕迹地远离了自言自语的胖子。 虽然他也是a级精神体，却没有胖子的自信。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没有老师的辅助下，要和异兽搏斗。 带队老师知道，无论他现在说多少，没有经歷过异兽的残忍暴虐，很多学生都「自视甚高」。 认为等级高于一切。 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了。等级不代表实力。 太阳落山后，雪原上气温会极速下降到零下几十度。 入夜后，武腾高中的带队老师考试「捡尸」。 没有找到哨所过夜的学生，在这样的低温环境下，保暖不到位，一个小时就会变成「冻尸」。 他们要在学生失去体徵前，及时把学生「捡」起来。 高中的第一次月考，是所有域星学生的噩梦。 裴林也没找到哨所。 他原本是找到的，还在自己的地图上做了标记。 但是他迷路了，在雪原上失了方向，是一件很要命的事。 裴林趴在雪羊脖子上灌了一肚子温热的血。 雪羊的血液又腥又膻，裴林想吐，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为了保暖，他必须进食。 喝完血，剥掉雪羊的皮，在雪地上蹭了蹭，裹在身上，保持胸口和腹部温度。 浓郁的血腥气充斥，他将剩余的雪羊草草用雪掩埋后，迅速离开。 血腥气会引来异兽。 但对裴林来说，保暖的重要性大过遭遇异兽。 高一新生，十五岁的少年，最早觉醒精神体的，也不两年时间。 即便是a级强度的精神体，也做不到长时间的幻化，或者融合。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原上行走，雪原的夜，即使没有星月的光，也很亮。 裴林不止一次想过点燃信号弹，却又想着多坚持一会儿，说不定下一分钟就能找到哨所。 低温，持续在雪原上行走，都剧烈消耗着裴林的体力和热量。 明亮跳跃的火光，对裴林来说，是希望。 他踉踉跄跄欣喜地向着火光的方向奔去。 从雪丘上滚下来，衣服被灌木丛钩破了好几道口子。 走得近了，他才发现那里不是哨所，只是一堆篝火。 篝火上方，吊着几条处理过的肉，油脂滴落在篝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裴林的视线从篝火上方的烤肉移开，看向篝火边坐着的两个人。 烛萤少校制服，还有…… 裴林从雪丘上滚下来时，纪修和牧知岁就发现了他。 一身血腥气，狼狈……稚嫩…… 纪修询问地看向牧知岁。 来雪原野猎是牧知岁的主意，决定留在雪原过夜也是牧知岁的主意。 两人现在的身体强度完全不惧雪原夜里的低温，在雪原过夜，只是情.趣。 牧知岁的视力好，轻轻一扫，就看到了裴林校服上的校徽。 对了一下时间，大致明白了裴林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高中的新生月考。域星的老传统了。」 纪修讶然。 域星的学生这么苦？ 帝星的高中高三才会开始校外实习教学。域星直接把学生丢到雪原这种环境里面考试的吗？ 第204页 这样想着，纪修看向裴林的目光就带上了怜悯同情。 裴林喘着气，感觉从内到外都快要冻僵了。 他站在篝火外十步远，没有再往前走。 「殿下。」 他姿态毕恭毕敬，眼神明亮，带着崇拜。 牧知岁有些意外。 「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哥哥叫裴石。」 裴石？ 纪修今天刚听过这个名字。 「第三庭师的裴石少将？」 裴林认出了牧知岁，却不认识纪修，但他身上穿着烛萤的少校制服，恭敬地回答了纪修的问题。 「是，我叫裴林，是武藤高一的学生。」 牧知岁笑着打量他。 「你这是考试中迷路了？」 观他神态举动，牧知岁觉得他应该不是莽撞的人，这个时间还在雪原上乱晃，除了迷路没有第二种原因。 裴林赧然。 「过来坐吧。」 牧知岁指了指篝火旁边冒着热气的汤锅。 第106章 一〇六章 烛萤 汤锅里面不知道炖的什么, 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里面的肉块被不停地翻卷上来。 香气直钻鼻孔。 汤锅旁边有可携式的碗。 裴林给自己盛了半碗，双手捧着, 小口小口吸熘。 滚烫的肉汤下肚，身体从头到脚开始暖和起来。 他满足地无声嘆息。 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篝火旁的纪修和牧知岁，想要知道两人为什么在雪原, 却不知道这样询问是否合适。 知道了牧知岁的身份, 简单推测，他就能猜出来纪修是谁。 殿下是在约会吗？ 他「贸然」闯进来, 是不是打扰到两人了？ …… 他小口喝着汤，眼神不停地往两人身上张望。 纪修和牧知岁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小声儿交谈。 「在域星，不允许考试的学生自带装备吗？」 纪修并没有在「小孩儿」身上看到更多保暖装备。 雪原的深夜，裹着一块雪羊皮, 血刺胡拉，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狼狈中带着可怜。 纪修的想法没有说出来，牧知岁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来了。 虽然牧知岁也觉得裴石的弟弟莽莽撞撞, 但还不允许孩子犯点儿错了？ 毕竟才十五岁。 两人无声地用眼神交流了一轮儿。 两人都没带备用衣服，虽然看裴林身上的衣服满是血污, 也没开口让他脱下来。 喝了肉汤, 吃了肉, 困意一点点泛上来。 裴林试图保持清醒, 毕竟年少, 白天又耗费了大量精力, 脑袋在篝火的光照里一点，一点。 牧知岁看不过, 丢给他一个睡袋。 推辞不过，裴林连声道谢，躺进睡袋，很快睡着了。 「我们只带了一个睡袋，给了他，我们怎么睡？」纪修给牧知岁飞了一个眼神儿，像是故意「找茬儿」。 「你抱着我睡。我觉得你怀里比睡袋暖和……」牧知岁靠在纪修身上，嘴唇在他耳边挨挨蹭蹭。 纪修被撩得火起，又被他言语「取悦」，把人按在怀里，结结实实亲了一会儿。 到底顾忌着裴林…… 天空青白，雪原的气温开始回升。 牧知岁在纪修怀里睁开眼，裴林还没睡醒。 他是被连续的通讯信息」吵「醒的。 信息来自佐亚。 纪修也收到了信息，说的是同一件事。 看完信息，牧知岁啧啧两声，抱着纪修想继续睡。 「不就是他儿子出生了嘛？显摆什么？……」 纪修把人往怀里裹了裹，脑子里想着刚才看到的信息。 「岁岁……你想要孩子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他自己没有察觉的晦涩。 得益于生物科技的发展，体细胞培植技术和体外子宫技术的攻克，让同性繁衍后代成为现实。 纪修和牧知岁从未讨论过关于后代或者孩子的话题。 纪修身边的人，也没有人哺育婴儿，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个问题。今天收到赫青的信息，忽然想起来。 他内心不希望有什么孩子，后代，至少现在是不喜欢的。 小孩子……最麻烦了。 他不认为他会是合格的养育者。 但如果牧知岁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你想要孩子？」 牧知岁在他怀里睁开眼，盯着他的下巴看了一会儿，脑中飞速转动，想着应该怎样打消纪修这个「疯狂」的念头。 …… 孩子啊？那种脆弱、娇嫩，需要时时呵护的小生命…… 有些麻烦…… 看着睡得「香甜」的裴林。 纪修「恶意满满」。 「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这么熟？让这小孩儿见识见识人性的邪恶，我们悄悄走，不要叫醒他。」 裴林醒来，从睡袋里面爬出来，太阳已经升上了天空。 雪地反射着阳光，白得耀眼。 他用手挡在眼前，过了一会，眼睛才适应。 打量了一下周围，他倏地从睡袋里面跳出来。 白茫茫一片雪地，看不出任何痕迹。 除了他身下的睡袋，好像昨夜的遭遇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殿下走了？ 裴林试图在雪地上寻找昨夜的痕迹，没有任何发现。 第205页 直到低沉的吼声惊醒了他。 他勐然转身。 雪鬣狗！ 不知什么时候，十几只雪鬣狗围了过来，雪地隐藏它们的身形，近到咫尺裴林才发现。 d级的雪鬣狗，头领偶尔会达到c级。 个体并不强大。 单对单的情况下，裴林有信心从c级异兽手上取得胜利，甚至b级异兽也不憷。 但雪鬣狗例外，它们总是成群出现，擅长配合，性情兇残。 如果不能快速结束战斗，一旦被雪鬣狗绊住，引来其他异兽，结果一想可知。 裴林有些后悔，他应该和同学组队的。 这样想着，裴林迅速完成了精神体的融合。 他的精神体是a级苍鹄。 苍青色的翅膀在背后展开，宽大的羽翼将裴林带离地面。 半融合状态，裴林现在能维持两个多小时，完全幻化只能维持半小时。 靠着太阳大致辨别了方向，裴林脱离地面上的雪鬣狗群。 他要先再找到一个哨所，确定自己的位置。 高中的首次月考，武腾高中的学生体感都不好。 苍白着脸缩在星舰上的座位上，没有了昨天来时的兴奋雀跃。 不说取得好成绩，坚持到考试结束的学生不到三成。 这次的月考击碎了他们体内的什么东西，精神上有什么东西生长出来。 首次月考结束，高一学生有一周的假期，用来平缓月考受到的冲击种种。 裴林和哥哥裴石住在第三庭师的军属院，一座带院子的独栋别墅。 父母双亡，裴林等于是哥哥一手带大的。 裴林回到家，裴石已经在了。 」月考怎么样？「 饭桌上，裴石问起了这次的考试。 」哥，我见到殿下了，还有纪修大人。「 裴石愣了一下。 他今天刚见过牧知岁，也见到了纪修。 听说牧知岁在庄园见他们，烛萤舰队的将领高兴地去了。 不是烛萤的正式会议，是带着私人性质的聚会，烛萤将领对牧知岁的感情，这种场合说话就比较随意。 就帕林特接任烛萤的事儿，很多人都颇有微词，言语中带出来，尤其他和克林西。 牧知岁听着，没有发表言论。 烛萤的其他人也习惯了。 谈兴正浓，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嗤笑。 聚会大厅在一楼。 抬头就看到纪修站在二楼的栏杆处，俯瞰着他们，脸上的嗤笑明晃晃的，刺眼。 他肩背挺阔，容貌出色自带锋锐，这样站在二楼往下看，就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对于牧知岁的伴侣，烛萤的很多人印象停留在，对方是牧知岁的附属这样的认知上。 这种认知在某种程度上也不算错，毕竟牧知岁的优秀帝国皆知。 纪修的嗤笑过于明显，一楼大厅内的谈论戛然而止。 纪修从二楼拾级而下，向牧知岁走来。 牧知岁自然而然对他伸出手，唇畔带笑，「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纪修应了声，在他身旁坐下来。 