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店今日不营业》 第1页 《本店今日不营业》作者：清瓦【完结】 简介: 一档明星上街求路人留宿的直播节目中，惊现一位清冷神颜的古董杂货店小老闆 初登场时小老闆便惊吓到许多网友，后又以各种神叨叨行为令众明星及网友只当他是江湖骗子，还颇为惋惜他的神仙颜值。 直到，小老闆徒手按住往影后身上扑的恶鬼。还抬头看向节目组导演，相当体贴给他们找补：「你们投影技术真成熟！」 顺带背过手搓搓手指头，得加钱，懂？ 节目组及明星们：「…………」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那档综艺里犹如昙花一现却令网友印象深刻的小老闆再次出现于网友们视线里。彼时的他顶着某个权威道观的认证弟子的身份在微博里热心为网友们进行有酬解答。 [小老闆，请问当初那个谁在节目里是真的被鬼上身了吧？他跟那鬼有仇吗？] 小老闆：[嗯，在饿死鬼坟前念报菜名，这仇结大了。] [小老闆，我们公司前阵子出了些怪事，公司电器经常自动开关，还时不时有人看到鬼影，去到不存在的楼层。现在虽然不会了，但这事是跟那东西有关对吧？] 小老闆：[嗯，他们说你们公司的空调挺舒服。] …… ——唐扬没想到自家妹妹录了个综艺回来，就给他带了个保镖，说是开古董店的小老闆。小老闆长得十分好看，瞧着像他妹妹喜欢的那款。于是唐扬顿悟，这是他未来妹夫啊！自此，他便自诩小老闆的大舅哥。 然而他发现他这位未来妹夫有点特别——他仿佛对自己这个大舅哥有点意思，唐扬那个愁啊！ 小老闆也挺愁的，负债纍纍的他不过是想赚个快钱，结果发现僱主对他格外关照，关照过头了。他一个命不久矣的人，这不造孽嘛！ 财迷兇残机灵沙雕受*脑子有坑强而不自知沙雕攻 阅读指南：1、私设如山，莫要考究。2、沙雕文学，莫要太较真。3、he欢乐文，看文图一乐，不喜自离不必告知拜谢。 已完结:《拆二代他不干了()》《我真的很有钱(娱乐圈)》等等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娱乐圈 主角视角元恬互动唐扬配角小惊 一句话简介：两只沙雕鸣翠柳 立意：即使看不到未来，也要活好当下，才能有所希望 第01章 第 1 章 暮色四合，青砖石瓦的寂静小巷子里被突然出现的一行人打破了宁静。 走在这行人中间的是一男一女，身前身后都围着好几个人。那些人手里都或多或少拿着些工具，甚至还有两个人扛着小型摄像机。而被他们围着的那两人长得都还不错，显然不是明星便是网红。 这会那个男生哭丧着脸，指着前方贴着墙根放置的一张纸，那上面有他熟悉的用眉笔画出来的圈圈。男生声音打着颤：「花姐，果然是鬼打墙对吧！你看，又是你做的记号。」 女生，也就是花沐脸色不太好看，却还强撑着安慰他：「嚷嚷啥呀赵明明，你可是男孩！这事说不定是节目组在跟我们玩恶作剧呢。」 说是这么说，可看着工作人员们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她心里却明白得很——这事根本不可能是节目组安排的。 而路的前方从一个院子里伸出来枝干的那颗树，朝南方向突出的那片被虫子啃噬了半边的巴掌大叶子也正无声验证着她的猜测。这世界未必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却不会那么刚巧有片所长方位一样、被虫子啃噬的形状也一样的叶子。 这条长长的巷子，已经是他们走过的第四次了。早在第二次路过时花沐便发现不对，小巷不至于那么长、要走那么远，且这条巷子简直过分的安静。要知道他们从前街路过时那儿可是有不少老人孩子吵闹的声音，这会已经是饭点了，这座老城古巷里边住的人不多可这时候多少也总有些烟火气。 那种仿佛没有任何活物的死寂以及一模一样的街道与建筑让花沐心惊不已，于是她在赵明明和工作人员不解的眼神下拿了纸巾用眉笔做记号并放在墙边。之后前进道路上的接连两次见到那张纸，也很显然指出一个问题——他们，遇到传说中的「鬼打墙」了。 花沐有些后悔，不过是参加了档炒冷饭式的普通节目，怎么也能碰上这种事。早知道，她就不参与这档节目的录制了。 《人间烟火味》这档节目，其实就是把好些年前兴起于一时的明星上街求路人收留的节目换个名字换个规定、再套上个高大上一些的什么「考验人性」「观察社会现象」之类的帽子，然后就这么光明正大炒起了冷饭。 要说这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这档节目边录制边直播。总共有六位嘉宾，两两一组，各自被分派到不同地方去寻求路人收留以及帮助，以求解决食宿问题。 为了有所比较，三组嘉宾其中一组前往繁华城市，一组前往比较偏的乡镇，剩下的一组就是花沐和赵明明。他俩所在的，便是处于中间的不知几线的老城里边。 不像小乡镇那组有位唐影后镇场，也不像大城市里边有个流量明星搁那儿。花沐和赵明明这一组比较倒霉，都不红，谁也给谁带不来热度。要不是两人的经纪人手腕硬且签下这档炒冷饭的节目比较早，单单有影后和流量加盟这一点，节目就轮不到他俩上。 第2页 兴许也正是因为之于这座老城的居民而言，两人都是陌生人，所谓明星效应在此地是半点也没能生效。于是理所当然的，现今这社会没几个人会把他们这么一群陌生人带回自己家里住，这可是一不小心就可能上社会新闻的呀！ 期间也有遇到过一两位好心人，可人家一看他们节目正在直播录制，也都纷纷拒绝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小窝搁在镜头前，任由他人品头论足。 被花沐那么一训，赵明明瘪了瘪嘴不敢反驳。心里却灵机一动，掏出手机打开他俩的直播间。观看人数才小几百，按理他们平时人数都有小几千，现在又是饭点，不该只有这么点人。 赵明明心里苦笑，他们都遇到鬼打墙了，直播间里都没几个人，可见他俩是煳得有多彻底。 抛开心中苦涩，他对着直播间小声道：「各位网友们，请问有没有懂行的？能不能说一下这种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办啊？」 直播间里还真有不少人回復他。 [竟然还真是鬼打墙……这，实在不行明明你们报警吧？] [怎么回事，刚从隔壁唐影后直播间回来，她那边也遇到很诡异的事情了] [我的天，刚听说隔壁直播间撞邪了，我们才去看了下。回来怎么这里也撞邪了？要不这档节目别叫什么人间烟火味了，改名叫阴间香火味得了] [笑死，这是节目组炒作新手段？有点意思] [有亿点点害怕，你们难道没发现他俩的直播间里安静得只有他们几个的脚步声吗？太诡异了吧] 看了一圈弹幕，除了提议报警的，没有其他有效回应了。赵明明不想报警，这样的话他们节目就只能中止，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愿意。 他看向花沐，小声道：「姐，直播间的网友们说，好像唐姐那边也出现奇怪的事情，好些人都过去他们直播间看了。」 花沐心里微凉，忍不住想不会这档节目是被诅咒了吧！她看看惴惴不安的赵明明，又看看眼里都透着恐惧的工作人员，不由伸手碰了碰脖子处。 有些不自在地看看镜头，又看看快被夜色笼罩的四周。花沐咬咬牙，一狠心还是三两下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绳。绳子底端，坠着个透明的小盒子，盒中可以看到装着的正是摺叠成三角型的符纸。 迎着赵明明和工作人员诧异的眼神，她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家里老人让戴的。咳，不说了，咱们快走，天都要黑了。」 赵明明赶忙抓住她握着符坠的那只手，忙不迭道：「对！走走走！」 直播间里的网友们看到这一幕，担心的同时又觉得好笑，还有不少人觉得他们是故意在博人眼球。不过不管怎么说，观看人数是越来越多了。 由花沐带头，身边跟着赵明明，身后跟着工作人员。估计就连摄像师都觉得心里发毛了，这次他们也只顾不上拍两位艺人的正面，只拍他们背影。 从背影里，就能看出花沐和赵明明的紧张了。花沐还稍微好一些，赵明明倒像极了传说中的惊弓之鸟，背影微微发着抖，好不可怜。 就这样，一行人以龟速好不容易来到前方那颗从院子里探出头的树那儿。经过那颗树时，一阵清风抚来，与此同时四周又响起或远或近的声音。小孩的哭闹声、老人的说笑声、狗叫声等等，一切都显得很亲切。 同时，那颗树所在的院子一侧竟不再是与之前相同的砖墙，而是在旁边多了个拐角。 赵明明瞪着双大眼，抖着嗓子道：「姐……咱们，出来了？」 花沐却是沉默地低头看一眼手中握着的符坠，里边只剩下一堆黑灰，哪还有什么符纸。她看一眼四处张望的赵明明，再看向身后同样只顾着四处看的工作人员，悄然将符坠塞回衣服里。 同一时刻，栽着树的院子里，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院中树下，抬手摩挲了下树干，皱起眉头。 「竟然破了我的阵法……」那人自言自语，清亮的声音里有些不解，「倒是给我省事了。不过花那么长时间才走出来，估计只是灵感稍强的普通人误打误撞的吧……」 此时外边的几人是不敢再往前边走了，生怕又来一次鬼打墙。花沐带头指指旁边的小道，冷静道：「我们从这走吧？」 赵明明第一个贊同：「好好好！」应罢，他转身急慌慌地往那条小道走。 两人的工作人员里边有位还抽空看一眼直播间，只见这会人数已经多了不少，弹幕里争议也不少。有认定他们作戏的，说什么戏演得蛮真。有觉得他们遇到的事是真的，也真心为他们脱险开心并祝福。不过这会，两位当事人都没心思管弹幕了。 此时天色已经挺晚的了，两人边走边讨论等会直接敲敲别人家的门借宿。刚遇到那种情况，天又快全黑了、且这儿没什么路灯，两人都不敢走远。 小道里边只有两三户人家，其中两家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住人了，门口处都有不少蜘蛛丝或别的什么东西。只有一户人家，院子的双开大木门以及门口台阶都挺干净，门口还放着一袋子垃圾，看得出有人常住。 再往上看，院子上边挂着个牌匾，端端正正刻着几个大字「古董杂货店」。 开在这种旮旯角的古董店？花沐又沿着院墙往边上看，果不其然在尽头看到那颗眼熟的、露出一些枝干的树，以及他们最初转进来的那个转角。 第3页 还没来得及阻止，赵明明已经先一步敲了门，边敲边喊：「你好，有人在吗？」 门应声而开，仿佛早早就有听到声响提前在门后等着。可直到门完全打开，又隔了两秒，门口处才渐渐出现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很诡异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简洁的白t休闲裤，人瞧着不过十八九的模样。蛮高，有些瘦，外貌甚至比他们节目另一组嘉宾的顶流更胜一些。更绝的是那个少年眼神淡淡，周围萦绕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清冷气质。 偏偏，清冷少年的脸色青白青白，脖子处还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红，像极了血痕。此时夜色已至，黑暗，更是为他平添几分阴森之感。 美则美矣，偏偏不像个人。 只见他一双毫无感情的漂亮眼眸一一扫过门口那几人，凡是被他眼神扫过的，无不一头皮发麻。 目光停留在两个摄像头上，他勾唇冷冷一笑，转身走进屋内，消失于黑暗中。与此同时，门无风自动，「啪」一声关上了。 吃了个闭门羹的几人却无心去计较这人的无礼，个个心里直发颤。胆小如赵明明更是满头冷汗，眼里已经泛起泪花。 就在这当口，门又开了一条缝，同一时间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东西从缝中飞出，直朝赵明明而来。 赵明明当即闭眼惨叫：「鬼……鬼啊！」 第02章 第 2 章 随着赵明明的惨叫，几位工作人员也接二连三叫起来。 「真的有鬼，妈呀快跑……」 「嘶，刚刚还只是鬼打墙，现在直接撞进鬼窝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那边没路了，要走回去吗……」 一群人全乱了套，直播间里也是各种慌乱。 [卧槽这怎么感觉像是真的！那个小哥也太阴间了吧] [吓尿，妈的这档节目怕不是撞邪了吧！隔壁撞鬼这边也撞] [呵呵，演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在哪找的这么好看的演员？阴气还真重] …… 不论是直播间还是现实中，早已混乱一片。直到花沐严肃的喊一声：「安静！看看这是什么。」 大傢伙下意识安静下来，赵明明也壮着胆子看过去。只见花沐手中举着块不大的木块，上面刻着几个大字：「本店今日不营业」。可不就是刚刚从门缝里飞出来的黑影，这东西先是撞到赵明明身上，又掉落在地，被花沐捡了起来。 赵明明看看木块，再愣愣地看着花沐：「鬼也放假了？」 花沐：「…………」 院子里一直留神着外头动静的年轻人不禁嘀咕：「国庆都过了放什么假啊。」 顿了顿，他突然意识到外头说的「鬼」指的正是他。于是心里一阵无语——有谁见过一抓鬼的会被当成鬼？ 年轻人摸摸自己引以为傲的脸颊，不说英俊逼人吧，好歹也是玉树临风，跟鬼能沾边吗？！ 可外头刚刚接二连三响起的惨叫声，却无声打着他的脸。他轻轻哼了哼，暗道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事。 不过这倒也侧面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这几人连人鬼都分不清，怕是真的只是其中有一两个灵感稍稍强一点的普通人不慎触动他的阵法。 所谓灵感，在他们这行里边便是灵力感应的简称。灵感越强的人若是修起道来，往往能事半功倍，进展飞速。可惜外头几个人鬼都不分，灵感偏弱，刚好卡在能触动他阵法的点上。要是普通人，反倒还触动不了他的阵法。 这倒是可以排除这些人是他债主派来的，人要派也不至于派普通人。年轻人摸着下巴开始有些后悔，刚刚冲动了，他该问清楚先的。 眼看门外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讨论这种情况是该报警还是该请道士，年轻人眸子黯了黯。不管是警察还是道士，都不是他想看到的。他转身，再次打开大门。 随着他的再次出现，门外的几人如同被掐住喉咙般安静下来，用恐惧兼警惕的目光望向他。 只见年轻人眼眸淡淡扫过几人，道：「我还没死。」 赵明明几人一脸怀疑，花沐倒是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我已经知道了。主要是……您那脖子上有红痕。」 她点了点脖子处。阴森的氛围感在前，年轻人苍白冷漠的表情在后，再加上脖子那儿乍一看像血痕的痕迹，很难让人不误会。 不过在看到那块「本店今日不营业」的木牌时她就猜到这人不是什么鬼怪了。 年轻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脖子，蹭掉一大块红色。他将手指放到面前看了看，很无所谓道：「刚刚在做手工，抓痒时不小心蹭到颜料了。」 花沐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仔细看确实不难看出那颜色比血要浅且艷许多。她不好意思道：「抱歉，误会一场。对了，您是这家店老闆的儿子吧，怎么称唿？」 「我就是老闆。」年轻人说罢，没有说出自己本名的意思，反而颇为高冷问道：「你们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那么年轻就当老闆了吗？花沐心里腹悱，现在的人都那么年少有为？ 「那我叫您小老闆吧。」她自觉解释：「其实我们只是想找一户人家借住一晚……」 年轻人，也就是小老闆似乎早已习惯被这么称唿，没什么反应。只是侧了侧身，同时果断将大门推得更开一些：「进来吧。」 第4页 赵明明眼睛都瞪圆了，就这么答应了？太简单了吧！ 花沐眼睛一亮，兴奋应了一声：「谢谢！小老闆你人真好！」 「客气了，」小老闆礼貌又疏离，道：「每人一百，微信还是支付宝？」 「…………」 好傢伙，这回就连赵明明都百分百相信这是个人了，毕竟可没听说鬼也用微信支付宝的。 两位嘉宾小声商量了下，到底还是决定给钱。节目组对此也睁只眼闭只眼，那个鬼打墙已经很吓人了，更何况隔壁直播间里也出了邪门事儿。当下更为重要的，是嘉宾和工作人员们的人身安全。至于直播间观众们的看法？小命当前，谁还顾得上那个呀。 几分钟后，被暖色灯光映亮了的院子里。 赵明明看着角落处摆着的几个很活灵活现、阴森诡异的纸人，嘴角抽搐。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是以前国人传统葬礼上必备的童男童女。 其中一个纸人嘴唇上的红色才画了一半，旁边一张八仙桌上还摆着一盘红色颜料，像极了元恬脖子上那抹红。 他艰难开口：「那是，什么？」 小老闆一边给工作人员分配住的地方，一边漫不经心回答：「纸人。」 花沐在一旁干笑道：「小老闆，这，不会就是您刚刚说的手工吧？」 「嗯。」小老闆看了他们一眼，平静道：「自留款，不卖。」 花沐：「…………」谁tm没事想买这玩意儿！ 她深吸一口气，跳过那些个纸人，又指指不远处靠着树的一个疑似古装剧常出现的算命幡，只见那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问卜算卦」。她又问：「那个，您不会还经常出去摆摊算命吧？」 提起这个，小老闆神情可算有了些波动。只见他眼神幽幽望向那支算命幡，像是陷入什么不好的回忆里，神色有些微的痛苦。 见状，花沐和赵明明对视一眼，均不敢开口再问。也不知为什么，可能是这位小老闆人瞧着太清冷显得气势不弱，又或许是出场方式太震憾，他们这一行人在他面前竟然莫名的都不敢太放肆。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年轻人，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好在没过一会，小老闆像是醒过神来，幽幽道：「只算过半天，后来不算了。」 「为什么？」赵明明疑惑问，「难道是您长得太年轻，没有顾客光顾您？还是，您算不出来？」 「别胡说，」花沐拉了拉他手臂制止他，又颇为肃然道：「算命那是泄露天机，容易倒霉，甚至还会折寿。以前老一辈人有个比较专业的名词，叫五弊三缺。」 赵明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小老闆您肯定是知道这一点，才不继续摆的，对吧？」 「那倒不是。」小老闆清冷的俊脸冒出一丢丢与之不符的怨念，欲言又止。 看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了，花沐体贴的不准备再打听。不料赵明明却八卦心起，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小老闆淡漠的眼神渐渐充斥着痛苦，声音里莫名带着几分委屈，恨声道：「城管不让。」 追了他八条街呢！ 第03章 第 3 章 花沐：「…………」她仿佛听到虚空中「啪」的一声响，似乎是她心碎的声音。什么「五弊三缺」，全当她放了个屁。 赵明明也一时无言以对，只觉得眼前这位气场强大的清冷帅哥高人形象瞬间土崩瓦解。 再看一眼直播间，果然网友们的反应都一个样。 [笑死，看他一脸深沉还以为能编出什么好藉口，结果花姐白给他铺路了] [城管噗哈哈哈这小老闆有点意思啊，突然觉得那什么纸人啥的一点也不吓人了] [所以再厉害的神棍都敌不过城管是吗？笑死，亏我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他真是什么高人呢] 赵明明同情地看向小老闆，得，全网都知道小老闆这个神棍被城管赶过了。 小老闆还不知自己装了半天的高冷形象已经崩成渣了，他背着手，幽幽嘆道：「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任你是人是鬼，是强是弱，都架不住城管的一顿赶。这，就是世界的法则。」 赵明明：「……突然觉得你挺适合当我们节目组的文案宣传员。」 瞧这立意，瞬间上升到世界去了，可不比他们节目那什么人性考验啥的高级！ 「过奖，过奖。」小老闆谦虚了两声，丝毫没察觉赵明明对他的称唿已经从「您」，摘了心变成「你」。而这个过度，也就隔了个城管而已。 他指了下两位摄像师，问花沐：「忘了问，你们是在拍什么宣传片吗」 「在录节目。」花沐笑眯眯给他介绍了下他们的节目。 小老闆显然对他们的节目不太有兴趣，哪怕花沐提及什么影后什么顶流，他也兴致缺缺。听完介绍，他只关心一个问题：「你们节目什么时候播？」 花沐愣了愣，随即笑道：「预计在一周后吧。」 这个时间很显然让小老闆十分满意，于是他点点头，带着他们安排住处去。 他这院子倒也不小，还分内外院，就是格局有点怪。其外院有个挺大的前厅，里边摆着两排古董架。只是这会那上面什么古董也没有，只放了些香烛纸钱。看得出来这个厅本该是交易场，但如今已经空置了。 前厅还有个与正门相对的后门，正是通往内院的地方。几人沉默地往内院走着走着，赵明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小老闆，你这不是古董杂货店吗？我怎么看着，你店里除了一些纸钱啥的，一个古董也没见着呢？」 第5页 小老闆步伐顿了顿，背影莫名有些颓丧。隔了会，他才道：「本来有几件，后来……都拿去还债了。」 还债？赵明明奇怪问：「怎么会欠债呢？还要卖古董来还，欠很多钱吗？」 小老闆沉吟片刻，终于满面悲哀道：「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师门不幸。我师父活着时欠下挺多高利贷，师门就想让我这个关门弟子替师还债，不然就卖/身偿还。」 花沐对此表示怀疑，可看看小老闆那虽然苍白但不掩帅气精緻的脸庞，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不料天真如赵明明信了，倒吸一口凉气：「还想让你肉/偿？这么丧心病狂？！」 小老闆声音甚至难过得有些发颤：「可不是，都是一块长大的师兄弟，你说他们于心何忍！」 说到这儿，他满脸无奈兼委屈地看一眼摄像头，长长嘆了一口气，才道：「不聊这些了，我先带你们去房间。」 几人都看出来他不太想在镜头前说得更细些，于是也识趣闭了嘴随他去房间。花沐心里却嘀咕着，看来小老闆也是不容易啊。就是不知道他师门是哪个，感觉像是道教的。 等安置好了几人，看在住宿费的份上，小老闆还很善良地出去买了两袋馒头给他们吃，险些没把赵明明几人「感动」到哭。 再看看小老闆，人家手里同样拿着个馒头，配着白开水正慢条斯理地啃着。低垂的眉眼温顺又恬静，吃相文雅得很。 看得出来他是吃惯了的，怪不得身材那么瘦脸色还青白青白的。花沐向来对这类帅哥不太有抵抗力，顿时觉得心疼不已。想着等录完节目，自己还是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这位小老闆的吧。好歹得让人吃得上正常的饭菜不是，要一直这么吃下去一代帅哥还不得英年早亡了！她可不忍心。 饭后，小老闆来到院子里继续他的「手工」——给纸人点好硃砂唇。花沐和赵明明对这些个纸人心里直发憷，稍稍盯久一点都觉得心里头难受。尤其是纸人的眼睛，乌黑乌黑的，盯久了还会觉得脑袋发晕。 于是罕见的，《人间烟火味》这档节目的直播间里又出现一个不寻常的场面：镜头远远对着院子，那儿一位高瘦的男生正背对镜头弯着腰细心给几个造型诡异的纸人东点点西画画，神情认真动作细緻。却不见两位嘉宾如往常一般出现在镜头内与男生互动帮忙，瞧着诡异得很。 事实上两位嘉宾这会正找他们这一组的工作人员，联繫着节目组导演呢。因要提的是比较特殊的事，这才让摄像师只拍那男生，他俩则是到内院打电话给导演。 摄像师又不敢距离纸人和小老闆太近，这不也只是远远的录着。导致直播间里只出现了小老闆的身影以及几个看不清模样的纸人。 等花沐和赵明明满脸沉重的从内院出来，看到这一幕顿时都有些无语。其中赵明明还掏出手机进了直播间看一眼，就见满屏乱七八糟的弹幕漂在那诡异画面上。 [装神弄鬼，可惜白长得这么好看了] [急死我了摄像师行不行啊，你要么拍点人间的东西要么你给我怼着小老闆正脸拍呀！好好一档综艺直播非得整这么阴间的吗？] [好好一帅哥可惜是个神棍，还什么师门什么高利贷，还卖身？也是够能编，就离谱] [装神棍、立悲惨人设、还有让人印象深刻的出场方式，现在新人出道已经内捲成这样了吗？我只能说很好，年轻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 好傢伙，大多数弹幕都在说好好一个帅哥怎么会是个神棍，又觉得神棍怕也是装的，只是为了剑走偏锋好出道。但这些弹幕吐槽甚至谴责的语气里，却又有着微妙的对小老闆颜值的惋惜。 赵明明忍不住对着镜头吐槽：「你们会不会想太多，小老闆要是想出道，还需要用那些歪门邪道？」 这次花沐竟然没有打断他，甚至还蛮贊同。就那长相，要是出道的话凭着张脸想混出名头可不要太容易了。 直播间的观众听了这话，倒是觉得挺有几分道理。甚至还有网友们开始自我怀疑，会不会人家根本不是明星预备役，而是一个真金白银的……神棍？ 听到两人声音的小老闆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轻声问：「你们是在跟我说话吗？」 赵明明连连摆手：「不是。」 花沐在旁边有些严肃道：「小老闆，有件事情我们想跟您聊一下，您看现在方便吗？」 小老闆渐渐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 五分钟后，包括工作人员在内，几人围坐在院子的八仙桌前。 直播已经关了，他们那档节目本身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到了晚上睡觉的点也会关闭。这次情况特殊，尽管网友们对此不满，节目组还是提前两三个小时关播，并且还是连着摄像机一併关闭的。 由此可见他们要说的事情有多见不得光，小老闆垂下眼睑，淡淡问：「说吧，什么事？」 「在那之前，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真名吗？」花沐客气道，「我想跟您交个朋友。」 小老闆定定看了她两秒，才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名片。 花沐和赵明明以及其中一位工作人员立马拿手机扫他。 「元恬？」花沐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抬头问：「这是您本名？」 「嗯。」小老闆、也就是元恬点点头。 第6页 花沐于是毫不含煳给他备註上几个字——「元小老闆」。 备註完了，她又掏出一枚装着纸灰的透明小盒子，道：「元老闆，这里边原本是我家里给我的符纸，但傍晚的时候我们在你家左边巷子里遇到鬼打墙。后来我靠着这张符纸走出来，可出来的时候符纸已经化成灰了。」 元恬伸手接过来，看了看，又低头轻轻嗅了下。随即道：「不是道家的符，虽然有点灵力，但也只能应付一些简单的东西，半吊子玩意儿。你这，打哪求来的？」 见他凭着灰就知道不是道家的符，花沐瞬间对他敬意又上了一层，也更确定他是道家的人。她道：「我外婆当过神婆，这符就是她给我的。」 「那就不奇怪了。」元恬看着她，难得笑了笑：「你身上灵感是比寻常人强一点，所以才会触动我的阵法、引发你们口中的鬼打墙。」 就是可怜了他的小阵法，跟人家的符同归于尽了。元恬想着，早知道这伙人是信他邪的，他就先一步碰个瓷了。他对阵法不精，要不是为了防止追债的杀上门来，他也不至于搞这么个玩意儿给自己争取一点跑路的时间。就这么个小阵法，还费他不少劲儿呢。 听了他的话，花沐有些激动，圆圆的眼睛里闪着光，竟然真的是传说中的阵法！这位小老闆还真如她所想，是个高人！不错，不枉她特地亮出那张化成灰的符、还有她外婆的身份去找导演，也不枉她费那么大的劲儿说服工作人员和导演，这趟没白忙活。 赵明明和其他几位工作人员也挺激动，不同的是前者是「终于见着活着的高人」那种激动，后者是「找到救星了」的那种激动。 被这一群人这么盯着，脸皮厚如元恬也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只得转移话题：「说正经事，你们找我干嘛？」 他猜想多半是跟鬼怪啥的有关，之前那个什么符纸之类的，恐怕只是花沐几人为了确认他是不是真懂那些东西，故意拿出来说的。只是…… 他手指微微动了下，感觉附近还挺太平的。 一提起这个，几个又严肃起来。其中一位工作人员开口道：「元老闆，您先看看这段视频。」 说话间他将手机往元恬面前一放，点开一段视频。 暮色中，一位身材高挑、阳光可爱的女生正和一位清秀的年轻男生说说笑笑地走在乡间小路上。可走着走着，男生突然道：「唐姐，我怎么觉得脖子有点凉啊……」 话音刚落，男生便停下脚步。同时脖子「咔咔」的左右扭动，脸上神情渐渐阴郁诡异。 那个女生被他吓了一声，小声喊他：「小齐？齐仁路？你怎么了？」 男生却对她的唿唤半点反应也没有，反而眼睛渐渐变得通红，朝着她咧嘴邪邪一笑。紧接着，他突然转过身往后边山上跑。跑起来时四肢着地，动作极快，喉间还时不时有野兽似的嘶吼声溢出。若是仔细观察，还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个若有若无、重叠于他身上的虚影。 那女生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忙冲上去追，镜头于是晃来晃去，不消一会就变成一片雪花。 工作人员又划到下个视频，这次视频中的小齐正在一个农家小院子，就着黑暗蹲在篱笆处盯着里边的鸡，眼睛通红，满脸阴狠兇残。而主人家养的狗一直冲着他叫，却不敢靠近分毫。 再仔细看看，小齐身上仍像是叠了一层半透明的似有若无的黑色东西，似雾似影。 视频播到这里就结束了，那位工作人员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才看着元恬道：「元老闆，怎么样，看出来什么了吗？」 「很明显，」元恬神色不见半点慌张，跟讨论今天天气似的平淡道：「惹上脏东西，被附身了。」 「他们那的神婆也是这么说的。」花沐插嘴说道，「这视频里的人是我们节目组另一组的嘉宾，唐萌和齐仁路。这事就发生在今天傍晚，齐仁路跑掉后没多久就被大家找着了。」 赵明明紧张兮兮地补充：「听说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山腰上一个老坟躺着，睡着了。节目组的人悄悄把他抬回院子，结果醒后他就一直在院子鸡笼那呆着，看起来好可怕！」 「所以，」元恬问，「你们是想请我捉鬼驱邪？」 「可以吗？」花沐小心翼翼问，「节目组说他们私下请了那附近一位神婆看过，神婆也拿他没办法，说那个鬼挺厉害的。」 元恬一双淡漠的眼睛眨了眨，突然间气势一变，整个人清冷不再，还露出一抹格外和善的笑容。他这一笑，右边还露出一个小小虎牙，抚去了他的几分清冷，又为他添上两分可爱。 「你们算是找对人了，捉鬼除妖我在行。」说话间，他不知打哪掏出张小卡片，放桌上，笑道：「我的名片，请多多指教。」 几人凑上去一看，只见上面印着一行大字：高质量冥界用品、专业捉鬼除妖、测算八字姻缘、各项兼职，可致电199****。 没有名字，没有地址，这名片也是相当潦草了，更别提上面一看就很神棍的内容。赵明明嘴角微抽，小声问：「那个，小老闆，你这名片印出来至今，应该没人给你打过电话吧？」 元恬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赵明明心里想笑，这种一看就不正经的内容谁会想去打电话呀，也不怕被诈骗。 然后他就见小老闆又掏出好几张名片，给他们人手一张分发下去。一边发，还一边道：「还好有你们在，不然我这些名片可全白印了。」 第7页 「你不会就没发出去过吧？」赵明明满头疑惑。 小老闆动作一顿，幽幽道：「在街上发了半小时，接过去的人都随手丢了。」 果然如此！赵明明心里这般想着，面上还是特别义愤填膺：「太过分了，他们知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竟然把一位高人的名片乱丢！」 「可不是，」元恬显然也有些愤怒，「害我被社区大妈罚扫三天大街。」 「…………」 好傢伙，看出来了，这回是社区大妈不让。 赵明明满目同情：「辛苦了。」 花沐满脸假模假样的心疼：「您是真不容易！」 旁边的工作人员：「……实在不行您找个厂上班去吧？」 …… 第04章 第 4 章 既然小老闆本就有捉鬼除妖这项服务，于是大傢伙便凑成堆，直接开始讨价还价。 最终，双方终于达成共识。定金先给三分之一，剩下的事成之后再给齐。 为这事，节目组导演还特地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再三确认元恬真能处理得来那事儿才稍稍放心了点。他还说那齐仁路已经在神婆还有大傢伙的齐心协力下被锁进屋子里了。 只是导演比较担心那鬼东西随时会离开齐仁路的身体、选择别的人附身，所以在视频里很担心地问元恬要怎么处理。 「放心吧导演，」面对金主，元恬笑得特别纯良，「除非是比较强大的厉鬼、或者有特殊机缘的鬼，否则寻常鬼物想附身到活人身上，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那位齐仁路，我估摸着他最近应该比较倒霉，又或许是身体不太好，人气儿不够旺，那鬼才上了他身。有能力的鬼，不会挑倒霉蛋还有老弱病附体。」 导演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昨天还听说他踩着狗屎了呢。」 「这就对了，」元恬淡定道，「别担心，听说你们早上才到的那个村子，都跟那鬼没啥仇，熬一个晚上不会有事的。鬼上人身也得消耗一定能量，以我的推算，那只小鬼能力有限，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二次上他人的身。」 见他说得那么头头是道，又胸有成竹的，导演悬了一个晚上的心可算放下一些。又问：「那您看您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 元恬不假思索：「明早出发。」 明早才出发，导演顿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主要这事晚解决一分钟，他心就得多悬一分钟，何况明早还得直播呢。 可转念一想，他也万万没有要求人大半夜赶路的道理，于是只得嘱咐一句：「路上小心。」 挂断电话后，元恬想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便对花沐几人说道：「你们把定位发我，明天一早我就出发。我这儿你们可以先住着没关系，不过门口的垃圾记得明天帮我丢一下，我可不想听社区大妈上门来叨叨我。」 赵明明比较单纯，拍拍胸膛：「放心吧元老闆，这事包我身上。」 花沐和工作人员却迟疑了，隔了会有人问：「那，万一明天你家里人回来，不会把我们当私闯民宅的吧？」 「不会，我家没其他人。」元恬说罢，发现大傢伙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像是同情，又像是惊疑。 他不禁歪了歪头：「你们不会长这么大还跟父母住一起吧？」 明显想歪的几人连连摆手，顾左言右。 瞧着他们那心虚样，元恬自然猜到他们的想法，却只觉得习以为常。因为一些原因，他打小就跟在师父身边长大。于是总有些不明真相的人会误以为他是，他都习惯了。 几人又随便聊了几句，赵明明开始玩起手机，工作人员也接二连三离开八仙桌。只有花沐因为家庭原因，对神鬼的事儿特别好奇，拉着元恬问东问西。 元恬搬到这儿不到一个月，跟周围邻里们还没混熟，也没什么机会找人说说话。现在有人跟他聊天，聊的还是他的专业领域，自然不可能不耐烦了。 事实上他把这几人放进来，一方面是不希望他们在外吵吵闹闹引起警方或者道家的注意，一方面是看在住宿费的份上。当然，还有一个小小原因，那便是他太无聊了。 这地方也是奇怪，他想找个鬼唠唠磕都没找着。不知道是他家里人动过手脚还是怎么着，元恬从家里人手中接过这间铺子后才刚住不到一个月，期间还老有琐事缠身，一直没机会去探个究竟。 他抬头看了看院子，略有点惆怅。算了，反正这落脚点估计很快就会被发现，他呆不久，不探也罢。 「诶，元老闆，你上热搜了呀！」赵明明突然兴奋地举着手机给他们看，「嘿嘿嘿，想不到我还能蹭到一个热搜！」 「热搜？」元恬一脸莫名其妙，想想最近自己有似乎没犯过什么事儿，也不是什么明星，上什么热搜啊？ 他凑近了看向赵明明的手机，只见那热搜榜最末端还真提到他。 #神棍小老闆阴间出场# 点进去一瞧，里边全是他的照片、视频，以及各色议论。他粗略看了看，有一半在夸他的颜值，还有一半在惋惜他竟是个神棍。 神不神棍的元恬不在乎，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他满脸不敢置信：「不是说你们节目一周后才播出吗？」 「啊，」花沐有些懵，「是一周后没错，但是……我没告诉你，我们是边录边直播的吗？」 第8页 赵明明反应倒是比元恬快：「花姐，咱们好像真没提到过。」 再看元恬，小老闆眼睛瞪得老圆、嘴巴微张、瞳孔紧缩，明显一幅受到惊吓的模样。 花沐不禁担心问：「元老闆，怎么了吗？就隔了一个星期，应该没事的吧？」 没事？事情大了！元恬慢慢回过神，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颓丧下去，眼睛里更是阴沉沉的一片。 「元老闆，你有什么事情你跟我们说说呀，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赵明明见不得他跟失去全世界似的丧气样。 小老闆却并不理会他，只摆摆手：「先别吵我，让我静静。」 赵明明和花沐对视一眼，都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安静地等着他回过神来。 同一时间，远方某座山上建造古朴大气的道观内。 一位道士打扮、长着小雀斑的年轻人步伐匆匆来到一个书房内，恭恭敬敬朝着坐在中式书桌前，正用毛笔写着东西的男人说道：「师父，有消息了。」 男人手上动作一顿，视线触及手边厚厚的一摞书册，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笑意：「他在哪？」 年轻人低声道：「隔壁省的一个小城里边，他似乎经营起古董店来了。同寝的师弟刚刚上网时发现他上了个热搜，说是误入一档节目的直播。这会节目直播已经结束，但我想他应该一时半会还在那里。」 「那还等什么，快去！」男人冷声道，「记得多带些人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年轻人应一声，转身快步往外走。 刚走出书房的门，不出意外地听到里边传来他师父压抑的、满是痛恨的声音：「元！恬！要不是你，我也不会……」 后面就是一串不太好入耳的优美中国话，以及砸书册文具的声音。年轻人见怪不怪地大步往外走，心里却默默为他师父口中的元恬点了一排排的蜡。呵，这人要是落入他心狠手辣的师父手里，准得生不如死。 另一边，沉思良久的元恬终于有所动作。只见他站起身，一脸严肃认真地对着花沐几人宣布：「我决定，马上出发，去为你们的同伴驱邪除魔。」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明明疑惑道：「元老闆，你不是说，要等明天再出发吗？」 「等不及了，」小老闆一脸的正气凛然，「我仔细想了想，万一你们同伴那儿还有别的鬼呢？」 被他这么一说，赵明明顿时毛骨悚然：「不会吧！」 「不无可能。」小老闆一派捨己为人无私奉献的模样，道：「比起你们同伴的安危，我牺牲一下睡眠时间算什么！」 那一瞬间，就连花沐都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的小老闆一身的正义，身量无形中又高大了几分，安全感十足。又是那种该死的，魅力十足的世外高人范儿！ 她暂时忘了什么城管什么社区大妈，略为恭敬道：「那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呢？」 节目组一位工作人员也站出来道：「要不我现在叫车过来接您？」 「不必，我自有自己的出行方式。」小老闆一派高人模样，缓缓说道：「如若你们当真过意不去，倒是真有件事你们可以帮得上忙。」 赵明明率先挺胸直背回应：「您请说！只要您开口，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小老闆眼眸淡漠、清清冷冷道：「帮我争取点加班费。」 …… 现场一群人热血沸腾的心犹如被浇上一壶冰水，「啪嚓」「啪嚓」的碎了满地。 赵明明：「…………」怪他，话说早了。 花沐：「…………」这个高人有点欠。 工作人员：「…………」挺有难度。 几人默契地转头，各回各位，继续回归各自之前的姿势。或刷手机或聊天儿，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被大家无视了个彻底的元恬小老闆：「…………」难过.jpg。 他边往屋内走边嘀咕：「要点加班费怎么了，怎么了！大晚上赶夜路不辛苦嘛，跋山涉水多难啊！」 那嘀咕声刚刚好控制在大家可以听清楚的地步，多一分太刻意，少一分听不清。 花沐几人相视一眼，无奈又好笑。 说是要立即出发，可出发前总要收拾点行李。元恬拿出自己祖传登山包，将大到衣服小到牙刷全一股脑的塞进去。塞完了，拉链一拉，登山包已经鼓得不像样。 等他背着这么个比他上半身还「壮」的包出现在大傢伙面前时，着实把大家给「惊艷」了一把。 赵明明忍不住吐槽：「元老闆，您这是去办事还是去逃难啊，我环球旅游带的东西都没你的多。」 元恬却像是想起什么，没应他们，反而将包给放下，又转身走进屋内。再出来时，只见他手里端着一摞的铁盆，来到院子里将其一字排开。 放好铁盆好，他又往大厅里边走。 赵明明几人见状，好奇的围过来。只见一排六个铁盆，每个里边都放着一张纸。纸是正面朝下放的，隐约能看到似乎还用毛笔写一些字在上边。 赵明明好奇，伸手翻开其中一个。只见上面写着「张铁蛋」，还有一行生辰八字。 「……」突然不是很想翻开剩下的纸了。 正好元恬这时候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堆明显从古董架上搜刮来的纸钱香烛。发现赵明明翻了他的纸，他也没说什么，只动作麻利将怀里的东西分发到每个盆里，又一一点上火。 第9页 盆里纸钱元宝的火苗映红了每个人的脸，花沐诧异道：「元老闆，这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给先人烧起纸钱来了？」 元恬望着渐渐被火苗吞噬的各色祭品，平静道：「因为，不想便宜别人。」 花沐一头问号，便宜谁？ 元恬却不打算给她解释，而是自言自语般：「网友们说得对，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烧给祖先和我师父。这样，将来哪天我下去了，他们说不定能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让我啃啃老。我这还都是高质量祭品，可贵了……」 花沐：「……」她竟无言以对，并且觉得挺有道理。 赵明明已经跃跃欲试了：「那我回去也给我们家祖先多烧些东西，不过也要像您这样把生辰八字和名字写上吗……」 「最好写上，这样才能确保你祖先精准收到祭品。否则容易被野鬼截胡……」 …… 好不容易烧完祭品，元恬弯腰熟炼地收拾起铁盆。赵明明指着院子一角摆着的一排纸人，问：「元老闆，那些童男童女您不烧给您先人吗？」 「不了，」元恬扫一眼几个纸人，「它们还有用。」 赵明明于是不再多问，和其他人一块静静看着他忙活。 等收拾好一切，再出来时元恬手中多了一把大锁还有一捆绳子。他把锁往八仙桌上一放，对着几人说道：「明天你们走的时候把门给我锁上，钥匙扔进院子里就行了。」 没等其他人回应，他又带着绳子大步走向角落的纸人处。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法，三两下就将六个纸人捆成一团。 速度之快，让赵明明他们几个看得眼睛都直了。 然而小老闆并没有要顾虑他们感受的意思。他伸手拉住绳子，往背上一甩，轻轻松松将捆成团之后比他身量大好几倍的纸人扛在背上。而后又走到自己登山包处，单手拎起那个肥胖的包，边往外走边洒脱告别。 「各位，后会有期。」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处，赵明明几人才像是醒过神来，纷纷跑到门口往两边张望。却见街道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拎着包扛着纸人团的小老闆身影。 赵明明满眼泛光：「神了……元老闆，好厉害……」 「是很厉害……」花沐难得附和他的话。那么重一个包，还有那么大一团纸人，小老闆都扛得那么轻松，单单这一点就已经很绝了。 就是他这一系列行为，怎么看怎么像举家逃难。能带的带，不能带的烧，就跟再也不回来似的。当然，花沐觉得以小老闆这样的高人，逃难是不可能逃难的。想必他包里都是他的法器，纸人也是他的战力吧！ 她不禁有些后悔，刚刚没答应帮小老闆去和导演谈加班费的事。 当然，假如她知道这会的小老闆在干什么，以及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黑漆漆的深山老林里，元恬左右看看，见四处没人，于是心头一喜。只见他一把将背上的纸人放下，给解了绳子。随后右手食指中指併拢，指间勐然冒出点点光芒。 光芒飞散，不消一会便没了六个纸人额间。 纸人剎那间手脚如同上了发条，「咔嚓」「咔嚓的」动着，一双双纯黑的眼睛滴熘熘转着。 几分钟后，林子里出现这样一个画面：长相清冷的男孩趴在一个纸人身上，由纸人背着往前走。其身边还跟着五个纸人，分布四方，将他围在中间，呈保护状。其中一个纸人还背着个挺大的登山包，却不见半点吃力。 四下无人，元恬躺靠在纸人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慵懒闲适的模样哪还有半点清冷淡漠的高人样，整个一成精的懒猫。 他懒洋洋地自言自语：「可算不用装了，天天扮着个死人脸可真累得慌。」 要不是有摄像头在，他才懒得摆那谱，累得慌。 「困了，先睡一觉，你们好好干，昂。回头我不会亏待你们的。」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抬手拍拍背着他的纸人肩膀，笑得眉眼弯弯，哄骗小孩似的道：「等到了地方，爷就把你们烧了，送下去给我师父作个伴。他老人家脾气好，挺好伺候。」 纸人脚步顿了顿，莫名有点儿委屈。也就欺负它没嘴了…… 林子里一些小动物远远看到这行「人」，顿时四处蹿逃。一时间，树林里只剩下纸人行走间纸张或内里竹筋骨摩擦的声音，场景诡异得可以直接剪进灵异片。 而纸人的主人，元小老闆正趴在纸人背上，睡颜恬静又美好。 若是花沐和赵明明在这儿，估计得嘴角抽搐了——还真的是，跋山涉水，好不辛苦啊！ 这边，元小老闆安逸地一夜无梦。另一边，花沐和赵明明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儿，一个个都有些失眠了。尤其是赵明明，今天发生的事情可算是彻底颠覆他感观与认知了。 第二天，几人不约而同起了个大早。主人家不在，他们也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去录制节目，索性就准备一块出去找下一家。 两人准备就绪后，节目组工作人员也如期打开直播间。大概是托昨晚热搜的福，这回他们直播间里人数竟然不少。两人对着镜头打了下招唿，见挺多网友都发弹幕说想见见小老闆，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大概是第一个被素人抢尽风头的明星了，花沐无奈笑道：「小老闆临时有事，昨晚连夜离开了。」 第10页 「对，他办大事去了。」赵明明精神头不错地笑道，「我们现在准备离开他家，去找下一位热心人帮助。」 直播间的网友们顿时失望不已，他们可都是冲着小老闆来的。想看看那被人惋惜神颜的神棍本尊到底是不是那么好看，又能有多神。 谁知道才过去一个晚上，他们就都扑了个空。 直播间的人数一下流失不少，好在花沐和赵明明对此习以为常，倒也没觉得难过。两人又跟网友们说了两句话，便整装待发，朝大门走去。 大门打开，两人朝气的笑脸顿时僵在脸上。 只见门外，一群男人挤满了小巷，粗粗望过去至少得有二三十人。这些人瞧着便是身强体壮的，这会正个个目露精光、神色不善地盯着他们。 花沐和赵明明神情肉眼可见朝着惊恐发展。 好在他们节目组的一位工作人员胆子比较大，结结巴巴道：「你……你们，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们，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人群里边领头的，是位长得小雀斑的青年人。只见那人往前两步，冷冷道：「小老闆在吗？」 感情是来高利贷上门要债来了！花沐倒吸一口凉气，电光火石间突然悟了——怪不得小老闆会突然改变主意连夜出发，怪不得他走之前还要把古董架上的香烛纸钱全烧了，怪不得他大包小包逃难似的…… 可不就是逃难！恐怕人小老闆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于是早打定了主意要提前跑路。偏偏还非得把自己说得崇高又伟大，甚至妄图索要加班费！简直是……太狗了！ 花沐心里狠狠给他贴上「狗王」标籤，壮着胆子回应那些人：「他不在。」 赵明明也硬着头皮点头：「是的，他走了。」 「不在？」雀斑青年笑了，「昨晚还在，今早就不在了？那你说说，他是怎么走的？」 赵明明紧张得舌头都快打结了：「小老闆他，他……」 「他」了好一会，赵明明一咬牙一跺脚，大声道：「连夜扛着纸人跑的。」 第05章 二更 这大概是综艺史上最离奇的一幕了——嘉宾被一大群人围堵，只为让他们交出一个素人，这场面打哪见过呀！ [……这总不会是演的吧！所以小老闆负债这事是真的] [连夜扛着纸人跑路？想看看细节嘿嘿嘿]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上门讨债的，那……我们要不要帮忙报警啊？] [人家找的是小老闆，应该不会拿其他人怎么样吧……] …… 且不论网友们如何讨论或担心，随着赵明明话音落下，那小几十位男人倒是诡异的沉默了。片刻后，雀斑青年左后方一位瞧着三四十的大哥走出来，安抚地拍拍雀斑青年肩膀。 「算了，他估计早就算到我们会来，才连夜逃走的。你别为难旁人，这事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 雀斑青年有些不乐意，闷声道：「好不容易逮着他踪迹，还以为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的……」 「唉，就那小子，你师父都逮不着他，何况我们。想开点，啊。」 「不是，师叔，您早料到会是这种场面，那您怎么昨晚不阻止我呢？」 「还不是因为你师父……」 两人小声的一来一回，好一会才达成共识。青年看向花沐他们几个，冷声道：「既然他不在，他的东西总在吧？」 「什么都没了。」看出来他们不准备为难自己的花沐手一摊，「小老闆走的时候大包小包全带走了，剩下的什么香烛之类他还都给烧了。」 「烧……烧了？！」青年不敢置信。 他旁边的壮汉倒是哈哈一笑：「渣都不给咱们留，不错不错，确实是他会干出来的事儿。」 雀斑青年没好气地嘀咕：「不错什么呀不错，又是空手而归的一天，我这回去怎么跟师父交代啊……」 …… 这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走的时候却一个个无精打彩的，反差别提有多大了。 直到这些人消失在大家视野里，花沐他们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小老闆昨晚跑得快。」赵明明拍着胸膛安抚自己，又看向花沐：「花姐，你说这事咱们要不要跟小老闆说一声？」 「说什么说，」花沐没好气道，「没听出来他们的意思吗？人小老闆早就算出来这一出了。」 赵明明愣了愣，不太灵光的脑子直到此时才有所醒悟：「所以，小老闆才会连夜跑路？那，那我昨晚不就白让他给感动到了？我，我还差点跑去找导演给他争取福利……」 花沐用一种同病相怜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人比自己更懂他了。被自己奉为高人的人狗了一把，那种感觉…… 就好比追星追到一半，结果房塌了。她发誓，下次要是再碰到小老闆，她一定要狗回来！ 另一边，元恬已经抵达定位附近的小树林。从纸人背上下来，他如约掏了张写了不少字的纸出来，塞进纸人手中。紧接着手指一挥，六个纸人无火自燃，倾刻间化为飞灰，被林间清风卷带着往远方而去。 「记得跟我师父讲，给我存点钱，啊！」 远远朝着纸人交代罢，元恬背着自己的大登山包，步伐轻快往村子走去。这个村子位置有些偏，瞧着房屋也不多。不过倒不破败，相反还有蛮多房子瞧着像是近几年才建的。村里的路也都是水泥路，还有商场之类，还蛮欣欣向荣。 第11页 昨晚工作人员给他发定位的同时，还给他发了一张他们租下的农家小院照片，并且给了他一些信息。 那是一间相对老一点的单层楼房，有六间房，带一个院子。听说是几年前村里有个年轻人发了财，出资建设他们村里时特地建来给工人们暂住的。当年这地方交通不是很发达，年轻人觉得工人们来来回回太费时间了。 后来村里建设好，工人们搬走了，这房子也就空了下来。房子还算蛮新，村里人没捨得拆，就留了下来。院子上还给挂了个木牌，上面写着「纪念我村建设第一人——陈小富」。 显然，这房子已经成了大家纪念出资建设他们村子的年轻人的地方了。空置期间，还时常有人自觉过来打扫打扫。再后来一位家里比较困难的村民跟村长申请用这个房子的院子来养养鸡，村长同意了，理所当然打理房子的事就也落他头上。 这次节目组会来到这地方，纯属巧合。他们是在乡镇交界处下的车，原本琢磨着要往镇上走。谁料半道上遇到唐影后、也就是唐萌的粉丝，盛情难却，于是一行就被拉到这个村子里了。村长也是热心肠，直接把人安排在这个院子里。 此时，元恬拎着登山包走进院子，对着昨晚刚视频过的光头导演打招唿：「你好。」 「你好你好，元老闆。」导演一看到他就显得十分热情，还相当主动地凑上前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包。 元恬见他拿稳了，便顺势一松手。只听「嘭」的一声响，登山包沉重落地，发出痛苦呻/吟。 手握肩带还弯着腰的导演：「……这，这么重？」他明明看这小孩单手拎着的时候别提多轻松了！怎么到他手里，比他老婆还重呢！ 他怀疑这小孩想碰瓷！又想到工作人员告知他的小孩家里是卖古董和杂货的，于是问：「里边不会有古董吧？」 元恬眨巴眨巴眼：「我师父的灵位如果算的话……」 导演：「…………」惊恐.jpg。 手一松，登山包「啪」一声完美落地。 「骗你的。」元恬好脾气地捡起背包，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导演终于松一口气，无奈道：「元老闆真爱说笑……」 元恬只笑笑不说话，拎着包找了个角落放下。 再抬头时，身边已经多了个漂亮女生。女生脸色有些苍白，黑眼圈显着，估计昨晚没怎么睡。此时她正看着元恬善意地笑了笑，还伸出一只手：「你好，你就是导演说的元老闆吧？我叫唐萌，是节目的嘉宾之一。」 「我记得你。」元恬伸手跟她握了一下，随即动作一顿，很快恢復正常。他若无其事收回手，道：「昨晚他们给我看过视频，你就在齐仁路旁边。」 一提起齐仁路，唐萌的眼神便越发黯淡。昨天还好好的，大家一块有说有笑，谁知道人突然说变就变了呢！又想到昨晚，齐仁路房间里时不时传来的似人非人的哭泣声，心里更难受了。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变成那样…… 「别担心，」元恬向来对女生比较耐心，「不会有事的。」 唐萌轻轻点了下头，心里却不太抱有希望。昨晚他们从这附近十里八乡请来的老神婆都说没办法了，眼前这位瞧着最多二十的小哥，他能有什么办法。 死马当活马医罢了，唐萌悲凉地想着。 显然，导演也是抱着相同的想法。要不是花沐力荐，工作人员也说这位小老闆确实有两把刷子，他根本不会把人请到这儿。 「元老闆，你看看要拿什么工具，咱们一会直接过去小齐房间吧。」导演指指元恬的登山包，变相催他干活。 元恬却不紧不慢道：「我不用工具，直接过去吧。」 「不用工具？」导演惊道，「那，你一会准备怎么对付他？」 元恬顿住步伐，抬头看看他，又看看旁边同样眼里有些质疑的唐萌。他试探着开口：「要不，咱杀只鸡取点鸡血？」 「…………」有被敷衍到谢谢。 导演和唐萌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成了看神棍，谁家抓鬼除邪这么随便啊喂！ 面对两人越发质疑的目光，元恬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的若无其事继续走。心里却暗道原来城里人喜欢看别人用道具抓鬼啊，那好办。等这次委託办完，钱到帐了他就去定做一款天师服，黄色印有阴阳八卦图的那种。 啊，还有符纸啥的。黄纸便宜，买来自己画得了。 一路无话，几人直直来到最角落的房间外。原本那间房是给一位摄像师住的，后来看齐仁路那样，大傢伙也不敢让他住回原来的房间。为争取对大傢伙造成的影响最小化，这间房才空出来给齐仁路。不仅如此，隔壁房也空着了，大家情愿挤挤也不敢挨着最角落那间房。 房门外已经有工作人员在那了，几人瞧着有些犹豫，看到导演了才接二连三打起招唿。其中摄像师还问：「导演，要开播吧？那个，齐仁路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说不管我们怎么处理，过程都必须公开直播出去。」 看样子他这经纪人心里小九九也是不少，导演无奈道：「播吧。」 堵不如疏，昨晚齐仁路的状态网友们都看到了，这会他们越是拖着不给直播，网友们就会脑补得越发厉害。若是最后齐仁路平安还好，一旦他本身有点什么闪失，节目组搞不好还会被质疑是不是故意杀人灭口的。 第12页 混圈那么多年，导演一直很明白一个道理——永远不要怀疑网友们脑补的能力，也不要怀疑他们的「推理」能力。 得到这个回应，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忙调试起摄像机。 元恬颇为意外地看嚮导演，挑挑眉，这种事情也敢直播？不怕被平台以宣扬封建迷信为由封号吗？他平时没少上网，听说上边可不支持这种。 导演只回以他一个苦笑，颇有些无能为力的意思。 可怜，元恬看他的目光中带上一丝怜悯。 「元老闆，你看这门，是我们直接开锁还是怎么处理？」导演小声问。 「开锁就行了。」元恬说罢，伸出一只手，「钥匙。」 导演忙掏出钥匙放他手上，又问：「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你们什么都别做就行了。」元恬说罢，视线扫过满眼担忧望着房间的唐萌，抿了抿唇。 导演见状，也只好无奈地嘆一口气，再看向直播间，关注起网友们的反应。 [等会等会，小老闆怎么会在这里？] [齐哥的事情还没解决吗？是真的撞邪了对吧？实在不行你们找空门观的道长过来吧] [所以小老闆昨晚连夜过来就是到这来了？他一个小神棍过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抓鬼来了吧？] [等下，这架势不会是要直播抓鬼驱邪吧？诶这不会被封号的吗？] 导演已经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他倒希望平台直接给他封号，因为他也拿不准一会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元恬没有立马开门，而是伸出右手，手掌摊开贴在门上。房间里边什么声音也没有，安静得诡异。 他又放下手，转头看看周围远远旁观的人，期间眼神在唐萌身上多停留了会。 随后他才回过头，将钥匙插到锁孔当中。 「咔嚓」一声，门，开了。 在场的人几乎心里也随之「咔嚓」了一下，眼睛牢牢盯着慢慢往里移的房门，心全都提到嗓子眼去。 房门完全打开，里边只有齐仁路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身影。 元恬眉头轻皱，声音陡然冷了好几度：「滚出来。」 房间里毫无动静，元恬声音越发冷了：「三，二……」 「一」字还未出口，房间内突然蹿出来一道黑雾似的影子。像是蓄谋已久一般，它走位风骚地绕过元恬，直直冲向唐萌。 眼看黑雾朝自己而来，唐萌只觉得一阵寒意兜头而下，彻底裹住了她。她瞪圆了眼，瞳孔紧缩，极度恐惧地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雾。恍惚间，她还隐约在雾里看到一张扭曲、可怖的人脸…… 「啊！！！！」 女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预想中的痛苦未如期而至，甚至那寒意也离她越来越远。唐萌慢慢睁开双眼，小心翼翼往前看。非但没看到恐怖的鬼脸，还看到诡异的一幕—— 只见在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元小老闆半蹲在地上，手里掐着一团人形黑雾的脖子部位。那黑雾不太老实，扭了扭身躯。于是小老闆便按着他在地上摩擦了两下，才算把那黑雾给弄老实了。 紧接着小老闆抬起头，冲着她灿烂一笑，有几分安抚的意味。 那笑容阳光又正气，再配上那带着几分温柔的弯弯眉眼，仿佛能驱赶阴霾，温暖人心。 唐萌诡异的觉得心情放松许多，甚至还有心情说话。 她声音还带着点恐惧后遗症，微微发着颤：「元、元老闆，发生了什么？」 元老闆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回头我再跟你讲。」 说罢，他回头往身后扫了几眼，视线触及不远处目瞪口呆的导演，于是笑容更灿烂了：「诶，导演，你们这投影技术挺先进的呀，不拿去拍戏可惜了。」 导演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激动地悄悄朝他竖起大拇指，这补找得好啊！他甚至有点感动，这小孩人真不错，懂事！ 小老闆骄傲地微抬下巴，这年头像他这么体贴还会机智给委託人找补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了。 如此想着，小老闆一只手背到身后，食指与大拇指互相摩擦两下。 得加钱，懂？ 看得明明白白的导演：「…………」可去他妈的感动！ 第06章 第 6 章 在导演的示意下，摄像头很机智地转向房间里。节目组带来的医生正在给齐仁路诊治，初步判断，这傢伙就是虚脱了睡沉了。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节目组还是决定送他上医院，做个更细緻的全身检查。 只是直播间的网友们在确定齐仁路十之八九没什么事儿之后，便全都把注意力转向另一个方向。 [如果我刚刚没瞎的话，好像真的有鬼出现……] [跟做梦一样，我好像看到小老闆徒手抓鬼了，他还把鬼按地上摩擦了两下] [？？？真的假的，我刚来，发生了什么？] [就，节目组好像请了小老闆来驱邪，然后小老闆一打开齐仁路房间，里边「嗖」一声飞出去一团黑雾] [吓死我了刚刚，那个黑雾差点就撞到唐影后身上，她吓得不轻啊！] [我的妈呀，我只想说，小老闆牛叉！徒手精准抓鬼还把鬼按地上摩擦，这操作我tm都看傻眼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一个神棍吗……不是，所以这世上真的有鬼？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第13页 …… 直播间里已经完全炸开了锅，有说那是真的鬼，也有人说不止是黑雾，他在雾里看到人脸了。当然，也有寥寥几条弹幕说这准是节目组搞的什么噱头，真实情况就如小老闆所言，只是节目组的高科技投影。 当然，至于那寥寥的几条弹幕打哪来的…… 节目组导演看看蹲成一排试图在直播间控评的工作人员们，满心悲凉。他觉得他这档节目的名字就没起对，什么《人间烟火味》，直接改名叫《阴间香火味》得了。 摸了摸光熘熘的脑袋，导演看向另一个房间。元恬和唐萌已经进去好一会了，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快出来。 他苦笑着交代助理：「一会等唐小姐出来，你让她出面在直播间里说几句话，把这事圆一圆。」 「这……这怎么圆啊……」助理一脸苦恼。齐仁路昨晚的异状，还有刚刚那种场面，谁tm能圆过来啊！ 「你傻呀！」导演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额头，「人元老闆不都已经把藉口给你想好了，加加工润润色不就成了。」 「哦……」小助理捂着额头暗想，就那藉口，傻子才信。 过了会，他又问：「那，导演，齐仁路那边怎么办」 导演忍不住摸出一包烟，有些颓废道：「我去处理，他会配合的。」 「好的。」小助理这才终于没了二话。 与此同时，正在往山里赶的一群青壮年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师兄，他又上热搜了！这次还是在那个节目里，不过是在另一个地方。」 雀斑青年额头青筋直跳：「打地鼠呢这是……」 他旁边的壮汉笑着摇摇头：「算了，别白费那劲儿。他是什么人，贼得很。那地方又远，等咱们过去，保准又得扑个空。」 这话引起不少人的同意，已经吃过一次亏的青年也只得咬咬牙，不再执着于去追元恬。 此时的元恬还不知道自己俨然成了某些人眼里狡猾的地鼠，他正居高临下，望着被他捆成毛毛虫样的人形黑雾，一脸阴沉。 「怎么，不愿意现原型？是本来面目丑陋没脸见人还是怎么着？」 黑雾一动不动，似乎坚决要以沉默与之对抗到底。 有点修为的鬼物也就这点能耐了，他若不愿意那么完全可以用鬼气凝化成雾覆盖自身，使人无法看清其面目。除非，对方比他强大，能直接驱散他覆盖于体表的鬼气。 往往修为到这种程度的鬼物还能主动凝化出半虚不实的本体，现身于普通人面前。当然，在灵感强的人面前，他们不现身也能被看得到。 元恬冷冷一笑：「看来是要我帮你了，对吧？可我脾气不好，下手也没轻没重的，万一一个不小心手重了把你弄个魂飞魄散，那可就不好了……」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黑雾终于动了动，身上雾气渐散，露出半透明的魂体本来面目——那是一个身着毫无修饰的破烂红袍，相貌清秀、瞧着十几岁大的长髮及腰的男鬼。 此时那男鬼身上缠着一层淡蓝色丝线，身体动弹不得，却还努力抬起头愤怒的盯着元恬。只是，大概是因为长相原因，他虽然努力做出兇狠的表情，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兇狠里边总带着几分可爱。 远远贴着墙根看到这一幕的唐萌禁不住惊唿一声：「是个古代的男鬼。」 元恬看向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你要不出去外头等着吧。」 明明害怕得不行，却又执着地要跟着他「审」这只鬼。可进了屋内，又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看着。元恬想着，怪不得说女人心最复杂，他是真不明白这人怎么做到又怂又要上的。 唐萌坚定摇摇头：「不行，我一定要在这里。小齐是我朋友，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缠着小齐。」 见她那么坚定，元恬也就不再劝她。转头看向那满脸倔强的男鬼，淡淡道：「看来你一时半会还没想通。没关系，我给你三分钟时间，你可以自己琢磨琢磨，要不要跟我好好说话。」 抛下这么一句话，小老闆不再搭理他，拿出手机刷了刷。 唐萌似乎发现这鬼被元恬控制得死死的，再加上那鬼……嗯，长得还行，于是她心里的恐惧倒是慢慢散了不少。 她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元恬，在他身后不远后站定，这才开口道：「刚刚，真的太谢谢你了。」 元恬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必客气。」 「你拿的是导演给的钱，」唐萌认真道，「但救的却是我的命，所以我当然得谢你。」 要不是这位小老闆眼疾手快伸手掐住那只鬼，唐萌想这会四肢着地形象全无、到底乱跑的人，就是她了。更甚至，危及生命也不无可能。 元老闆救了她，这是不争的事实。 元恬不置可否，只笑了笑。 唐萌又道：「那个，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闲着也是闲着，」元恬漫不经心道，「问吧。」 唐萌松了一口气，指指地上那倔强的鬼，道：「鬼原来不怕阳光的吗？」 「也不能这么说，」 元恬扫一眼那男鬼及腰的长髮，回答道：「太阳光会让鬼物觉得不舒服，尤其是鬼力不强的新鬼，不过不至于魂飞魄散。但像这种有些年头的老鬼，阳光虽会对其产生一定影响、伤害性却也不算大。」 第14页 只是，不管是多强大的鬼怪，都更喜欢出没于黑夜。就像人类不喜欢靠近火苗，阳光的照射总归会让鬼物不舒服。 唐萌一幅被科谱到了的模样，想了想，她又问：「元老闆，其实您早就察觉这只鬼会冲着我来了，对吗？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元恬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您在开锁前，回头多看了我两眼。」唐萌苦笑，「再说，您后来又那么及时的冲上来抓住它，就仿佛您早早便做好准备似的。」 这姑娘倒是挺聪明，元恬赞赏道：「你很细心。」 顿了顿，他才继续道：「其实，早在和你握手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不知怎么形容。感觉很怪异，当时一握手他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女生灵感挺强，比花沐还强不少。照道理，当时她和齐仁路一块走在路上时，那只鬼该选择的是她，而不该是齐仁路。 毕竟在他看来，地上那只鬼完全有能力附身在唐萌身上。这个女生身体健康，也没走霉运，更甚至灵感强附身后更好操控。 可男鬼没有，他选择了齐仁路，这一点本身就很奇怪。只能说，唐萌身上大概是跟花沐一样，带着什么小东西。那东西足以令鬼物动不了她，也能让她见不着鬼物、从而不受困扰。毕竟她的灵感可比花沐强不少，不控制的话极容易见鬼。 东西……唐萌愣愣地想了好一会，终于灵光一闪。 她伸手从裤子里掏了掏，拿出一个红色小布袋。将布袋打开，她从中取出一条项鍊。 说是项鍊，倒不如说只是一条黑绳挂着个黑色小木牌。木牌上瞧着光熘熘，半点图案都没有，平平无奇得很。 唐萌迟疑道：「这是我爷爷给我的，他平时都让我随身戴好，说能保平安。」 元恬接过来摩挲了下，隐隐能感觉到这块小小木牌里边隐藏着不知名的力量。有点像他们道家的，又不全像。 他把小木牌往地上男鬼面前一怼，不出所料，男身整个鬼都往后缩了缩，显然并不想沾上这玩意儿。 元恬心里有了点盘算，这东西可比花沐她外婆给她的符厉害多了。 「确实能保平安，」元恬将木牌还给唐萌，又道：「但，你今天为什么把它摘下来，还放进袋子里？」 正是因为她把木牌放进袋子里，使得这上面的气息与力量被隔绝了许多，地上那只男鬼误以为那东西已经不在她身上，这才着急忙慌往她身上沖。 当然，这东西只是被隔绝了一部分气息与能力，但只要它还在唐萌手里，那只男鬼也根本上不了她的身。想到这儿，元恬突然觉得自己刚刚似乎有点冲动了。 早知道他就躺平了，等着男鬼被唐萌的木牌弹回来，自己再捡个尸就好了。 诶，失策。 仿佛看出元恬的险恶用心，地上那只男鬼盯着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鄙夷。 脸皮厚如元恬自然是无视他了，只等着唐萌的答案。 唐萌苦苦一笑，将木牌戴回脖子上，这才缓缓给出自己的理由：「其实，我本来想将这个木牌借给齐仁路戴戴看的。」 「我不确定它有没有用，但我爷爷说它是护身符……我就想，借给齐仁路试试看，万一呢！」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借给他，你就……」 她冲着元恬感激地笑了笑，再次真心实意地感谢了他。 元恬摆摆手：「别那么客气，怪不好意思的。」 顿了顿，他又道：「你也别担心，齐仁路只是被附身后身体虚弱而已，好好睡上一觉再晒两天太阳，保准没事。」 「嗯。」唐萌重重地点头，心是彻底安了。只是，她脸上还是多少有点纠结的神色，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直说吧。」元恬心情很好地沖她笑。 就在刚刚，手机简讯提示音响了。导演爽快人，尾款到帐了，还额外给了一笔辛苦费！元恬心里那个美呀，自然比往常更好说话了。 见他心情那么好，唐萌也就趁机说道：「其实，我有点怀疑我哥他公司撞邪了……」 「他公司前段时间死了个人，是一个入室抢劫犯，不知怎么的误打误撞跑进他公司里，还意外死在里边。后来他们公司好像经常出一些怪事……」 说到这儿，唐萌停顿了下，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这才抬头继续道：「我是想问您接下来有没有时间，跟我去见见我哥？您放心，酬劳好谈，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元恬挑了挑眉，他还想着接下来去哪找事儿做呢。毕竟他那古董店是不能回了，搞不好有人在那守株待兔呢。 这下可好，省事儿了。 他眼角余光斜了眼地上的男鬼，那傢伙仍旧挺倔的，没有半点服气的模样。于是他特地提高了几分声音：「小事情，放心吧，啊。对付这些厉鬼啊啥的，我经验丰富着呢。保准让那鬼生不如死，棺材板都别想压住。」 唐萌愣了两秒终于在元恬的眼神示意下明悟。她摆出求知慾满满的表情，问：「元老闆，那您平时都是怎么对付这些鬼怪的呀？」 这姑娘上道！元恬微微一笑，缓声道：「其实也没什么，那个十八层地狱你听说过吧？什么油锅火海啥的，任何鬼到了那儿可就难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5页 「正好，我下头有人。」元恬笑眯眯道，「到时喊几个鬼差上来把那厉鬼拖下去将刑罚轮个遍，保准他恨不能立马魂飞迫散。」 唐萌已经听得一愣一愣的了，下头有人？这牛皮……是不是吹得有点大了？ 小老闆可不管牛皮大不大，眼角余光往地上一扫，不出意外见到那个男鬼倔强的神情已经僵在脸上，一双澄澈的眼睛里渐渐弥上一层薄薄的恐惧。 目标达成，小老闆给了唐萌一个眼神，示意她可以收网了。 唐萌秒懂，夸张地捂着嘴道：「哇塞，元老闆，你好厉害啊！怪不得那些大佬那么强烈地嚮导演推荐你过来，还说不管什么鬼到了你手里都得老老实实。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呀！」 地上那鬼魂体已经开始发颤了。 火候已到，元恬于是和唐萌又套路了几句话，随后才看向地上男鬼。 他把左脚支起，搭在板凳上。搭完又觉得不舒服，于是很坦然地换成右脚支起。然后右手肘搭在右膝盖上，痞里痞气、凶相毕露地冲着男鬼道：「怎么着，想没想好跟我好好说话？」 旁边的唐萌默默捂住脸，背过身悄悄笑开。还学什么古惑仔呢，小老闆根本就不知道他所谓的兇恶表情，有多——可爱。 本来就是二十左右的小年轻，长得也是白嫩白嫩的。凶起来嘛……奶凶奶凶的，跟个张牙舞爪喊着「我很兇」的小兽似的。唐萌想着，一看就是没学过表演的野兽派演技。 偏偏那男鬼不太聪明的样子，也或许是被元小老闆的那一句「我地下有人」给唬住了，那男鬼嘴角一耷拉，鼻头微皱，委屈得跟小媳妇似的可怜巴巴点点头。 就那长相，摆出来这么个姿态，怎么瞧着怎么惹人怜爱。唐萌禁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换来男鬼一记兇狠的瞪视。 仗着元恬在这儿，她也不客气给瞪了回去。 男鬼似乎没料到她一个小女生会突然变得这么大胆，愣了一愣，随即抿抿唇，把视线移回元恬身上。 元恬也不含煳，直接问：「怎么称唿？」 男鬼老老实实回答：「惊蛰。」 「嗯？」元恬很有威严了给了个质疑的鼻音。 「真的叫惊蛰！」男鬼委屈巴巴道，「死太久，本名记不得了。」 本名记不得，看来是死了挺长一段时间了。再看看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死之前的遭遇想必也不太好。 元恬心里软了软，又想着这鬼只是上了一下齐仁路的身，并没有要害人的意思，于是语气缓和了些：「阴差没来接引你？」 自古以来，寻常人死后鬼差都会来接引其前往地府。近些年听说地府神位空缺，人间又人口过多，导致地府人手不足，经常不能及时接引新鬼。 不过这也是近些年的事了，那男鬼活着的时代，应该不至于。 「我不记得了……」男鬼讷讷说罢，像是怕元恬不信，又补充道：「我的坟墓就是山腰那儿，但是它上面没刻我名字，也没有我的生平。惊蛰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名字，才给自己这么起的。」 有坟无名，形同野鬼，元恬心里对他生出一丝同情。 他们一般将无害的鬼物规划分为等待阴差接引的新鬼，以及阴差不管的无主野鬼、寻常游魂。至于怨气过重不愿前往地府的，容易害人但程度较轻的称之为恶鬼，而杀人嗜血的则为厉鬼。这小鬼虽有些许怨气，却也远达不到恶鬼的地步，也没真正想害人，只能算是个普通野鬼。 这时候唐萌像是想起来什么，难得插嘴道：「是不是靠近山脚的那个，黑色石碑？」 「对！」一提起这个，男鬼一下就激动起来，在地上扭了扭：「就是你们昨天傍晚路过的那里！」 唐萌愣愣道：「原来是那个……」 昨晚傍晚，她和齐仁路一块绕着村子逛的时候路过一处山脚，见稍微靠上点的地方立了个黑色无字石碑。她当时还说这到底是个界碑还是块墓碑，毕竟这村里的山上多多少少有些老坟存在。 当时齐仁路还说谁家祖坟不刻字的呀，肯定是块不知什么的界碑。 两人当时都没太在意这块小小石碑，却不曾想正是因为这不起眼的石碑，给他们招来那么大的麻烦。 「不对啊！」唐萌后知后觉，道：「我俩当时也没说你什么坏话，你干嘛缠着我们？」 「因为……」男鬼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她，身体还扭了几下，兇巴巴道：「我恨你们！」 见他又凶起来，唐萌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又缩回元小老闆身后去了。 元恬无奈地看着那男鬼，声音柔和不少：「好好说话，你这恨意打哪来的？是他们先得罪你了？」 男鬼嘴一瘪，眉眼间涌出几分委屈，显然是默认元恬的话。 「我们什么也没做！」唐萌不服气，「就是讨论了一下那是什么碑而已，碰都没碰你一下！」 元恬直接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安静。然后才对男鬼道：「你说说看，他们是怎么得罪你的？」 男鬼却是答非所问：「其实我一直怀疑，我可能是被饿死的。」 「我有意识以来就一直觉得饿，特别饿。就算偶尔有好心人给我烧了些纸钱香烛，就算偶尔有好心鬼分我一些香火，我也怎么吃都吃不饱。」男鬼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第16页 元恬摸着下巴，听这描述倒不无可能。有些人死得太惨烈，做了鬼以后魂体都还记得临死前的感受。飢饿，也是其中一种。 看来这鬼死得不是一般的惨，元恬心里对他同情心越发浓了，声音也越发软了：「这跟他俩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男鬼又凶又委屈的瞪向唐萌，满脸指责：「他俩在我坟前唱那什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啥的，又唱又念的报了好多菜的名字！」 元恬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唐萌：「他说的是真的？」 唐萌愣了愣，才道：「小齐是有他那秀过一段《报菜名》，我也跟着念了两句……」 话音未落，她就发现元恬用一种很不贊同的目光看着她，甚至还隐隐带着点谴责的意味。 她不明所以：「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那男鬼抬头恨恨地拔高了声音，「你在一个饿死鬼面前报菜名，报完了又不给供上来，你还说有什么问题？！」 「恶毒，太恶毒了。」元恬当场倒戈，摇了摇头：「这回我得站鬼兄，太狠了你们俩。」 男鬼顿时感动不已：「谢谢兄弟，你是个明白人！」 「客气客气。」元恬一脸正义。 一不小心成了公敌的唐萌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招惹上脏东西的原因会是这。虽然不知者无罪，但…… 她看一眼那个委委屈屈的男鬼，站在人家的角度上来看，确实很残忍。 「对不起。」唐萌真心实意地弯腰给他道了一个歉。 男鬼顿时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道：「没、没关系了，我后来不也吓回来了嘛，就当扯平好了……」 「没呢，」元恬笑了笑，道：「你吓他们是一回事，你附身到齐仁路身上导致他身体虚弱又是另一回事，可别混淆了。」 「你完全可以现身吓他们一吓，何必上他的身。」元恬说罢，很不苟同道：「你这记仇的劲儿比我还狠，仇报得有得过了。」 男鬼动了动嘴，不大好意思道：「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报復才上他身的。」 元恬惊讶地看向唐萌：「你们还对他做了什么？」 唐萌一脸无辜：「哥，你站哪边的呀？」 好傢伙，「哥」都给喊上了。可见她对元恬一个抓鬼的，抓着抓着却站到鬼那边的行为有多震憾。 「咳，」元恬自知理亏，又看向男鬼：「你来说，上齐仁路身的原因是什么？」 男鬼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沉默片刻才道：「就，我想借他的身体吃顿鸡。」 元恬：「……就这？你就这么点出息？」 男鬼特别愤慨：「是他们自己在我面前说的，说他们院子里养的是正宗的走地鸡，肉美味鲜，怎么做都好吃！」 「我还听到那些鸡的主人说要送唐姑娘几只，我才特地附身到齐仁路身上的。结果，唐姑娘竟然把鸡退了！那么好吃的鸡，她竟然不吃！」 男鬼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本来想让她改变主意，谁知道附身以后那姓齐的身体太废，我根本控制不好，就只能蹲在鸡笼那儿暗示她……」 「谁曾想，蹲了一晚上，一根鸡毛都没蹲着。」说到此处，男鬼直接趴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我的叫花鸡，我肉嫩鲜甜一咬爆汁的叫花鸡……」 太惨了…… 元小老闆倒吸一口凉气，他也想吃鸡了。 第07章 第 7 章 男鬼呜呜的哭着，元恬几乎感同身受了。想想离开师门这些天，他吃吃不好，睡不香的，这会要是能来只鸡那人生该多美好啊！ 这么一想他直接对那男鬼共情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愿望值得满足不是吗？ 小老闆看向身后已经彻底懵圈的唐萌，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儿呢！小鬼如此渺小的一个愿望，你怎么就不能满足他呢！」 唐萌也是要哭了，跟鬼的脑电波不在一条线上怪她喽！ 这么看来，小老闆和这只鬼的脑迴路倒是很容易接上轨啊！ 她哭丧着脸：「知道了，等下就给你们买只鸡回来。」 男鬼立马止住哭：「两只。」 小老闆举起手：「我也要两只。」 唐萌：「…………」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仙人跳了，这俩货其实是合伙来坑她鸡来的吧！ 不管怎么说，鸡的事情就算是敲定了。 元恬直接给男鬼解了绑，看着他抽抽噎噎一派可怜的模样，嘆息一声。 他道：「既然鸡有得吃了，你就别再哭哭啼啼的，不像话。」 「嗯，」男鬼一边用破布似的袖子擦眼泪，一边哼哼：「听你的。就是有点可惜，我不能亲手做叫花鸡……」 小模样倒挺乖，就是跟小孩似的。元恬嘆息：「要是你还在齐仁路身上就好了，这样便能以人身亲手制作并且品尝一下叫花鸡的味道。」 「不，」男鬼满脸抗拒，「在他身上我根本吃不好！」 元恬不明所以：「为什么？」 男鬼眼泪「涮」的就下来了：「他……有痔疮。」 元恬：「…………」 所以，齐仁路被附身的原因是痔疮发作导致体虚而不是纯粹只因为倒霉吗…… 原本已经默默远离两人的唐萌：「…………」 第17页 她悄悄往前几步，狠狠地支起耳朵。 像是想到什么伤心处，男鬼又「呜呜」的哭起来。 「疼死我了呜……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就是疼……疼得我都后悔了，我为什么要去附他的身呜呜呜……」 元恬看着男鬼的眼神已经称得上怜爱了，孩子也是真不容易啊！怪不得他开门时，这小鬼已经脱离齐仁路的身，估摸着是疼得受不了才冒着有损修为的风险提前出来的。 太悲惨了。 他无奈的一边拍抚男鬼后背，一边嘆息：「你受苦了……」 一人一鬼边上的唐萌险些没憋笑憋出内伤，虽然很惨很可怜，但她就是很想笑怎么办！ 忍了又忍，唐萌终于还是忍不住玩笑道：「我看你俩那么缘，不如……」 男鬼眼睛一亮，带着两泡眼泪望向元恬：「不如你当我主人吧！地府好像不收我，我也投不了胎。在上面一只鬼飘着好孤单的……」 元恬犹豫了：「也不是不行……你会做饭吗？」 男鬼呆了呆，又立马点头：「会！」 元恬丝毫没怀疑他的话，当即拍板：「行，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好咧！」男鬼笑得特别欢，孩子气十足。 瞧着他开心的小模样，元恬也忍不住心情好起来。想了想，他道：「惊蛰这名字，跟你形象不太符合。要不，以后我就叫你小惊？」 「好呀。」男鬼，也就是小惊乐呵呵的直点头。 从前他很喜欢「惊蛰」这名字，可年月久了，他已经有些麻木了。小惊也好，换个名字相当于换个活法，挺好。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唐萌只觉得一脸玄幻，在小惊的催促下飘似的走出房间，给他俩买鸡去。 导演的助理早早就在外头守着了，见她出来于是忙跑上前，关心道：「唐姐，你还好吗？」 唐萌沉默地看着他，半响才道：「不太好。」 不管怎么说，小惊最终还是吃上他心心念念的叫花鸡。做法由小惊技术指导，唐萌实践，元小老闆起的火。鬼吃不了实质性的东西，但若是有人供奉，他们可以吸取其中滋味。这样虽然不如亲身吃上来得爽，但也还能凑合。 至于这鸡美不美味，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唐萌只知道吃完这顿鸡，小惊从此在元小老闆心里的地位就不同了——从小鬼，升级为厨娘了。 她远远瞧着一人一鬼在那讨论着弄个纸人还是啥的好让小惊能随时附身拥有实体，特别想冲上前对着小惊就是一顿摇——醒醒，有了实体你就彻底沦为小厨娘了喂！ 可惜的是，她没那胆子招惹小老闆。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管他们的。 唐萌这边还有些事得善后，元恬先前答应了她的委託，于是就在此等她。其间倒是发现了个挺好玩的事儿——导演让唐萌出面扯谎，可惜唐萌不愿意。于是最后导演自己上了，亲身扯慌以应付网友们。 嗯？齐仁路中邪、被鬼附身？演戏来的哦，小齐虚心向学特地跟唐影后请教演技来着。嗯，演的就是被鬼附身的倒霉蛋。 啥？那团人形黑雾？高科技投影来得哦，导演准备将来投入到电影拍摄中的新兴技术来着。 啊？齐仁路昏迷？嗨，孩子低血糖犯了来着。 咦？小老闆会不会抓鬼？哦，他是节目组的临时工，过来帮忙试验那个投影仪来着。 …… 反正不管大傢伙信还是不信，也不管这理由扯不扯淡，导演最后都给吼上一句：相信科学！民主自强！封建迷信不可取！ 也是将忽悠学进行到底了。 但也正是因为导演的厚脸皮以及大忽悠术，这档节目才不至于夭折。只是，那一期的直播还是被平台下架了，网上许多关于元恬徒手抓鬼那一幕的相关视频也被许多平台给屏蔽了。 网友们只得私下里传来传去，但不论节目组如何解释，许多网友们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时间，网友兴起小小的一阵扒小老闆真实身份的风气。只可惜扒了两天也无果，而当事人又没再出现于公众视野里，此事热度也就渐渐下去了。 等唐萌忙活完准备离开村子，又是一天过去了。 她带着元恬上了车之后，却先对工作人员道：「先去镇上的医院，我要去看一下朋友。」 「看齐仁路？」元恬问。 唐萌点点头：「我跟他私交不错，是朋友来着。」 「哦……」元恬应了一声，没有细问的意思。 唐萌又左右看了看，低声问：「小惊呢？」 「在我登山包里。」元恬指指外头大太阳，「鬼不喜欢太阳。」 唐萌理解地点点头，又拉着他聊了点有的没的，绕了一大圈最后才进入正题。 「其实，那个，元老闆，有件事我想拜託你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哥那个人，不信鬼神，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科学的拥趸者。他如果知道你是去抓鬼的，肯定会很抗拒。」 「为了你的工作能顺利开展，我想委屈你一下。」 元恬眨了眨眼，心里有些不太妙的预感：「怎么个委屈法？」 唐萌眨巴眨巴眼，道：「您那个，以我请的私人保镖的名义去我哥身边呆几天，怎么样？」 私人保镖？ 「不怎么样。」元恬微笑，「我怕我控制不住，一不小心把你哥揍了。」 第18页 保镖可不是什么好活儿，弄不好兴许还得是出气包的存在。 「拜託了！」唐萌伸手比了个数：「这个价，行吗？」 元小老闆心跳微快，面上淡淡道：「我是那种可以用金钱收买的人吗？」 唐萌直接加了根手指：「这个数。」 「……不是钱不钱的事，」元小老闆直接伸出小拇指勾了勾唐萌的尾指，一本正经道：「主要我这人就是敬业。」 「为了我的职业，为了我的工作，牺牲一下又有何妨。」 唐萌：「……元老闆，有没有人说，你挺狗的？」 「没，」元小老闆特别自信，「倒是挺多人说我帅气逼人，英俊不凡来着。」 唐萌：「…………」是她败了，败给元小老闆那该死的厚脸皮。 接下来一路上，唐萌都在给元恬科谱他大哥。大到他大哥现今的江湖地位，小到他大哥脾□□好，无一不细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请元恬出马不是为了抓鬼，而是为了拿下她大哥呢！ 元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唯一抓住的重点便是唐家大哥长得很帅。他很不屑地撇撇嘴，还能有他帅？ 到达医院时，已经是傍晚了。元恬和唐萌一块进到病房，彼时的齐仁路正躺在病床上，脸色比元恬还苍白，一脸病态。 元恬当时就停下脚步，不应该啊……照道理，小惊又没故意去造作他的身体，休养个一两天的人就该恢復得差不多了。 除非…… 他视线顺着齐仁路的身体慢慢下移，停在腰部以下。 看来是真的很严重。 「这位就是元老闆吧？你好你好！」齐仁路有些激动，想挣扎起来跟这位救他一命的恩人握个手。然而心有余而力不从，稍稍动一下他就满脸的痛苦。 他的陪护是他助理，忙把他按回去。然后又拉了两把椅子放到床边，让元恬和唐萌坐下，好方便他们聊天。 齐仁路对于被附身后的事情并没多少印象，一切都只源于道听途说。也不知给他传话的人都怎么说的，反正齐仁路是把元恬夸成绝世高人、盖世英雄，特别伟大。 那夸人的话一阵一阵的，跟说相声似的，听得脸皮厚如元恬都有点受不住了。 幸好唐萌也听不下去了，没坐一会便准备走人。临走前，她还不忘示意齐仁路别起身送他们了。 「你的痛，我们懂。」视线移到齐仁路腰部以下，她嘆息一声。 正欲转身，就见元小老闆满脸同情看着齐仁路，道：「实在不行你就割了吧，要不身体老虚着的话，将来还是很容易被邪物附身。」 齐仁路脸色直接朝着锅底发展，黑灰黑灰的。 唐萌赶紧拉上小老闆，疯狂往外跑。 自认为做了一次好人并且提点到位的元小老闆：「？？？？」 唐萌的家在s市，一处别墅区。 据她所说，她跟她哥分别在里边各买了一套别墅，是邻居来的。因为各自生活习惯不同，对于装修的喜好也不同，两人才没住在一起。至于长辈，他们还有一个爷爷，住在s市南边老宅，挺远的。 介于男女授受不亲，又碍于她是个明星，唐萌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让元恬直接住他哥那儿。两男的，方便。 到家时她给她哥打电话，没打通。索性便发了个微信，然后直接领着元恬进了她哥屋子。 对此元恬自然是没意见，只要不用他花钱一切都好说。 唐家大哥的别墅装修是极简风，没有太多家具，整洁又不失，蛮有品味。在主人家回来之前，元恬也不好随意走动，便在沙发上坐着玩手机。 小惊对这种电子产品蛮有兴趣，飘在他身边看着他玩。元恬想着一般的普通人是见不着这小鬼的，便没让他躲起来。 玩了一会，大门外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元恬忙站起身，望着门口。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进来。 看到元恬的那一剎那，他顿住脚步，空气仿佛凝住。 两秒后，那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一步一步往后退。同时不忘顶着一张冷漠俊脸，嘴里不住念叨：「阿尼陀佛、吗咪吗咪哄、妖魔鬼怪快离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眼睁睁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退出大门，「嘭」一声关上门。元恬一脸懵地歪了歪头。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科学拥趸者？ 第08章 第 8 章 这个家的男主人回来了，又好像没完全回来。 元恬懵着张脸完全没反应过来，倒是旁边小惊反应比较快：「老大，唐家大哥是不是把你当成鬼了？」 元恬眨眨眼：「……为什么不是因为看到你？」 小惊也眨眨眼：「因为，他不一定能看到我，但肯定能看到你。你也蛮像鬼的，脸色比我还苍白。」 有过被当成鬼的前科的元恬：「……」好像不无道理。要不，试他一试？ 此时的门外，唐家大哥唐扬一把关上大门，深吸一口气。 回到家一开门发现自家客厅站着一飘一站的两只阿飘，是种什么体验？ 答：就，刺激！ 唐扬只觉得头疼，不明白自己一个普通人怎么老遇到这种玩意儿。这要只是路过的善鬼也就罢了，如果是恶鬼…… 他咬咬牙，正想转身离开，却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 第19页 「大哥，你怎么不进去？」 唐扬顿住脚步，看向自家妹妹。此时的唐萌一身居家服，脸上还贴着张面膜，显然是听到他这边的声响，刚从隔壁家里出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道：「刚想起有文件落车里，准备去取。」 「哦，明天再取吧，现在不早了，哥你该早点休息的。」唐萌没怀疑，说话间还绕过他熟门熟路地准备开门。 手刚搭在门把手上，却被人一把抓住。她疑惑抬头：「怎么了？」 唐扬坚定地将她手从门把手上撤下，一脸淡定冷漠道：「没事，我突然想起挺长时间没过去你那看看。走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把你那造成个狗窝。」 唐萌一脸见了鬼：「大哥，你没事儿吧？你明知道我已经大半个月没回来了，而且每天都有钟点工上门打扫，怎么可能变成狗窝。」 顿了顿，她又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想让我进你屋子？」 「怎么可能。」唐扬一本正经道，「我只是觉得，作为你哥，我应该优先关心你。」 他越是正经，唐萌就越发觉得他不对劲。只见她一步步凑近她大哥，半响，又抓抓后脑勺疑惑道：「你家也没人啊，不可能金屋藏娇的吧！」 娇是没有，鬼倒是有俩。可唐扬不敢将这话告诉自家妹妹，只得绞尽脑汁想藉口。 「不太可能呀，」唐萌皱起眉头，「我带小老闆进去时你屋里根本没人，他在里边呆到现在也没发信息告诉我有人吶！」 唐扬身体一顿，眼睛一亮：「小老闆？」 「对啊，」唐萌有点懵，「你没看信息？」 「刚刚在开车，没注意。」说罢话，唐扬掏出手机看一眼。有果然，大概半小时前，唐萌发了他几条微信。 [哥，我这次录节目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被一个男生救了。你别担心，我没事，这事以后有空我再慢慢和你讲。] [那个男生人好身体好，最近倒霉开的店倒闭了，人无家可归，我就聘了他当临时保镖。但我这几天已经安排了别的行程，没办法带着他。他我就先拜託你了，让他跟着你吧，他不会给你惹事的] 后面还有一句话：[我这个身份，让他住我家不太方便，就带到你那儿住了。等过几天我回来，再另外给他安排住处。给你带了礼物，谢谢大哥，大哥最好啦~] 先斩后奏还不忘给点好处，再撒个娇，这是唐萌的惯用套路了。唐扬心里满是无奈，他该欣慰至少屋内那俩只，有一只是个人吗？ 如果那人真救过他妹，唐扬也无所谓帮点小忙，可现在情况不对！他心里窝火，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他……」身边跟着只阿飘！ 话音未落，大门被人从内打开。唐扬吓了一跳，下意识迈动步伐将唐萌挡在身后，目光警惕又冰冷地盯着前方。 门内，对上他寒意十足目光的年轻的小老闆微微愣了下，随即礼貌地浅浅一笑，略显矜持道：「你好，唐大哥，请多多指教。」 跟在他身边的阿飘也举起一只手，摆着个无辜单纯笑脸：「唐大哥好。」 他这一举手，手臂上破布烂条的衣服还随风飘了飘。 唐扬眼角微抽，目光果断对准小老闆，冷冷淡淡道：「你好。」 阿飘又往前几分，鼓起脸蛋闷闷道：「唐大哥，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唿呀！」 这只鬼好像不太兇，甚至有点傻。唐扬目视前方，一脸冷漠。心里的感想暂且不说，面上却是要将这小鬼无视到底的意思。对付这种没有恶意的鬼，他显然经验丰富。 碰了个壁的小孩终于放弃，飘回小老闆身边不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四处熘哒哒的转，似乎对这四周都十分感兴趣。 唐萌这会冒出来，一边处理面膜一边介绍：「大哥，这位就是元恬，我的救命恩人。」顺带还不忘跟小惊眨眨眼打招唿。 飘在半空的小惊心里嘀咕，什么救命恩人呀，他就没想过害人。 元恬纯良地笑了笑，道：「唐大哥刚刚是把我当成鬼了吗？我仿佛听到你嚷着什么妖魔鬼怪快离开啥的。」 「不可能的吧。」唐萌一脸不信，「我哥打小就不信这些，对吧，大哥？」 「对。」唐扬心里默默给自家妹妹竖起大拇指，又看向元恬，淡淡道：「元先生大概是听错了，我们公司正在开发一款游戏，我刚刚是在琢磨里边的台词设定。」 元恬半信半疑，可又想到这人刚刚的表现——嘴里叨叨归叨叨，但神情冷静，眼神冰冷，往后退的时候步伐也是十分坚定，确实不像是见鬼了的样子。 又看唐萌对此深信不疑，他也只得放下心里那点诡异的感觉，侧了侧身让这对兄妹俩进来。 见两人往里边走，小惊往唐扬面前一站，就等着他穿体而过。然而唐扬却脚步一转，直接来到厨房，还从冰箱拿了几瓶饮料。 小惊眨眨眼，看向自家主人。 元恬也眨眨眼，看向唐萌，用眼神询问——科学？唯物？ 唐萌回以他眼神：巧合，一切都是巧合！ 她哥才不可能信鬼神之说呢！ 唐扬回到客厅时，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直接坐在元恬和小惊的对面。还看一眼坐在元恬旁边的唐萌，冷声道：「过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认真起来严肃得像极了封建社会大家长，威严十足。唐萌显然有点怕他这幅模样，于是乖乖起身走到对面，在他旁边坐下，低声讲起事情的经过。 第20页 小惊飘在元恬身后，小小声说道：「老大，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故意的？」 元恬没理会他，只是静静盯着唐扬，眼里有些不解，又有些兴味。 是刚巧，还是故意把人从他、还有小惊身边叫走？ 「哥，我们撞邪了……」唐萌选择性地将事情经过加了工讲了讲。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小齐晕过去时从他身上飞出来的那团东西是沖向我的，是小老闆挡在我前面，救了我一命。」 唐扬眉头紧皱，视线若有若无扫过跟在元恬身后那只瞧着挺温顺但小嘴时不时嘀嘀咕咕不知在说啥的阿飘，又看向自家妹妹：「后来那团东西呢？」 「不知道呀，」唐萌睁眼说瞎话，「被小老闆抓住后就消失了。节目组后来请了个大师说那是一只调皮鬼，没多少恶意，闹完就走了。」 走？唐扬看一眼捧着罐可乐发呆似的元恬，又看看跟在他身边眼巴巴望着他手中可乐的小鬼，心里一阵苦笑。 恐怕人家非但没走，反而缠上他妹妹的这位救命恩人。虽然瞧上去确实像个没多少恶意的调皮鬼，要不这鬼若想害人早就害了。瞧这鬼有些年头了、又对啥都好奇的样子，唐扬估摸着他缠上人类是对现今社会好奇。 可电视里都说人鬼殊途，人若跟鬼处久了，身体早晚会受影响。 唐扬仔细打量了下元恬，也就二十上下的模样，长得挺好看。之前跟他说话的时候有点清冷疏离的模样，但此时抱着可乐发着呆的样子又乖乖的跟个孩子似的，有那么几分可爱。 身材瘦高瘦高，没几两肉。再看看脸蛋，苍白苍白，不太健康。唐扬心想，这一看就是被鬼缠身缠久了，身体已经受影响了！ 他心中顿时充满愧疚，这人分明是代他妹妹受过！明明还那么年轻，却为了救他妹妹导致鬼物缠身，身体也每况愈下…… 偏偏小孩似乎毫不知情，唐扬想着，如果放任不管，搞不好要不了太长时间小孩就会形同枯藁，甚至一命呜唿。 这么一想，唐扬心里越发不好受，看向元恬的眼神里也隐隐还上几分不忍和怜爱。不行，回头得悄悄找个大师看看能不能把那只小鬼超度了，好让小孩平安无事。在这之前，还得装作看不到那只小鬼，维持一下表面和平，省得小鬼改变主意不干人事。 心里这么想着，明面上他却转头对着唐萌喝道：「跟你说过多少次，这世上没有什么鬼啊怪的。你说你读那么多年书，都读哪去了！」 唐萌撇撇嘴，看向元恬，耸耸肩，显然被骂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惜小老闆仍在发呆，半点没接收到小伙伴的信息。 不愿听她大哥唠叨，她起身道：「我想起来我还有剧本没背，先撤了！」 说罢话，她飞似的往外跑，没几下就不见踪影。 重重的关门声可算把元恬从自己思绪中惊醒，他晃了晃手中瓶子：「没了。」 面前又突然出现一瓶可乐，还是已经开好的，他顺着可乐视线慢慢上移。 骨节分明的手、挺拔的身材、扣子扣到最顶端的禁/欲式白衬衫、俊逸的脸，以及……隐隐带着点慈爱的眼神。 元恬握着可乐罐愣愣和他对望着，脑海里浮现出自家师父慈祥的脸庞。 记忆中，老人家也总用这种眼神看他。 第09章 第 9 章 装修简洁大气的客厅内，沙发上，一位长相精緻的瘦削少年窝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个可乐罐，抬着头望着上方，眼神迷离。 而他前方，身材高大长相俊逸的青年手里握着另一罐可乐伸向他，居高临下却满眼慈爱。 场面有些诡异，飘在一旁的小惊看得忍不住啧啧道：「跟刚刚刷到的暧昧小视频有点像呀！」 他这话可算让元恬清醒过来，忙接过唐扬手中的可乐，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唐扬自然而然接过他另一只手的空罐子，丢进垃圾桶里。而后才坐回对面，语气缓和地问：「听我妹妹讲，你之前是个生意人，开的是什么店？」 「古董杂货店。」元恬无视已经飘到旁边、一直巴巴望着他手中可乐罐的小惊，略为惆怅道：「不过，我那店倒闭了。」 古董杂货店？唐扬想半天也不知道这俩八桿子打不着的玩意儿是怎么搭在一起的。不过，能卖古董的往往都是有些家底或背景的，就算店倒了人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怕不是别有用心的吧？这么想着，唐扬不动声色问：「怎么会突然倒闭？」 「欠债了。」元恬坦率地耸耸肩，「店里古董都送出去抵债了，店于是就倒了。不过你放心，不会连累你的，我那些债主都挺有原则。」 原来是欠债，唐扬恍然，这倒是能说得通了。恐怕小孩是家道中落，被家里的债务给连累了吧。 也是不容易，唐扬想着正好这几天可以相处看看。万一相处下来这小孩人确实还行，他不介意到时候花点钱帮小孩把债给填了，就当报答他救唐萌的恩。还有那个小鬼，也得想办法把他请走了，不然再这么下去小孩准得没救。 心里有了盘算，唐扬于是道：「一楼有间卧室，是客房，你晚上就睡那吧。明早八点起来，吃完早餐八点半随我出门，去公司。」 元恬毫无异议，正想说两句场面话感谢一下，就见唐扬手机响起。于是他闭上嘴，目送那人走到花园接电话。 第21页 趁着那人出去，小惊赶忙扒着元小老闆手臂，可怜巴巴道：「老大，我也想喝这个……」 他鬼爪指指可乐，满脸期待与可怜。鬼没法子直接吃东西，只能由活人供奉。要不然，这会他早住进冰箱里了。 元恬斜了他一眼：「想要？」 「嗯嗯嗯！」小惊头都快点断了。 「行吧……」 等唐扬打完电话进来，就见客厅上那位小老闆仍跟猫似的懒懒窝在沙发里，一边发着呆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可乐。至于那个缠着他的小鬼，这会飘躺在小老闆旁边的沙发空位上，满满迷迷濛蒙的、时不时还傻笑两声，活脱脱一只小醉鬼。 唐扬有些懵，发生了什么？ 发着呆的小老闆也有些懵，他家小鬼竟然醉可乐？！ 眼见小鬼确实没什么危险性，唐扬这才放心的跟元恬打了个招唿，自己回二楼主卧去。公司的人刚刚来电说请的高人已经到了，明早就能办事。他想着，到时候先让那位所谓的高人，把这只小鬼请走了吧。 小鬼缠身越久，小老闆的身体就越差。撇开救妹之恩不说，唐扬也不太想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无端消逝。 第二天一早，唐扬在客厅里见到依旧脸色苍白的小老闆，以及……满血復活笑容甜甜飘在小老闆身后的小鬼。 他越发坚定要送走小鬼的决心。 唐扬和唐萌都喜静，两人的别墅里都没请管家和保姆。但有钟点工，一日三餐和卫生都由钟点工包揽。这会早餐已经上桌，钟点工也就理所当然功成身退。 肉包豆浆煎蛋三件套，元恬吃得春心荡漾，小惊看得泪流满面。 「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元恬：「…………」熊孩子能不叨叨了吗！ 坐对面的唐扬：「………」好可怜好想投餵可是他还要假装看不见鬼怎么办…… 对于小鬼的最后一点忌惮，也终于在此时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唐扬紧了紧汤勺，暗想回头还得让高人看看能不能让小鬼投个好胎，最好下辈子吃穿不愁。 既然要扮演保镖的角色，自然就得与僱主同进同出了。早餐后，元恬带着小惊理所当然上了唐扬的车，还体贴问：「需要我当司机吗？」 唐扬看看他苍白的脸色、以及他身边哼哼唧唧叨叨着没吃上早餐的小鬼，果断拒绝：「不必。」 车子平安抵达公司，位于市中心的一座大厦。小惊不喜阳光，元恬便在下车前示意他附到他手机壳里。昨晚他连夜在壳中画了个符，就是为了方便自家小鬼可以随时躲进去。 刚下车，元恬就动了动手指，随后轻轻皱起眉头。 据唐萌所说，她哥的公司先前死了一位误闯进去的抢劫犯，后来就接二连三出怪事了。像是晚上加班的员工坐电梯结果到了并不存在的第十八楼、像是办公室的印表机无人自动运转、还有公司女员工在电梯里好端端的突然被掀了裙子等等事件。 这些事都被传开之后，公司里人心惶惶，员工们接二连三请事假病假，根本不敢到公司去。于是她哥索性让公司员工在家办工三天，在此期间他准备随便找个道士煳弄一下，走个形式。 在唐萌看来，她哥不信鬼神，何况公司出事的时候她哥在外地出差，根本没有亲眼所见。他会请道士过来，恐怕只是为了安员工们的心。 唐萌原本也不太相信，觉得是有人在暗中搞鬼。直到，她亲眼看到小伙伴被鬼上身，也亲眼见到鬼物。 阴气有点重，这是元恬对这座大厦的第一印象。 他看向一身正气、不染半点阴气的唐扬，问：「唐大哥，你有多久没来公司了？」 唐扬看了他一眼，才道：「昨天刚来过，不过因为没带钥匙，就在门外看了看，没进去。」 怪不得没染上半点阴气，元恬心里感慨，这人运气可真好。要是进去了，可就不好出来。只是，这地方阴气森森，鬼物估计不少，怎么就聚在这里了呢…… 正当他思虑间，耳边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 「一会，跟紧我。」 他抬头看向唐扬，有些不解这话的意思。这人，总不可能是想保护他吧？ 不待他多想，就见不远处走来两人。一位西装革履、相貌普通，抿着嘴角不苟言笑。另一位是个中年男人，有些瘦，眉眼瞧着有几分兇相，耷拉着嘴一脸不高兴。再看打扮，半长的头髮绑在脑后成低马尾，身着深蓝色道士服，背着一个大背包，装备满满。 元恬看一眼那身衣服袖口缝的标，是空门观。他垂了垂眼睑，有些庆幸自己在师门时称得上深入简出，不太见外人。 「唐总，这位就是空门观的云支道长。」西装男小声给他们介绍人，然后又疑惑地看向元恬。 唐扬先是跟云支道长点点头，又给西装男介绍：「小李，这是元……」 「阿元。」元恬看着唐扬笑眯眯道，「唐大哥叫我阿元就好。」 唐扬愣了愣，略一沉吟，终于从善如流：「阿元。」 小李倒是仍客客气气道：「元先生好，我是李秋，唐总的秘书。」 「你好。」元恬笑着打完招唿，又看向那位脸上有些探究的云支道长，挥挥手：「道长好。」 云支道长定定看了他几秒，才终于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你们，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进去？」 第22页 唐扬看一眼元恬，不假思索道：「我进去，阿元和小李留在外面。」 「那不行，」元恬一脸正义，「我现在是你保镖，职责是贴身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唐扬有些无奈，这小孩本身就被小鬼缠上、身体不好，还跟着他进去明显闹鬼的地方，这不是作死嘛！ 他有意无意指了指正从包里往外掏桃木剑、符纸等物的云支道长，提醒他：「我的公司最近不太平，员工都说这里闹鬼。」 闹鬼正好！元恬满脸认真地望着他，道：「拿人钱财，忠人之事。唐萌僱佣我是要我给你当贴身保镖来着，我不能辜负她所託。」 云支道长抽空看向元恬的眼神里多了两分欣赏，小孩挺有骨气。 小李也颇为诧异，甚至有种想给他鼓鼓掌的冲动，这年头这么有职业精神的人可不多见。 唐扬也惊讶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比了个「二」，他道：「她给你多少，我就给你双倍。我的要求是，你站在这里别动，不许进入大厦。」 双倍…… 元恬眼睛眨了又眨，有点心动。 手机壳这时候悄然震了一下，震得元恬一下回过神来。他冲着唐扬一笑，道：「稍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说罢话，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不消片刻，在场的几人就听他在那笑容灿烂的对着手机说：「喂，唐萌啊，你哥说给我双倍报酬，让我不要跟着他……什么，你给三倍？」 小孩又看向唐扬，期期艾艾满脸无害:「那个……你妹妹给得有点多，你要不要再涨点……」 唐扬：「…………」突然有种想把这小孩团巴团巴丢进鬼窝的冲动。 第10章 第 10 章 唐扬到底没把小孩直接团了丢进鬼窝里，主要他不晓得哪有鬼窝。 有些头疼地看着笑眯眯但眼眸坚定的小孩，他哪里还能不知道刚刚那一出只是小孩闹着玩，间接向他表明自己要跟他到底的决心。 只是…… 唐扬看了眼左手桃木剑、右手大罗盘的云支道长，心里挣扎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将手伸向脖子。不消片刻，他从衣服里掏出一条项鍊，取下并递给元恬。 和唐萌的那个有点像，也是黑绳挂着个木牌吊坠。不同的是，他的木牌是刻满繁复的图案，一眼看过去都看不清是什么。 元恬眼神一凝，收起几分笑意，问：「给我的？」 唐扬点点头，又摇摇头：「要进去也可以，戴着它，等出来后再还我。」 一旁的小李惊唿：「唐总，那不是……」 话音未落就被唐扬一个眼神制止，他只得不甘地闭上嘴。 元恬定定地看着那枚吊坠好一会，才笑道：「这是你家里老人给的护身符吧？你就这么给我，你自己呢？」 唐扬却直接一把将元恬拉到自己面前，三两下将绳子套到元恬脖子处，随即拍拍他胸口，淡淡道：「我是无神论者。」 「……」动作是挺帅气洒脱，可无神论者会随身戴护身符，并且在这种关头把护身符给他？元恬一时间只觉得槽多无口。 手中的手机又震了两下，元恬只得握住木牌。手掌紧了紧，片刻后他才把木牌放进衣领内。而后抬头看向唐扬，发自内心灿烂一笑：「谢了，唐大哥。」 他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洁白的牙齿右侧还有一颗惹隐若现的小虎牙。那种由内自外的阳光灿烂笑脸极为挑人心弦，与昨晚初见时的疏离以及后来的慵懒形成极大反差。 唐扬恍惚了一瞬，突然觉得这小孩也没有那么欠揍。他点点头，若无其事道：「不必谢。」 不管这护身符有用没用，光就元恬救了唐萌这一点，唐扬都得把护身符给到他。否则，他心里难安。再者，他也是有自己的些许考量在里边。 唐扬看向一脸探究望着元恬的云支道长，这位是他花钱请来的，若是出事想必会护他几分。但若是元恬出事，那可就未必了。 小李被留在外面，一但他们三个中午之前还没消息，小李就得採取别的方案了。 大厦安装了识别，平时非本公司的人要进出需要里边的前台小姑娘给开门，只是今天公司放假了。 其实唐扬也可以不进去，让小李给道长带路即可。但唐扬想着公司是他自己的，出了事没道理还得把自己员工推进火坑里。再说，他想着只要把道长送上电梯，他就可以出来等道长出来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三人往大厦里边走着，期间云支道长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元恬，眼神里满是探究。直到唐扬过去识别开门，他才靠近元恬，端着半幅高人样子问：「小兄弟，本道看你有点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元恬一派纯良：「有吗？也许是以前咱们曾经在马路上擦肩而过了吧。」 他笑了笑，带着三分腼腆七分自豪，挺挺胸膛道：「怪我长得太帅太好看，总有些人见过我之后就念念难忘，不奇怪。」 云支道长：「…………」 大概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道长转头就走，瞧那模样是恨不得从来没有跟元恬搭过话。 带着三分怨气，道长在路过唐扬时还甩手给他扔了几张符纸，随后怒气沖沖往里走。 手里捏着几张符纸，唐扬疑惑地看看道长，又看看元恬：你干了什么？ 第23页 小孩一脸无辜地朝他耸耸肩：就说几句大实话而已。 「还不快走，愣着干嘛。」 道长没好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眉来眼去，唐扬忙应一声，拉着小孩往里边走。大厦的电梯也是有识别系统的，得用指纹或人脸才行，道长一个人上不去。 他没注意的是，他拉着元恬往里走的时候，小孩特地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拿着，全程离他手中的符纸远远的。 电梯里，三人各自为政似的各据一方。见唐扬按了二十楼，元恬好奇问：「大厦里其他楼层的公司有受影响吗？」 「没有其他公司，」唐扬带着两分自得笑道：「这座大厦是我建的，目前只有我一家公司，占了二十和二十一层。其他楼层暂时还没对外开放，预计要在下个月。」 怪不得这儿没啥人气，冷冷清清的。元恬朝他竖起大拇指：「厉害！」 年纪轻轻的就在市中心搞了这么一栋大厦，妥妥的包租公。元恬都羡慕了，要是他也有这么雄厚的资产，这会就不用跟个老鼠似的东躲躲西藏藏了。 云支道长投向唐扬的目光也带着三分羡慕七分酸意，这傢伙投了个好胎啊！ 电梯门打开时，一阵冷气扑面而来。 云支道长倒吸一口凉气：「好重的阴气！」 元恬也忍不住惊道：「好冷啊！」 又指指电梯外公司前台处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惊讶道：「唐大哥你看，你们公司空调没关！」 道长：「…………」 ………… 半分钟后，大厦外的小李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一眼手机，是他老闆！小李顿时紧张起来，难道里边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了？ 他慌忙接起：「唐总，怎么了？」 他家老闆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公司空调没关，电灯也没关，不知开了多久。这事，谁负责？」 小李：「…………」 他「啪」一声挂断电话。 已经走出电梯的唐扬：「………」 他勾了勾唇，冷冷一笑，满眼寒意：「以为电话挂得快罚款就追不上你了吗……呵，天真！」 一旁的元恬满脸心疼：「两层楼，那么大面积，还是中央空调，还那么冷……这得多少电费啊！」有这钱干点啥不好！ 精准打击。唐扬脸色越发阴冷了，整个人直往外冒冷气，比之空调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旁的道长：「…………」 他心情复杂地对两人道：「我刚刚测算了下，这一层没多少阴气，有事的话你们手中的符足以支撑到你们逃跑。好了，我去楼上看看。一会关完空调你们就抓紧时间出去，别逗留。」 说完话，他拿着桃木剑和罗盘往安全通道跑去，直接往二十一楼走。 他一走，元恬明显松了一口气。手中的手机壳震了震，小惊从中飞出，在空调底下转了两圈。 随即小鬼欢唿一声：「好舒服呀！」 亲眼看着他从元恬手机钻出来的唐扬：「…………」还以为小鬼转性自觉跑掉了，没想到原来藏在那儿。 元恬带着笑意扫了小惊一眼，又若无其事收回视线，看向唐扬：「走吧，关空调去。」 唐扬也假装看不到那只小鬼，点点头领着他往里边走。同时心里对道长给的符产生怀疑，小鬼不怕这玩意儿！还是说，只有符纸沾了身才能生效？ 心里那么想着，他就听那只小孩飘在元恬身后，撒娇似的道：「老大，不要关空调，好不好？我喜欢这种冷风，好舒服的……」 唐扬脚步一顿，惊疑不定地看向元恬——老大？ 「怎么了，」元恬疑惑问，「突然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待唐扬回答，就听小惊高唿：「老大，前边有鬼！」 闻言，元恬和唐扬下意识看向前方。 只见前方，公司的前台柜子那儿灯管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同时本该前台姑娘站的地方，一名男子身形时虚时实地站在那儿。 染血的不知什么年代的古装衣物、凹陷的没有眼白的眼睛、惨白惨白的皮肤、披散潦草的头髮，以及越咧越大、越咧越高的嘴角…… 小惊欢唿：「造型好酷好可怕！」 元恬怂恿他：「去跟他学学。」 唐扬：「……学学怎么吓人？」 「…………」 场面一时间陷入诡异。 不消片刻，元恬看向唐扬：「唐大哥，你看得见鬼！」 用的是肯定句，足以见他已经百分百确定此事。 见瞒不下去，唐扬也不装了，摊牌道：「你不也看得见！」 小惊在旁边难以置信：「所以，唐大哥你一直都是在装的，你明明看得到我！」 唐扬默默撇开头，不说话。 小惊嘴一瘪，哭了：「我的早餐，我的包子……呜呜呜早知道你看得见我就让老大供奉给我吃了……」 小鬼哭起来样子是真可怜，唐扬心里一软，哼哼道：「大不了明天多准备你一份……」 小惊眼泪一收，竖起两只手指：「两份！」 「过分了！」元恬不乐意道，「你老大我才只吃一份，你怎么好意思吃两份！」 「那我今天没吃到，不得补回来嘛……」 「不行……」 看着快吵起来的一人一鬼，唐扬忙打圆场：「别吵了别吵了，都两份，行了吧！」 第24页 全程被忽视的前台处的鬼：「…………」给个面子？ 不行，他不能掉了恶鬼的面子！思及此，那鬼物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吼！！！」 伴着刺耳声音而来的，还有一阵以他为中心扑来的阴气。 小惊痛苦地捂住耳朵：「声音真难听！」 元恬一脸庆幸：「还好鬼没有口气！」 唐扬一边往他手里塞符纸一边道：「就是不知道鬼的下巴会不会脱臼，你看他嘴张那么大……」 鬼：「…………」 他慢慢收回下巴，闭上嘴巴，内心隐隐绝望。 第11章 第 11 章 空气中阴冷气息越发严重了，头顶的电灯也一闪一闪越发频繁，预示着操作者并不平静的情绪。 小惊摸着下巴感慨：「他生气了，诶！我懂！当初被老大按在地上摩擦时我就是这种感觉，特别生气，特别憋屈，特别没面子！」 唐扬看向元恬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只禽/兽，无声用眼神控诉他——小鬼那么可爱，你竟然拿他在地上摩擦！ 元恬淡淡扫了他一眼，指着小惊咧咧嘴笑了下：「当初差点附身到你妹妹身上的就是他。」 唐扬满眼不敢相信，就跟听说家养小白兔进化成金钢食人兔似的。 「我不是故意的，」小惊委委屈屈嘀咕，「我又没想害人，再说唐萌都原谅我了……」 又聊上了！ 鬼物咬牙切齿，太不尊重鬼了！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天花板的灯「啪嚓」一声全灭了，同时公司里一些文件也被一阵风吹起，四处乱飞。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终于重新吸引元恬三个的注意，两人一鬼遁声望去。 只见那只鬼物长髮根根飘起，本就恐怖的脸庞越发扭曲。一双纯黑的眼睛四周泛起青筋，恶意满盈的巡视一圈他们三个。最终，他的目光落在看似最为单纯无害的元恬身上。下一秒他咧嘴一笑，犹如一只利箭，整只鬼「嗖」一声直冲元恬而来，转眼就逼近眼前。 两只鬼爪黑雾缠绕、泛黑的指甲又尖又长，丝毫不比刀子钝。唐扬脸色大变，要是被这爪子伤着了，人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他惊恐地抄着符纸沖向元恬，可来不及了。 「用符纸！」 伴随着唐扬撕心裂肺的提醒，飘在边上的小惊不忍地伸手捂住眼，仿佛不愿看到即将发生的血腥画面。 此时那恶鬼尖锐如刀的指甲已然近在元恬眼前，看着小年轻人平静的神情，他只当小孩不经吓暂时反应不过来，于是鬼物脸上有了些即将得逞的快意。 就在这时，元恬终于动了。 只见他身形一晃，很快出现在鬼物右侧。同时左手泛着微光朝前迅速一伸，精准掐住恶鬼脖子，再往下勐地一按。 「嘭」的一声响，恶鬼不受控制地完全实质化，被掐着脖子恶狠狠按在地板上。那双利爪，也不知在何时被缠上一圈圈淡蓝色光线，动弹不行。 已经冲到元恬原本站着的位置、本想推开他的唐扬险些收不住脚，踉跄两步才险险止住步代。 他转头，震惊地看着半蹲在地上将恶鬼制得死死的元恬，那小孩右手的符纸还一张未动，可那只恶鬼却完全动不了。 唐扬：「？？？？」发生了什么？！ 恶鬼：「？？？？」怎么、怎么动不了了！ 边上的小惊终于慢慢松开捂着脸的手，看着那只鬼，摇头晃脑地对唐扬感慨：「看吧，当初我老大就是这么抓我的。」 简直就是场景重现了！ 也不对，小惊愤愤不平道：「老大，你得摩擦他几下呀！」 元恬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如他所愿按着鬼物在地板上摩擦两下。 「不行，老大！」小惊不满道，「你当初磨擦了我两下，他怎么着也得来三下！」 直到亲眼看着他家主人又按着那只恶鬼摩擦了一下，小鬼才终于心满意足。 鬼生无望的恶鬼：「…………」尼玛二字已经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悲愤。 终于彻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唐扬：「…………」这，原来抓鬼是这样子抓的吗？ 两分钟后，办公室里场景已经天翻地覆。 不知打哪来的一张椅子上，元恬坐在上面一脸淡定。旁边是一脸茫然的唐扬，以及满脸兴奋的小惊。 两人一鬼的前方，地上躺着一只全身被淡蓝色光线捆死的恶鬼。那只鬼物满脸不甘与恨意，睁着双乌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元恬，时不时还能听到他磨牙似的声响。 假如唐萌此时在这儿，估计会来上一句：「这不昨日重现呢嘛！」 可惜她不在，于是在场的对这场景特别熟悉的也只有当初的当事鬼小惊同志了。小鬼特别兴奋，叨叨着安慰恶鬼道：「没事儿，被我家老大抓住不丢鬼的，他特别厉害。想当初，我就是这么被抓的！」 恶鬼：「…………」谢谢，感觉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元恬有些犯懒，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精神头不佳。索性跟小惊交代道：「你也长大了，该独当一面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当初我怎么对你的，你现在也怎么对他，做得到吗？」 小惊当场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他径直飘到恶鬼身边，开始给他洗脑……啊不，是劝他从良。 第25页 「我劝你别不识好歹，我老大下面有人……」 …… 见小鬼可以独当一面，元恬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仍一脸茫然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唐扬。他挑挑眉：「聊聊？」 唐扬抿了抿唇，默然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两人来到角落。 元恬老实交代：「我，好人，当过道士。」 唐扬悄然松一口气，又看看那边正接受小惊「感化」的恶鬼，再看看他和元恬手中的符纸，一脸的一言难尽：「我亏了。」 元恬：「嗯？」 唐扬举举符纸：「原来你们道士抓鬼根本不用这些玩意，小李请了个假道长。」 元恬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倒不是，他是空门观近两年来经常派出去办事的小人物，还是有点实力的。」 这块唐扬不是很了解，他只在前两天听小李说了一嘴，说近些年在灵异圈内比较红的道观和寺庙里边，空门观是挺有知名度的。所以当初小李才特地找人搭线，联繫了空门观的人。至于云支道长，除了知道他是空门观派下来的人，其它的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见他不太相信，元恬只得进一步解释道：「一般的道长法师啥的抓鬼都得藉助道具之类，我是属于情况比较特殊的。」 「特殊？」唐扬越发不明白了。再特殊，也没有听说过徒手抓恶鬼的。还那么快准狠、且特别兇残。 元恬简单说道：「一般道士得靠工具承载灵力、或者靠工具诱导灵力，以此达到灵力与工具相辅相成的功效。我打小灵力比较多，对付这种小恶鬼可以不用藉助那些东西。」 唐扬听得一知半解，给他总结：「就是说你骨骼惊奇，与众不同？」 元恬眨巴眨巴眼：「也可以说是天之骄子。」 「……」唐扬默默转移话题：「所以，你来当我的保镖、还有负债什么的都是假的？你留在我身边，是因为唐萌？」 元恬没有否认，笑了笑：「你有一个好妹妹。但是，我的古董杂货店是真的，负债也是真的。」 唐扬脑子稍稍一转便明白过来，有些无奈。 「你妹妹似乎对你误解挺深啊。」元恬笑眯眯道，「她还说什么我如果直接说是过来帮你处理灵异事件的，你肯定会直接赶我走。」 「咳……」唐扬眼睛转了转，沉吟片刻才道：「其实，怎么说呢……我，大概高中毕业后从家里老宅搬出来开始，就能看到那些脏东西。」 「他们近不了我身，可一但发现我看得到他们，他们就会唿朋唤友喊鬼过来找我。或是要我帮他们办这办那，或是吓我……」 唐扬顿了顿，隔了会又笑道：「有过那么几次之后，我就从此对那种东西视而不见了。」 不仅视而不见，每每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什么鬼怪，他还坚定的声称信奉科学，不信鬼神。于是渐渐的，身边的人就都以为他是个无神论者。 这理由元恬倒是始料未及。他沉思片刻，终于幽幽开口：「一开始，你很害怕吧？」 「啊，不会。」唐扬手指摩挲着符纸，平静道：「说起来也奇怪，我打心底从来没觉得他们可怕。我只是觉得他们挺烦人的……」 每只逗留于人间的鬼物，都总有这样那样的诉求，或这样那样的理由。为达成愿望或目的，他们总喜欢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唐扬。时间久了，唐扬也就对他们麻木了。后来，他便学会对任何鬼物都视而不见。 怨鬼、厉鬼、游荡的野鬼……他统统不理，反正他们近不了他身。 只是一直以来不管是什么鬼物，至少从来不会在他家中出现。这也就是他最初在自家看到元恬和小惊时，被惊到了的原因。他以为已经有鬼物发现他其实是看得到鬼的，因此故意跑他家里跟他示威。 元恬同情地看着他，作为同样打出生起就能看到鬼怪的人类，他哪里能不懂得这种痛苦。他倒还好，身为道士实力不弱，身边又有师父为他保驾护航，向来只有他被鬼物躲着跑的份。 哪像唐扬，还得躲着鬼物，并且一直伪装着。 想了想，他把脖子上的吊坠取下，挂回唐扬身上。又对他交代道：「收好，这东西确实能护你。那些鬼物近不了你身体，可能就是它在护着你。」 这小玩意比唐萌那个还厉害些，元恬最开始戴上它时，藏在他手机壳里的小惊险些没被震出来。好在他及时出手，隔绝了小玩意的气息，才让小惊重新平静下来。 这会，倒是应该恢復原样，物归原主了。 唐扬摸摸那块吊坠，上面还残留着些许元恬的体温。他抿抿唇，心知眼前这小孩根本不需要他这个护身符，于是默默将其收进衣服里。 而后元恬又把符纸全都塞他手里，交代道：「这东西你也收着，多少有点用。」 「好。」唐扬没有拒绝，反而看着元恬，关心问：「你身体还好吗？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这小孩原本就脸色苍白，这会还有点发青了，看着像个生着重病的患者。唐扬有些担心，忍不住问：「是不是刚刚抓鬼的时候你消耗掉太多灵力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担心让元恬愣了好一会，他才道：「没事，可能是这里边空调太冷，冻着了。」 空调确实冷，唐扬微微皱起眉头，可惜他今天没穿外套，不能给小孩暖暖。于是他看向小惊，想催小鬼速战速决。 第26页 巧的是小惊似乎刚好处理完了，他兴奋地抬起头看向元恬，邀功似的喊：「老大，我搞定了！这位大哥人挺好，啥都交代了！」 元恬于是和唐扬一起走过去，等着恶鬼交代。 也不知小惊都说了些什么，恶鬼一五一十道：「我是被派下来逼走你们的……」 恶鬼说，二十一层里边还有十几只鬼物，其中一只还是个厉鬼，是他们的老大。而他，在那群鬼里边修为居中，不上不下，厉鬼都称不上。 本来他们感觉到有人进来时，还不太想理会的。可没想到一个道士突然跑上二十一楼，一上去就胡天海地撒了一通符纸，还伤了两只鬼。于是他们老大、那只厉鬼怒了，把那个道士给绑了。 然后又从道士口中知道二十楼的是两个普通人类，他们老大就把恶鬼给派了下来。 「我没想伤人性命，我们老大也只是让我把你们给吓跑而已。」恶鬼有些委屈，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泛起水花：「谁知道……吓你们不成，还反被绑了……」 太惨了！恶鬼心里泪流满面，做鬼做到这份上他也是到头了！ 小惊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多少有点感同身受了。 元恬沉默一瞬，略显心虚道：「你刚刚确实想伤我，这不能怪我……」 「谁让你们，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的！」恶鬼都快哭出声了，很是可怜，「我是个鬼啊，是个恶鬼啊！你们好歹给点面子啊！鬼也是有脾气的……」 元恬：「…………」 他自知理亏，给恶鬼解了绑，又生硬地转移话题问起关于那些鬼物的修为以及性情。 恶鬼先是跟他确认道：「你保证我全交代以后你能好好超度我，让我投个好胎哦！」 元恬：「……好！」心里有些虚。他算是猜到小惊用了什么说辞让恶鬼倒戈的了，无非就是那句话——地下有人！唔，也许该说地下有鬼？ 他有点心虚地想着，好像牛皮有点吹大了。 那恶鬼还真就老老实实将他那一窝兄弟出卖个遍。 等他讲完，元恬才摸着下巴深思片刻，朝恶鬼招招手：「过来，跟你交代个事儿。」 没过一会，二十楼里已经没了那只恶鬼的身影。 唐扬看着手中的符纸，又看看逃生通道，有些遗憾：「忘了拿他先试试符纸管不管用了，好歹费了不少钱。」 元恬：「…………」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将视线投向飘在空中，因成功劝反了一个敌人而一脸自得的小惊。 后知后觉的小惊：「…………」救、救命！ 几分钟，二十一楼。 手脚被困、由两只小鬼看守着的云支道长勉强睁开肿胀的双眼，看向前方。 只见一只不知什么年代的鬼物小心翼翼飘进来，到达看守他的两只小鬼那儿，对着小鬼一阵嘀咕。 云支道长努力支起耳朵，往他们所在方向爬了爬，终于听到一点东西。 「……是真的！楼下那人他地下有人，可以优先安排咱们插队投胎！他身边的鬼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我跟你们讲，我已经跟他预订了下辈子投胎到首富家里了……」 云支道长：「…………」 发生了什么？ 他说的是谁？ 还有这等好事？ 第12章 第 12 章 云支道长知道这些鬼物暂时并不想杀他，或者说是这儿的群鬼之首、这会正独自呆在远处最大的那间办公室内的厉鬼并不想杀他。 在困住他之后，厉鬼曾跟看守他的鬼物交代——不杀他，留着等过两天这家公司的活人上班了，杀鸡儆猴用。 只是现在情况有点复杂，群鬼好像想反了那只厉鬼。 云支道长盘着腿坐在几分钟前飘上来的那只恶鬼对面，神情略为恍惚。 「我是看在楼下元老大的面子上才给你松的绑，你可千万别不识好歹啊！」恶鬼小声说道，「你也先别想着跑，要是惊动了我们老大，让他发现这事，可就坏了楼下元老大的事儿了！」 元老大…… 道长眼角直抽抽，好一会才幽幽道：「你说的，是那个叫阿元的年轻人？」 「对，就是他。」恶鬼不无得意道，「元老大可是答应我了的，等事成之后他就用他的关系，给我插队让我投胎去当首富的儿子！」 道长：「……你就不怕他是在骗鬼？」 「嗨，做鬼嘛，总要赌一把，万一呢！」恶鬼竟然意外地洒脱。 道长：「……」说得很有道理，他竟无话可说。 旁边刚被说服的看守道长的鬼物之一扒拉着恶鬼，道：「柳哥，我也想投胎到首富家里。」 另一只也眼巴巴道：「柳哥，我也想。」 被唤成柳哥的柳恶鬼拍拍他俩肩膀，特别讲义气：「咱仨关系这么好，哥怎么会抛下你们！放心吧，哥已经跟那位元老大说好了，让他给咱仨安排投胎成兄弟。」 「这……可行吗？」 「当然！」柳恶鬼特别自信，「元老大说了，现在国家支持生三胎，巧了不是！」 是很巧，云支道长睁着一双死鱼眼想，他甚至有种想问他们怕不怕三缺一冲动。首富家的小孩啊……这tm谁听了不得冲动！这事要是真的，他都得考虑要不要现在先死一死，竞争上岗。 然而他不能，且他不信。 第27页 作为空门观第二十二代弟子中还算可以的道士，云支的能力还不足以令他去跟地府打交道。可他经常看师父师叔们办法事为亡者超度，偶尔也能见上一两位阴差。 印象中，那些个阴差个个严肃沉着，并不和旁人闲话。听他师父说，地下神位空缺，阴差们大多各自为政，都忙得很。平时请他们，三请四请都未必会到场。 还地下有人，那个叫阿元的少年吹起牛来也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不知他后面准备怎么收场…… 很快，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就让云支道长再也没心思去想元恬的事了。 只见想法达成一致的柳恶鬼带着他的两个未来兄弟，鬼鬼祟祟、神神秘秘地开始在整个楼层里悄然发展「下线」。 「诶，鬼兄，你听说了吗？楼下来了个活人，是地府高层的关系户……」 「陈姑娘，过来跟你说个秘密。咱们楼下来了个大人物，听说阎王是他爹……」 「啥？地府有新阎王了？阎王儿子还亲自过来安排咱们投胎？唉哟那咱老大怎么办，他可说了魂飞魄散都不投胎的！」 「怕啥呀，柳兄说他跟元老大说好了，不投胎的他都让他爹，也就是阎王给安排一份工作……」 「哦哦，懂了，就是公司那些小孩嘴里说的什么公务员对吧？好像挺不错啊……」 全程支着耳朵听的云支道长，人都麻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村头死了一只鸡，传到村尾死了一头牛」？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阿元教的柳恶鬼这么以讹传讹的。 云支道长忌惮地看一眼最远处的办公室，有些庆幸在里边的那位厉鬼离这儿蛮远，一时半会应该发现不了外边的动静。 此时被他关注着的办公室内，一个小鬼正在点着滑鼠。小鬼的服饰与其他鬼物有些格格不入，身着牛仔裤配t恤，留着寸头。长得还算清秀，但瞧着就透着一股子精明劲。此时他像想起来什么，小心翼翼问：「老大，那个道士您不杀他吗？我觉得，斩草还是得除根比较好。」 一位一身黑色长袍、外貌俊朗却带着几分攻击性的鬼物眼神冷冽地扫了他一眼，周身隐隐冒出些许黑雾。 小鬼见状，顿时不敢多话，转头继续点滑鼠。 楼上，劝反行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楼下，元恬和唐扬也没闲着。 「给。」说话间，唐扬将写满字的一张黄色空白符纸递给元恬。 「写完了？辛苦了。」小孩笑眯眯接过来。 唐扬看看自己只写了几行字的那张符纸，再看看地板上若隐若现、由元恬凭空画出来的巨大的图型，干巴巴道：「还是你比较辛苦。」 顿了顿，他忍不住问：「不过，你画乌龟做什么？」 元恬：「……这是阵法。」 唐扬：「…………」画功也是真了不得。 小惊在边上鼓掌：「画得真好！老大，怪不得你要让唐大哥写字。」 画画能把阵法画得像乌龟，那写字还不得写成蚯蚓？ 元恬一脸生无可恋，这是他愿意的吗？！但凡有旁的工具在手，他也不至于凭空画阵，暴露自己一手烂画。 明明给纸人上色的时候还蛮心灵手巧，怎么一画阵法和旁的就、就乱套了呢！ 没理会边上的一人一鬼，元恬先是往符纸上画了些什么，随后站在阵法中间。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那张符纸，他闭上眼，口中喃喃有词，却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他这人皮相太好，稍一认真仿佛人也随之高冷起来，飘逸出尘、确实有几分修道者冷心冷情的样子。唐扬暗想，怪好看，也怪能唬人的。 没一会，元恬手中的符纸无火自燃，不一会就成了灰，纷纷扬扬落到阵法上。小孩这时也睁开眼，拍拍手：「搞定，现在就等姓柳的鬼兄把他那些鬼友带过来就行了。」 唐扬迟疑地看着地上的灰：「我们这样做，不太好吧？」 小惊也有点不忍：「老大，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狠了点？」 「是有点。」元恬摸摸下巴，嘆道：「仔细想想他们也没做什么，也就害你公司放假三天、花钱请道士上门、空调电灯不间断运转好几天而已……」 唐扬：「……咳，我突然觉得，我们也许可以再过分一点？」 …… 此时的楼上，除办公室的厉鬼之外，其他鬼物已经全数被劝服。这会，柳恶鬼正飘在那间办公室外头，犹豫不决。 旁边一小鬼低声说：「要不算了吧，柳兄，咱实在没胆去劝老大……」 「是啊，老大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等会生起气来……」 柳恶鬼咬咬牙，终于还是痛下决心：「算了，不管老大了，咱们自己过去找元老大。」 元恬交给他的任务里，是要他尽可能劝服所有鬼，包括他老大。可是，柳恶鬼怂怂地看一眼办公室，他平时话都不怎么敢跟他老大讲的！ 算了算了，反正老大又不想投胎，他们先顾好自己就完事了。 这么想着，柳恶鬼招招手，带着一群鬼友悄无声息飘向逃生通道，往楼下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下去楼梯的当口，办公室内那黑袍厉鬼眼神一冷，身形一晃，下一秒直接飘到外边大堂内。 平时跟养老院似的大堂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被他抓来的那个道士。厉鬼勾了勾唇，冷冷一笑，周身黑雾蠢蠢欲动。 第28页 楼下，元恬突然开口：「来了。」 说话间，逃生通道飘进来十几只鬼物，为首的正是柳恶鬼。 他一脸兴奋地飘到元恬面前，咧开血盆大口：「元老大，小的圆满完成任务了！」 一次性面对这么多只修为还凑合的恶鬼，元恬心里有些发虚。可侧头看到唐扬一脸的淡定，他又觉得自己不能怂。 于是他冷着脸，端着公事公办的腔调道：「小惊，安排他们排队，一一记录下他们的诉求。」 「好的老大！」小惊说罢，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支笔和一本手册，招唿着十几位鬼物：「各位，这边排队啦。想投胎还是想留守地府啥的都一一说出来……」 一人一鬼这等作派瞬间让个别对此事半信半疑的恶鬼彻底相信，一时间恶鬼们争先排起长队，生怕晚一分钟就错过一个好胎。 「我想当地府公务员，不想投胎了，做人好难……」 「请问首富家里还有名额吗？我也想投到首富家里……」 「那什么，我想投胎成名贵的猫，您看成吗？」 …… 众鬼的热情险些没把小惊给埋了，好在一早预订好投胎名额的柳恶鬼带着他的两个小弟帮忙维护起秩序，才让小惊得以松一口气。 元恬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欣慰：「孺子可教也，我们家小惊就是能干。」 唐扬看看跟排队进考场似的恶鬼队伍，再看看一直奋笔疾书从未停下的小惊，心里五味陈杂。 忍了又忍，他终于忍不住凑到元恬耳边，低声问：「你地下真有人？」 热热的气息洒在耳廓，直直痒进心里。元恬禁不住后退一步，正想回答，却见逃生通道门口一团黑雾袭来。 「啪」的一声，那团黑雾砸在元恬面前，随后黑雾散去，露出里边灰头土脸的云支道长。 云支道长手脚被黑雾绑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好在人还活着，精神头也还行。 此时他睁着双死鱼眼看看毫髮无损的元恬和唐扬，又看看那群排队的恶鬼以及被众鬼捧月、低头写东西的小惊，用了无生气的语气问：「你们，在干什么？」 元恬眨眨眼，信口胡说：「如果我说他们在要签名照你信吗？」 一旁的唐扬对此表达高度贊同：「确实像粉丝见面会。对了，地府的鬼追星吗？要不以后咱把小惊打造成明星鬼吧？」 云支道长愣了愣，当场冲动地想破口大骂。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一股阴森的气压扑面而来，倾刻间覆盖整层楼。 排队的恶鬼们顿时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 第13章 第 13 章 宽阔大气的公司前台处，呈现三足鼎立之势。 其中两方隐隐有对峙的意思，另一方则是吃瓜兼担忧。 小惊所在的鬼群就是吃瓜那一方，柳恶鬼在他边上小声跟他咬耳朵：「那就是我们老大，你说元老大能说服他吗？万一他俩打起来怎么办，虽然你家元老大挺厉害，但他毕竟年纪小还是个活人。我们老大那可是吊打过我们所有鬼的！诶，万一我们老大生气了，搞不好还得再揍我们一顿……」 小惊没理他，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前方，站在他老大对面的那只厉鬼。 黑色的、一看就颇为华贵的衣袍上萦绕着令他心惊的煞气，稜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眼睛黑得深邃，隐隐泛着点血色，像是鲜血重重叠加凝成的黑。望着眼前两个活人的眼里冷漠得似乎没什么情绪，仿佛在他面前的鬼啊人啊，都只不过是微不足道、可以随时碾死的存在。 那鬼身量不算高大，但周身阴煞气息却仿佛硬生生将他的形象拔高了两分，至少小惊看着他的时候，满心的压迫感。 小惊知道，那是来自同类煞气与实力的碾压。不同于他这种怎么死都不知道、全凭魂魄莫名其妙苟得久而勉强有点小道行的小鬼；也不同于他面前那十几只不曾直接害人、顶了天只间接吓人害人的恶鬼。 眼前这只黑衣厉鬼，那是真正的厉鬼，道行不浅、且肯定杀过不少人或鬼，否则不会有这样的眼神以及煞气。 小惊心里直发寒，再把视线投向厉鬼对面的元恬和唐扬，心里打起鼓来。一个文弱甚至脸上还带有几分病态，另一个瞧着身强体壮偏偏又是个普通人，典型的外强内干。任谁瞧着，两人加起来恐怕都没有那只厉鬼来得厉害。 可惜他家老大半不会知道他的担忧，人家望着对面厉鬼，还满眼赞嘆地说出双方对峙以来的第一句话：「你绝对是我见过长得最帅的厉鬼！」 厉鬼微微一愣，眼里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他颇为古怪地看着元恬好一会，脸色隐约有点纠结。这时候他不说声「谢谢」，是不是显得很没礼貌？ 唐扬却撇撇嘴，小声嘀咕：「我不比他帅嘛……」 「那不一样，」元恬安慰他，「你是人他是鬼，不能比。」 唐扬心里舒坦了，显然有被安慰到。 厉鬼额角冒起青筋。 旁观的柳恶鬼同情不已，又有些暗爽，终于有鬼尝到他之前被无视的痛苦了吗？！ 横在两人一鬼中间的云支道长一边悄然往元恬那边挪，一边心里为厉鬼划上十字架。 厉鬼深吸一口气，又看看不远处空地上那个灵力凝成的不明阵法，终于道：「你也是道士？你们道家现在已经可以不藉助道具画阵了？」 第29页 闻言，云支道长顿了顿，四处张望片刻，终于找到厉鬼所说的阵法。随后，他看着纯靠灵力所画的阵法，一脸震憾。 ——画的是个啥玩意儿？ 元恬下意识看一眼地上的道长，随后很友好地笑道：「那不重要。厉鬼同志，我瞧着你也是个讲道理的，没有一上来就喊打喊杀。我也不想跟你打架，所以咱们索性就坐下来好好聊聊怎么样？」 厉鬼沉吟片刻，事实上他在下来之前还真打算过要把这两个人类绑了甚至杀了。不是因为他们闯进自己的地盘，而是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鼓动追随他多年的群鬼。 但在看到地上那个阵法时，他便决定暂时按兵不动。能空手画阵的道士术师向来极少，这能力对于灵力以及控术能力的要求极高。但凡能做到这一点的，都不那么好惹。 厉鬼不怕跟能人打架，但他是厉鬼，不是傻鬼。这种架打完之后麻烦多多，往往打了小的就会引来老的，这也是他最初没有杀地上那个道士的原因。这种有师门的，最麻烦了。与其将来可能迎接一波又一波的麻烦，倒不如先看看这人想干嘛。 眼神扫向那群排队的鬼物，他冷冷开口：「你先告诉我，他们在做什么？」 「给他们安排去处，」元恬一脸的无害，头头是道：「你知道的，普通鬼物在地面上飘久了多少不太好。他们虽然有点修为，但是时间长了估计魂魄也会不稳。还不如到地府去，投胎也好谋生也成，总好过飘着飘着哪天魂就没了，对吧!」 厉鬼嗤笑：「既然你知道这些，那便不可能不知道地府鬼手不足，暂时不接受他们这些孤魂野鬼投胎。」 鬼物死后一般七天内会被阴差接引到地府，但也有个别情况。那便是鬼物怨念过深，提前逃跑。阴差都很忙，没时间去一一抓捕，于是那些鬼要么藉机缘修成厉鬼，要么便成了孤魂野鬼。 这些鬼不入地府，不享祭拜，只能在这人间飘着。厉鬼还好，有些修为不太强的鬼时间久了怨念散了，说不定哪天飘着飘着魂魄也就散了。也因此，有些老鬼想趁着魂飞魄散前能转世重新做人。 可惜，孤魂野鬼新魂时期没有及时到地府登记，地府那边以生死薄时效过了为由，并不给年限久了的野鬼安排。 厉鬼此话一出，排除的众鬼都骚动起来。 「什么意思啊？就是说我们还是投不了胎？」 「不会吧，元老大难道在骗我吗？」 「鬼都骗？！嘶，这还是人嘛！」 …… 当场被戳破的元恬表面沉着淡定，心里却在疯狂找补。这只厉鬼不好忽悠啊，对地府了解也不少，麻烦了。 唐扬却在这时候开口道：「以前我国有计划生育，夫妻只准生一胎，导致投胎名额严重受限。可现在已经开放到三胎，投胎名额大大增加，地府与时俱进开始受理陈年旧鬼的投胎申请也不足为奇，不是吗？」 厉鬼怔了怔，是……是这样吗？如果是这么回事，那确实有道理…… 元恬都不由听愣了，转头看向他。只见唐扬神情冷淡，底气十足，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仿佛他说的就是真理。 小孩忍不住摸摸下巴，低垂着眉眼，仔细一想又觉得挺有那么点道理。他想，回头还得想法子问问看，地府是不是投胎名额大大开放了。 而唐扬这话一出，骚动的众鬼顿时又安下心了。 「对嘛，我好像听公司的活人聊过，确实开放三胎了。」 「唿，吓死鬼了，还以为被骗了呢。」 「怕什么，我就说呢，再不济元老大地下有人……」 元恬也适时站出来，清清嗓子淡淡道：「各位请放心，你们说得对，再不济我地下还有人，总可以给你们安排的。」 地下有人？厉鬼眸中精光一闪，像是想起什么，问：「如若你地下真有人，可否帮我办件事？你放心，我只是想打听个人。」 元恬想也不想：「可以啊，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厉鬼沉思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般冷冷道：「你说。」 元恬于是道：「你们聚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厉鬼倒也老实：「……不是。」 「那聚在这里做什么？」元恬不解了。 厉鬼仿佛有些难以启齿，最后终于忍不住眼神扫向鬼群，示意他手下出来发言。 他一个眼神，柳恶鬼就自然而然站出来了，自觉充当起代言人道：「我们以前一般是在城西公墓的森林里呆着的。前阵子我们老大路过这儿的时候说，这座大厦人气低，还有空调，适合我们生活，于是就带我们搬过来了。」 人气低？还有空调？这理由……元恬同情地看向唐扬，想了想低声对他道：「剩下的你来问吧。」 「……」沉默片刻，唐扬终于看着厉鬼，问：「大厦内前阵子误入一个罪犯，那人死在这里，是你们干的？」 「不是，」厉鬼回答得很干脆，「那鬼确实死于意外，死后他成了新鬼，躲开阴差时撞上我。他现在还在楼上，在用电脑帮我查资料。我也是因他才发现这幢大厦……」 当时新鬼很怕他，又不想去地府。但他只是一个没什么修为的新鬼，急于求他罩着。于是才把他引进大厦，带他感受了一下空调的舒适，还演示一下什么电脑之类给他看。 第30页 最近天气热，阳光毒辣，森林遮挡有限，厉鬼手底下的群鬼白天都不太好过。他本来就是出来给这些小鬼找新地方，眼看大厦这两层楼又有空调又有电脑的，他索性就把这里当成据点。