束绿在进入反空间航行前，把林记商行的所有事务授权给了纪修，束绿没有从反空间航行出来，纪修每天需要一些事务。 有纪修在场，很多话就不方便说了。 烛萤将领陆续告辞。 走出庄园大门，裴石和克林西忍不住回头望，神色踌躇。 裴石拉住身边经过的的苏长空，「你聪明，帮我分析分析，殿下是什么指示？」 苏长空上下扫了他一眼。 裴石眼神诚恳，明亮地等着他的「答案」。 苏长空笑了一声，「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说着甩脱了他的手，往外走。 「哎——」 裴石急忙跟上，大手抓了抓脑袋。 「你想要什么？」想了片刻，「前几天我刚得到一组金枕石，你要不要？……」 紧走几步，追上苏长空，不敢再抓人胳膊，抓住了衣服。 苏长空被衣服上的力道拽着慢下来，他低头看着抓着衣服的手，转过头来看裴石。 裴石被他冷眼一扫，神色讪讪地松了手。 苏长空长相温和，没有攻击性。 裴石没来由地有些怕他，尤其苏长空冷脸不笑的时候。 苏长空很满意他的「识相」，他不想要什么金枕石，「我听说你订了一架机甲，是最新型号……」 闻弦歌知雅意。 苏长空说得这么「直白」，即使直肠子的裴石也听明白了。 他心有不舍，攒了三年钱，他才买到心仪的机甲。偷瞄了两眼苏长空的神色，他也不敢提出其他条件交换。 思虑再三。 「机甲回来，我能玩两天再给你送去吗？」 苏长空看着他不说话。 裴石先软了，选择妥协。 「殿下做事自然有殿下的考量，你脑子不够，服从就行了。别被什么人一撺掇，就身先士卒地冲上去了……」 苏长空不吝啬「指教」。 「帕林特是殿下选的，代表的自然是殿下的意志……你在哪里咋咋唿唿，是对殿下不满吗？……」 …… 裴石心情郁郁。 「殿下不要我们了？」 「殿下不是我们父母，别对殿下要求那么多。」 第206页 「殿下……」 提到这件事，苏长空也心情郁郁，只是他比裴石克制，不会在人前大咧咧地表现出来。 「殿下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我们已经有幸在其中占据了十几年，不该奢求……」 第107章 一〇七章 归藏来人了 佐亚儿子的满月宴办得十分盛大, 赫赫扬扬。 这是佐亚和赫青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佐亚接任域星总督后举办的第一次宴会，邀请柬一贴难求, 域星有名有姓的家族和官员都送了贺礼。 牧知岁有意为佐亚立势，和纪修早早就到了。 满月宴后，两人并没有在首府星较长逗留, 很快离开了。 两人没有回鹑尾, 而是借着「视察」的名义，游览了大半个域星。 三年时间弹指而过, 如白驹过隙。 佐亚坐稳了域星总督的位子，帕林特驯服了烛萤，升任帕林特上将。 在牧知岁的纵容下，三年时间，纪修充分满足了从军的愿望, 实操了烛萤的各兵种。 随着牧知岁「许诺」的退休时间临近，纪修策划着名去往赫伽帝国的旅行。 窝在松软舒适的沙发上，脑袋枕在牧知岁腿上，纪修拨动着虚拟投影星图, 询问牧知岁的建议。 「……我们先到阿沙星域玩儿两天，听说那里的月光沙滩很美。然后再去坎陀乎佧看熔岩流瀑……在赫伽帝国的帝星, 可以多住些日子……」 纪修兴致勃勃, 神采飞扬。 牧知岁斜靠在沙发靠背上, 一手支着脸颊, 手指穿过纪修硬朗的髮丝, 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神态慵懒困绻，唇角噙着清浅笑意, 「你来制定行程就好。我听你的……」 三天前，牧知岁卸任了身上的一切职务，正所谓无事一身轻。 由着纪修胡闹了两日 纪修丢开手里的电子板，抓着牧知岁的手指亲了两口，一脸乖巧。 宽大的手掌伸到牧知岁后腰上按揉，「还腰酸？」 不轻不重的力道让牧知岁的腰身软了软，听他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还不是你胡闹！」 纪修陪着笑，一骨碌爬起来，将人抱起放在腿上。 两人位置瞬间调换。 牧知岁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警告，「纵了你两天了，今天不能再胡闹！」 「不闹你。」纪修把人抱在怀里，揉腰。 他心里明白，这两天确实过分。他这不是高兴吗？想想未来，岁岁就是他一个人的了，怎么能不亢奋？ 在牧知岁的银髮上亲了两下，边揉腰边问。 「你确定不带泽维尔和红连了？」 「嗯。」牧知岁像只慵懒高贵的猫儿，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半眯着眼。 「我们这次走，归期不定，或许就不回来了。别耽误他们，他们留下来很好。」 牧知岁不带泽维尔和红连，纪修心中是有预料的。 这三年时间，也发生了不少事。 比如，泽维尔升职了，变成了莫兰少将。 再比如，帕林特单方面向牧知岁提交了婚姻申请，婚姻对象是红连。 帕林特和红连是怎么开始的，纪修不清楚。 乐见其成。 只是，红连应该是有诸多顾虑。 帕林特提交了十几次婚姻申请，牧知岁询问红连，皆未应。 「红连只是不放心我。你和红连做保证，照顾好我。红连完全信任你，就不会再有顾虑了。」 牧知岁躺在纪修怀里，沉沉欲睡，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儿。 纪修忍不住自辩，看到牧知岁睏倦的双眼，压低了声音。 「我虽然没有他心细，但我也不差的，我有在进步了……」 听他声音「幽怨」，牧知岁笑着强睁开眼，拉下他的脑袋，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信。但红连不信……呵——」 又打了一个哈欠儿。 纪修怀里温热舒服，藏了两天的睏乏像是得了指令，瞬间侵袭了他的身体。 他安抚敷衍地在纪修嘴角啄了几下，「好好表现，一定会通关的……」 他困得手指都不想动了。 纪修不满意他的敷衍，把人摁住，追着亲过来。 牧知岁困得懒得推开他，任他哼哼唧唧地亲了一会儿。 纪修记着自己的「许诺」，没有很闹，毛茸茸的脑袋在牧知岁脖颈粘煳煳地蹭了一会儿，嘟嘟囔囔地指控，「岁岁，你应该爱我多一点儿……你睡吧，我不闹你……」 把牧知岁身体放平，纪修力道适中地按摩，抬头看到红连从外面走进来。 红连向来稳妥体贴，如无事，一般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打扰他们。 「何事？」 为了不扰到牧知岁，纪修无声地问。 红连了解他，从他口型读出话意，同样用了无声口语回答。 「归藏来人了。」 归藏？ 纪修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归藏」代表的涵义。 和姬野有过短暂交集后，归藏离开沧澜帝国，星际远航，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最开始的一两年还是不是能听到遥远星域传来的消息，最近却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对纪修来说，姬野相当于亦师亦父的存在。 能听到「归藏」的消息，纪修很高兴。 「人在哪里？」 第207页 不同于纪修的喜色盈眉，红连觉得「归藏」此来，很可能并不是喜事。 只因，来人的行为透着「诡异」。 没有信物，没有书讯，没有音讯视频，只带来一块晶石。 而且说了，晶石只当面交给沧澜帝国亲王牧知岁，或者纪修。 跟在牧知岁身边，姬野的事，红连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儿。 比纪修知道的多一点儿。 虽然来人行为透着诡异，他还是把人带回来了。 「归藏的人？」 牧知岁醒了，从纪修怀里起身。 「红连，把人带去会客厅。我和纪修稍后便去。」 「是，殿下。」 红连领命离开。 纪修握着牧知岁的手，转头看他一脸沉思，又想到红连如出一辙的神情，心沉下来。 「岁岁开始察觉有什么不妥？」 牧知岁回神，看到纪修的脸色，笑笑。 「没事儿，我只是在想，归藏这时候派人来，会是什么事？」 纪修若有所思。 姬野的事，不好和纪修解释。 牧知岁并未多说，就要从沙发上起身，被纪修一把按住，「等一下，穿好鞋了再起。」 纪修半跪在牧知岁身前，捞起牧知岁的脚给他穿鞋。 「姬叔离开时说是要去做大事，这次派人来，或许是给我们报喜。」 纪修说得不走心，抬眼观察牧知岁的神色变化。 牧知岁脸上露出笑，附和，「你说得是，或许就是来报喜的。」 看不出破绽，纪修心中挫败，垮了脸。 一只鞋还没有穿好，手掌按着牧知岁的腿，上身凑过来，距离近到几乎要亲上了。 「岁岁，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独属于纪修的气息喷洒在脸上，牧知岁神色不动，笑容变大了，带着戏嚯，捏着他下巴亲了一下。 「你这语气，十足的怨夫。你觉得我有什么事情瞒你？」 他神色坦荡。 纪修气哼哼地掐着人的腰。 即便真有什么事，牧知岁铁了心要瞒他，他绝对看不出来的。 正是明白这一点，纪修心里面格外挫败。 盯着牧知岁的眼睛，纪修眼神认真坚定。 「岁岁，我不是小孩。」 「什么事情都能承受。」 「我知道。」 当事人隐瞒了二十几年，在不会影响到纪修的情况下，牧知岁觉得应该由当事人告知真相最好。 膝盖推了推纪修，把未穿鞋的那只脚踩在他腿上。 言下之意，不言而明。 红连把人领到会客室。 「归藏来人」是个年轻小伙儿，身体瘦削像一根竹竿，衣着朴素，一双眼睛透着精明。 或许是第一次接触帝国亲王这种层面的大人物，虽然他极力镇定，神色中还是透出三分侷促。 「你在这里等着，殿下和纪修大人稍后便到。」 红连气度从容，并没有给人安排座位以及茶水，只让人等在会客室中央，自己出了门，在门口站着。 从有记忆开始就星际流浪，作为新纳入的归藏成员，博林见过的富贵场景有限。 最富贵的一次是两年前，归藏星盗团的副首领郇竹召他会见。 光可鑑人的地面，不知道是什么玉石铺就，雕刻了绚丽繁复的纹路，金光闪闪的装饰，在他眼里每一件都可以让他衣食丰足，更别提头顶璀璨的吊灯…… 虽然现在身处的会客室不如那次所见富丽，但博林莫名地觉得。 就是把当初那个地方买了，恐怕也买不起这间会客室的一张沙发。 掌心微微出汗，博林不知道在会客室等了多久。 或许一两个小时，或许只几分钟。 在他忍不住要开口问站在门口的红连时，两个人并肩走了进来。 天潢贵胄！ 如果宇宙星际有真的的天潢贵胄，就应该是当前人的模样。 心中突然升起这样的明悟，博林瞬间理解了郇竹首领当初的话。 「你见了那两人，就知道有没有认错。」 纪修和牧知岁在沙发上坐下。 两人见到了人们初见自己的形态，对博林见怪不怪。 「你是归藏的人？听说你有东西要给我？」 纪修开口。 博林在衣服上蹭了蹭掌心的汗，取出一块麻布包裹的晶石，恭敬地呈上来。 「小人博林。郇竹首领有令，一定要当面交给两位中的一人。」 