鬼物喜欢阴凉环境，空调的最低温很好的给了他们舒适感。 至于公司的活人？吓走就是了。 听完厉鬼言简意赅的话语，唐扬脸色渐渐阴沉：「所以，印表机无人自动，电灯经常闪来闪去，电脑也经常中毒……这些，都是你们搞出来的？！」 面对气场阴沉愤怒的人类，厉鬼果断看向群鬼：「他们搞的。」 群鬼：「…………」他们老大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甩锅给他们的！ 所以，千年厉鬼鸠占鹊巢抢人类地盘，究其原因竟是图他家空调凉快和他家有电脑？！ 唐扬脸色慢慢阴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厉鬼，声音杀气重重：「你知不知道，我损失多少钱！空调费，电脑维修费，员工放假费……」 「冷静。」元恬在一旁拉住他手，另一只手还轻轻拍他手背，轻声安抚：「唐大哥，放心，啊。这些我都会给你讨回来，包括你的精神损失费，昂！」 手心手背上传来的温度都挺凉，唐扬一下转移了注意力，反手握住元恬的手，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令元恬傻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一边抽出手一边道：「没事，就是有点冷。」 说罢话，他又看向眼神探究望着他和唐扬的厉鬼，一本正经道：「对了，你不想投胎对吧？那我帮你跟地府那边申请安排个铁饭碗给你，省得你这些手下都投胎了你孤家寡人的……」 厉鬼皱起眉头：「你答应帮我办的事呢？」 「不急。」元恬指指围观的众鬼，道：「大傢伙还在等着呢，我得先把你们安顿好。」 顿了顿，他又嘆了一口气，道：「其实，鬼兄，以你的见识应该知道，你们这类厉鬼阴差并不乐意接触。我把你送下去，可得费不少功夫来着……」 「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啊！」元恬摇头嘆息，「加上你要我帮你办的事，那可就是两个人情了。」 厉鬼有些意动，他是不太在乎自己在地府还是在人间，但地府的环境总归更适合鬼物居住。且，如果他手底下这伙傻鬼都能投胎，那也是件不错的事…… 思前想后，厉鬼最后问了个问题：「你，这么帮我们是为了什么？」 这也是群鬼们想知道的，个个都勾着脖子等他回答。 「还用问吗？」元恬指指身旁的唐扬，弯了眉眼一笑：「大厦是我朋友的。我帮了你们，就等同于帮我朋友啊。」 唐扬呆呆看着他，原来小孩是为了他，才费那么大劲的吗？ 朋友？ 他不自觉笑了下，好像挺不错的样子。 听了元恬的话，厉鬼以及其他鬼物反倒放心了。 「如此，我确实欠你人情了。」厉鬼稍稍思索，而后说道：「等我要你帮我办的事办成了，将来你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能替你做到的，我在所不辞。」 等的就是这句话！元恬笑容灿烂：「行！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见他笑得开心，厉鬼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不小心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没等他细想，不远处那个元恬以灵力造出来的阵法突然涌出阵阵黑雾，阴气瀰漫，比之厉鬼出来时更甚。群鬼不安地骚动起来，小惊也忍不住害怕地飘到元恬身后。 厉鬼也警惕地看向那个阵法。凭直觉，那里即将出来的，是他对付不了的鬼。 不消片刻，阵法内黑雾渐渐散去，一位身着白衣、头顶高帽，帽上还写着「一见生财」的男鬼从中缓缓现身。 一露面，白衣鬼便精准地将视线对准元恬，两眼冒光，清秀的脸庞上带着三分焦急七分期待：「小鬼，是你传的信对吧！你说的劳动力呢？免费劳动力在哪？」 免费……劳动力？？？ 厉鬼脖子一卡一卡地转头，看向元恬，满眼不敢置信。刚刚差点被感动到，还顺手搭了人情出去，结果转头发现自己被卖了？？？ 这，这tm是人能干的事？！！！ 元恬：「…………」这车，委实翻得有点快。 他看天看地看唐扬，就是不敢看厉鬼。 第14章 第 14 章 厉鬼最后还是走了，连带着那群鬼物一块被阴差带走。就连楼上那只帮厉鬼查资料的落单的鬼也没忘，一併带走。 阴差同志对厉鬼很是满意，可不是什么鬼都有资格成为地府免费劳动力、阴差编外鬼员的！毕竟像他们这一行天天得跟新魂打交道，偶尔有新魂怨气过深或有点机缘的，一上来就直接成了恶鬼厉鬼，要是没点能耐的话根本制不住他们。 在他看来，厉鬼已经达标了。至于其他鬼物嘛，不太行。不过看在多了个免费劳动力的份上，阴差也不介意加加班多带些普通的鬼回去。 走之前阴差同志还颇为郑重地跟元恬握了握手，笑容满脸：「好兄弟，下次再有这样的货色记得叫我，啊！」 嘿嘿嘿，多来几个这样的厉鬼，何愁不能跟人间接轨、周周双休！ 厉鬼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可以想像如果他有把握同时打得过阴差和元恬，那么此时元恬的下场会有多惨。 第31页 他看一眼四周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的群鬼，恨不能当场将这个卖了他还骗了他两个人情的小孩给撕了。他的面子，他的尊严，全没了！ 阴差又疑惑地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符纸：「不过你这次的字倒是大有长进了，才两三个月没见，用的什么字帖练的字？要不，回头给我烧一本？」 元恬假装看不到厉鬼杀人的目光，指指旁边的唐扬：「我朋友帮忙写的。」 「哦，」阴差看向唐扬，对方礼貌地对他点点头。他于是心里暗道，瞧着像人类精英人士。但感觉不到灵力波动，像是个普通人。可，元恬身边会有普通人吗？ 这么想着，阴差试探性地伸出手：「幸会。」 元恬脸色微变，唐扬身上的木牌阻隔不了修为深厚的阴差。但阴差本质上也是鬼，寻常人和鬼接触多了身体多少会不舒服。他正想制止，唐扬却先一步伸手与阴差握了一下。 刚接触时冰凉透心，可下一秒唐扬又莫名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发热。跟鬼接触原来是这种感觉？似乎也没什么。 唐扬很快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礼貌笑道：「幸会。」 阴差脸色微变，悄然将那只手背到身后，又笑眯眯地指指躲在元恬身后跟鹌鹑似的小惊：「这只小鬼也要投胎吗？」 「不，他不行。」元恬说道，「他没有生前的记忆，我猜有可能魂魄受损或者执念未消。」 阴差瞭然，魂魄不齐或者受损的鬼物投胎了也很容易成为傻子或性情上有其他缺陷的人。而执念未消的鬼，投不了胎。 「那行，以后有需要再叫我。」说罢话，阴差扫一眼元恬旁边安安静静的唐扬，又看一眼缩在墙角手脚受困的云支道长，没说什么便带着众鬼站在阵法内准备离去。 阵法中涌出阵阵黑雾，包裹着众鬼。不消片刻，黑雾往回收拢，同时阴差与鬼物渐渐消失。 唐扬小声问：「刚刚那位是白无常？」 「不是，」元恬给他解惑，「他是阴差之一，只是因为人间对于黑白无常的认知比较根深蒂固，近些年地府的阴差都爱打扮成黑白无常的样子。」 唐扬懂了，这样确实更方便开展工作。还想进一步细问，就见面前阵法里的黑雾收尽，同时厉鬼阴恻恻的声音传出来：「不要脸！」 随着声音落下，阵法「啪」一声碎成几瓣，又很快渐渐消散，了无踪迹。 元恬一脸无辜地看向唐扬，试图在金主面前挽回自己形象：「我这是为他们好，哪里不要脸了！」 「对，」唐扬贊同道，「他说错了，你不是不要脸。」 元恬满眼欣赏，有人懂他，真好！ 「你只是臭不要脸。」唐扬悠悠地吐露出下半句。 小惊探头出来疯狂点头：「我有点同情那个被卖了还给你数钱的厉鬼了。」 元恬：「……」 他嘆息一声，一边抓过唐扬与阴差握过手的那只手一边嘀咕：「那不还是为了替你报仇……」 他认真翻看着唐扬的手，手心手背都一一用手指抚过。没有预想中的阴凉，反倒特别的热，摸着挺舒服。元恬忍不住低声自语：「这不正常……」 不同于阴差透心渗骨的凉意，元恬的手只让唐扬感受到一丝冰凉，如同盛夏一瓶冰手的可乐，很好的舒缓了他手心莫名的发热。 他忍不住低头看向元恬，小孩好看的眉头正紧锁着。精緻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心几分疑惑，低垂着眼睑的同时也将他长长的眼睫毛暴露无疑。不算很翘的睫毛时不时轻轻颤动着，看着很是乖顺。 是挺不正常，唐扬感受着略为失控的心跳暗想。一定是小孩的手太凉了，又一直抚着他的手，让他手心发痒，直直痒进心里去。 气氛有些微妙，小惊在旁边看着很纠结，不知该不该提醒他老大，别再摸人家手了。再摸，人就弯了！ 好在这时候从头到尾缩在角落里没出声的云支道长开口了，他略为抓狂道：「你们，能不能先给我解个绑再去摸？」 唐扬条件反射般抽出手，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元恬倒是愣了一愣，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看眼睛投向别处的唐扬，挺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大步走向云支道长，带着几分嫌弃边给他解绑边吐槽：「你说说你，怎么一个照面就给鬼绑了，丢人！还好厉鬼没想杀人，不然你魂都得给他撕了。」 「我哪知道这里边是一群鬼！」云支道长心里冤得很，「情报上说的是一只新鬼，可没说除了那只以外还有一群！」 还是一群有修为的恶鬼，恶鬼之上更是有只他根本不可能应付得了的厉鬼！要是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他们空门观也不可能派他过来。 倒是眼前这个小孩，本以为是个普通人，没想到竟然是连阴差都能随便请出来的大佬！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又看向元恬，试探道：「这位……道友，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就是不知道友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应该也是道教的吧？」 元恬动作一顿，淡定道：「关你什么事！」 云支道长一噎，仍不死心，想继续问。 唐扬看出小孩并不想跟云支道长多话，于是打断他：「道长，还请不要多事。否则……」 他大拇指与食指摩挲了下，用眼神暗示：佣金尾款，懂？ 第32页 云支道长：「…………」他当即闭上嘴，生怕多说一句就被扣钱。毕竟这次的事他几乎没出力，全靠躺赢。 只是，他心里还是留了个心眼。趁着元恬和唐扬说话的功夫，悄悄拿手机拍了张元恬的照片。能把小鬼带在身边不受影响、又敢于与厉鬼对峙、且还能请出阴差的人物，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 就是不知他是哪个门派的天骄，云支道长想，要是他们空门观的就好了。 此时通往地府大门的、幽暗的鬼道中，厉鬼突然顿住步伐。 阴差回头看他：「怎么了？」 厉鬼：「……突然想起来忘了件事。」 他旁边的其中一个手下举手：「我知道，老大你忘了让元老大帮你查个人了。」 「嗨，多点大事儿，哪用得上他呀。」阴差摆摆手，道：「等你成了我们阴差七组的编外成员，想查个人还不简单！」 厉鬼愣了愣，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就是那个小鬼当时答应帮他查人时那么爽快的原因？！ 所以，他又被小鬼摆了一道？！ 阴差可不管他在想什么，他低头看看自己右手手心。那儿，仿佛现在仍能感受到一丝热意。一个人类，握个手竟然能把阴差给烫着。元恬身边的那个人类，真的是个人类？ 就在他思索的功夫，一旁的群鬼们也反应过来了，顿时骚动起来。 「阴差同志，我想投胎成首富的儿子，这事应该没什么意外吧？」 「我想投胎成猫……」 …… 阴差比比手势，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才道：「看在元兄弟的面子上，投胎的事我会破例替你们报上名去。不过得排队，啊。」 「那，得排到什么时候啊？」 阴差掐手一琢磨：「以我的面子，怎么着也得两三百年吧。要是还有特殊要求，那就还得再翻一番。在这之前，你们就在我们七组里边打打杂，也好度日，怎么样？」 「…………」 一阵沉默后，鬼道上响起群鬼骂骂咧咧的声音。 看着手下的鬼们义愤填膺的模样，厉鬼心里莫名暗爽。真好，不是只有自己被骗了。 地面上，刚从大厦出来的元恬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揉揉鼻子，迎着唐扬关心的目光蛮不在乎道：「没事，鬼在骂我。」 那幅习以为常的小模样让唐扬大开眼界，忍不住问：「这种事你到底干过多少次？」 「不多，就三次。」小孩摇头嘆息，满脸可惜：「这年头，厉鬼少啊！」 「……我要是鬼，」唐扬幽幽道，「我也骂你。」 第15章 第 15 章 清幽又不失庄严的空门观道观内，任务交接处。 云支道长将委託书放在交接的小道士面前：「完成了。」 小道士接过来看了看，又沖他一笑：「恭喜师兄，这个月提成很可观呀。」 云支道长勉强笑了笑，心事重重。 「师兄，怎么了？」小道士疑惑道，「任务很难吗？还是，遇到什么事了？」 云支道长有些郁闷：「你们情报不对，那地方存在的不是什么新魂，而是一群恶鬼，带头的还是只厉鬼。」 「啊？」小道士有些惊讶，又有点不信，正想问些什么，却被门外进来的两人打断了。 「一群恶鬼，还有厉鬼？」进来的雀斑道士皱着眉头，「那你还能完成得了任务？你现在，已经能和厉鬼抗衡了？」 「不能够吧，」雀斑道士旁边的壮汉笑道，「咱们道观能应付得了厉鬼的都没几位，何况如果真和厉鬼打过架，那云支还能毫髮无损出现在这？」 这话确实在理，哪怕是他们的掌门，应付完厉鬼也得多多少少挂点彩。 也不对……雀斑道士有些迟疑地想，还有一个人，可以做到毫髮无伤的地步…… 云支道长苦笑：「我确实应付不了。这不，遇到一位高人了……」 他三言两语地将整个事情的过程说了一遍，随后又道：「反正最后他也没告诉我他的名字，还不许我多打听。」 壮汉嘴角抽了抽：「把厉鬼……送下去当劳动力，这种事……」 雀斑道士额角青筋一抽一抽的：「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某人……」 像谁？云支道长还没来得及想，就听壮汉问他：「那个人是不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小青年，长得特别好看，还老闆着脸装成熟？」 云支道长迟疑了会，才道：「是长得挺好看，不比明星差。但，他也没有老闆着脸，偶尔也会笑一下。对了，他笑得比较灿烂的时候还有颗小虎牙。」 说到这儿，云支道长想起什么，忙掏出手机：「我当时想着那么有能耐的人在咱们这一行多少得有些名气，所以偷偷拍了他的照片。」 两人忙凑上去，只见照片上一位相貌极好的少年靠在窗户边，苍白的脸上带着点点笑意，慵懒又惬意。 「是他！」雀斑道士瞪圆了眼，「好傢伙，可真能跑。地址在哪？我去抓他！」 「算了算了，」壮汉拉住他，劝道：「上次你都扑了个空，这次还想逮着他？他那小滑头，准跑了。这事也别跟你师父报备了，啊。」 雀斑道士有些不甘，咬咬牙，嘀咕：「我这不是看他脸色不太好，万一人病了，跑不动了呢！」 「跑不动也轮不到你去抓他。」壮汉语气渐渐严肃，「你当我们老一辈的都是死的吗？」 第33页 这话有些重了，雀斑道士忙跟他解释，两人小小的争论了一下，才各种离开。 被搞得一头雾水的云支道长只得看看手机，嘀咕：「难道这人跟我们道观有仇？可他到底是谁啊……」 …… 另一边，元恬原本还真打算跑路。他怕那个道士回去会往外说他的骗、咳，抓鬼全过程。到时候万一被熟悉他的人听到了，结合一下他的外貌以及行事作风，不得分分钟被人猜出来。 奈何大概造孽造多了，刚送走厉鬼阴差，回去的路上他就觉得人有些晕。 看他脸色苍白，唐扬心里担忧：「要不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你脸色真的很不好。」 小惊也在一旁担忧不已：「老大，是不是抓厉鬼的时候消耗太大了？要不然咱们今天先不走了，你休息休息吧？」 「不用。」元恬摆摆手，「我只是最近没休息好，先睡一会，到了你们再叫我。」 说完话，他身体往后靠，闭上眼。 小惊见状，也只得闭上眼。唐扬却看着小孩没比重症患者好多少的脸色，始终不放心，想了想悄然变了道。 这一觉元恬睡得格外沉，中间似乎还有人喊他。他挣扎着想醒来，却只发出轻微的哼哼声，又被拉入黑甜的梦中。 等他真正清醒过来，最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睁开眼，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以及头顶的输液瓶。他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医院。 旁边传来小惊欢喜的声音：「老大，你醒了，人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与此同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上他额头。他抬头，望进一双盛满担忧关心的眼睛。 元恬怔怔的望着那双眼睛，一时间忘了作反应。 直到那只大手从他额头撤离，同时手的主人、唐扬低沉的声音响起：「还好，烧退得差不多了。」 「你昏睡一天了。」唐扬的声音有些低，却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小萌跟我说，你急着走可能是为了躲债主。但你现在这样，实在不适合乱跑。不如在我身边休息几天，债主要是来了，我帮你挡着，行吗？大不了，我先替你还了，你再慢慢还我。」 元恬这才醒过神，抿了抿唇，朝他微微一笑：「行。」 一天都没人过来，可见空门观那些老傢伙是在赌他已经跑掉了，不打算来抓他了。 元恬心情安稳了些，又想起唐扬的话，心里泛起阵阵暖意，宛如清晨沐浴过晨光的舒适与温暖。 小惊在确定他家老大清醒且没什么大碍后，便飘出去玩儿了。小鬼对大城市的医院设施等等还是很有兴趣的，想去长长见识，顺便看看能不能认识到新的鬼友。 身体仍有点疲软，元恬慢慢坐起来，小小地伸了下僵硬的腰肢，才对唐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还得劳你特地送我来医院，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胡话，」唐扬脸色不知为什么，有些沉。他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在大厦里帮我处理那些鬼怪的时候我可没跟你说多少客套话。」 那能一样嘛，元恬撇撇嘴，他可收了唐萌钱的。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天经地义的事儿。虽然，这事多少有点超额…… 就当收了个友情价嘛，反正人家本来给得就多。 瞧见小孩不太服气的小模样，唐扬心里软了软，又道：「咱们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了，朋友之间不讲这些有的没的。」 朋友？元恬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响，终于弯了眉眼，灿烂一笑：「好。」 他笑起来虽还带着几分病态，但却又很灿烂，很有活力。本该让人受其感染心情也变好的笑容，却令唐扬心里莫名难受，让他不由想起医生沉重的话语。 「他身体的数据好像不太对劲，内脏有多器官衰竭的迹象。但他似乎没做过什么大手术，也没有病毒感染的迹象。不知道是发高烧引起的这种现象，还是说这种现象引起的发烧。总之，现在不适合太频繁的移动他，我建议等他醒来再更全面地重新检查一下。」 「假如是器官衰竭引起的发烧，那么情况就不是很乐观了。你知道人体内脏有多重要，一旦衰竭到一定程度，那么……」 医生当时并没有说完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怎么一脸不高兴？」见唐扬始终不见笑脸，元恬终于问：「是不是善后的时候发现公司损失太多了？」 「嗯，」唐扬顺着他的话说道，「损失了好多钱，还好你让那些鬼去地府干活，否则我心里可不好受。」 「好说，好说。」元恬笑得有点小得意，这事他干得可谓是兵不血刃、相当漂亮。 先说过程，策反恶鬼们就不说了。单说厉鬼这一块，他一早就不打算打打杀杀的，太不健康。于是他拿劳动力为饵传信给阴差，没有哪位日常分身乏术的阴差会拒绝这个诱惑。再趁着阴差过来之前，拖着厉鬼，不让动手。直到阴差到场，这时候就没他什么事了。 厉鬼要打？成啊，跟阴差打去，他可不奉陪。不打？那就更没他事儿了。反正他可不愿意打架，打架不好。 再说结果，一箭三雕。一来给鬼物们找了个归宿，省得他们颠沛流离还随时面临魂飞魄散的下场、更避免他们哪天想不开去欺负活人。二来给他的新朋友唐大哥出了一口恶气，省得他的新朋友气坏了。三来嘛，自然是让地府多了点鬼手。 第34页 他想，要是能再碰上些厉鬼送下去，等将来自己死后下了地府，朝九晚五就不是梦了。 师父说了，以他灵魂的强度，死后十之八九是要被地府抓壮丁的，他这是在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想到这儿，元恬不禁嘴角上扬，忍不住笑出声。 见他莫名其妙笑得开心，唐扬心里也莫名好了一些，忍不住笑问：「傻乐什么呢？」 「没，」小孩小小地左右摆摆身体，浑身写满得瑟。他扬起大大的笑脸，眸中一片璀璨星光：「被我的机智帅气感动到了。」 唐扬：「…………」嘴角慢慢平了。 他道：「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小孩眨巴眨巴眼：「想什么？被我帅到了？」 「不，」他道，「被你的不要脸精神感动到了。」 比不过，真比不过！ 第16章 第 16 章 这次发烧还挺厉害，高烧过后就是断断续续的低烧。看着小孩苍白依旧的脸色，唐扬甚至猜想会不会从认识开始，这小孩就一直在病着。 医生让元恬多住两天院，顺带着做几项检查。元恬不愿意，就连住院他都不太想。还是唐扬说给他报销住院费，且钱早早就交完了，他才不得不住下来。主要怕浪费，毕竟大单间可贵了，钱不能白交。 可当得知还要他去检查时，他苍白的脸上有些许不屑与无谓：「不查，我的命我自己会算。」 「有句老话说，医都不自医，算命者一样不能算自己，不是吗？」唐扬脾气地给他倒了杯温开水。 元恬迟疑了，他确实不能算自己的命，事实上每位能算的术士都不能算自己命。或者，应该换一个说法，那就是改命。算到自己命格的人极少能忍住不改命。可命格天定，除非是一些超脱天道的存在。否则一般人若想改命，十之八九结局会更惨。 见他不说话，唐扬又劝道：「打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脸色苍白，还是检查一下比较保险。」 小惊也飘在旁边劝：「对呀老大，你的脸色比那些病人还病人，去查查看嘛。道士也是人，也会生病的。」 元恬摇摇头：「别浪费那钱了，没用的。」 他自己的身体他知道，医学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 唐扬却抿了抿唇，俊郎的面容有些遗憾：「好吧，那我不勉强你。就是可惜了那些检查费，几千块呢，白给了。」 元恬耳朵动了动，迟疑道：「不能退吗？」 「进了你口袋的钱，你还会往外掏吗？」唐扬答非所问。 也是不会，元恬老老实实摇头，脸上有些许的挣扎。 他道：「你……我先去洗手间，回来再说，昂。」 说完话，他提起自己的输夜瓶麻熘地往洗手间跑，半点没给唐扬乘胜追击的机会。 看着小孩以踩了风火轮似的速度进到洗手间并且关上门，唐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看小孩倒是没有表面上那么虚弱。他看向小惊：「知道你家老大为什么不愿意检查身体吗？」 小惊想了想，试探道：「可能，怕打针？」楼下儿科的小孩们都怕。 唐扬：「……」 想想元恬那肤白肉嫩的，也、也不是没可能。 他掏出手机，往搜索栏里输入几个字：「如何让男人乖乖听话」。 答案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他大致浏览过去，哄他、赞美他，给他灌迷魂汤？不行，太费劲。唐扬想，主要他怕到时候那小孩会理所那当然来一句：你说的都是实话，我就是这么完美。 好话可迷不了那个自恋的小鬼。唐扬又继续浏览下去，温柔耐心好言相劝试过，不管用。 强势一些、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说话？这个倒不是不行，压倒性的气势有时候确实能令人不由自主臣服。唐扬若有所思，一边退出手机页面一边琢磨怎么实施计划。 着急着哄小孩去检查的他自然没注意到，页面里那个方法的最底端有着那么一句话：实在不行把人拉床上去，床上一切好商量。 假借上厕所为由的元恬在洗手间里也没闲着，查，还是不查，是个问题。不查，钱就浪费了。查，他身体确实挺多毛病。要不，实在不行就…… 心里有了成算，他于是洗了把脸，然后一手提着吊瓶走出洗手间。 刚走到床边，唐扬突然大踏步地走过来。走近时，他突然抓住小孩高高举着输液瓶的手，直接将他拉到墙边。紧接着另一只手「咚」一声擦着元恬耳边，一把撑到墙上。 小惊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难道就是小视频里所谓的「壁咚」？ 他开始纠结要不要撤离现场，毕竟他老大手里里的小视频中，壁咚的下一步往往与某种生命大和谐运动相关联。他还是个孩子，不想长针眼！ 可惜唐扬没给小鬼撤离的机会。 只见他上半身慢慢前倾，脸离元恬越来越近，一双深邃的眼睛也紧紧盯着小孩。 都说元恬的皮相好，可唐扬也不差。不同于元恬的清冷兼脆弱感，他的五官相对立体些，挺鼻薄唇，眉眼深邃自带冷冽感。偏偏他性情并不冰山，眸中也没有冷漠冰寒。相反，此时他望着元恬的眼睛里，满是关心与认真。 挺拔的鼻子几乎快碰上他的鼻尖，元恬有那么一瞬间，忘了怎么去唿吸。 直到低沉的、仿佛能蛊惑人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去检查，好吗？」 第35页 那一瞬间，元恬心跳全乱了。 他梗着脖子，僵硬地胡乱点头。 目标达成，唐扬于是满意地笑了。正想起身离远一些、好好说话，却听门口处响起东西落地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一併抬头望过去。 只见门口处，唐扬的妹妹唐萌捂住戴着口罩的嘴，满眼震惊地望着他们。而地上，是一束孤零零的康乃馨。 对上两人视线的一瞬间，唐萌一个激灵，一边摆手一边胡言乱语：「那个……我不是……我看你们房门没关紧……我没有……」 词不达意好一会，小姑娘似乎烦了自己，一跺脚一狠心，大声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说罢话，她「嘭」一声带上门。 元恬：「……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唐扬：「误会了什么？我们又没在床上。」 小惊：「……老大，你们要上/床了吗？等会，我给你们把风去。」 元恬：「…………」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看看面前仍离得挺近的唐扬，正想说些什么，门又开了。 「哥！」唐萌满脸纠结，「我知道你着急想在三十岁前摆脱小处/男的身份，但是……」 她指指床的另一边一脸单纯的小惊：「那儿还有个孩子。」 又指指唐扬抓着元恬的手，人小老闆手上还握着输液瓶呢！ 「要不，你等小老闆病好再做？」 唐扬一脸懵，做什么？什么做？ 元恬也一脸懵，抬头看唐扬,发出灵魂质疑：「你都三十了还是个处/男？」 唐扬：「……谢谢，我二八！」 元恬微微一歪头：「一朵花？」 第17章 第 17 章 看到自家大哥壁咚了自己介绍的高人、高人手里还握着输液瓶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是种什么体验？ 这种事情唐萌就很有发言权了，第一观感就是刺激。然后人就刺激麻了，不知作什么反应的好。 怪不得她大哥快三十了还没谈过恋爱，她还介绍了几次娱乐圈里品行可以长相很好的女生给他。可惜她哥对此一直不来电，导致她一度以为她大哥不行。 要不是她大哥每年的身体检查报告都很健康，估计这会已经被她拉着去遍国内各大知名专科医院了。 感情，是她介绍错性别了吗？ 她可不信她大哥说的，壁咚小老闆只是为了劝他去做身体检查。要是真的，那她可就不得不怀疑她哥脑子坑挺大了。 她抬眼悄然扫了眼她大哥，人正神情自若地翻着什么文件，半点没有奸\情被撞破的羞耻感。 反倒显得她小人之心了，唐萌心里嘀咕。又或许，是她大哥并不觉得他壁咚一个男生有什么大不了的？ 仔细想想确实也没什么，男生就男生嘛，总好过孤独终老。唐萌想着，以她哥奇奇怪怪的性情，能找着对象已经很不错了。只是，爷爷那边…… 大哥不承认这事，是不是担心她告诉爷爷？老人家虽然从来不说什么，但说不定心里还在等着抱孙子呢。如今这两人才刚谈恋爱，感情还不深，万一被爷爷打岔了可不好。 正想着起劲，她大哥的声音响起：「想什么呢？」 唐萌回过神来，赶忙道：「没……」 顿了顿，又想起来什么，苦笑了下，道：「我只是没想到，哥你会瞒我那么多事，在自家人面前都那么能装。」 不仅仅是他看上元恬的事，更是他原来一直看得到鬼物，却从来都瞒着所有人，包括她和爷爷。唐萌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小老闆跟她讲过原由，但她仍然有一点点不被家里人信任的感觉。骗骗外人也就算了，怎么连自家人都骗，害她一直以为她大哥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又不是什么好事，」唐扬声音淡淡道，「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 「我知道，可是……」唐萌漂亮的杏眼里有些不甘，「你如果告诉我，以我在圈内的人脉，也许早就给你找到高人了呢？」 娱乐圈里最不乏的就是封建迷信，总有些自媒体说左一个女星养小鬼，右一位男星去改命，其实有很多并不是空穴来风。 见唐扬没说话，唐萌于是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那，小老闆他怎么说？」 唐扬眼神有了些许波动，沉默片刻，才道：「阿元没说什么，维持现状就好。」 事实上元恬清醒后没多久，就试图探查过唐扬的身体。可查来查去，连灵力都没感应到一分，更别说什么解决了。一个没有灵力、且身强体壮的普通人，照理不应该见鬼的。 元恬对此也是百思不解，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又要了唐扬的八字，一测算，就是普普通通的富贵命，没什么特别的了。 这种结果就是唐扬自己都不太相信，可当时看着小孩苍白着脸愁眉不展的模样，也不想再让他继续费神了。反正戴着那个木牌，鬼怪近不了他身，就这样吧。 唐萌的注意力一下子偏了，还陷入纠结。 阿元？进展那么快，才认识三四天连爱称都有了吗？那，她要不要改口叫小老闆嫂子啊？可他是个男的，万一不喜欢这个叫法呢？要不，叫哥？也不行，他比自己还小呢。 还没等她想好称唿，就见当事人手捧可乐，牵着傻呆呆跟小醉鬼似的小惊走进来。 第36页 唐扬赶忙起身迎上去：「检查完了？都病着怎么还喝可乐？」 「检查完了。可乐是小惊吵着要喝的，这傢伙醉可乐。」元恬说罢，无奈地看一眼已经醉迷煳的小惊。 唐扬和唐萌齐齐看向小惊，一阵无语。喝可乐也能醉？现在的鬼，都这样？ 元恬好心将小鬼收进可乐瓶里，让它泡在里边游个泳顺便喝个够。又看向还没走的唐萌，疑惑问：「你还没走，是不是有事找我？」 「啊，对。」唐萌赶忙收起各种小九九，说起正事：「我圈内的一个好朋友，最近在拍戏，是有关灵异的。然后……」 据唐萌所说，那女生拍戏的时候总遇到些奇怪的事儿。比如拍落水的戏份时水底有只手拽她脚，想把她往水底拖。幸好当时她助理麻利地跳下去救了她，要不然人就没了。 可工作人员在开拍前才到水池里摸过底，没什么危险性，更不存在任何可能拽住她的东西。事后别的工作人员也下水查看过，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还有就是拍戏的过程中什么威亚断了、车子失控等等，什么事儿都有。好在她的助理时刻关注着她，一次次救她于危难之中。 怪事一件可以说是意外，两件可以说是想太多，可多了恐怕就不是巧合了。那位女星还时不时鬼压床、时不时还会看到鬼影。 唐萌是两天前才知道这事的，当时的元恬才刚刚住院，人都没清醒。于是在那期间她想到一起录过《人间烟火味》的花沐，那位女星在节目里自曝她家外婆是当神婆的，且有点真材实料。 虽然她俩不在一组，没真正碰过面。但毕竟是同一档节目，又都接触过元恬，唐萌就也厚着脸皮先去找了花沐。 花沐倒是很愿意帮忙，当天就接她外婆过来看了看。可惜，她外婆说处理不了，并且推荐他们找她相熟的一个道观的道长来帮忙。 「她推荐的是三德观的一位道长，我们对这块都不太了解。我那个朋友不放心，又从我这听说了你的事，所以求我找你帮忙。」 唐扬皱起眉头：「唐萌，别胡闹，阿元还病着呢。」 元恬也点点头：「我想休息两天。再说，三德观可以的，道观里边他们家和空门观、玉清观齐名，是道教三大观。花沐的外婆是有些能力，她推荐的人十之八九能解决。」 「可我哥公司出了事请的不也是三大观之一的道长，照样还得靠你才解决。」唐萌有些不屑，说罢，又补上很灵魂的一句话：「小老闆，你放心，她有钱。只要解决了，她会给这个数！」 唐萌比了个数字，又道：「百万。」 原本一脸淡然的元恬眼睛「锃」一下就亮了，当即拍板：「我接！」 唐扬眉头皱得死紧：「别胡闹，你现在还病着……」 「我好了！」元恬精神十足，眼睛贼亮：「不信一会你看看报告，保证一点事儿都没有！」 唐萌也有些纠结：「实在不行，小老闆你推荐别人来也成，我会让她给你推荐费的。」 「不用。」元恬拍拍自己胸膛，「这事包我身上，明天我就过去她那儿。」 唐萌看了看她大哥不太好的脸色，终于折中道：「要不还是等你的报告出来，看看再说吧。」 元恬满脸无所谓：「行。」 出乎意料，元恬的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之前的那位医生还特地找了唐扬道歉，说之前可能判断失误了。 可同时他又提出一点：「有个事情很奇怪，他身体里白细胞的数值也是正常的。照道理，他之前高烧那么厉害，这两天也时不时低烧，没理由白细胞数量会那么快恢復正常……」 太正常，反而不对劲。唐扬隐隐有些不安。看着小孩一脸兴奋地跟唐萌聊着事情的始末细节，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人不发烧了，检查结果也没问题，照理他是没理由阻止人家挣钱…… 也不对，他本来也只是这小孩的新朋友，不管小孩身体怎么样他都没那个立场干涉他的决定。 这么想着，唐扬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唐萌又呆了十几分钟，才走的。走的时候元恬没送他，还是唐扬把她送出门的。 兄妹俩沉默地来到电梯口，等电梯的功夫，唐萌突然回头看向她臭着张脸的大哥，道：「哥，你……对小老闆好点，成吗？」 唐扬愣了愣，还没等他反应，又听唐萌道：「他那么瘦，身体看着就有点营养不良。他还很穷，花沐还说他之前一天三顿都吃馒头……你就时不时给他发个小红包，经常带他去吃好吃的……」 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直到电梯到了，她才不舍地止住话头，道了声别便进到电梯内。 随着电梯的下行，她心里却大大松了一口气。都交代得这么明白了，她大哥总不至于还能把到手的对象搞没了吧？小老闆这样的人物，她大哥要是不上上心，人还不得分分钟跑了！ 毕竟闪恋的感情基础浅，就跟婚姻一样，不好好经营的话早晚得散了。 为了她大哥的幸福，唐萌觉得自己也是操碎心了。 另一边，元恬抱着可乐罐正观察着里泡在可乐里一脸幸福、只露出个鬼脑袋的迷你版小惊，心里琢磨着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鬼都醉可乐？ 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就见唐扬一脸恍惚地从门外进来。 第37页 他抬头，看向唐扬，关心问：「你怎么了？」 怎么了？ 唐扬看着他，脑子里有些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家老妹让他好好照顾元恬，还对小孩的事如数家珍，再三拜託他顾好小孩。 这说明了什么？ 还能说明什么！他妹妹，唐萌，唐大影后，喜欢元恬！而且是特别喜欢的那种，动了真格了。 甚至因为她本身作为大明星太忙了，还特地求他这个当哥的也帮忙对这小孩好，以此迂迴地留住小孩！ 他仔细打量一下元恬，小孩的长相是他老妹喜欢的款，唇红齿白好看又有气质。 款对了，又英雄救过美，也不怪唐萌会沦陷。 想到这儿，唐扬心里莫名有点酸涩。他想，这大概就是有了未来准妹夫后所有当哥哥的心情吧？ 虽然以前他妹给他介绍前任和前前任男朋友时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想，那一定是因为唐萌以前没那么认真过…… 见唐扬迟迟没说话，元恬不禁有些担心，问：「到底怎么了？」 唐扬沉默半响，才缓缓道：「没什么……」 他该怎么告诉小孩，自己可能是他未来大舅哥？ 第18章 第 18 章 当天晚上元恬就带着小惊办理出院，回到唐扬的别墅内，好方便明早能早点出发。与新任务的百万佣金相比较，浪费的那点住院费又算得了什么呢。 原本他是准备随便找个旅馆住下就算了，毕竟唐扬这边的事情已了，且佣金也都结算完了。但唐扬不同意，说都是朋友，借住在朋友家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元恬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于是应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神采奕奕地背上双肩包，戴上口罩坐公交前往影视城。唐萌发他的定位离这里有点远，本来他还想用道法前往。可手头没有纸人，身体又还多少有点不适，索性就浪费几块钱了。 没有带小惊，元恬觉得自己身体不是特别舒服，怕对方鬼物太强以致他没法分散注意力。小惊虽然有点修为，可大概是死的时候年岁挺小，没什么定性，飘了那么多年也不怎么修炼。以致他现在连只恶鬼都算不上，顶了天只能偶尔现个形附个体吓唬吓唬普通人。 跟鬼干架的时候要是把这小鬼放出去，搞不好还会成了元恬的软肋，倒不如哄他在家看看电视，多了解了解现代社会。 公交换乘了两三趟，等他抵达影视城时，已经九点多了。来接应他的人早早便在公交站等他，兴许是口罩也难掩他的帅气，那人一眼就认出他并且朝他点点头。 那是个身着便装、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清秀的瘦弱年轻人。接到人之后他礼貌又疏离地点点头：「元先生，你好。我叫莫开泽，是欧阳秀的助理，你叫我小莫就好。」 元恬轻轻动了动鼻子，感受到对方身上些微的阴气。兴许是跟受害人欧阳秀呆久了沾染上的吧，他没太在意，对莫开泽点点头：「你好。」 莫开泽于是一边领着他进去一边道：「因为秀姐是明星，请道士驱邪的事不太方便让外人知道。所以一会，还得委屈你充当秀姐的远房表弟了。」 元恬步伐顿了顿，上次的委託人唐萌要他扮成小保镖，这次的委託人又要他扮成小表弟，说不定下次还会有人请他充当小男朋友？ 他淡淡应了一声，跟着莫开泽来到拍摄地点。事实上元恬昨天唐萌提过，建议让欧阳秀回家休息两天。就算真有鬼物作祟，说不定也只是被困在影视城的地缚灵或者其他，而不是争对欧阳秀的呢？ 可唐萌却说场地、戏份等等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主演缺席一天剧组的损失就不知得多少，更何况还有其他演员在那。欧阳秀又是出了名的敬业，怎么也不肯停下。 元恬见到她的时候，那姑娘一身旗袍戏服正坐在躺椅上，捧着保温杯魂不守舍。本就妖娆漂亮的脸蛋画着精緻妆容，却也难掩憔悴。一头本该柔顺的大波浪随意披散在脑后，有些毛燥。 见到元恬，她自然而然地笑着朝他招招手：「表弟，你来了。」 那种自然流露的演技直让元恬嘆为观止，这就是演员的职业素养吗？ 他也假装自然地凑过去，对她笑道：「姐，好久不见。」 「诶，」欧阳秀坐起身，拍拍旁边的空椅：「坐。」 元恬从善如流在边上的椅子坐下，而后打量起欧阳秀。 印堂发黑，阴气环绕，小鬼缠身，倒霉至极。 他低垂下眼睑，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问：「什么时候行动？」 「晚上吧。」欧阳秀小声回答，「我拍夜戏的时候才会发生意外，有时候没夜戏了、我在宿舍里睡觉也会鬼压床。我想，那东西可能是晚上才会来找我。」 这倒是事实，元恬点点头。刚过来时他就四处观察了下，除了欧阳秀不对劲以外，现场也就残留了点阴气。正主不在，他就是想干活也没法开始。于是索性在欧阳秀的安排下，在旁边看他们演戏。 四周的工作人员对他也没太过好奇，一来他戴着口罩，二来欧阳秀早早跟剧组打过招唿，说是她的素人表弟。一个看不清脸的素人，大傢伙自然不太有兴趣。 正无聊四处观察的期间，元恬无意间发现欧阳秀的助理莫开泽一直在关注着她，眼神都不曾挪开一下。可掩于厚重的大黑框眼镜之下，眼神却难辨善恶。 第38页 据唐萌所说，这几天欧阳秀的每一次遇险，都是身为助理的莫开泽及时救的她。如今看莫开泽对欧阳秀这么高度的关注，想想他能及时救人也不太奇怪…… 才怪。重点关注对象，元恬悄然给他打上标籤。 似乎发现元恬的视线，莫开泽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轻轻皱了皱眉头，继续看向欧阳秀。 就在元恬以为今天一天都要这么无聊过去的时候，快傍晚时，导演组那边突然暂停了拍摄，纷纷往外走。不消一会，又围绕着不知什么人进来。 「看来是有什么大人物来探班了。」欧阳秀无奈嘆一口气，转头对莫开泽道：「小莫，你去看看是谁，需不需要我过去打个招唿？」 莫开泽习以为常地点点头，朝那边走去。不消一会，他便回来了，对欧阳秀小声道：「是礼唐集团大少，唐萌的哥哥唐扬。听导演的意思，唐先生过来是对影视投资有点兴趣，想来了解一下。」 元恬耳朵动了动，唐大哥？ 「怪不得导演那么激动……」欧阳秀轻笑，「唐萌她哥向来眼光独到，在其他行业的投资百花齐放，样样出色。最近开的游戏公司还做得风声水起的，最不缺钱了。」 「是，」莫开泽低声补充，「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身后地产头老大的礼唐集团，都不缺金钱和人脉。他手里没有经纪公司，要是投资的话，也不怕他塞人加戏，导演编剧等人估计能少许多糟心事。」 欧阳秀笑着摇摇头：「真不知这些富二代是怎么回事，他也好唐萌也好，放着大好家业不继承偏要自己在外面闯……」 说话间，她注意到元恬的眼神格外亮，于是笑问：「羡慕了？」 「谁能不羡慕，」元恬淡淡说罢，朝远处挥了挥手。 欧阳秀有些奇怪，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只见一身西装、高大俊朗的男人正大步朝他们走来。面容严肃，眼神微冷，整个人散发着冷漠气场。 欧阳秀当即站起来，扬起笑脸颇为熟稔地挥挥手：「唐先生，你好。」 托唐萌的福，两人曾经见过一次。唐扬对她礼貌地点点头，又看向元恬，给他递上一个保温壶，淡淡道：「正好过来办事，想着你还病着，就给你带了点沖剂。」 元恬有些受宠若惊，接过来笑道：「谢谢唐大哥。」 大舅哥嘛，应该的。唐扬点点头，理直气壮在他旁边坐下，还从他助理小李手中拿过文件，有模有样开始办公。 围观的导演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做什么反应好。说好的来观察？感情，是醉翁之意呗！ 心里吐槽归吐槽，大傢伙也没敢不识趣地过去打扰他们。且不说那位唐总气场两米八、还可能是下一部剧的金主，单说他旁边虎视耽耽的助理就很让人忍不住怂了。 只是，这些人一个个的总是忍不住时不时用探究的眼神看看元恬，再看看唐扬。很好奇他俩的关系，更好奇那个少年的身份。他，真的是欧阳秀的表弟？ 欧阳秀也有些懵，但她聪明啊，悄然拿出手机给好朋友唐萌发消息。嘿嘿，不敢问当事人，她还不敢问知情人嘛！ 等收到回復后，欧阳秀人都傻了。呆呆看着那两人好一会，她悄然换了个地方呆着，给他俩留了个二人世界。 见唐扬在旁边坐定，元恬有些奇怪：「唐大哥，你不回去吗？」 「不急，」唐扬点点他手里的保温杯，低声道：「我想等你喝完，好拿回我的保温杯。」 原来是为了杯子啊，元恬十分大气道：「别为了这点事情耽误你的正事。要不，唐大哥你看看这杯子多少钱，我买了，钱我转你。正好我缺个保温杯……」 「不贵，」唐扬淡淡道，「也就两千八。」 「……」是他不配！元小老闆战术性反悔：「咳，突然想起我不喝热水。」 狠狠拿捏了，唐扬看着若无其事的小孩，心情有些愉悦。 唐扬这一留，直接留到晚上。美其名曰想更深入了解剧组拍戏的全过程，包括晚上的盒饭。 老实说，剧组分配的盒饭味道还不错，荤素搭配。不太挑食的元恬和唐扬吃得都挺香，顺带把要减肥的欧阳秀那一份也给瓜分了。 两人认真干饭的架势，直把导演组和欧阳秀看得都怀疑他俩其实就是来蹭盒饭的。 饭后，元恬催唐扬离开，可惜人家打定了主意：「别，我想跟你去长长见识。毕竟，我能见鬼，将来可能哪天木牌失效了，我就得跟鬼打交道。还不如提前见识一下，攒攒经验。」 这话倒是有点道理，元恬又想着除非是阴差来了，否则唐扬身上的木牌应该够保他平安了，想见识就见识一下吧。 于是两人又等欧阳秀拍完一场戏，才结伴一块往她住处走去。 小李已经被唐扬支走了，欧阳秀的助理莫开泽也早在半小时前就被她经纪人叫走，不知干什么去。 欧阳秀没在意，一边带着他们过去一边时不时说几句话，免得场面太冷。 唐扬在不熟的人面前向来话不多，好在元恬心情好的时候还挺能聊，倒不至于让欧阳秀尴尬。 欧阳秀的住处是在影视城外围的一间酒店，顶楼套间内。 她掏出门卡一边开门一边笑道：「我这一层人比较少，还挺清静……」 话音一落，门一开，她望着里边的场景，整个人都傻住了。 第39页 只见客厅正中间，不知何时多了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桃木剑、符纸、香炉烟烛等物。而桌子前方，一位身着道服的年轻男子手里掐着诀，口中念念有词。 莫开泽也在里边，见她回来，像是怕她出声打扰里边的人作法，于是快步走出来。 他小声道：「那位是三德观的道长，于姐给你安排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叫我回来，就是让我来给道长开门。」 欧阳秀脑子稍稍一转便明白过来，于姐是她经纪人。她请元恬来处理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经纪人一声，因为直到昨天，她都不确定能不能请来元恬。 她皱起眉头：「不是跟于姐说了，别太急着请人嘛！」 莫开泽耸耸肩：「可能她也是真替你着急了。」 这么巧就撞到一起了，欧阳秀有些歉意地看向元恬，只见小老闆正背对着她戴口罩。 旁边的唐扬还疑惑问：「怎么突然戴口罩？」 元恬声音有些闷：「那个人，是我债主之一。」 唐扬：「…………」 想了想，他问：「要不，我给你打掩护，你赶紧跑？」 「没事，我们不是很熟。」元恬戴好口罩，一脸淡漠，「再者，我岂能为了躲债，弃钱于不顾。」 唐扬：「有道理但是……正常来说不应该是弃欧阳秀于不顾吗？」 欧阳秀在旁边狂点头。 元恬：「……咳，安静，我们先看看他怎么做法。」 唐扬于是懂事地看向作法的道士。 只见那年轻道士闭着眼手指掐诀掐得飞快，一个又一个，五花八门。嘴里也低声喃喃着什么，语速似乎不慢。 唐扬忍不住凑近元恬耳边，低声问小老闆：「老实讲，你说你平时习惯了不掐手诀就施道法，是不是因为懒？这些手诀太复杂，掐起来又慢又容易手抽筋……」 「你胡说什么呢。」元小老闆一脸不贊同地看着他，满眼谴责，「你怎么能怀疑我的专业素养呢？」 唐扬迟疑了，难道，真是自己想太多？ 他小声问：「总不可能真是你灵力多到用不完？」 「啊，不是。」小老闆低头看看自己修长的手指，有些惆怅：「我只是习惯了。习惯施法不掐诀，但绝非为了偷懒。」 「习惯？」唐扬不明所以。 小老闆满眼的怀念，幽幽嘆道：「想当年，我刚学道法、刚练掐诀时，才四岁……」 唐扬：「然后？」 小老闆沉默两秒，终于艰难吐出三个字：「手太短……」 第19章 第 19 章 因为手太短掐不了诀所以努力学会不掐诀使道法并且还习惯了这种理由…… 还……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唐扬有些恍惚地想，听说有些道观小道童得到十几岁才能开始学习道法，他现在有些怀疑这才是原因了。 欧阳秀也是被这理由震住了，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挺、挺有道理哈。」 旁边听了一耳朵的莫开泽却脸色微变，突然低声问：「元先生还能不掐手诀就使用道法，那想必灵力不低吧？不知是师从哪个道观？」 元恬眼神微变，扫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那不重要，反正我现在都能称得上叛出师门了。至于灵力，一般般吧，反正我师父一直挺嫌弃我来着。」 莫开泽沉吟片刻，还想再说些什么，房间内那位三德观的道长却打断他们的对话，「安静。」 几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多话。 与此同时，道长掐完最后一个诀，两指一併往桌上一指。只见桌上黄符无风自动，四处飞舞。同一时间，桌上的桃木剑也飞起，像是长了眼似地在房间内到处乱飞。 这场面勐一看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唐扬不禁低声感慨：「比你像样多了。」 这才叫抓鬼，人小老闆那叫打架兼嘴炮！ 回应他的是元恬一个白眼，能动手或能不动手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搞那么复杂？要是遇到真正的厉鬼，有那时间掐诀念咒，鬼都能杀他多少回了！ 黄符和桃木剑飞了几圈，期间还围绕着门口的欧阳秀飞了几下，最后又飞回道士面前的桌上，不动了。 道士眉头一皱，喃喃自语：「不应该啊……」 看来是道法没起什么作用了，元恬心里嘆了一口气，上前提醒他：「道长，这里可没有多少阴气。」 道士这才看向他，盯了他两秒，皱起眉头：「你有点眼熟。」 元恬脸不红心不跳：「是吗？可能我的口罩让你觉得眼熟了吧。」 道士半信半疑，又问：「你是术士？」 术士是他们对修道者的统称，并不仅指向道士。三德观的这位道士，估计一时半会拿捏不准元恬的来头，才会这么问。 元恬从善如流：「对。」 「幸会。」道士平淡道，「三德观道士丛术。这位道友怎么称唿」 虽然感觉这个年轻人没什么恶意，但道士觉得自己还是得先亮亮师门。如此，这人不管是有歹心还是想抢活，都得掂量掂量。 「我姓元。」元恬笑眯眯说罢，又指指旁边的欧阳秀，「这位是受害人欧阳小姐。她不知道她经纪人请了你，巧了。」 又指指另一边一脸淡漠的唐扬：「这位是……」 想了想也不知怎么介绍的好，最后还是唐扬一脸冷漠开口道：「打酱油的。」 第40页 丛术：「…………」你家酱油跑宾馆打的？ 看出来面前这两人不打算交代底细，丛术也不欲跟他们多话。于是道：「方才我已经搜遍整个房间，不存在可能寄託了鬼怪的物品。这里阴气也不重，虽有鬼物存在过的痕迹，但不是久居这儿的鬼物。有可能是被欧阳小姐得罪过的外面的鬼故意来整她，应该没有要致她于死地的意思。」 「不对，那东西就是要我死！」欧阳秀有点激动，拳头紧握，「我自认为没得罪过什么人，对于鬼神虽然不信但也没有不敬。可是那东西，搞出来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是奔着要我命去的！」 她眼眶泛红，「要不是小莫一直关注着我，我都不知死多少回了！」 说完这话，元恬注意到莫开泽在旁边轻拍她后背，小声安抚着她。 唐扬这时候却开口了：「既然一时半会没什么头绪，那我们不如来个守株待鬼？我想，那鬼既然连着几天找上欧阳秀，那么今晚估计也不会例外。」 莫开泽手上动作一顿。 元恬默默收回眼角余光，轻声道：「你说得对，守株待鬼是可行的。我还有点怀疑，那鬼说不定是受人指使的呢。」 丛术迟疑地看着他：「你是指，养小鬼？」 欧阳秀心头一跳：「什么意思？就是说，有人养小鬼并且还让小鬼来害我？」 娱乐圈里没少听说养小鬼的事，她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圈内人干的。但…… 「我最近没动谁家蛋糕啊！」欧阳秀不解，「最近半年没接新代言，也没有跟谁有过纠纷，更没抢过谁的戏，感情也空窗期，不应该吧……」 「等守到那只鬼，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元恬说罢，又颇为不好意思道：「欧阳小姐，我跟道长都在这里，等会若是帮你处理完事情，佣金方面……」 丛术淡然的神情有了些许波动，显然对此也挺在意。 「只要能解决，我两边照付！」欧阳秀十分大气。 元恬当即一抚掌，得劲了：「得咧！」 丛术也悄然松了一口气，转而默默收起那些符纸和木剑。有帮手，钱还照拿，他能省点力气喽。 莫开泽却在这时候道：「我今晚还约了人，得赶着出去。这里，就拜託各位了。」 欧阳秀有些惊讶：「你没说你有事啊？怎么了，是不是于姐又让你去干什么活？」 「没，」莫开泽对她笑了笑，「私事。我会快去快回，不会影响你明天开工的。」 见他坚持，欧阳秀也只好迟疑道：「那你……去吧。」 莫开泽于是朝元恬他们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走远了的他却没发现，元恬手指悄然勾了勾，一只小小的淡蓝光蝶从他指尖飞出，随他而去。 唐扬这时候也提出来：「我去外面便利店买几瓶水。」 元恬点点头，由着他去了。 约摸十来分钟后，唐扬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大袋东西，他从中掏出几瓶水分发给其他人，剩下的东西随手放沙发上。 既然要守株待鬼，几人自然就得假装屋内一片安宁与清静。元恬和丛术都有自己一套隐匿气息的法子，只有唐扬和欧阳秀两人坐在沙发上，暴露无疑。 四人相顾无话，各自低头玩手机。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半小时后元恬终于忍不住嘆道：「要是有个扑克牌就好了。」 唐扬拿出手机，亮出屏幕里的斗地主：「开房玩一局？」 丛术：「……严肃点，等会得抓鬼呢！」想打人。 欧阳秀紧张地握着拳头：「我……我没心情玩……」 「好吧……」元恬有些失望，收起手机。 见他吊儿郎当的，欧阳秀和唐扬又明显只是普通人，丛术心有点累。他不知道元恬的能力有几分，但看他两手空空的，想必只是个会点偏门术法的小术士。看着才二十上下，还是个小孩呢。 他忍不住对元恬道：「一会你只要保护好欧阳小姐和唐先生就行了。那东西如果真是别人养的小鬼，那么想必会比较难缠，甚至杀伤力也可能不小。」 养小鬼那事特别损阴德，养出来的东西也格外阴邪，不亚于兇残的恶鬼。丛术想着，万一真是小鬼的话他还真不太有把握完全制住那东西，更不要说护欧阳秀他们周全。 想来想去，也只好先一步交代元恬。到时候他冲锋陷阵，元恬管好后方，就当是出力了。 元恬迟疑一会，终于道：「好。」 说话间，一阵阴风从窗外吹进来，卷得薄纱窗帘唿啦唿啦飘着。同时，四周响起细细尖尖的刺耳泣声，阴森可怖，似人非人。 欧阳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带着哭腔道：「来了，他来了……」 一团浓厚的黑雾从窗户飘进来，攻击力十足直冲欧阳秀而去。唐扬眼神一利，把欧阳秀往旁边一拉，黑影扑了个空。 暗处的丛术眼冒精光，及时现身，手里捏着两张符往空中一洒。同时嘴里念念有词，手中也飞快掐诀。 符纸精准打在黑雾身上，只见那团黑雾尖声叫了一声，却毫髮无伤，反倒往另一个方向飘了飘。 然后那个方向黑暗处突然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泛着淡蓝色光芒的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啪」的一声响，那团黑雾被狠狠扇飞，砸到宾馆的墙上、又滚落在地。 第41页 黑雾散去，露出里边鬼物真容。 那是一个约摸一岁左右、混身青白、满身青黑色筋络与血丝的瘦弱小鬼。此时小鬼似乎被拍懵了，两只爪子捂着大大的脑袋，嘴里「吱吱」地叫嚷着，半响没爬起来。 丛术整个人傻愣愣呆在原地，好一会才看向那只手的主人，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抓鬼方式。 唔，应该说是打鬼方式！ 「唿！」元小老闆整个人于暗处现身，抡了抡刚拍完小鬼的那只手，嘆道：「太久没运动，力气好像变小了。」 欧阳秀完全顾不上他，只神情惊恐地盯着墙下的小鬼，声音尖利：「真的小鬼！好、好可怕！」 「是好可怕！」唐扬倒吸一口凉气，「墙都砸出一个小坑了！阿元，你要赔大钱了。」 元恬唿吸一窒，心跳漏了一拍。 第20章 第 20 章[捉虫] 欧阳秀：「…………」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有点格格不入。 丛术：「…………」赔钱什么的……确实，有点可怕。 咳，不对！他看向元恬，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怪物啊，也没瞧清用的什么术法，光靠一只覆盖了灵力的手就直接拍飞小鬼。 显得他一个道士使符纸和桃木剑跟耍杂技似的。 他盯着元恬好一会，总感觉这种简单粗暴的操作，有点迷之熟悉，好像在哪听说过。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地上那只小鬼仿佛被人注入生命力一般，身上阴煞气息徒然加重，覆盖在表皮之上。周身青黑色筋络似乎重新焕发生机，有血色于其中缓缓流过。 只见他抬头恨恨地看向元恬，没有眼白的纯黑眼睛里泛起血色，咧了咧嘴，露出满口参差尖利有如野兽幼崽似的牙齿。 他呲了呲牙，兇残地沖元恬吼了一声。声音尖利刺耳，同时伴随声音而来的还有漫天煞气。 丛术眼神一凛，握紧桃木剑，另一只手掏出大把符咒，警惕地盯着那只小鬼。 元恬早在唐扬说他得赔钱的功夫脸色都严肃起来了，这会被小鬼试探性地挑衅这么一下，脸色又沉了两分。 受影响最大的当属欧阳秀，只见她头皮发麻、瞳孔紧缩，整个人瑟瑟发抖，只觉得那些阴气疯狂透过皮肤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她忍不住看向旁边理应跟她同样是普通人的唐扬，却见那人一脸沉静，不动如山。别说跟她一样恐慌了，那个男人甚至还有闲心往他旁边的购物袋里掏东西。 欧阳秀牙齿打个颤，结结巴巴道：「你、你不害怕吗？」 「哦，还好。」唐扬边找东西边头也不抬，道：「一个小鬼而已，我还见过厉鬼呢。」 他想着小鬼邪门归邪门，可杀伤力却比不过正儿八经的厉鬼。前者是被人炼化驱使的，后者却是凭自身怨气杀出来的，没有可比性。 唐扬手上动作顿了顿，说来也是奇怪，上次他见到厉鬼的时候没有害怕的感觉，也没被那只鬼的煞气唬住。更甚至于，厉鬼身上那种阴冷至极、浓厚到甚至让人产生黏腻错觉的气息会令他打心底产生些许舒适感。 不过这种感觉他倒是没跟元恬提到过，总觉得说出来跟变t似的。他想，说不定这也是另一种应激反应？ 欧阳秀：「……突然觉得也许我不应该在这里。」 周围都是非正常人，倒是显得她这个正常人挺不是人的。 唐扬没空理她，找完东西又翻起手机。等他弄完手上的事儿之后，一抬头就看见元恬满脸沉重，一步一步走向小鬼。而三德观那个道士丛术，跟在他身边满脸警惕，眼里还暗含期待。 警惕于小鬼的动作，期待于元恬能再有个什么大动作，一招把小鬼给灭了。只是，他知道可能性不高的。 丛术心里清楚，像他们这种年轻的术士，修为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毕竟修行年限摆在那儿。他猜测元恬刚刚的那一击，估计已经耗尽全部灵力了，这会兴许已经是强弩之末。 只是两人一鬼都这么僵持着也不像一回事，所以在元恬有所动作、一步一步走向小鬼时，丛术也亦步亦趋跟上去。准备一会要是情况不对，他就把元恬推开，自己跟那小鬼拼了。 小傢伙刚被元恬伤到，虽然现在好像回血了不少，但杀伤力已经远不如之前。丛术想着，自己未必就对付不了它。 小鬼像是被打怕了，一时半会不敢冒然行动。只是小小的身体弓起，筋络崩起，整个身躬如同拉满弦的弓，蓄势待发。 就在元恬离他仅三米多远的时候，小鬼突然用尽全力箭一般直直冲向他，以煞气为剑、身躯为刃。 丛术神情一变，下意识朝小鬼投出一把符纸，同时两指一併，快速念起咒语。 符纸如同有灵魂一般自动飞到小鬼身上，却也只是让他惨叫一声，身体冒出些许黑烟。可他攻向元恬的势头仍然不变，只是速度被阻缓了许多。 见元恬半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不远处的唐扬心脏如同被人揪住，一时忘了唿吸。他想也不想地一把揪下脖子上护身的吊坠，狠狠甩向元恬。 几乎在吊坠接近元恬身体的功夫，小鬼也近在元恬眼前。 小鬼不无得意地咧咧嘴，一双爪子尖尖地伸向元恬，仿佛已经看到眼前这个人类被他撕破肚皮、死无全尸的模样。 而元恬也终于动了。只见他伸出一只手，精准按住小鬼的脑袋，另一只手稳稳住住唐扬丢过来的吊坠。同时脚也没闲着，右脚高抬牢牢顶住丛术噼向小鬼的桃木剑。 第42页 「别乱来，等会噼坏地板也要赔的。」这是冲着丛术说的。 「护身符别乱丢，万一又把墙砸多一个坑呢？」这是对着唐扬说的。 「小鬼，想打架去外边打，这里的东西打坏要赔钱的。」这是对着小鬼说的。 「…………」 沉默，在三人一鬼之间蔓延。 唐扬更是悟了——这就是你丫突然主动走向小鬼并且一招制敌的原因吗？ 谁能想法一只小鬼被人一招制住的原因是那人怕赔钱！ 几秒后，被元恬用灵力化线捆了个结实的小鬼面无表情，生无可变地给扔回墙角，动弹不得。 丛术握着桃木剑面无表情地掏出一张定身符，丢到小鬼身上，算是上了双重保险。 唐扬重新戴好吊坠，握着手机和一袋子东西走向元恬。 只有欧阳秀还远远缩在沙发上，动也不敢动。 元恬拍了拍手，大步走到小鬼……旁边的墙边，伸手摸摸那个比拳头稍大一点的浅坑，满脸心疼：「怎么就砸出坑了……」 他声音渐渐带上些许的无助，看向唐扬，满怀期待：「这墙，补起来应该不贵吧？大概得赔多少钱？」 原来不止是怕赔钱，更是想尽快看到那个坑有多大多深吗？唐扬：「……还好，它不是承重墙，撑死小几千。」 元恬眼神黯了下去：「……我好像被扼住命运的喉咙。」 旁边的丛术看不下去，无奈道：「事情我也有份，这钱我出了。」 元恬眼睛又亮了：「命运又松开了我喉咙。」 唐扬真心实意夸他：「你不去写书可真浪费。」说话一套一套的。 回应他的是元恬口罩都掩不住的笑脸，眉眼弯弯璀璨得令人恍然。唐扬突然觉得小孩脸上那只口罩多少有些碍眼了。 欧阳秀的声音远远传来，仍带着点哭腔：「各位大哥，求你们了，先把那小鬼解决了吧！」 「对，」唐扬认真道，「反派死于话多，咱们不能做那种傻子。」 丛术提议：「要不我现在就一剑戳死他？」 「还有幕后主使呢！」元恬不贊同，「总要让他供出来他主人吧，不然放任那么一条毒蛇在暗处，欧阳小姐永远都别想有个安生觉睡了。」 远处的欧阳秀疯狂点头，是这个理。 丛术却无奈道：「道友，你以前没接触过养小鬼吧？这种小鬼没什么脑子，谁给他上供他就本能听谁的。你跟他讲道理，也得看他想不想听你讲。」 元恬还真没正面接触过小鬼，不过他信奉一个真理：「没事，我也懒得讲道理，咱们直接屈打成招就行了。」 丛术呆了呆，所以这到底是哪个门派的道友啊，那么粗暴的吗…… 唐扬却不贊同地摇摇头：「我觉得还是别打了，等会再把人酒店给拆喽。要不，让我试试吧。」 「你想怎么试？」元恬满眼好奇。 唐扬一本正经：「用爱，感化他。」 丛术：「……听起来，还不如屈打成招呢。」 「…………」元恬很干脆地侧了侧身，在旁边站定，示意他上。不过左手食指与中指并起，蓝光若隐若现，随时做好救场的准备。 一旁註意到他手势的丛术脸色微变，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只见唐扬这会在小鬼面前蹲下，又从手中购物袋里掏出来好些……零食。 牛奶、薯片、奶酪棒、糖果等等应有尽有。他一脸沉着，如同处理公文一般将东西井井有条摆在小鬼面前，然后在小鬼一脸懵逼的表情中，点开手机视频放他面前。 眼尖的元恬和丛术还看到视频里出现几个小孩正拆着与现场同款的各色零食，一边分享一边欢笑。什么「好好吃呀」「我还要」之类奶声奶气的话层出不穷。 小鬼看得眼睛都直了。 唐扬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在小鬼面前晃了晃。 「想吃吗？带我们去找你主人，它们就都是你的了。」 小鬼：「…………」畜、畜生！这tm哪个小孩、啊呸，哪个小鬼抗得住啊！ 丛术一脸恍惚：「原来还能这样……」 见小鬼明显松动了，唐扬一边给他点下个视频，一边抬头望向元恬，朝他笑了笑，眉眼间尽是显摆。 然后他就看到元恬一脸阴沉：「不行，我觉得还是打一顿吧！」 「不是，道友，我觉得可以试试的。」丛术一本正经道，「小鬼死前也是个小孩，虽然被炼化了，但小孩的本能就是爱吃糖和零食。唐先生这一招利诱，要是成了那可就是兵不血刃了。」 唐扬没理丛术，只看着元恬。可小孩仍然摇摇头，坚持反对利诱。 心里隐隐猜到小孩不贊同的原因。他不禁心里有些好笑，目光柔和、带着点鼓励意味道：「不行的原因是？」 元恬沉默半响，终于在唐扬鼓励的目光下，指指小鬼面前的零食：「给他吃太浪费了……」 顿了顿，见唐扬眼里只有柔柔的笑意，于是他瞬间理直气壮起来：「我也想吃，留着给我吧。」 所以还是屈打成招吧！打完小鬼，零食就都是他的了！ 第21章 第 21 章 小鬼一双血色鬼眼里满是鄙夷，嘴里吱哇乱叫一通。 唐扬忍着笑很友好地拍拍它光熘熘的屁股，阴冷渗骨，挺舒服。又看向元恬，低声笑道：「我给他翻译一下，这小鬼的意思是——你做个人吧！」 第43页 丛术一脸无语兼无奈：「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偏偏人元小老闆打定了主意不做人，捡起一根棒棒糖拆开，在小鬼仇恨的目光下塞进自己嘴里。唔，橙子味的，还不错。 他微微眯了眯眼，一脸满足地给唐扬点了个贊。又问：「所以你早之前去买水时就想过要用零食诱惑小鬼了？」 「那时候你们不都还没确定是不是小鬼，」唐扬一边将零食往袋子里装一边道，「我就想着有备无患，万一有用呢？再不济，大不了带回家给家里那个小……小孩吃。」 他又看向元恬，无奈地将已经归位的零食递给他：「不过现在看来，咱们家小惊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那也未必，」元恬接过零食，很是大方地摆摆手：「作为他的老大，我可以委屈点，分几样给他。」 唐扬挑挑眉：「分你不喜欢的口味？」 「……年轻人，有时候知道太多东西不是什么好事。」元恬语重心长，老气横秋道。如果不是嘴里含着个棒棒糖，那就真被他装到了。 …… 此时宾馆另一层楼的房间内，男人推了推眼镜，望着面前一只小小的婴儿木雕，皱起眉头。 木雕没纹没裂，眉头那一点血色也还在，可怎么还没处理完？难道说，那两个术士太难处理了？ 另一边，小鬼到底还是很配合地给元恬他们带路，去找驱使它的人。 倒不是元恬真用暴力手段了，而是…… 丛术摸了摸上衣口袋，嘆息一声：「总觉得这趟活我亏得慌。」 唐扬淡淡扫了他一眼，满心同情。可不得亏嘛，又是给修墙又是答应事后给小鬼供奉大把零食、顺带还帮他超渡啥的。哦，为了现场哄住小鬼，他还特地花一百大洋从元恬手里买了个棒棒糖堵住小鬼的嘴。 草莓味的，元恬不喜欢。 啧，谁让他家阿元这个未来妹夫是个护食护短的主儿。 唐扬摸摸兜里的七十块，三七分，他这个出钱的占大头，公平公道。 要不说他们是一家人呢，这等好事都没忘带上他。唐扬心里微微发酸地想着，回头得跟自家老妹讲讲，让她搞快点。光他这个当大舅哥的出力有什么用，人又不跟他结婚。 三人跟着小鬼下了楼梯，来到楼下走廊里。随着小鬼越往角落房间方向飘，欧阳秀心里越发沉了下去。终于，她停住脚步，犹豫道：「要不，剩下的事你们处理吧。我想我反正什么忙都帮不上，跟着你们，只会拖后腿。」 元恬淡淡看了她一眼，轻笑道：「看来你是猜到什么了，不想面对？」 丛术有些诧异：「元道友这意思，是知道真兇是谁喽？」 「其实很明显不是吗？」回答他的是唐扬，他嘆道：「那位莫助理每次意外都能及时救欧阳小姐、甚至连欧阳小姐晚上被鬼压床他都能跑进来及时叫醒她，哪有那么多巧合。而且刚刚我们说要驱邪，他却还特地跑开说办私事，这不是很巧？」 「他还管我们的能力称之为灵力，」元恬微微一笑，「正常人看到道士第一想法应该是法力不是吗？一般情况下行内人才会一开口就称之为灵力，何况他很关心我是否能不结手诀就施展术法。」 丛术无语了：「既然你们早猜出来，那怎么还放他离开？」 元恬诧异地看他一眼：「不放他离开，你怎么知道他想干嘛、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暗藏了什么杀手锏？这年头，谁家打架不得藏着点什么招。」 唐扬点头：「我们又不清楚他的底细，不让他把招儿都使出来，万一他真藏招反杀我们呢？」 这默契，元恬给了他一眼赞赏的眼神，想到一块去了。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丛术若有所思。想想又觉得不对：「那万一他出的招咱们打不过呢？」 「跑啊。」元恬更诧异了，「怎么你们三德观没教你们一两个跑路小技巧吗？」 丛术一噎，突间觉得自家师门不香了。他默默看向唐扬，想知道这个普通人又有什么凭藉。 「我倒是没什么技巧，」唐扬摸出自己的护身符，「就是有个祖传护身符。阿元说，不管是什么招，这东西应该都可以撑到我逃跑为止。」 唐扬也没瞎说，前两天元恬琢磨过他这东西。说虽然摸不清这玩意的作用，但从这东西能够长年持续有效防鬼的情况来看，就算是厉鬼应该也能挡上一小会。 所以他才敢悄然跟过来，一是不放心身体还没好的小孩，二也是想着万一有个什么不对，他就把自己的护身符丢出去给自己或小孩争取个逃跑、甚至可能反杀的时间。 丛术：「…………」险些当场自闭。 「咳，扯远了。」唐扬看向满脸苦涩的欧阳秀，「你确定要逃避？」 欧阳秀眼眶微红，苦笑一声：「算了，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几人都有些同情地看看她，再默契地互视一眼，转头继续跟着小鬼走。 直到来到一间房门前，欧阳秀深吸一口气，正想敲门，却被唐扬阻止了。 「别打草惊蛇，咱们得智取。」他无声道。 元恬点头：「对，别打草惊蛇。」 小声说罢这话，他抬腿，踹。 门「嘭」一声，开了。 唐扬：「…………」去他妈的智取。 第44页 欧阳秀和丛术：「…………」确实没有打草惊蛇，这都直接打到蛇面前了草！ 房间里，欧阳秀的助理莫开泽一脸惊诧地看向他们，神情有些许的恐慌。 元恬扫了他一眼，又快步进去，来到衣柜处打开最顶上的门，徒手取下一只婴孩木雕。 他把木雕扔床上，又看向欧阳秀，嘆道：「人脏俱获。」 欧阳秀不敢置信地看着莫开泽，带着哭腔问：「真的是你在害我？我对你不好吗平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要害我为什么又要救我，好玩吗？」 莫开泽却不敢相信地看着元恬，像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东西在那儿。可随即看到床上完好的木雕，他又变了变脸色，皱起眉头答非所问：「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小鬼没灭，这群人是怎么过来的？ 闻言，欧阳秀只觉得心里更难过了。 「哦，你家小鬼带我们来的。」元恬笑眯眯道。 「不可能，」莫开泽想也不想反驳，「他是我供养的，不可能听你们的。」 唐扬这时候踏入房间，手里还拎着根淡蓝色光线，跟提购物袋似的。而光线的底端，正是小鬼。 此时小鬼手脚被淡蓝色的光线捆着，可怖的脸上却不见狰狞与兇残。嘴里还含着一根棒棒糖，血色眼睛里满是安祥，一派的乖顺无害。 莫开泽懵着张脸，愣了半响都不敢认这是他家兇残不驯的小鬼。 直到小鬼突然晃到两下身体，又沖他叽哩哌啦一通叫嚷，他才醒过神来，语气很沖地问元恬：「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元恬习惯性地微微一歪头，带着三分得瑟笑眯眯道：「我先给你翻译一下你家小鬼的话，他说跟你混太没出息了，所以以后他就跟我们混了。」 唐扬肯定了他的话：「对，没有五险一金就算了，平时唿之则来挥之则去就罢了，供奉的东西里边连个糖果都没有，谁乐意给你打工！」 他挺挺胸膛，颇为骄傲道：「当老闆，你得向我学习。我公司员工离职率那可是行业最低！」 元恬听得想鼓掌：「我要是打工人，我也喜欢你。」 丛术和欧阳秀：「…………」原来还能这么类比的吗？ 好像有点道理是咋回事…… 第22章 第 22 章 莫开泽脸色一变再变，可被收缴了小鬼之后的他却似乎无可奈何。最终，他一脸颓丧地坐到床上，捂住脸沉默了。 丛术左右看了看，见几人都没什么行动，于是认命地过去拿绳子绑了莫开泽的手。人大概是觉得大势已去，毫无挣扎。 把人绑好之后，他又看向欧阳秀，一本正经道：「欧阳小姐，我想你可能也有什么话想问他，要不你先来吧。」 欧阳秀沉默了，好一会才点点头，苦笑道：「小莫，你跟着我也有小一年了，这一年里你一直很细心温柔，而且最近三番两次救我。我一直把你当家人，我以为，你也是。」 「我说过，有我吃肉的一天，便决不会让身边的人只喝汤。我还想过等你跟我跟满了三年，我就给你付个首付，让你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可是……」 …… 元恬和唐扬早早就来到窗户边，给他俩一点。丛术这会也过来，笑道：「今天的经歷可真让我长见识了，元道友可真厉害。」 元恬笑了笑：「过奖，过奖。」 「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直接了当的抓鬼方式，阳安道友真了不起！」 元恬谦虚地摆摆手：「好说好说……」 唐扬在旁边拉拉他衣袖：「阳安是谁？」 元恬笑脸僵了。 丛术一脸瞭然：「果然是空门观的阳字辈，阳安道友，失敬失敬。」 元恬抿了抿唇，干巴巴道：「你认错人了。」 「那你敢摘下口罩让我看看？」丛术一脸笃定。 元恬：「…………」也是不敢。 他只是嘆息一声，知道瞒不下去，只好摘下口罩。 看着那张精緻的脸，丛术终于笑了：「抱歉，师门有规定，见到阳安道友必须奉上两个字——还钱！」 元恬：「……谈钱伤感情。」 丛术微笑：「咱们不熟。」 「…………」 两个开始掰扯，唐扬在旁边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阳安是元恬在空门观时候的道号。 怪不得他上次跟空门观那个云支道长只说他姓元，旁的全不提。也怪不得当时那个道长想多问两句，小孩差点没生气。 只是，一个小道士，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三德观人人见了都喊他还钱的？而且听小孩的意思，他似乎已经脱离空门观了，很不正常。 眼见小孩被丛术步步紧逼，想着好歹是自己未来妹夫，唐扬忍不住心一软，有些冲动道：「阿元欠你们多少钱，我来帮他还。」 元恬眼冒精光，看救世主似地看着唐扬。 「也没多少，」丛术不知打哪掏出来一算盘，「也就几千万吧。