纪修动了动手指。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从指尖溢出，随心幻化成一只手掌，取走博林手中的晶石。 「郇竹让你来的。可有什么言语交待？」 漫不经心的动作，在博林眼中堪比造化。 听见纪修询问，毕恭毕敬地回答。 「郇竹首领只吩咐我把晶石当面交给两位大人中任一人，不曾有其他命令。」 收了精神能量，晶石落在掌心。 纪修仔细打量。 这颗晶石大约婴儿拳头大小，呈半透明的幽蓝色，圆润光滑，看不出有什么机关。 把晶石递给身边的牧知岁，纪修继续问。 「你从什么地方来？路上用了多长时间？」 第108章 一〇八章 归藏帝国 「我从希奥联邦来, 两年前出发的……」 第208页 希奥联邦？ 和归藏帝国接壤的一个小国，国域只有两个星域。 纪修看过星图，从沧澜帝国到希奥联邦, 反空间航行大约一年，中途退出跃迁空间，就需要更多时间。 听红连之前的汇报, 博林只身前来, 显然没有自己的舰队和商船。 从希奥联邦抵达沧澜帝国，两年,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路速度。 让他这么着急地赶路……真的出了什么事？ 「你来之前只见过郇竹首领，你们的首领姬野，这个名字或许你不熟……你们的首领冥狼呢？你可见过他？」 纪修神色从容，声音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被纪修这样一问, 博林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哀伤萎靡。 「在我离开前，冥狼首领已经陨落了。」 嚯—— 猝不及防听到了姬野的讣讯，纪修身体忍不住轻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抓住他的手, 牧知岁稳住他的身体。 听到姬野陨落的消息，牧知岁的第一反应是质疑。 如果姬野陨落, 郇竹应该不会派人送信来, 至少不是这样派人来。 心里这样想的, 牧知岁用同样的理由劝慰纪修。 纪修深觉有理, 定了定神。 「当初发生了什么事？冥狼如何陨落？你仔细讲, 不要遗漏。」 作为归藏星盗团的喽啰, 新加入的成员，博林知道的消息很多都是道听途说。 尤其是关于首领冥狼。 博林在归藏星盗团中的地位不高, 只是隔着人群远远地见过冥狼，甚至不曾对过一句话。 两年前，归藏星盗团抵达归藏帝国星域附近，受归藏帝国皇帝——原归藏星盗团二把手的杰姆.奈林邀请，冥狼带了一部分成员赴约。 郇竹和剩余成员留在希奥联邦。 博林也是留驻希奥联邦的成员之一。 半个月后，消息从归藏帝国传来。 冥狼陨落！ 郇竹不信。 但这则消息是随姬野赴约的缪拉亲口承认的。 博林离开希奥联邦时，归藏星盗团已经决裂。 缪拉带着部分星盗团成员加入归藏帝国，郇竹和剩下的人不承认姬野陨落，言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和归藏帝国发生了好几起冲突。 归藏帝国势众，郇竹没有讨到丝毫便宜。 但归藏的名号打出去「原首领归来」，原本和归藏帝国不睦决裂的其他归藏星盗团成员，纷纷来依附。 即便首领冥狼生死不明，郇竹依旧吸纳了足够多的人。 这一结果，导致归藏帝国没占到太多实质性的便宜。 …… 纪修握着半透明的幽蓝晶石，神色凝重。 蓝色晶石表面十分光滑，没有纹路，也没有文字。 郇竹让人千里迢迢送了这块晶石来，是想要传达什么？ 旁边的桌盘里，盛着几块幽蓝晶石碎片。 在博林抵达域星的第三天，又有人找到了纪修和牧知岁。 送来了第二块幽蓝晶石。 送信人自称归藏星盗团成员，和博林互不相识。 郇竹为了传递信息，派了多少人来？ 为了研究幽蓝晶石传达的信息，几天来，纪修试了很多种方法，一无所获。 桌盘里变成碎片的幽蓝晶石就是在试验中碎掉的。 「用精神能量试试。」 牧知岁从他身后探出手，把幽蓝晶石握在掌心，端详片刻，建议。 郇竹传递消息的对象，应该是纪修。 两人之间的联繫，是姬野。 姬野和纪修之间…… 牧知岁想到的，就是精神能量。 一直没有破解幽蓝晶石传递的信息，纪修的心绪无法控制变得焦躁。 看着递到眼前，牧知岁掌心的幽蓝晶石，纪修长长吐了一口气，试图将焦躁抚平。 牧知岁的声音传来，如玉珠清冽。 「郇竹送了这样东西，是笃定你能破解的。」 「不用心急，我相信你。」 牧知岁的嗓音入耳，化成甘霖，纪修的焦躁被一点点抚平。 把幽蓝晶石放进纪修手里，牧知岁鼓励。 「试试。」 纪修埋在牧知岁怀里，深吸了一口气，汲取了无限勇气。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丝线缓慢，轻柔地接触幽蓝晶石。 害怕幽蓝晶石碎裂，纪修不敢一次性释放更多精神能量。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丝线接触到幽蓝晶石，肉眼可见地被幽蓝晶石吸收，一个细小的光点在晶石内亮起。 有效？ 纪修和牧知岁对视一眼，坐直了身体，缓慢增加了精神能量的输入。 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光点在幽蓝晶石内亮起，如同星河繁星。 …… 整颗幽蓝晶石被光点填满，突然脱离了纪修的掌心，绽放出炫目的亮光。 纪修挡住牧知岁，抬手遮眼。 亮光中，幽蓝晶石幻化成浩瀚星图。 无数光点正是星河中的恆星。 一条闪着璀璨金光的航线被显眼地标出来。 起点是沧澜帝国的域星。 终点在亿万光年外的希奥联邦—— 和星图一同显现的，还有一封信。 蒙纳星，位属归藏帝国，是坎贝拉星域上千行星之一。 第209页 是周围国家星域知名的「销金窟」，日进斗金。拥有军火、奴隶、黄、毒、赌最大卖场，五毒俱全。 蒙纳星，承担了归藏帝国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 原本蒙纳星创造的财政收入更多，几乎要占到归藏帝国财政收入的一半。 三年前，原归藏星盗团的首领冥狼归来，在归藏帝国的帝星——地沧星陨落，导致归藏帝国和原归藏星盗团开战。 战斗打了三年，也没分出胜负。 三年时间。 郇竹领导的归藏星盗团吸纳了不少零散的星盗团势力，掌控了归藏帝国邻边的希奥联邦。 蒙纳星受此影响，收入从原本的二分之一降到现在的三分之一。 说起来，归藏帝国的现任皇帝杰姆·奈林，原是归藏星盗团的二把手。 二十多年前，杰姆·奈林带着超过一半的星盗团成员从良，求娶原泠华帝国的公主，成功继任泠华帝国皇帝后，将帝国更名归藏帝国。 说起渊源，杰姆·奈林和郇竹算是就同僚。 归藏帝国宣称冥狼陨落，因为精神体暴走，□□灰飞烟灭，无法提供郇竹「死要见尸」的要求，双方不相让，局面陷入如今的僵持状态。 因为希奥联邦的不间断持续骚扰，蒙纳星的贸易逐年下滑，更加激起了归藏帝国权贵们的愤怒。 双方几乎是不死不休的状态。 这种时候，上百艘装载着贵重货物的飞船，停靠在蒙纳星宇宙港。 只要转转手，就能获得货物一到两倍的利润。 巨大的利润让人心振奋。 商队自然受到了蒙纳星上下主事者的一致青睐。 商队首领是一位姓纪的年轻人。 纪，这个姓，在周围星域国家不常见。 蒙德华猜测，或许是遥远光年外，某帝国世家大族的姓氏。 毕竟，纪姓年轻人周身透露的气度，即便是他有幸谋面的归藏帝国储君，也逊色三分。 低调奢华的配饰，在赌场豪掷千金面不改色…… 纪姓年轻人身上的一切，不断证实蒙德华心中的猜测。 态度愈发恭敬起来。 在纪姓年轻人提出要逛逛蒙纳星的奴隶卖场后，蒙德华推掉了所有事务，亲自陪同。 为了讨其欢心，让人送了卖场调教了很长时间，最美的奴隶过来。 「庸脂俗粉！」 纪修轻撩了一下眼皮，对蒙德华示好的奴隶兴趣缺缺。 一眼，纪修就判断了这批奴隶的用处。 应该是侍奴。 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 他来奴隶卖场，本质目的也不是奴隶。 半个月前，他和牧知岁抵达了希奥联邦，见到了郇竹。 从郇竹口中，他们听到更加详实真实的信息。 如同他和牧知岁猜测，姬野没有陨落，只是目前处境十分不妙。 三年前，姬野赴归藏帝国，郇竹没有随行。 姬野在归藏帝国的事，都是从缪拉口中知道的。 当年，他们中了埋伏。 姬野被囚。 杰姆·奈林用被俘的归藏星盗团成员性命要挟，缪拉只能屈服，假意归附，配合他在众人面前演戏。 三年前，郇竹早已经探明了姬野被囚之地。 只是姬野受杰姆·奈林所制，精神体濒临溃散。 如果不能在姬野的精神体溃散前助他凝聚精神体，姬野的□□将直面死亡。 即便当时郇竹就有将姬野救出的能力，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这三年，他和缪拉一直和杰姆·奈林周旋僵持，是牵制，也是无奈。 为什么必须要纪修来？ 郇竹的解释是给了他一份精神体匹配度报告。 他和姬野的。 86％。 极高的匹配度。 纪修总觉得郇竹还隐瞒了更重要的。 但郇竹给出的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已经是充分必要条件。 和郇竹商定了接下来的行动。 纪修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他来了蒙纳星。 蒙纳星有他们这次的目标。 杰姆·奈林的儿子，归藏帝国储君。 维尔塔·奈林。 归藏帝国皇帝杰姆·奈林，膝下只有一子一女，视若掌珠。 长子维尔塔为帝国储君。 维尔塔来蒙纳星，身边只带了贴身侍从，是瞒着父母的私自出行。 为了给胞妹丽莎公主准备成年礼礼物。 维尔塔·奈林。 二十一岁，生母归藏帝国皇后，原泠华帝国公主。 胞妹丽莎公主。 …… 维尔塔身上，有种天真残忍的善良。 以上，是郇竹提供给纪修的资料。 蒙德华按照纪修提的要求，亲自去提技术性的奴隶。 纪修坐休憩等待，包厢里有卖场提供的最上等的酒水饮食。 维尔塔就在这个时候闯进了纪修所在的包厢。 和维尔塔一起闯进来的还有三个神色惊惶，穿着卖场统一奴隶制服的，以及维尔塔此次私行带着的随从。 几人进了包厢，惊魂未定地把包厢门死死关闭。 转身看到了包厢里面的纪修和黑泽，呆住。 纪修交叠着长腿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酒杯。 蒙纳星的酒水不怎么对他胃口，他只是端在手里，并不打算喝。 第210页 对于突然的闯入者，纪修只是轻轻撩了一下眼皮，没有更多举动。 在偌大的奴隶卖场，维尔塔精准了选中了这间包厢，自然不是概率性的巧合。 幕后在有人引导。 看到包厢里的纪修，几人的心一下子跌宕到了谷底。 这时想要打开门出去找新的躲藏地，已经来不及了。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唿喊的声音，是刚才追在他们身后的奴隶卖场工作人员。 包厢内宽阔空旷，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如果这个时候，纪修和黑泽过来开门，或者在包厢内高喊一声，后果可想而知。 几人面带乞求地看着纪修。 三个穿着奴隶制服的人更是对纪修跪了下来。 至于没有对黑泽下跪…… 两人之间，一眼就可以看出，纪修才是主子。 对于他们的乞求，纪修仿佛没有看见一样。 但知道走廊上的脚步声走远，黑泽没有过去开门，包厢内也没制造出响动。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自觉危机过去的维尔塔过来攀谈。 笑容真诚，言辞恳切。 主动说起他们被卖场工作人员追逐的原因。 「……他们中最小的才十三岁。我看到他们的买主了，是个长得满脸横肉，猥琐噁心的老头……」 ——你加价把人买下来不就好了？ 「因为珍稀，他们的身价太高了……我出来得匆忙，这次没有带足够的钱。只能先带他们跑……」 「你没有叫那些工作人员进来，一看就是心肠慈善的人。我叫维尔塔，你叫什么？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年轻的归藏帝国储君脸上扬着灿烂真诚的笑容，声音晴朗如骄阳，闪亮耀眼。 「单字姓纪，纪修。」 虽然纪修态度冷淡，但维尔塔热情善谈。 纪修和黑泽没有开口赶他们走，厚着脸在包厢留了下来。 蒙德华带着人回到包厢。 维尔塔自发把自己归在纪修一队，以主人姿态自居。 「纪先生？」 从下属口中得知卖场最新信息，蒙德华看到包厢里多出的维尔塔几人，已经大致推测出了几人身份。 猜不出几人和纪修的关系，为了显示对纪修的尊重，他先开口询问纪修意见。 第109章 一〇九章 归藏 纪修轻描淡写。 和维尔塔的关系用了简单的两个字, 故友。 指着维尔塔带来的三个奴隶，「价钱一起结算。」 虽然那三个奴隶身价颇高，又是顾客之前预定的, 但能用三个奴隶结交纪修，显然是非常划算的。 蒙德华应得干脆，满脸堆笑。 「即是纪先生, 三个奴隶而已, 就当是卖场的添头。」 拍了拍手，将按照纪修要求提来的奴隶叫进包厢。 「按照纪先生的要求, 奴隶中拔尖儿的都在这里了。纪先生看看可有入眼的？」 纪修的要求是，能打，或者有一技之长的。 蒙德华安排了人唱名介绍，说到谁，谁上前一步。 既然做戏就要做全面。 纪修把选人的工作交给了黑泽, 最终选了十几个人。 蒙德华殷勤地把这些人的名字经歷档案一併交给黑泽。 连带着和维尔塔一起的三人。 纪修付钱十分痛快豪气。 买了人，纪修不准备在卖场逗留。 蒙德华亲自送到卖场出入口。 维尔塔也跟着出了卖场。 出了门口，在高高的台阶上，蒙德华还要客气几句。 纪修眼前一亮, 几步下了台阶。 蒙德华跟着纪修的方向看过去。 蒙纳星这会儿下起了雪。 卖场门口的雪地上站着两人。 看见伞下的牧知岁，蒙德华瞬间理解了纪修不久前口中的「庸脂俗粉」何意。 想来, 正是因为纪修之前遇到过眼前的男子, 才会觉得卖场的侍奴皆为「庸脂俗粉」。 「你怎么来了？」纪修两步走到牧知岁身前, 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诺西手中撑着的伞。 「正好没事儿, 想着你在这里, 过来等你。」 牧知岁伸手掸他肩上的落雪。 蒙纳星的雪和别处的不一样。 雪片如细碎的宝石, 带着莹润微光，落在地上长长不化。 纪修略低下头, 方便牧知岁掸他头髮上的落雪。 「蒙纳星的雪景，也是远近星域闻名，没想到我们能赶上，也是有缘。」 纪修笑着牵他的手，「我们一起走着回去，我陪你赏雪景。」 牧知岁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掌心。 纪修会意。 两人转身向卖场门口看过来。 蒙德华已经下了台阶。 纪修给他介绍，「我的伴侣牧知岁，这是蒙纳星主事蒙德华先生。」 蒙德华抢在牧知岁开口前先行了礼，言谈温和热情。 「牧先生和纪先生站在一起真是『芝兰耀玉树』，堪称珠联璧合。鄙人蒙德华，牧先生直唿名字就行。纪先生可是我们蒙纳星的大客户。」 对他的夸赞，牧知岁并没有谦虚，微微欠身回了礼。 「蒙德华主事生意兴隆。」 「仰仗纪先生和牧先生光顾。」 …… 两人彼此客套几句，期间没有人理会维尔塔。 第211页 「我们还要在蒙纳星盘桓几日。蒙德华主事是地主，可有名胜景观的去处推荐？」 拉关系，自然要有来有回，最怕的是对方什么都不接。 纪修和牧知岁抛了树枝子过来，蒙德华欣然接住。 热情地向两人推荐了一个嚮导。 和蒙德华简短交谈后，纪修和牧知岁转身准备离开。 至于维尔塔—— 此来蒙纳星的目标，是他。 维尔塔的身份能给两人的身份提供证明。 只用见过了就好。 垂钓者，等鱼上钩，不能上赶着，易落下风，易暴露。 故智者不取。 自从牧知岁出现，维尔塔的视线就没从纪修和牧知岁两人身上移开过。 这会儿，见两人就要离开，急忙追上来。 「纪先生——」 维尔塔以为在卖场包厢里面的相处，纪修至少应该把他当成朋友，后面还替他支付了三个奴隶的钱。 这会儿，竟然不和他打招唿就要离开了…… 第一次，有人对归藏帝国储君视若无睹！ 为防他冲撞到牧知岁，纪修拉着人往旁边挪了两步。 「你还有什么事？」 维尔塔没想到他会躲开，踉跄两步才收住脚。 年轻的脸上带着灿若朝阳的笑，「今天的事，还没有正式对纪先生道谢。纪先生和这位……牧先生，」他的视线落在牧知岁身上，纯净明亮，「可愿赏光？我请两位吃顿饭作为答谢。」 「你不是没钱吗？这会儿，家里给你转帐了？」 纪修一点儿也不惯着他，也没给他留面子。 维尔塔看起来并不生气，态度诚挚。 「这次出来匆忙，没有带足够钱，让纪先生见笑了。在卖场，纪先生帮忙垫付了三名奴隶的身价钱，我兜里还剩下些许，虽然不多，允许我略表寸心。」 「两位在蒙纳星盘桓几日，可要去帝星？若去帝星，我可为嚮导。」 他热情洋溢。 「还望两位能留下落脚地，我让家里人把三名奴隶的身价钱还上。」 「只不过几十万星币而已。」 纪修婉拒了他的，根本没把这些小钱放在心上。 对他挥了挥手，转身和牧知岁离开。 维尔塔还要跟上，被人拦住了。 这次来归藏帝国，纪修和牧知岁带了黑泽符伽，还有诺西的护卫队，商队成员大多都是林记商行的员工。 红连和泽维尔被牧知岁留在了沧澜帝国域星。 诺西伫在维尔塔身前，像一堵石塔，带着慑人的压迫。 维尔塔皱眉。 「纪修大人和殿下不喜欢你跟随，你不可近前，最好离远点儿！」 诺西声音带着警告。 维尔塔心中怒火升腾了一下，很快就灭了。 他惊讶地抬头看向诺西。 纪修大人？ 殿下？ 这两个称唿…… 诺西警告了维尔塔，跟上了纪修和诺亚， 周围的护卫队员收到指示，谨慎地「暴露」了影子让维尔塔察觉。 维尔塔看着已经走远的纪修和牧知岁，眼神里已经没有之前的干净热情。 「殿下。」 随从走到他身后，静候他的指示。 「你去查，他们是什么身份。」 被称为「殿下」的牧知岁，至少应该是皇子或者王公之类的身份，但归藏帝国周围的国家皇储中，没有这样的人，这样的风度，相貌，如果有，他一定会记得。 这两人，从什么地方来的？ 「钓这种鱼，用得着下这么多的饵？」 纪修不满，听在牧知岁耳中，类似于撒娇。 笑着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两把顺毛。 「知道知道，阿修你钓鱼很厉害。我只是顺便来刷个脸，主要是想来接你，和你一起走回去。」 纪修心气儿一下子顺了，嘴角悄悄咧开。 「岁岁想我了？」 「是，想你了。」 牧知岁顺毛捋。 纪修高兴地把人抱起来，在雪地里转了两圈儿。 发够了疯，才把人放下。 「郇竹那里没有新消息送来，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玩两天。虽然归藏帝国只有三个星域，地方不大，还是有一两颗景色特别的星球……」 纪修兴致勃勃地规划接下来的行程。 对于突然接到郇竹的讯息，来了归藏帝国，没有陪牧知岁去赫伽帝国，纪修心里愧疚驱散不去。 虽然牧知岁十分体谅。 「我们去了归藏帝国，一去不回了吗？左右不过三五年时间。到时你在陪我去赫伽也是一样的？还是三五年之后，你就离我而去了？」 纪修举手发誓，表明心迹。 「我要陪你一辈子，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纪修和牧知岁没有掩藏行踪。 飞船刚在归藏帝国帝星宇宙港停靠，商队的资料就摆上了杰姆·奈林的案头。 星河广袤，远处的消息流通并不及时。 杰姆看着手中的电子板，觉得叫纪修的人莫名有些眼熟，让他想起多年前的一位「故人」。 「科恩——」 杰姆想要确认。 站在下首的男人急忙应声。 「皇帝陛下。」 在归藏星盗团时期，科恩就是杰姆得力的助手。 第212页 建立归藏帝国后，杰姆把情报探查、以及许多暗处的工作都交给科恩。 科恩是他的心腹。 「你还记得林记商行吗？」 杰姆陷入回忆。 科恩顺着他的话头回忆。 首领之所以这个时候提起林记商行，一定是和目前的情况相关。 林记商行？ 是了！ 自称纪修的这支商队的旗号是林记……和他记忆中的林记商行是同一个吗？ 「你还记得林记商行的林雅长什么样子？」 当年，林雅和姬野交好。 归藏星盗团和林记商行有往来。 但他们这一支和林雅不熟，只是在大场合，林雅和姬野一起出现，见过几面。 杰姆的手指在纪修的影像图上点了几下。 「我记得林雅和姬野分手后，嫁人生了一个儿子。」 科恩从记忆中把林雅相关的信息挖出来。 星域遥远，林雅的信息从遥远的沧澜帝国传到这里，很多都失了翔实。 「经皇帝陛下提醒，属下想起来一些。」 「林雅当年嫁的的男人姓纪，是某个帝国的男爵，婚后生了一个儿子。可惜林雅命薄，十几年前死了。林记商行交到了她身边的一个侍女手中，那侍女的名字里应该是有一个绿字。」 「林记商行这些年不曾到过宇宙这边的星域，我们知道的消息不多。」 「皇帝陛下是怀疑，这支商队的纪修是林雅的儿子？」 「这纪修的相貌确实很像林雅。」 「还有三分像姬野。」 杰姆声音暗沉凝重，「虽然年龄对不上，但林雅的儿子这个时候来了这里，不由得人多想。」 「郇竹那边，势力逐渐涨大……姬野的嘴难以撬开……逊列那越狱脱离掌控……近来，星球暴乱此起彼伏。」 杰姆只觉得满脑袋包。 「偏偏这个时候，林雅的儿子来了归藏帝国。」 ——还有纪修身边的那个男人，恐怕十分不简单。 只是电子板中的虚拟影像，就给人十足的震慑压迫感。 那种精神层面的，由内而外，虽然刻意收敛了，但积年上位者养尊处贵的气度，举手投足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 沧澜帝国，虽然隔着遥远星河，杰姆仍然记得，那是一个拥有十七个星域的帝国，归藏帝国比起来，连附属都算不上。 这两人来自那里，是什么身份？ 「两人为什么要接触维尔塔？」 科恩小心措辞。 「在蒙纳星遇到维尔塔殿下，应该只能算是巧合。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维尔塔殿下的身份，对殿下十分冷淡。」 「或许，林记商行来到这里，和郇竹无关。」 