哦，他应该还欠了别的道观，那些数就不清楚了。」 唐扬心又硬起来了：「不好意思刚刚说梦话了。」 元恬：「…………」终究是错付了。 他眼神黯淡下去，好半响才嘆息看向丛术，道：「道友，看在咱们相熟的份上……」 「打住，」丛术摆手道，「咱们这是第二次见面，真不熟。」 第45页 顿了顿，他又道：「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师门有不成文的规定，谁要是能让你阳安道友还钱，谁就是我们道观的英雄，我还能拿个大奖。」 元恬：「…………」 看来感情牌打不动了，元恬只得狠狠心，道：「我可以先把这次的佣金垫还给你们。但是，你得保证不能往空门观通风报信，可以吗？」 没听说这孩子叛教了呀！丛术心里有些好奇，又一琢磨，小孩只说不让跟空门观报信，可没说不让他跟「朋友」报信。这么一想，他立马拍板：「成交！」 元恬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满怀怨念地瞪一眼莫开泽。这活白干了呀…… 唐扬同情地摸摸他头髮，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这就不亚于煮熟的鸭子飞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正当三人各怀小心思之际，欧阳秀幽怨的抽泣声传来。 「你……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吗？呜……你个，混蛋……」 几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只见莫开泽一脸苦涩，道：「这是我能想到的，追求你最好最快的方法……」 他的意思是，他让小鬼在欧阳秀身上制造的那些「意外」，全是为了成全自己英雄救美，一点点感动欧阳秀。原因是他喜欢欧阳秀，想让她成为自己的。 元恬忍不住吐槽：「有够不要脸。」 唐扬也点头：「我只听说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他、甚至以身相救。却没听说还有人会因为喜欢，而去迫害那人，然后再充当恩人去救她。这不是喜欢，这是玩弄人心。」 真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捨得将她置于险境，更不会一次次攻击着她的心理防线、让她从身到心一点点全线崩溃。最后只能依赖于救她的那个人，再也离不开。 元恬忍不住侧眼看了看他，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见解。 不过，他总觉得莫开泽的话还是有些不对劲…… 欧阳秀情绪崩溃了好一会，才终于擦着眼泪看向元恬，问：「你们准备怎么处理他？」 元恬不作声，独自沉思着。 唐扬提议：「送警局？」 丛术点点头：「没有小鬼，他应该就是个普通人了。等会我问问他小鬼的来歷，还有他都造过哪些孽，盘问完确定没问题了明天再送局子里。」 几人都没意见，于是丛术便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准备盘问。 莫开泽这时候开口了：「能先给我松一下绑吗？我想上洗手间。」 「不行，」丛术道，「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莫开泽却苦笑一声：「你都说没有小鬼，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跑得掉。」 顿了顿，他又道：「不松绑也行，你们帮我扶着？」 扶哪里，在场男的没一个不懂。丛术默默看看他，再看看角落里老实吃糖的小鬼。 他还没那么心大、让小鬼去给他原主人扶着。万一小鬼又被收服了，那不就是放虎归山。但他也没那么变态，自己动手帮别人扶。 于是他沉默地弯腰，边给莫开泽松手上的绳子，边道：「我跟你进去，看着你上厕所。」这样总不至于给这人作妖的机会了吧。 绳子松开的那一剎那，元恬终于想通了什么，急忙跑过去喊：「住手……」 与此同时，莫开泽手上绳子完全松了。只见他脸色一变，邪气一笑，勐地站起来撞倒丛术。同时他手中也突然凝聚出大团的黑雾，剎那间化成长剑，他提剑勐地沖向元恬。 速度太快，几乎称得上闪现。元恬本能感觉到危机，想闪开却来不及了。 眼看莫开泽邪气张扬的笑脸近在眼前，攻势将近，元恬无奈苦笑。这一击下去他不死恐怕也得躺上一周了……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一只手勐地将他拉开，自己挡在他身前。 元恬瞳孔勐的一缩，失控大喊：「躲开了！唐大哥……」 可来不及了，剑已经刺到唐扬身上。 他脖子上的吊坠勐然发出微光，同时以此为中心形成一个屏障罩住唐扬，挡住那剑的攻势。 元恬心稍稍安了些，正想上前把人拉回来。可没料下一秒屏障破碎，唐扬脖子上的木牌碎成两瓣，掉落在地。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元恬疯似地凝聚出团团淡蓝色光线，试图缠死那剑，却剎那间被崩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刺向已经没了护身符的唐扬…… 第23章 第 23 章 莫开泽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又是恶意一笑，仍拼尽全力刺去。杀不了威胁最大的那人, 杀那人在意的人也不错。 明知来不及，元恬仍疯似地沖向唐扬，却又满心绝望。 而正如他所料，长剑势不可挡、裹挟着黑雾眨眼间刺进唐扬身体。 就在剑刺进腹部那一剎那，唐扬的身体与剑相触的地方蔓延出一阵血黑色光芒。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覆盖上长剑，倾刻间便将长剑吞噬。 长剑一点点化成飞灰消散，光芒却还在往上侵蚀。莫开泽惊恐地勐一撒手，持剑的手臂仍被那光触碰到一点, 虎口位置瞬间血肉模煳。 他不敢置信地看了唐扬一眼，又看看已经冲到唐扬身边伸手把他往后拉的元恬，咬咬牙转身跳窗逃离。 事情发展得太快，丛术这会才从地爬起来。正准备去追, 却被元恬喊住：「别送人头, 你打不过他。」 第46页 丛术只能咬咬牙, 不甘地停下步伐, 转而走向元恬他俩。 此时元恬已经将唐扬拉着坐到床上, 满脸焦急地撩起他上衣查看他腹部。 除了一个小小的、仿佛只蹭破点皮、不太流血的小伤口, 也就六块腹肌最为显眼了。手指抚过去，伤口附近半点没有灵力波动的迹象。 元恬顾不上追究刚刚从他身体里爆发的光芒是什么，只抬看看脸色正常但神情发懵仿佛还没明白髮生了什么的唐扬，紧张到嗓子发颤：「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扬愣愣看着他，好一会终于摇摇头：「就是破皮的地方有点疼, 别的没什么感觉。」 元恬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没好气骂道：「你傻子吗？挡我面前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是普通人啊！万一你被弄死了, 我怎么办！你想我以后都带着愧疚活着吗？」 唐扬一脸无辜，指指地上的木牌：「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再说了，你说过那东西能给争取个逃跑时间。」 「…………」元恬视线慢慢投向地上碎成两片的木牌吊坠，再默默转向唐扬，声音里十足十地发着虚：「那什么……看样子你状态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造孽啊，感情人家是听进去他的话，觉得有吊坠在，给他当一下人形盾牌死不了来着。 谁知道碰上莫开泽那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这可好，人家救了他，险些搭上自己的命，而且还是被他坑了的。 唐扬直直盯着他，眼神有些戏嚯：「就这？你不想再说些什么？」 元恬眨巴眨巴眼，玩笑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家以身相许如何？」 唐扬忍不住调侃：「也不是不行。」他妹妹肯定很乐意。 不过这么一想着心里又莫名有点发酸了，唐扬想着，也许是不想看到妹妹就这么跟别人走吧。 「在这之前，」唐扬低头道，「能先把你手拿开吗？」 元恬：「…………」 他默默将自己的手从唐扬紧实好看的腹肌上挪开，满眼不舍艷羡地最后看一眼，这才给他重新放下衣服，以免着凉。 六块呀，唐大哥竟然拥有他梦寐以求的六块腹肌！没天理啊！ 唐扬终于松一口气，抬头看看其他人。旁边站着的丛术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们，一派撞破别人好事的心虚样。 远处的欧阳秀对上他视线后，愣愣问：「要不，我走？给你俩腾空间？」 「…………」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且不说这边如何善后，另一边，s市郊区一座古朴的老宅内。 一身深色唐袍、满头银髮的老人推了推眼镜，皱起眉头，喃喃自语：「碎了吗……」 元恬和唐扬到底还是一块到了医院，双双住院。前者经过这番折腾又烧起来了；后者腹部受伤，看着小事但万一有个什么内伤或后劲呢？还是得仔细检查并观察看看再说。 这次定的是双人间，挺大的，省钱。 欧阳秀和丛术两人忙前忙后给他俩办手续，回来一看那两人拿着手机开房玩起斗地主来了，险些没把两人气个够呛。 天色太晚，丛术准备到附近找个酒店暂住一夜。欧阳秀还得赶着回去休息，明早有戏要拍。于是几人加了微信，期间欧阳秀还给他们结算了佣金，顺带着向丛术求来好些护身符纸。 本来她是想跟元恬求的，很明显人小老闆比丛术厉害。可人家说他一般不用符纸，身上没有，于是她才转向丛术讨。 揣着几张符纸，又再三确定莫开泽不太可能再来找她，她这才匆匆回去。至于莫开泽的事，她已经不太想提起那人了。 从莫开泽突然爆发着刺向元恬的剎那，她就明白过来了。搞半天原来这人根本不是普通人，什么喜欢她、设局只是想英雄救美这种话自然也都是假的。那样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恐怕打一开始就只是想利用她。 只是她不知道莫开泽想利用她什么，而她如今也没兴趣知道了。只希望未来的日子里，她再也不要遇到他。 回到宾馆时，处理完一些后续问题，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欧阳秀彻底失眠，索性发了条朋友圈，想看看谁没睡，聊聊天。 没一会，唐萌发了她消息。 「咋样啊秀秀，事情解决了吧？我看你还有心情发朋友圈，应该问题不大了？」 欧阳秀苦涩地回她一句：「算是解决了，挺一言难尽的。以后我再当面跟你说。」 「行，那我哥和元老闆怎么样？他俩今天有没有什么进展？」 唐总和元老闆…… 欧阳秀脑海里浮现出元恬扒拉开唐扬衣服、且手还不安分在人家腹肌上流连忘返的画面。她默默回了唐萌一句：「进展很大，他俩坦诚相见了。我感觉，元老闆似乎有点馋你哥身子。」 唐萌：「？？？？」是她理解的坦诚相见？诶，不是他哥馋的人家吗？ 这一夜，失眠的人又多了一个。 第二天一早，元恬是被唐扬讲电话的声音吵醒的。他迷迷煳煳睁开眼，那边唐扬正好挂断电话，神色不是很好。于是他揉揉眼睛，含煳地关心道：「公司有事啊？」 唐扬摇摇头：「公司已经步上正轨，有事的话我电话联繫、手机处理就行了。」 「那你这么严肃？」元恬不解了。 第47页 「家里老人、也就是我爷爷打来的。」唐扬沉默片刻，才苦笑道：「他跟我打听昨晚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还催我尽快回家一趟。」 元恬沉默了，看着他床头柜上的木牌出了神。隔好一会，他才道：「唐萌说过她的木牌是你爷爷给的，你的想必也是。昨晚这东西碎了，他今日就来问你，有些巧了。」 顿了顿，他又道：「昨晚你身上那光我探不出来是什么，但我猜有可能是遗传到你家长辈的特殊能力了。所以，你要回去问问看吗？」 「不回。」唐扬果断说罢，沉默了好一会，才继续道：「我可能没跟你说过，其实我和唐萌，还有我们爷爷，都没有血缘关系。」 元恬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唐家兄妹俩都有见鬼之能，灵感又强，是遗传自长辈。没想到，原来他们甚至没有血缘关系。 「我不知道我是打哪来的，反正有记忆起就跟在我爷爷身边。这个木牌，也是很早以前就在我身上的。唐萌的话，其实是我捡来的，那时候她三岁，被人丢在福利院门口……」 「一开始唐萌见不到什么鬼怪，但后来朝夕相处久了我就发现，她慢慢能看到那些东西了。那时候她还小，分不清活人死人。我就猜唐萌是离我太近，被我影响了，才会看到那些东西。」 「直到我爷爷给了她一块跟我的有些相似的木牌，让她再也看不到那些东西，我才猜测我的木牌也是出自他手。」 「可我怎么跟我爷爷打探，他都只会闭口不言。我想这次回去一样问不出什么，顶多再给我另外一块木牌。」唐扬苦笑，「治标不治本，没意思。」 元恬这时候才终于明白：「所以，你才会特地搬出来一个人住。甚至就算唐萌也跟着你搬到同一个小区，你也只愿意跟她当邻居，一人住一栋别墅。」 唐扬默默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事。虽然兄妹俩都比较独立，但别墅那么大，又是一起长大的，也不可能容不下另一个。他几年前还是用他们都长大了、该有各种的私生活，才把唐萌忽悠着同意他买下隔壁那栋别墅给她住着。 他怕兄妹俩继续住一块，时间久了唐萌会跟他一样，即使有木牌护身也仍能看到鬼怪。 「那你爷爷到底是什么人？」元恬仍不明白，能给出这种护身符的，不太像普通人。 「我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常神出鬼没，对我们的态度也不太像对孙子辈，且他喜静。但我想他不会害我，毕竟他养我长大。」 说到这儿，唐扬脸上有些愁容：「我以前想着万一他只是个普通人，而我能影响唐萌，说不定也会影响到我爷爷，索性就离他俩都远一些。」 元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隔好一会才终于嘆息一声：「你也是用心良苦了，我都不知道该感慨你伟大还是啥的。」 「可拉倒吧。」唐扬耸耸肩，无奈笑道：「伟大什么呀，我什么都拿不准，远离他们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再说，就算我猜测是正确的，那我也只是在补救，毕竟唐萌确确实实是受我影响的。」 这话也有点道理，元恬正想再说些什么，门却被敲响。 他只得止住话头，看向门口。 丛术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束康乃馨。他沖元恬一笑，有些讨好意味道：「阳安道友，我来看你们了。」 元恬当即拉下脸，想起昨晚刚到帐就被这货搜刮去的佣金，心在滴血。 唐扬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丛术，道：「道长，那只小鬼你准备怎么处理？」 「跟约定的一样，」丛术从随身包里掏出一把小伞，笑道：「他现在在我的收魂伞里，等会我就出髮带他回三德观。到时候给他供上一些我答应他的零食，再找个良辰吉日给他超渡了。」 超渡即是净化怨气，再请阴差接引，送进地府，好让小鬼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元恬忍不住吐槽：「挑什么良辰吉日啊，超渡下去以后不也照样要排队。」 地下那些阴差可不管你下来的时日是好是坏，人忙着呢。你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排队。 「咳，」丛术道长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吧，说实话，其实我们道友是想等冤魂恶鬼积累得多一点再集中超渡。您也知道，阴差们忙得很，数量太少人家都懒得来接引。」 唐扬忍不住吐槽，那得人手少到什么程度啊！怪不得上回小孩往地府送个厉鬼能把阴差感动得差点没跟他拜把子。 丛术又跟他俩、主要是跟元恬聊了好一会。期间没少打探唐扬身上的情况，昨晚这人身上突然爆发的光芒、那种吞噬一切似的能量让他担忧多于好奇。 近些年可不太平，这货万一有个什么歹心，那可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了。 可惜元恬和唐扬自己都摸不清楚，只能随口将原因归结于木牌，勉强把丛术给忽悠过去。 丛术是很不信的，却又无可奈何。不过，他相信元恬作为空门观的道士，假如唐扬真有什么坏心思，他不会放任。 于是他只好道：「那么二位，我这就带着小鬼回去了。那个莫开泽的事，我也得跟道协报告一下。」 莫开泽逃了，可这人的目的、来歷他们都没弄明白。元恬和丛术分析了下，得出两位推测。 一是他图欧阳秀的财色。毕竟欧阳秀作为娱乐圈里小有名气的明星，长得不错身家更不少。 第48页 二嘛，便是元恬开的一个脑洞——他在利用欧阳秀，想让她不断请术士上门除邪。而他再利用小鬼一一反杀或操控那些术士，从而壮大自己。 除个邪，没有哪个道观会派太厉害的道长过来，顶多就是丛术这样的了。可很明显，丛术没办法制住小鬼，恐怕真拼起来也只能勉强保命。 不管哪个结果，都不是很乐观。莫开泽这会恐怕已经开始着手于找下家了，这样的事以后兴许还会再发生。上报给道协，让道协派人去搜寻是最好的方法。 走之前，丛术像是想起来什么，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看向元恬，道：「阳安道友啊，我有句话想提前跟你说一下。」 说罢，他郑重地朝元恬鞠了一躬：「对不起！」 而后没等元恬反应，他飞似地快速离开。 元恬眨巴眨巴眼，一脸疑惑：「他对不起我什么了？」 唐扬也疑惑不已：「总觉得他好像卖了你似的。」 两人互视一眼，想不明白其中奥秘，于是摇摇头索性就不想了。 这一会，他们的病房註定会很热闹。 先是欧阳秀又过来看他们了，还送了好些水果零食。然后唐扬的助理小李还有另一个公司高管也过来看他，送了不少补品。 再是小惊，这小鬼顶着大太阳强撑着飘到医院，一看到元恬满脸惨白地输着液就冲过去抱住他，开始哭。 「老大哇呜呜呜……你好惨啊呜呜呜……」 哭得死去活来，眼泪哗哗，好不可怜。 元恬哭笑不得，忍不住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我哭丧呢。」 唐扬不由打趣：「准备摆几桌？别忘了叫上我。」 元恬忍不住抄起枕头给他砸过去，这就惦记上吃他席了？！ 小惊来了之后没多久，唐萌也过来了。一进门，看到小惊她就松了一口气，无奈道：「这小鬼一知道元老闆你住院，就哭得跟什么似的，车也不坐了，直接飘过来。」 小惊委委屈屈抹着眼泪：「是你说老大又躺进医院了嘛……我以为躺着进医院，会很严重……」 谁知道就是发烧而已。 唐萌自知理亏，是她没表述明白。只得无奈地哄他两句，这才看向她老哥。 「已经确定没事了吗？」她问。 唐扬摇摇头：「没事，皮外伤。今天观察完，明天就能出院。」 「唿，」唐萌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那，爷爷那边……」 「不必让他知道。」唐扬淡淡说罢，又道：「老人家不经吓。」 唐萌想起老宅那位精神抖擞、冷冰冰的老人，嘴角抽了抽。还真是，好不经吓呀！ 她又看看一脸无奈给小惊拆零食袋的元恬，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道：「哥，具体情况秀秀已经跟我讲了，你在关键时候挡在元老闆面前，还真的是……」 想来想去也不知用什么形容词的好，她索性竖起一只大拇指：「够爷们！」 唐扬嘴角上扬，颇有几分自豪地笑道：「那是自然。」为兄弟、为妹夫两肋插刀嘛，应该的！ 表面在拿零食堵小惊这个小哭包的元恬实际上仍分了点神到唐扬那儿去。这会眼角余光扫到唐扬自得的神情，不由哭笑不得。这傢伙，他到底知不知道要是当时一个不小心，他就得死了啊！ 到底是自豪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救了自己？ 唐萌悄悄看一眼元恬，见他还在跟小惊说话，这才重新看向她大哥。 只见她语重心长道：「哥，就冲着你这拼死也要护元老闆的心，我永远支持你！你要好好加油，跟元老闆好好的呀。」 唐扬有些不贊同地看着她，光他这个当大舅哥的努力有什么用，你个小丫头得自己上啊！要不然怎么追得到人！ 可碍于小姑娘脸皮薄，他到底没有把话说出口。算了，现在的人找对象都不只单单看对象本人，还得看对象的家庭。有些人还会因为什么婆婆、丈母娘不好相处什么的而决定分开来着。 长兄如父，他这个当大舅哥的，确实也该替自家妹妹刷刷印象分了，好让将来阿元接受他妹妹时少一重考虑。 唉，他这个当哥的也是真用心良苦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元恬把唐萌的话给听全了。 他呆呆地看着小惊吃零食，思绪已经乱成一团。 听唐萌那意思，唐大哥是对他有意思？在追他？ 可他们才认识几天，半个月都没到呢！ 但唐萌说得也对，唐扬确实是拼死护过他。再一联想到昨晚唐扬曾提到过的那句话——「我只听说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他、甚至以身相救。」 这不就更佐证了唐扬喜欢他，还是真心的那种。 再往深处想，他回忆起一些细节。 初次见面唐扬就答应让他住下来，还体贴给他送上可乐，甚至帮他开瓶，体贴得不行。 还有后来在他公司除邪时，恶鬼环伺之下他都仍能分神注意到他脸色不好、手指冰冷。再有把他送进医院后，坚持而耐心劝他去做检查…… 以及昨天，特地放下工作带保温杯去看他，陪他一块除鬼，甚至最后以命相救…… 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早有苗头。 元恬有些恍惚地想，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是真的。唐大哥他，对他一见钟情了。 第49页 他有些慌乱，也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谁能面对一个真心喜欢你、甚至以命护你的人，内心毫无波动呢！ 元恬苦恼地想着，他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他头疼之际，唐萌的声音将他喊回了神：「元老闆？」 元恬呆呆地看向她。 「我得走了，赶通告去。」唐萌道，「你刚刚想什么呢，我都喊你两声了。」 元恬看看她，又默默将视线投向一脸担心望着他的唐扬，沉默半响，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好像，造孽了……」 第24章 第 24 章[捉虫] 这一天里, 元恬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小惊都嫌他老大无聊，索性自己飘出去玩了。 这让隔壁床的唐扬有些担心, 可每每问起，小孩又总是欲言又止。唐扬无奈，只当他是生病导致他emo了。 想着小孩蛮喜欢零食的，他特地叫助理喊了些外卖送吃的喝的过来。可没想到的是，面对摆满一眼的零食，小孩好像更难过了。 看着他抱着奶茶满脸忧郁的模样，唐扬忍不住道：「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元恬抬头看看他, 又吸一口奶茶，茶味有点重了的。他闷闷道：「不用了，我不想动。」 「那你到底怎么了？」唐扬声音十分柔和，「说出来, 我好帮你。」 这个时候还想着帮他…… 元恬心里动容不已, 望着满脸真诚的唐扬, 终于忍不住道：「唐大哥, 对不起……」 让你芳心错许了, 对不起。 唐扬更是满头的问号, 不知他好好的怎么就道起歉来了。 难道是还在回味昨晚的事？不应该啊，这小孩昨晚已经跟他道过歉了，斗地主的时候还放了两把水让他赢来着。 想了想，他试探道：「你是不是在想你师门的事？那个欠债，是怎么回事？要不你跟我说说看, 我看看能不能利用法律让你脱身出来？」 一提起空门观, 元恬脑子里闪过一点什么，却又没能抓住。他喃喃道：「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唐扬没听清：「嗯？」 「没, 」元恬嘆息一声，才终于小声跟他浅聊起来。 「这事，法律解决不了。」元恬苦笑，「那是我师父欠下的债，他当时因为一些原因，从各大交好的道观借了不少贵重物品，还写了欠条。」 「后来他老人家没了，东西也都不知所踪。于是那些道观就要我们空门观折现还钱。」 唐扬皱起眉头：「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你师父的徒弟，又不是他儿子。再者，既然是向空门观要钱，为什么丛术还会说那句话？」 谁要是能从阳安、也就是元恬手里要到钱，谁就是三德观的英雄。事实上，难道这个「阳安」不应该换成「空门观」吗？ 元恬哭丧着脸，嘆道：「我师父不孝啊！」 师父不孝……唐扬眼角微抽，这得多大怨念啊！ 小孩声音幽怨得比小惊都像幽魂：「他欠债时，拿我作保了……一旦他还不上，我就得徒承师债……」 唐扬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那他确实挺不孝的。」 「是吧！」元恬哭丧着脸，抬头看他，恨恨道：「我那不孝师父，害得我现在有家都不敢回，只能四处漂泊。」 唐扬想了想道：「可你那些债主找不到你，难道不会向空门观要钱吗？」 「所以我们道观也在通缉我。」元恬又喝了口奶茶，打了个小小饱嗝，才幽幽道：「他们想抓我回去，让我负责。」 负责？这种事情怎么负责！唐扬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暗想回头要不把小孩送出国一段时间吧。这要是被他师门抓回去，还不得给交出去祭天平债！ 就算不祭天，恐怕也会被卖了或者暴打一顿的吧！唐扬脑海里已经脑补出小孩被绑上手脚丢进狼堆的画面了，无助又可怜。 他不由轻声安慰小孩：「你放心，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元恬满眼感动，果然唐大哥对他情根深重。非但没被自己的债务吓退，甚至还仍想保护他。 可惜，自己註定要负了他…… 这么想着，他难过地拿起一块小蛋糕吃起来。 还真别说，难过归难过，这些玩意儿可真好吃！ 唐扬还想再问细一些，试图为小孩捊出一个解决方案。可没等他开口，就听病房门被敲响。 又谁来了？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过去打门开。 门外，一个身着深蓝道袍、长得还算清秀，脸上有小雀斑的青年冷冷看着他，扯扯嘴角，不太友善道：「我找元恬。」 唐扬「嘭」一声关上门，顺带背过身用身体抵住门，语速飞快朝元恬喊：「阿元，快跑！外面来了个道士，穿得跟云支道长一样，是你们空门观的人！」 元恬：「……操！」 就说忘了点什么，丛术那混蛋把他给卖了！ 怪不得走之前还要道歉，原来如此…… 下次见面准把他打成猪头！元恬想罢，苍白着脸对唐扬摇勉强笑了笑：「算了，唐大哥，让他进来吧，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见他笑容苍白又苦涩，唐扬心里不由闷闷地难受。他抿抿唇，到底还是让开了。 门外的人自觉拧开门把手，推开门走进来。 第50页 唐扬快步来到元恬身边，警惕地盯着那个道士。手里也没闲着，已经按好110。一但这人不讲理动手，他就直接报警。没道理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看着他未来妹夫被人强抢民男的！ 只见那道士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地走到元恬的病床前，突然腰一弯，鞠躬：「阳安师叔好！」 那声音别提多响亮，腰板别提弯得有多恭敬了。 唐扬愣了愣，说好的通缉呢？ 元恬却淡淡道：「有事？」 道士直起腰，恭恭敬敬道：「奉掌门令，请师叔回空门观。」 元恬苦笑：「你明知道掌门有多恨我……你就不能放过我，就当没找着我？」 道士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师叔有所不知，咱们空门观最近有个不成文规定。谁要是能把师父您抓回去，谁就是咱们观里的大英雄，掌门还给奖励一部新型手机。」 唐扬懵着张脸看向元恬，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手机一出，元恬就知道自己败了。他顿了半唿，终于嘆息一声：「也罢，回去吧。」 「阿元！」唐扬不贊同地对他摇摇头。他都说空门观的掌门恨他，那他回去还不得凶多吉少！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元恬眼神痛苦，艰涩道，「正好，我也想回去办件事。」 他看向唐扬，问：「唐大哥，你愿意跟我回空观两天吗？关于你身上的怪事，我想求我们观里资歷深厚的师兄弟们给你看看。」 唐扬几乎毫不犹豫道：「好。」 就算元恬不提，他也会想办法跟着过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元羊入虎口，什么也不做。不管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还是站在大舅哥的角度，都一样。 有他在场，至少他能随时帮忙报个警。 见他答应了，元恬终于松一口气。他一早就想过要帮唐扬弄清楚他身上的能量是什么，而且这人护身符已经没了。他不知道没了这东西以后，唐扬的身体魂魄会不会发生什么异变、会不会吸引那些鬼物攻击或附体。 人对他情根深重，又救了他一命，元恬说什么也不能放任他不管。 一旁的道士看着两人的互动，又听到唐扬喊他师叔「阿元」，眼里有些惊诧猜疑。 一人出走两人归，他师叔出息了？！ 要回去也不能说走就走，唐扬那边得连夜安排好公司事宜，元恬这边也想把已经交了的住院费住个够本。 就是苦了小道士，怕元恬反悔跑路的他只得悄悄在病房内打地铺了。期间还险些没被查房的护士当成隔壁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谁没事穿个道袍乱跑啊！ 道士心里那个苦啊，他一收到信息就跑过来了，根本没来得及换普通衣服。 第二天一早，元恬带着包袱和小惊，以及唐扬一块坐上他师侄的车。 当小道士看到小惊时，还差点没把这小鬼给砍了。要不是元恬手脚快，小惊已经魂飞魄散了。 然后在得知小惊是他师叔收养的鬼，小道士更觉得玄幻了。 这算不算一人出走三人归？ 他该怎么告诉师门的兄弟们，他们师叔出大息了 路上，唐扬才知道小道士比元恬小一辈，是云字辈的，道号云却。听到这名字唐扬就忍不住看看云却脸上的小雀斑，暗想感情空门观起名还得照着特点来吗？ 那这么说的话，他家阿元不该叫阳安，应该叫阳光才是。好看到发光，不是吗？ 元恬可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一路上他都显得忧心忡忡。 直到临近傍晚，车子才来到山脚下。 望着半山上那显眼的、巍峨的道观，元恬忍不住低声对唐扬嘱咐道：「唐大哥，记住我以下要说的话。」 他声音很沉重：「这趟回去，我可能出不来了。如果真到那时候，你就自己带着小惊下山吧。以后要是遇到什么灵异事件，还是可以找空门观的。我在观里也有几个交好的师兄弟，到时候你报我名字。」 唐扬脱口而出：「打折吗？」 元恬唿吸一窒，委婉道：「打，打骨折，部位任你挑。」 唐扬：「…………」怪他，嘴快了。 「你……要保重！」小孩继续沉沉说道，「找个好对象，不拘男女，好好过日子。我会在远方为你祈福的。」 这话就像是交代遗言，唐扬心里有些难过。就算明知道回去了会凶多吉少，小孩仍不忘为他打算吗？ 他有些感动，有些悲凉，带着点祈求的意味低声道：「要不我们不去了，好吗？我看你的这个师侄不太能打，咱们联手把他揍翻，然后我送你出国，可以吗？」 驾驶座上的云却道长：「…………」淦，老子听着呢！ 「来不及了。」元恬神色痛苦，难过道：「唐大哥，忘了我，好好的，啊！」 「忘什么忘，怎么可能忘！咱们一块同生共死过几回了你说说……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咱们这就把云却打晕，然后逃跑！」 小惊也从行李中冒出头：「还有我，我也能打的，老大！咱不怕他！」 「算了，来不及的……你们就听我的吧，都好好的……」 总觉得这两位说的就不是一个事儿。看着后座上演生离死别戏码的师叔和他的疑似姘头，以及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小鬼，云却只想掏出根烟。 他想静静。 第51页 第25章 第 25 章[捉虫] 分布错落有序的参天古树环抱之中, 一道数米高的大门楼耸立于半山腰上，庄严巍峨。门楼上刻有「空门观」三个繁体大字, 赫然醒目。 大门之上是大片空地，而后是一座古朴大气的庙宇。那庙宇之上，还有另外两座。造型相似，却更大更显肃穆，可见此道观多少有些底蕴。 门楼之下还有一段石梯，元恬一边领着唐扬往里走，边亲自给他介绍自家师门。 「……前殿是供奉各位祖师爷、以及交接任务的，一般香客都会被引到那里。中殿是住人的, 云字辈以下的都住那儿。偶尔有来挂单的，也住那儿。」 「最上边那殿呢，住的就是阳字辈以上的，还有长老掌门等等。偶尔来了贵客, 也会被安排过去。山后还有一大块空地, 是修炼场。平时观里切磋或练习术法、锻鍊身体都在那儿。不过那地方他们一般不让我用, 平时我都只能在山顶修练……」 听到这里, 唐扬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连修炼场都不让小孩跟大家一块用吗？ 他们家阿元在这个道观里到底受到过多少排挤、多少针对啊！难道说, 就因为他年纪轻轻就被他师父收做关门弟子、成了比许多年长的道士还大一辈的长辈，就活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太过分了，简直是欺负小孩！唐扬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他当时怎么样都得拦着，不该让他家阿元回来这个鬼地方的！ 元恬丝毫不知自己在他家唐大哥心里的形象已经跟地里黄的小白菜没差了, 他仍介绍着周围的树墙等等。 说话间, 几人正式踏入大门。唐扬步伐一顿，不知怎的, 只觉得身体好像有点奇怪。从腹部为起点往四肢涌出与寻常不同的热意，可又倾刻间消失，一切又恢復正常。 「唐大哥，怎么了？」察觉到他停顿的元恬关心问。 「没事。」唐扬抬头对他笑了笑，想着刚刚就是个错觉吧。 见他面色如常，元恬这才放心地带着他继续往里走。期间遇到不少道士，大多只跟他们身边的云却行礼或打招唿，却只对唐扬和元恬礼貌性地点点头。 偶尔也有个别年长的，看到元恬特别惊讶，随即也跟他行礼打招唿。只是，这样的人挺少。 这让唐扬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就连比阿元辈分底的小道童都敢无视他，他们家阿元果真在这个道观受尽许多委屈！ 越想，唐扬就越觉得心里揪得疼。他忍不住轻轻牵住无事人似的元恬，低声安慰他：「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元恬唿吸一窒，满头问号地看向他。这人，怎么总无时无刻跟他表白呢？ 他那疑惑的小表情在唐扬眼里自动变成质疑与不信。唐扬心里一阵苦涩，这小孩肯定是委屈受多了，不相信旁人了。 这样想着，唐扬果断摸出手机，给自家妹妹发了条信息。无论如何，他都要把阿元平安带走！ 阿元，只有他了。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唐萌捧着手机，看着她哥发来的信息满头的问号。 [三天后，如果我没联繫你，你就喊上记者朋友到空门观要人。同时，通知小李，让他喊上公司法务部告空门观非法禁锢他人！] 唐萌想半天也没明白为什么要三天后，难道她哥干黑色勾当去了那也没道理跑人家道观里边干吧！ 越往里走，人就越少。几人越过前殿与中殿，直直来到最顶上的殿宇。直到进入院墙之内，云却才明显放松了点精神，就好像这会他才真正相信元恬不会跑似的。 只见他站在门前，对着大门做了个拱手礼，高声道：「掌门，云却把阳安师叔带回来了。」 门应声而开，唐扬循声望去，就见门口处一位相貌威严、体量高大的中年男子身穿道袍站在那儿，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 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睛一一扫过几人，最后停留在元恬身上。只见他眼神更冷了，宛如在看仇人，甚至还冷哼一声。 唐扬小心翼翼看一眼元恬，只见他家阿元脸上神情有些恍惚，更有些委屈。他不由心里一痛，默默走上前去，挡在他面前，用比那位掌门更凶更狠的目光回瞪他。 当着他的面就想欺负他家阿元？没门！ 元恬有些发怔，随即又觉得莫名有点好笑。以及，唐大哥瞪掌门的样子，总觉得有点像生气的哈士奇是怎么回事…… 被他这么一瞪，那位掌门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朝云却道：「带这位先生下去休息片刻，另外，到外边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此处。」 云却正想领命，却被元恬制止了。 「他不是外人，他得跟着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唐扬心里一暖。真好，阿元跟他一样，没把他当外人。 掌门有些意外，还多看了唐扬两眼。可随即他还是坚持让云却把人带出去。 元恬皱起眉头，却也没再说什么，只嘱咐云却好好招待唐扬。然后又对唐扬道：「唐大哥，你放心，我很快就过去找你。」 唐扬怎么可能放心，如今在他眼里，阿元就是无害的小绵羊，而那位掌门就是吃羊的狼。他怎么可能放心让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未来的妹夫，就这么羊入狼口！ 他咬咬牙，心里有了计较。于是点点头，配合地跟着云却往外走。 第52页 眼见那两人走出院墙，掌门终于动了，元恬也认命一般，痛苦地咬咬牙。 一不会，院墙内响起元恬的惨叫声。 还没走远的唐扬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云却。同时捡起地上一块他早早留意的大石头，快步沖回院子。 紧接着，他沉默了。 院子里，那位威严霸气的掌门手里抄着一把扫院子用的大扫把，满脸扭曲恶狠狠往元恬身上砸。而元恬呢，那小孩手里抄着张长长的板凳，正努力反抗。两人嘴里偶尔还带上几句国粹，精彩得很。 「奶奶个熊，老子弄不死你……」 「你个老东西你搞偷袭不要脸……」 …… 唐扬：「…………」现在的道士都流行这么打架的吗？ 跟几十年前村口大妈干架有啥区别？ 哦，就差揪头髮了。 唐扬看看手里的大石头，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就在他纠结的这么会功夫，那两人见僵持不下，索性扔了武器，互相撕扯缠斗起来。 兴许是先前已经用国粹发泄了一通，冲动劲去了一半。这会两人多少能好好沟通，唐扬也终于大致听清楚他们的话。 「都怪你，元恬你个混蛋！你算计我……」 「师兄你要怪就怪师父，这事跟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你跑路了，这个掌门应该是你来当！去游四海的，是老子才对！」 「我擦，师兄你要不要点脸啊？掌门耶，多大的荣耀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尊荣啊！你师弟我说让就让给你了，你咋还怪我！」 「我呸！这份尊荣给你你要不要啊？混蛋，你个xx，老子这些天都快累吐血了，还得天天应付那些催债的……」 ………… 唐扬默默看向追过来的云却，睁着双死鱼眼小声地灵魂发问：「所以，你们把他抓回来不是要拿他祭天或卖了……」 「怎么可能！」云却有些诧异，想了想，这人对他师叔似乎挺真心的，还巴巴地跑回来。他心里更肯定了这人是他师叔姘头，既然是自家人，他也就决定热心给他答疑解惑。 只见他压低了声音回答：「那是我们阳字辈最受宠的小师叔诶，谁捨得把他祭天或卖了呀！掌门要我们抓他回来，是想让他继承掌门之位来着。」 唐扬：「…………」 所以，回来了可能再也走不了=可能得留下继承掌门之位？ 他突然有种被人玩弄了感情的错觉。 顿了顿，他又抓住一个重点，艰难道：「最……受宠？」 「那当然，」云却很善良地给他当起讲解员，「阳安师叔可是打小就在观里长大的，小时候还是掌门他们几个师兄弟轮番哄他睡觉来着，那感情可深厚着呢。」 唐扬看着已经打到地上、正用剪刀脚互相卡死对方脖子的师兄弟俩，好半响终于憋出来一句话：「看得出来……」 隔了会，地上那两人还没分出个胜负。唐扬又琢磨了一下云却前边的话，抓住一个重点。他有些恍惚，重复了一句：「最受宠……」 「对啊，我可没骗你。」云却有些羡慕，道：「整个道观谁不知道阳安师叔是我们道观的瑰宝啊！」 所以他家阿元没有被排挤的可能性了…… 唐扬幽幽问道：「那你们观里不让阿元在修炼场和大家一块练道法、把他赶到山顶上一个人练习是？」 「哦，那个呀，」提起那事云却语气有点酸，「听掌门说，是阳安师叔小时候灵力太强不太受控，经常不小心炸了修炼场，观里的财务时不时就为了修地方而赤字。后来师爷他们没办法，就琢磨着在山□□了个加固阵法，单独给师叔使用了。」 云却嘆息：「这待遇，整个道观也就独一份了！」 唐扬已经麻了，不用怀疑，他很确定自己被玩弄了感情…… 手中的大石头无力脱落，「嘭」一声掉落在地，砸出一个小坑。 地上扭打着不知滚了几圈的两人终于被这声音惊醒，扭着身体抬头望去。 只见唐扬一脸麻木地望着他们，而云却在一旁憋着笑。 元恬与掌门互视一眼，下一秒默契地松开彼此，又快速起身。 「你怎么又回来了？」元恬一边拍灰一边来到唐扬面前，一脸奇怪。 唐扬只是满眼复杂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掌门倒是挺在意形象，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端起一幅威严淡漠的掌门架子——仿佛刚刚口吐国粹以及小学生打架的人不是他。 只见他颇为不满地瞪一眼云却，冷声道：「不是让你把他带走吗？」 云却强忍着笑，恭恭敬敬道：「唐先生跟师叔感情好，担心师叔，所以趁我不注意跑回来了。」 感情好？掌门一双利眼又投向元恬，冷声问：「他是谁？」 云却只以为是在问他，于是回答：「师叔的男人。」 唐扬：「？？？？」 元恬：「？？？？」 掌门：「！！！！」 第26章 第 26 章 唐扬愣了半响, 才终于醒悟似地看向元恬：「……你就这么介绍我的？」 元恬：「……我不是，我没有！」虽然我知道你肯定很希望。 掌门先是满脸的震惊, 片刻后又摸摸头髮满面愁容，看看唐扬又看看元恬，好一会才终于朝元恬道：「你离家出走就是为了这个男人？」 第53页 「师兄，」元恬无力道，「我下山的时候还没认识他。」 「万一你下山前就网恋呢！」掌门满脸不信。 「师兄，」元恬嘆息道，「我网没网恋您老不知道？就咱们这山上的wifi，对个视频都费劲, 我倒是得网恋得动啊！」 有道理，掌门暗想着，他们这山上是有wifi。但因为地理位置不佳、又人多地方广，wifi不是很好。好些弟子都是开的手机数据, 元恬的套餐流量少平时也没怎么捨得开。在山上时他们通讯还多是用的纸蝶, 省钱。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那, 你们这进展会不会太快了？闪恋没几天还带回来见家长？」 元恬：「…………」好像彻底解释不清了。 不过……他脑子一转, 这可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一个, 能令他金蝉脱壳的好法子！ 他脑子飞快转动, 不消一会便琢磨出一套方案。 唐扬在一旁倒是好整以暇，也不急着为自己洗脱「罪名」，而是抱臂淡定等着听元恬解释。 然而结果註定要让他失望了，只见不消片刻，元恬就特别淡定道：「师兄, 这事回头我再跟您详细解释一下, 啊。我这，昨天还住着院, 饿不得。」 掌门的注意力一下转移了，忙问：「住院了？身体又不好了是不是？云却，你师叔还病着你怎么敢就让他这样奔波……」 又？唐扬耳朵动了动，不知为什么，突然联想到元恬初次住院时医生说的话。 云却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前些天掌门还说什么哪怕把腿打断也得把人抓回来。感情，掌门的意思打断的不是师叔的腿，而是他的呗！ 「不关云却的事，」元恬无奈笑了笑，「我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师兄你别大惊小怪的了。而且，昨晚云却找到我时，我已经退烧了，提出要今天回来的也是我。」 掌门这才只瞪了云却一眼，又看向元恬，满眼关心：「真没事？」 「真没有，」元恬抬手摸摸肚子，「就是有点饿，再不吃点东西我怕会胃疼。」 掌门忙道：「那还愣着做什么，云却，去安排。」 「是。」云却匆匆应下，随后跑出去安排。 闹这么一出之后，掌门暂时也就放下盘问他俩的心，只让两人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两人边往洗手间走，唐扬边问：「你师兄过后肯定还会再问，需要我帮你一起解释吗？」 元恬摇摇头：「不用，这种小事我自己能搞定。倒是唐大哥，见笑了。」 见笑？唐扬挑挑眉：「你是指你俩小学生打架那事儿？」 元恬：「……友尽吧谢谢。」 唐扬愉悦地笑了，他有点喜欢看小孩炸毛似的表现，总觉得这样的他才显得比较有活力。而不是成天苍白着脸，病怏怏的样子。 晚饭两人是和掌门一块在他的小院里吃的。期间元恬还把小惊给放出来，主要小孩嘴馋，看他们吃饭自己也想吃。元恬也有些关于小惊的事想问一下他师兄，索性就放出来了。 看到小惊的时候，掌门第一反应就是：「你怎么跟个鬼贩子似的？这都带回来的第几个了！」 小惊看向他老大的眼神瞬间变了，挤出两汪热泪委屈巴巴道：「老大……」 原来他不是老大唯一收养的鬼吗？ 面对小惊的指责，以及旁边一脸不贊同的唐扬，元恬瞬间有种自己成了负心汉的错觉。他无奈道：「师兄，小惊跟那些野鬼不一样，他是我正儿八经收养的。」 然后又转头跟自家小鬼解释：「以前骗、咳，以前捡那些鬼物回来只是为了哄他们陪我练习道法。可你不一样，你想想我收养你之后拿你练过道法吗？可乐都成箱成箱给你买的，你要吃饭我不也给你供上了！」 唐扬：「……打扰一下，那成箱的可乐是我买的。」 「不要在意细节，」元小老闆露出忽悠母鸡下蛋的嘴脸，勾着小惊的脖子道：「乖，你要自信，昂！」 一番话说得小惊瞬间眉开眼笑，抱着他家老大蹭了蹭脸，重重点头：「嗯！」 一人一鬼那亲密劲得看得唐扬心里莫名有点发酸，却不知缘何而起。他忙看向掌门，道：「阿元确实很重视小惊，把他当孩子养的。」 「……看出来了。」掌门一脸的一言难尽，总觉得坐他对面的那两人一鬼像极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他又看了看小惊，随后严肃道：「小恬，你家小鬼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元恬顿时紧张起来，放下筷子，一脸认真道：「不瞒您说，师兄，我这次回来有几件事要办，其中一件就是为了小惊。您是不是看出来他的魂魄哪不对了？」 「嗯，看出来了。」掌门沉重地点点头，意味深长道：「他穿得挺……非主流的。」 元恬：「…………」 唐扬：「…………」 两人齐齐看向小惊，这小鬼正捧着插了线香的饭碗埋头苦吃。那狼吞虎咽的吃相，还有身上破破烂烂、飘飘荡荡的衣服，活脱脱就是一在逃难民。 元恬勐地一拍额头，这些天事情一件接一件，他都忙了给小鬼烧一身好衣服了。 「行了，先吃饭，你家这小鬼的事明天再说。」掌门说罢，不忘交代：「记得别随便把他放出来，不然万一哪个弟子手快了，这小鬼保不齐就没了。」 第54页 元恬重重点头，这事儿他心里有数。毕竟道士嘛，看到鬼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上去干架。也就跟元恬混得久一些的道士们受他和他师父影响多少不爱按套路出牌，其他的都喜欢闷头就干。这也是他自上山以来，一直把小惊收起，不让他出来的原因。 饭后，唐扬领着小惊在院子里晒月光，元恬则是被他师兄带到院中某间供着先辈牌位的房里给师父上香。 清香裊裊，淡雅肃然。 元恬拿着香小心翼翼插到香炉上，随后满眼复杂地看一眼牌位上那几个大字，好半响才幽幽道：「师兄，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老头走了。」 掌门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笑容：「我也不敢相信。可，他的尸体都是我们师兄弟俩为他敛的。」 「是啊……」元恬喃喃自语，「可我怎么就一直，一直招不到他魂呢……」 掌门也有些难过，说来奇怪，他们这行像师父那样修为的人死后往往能被地府指派成为阴差甚至什么小领导。到时候想见一眼阳间的亲人或托个梦什么的，都是极为简单的事儿。 可怪就怪在他们师父死后，魂魄不知所踪，且一直没有给他们託梦。师兄弟俩甚至道观里的其他长老都试图招过魂，无果。 也不知老人家的魂魄去了哪，问了地府阴差，那边也说不清楚，没见过。 「我想，」掌门幽幽道，「师父他总不可能魂飞魄散了。可能他生前有什么未了宿愿，死后新魂前往去了了心愿了吧。」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元恬只能这么相信着。毕竟，他们师父早早预感到他大限将至，所以一早就把他们都支走。直到第二天，他们发现时人已经僵了、魂魄也早不在了。 他嘆息一声，小声嘀咕：「也不知我烧的那么多金银纸钱，他收到没有。我还给他烧了几个纸人，留言要他留两个给我来着……」 掌门：「…………」也是将身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他突然觉得不能再任由小孩这么说下去，否则他拳头就该硬了。于是清清嗓子，严肃道：「说回正事，那位唐先生是怎么回事？他真是你男人？」 元恬可疑地沉默一瞬，片刻后突然面露苦相，满眼哀伤，道：「确切来说，他是我求而不得的男人。」 掌门脑门里全是问号，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只见元恬抿了抿唇，语气哀凉道：「其实我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事，也并不喜欢我。」 说罢话，他给他师兄留了充足的消化时间。期间还保持着悽苦的神情，好应付他师兄怀疑的目光。 没一会，他如愿听到他师兄声音复杂道：「你要是真喜欢他的话……要不，我找人帮你给他下个降头，让他非你不可？」 「不行，」元恬急忙道，「强扭的瓜不甜的！再说，师兄，您也知道我这身体是什么情况，我又活不长，何苦去害人家！」 掌门眉头已经皱得都快能夹死蚊子了，有些心疼，又有些苦恼地看着他，道：「那你是想？」 「我想，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陪在他身边。」元恬眼里泛出些许泪光，声音沉沉，哀婉至极，「师兄，还请您看在咱们师兄弟一场，且师弟我也难得能尝一次情.爱滋味的份上，允许我下山和他一起。」 掌门可疑地沉默了一会，问：「这是你新想出来的推脱掌门之位的藉口？」 元恬抬起头，用一双饱含泪水与苦情的眼睛望着他，带着哭腔苦苦说道：「师兄，我怎么可能用这种事情骗你！我还特地把他带到您面前了，这还不足以说明我对他的重视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可他是个大公司的，不可能陪我留在山上。更何况，他对我没那方面的意思。」说到这儿，元恬还哽咽了两下，才继续道：「师兄，您此时如果非要把我留下来继任掌门，那么我与他可能就是从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了。」 他满眼哀求、泪水汪汪：「师兄，我只是想在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里，陪在喜欢的人身边、天天都能看到他。您难得捨得我将来，就带着一身的遗憾离世吗？」 他那满眼的泪水，以及那半求半哭诉的话语直直砸进掌门心里，砸得他内心一片血肉模煳，再也硬不起来、再也怀疑不起来了。 是了，他师弟本就命短，好不容易长大了、也有了喜欢的人，难道就这么、这么错过了？万一，他真为此抱憾终生呢！ 这一刻，掌门终于动摇了。 他静静地望着元恬，过了好久，才软了声音，嘆息一声：「也罢，你跟唐先生在观里多留两天，再一块下山去。这掌门之位，我再替你坐三个月。三个月后，不管你身体如何，与他感情如何，你都得回来山上。」 元恬心里一松，忙不跌地点头：「好！」 计划通！他擦着眼角一点点泪水，朝他师兄露出一抹大大笑容。嘿嘿嘿，这次跑了，谁还回来呀！ 再看看他师兄心疼又无奈的眼神，元恬都觉得奥斯卡欠他个奖了！ 「行了，都多大人了，还哭。」掌门声音柔和地摸摸他头髮，笑道：「知道你想无时无刻跟你家男人呆在一起，师兄不重要了呗，小没良心的。去吧，找你男人去。」 元恬顺势抱了抱他，笑得像个孩子：「师兄，您跟他不一样。您是家人，是亲人，他是爱人。您也很重要，特别重要。只是，我跟他相处得太少了，我不想抱有遗憾。等我死后，化成鬼了，您还能看到我，他却未必能了。」 第55页 这话倒是让掌门心里有了些安慰，理确实是这个理。他又摸摸小孩头髮，带着两分笑意，道：「行了，去吧。」 元恬这才朝他灿烂一笑，转头欢欢喜喜地走到大门口，打开房门。 门外，他家唐大哥正满眼复杂地看着他。 元恬：「…………」笑容僵了，脑子懵了。 他「啪」一声又关上门。 第27章 第 27 章 唐扬也是万万没想到, 他不过是准备去一下洗手间，路过那间屋子时听到元恬低低的、痛苦的声音, 忍不住过去听了下墙角而已。 他发誓他只是担心他家阿元被他师兄骂得狠了，毕竟这小孩声音听起来是真可怜。 然后他就听到小孩说，自己是他求而不得的男人。 那一瞬间，唐扬脑子翁翁的。 他家阿元喜欢他？！ 他家未来大舅哥喜欢他？！ 这，这怎么可能！他拿阿元当兄弟，阿元却对他一见钟情…… 可里边元恬压抑痛苦的话语，却在一字一顿地告诉他，这是真的。 阿元喜欢他, 对他一往情深，且只想陪在他身边、不求回报。 这世上竟然会有人对他情深至此！唐扬心里乱成一团，却又莫名有一丢丢小窃喜。 这不对！他强压下那丝窃喜，眼里有几丝迷茫。他, 该如何面对唐萌 难道要告诉唐萌, 你喜欢的男孩喜欢你哥我？ 唐萌会不会当场就提刀砍他？ 不无可能。唐扬懵着脑子乱七八糟地想着, 没想到他们兄妹俩没为财产起争夺, 却最终多年的兄妹情败于一个男人手里…… 他脑子里乱糟糟, 想法跳来跳去, 完全理不出头绪。阿元说的是真是假、将来他跟唐萌该如何相处、如何维繫兄妹感情等等问题短短数秒内一个接一个而起，险些没把他脑子挤炸了。 直到，他听到屋内的元恬说，他命不久矣。 那一瞬间，唐扬心里莫名揪着疼了一下, 突然觉得旁的都不怎么要紧了。 他就那么默默站在门口, 等着元恬出来。不把事情问清楚，他说什么也不安心。 然后他就看到元恬打开门, 跟他对上眼，紧接着又「嘭」一下把门关了。 唐扬：「…………」那种见鬼的表情是什么鬼啊！ 屋内，看到元恬开门又关门的举动，掌门嘴角仍残留两分笑意，问：「怎么，难道你突然又觉得师兄我比你家男人更重要？」 「……不，」元恬喃喃自语，「一定是我又发烧了，烧出幻觉了……」 他怎么可能看到唐大哥站在门外，还顶着那样复杂的神情，一瞧就是将他刚刚跟师兄说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的表情。 掌门没听清，关心问：「怎么了，是不是又饿了？」 元恬忙摇摇头，转头朝他一笑，再回头，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门外，他家唐大哥仍在。 元恬：「…………」 一定是他开门的方式不对！这么想着，他又准备关门。 然而比他行动更快的是唐扬，只见他伸手抵住门，直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僵着脖子干巴巴道：「我都听到了。」 元恬：「…………」完了。 他突然有点想念死鬼师父，挺希望这会他能从天而降把自己带走来着。 屋内的掌门见到这形式，立马十分懂事地准备撤离他师弟的社死现场。唔，发展得好的话，指不定会成为他俩表白定场之地呢！ 不过门被那两人堵了，掌门想了想，最终小跑着到另一边的窗户处。 跳窗前，他不忘回头朝他师弟道：「小恬，加油！咱们空门观不出怂人！」 说罢话，他一跃而出，还不忘回身给他们关好窗。作为一代掌门兼师兄，他也是煞费苦心了。背着手，掌门望着天上皎洁月亮，长长嘆了一口气。 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仙逝前，到底有没有成功为小恬改命…… 掌门师兄一走，元恬也终于彻底放弃逃避，直面社死现场。 他艰难地侧了侧身，示意唐扬进来说话。 唐扬也是当真上道，进来后面对他，低声道：「你所说的命不长久是怎么回事？」 元恬愣了愣，他讲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甚至可能给人造成困扰的话语，可唐大哥一开口最关心的却还是他的生命吗？ 心里有些感动，也莫名有些酸涩。他淡淡一笑，道：「就，我家里请人给我算过命，说我是短命相。」 「算命说的？」唐扬半信半疑，「难道不是你的身体有什么毛病？」 听到这话，元恬可疑地沉默了。隔了会，他才无奈道：「算了，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就是天生灵力强，身体却是凡肤俗体，承受不太住。所以这些年，我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经常小病不断。」 唐扬眼里有了些难以置信，可小孩一直以来苍白脸、动不动发烧的体质、与其他道士抓鬼全然不同的方式，无一不在佐证着他的话。 他眼里渐渐蔓出些许心疼，抿了抿唇，道：「所以，你上上次做体检时，医生说你有多脏器哀败的迹象，那是真的？」 「嗯。」元恬朝他笑了笑，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想，主动解释：「第二次检查时我用了点障眼法，煳弄过去的。」 「为什么？」唐扬有些不解，更有些难过。他皱紧眉头，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两度：「你就没想过，也许能治呢？」 第56页 「治不了。」元恬挺无所谓，甚至还有闲心安慰他：「你也别为我难过，我就算身体死了，魂魄也还在呢。到时候闲了没事儿我就找你玩，跟活着也没什么区别，对吧！」 怎么可能没区别！唐扬有些气急，尤其是面对他那张看淡了生死、也无惧生死的神情，更是有些郁结。忍了忍，他还是忍不住道：「不一样。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 元恬怔了怔，低垂下眼睑。生跟死确实不一样，就跟黑与白一般。 好一会，他才无奈嘆了一口气：「道理我都懂……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打一出生他就被打上短命的标籤，灵力过强、身体和灵魂反倒互相成了禁锢。不论从这方面来看，还是后来他们替他卜的卦来看，他都活不久。 即使后来家人、还有师父他们拼了命用各种方法试图为他改命、续命，成效也颇微。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身体就会分崩离析，走向灭亡。也正是因为知道，他反倒挺坦然。能活就尽力活着，但哪天真要死了，他也能从容面对。 可他身边的亲朋好友们却不这么想，且似乎到现在也不肯放弃。 他看了看面露心疼与焦虑的唐扬，心里有些苦涩。瞧，这不又多了一个。 唐扬确实不愿意放弃，他沉思片刻，闷声道：「这样，下山后我带你再找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有的时候，医学会比你们玄学更厉害，不是吗？」 何必去浪费那个钱呢…… 望着唐扬坚持中带着一丝丝祈求的目光，元恬默默咽下那句话，轻轻点了点头。 罢了，就藉此让他死心吧。想必在确切地知道他没救之后，唐大哥自然会放下他的。 元恬苦涩地想着，这么好一个人，值得拥有更好更健康的另一半。 他有意转移话题，于是道：「对不起啊，刚刚我跟师兄说的那些话，其实……」其实都是忽悠师兄他老人家的! 唐扬却没给他说完整的机会，打断他的话，道：「我明白的，你不必多说。」 明白你有多喜欢我，多重视我，多想陪在我身边。 唐扬心里有些难过，可他虽然感动，却也不愿轻易跟小孩捅破窗户纸。 他对阿元没有爱，不能不负责任地接受他。可当面拒绝他、却又于心不忍。所以他打断元恬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小孩本就命苦，诚如他跟掌门所说，小孩好不容易在有生之年尝到情爱滋味，只是想尽量多的陪在他身边罢了。 就这样吧，两人都不说破。他也尽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多对小孩好一些，让他能快乐一些。不管小孩那身体有得治没得治，都一样。 唐大哥明白了？元恬半信半疑，问：「你真明白了？」 唐扬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有些话，实在不用说得太明白。 看到他笑得苦涩，元恬才确定他家唐大哥是真的懂他、真的明白。否则，在知道自己也喜欢之后，唐大哥的神情不可能是苦涩难过的。 也只有唐大哥已经猜到他的用心，知道自己说那些话只是为了脱身，才会笑得如何惨澹。 他不由心里嘆息一声，极想对唐大哥说一句——何苦呢！ 何苦爱上他这么个短命鬼呢！ 看不得唐扬苦得跟吞了莲子芯似的模样，元恬振作地扬起大大笑脸，道：「走吧，陪小惊晒月亮去。」 唐扬望着他，欲言又止。半响，还是仅点了点头。 这天夜里，临睡前，唐扬摩挲着手机好半响，终于下定决心。他郑重地发了一条信息出去，脸上这才有了些如释重负的模样。 另一边，刚敷完面膜的唐萌听到手机提示音响起。她拿起来打开一看，是她大哥。 上面就一句话：[对不起，你们不合适，你另寻新欢吧。] 第28章 第 28 章 这边, 唐萌对着手机发了一会呆，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她大哥这话的意思。 她想, 也许是她大哥发错人了。可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信息照道理应该是发给他情敌才对。 又联想到她大哥此时正跟他心上人元老闆在空门观内，难道道观里有大哥的情敌？唐萌心里一凛，就小老闆那样的长相，还有浑身散发的该死的安全感，被人不也是很正常的事！ 唐萌当即用手机查阅起资料——事不宜迟，她得尽快为她大哥出谋划策，让她大哥跟小老闆之间的感情进一步巩固下来！ 这么好看的大嫂, 可不能让人撬了墙角！ 道观是有早课的，只是元恬向来不与其他道士一块修行。他体质特殊，道观里墨守成规的那一套教育体系全然不适合他。所以他一早就带着小惊去山顶，他的秘密基地打坐修习。 唐扬昨晚想事情睡得晚, 起来时道士们的早课都结束了。云却像是早早就得了指示, 唐扬一开门见他守在门口处。 「唐先生, 阳安师叔在山顶修习, 那个小鬼也在。师叔交代我, 给您安排一顿丰盛的早餐, 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云却对他的态度比前两天更为恭敬，一如他对元恬的敬重。要说之前对他跟师叔的关系只是猜测，那么今早掌门和师叔的双重交代就是一种百分百的肯定。 师叔只是交代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唐先生，可掌门却直接告诉他，必须让唐先生宾至如归、最好乐不思蜀。这说明什么？说明掌门也确定、认可了唐先生跟阳安师叔的关系！ 第57页 云却悄然打量一下唐扬, 除了高大帅气有钱且挺护着师叔以外, 他实在没看出这人还有什么优点。 唔，或许这位身上有什么隐藏的能力？毕竟见鬼之才不是人人都有, 就是他们道观里也有一部分是看不到的、得藉助工具方可。 唐扬抿了抿唇，心知这种恭敬是基于对阿元「伴侣」这一身份上。他无心去否认，自打知道阿元寿数有限、且只想陪在他身边不求名分之后，他就已经决定由着那小孩来了。 反正，阿元跟他师兄约定的时间是三个月。这三个月内，他想不论如何都得尽可能顺着小孩来，让他开开心心的，不留遗憾。 哪怕牺牲自己的清白，也在所不惜。 当然，医院那边他也不打算放弃，万一医生说能治呢？阿元还那么年轻，不应该英年早逝。 垂了垂眼睑，他淡淡道：「阿元吃了吗？」 云却愣了愣，随即道：「还没，师叔喜欢修习后再吃。」 「那我等他一起。」唐扬说罢，又道：「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当然，请跟我来。」云却说罢，转身往山上走。边走还不忘边想，这两位感情真好啊！一个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他照看恋人；另一个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想见对方，连早餐都想等对方一起吃。 云却暗想，这就是恋爱吗？也许，回头他得多往山下跑，万一也能遇到真爱呢！ 唐扬昨晚被安排在中殿客房，这里还住着许多道士。有老有少，皆是云字辈及以下。一路上他们遇到好几位道士，皆向云却打了招唿，对他身后的唐扬也是十足十的好奇。 什么人能让掌门爱徒、云字辈之首那么客气地亲自领着？ 不过对于小辈来说，云却的威信还是蛮大的，且脾气也是出了名的不太好，于是也没什么人多问。 直到出了院子，两人迎面撞上两位中年道士。 云却顿住步伐，主动朝其中一人行礼：「阳默师叔好。」 又朝另一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唿。而那人也客客气气朝他问了声好，还喊他师兄。 被称之为阳默的男人挺爽朗地笑道：「云却，前两天晚上你急匆匆的跑出去干嘛了？」 云却微微一笑，拿出一款新手机秀了秀：「看看这个，师叔，懂了吧？」 阳默眼睛一亮：「这不是掌门师兄说的奖励吗？怎么，你当真把小恬抓回来了？」 云却难得孩子气的得意一笑：「不仅带回来师叔，还把他男人也带回来了！」 说完话，他侧了侧身，让出身后的唐扬。 唐扬没有否认，只笑了笑，道：「你们好。」 阳默足足愣了三秒，再开口已然结巴：「男男男……男人？！」 「对，男人，同义词为对象、爱人的那个男人。」云却顶着一派吃到第一手好瓜的姿态，特别盛气凌人道：「先不跟你们聊了，唐先生急着要见阳安师叔呢，我们先走了。」 也没有很着急，唐扬心想。再者，他看看云却孔雀似的骄傲嘴脸，想不明白自己又不是他男人，他骄傲个什么劲儿！ 他家阿元都没骄傲呢！ 两人还没到山顶，半道上便遇到已经下山的元恬，还有小惊。小惊飘在他家老大旁边絮絮叨叨的，小嘴没停过。他老大倒也不嫌他烦，嘴角带着笑意，时不时还回应两句。 伴着虫鸣鸟叫，晨光草香，画面别提多温馨了。 唐扬不由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浅浅笑容，朝他俩喊：「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元恬看到他，眼睛也是一亮，笑道：「没呢，小惊刚刚说山顶风景挺好，就是风太大……」 「风大你还穿那么少，下次记得穿个外套……」 「对吧，我也说老大该多穿件衣服的，刚刚都打喷嚏了……」 望着两人一鬼一家三口温馨得仿佛谁也插不了足的画面，云却不由笑了笑，转身悄然离开。 早餐是在元恬自己的房间里用的，吃完饭他便领着唐扬和小惊去找他师兄。 掌门也知道他的来意，并不废话，直接让小惊步入早早摆好的阵内。 小惊有点害怕，回头看了看他老大，得到对方一个点头，才放心走进去。 随着他的步入，掌门掐起手诀，嘴里低声快速念动口诀。 不消一会，一道金光从他指尖发出，直直射向小惊额头。同一时间，小惊脚下的阵法催动。 元恬和唐扬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牢牢盯着小惊。随着阵法的笼罩，小惊眼睛渐渐失去神彩，再也维持不了相对体面的表相，死相毕露。 浑身各种触目惊心的血痕、淤青。嘴角带有血迹，十指甲盖翻起，指头破烂结痂…… 唐扬心里发寒，忍不住抓住元恬的手，眼里有些惊惶。 元恬心情早已沉到谷底，一时没在意被抓住的手。 有点修为的鬼物能用自己生前完好的模样示人，而一些没什么修为的只能以死亡那一刻的相貌示人。小惊一直以来都是用相对好一些的面貌面对着元恬，而元恬向来懒，也没让他显露过死相。 如今这么一瞧，不怪小鬼衣服会破烂到那种程度，也怪不得小鬼会一直觉得飢饿…… 看着那双血肉模煳的手，元恬不得不猜测这小鬼生前是被人活活钉在棺内，生生饿死、又或是憋死的…… 第58页 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怨，能让人这么狠心去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元恬心里一阵难受，甚至有点后悔带小鬼过来找他师兄查探小鬼的魂魄了。搜魂查魄，是要用术法和阵法结合，一点点探寻鬼物魂魄、及生前记忆。虽然能查出来小鬼的前生以及失忆、无法投胎的原因，但…… 这种方法难免令小鬼重现生前记忆，忆起死前的非人遭遇。看着小鬼没有一块好肉的身躯，元恬心里后悔不已。 投不了胎就投不了胎，大不了自己将来到了地下谋个好差，再把小鬼带在身边嘛！这样他即使投不了胎，也不容易消散或受野鬼欺负啊！ 就在元恬寻思着要不要强行中止时，他师兄却已然收了手。元恬忙看向小惊，却见小鬼像是昏迷一般，魂体飘在术法上，没有意识。 元恬忙凭空画了个阵法，再把小鬼引进去，给他滋补魂魄。而后才看向掌门，沉声问：「师兄，怎么样？」 掌门脸色沉重，皱着眉头道：「他应该是死后被人试图打碎魂魄，虽然没成功，但他魂魄确实受损，无□□回。至于记忆，兴许是魂魄不整的原因，我什么也没能探查出来。」 元恬脸色沉了沉，片刻后又想到什么，莫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让小鬼回想起生前那些炼狱般的记忆。 至于魂魄…… 他再试试能不能慢慢修补吧。 元恬满含担忧地看一眼小惊，嘆了一口气。 再转头看向唐扬时，那人眼睛一直盯着小惊，震惊中难掩心疼。 「唐大哥，还好吗？」元恬关心问。 唐扬：「……不太好。」 他苦笑，他从小就见过许多的鬼，大多都是以死相示人，且都不太好看。可，像小惊这样惨的，也少见。 这小鬼还和他相处得挺愉快，此时他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只恨玄学这块他不是专家，无法帮到小鬼。 元恬嘆了一口气，正想安慰他两声，却听掌门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什么，说归说，你俩手可以先松开吗？」 掌门声音幽幽，道：「知道你俩刚确定关系，但别欺负谁没个对象似的！」 元恬：「…………」 唐扬：「…………」 两人默契地低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交握在一起的手，紧接着默契松开。 看到两人的表现，掌门意味深长地笑了。看来，昨晚他家师弟的表白果然很顺利啊，也是祖师爷保佑了！ 元恬轻咳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师兄，小惊的事就先这样，后面我再想想办法。你再帮我看看唐大哥，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行。」掌门收起笑意，语重心长道，「小恬，人不能贪心。唐先生身上没有灵力波动，他就是个普通人。你不能为了跟他长久在一起，就把他强行拉入道门、变成跟你一样的人！」 唐扬一头问号，看向元恬：「你想让我修道？」 「没有啊。」元恬也一脑门的问号。 掌门语气一顿，震惊不已：「那你是想，让唐先生将来给你殉情、与你魂魄相依？」 唐扬满眼震惊，脑子里冒出一个词——谋杀亲夫。 元恬无力地看一眼唐扬，他家唐大哥一脸震憾着呢。 他嘆道：「……师兄，你看我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吗？」 「此一时彼一时，」掌门幽幽道，「之前你不会，是因为唐先生不喜欢你。可昨晚，你俩互诉衷肠了，这情况就不同了。」 「人都是贪心的，暗恋的时候希望能得到两情相悦的结果。可两情相悦后，又希望能长相厮守。」掌门有些沧桑，「这种事情师兄我见多了，不顺天命、强许来世的往往没什么好下场。」 「……」竟然很有些道理，元恬忍不住道：「可是师兄，我是真心喜欢他。喜欢到捨不得他苦，捨不得他痛，更何况强行将他绑在我身边。」 演戏嘛，就是演到家。他又看向唐扬，眼含深情，半真半假道：「唐大哥，如果哪天我真的死了，那么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忘了我。找一个更好更值得的人，好好过日子。」 这是第二次了…… 唐扬不禁回想起两人过来空门观时，小孩在车上说的那些话。 不仅要他好好生活，找个爱的人过日子，还为他铺了路好让他将来有事可以找空门观解决…… 当时的他不知小孩对他的情意，只觉得这兄弟交得太值了。 如今知道了，却更为震憾于其中包含的情意与不舍。 望着小孩认真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心疼，原来阿元对他的感情竟然那么深。深到不顾自身感受，也要祝福他的未来、甚至为他铺好后路…… 这样的感情，如何能不让他动容！ 唐扬突然觉得，或许自己该试着喜欢阿元，好好爱他。 他值得。 第29章 第 29 章 唐扬半天没回话, 元恬也不在意，只当他一时不知这戏要怎么接。 反正他想感动的只有掌门师兄, 元恬于是看向他师兄，不出意外看到人脸上挂满对他的心疼。 他心里暗笑，清了清嗓子道：「师兄，事情是这样……」 他把上次莫开泽突袭他、却被唐扬挡下的事情详细说了遍，着重描述了下唐扬身上伤口处突然冒出来的诡异能量。 第59页 听罢，掌门师兄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他当真捨命护你？」 元恬：「…………」虽然这也很重要但是…… 唐扬默默看向小孩，值得。 掌门看唐扬的眼神又温柔了几分, 就连声音都柔和下来，道：「唐兄弟，把上衣脱了吧，我好探寻你身上的异样。」 好傢伙, 这就称兄道弟了。 唐扬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一眼元恬, 心里却又有一丝羡慕。可见这师兄弟俩感情是真好啊…… 他也不磨叽, 脱了上衣。 元恬适时上手, 微凉的修长手指抚过唐扬不算夸张令人赏心阅目的每一块腹肌, 最后停留在一处微红的地方, 一本正经道：「就是这儿。」 唐扬：「…………」他怀疑小孩在趁机吃他豆腐！ 掌门也一脸无语，很显然，他师弟馋唐兄弟身子了。 想着速战速决，好给两人腾空间与时间去干爱干的事情。掌门二话不说，取硃砂于唐扬腹肌上飞快画下符咒。随后他双手掐诀, 紧盯符咒, 嘴里无声念动口诀。 随着口诀落下，符咒像是被吸收一般, 渐渐消失在唐扬皮肤上。却在他感觉身体充满力量感、身体内部筋脉开始有些疼痛时，却倾刻间，热量全数退回。 唐扬只觉得一股热量从腹部开始，疯狂卷向四肢。 与此同时，符咒消失的地方冒出若有若无的黑色能量，却又转瞬即逝。而那地方，隐隐浮现出一团黑色繁复的阵法，仅片刻便又消失。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元恬和掌门脸色却是大变，互视一眼，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不敢置信。 两人都不说话，倒是让唐扬心里略微不安。他边从元恬手中接过衣服边问：「怎么样？」 掌门迟疑地看向元恬，小孩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于是他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身上灵感比较强。晚些时候我给你再制一枚护身符，你可以先带着。」 唐扬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明白这兄弟俩不准备告诉他实情呢。左右他家阿元不会害他，唐扬于是很识趣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谢过了。我公司还有些事，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他便拿着手机出门。 他一走，掌门面色沉重，道：「他的护身符你带过来了吗？」 「带了。」元恬将那块碎成两片的木牌给他师兄，「现在应该没什么用处了，不过上面的图案还在。我看不出来路，还请师兄琢磨琢磨。」 掌门握着木牌打量两眼，点点头，又道：「回头我再仔细研查。不过，刚刚他腹部那东西……」 元恬沉默半响，才唿出一口气：「我知道，以前师父露过一手，是封印阵法。」 「整个道教，如今会这一手的寥寥无几。」掌门严肃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这封印术可能跟师父有关。小恬，回头你得多多打探一下。」 「我知道。可师兄，如果是封印术，那这封印的是什么？」元恬不解，「还有那个能量，阴邪阴邪的，又是什么？难道，封印的就是唐大哥体内的能量？」 掌门抿了抿唇，无解。师父并未给他们师兄弟留下封印术的详细资料，说这术法不祥，且要付出极大代价。所以他们也就没学，如今自然不可能冒然去替唐扬冲破封印。 掌门苦笑：「小恬，看来你男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元恬眨眨眼，没说话。 唐扬的事情只能暗中查探，毕竟这人对他身上的能量还有封印是全然不知的。元恬想着，以后得找个机会见见他家老人了。那个护身符是他爷爷给的，说不定跟那位老人家有关。 此事只得暂且放一放，护身符和封印术也得等掌门查查。 师兄弟俩将这事放到一边，又聊起旁的。 掌门道：「你所说的莫开泽，道协那边今早传了话过来。」 说到此事，掌门神色严肃了几分：「前两年，玉清观上报称他们观里有两位道长外出办事后，一去不归，就连魂魄都招不到。而当时他们办的那件事，委託人身边跟着一个青年，就是姓莫。」 「当时道协的人没有查出来什么，且那事之后再没出现过类似的事情，所以这事就不了了之。但三德观的丛术把这事上报之后，道协的人就把此事与从前那事联繫在一起。他们找到当时的委託人，那人说姓莫的年轻人早在出事后没几天就离开了。再细问，委託人对他竟然什么也不了解。」 元恬皱起眉头：「难道我的脑洞开对了？那人就是故意诱使术士上门找他，他再对术士下手的？」 「不无可能，」掌门道，「小恬，既然你跟莫开泽起过正面冲突，那么以后他兴许还会找上你。要不，师兄帮你劝劝唐兄弟，让他留在山上陪你吧？我瞧着，他靠手机电脑也能处理公务。」 「别，」元恬急忙道，「师兄，他对我感情还不深，我不想把他推远了。」 见他坚持，掌门也就只得嘆息作罢。 唐扬再回来时，掌门已经不在。小惊也已然清醒，正飘在他老大身边撒娇喊着要喝可乐压压惊。当然，小鬼脸上一点受惊的模样都没有。 唐扬不由松了一口气，又跟元恬提及：「公司出了点事，明天我得下山了，一起吗？」 「嗯。」元恬果断应下，「省点车费。」 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过日子，唐扬失笑。 第60页 这天晚上，元恬很晚才睡。好些长老师兄们听说他明天要离开，接二连三找他聊人生，闹得他后半夜才入睡。 偏偏心里又惦记着赶路，于是早早醒了。 等他精神不振，背着包袱来到中殿跟唐扬会合时，就见他掌门师兄也在那儿。 「师兄，早。」他有气无力地打招唿。 掌门点点头，手中递过来一件不知什么骨头制成的小圆坠子，道：「这是师父最后留给你的东西，他老人家让你随身戴好，留个念想。」 什么东西要等到这时候才给？明明距离师父亡故也有相当一段时间了。 元恬正想细问，掌门却并不给他机会。 他先是将一道三角符纸递给唐扬，又语重心长道：「我师弟，就拜託你了。」 唐扬郑重地接过符纸，满脸真诚与稳重：「放心吧，师兄，我会好好照顾阿元的。」 元恬：「…………」师、师兄？ 唐大哥会不会演得有点过了？ 得到这句话，掌门这才放心地转身，飘然离去。那匆匆的步伐，深怕被元恬逮着问个不休似的。 元恬只得嘆息一声，放弃细问的念头，转而跟云却等人告别。 这次是唐扬安排的人开车接的他们，两人一鬼就这么踏上归途。 半道上，元恬实在困得不行，打起瞌睡。 唐扬忍不住摸摸他额头，没发烧。于是他才放心了些，问：「昨晚干什么去了，这么困？」 「跟几位师兄长辈们聊天呢，后半夜才睡的。」元恬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头一点一点的，随时能睡过去一般。 身体不好还熬大夜，唐扬有点心疼。见他困得厉害，索性将他一点一点的小脑袋掰到自己肩头，低声道：「抵着我睡，能舒服点。」 元恬艰难地睁着眼朝他甜甜一笑，而后便当然不客气地调整了下睡姿，靠他肩上沉沉入睡。 到家时，已经傍晚了。见小孩仍在沉睡，唐扬没捨得吵醒他，索性把他抱起。 大门没锁，他猜唐萌应该在里边。 果不其然，当他抱着元恬走进大厅，就见唐萌从沙发上跳下来，急吼吼道：「大哥不好了，出事了……」 话说到一半，她就像被掐住喉咙，声音断了半截。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看她沉着脸的大哥，又看看他大哥怀里睡得深沉的元恬。 唐萌瞳孔一缩：「……发、发生了什么？」 难道，她大哥竟然因为情敌的出现，而把小老闆做了三天三夜、害他精神萎靡下不来床？！ 「小声点，」唐扬有些不满，还轻轻挪手将元恬的脑袋往自己怀里靠了靠，低声道：「阿元昨晚后半夜才睡，今天又起得早，你别吵着他。」 唐萌呆了呆，眼里突然冒出一抹绿光，有些兴奋地重重点头，压着声音道：「我懂，我都懂！」 看来，山上的生活很性.福啊！ 第30章 第 30 章 唐扬正想把小孩放到客房里休息, 就见怀里的人动了动。 他低头看去，随即唿吸一窒。 相貌精緻的小孩缓缓睁开一双朦胧睡眼, 却又像不适应光亮般很快闭上。鼻间无意识发出不满地哼哼声，而后脸下意识侧向温暖之处。 带着熟睡后淡粉的脸颊在唐扬胸膛蹭了蹭，慵懒得就像一只正睡饱后跟主人撒娇的猫。 唐扬：「…………」心里痒痒的，总觉得被挑逗了并且他有证据。 对面的妹妹正看着呢，唐扬心绪再怎么波涛汹涌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往她伤口撒盐。于是他强忍着心里的痒意，声音柔和地低头喊：「阿元，醒醒，咱们到家了。」 一连喊了两声, 怀中的小孩才不情不愿再次睁开眼。 先是伸手揉揉眼睛，揉着揉着元恬就感觉不对劲了——额头靠着的「墙」怎么那么有弹性，软中带硬还自带温度？ 他侧了侧脸，看一眼旁边的「墙」, 再缓缓抬头, 看向上方「墙」的主人。 脖子僵硬, 与「墙」的主人对视半响, 他才缓缓侧过头, 往另一边看。两眼直冒光的唐萌正冲着他笑, 一脸说不出来的慈爱。 元恬：「…………」 所以，到底是他趁睡着梦游吃了唐大哥豆腐，还是唐大哥趁他睡着吃他豆腐？ 好像还被人围观了。 他的形象，掉了。 小孩红着脸，利索地从唐扬怀里跳下。还不忘假正经地轻咳两声, 道：「抱歉, 睡沉了。我很重吧！辛苦你了，唐大哥。」 面对小孩无事发生一般的表情, 以及红得异常的脸，唐扬心知小孩内心肯定是又幸福又害羞。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心上人抱在怀里，谁都会心跳加速。 他心情莫名地很好，温和地笑了笑：「不重，不辛苦。」 是真的不重。小孩虽然高，但兴许是身体不好，瘦也是真的瘦。唐扬平时没少健身，感觉抱着他跑八条街都不是事儿。 怕小孩感到无措，他带着笑意看向唐萌：「你刚刚说，出什么事了？」 唐萌这才收起慈爱的笑容，忧心不已，道：「哥，爷爷和管家都联繫不上了。」 一听到「爷爷」二字，元恬就不由自主支起耳朵。 唐扬笑脸消失，皱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我给爷爷打电话时，他还在。但是昨天再打，就打不通了。管家的也是，完全联繫不上。」 第61页 说到这里，唐萌声音有点急：「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虽然平时爷爷不怎么理我们，但好歹也一直给我们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他养我们一场，我没办法不担心他。而且，平时我们就算联繫不上他，也至少能联繫上管家，这次却都联繫不上……」 唐扬神色有些凝重，家里那位老爷子平时确实总神出鬼没，不说他们搬出来的这几年，就算是从前住在家里，兄妹们一年到头也不经常能见着他。 有事向来都是电话联繫，联繫不上的时候就通过老宅的管家联繫。可从来没出现过连管家都失联的情况，这很不正常。 他问：「联繫过集团负责人吗？」 他们家集团董事长是老爷子，不过老爷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已把所有工作委託给专业代理人。平时有个什么指令或事务，老爷子都是直接跟代理人联繫。 「联繫过，人家说爷爷只告诉他以后集团有什么事就让他找你处理，他要退休养老了。」唐萌一脸担心，「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放心啊，太奇怪了。」 是很奇怪，唐扬愁得眉头紧皱，拿起手机拨打他爷爷电话，没接通。 元恬这时候开口：「唐萌，你跟你爷爷最后一次通话时，说了什么？」 唐扬立马反应过来，看向她，声音略急道：「对，你们之前说了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唐萌回忆了下，「就，他例行问我们最近怎么样，钱够不够花，人脉缺不缺。还有问哥在做什么，他准备过来看看我们……」 顿了顿，她又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说哥这几天跟朋友上空门观去了，然后爷爷沉默了好一会，就跟我打听起朋友是谁。」 元恬眼睛微亮：「你如实说了？他反应怎么样？」 「如实说了，」唐萌道，「他……当时好像有点急，问了你们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元恬声音有点急了：「那，他有没有……就，关心一下你哥的朋友，也就是我？」 唐萌怔了怔，奇怪道：「元老闆，你怎么知道的？这，这种细节你都能算出来？」 一旁的唐扬脸色微沉，问：「爷爷具体是怎么说的？」 唐萌回想了下，才道：「就问元老闆脸色好不好，是不是特别瘦之类的话……」 平时可不见那老头这么关心他们兄妹俩。唐扬侧了侧头，悄然关注起元恬的神情。 小孩眼里有些茫然，很快又像想通了什么，似悲似喜。他抬头，一双眼睛亮亮地看向唐扬：「有你们爷爷的照片吗？我想看看。」 唐扬点点头，示意唐萌去拿。 照片很快被交到元恬手里，那是一位长得特别精神、一头银髮的老人。脸上没有太多皱纹，眼神也特别清亮，一看就很精明，气场也颇为强大。 元恬却愣了半响，眼里慢慢泛起些许的失望。 唐扬早早地打发了唐萌回去，此时正观望着他。见他落寞下来，他终于嘆道：「可以跟我说说吗？我身上那股力量，还有我爷爷，跟你、还有你们空门观的关系。」 元恬抬头看他，神情有点纠结。 「本来我想，你反正不会害我，我可以顺从你们的意思不必详细去了解。」唐扬垂下眼睑，声音缓缓沉沉，「可，现在又涉及到我爷爷，而我其实也不想将来哪天我们之间会因此被人挑拨或发生什么误会。」 他认真看着元恬，道：「我不想被蒙在鼓里，阿元。」 一声「阿元」仿佛喊进他心里，元恬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才苦苦一笑：「不是我不想跟你说，而是，我也云里雾里呢。」 他组织了下语言，才慢慢说道：「我师兄探了探你体内的能量，结果探出来似乎不像人间的能量。然后，你身上当时还浮现出一个封印，那是我们道门独有的，且会这种封印术的在世的人没几个。」 「我师父，就是其中一个。」说到这里，元恬又看看照片，才道：「可我师父早就死了，死之前也没提过他封印过什么人。这术法，对于普通人类也根本不起作为，只对那些妖魔鬼怪才有用。」 唐扬瞳孔一缩：「我不是人？」 「……」元恬睁着双死鱼眼看他。 唐扬：「……」我骂我自己系列。 他轻咳一声：「你继续。」 元恬赏了他一白眼，这才继续道：「讲真，我确实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或者说，不知道你体内的能量是个什么东西，反正挺阴的。」 「然后我跟师兄探讨了一下，觉得给你提供护身符的你爷爷挺可疑。所以我想，等我见到你爷爷，搞明白他的身份我再告诉你。」 说到这里，他又嘆了一声：「谁知道他似乎已经察觉到我会找他，跑掉了。而且他还莫名关心我……」 信息量有点多，唐扬捊了捊，才道：「你原本是不是在怀疑我爷爷是你师父？」 「嗯，」元恬举了举手中的相册，「不过看这脸，确实不像。」 「那可未必，」唐扬说道，「你们道家不是有什么障眼法、还有式神之类的东西吗？万一，他就是你师父呢？照片能骗人，皮囊也可以。」 「不可能，」元恬道，「我师父可不经常下山。」 「巧了，」唐扬道，「我爷爷可不经常在家。」 「…………」 第62页 两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唐扬开始愁眉不展了，小声嘀咕：「万一是真的，那咱们这关系得多乱啊……」 我未来对象的师父是我爷爷这种事情…… 这种微妙的、乱lun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元恬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唐扬果断转移话题，「自我有记忆起，我爷爷说是我唯一的亲人，可事实上一年到头他都不经常出现在家里。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唐萌就更不用说了。」 「印象中，他就是个很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老头。平时一见面，就跟例行完成任务似的问缺不缺钱、缺不缺物资之类……」 「反正，我在他身上没感觉到一点亲人间该有的感情。」说这话的时候唐扬一点难过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还笑了笑：「其实刚开始有记忆的时候我还感觉他对我的态度也有点怪，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而更像是在面对一个成年人。」 元恬眉头一皱，六七岁才有记忆？ 「总之，」唐扬没给他细思的机会，继续道，「他和管家既然是自行离开的，想必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会让人搜寻一下他俩的下落，争取能早点让你见到他。」 「这件事情，我希望我俩能一起探索。」他道，「阿元，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面对，可以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认真，眼神真挚。元恬不由心里一软，轻轻点了点头。 「乖。」唐扬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稍显轻松的笑意，摸摸小孩的头髮，笑道：「找人归找人，体检也不能落。明早我先带你去医院，然后你再陪我去公司。今晚你和明早你要空腹，明天体检完我再带你吃好吃的。」 元恬趁机讲价：「那我想明天中午吃烤肉，晚上吃火锅，行吗」 又财迷又好吃，唐扬不禁笑道：「行。」 元恬于是朝他扬起一个大大笑脸，晃得唐扬怔了好一会。 而后他就听到元恬疑惑的声音：「唐大哥，我怎么总感觉家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半响，异口同声惊唿：「小惊！！！」 此时，唐扬的公司用车内，司机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小声嘀咕：「怎么变冷了……」 假如他能看到某种东西，想必便能透过后视镜找到原因—— 后车座上，刚刚睡醒的小惊两眼泪汪汪，嘤嘤直哭：「老大……唐大哥……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喝可乐……」 那小模样，活似被粗心父母不慎遗失的可怜孩子，悽惨又无助。 小孩最终被元恬找了回来，或者说是被唐扬找回来的。他用手机喊了司机把车开回来，说是有东西落里边了。 司机一脸懵逼地开回来，又带着个大红包，一脸懵逼地开走了。只留下小鬼飘在家门口，惨白的小脸满含泪水，满脸控诉地盯着元恬和唐扬。 两人互视一眼，各自心虚地准备开始哄娃大战。 元恬率先出战：「一箱可乐！」 小惊怒了：「不行，两箱！」 元恬拍手：「成交！」 小惊于是破涕为笑，满足地开始四周乱飘。 唐扬：「…………」大战，结束得有点快。 第31章 第 31 章 第二天元恬如约跟着唐扬去重新做了个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可把先前那位替他看病的医生给郁闷坏了：「怎么这次又不正常了！」 元恬心虚地看天看地, 就是不敢看医生。 最后还是唐扬跟医生说可能仪器不够好，还说要帮医院更换最新设备。 这话元恬可不乐意听了, 拉住他手小声嘀咕：「那些设备听说动不动就百万千万的，你别乱应承呀。我这身体可不值得！」 唐扬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没事，这家医院我们家占股，每年到我手的分红都不止设备钱了。」 元恬：「…………」他一把撒开唐扬的手，以表受伤。 气鼓鼓的小模样直令唐扬失笑，忍不住捏了把他的脸颊，又赶在小孩反应过来前转过头一本正经跟医生聊起病情。 「……建议还是住院观察，主要器官衰竭的原因不明, 而且也不知其速度会多快……」 「如果一直观察不出病因，有没有什么治疗方法？」唐扬急切问道。 医生看了看一脸坦然无谓的元恬，再看看着急的唐扬，怎么朋友比病患本人还着急上火呢！ 他不由隐晦地多打量了下唐扬, 人都说唐家这位继承人有多与众不同, 不爱社交、没有绯闻、是个热爱创业投资的钻石王老五。没想到如今一看, 这人也跟那些富家公子没啥子区别, 不一样色迷心窍, 迷的还是个男孩。 不过看那男孩的样子倒也不像被强迫, 医生心里嘀咕两声，也没放开此事。他思索片刻，才犹豫道：「像是透析之类的治疗方法都是治根不治本的，且过程也挺痛苦。但想治本的话，得换器官。」 唐扬想都不想, 道：「那没事, 你看看我肾怎么样？匹配的话我换个肾给他，反正一个肾也能活。」 阿元对他情深到甚至可以为了他连自由都能捨去！他没法回馈同等的感情, 一个要不了命的肾又算得了什么。 他身后的元恬眼睛都瞪圆了，忙摆手：「唐大哥，不至于！」 第63页 医生也在惊讶一瞬之后，哭笑不得：「是不至于。主要你朋友是多器官衰竭，而不是仅一个。」 「一般人换个肾都可能出现排异现象，何况他那么多个器官……」医生道，「他现在器官还没衰竭到影响生命的程度，但任由其发展，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进一步恶化。我建议还是住院，再请多位专家会诊……」 越听，唐扬越隐隐绝望。还真如小孩所说，一时间没什么办法。他只能将元恬的资料留给医生，托他找专家也好、买新设备或研发药物也成。但凡有什么办法能救元恬，他都不惜一切代价。 后边亲耳听到这一切的元恬只觉得心里酸涩又温暖，眼眶都不由湿润了。长这么大，除了父母、师父，以及什么师兄师叔师侄……之外，唐大哥是第一个对他那么好的人。 他头一次觉得，要是他也喜欢唐大哥、并且他跟唐大哥一样都是长寿的命格就好了。跟这样一个会为自己付出一切、又很温柔的人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元恬悄然抹去眼角感动的泪水，有些难过，有些动摇。 要不，答应唐大哥，交往试试？ 他肾都能毫不犹豫给自己了，这样好的一个人错过了总感觉会遗憾终身。 可，一想到自己的命格，他又不由悄然压下蠢蠢欲动的念头。 住院是不可能住院的，元恬特地从山上下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呆在上边浪费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要是住院，那还不如回观里。 两人走出医院大门时，元恬还好心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唐大哥，看开些，啊！」 唐扬难掩失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一时间分不清被判死刑缓刑的是他还是自己。 怀着一股子绝望，他带着小孩如约去吃了顿烤肉。今天没带上小惊，那小鬼这两天喜欢在家追剧，迷得不要不要的。不过就算没把小鬼带上，唐扬也不忘体贴地给小鬼叫了份烤肉店的外卖。 小鬼没活直接吃人间食物，还是元恬隔空给他作了个法，才让小鬼不至于只能眼馋。 饭后已经是下午的上班时间了，唐扬带着元恬来前往公司。 上次过来大厦时还没什么人烟，这才短短时日，已经有好几层楼有公司入驻了。楼下还有咖啡厅甜品店等等，不过好些都还在装修阶段。 总体而言，欣欣向荣。元恬不禁为唐扬感到高兴，他可没忘记这栋大厦都是他家唐大哥的。 唐扬的公司名就两个字，ym。取自他和唐萌的名字，倒不是彰显兄妹情深，纯粹是他懒得想。其公司原先主要是多元化投资，近期唐扬对游戏开发有兴趣，于是单独开闢一个游戏部门。 前台小姑娘看到唐扬，眼睛一亮，元气满满打了声招唿。随即看到他身边的元恬，又迟疑起来。 「您……您是，小老闆？」 元恬挑挑眉，竟然还有人记得他。他只在节目的直播间出现过那么一会，且唐萌还说后来直播被下架，节目重新录制了。因为被人举报封建迷信…… 「你好。」他轻轻点了下头。 小姑娘顿时兴奋了：「您好您好，那个，我叫……」 眼看前台跟见着偶像似的缠着元恬说话，唐扬不悦地冷着脸，道：「回去工作。」 小姑娘笑容一僵，立马乖乖回到岗位上，眼观鼻鼻观心。 唐扬这才满意地放缓了语气，又道：「小刘，记住元先生是我好友，以后他来了不必预约。」 小姑娘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声应一声：「好的！」 好友？哪方面的好友？该不会…… 小姑娘悄然打量一下两人，唐总不必说，标准的霸总长相，又高又帅身材还不赖。平时心情好的时候很好说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很霸总了。 小老闆嘛，比唐总略矮一丢丢，帅气里边带着些精緻，好看得不行。就是瘦了点，不说话的时候感觉气质也有点清冷。 这对，好像有点好磕呀……不过这cp要怎么站，小老闆好像会点法术的呀…… 唐扬可没注意小姑娘的纠结内心，他领着元恬直接朝总裁办公室里走，一路上不忘给元恬介绍一下环境、部门等等。 不同于上次过来时的冷清，此时公司里还是蛮热闹的。时不时还会有员工跟唐扬打招唿，然后又朝元恬投以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但似乎碍于唐扬不算很好的脸色，没人敢多问。 好不容易来到总裁办公室，唐扬先是让元恬到沙发上玩儿手机，而后打电话给秘书：「小李，让陈飞过来找我。」 他下山前说的公司有事，可不是说着玩的。 办公室的门很快被敲响，不消一会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弱男人就走了进来。 元恬动了动鼻子，抬头望一眼男人，眼里精光一闪。 陈飞明显有些拘谨，声音讷讷道：「唐总，您找我？」 「嗯，」唐扬点了点面前一份文件，道：「游戏开发即将收官，这时候你要辞职，是为什么？」 陈飞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半响，却又苦笑：「唐总，这是我个人原因，无关其他。我最近状态特别不好，实在没能力担任开发小组组长一职了。对此给公司造成的不良影响真的很对不起，但我也实在没办法……」 唐扬眉头紧皱：「如果是经济问题，你大可提出来。如果是心理或身体问题……」 第64页 「都不是。」陈飞打断他的话，满脸苦涩，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慢慢道：「唐总，我跟您说实话吧，其实我最近，撞邪了。」 「我每天晚上都觉得家里有我看不见的东西在注视我，我很害怕，然后每晚都不敢睡觉。每次都是硬生生熬到天亮，才睡一小会，然后来上班……」 「还有其他一些表现，我就不一一说了。总之，我想我必须得换个城市生活，否则我摆脱不了目前这种状态。我知道，您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您不信这些东西。但是，我真的感觉到了……」 沙发上的元恬不由挑挑眉，揶揄地看一眼唐扬：坚定的，唯物主义拥趸者？ 这话可真他妈耳熟。 唐扬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他一个微笑。 又看向陈飞，道：「我信。」 陈飞愣了愣，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唐扬继续道：「你是团队的技术核心，你一走等同于这个项目功亏一溃。你所说的事，我可以让小李请道士帮你处理……」 陈飞迟疑了，前阵子公司出了些灵异事件，他不是不知道。后来放假三天，回来后公司就一切正常了，听说就是唐总让李特助请了道士来做法的。 他之前没想到这一茬，如今唐总提起，他有点心动。 就在他即将答应的当口，不远处响起一个清亮又慵懒的声音。 「不必那么麻烦。」 陈飞下意识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很年轻、很好看的男生。他刚刚满肚子心事，根本没注意到还有别人的存在。因此有些惊讶，随后又有点惊艷。 元恬早在听出这人对唐扬的重要性之后就坐不住了，这会慢悠悠过来，淡淡道：「何必捨近求远，唐大哥，你还不如请我。抓鬼嘛，我最在行了。」 唐扬无奈一笑：「打折吗？」 「打，」元恬微微一笑，来到他身边按按他肩膀：「你想打哪个部位？」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笑让陈飞心情稍稍放松了点，他弱弱举起一只手：「那个，打扰一下。请问，这位是？」 「元老闆，是一位道长。」唐扬简单介绍完，望着小孩浅浅的笑脸，鬼使神差补上一句话：「也是我，一位很重要的人。」 元恬怔住，唐、唐大哥这是，正式在跟他告白？怎、怎么办，要怎么拒绝…… 话一出口唐扬也愣住了，这话怎么有点像告白…… 随即他盯着元恬，见小孩一脸怔愣。他不由有些心疼，小孩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跟他告白吧……到底是多厚重的感情，能让他卑微至此…… 就在两人对望的当口，一个声音插进来:「啊，原来是老闆娘，失敬失敬！」 元恬终于醒过神，怒了:「老闆娘？去你大爷的老闆娘，老子像是被人压的吗？！」 陈飞看看对面高大威勐的唐总，再看看他旁边被衬得有点小巧的男生，懵了。 第32章 第 32 章 且不说此话一出, 陈飞有多惊讶。原来，他们ym的总裁竟然是个受？ 唐扬受到的惊吓也没好到哪里去, 可再一转念一想，他心里又涌起一阵阵的感动—— 小孩这是在间接暗示他，愿意为了他委身做受呢！ 他家阿元怎么、怎么那么体贴懂事！被这样的人喜欢着，简直就是……很难让人不心动的吧！ 唇角不由自主上扬着，唐扬看向元恬的眼神里都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三分欢喜七分宠溺，好声好气顺着他的话道：「对对对，你不像。」 你的心意我懂的。 他这突如其来的哄孩子似的语气总让元恬觉得怪怪的，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只得朝茶几走去, 想喝点茶水压压那种怪异感。 他一走远，唐扬视线便难免落到对面的陈飞身上。笑意收敛，他又摆起冷脸，淡淡道：「下班后别走, 带我们去你家看看。」 陈飞心里一凛, 总觉得这话像极了小时候学校恶霸——放学后别走！ 他悄然看了看脸色不佳的唐总, 再看看不远处悠哉泡茶的元老闆, 心里默默给自己划了个十字架。撞破老闆奸/情且发现老闆是被压的……阿门, 但愿他能活到安全离职。 事实上如果可以, 唐扬并不想让陈飞那么安全。多好的机会啊，他本可以顺着阿元的话跟他提出交往，却碍于这么个外人在场而没法说出口…… 阿元还因为害羞，离他远远的了。 此时此刻，唐扬是怎么瞧陈飞怎么碍眼。 这一个下午, 陈飞都有些心不在焉, 连公司提供的丰盛下午茶都没怎么吃。 面对同事们的关心，他又不敢将总裁的私事说出口, 险些没把自己憋出内伤。 再者，他也忧心自己的事儿。唐总说元老闆是道士，可那么年轻又好看的道士，能靠谱吗？陈飞心里没底得很，万分想过去让唐总请别的道士过来帮忙。听说公司前些日子请的是空门观的道长，一出手公司立马恢復正常，他瞧着就挺靠谱的。 可到底远水救不了近火，陈飞只得灰熘熘地领着两人坐车往他家里赶。 陈飞的房子距离市中心不远，是租的一房一厅，环境还不错。楼下什么蛋糕店之类应有尽有。 越接近楼下，陈飞就越发显得坐立难安。等电梯的功夫，他甚至打起退堂鼓：「要不算了吧，我……」 元恬眨巴眨巴眼，打断他的话：「可是，如果那东西是认定你的话，就算你搬离这里、换个城市，他也仍会跟着你。」 第65页 「你连他到底是不是鬼，又是为什么缠着你，你都不知道。就这么冒然搬走，不怕反而惹怒他吗？」 这话也是在理，陈飞心里更是发慌了。想了想，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两张符，干巴巴道：「其实，我前两天去找过附近一位神婆，但是人家给的东西没有用。」 望着面前年轻得过分的道长，再看看自家老闆，陈飞终于决定将事情始末讲个清楚。 这事得从公司放假的第二天说起，那天晚上陈飞梦到他过世两年的老妈。老人家拉着他特别开心地叭啦叭啦说了一堆，但陈飞一觉醒来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后来第二天开始，他就总感觉家里多了点什么。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总之他在家干什么都觉得不对劲。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一闭上眼就心慌得不行。 听到这里唐扬眉头微皱：「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起初我也那么以为，」陈飞苦笑，道：「但，那天晚上我睡不着以后爬起来玩游戏，玩到后半夜。出去喝水的时候在客厅里看到一个红裙子长头髮的女人。」 提起那个女人陈飞脸色就煞白煞白，「她是飘着的，而且看上去脾气不太好，还在那揪着她自己的头髮，好像正在生气。」 元恬眼睛一亮，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是说，那是个红裙女鬼？纯红的？」 陈飞愣了愣：「是、是啊。」 元恬眉眼微弯，迎着身边唐扬好奇的目光，朝他招招手，小声跟他说道：「红裙女鬼十之八九是厉鬼，这些年受影视红衣女鬼形象影响，近年死去的女厉鬼大多爱穿红裙，在鬼界几乎成了厉鬼标配。」 唐扬禁不住挑挑眉：「又能送一个下去了？」 「可能性很大！」元恬有些兴奋，又看向一脸懵的陈飞，道：「继续说，昂。」 陈飞也没管他们刚刚说的什么悄悄话，继续讲道：「我当时特别害怕，幸好我队友跟我挂着麦，喊了我两声我才回过神。然后再一看，那女人就不见了。但我感觉她应该还在，因为我走过去她刚刚站着的地方，比其他地方都要阴凉。」 像是怕元恬他们不信，陈飞又道：「真不是我错觉！后来的几个晚上我都不敢睡觉，因为一闭眼就感觉，床头的位置特别阴凉。我猜她可能就在那里，她在等我睡着。」 「我还试着去酒店开房住了一夜，也是一样。还好，我发现只要我装作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好像就一时半会不会拿我怎么样。而且她好像只有晚上会出现，白天倒是没影。所以我只能白天在公司上班的时候睡一下，晚上在家我都不敢睡觉，还得假装若无其事玩儿游戏。」 陈飞有些崩溃，「元老闆说得对，她好像是盯上我了。所以我才……才想辞职，离开这座城市看看。」 属实也是倒霉娃儿，元恬把玩着那张一看就是批发列印、不含任何灵力波动的符纸，嘆道：「离开也是治标不治本。还有，神婆什么的以后别乱找了，那些人至少有一半是神棍。要找，就找正规道观或佛寺，昂。」 「就是说这东西是假的？！」陈飞注意力瞬间转移，略有点生气，「靠，就这还收了我五千呢！」 五千！元恬心痛不已，看向唐扬：能吃十顿烤肉了！ 唐扬看陈飞的眼神微变。 就像在怀疑自己手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叉的员工似的，陈飞默默低下头。 事情的始末交代完，电梯已经停在陈飞住的十九楼。 一层四户，陈飞的在最里边。他磨磨蹭蹭来到门口里，吸气又唿气，再三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后才按下密码开门。 门一开，一阵阴风迎面扑来。 唐扬下意识吸了口气，只觉得此处空气特别好。 注意到他这一反应的元恬眼神黯了黯，却没说什么。 陈飞手指微颤地打开灯，小声道：「元老闆，您看看她是不是在这里？」 元恬四处看了下，陈飞这间一房一厅倒是简洁，家私什么的也不多。沙发茶几电脑桌书柜，还有一盆绿植，一目了然。 除了阴气残留，客厅里并没有女鬼的迹象。元恬又将视线转向紧关着的房门，看向陈飞，挑挑眉示意他去开门。 陈飞迟疑地顿了半响，才小声道：「要不，元老闆，您给我个什么东西护体吧？或者，给我点什么牛眼泪啥的让我能暂时看到鬼也行……」 他声音渐小：「要不然，我怕等下她发狂我连往哪躲都不晓得……」 「你还挺惜命。」元恬笑着摇摇头，而后抬手覆在陈飞眼睛上，蓝光微闪。 片刻后，他放下手：「好了，你现在能看见了，维持个两三小时不是问题。」 陈飞这才稍稍放心了点，摸摸明显发热的眼睛，看向元恬的眼神已经不再质疑。他眼睛亮亮的，又看向唐扬：「唐总，您要不也让元老闆给您开一下阴阳眼吧？等会要是元老闆跟她打起来，咱们还能一起躲躲。」 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受惊！ 唐扬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神情莫名有些自豪：「我跟阿元一样，天生看得到。」 陈飞：「…………」骄傲个锤子！有对象了不起啊！ 房间门也是锁上的，陈飞在外独居多年戒心比较强，早已养成习惯。这会确认元恬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他便当真放心了许多，起码开门的手没那么抖了。 第66页 门一开，他只觉得头皮一麻，周身再次生起平时那种诡异不适、被人注目的感觉。 还没等他侧身让元恬他们看看房间，便感觉一股劲风迎面袭来。下一秒，陈飞只觉得手臂被人一把抓住，拉到后边。 他眼睁睁看着房间里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红衣女鬼飞扑出来，手指成爪袭向他原来的位置——那儿现在正站着刚把他拉开的元恬。 陈飞不由惊叫：「元老闆，小心！」 唐扬心里一凛，脑子一空，几乎瞬间来到元恬身边，伸出左手。 一股黑雾似的、阴冷能量自他手心冒出，挡住女鬼的同时将其反弹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女鬼悽厉的惨叫。 陈飞愣愣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简直不认识他们家总裁了。 元恬也愣愣看着唐扬，视线在他仍伸着的手掌以及懵逼的脸上来迴转。 半响，他默默放下自己抬到一半的手，闷声道：「又来了……」 他声音里透着些不开心：「我说了，你别老想挡我面前，我不需要你保护。」 唐扬像是终于清醒过来，看向他，抿抿唇道：「本能反应，控制不了。」 理智知道他家阿元轻易就能搞定这只鬼，可一看到阿元被攻击，身体行动就快过理智，这能找谁说理去！ 他又看向自己手心，那儿一切如常，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元恬小小地磨了磨牙，嘆一口气，闷声道：「先把这事解决，别的咱们回去再慢慢说。」 「……好。」 两人说话间，陈飞也凑过来，正好跟他们一块往屋内瞧。 这次，陈飞终于看清那个一直在关注他的「人」——只见窗户边，一袭吊带红裙、长髮披肩的女人惨白着脸，飘在半空中。 她的一只手捂着胸口处，仿佛刚刚受了伤。一双尽是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一行人，尤其是唐扬，身体紧绷，警惕又忌惮。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陈飞想，甚至这女鬼长得还挺清秀好看。 元恬这时候「咦」了一声，奇怪地指指女的手臂上一个奇怪的红章，道：「地府报导过的？」 凡是地府报导过的身上都有盖一小红章，以便识别。这么说，红衣女鬼不是恶鬼或厉鬼了…… 女鬼也是一顿，试探着开口：「你对地府挺熟？」 「还行，」元恬道，「经常打交道。」 女鬼顿时松一口气，捂着胸口呲呀咧嘴道：「那你们不能杀我，我是通过正规途径上来的！手续齐全，也没害人，良家女鬼来着！」 元恬：「…………」死鱼眼盯.jpg。好一个良家女鬼！ 唐扬在旁边拿胳膊肘捅捅元恬，小声道：「失望了吗？」 可不得失望，元恬白了他一眼，又看向女鬼。 他一脸怨夫相：「你他妈一个良家女鬼穿红裙做什么？」 还以为又能送一个免费劳动力下去，白开心了。 女鬼理所当然道：「喜庆啊！」 喜庆个铲铲，还以为过年吗？要不是唐扬拉着，元恬险些没冲上去给她来顿暴揍。 几分钟后，客厅里。 元恬和唐扬挨着坐一块，旁边是畏畏缩缩的陈飞，对面是飘着时不时揉揉胸口的女鬼。 女鬼还时不时瞪一眼唐扬，声音不小地嘀咕：「要不是我躲得快，这会都魂飞魄散了……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 嘀咕声在被唐扬冷冷瞪了一眼之后，才渐渐作罢。 她老实了许多，道：「都是误会，我刚刚在房间听到外面的声音，还以为这小子是找道士啥的来灭我。怕你们一见面就出杀招，我才出手的。我只想逃，没想跟你们打。」 女鬼手指向陈飞，还不忘瞪了他一眼，直把陈飞吓得脚都缩上沙发了。 「你也打不过。」元恬没好气道。 女鬼语塞，这是事实。眼前这两人，一个她不知底细，另一个一出手就险些没让她魂散，可怕！ 见元恬受打击挺大，不想说话，唐扬只得替他审问：「你缠着陈飞做什么？」 陈飞也抖着嗓子道：「我、我平时，也没干什么亏心事啊……而且，我不认识你……」 一听这话女鬼就生气了，周身阴气发散得更厉害了点，头髮也微微飘起。她咬牙切齿，道：「狗男人，你还敢说！你倒是给我认识你的机会了吗？！」 「妈的每天晚上不是玩游戏就是赶工作，你都不睡觉我怎么进你梦里认识你！」 陈飞都快哭了：「你……你干嘛，要认识我呀……」 难道是想让他当替死鬼？！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陈飞险些没哭出来。 女鬼没好气骂道：「不然怎么相亲！」 陈飞一呆：「相、相亲？」 元恬和唐扬也是一顿，默契地互视一眼，俱从彼此眼里看到疑惑。 「不然呢！」女鬼皱着眉头道，「你妈妈说让我跟你相个亲，还说已经跟你打过招唿了！结果，真的是气死我了……」 「我他妈地府那边一年才几天的阳间探亲假全让我给请了，就是为了这次相亲！结果，亏我还穿得这么喜庆，天天晚上来蹲你……」 说到这儿，女鬼头髮都气得根根竖起了：「你知道我为了相亲付出多少吗？结果你倒好，天天晚上不睡觉，害我都没法入你梦里跟你相……」 第67页 「等等，你，是鬼！」陈飞指指女的，又指指自己：「我，是人。我妈，让我俩相亲？」 「对啊，」女鬼道，「你妈妈说你都三十八了，还没个对象，平时又宅，估计这辈子都得孤寡到底了。她在地下担心得不行，又跟我投缘，就想让我跟你相个亲。」 陈飞脑子一片空白。 唐扬不由道：「可是，不都说人鬼殊途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是看着元恬的，他可没忘记他家阿元寿命不长。 元恬幽幽道：「确实，人鬼殊途。你俩要是相成了，你留在上面，陈飞身体会受损，阳寿会变短，你魂魄也会受损。可要是阴阳相隔了，那么相亲的意义又在哪里？」 女鬼倒也坦荡，直言：「阴阳相隔也没关系，反正我得排队到九十年后才能投胎。我等着他下去，还能做个小几十年夫妻。」 唐扬：「…………」原来地府已经那样了吗…… 他不由看向元恬，也许……阿元变成鬼了，他俩也仍能在一起很多个年头？ 陈飞已经呆滞了：「我……我，我妈，已经把我死后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吗？」 元恬也是一时语塞，甚至开始想着要不他也给师父相个鬼老伴吧？不过，他师父魂魄到底在哪，唐大哥的爷爷跟他师父什么关系还不知道呢…… 他摇摇头，看看陈飞，又看向女鬼，「可要是陈飞将来在人间找到对象，你怎么办？」 「他妈妈说他孤寡定了的，脱不了单。」女鬼耸耸肩。 陈飞：「…………」亲、亲妈！ 「再说，我也还没相上他呢。」说罢这话，女鬼眼神在唐扬身上扫过，扫过元恬，脸颊竟然泛着点点粉色。 她先是对唐扬道：「反正假都请了，不能白上来一趟。小哥哥，相亲吗？」 陈飞：「？？？？」当众爬墙？！ 唐扬不由端正了两分坐姿，沉稳地给了女鬼一个赞赏的目光。眼光不错，他刚刚那一掌打重了。 而后他眼角余光扫向元恬，用只有他俩听到的声音低低道：「怪我，太优秀了。又被表白了呢，真让人苦恼。」 元恬：「…………」拳头有点紧。 下一秒，女鬼视线又投向元恬，顿了两秒，声音嗲嗲道：「其实，仔细看还是这位小哥哥更好看。小哥哥，相亲吗？」 元恬拳头又松了，微笑着用同样的音量对唐扬道：「唉呀，人就是不能长得太帅太好看，连鬼都迷恋我，真让人苦恼啊！」 唐扬：「…………」 他板起脸，冷冷瞪一眼女鬼。怪他，先前那一掌下手轻了。 第33章 第 33 章 再兇残的女鬼生前也是人, 喜欢好看的事物和人是理所当然的事。 眼前这两位，一位长得精緻清隽, 一位长得、称得上星目剑眉。不论是哪一位，颜值气质都完全吊打死宅胆小的陈飞。 如何能让人不心动！女鬼对着元恬发花痴，巧了，她就喜欢这款的。可不比那些什么小鲜肉明星啥的好看！ 不过，这俩帅哥怎么还眉来眼去的？把她这个美女鬼置于何地呀！ 她不开心，哼哼道：「小哥哥，相不相亲嘛？我长得好看，多才多艺, 跟我在一起不亏的！」 缩在沙发一角的陈飞看看自家boss唐总沉如死水的脸色，悄然给女鬼竖起一只大拇指——此乃真勇士也！ 仔细一瞧这女鬼长得还挺眉清目秀，不那么可怕了呢！ 元恬：「…………」 他低垂眼睑，摸着下巴开始沉思起来。不知道这位长得蛮不错的女鬼介不介意来一段老少恋？他师父还单着呢…… 他的沉思在唐扬眼里, 就成了在认真考虑女鬼的提议。他瞬间心里不爽了, 说不定他家阿元会为了将来当了鬼以后的生活能有个伴, 又或者觉得暗恋太累, 从而放弃他, 选择女鬼呢！ 不行, 他才刚决定接受阿元、还没开始行动，不能就这么被截胡！ 想到这儿，唐扬冷着脸，一双眼睛锐利无比盯着女鬼，眸中尽是寒意。 正在等元恬回应的女鬼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凭直觉望过去, 就见她看上的小伙旁边那个男人，周身气场冷酷无比, 悄然举手在脖子上一划。同时，他唇角还勾出一抹笑意，邪恶又无情，威胁之意尽显。 早就死透的女鬼：「…………」胸口又疼了。 她迟疑地收回视线，又看向陈飞，淡淡开口：「算了，男人太好看我会没有安全感。其实仔细看看，陈飞长得也还行。」 陈飞：「？！」不带这么玩儿的！ 听了女鬼的话，元恬终于抬起头，看着女鬼嘆了一口气：「这样吗……」 到手的师娘飞了，失望。 那种可惜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唐扬心里警铃大作，怎么瞧着这女鬼是怎么不顺眼。 他尽可能平静道：「阿元，我觉得她在上面呆太久也不是一回事，还是趁早把她送下去吧。」 女鬼不太愿意了：「我还没相亲完呢。」 「那你抓紧一下时间。」元恬指指陈飞，「他见鬼时间有限。」 「也行，」女鬼嘀咕一句，「不用费劲入他梦里，那我也算省事了。」 陈飞快哭了：「不是，姐姐，你干嘛非跟我相亲不可啊！我长得又不好看，性格又宅，又闷又无趣！」 第68页 「当然是因为，」女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有个人给我烧些金银纸钱。」 「啊？」陈飞呆了呆。 元恬和唐扬互视一眼，对这原因不太相信。这女鬼从穿着性情上来看怎么也不会死超过二十年，不太可能那么短时间内就没人给供奉了，还要沦落到相亲骗阳间对象给烧钱吧？ 见三人不信，女鬼只得委屈巴巴道：「我家里人信奉外教，不烧纸钱，我託梦他们都不带给烧的。」 元恬三人：「…………」 这，谁不得说一声好惨！简直堪比孤魂野鬼了。 元恬有些同情女鬼，又看看似乎面露犹豫的陈飞，索性提议：「要不以后让陈飞多给你烧一份纸钱吧？」 「对对对，」陈飞忙附和道，「女鬼姐姐，相亲就免了吧。你把你的姓名生日什么的提供给我，以后我给我妈烧钱也给你多烧一份。」 女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那感情好，就是这样一来挺对不起你妈妈的……」 「没事没事，我妈反正一直想要个女儿，你当她干女儿得了……」 ………… 陈飞和女鬼渐渐相谈甚欢，元恬和唐扬却都若有所思。 半响，唐扬小声道：「其实，我觉得人鬼恋也没什么大不了，对吧？」 「不对，」元恬摇摇头，「问题挺大，鬼身上有阴气，跟人处久了人身体会元气受损、多灾多病。鬼呆在人间，修为不够的话时间久了也会魂飞魄散。」 唐扬垂下眼睑，如果只是活人身体受损他倒是不怕，毕竟他命硬，目前来看也不怕什么阴气鬼气。 可鬼留在阳间久了会魂魄受损…… 他看向元恬，也就是说他不能让阿元留在上面多久。 哪怕他现在接受阿元，兴许一年两年之后，就要跟他阴阳两隔了。 刚在一起就失恋、也不对，刚在一起没多久就异地恋嘛…… 短期内他可以，但是那么长时间的话，唐扬心里不是特别有底。 可看着小孩望着聊得很欢的女鬼和陈飞，满眼都是对爱情的嚮往，他又觉得心疼。怎么办的好…… 就在唐扬如何的独自纠结的功夫，陈飞见鬼的时间即将到了。他只得挥挥手，告别女鬼。而女鬼也心满意足地跟这个便宜弟弟隔空拥抱了下，并声称会在地下保佑他。 在陈飞的感动与不舍中，她还是化为一股黑雾，飞往地下。 「解决了。」元恬看向唐扬，笑眯眯地摊开手：「友情价，八折。」 唐扬没好气地拍一下他手掌心，这才看向陈飞，淡淡道：「还辞职吗？」 陈飞迅速摇头：「不辞了！明天开始我要好好工作，坚决为公司奉献一切！」 傻了才辞职！陈飞看着唐扬，心里暗想，有这么靠谱的老闆，还有老闆娘，什么妖魔鬼怪都得靠边站，安稳着呢！ 唐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很人性化道：「明天你休息半天，整理好状态再上班。」 「谢谢唐总！」陈飞应得中气十足。 又看向元恬：「谢谢老、小老闆！」 「老闆娘」到嘴边还能机智转个弯，陈飞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贊。 元恬丝毫没感觉不到，他摸摸肚子看向唐扬：「饿了。」 下午茶到现在已经有几个小时了，唐扬忙道：「那我们走吧。」 说罢话，两人问了一下陈飞要不要一起吃饭。陈飞手摆得快赶上风车了，谁敢当boss的电灯泡啊，不怕回头被穿小鞋！ 于是两人一块往电梯走，边走还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唐扬：「阿元，吃火锅吧？」 元恬回答得很顺熘：「好。」 「阿元，火锅有点距离，先在楼下买点小蛋糕垫垫肚子吧？」 「好。」 「再给你点杯奶茶吧？」 「好。」 「当我男朋友吧？」 「好。」 顺口应完，元恬一顿，抬头看向唐扬：「……你刚刚说啥？」 唐扬一脸镇定：「我说，我们交往吧。」 说罢话，他眼睛紧紧盯着元恬。然而想像中小孩感动到泪流满面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只见小孩一脸冷静：「死心吧，就算是男朋友也只能打八折！」 第34章 第 34 章 唐扬：「…………」 沉默半响, 他垮着脸开始讨价还价：「至少打个六折吧！」 「不行，」元小老闆特别精明, 「我很有原则的！八折，四万。」 「那友情价跟爱情价能一样吗？八折我感觉太亏了！」 「唉哟，你个生意人挺会算计啊，不成就八折……」 「不然折中，七折怎么样？」 …… 两人一通讨价还价，终于定格在7.5折。 比友情价划算，唐扬心气儿可算顺了，春风满面给小孩转了一百万。 「诶, 怎么转那么多钱？」元恬不解了。 「我记得你上次帮别人抓鬼收了百来万。」唐扬心情特别美，「知道你只是想意思意思收我一点钱，但我也不能让你吃太多亏。这钱你就收着吧，没多少。」 看来他这位大兄弟确实钱多啊！元小老闆决定不客气了, 瞬间眉开眼笑, 拍拍唐扬肩膀：「好兄弟, 就知道你刚才是跟我闹着玩儿。」 「……打折是。」唐扬慢慢道, 「但告白不是。」 第69页 元恬笑容渐渐消失, 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头了。 人家是真的在跟他告白, 且不给他半点混过去的机会。 他当然知道唐扬是认真的，所以才不敢回应。 元恬抿抿唇，慢慢道：「你想清楚了？我可真活不了多久，死了以后十之八九也是要被地府抓壮丁的。你跟我在一起，说不定只能谈小几个月的恋爱, 你就要丧偶了。」 「我知道。」唐扬勉强笑了笑, 满眼认真：「我都想清楚了，所以想趁你活着, 咱们认认真真谈一场。阿元，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他不能让阿元带着遗憾离世。况且…… 看着小孩怔愣的模样，唐扬想着，他对小孩也不全然无心。至少，看到那女鬼对阿元示好，小孩也隐隐有想接受的势头时，他心里是不舒服的。 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了，唐扬稍稍一回想就知道，他吃醋了，还有点慌了。 那已经不是纯粹只是有一点点好感了。 既然如此，那何不在一起看看？至于什么身后事之类的，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万一阿元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呢？万一科技进步阿元有救可以长命百岁呢？万一，他比阿元还命短呢？ 他不想考虑那么多了，他只想谈一场两情相悦的恋爱。 趁他活着…… 元恬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满脸认真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就算知道他活不久，仍然想跟他在一起吗？ 这么炽热、飞蛾扑火般的感情，如何能不吸引人。元恬有些动容，要不，试着谈谈看吧？ 看出小孩的感动以及犹豫，唐扬打铁趁热，用人贩子的嘴脸幽幽道：「跟我在一起以后，我可以给你安排十几二十个保镖，这样将来哪怕再碰上债主也没人敢直接追着你要钱。」 元恬耳朵动了动。 「我很有钱，在一起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欠的债如果一定要还，我也可以慢慢陪你还。几千万一个亿的现金，我还是有的，只是资金大多在投资中，要动用需要点时间处理。」 元恬心里动了动。 「跟我在一起，你想吃什么，我就带你吃什么。想玩什么，我就带你玩什么。我会努力对你好，让你剩下的日子里只有幸福快乐。」 元恬……终于抬头，看向他，半响说出三个字：「值得吗？」 唐扬愣了愣，笑了：「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感情不都这样。」 不只是为了回馈阿元对他的感情、也不是出于同情想让阿元不留遗憾，否则他打一开始就该接受了。 他只是，发觉自己对阿元的感情已经超出好感太多。 感情不就是从微末的好感开始，到相处下来日渐浓厚。他相信日久生情，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他想，他跟阿元的感情一定会越来越好。他对阿元早晚有一天会变成同他对等的纯粹而热烈的爱情。 一如阿元对他那般。 见元恬一直定定看着他，不置可否，唐扬心里略为忐忑。小孩不会坚定认为不能连累他，从而真要拒绝他吧？ 又或者，他是觉得自己跟那只女鬼更般配？ 这可不能够！他堂堂ym总裁、唐家继承人，才不会输给一只女鬼！ 这般想着，他淡定从容地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元恬。 「给，随便刷。」他道，「密码我回头髮给你，以后要花钱不用告诉我，随便花。」 顿了顿，他又道：「等你死后，要什么金银元宝我都给你烧。」 男人面容严肃认真，声音低沉而富有魅力。元恬心跳瞬间失了秩序，满眼期望问：「烧一辈子吗？」 「烧！」唐扬坚定地点点头，「要多少烧多少！」 元恬眼睛亮得不行，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他主动牵起唐扬的手，顺势把男人那张银行卡收下。 随后真诚道：「回头我给你发一个老字号冥币纸扎产家，你以后就从他那儿买。」 「好。」唐扬反手握紧那只带着薄茧的手，唇角不由自主带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还有啊，多烧一些。我给你存着，将来你也下去了就能坐享其成了。」 「行。那我要不要再烧个手机下去？下边有手机吗？」 「没有，那边不咋发达。不过你可以烧个大别墅给我，到时候咱俩一块住……」 「可以，那我再烧辆车吧，下边有气油吗？不行我就让人扎只马烧下去……」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本正经探讨着死后的种种，全然无视路过的人诡异的目光。 恋爱关系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唐扬有些兴奋，第一时间便想到发朋友圈。可随即又想到唐萌，心头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凉了个透。 唐萌喜欢他家阿元，且是在他之前就喜欢的。 唐扬有点不知所措，虽然上次发过那么一句话给他老妹，也早就决心横刀夺爱，可…… 他瞧着自家老妹那表现，可不像已经领悟到他意思的样子。那丫头向来心大，指不定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心里呢。 他该怎么告诉唐萌，准妹夫已经成了他现男友这一事实呢…… 另一边，收穫了新男友以及银行卡、还有死后长期饭票的元恬丝毫没察觉他家唐大哥的愁绪。小孩心情美得不要不要的，拿着卡直直冲进蛋糕店，怒刷十八块买了个小蛋糕。 第70页 嘿嘿嘿，花对象钱的感觉就是快乐！ 瞧着他那欢欢喜喜的模样，唐扬心情也不由变好了几分。索性将思绪抛之脑后，又给家里小惊打包了个小蛋糕。 刚确定关系的两人就跟学生时期似的，青涩又多少带了点害羞。牵牵手，两人都能感觉心跳加速的那种。 这种情况下睡一起是不太现实的，两人仍然分房睡。以至于接下来的两三天里，心大如小惊半点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唔，顶多就是唐大哥对他家老大更温柔体贴了点，他家老大对唐大哥也更有笑脸有了些，没啥好稀奇的嘛。 恋爱归恋爱，工作与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唐扬仍旧要忙着工作上的事，元恬倒是相对清闲了，索性趁着这个时间买了些纸扎工具还有衣服等等。 先是给小鬼烧去一身崭新的衣服，牛仔配t恤，阳光又帅气。再为他扎个纸人—— 小惊至今没个身体呢！他想试着让小鬼拥有实体，给他做饭。 嘿嘿嘿，叫花鸡都做得那么好吃，想必搞别的也很在行啦！ 小惊丝毫没察觉他家老大的险恶用心，兀自感动得不行，连喝可乐都主动让了一半给他老大喝。 等元恬把纸人扎好，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天晚上，他在纸人额上画下硃砂符，随后手指作势点符心，口中念念有词。 不消片刻，随着纸人身体发出一阵微光，小惊魂体没入纸人当中。 纸人剎那间化成小惊的模样，瞧着竟跟活人没什么差别。 唐扬在一旁看得惊嘆不已，上前摸摸小鬼。 看着像个人，摸起来仍是纸的质感，更遑论血□□温了。他略为失望地松开手，看着小惊欢乐地自己蹦来跳去感受新身体，再看向一脸满意的元恬。 「要不，你再做一个备着？」唐扬小声提议，「将来你要是死了，魂魄也能定时回来，那具身体就能用了。」 元恬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用来干嘛？纸做的，打个kiss都会破。」 唐扬：「……牵牵手也是好的。」 元恬：「……有点道理。」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小惊终于感受完身体，飞扑过去一把抱住元恬，兴奋地喊：「老大老大，有实体的感觉太爽了！呜呜呜老大你对我真好……」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自己衣服被人揪住，整体人往后被提熘开来。 纸人重量轻得很，唐扬丝毫不费力地将他拎到半空中，注视着他，认真道:「大老爷们抱来抱去，成何体统！」 小惊眨着双纯洁的大眼睛，撇撇嘴嘀咕：「以前我抱老大你也没说什么呀……」 那能一样嘛！唐扬正想告诉小鬼自己和元恬的关系，好让小鬼自觉保持一下距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元恬在那边惨叫。 「我靠！」 他心里一惊，忙撒开小鬼，看向元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元恬苦着脸，按着太阳穴欲哭无泪：「我忘了一件事。」 唐扬：「嗯？」 元恬哭丧着脸：「小惊，碰不了水，近不了火。」 唐扬不明所以：「然后？」 小孩快哭了：「所以他根本做不了饭！」 这个纸人，白做了！ 唐扬：「…………」所以，小孩那么努力的让小惊拥有实体就是为了让他做饭吗？ 嘶，小狐狸还真是……贼得可爱！ 这下轮到小惊快哭了，他一脸不敢置信：「老大，你怎么捨得让我做饭？！」 唐扬一脸贊同：「小惊那么小，怎么可以让他做饭。」 元恬：「那你做？咱们这生活作息，不可能按时三餐吃饭的。钟点工阿姨也不可能随叫随到。」 唐扬：「……我想想他至少有几百岁，不小了。那什么，我找人问问有没有防水的纸，不行用金属片你看成不……」 大男人就是这么能屈能伸！ 小惊直接哭出声。 唐萌再度登门时，就见小惊飘在沙发上捧着可乐看着韩剧默默流泪，沙发另一边还放着个诡异的纸人。唔，纸人喝不了可乐。 她瞧一眼那纸人就觉得心里发毛髮毛的，忙转移视线，问：「小惊，你老大他们呢？」 话音一落，就听厨房里传来她哥的声音。 「这儿呢。」 唐萌遁声过去，只见她哥正用夹子捏着块烧焦的牛排，一脸淡定仿佛夹的是什么重要文件。 他冷声道：「有事？」 「有，小事。」唐萌眨巴眨巴眼，问：「哥，你先说你在干嘛呢？」 唐扬举举黑乎乎的牛排，一脸淡定示意她：「做饭。」 唐萌：「……哥，你变了。」 说话间，似乎刚洗完澡的元恬擦着头髮走近厨房，声音清亮道：「唐萌来了。」 「元老闆好。」唐萌很亲切地打招唿。 「以后叫我元哥吧。」元恬笑眯眯道。他对象的妹妹就是他妹妹，可不好叫那么生分。 唐萌愣了愣，随即仿佛意识到什么，笑得特别灿烂，声音特别清脆：「元哥！」 「诶！」元恬应得也干脆。随后再看向唐扬，视线着重于他手中的牛排。 「不错不错，有进步，再接再厉。」他满意地点点头。 唐扬：「…………」 「……这叫有进步？」唐萌指着她哥手里那块几乎要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牛排，不敢置信：「那没进步前是什么样的？」 第71页 元恬指指垃圾桶：「就那样。」 说罢话，他转身去找吹风机吹头髮去了。 唐萌看看她哥沉着的脸，再踱过去看看垃圾桶。只见里边有几块黑色炭渣，全然看不出生前模样。 再看看她大哥手里那一整块的牛排，她沉默半响，终于吐露出一句话：「进步是挺大。」 从死无全尸到尸体完整，简直是质的飞跃了！ 唐扬：「…………」并没有被夸到。 第35章 第 35 章 唐萌打死也不会想到有一天, 自家老哥会变成一个家庭煮夫。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啊！唐萌如是想着，随口一问：「哥, 元哥也不会做饭吗？怎么只有你在练习，他不练？不会你俩相处时都是你在单方面付出吧？」 要是她哥只当一个单方面付出的小舔狗，那她可得劝她哥及时止损了。唐萌想着，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她再欣赏元哥也不可能越过自家大哥的！ 唐扬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他练了。」 「然后？」唐萌疑惑，「他厨艺难道比你还可怕？」 唐扬不作答，只指指厨房远处一角。 神神秘秘的, 唐萌好奇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墙角处静静躺着一只断了柄的锅铲，一只断了把手的锅盖，以及一只底下煳着一层看着就洗不掉的煳底炒锅。 从工具的尸体上看已经可以想像出事发现场的惨烈画面了。唐萌沉默半响，终于艰难吐出一句话：「想想单方面付出也挺好。」 谁说不是呢！唐扬微微嘆了一口气, 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只是把东西煎焦了, 而不是像他家阿元那般, 险些没把厨房炸没了。 唔, 还险些把小惊的纸人肉身给烧了。 「对了, 找阿元什么事？」他一边处理牛扒一边问。 唐萌忙道：「就前阵子我不是去一个村子录综艺节目嘛, 就碰到小惊和元哥那次。那个村子的人，卖我鸡的村民托我问一下元哥，能不能过去帮忙给他们村的首富看看。那个首富正好在s市做生意，最近被东西缠上了。离得近，钱也多。」 「让他去空门观请道士。」唐扬淡淡道。才刚谈恋爱, 他还想跟阿元多相处相处呢！ 「哦。」唐萌很无所谓地耸耸肩, 并不觉得她哥代元恬拒绝她有什么不对。 唐扬这时后知后觉想起点什么，迟疑地看着唐萌, 欲言又止。 那种仿佛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大事一般的眼神直令唐萌混身不适，忙问：「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唐扬略为犹豫，片刻后才低声道：「有些事情，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跟我来，到阳台说说。」 「好。」唐萌收敛起笑意，心里有些不安。往往她大哥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那就说明他要说的事是大事。例如上次，他突然提出要搬出老宅，以及上上次说不想继承唐氏企业，要自己创业。 就是不知道她大哥这次会说些什么，总不可能告诉她小惊是他和元哥的私吧！ 此时另一边，房间里吹完头髮的元恬心情很好地哼着曲子，拿起手机正准备暗戳戳秀一下他的新晋男朋友。还没来得及行动，手机就响了。 看到备註名，他眉头微皱，接起电话。 「师兄，怎么了？」 掌门师兄严肃的声音传来：「小恬，你那位唐先生身上的印记，有眉目了。」 元恬眼神微冷，略急切道：「跟师父有关系吗？」 「有。」掌门声音略带点迟疑，「我在师父的书房里找到过他画阵以及改阵的手稿，跟唐先生身上那个有些偏差。只是那些手稿已经泛黄，看起来至少有个二三十年了。」 「那个封印阵，最初的源头是封印恶鬼之魂、魔物之灵。后来被师父改良了，但不知他是往哪些方面改。恐怕，只有他本人才知道阵封印的具体都是什么。有可能师父是将什么东西封印进唐先生身体里，把他作为容器了。也有可能……」 元恬心情一下沉到谷底。也有可能，封印的就是唐扬本身的灵魂与力量。「唐扬」这个身份，这个人，这个身体，都是虚假的，不存在的。 也就是说，将来如果哪天封印松动或解开了，那么他家唐大哥兴许就不是他了。兴许他会变成另一个人，拥有另一个人的性情记忆。 「小恬，」掌门的声音有些沉，「那块木牌我也查了，不仅仅是个护身符。上面的阵法，是改良过的，是辅助镇压唐先生身上那个阵法的法器。跟阵法一样，出自师父的手。」 「你要是有机会，去见见唐先生的家人。」 元恬沉默了好一会，才苦笑道：「师兄，他跑了。」 掌门：「嗯？」 「我怀疑师父是诈死的，更怀疑唐大哥的爷爷是咱们师父。」元恬幽幽说道。 掌门那边静默片刻，才嘆了一口气，缓缓道：「师父确实是死了，那的尸骨还是我……处理的，只是他魂魄不知去了哪里。这些事，我想只有找到师父本人才能有解了。」 「嗯。」元恬情绪不高地应罢，又道：「师兄，莫开泽的事怎么样了？道协那边有找到人吗？」 「还没有，」掌门道，「他似乎已经知晓道协在追查他，躲得挺严实。」 元恬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燥，闷声低语：「师兄，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72页 电话那端的掌门师兄皱起眉头：「术士的预感不容小视，我明日便请三德观的道友帮你卜一卦……」 …… 一楼阳台上，唐扬漫不经心地摘下围裙。望着对面一脸严肃的自家老妹，他思虑再三，还是狠下心来，郑重道：「我跟阿元，我俩在一起了。」 唐萌眨巴眨巴眼，半响才道：「哦。」 没有想像中的悲痛欲绝歇斯底里，也没有含泪祝福黯然伤神。简单的一个语气词平静又淡定，仿佛这事儿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儿。唐扬有些懵，这反应也是始料未及了。 兴许是自己表述得不够明白，他又道：「他喜欢我，我也，有些喜欢他。所以，我俩在一起了。」 唐萌不明所以：「你是要显摆你脱单了是吗？」 唐扬心里腹诽，脱单有啥好显摆的，要显摆也得显摆他家阿元对他的感情之深厚好吧！嘴上仍小心翼翼问：「你，不难过？」 「难过啥？」唐萌不明所以，「难过你三十了终于脱单有人要了？还是难过你一个快三十的老男人找了个二十的小男生老牛吃嫩草？」 唐扬：「…………」亲妹！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不喜欢阿元了」 「啥？」唐萌一脸懵。 见自家老妹还没反应过来，唐扬定了定神，仍决定一次性说个明白：「你之前，不是还特地让我看着阿元，让我照顾他，留住他，好创造你跟他见面与相处的机会。可我……」 他有些难以启齿，抢了妹妹心上人这种事，实在有些令人不耻。要不是阿元对他感情深，又命不长久，他哪怕已经喜欢阿元了也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 唐萌一脸大写的懵，只觉得脑子生锈似的转不过来弯：「不是，我什么时候让你……」 「你不必撒谎来安慰我的，阿元那么好看又可爱的一个人，你非说你不喜欢他是不可能的。」唐扬苦笑，配合着屋内小惊看的苦情剧bgm，显得格外凄凉悲哀。 「是我不道德，抢了你喜欢的人，可我跟他确实是两情相悦。你要怨要恨，要打要杀，都冲着我来。你想要什么男人，哥都帮你追，除了阿元。」 眼睛已经瞪圆了的唐萌：「…………」她是谁，她在哪？ 刚从屋内出来，听了最近那段话的元恬：「…………」他是谁，他在哪？ 不，不是。这意思是，他又造孽了？！ 他幽灵似地默默从落地窗前后退，直直来到小惊旁边坐下。 小惊正聚精会神地着一出狗血剧，屏幕里一对小姐妹为了一个男人正大打出手，宛如死敌，而男人却在旁边不知所措。 也不知唐大哥打不打得过唐萌…… 总觉得电视里的那个男人就像此时的他。 他仿佛看到明天的头条： #震惊！着名影后与其兄长唐总大打出手# #祸国妖男！影后与兄长翻脸竟是为了这……# #兄妹爱上同个男人，要打要杀# …… 小惊为电视剧哭泣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太惨了呜呜呜……可恶，这个男人就该被阉了！简直是当代祸国妖妃……」 元恬：「…………」 他默默夹了夹腿。 第36章 第 36 章 天晓得唐萌花了多大力气才让她哥相信她对元恬这位「大嫂」绝对没有一丝非分之想。 她只知道自己险些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 更险些害她大哥因为愧疚心理而错失良缘。 起因是她最初误以为她大哥喜欢元老闆，因此对元老闆也就多了几分关心。人生, 有时候就是那么迷惑。 而确认自家老妹确实对他对象从未有过想法这一事实后，唐扬整个人仿佛灵魂都得到升华——真好，再也不会有心理包袱了。 当然，同时也免不了为自己先前因这种误会而自责甚至险些错过元恬而后怕。差一点，就差一点点！要不是他后来想通了，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去告白，说不定两人真就无疾而终了。 他嘆息一声，俊逸的脸上满是佛性, 对唐萌慈爱道：「这事，别让阿元知道，好吗？」 他要脸！要是阿元知道有这么大一出乌龙，指不定得笑个三天三夜呢。 唐萌眼睛一亮, 果断竖起一只手：「出资给我投一部电影。」 唐扬咬牙：「成交！」 唐萌于是笑弯了眼, 喜滋滋将她看上的剧本和预算发给她哥。先前本来还打算自己投资来着, 不过现在好了, 她哥上赶着给她坑, 多好。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作为「灾祸」根源的唐萌很有职业操守地眯着双月牙眼，呲着一口白牙指指外头：「那，我走？」 唐扬微抬下巴：「跪安吧。」 「遵命！」 唐萌给他敬了个礼，随即兔子似的一步三蹦离开阳台。路边客厅时，看到元小老闆端坐在沙发上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还笑容格外灿烂的打招唿：「嫂子再见！」 这声「嫂子」可把元恬雷得不轻了, 一直到唐萌离开并顺手关门，他才被关门声惊醒。 旁边的小惊眼泪都停了, 看向他家老大，满眼不敢置信：「嫂子？老大，你是女的啊？！」 元恬白了他一眼：「这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关注一下我跟唐大哥是一对的事？」 「啊？」小惊一脸奇怪，「你俩都同居了，不是早在一起了吗？」 第73页 「…………」元恬默默将脸撇向一旁，他怎么忘了，他家这小鬼脑迴路可不咋的正常。 正好这会唐扬进来了，还满面春风。元恬更纳闷了，这可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也跟电视里为了个男人大打出手的场面不一样。 他郁闷道：「你们没打架」 唐扬笑容一顿，瞬间明白过来——他家阿元听到他俩兄妹的谈话了！瞧着这情况，估计是只听到前半段，没听着后边的。 他抿了抿唇，深知此事必须说清楚，决不能让阿元跟他一样产生心理负担。于是，他果断将人拉到阳台。犹豫半响，到底还是老实交代了始末。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不出意外的，唐扬听到他对象毁天灭地的嘲笑声。 他一脸无奈地看着元恬：「有那么好笑吗？」 「不好笑，不好笑。」元恬边笑边抽空敷衍他，「只是，没想到你那么可爱！」 一想到唐大哥私下里因为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想而痛心纠结好久，元恬就忍不住好笑多过心疼。他揉着笑疼了的肚子，揩去眼角些微的生理泪水，乐道：「我本来还、还在想，一会你俩打起来我是劝架好，还是报警的好……」 「噗，憋笑好难受。差点没把我笑死。我还想着实在不行，给你们一人一拳你们就老实了……」 唐扬郁闷了：「唐萌就算了，打我，你也捨得？」 「不捨得，」元恬老实道，「所以我会叫小惊动手。」 唐扬：「…………」 亲对象啊这是！唐扬只觉得今天嘆息的次数有点多。他揉揉脸，生硬地转移话题：「咱们才刚在一起，你看要不明天去约个会吧？」 「行啊。」元恬乐滋滋道，「我也想体会一下约会的感觉。对了，顺道把小惊带上吧？我琢磨着也不能放他成天在家里看电视啊，天天看狗血伦理剧，孩子容易学坏。」 唐扬刚扬起的唇角又平了，约会还带个拖油瓶算什么事儿！正想拒绝，不料小惊这时候飘出来，贴着落地窗睁着双大眼睛好奇问：「老大，唐大哥，你们说啥悄悄话呢？」 小鬼眼睛又大又纯真，让唐扬都不忍心伤害他，只得顺着元恬的话，没好气道：「说明天我俩要出去约会，准备带上你呢。」 「真的？」小惊顿时乐得不行，「太好了，我还没见过真人版的约会呢！」 唐扬心里顿时一咯噔，看看自家对象望着小惊一脸慈父的小表情，再看看小惊雀跃的小模样，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妙。 他已经可以预见不久后的某一天，他跟阿元水到渠成准备进行生命大河谐。结果进行到一半，换体位时一抬头，床头飘着个小惊。 小鬼还不忘笑嘻嘻道：「继续，别管我，我就是来见识一下真人版的妖精打架。」 ……一想到这画面，唐扬顿时满心绝望。 他悄然握了握拳，不行！他得抓紧时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好鬼给小惊介绍一下，争取让小鬼能自己亲身上阵！ 当天晚上，唐扬在自己房间里悄然做了两小时的约会攻略，这才安心睡下。 第二天，两人齐齐起了个大早，带着小惊一块来到商场。 两人一鬼走走停停的，时不时买点吃的喝的。一路上唐扬都很自觉地牵着元恬的手，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连口罩也挡不住他的开心。 元恬心情也极好，约会的感觉比他想像中更令人舒心。他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自会有吃的喝的送上来。