「毕竟，林雅死了十几年了。」 「但愿如此。」 杰姆放下手里的电子板。 「两人来了帝星，你派人密切注意两人行踪，发现异常，即刻上报！」 「是！」 领了命令，科恩在殿内隐去身形。 维尔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得到，纪修和牧知岁抵达帝星的消息。 他让手下人去查两人的信息，过去七八天，手下查到的消息十分匮乏，让他很不满。 两天后，他去了丽莎公主的宫殿。 丽莎公主，维尔塔的胞妹，同是泠华皇后所出。 十八岁成年礼在即，维尔塔去蒙纳星就是给胞妹选成年礼礼物。 因为没有成年，丽莎公主还住在皇宫内。 归藏帝国皇帝膝下只有维尔塔和丽莎一对子女，皆是泠华皇后所出。 帝国上下，无不歌颂帝国帝后伉俪情深。 作为帝国唯一的公主，丽莎深受宠爱。 丽莎公主所居住的慕兰翡温宫，是归藏帝国皇宫中最豪华的地方。 维尔塔走来时，丽莎正和侍女们玩耍。 维尔塔从蒙纳星归来，送给丽莎的三个奴隶也在其中。 看到维尔塔，丽莎提着裙摆从水池里走上来。 手扶着廊柱，笑颜如花，绯红的裙摆像是天空的烟霞。 「哥哥又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维尔塔从水里里面的奴隶身上收回视线，看着丽莎，微笑。 「这三个奴隶可趁你心意？」 「太好玩儿了。」 丽莎欢欣鼓掌，如同一个纯真无暇的小女孩儿。 「以前只是听说过，没想到哥哥给我送了活的来。原来真的有人的精神体形态可以生产珍珠，餵进去的食物不同，珍珠的颜色也会不一样。」 说着，丽莎抖了抖裙摆，有几颗圆润的珍珠从里面滚出来，一路沿着台阶滚进下面的水池。 「哥哥今天来，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和我分享？」 「你在宫里玩了几天了，想必也有些厌烦，不如出宫走走。」 「霍雅山南的铃樱树开花了，漫山遍野，很是漂亮。想不想去赏花？」 丽莎瞬间被维尔塔说动。 霍雅山的铃樱树正当花期，盛放得如火如荼，云蒸霞蔚。 游人如织。 纪修和牧知岁离开住所，就察觉身后跟上了尾巴。 诺西汇报。 「两波人，一波归藏帝国皇帝的人，另一波来自归藏帝国储君维尔塔。」 「装作不知，不要打草惊蛇。」 第213页 按照原定计划，纪修和牧知岁去了近两日最负盛名的霍雅山。 纪修手里拎着一路走来买的当季节令美食，指着远处和牧知岁说话。 「去空中吊桥，要从这边上去。」 身后有诺西，两人根本没把「尾巴」当回事儿，来霍雅山，纯玩儿。 只要把目标的注意力吸引到他们这边，计划已经成功了。 「岁岁，要做缆车吗？还是我们一起走石阶上去？」 纪修兴致勃勃，挽着牧知岁的手。 「我可以背你的，岁岁。」 牧知岁不扫他的兴，伸手按了按他的肩。 「正好我现在累了，你蹲下背我吧。」 「岁岁你这是偷懒，还没到石阶前。」 纪修蹲下身，将牧知岁背起来。 霍雅山人潮涌动，通过石阶去往空中吊桥的人不少。 纪修和牧知岁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所经之处，引来众人回眸。 看两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倒没有宵小过来冒犯为难。 纪修背着人，步伐轻松。 之前，和牧知岁在一起，少有这样轻松闲散时光。 这几日，他们坐卧一处，游山玩水，舒适惬意。 越加让人感嘆，牧知岁辞掉沧澜帝国一切职务的正确。 「岁岁。」 空气中瀰漫着铃樱的香气，耳边是嘈杂人声。 还有近在咫尺的，纪修身上特有的阳光青草味道。 牧知岁伏在纪修背上，差点睡着。 没有得到回应。 纪修轻轻地用手把人往上託了托，静听牧知岁的唿吸。 对于牧知岁在他背上睡着这件事，十分骄傲。 不远处，诺西对他比了几个手势后，隐没在人群里。 ——鱼已咬钩，双鱼出，虾群蜂拥后至。 维尔塔和丽莎出城后，有一条小道消息在归藏权贵中如涟漪扩散。 「维尔塔殿下和丽莎公主去了霍雅山赏花。」 作为归藏帝国唯二的继承人，尤其两人正当年龄，没有婚配。 帝国上下盯着两人身边的位置，权贵们之间的争斗暗潮涌动。 丽莎公主成年礼在即。 在归藏帝国，男女成年后，即可婚配。 帝后没有明确表示一双儿女的配偶人选，维尔塔和丽莎兄妹也没有显示对谁的偏爱。 一切未知，代表谁都有机会。 权贵子弟蜂拥霍雅山，人人都想制造一场和维尔塔殿下或丽莎公主的浪漫偶遇。 为日后雀屏中选增加筹码。 霍雅山的空中吊桥，依山而建，距离山体两三米。 铃樱树从山石间生，枝丫向外生长，花朵繁茂，将空中吊桥簇拥其中。 上下左右，四面皆是姿态各异的铃樱。 人走在吊桥上，如同在花海中徜徉。 更有白练般瀑布从霍雅山高处山隙流出，沿山体飞落，遇到山石或铃樱树阻挡，白练碎裂，玉珠飞溅。 水汽笼罩，被铃樱花浸染，瑰丽梦幻，不似人间。 牧知岁让纪修在吊桥入口放下他。 这里被人工开凿出了一处平坦的广场，广场四周是人工开挖的山洞，售卖各种东西，衣食行等物品，应有尽有。 纪修买了两杯饮料，据说加了铃樱花汁调制的，颜色和盛放的铃樱一样艷丽，入口清甜。 喝了两口自己的，他凑到牧知岁面前。 「岁岁，我们换换。」 「换什么，两杯不都一样吗？」 牧知岁乍然间，没有领会到他的小心思，还是把手里的饮料递过去。 纪修接过饮料，含着吸管喝了一口，对着牧知岁笑。 「岁岁喝过的饮料果然比较甜。」 牧知岁瞬间get到了他的小心思，忍不住失笑。 食指勾着他的衣领，把人拉过来，嘴里含了一口饮料亲上去。 「那——这样呢？」 虽然很多时候，纪修已经独当一面，超出他的预期。 但在两人独处时，很多时候纪修还是像个少年，他们初见时，那个雀跃欢欣的少年。 「哥哥，买花环吗？可以送给心爱的人哦。」 第110章 一一〇章 谁的故交 修南大公家的人和斯特鲁上将家的人在霍雅山打起来了。 纪修和牧知岁走过空中吊桥, 抵达霍雅山顶。 远远地看到两队人马战斗正酣。 精神体的各色光华和枪炮火光交织在一起，就像是霍雅山顶多出一轮骄阳。 这就真打起来了！ 纪修拉着牧知岁，找了个靠得近视野好的位置观战。 「这些权贵子弟也太沉不住气。」 纪修评价, 一副看热闹的口吻。 扶了扶牧知岁发间的铃樱花，凑过来咬耳朵。 在纪修的要求下，牧知岁的长髮辫成了马尾, 发间错落有致地插着铃樱花。 美人簪花, 人比花娇。 纪修没忍住，在牧知岁侧脸亲了一下。 黏黏煳煳地挤过来, 整个人几乎挤进牧知岁怀里。 「岁岁最好看。」 黏黏煳煳的话听多了，牧知岁多少产生了免疫。 抓住他的手腕，把他不老实的手从衣服里抽出来，给了他头上一下。 虽然没说话，纪修看懂了他眼里的警告。 第214页 被警告了, 纪修并不安分，伸手将人抱进怀里。 「让我抱一下。我保证不多做什么。」 牧知岁并不相信纪修。 过去的事实已经告诉他，这种时候，纪修嘴里没一句真话。 换个时间, 或者换个地点，或许牧知岁就遂了他的意。 牧知岁拍掉了纪修的手, 捏着他的耳朵。 「别胡闹！」 「岁岁会不会觉得这样的环境……更兴奋更刺激……」 吧唧—— 在牧知岁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我们藏得隐秘, 没有人会看到……」 这样说着, 纪修的动作安分了很多。 牧知岁生气的代价太大, 他已经学会「看人脸色」。 仿佛对纪修开了嘲讽。 纪修话音未落, 一颗炮弹带着明亮的火光向两人砸来。 纪修急忙开了精神能量护盾。 炮弹落在护盾上，激起数道能量涟漪。 紧随炮弹之后, 一架飞艇拖着被击中的火光和黑烟，擦着护盾划过，撞在一片碎石滩上。 纪修咋舌。 飞艇落地爆炸成一团火光。 一只全身覆盖着黄色精神能量的披甲蜥蜴从爆炸的火光中走出。 纪修眯眼。 a级精神体。 是谁呢？ 听说，归藏帝国皇帝杰姆·奈林的精神体是s级披甲蜥蜴。 霍雅山的事传到杰姆·奈林耳中，距离事发时间刚过一个小时。 修南家的人和斯特鲁家的人在霍雅山上打起来了？ 杰姆·奈林按着额头，觉得脑子懵懵的。 他看着科恩。 「怎么回事儿？」 科恩低垂着头，一五一十把霍雅山的情况照实复述了一遍。 杰姆·奈林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嘆气。 如今真是多事之秋。 逊列那像只耗子一样藏匿不出，让他空有余力，无处使用。 昨天在边境，希奥联邦和归藏帝国发生激烈冲突，边境的十几颗军事卫星被毁灭性摧毁。 希奥联邦陈兵边境，虎视眈眈。 偏偏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不由得让杰姆·奈林怀疑帝国内部有人蠢蠢欲动。 修南和斯特鲁…… 杰姆·奈林闭着眼沉思。 科恩站在殿下，静默无声。 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杰姆·奈林缓缓睁开眼。 「我记得，今日纪修和他的伴侣也去了霍雅山。」 「他们和今天的事，可有关系？」 不怪杰姆·奈林多想。 前几日怀疑纪修的身份，让科恩重点去查。 有了明确目标，确实得到更多消息。 查探回来的信息摆在杰姆·奈林的书桌上，让他心惊，有种说不出的脱力感。 这种感觉，杰姆·奈林很久没有过了。 那种对面的人巍峨如高山，不可翻越，只能仰止…… 牧知岁。 沧澜帝国的七皇子，曾任沧澜帝国域星总督，烛萤舰队上将统帅，沧澜帝国帝国元帅，现沧澜帝国唯一亲王。 沧澜帝国周围疆域声名远播的战神，其领兵战绩被编入沧澜帝国军事教科书。 冗长的名号职务，每一个都是毋庸置疑的实权。 代表了牧知岁在沧澜帝国权柄赫赫。 这样的人物为什么突然来了归藏帝国这样的小地方？ 让杰姆·奈林更加绝望不安的是，即使牧知岁要在归藏帝国做什么，他竟然想不出对策，只能在纪修和牧知岁身边加排了监视人手。 「应该没有关系……」 科恩小心措辞。 「帝国权贵子弟是跟在维尔塔殿下和丽莎公主身后去的霍雅山。」 「修南大公家的人和斯特鲁上将家的人在霍雅山顶打起来时，纪修和牧知岁两人在山腰的空中吊桥。」 「听说，修南大公家的人之所以和斯特鲁上将家的人打起来是为了争夺，和丽莎公主的邂逅场地……」 杰姆·奈林的眉拧得更紧了。 手指一下下在桌面上敲着，空旷的大殿里敲击声清晰。 「陛下！」 声音从大殿门外传来，带着焦躁急切。 科恩回头，看到了自己的副手达林。他制服上有血污，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杰姆·奈林看到这样的达林，和科恩一样惊诧。 「进殿回报！」 达林低着头，小步快速走进来，停在科恩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秉皇帝陛下，霍雅山出了人命。」 达林言简意赅地抓出了重点。 杰姆·奈林心勐地往下一沉。 达林作为科恩的副手，杰姆·奈林也是熟悉的。 达林不是大惊小怪，信口开河的人。 如果伤亡的是帝国权贵家的僕从，达林不会是如今表情。 「死伤数量？」 「不记僕从，数量已经过百。」 