甚至可以说，他只要牵着唐大哥的手，哪怕不看路都不怕摔的。 这种满满的安全感简直令人很难不放松，于是一路上他眉眼间也全是笑意。 至于小惊，那更不必说了。缺心眼的小鬼非但没有自己成了电灯泡的自觉性，反而一直兴致勃勃的飘在两人身边。偶尔看到他俩吃东西，还得凑过去尝上一口，再嘀咕一句：「这个也没可乐好喝。」 两人身材都不差的男人手牵手逛街的画面很难令人注意不到，只是好在今天是工作日，商场里闲人不多。尽管有人在悄然关注他们，却也不曾上前打扰。 一直到下午，午饭后唐扬遵遁约会攻略，对元恬提议：「咱们看电影去吧？」 他琢磨过了，看爱情电影最容易让人动心动情。到时候他俩正好水到渠成，打个kiss，谁能不羡慕呢！ 元恬点头：「行啊，我看他们那个大海报就不错，还有活动，咱们看那个去好吧……」 唐扬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海报上，一个红衣女鬼正朝前伸着惨白血手，一脸恐怖又渗人的诡异笑容。 唐扬：「…………」 他抹把脸，点点头：「也行。」 反正昨晚做攻略时，也有不少人提过带对象看恐怖电影，把对象吓得直往他怀里扑的事儿。 他当时就寻思着，要阿元扑他怀里是不太可能的，小孩根本不怕鬼怪，估摸着还会跟小惊一块讨论那鬼扮得真不真。 唐大总裁低头看看比自己身量小不少的对象，满心纠结。 要不，换他扑到阿元怀里？ 第37章 第 37 章[捉虫] 阴暗的电影院内, 随着渗人的音乐声与勿明勿暗的电影画面交相映衬，半密闭的空间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看着画面上那个没有影子的白衣女鬼, 元恬忍不住嘀咕：「谁家女鬼还化大浓妆啊。」 第74页 小惊在边上啃着爆米花，含煳不清地嘀咕：「就是，死相也太优雅了吧。」 「嗯，你瞧她脚还实实在在沾地呢，太不讲究了……」 一人一鬼津津有味探讨着，坐在元恬旁边的唐扬却半天没说话。 「唐大哥，你在想啥呢？」元恬终于捨得将注意力分散到自家恋人身上，见他目望前方一派出神的模样, 于是笑问：「你不会被吓着了吧？」 「不是，」唐扬伸手点点前方：「你看看他们……」 元恬带着满头问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他们选的这部电影并不热门，观众零零散散的。当初选座时考虑到小惊, 他们便挑了最后一排的座位。 这会一眼望过去, 前边两排是空的, 只有更前边的几排有少少几个人。那几人几乎都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侣, 这会仿佛约好一般, 都是女生钻进男生怀里的画面。甚至左边角落里, 还有一对儿悄悄接着吻。 荧幕上惊悚画面仍在播放，荧幕下却到处泛着粉红色泡泡。元恬看得心有点痒痒，再一转头看自家对象，只见他家唐大哥姿态端正，眼里却有着掩不去的羡慕。 元小老闆瞬间悟了, 放下手中的可乐, 张开双手拍拍胸膛：「来吧！」 自己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男人！元小老闆心里得意极了，活该他对象！ 唐扬表情一片空白, 这话不就说到他心里去了。他纠结着看看比自己矮一下的元恬，迟疑道：「好像靠不上去。」 元恬仰头看看他，再看看限制性还蛮大的座位，想了想果断道：「没事，我有办法！」 唐扬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自家小孩准备拆了旁边椅子？不至于吧，要赔钱的。 紧接着他便感觉怀中一暖，低头望去，可不就是他家阿元。小孩正弯着腰低着头靠在他胸膛上，可别提有多小鸟依人了。 唐扬那颗老处男心瞬间软得一塌煳涂，伸手揽住他肩膀，心疼地柔声道：「这姿势不舒服吧，要不算了？」 「那不行，」元小老闆声音里透着正经，「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别人有的他也要有……唐扬心情已经喜欢得不知如何表达的好，只得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小孩的头髮。淡淡的洗髮水香味钻入鼻腔，直达人心。 如果可以，他其实还想跟角落那对小情侣一样，来个温馨的kiss。可惜…… 他用眼角余光斜一眼边上，小惊正抓着把爆米花边吃边看他们。对上眼的时候，小鬼还贱兮兮一笑：「继续，没管我。我醉了，啥也没看见。」 说罢话小鬼还喝了口可乐，十分此地无银三百两。 唐扬嘴角抽了抽，很不礼貌地白了他一眼。就说不该带小鬼出来的吧，这电灯泡当得，瓦亮瓦亮的。 元恬到底没能以这个姿势坚持多久，不多一会他便直起身了。温香软玉离怀，唐扬多少有些不舍，边伸手给元恬揉揉腰边关心道：「累了？」 「不累。」元恬拍开他手，指指电影：「那姿势看不到电影，不能浪费电影票。」 唐扬沉默了，半响心里嘀咕：其实偶尔浪费一下也没关系的，大不了再看一场。 可瞧着自家恋人认真看电影的侧脸，他还是默默将那些话咽回肚子里。没关系，来日方长！ 昏暗中的小角落重归平静，只余下两人一鬼时不时、低低的吐槽声。 小惊似乎对可乐已经有些抵抗力了，将他老大那一大杯喝完还不带醉的，只是乐憨憨地对着电影道：「其实看久了，这女鬼长得也还挺好看。」 元恬和唐扬互视一眼，均从各自眼中看到不敢置信。片刻后两人默契地互相一点头，达成统一战线——回头得把小鬼电视给禁了。一天天都看了些啥，审美都坏掉了！ 「诶，我说你这小鬼是不是审美有点问题？她好看？咱们唐大影后知道吧？人都甩她八条街了。」 「就是！」元恬附和一声，唐萌的长相可比电影里所有角色都好看！ 随即他愣住，不对！这声音…… 他侧头望过去，只见小惊的旁边不知何时飘着个二十上下、衣着病号服的青年人。 唐扬皱了皱眉，总感觉这鬼跟以前见到的鬼不太一样。于是看向元恬：「他是鬼？」 「不是吧，」小惊怪道，「他不太像我同类呀。」 元恬也皱起眉头：「没什么阴气，像是生魂。也就是他身体还活着，但魂魄离体了。」 正因为没有阴气，这只生魂近了身元恬才会一时间没发觉。 那个青年眼睛一亮，立马狗腿地飘到元恬身边巴巴道：「这位大师，一看您就是与众不同的人中龙凤，果然我飘到您这儿是对的！您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送我回去？」 元恬没有正面回应，也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而是问：「你离体多久了？」 青年愣了愣，想了一下才道：「记不清了，应该有一两周了吧。」 「太久了，」元恬摇摇头，看着他相对稀薄的魂体，有些可惜道：「我估计你回不去了。」 青年表情空白了半响，才终于闷闷道：「怎么可能……我，我的身体不是还没死吗？」 「可也离死不远了。」元恬淡淡道，「魂魄离体如果不在两天内回到身体，那么基本上回去的可能性就很小了。至于身体，我想也撑不了多久。我猜，你身体应该是植物人状态吧？」 第75页 青年隔半响才轻轻点了点头。 唐扬忍不住生起一丝同情，这小孩跟他家阿元差不多大呀…… 他小声问：「阿元，这种情况一般怎么处理？」 青年不由竖起耳朵，巴巴地望着元恬，显然也在等他说个解决方案。 元恬也不卖关子：「找阴差就行了。」 青年迟疑了：「可是……找了阴差，我是不是就死透了？」 「你本来就要死了。」元恬说罢，又道：「相遇即是缘，不然这样，我帮你喊个阴差处理你的事。再过不久我也要到地下，到时你来接我，当我的情报员，报恩。」 这是要让眼前的青年鬼给他投石问路呢。唐扬心里不太舒服，却也不敢有所异议，只道：「既然这样，咱们先把电影看完吧。」 「好。」元恬果断应下，不能浪费票价不是嘛！ 青年鬼见状，也只得继续飘在边上，时不时和小惊聊上两句。他本就在附近徘徊，看到有鬼物飘在两男人身边，有说有笑的，于是这才抱着两分希望跟过来。本来指望这两人能帮他脱离困境，可如今看来也不可能了…… 电影结束后，两人两鬼找了个僻静的空地儿。随即，元恬再次画阵。唐扬还问他需不需要他帮忙写点什么，却见小孩摇摇头。 「上次请的是正经编制的大阴差，特地请上来对付厉鬼的。这回我准备请个编制外的小阴差，不必那么麻烦。」 唐扬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知识需要学习学习。 小惊和青年鬼也在一旁，望着元恬徒手画阵的场面满脸惊奇，时不时还鼓鼓掌捧个场。 不消片刻，阵法已成，发出阵阵柔和亮光。 等待阴差应召之时，元恬见青年鬼难掩担忧。想到这人将来会是自己在下边的情报员，他好心笑道：「放心，阴差都很好的，别怕。」 小惊也在边上道：「对啊，你放心，我们老大地下有人！」 青年鬼半信半疑，正想说些什么，就见那阵法中间泛出阵阵令他发寒的阴气。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于阵法中间。 那是一个长相俊郎、身材高大，一身古装的男人。男人冰冷的眼神淡淡扫过在场所有人鬼，最后落到元恬身上。 只见他唇角一勾，冷冷道：「骗子，逮着你了！」 元恬脑子一片空白，这傢伙，可不就是当初被他和唐大哥一块忽悠下去的厉鬼！ 下一秒他果断拉起唐扬，沖小惊喊：「跑啊！」 说罢话，两人一鬼飞似地扬长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青年鬼看看逃命的几人，又看看面前瞧着就特别不好惹的阴差，双腿直打颤——说好的阴差都很好呢？！ 骗子！ 两分钟后，元恬灰熘熘地回到原地。身后还跟着好几只恶鬼，一见到阴差便是一声一声的「老大」。 元恬拉着唐扬站到阴差对面，冲着青年鬼一笑，淡定地点点阴差，道：「这位是……」 他卡壳了，突然想起自己不晓得厉鬼的名字。 厉鬼抱臂冷冷望着他，好整以暇等着他介绍。 只见元恬旁边的唐扬突然开口，淡淡道：「以前是厉鬼，托我们家阿元的福，上岸当了阴差。」 「什么托他的福！谁想当那破阴差了！」厉鬼淡定不再，形象狂乱：「那是诈骗！他就是个骗子！他骗了我，还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那抓狂的模样简直是…… 元恬忍不住嘀咕：「咋搞得好像我是负心汉似的！」虽然骗了人家还记不住人家名字是他不对…… 小惊在一旁点头，简直是一怨妇！他想了想，又朝着厉鬼提出建议：「要不你告诉我们老大你的名字？」 也是很会抓重点了，唐扬脸色沉了沉。朝着厉鬼冷冷道：「我们家阿元可没有义务记住你的名字！」 厉鬼周身阴气大涨，终于疯了：「谁他妈想让他记住了！」 第38章 第 38 章 等厉鬼冷静下来能跟元恬好好交流时, 已经是半小时后了。也得亏厉鬼已经成了地府的人，行事有规章限制, 否则指不定已经把元恬跟唐扬扒皮了。 「说起来，我还以为下边会直接将你提拔成正式阴差呢。」元恬摸着下巴有些意外，「这样看来地下也不是特别缺人，不然以你这实力走个流程就该直接让你上岗了。」 厉鬼脸色又沉了几分，没说话。倒是他旁边的小弟，先前跟元恬他们打过交道的恶鬼替他道出真相：「嗨，元老大，你是不知道！我们老大之所以只是个实习阴差, 是因为地下那群鬼不道德！」 他有些义愤填膺：「我都打听过了，实习阴差待遇比正式编制的减半，还没得休假！」 元恬瞳孔一缩：「这么狠！」嘶，他仿佛看到他死后的未来了！ 唐扬也倒吸一口凉气：「突然觉得我对员工真挺慈悲！」周扒皮都没那么扒的。 元恬看向他, 满脸忧伤：「早知道我就让师父生前努力点, 争取一到下边直接当个高官了。这样等我下去, 他说不定已经将制度改了, 我也就能坐享红利了。」 唐扬小声对他道：「没关系, 等你下去了你自己努力努力, 争取等我下去时让我躺赢。」 「唐大哥，你怎么这样！我不想努力，只想坐享其成……」 两人旁若无人地闲聊没几句，边上的厉鬼终于忍无可忍，冷声道：「闭嘴！」 第76页 元恬和唐扬这才将注意力放回他身上, 唐扬还不忘问：「怎么称唿？」 厉鬼咬牙吐出三个字：「于清风。」 名字倒是与外表全然不同的样子, 元恬心里腹悱罢，装模作样道：「原来是于兄, 失敬失敬。不知于兄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理那位小兄弟的事？要是没我们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于清风不为所动，冷哼一声：「你敢走，我就敢命手下让你家宅永不安宁！」 说罢话，见元恬肉眼可见的蔫了，这才满意地将视线转向一旁跟小惊聊得欢的青年鬼。只见他手上暗光一闪，一本册子凭空出现。随即他翻开看了看，声音淡漠道：「钱开，享年本该八十一。如今突然寿数有变，□□即将消亡。钱开，你因何故魂魄离体？」 青年鬼，也就是钱开立马立正站好，道：「报告阴差大人，事情是这样……」 钱开自己也不明白髮生了什么，前些天他晚归走夜路时撞上一黑袍男人，紧接着就莫名其妙被打伤。然后魂魄还被男人抽离了身体，还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身体里飘出一股黑雾，想钻进钱开的身体内。 可那股黑雾钻进去没多一会，又自行飘了出来，而后那个黑袍男人就离开了。只留下钱开在原地，回不到自己的身体内，又四处求助无门，直到身体被起早的环卫工人发现送到医院。 「……总之，我身体到现在还像个植物人一样在那躺着。为了寻求能见鬼的人的帮助，我才满大街四处乱飘的。」 钱开情绪挺低落：「可我找了很久也没找着，而我的身体好像快撑不住了。我不知道如果身体死了，我的魂魄会不会也消失。所以本来我只想趁还没消失，白嫖看场电影。结果就注意到两位先生能跟鬼沟通……」 说话间他还看一眼元恬跟唐扬，眸中尽显感激。虽然没法帮他活过来，但这二位也帮了他，让他不再像个孤魂野鬼四处飘荡。 看他情绪不佳，小惊还在边上拍拍他肩膀，满脸同情。虽然自己从前当了许多年的野鬼，但现在遇到他家老大还有唐大哥，日子倒也过得舒心。比起前路未明的钱开，自己要幸福得多。 元恬和于清风对视一眼，脸上均显出几分凝重。 瞧见自家心上人跟别的鬼眉来眼去，唐扬心里直泛酸。他抿抿唇，问：「你们是不是猜到什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他不是求知慾特别旺盛的人，只是因为他家阿元的缘故，他总想着努力去了解、去接触那些事情。如此，将来才不至于败给时间与话题。 元恬也没瞒他的意思，小声跟他说道：「夺舍你听说过的吧？那个人，可能是想夺舍钱开。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夺舍失败了。」 「照这么说，那人其实是鬼？」唐扬问。 钱开估摸是听到他们的话，道：「不是，他应该是人，有影子的。他的一只手上还缠着绷带，还在渗着血的。」 还在渗血，那就确实是大活人了。可，一个大活人夺舍钱开这个瞧着挺普通的人类做什么？元恬想不明白，只看向于清风。这事儿他本不想介入，毕竟有阴差在。要不是欠了这只厉鬼的，他这会早跟他家唐大哥双双把家还了。 于清风没说什么，只道：「带我们去你的身体所在地。」 得，这意思是仍不打算让元恬他们开熘了。谁让对方鬼多势众呢，元恬跟唐扬互视一眼，满心无奈。 到达医院时早已过了探视的点，还是元恬用了点障眼法，才带着唐扬大摇大摆进去的。钱开的家境似乎不错，住的是单人间。 病房内，床上是毫无意识带着各种机器的钱开的身体。旁边还趴着个睡熟了的女人，瞧那侧脸跟钱开有几分相似，钱开一见到人便喊了声「姐姐」。 于清风助他进了他姐的梦中，给他一点时间与他姐告别。随后和元恬一併来到病床前，一人一鬼默契伸出手，探向钱开。不消片刻，又纷纷收回手。 「只有一点点灵力波动。」元恬皱起眉头，「难道那人夺舍后才发现钱开的身体灵力太弱，所以主动放弃附身？」 「不无可能。」于清风冷冷说罢，又道：「但他既然是活人，为何还要夺舍他人的躯体？且，魂魄能随意离体，那得是什么东西……」 唐扬在一旁听着两人讨论，忍不住插嘴：「有没有可能，那人现有的身体也是夺舍来的？假如他本身就非人，魂魄离体或附体是不是就容易些？」 「有可能，但那就不知修的是什么邪法了。」元恬蛮不在乎地耸耸肩，「于兄，这事儿就烦你操心了。」 他可不想沾染这种麻烦，他还想趁还活着多点时间谈恋爱呢！ 唐扬见他这种态度，自然不可能没事找事。他巴不得他家阿元天天闲在他身边，陪他谈情说爱呢。 于清风阴着脸，冷哼一声没说什么，转而跟元恬算起旧帐：「帮我找个人，你欠我的。」 又是找人？元恬眉头一皱：「你死了那么多年，想找的人势必早已投胎多回，地府的档案里查不到吗？」 一提到这事，于清风脸色又更差了些：「他死在我死后的第二年，但魂魄无踪。」 元恬脸色微变，想问于清风有没有想过，他想找的那人早已魂飞魄散。可看看于清风透着执拗的眼神，他说不出口。只得道：「行，你将他的信息给我，我试试看能不能在人间查到。」 第77页 于清风脸色微霁，给他报了些信息：「他叫莫为安，曾是我的副将，生于……」 元恬默默将他所说信息记录下来，却没留意身后不远处，原本正无聊托腮等着他们处理事情的小惊，在听到「莫为安」三字时，眼神空洞一瞬。 唐扬倒是留意到了，可小鬼转眼又恢復正常，他便也没往心里去。 钱开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整个鬼都透着沉重气息。他闷声道：「阴差大人，我跟你走后，我的身体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魂魄离体过久，你本身便已经死了。」于清风淡淡扫一眼病床上那个苍白的青年，「只是你家里人不愿放手，一直用机器维持你身体的唿吸。只可惜你生机早已断了，魂魄回不去，白费功夫罢了。等你跟我到地府签到，你的身体自然会彻底死去。」 「好。」钱开闷闷应罢，又看向元恬，鞠了一躬：「元老大，以后你就是我老大了！我会在地下好好存好，好好探究生存之道，等候您的光临！」 元恬有些感动：「那就辛苦你了。」 一旁的于清风冷冷扫了他一眼，又看一眼钱开，嗤笑一声。天真，又是个被骗了还帮着数钱的傻鬼。 元恬和唐扬手牵着手走出医院时，恍惚间仿佛听到病房里传来钱开姐姐的嚎啕大哭声。 他用食指挠挠唐扬的手心，小声道：「你在想什么？」 唐扬眼神黑沉沉地盯着他，半响，才闷声道：「我只是突然觉得，对于生死，我好像也没有那么豁达。」 要是哪天阿元也成了钱开那样，可能他也会像钱开的家人那般，不顾一切想把他留下来。哪怕明知只是个活死人，哪怕明知道他醒不过来。 元恬沉默了，他自然知道唐扬的意思。隔了会，才笑了笑：「没事儿，留个念想也可以。」 反正他家唐大哥有钱，供个植物人还是供得起的。元恬这般想着，正欲再安慰一下他家唐大哥，眼角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顿住，再定睛瞧过去，那个地方却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唐扬担忧的声音响起，「怎么一直盯着马路对面？」 元恬这才回过神，摇摇头：「没，就，好像看到我师父了……应该是错觉吧……」 他身后的小惊却突然道：「老大，你是说头髮全白的老爷爷吗？我也看到了，可是一眨眼就不见了。」 元恬心里一惊，看向他，有些激动：「你真看到了？」 「嗯，」小惊肯定道，「虽然他很快就不见了，但我肯定他是在看你。」 元恬抿了抿唇，怔怔地看着马路对面。 「要去追吗？」唐扬的声音透着点小心翼翼。 「不必了，」元恬轻轻摇了摇头，「那臭老头要是想躲我，是不可能让我找到的。」 他又看向唐扬，勉强笑了下：「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好。」他牵起元恬的手，有意玩笑道：「你师父这神出鬼没的行为倒是像极我爷爷，我现在是越发觉得他俩是同一个人了。」 元恬乐了：「那感情好，你得管我叫叔叔了。」 小惊也乐了：「那我呢？唐大哥是不是也要叫我叔叔了？」 「去，」唐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相当于我俩的儿子，还想让我叫叔叔？也不怕折寿。」 小惊撇撇嘴：「我就没寿数可折，怕啥。」 「好了我的两个好大儿，快走吧，天都快亮喽……」 「怎么又成你好大儿了……」 一家三口吵吵闹闹的，回到家天色果然快亮了。 洗漱完，元恬一时半会仍无睡意。索性坐在走廊上，望着渐亮的天空发呆。 唐扬拿给送来一杯沖泡豆浆，关心道：「想什么呢？」 「谢谢，」元恬接过来，喝上一口，才漫不经心道：「在想，我师父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只躲在暗处观察。」 「可能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吧。」唐扬安慰他，「不过既然他还会悄悄看你，那就说明他很关心你。」 说到这里，他眼神略带上一丝苦涩，声音却很轻巧：「你师父对每个弟子都那么关爱有加吗？」 「没有吧，」元恬回想了下，「他对师兄他们都挺凶的，也就对我好一点。以前还经常给我买零食什么的，我记得有一次我生气，他还特地下山买了糖葫芦给我……」 说着说着，他笑了：「那小老头，虽然挺坏也挺爱坑我，但对我也是真好。」 唐扬眼里有些许羡慕，又突然福至心灵，道：「他对你这么好，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元恬愣了愣，看向他，眼神呆滞：「父、父亲？」 「对，」唐扬以他多年观看狗血剧的经验给他分析，「你看，你师父带大的徒弟不止你一个吧，可他就是偏疼你一个。还有，你师兄说过老人家原本是想让你继任掌门。再者，他欠下的债为什么要你还而不是要你师兄还？还不是因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小惊这会飘过来，有些兴奋道：「咦，那不就跟电视里演的一样！老大，电视里都这么演，说师父是为了保护儿子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理有据的，直把元恬说得一愣一愣。 他渐渐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世了。也对，他父母都没有多大灵力，仔细想想生出他这么个天生灵力强大的孩子可能性不高啊！从基因遗传学方面来看，也是说不太通。可要是他生父是师父的话，倒不是没可能…… 第78页 元恬思绪渐渐有些凌乱了，摆摆手道：「我去休息了，晚安。」 说罢，他飘似地回了自己房间。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唐扬不禁挑挑眉，摸摸下巴：「我就随口一说，阿元不会当真了吧……」 小惊也学着他摸下巴：「可是，电视确实有这么演过呀……」 此时此刻，空门观内，掌门手中拿着一块玉甲，满脸沉重地拨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难得正经地喊了句「师弟」，随后道：「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你……」 元恬沉闷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师兄，你不必说，我都知道了。」 掌门师兄愣了愣，有些疑惑：「你知道啥了？」 刚回到房间的元恬随手关上门，握着手机的手指捏到指节发白，闷闷道：「师父其实才是我的亲生父亲这件事……」 电话那端沉默了，元恬苦笑一声，道：「师兄，别担心，我不会太难过的。我相信师父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才隐瞒我这件事……」 「不是，」掌门师兄厚重的声音传来，「你才二十出头，师父一百二十出头。」 「嗯？」元恬不明所以。 掌门师兄声音里透着无奈：「百岁老人高龄生子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啊……」元恬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是怕被当成医学奇蹟，被人抓去研究才不认我的？」 掌门师兄：「…………」 第39章 第 39 章 掌门师兄最终决定不跟这个间歇性脑抽的师弟计较, 只在心里默默为他师父点了根蜡——晚节说没就没，不就欺负师父他老人家死了, 没嘴嘛！ 他直接绕开话题，沉闷道：「先前，你说你预感不太妙，我便替你去求了三德观的何长老替你算了一卦。如今结果出来了……」 元恬心神一凛，眼神渐渐凝重。三德观的何长老是出了名的能掐会算，元恬的命格便是小时候他师父托何长老给他算的。他不知掌门师兄用了什么条件让那位老人家给他算的，但从师兄的语气上来看，恐怕不是什么好卦象…… 他抿了抿唇, 闷声道：「凶卦？」 「对。」掌门师兄也不绕圈子，直言：「何长老说，恐怕你大限将至。你近期注意一下……」 元恬心里颤了颤，苦笑：「注意有用的话, 还要天命做什么。」 掌门师兄沉默了, 确实, 命不可改。即使强行改了, 也总会换另一种更惨烈的方式付出代价。数年前便有道人曾经试图逆天改命, 结果却死得越发悽惨, 甚至死法比最先的卦象更可怖。改命非但没能令他多苟活几日，还连累了身边的人，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是福不是祸，躲都躲不过。掌门师兄也只得交代他有事及时打电话，又叮嘱了些有的没的, 这才挂断电话。 关于死亡, 元恬早就看淡了，也就没把卦象的事告诉唐扬。两人在一起之前他便已经让人做过心理准备, 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他嘆了一口气，往床上一躺，很快进了梦乡。 与远方担忧师弟担忧得一夜未睡的掌门师兄相比，倒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了。 这天夫夫俩硬是睡到傍晚才爬起来，晚餐还是叫的钟点工阿姨过来做的。唐扬的厨艺还拿不出手，连小惊都情愿干吃泡面也不吃他煮的。 晚上两人在客厅陪小惊看电视时，挑的比较正经的古代剧。这是元恬挑的，他总觉得这段时间小惊老看那些狗血剧，怕他三观会扭曲。 他俩讨论着剧情，唐扬心里却早已飘到天边，琢磨着要不要趁着如今花好月圆跟他家阿元更进一步。两人交往至今才牵过手，连kiss都没打过，委实有些可怜。 然而，没等他琢磨出结果，手机便响了。他漫不经心接起来，自家助理小李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唐！总！您可还记得，您大明湖畔的公司？」 唐扬：「…………」好傢伙，还真给忘了。 他面不改色道：「你和几位经理多担着点，我最近比较忙。」 电话那头的小李一阵沉默，随即开始喋喋不休：「唐氏集团不都有专人打理吗？虽然您爷爷失踪了，但集团那边的运转并没有受到影响吧。老爷子生前也是做过多手准备，不至于让集团离了谁就不行了吧？集团您大可放心躺着收钱，可咱们这公司不行啊，发展期没人掌舵的话后果您想必知道的。还有什么事能比您将一手创办的公司做大做强更重要啊，您忙什么呢……」 唐扬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甚至不自觉挺了挺胸膛：「忙着陪你们老闆娘呢。」 小李声音一顿，干巴巴道：「听公司的人讨论过，老闆娘是元小老闆对吧？那……那是挺重要的……唐总您脱单是不太容易……」 旁边沙发上耳尖听到这话的元恬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瞧见他笑意的唐扬也不由跟着弯了唇角，对着电话不耐烦道：「行了，我明天会过去公司一趟，你先把近期比较重要的项目都列出来，再通知各部门明早十点开个会。」 小李立马跟领了圣旨一般，声音干练：「遵命！那唐总您先谈恋爱，不打扰您了！」 见唐扬挂断电话，元恬这才笑道：「唐大哥，我总觉得你的员工们都得私下骂我祸国妖妃了。」 「那不正好，」唐扬笑道，「不是谁都有那福气当商纣王的。」 第79页 小惊在一旁不甘寂寞：「那我呢？我是什么？」 「狐子狐孙啊。」唐扬自然接话。 一句话引得元恬笑得更欢，正想接着打趣，却发现唐扬眉目间暗藏忧虑。他心里一紧，又想到卦象的事自己并没有告诉唐扬，于是低声问：「唐大哥，怎么了？」 唐扬慢慢收起笑脸，脸色微沉，缓缓道：「小李是我创办公司之初招进来的。对于我们家集团，很多东西我自己都没去了解过。也并没有告诉过小李，我爷爷失踪了。且，他最后还提到『生前』二字……」 那就意味着，小李不仅知道唐扬的爷爷失踪，更知道人早死了。元恬脸色一变，这种情况下只能说明两种可能，一个是唐扬的爷爷就是他师父，小李是知情人。而他师父也是真的早就死了，小李甚至可能是他师父安排在唐扬身边的人。 还有一种情况，他师父跟唐扬的爷爷并非是同一人。那么，失踪就可能不是失踪了，而是…… 元恬脑海里浮现一场场电视剧里的恩怨——绑架，撕票，死亡，小李是商业间谍、杀人兇手。 他心下发凉，忙握住唐扬的手，低声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们不知道他的目的，先不急着打草惊蛇。」唐扬反手握住他，淡淡道：「明天我找人调查，再试探一下。万一你师父就是我爷爷，说不定咱们还能顺藤摸瓜。」 这话倒是让元恬颇为贊同，两人又聊了会相关事情便继续看起电视。小惊不爱听这些正经事儿，也听不懂，便一直专心看着电视，这会还体贴给他们讲错过的剧情。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氛围温馨得宛如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儿。 第二天一早，唐扬如约上班去了。本想把他家阿元一併叫上，可惜小老闆今天一反常态说想赖床，也就作罢。 元恬倒不是真想赖床，而是身体有点低烧，估摸着是前天夜里在外头吹冷风吹久了，着凉了。 对于这些小病他早已见怪不怪，这次也不如上回那么厉害，就没告诉唐扬。 在家休息的期间，他也没忘记答应厉鬼于清风的事。昨晚他们一行人分开时，于清风曾给他详细说过他想找的莫为安的信息以及大致长相。不过他在手机上搜了半天，不论朝代还是姓名、职位，无一能对得上号，只得暂时放下这事。 下午他觉得身体没什么问题，于是琢磨着带小惊出门。 想想捡着小鬼以来，他似乎很少带小鬼出门玩儿。又想到自个那个不太妙的卦象，元恬还是决定揣上他家唐大哥的卡，带小鬼去商场买买衣服啥的。 这不也快过年了嘛，小孩子家家的总该穿穿新衣服的。很有爹味的元小老闆半点不心疼地花着他男人的钱，为小惊这个好大儿买着单。 能花钱的日子可不多了，这种时候他真不打算再省着了。 另一边，唐扬的公司内。 「唐总，」小李指指手机，看向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唐扬，小声道：「您是不是把卡给老闆娘用了？我看您手机一直响，不小心瞄了一眼，都是些付款信息。」 面上不露声色，他心里却在犯着嘀咕，看来元小老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花起唐总的钱一点都不带消停的。只可怜了唐总，芳心错付、所託非人啊！ 唐扬点点头，快步踱过去拿起手机看一眼，全是些几十几百的小额消费。他微微挑了下眉，脸色阴沉地摆摆手示意小李出去，同时一边打起电话。 想必要准备分手了吧，小李边往门口走边在心里默默为元小老闆划了个十字架。没有哪个男人乐意被对方当成提款机的，尤其是他们唐总这样不太容易动心的男人。 然后他就听到他家老闆用极其温柔小意的声音，对着电话慢慢道：「阿元，钱够花吧？不要买那么便宜的东西……给小惊也一样，买贵一点的，质量好穿着也舒服……」 小李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没落地成盒。得，他高估他们家唐总了。 逛街没逛太久，元恬就感觉有些疲惫，索性带着小惊点了顿下午茶。 因为小惊，他挑的是最角落的位置，还再三确定摄像头拍不着，也没人留意。还没等他俩吃完，元恬便收到曾经合作过的三德观道长丛术的信息。两人当初和唐扬一块替女明星处理事情，当时元恬还被丛术要去百来万的帐呢。 想到那笔帐元恬心里就一阵郁闷，直到他看到信息内容：「阳安道友，江湖救急，请速速援助，重酬！」 他心里一惊，立马发去信息问他出了什么事。抛开两人曾经的合作一事不说，他们道观和三德观向来也是交好的。况且，他才刚得到人家观中长老的卜算，承着人家情呢，怎么也不能对这种信息坐视不理。 丛术直接给他回了个视频电话，露出一张发青的脸。只见他苦笑着，用略为虚弱的声音道：「阳安道友，你在s市对吧？能不能来救个急？」 「你先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丛术也不含煳，道：「花沐你认识吧？就那个什么破综艺，最开始跟你交好的那个小明星。」 元恬点点头，要不是那位小姑娘误破他设的小阵法，他跟唐萌也不会认识，更不会结识小惊，以及他家唐大哥。要说起来，那姑娘还能间接称得上他媒婆呢。 「我跟她外婆是旧识，她外婆不是神婆嘛，最近卷进一件事情里。说起来兴许当事人你也听说过……」 第80页 经过丛术的一番解说，元恬终于弄明白了，那当事人他还真听说过。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他发现小惊的那个村的首富，陈小富。 事情的起因是在s市做生意的陈小富最近撞了邪，于是到处找能人。但奇怪的是他信不过道士和尚，只愿意找那些什么神婆之类的。花沐的外婆，正好被找上了。 但奇怪的是，她去见了陈小富之后就没再回家，无影无踪。她家里人于是联繫到丛术，求他出面帮忙找人。 「所以，我才会来到s市。我现在就在陈小富公司这里，已经预约了陈小富让他在公司等我。等再过一小时，他们公司的员工下班后我再当面跟他谈谈。」 元恬摩挲着奶茶杯的杯沿，低声问：「你是觉得，他身边有邪物或者高人，而你对付不来？」 「啊，那倒不是。」丛术脸上神情微微一扭曲，道：「我悄悄看过他一眼，他身边是有点阴气缠身，但不至于太过厉害。」 这下元恬不懂了：「那你完全可以自己对付，何必找我。」 「这不是，我吃坏肚子了嘛……」丛术青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干巴巴道：「我，我怕我跟鬼物打着打着，肚子疼……」 「…………」 堂堂三德观的知名道长请求支援竟然是因为吃坏肚子，这理由着实令元恬震惊了好一会。他下意识道：「你不会打到一半喊暂停吗？」 丛术愣了一下，问：「还能这样？」 小惊在一旁嘟囔：「怎么不能了，鬼也讲武德的好不！」 元恬肯定地点点头，还讲卫生呢！鬼也不喜欢闻臭味的吧！ 第40章 第 40 章 元恬到底还是答应丛术, 过去帮他。 当然，主要是他心善, 才不是因为丛术答应把先前从他这儿要走的帐还他，权当他的报酬。 挂断电话后，小惊凑上来问：「老大，我咋办？跟着你吗？」 「你吃完就回家吧。」元恬果断道，「正好那地方在我们回家路上，到时候我打车半道上把你和咱们买的这些东西送回家去。你自个回家乖乖呆着，等我回来。」 「好。」小惊十分乖巧地服从安排。 元恬到达丛术发的定位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一路上他跟丛术都时不时联繫着, 可就在他下车的前五分钟开始，丛术便再也没回过他信息。这让他心里有些担忧，下车后直接跑着前往公司。 陈小富的生意做得还行，公司占了一幢大厦的其中一层。这也难怪, 他竟然捨得出资重建他们村子, 资产自然不会太弱。 只是这会大概真的过了下班的点, 大厦内人不多, 陈小富的公司里就更是没什么人了。大门紧锁, 元恬见状只得用灵力凝出一只蝴蝶, 顺着缝隙飘进去探路。 然而蝴蝶在里边搜索了个遍，却并没有什么人。正好这会手机响了，他赶紧拿出来，是丛术。 [地下车库里] 看来是出什么变故了，元恬赶忙飞快冲向电梯。 车库内灯光昏暗, 没停几辆车, 地方挺宽阔。以至于元恬一眼便看到离电梯不远处，倚着墙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丛术。 他的旁边还瘫坐着个四五十岁、头髮苍白的瘦削男人, 男人一脸沧桑，眼含愧疚地望着前方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一只衣着朴素、却满身水渍，明显是淹死的女鬼正被三德观特制的定身符束缚着，正双眼怨毒地盯着男人。 元恬直直越过女鬼，来到脸色惨白的丛术面前，关心问：「怎么，被女鬼伤着了？」 心里却想着不应该吧，以他的判断，女鬼虽然有点能耐，但不至于让丛术伤成这样。 丛术痛苦地摆摆手：「不是，我他妈好像不只是闹肚子，我食物中毒了！」 元恬：「…………」 他无奈嘆了一口气，道：「不然你先去医院，我来帮你善后吧。」 「也行，」丛术佝偻着腰挣扎着站起来，艰难道：「记得帮我盘问一下花沐她外婆的事，这女鬼我刚制服，还没来得及问。还有，我旁边这位就是陈小富，那女鬼是跟在他身边的。」 元恬一边点头一边掏手机拨打电话，丛术见状忙摆摆手：「不用叫救护车，我自己能行……」 话音未落，他就见元恬对着手机甜甜道：「唐大哥，晚上有点事儿，我估计会晚点回去……吃烤肉？行啊，不过我估计得到八九点，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打完电话的元恬转头看向丛术：「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注意听。」 丛术面无表情：「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自作多情了一下。 元恬沖他一笑，挥挥手机：「可惜你食物中毒了，不能跟我还有我男朋友一块吃烤肉。」 丛术：「…………」倒也不必那么特地加重「男朋友」三个字吧！擦，欺负谁没对象咋的！ 他抹把脸，正想问一问这俩人什么时候在一起了，明明上次见面他俩似乎还没成事儿。可还没开口，却见元恬的侧后腿突然袭来一团黑雾。 丛术瞳孔一缩，失声喊：「躲开！」 同时他下意识伸手想拉开元恬，可来不及了。一切发生得太快，剎那间黑雾便重重击在元恬身上，直直把他冲出小几米，直到撞上停车场其中一根厚重的石柱。 石柱立马出现几道裂痕，而后元恬又重重落到地上，激起些许灰土。 第81页 丛术心里一慌，这一刻也不顾上肚子疼了，飞快跑向元恬，蹲下身扶起趴在地上的元恬，紧张问：「怎么样，还好吗？」 见元恬还能借他的力站起来，且除了脸色苍白、皮肤有些小擦伤外不像有大问题的，丛术这才放下心。 元恬摆摆手，唿出一口浊气，才快速道：「没事，我用灵力覆盖到身上，问题不大。」 说罢，他看向那道攻击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处的柱子后方，慢慢踱出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西装，带着个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镜，乍一看就是个普通上班族。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便是他一只手上缠着渗血的绷带。 陈小富和丛术的惊唿声同时响起，「莫大师！」「莫开泽！」 得，竟然是老熟人。 元恬皱起眉头，看看他，再看看他手上的绷带，冷声问：「前阵子在路上袭击一个男孩，并且试图夺舍的人是你？」 莫开泽竟然也没否人，而是笑了笑，又举举那只渗血的手：「拜你和姓唐的所赐，这个身体我用不久了。」 他和唐大哥？元恬飞快回忆了下，才终于想明白——上次他攻击自己时，唐大哥挡在他面前。当时唐大哥身上确实冒出一股浓厚的能量，自动反击了莫开泽。 想必就是那次反击，给莫开泽的手留下无法癒合、一直流血的伤口，才让他不得不找人夺舍。 唐大哥的能量杀伤力那么大是元恬没想到的，但他此时也没空多想了。只见他一只手背到身后悄然掐决，面上不动声乐，冷声问：「陈小富身上发生的事，还有他请能力过来作法，都是你在背后操控的？」 「嗯。」莫开泽意外的爽快，道：「我现在觉得，你的身体也挺好的。要不，你跟我做个交易，怎么样？」 元恬挑挑眉：「说来听听。」 莫开泽慢条斯理地走近他，声音里带着些许蛊惑：「世人皆有所愿，想必你也不会例外。你的愿望是什么，告诉我，我替你实现。作为条件，愿望实现之后，你得把你的身体，自愿交给我。」 他伸手指指陈小富，又指指女鬼：「他的愿望是让他的女人回到他身边，你看，我不也做到了。」 陈小富脸色惨白，失声道：「这根本就不算！我是要她活生生的回来……」 莫开泽不急不缓，摘下眼镜，露出一双黑得深沉的眼睛。他勾唇一笑：「我不是说了，等你再找两三个能人，我便能替你实现愿望……」 元恬也学着他的模样，勾唇一笑：「可惜了，我的愿望你还真实现不了。因为……」 他背后的双手伸出，两掌朝前，一团淡蓝色光芒凝成的长剑瞬间破空而去，击向莫开泽。 莫开泽竟然不闪不躲，任由长剑刺向他。手中也凝了团黑雾，砸向元恬。 竟有些鱼死网破的架势，元恬心里一惊，想躲却来不及了，只能匆匆凝出薄薄一层光幕护体。 好在旁边的丛术也不傻，举起剑为元恬挡了一下。虽没能完全挡住，但也卸了对方一些攻势。黑雾被他一挡，再落到元恬身上后只把他击得往后退了几步，倒也不那么厉害。 他顾不上旁的，忙看向莫开泽。只见那人身体上破了一个血洞，整个人直挺挺的躲在地上。而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黑衣长发男人飘在半空中。 那男人外貌俊秀，眼角有颗泪痣，此时正似笑非笑看着元恬。一只手上还焦黑一片，正是先前他身体缠着绷带的位置。 只见他幽幽道：「要不是我脱身快，恐怕此时已经魂飞魄散了。没想到道家竟然出了这么年轻便实力超群之人……像你这样，年轻又灵力强盛之人可不多见……」 他的眼中有了些贪婪，显然是对元恬身体内的灵力更为心动了。可片刻后，他不知在顾虑什么，摆摆手：「罢了，今天先不跟你玩了。」 说完，他便准备飘走。 元恬却突然笑了：「想走，你问过我了吗？」 话音刚落，就在他们脚下泛起一阵微微蓝光。 丛术惊道：「阳安道友，你什么时候搞的缚灵阵？」 元恬颇为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又看向莫开泽，笑得格外甜：「我看你实力不弱，想不想当地府公务员？朝九晚五，包食宿，美得很……」 真好，又能送下去一个！ 莫开泽似乎也挺惊讶，看看由地面阵法延伸出来，缠到自己身上的股股灵线，再看看元恬。 半响，他嗤笑一声：「还是小看你了。」 话音刚落，他周身黑雾暴涨，竟不顾魂体受损生生挣断灵线，飞离缚灵阵。而后回头毒蛇似的阴冷看一眼元恬，快速飘走。 丛术捂着肚子小声问：「阳安道友，追吗？」 元恬脸色有些不好，摇摇头：「不追了。」 灵力消耗有点大，内脏有点难受。他深唿吸了两下，才道：「他强行挣脱缚灵阵，魂体肯定受伤了。估计一时半会恢復不了，你回去跟你们观里领导说一下。」 趁他病要他命这个道理丛术自然懂的，忙点头应下。而后又见元恬眉间仍有忧色，他问：「道友，怎么了？」 元恬按了按太阳穴，自言自语似的道：「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咱们上次不就见过嘛。」丛术不以为意，道：「诶我肚子那股子疼劲儿过去了，暂时还能撑得住。要不，剩下的事我处理吧？阳安道友，我看你脸色也不是很好，不然你先回去好了……」 第82页 元恬想说眼熟的不是躯壳，而是莫开泽的魂体。他的魂体与身体模样完全不相似，且地上被留下的莫开泽的身体已然干枯，明显是早就死了的。只是不知被那只鬼物用了什么邪术，夺舍过去并一直用到现在。 此时此刻，远处仍在公司加班的唐扬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他看看手机，又看向兢兢业业陪他加班的小李，烦躁地扯了扯衣领。 「唐总，怎么了？」小李道，「是不是又发现什么问题了？」 「没事。」唐扬语气硬梆梆说罢，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发语音，声音一百八十度直线转为轻柔。 这边，元恬正准备跟丛术要回报酬，手机信息提示音却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他家唐大哥发来的。 点开，是一条语音：「阿元，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去吃椰子鸡，对身体比较好……」 元恬眉眼倾刻间便泛出些许笑意，拿着手机发语音：「好啊，一会见。」 说罢话，他收起手机，看向丛术。映入眼帘的，是丛术惊恐的脸。 他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莫开泽又杀了个回马枪？ 正准备四处探索，他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鼻子里滑落。划过唇、下巴，滴落到他手上。 一滴、两滴…… 他缓缓举起手，半屈着接住那液体。眨眼功夫，手掌便积出一片血红的小水洼。 身体内五脏六腑突然错位似的剧烈疼痛起来，摧枯拉朽地袭击着元恬的身体、意识。 他将手伸向似乎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的丛术，张开口，努力想交代点什么。可比语言更快的，是从喉间喷涌出的鲜血…… 此时远处的唐扬心里突然无故颤了颤，指间的杯子突然拿不住，碎了一地。 丛术从没像现在这般慌乱，哪怕刚刚莫开泽杀过来他都没这么慌。 明明一切都过去了，可前一秒还在说着笑着的道友，却突然唇色尽失，下一秒鼻血汹涌而至。 那种仿佛一口气要流干身上所有血液的架势让丛术慌了，怕了。 直到元恬张口，吐出更多的鲜血，身体也渐渐软倒，他才反应过来。赶忙在人倒地的前一刻接住人，他紧张查看起来。 瞳孔已然涣散，元恬的意识明显已然模煳。 丛术立马带着哭腔喊：「别晕！你……你撑着点！别死啊，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真难听啊…… 恍惚间，元恬嫌弃的如是想着。 他终于努力咬了下舌头，保留住最后一丝清醒。 狠狠揪住丛术衣袖，指节泛白，声音含煳无力道：「我、我有，遗言……」 第41章 第 41 章 昏暗的地下车库内, 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却凭空出现一双古朴的老式布鞋。 顺着布鞋往上看，是一位身着灰沉唐装、鹤髮童颜、精神矍铄的老人。 只见老人慢慢踱到一处空地, 站定，神情复杂地望着地面。那里，一摊未干的血迹刺眼异常，里边还静静躺着一枚被鲜血染红的小圆牌。 老人盯着血迹久久不语，直到身后空间波动，一位一身无常打扮、头顶「一见生财」帽的鬼物现身。假如此时元恬或唐扬在这儿，定然会发现此鬼正是从前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阴差。 察觉有阴差到来，老人这才幽幽嘆了一口气, 弯腰将手伸向血迹中。不消片刻，那枚圆牌便落入他手中。 身后的阴差皱起眉头，颇为不满道：「张老，您这可不合规矩。」 老人冷哼一声, 将圆牌收入怀中, 也不嫌那上面血迹脏了他的衣服。他回头看一眼阴差, 淡淡道：「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否则, 别怪老夫不客气。」 阴差并不惧怕他, 道：「张老，逆天改命可不会有什么好果……」 老人却冷冷一笑：「有无好果是老夫的事，看没看见是你的事。如果你执意要拦老夫，那我也只能……」 他微微眯了眯眼，整个人显出几分危险：「老夫要罢工！辞职！不干了！」 阴差一愣, 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连连摆手：「别啊！张老，有事咱好好说, 您要是罢工了我们可怎么活……」 天晓得地府劳动力有多紧缺，何况眼前这位老先生可不是普通的阴差！他要是罢工，阴差们可就更看不到放假的希望了！ 阴差心里苦啊，却也只能不舍地看两眼地上的血迹，再看向老人，咬咬嘴终于妥协道：「今日小的从未来过此处，也从不知元小兄弟的事。只是张老，今日过后恐怕旁的阴差也会发现此事。您，好自为之。」 老人脸上顿时露出虚伪的和善：「多谢。这事老夫自会处理，不会叫你为难……」 阴差面上笑嘻嘻，心里早已将老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老东西，就晓得用辞职威胁他们！ 另一边，医院急救室门口。 身着道袍的年轻道士瘫坐在长椅上，整个人颓丧又阴郁。其满身的血迹引得不少路过的人注目，甚至时不时还有护士上前问他是否受伤。 年轻道士只沉默地摇摇头，眼神里有些迷茫，仿佛对于先前发生过的事还未能完全消化。见此，护士们也只好摇摇头，嘆着气离开。 估摸着是他同行的亲友出事了吧。看那道士身上沾染的血迹，他亲友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直到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年轻道士才抬起头，望向那人。随后，他站起身，讷讷道：「唐先生……」 第83页 黑色西装裤搭配简洁白衬衣，在冬日里这样的衣着称得上十分单薄了，足以见此人出门时有多匆促。 可，此时的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一般，视线扫过道士胸前大片的血迹，眼神又冷了几分，俊脸也带出几分显而易见的肃杀之色。 「人呢？」 声音里透着十足的寒意，以及质问。 丛术心里发着虚，指指急救室门口：「在里边……」 随即，他自觉将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并点不敢有所隐瞒。 眼前这位唐先生虽然表面上只是个普通的有钱人，可丛术早已从元恬口中知晓两人的情侣关系。再加上先前那次，丛术也是亲眼看到唐扬身上冒出黑色光芒击退莫开泽的，因此他虽不知唐扬是什么情况，却也不敢像从前那样随意无视这人。 再者，也不知怎么的，丛术总感觉此时的唐扬气势有些吓人，还隐隐给他一种未知的危险感。总觉得，这人说不定随时会暴跳出来给他来一刀—— 要不是他喊元恬过去帮忙，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尽管，丛术自己也没搞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炫耀着自己要去跟对象约会，下一秒就突然吐出那么多血…… 兴许是被撞到柱子上的那一下太重了，也或许是后面挡莫开泽的攻击时还是被对方伤到了。 不管怎么说，间接害元恬躺着进医院的，都是他。丛术已然在心里做好被问责、被拳打脚踢，甚至被捅一刀的心理准备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听完他的述说，唐扬却意外平静。 他什么也没说，只在椅子上坐下。神情淡漠，眼睛却如果覆上千层寒冷，透不出半点生气。 见状，丛术也自然不敢说些什么，只在旁边小心翼翼坐着。心里却嘀咕着，这怕不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事实上，唐扬心里还真的是意外平静。没有焦急，没有痛苦，平静得只余麻木。 他以为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但在直面恋人离世时，他会很难过很痛苦，哪怕知道恋人仍会换一种方式陪在他身边。 可如今真发生了，他却反倒有种早已发生过数次的麻木感。或许是他曾在梦中多次预演此类画面，也或许，他只是情绪还未反应过来。 他冷静地等着，间或时不时抬头看看门口，幻想着也许下一秒，他家阿元的魂魄就会飘出来，笑眯眯告诉他：「唐大哥，咱们可以开始人鬼情未了啦！」 于是他便和他家阿元跟先前一样，手牵着手一块回家。哦，不对，他们说好今晚要到外面吃饭的。 对了，还得回家接上小惊，不然那小鬼该闹了。 啊，他好像忘了该怎么将食物供奉给鬼物了。唔，到时还得他家阿元现场教他，就是不知方法好不好学…… 阿元说的老字号纸扎店叫什么名字来着？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唔，变成鬼的话，应该就不会疼了吧？他吐了好多血，身上肯定很疼的吧。 他完全陷入自己的小世界里，思绪发散得无边无际，丝毫没注意到外界动静。 直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仿佛失去灵魂般的脸。 站他面前的，是唐萌，他的妹妹。此时她的脸上有些担忧，更有些心疼。 唐扬朝她扯了扯唇角，随后如同老旧机械，缓缓迟顿地一一扫过她身后几人。 飘在半空中的小惊，靠在墙上的云雀，负手而立的掌门，还有好几位他在山上见过的、没见过的空门观的道士。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严肃与难过，哪怕是向来爱哭的小惊，也只是憋着一泡眼泪，倔强盯着急救室门口不肯落下。 当鬼的滋味可不好受，小惊一点也不想他家老大下去陪他。 在遇到老大前，他吃不到好吃的，玩不到好玩的。没人陪他聊天，也没人陪他吵闹。被太阳照久了，还会不舒服。偶尔碰到比较厉害的野鬼，还会被欺负。 小惊不想他家老大也成为这样的存在，犹如浮萍一般，一点也不好。哪怕他家老大跟他不一同，哪怕他知道老大即使变成鬼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去，他也不想。 迈向死亡的过程，是很疼的。 「诶，灯灭了！」 丛术的声音惊醒心思各异的众人，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唐扬便已经冲到门口。 不消片刻，医生便出来了。他显然认得唐扬，也不等他问，便直接道：「他本身就脏器衰退得厉害，似乎还受到了重物冲击，导致多脏器出血。命暂时吊住了，但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我们现在要把人送到icu，唐先生，这住院手续我就直接叫人帮你办了吧……」 人没死。 唐扬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冷静道：「麻烦你了。」 医生摆摆手，说了两句客套话，这才让里边的人把人推出来。 躲在移动病床上的人，瘦弱的身体插满各种仪器，脸上还带着氧气罩。那张精緻的脸，苍白得几乎要与惨白的床垫融为一体。 唐扬心里狠狠一颤，步伐也不由自主顿了一顿。也就这么一会功夫，其他几人都围向元恬，脸上皆是关切。 可片刻后，几人却都脸色很不好的直起身，随着护士一併前往病房。 icu并不让人随便进入，因此大家都被拦在外面。只有等医生通知了，才能让指定的人进入探望。 第84页 站在病房外边，掌门几人互视过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来到唐扬面前。 面对一脸麻木的唐扬，掌门欲言又止，纠结再三，才慢慢说道：「小唐啊，有种事情，我想作为小恬的伴侣，你有必要知道。」 唐扬心里涌现出不太好的预感，只觉得喉咙干涩，半响才吐出一个字：「说。」 掌门也不计较他的语气，沉重道：「小恬的魂魄，不在他身体里。」 「…………」 那一瞬间，唐扬脑子「嗡嗡」直响。 魂魄离体…… 上次在医院碰到的，那个魂魄离体的青年，是被夺舍失败的。他依稀记得，当时阿元说魂魄离体时间久了，就彻底没有生机了。 唐扬声音干涩：「怎么、回事？」 丛术在一旁小心翼翼道：「我当时太慌了，没留意。会不会是那个莫开泽动了什么手脚，把阳安道友的魂魄绑架了？」 绑架…… 唐扬脑子里瞬间浮现「撕票」二字，也就是，阿元极可能已经彻底消失于世间，连「人鬼情未了」的机会都不给他了吗？ 其他几人也都变了脸色，掌门更是皱起眉头，正想说点什么，动突然到身边一股极阴极寒的气息喷涌而出。 他瞬间只觉得毛骨悚然，顺着阴气望去。 只见旁边的唐扬，身上不知何时竟散发出阵阵阴暗能量，还越来越浓，越来越厚重。 天花板上的灯忽明忽暗，终于「啪」一声爆裂开来。同时，离他们最近的几扇玻璃也发出一阵巨响，化成碎末，撒了一地的晶末。 掌门脸色变了又变，想起唐扬身上的那个未知的封印。这显然是刺激过大，封印松动甚至要完全解封的结果啊！ 谁知道那里边封印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掌门视线略过被这股气息压制得缩到角落不敢发抖的小惊，又看向另一边早已呆滞的唐萌，厉声道：「别愣着，让你哥冷静下来！」 唐萌终于醒过神，却只讷讷的，对着面前陌生得令人窒息的男人喊：「哥……」 一时间，她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幸好这时，丛术抖得着举着手机，结结巴巴喊：「阳、阳安道友，留了话给大家。」 掌门也立马反应过来，高声道：「小唐，你先冷静下来，听完小恬的话再说。」 然而唐扬却像是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话，那股霸道、阴森的恐怖气息仍以他为中心，不断加重。接连碎裂的灯管和玻璃甚至已经引起附近的医生护士等人的恐慌。 丛术只得抖着手，点开一条视频。 「我、我有，遗言……」 随着元恬虚弱的声音传出，唐扬身上那股子力量竟渐渐缩回他身体内，直到只余下表面薄薄一层。 他伸手，一把抢过丛术的手机。 视频里，元恬口鼻全是鲜血，面容虚弱地冲着镜头笑了笑，声音轻飘飘、满是虚弱。 「帮我，跟我父母说，说一句对不起……还有，我给他们留了些好东西。在、在掌门师兄那里，给我师兄交给他们……」 掌门师兄红了眼眶，连声道：「师兄知道，师兄会处理好……」 仿佛听到他师兄的回应一般，视频中的元恬扯了扯嘴角，又道：「那个债务，也得劳烦师兄处理了……」 遗言里，句句不提唐扬。 唐扬周身恐怖气息又加深了一层，隐隐有復发迹象。 丛术赶忙道：「还有！还没完！」 他点开下个视频，只见视频中的元恬已经被抬到担架上，脸上的鲜血被擦少了许多。 他虚弱如常，一句话停顿几次才勉强说完整：「还有，师兄……丛术、欠我一百来万！你记得，记得管他要钱！」 掌门连连点头：「好好好，师兄定会帮你要债！」 被点名的丛术：「…………」 「要钱」二字倒说得挺有劲儿，他一脸麻木，点开下个视频，这次可算提到唐扬了。 「唐大哥……你，你要记得，给我烧纸钱呀……我，我还要大别墅，还要车子……」 「我、我们，还会再见面。别难过，唐大哥……记得，想我就给我，烧钱……要，山脚下那家店的，含金量高……」 唐扬：「…………」 很好，这很元恬。 唐扬突然就觉得不是特别难过。 他麻木的看着丛术点开下个视频，下下个视频…… 让唐萌帮他看顾好她哥，并且有事没事也给他烧纸钱的；让他其他的师兄没事儿也记得给他烧钱的…… 从车库的水泥地上，一直到救护车上，那人硬是吊着一口气，快十分钟了小嘴叭叭的还几乎没停过。 一直充当背景墙的云雀听得打了个哈欠，立马遭到以唐扬为首的几人瞪视。 他忙讨好地笑了笑，干巴巴道：「师、师叔遗言有点多，哈哈……」 第42章 第 42 章 遗言属实有点多, 多到凭一嘴之力，让大家再无法好好的全身心沉浸在悲痛中。 也多到唐扬甚至怀疑这是他家阿元设的一个局, 想跟大傢伙配合着考验他，或者捉弄他呢。 他家阿元偶尔也会调皮一下的，指不定这会那傢伙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准备等他痛哭流涕的时候突然跳出来给他一个「惊喜」。 唐扬思绪忍不住地发散着，要不要现在假装哭几声，好让阿元早点跳出来呢？ 第85页 也不知他躲在哪个角落里，闷不闷，难不难受…… 手机里, 元恬虚弱得几不可闻的「遗言」仍在断断续续。 「还……还有，我的葬礼、要在空门观里办……」 「咱们道观……人脉广，能、能多收些礼金……」 掌门忍不住面朝视频中又开始吐血的元恬，更正道：「那叫帛金, 你个傻小子！」 旁边的云雀一脸佩服：「不愧是师叔, 说到点上了, 简直老谋深算。」 闻言, 掌门也忍不住琢磨起来：「有道理, 以小恬的辈分, 再加上咱们与好些道观都有交情，应该能收不少帛金。」 小惊飘出来投反对票：「那不行，老大的葬礼要是在道观里办，那我就不能参加了。」 唐萌也有些忧心：「对，小惊很容易被其他道观的人当成恶鬼误杀的。」 「可我们空门观人脉广, 我家师叔都说能收很多帛金的！」 「不行, 帛金重要还是小惊重要？他可是你们师叔的好大儿！不行不行……」 「对啊，虽然我不能给老大养老, 但你们连送终的机会都要剥夺吗？呜呜呜我不干……」 「别哭啊，你，你都死多少年了咋还那么爱哭呢？诶要不让唐先生来说吧！」 几人互视一眼，达成一致，齐齐将目光对准唐扬。 被一群人这么盯着，唐扬也面不改色，冷冷道：「我对象葬礼自然在我家办，还应当葬入我家祖坟，将来跟我同棺。」 唐萌小声道：「哥，咱家没祖坟。」 …… 现场诡异地沉默了，只有唐扬胜券在握，「我们家认识的有钱人多，帛金随礼高。」 这话倒是让唐萌深表贊同：「对，一个顶十个，说不定一场葬礼下来能把元哥的债给填了呢。」 掌门眼睛一亮，明显动摇了。 唐扬继续发力：「在我家办，也能请道士过来。我家老宅占地面积广，容纳千人不成问题。」 掌门当机立断，「行，就这么办！」 于是，葬礼这事可算达成一致了，现场气氛又回温不少。 丛术一边擦着汗，一边颤颤巍巍举手，抖着嗓子道：「阳安道友……好像还没死透，对吧？」 「…………」 回应他的是一阵死寂一般的沉默。 许久，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唐扬面向掌门，平淡道：「一般这种情况，你们怎么处理？」 「招魂。」掌门回答得意外的有些熟练，「我已经让手底下的人设坛，一会就去招魂。如若招不成功，我便请阴差一问。」 「成功的机率呢？」 掌门迟疑片刻，才缓缓道：「如果不是人为带走他的魂魄，又或者他的魂魄不是自行离开的，那么成功概率是很大的。」 怕就怕是以上那两种情况，以及……魂魄已经消亡。不过他觉得最后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不大。不为什么，祸害遗千年嘛。 唐扬点点头，让掌门等人先去招魂。自己也得处理一下他刚刚失控导致的后果。该赔赔，该安抚的安抚。 冷静得不太像个丧偶的男人。唐萌看着他平静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不祥的预感。此时越平静，憋到后头暴发起来，就越可怕。 一如那一地的碎玻璃渣。 不行，她必须让她哥做点什么。这么想着，唐萌喊住她哥。 「哥，你要不要也出去逛逛？去你们以前经常去的一些地方，像是什么电影院之类的。说不定，元哥的魂魄就在那些地方呢。」 她就像个诱哄小孩的怪阿姨，语气轻柔得不像话：「反正icu明早才能让你进去看人……」 唐扬顿住脚步，片刻后转身往电梯走去。 唐萌握了握拳头，成功！她赶紧给小惊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去。省得她哥发疯了，没人劝阻。 至于她，自然是留下来，接替她大哥善后。 此时的远方，一处古香古色的老宅内。 元恬睁开眼，飘在半空中，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个书房，除了一架子古籍，还有一个与房间格格不入的法坛。法坛上摆满各色道家工具，什么符纸香烛等物也应有尽有。他还眼尖看到一张符纸上边，躺着一枚白色小圆牌——可不就是他师父留给他的那个。 而法坛底下，是一个闪着微微蓝光的养魂阵。 他按了按额角，有些头疼地回想了一下先前发生的各种。想半天，也只想到他在被搬上救护车之后，遗言还没交代完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看这情况，他大概是已经死了。只是，不知道怎的，死后出现在这么个地方。 瞧着地上那眼熟的阵法，元恬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他开口，朝虚空中大声喊：「老头，出来！」 房门应声而开，仿佛外头的人早已猜到他会喊人，并早早守在那儿一般。 进来的是个头髮全白，但精神头极好的唐衣老头。只见他笑眯眯的挥挥手：「在呢，乖徒儿。」 果然！ 元恬二话不说，直接扑上去，凝实了魂体边揍他边骂骂咧咧。 「混蛋老头！玩失踪是吧！欠债不还是吧！坑徒弟是吧……」 「诶诶诶，轻点，你师父这身躯是纸煳的，可不兴揍！」 「哎呀，破了，臭小子住手！信不信我还手了？我揍你信不信！」 第86页 「还手？你还敢还手！混蛋老头，你害得我那么惨……」 …… 这场单方面的师徒相残最终以师父纸煳的头髮被揪光为止。 顶着颗滷蛋头的师父边弯腰捡一地已经化成纸条的「头髮」，一边在自家徒弟神经边缘跳舞：「你看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元恬额角青筋跳了又跳，要不是看在老头顶着纸煳的身板，打着也不会疼的情况下，他早扑上去咬人了。 懒得跟这无良师父扯淡，他往桌上一坐，唿出一口气，道：「说吧，怎么一回事？」 他是笃定自家师父不会害他，可被师父隐瞒了那么多事情，是个人都会不爽。 师父一边往头上贴头髮，一边愁眉不展：「这，事儿太多，为师想想该从哪说起好呢……」 元恬拳头又硬了，咬牙切齿：「就从你遗留的千万债务说起！」 师父手上动作一顿，眼神游移，半响终于讷讷道：「那是假的……」 「哈？」 「债务……」师父看都不敢看元恬，眼一闭，抱着赴死的决心道：「那是我联合其他两大观的老友，一块给你设的局！就是为了逼你下山，让你能有机会遇到唐扬！」 元恬只觉得荒唐，眨巴眨巴眼睛，半响才道：「所以，你们所有人都联合起来，骗我说你欠了债，让我来还。害得我连道观都不敢呆……」 「不是所有人！」师父他老人家举起手，「这事连你师兄都不知道！」 元恬半信半疑：「他会不知道？」 「他知道的话你能察觉不到吗？」师父反问，一脸幽怨，「你师兄那脑子能比得过你？分分钟不得露馅了。」 这是在夸他了！元恬心情好一瞬，语气也稍稍好一点。 师父继续道：「难道你就没发现，其他两个道观根本没人是特地来找你讨债的？只有碰上的时候，才会装装样子，且他们也不强逼你。」 元恬仔细回想了下，似乎确实是这样。比起其他道观，反而是他们空门观的，更执着于抓他回去。不过也不是要拿他去抵债，而是想让他回去接替师父的掌门之职。 丛术那次，要是自己硬说不给，他也不会真怎么样。反倒是自己想着债能还多少是多少，半推半就给还了。 毕竟是他师父欠下的，且这些年他师父一直在琢磨着怎么给他续命，估计那些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跟他有关。跟他扯上了因果，他又不想让空门观因此受另两大观排挤，这才半配合着答应还债。又因为没那么多钱，还不清而下山，想把炮火从空门观引到他个人身上。 如今想想，兴许连他的想法做法，都全在他师父算计之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算冷静下来。 罢了，他师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是聪明。这点随他！ 「那唐大哥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好端端的，充当人家爷爷做什么？还非得算计我，让我跟他碰上……」 「还不是因为你……」师父神情不太自然地重重嘆了一口气，「这事儿等见到唐扬，我再一併跟你们说清楚，成不？」 「为啥？」元恬不理解。 「为师不想解释两遍。」师父懒得理直气壮。 元恬：「…………」 很好，这很师父！ 他无奈道：「行吧，那你现在带我去找唐大哥？」 「正有此意！」 师父说罢，最后拍一把自己已经粘好的头髮。随后手一挥，将元恬的魂魄收入那枚小小圆牌当中。 只见他大步往外走，边走边道：「乖徒儿，为师这就带你去见你姘头！」 圆牌中的元恬翻着白眼：「狗屁姘头，那是我的小情儿！」 师父摆摆手：「不要在意细节~~」 走出房门时，元恬还见到另一位比他师父年轻些的老人。那人见到他们，还躬了躬身，「老爷，少爷。」 师父点了点头，又对着手中圆牌道：「这是老唐，唐家的管家。」 元恬一眼看出老唐也是个披着纸人壳子的鬼，不由吐槽：「所以唐家兄妹俩其实是鬼养大的吗？」 老唐挺随和的一个人，乐呵呵道：「唐家少爷小姐都很好养活，没怎么让老鬼我费心。」 元恬只觉得糟多无口。 老唐倒是自觉，一路上时不时跟元恬说起唐扬的一 些趣事儿，倒是让元恬听得津津有味。 也让师父听得心里老不是滋味，脸拉得老长了。 元恬察觉了他的小情绪，抽空问：「咋了老头儿？」 「没什么，」师父哼哼道，「就是发现我随便养的猪拱了自己精心养的小白菜，不得劲。」 元恬嗤笑一声：「但凡你把猪也精心养，这会就不会这么想了。」 「呦，这是替你的小情儿抱不平来了？臭小子，有了媳妇不要师父是吧……」 老唐在一旁笑呵呵看着师徒二人斗嘴。 也不知师父在唐扬身上动过什么手脚，还真就找到在电影院附近马路上的唐扬。 正值深更半夜，路上没行人，周边商户也都已经熄灯，只有昏暗的路灯照着水泥地。 元恬家那位身高近一米九的小情儿走在大马路上，手中拎着一袋东西。边走，他还不忘边伸手从袋中掏出一沓东西，朝天撒去。 其中几张纸随风飘落到元恬他们几人脚边，他忙飘出来，定睛一瞧，竟是闪着金光的冥纸。 第87页 再看向唐扬，那背影透着满满当当的孤寂，与脆弱。 元恬心里一疼，面露不忍。 瞧见他那样的神情，师父忍不住笑问：「什么感想？」 元恬摇摇头，嘆息：「社区大妈该罚他款了。」 这事他有经验。 第43章 第 43 章 作为发小卡片被社会大妈罚款, 又因为没钱被罚扫大街的过来人，元小老闆很是心疼。 即将被罚钱的可是他对象, 他对象的钱可不就是他的钱！ 师父狠狠地噎了一下，摇摇头嘆了一口气：「你难道不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可怜？」 多悲痛啊！看那背景，就差没把「绝望」二字打上去了。 「……我只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败家。」 元恬摸摸纸钱，嘆息一声。买这玩意儿要钱的吧！买了不烧他也花不了的吧！再被罚一下钱，可不得血亏！ 再看到小惊远远的缀在他家唐大哥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元恬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还带坏孩子, 太不懂事了！」 师父噎得更厉害了，心中突然对唐扬生起无数同情。 倒霉孩子，好好的找谁谈恋爱不好，非得跟他家这个熊徒弟一块！ 可下一秒, 他便觉得自己表错情了。 只见远处的唐扬在沉默地撒了半袋纸钱之后, 终于不再沉默不语。他开口了, 声声如怨, 字字如泣。 「元恬！你个骗子, 你没有心！」 小惊这会像是终于等到唐扬开口了, 觉得可以靠近了，于是飘近了唐扬。在保持一米距离的情况下，当起一 只应声虫：「对，老大你没有心！」 「说好的大不了人鬼情末了，你怎么可以连鬼都不做！你骗我！」 「对……诶不对, 唐大哥, 你这话好像有点希望老大早点死的嫌疑呀！」 唐扬可不理他，「元恬！你不是人！你抛夫弃子……」 「对……不对啊, 老大那算抛妻弃子吧……」 …… 一不小心拿了陈世美剧本的元恬：「……」 讲真，小寡妇哭坟都没他男人会哭！ 以及小惊这孩子至今仍坚定站他是攻，这孩子真没白养！ 此时师父深沉自己同情早了，可疑地沉默半响，终于看向元恬：「所以你俩谁上谁下？」 元恬颇为骄傲地抬头挺胸：「那还用问，自然是我了！」 旁边的老唐却笑呵呵道：「唐扬那性子，可不像会在下边的。」 师父不乐意了：「你站哪边的啊？我乖徒弟难道就像在下边的了？」 元恬全然没心思理会他们，因为这会，唐扬那里又有新变故了。 似乎是迟迟得不到回应，唐扬周身渐渐冒出黑气，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怨妇似的话语也琢渐转变，整个人竟有些疯劲儿。 「……早知道，我就该把你绑了。我该把你锁家里，哪也不让你去的……」 「我应该该拿铁链锁你，让你走不出家门，这样你就不会出事……」 …… 元恬越听越心里难受，他把自家斯文有礼的唐大哥逼成一个疯子了。 唐扬身上那股阴寒至极的气息也终于让两老头停下争辩，齐齐望过去。 师父直接皱起眉头，喃喃自语：「封印不住了吗？」 老唐倒啧啧两声：「捆绑y吗？」 话音刚落就遭到元恬和师父两人的瞪视，元恬更是哼道：「谁捆谁还不知道呢！」 师父很果断地点头表示贊同，随后又看向元恬：「走吧，找你男人去。再不出现，估摸着他就真疯了。」 都给刺激得封印摇摇欲坠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元恬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嘆息一声，慢慢朝他男人飘去。两位老人见状，也都跟了上去。 「唐大哥。」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唐扬慢慢遁声望去，只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飘在半空门，满眼复杂望着自己。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可紧接着，小惊又哭又笑的声音却让他清醒过来。 「老大！啊啊啊老大呜呜呜……」 元恬无奈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小惊，这小鬼身量比他小许多。这会被触碰到，他终于不再只感受到冰凉温度了。这似乎不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他安抚地拍拍小惊发头，又一把将他推开。 随后，他朝着唐扬露出一抹大大笑容：「我回来了！」 唐扬沉默了，只觉得自己这一晚上经歷了太多大喜大悲，反而不知作何表情，心都麻了。 半响，他伸手，一把将半空中的人拉下来拥入怀中，死死抱住。 元恬心里惊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反抱住他。 不远处的小惊看到了，忙飘过来迫切地想要加入。却在半道上，被人一把揪住头髮。他不解又狂怒地回头：「谁啊！」 身后，一老头盯着他笑眯眯：「小伙子，打扰别人谈恋爱下辈子是要投胎做猪的。」 「你骗鬼呢！」小惊一脸不信。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他家老大幽幽的声音：「是真的。」 小惊：「……」他瞬间往后退了几大步，再不敢凑到他家老大和唐大哥面前了。 似乎不满于元恬在他怀里却还能抽空关注小惊的行为，唐扬一把将人按在肩上。那架势，大有人把人揉进骨血里的模样。 第88页 得亏元恬现在不是人，他只得拍拍唐扬的后背，哄小孩似的道：「乖，唐大哥，咱们先回家。回家咱们再慢慢抱，咱有的是时间。」 如此哄了几句，唐扬才终于慢慢松手。 这时候他身上的黑气早已散去，人也渐渐看起来正常许多。只是，眉目间仍有冷意。 他把视线投向那俩老头，「管家，还有……」 元恬的师父笑眯眯的，在他的视线下变了个模样，可不正是唐扬家里，他爷爷的外貌！ 变完之后，他又变回自己真正的样貌，还举手朝唐扬挥了挥：「乖孙，好久不见。」 唐扬的脸黑了个透。尽管早有猜测，也有所心理他准备，可也不妨碍他产生想把这个便宜「爷爷」冲进厕所的冲动。 元恬倒像是想起来什么，忙朝他师父喊：「唐大哥的特助，那个小李是你安排的吗？」 师父没说话，而是看向老唐。 老唐点点头，「他是我特地培养来帮忙唐扬少爷的。」 唐扬的脸色又黑了一层，隐隐还有点狰狞。 任谁发现自己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原来都活在别人的瞒骗与算计中，心里都不会好过。元恬理解地拍拍他肩膀，安抚道：「唐大哥，咱们回家再慢慢盘他们，昂！」 他的话唐扬还是很听得进去的，这地方确实不是谈话的地儿。只是回去前，他打了个电话，把唐萌给喊回家。 提到唐萌时，老唐脸色就变了，有些不自然。 元恬不解了：「你叫她回来做什么？」 唐扬只是看一眼两位老人，一字一顿：「三堂会审。」 小惊适时举手：「唐大哥，你数学都没我好！加上我，四堂了！」 回应他的是唐扬杀人的目光。 「走之前，咱们是不是得去把罚款交一下？」师父指指满大街的纸钱。 