达林心中发苦，事情发生前，甚至发生初始，他都想到会波及成现在局面。 归藏帝国经过二十年的发展经营，帝国权贵过半都是原归藏星盗团出身，自由散漫，难受拘束。 平日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司空见惯的。 但以往都是小打小闹，从不曾闹成现在这种场面。 杰姆·奈林觉得眉骨突突地乱跳得头疼。 第215页 「科恩，带近卫军去霍雅山，把所有参与械斗的，一律带回来。」 「若有反抗者，朕给你权利，就地格杀！」 科恩带着近卫军杀气腾腾去了霍雅山。 杰姆·奈林在前面收到消息的同时，后宫的泠华皇后也收到了霍雅山的消息。 相对于杰姆·奈林的愤怒，泠华皇后的反应是不同寻常的平静。 她坐在窗前，不紧不慢地剪着花枝，然后将修剪好的花插进花篮。 「近卫军出城去了霍雅山，是件好事。极难得的机会，让咱们的人也动一动。」 「是。」 暗影中的人领了命令，悄无声息地消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泠华皇后攥紧了手里的鲜花，指间染上了花汁，才笑着松开手，任被蹂躏过的花朵跌落在玉石铺就的地面上。 鞋子毫不留情地在上面碾过，她招唿宫外的侍女，「更衣，我要沐浴。」 听到召唤的侍女从外面鱼贯而入，低垂着身子，恭敬顺从。 归藏帝国的帝星上有二十一个行政区，归藏帝国皇室成员居住的泠华区，是帝星的中心。 与泠华区相反，希尔达区是帝星上的贫民窟，居住人员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 这里聚集了帝星上百分之九十的罪恶交易，隐藏着帝星百分之八十的罪犯。 逊列那躲在一扇窗户后面，从缝隙里观察着街上的一切。 他手里捧着一块黑漆漆的食物，不停地往嘴里送。 食物不知道什么做的，很硬。 逊列那一次只能啃下米粒大的一块儿。 房间阴暗潮湿，墙壁已经发霉，地面上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难闻的味道，恼人往人鼻孔里面钻。 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即便是这样，逊列那也不想抱怨。 至少这间房子里能看见阳光，没有日復一日，从未间断过的鞭打折磨。 也不用承受精神能量碾碎□□细胞的疼痛。 离开暗狱已经半个月了，逊列那睡觉时依旧不敢合眼。 害怕一合上眼，就发觉这些天的经歷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二十一年前，他还是泠华帝国布瑞大公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意气风发的逊列那伯爵，有一个美丽高贵的恋人，泠华帝国的泠华公主，凯瑞丝汀。 突然有一天，他的天空塌陷了，他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暗狱。 强盗杰姆·奈林用他的性命和布瑞家族要挟他的爱人…… 杰姆·奈林，是强盗，是小偷！ 他在暗狱蛰伏二十年，半个月突然找到了机会，成功从暗狱逃了出来。 只是可惜，岁月荏苒，二十年过去，布瑞家在帝星实力零落，他可用的人手捉襟见肘。 但也不是全是绝望。 十天前，他和凯瑞丝汀的人成功接头。 可以从那次后，杰姆·奈林加大了对他的搜捕力度，他没有机会去亲眼看一看曾经的爱人。 逊列那剧烈地咳起来，他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整个身体因为咳嗽颤抖起来。 暗狱的二十年，摧垮了逊列那的身体。 精神体溃散，他只是生理意义上保住了最后一口气未散，随时都可能闭上眼醒不来。 咳了半个小时，感觉五脏六腑都涌到了喉咙。 逊列那张大了嘴巴，努力往肺部吸入空气。 屋漏偏遇连夜雨。 他的属下突然从外面进来，低声。 「狗皇帝的人来了，主人，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逊列那尽力平缓唿吸，让其中一人把自己背起来。 顾不上收拾，其实这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通过房间内的密道离开了这片街区。 逊列那身边能用的人不多，加上凯瑞丝汀给他的，也不过七八人。 一部分人在外围警戒，一部分人近身保护。 只是这一次，杰姆·奈林的人追得特别近。 每个人像是都长了一只狗鼻子，顺着气味儿精准地追上来了。 大概是杰姆·奈林下了命令，要捉活的。 所以逊列那的人应付得狼狈，逊列那目前还活着。 但这样下去，逊列那也不过多活一天半日。 「救命——救命……」 逊列那被颠得头晕，意识溃散前，只记得抓住了一截干净的衣角，然后是身体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的疼痛。 「哪里来的乞丐？真晦气！把符伽大哥的衣服都弄脏了。符伽大哥等等，我把人丢远点儿。」 …… 近卫军将霍雅山上，所有被卷进去的人一併锁拿，押往泠华区，把人推进皇宫前的广场。 广场外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近卫军。 在霍雅山上，不是没有权贵子弟抗议，可惜做了杀鸡儆猴的鸡，这会儿都安分得很。 纪修和牧知岁赫然在广场的人群中。 两人手腕上带着精神能量抑制环，隔着两三个人，是诺西等其他的护卫队成员。 纪修席地而坐，伸展了一条长腿，给牧知岁充当座椅。 他笑嘻嘻的。 「也算是别致的旅行体验。」 「没想到有一天，我和岁岁一起被人拷精神能量抑制环。」 带着精神能量抑制环，纪修将人圈在怀里，精神状态和周围人形成鲜明对比。 第216页 维尔塔一路扒开人群，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纪修和牧知岁。 毕竟是帝国储君，即便科恩有杰姆·奈林的手令，依旧不敢把精神能量抑制环拷住储君手腕。 离开霍雅山时，他看到被近卫军推搡着走上战舰的纪修和牧知岁。 当时，军医正在为他处理伤势，没有过去打招唿。 下了战舰，科恩准备让他和丽莎先去觐见皇帝陛下。 科恩跟在维尔塔身后，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殿下。」 科恩看到广场上的纪修和牧知岁，脑袋像是吃了膨化机，嘭地一声涨大了。 纪修和牧知岁的资料，是他递上去。 他比杰姆·奈林更清楚这两个人的身份，这会儿突然在这种情景下见到，还是两人带着精神能量抑制环的状态。 归藏帝国不会完了吧？ 维尔塔不知道科恩心中的地震，调整好状态向纪修和牧知岁走去。 「纪先生，牧先生。」 纪修佳人在怀，正在被逼着练习「柳下惠」的技能，抬头就看到了维尔塔。 虽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仍装作不知。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双方地位逆转，维尔塔自负归藏帝国储君身份，神态不自觉带着倨傲。 笑容绚烂干净，「我是维尔塔，和纪先生牧先生在蒙纳星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多亏纪先生援手。」 被提醒了，纪修装作突然认出了人。 「原来是你啊。」 并没有从地上起身。 牧知岁靠坐在他怀里，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科恩。」 为了在纪修和牧知岁两人面前昭示自己的身份和权柄，维尔塔对身后的科恩招了招手。 「这两人是我的贵客，把两人手腕上的精神能量抑制环去了吧。」 科恩头大如斗。 他内心里是不愿和纪修牧知岁结怨的，但这会儿精神能量抑制环已经拷在两人手腕上了。 去掉，显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统领能做主的。 即便这会儿有维尔塔的命令，但这事…… 他更倾向于交给杰姆·奈林定夺。 「殿下，将人带到这里是皇帝陛下的命令。」 科恩躬身低垂着头。 科恩没有听从指令，让维尔塔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我指挥不动科恩统领？还是我先去请父皇的手令，科恩统领才肯听从？」 维尔塔的声音阴恻恻的。 「科恩不敢！」 科恩噗通跪倒在地。 「殿下是帝国储君。只是……」 「你们说这精神能量抑制环？」 「也值得高声争论？」 纪修笑着，活动了两下手腕，轻轻一扯。 手腕上的精神能量抑制环在维尔塔和科恩惊骇的目光注视下，碎裂了。 纪修抱着牧知岁的腰起身。 牧知岁轻轻抖了抖手腕，那副精神能量抑制环像是不合格的伪劣品，同样碎裂成了指甲盖大的碎片。 维尔塔和科恩喉咙忍不住动了一下，想问两人是怎么做到的，就看到周围围过来十几个人。 维尔塔认识其中的诺西。 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这些人的手腕。 空荡荡的。 没有精神能量抑制环。 诺西十几人以护卫姿态站在纪修和牧知岁身后。 受他们气势压迫震慑，周围空出一片空地。 事情闹大了，恐怕不好收场！ 这是科恩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有科恩浪费太多脑细胞，「救场」的来了。 杰姆·奈林来得正是时候。 见到纪修和牧知岁的第一面，杰姆·奈林表现出了十足的善意。 主动和纪修攀谈起了关系。 「令母林雅，也是朕的故交。未想几十年后，能见到林雅的儿子。」 「如果不嫌弃，纪修世侄可愿意称唿朕一声世叔？」 …… 没关系，硬拉。 纪修「入乡随俗」，笑呵呵认下了杰姆·奈林这位母亲的故交，世叔。 对纪修表现得亲切，也没有冷落牧知岁。 「亲王殿下莅临归藏帝国，偏仄之地，样样简陋，若有慢待，请海涵。」 见皇帝陛下谈笑间化解了一桩危机，科恩的忠诚度直线飙升。 和皇帝陛下相比，维尔塔殿下年幼稚嫩，看来还需要很多年历练。 第111章 一一一章 姬野 纪修和牧知岁从皇宫中归来, 已经月上中天。 和杰姆·奈林吃了一顿家宴，席间认识了泠华皇后，储君维尔塔, 还有丽莎公主。 丽莎看到两人，眼睛都亮了。 晚宴间，围在两人身边, 一口一个「哥哥」。 纪修不是不知事的无知懵童, 看得懂维尔塔兄妹隐藏在眼底深处的亵渎和觊觎。 如果不是牧知岁一只按着纪修的手，纪修当场就要闹了。 杰姆·奈林周到地把人送到了帝星的住处。 纪修一行人在帝星租了一处庄园。 庄园灯火通明。 诺西和庄园的同事交接, 隐入夜色。 「岁岁为什么一直按着我？」 说是置气，更像是撒娇。 郇竹的计划，他很清楚，但他认为即使和归藏皇室闹翻了，也不会有大影响, 说不定会让计划更完美。 第217页 不就是吸引杰姆·奈林的目光吗？ 友善那里比得上仇恨！ 「麻烦，心累。」 牧知岁拉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捋平。 纪修低头看他的手。 牧知岁的手指骨节莹润，修长漂亮。 纪修忍不住把手指抓住, 举到嘴边亲吻。 「我累了，想早点儿回来睡觉。」 纪修的眼睛瞬间亮了, 还染上了莫名的颜色, 把什么归藏帝国, 维尔塔, 丽莎统统丢到哇爪国。 把人压在入口的玄关, 急吼吼地亲上来。 「早点回来, 陪我睡觉吗？」 牧知岁捏着他耳朵，仰起头让他亲吻。 「你脑子里整天想什么……」 「当然是你啊, 哥哥。」 纪修的尾音叫得很轻，带着颤音。 听在牧知岁耳中，腰不觉软了。 第一次知道，这两个字从纪修口中喊出来，会让他如此情动。 床笫间，纪修叫过很多称唿。 牧知岁眼睛里面波光荡漾，水盈盈的几乎要溢出来了。嗓音软软的，在纪修耳边诱哄。 「再叫……给你奖励……」 「哥哥……」 纪修的嗓音比刚才更黏煳，尾音打了好几个转儿，才落下，像一片羽毛落在了牧知岁心上，让他身体轻轻颤了颤。 感受到牧知岁的身体变化，纪修在他颤动的眼尾亲了亲。 「哥哥爱听，我叫多少遍都愿意……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牧知岁被纪修勾了魂儿。 在一声一声的「哥哥」中沉沦，难以自拔。 银色长髮如同月光铺在床上，被褥间散落的铃樱花花瓣蜷曲，显得萎靡。 银灰色的域场张开，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 纪修在被子下面给牧知岁按腰。 牧知岁趴在枕上的脑袋转了个方向，「是不是有客人？」 纪修凑过来亲他，声音轻缓柔和，「没有客人。你多睡一会儿，睡饱了再起。」 「黑泽会随时备着我们的饭的，不用担心起晚了饿肚子。」 「我又不是吃货。」 牧知岁闭着眼在他嘴上咬了一下，迷迷煳煳再次睡去。 直到牧知岁睡熟了，纪修轻手轻脚下了床。 在隔壁房间洗了澡，纪修裹着一身寒气下楼。 黑泽端来了早餐。 纪修吃得很慢。 院子里很吵。 丽莎一大早就来了庄园，可惜庄园的下人一个有眼色的的也没有。 只让她在院子里等待，连房门都没进去。 威胁的话，明里暗里都说了不知几遍。 庄园的下人就像上好了发条的机器人，只会按照预先输入的程序说话办事。 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慢待。 丽莎心里面很得咬牙切齿，面上不显露出来，又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在庄园的凉亭里喝了三小时的茶。 纪修用完了餐，慢吞吞喝了餐后茶，才出了门。 远远地看到人，丽莎提着裙摆奔跑过来。 满脸青春阳光的笑，像活泼明媚的少女。 看着飞奔而来的「少女」，纪修漫不经心地抬起了眼皮。 奔跑的动作戛然而止。 丽莎还未出口的「纪修哥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她惊恐地看着纪修的方向。 在她的视野中，一只肩高两米，威风凛凛的银狼，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看她。 专属于狼王的压迫感，让丽莎感觉到皮肤的刺痛。 丽莎怀疑眼前出现了幻觉。 精神能量凝聚在双眼，眼前的幻觉并没有消褪。 银色狼王的虚影和纪修融合在一起，银色狼头趴在纪修肩膀上，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微微掀了掀嘴唇，锋利的獠牙寒光闪烁。 丽莎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被兇勐掠食者盯上的食物。 思维几乎僵住了。 冰冷的压迫感，让她身体忍不住颤慄。 这一刻，她心底所有骯脏污秽的谋算，像自不量力的小丑。 蚍蜉怎敢撼树？ 不知道怎么走出庄园的。 丽莎两个小时后才从思维僵直的状态里回神，身体里面翻涌着的是难以压抑的愤怒。 从来没有人——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没有牧知岁约束，纪修随心赶走了讨厌的打扰者，准备上楼陪牧知岁睡觉。 黑泽在客厅拦住他。 「纪修少爷，住在客房的那位，要不要见一见？」 纪修摆摆手。 「交给你和符伽，人别死，别丢了就行。」 在杰姆·奈林那里过了明路，纪修和牧知岁在归藏帝国帝星的生活过得惬意滋润。 背着牧知岁，纪修狠狠地给「不怀好意的觊觎者」立了几次「规矩」。 不管奈林兄妹背地里有什么阴谋算计，至少明面上不敢往两人眼前凑了。 纪修和牧知岁被杰姆·奈林邀请参加丽莎的成年礼。 成年礼的前一天，法塔尔来到了帝星。 与之同行的还有缪拉等人。 所有人都做了乔装。 缪拉把人领到庄园，很快离开了。 他不参与帝星的行动，他有另外的事要做。 丽莎公主的成年礼不在皇宫举办，而在郊区的皇庄。 第218页 提前半年，皇庄就开始布置。 作为帝国唯一的公主，丽莎·奈林身份尊贵。 成年礼当天，归藏帝国所有权贵都来了。 皇庄内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摩肩擦踵。 丽莎公主的成年礼奢华隆重。 礼成时，有帝国权贵在台下高唿。 「公主已成年，陛下何时为公主选夫？」 「丽莎公主心中可有心仪的人选？」 这些声音多是为了哄抬气氛。 杰姆·奈林听了，并不气恼。 虽然帝国多事之秋，但亲眼看着女儿成年，对一个父亲来说，是件很幸福的事。 杰姆·奈林玩笑地看着女儿。 「丽莎心中可有爱慕心仪人选，父皇愿意为你们指婚。」 杰姆·奈林当一句玩笑话说的。 不知是否故意，丽莎·奈林似乎把话当了真。 她笑靥如花，抱着杰姆·奈林的手臂，指着台下的纪修。 「父皇愿意为我和纪修哥哥指婚吗？女儿对纪修哥哥一见钟情。」 和杰姆·奈林同时色变的是台下的纪修。 锋锐的剑眉扬起，纪修抬眼看过来。 墨玉般的双眸带着刺骨的冰寒。 杰姆·奈林训斥。 「休要胡闹，纪修已经婚配。这种场合，你怎信口胡言，岂不惹人笑话？」 杰姆·奈林以为训斥了女儿，丽莎就会羞赧罢休。 在他印象中，丽莎一直都是美丽乖巧的女儿。 「又没有规定只能拥有一个伴侣。我不在意纪修哥哥拥有其他伴侣。」 女儿的「大放厥词」，让杰姆·奈林瞬间沉下脸。 如果刚才只是纪修，丽莎·奈林的这句话说出—— 不用往纪修那边的方向看，杰姆·奈林已经感受了加倍的压迫感。 比起纪修，杰姆·奈林更忌惮牧知岁。 说破天，纪修也只不过是林记商行的少主，是商人。 牧知岁可是做过帝国元帅的亲王。 「你今日中了厌胜之术，何以如此疯癫？」 杰姆·奈林招手，让人把丽莎带下去。 丽莎脸上没有丝毫恐惧，依旧笑嘻嘻地挽着杰姆·奈林的手臂。 「父皇怕什么？即便他们曾经有多么威名，此刻身在归藏帝国帝星，我们的地盘。即使条龙，也应该盘着。」 「我们帝国军人千万，他们不过几百人数千人。用人堆也能把他们堆死。」 「女儿要的东西，父皇从小就没有不允的。」 她转向旁边的维尔塔。 「皇兄也是如我这般想的吧。」 维尔塔笑着起身，和丽莎站到了一起。 杰姆·奈林看看儿子，又看看女儿，仿佛第一天认识。 见维尔塔站到丽莎身边，想要起身的纪修又坐下了，和牧知岁好整以暇地并肩看着奈林兄妹，像看一对儿小丑。 变生肘腋之间，台下宾客见奈林兄妹的如此做派，议论纷繁而起。 杰姆·奈林想指着两人训斥他们的短视无知。 两人只看到纪修和牧知岁身边的几百上千人，可他们身后还有无数的几百上千人。 不说牧知岁的背景，只说纪修身后的林记商行，那是能覆灭帝国的存在。 杰姆·奈林想要张口。 突然，急促的心悸让他无法唿吸。 他涨红了脸，双手捂着喉咙，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面脱落。 怎么回事？ 伴随心悸的是无边的恐惧。 他的身体他最清楚，虽然有了年纪，但依旧强壮，怎么会有现在这种情况？ 他想唿喊科恩。 一双纤美的手扶住了他，把他扶到座位上。 杰姆·奈林看着面前温婉秀美的脸庞，更剧烈的恐惧袭击了他。 他的皇后，泠华。 泠华皇后抚着他的胸口，柔声劝慰。 「陛下不必和孩子们置气。孩子年小不懂事，陛下好好教导便是，何必气坏自己的身子？」 杰姆·奈林惊恐地想到一件事。 在归藏帝国臣民眼中，泠华皇后温婉贤惠，帝后伉俪情深。 他出了事，没有人会怀疑是泠华皇后动的手脚。 但他和泠华实际上的关系，连和平都算不上。 「你，你做了什么？」 杰姆·奈林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抓住了泠华皇后的手，喘息着用气音问。 「陛下何出此言？臣妾能做什么？」 借着帮杰姆·奈林整理衣服的机会，泠华皇后几乎是凑到他耳边。 杰姆·奈林不相信泠华皇后什么也没做，但他身体症状没有丝毫缓解，不想继续激怒泠华皇后。 对于父皇的身体不适，奈林兄妹几乎没有放在心上。 泠华皇后扶着杰姆·奈林坐下后，兄妹两人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纪修和牧知岁，神色间满满的虎视眈眈的狰狞。 居高临下地俯视，自以为带了满满的压迫感。 奈林兄妹像得胜的野鸡，炫耀着尾羽。 「这件事也并非非要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只要你们点头，我们彼此坐下来友好洽谈……」 ……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学会低头。」 …… 纪修和牧知岁油盐不进，奈林兄妹失了耐心。 摔杯为号。 第219页 酒杯跌在地上碎裂，埋伏在皇庄内的士兵瞬间掀开伪装，向着宾客虎扑过来。 奈林兄妹脸上的笑容只维持了几十秒，凝结在脸上。 不对！ 士兵在有目标地绞杀宾客。 但他们的目的是纪修和牧知岁，不是宾客。 怎么回事？ 这些士兵不是他们的人吗？ 现场暴乱！ 今日赴宴的归藏帝国权贵没有人配带武器，第一轮交火吃了大亏。 纷纷找掩身处躲藏。 在一众慌乱的人群中，纪修和牧知岁从容得让人侧目。 似是知道两人身份，持械的士兵刻意避开两人。 奈林兄妹被人群推搡着，跑进建筑内躲避时，刚好看到纪修脸上的笑，忍不住快速缩住了脖子。 纪修和牧知岁没有在皇庄内乱跑，收拢了自己人，两人中随便谁撑起的域场足够抵御混乱中的炮火。 「今天的事倒是精彩，不知后续如何发展？」 没让两人等太久，法塔尔的消息很快传来了。 根据法塔尔消息中的指示，纪修和牧知岁一行人没受到任何阻拦离开了皇庄。 比起皇庄内的暴乱，帝星其他区域不逞多让。 似乎是同一时间，整个帝星发生了暴乱。 半空中，巷子里，到处都有人在激战。 没有回庄园，纪修和牧知岁在莫里佩司区的一处建筑里见到了姬野。 姬野全身被浸泡在修復液里，黑色的精神能量正丝丝缕缕地溃散。 法塔尔声音急切。 他身上还带着战斗中的伤，左大腿正汩汩地往外淌血。 