元恬顿时一脸肉疼：「这得罚两百了吧！」 唐扬诡异地勾了勾唇角：「你以为，我做事没有准备后手吗？」 几分钟后，看着扫大街的小李，老唐心里只有一万个对不起。然后潇洒转身跟上元恬他们，可谓把死道友不死贫道演绎得淋漓尽致。 第44章 第 44 章 唐扬的别墅, 客厅内。 元恬、唐扬、唐萌以及小惊分据四角，将两位老人家团团围在其中。 乍一看, 还以为四位年轻人正在欺负老弱病残呢。 虽然两位老人看上去比他们四个都精神，至少目前看起来是这样。因为元恬的事，唐扬和唐萌外表多少有点狼狈，唐萌更是黑眼圈拉老长了。小惊嘛，哭多了都蔫儿了。元恬更不必说，小老闆的魂体都有些不太稳。 唐萌看看管家，又看看跟印象中半点不像的另一位老人，用天方夜谭的语气发问：「你真是我爷爷？」 元恬的师父笑眯眯点了点头, 「先前那幅皮囊只是个障眼法，如今这幅模样才是老夫真正的外貌。另外，老夫也不是你们真正的爷爷，只是受人所託, 把你们养大罢了。」 唐萌半信半疑, 「那, 唐氏集团呢？」 唐扬也冷冷开口, 「唐氏集团创办的时间并不短, 三十多年前便已经在本地扎根且发展得不错, 比我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还久。如果你不是我们亲人，那么更不可能是唐氏集团的董事长。你又是用的什么手段，让那么大一个集团正常运转的？」 「难道又是障眼法？」元恬摸摸下巴，又否定自己的想法，「不应该啊, 师父, 你可不像会管理集团的人。」 师父不急不缓，「我不会, 但我只要会用一些知道怎么管理公司，怎么办事的人，就足够了。」 元恬的回应是一脸的见了鬼，「你还真老成精了，怎么用人你都知道？」 「看学歷再试用不就知道了嘛。」师父的回答多少有些心虚，还不由自主看了眼身后的管家老唐。 对此，元恬只有一句话：「坦白从宽吧，臭老头。要不然，骨灰都给你扬喽！」 「切，人都死了谁要那玩意儿！」师父小声bb完，还是准备坦白一切。 「这事儿有些乱，就，先从你说起吧。」师父看向元恬，神情严肃，「二十来年前，你因自出生起大病小病不断，身边异事频出，你父母便托我的一位老友求助于我……」 一听到他师父说起往事，对自己的过往很是了解的元恬便有些走神了。他也不老实呆着，而是轻飘飘地开始尝试着在空中做各种造型。 唐扬没把视线给到他，难得有机会能了解到自己另一半的过去，他不想错过。 当年元父元母求助的结果是，师父一测便知这小孩是灵魂附有的灵力过于强大，自身普通的肉身难以承受，导致频频生病。 偏偏又因为灵力，引来不少鬼物想趁孩子小没有自保能力来夺舍他，因而怪事不断。幸好家里人看得紧，又认识元恬师父的老友，也是一位老道。家里安放了老道给的护身物，才一时半会没让鬼物得手。 元父元母只是灵感稍强一点的普通人，根本无法帮上孩子的忙。不忍心他小小年纪不断受苦，于是在老道的建议下，把小孩留在空门观。寻常鬼物不敢靠近道观，小孩留在那儿也能学得一些自保的本事。 小孩粘人得很，挺让他师父费心的。后来养着养出了感情，又看他聪明有悟性，灵力也强，索性将他收成关门弟子，道号阳安。「阳」是辈份，「安」意为平安。 第89页 可惜师父以及其他师兄们再精心养着小孩，小孩也仍旧大病少有，小病不断。师父爱徒心切，于是请了几位其他道观的老友为元恬测命。测出来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是註定英年早逝的命。 听到这里，元恬便认真了些。他知道，下面师父要说的，才是他想知道的事。 师父也不卖关子，看了眼唐扬，才道：「老夫实在不忍心小恬大好年华就早逝，人一但身后，魂魄会变得如何都是未知数。所以老夫到处找法子，试图为他改命。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只邪物……」 「你不是人？」元恬诧异地看一眼唐扬。 人死后魂魄弱的便会消散，正常的便会成为新魂，等待地府接引，也就是鬼物。可他师父说的是邪物，也就是说唐扬生前甚至都不是人。 唐扬木着张脸，转头看向他，总觉得有被骂到。 师父嘆了一口气：「不止不是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唐扬脸更木了，看着元恬：「他骂你男人，你不管管？」 来了，千古难题——婆媳关系！元恬心里一凛，沖唐扬讨好地笑了笑，随后看向师父，清了清嗓子：「注意文明用词！」 师父直接朝天翻白眼，继续说起正事。 「那个邪物最初是以一团模煳的至阴气团出现，整个就是一个有意识的能量体。后来慢慢的，他便有了人的模样。他找我，说想与我做个交易。」 「他声称有办法帮小恬避开天命，让他长命百岁，平安无忧。作为代价，我需要帮他封印记忆与能量，并助他重塑人身，让他得以作为一个普通人类慢慢长大，体会人类的喜怒哀乐……」 别说元恬，唐扬都听不下去了：「你就信了？」 师父瞪了他一眼：「我当时能有什么办法！何况，你丫的那时候浑身透着比地府阴差还阴的气息，一看就是从地府深处出来的东西。那些阴差都不能拿你怎么样，甚至还只能放任你在外大摇大摆的晃荡，我相信你怎么了！」 说到这儿，小老头还委屈地小声叭叭：「谁让你那架势那么能唬人……简直比传销头头还能装……」 这话元恬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度，毕竟他家唐大哥假正经起来，看上去也是蛮像那么一回事。 对此唐扬自然是不认的：「那只能说是我本身人格魅力所致。」 「你又不是人。」师父吐槽罢，生怕自家徒弟胳膊外拐，于是立马又道：「总之，你当初因自身没有实体，无法独自达成目的，于是才找我协助你。我们的交易总结一下就是你帮我在适当的时机帮我徒弟渡劫，而我帮你封印自身意识与能力等等，让你得以像个普通人活着。」 沉默许久的唐萌终于颤巍巍地举手：「好像也不太普通吧……」 元恬狠狠点头，唐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哪里普通了！简直连头髮线儿都是镀金的了！ 「好像也是，毕竟没有给他安排父母。」师父颇为贊同地点点头，并自我反省了三秒。 「……」 唐萌率先嘆了一口气，再度举手：「爷爷，既然我哥不是人，那，我呢？」 她已经开始脑补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了。 唐扬和元恬也默契将视线投向她，试图找出她与人类的不通点。那表情，比找茬还认真。 「哦，你倒是个纯种人类，连阴阳眼都是跟你哥处久了灵感强了才染上的。」师父似乎嫌站累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还顺手抢过一旁乖乖喝可乐听「故事」的小惊的可乐喝上一口。 「那是我的……」小惊敢怒不敢言，只得委屈巴巴看着自家老大。 元恬直接指向冰箱：「乖，那儿还有一冰箱的，咱计较这一瓶半瓶。」 小惊瞬间就大度了，又傻呵呵飘过去拿了可乐当瓜子吃。小傢伙现如今对可乐仍旧热衷，元恬夫夫俩见他左右是个鬼，不怕牙齿腐蚀，于是也都由着他喝。 不过长时间浸泡于可乐中的结果是，小傢伙现在不醉可乐了。他甚至还能边吃瓜边一瓶接一瓶地喝着，别提多舒服了。 「那你们为什么会收养我？」唐萌有些不解，「一屋子非正常人里边混进去我这么个普通人，不是很奇怪吗？」 「我知道！」吃瓜中的小惊举手抢答，「按照电视剧套路，你才是唐家真正的继承人！收养你，是为了名正言顺继承家产！说不定你还是童养媳？」 唐萌直接看向元恬：「你俩都让他看了些什么？」 元恬一脸无辜，看向唐扬。 唐扬面无表情：「我让他看小猪佩奇，他不肯，说还不如看鬼片。」 「那是小孩子才看的东西，」小惊嘟嘟囔囔，「而且它还好丑。」 还挑起来了！元恬不敢置信地瞪着小鬼，反省自己是不是平时对他太温柔了。「佩奇怎么了！粉粉嫩嫩的多可爱，长大还能吃！」 「停停停，」唐萌打着手势喊，「先把我的事儿说完，你们再去搞家庭教育成不？我熬了一晚上脸上都长出细纹了，一会熬不住我说不定听到一半就睡着了。各位大哥，关爱一下女明星ok？」 家里唯一的女性确实很值得被关爱，元恬识趣地调头看向他师父。 这次开口的，却是他师父身后的管家。只见那老人默默站出来，神情带着些许内疚地望着唐萌，「是我拜託他们养育你的。」 第90页 唐萌有些意外，又很快联想到管家也姓唐，于是试探着问：「你是？」 「你的亲爷爷。」老人神情挺复杂，看看唐萌，又看看唐扬，苦笑。「当年跟他做交易的，不止老爷，还有我，唐氏集团原来的主人。」 「那时候，我造孽过多，间接害死独子和儿媳等至亲，只剩下萌萌一个亲人。我要管理唐氏集团，又有仇家在外，就把还小的她寄养在别人那里。本想等我解决完仇家再接她回来，可在跟仇家对峙的时候，我也死了。」 「我放不下萌萌，且寄养她的家庭对她并不好。于是我逃出阴差的抓捕，四处找能力帮我。正好，我遇到了老爷，还有那团黑雾。」 说到这里，老人嘆息一声，「我主动提出，要把唐氏集团以及所有家产都送给他们。条件是要他们能帮我接回萌萌，让我能陪着她，看着她健康长大。」 师父也在旁边补充道：「不过，老唐的死当年被不少人目睹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就帮着他改头换面了。至于唐扬的身份，什么证明之类对我们来说不是难事，再加上老唐在公司内也留了不少亲信，他便顺理成章的以全新的人类身体以及身份，成为唐家的继承人。」 事情说到这里，终于也有了些明朗。只是…… 唐扬眉头微皱，「那我的身体，是夺舍来的？」 「不是，那是你还是黑雾时，自己慢慢炼化出来的。」师父耸耸肩，「具体怎么做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当年我也只是帮忙搭了几下手，助你成功化出小孩的模样，再帮着你进行封印。」 不是夺舍的，那还好。唐扬眉头松了些，又看向唐萌，欲言又止。 唐萌立马竖起巴掌：「别看我，唐氏集团什么的我可不在乎。我可是最年轻的影后！何况这些年你可没少给我钱什么的，都够我花几辈子了。」 看起来，把将来管理集团的事完全转移到唐萌身上的可能好像不太大。唐扬默默看向元恬，只得轻嘆想过简单的二人世界，当真有点难。 吃瓜中的小惊满脸失望，小声嘀咕：「这也不够狗血啊……」 管家交代完他的事，便眼巴巴地看着唐萌，等着她的反应。可唐萌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突然变成她亲爷爷的管家，一时间场面又安静了下去。 这时候元恬终于捊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着下巴问：「那唐大哥的封印什么时候会解开？」 「应该快了。」说起这事，师父竟然有些生气，「当年我俩算过，在你命数将至之前他的封印便会解开。所以我才在自己寿终之前算计你，间接把你逼下山、又让老唐在暗中注意着，想让你们聚在一起。如此一来，他封印解开、记忆回笼之时，就能应诺帮你改命。」 他又看向元恬，「没想到你俩根本不用我来推波助澜，更没想到你们中间出来一个莫开泽。间接害得你身体加速衰败，害得你人现在不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根本没来得及等到他封印彻底解开。」 元恬眼睛都瞪圆了：「我还没死？！」 「死什么死？」师父白眼都翻上天了，「生魂死魂你感受不出来啊？」 「我也是第一次当鬼，没经验嘛……」元恬小声哼哼，又问：「那我怎么会在你那儿？」 师父掏出小圆牌：「师父实在不放心你，怕有什么意外，于是託梦让你师兄将此物给你。如遇性命垂危时刻，它能将你魂魄收入其中，避免被他人可鬼物打得魂飞魄散。」 「师父……」元恬眼眶都红了。他师父这是怕他化成新鬼的时候，一时半会掌握不了当鬼的技巧，也不能很好运用灵力，容易被敌人赶尽杀绝！ 「多大人了，可别哭鼻子。」师父慈爱地笑着摸摸他头髮，长嘆一声，「转眼的，你也长这么大了……」 「对，」元恬声音有点哽咽，一把拉过唐扬，「我还找着对象了。」 师父笑容僵在脸上，瞪了他一眼，指着唐扬兇巴巴道：「你跟他好什么好！将来他封印一解开，记忆回笼了，他兴许就不是他了！」 元恬脸色也变了，握住唐扬的手上不自觉用力了些。 可下一秒，对方也用力回握了他。 「阿元，」唐扬的声音淡淡的，眼神却很真挚，「我不会变。至少，我喜欢你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元恬笑了笑，点点头。心里却仍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冲着他师父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去啊？」 师父又是白了他一眼，「你确定要现在把你送回去？你的身体可是器官都衰竭了，这时候回去你说不定得活活疼死。」 「那，那我还是先飘两天吧。」元恬怂得很快，「正好提前适应一下当鬼的感觉。」 「为师正有此意，」师父站起身，「趁阴差过来之前，为师去找找法子，看能否将你身体的生机维持下去。」 说到这里，他看了唐扬一眼，欲言又止。可很快，他还是放弃了，嘆了一口气，转身就准备要走。 「等一下！」元恬突然想起什么，「你还没说，你死后魂魄去哪了？！连头七都不来见见我们，是不是在外面有鬼了？」 「我呸，你少污了为师清白！」师父气唿唿道，「为师还不是太杰出了，被抓去地府进行判官试练。」 元恬和唐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成功了吗？」 第91页 师父有些骄傲地挺着胸膛，「十五天后正式入职！」 小惊险些没把可乐喷出来，满脸惊嘆：「原来老大没骗人，地下是真有人！」 「那我下了地府你能罩着我吗？」 「那你能走后门让阿元活下来吗？」 又是异口同声，元恬和唐扬下意识相视而笑，一扫先前的沉闷气氛。 师父哭笑不得：「为师不都说了，十五天后才入职嘛！」 也就是说暂时帮不了，唐扬比元恬还失落。 见他难过，元恬忙转移起话题：「小惊，唐大哥还有唐萌，你们记住了，以后遇到难缠的鬼物知道怎么说了吧？」 小惊举手：「知道，我地下有人，判官是我老大的亲师父！」 「nonono，」元恬摇了摇手指。 唐扬明白他的用心，配合着虚心求教：「那我们该怎么说？你要不打个样？」 元恬头一扬，特别骄傲：「我师父张铁蛋！」 师父额角青筋直冒，抄起可乐往他身上砸，「我让你张铁蛋！我让你张铁蛋！」 …… 一片混乱过后，天色已经大亮。 师父已经走了，唐萌和她新认的爷爷也回了她自己的别墅说话。小惊喝了一茶几的可乐，终于又醉一回，飘回房间数星星。 客厅里只剩下唐扬，以及穿上纸人，再次拥有实体的元恬。 说起来这个纸人最初是给小惊准备的，可小鬼爱喝可乐，穿着这玩意儿不方便，于是就闲置了。没想到，最后这玩意儿却被元恬自己给用上了。 他穿着纸人，左扭扭右扭扭。片刻后，才慢吞吞走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了他半天，不知想着什么的唐扬。 「唐大哥，这身体真不怎么样……」 还没说完，他被便唐扬一把拉住，往他怀里倒去。 仰头望着离得极近的自家恋人帅气的脸蛋，元恬话音一转：「其实这具身体也挺好，柔韧性就很不错……」 唐扬直接低头，以唇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小嘴。 两分钟后，他默默松开人，又默默伸手从自己舌头上取下点什么东西，再将手放到自己中间。 只见一小片湿了的彩纸静静躺在他的手指上，红艷又迷人。 元恬：「…………」 他摸摸自己破了的唇，试图解释：「不怪我，这个躯体毕竟是纸人……」 唐扬眼神黑不见底，周身黑雾再度蠢蠢欲动。 半响，唐扬像是跟自己和解了，神情转暖。 只见他露出春风般的和煦微笑，朝元恬伸出一只手：「阿元，正好趁此机会，我们来预演一下『人鬼情未了』吧。」 元恬：「？？？」 第45章 第 45 章 人鬼情末了什么的, 最终没能成行。 理智告诉唐扬，那具纸人躯壳不足以支撑他俩做运动。一戳就破这种事情, 想想就很可怕。他怕从此自己都硬不了，给不了他家阿元幸福。 理智也告诉元恬，魂体与人相交，导致的恶果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他的魂体全靠自身灵力支撑凝实，一但灵力撤去或失控，那么他的魂体大概率会虚化。 也就是说，万一他俩doi着doi着，他一个激动…… 元恬觉得, 他家唐大哥到时候会想谋杀亲夫。 为未来的幸福着想，两人只得遗憾地放弃了。元恬还颇为不甘，一边指使他男人补纸人，一边嘀咕：「早知道咱俩就早点在一起, 早点修成正果了。现在可好, 情情爱爱的滋味我还没尝过, 万一活不过来那不就亏大了……」 「不会, 」唐扬的声音有些闷, 却带着一股子坚定, 「如果真活不过来，那么我下去陪你。」 鬼与鬼，总能这样那样吧。 「那怎么行，你好不容易才能做为一个正常人活着的。」元恬边指指硃砂，示意他给嘴唇填色, 边笑道：「要是你死了, 又化成鬼，那你先前跟我师父他们做的交易可不就白做了。」 「就是可惜了, 我还得等很久你才能下来陪我……」元恬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失落，没能在活着的时候破个处，恐怕会是他毕生的遗憾。 「不会太久，」唐扬平静道，「你忘了，我原本就不是人。你师父也说过，近期封印可能便会解开。解开后，我这具炼化出来的人类躯壳大概也会不復存在。」 元恬下意识接话，「可解开后你还不一定是鬼。」 话音一落，两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清楚，哪怕嘴上说着不会变，可真到那时候谁又能保证呢！毕竟，唐扬的真身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未知，比已知更令人不安。 「要不，我现在就死一死？」唐扬想法有些偏激，「也许我一死，什么狗屁封印就解了呢？」 「那不行！」元恬连连摆手，「你死了谁给我烧纸钱！」 也有道理，唐扬可不认为这事交代旁人，人家能比他更上心。再说，万一他一死，他家阿元又活过来了呢！活着，总比当鬼要好。听说地府老落后了，鬼物生活并不便利，也不自由。 看来还是得等他家阿元死透了，或者活过来，才能看看下一步怎么走。 为了不让自家男人钻牛角尖，元恬机智地转移起话题，「对了，花沐她外婆呢？找着了吗？还有，那个陈小富和他身边的女鬼，跟莫开泽是什么关系？」 第92页 「丛术已经找到她了，一同找到的还有好几位失踪的术士。」唐扬也顺着他，说起那件事的后续。 「把你送进医院前，丛术联繫好的他们观里的道友也过来了。丛术便把后续的事交给他们处理。」 那事的后续丛术跟他们讲过，但唐扬也没上过心，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元恬。如今仔细回想了下，他才继续说道：「陈小富年轻是负过同村一位女子，致使人家含恨投河。本来她只是巧合之下成了地缚灵，冤魂被困在死亡之地二十来年。没想到莫开泽前阵子会路过那里，救了她并且帮她找到陈小富。」 「陈小富所遇的灵异事件皆是由他主导，女鬼执行。他也借着女鬼，潜伏在陈小富身边，并且怂恿他找来一些知名术士。当然，大概是因为道协先前已经将莫开泽的信息分发出去，他让陈小富坚决不找道士。」 元恬接过话来：「那这莫开泽跟咱们还真有缘分，这样还能阴差阳错撞上了。」 「他只是没想到，会有江湖术士与道士交好，让道士为其出头。」唐扬摇摇头，「更没想到会间接撞到你手里，导致功亏一篑。」 元恬笑弯了眼：「这就是命啊！只是有点可惜，让他给跑了。」 「但你把他夺舍的身躯留下了，且也中伤了他的魂体。」唐扬起身，摸摸他头髮，「已经很厉害了。」 「那是！」元恬挺起胸膛，尾巴都快上天了，「我是谁！我可是你男人！」 那张扬得意的小模样，别提有多可爱。唐扬心都快化了，只恨他家小朋友现在是个魂体，不然…… 知道元恬想知道更多细节，唐扬在对他进行一连串的捏捏摸摸之后，带着遗憾说起后边的事。 「花沐的外婆以及其他人，被关在陈小富位于郊外的仓库里。莫开泽没杀他们，而是用邪术将他们困住，提炼他们的灵力以供自身存活。这次事发突然，他可能没来得及转移或将他们灵力吸食干净。」 元恬理解地点点头：「毕竟他以魂体不知在人间飘了多久，想必是近年魂魄不稳，才不得不去夺舍他人躯体。一来方便于人世间行走，二来也方便于躲开阴差搜捕。只是他那具躯体无法给他魂体提供太久的庇护，这才将主意打到术士身上。」 顿了顿，他又道：「那，先前失踪的道士，有找到吗？」 唐扬抿了抿唇，摇摇头：「听丛术说，除了最近失踪的几个江湖术士，从前失踪的那些道士仍旧无影无踪。想必，都凶多吉少了。」 「猜到了，」元恬嘆息一声，「从莫开泽能残忍夺舍他人躯壳这点来看，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类。把那些人榨干了，没有价值便抛弃，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嗯，不说旁人，花沐的外婆灵力都枯竭得厉害，要是再晚些发现估计……」 顿了顿，唐扬又想说些什么，手机却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眼，又看向元恬，迟疑道：「你师兄发信息过来，说你父母亲已经到医院了……」 「这么快！」元恬看看那个还没补好的纸人，纠结道：「我爸妈看不到魂体，他们都是普通人。唐大哥，看来这次只能让你自己一个人上了。」 唐扬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他，眼神飘忽。 元恬：「……唐大哥，你不会怕了吧？」 被切中心事的唐扬：「…………」 说实话，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能不怕见老丈人丈母娘的了。哪怕是家境优越、事业有成，长得也不差的唐扬。 见自家男人显而易见地慌了，元恬眨巴眨巴眼，舔了舔唇，鼓励道：「没事儿，丑媳妇终要见公婆。唐大哥，你要勇敢！」 丑媳妇——唐扬哼了哼，公婆还是老丈人丈母娘，还没定论呢！ 他抄起手机，开始搜起东西。 元恬好奇凑过去：「查什么呢？」 「总不好空手去见你爸妈，」唐扬一边搜索一边答道，「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总要带点见面礼。」 「有道理！」元恬重重点头，又指指屏幕上一个图片，「我看这款保健品就不错，我妈指定喜欢！」 「行，那咱们先去买，再去医院。」 「可是，唐大哥，你不用睡觉吗？」 「不用，我现在精神很好，精力充沛……」 「那行，唐大哥，你先去买，我得去见我师兄一面，晚点我们医院会合。」 「好。」 …… 说定了的两人，一个飘去找师兄，一个开车去市中心买保健品。 刚抵达繁华的商场，唐扬便被一阵广播吸引了注意力。 「……过年过节，见家长的节礼佳品！保准丈母娘见了心花怒放……」 他抿抿唇，下意识抬脚往广播方向走去。 两人在医院门口碰上面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彼时，唐扬手上拎着个不大的袋子，并不像是他俩先前说好的保健品。元恬多看了两眼，也没问，心想估计是他家唐大哥找到更好更合适的礼物来替代了吧。 元恬的肉身还在icu躺着，医院限定了探望人数和时间。这会元父元母已经探望完毕，正坐在外边走廊椅子上，由元恬的师侄云雀作陪。 那对夫妻人到中年，并不如何显老。男的温文尔雅，女的风韵犹存。对比起来，元恬似乎是挑着两人的优点，再放大着长的。眉眼间与他们有点相像，却又更为出挑好看。 第93页 这会元母正抹着眼泪，元父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着，眼眶也是泛红的。 「上！」元恬悄然推了他家男人一把。 唐扬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上前，正想打招唿，不料却被云雀抢先了。 「唐先生来了。」云雀站起身，又看看飘在他身后的元恬，顾虑到有普通人在场，于是只是恭敬地点点头。 随后他看向元父元母，低声介绍道：「元先生，元太太，这位便是我刚刚跟您二位介绍过的，师叔的心上人，唐扬先生。他是唐氏集团的继承人，出了名的年少有为，洁身自好，而且为人老实稳重。」 飘在半空中的元恬骄傲地挺着胸膛，补充一句：「还有帅气！」 云雀的唇角可疑地上扬了。 元父元母齐齐止住泪意，他们看不到元恬，可云雀的话也足以让他们面面相觑。 这一天下来，他们收到的震惊着实够多的了。先是儿子莫名住院，生命垂危。再是得知儿子在外头有了对象，还是个男人。 就在二老努力消化这种消息的当口，唐扬像是终于鼓足勇气，大步到两人面前。 只见他深鞠一躬，直起身，双手奉上一个大红色锦盒。俊脸满是稳重与认真，开口道：「初次见面，一点薄礼，还请伯父伯母见谅！」 二老互视一眼，迟疑地沉默着。 犹豫片刻，元母最终伸手，打开锦盒。 锦盒里，静静躺着大金鍊子一条、男式大金手镯一对、男式大金戒指各一件，又粗又大，一看便份量十足。 元父元母诡异地沉默了。 云雀满眼震惊，看看锦盒，再看看飘在半空中，一脸诧异仿佛对此毫不知情的元恬。最后再看向传闻中成熟稳重的成功人士唐大总裁，以及他手中又土又贵的「三金」，他也沉默了。 见二老不说话，唐扬眉头微微上扬，变戏法似地又从口袋掏出一个锦盒，扬起一抹笑容：「抱歉，拿错了，这是给阿元准备的。您二位的礼物在这儿，里边是一幅对戒，您二位要不现在试试喜不喜欢？」 元父元母：「…………」 元恬终于忍不住了，飘到父母的身后，面对唐扬：「不是，你准备三金做什么？」 唐扬挑挑眉，趁着二老眼神聚焦在三金上，笑着用口型无声回答：「这叫诚意！」 话刚说完，元母终于反应过来，接过他手中的锦盒就往唐扬肩膀砸。 边砸边不忘骂道：「去你妈的礼物！我儿子在里边躺着，你还给我送金子！还成熟稳重，我看你脑子缺根筋！你还笑，我让你还笑……」 唐扬一脸懵，边往后躲边看向元恬：说好的心花怒放呢？！这和剧本说的不一样！ 元恬笑靥如花，边鼓掌边助威：「老妈加油！打他！等下，别打脸呀，会破相的……」 第46章 第 46 章 「……事情就是这样。」唐扬顶着一只熊猫眼, 抱着装有他诚意的锦盒，低眉顺眼一派小媳妇样地对元父元母解释。 「怎么会这样……」元妈妈抬手擦掉眼角泪水, 抽泣着看向唐扬身侧的虚空。唐扬说她儿子就在那里，可她什么也没看见。 元父低低嘆了一口气，安抚地摸摸她后背，低声道：「离魂了也好，这样小恬就不会觉得疼了。」 飘在唐扬身侧的元恬眼眶红了红，心疼地望着他的生身父母。 哪怕这些年他们极少团聚，可平时他们仍不忘惦记着他。当初他下山后落脚的杂货店，便是父母亲老早以前过户到他名下的。 两位老人也早就知道他活不了太久, 可此时此刻他们仍旧难过得不能自己。 活了这么短短二十余年，元恬觉得最对不起的，便是父母了。不能承欢膝下、不能尽孝也就罢了，还得让他们白髮人送黑髮人。怨不得从前总有人说什么儿女都是讨债鬼, 像他这样的可不就是讨债来的！ 这会看到双亲这么难过, 他心里也如刀绞, 酸疼难忍。 仿佛能感知到他心里的情绪, 唐扬一把抓住元恬的手, 安抚在握了握。又看向两位老人, 淡定道：「请您二位放心，阿元他一定会没事的。不瞒您二位，他师父已经在地府谋得高职，阿元魂魄也完好无损在此。我想很快就能让阿元回归身体……」 听到元恬故去的师父已经成了地府公干，元妈妈和元父才终于渐渐平復了下情绪。 元妈妈睁着双通红的眼睛, 歉意地望着唐扬乌青的那只眼睛, 「对不起哦，小唐。是我们没搞清楚情况, 冲动了……」 元父也很不好意思，「要不你找医生看看？」 唐扬摆摆手，「小问题，不必在意。icu里不让人入内探望，您二位要不先到附近酒店住下？阿元说，希望你们照顾好自己，不要太难过。」 「怎么可能不难过……」元妈妈吸了吸鼻子，眼睛四处望了望，终于还是失落地收回视线。 她又把视线落在唐扬身上，心里有一丝安慰。她儿子虽然生命垂危了，可儿子找的对象在这种关头还能不离不弃、更甚至拿出别人求婚时的「三金」以表诚意与决心，还对她这个丈母娘打不还好。 这样的深情，世间都没几个男人能做到。 至于儿子的对象是个男的这件事，元父元母都没去纠结。打从将孩子送进空门观开始，他们就没指望孩子能过正常人的生活。现在他能找到这么优秀又这么爱他的对象，作为父母他们只会感到开心。 第94页 元妈妈忍不住向虚空望去，语重心长道：「小恬啊，你也要乖乖的，照顾好自己。跟小唐，要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元恬重重点头，鼻子都红了。 要不是怕大庭广众下现形会引起骚乱，他早就在父母面前现形了。 元妈妈又絮絮叨叨对着虚空叮嘱了些有的没的，夫妻俩才在云雀的护送下离开医院。 唐扬没送他们，而是开车把元恬带回别墅。小孩都哭得不成样了，不好好安抚可不行。 回到别墅，小惊看到他家老大哭得那么惨，又看到唐扬那只熊猫眼，狠狠地吓一跳。 「唐大哥，你被老大家暴了吗？」小惊围着两人飘了一圈，满脸担心，「不对啊，老大动手的话怎么会哭！」 元恬白了他一眼，「我像是那种打老婆的人吗？真是！喝你的可乐去！」 「哦……」小惊半信半疑，嘀嘀咕咕地乖乖开冰箱去。 两人一块来到元恬的房间，小孩这才看向唐扬，伸手摸摸他青黑的眼睛，心疼问：「疼吗？」 唐扬拉下他的手，摇摇头。随即身上墨色能量涌动，眼睛那块青黑色剎那间退去，恢復了正常肤色。 元恬看得眼睛都瞪圆了，「你的封印不是还没解吗？」 「应该快了，」唐扬低低应道，「我能多少控制一下能量了。」 顿了顿，迎着元恬兴奋的神色，他唇角微微勾起，眼神温柔似水。「我的能量似乎比较多变，能治癒我自身损伤。我想，也许封印彻底破解后，也能治癒你的身体损伤。」 如果是真的，那么等他封印破开后，他就可以试着去修復医院里阿元的肉身。修復好了，阿元也就能回到他身体里。 前提是不能拖太久，否则小孩身体生机会彻底断掉。唐扬想着，一会还得私下找找他那便宜爷爷，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走下捷径。那老头是阿元的亲师父，想必不会故意瞒着。 元恬眼睛越发的亮，一把抱住他脖子，兴奋得魂体在半空中扭来飘去，「太好了，我又多了点活过来的希望了！」 看着他开心的模样，唐扬唇角也不由泛起轻柔笑意，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温暖的阳光透着窗户，带着斑斑点点洒落在一人一魂身上，仿佛给他们渡上一层璀璨金光，美好如斯。 异变也就是这时候开始的。 房间里空气突然凝固一般，厚重黏腻到令人窒息。虚空中一道划痕突然出现，下一秒一双惨白大手凭空出现。只见它搭在划痕之上，一把撕开空气。 缝隙中突然冒出好几个鬼差，一股股阴气扑面而来，元恬下意识想护在唐扬身前，却忘了自己早已没了实体。反而被唐扬拉了一把，抱在怀里。 「许久不见了，小鬼。」一身白衣、头顶「一见生才」帽子的阴差朝着元恬挥挥手，又看向唐扬，「哈喽。」 其身后还有好几个或黑或白、打扮相似的阴差。元恬甚至还在那几个阴差中看到一个熟面孔，正是那个让他帮忙找人的厉鬼。 唐扬脸色阴沉，「你们想干什么？」 几位阴差手中现出铁链，领头的白衣阴差笑眯眯道，「执行公务，带走元恬。」 元恬感觉他家唐大哥抱他的手紧了紧。 第47章 第 47 章 元恬被唐扬死死抱在怀里, 仰头望着他家唐大哥冷峻的眉眼，分神地想着幸好这会他是魂体, 否则还不得被抱得有多疼呢。 「他身体生机未断，你们凭什么带他走！」唐扬脸色阴沉，死死盯着阴差冷声道。 元恬跟着点头，他的身体状况是很不好，但生机确实未断。只是大家都担心如果这时候魂魄回到体内的话说不定还真会把他活活疼死过去，才耽搁了下来。 元恬向来不怕生病，但他怕疼。一但他回了身体里，疼痛超出他承受的范围, 那么活生生疼死过去也是有可能的。 也因此这会他的躯干还躺在医院里，全靠医院设施帮他维持生命，生机则由掌门师兄拿的秘宝帮他维持住。只是那件秘宝也维持不了太久，估计顶了天帮他多撑三两天的生机, 省得他一不小心成了活死人。 元恬他师父在外找法子, 本想着接力帮他维持住生机, 直到他的躯体内脏修復到让他承受范围内再将他送回躯体里, 只是暂时还没结果。但哪怕没能找着别的法子, 生机要断也至少再过两天。 总之, 怎么着也不该是现在。 那位阴差笑眯眯道：「小鬼、啊不，元恬。你的寿数就在今年，今天死跟明天死有差吗？」 「差别大了！」元恬反手抱住他家唐大哥，他俩都还没上过床呢！ 「我寿数是在今年，可距离我的生日还有三个月呢。等下, 你们不会想徇私舞弊吧？」他突然想到些什么, 皱起眉头，「因为地府鬼手不够, 你们就想把我提前带下去，对不？」 阴差摊了摊手，「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干，毕竟你师父即将上任……」 顿了顿，他又道：「可惜，地府里除了我们第七小组，其他组的管理层早就盯上你了。地府鬼手确实紧缺，他们过年那会就在等着你什么时候生个大病或者受个重伤……」 元恬眼角抽了抽，「我该感到荣幸吗？」 「嗯，」阴差郑重点头，「上一个被全地府盼着早死的还是你师父。」 「…………」 第95页 「总之，」阴差见他俩一直沉默，便继续道，「地府对你是势在必行，哪怕这会不是我来找你，也会是其他阴差。念着咱们有些交情，元恬，你配合些。我是这些阴差的组长，他们的头头，我得做个傍样。所以你别让我难做，咱们将来可是要当同事的。」 元恬有些为难地望着他以及他身后的好几位阴差，再看看自己这边。除了还没适应魂体形态的自己，就剩下封印未解且身份不明的唐大哥。 哦，还有刚飘进来、怂到一个字都不敢说的小惊。 实力悬殊过大，这架没法打呀！ 就在他冥思苦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只听唐扬沉沉的声音响起。 「你想找的人，已经有了眉目，你不想找到他了吗？」 他惊讶地抬头看向唐扬，却见他眼睛牢牢盯着众位阴差当中的于清风，也就是被元恬送下去的那只厉鬼。 于清风冷厉的眼神一闪，随即冷声说：「你们真能找到他？」 「打过交道。」 唐扬说这话的只是神情自然又平淡，元恬甚至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不过他还是顺着点点头，「对，他确实没投胎，魂魄也还在世间。只有我活着，你才可能再见到他。」 「呦，玩得一手好策反呀。」阴差头头失笑，「可惜，我手底下的鬼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后的于清风身形一闪，随即浮现在元恬和唐扬身侧。 于清风神色依旧冷漠，淡淡道：「我刚转正，业务不熟练，此次抓捕行动申请围观学习。」 元恬唇角轻轻勾起，这货叛变得真是毫无压力。到时候打起来他再「不小心」误伤队友，或者「不小心」把他俩放了啥的，完全合理的嘛！ 阴差头头笑容一僵，好一会怒极反笑，「看来只能用武力解决了，希望二位不要见怪。」 说话间，他手中铁链如同有生命一般，裹挟着凝实的阴气形如长矛直击元恬。 元恬瞳孔一缩，下意识从唐扬怀里挣脱，同时调动灵力。 「呯」的一声，铁链被一道半透明的灰暗屏障挡在半空中，无法再前进半分。 「唐、唐大哥……」元恬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此时的唐扬，早已没了平时斯文与冷静。他的神情阴郁、狠厉，又带着些不把世间万物放在眼里的冷漠。瞳孔更几近空洞，泛着不祥的墨色。 灰暗的符文从他领口和袖口向上蔓延，爬满他的脖颈与手臂。浓厚的诡异能量不仅覆满全身，还在他身体上方凝成厚重的一道巨人虚影。 元恬心里渐沉，哪怕被阴差追击都没有像此时这般沉重。他望着眼前的唐扬，突然觉得兴许此时的他，才是真实的模样。 往日里斯文又愿意陪他胡闹陪他玩笑的唐大哥，遇事总想着往他面前挡的唐大哥，似乎只是水中幻影，一戳就破。 也许，师父说的是对的。一但封印解尽，唐大哥的记忆与本性完全復甦，他便不再是他了。 一想起这一点，元恬心里便是闷闷的疼，眼眶也不由自主地发红。 他心里慢慢被绝望吞噬着，直到他家唐大哥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准你动他了吗！」 说这话时的唐扬，眉眼间仍是冷漠，语气里也毫无半丝柔情。可这话却像是给元恬吃下一颗定心丸，又像是给他灌上一壶蜜，让他心里回了暖，泛了甜。 他嘴角慢慢上扬，双手一插腰嚣张地冲着对面阴差喊话：「看到没，我有人护着呢！有本事你过来呀！」 那小模样可别提多得瑟了，得瑟到唐扬下意识地看向他，眼睛里有了丝光亮。阴郁的面容，也缓缓生出丝笑意。 旁观的小惊见状终于欢唿一声，飘到他家老大边上呆着，学着他老大插腰瞪着几个阴差。 边上的于清风眼神微闪，仰头盯着唐扬身体上方那道巨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阴差头头完全没理元恬，一双眼睛盯着唐扬，满是惊愕。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类身上的气息很可怕，但又有些莫名的熟悉。 上次他来接引于清风时，跟这个人类握手那会手掌心一片灼痛，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这个人类真能够伤到他，还只是在不经意间。那些此时打起来，恐怕他们几个还真未必是他对手。 阴差头头眉头紧皱，眼睛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只见他给身后的几个阴差使了个眼色，下一秒他们竟齐齐发动铁链，直击唐扬。 元恬脸色微变，伸手想拉开唐扬，却完全拉不动。 此时的唐扬神色不变，另一只手轻轻抬起。随着他的抬手，半空中的虚影也动了动。下一瞬间阴差袭来的铁链被虚影分化出来的大手抓住，狠狠掷了回去。 随着陆陆续续的重击声，数位阴差全被反击回去，或摔落在地，或砸到墙上，一时间激起无数尘土。 与此同时，唐扬的手向下一压，空中虚影的巨掌也狠狠地朝着其中两名阴差压去，带起一片掌风。 刚从地上碎片爬起来的阴差头子眼神一惊，这掌拍下去那两名阴差必定魂飞魄散。 几乎同一时间，元恬和阴差头子齐齐大喊：「等一下！」 巨掌硬生生停在两名阴差面前，唐扬保持着手掌下压的趋势。 阴差头头急急喊道：「我先不抓他，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成吗？」 第96页 唐扬眼神都没给他一下，只侧头看向元恬，以眼神问他喊停的原因。 只见元恬一把抓住他的手，迎着唐扬疑惑的眼神，满脸心疼道：「别把咱家打坏了，别墅好贵的！」 边上的小惊恍然大悟，小鸡啄米似地直点头，「老大说得对，再打咱们家就塌了，还会波及到隔壁你妹妹家里，那就是两套别墅了。」 死里逃生的两位阴差，「…………」 虽然得救了但总感觉不是很开心呢！ 唐扬诡异地沉默了，随即眼神淡淡扫过四周被砸出坑的墙体和地板。最后把目光定在阴差头子身上，眸间杀气涌现。 迎着他杀人的目光，阴差头子颤颤巍巍举起手，抖着嗓子道：「我赔，我赔。」 元恬眉眼舒展了些，唐扬眸中的杀气也慢慢淡去。 这时小惊却一把抓住元恬的手，着急地以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跟元恬咬耳朵：「老大你们别听他的，他没有人间的钱赔给我们。」 唐扬眼神又凶了起来，手掌也向下压了一厘米。 元恬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又摸摸小惊的头，一脸圣母笑容。 「不怕，他要是没钱咱们就让他挖自己坟去。这么大一个阴差，总该有点陪葬品的。」 阴差：「…………」 第48章 第 48 章[修] 别墅客厅里, 阴差头子带着一帮子手下低眉顺眼地飘在沙发前，一脸老实憨厚。 不老实不行啊, 他不想魂飞魄散，更不成为史上第一个被迫挖自己坟的阴差。 他抬眼看了下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人三鬼，心里一阵悲凉。唐扬和元恬也就算了，他都惹不起。那个叫小惊的小鬼，还有本该归属在他手底下的阴差于清风也赫然在位。 倒显得他这个地府阴差第七小组组长特别像个小媳妇，可怜又委屈，还不能往外抱怨。他只好在心里长嘆一声，希望待会套完近乎, 自己也能被允许上沙发坐着。好歹在下属面前挽回点颜面不是！ 他清了清嗓子，条理清晰道：「唐先生，您可能不知道，咱们可是同源同宗……」 阴差头子就跟封建社会家奴与大地主报备事情似的, 小心翼翼得不行。然而与之相反的, 是沙发上那几位。 小惊抱着一瓶可乐, 委屈巴巴伸向元恬：「老大, 它不冰。」 刚刚那阵打斗似乎把别墅电路损坏了, 别墅停了电, 冰箱自然就不冰了。 元恬心里烦着呢，他总感觉随着身体里那股力量的復甦，他家唐大哥也越来越沉默寡言、冷漠无情了。这不，这会坐他边上都跟个冰山似的，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眼似的。 此时听到小惊的喊声, 他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你往里边吹点阴气就行了。」 他们家这小鬼头，越发娇气了, 可乐还只喝冰的！ 小惊听话地撅起嘴吹了两下，又抬眼可怜巴巴道：「没用。」 元恬两手一摊，努努嘴示意小惊看向另一边的于清风。那儿不就有个现成的劳动力！ 小惊侧头看向于清风，那鬼也正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发现小惊在看他，他竟然也很配合地伸出手，示意小惊把可乐给他。 小孩却把头扭过却，皱起眉头一脸不情愿。他是一个爱干净的鬼，才不要别的鬼给他吹阴气，口水可是有细菌的！ 就在元恬无奈想试试能不能帮小孩忙时，一只大手从他面前伸过去，一把接过小惊手中的可乐。紧接着，那只大手泛起一层浓厚的阴气，可乐的表面瞬间凝出一层冰雾。 「唐大哥威武~~」小惊欢快的笑声响彻客厅。 元恬却心里一凉，抓住唐扬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还是温热的，也还是那么大，半点看不出异样。 他看向神情镇定的唐扬，闷闷道：「你已经可以随意控制你体内能量了吗？」 「只是一点。」唐扬手反握了握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无声的安慰，随后才看向一脸愁苦的阴差头子。 「也就是说，」一心二用的他声音冷冷淡淡理直气壮，「你知道我的来歷？」 「是。」阴差苦逼地点点头，就知道这几位都没好好听他讲话。他还是老实道：「方才您出手时，身上那股至阴气息和能量与我们同宗，但远高于我们，正好能把我们压制死。」 「如果我没感觉错，您体内的能量……或者说，您本身，就是来自于地府最深处。我们这些鬼物，体内的力量也多是源于地府最深处。我们这些体制内的阴差还能受到地府额外的馈赠，鬼力会比寻常鬼物更强些。不过如果鬼物离开地府、在人间呆久了，魂魄就会越来越虚弱，直到消亡。」 说到这些，阴差还看了一眼元恬，故意以此暗示他们。 唐扬没什么反应，元恬却若有所思。他记得他师父说过，最初认识唐大哥时，就只是一团能量体。后来才在他师父的帮助下凝出人身，又封印了能力和记忆，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 没准阴差说的是真的，唐大哥原先就不是什么人妖鬼，只是一团源于地府深处的能量。那么也或许，他本身就没有什么从前的记忆不记忆的。就算恢復了记忆，他家唐大哥记忆里最多的，也还是他！ 思及此，他压抑的心情松了松，眼睛亮亮地冲着阴差道：「所以说咱们根本不是敌对关系嘛！」 第97页 「本来就不是，」阴差头子苦笑，「我们原本过来的目的也只是让您提前去地府报导，成为我们的同事。谁知道最后会打起来……」 一提起这事，唐扬眉眼又冷了下来。还伸出手，一把将元恬拉到身边，母鸡护崽似的把人圈在身侧。 「没事没事，」元恬又是兴奋又是宽慰，安抚地拍拍他家男人的手臂，笑眯眯道：「他要是再敢乱来，你就让他们都回不去地府。」 唐扬沉默地上下打量几眼阴差，最后竟然肯定地点点头。眼神冷漠又认真，似乎只要阴差说一句肯定的话语，就能被他像刚才那样碾死。 阴差头子甚至在他身上感觉到蠢蠢欲动的杀气，顿时脸色一变，头皮发麻。元恬说的可能是玩笑话，他不会公开与地府为敌。但，唐扬肯定当真了，并且绝对有这个实力将他们留下。 他讨好地扯扯嘴角，「元兄弟，不至于，真不至于。事实上，我已经跟底下其他小组的组长、以及即将上任的判官，也就是你的师父发去讯息，让他们过来一趟了。」 「我个人、啊不，我个鬼有个想法，或许能让您和唐先生都满意。」 说话间，客厅里阴气四起，厚重黏腻，剎那间形成一个小小旋涡，并似乎有越演越烈之势。 可随着唐扬的一声冷哼，阴气四散，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不同的是，客厅里多了十好几位穿着统一制服、形象各异的阴差。 元恬脸色一变，这么多高阶阴差要是群起而攻之有，他跟唐大哥还有小惊根本跑不掉。 然而这些阴差面色俱是惊疑不定，戒备的眼神扫了一圈，最后齐齐落到唐扬身上。显然，在他们的判断里，在场的人、鬼里边，唐扬给他们的压制感是最强的。 「元兄弟，唐先生，这里便是我们地府大半管理层了。」 阴差头子一句话带过诸位阴差，随即点点唐扬和元恬介绍道：「诸位同僚，打扰各位了。这位是元兄弟，大家都知道的。这位，是唐扬唐先生。」 阴差头子笑得春风得意，「今日急召各位前来，是想商量一下，让唐先生接任地府空悬已久的阎王一事。」 诸多阴差几乎被惊得纷纷显出死时本相，一时间断头的、断腰的各种形象惨不忍睹。就像是见多了鬼物的元恬，都险些没吐出来。 他忍不住道：「你疯了吧？让我家唐大哥一个大活人当阎王，这就是你说的能让我们满意的办法？」 「不是要他现在就当，再说当阎王还不好吗？」阴差头子笑得特别具有诱惑力，「活着享完人间富贵，死后还能拿全地府最高工资，什么五险一金、香烛烟火纸钱等等统统都有，豪车别墅统统安排。」 元恬有点意动，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这时阴差头子俯下身，以极低的声音道：「最重要的是，还能以权谋私，比如让您多活个几百年都不是问题。」 这回是唐扬意动了，但他还是看向元恬，想看看他怎么说。 只见元恬深思片刻，朝阴差头子招招手。 有戏！阴差头子忙将腰弯得更低，侧耳倾听。 元恬压着嗓子，小声问：「他当了阎王，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去地府工作了？」 阴差头子嘴角抽了又抽，所以打动这位主儿的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而是……不上班？！ 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的唐扬：「…………」这便是传说中的死道侣不死贫道吗？ 他气不过地伸出魔爪，一把捏住自家小男朋友的脸颊，搓圆揉扁。 第49章 第 49 章 阴差里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不是, 老七，就算神位缺得再久, 你也不至于随便拉个人顶缸吧。」 「就是，什么唐先生，听都没听过。你哪怕说让元恬当阎王都比他靠谱吧！」 被点名的元恬忙拍掉唐扬在他脸上作怪的手，又把脑袋摇得快要离家出走，「我不行，我不干！」 「各位兄弟先听我说……」 阴差头子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顿交代，直听得一众阴差半信半疑，质疑甚至恶意的视线不断往唐扬身上投。更甚至者, 有个别阴差还释放出森森阴气，直逼他而去。 唐扬倒是半点不憷，只是以他为中心，屋内阴气越发浓郁。此时但凡有个能耐些的道士和尚路过这儿, 都能看到笼罩在别墅上方, 凡人所看不到的浓浓黑雾。 那是唐扬在面对阴差挑衅时, 身体本能的反应。而随着他古板无波的冷漠眼神一扫, 那名挑衅他的阴差竟直直被一股无形力量压得跪倒在地, 膝盖愣是将地板砸出一个坑。 在场的阴差全都变了脸色, 就连先前的阴差头子老七也噤若寒蝉。要知道这里可全是地府高层，鬼力深不可测！可在面对唐扬时，他甚至都不用动手！ 这就是来自本源力量的压制吗？老七低垂着头暗想，果真是从地府深处、地府鬼力源泉出来的怪物。幸好先前他及时喊停，没把人得罪死。否则…… 见阴差们都老实了, 唐扬才淡淡收回视线, 下意识往旁边扫了一眼。 只见他家小男友元小老闆正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气鼓鼓的盯着一众阴差。就跟护着崽儿着随时准备跟老鹰干架的老母鸡似的, 可笑又可爱。 而他旁边，小惊还有样学样，甚至更胜一层——这小鬼把两只手都掐胳肢窝下边，仿佛这样更能显出几分气势似的。 第98页 唐扬冷漠的眉眼顷刻间被柔情侵蚀，眼里盈满笑意地摸摸元恬的头髮，又拍拍小惊的手，声音柔和得一如从前：「没事，别担心，他们加在一起也打不过我。」 那幅柔情似水的模样令诸位阴差都看傻了眼，这人怎么还两幅面孔呢？简直判若两人了！ 「诸位同僚，」老七也不装死了，直接对着众阴差道，「你们都感受到了，唐先生绝对有能力担任阎王一职。从前的阎王大人，不也都是从地府深处走出来的！兴许，唐先生原本就是这一届的天定阎王大人，只是阴差阳错流落至人间罢了。」 这下阴差们再没有反对声了，他们又不傻，跪地上那位老兄可还没爬起来呢！再说了，多个人人一块干活有啥不好，他们本来就人手不足！ 「老七说得对，唐先生肯定是天选阎王！」 「对对对，那唐先生您看什么时候上任呢？」 「选日不如择日，唐先生不如今日就上任吧？您本就生于地府，以肉身进入地府坐镇也不会受影响。」 …… 唐扬没理会阴差们的奉承，他正侧头看着元恬，他家小孩似乎有别的想法。 老七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元恬低头想了想，他甚至觉得这或许就是真相。只是，他还有个疑虑，于是提高声音问：「你们上任阎王哪里去了？」 「他存在了数万年，有一天突然就消失了。兴许，他是重归混沌了。」老七慢慢说道，「即使是阎王大人，也会有消散或轮迴的一天。这世间可没有什么永恆不变的存在。」 元恬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只是不是为了什么地府劳碌至牺牲就好。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眼睛一转，还是道：「上任的事情先不急。」 「嗯，」唐扬紧接着他的话，「元恬不能死，也不能离开我。」 他可以肉身进入地府，元恬不行。但让元恬就此放弃生命，他不愿意。他家小孩那么喜欢人间，他俩也还没像人间情侣一般谈长长久久的甜甜恋爱，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唐先生，这事简单。」老七谄媚笑道，「一会属下便教您如何引导您体力的力量，运行到元兄弟身体内。一来能修復他的身体，二来也能改变他的体质，让他慢慢变成至阴体魄。到时肉身想进入地府陪你，甚至想活个几百年想必都不是问题。」 「是问题。」唐扬冷声道，「我们不想去地府。」 那地府是谈恋爱的地方吗？听说只有工作，天天人手不足，假都没得修！下去了，他俩可怎么谈！ 元恬安抚地握住他的手，朝脸色僵硬的众阴差道：「各位，我想还是让我们留在人间，于地府而言能发挥的作用更大一些。听说地府至今不通网、连手机都没有，因此工作内容繁琐，效率也慢，对吧？」 老七僵硬地点点头，这是事实。甚至因为信息不能及时相通，他们还时常闹出勾错魂等事故。 「那么，」元恬笑得像极了小狐狸，「你们想不想把地府建设成跟人间一样、科技发达的新社会？」 老七眼睛微亮，迟疑道：「这……可能吗？」 唐扬适时开口了：「我有一间游戏公司，唐氏集团也有科技部，与诸多科技网际网路大厂都有往来。」 「对，」元恬两手一拍，「这事只有唐大哥留在上面，以活人的身份为媒介，才能推进此事的发展。」 唐扬一唱一合：「少则五年，多则数十年，地府便能焕然一新。」 小惊也在旁边欢快地指指电视，「动画片，爱情片，还有游戏、手机、冰箱……地府也要变成这样的吗？」 元恬揉揉他头髮，看向众位阴差。这些人脸上写满了意动，于是他又添了一把火：「想想看，有了电脑、网际网路和系统的地府，工作不再复杂，效率能翻数百倍。人手不再不足，大家不用日夜无休地加班了，也能按时休假……」 唐扬淡淡总结：「五险一金，做五休二，朝九晚五，接轨人间。」 阴差们彻底心动了，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可以啊，这事可行……」 「对，唐先生要是真办成这事，那可是真正造福我们啊！」 「天知道我都几年没休息了，这可太好了……」 「要不，就让唐先生担着阎王的名义，留在人间吧？创造地府新社会这事可比旁的重要多了！咱们就再苦个几年……」 趁着阴差们开小会讨论，元恬侧头看向他家唐大哥，挑挑眉，一脸得瑟，「咱们这算不算夫唱妇随？」 那眉头挑得，唐扬心里一阵痒痒。忍不住摸摸他脸颊，一脸笑意。谁夫谁妇还不一定呢。 小惊这会也凑过去，小声邀功：「我也有出力的！」 唐扬笑着掐掐他脸蛋，「好好好，回头带你跟你老大吃大餐。」 小惊立马兴奋地飘离沙发，晃成了波浪形，小小声欢唿：「好耶~~」 旁边的厉鬼于清风看着得意忘形的小鬼，不知想到什么，唇角默默勾起。 第50章 第 50 章 经过一番探讨,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唐扬挂职阎王，但在地府建设一新之前, 他仍留在人间。 这地府从前就没有阎王，大家各自为政。尽管因人手一直紧缺，阴差们怨念深重。有事没事经常起摩擦，有争论或出大事时几个大队长时常大打出手…… 第99页 地府确实需要一个能令所有阴差心服口服、有能力镇压一切的新主人。不过也不急于一时，毕竟现在还有个即将上任的、已经接受过地府深处歷练的判官，也就是元恬他师父嘛。再说，唐扬的封印还没完全解开，对于自身的力量也未必能完全掌控。 有阎王「女婿」这层关系在, 加之歷练后判官本身的实力，让他当家做主估计没哪个阴差会犯上。 相比起来，地府的发展可远比旁的重要得多。阴差们更愿意自己多苦几年，让阎王把人间的高科技搬到地下。如此, 才能真正将他们从没完没了的工作中解脱出来。 「那么唐先生, 您看什么时候方便随我等下去, 接受地府深处的认证呢？」阴差老七恭敬问道。 唐扬自然而然握住元恬冰凉的手, 「不急, 先告诉我, 如何让我家阿元好起来。」 他虽能感觉自己身体里力量充沛，却苦于没有记忆，又当了那么多年的普通人，连本能都早已经消失了。此时此刻，想救元恬还真有些无从下手。 一旁的于清风皱起眉头, 比起元恬, 他自然更急于知晓自己苦寻多年的那人消息。不过，碍于唐扬今非夕比的气场和已经认定他的阴差, 他还是压下心中疑问。 「哦，这事儿……」 老七话音未落，客厅里竟然又捲起一阵阴风，同时一声怒喝凭空响起。 「谁敢动我家徒儿！」 元恬眼睛一亮，从唐扬怀中挣脱开，飞似地扑向突然现身在半空中的老人怀里。 「老头，你怎么又来晚一步了！」早在老七带阴差过来时，他就悄悄用独门术法通知他师父了。谁知道这小老头却等到事情结束才现身。 要不是他家唐大哥镇住场子，元恬都想通知掌门师兄上医院给他收尸了。 「我来晚了？」老人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上下打量一番，又看向沙发上老神在在的唐扬，皱起眉头：「你们不还好好的嘛！」 元恬撇撇嘴，「差点就不好了。」 他师父完全没理会他，而是看向一屋子的阴差，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一把将元恬拉到身后，冷声道：「怎么，老夫一人为地府卖命还不够吗？还需要劳你们地府大半个管理层过来抓我徒弟？他还没死透，你们就这么上赶着欺负他？！」 老七心里一肚苦水，他差点被逼去挖自己坟了，到底谁欺负谁啊！ 不过这事起初就是他们地府不厚道，如今也只好赔笑道：「张老，您误会了……」 「少拿你们那套官腔说事！」往日里慈眉善目的老人此时横眉竖眼，指指身后的元恬，一脸霸气：「你们记住了，他，我罩的！」 元恬眼含感动，抓着他师父的手甩了甩，孩子气地抽着鼻子道：「师父，还有唐大哥呢。」 远处的小惊也举起手：「还有我，我也要被罩着！」 师父眼角抽了抽，一巴掌唿在元恬后脑勺上。又看看沙发上唐扬，他先前的便宜孙子。 那小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反而眼含笑意看着正呲呀咧嘴的元恬，眼里再容不下任何人。 感情他养出来两个恋爱脑了呗！师父咬牙切齿：「罩罩罩，老夫都罩着，总行了吧！」 四周的阴差一脸吃了苦瓜的憋屈相，看看即将上任的阎王唐扬，又看看即将上任的判官张老，一时间不知谁罩的谁。 最后还是老七勇敢的站出来，嘆息一声把唐扬的来歷和委任阎王一事说了一遍。 听说事情起始的张老足足花了半分钟，才真正消化掉话里的消息。他抬头盯着唐扬打量半响，最后咬牙道：「这就是你当初说的，可以帮我救我徒弟的法子？」 「你早就算到这一日了，从一开始一切便都在你的算计之内，是吗？包括你把我徒弟骗到手，打着恋人的名义，好让他以后成为你最死忠的手下，为你卖命是吗？」 元恬脸色微变，这个猜测未免过于阴暗、也过于残忍了些。 数位阴差也齐齐变了脸色，真如张老所说的话，那么唐扬就是一妥妥的魔头，所图也不可能仅仅是一个阎王之位。 然而，在数双眼睛注视之下，唐扬却神色淡淡，半点没有被说中的心虚或恼怒。他只是静静看着元恬，用平时问元恬吃饭的声音问：「你也这么想吗？」 元恬扯了扯嘴角，轻轻摇摇头。他也曾想过会不会他只是唐扬的棋子，唐扬早就推算出他俩会相遇、甚至在一起。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还是被他打消了。也许他家唐大哥最初跟他师父交易时，只是算到他的封印会维持到最近一段时间，并且也只打算等封印解开便帮他改命。 天命可算，但他不信人心也可算。他跟唐大哥是否在一起，并不影响唐大哥在封印解开后救他，不是吗？毕竟他俩的关系即使是好兄弟，也不影响他帮唐大哥。 相反，情侣的关系远比兄弟脆弱得多。要是真想利用他，唐大哥不至于这么蠢，还搭上他自己的幸福。 他更愿意相信他跟唐大哥是发自真心的相恋，哪怕只是此时。 只是，不知道将来唐大哥恢復记忆，回归本性后，对他的感情还能剩几分…… 抬头看看性情比从前更冷清淡漠的唐扬，元恬心里刺痛了下。他抿了抿唇，安抚地看了他家师父一眼。随即又瞪一眼唐扬，兇巴巴道：「师父放心，要是哪天他敢有二心，我就剁掉他鸡鸡，拿去餵小鬼！」 第100页 小惊满脸惊恐地跳起来，双手摇得比花手还快：「老大，我不要吃，不干净！」 话毕，阴差老七及时上前一把将他嘴捂住。开玩笑，他不吃难道让他吃吗？只可惜地府或许会出现一个史上唯一一位太监阎王了…… 唐扬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波动，先是惊愕，随即哭笑不得。他嘆息一声，笑道：「好，我给你递刀。」 话音一落，屋内数位阴差面面相觑。见过宠老婆的，可没见过这么宠的。一时间，元恬在他们心里的地位水涨船高。前有判官师父张老，后有阎王老攻，整个地府谁敢惹他？！ 阴差们默默用眼神沟通一番，达成一致——回去就把元恬例入「不可得罪」名册，分发到手底下所有阴差手里。 张老半信半疑，可回头看看元恬，自家小徒弟眼神里都是坚定不移的信任。 好歹给唐扬当了好些年的假爷爷，张老对于他的品性还是有一定程度了解的。只是，人都是会变的。他最初便与还未炼化出人形的唐扬打过交道，那里的他哪怕只是一团黑雾，也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冷漠与强势。 刚化为人形时候的小唐扬亦是如此，只是后来被「妹妹」唐萌捂化了许多，又跟人类接触得多了，才慢慢有了人气。 可如今这人力量在復甦，记忆也早晚会恢復，性情还能一如从前吗？ 张老定定看着沙发上静静与他对视、眼神坚定态度甚至带着些许强势的唐扬，心里一阵苦笑。 只是封印松动，记忆还未甦醒，唐扬的性情便比从前要冷上许多了。要是完全恢復，他还会是他？ 思及此，张老不由回头看了眼元恬。他们家这傻小子…… 唉…… 张老长嘆一声，声音淡淡道：「罢了，我也不想当王母。只是……」 他顿了顿，盯着唐扬，一字一顿道：「如若将来你伤我徒弟身心，我便是拼个魂飞魄散，也要你不得安宁！」 元恬身体微微一颤，随即紧紧抓住他师父的衣袖，眼眶泛红：「师父……」 这是他师父，一手将他带大、为他费尽心思改命的师父。 唐扬怔了怔，随即坚定地，点点头。 「好感人的师徒情深！」一位女阴差拿隔壁男阴差脖子上的白绫擦擦眼泪，不慎搓下一颗眼球。 男阴差默默抽回白绫，将上面眼球弹回女阴差怀里，嘆息一声。「听闻元兄弟是张老养大的，说是父亲也不为过。我想，这大概算得上父子情深了吧。」 元恬动容地摸摸老头苍白的头髮，有点扎手。他迟疑地歪歪头，「嗯……或许，是爷孙情深？」 张老当场跳脚：「混小子，你嫌你师父老是吧？啊！」 「没有没有，老头你别打了……卧槽，怎么魂体挨打也会疼啊！！」 …… 唐扬带着笑意看着师徒俩打打闹闹，他家阿元还是一如既往，可可爱爱。 转头注意到角落里，神色莫名的小惊。他皱了皱眉，这向来天真浪漫的小孩眉眼间怎么会透着阴郁与艷羡？ 不等他细看，在一旁等了许久的于清风开了口，「你说，你找到我想找的人，他在哪？」 唐扬收回视线，冷声道：「莫开泽，或许就是你要找的人。」 于清风眼神一凝，皱起眉头：「或许？」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等我忙完，我画张像让你确认。」 「好。」于清风果断应下。他知道，元恬不「活」过来，唐扬根本不可能有心思处理旁的事情。 当年唐扬练化成人类时，还是元恬师父帮忙护法以及梳理的。加之张老刚在地狱深处歷练过，对于唐扬体内能量的运作颇有几分了解。 他身上的能量与地狱深处同出一脉，却又不是极阴的鬼力。不人不鬼，似乎跳脱在阴阳之外。兴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自行练化出人体。 也因此，张老只是指引他如何运用体内能量，便放心地将元恬交给他。至于修復元恬身体的方法，则是阴差老七指引。 地府也曾出过勾错魂、死错的人事情。因此为了补救，自是有一套为人类恢復生机、修復身体的秘法。此秘法极为费鬼力，原本需要地府高层共同表决、并多数阴差共同施展才能起作用。 不巧，这会高层大多数都在这里。更不巧，他们刚选出地府最高决策人、也就是唐扬。以唐扬先前轻松碾压老七等阴差的表现来看，这事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因而种种环节都省了，阴差老七当场就将秘法教给唐扬。其余阴差则赶回地府，继续干苦力。 老七和张老于是一左一右围住唐扬，细心教起来。不过，两人发现讲了一遍大体的理论知识后，唐扬似乎就完全悟了，于是便默默到一旁呆着，等他自行熟练起来。 唐扬学得认真，明明没有术法方法的基础，却也不费劲。仿佛这些是他原本就会的，只是时隔多年未曾捡起。现在重温几遍，便又捡回来了。 元恬倒是全程不出声，只紧紧盯着唐扬。生怕一个不小心，唐扬就出什么岔子。为了不打扰唐扬，他还把小惊打发出去，让他带于清风到别墅附近玩。 本以为至少要一天时间，谁料半小时不到，唐扬就站起身来。 元恬有些不放心，飘上去拉住他手腕，低声问：「真的没问题吗？」 第101页 唐扬反手握住他手心，另一只手举起，一团泛着暗光的黑雾从手心冒出，乖乖盘于他手上。 那股能量没有先前几次的阴森煞气，反而泛着丝丝温暖的气息，生机暗藏。 他的唇角带出一抹元恬熟悉的温柔笑意，仿佛一切未变。 「放心。」 轻轻的两个字，却硬生生将元恬忐忑不安的心拉回原位。他眨眨眼，扬起一抹甜甜笑容，「嗯！」 「唉呦行了，你俩快去医院吧，再晚医院该不让进了。」阴差老七吐槽。 旁边的师父也撇撇嘴，「就是，那儿病房那么多，爬错窗为师可不负责上局里赎人！」 元恬歪了歪头，眼里满是疑惑：「诶，你俩怎么还在这儿？」 第51章 第 51 章 医院, 重症监护室内。 本该空荡荡的病房里此时挤满了人。有空门观的掌门等人，以及丛术等几个其他道观的弟子。也有唐萌、花沐等人。 花沐跟元恬交情不算深, 但此次她外婆能得救也是託了元恬的福。她还因此十分愧疚，这两天时不时的问唐萌医院给不给探望。 正好，她今天问的时候唐萌也刚收到她哥的信息，得知元恬有救了。于是她便顺道告诉花沐，两人结伴过来。 除了活人，自然也少不了鬼。唐萌的爷爷、元恬的师父、小惊还有于清风等，都飘在病床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病床上那一躺一坐的两人身上。坐着的自然是唐扬，此时他右手两指并排, 指中冒着幽幽暗光，轻轻触向元恬的眉间。 光芒从他手指一点点侵入元恬的眉心，于他体内慢慢游走。为他重注生机，修復衰竭破败的五脏六腑。 而元恬的魂魄就飘在他身边, 目光不放在自己身体上, 反而全程注视着唐扬。生怕一个错眼, 他家唐大哥就会遭到反噬。 哪怕有地府阴差头子再三的保证, 哪怕心里明白阴差头子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坑他们未来的阎王。 可元恬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他家唐大哥从前一直以普通人的身份活着, 如今身体突然涌出那么强大的陌生力量，唐大哥真的可以很好掌控吗？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唐扬的脸色也渐渐苍白，盯着元恬身体的眼神却越发坚定，甚至有些执拗。 元恬看着他走火入魔似的眼神, 再看看病床上似乎仍无半点生机的自己, 心里越发担忧。忍不住迟疑道：「要不……先停一会？」 话音刚落，唐扬却勐地抬起头。下一秒他左手一抓, 揪住元恬的魂魄往病床上一甩。同一时间，他指间光芒勐地一亮。 整个病房仿佛空气被抽空，空门观的几个弟子以及唐萌等人皆唿吸困难。而其余魂体，也在此时感受到一股本源上的威迫感，齐齐变了脸色。 元恬的师父赶忙出手护住众，同时不忘分出注意力到元恬和唐扬那里。生怕那边有个什么万一让他最宝贝的小徒弟缺胳膊缺腿。 可唐扬手中的光芒越发刺眼，哪怕是已经通过判官试练的师父，也无法看清楚两人之间的情况。 万幸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很久，约摸半分钟，唐扬指间光芒渐退，直至消失。 师父将术法收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嘶哑又紧张：「成、成了？」 唐扬没有回答，身体踉跄了下，又很快稳住。手指离开元恬眉间，自然而然握住他正在回暖的手。 望着病床上仍双眼紧闭的元恬，他眉眼间的执拗被温柔与期待所取代，低着嗓音轻唿：「阿元。」 病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唐扬脸色微沉，冷眼看向飘在病房窗外的阴差老七，眼神凌厉。 老七无辜又讨好地笑笑：「这、这个，可能元小兄弟他灵魂强大，身体也异于常人，所以……」 「也兴许是魂体离体久了，需要点时间再磨合磨合。」 师父此时慢步上前，伸手摸摸元恬另一只手。这孩子身体不好，手脚经常是凉的，此刻却渐渐暖起来，可见这个所谓地府秘法确实有修復到元恬的身体。 他捏了捏小孩没几两肉的手心，朝唐扬点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唐扬只好强压下心里的不安，低垂下眼睑静静看着元恬。 小惊此时也飘到病床旁，紧张喊道：「老大活过来了吗？」 「他原本就没死。」于清风在他边上淡淡开口。随即似乎觉得不太对，又补了一句：「没死透。」 小惊瞪了他一眼，回头继续看他家老大。 其他人也慢慢围过来，摒着唿吸静待。 良久，病床上的人眼皮之下的眼珠滑动了下。唐扬眼睛顿时一亮，伸手小心翼翼挡在那双眼睛之上，缓声道：「慢慢睁眼，不要急。」 他家阿元这具身体睡太久，眼睛大概会受不了强光。 手掌之下的眼睛又转了转，长长的睫毛扫过唐扬掌心，痒痒的。一同扫去的，还有他心里长埋数日的阴霾。 病床上的人唇角轻轻上扬，声音微哑：「这剧情可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低微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咬字清晰，足以让在场的大傢伙长松一口气。 掌门师兄甚至有闲心接他话茬：「什么剧情？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了。」 边上的小惊兴奋举手：「我知道，肯定是睡美人与王子！老大肯定以为唐老大会跟童话故事一样吻醒他！」 第102页 「我是那种人嘛！」元恬一把扒拉开唐扬的手，精神头极好的瞪向小惊，「让你少看些荼毒人的东西吧！我都睡几天了，牙都没刷过，哪好意思让唐大哥亲我！」 此话一出，大家都绷不住了。一时间病房里充满各种笑声、吐槽声。 「咋滴，小师叔你还怕熏着你男朋友啊？」 「元小老闆果然还是那个思路清奇的小老闆，看到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多了。」 「不是，你这熊孩子脑子里怎么净是些有的没的，把小惊都给带坏了……」 一堆人扎在一块吵吵闹闹的，弄得元恬都有些应接不暇。 最后还是掌门师兄心疼他师弟，拦着大傢伙道：「大家等了这么久也辛苦了，一块去外边吃个饭吧。」 唐萌也很上道：「对，元哥才刚醒，他跟我哥肯定有不少话要说，咱们就出去外边吧？那个，我们家在这附近有个酒店，咱们去那吃……」 「哇，太好了！能吃上唐影后请的饭我这辈子都值了！」 「酒店？你说的不会是这附近那个星级酒店吧？」 「肯定是了，这家医院不也是唐家持股的嘛！哇，掌门，你家师弟眼光有够毒的啊！找的对象不管搁哪儿都是个狠角儿……」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往病房外走，就连本想留下的小惊，也被元恬的师父揪着魂体往外飘。 不一会功夫，病房内便只剩元恬和唐扬两人。 两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互相望着彼此。一个唇角带笑，一个神情淡淡、眼神却温柔至极。 病房一下恢復了icu该有的安静。 良久，元恬收起唇角那丝笑意，默默开口：「你好像变了。」 肉眼可见地变得比平时更沉稳、也更冷峻了。 唐扬心里颤了颤，随即扬起一抹淡笑，摸了摸元恬的头髮：「也许吧。但，无论如何，我都还是喜欢你。」 他也能感觉到，随着身体里那股力量的復甦，尤其是这次自己尝试着掌控到一定的力量之后，自己的心也越来越平静。似乎这世间，能挑动他心弦的人或事，越来越少了。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自己力量和记忆彻底復甦了，心志还会更为冷硬，甚至无欲无感。就像人类心中直接的阎王，高高在上，冷漠无情。 但他相信，元恬，永远是那个能挑动他心弦的例外。就如同刚才，小孩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便能让他内心颤上一颤。 他俯身轻轻吻了下元恬的额头，喃喃自语：「怎么会嫌弃你……我反而怕你会嫌弃我……」 假如有一天他变得冷硬无趣，他真的担心他家阿元会受不了，从而离开他。 或许是听出他话语里的担忧，元恬伸手捧着他头，一双如水的清澈眸子紧紧锁住他的目光。 半响，小孩笑了。「要不你现在抱住我大腿哭几声，我就不嫌弃你了。」 「你怎么老想让我哭呢！」唐扬忍不住笑骂，低落的情绪一下舒缓开来。 「因为你都没在我面前哭过啊！别人家谈恋爱遇到这种生离死别的情况都哭得死去活来，你都不哭。还有，我死而復生，你也没哭……」 「说什么呢，你人死了魂可没死，不照样在我身边。再说，我都想好生死咱们都在一块了，还有什么好哭的！不是，阿元，你该不会刚刚是故意不睁开眼、就等着看我哭的吧？」 「那不然呢？难道等你吻我啊！唐大哥，你少跟小惊学，看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啊……」 …… 病房里，两人笑闹成一团。病房外，特地留下的师父听着两人的欢声笑语，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不管怎么说，经过元恬那么一闹，唐扬身上那股子冷漠感一下消失了。两人依偎在病床上，腻腻歪歪了好一会。 直到唐扬抬头，盯向门外。 病房门随即被敲响。 不等两人出声，厉鬼、啊不，地府第七组编外阴差于清风便穿门而过，飘到两人面前。 元恬禁不住吐槽：「你一个鬼竟然也会敲门」 于清风没理他，反而向唐扬恭敬道：「唐先生，不知您现在能否帮我找到我要找的人？」 唐扬眼神微闪，心知除了本源上的克制，于清风大概还觉得他这个准阎王手里会有一些他这个小阴差接触不到的权限，可以帮他更快找到人。因而，才会对他那么恭敬客气。 他俩跟于清风可没什么旧情，只有旧怨。只是这傢伙现在有求于他们，他们也早在之前就答应过，这会倒是不太好推脱。 他捏了捏元恬的手心，示意小孩别开口。随后自己淡淡说道：「你要找的莫为安，极有可能是莫开泽。」 于清风瞳孔紧缩，脱口而出：「不可能！」 莫开泽的恶行他在跟随第七组来抓元恬时就听同事说过。强占活人躯体、养小鬼害人、囚禁各方能人异士以抽其灵力生机为己用，更甚至元恬这次差点身死，也有莫开泽一份力。 他一方面不相信自己印象中清风朗月般的男人会变成这样可怕的鬼物。另一方面，更是不敢去相信。 唐扬这个即将上任的阎王，绝对不会放过伤害元恬的人。不管莫开泽是谁，一但被唐扬找到，那么下场……他不敢想像。 哪怕唐扬能力还没有完全復甦，对他们这些鬼物仍有天然的压制。他体内那股来自地府深处的鬼力，溢出些许便足以让他们跪倒。他们第七组的头头，不就险些被捏死。 第103页 如同蝼蚁，毫不费力。 「是与不是，你见上一见便能知晓。」唐扬淡淡扫了他一眼，又道：「他死在战乱年间，阴差当时事务繁忙，难免有所疏漏。而他又一直躲着阴差，在人间不断抢占他人躯体，掩盖自身鬼气。时间一久，地府自然不会有他下落。」 元恬适时补上一句：「他这次计划被我破了，那些术士也被救出来，他的魂体肯定会受损。我想在这个时候，他很大可能会继续找新的能人异士以补充自身能量。」 「我也分析了一下，他找能人异士的手段是先找人脉广泛的社会成功人士，或者明星。在他们身上制造灵异事件，再通过他们的影响力和人脉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元恬顿了顿，笑道：「只不过这样一来，速度太慢，他这会大概是等不了的。我想，还有一种可能，他会去找他曾经下过手的那些目标。」 「前提是，他有埋下过后手。能轻易操控、又或者取得那人信任。」唐扬补充。 于清风沉默地盯着他们俩，半响，躬了躬身：「我会去找他。只是，如果他真是我要找的人，希望您……」 话音止在这里，唐扬瞭然地点了点头，「但你若有他踪迹，必须上报给我。」 于清风眉头紧皱，好一会才闷声道：「是。」 于清风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病房内。元恬这下朝唐扬竖起大拇指：「厉害！还没正式上任，三言两语就能让阴差乖乖听话。不过，你怎么知道莫开泽就是莫为安？难道你继承了地府什么权限？」 唐扬转头，朝他露出无辜无害的笑容：「我骗他的。」 元恬手停在半空中，傻了。隔了会，才讷讷道：「那你刚刚说得一本正经，有理有据……我还配合着你……」 「还以为咱们是在做好事，没想到啊……」元恬长嘆，「感情是你挖坑，我填土，倒也算默契。」 唐扬笑容更深了些，捏捏他苍白的脸颊，「这就叫夫唱夫随，天经地义。」 好像也是，元恬忍不住笑出声。 笑过之后，唐扬解释里自己的用意。 「阴差们暂时抽不出时间找莫开泽，也就于清风这个编外的稍微清闲。他在人间时手底下小鬼数目不少，发动一下鬼脉，找起人来能快些。」 顿了下，他笑道：「他也不敢不快。」 他比谁都知道，莫开泽如果先一步落入其他人手里，会遭受到什么。 元恬静静看着笑容恬淡的唐扬，心里默默为于清风点了个长明灯。顺带不忘为地府阴差们也点了个，他们家未来阎王学坏了。 他已经可以预见未来，一群阴差被忽悠得底裤都不剩还乖乖给他们家新阎王数钱的盛大场面了。 唔，这么坏，一看就是跟他元恬学的！ 看他突然笑得傻里傻气，唐扬伸手探探他额头，没烧。「想什么呢一脸傻乐的？」 元恬挺挺胸膛，笑得如春光灿烂，「我骄傲着呢！」 第52章 第 52 章 心中大石落下的两口子免不了腻腻歪歪, 话都说不完似的。 