他把纪修推到医疗舱前。 「老大的情况很不妙。纪修你快动手，别让老大死了。」 被黑色的精神能量包裹着，纪修看不到姬野此刻的身体状况，见法塔尔催得急切，手伸进修復液内，握住了姬野的手。 姬野的手触之冰寒，不是人体的温度。 接下来该怎么做？ 纪修不是治疗师，没有经验。 法塔尔此来没有带医师。 符伽走过来，快速查看了姬野的状态，将十几管针剂在极短时间内推进姬野身体。 手指快出了残影，调整着医疗舱的各项数值。 「放心，他死不了。」 有符伽这句保证，法塔尔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瞬间感觉到左大腿传来的疼痛。 他跳着脚喊疼。 建筑内的其他人也放松下来，紧绷的气氛开始松弛。 有伤的相互包扎，分队警卫。 纪修盯着符伽调整数据的手，眨也不眨。 他不敢出声儿，拍符伽会分心。 修復液中，姬野的情况并没有看到好转。 黑色精神能量依旧在溢散。 姬野的身体也没有回温的迹象。 牧知岁握住了纪修的另一只手，身体贴在他后背上，给予无声支持。 「岁岁……」 纪修的声音带着破碎。 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姬野，纪修的心也跟着哀伤起来。 有一团郁骑在胸口盘旋不散。 黑色的精神能量从姬野身体溢散，有的会沿着纪修的手臂盘旋缠绕。 「试着释放你的精神能量，」牧知岁轻声在他耳边引导，「引导梳理溢散在空中的，属于姬叔的精神能量……不要急，慢慢来……」 第112章 一一二章 终章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从纪修体内缓慢释放。 半空中, 从姬野体内溢出的黑色精神能量像是受到了召唤，纷纷围聚过来。 它们温顺而小心地接触纪修的精神能量。 它们好像是有情绪的，纪修能感受到其中的善意的和欢喜。 黑色精神能量围着纪修的精神能量旋转, 像是在跳舞。 它们很快达成了共识，聚集起来。 渐渐凝聚成形。 黑色狼王。 姬野的精神体形态。 这种情况，让纪修有些不知所措, 他求援地看向符伽。 符伽测试了几项数据, 严谨地解答纪修的疑惑。 「这种情况虽然不常见，也是存在的。」 「姬野统领的□□被摧残到极点, 已经无法支持溃散的精神体凝聚，精神能量也没有多余的生机分给□□修復。」 「分离后，各自修復，也是一种治疗途径。」 空中凝聚出来的黑狼精神体，明显比纪修记忆中小了一圈儿, 也不如之前威风精神。 黑狼蹒跚地走过来，脑袋顶着纪修的掌心，轻轻顶了两下，亲昵温顺。 符伽头也不抬, 继续在医疗舱上操作。 「你和姬野统领的匹配度高，可以滋养其精神体。」 「在姬野统领醒来前, 你先帮忙养着吧。距离……只要不离开这个房间就行。」 符伽嫌他站在医疗舱旁边碍事, 把他撵走了。 养姬野的精神体, 纪修一点儿相关经验都没有。 「不用想那么复杂, 让你的精神体陪着去玩儿就行。」 纪修念头一动, 精神体银狼瞬间凝聚成形, 四肢轻盈地落在地上。 银狼黑狼站在一起，纪修瞬间就察觉了变化。 上一次他见姬野的精神体, 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那时候的黑狼健壮威勐，凛凛王者威风。 第220页 银狼在它面前，就是少不更事的幼崽，一只爪子就能按在地上摩擦。 现在站在一起，银狼竟然高出一肩。 彼此调换了。 牧知岁在楼顶找到了纪修。 纪修躺在楼顶的斜坡面上，听见牧知岁的脚步，没有睁眼，对着牧知岁伸出了手。 纪修的情绪不高。 牧知岁心里想着，借着纪修伸手拉他的力道，直接坐在他腿上。 「一个人在这里赏月吗？怎么不找我陪？」 归藏帝国帝星，今夜无月可赏。 笼罩着建筑的防护罩外，是战火点亮的夜幕，只有炮弹拖拽着绚烂的尾巴划过，在某处炸裂释放出的火光。 纪修不说话，把人往怀里圈了圈。 他不知道说什么。 晚饭前，他拿到了检测报告。 他和姬野的。 dna检测比对报告。 从身边人的态度中，纪修对于他和姬野的关系有过猜测。 没有证据摆在眼前，他哄着自己不信而已。 记忆认知中，他的父亲是纪昌。 检测报告说，姬野才是他的生父，或者准确一点，是基因学父亲。 纪修被两边拉扯得很难受，索性一个人躲到楼顶，让自己静静。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姬野。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纪修额头抵在牧知岁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双臂紧箍着牧知岁的腰，纪修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人？」 …… 「背地里，是不是还在偷笑我的愚蠢？」 …… 纪修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撒娇的怨责。 他知道这种「出了事，就把原因怪到别人头上」的情绪不对，但他就是想找一个人，听他抱怨，听他愤懑，听他发泄…… 「岁岁，你不爱我了吗？为什么要瞒着我？」 …… 牧知岁见他开始「无理取闹」，捏着他的耳朵把他脑袋从肩膀上拉开。 「是啊，我不爱你了……所以到楼顶上陪你吹风，赏月……」 「等会儿，一颗炮弹从天而降，击破护罩后，我们正好同归于尽。」 牧知岁眼里噙着笑，捧着他的脑袋亲了几下。 「我亲爱的纪先生，你有没有更好的提议？」 「我不想死……」 纪修身体扭了几下，情绪平缓了很多。 不满意牧知岁的浅尝辄止，他「逮捕」了牧知岁想要偃兵的唇舌，撬开门户，长驱直入纠缠，深吻。 「……想要和岁岁长长久久……」 「你应该哄我的……」 「我很好哄。」 「亲一亲，抱一抱……就能哄好……」 「是因为厌倦了吗？岁岁你都不肯用心了……」 牧知岁被他吻得情动，眼尾慢慢洇出一层殷红，张开口带出细碎的呻吟。 对于纪修的「无理辩三分」，他气得想咬人。 纪修被咬了。 他尝到了嘴角的铁锈味儿。 心一点儿，一点儿，平静下来。 果然，牧知岁就是他的良药，包治他所有的负面不良。 「岁岁……哥哥……你怎么这么好？」 「因为……你是纪修。」 归藏帝国帝星上的战斗持续了半月，才平息。 姬野的精神体和□□，肉眼可见地在恢復，只意识一直未清醒。 这天，纪修和牧知岁去了归藏帝国皇宫。 现在已经改名，泠华帝宫。 在泠华帝宫，他们见到了原归藏帝国皇后，现在的泠华帝国女帝。 昨天，归藏帝国已经昭告周围星域，归藏帝国改回原来的国名，原泠华帝国唯一继承人泠华公主，自此全权接掌泠华帝国。 纪修不知道因为这场旷日持久，长达二十年，拨乱反正的帝国承继，泠华女帝做了多少努力。 帝星战火已经平息，但帝国境内，还有很多星球暴乱未平。 在泠华帝宫，纪修和牧知岁没有见到杰姆·奈林，也没有见到奈林兄妹。 泠华女帝言谈中，丝毫没有提及这一子一女。 泠华女帝请纪修和牧知岁到泠华帝国，不是叙旧。 是两国之间的谈判。 泠华帝国和希奥联邦。 纪修被郇竹任命为希奥联邦对泠华帝国外交官。 两国谈判。 纪修表示很熟。 况且他身边还坐着牧知岁，绝对不会让对面占便宜。 会谈进行了半个月，双方达成协议。 泠华帝国和希奥联邦建立友好伙伴同盟。 泠华帝国境内，原属于归藏星盗团的成员，包括但不限于跟随姬野来泠华帝国，原属于杰姆·奈林麾下的。 泠华帝国给予了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内，允许这些人离开泠华帝国。 名义下的财产，不包括泠华帝国的不动产，允许他们带走一成。 …… 为了表示诚意，逊列那在两国会谈前，无条件交还泠华。 礼尚往来，泠华女帝对姬野在帝星养伤一事，给予支持，包括不限于向纪修等人开放泠华皇室药库。 纪修和牧知岁在希奥联邦住了差不多半年。 第221页 从泠华帝国归来后，郇竹为他们安排了妥善的住所。 姬野也被安排在一起。 纪修几次想要问郇竹，关于他和姬野的关系。 几次欲言又止。 纪修不明确问，郇竹只当不知。 夜里，纪修咬着牧知岁的耳朵，语气恨恨的。 「岁岁，他们都欺负我。」 对于和姬野的关系，纪修的接受条成长得十分缓慢。 他几乎每天都要去看睡在医疗舱的姬野，回来后发半小时呆。 姬野一直没醒。 纪修心里面的烦躁渐渐变成了担心。 「岁岁，老头儿不会就这样一直睡，睡不醒了吧？」 「纪修——纪修——」 法塔尔活泼的嗓门非常具有穿透力，喊得整个庄园都能听到。 「我们出去玩儿吧？」 法塔尔拉着纪修往外拖，还不忘招唿牧知岁，「殿下也去。」 来找纪修「玩儿」，是法塔尔在郇竹那儿领的日常任务。 属于每日必刷款。 眼见纪修一日忧虑过一日，郇竹担心「孩子」积出病来。 姬野一直没醒，但状态不错。 符伽也没发病危通告，他很放心。 纪修「身在心不在」地跟着法塔尔「玩儿」一天。 回到庄园，就从符伽口中听到了好消息。 「姬野统领醒了。」 纪修拔腿就往治疗室跑，却在门口处站住了，迟迟不敢推门。 心里做了几次建设…… 牧知岁推开门，牵着他的手往里走。 「岁岁……」 纪修还想要挣扎几下。 姬野刚洗漱完，听见门口的声音，从浴室里面探出头。 看到纪修，两人都有点儿僵。 牧知岁笑着对姬野点点头，打破气氛的僵硬。 拍了拍纪修的手臂，把纪修往前推了一下。 「有些话总是要说的。我在门外等你。」 纪修和姬野在治疗室说了什么，牧知岁不知道，之后也没有问纪修。 两人谈过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恢復了六七年前的松弛。 纪修拿了一颗记忆球给牧知岁看。 牧知岁不解，抬头看他。 「这是什么？」 纪修把人从背后抱着，下巴放在牧知岁肩上，手指在记忆球上点了一下。 被精神能量激活，透明的记忆球瞬间爆开一团光华。 光华散去，出现在牧知岁面前的是一副浓缩的星航图，密密麻麻的航线囊括覆盖了宇宙所有星球。 「老头儿给的。」 纪修把星航图不停放大，最终落在一个明亮的光点上。 「老头说，这里是姬家族地。让我把周围路线记熟，然后把记忆球销毁。」 姬家族地？ 牧知岁第一次听说。 「老头儿被杰姆·奈林算计，就是为了得到姬家族地的位置。」 「嗯。」 牧知岁笑着应了一声。 「你这么就给我看了，不怕我泄露给外人知道。」 「不怕！」 纪修在牧知岁脖颈挨蹭。 「岁岁你都说其他人是外人了……」 笑着把牧知岁的脑袋扳过来亲了一口。 「老头儿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去赫伽吧。答应岁岁的事，我还没做呢。」 牧知岁有些惊讶，点着面前的星图。 「你不去姬家族地吗？」 姬野既然给了纪修这副星图，显然是想纪修去姬家族地看看的。 「不去！」 纪修回答得快速又干脆。 「又不是重要的事。」 「我们去了赫伽，以后有时间的话，或许回去看看。要岁岁陪着我去。」 ——好。 ——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