好在唐扬在这个医院里话语权不低，否则两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单独相处。光是医院里这些医生, 恐怕都恨不能拉着元恬把能做的检查项目全做了，甚至恨不能把他按手术台上，以求破解他突然康復的原因。 即使如此，元恬仍能时不时听到病房外不正常停顿的脚步声。他嘆了口气，拉着唐扬的手道：「要不咱们现在回家吧？」 「等会，我给你叫了外卖。你睡这么久，肯定饿了。」唐扬说罢，安抚地拍拍他手, 「别担心，外面是我叫来的保镖。医院方面，我也叫人打点过了，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原来是保镖, 元恬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摸摸肚子, 眉头微皱：「说到外卖, 奇怪了, 我好像没觉得饿……」 唐扬眼神闪烁, 岔开话题：「忘了通知你爸妈了, 他们就住在附近酒店，一直很担心你。想必知道你好了，一定会很开心……」 提到父母，元恬眼神染上些许愧疚，他醒来到现在也没想起父母。 倒不是没感情, 只是他的成长过程中父母参与得太少, 且父母都是普通人，很多事情不能说。久而久之, 元恬遇到事情，就很少会想起告知父母。 幸好他家唐大哥心细，元恬默默长嘆一声。他现在命格改了，倒不用像从前那么避着父母。以后，还是多陪陪他们吧。 思绪蔓延间，元恬又想到些什么，从床头柜里翻出纸笔写了点东西。随即徒手在纸上画了个符，纸瞬间起火，一眨眼就化成飞灰。 回头对上唐扬询问的眼神，元恬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叫人去看着于清风，省得那个厉鬼暗渡陈仓。」 「成语学得不错。」唐扬瞭然地点点头，心念一动，身上黑雾一闪而过。 元恬皱了皱眉头，对他使用鬼力下意识地感到不喜与不安。他怕用得越频繁，唐扬身上封印彻底解开的那天就会越近，人也会变得越快。 「我在通知地府阴差，别拦着于清风办事。」唐扬只当他是好奇，又拿出手机继续道：「你爸妈现在应该很想跟你呆在一起，要不我把他们接过来跟咱们住几天？」 「说什么呢，是咱爸妈。」元恬不满地哼了哼。 唐扬愣了愣，随即眉眼爬满笑意，一把抱住元恬，轻嘆：「对，咱爸妈。」 第104页 …… 于清风确实不敢不快，从医院离开就让手底下的鬼召集了所有手下。 他在人间徘徊这么多年，附近有些年头的孤魂野鬼都知道他的存在，投奔过他的也不在少数。除了被他带去地府的那批，还有不少仍在人间。 即使是随他到地府的那些鬼物，受他庇护久了也仍旧只认他这个老大。因而，他这一召集，不到一小时就浩浩荡荡聚集了两三百个鬼物。 地府那边有唐扬打招唿，倒也没人管他们。于清风眼睛扫向死相各异的鬼物，眼尖地在其中发现一个只见过一次的新鬼。 他皱了皱眉头，指指那名新鬼，冷声道：「元恬让你来的？那小狐狸让你来监视我？」 新鬼，也就是钱开，此时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就知道眼前这个阴差认得他，谁让自己就是被他领着前往地府报导的呢！ 可他没办法，他能及时前往地府报导还是托元恬的福，不然说不定早魂飞魄散了。 说起来还是他欠元恬的，上次那对小夫夫在电影院约会，碰巧遇到他，就好心帮他召来阴差。 这一不小心，召来的阴差还是跟他俩有仇的。钱开当时对元恬多少感到愧疚，再加上承了人家情，于是就答应先在地府摸摸路。将来元恬下去了，他好做个引路人。 他这也是存了点私心，像元恬这样的能人，死后下了地府混得不会差到哪去。这样一来，他将来也就有了靠山。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靠山来得那么快。 才几天功夫，他地府的路都没摸清呢，元恬的对象就成了未来阎王，师父还成了地府即将上任的判官。一个是未来的地府之主，另一个算是现管，整个地府谁还敢惹元恬！ 这下，钱开更是铁了心要跟着元恬混了。 也因此，刚才他收到元恬通知时才会义无反顾去执行。这会，他讨好地沖于清风笑笑：「元老大是让我过来帮忙，怕您这儿鬼手不够。」 对于他的鬼话于清风嗤之以鼻，却也没赶他。反而道：「跟好了，省得跟你主子交代不了。」 这是允许他跟在旁边了，钱开笑容真诚了两分：「谢谢。」 于清风没理会他，转头安排众鬼物分散去找人，同时也不忘让他们联繫尚在人间的相熟鬼物一块帮忙。 当然，他没忘记元恬先前的推测，着重排查所有莫开泽利用过的、尚在人世的那些人。 为此，他还特地找了元恬的师兄，空门观的掌门，托他从道协等渠道要来一份名单。上面都是这附近几座城市近几十年内，花高价请过多位能人异士的成功人士名单。 鬼手有限，莫开泽颇多，排查难度不小。于清风索性直接排除已故的，以及最近被利用过并坑得不轻的那个女明星欧阳秀和陈小富，将精力集中在余下的人身上。 一切，皆在有序且高效进行着。 另一边，确认身体已经没问题的元恬被接回唐萌的别墅里。唐扬那间别墅房子受损，一时半会修整不好。幸好兄妹俩都在一个小区，且唐萌的房间也多。 元父元母也被接了过来，夫妻俩虽然跟元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也很爱自个儿子。现在儿子好起来了，他们自然希望能多陪陪儿子，弥补一下这些年的缺失。 为此，元恬还特地嘱咐小惊跟着他师父。一来掌门师兄曾说小惊魂魄受损，可以让老头给小鬼养养魂；二来也是避免他作为普通人的父母身上沾染太多阴气，于身体有碍。 唐萌这几天也很自觉住了出去，正好最近唐扬没心理打理产业，她推了些通告去顶顶班。 按目前的情况看来，她大哥以后大概率是没什么功夫打理产业了。唐家的产业，甚至她大家自己创办的科技公司，要么得交到职业经纪人手里，要么只能唐萌放弃演戏自己掌舵。 不管最后他们兄妹俩如何决定，唐萌至少要对自家产业的种种情况瞭然于心。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元父元母没呆两天就呆不住了。 「老公，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阳台上的元妈妈指指落地窗内沙发上那两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元父顺着她所指方向看过去，就见自个儿子正瘫在沙发上，头枕着唐扬大腿，姿势亲密无间。那臭小子手里捧着个手机刷着视频，时不时还张张餵跟急于要鸟妈妈投餵的雏鸟似的。 而唐扬这个鸟妈妈呢，他的注意力看似都在自己左手拿的一本古书上，实则右手总能及时叉上一块或是西瓜或是旁的水果，餵到元恬嘴里，就没让小孩等超过三秒。 两个人一个张嘴一个喂，别提多默契了。 元父抓抓后脑勺，有些不解道：「不是你说要跟儿子还有女婿多住几天的吗？你还说想多了解一下女婿，省得儿子被欺负了。」 元妈妈狠狠斜了他一眼：「是儿媳妇！」 「哦哦，」元父轻轻拍了下自己脸颊，又更正道：「你说得也不对，应该是儿婿。」 「我#@￥&……」元妈妈恶狠狠拧住她老公的耳朵就是一顿优美中国话输出。 片刻后，元父揉着通红的耳朵，儒雅成熟的脸上满是稚气的委屈：「所以你到底怎么了吗？说变就变。」 元妈妈撇撇嘴，眼角余光扫到屋内将好奇目光投向他俩的儿子和儿婿，又立刻面露微笑端庄优雅起来。 第105页 她咬牙切齿小声道：「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要当一个开明的好婆婆？」 元父想了想，点点头：「你现在也可以是。」 「对！」元妈妈郑重点头，搂住自个老公的胳膊小声道：「一个好的婆婆就跟前任一样，不该出现时绝不出现。」 见自家老公依旧一脸不解，元妈妈嘆了一口气，语重心长：「我跟咱儿子的师侄还有师兄打听过了。小唐这人啊，虽然是个普通人，但人品不错，长得好看又多金，还勤奋上进。当然，咱儿子也不差。只不过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快被小唐宠坏了？」 元父下意识看一眼屋内，自个儿子难得坐起身，正就着唐扬的手喝水，整个一生活不能自理。他禁不住感慨：「这哪是找了个对象，分明是找了个爹啊！」 「你这个亲爹都没小唐那么体贴。」元妈妈斜了他一眼，不管是当爹还是当老公，她男人都远不如人家小唐。 她又看向自个儿子：「不过你说的也是那么一回事儿。这两天我看着他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唐甚至为了他这两天还没少看菜谱，还跟我讨教怎么做饭……」 「一开始我确实怕咱儿子受欺负，主要是对小唐这孩子不太了解。可现在呢，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我反而怕这时间一长，你儿子会被完全宠废喽。」 「听说他俩认识没几个月，在一起的时间也短，估计两人都没怎么磨合。说不好啊，他俩床都没上过！」 「你说这个时候咱俩一直梗在这里能合适吗？不得让出空间和时间让他俩好好相处啊！」 元父认真思索了下，「你怎么知道他俩没上过？不，不是，你说他俩谁上谁啊？」 元妈妈一巴掌唿在他后脑勺上：「小唐就是个普通人，你觉得呢？！再说，要是上过那咱们不是更应该滚蛋！你儿子都不定憋多少天了！」 「哦对对对！」元父捂着脑袋恍然大悟，「那，咱现在就走？」 元妈妈重重点头：「咱们早走一天，儿子就多享福一天！」 「你说得对！」元父也郑重地点点头。 当元恬听到自家爸妈说他俩要走，并且是立刻、马上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是说好多住几天吗？」他有些无措，「我都还没带你们去好好玩玩。」 他刚把父母接过来时，就想带他们到处玩几天。不过父母不让，他们觉得元恬刚出院，哪怕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也应该在家休息两天再说。 元恬拗不过父母，于是只好听话在家呆着。唐扬也不放心他，这两天都不上班了，就在家陪他以及他爸妈，顺带跟他妈妈学做饭、再顺便看看阴差送来的地府书册。 此时不止元恬，唐扬也有些懵。随即想到什么，抿抿唇神色略带紧张：「是因为我吗？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元妈妈愣了愣，随即连连摆手：「没有的事，你啊，我跟小恬他爸满意得很！主要是出来好几天，家里的鸡没人喂，我们放心不下。」 元恬忍不住插嘴：「咱家什么时候养鸡了？」 「刚养的，不行啊！」元妈妈白了他一眼，只恨自个儿子跟自己没一点默契！这小子，完全不了解她的一片苦心啊！ 「总之，你们好好过日子。回头鸡养大了，我再带着来看你们。」 元妈妈说罢，拉着唐扬的手轻轻拍了拍，一脸慈祥：「小恬这孩子比较随性，有时候还有点神经大条。要是他惹你不高兴了，你就直说，别惯着。两口子过日子，沟通可是很重要的。」 一旁的元恬听得一阵腹悱——他俩还不知谁比较神经大条呢！毕竟他家唐大哥脑补能力可是一流的！ 唐扬倒是一脸郑重地点头应是，那神情一点不比当初在医院初见元恬父母时来得轻松。仿佛接下了个极为艰巨的任务，声音沉重：「您放心，我跟阿元一定好好过日子！」 元妈妈于是满意地示意元父跟唐扬进行一场男人之间的谈话，自己则拉着元恬到小阳台说点悄悄话。 元恬愣着张脸，看着自家老妈有轻手轻脚关上落地窗，还严谨地检查是否有留缝。那模样，像是生怕屋内的人会听到他俩谈话似的。 可元恬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到自己和老妈之间有什么秘密是母子俩各自的男人所不能知道的。 难道说…… 想到些什么，元恬眼睛亮了亮，一脸机智地望着他妈妈：「妈，你是不是想教我怎么藏私房钱？」 元妈妈检查窗缝的手一顿，转身就赏儿子一个大白眼。她没好气道：「就知道藏私房钱，跟你爸一个臭德行。」 元恬顿时有些失望，不忘为自己老父亲辩解：「男人身上总得有点钱的嘛……」 他都想好了，等他跟唐大哥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之后，他就正式上交工资卡。他们家就是这样，爸爸的工资卡都在妈妈手里。 唔，唐大哥应该会给他留点零花钱，就是不知道会留多少。要是少，那他得提前跟他爸讨教藏私房钱的方法，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儿子跟自个老公如出一辙的小表情，元妈妈深吸一口气，没好气道：「别瞎扯，说正经事儿！」 「私房钱也是正经事嘛……」元恬小声嘀咕一句，看妈妈脸色越来越沉，忙又道：「好好好，我不打岔了，妈您说！」 第106页 元妈妈狠狠婉了他一眼，才道：「我跟你说，小唐是个好孩子，你不能老是被他宠着惯着。感情都是相互的，婚姻也是要经营的。你不能总让他单方面付出，自己也要为他多付出些，知道吗？」 元恬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看来只上交工资是远远不够的。他还得琢磨一下唐大哥喜欢什么，投其所好。 「还有啊，」元妈妈声音压得更低了，谨慎地望望客厅，确定唐扬没往这边看之后才继续道：「妈妈知道你作为一个道士，精力会比普通人充沛些。但是，你要考虑小唐只是个普通人类。在那个事情上，你得多照顾照顾他，不能只顾着自己爽……」 元恬本想反驳他妈妈，唐大哥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但听到后面那句话，他注意力瞬间转移了。 对啊！他跟唐大哥谈恋爱到现在床都没上过！这事儿他没经验，这不正好可以请教自个老妈！ 于是他眉眼尽是笑意，讨好道：「妈，你给详细说说呗……」 元妈妈拍拍他脸蛋，手感不错，忍不住又摸了两下，心想小唐有福了。 她语重心长道：「你听妈说，就床上那点事儿，双方都快乐才是真的。你啊，自己控制一下。实在不行就让小唐在上面，他一个普通人怎么也折腾不死你，啊！」 元恬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第53章 第 53 章 被自己亲妈劝当小零是种什么体验呢？ 元恬也说不上来, 反正就心情复杂。面前的老母亲还在苦口婆心，元恬却早已神游太虚。 唔, 他这也算是独一份了吧！就是不晓得唐大哥知道这事之后会不会受宠若惊、感动到笑掉牙。 元妈妈又亲身现教了不少儿子一些夫妻相处小技巧，像是怎么给对方台阶、怎么维繫新鲜感等等。 关于床上那点事儿，她倒是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让元恬回头自个摸索去。毕竟千人千感，且她毕竟是为人父母的，还是得保持一点父母的威严。 事实上要不是怕儿子会吓跑小唐，她才不会跟儿子提房事。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从她提出让儿子当零开始, 后边所说的那些话元恬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而元妈妈苦口婆心地交代完，见自家儿子一派魂不守舍的，还以为是自己说的知识点太多，孩子消化不来。 于是她体贴地宽慰儿子几句, 便回客厅带上自个老公和行李, 火急火燎地准备离开。 两位长辈会突然这么急是唐扬没料到的, 不过他反应也快, 忙喊来司机送他俩, 又给塞了他早早准备好的满满一车箱的礼物。 现如今的社会交通便利, 元父元母住得不算太远，想见面也不难。唐扬猜想二位可能在这儿住不习惯或不舒服，便没过分挽留他们，想着以后多抽时间陪元恬回去看看二位。 他自己没有父母，但并不妨碍他感知二老对儿子的一片爱子之心。连带着他也被爱屋及乌, 受到不少关心。 而这两天元恬对父母的愧疚之心他也看在眼里, 只是小孩似乎有点不知如何跟父母相处，经常是无话可聊的状态。唐扬看在眼里, 内心也没少心疼。所以这两天他尽可能主动当一个桥樑，引出话题好让这一家人能聊上天。 比如请教元妈妈做饭。想学做饭是真，但更多的还是想让元恬能顺势跟父母说上话。 等他把老丈人丈母娘送上车，目送车子走远后，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家小男朋友还呆呆地跟在他们身后。 唐扬眉头轻轻皱起，担心地喊他：「阿元？」 难道他家小孩捨不得父母？那刚才，怎么也不开口拘留呢？ 元恬这才彻底醒过神，看了看远去的车子，再看看面前的恋人。他喉结上下动了动，若无其事笑道：「我妈说，让我好好对你。」 唐扬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半响突然笑开：「巧了，你爸、不对，咱爸也这么跟我说的。」 「哈？」元恬小声嘀咕，「一个是娶儿媳心理，一个是嫁女儿心理吗？」 「要不中和一下，招儿婿心理？」 唐扬这话落下，元恬率先笑出声：「还得是你。」 「晚上想吃什么？」唐扬熟练地拿出手机一派随时准备搜索菜谱的架势。 元恬一把抽过他手机，笑眯眯道：「不用，叫外卖就行。你不是要尽快了解地府事务吗？那书厚得像块砖，你这两天都没时间好好消化。正好我也要学习一些东西。嗯，是跟道法有关的。咱们就不浪费时间了。」 嘿嘿，他老妈今天倒是提醒他了。要知道当初他以为自己死了的时候，最后悔的就是没有趁早睡了唐大哥！ 他都还没有体会到什么叫人间极乐！死了都觉得咽不下那口气！要不是当初自己做的那个纸人身体太脆弱且不能共感，当初就不止是亲一下那么简单了！ 现在嘛……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是健健康康的那种。小惊等电灯泡又都不在，他可不得抓紧一下时间！ 学习道法怎么还特地强调呢。唐扬心里有了点微妙情绪，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暗暗多留了份心眼，面上不露声色，顺势牵住元恬的手慢慢往屋内走。 边走，唐扬不忘边闲聊：「既然爸妈都回去了，你看我们要不要现在把小惊接回来？我爷……就是你师父，他不太重口腹之慾，小惊跟着他，这两天估计都没吃上什么好东西。」 第107页 元恬眼睛一转，立马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师父说小惊需要好好养养魂，没什么事还是不打扰他们的好。」 唐扬眼眸暗色一闪，又继续道：「那把唐萌叫回来吧。她以前极少接触商业上的东西，估计攒了不少问题想问我。正好趁这几天住她家的功夫，我能多带带她。」 「不用！」元恬拒绝的话语脱口而出，神色难以抑制地紧张几分，「我……那个，我觉得，当务之急是你接手地府事务的事，以及莫开泽的事。」 唐扬挑挑眉，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迎着唐扬似笑非笑的眼神，元恬总有那么点被看穿了的错觉。他强压下心慌，努力让自己显得很平静：「她那边你不用太担心，她亲爷爷不是跟在她身边嘛！那位老先生虽不是活人，但背地里掌控你们家集团那么多年，带一个唐萌绰绰有余。」 唐扬状似沉吟一会，随即点点头：「你说得对。」 见他没再说什么，元恬这才轻轻舒了口气。好样的，晚上可算没人打扰了。 下午两人难得没腻在一起，各自在房间里不知捣鼓啥。 唐氏集团内，唐萌忙中抽空看了眼手机监控。她很少在家，装监控还是家政公司提议的。别墅定期有钟点工过来打理，家政公司也是怕有个什么事情，会说不清楚。 除了各个卧室和洗手间这些隐私地方，像是大门口、客厅都装了。唐萌平时除了找东西从不看监控，这会想起她哥和嫂子，倒是想起这玩意来了。 距离她嫂子出院已经过去两三天了，不知道身体恢復得怎么样。还那个莫开泽的事，不晓得他们处理好没有。对了，元妈妈他俩不知道回去没有…… 唐萌一边发散着思绪，一边打开软体，点进客厅实时监控。正好，这会屏幕之外有人下楼梯的声音，没一会人体识别镜头便自动对准那人。 身体瘦削皮肤白皙，眉目精緻比之某些当红炸子鸡更甚。那人，可不就是她嫂子，元恬！ 唐萌心里感慨，果然每过一段时间再见到她大嫂，都得被小小地惊艷一下。要不是她大哥在那梗着，她还真想劝劝嫂子进娱乐圈。毕竟自从先前在综艺节目露面之后，她嫂子至今仍有不少野生粉丝存在。 不过仔细想想，当道士也未必不比明星赚钱。要知道她嫂子是真会法术的，随便接个单子都是几十几百万的。 正当唐萌遗憾间，镜头里的元恬手机响起。他快速接通电话，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下，还不忘抬头看看楼梯上方。那模样，就跟做贼似的。 唐萌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元哥鬼鬼祟祟的准备干啥呢？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她来回切着监控看。 只见镜头里的元恬在确认四处无人之后轻手轻脚打开门，来到屋外围栏处。那儿早早便有位外卖员等着，看到元恬便给他递进来一个包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元恬接过东西，跟外卖员道过谢后便转身小心翼翼揣着东西往回走。 看到这里，唐萌心里好笑，元哥原来也会偷偷点外卖，还怕被父母知道。 不过随即她又反应过来，她可没在房子公共区域内看到过元父元母。而且，那个包裹怎么看也不像吃的东西。 她嫂子买的啥需要那么偷偷摸摸的？带着疑问，唐萌耐心地往下看。 只见元恬轻手轻脚回到屋内，又往楼上看了看，思索片刻后并不上楼，而是直接在客厅沙发处拆开包裹。 边拆边不忘时刻警惕四周，就跟小偷作案时一个样。唐萌心里越发好奇，忙放大镜头，对准包裹。 也不知那里边是啥玩意儿，里三层外三层。元恬的动作又极轻极慢，足足等了一分多钟才拆到底。 看到包裹内东西的那一刻，唐萌沉默了。 套，油，各种相关用品，包含手铐，《x启蒙书》，《十八式》…… 小小的包裹，大大的容量。 一样一样检查这些东西的元恬脸上渐渐浮现出浅浅笑意，而后笑容一点点放大。从令人如沐春风，到最后的逐渐变.态…… 检查完毕，东西全部没问题。元恬这才将东西重新包好，揣在怀里蹑手蹑脚上楼，慢慢消失在监控镜头里。 独留集团里的唐萌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眼神麻木，表情呆滞。 半响，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重新有了光彩。思索好一会，她打开微信页面，郑重地打开自家哥哥的聊天框。 [那什么，你们战斗归战斗，别误入我卧室哈。我的床垫定制的，不好换。] 别墅书房看到这条信息的唐扬一头雾水，莫开泽人影都还没找着，和谁战斗去？ 另一边的唐萌沉吟片刻，抿抿唇又补了一句：[沙发也不行，那是我很崇拜的影后前辈送我的。] 战斗关沙发什么事？唐扬皱起眉头，他老妹这是抽的什么疯？ [对了，厨房也不行，我偶尔要在那煮泡面的。] 唐扬：[……] 他按了按太阳穴，[监控给我关了！] 唐萌撇撇嘴，她才不要！正当她准备回復，手机里又多了一句话。 [他还买了什么？] 唐萌挑了挑眉，坏笑着将监控画面截图发给她哥，不忘附上一句：[保重！明天我给你俩送点补肾补气血的好东西。] 随着她话音落下，手机里的监控分屏镜头内突然冒出一团黑雾。紧接着，手机弹出监控故障的提示。 第108页 唐萌：「…………」靠，小气！ 书房里，得心应手把玩着一团黑雾的唐扬若有所思。半响，他打开外卖平台，悄然下了个单。 晚饭是唐扬叫的私房菜，味道不错。元恬有心想多吃些好多攒点体力，可实在上没吃多少就觉得撑得慌。 再反观唐扬，也没吃多少。 「唐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元恬捧着碗一脸愁苦，「这几天我都是没吃一点就饱了，你说这怎么回事啊！」 唐扬眼神闪躲了下，随即笑着给他夹了块肉，「也许是你先前在病床上躺太久，胃萎缩了点。」 顿了顿，他又道：「你很介意胃口变小？」 元恬愣了下，点点头：「怎么说呢，胃口变小了，能吃到的美食也就少了，多少有点可惜。」 唐扬抿了抿唇，「其实，我的产业、存款够我们挥霍几辈子。你仍然可以品尝很多美食，一顿饭点十几个菜也没关系。吃不完的，我们设法宴请孤魂野鬼。他们也就不用去抢其他鬼物的，更不必苦等中元节祭魂，也算给咱俩积阴德了。」 元恬有些好笑，「你都成阎王了还要阴德做什么？」 唐扬怔了怔，隔半响才道：「或许，你需要？」 「我男人是阎王，我师父是判官。相当于我在古代左手一个皇帝右手一个宰相，我不横着走已经是我有道德了。」 说这话的时候元恬脸上笑容得瑟可爱到犯规，让人恨不能捏上一把。实际上唐扬也确实上手了，笑道：「很有道理。」 两人又说说笑笑的，很快将这个话题翻了篇。 晚饭后，两人又各自回房。先前两位长辈在这，且他俩刚向二老公开，考虑到二老的心情两人就各种挑了个房间睡。 事实上，他俩从恋爱开始似乎都还没有来得及同床共枕。 唐扬手里抱着本画满人物像，心里痒痒的，暗自盘算着他家小男朋友会什么时候对他下手。为了以防万一，他可是早早就洗了澡的。就是可惜唐萌这儿没有男士香水，也没有比较性g的男士睡袍。 嗯，也不知道他家小孩买的《十八式》里边有没有他手里这本所没有的姿势…… 正当他想入非非，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气息出现在别墅一角，却又转瞬即逝。 他皱起眉，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索性起身准备去看看元恬。莫开泽还在外头，元恬三番几次坏他好事，指不定他会有多记恨。 此时手机正好响起。他看了一眼，是元恬。好端端的，在家里怎么还打起电话！唐扬心里有些慌，忙接起电话。 「唐大哥你快来，我好像生病了！」 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伴着急促杂乱的唿吸声，急切又无助，仿佛正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唐扬心中一惊，顾不得想别的，立马丢下手头的东西往元恬房间里沖。他家小孩身体刚好，万一有个什么不适或被偷袭了可怎么好！ 元恬的房间门大开着，只开了个暖色夜灯，一眼看不到人。 唐扬心乱如麻，声音是不同寻常的紧绷：「阿元？」 「我在这呢。」房间一角传来一声闷闷的、带着点哭腔的声音。 唐扬内心越发乱了，循声望去，就见角落大床上鼓着一个大包。 他忙上前抓住被子一角，勐地一掀。 下一秒怀里扑进来一个柔软的人体「小火炉」，那个小火炉顺势把他扑倒在床上。 唐扬愣了，直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他才终于醒神。 高高挂起的心终于回归原处，随之而起的，是期待。 他看看自己左手手腕上泛着暖光的白色手铐，再看看另一头连接着的厚实床板。那上面原本是个整板的实木，这会也不知被什么工具生生挖成镂空的，坑坑洼洼，只为能用来扣住手铐另一头。 唐扬禁不住低笑出声，放松地躺平在床上，仰头望向扑在他身上的元恬。他轻笑着晃晃手，手铐随之发出一阵悦耳声响。 「连夜挖的？」 元恬一张小脸红朴朴的，眼睛里的亮光却盖过暖暖的小夜灯。他唿吸略为急促，兴奋道：「那不重要，回头我再给唐萌赔张床！」 唐扬用自由的那只手摸向元恬惯用的右手，「手呢？挖疼没？」 「啊？」元恬愣了下，由着他捏自己手心，老老实实指了下房内一角散落一地的小纸人：「我没动手，就弄了几个小纸人，请野鬼帮忙挖的。」 为了这，生怕惊动到对阴气敏感的唐扬，他可是废了点功夫弄了个阵法暂时隐蔽掉他房间气息来着！ 「那么，你现在想做什么？」唐扬的语气里多少带着点循循善诱。 元恬脸似乎更红了，兴致勃勃道：「上你！」 「嗯，」唐扬唇角上扬，「我洗过澡了，来吧。」 大概是没料到对象会这么配合，元恬的兴奋劲儿跟被波冷水似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就，来了？」 唐扬眼神里多了几分鼓励：「嗯。流程你懂吧？先脱你自己的。」 「哦……哦。」元恬无措地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衣服。嘴上是应着了，可事到临头，他竟然脑子卡壳似的，呆在那儿不知怎么下手的好。 唐大哥这……这就，给他上了？不挣扎，不反抗，也不矫情？ 第109页 望着唐扬鼓励且带着期待的眼神，元恬紧张得口舌发干。他结结巴巴道：「那什么，我准备了点情话……要不，你先听我讲几句？」 唐扬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浅浅嘆息一声。他突然起身，一手揽过元恬。 局势一下反转，等元恬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唐扬压着了。 「诶、诶？你手铐什么时候解开的？！」 「在你犹豫的时候。」 「等下，等下，你套呢？我没买你尺寸！」 「没关系，我自带了。」 「不是，唐大哥，你会吗？要不还是我来吧……」 「放松点阿元，我了解过，不会弄疼你……」 「不是，我不放心。要不我教你……啊！」 …… 第54章 第 54 章 宽敞温馨的房间内, 身材瘦削的青年陷在洁白被芯里，精緻的眼眸无神中充斥着对这个残酷世界无声的控诉。 房间门被打开, 另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带着春风似的笑意捧着一只砂锅走进来。锅的边缘冒着热气，他双手却仿佛感觉不到半点烫意。 「阿元，床单我已经晒院子里了。你快起来，喝点粥。这家店的粥都是现熬的，挺有名气。我趁着洗床单的功夫让让助理买的，快趁热。」 元恬麻木的眼神慢慢移到男人身上，下一秒勐地抓起一只枕头甩过去。 男人身形一闪，手中的砂锅连晃动都不见有。枕头软叭叭地掉在地上, 将其主人的虚弱无力暴露无遗。 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他笑道：「乖，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我。」 元恬幽怨地盯了他好一会，终于妥协似地嘆道：「唐大哥,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无耻了？」 唐扬笑容不变, 「大概是昨晚开始吧。」 提及昨晚, 元恬就觉得腰部以下酸疼得仿佛回到「事故现场」。他嘆了口气, 慢吞吞坐起身。 出乎意料, 想像中的酸痛以及无力感并没有裹挟而至。除了某些地方仍有酸胀感之外, 身上意外没有一点不适。 他自在地扭扭腰，略酸但挺健康，「这不科学啊！」 他虽然是个修道之人，但身体还是肉体凡胎。平时受伤或有什么病痛都没见得比普通人好得多快，这会怎么…… 按昨晚那一惨烈「战况」, 他早就做好今天起不来床的心理准备了！ 唐扬有些心虚, 笑容收敛了不少。却边放下粥揭开盖边道：「先趁热把粥喝了，其他的一会再说吧。」 元恬哼哼唧唧地动动鼻子, 只能闻到一点点香味。他哼哼：「还说很有名呢，这么近距离我都闻不到香味。我师父熬的都比它香……」 闻言，唐扬眼神微闪。怕被小孩看出异样，于是转身出去，「我去给你拿碗筷。」 要是换成平时，他家唐大哥多少得附和两句或随他扯点别的吧。元恬抿抿唇，若有所思地盯着粥。 今天的胃口比昨天更弱了，元恬只吃了小半碗，就觉得饱了。他放下碗筷，静静盯着唐扬。 那个目光平静又带着些锐利，颇有几分攻击性。 看着小孩默不作声的冷漠神情，唐扬精神恍惚一瞬，想起最初见到小孩的那一幕。当时的元恬面色清冷，眼神淡淡，礼貌又疏离。 后来还是一瓶可乐，拉近了他俩的距离。 他苦笑，摊摊手：「从前在你们空门观内，我跟你说过有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互相坦诚，及时沟通。」 元恬矜持地轻轻点头，「你记得就好。」 「我不是想瞒你，」唐扬笑容苦涩，斟酌片刻，才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最初我跟地府谈的继任阎王，条件之一是让你延续生机。」 「为了能让我更快答应，阴差们还提出有办法让你与我一块长生，并能够自由出入阴间。」 「是有这么回事儿。」元恬回忆了下，只是当时他对地府的力量体系并不了解，且阴差提供的记载秘法的书籍字体过于古老，他看不太懂。因而他当时只是在一旁陪着。 唐扬浅浅地吸了口气，眼一闭说了实话：「那个秘法改造了你的身体，从力量体系到□□，都会慢慢向地府靠近。」 「也就是说，你的身体会越来越接近活死人。你的魂体也会越来越偏向亡魂，灵力也会慢慢向鬼力过度。」 「等你的身体彻底改造完成，那么你便能跳脱于生死界限，寿数不限。更能自由穿梭于阴阳两界，并且不会像旁的鬼物，不喜阳光。」 说到这里，唐扬不由低垂下眼睑，语调干涩：「我之前一直在想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 「谁说我没有同意！」 唐扬勐地抬眼看他，就见元恬不满道：「你们当初在讨论条件时我不都没出过声，不是都默认了嘛！再说长生不老耶！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耶！我明明就是捡着大便宜了！」 「就是……就是……」元恬有些苦恼，「以后不能吃人间美食这一点……」 「这点你放心！」唐扬脸上重新有了些笑容，「你身体目前处于过渡阶段，身体内的灵力转化的鬼力不多，无法分解过多食物，胃口才会变小。等过几天完全过渡好了，就又能吃东西了。」 「吃进去的东西你的身体会自动运转鬼力将其分解，不会造成影响。到时你愿意吃多少就吃多少，愿意怎么吃就怎么吃！」 第110页 越听，元恬眼睛就越亮，「这么好？」 「不止，」唐扬唇角笑意越发大了，眼睛挂着明晃晃的「邀功」二字，「以后你受了伤，也能用鬼力将其治癒。你的身体即是□□，也是魂体。」 「太好了！」元恬兴奋地一把扑到唐扬身上，树袋熊似地挂他腰上晃啊晃，「你早说是这么一回事儿嘛，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说我这几天没想上洗手间，差点去吃泻药。」 唐扬愣了愣，赶忙托住他屁股，抿唇笑笑：「以后都不用吃药了。我以为……你多少会有点生气。毕竟我事前没有跟你说清楚。不过当时情况相对紧急……」 「好了好了！」元恬匆匆打断他的话，「不用解释，没关系的。」 他夹了夹腿，「那这个术法肯定要消耗你不少力量吧，对你没有影响吗？」 唐扬喉咙动了动，感觉着来自腰间的夹击，声音哑了几分：「有。」 话毕，他抱住元恬，把人往床上带去。 「诶、诶，怎么回事！你……你没完了……」 「不是，我有点生气，真的！你……」 「喂，别……」 …… 当天下午，本来说好在师父那里多呆几天的小惊还是被元恬急call回来。 小鬼刚飘进别墅院子时，看到两床大床单还一脸好奇：「这床单怎么像刚洗过的样子？」 护送他回来、顺带来看徒弟的师父想到些什么，看看远处的夕阳，再看看那带着湿意的床单，老脸一红。 他淡定地轻咳一声，领着小惊走进屋内。 别墅大门没关，一进来他就看到沙发上、瘫得像软骨动物的元恬，以及低眉顺眼给他按腰的唐扬。 「咳！」师父重重咳嗽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旁边的小惊飞似地掠到沙发那端，飘在元恬身体上方一脸焦急担忧。 「老大，你怎么虚弱成这样了？是不是地府的方法不好啊？还是你身体上次受损太严重了？唐大哥，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就留在家里了……」 「我没虚！」 一句话打断小惊的喋喋不休，元恬脸颊微红，坐直身板，冲着小惊后边的老头乖乖喊人：「师父。」 小徒弟难得的乖巧并没有令师父他老人家心花怒放，反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又瞪向一派无辜清冷模样的唐扬。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是吧？他身体完全好了吗你就敢上他！」 老头儿以下犯上指着他未来的上司，恨声道：「脑子里只有那档子事了是吧？堂堂一个未来阎王，连这点克制力都没有了？」 唐扬被骂得头越来越低，颇有诚心向善的意味。 元恬却看不下去了，扯扯他师父的衣袖，心虚又可怜道：「是我没忍住……」 「你还护着他！」师父更气了，手指向元恬，却在触及小徒弟那双真诚无辜的大眼睛后，所有话语都憋回肚子里。 大眼瞪小眼。 半响，师父终于找回自己声音：「真是你自己没忍住？」 元恬小心翼翼点头：「我这还有购物记录您要看吗？」 师父一头雾水：「买了什么？」 「套、手铐、油……」元恬如数家珍。 唐扬险些没忍住笑出声，心里暖得能渗出蜜——他家小男朋友努力维护他的样子可爱死了！ 「行了行了！」师父没好气地瞪了唐扬一眼，又瞪向自家徒弟，「老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好这一口！别人家都是争着抢着压人，你倒好，主动被人压！你瞅瞅你那不值钱样！」 元恬撇撇嘴，小声嘀咕：「我也想值钱，这不挺……舒服的嘛。」 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师父：「…………」 同样听得明明白白的唐扬：「……噗。」 师父瞪人都快瞪不过来了。 小惊一脸纯洁地飘过来：「什么舒服？老大，你们做什么了？那个油，套都是啥，好玩吗？」 「去去去，没你什么事儿。」师父没好气地摆摆手。 随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他招招手：「好像是有你的事儿。」 小惊眼睛亮亮地飘上去，元恬和唐扬也将目光投向师父。 「你先前托我给他养养魂、最好能补回缺失的那点。魂我是帮他养了养，但补我看，没这个必要了。」 元恬脸色微变，跟唐扬对视一眼，又齐齐将目光放到一脸懵懂的小惊身上。 将他们仨的表情看在眼里，师父轻嘆一口气：「你师兄应该跟你说过，这个小鬼生前受尽折磨，不得好死。他怨气虽深，这么经年累月下来也消散许多。或许忘却前尘，不是什么坏事。如今距离他活着的时代也过去至少数百年，补回魂魄说不定记忆也会回来，对他而言没什么好处。」 元恬不由看向小惊，这小鬼一脸的天真不知事，实在无法从其那一脸蠢相中看出什么想法。 「你怎么想？」他问。 小惊很无所谓地摇摇头：「说好的以后老大罩着我，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 元恬心情轻松了些，「那老大叫你别看电视呢？」 「这不行！」小惊飘到电视机前，死死护住，「这可是我学习的桥樑！」 元恬心情又沉重了。 唐扬安抚地摸摸他头髮：「没事，电费咱们家还是出得起的。」 第111页 元恬哼了哼，嘟嘟囔囔：「慈母多败儿……」 唐扬笑容越发灿烂了。 师父默默望了望天花板，他就不该来这一趟！ 「咳！」小老头儿郑重地提醒了两位年轻人自己的存在，而后道：「说起小惊，前日我跟你师兄提起『莫为安』这个名字时，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莫为安，就是厉鬼于清风在找的人。那人大概率是跟于清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很大可能两人有情感纠葛。 先前唐扬骗于清风，说莫开泽就是莫为安，引得于清风到处找他。可事实上这两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人，谁也不知道。 现如今人还没找到，小惊反而对这个名字有反应了。元恬眉头皱得死紧，看向一脸不自在的小惊：「你认识他？」 「想不起来。」小惊老老实实道，「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会很难受。」 「那就是生前认识了。」元恬摸摸下巴，「可我看，于清风跟你好像根本不相熟。」 「我也说呢，」小惊学着元恬的样子摸摸下巴，「老大，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跟于清风没碰过面，但是我俩都跟莫为安有那方面的关系？」 元恬迟疑了，「你是说，三角恋？」 「更可能是另一种……」唐扬淡淡开口，话说到一半却又咽回去。 可在场除了小惊，其他人都懂了。顿时，元恬和师父脸色都不太对了—— 娈童。 一想到这个词，元恬心里就不止冒火，眼神也冷了几分。只是想到这些事得等捉到莫开泽，才能确认，他又硬生生压下火气。 小惊倒是毫无所知，摸着下巴兴奋道：「按照电视剧，我们就是三角恋。我是莫为安的小金丝雀，我俩生死相许，生离死别，天上人间……」 「于清风就是个男小三，他对莫为安爱而不得，死了也不甘心，于是化成厉鬼不断找他……」 师父听得嘴角直抽抽：「你们平时都给他看了些什么？」 元恬歪了歪头，「啊？就，电视剧嘛。不过，狗血源于生活，说不定小惊说的是真的呢？」 师父嗤笑一声：「我更愿意相信这就是个巧合，此莫为安非彼莫为安。」 元恬不太贊同，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不等他反驳，就被唐扬打断了。 「不早了，爷……师父，一块出去吃个饭吧。」 小惊立马飘过来，高高举手：「我要喝可乐！几天没喝，可想死我了！」 「唐大哥，师父，我们吃酸菜鱼吧？我想吃点开胃的……」 「阿元，还是吃清淡点的吧。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转化，现在还处于半个凡胎□□。我们昨晚和今天……」 「好了你闭嘴！我就想吃酸菜鱼，我还要吃辣的！」 「我也要，老大，我还想喝可乐，两罐、不，三罐……」 …… 看着吵吵闹闹的二人一鬼，师父不由摇摇头，唇角却不自觉带上些许宠溺的笑意。 虽然自己精心养大的小白菜被自己散养的猪给拱了，不过…… 看起来也不坏。 第55章 第 55 章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没等唐扬安排好晚饭，两人就收到于清风的消息。 那个老鬼用的还是地府阴差独有的传信方式——一只鬼力所化的阴蝶飘落到唐扬手上, 悠地炸开成光粉，不消片刻便在空中形成几行字。 [我们在欧阳秀家里发现莫为安，但被他携带欧阳秀逃走。现已被我等追上，正围困在一处树林，欧阳秀在他手里。他对我很抗拒，无法沟通，望速来。] 元恬看唐扬的眼神都不对了：「所以，这意思是莫开泽真的是莫为安？」 唐扬无辜耸肩：「别看我, 我也没想到能蒙中。」 师父一阵无语，这也能中。想了想，又道：「不过仔细想来，也是情理之中。我与莫开泽没什么接触, 但据传言来看, 如果是他的话, 就不奇怪于清风那么多年找不到他, 地府也没有他的记录了。」 「他修的那种吸人灵力以修復、强大己身的邪法早已跳脱于三界。比起元恬, 他才是真正意义上, 不人不鬼的东西。」 「呵呵……」元恬无奈道，「师父，晦气，别把我跟他一块提啊！」 「就是说，咱们这就找到我生前的姘头了？」小惊飘得有点欢, 跟个海带似的, 「我有点激动，我想我生前肯定是爱惨了他！」 元恬直接白了他一眼, 「没看出来你个小鬼还挺恋爱脑！我先跟你说好，等会我揍他时你可不能哭哭啼啼阻拦啊！」 「我都不记得他，怎么哭啊！」小惊哼了哼，「顶多想起来后再哭两声，相爱一场总得意思意思嘛。」 元恬不再理他，转而冲着唐扬道：「要不这次你别去了吧？你对鬼力的掌控并不是很好，记忆没有完全復甦，封印也没有完全解开，不是吗？」 「他现在可比你靠谱多了。」不等唐扬回答，师父先一步拍拍元恬的头髮。「你这小鬼头才是真正的虚，魂肉没有完全转化之前，你的实力最多只能发挥到从前的一半。比起他，你不是更应该留下来？」 唐扬无辜地眨眨眼，摊开手：「事实。」 元恬：「…………」 他哼哼唧唧：「那就扯平了，一块去吧。」 师父一脸意料之中，摇摇头嘆息一声，给他递上一块木牌。 第112页 「拿着吧，关键时候能保你一命。」 元恬接过来看了看，爱不释手：「唐大哥和唐萌身上也有这个，师父，他们的也是你给的？」 「他们的跟你的效果不同。」师父边说边往外走，「我还得去忙，这顿饭我就先记下了。对了，你现在身体正在转换，灵力不足，估计无法再像从前那般随意凝聚灵力。关键时候，该动用道具便动用道具。」 「还有，」师父回头定定地看了元恬一眼，边往他手里塞一打符纸边道：「你还是别装乖了，我总觉得头皮发麻。就，跟从前一样喊我就行。」 元恬愣了愣，随即咧开嘴：「好咧，臭老头儿~」 唐扬适时举手：「我呢？也跟着这么叫吗？」 师父没好气道：「你该叫我爷爷！」 唐扬：「……」 元恬和小惊悄悄笑开了花。 送走了老头儿，元恬跟唐扬马不停蹄赶往于清风传信的地方。小惊也跟着他们，小鬼对自己前世「疑似恋人」相当有兴趣。 见到于清风时，他正在一处树林外围，面色冷峻眼神沉沉紧盯着树林，身边围满各色的鬼物。 看到元恬他们三个，于清风点点头权当打过招唿。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其中一个鬼物跳起来兴奋喊：「老大！」 是钱开，元恬派在他身边的奸细。于清风冷哼一声，转而继续盯着树林看。 「什么情况？」元恬直接走向钱开。地府那边没网络，钱开又不会那边的通讯手段，他虽然让钱开来当监工却并没能及时取得联繫。 看来搞网络基站的事得早些提上日程了。 钱开指指树林：「之前我们照着道教协会查出来的名单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莫开泽的身影。后来我就想着万一他留了后头，准备直接控制某个前主雇呢？」 「所以你们就排查了最近的几个人？」元恬一阵无语，怪不得那么多鬼查了那么好几天都没找着人，感情方向不对。 「我们最近排查到欧阳秀，不过很奇怪，她并没有被控制大脑的样子。」钱开抓抓后脑勺，一脸纳闷。「她只是手脚被绑着，被割了好些血道，人也被折磨得精神萎靡。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 「莫开泽看到我们，就把她一块抓着跑了。期间于阴差跟他说话，喊他莫为安，他也不理。」 唐扬看向于清风，皱眉：「你确定他真的是莫为安？」 「虽然模样略变，但他还是他。只是……」于清风苦笑，「他看到我的时候，除了惊异，更有喜和怨。我不知道他的怨从何而来……」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何不来赴约，为何消失那么多年。我们就照了个面，他便带着欧阳秀跑了……」 「故事留着以后再讲。」元恬掰了掰指节，「总之意思是你们虽然有故，但他现在并不想理会你，甚至在躲你，而且他还有人质。」 「不一定是人质。」唐扬缓缓道，「他做事虽然有谋划，但能存活那么久，肯定也有些执念。他如此折磨欧阳秀，说不定执念与她，或者说她的前世有关。」 小惊懵懵懂懂地凑过来：「可是，我听说地府鬼物投胎时要过往生池，魂魄会被清洗、重组，投胎了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确实。」元恬点点头，「这就是有些鬼物不愿投胎、依凭着执念在人间游荡的原因之一。投胎转世是有，但大多数鬼经过往生池的洗礼，魂魄早就不是愿装的了。所以，莫为安即使与欧阳秀有前世旧怨，也不该在这一世找上她。」 「事不宜迟，我们先进去找他。」元恬说罢，看向于清风，「你呢？」 于清风一脸平静：「我跟你们一起。有你们在，兴许他会愿意沟通。」 「嗤。」元恬冷笑。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实际上不还是怕他们对莫为安下死手。他也懒得跟这个八百个心眼子的厉鬼扯，左手牵着唐扬右手拉着小惊就往里边走。 这两个都是他最重视的人，不握在手心里护着他不放心——虽然他现在说不定比唐扬还弱。 没关系，他还有个师父留给他的保命木牌。 树木里似乎被莫为安提前动过手脚，他们进去没多一会，林中便雾气瀰漫，阴气逼人。 元恬眉头紧皱，正想让唐扬他们小心谨慎些，雾气中却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 惨白扭曲的面孔，只余眼白的眼睛，沾满血污的脸和乱糟糟的长髮，无不提醒着元恬他们，眼前是只鬼物。 胆小且做鬼时间不长的钱开立马一声惨叫：「鬼啊！！！」 随着他的惨叫声落下，雾气中浮现越发多的鬼物，无一不模样难看。且其中竟然有近一半身披盔甲，看起来像是古时候一支军队。 元恬忍不住嘆道：「真磕碜。」 小惊骄傲地挺挺胸膛：「不是谁都跟我一样，死了还注意仪容仪表的！」 元恬忍不住给他投去贊同且欣赏的目光。这小鬼死相也不好看，甚至极为悲惨。但平时都是尽量收拾整洁去见人，现在更是穿上元恬烧给他的运动服，更显精神了。 唐扬倒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看来地府的未来除了通网与智能办公，还得提升整体审美与文明……」 「求求了两位大佬！」钱开缩在于清风身后要哭了，「你们想想办法啊，我不想英年早逝。」 第113页 「醒醒，你早死了。」元恬不忍地告诉他事实。 话音刚落，数十个鬼物齐齐扑向他们。 元恬刚准备闪身，却被唐扬一把圈在怀里。他抬头望去，就见唐扬另一只举起，手中裹挟着乌光的黑雾幻化成数百道利剑，直击众多鬼物。 被利剑碰触到的鬼物瞬间如受伤的野兽般哀嚎不已，有的没了行动能力，有的更是直接魂飞魄散。 树木深处，原本盘坐在树木上的长髮男子眉心一跳，喃喃自语：「这么大手笔吗……」 旁边嘴里塞着抹布的女人无力地转了转眼珠，眼里带着希望看向远方。 这边，于清风等鬼物惊诧不已地看向唐扬，显然没料到这人出手会那么兇残，且强大。 小惊眼睛都闪着小星星了：「唐大哥好棒！」 唐扬微微勾了勾唇，看向元恬，眼里是明明白白的邀功。这几天他没少看地府的文献，也没少尝试掌控自身力量。就指望着哪天，他也能站在阿元面前，当他心上人的保护者。 元恬却唇角无力地勾了勾，心情复杂，低声问：「你……已经能将力量掌握到这种程度了吗？」 明明前些天才失过控，这会却似乎已经运用自如了。 唐扬愣了愣，他家小孩这种反应远远超出他的想像。别说亲亲抱抱这种奖励，连口头的奖赏都没有。反而，小孩似乎有点难过。 想了想，他才明白过来——他家小孩又在担心，怕他力量用得越多，封印解开得越快，会更容易恢復过往的记忆。 他捏了捏元恬的手，抿抿唇再一次表决心：「放心，我说过，不会忘记你。」 元恬苦笑，他也很想相信，可他心里明白这哪里是他俩说了算的。就像狗血剧里那些什么烂俗的失忆梗，难道主角不愿意编剧就不这么写了吗？ 可紧接着，他却看到唐扬左手雾气涌动，混杂着令人深觉不祥的丝丝血色。 没等元恬反应过来，唐扬手心的血雾便又退了去。而此时，唐扬也朝他摊开手，露出手心处一个刻得深能见骨的字——「元」。 那个字的笔划间带血含骨，仿佛要连同魂魄也一併刻进去。 唐扬脸色发白，唇角却带着抹柔和笑意：「我想，这下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它都能让我想起你。」 元恬死死抓住他那只手，盯着半响，才轻声问：「疼吗？」 「不疼。」唐扬回答得很轻巧，「别心疼，真不疼。」 「那……」元恬抬眸，眼里的心疼早已退去，满是跃跃欲试：「要不，你再刻一个字，把我名字刻全了？」 唐扬：「……」唇角的笑容慢慢消失。 「不行吗？」元恬有些失望，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要不再加一颗心？」 唐扬：「…………」别说笑容，表情都消失了。 旁观的钱开全然忘了害怕，呆呆地问旁边的小惊：「他俩平时都这样？」 小惊一脸谓嘆：「这不挺好嘛，比电视剧好看多了！」 「咳……」于清风语气怨念，「很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二位看要不咱们先办正事？」 唐扬顺手揽过元恬，「我们现在办的也是正事。」 元恬绷着脸儿一本正经：「嗯，终身大事。」 于清风：「……」 他小声嘀咕：「谁还没个对象似的！」 说话间，林子里的雾气更浓，阴气大盛。而本该失去行动力的鬼物突然被重新注入鬼力般，狂性大发，利爪森森张牙舞爪直冲他们而来。 这次的模样比电影里的厉鬼还多了几分癫狂，说是鬼，更像是饿了许久、好不容易闻到点肉味的野兽。 于清风带进来的几个手下连同钱开都吱哇乱叫，再也无法淡定，到底乱跑。哪怕于清风第一时间喊他们，也没能让他们停住脚步。 与此同时，元恬一把推开唐扬，又飞快将小惊拉到身后。接着手中多出一把符纸，正是他师父走之前给他的。 修长的手指快速一翻，符纸冒出蓝色火焰，他勐地朝鬼物抛去：「杀！」 犹如开了定位导航般，符纸一张不落沾到数个鬼物身上。下一瞬，符纸燃起大团蓝焰，眨眼间将鬼物吞噬燃尽。 而于清风也在同一时间，抛出阴气所化利刃直指余下没能沾上符纸的鬼物。 「老头给的符纸杀伤力就是大。」元恬看看四周所剩无几、不足为惧的鬼物，边笑边转头看向自家恋人和小鬼。 身后空空如也。 第56章 第 56 章 他男人丢了, 那个大个男人。 不仅唐扬不在，小惊也不在, 连同钱开等小鬼全都没了影。 四周的阴气更森郁了。 元恬慢慢收起笑意，将冒起青筋的手伸进裤袋中。回头看向前方正在收拾余下鬼物的于清风，面色阴沉，「人呢？」 于清风抽空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四周，皱起眉头，马上跟上他的脑迴路：「你怀疑我跟莫为安故意联手坑你们进来的？」 元恬冷笑，「未来阎王体内的力量如果能为你们所用, 会是相当诱人的一块补品，不是吗？」 于清风笑了：「你是不是小看唐扬了？不是什么人，都能被直接认证成未来阎王。莫为安本身魂魄就被你伤过，又数次被你打扰无法好好养魂, 找个阴差小组的组长或许都能与他打成平手。更何况, 是能压制阴差的唐扬。」 第114页 元恬眼神微动, 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如果莫为安真那么厉害, 早在之前就不会不与他正面交手。更何况, 他所需要的「补品」还被他们道教协会的人给救走了。 他抿抿唇, 要是在以往，他就直接占卜。虽然他对此不精，只学了点道门基础。但辨个吉凶或方位，还是可以的。只是这会他灵力比之平时低了许多，唐扬又比较特殊, 也不知占出来的能否精准…… 再者, 他还不知莫为安用的是什么手段，阵法还是邪术…… 思索间, 阴气越发浓郁、空气里都有了粘稠感。元恬和于清风对视一眼，抬头看向前方。 看不清深浅的雾气之中，慢慢走出来两个人影。 一人，一鬼。为首的，正是莫开泽，也是莫为安。他此时早已脱了活人壳子，以最原始的魂魄状态见人。 黑髮如墨，皮肤惨白，五官清俊，一双眼睛古板无波，就连眼角一颗泪痣都带着沉沉死气。 元恬皱起眉头，始终觉得这人的脸有些似曾相识。不是曾经会过面的那种，而是另一种……莫名的眼熟。 他又看向如同提纯木偶般跟在莫为安身后的欧阳秀，这姑娘早已没有当初见到的精緻女明星样，髮丝凌乱，模样悽惨。但仔细看，也只是一身的皮外伤。相比起□□，她受到的精神折磨更大。那双眼睛满是惊恐，就连看到元恬也不见有什么变化。 莫为安皮笑肉不笑地朝元恬打招唿：「好久不见，你命真硬。」 元恬也扯扯唇角：「托你的福。」 旁边的于清风嗓音艰涩：「为安……」 莫为安冷漠的目光投向他，淡淡道：「清风兄，你很不该来找我的。」 于清风苦笑：「我在这世间的执念便是你，不找到你，我如何能甘心！」 元恬没耐心听他俩叙旧，冷声道：「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把其他人和鬼弄哪去了？」 「放心，只是暂时困住他们罢了。」莫为安毫无感情道，「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人，他们在这里难免碍事。如若咱们能达成合作，我自然会让他们平安离开。」 「什么合作？」元恬皮笑肉不笑，「莫不是你想要我这个身体？那可真是抱歉，我这身体很快要变成阴体，与地府同源。你若是想要，恐怕余生都得在地府监控中度过。」 莫为安的眼神终于有了丝波动，又很快平静下来。他道：「听说你与地府交情不浅，我只想让你给我找一人。」 「又是找人？」元恬看一眼于清风，「你俩还真默契，一个两个都想找人。」 于清风脸色不太好看，皱着眉头问：「你……要找的，是莫程？」 莫为安默认地点点头，缓缓道：「当日与你分别时，我说要去接他，再与你会合。可，我回去时却如何也找不到他。后来……」 他勐地一把揪起欧阳秀的头髮，「我费尽心思，才从旁人口中得知那孩子早已被这个毒妇害了，死不见尸。」 欧阳秀眼中的恐惧更甚一分，却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只能无力地摇摇头。她根本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于清风仔细看了看欧阳秀，还是没什么印象，「她是谁？」 「当年狗皇帝指婚的王氏女。」莫为安一把甩开欧阳秀，如同甩开垃圾般。「她容不下程儿，于是百般凌虐致死。上一世，直到我杀了她，她也不肯说出程儿的下落。可恨我当时不懂邪法，无法当场抓住她魂魄。」 莫为安的语气很冷，「后来我又寻机杀了那狗皇帝，更寻摸着用邪法把自己搞成这般模样……」 兴许是怕不解释清楚于清风会一直纠缠于他，又或许是想取信于元恬，莫为安索□□了个底。 元恬也得以藉此捊了个大概。 数百年前，莫为安是当朝将军，而于清风是他的副将。两人多年相伴，多次一起出生入死，感情也就顺理成章走到那一步，只差拜个天地。 当时莫为安军权在握，已经成了刚愎自用的皇帝眼中钉。于是在明知他跟于清风关系的前提下，还找个由头强行将当时家世强硬却声名并不好的世家王氏女赐婚给他。 若是他当时反抗，就是抗旨。若是不反抗，早晚也得受不了王氏女，总能被抓到错处。再不济，凭他和于清风的关系也能引得王氏女不满，从而间接引起世家与莫为安两蚌相争。 看透皇帝意图的莫为安失望至极，于是先悄悄送走于清风及其家人，约好惊蛰那天相见，远走高飞。随后他又回到家里，想把唯一的家人莫程接走。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莫程早已被王氏女杀了，甚至还从其口中得知不止人死了，魂魄也被王氏女请的道士设法困住，永世不得超生。 莫为安也就因此疯魔，一步步走向极端。他没有去见于清风，只托亲信带去一封信决别。 「信？」于清风皱眉，「你那下属……只说你让他带了一句话。」 莫为安眉心微跳，「什么话？」 于清风沉默片刻，才淡淡道：「让我等你。」 莫为安像是猜到什么，墨似的眼睛情绪复杂：「他背叛我，并且在那一天，害死你，是吗？」 于清风静静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苦涩。 「程儿因我而死，你也因我而死……」莫为安喃喃的声音中终于有了些情绪，阴郁又带着绝望。 第115页 「所以……」元恬摸摸下巴总结，「于清风死后执念与怨气过深，成了厉鬼到处找莫为安。莫为安又为了找那个什么莫程，变成这么不人不鬼的东西……」 莫为安的眼神中终于浮现些许歉意，朝着于清风低声道：「是我误了你……」 于清风摇摇头，「能再见到你就好。」 元恬拍拍手，吸引回他俩的注意力。「两位，打情骂悄的事先往后放一放。咱们先谈谈正经事，行吗？」 于清风撇了他一眼，「你刚才跟你男人秀恩爱时怎么不问我行不行？」 元恬理直气壮：「我们谈的是终身大事！」 怕于清风反驳，他又抓紧道：「莫为安，你想让我帮你找你的那个家人对吧？可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当初你那个王氏女还说她把人魂魄一併禁锢，你让我怎么找？」 「看这情况，那个程儿估计连地府都没去报导过。地府没有他报导的档案，哪怕我跟地府有关系，想必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到这里，元恬还摊摊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莫为安终于把视线重新放回他身上，开口道：「我自然知道这一点，否则我早该在知晓清风兄在地府当差后直接找他，而不是尝试通过他引出你或地府领导。这几天，你们到处打听我，我也在打听你们。」 他拉过欧阳秀，「我知道，地府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人恢復前世记忆。我需要知道她的前生，我需要知道她最后到底把程儿葬在哪里，魂魄又在何处！」 「那孩子胆子小，被困这么久也不知多害怕……」 说到最后，莫为安的声音几不可闻，灰白的面色黯然恍惚。 元恬心念一动，笑了笑：「既然你也打听了我们，想必也该知道我男人，也就是唐扬，他是下任阎王。你的这个要求应该跟他谈，要不现在就把他接过来？」 莫为安笑了：「他若是在这里，我凭什么跟他谈条件？」 看来这个老妖怪也不傻，元恬心中悄然嘆息。确实，现在这种状况于莫为安来说最有利。他跟唐扬互不知彼此情况，必然担心且焦急见对方。而这一点，正好能成为莫为安拿捏他们的点。 如果元恬答应，那么莫为安下一个行动就是弄个什么邪术逼元恬应誓，藉此间接拿捏唐扬。 而若拿捏不住元恬，那么他大概转头就会去以元恬的安危来拿捏唐扬。 元恬苦笑，谁让自己此时打不过他，于清风这个恋爱脑又十有八九会站莫为安那边。再仁义点，顶多只旁观不出手。 要是唐扬在这边就不同了，他俩都在彼此视线范围内，不会束手束脚。且唐扬爆发进来力量极强，莫为安跟于清风联手都讨不到好。 「你设计得很好。」元恬从兜里掏出一只通话中的手机，笑眯眯道：「可怎么办呢？我师兄带着援兵赶来了，我男人也已经从迷雾出来朝这里赶。」 莫为安还没反应，于清风倒是皱起眉头：「所以从一开始你放任我们叙旧、甚至引导我们说起过往，并不是真正想跟他谈条件，而是为了拖延时间？」 元恬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可不会再受你牵制了。」 说话间，不远处传来一阵紧凑的脚步声，以及越来越近的叫喊声。 「小师叔，我们来救你了……」 「师弟，电话先挂了吧，打那么久要欠费了！」 莫为安脸色顿变，手一扬瞬间将他仅剩的、本该没有行动能力的傀儡鬼物重新唤醒。 那几只东西带着浓浓的阴煞气息张牙舞爪沖向元恬，比之先前动作还要狠辣，杀气也更重。 这种程度，比之前更难对付，已经不是他师父给的符给完全控制得了的。元恬只得左右躲闪，时不时也用些术法阻挡。 撑一会就好，再撑一会师兄和唐大哥就到了。 可就在元恬躲闪之际，莫为安自身也动了。他那只原本被唐扬灼伤过的手幻化出一把阴气所凝的长剑，杀伐果断直冲元恬袭去。 「为安，有什么事好好谈，你别伤了他！」于清风有些急，「你要是伤了他，那就是与整个地府为敌！你还想不想找莫程了？！」 莫为安动作一窒，长剑停在元恬脖子前。 元恬一脸淡定，目光中不带一丝恐惧。他甚至笑了笑：「他们到了。」 话毕，只见不远处突然间煞气沖天，远超过莫为安。 唐扬不敢相信，他才与阿元分开那么一小会，再相见竟然会是这样的场面—— 他家阿元被人以剑抵着脖子，命悬一线。 那一刻他脑子「嗡」的一声响，意识模煳了一瞬。伴随着怒意，有什么冲破了禁锢。 黑色封印纹路从腹部往外飞速蔓延，直至布满他全身，又一点点消失殆尽。同时无比阴森的力量从他身上飞快溢出，很快在他身体上方凝出一团模煳但巨大的人影。人影的四周还不断有阴气肆虐，仿佛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空门观掌门见状脸色一变，忙朝天上扔出一把符纸，默念术语，以防阴气外溢伤及树林之外。 此时唐扬的手狠狠朝前袭去，人影的手也化成利刃朝莫为安狠狠噼去。 莫为安眼神一变，抵在元恬脖子上的剑立马调转方向试图阻挡。 可两刃还没交接，莫为安所凝的长剑就被震了个粉碎。他脸色变了变，忙向后闪躲。 第116页 利刃落在地上，留下深深一条巨沟。莫为安也被利刃余波扫到，摔出去十几米远，倒在地上神色惨白眼神惊惧。 在场的人鬼都讶然又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变故，再看唐扬时眼神里多了丝警惕与恐惧。 唯一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大概就只有巨沟旁边毫髮无伤的元恬。 他静静看着眼前对他熟视无睹、眼睛已然完全被黑暗吞没，只余一片死寂冰冷的唐扬，半响说不出话。 明明平时看到他时，那双疏离的眼睛都会涌现温柔笑意的。 元恬抿抿唇，脸上多了丝悲戚。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唐扬仍旧没有看元恬，而是一步步朝已经躲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莫为安走去。随着他的走到，身体上方的巨人也慢慢收缩，只在他周围形成一团浓浓黑雾。 他的手抬起，一把与莫为安先前凝成的长剑分毫不差的剑出现在他手中。 云淡风轻般，唐扬将剑抵上莫为安的脖子，一如莫为安抵住元恬脖子那般。 莫为安却没看他，更没在意那随时能要了他命的长剑。反而侧着头，愣愣看着另一边。 没能得到想像中求饶的声音似乎令唐扬有些许不悦，他脸色更沉了几分，长剑往前刺去。 「不要！」小惊勐的冲过来死死抓住唐扬的手，「唐大哥，别杀他……」 唐扬动作顿住，半响，长剑化成一条泛着乌光的绳索将本来就受创不轻的莫为安捆了个扎实。 小惊忙冲到莫为安身前，却又手足无措，一时无言。他只是凭本能不想让这个人死，可仔细想来自己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没有理会这边的无头官司，在确实莫为安已经彻底插翅难飞后，唐扬警告似地看一眼旁边的于清风。 直到现在，他才重新把目光投向元恬。 眼神里仍旧一片冰冷，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死物。 元恬眼神隐隐有些绝望，低垂下眼睑望着眼前深沟，心里是从未体会过的苦涩痛楚。 狗血偶像剧终归还是在他身上上演了吗…… 掌门师兄默默走到他身边，心疼地轻抚他后背。就像小时候，这个小鬼头生病痛苦时那般。只是这次，小傢伙苦在心里。 他轻声嘆息：「没什么大不了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元恬难过地抬眼扫了扫他，又看向唐扬，眼里满是悲伤。 在他的注目下，面色冷峻的唐扬终于动了动唇，吐出冷冰冰的一句话：「晚上还是吃砂锅粥吧，好消化。」 元恬眼里早已蓄满泪水，下意识回：「不是说好吃酸菜鱼吗？加麻加辣！」 努力拍师弟后背试图安抚受伤心灵的掌门师兄动作一顿：「…………」 日，安慰早了！ 第57章 第 57 章 唐扬似乎变了。 他的神情冷峻, 眼神更是寒冰一片。仿佛他生来就该是什么都看不进眼里的无情之人，或者说任何存在都不该停留在他眼里。 可他又似乎没变, 此时他的眼里盛满元恬，薄唇微启，语气寒凉：「你身体虚，还是吃砂锅粥的好。」 元恬笑了：「你才虚，你全家都虚……」 笑骂间，眼泪却止不住滑落。 唐扬悄然走上前，边给他擦去泪水，边用面瘫脸柔声安慰：「我说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坚定。 元恬心里暖意横生，「刚刚你们怎么都不见了？还有刚才，你是记忆觉醒了吗？」 「准确来说, 是灵魂觉醒。」唐扬声音淡淡, 「我本就生于地狱混沌, 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记忆。」 顿了顿, 迎着元恬仍带有惊惶的眼神, 他声音软了几分, 眼眸也温和得接近从前。「这些并不重要。至于消失……」 他冷冷扫一眼地上的莫为安，「早在我们踏入森林时，便已经落入此人早已布局过的阵法范围，也就是鬼打墙。」 「小惊不小心踩中阵眼，我当时急着抓住他, 便被带离此处。」 「这老妖怪, 看来这些年学了不少东西。」元恬小声叨叨，也怪他自己身体还没恢復, 感应低，且对阵法并不太精通。否则，也不至于虚惊一场。 他带着鼻音哼哼道：「还以为老子要失恋了……」 唐扬没说什么，边抬手擦去他眼角泪痕，边轻声道：「知道你心里仍有很多疑问，我们先处理好眼前的，回去再慢慢聊，嗯？」 「嗯。」元恬顺势点完头，又看看周围。 只见他师兄等人不知何时把他俩包围在其中，个个一脸看好戏。他掌门师兄甚至毫无形象地捧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瓜子，边嗑边嘀咕：「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 旁边不知空门观的哪个小辈正殷勤地从塑胶袋里掏出一把瓜子为掌门满上，边接话：「这头浓情蜜意，那头生离死别，我都不知道看哪边热闹好了。」 「那肯定是看你小师叔的了！生离死别看得多了，你小师叔谈恋爱你什么时候见过！」 「话不是这么说吧，小师叔跟唐先生都不打算亲一个，能有什么看头！还不如看那边，小师叔家的小鬼好像很能哭的样子……」 元恬头顶黑线都快实体化了，头一次感觉自家宗门不太靠谱。 第117页 唐扬仿佛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轻笑：「都挺可爱的。」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屋吧。元恬无奈朝他一笑，又看向小惊。这小鬼刚才突然冒出来以身制止唐扬杀莫为安，也不知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小惊那边情况有点奇怪——莫为安被控制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只有不知疲惫似地将头仰起，眼神悲伤地盯着面前的小惊。 而小惊，这小鬼就蹲在他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眼睛里不住往外淌着血泪，活似受尽天大冤情的恶鬼委屈索命。 说生离死别都是轻的了，元恬暗想，说小惊要拉莫为安陪葬他都相信。 再看看于清风，这人呆立在一旁，脸上一片空白，显然也没弄清楚状况。 元恬看向唐扬，唐扬一脸自信：「想必小惊就是莫为安苦苦寻找的人吧。」 「话是这么说，」元恬一脸纳闷，「可他不是早见过小惊吗？」 「没见过。」唐扬果断道，「先前一直阴差阳错，他俩没碰上过面。」 「所以，」掌门师兄一脸好奇，「他俩是什么关系？」 地上那两人都没说话，元恬大胆猜测：「看起来像是负心汉与痴情男。不过，咱们家小惊那么孩子气，他知道什么叫痴情吗？」 唐扬倒是很直接：「这事问小惊就行了。」 说罢话，他一把拎住小惊后领子，把人拎起来。 地上的莫为安立马狂躁地扭起起来，颇有些癫狂的吼道：「放开他！」 见小惊像是被吓到了，抖了抖，他又立马收了声。只恶狠狠用眼神瞪着唐扬，仿佛只要他有任何伤害小惊的举动就要扑上来撕咬他血肉。 小惊却没看他，而是带着两行血泪转头看向唐扬，讷讷道：「唐大哥……」 又看向元恬，瘪瘪嘴，委屈得可怜：「老大……你没事吧？」 「没事。」元恬摆摆手，问：「你跟莫为安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小惊闷闷道，「就是看到他，就很捨不得，很难过，又很委屈。就……不想再被抛下了。」 地上的莫为安脸色微变，满是自责与难过。 旁边的于清风像是醒过神来，看向小惊的眼神里满是复杂。 元恬顿时恍然，看莫为安的眼神里顿时带上厌恶：「原来是负心汉啊，渣男，呸！」 莫为安表情顿时一片空白，仿佛被骂到直创灵魂，无法思考。 于清风表情也渐渐扭曲，痛苦不已。 元恬见状越发气愤了，指指莫为安又点点于清风：「渣男贱男！呸！有了新欢还跟新欢找旧爱，你俩还要不要点脸了！」 莫为安表情持续空白，于清风脸色渐渐跟吃屎似的，抖着唇半响说不出话。 「啊……」小惊难过道，「老大，你别这么说他。虽然他可能抛弃过我，但是，我想他一定是有自己苦衷……」 「看不出来，师弟你养的小鬼还是个恋爱脑啊。」掌门师兄的瓜子皮都吐一地了，啧啧稀奇，「死几百年了还能记得抛弃他的旧情人，这脑子怕是十斤孟婆汤都起不了效喽！」 唐扬看看莫为安，又仔细看看小惊，唇角微勾。最后默默开口，「没事，将来我帮他洗洗脑子……灵魂。」 「不要啊唐大哥！」小惊一脸悲戚，扑到莫为安身旁抱住他受困的身体，声音惨然：「他再怎么样，也是我曾经爱过的人。唐大哥，你放过他吧……」 说话这些，小惊又哭着低声问莫为安：「所以咱俩以前成过亲吗？那时候男人跟男人可以成亲吗？你是在成亲后才抛下我的吗？这些年，你都有在找我吗？」 小鬼那副血泪横流的模样，惨得让人不忍直视。掌门师兄也忍不住拉住元恬的手，劝道：「算了，师弟。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说话间，只见莫为安低声喃喃了句什么。 掌门师兄立马止住话头。小惊也将头低到莫为安嘴边，「你说什么，相公？」 「我说，」莫为安声音满是绝望，「我是你爹！」 他强调：「亲爹！」 表情空白的轮到元恬跟小惊了。 第58章 第 58 章 「…………」 现场一片寂静。 元恬和唐扬表情空白半响, 默契执起彼此的手继续上演未完的虐「狗」大戏。仿佛刚刚指责莫为安是渣男，还导致这两父子险些成情人的不是他俩。 掌门师兄等人瓜子磕得更起劲了, 只恨没多带些口味。至于其他人，反应慢的神情空白，反应快的憋笑的憋笑，难以置信的难以置信。 当然，这么多人里边要说最震惊的人，自然是当事人、啊不，当事鬼小惊。 原本被元恬和唐扬收拾得干净得体、除了长发，已经无限接近现代人的小鬼脸上先是呆滞, 紧接着便是尖叫。 那身元恬亲手烧给他的新潮服饰剎那间化为暗红残破的长袍，一如元恬与他初见时的模样。 「鬼在情绪不稳的情况下，鬼力波动过大时是无法维持表象的。一般情况下他们会显露出最接近自己死前的模样，甚至于死时的模样……」 元恬习惯性给唐扬解释着。可说着说着, 他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抬头看一眼唐扬并不带一丝波动的表情, 他终于后知后觉想起, 他家唐大哥已经不同从前了。 现在的他, 想必比他这个活人更了解地底下的事吧。 第118页 心里无由来的泛起苦闷, 元恬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地上那两人身上。 莫为安似乎被小惊身上的破烂衣衫惊到了, 无声喃喃了声什么，又恨恨瞪一眼欧阳秀。那一眼里饱含深深的恨意与杀意，仿佛把人扒皮抽骨仍不能解恨。 「冷静点。」于清风弯下腰，将手轻轻搭在莫为安身上。「她早已不知轮迴多少次，不是从前的王氏女了。」 元恬颇为同感地点点头, 「一般情况下, 人死后有的魂力强些便能化身成鬼，被引入地府, 等待投胎。只是，投胎过程中魂魄要经过好几部程序……」 说到这里，元恬难得不知怎么说下去。他对地府的认知源于自家师父，以及从前接触的一些鬼物。虽然知道一些，但具体怎么个流程他还真不知道。 唐扬平静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拿到资格投胎的鬼需先在往生池洗净记忆。往生池中残魂不少，在此期间，投胎都魂魄大多会被打散、重组，再清洗。等他从池中出来，便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讲到此处，唐扬不由握紧元恬的手。这也是当初，元恬再三纠结之后才答应他的原因。 他不后悔接受阴差的劝说，不后悔解开封印。尽管记忆里多出许多枯萎荒芜的岁月，多出许多亘古无趣的传承。这些不太美好的东西令他心里总是沉沉，除了看到元恬之外，难以泛起一丝活气。 但，他终于有能力永远留住元恬，留住从魂魄到记忆，都完全无缺的元恬。 「我知道！」莫为安声音里恨意不减。「但，她的主魂仍是王氏女！仍是害死我儿，害我徘徊人间多年的罪魁祸首。」 于清风苦笑，「也害我们阴差阳错分开许多年。」 莫为安愧疚地望一眼他，又望向呆呆的小惊，眼神里是化不开的痛意。 「她把我儿害那么惨，让他魂魄无所安，凭什么自己却能转世投胎！凭什么她就能再次拥有光明璀璨的人生！什么因果，什么害人终害己，都是假的！」 说着说着，莫为安周身戾气横生，身躯也蠕动着，试图挣脱束缚。 元恬皱起眉头，正想提醒唐扬加强束缚，就听身侧响起一道熟悉而沧桑的声音。 「谁说因果不在。」 「师父！」元恬眼睛一亮，他师父什么时候到他身侧的！ 「前世因，今世果。」仙风道骨的老人给了元恬一眼安抚的眼神，随后手中凭空出现一本无字白簿。 只见白簿翻飞，终于停在某页。 「凡作孽多端者，魂魄归入地府后将受地府标记。往后无论主魂次魂，人生皆不如意。」他淡淡道，「欧阳秀，原生家庭不幸，童年不幸。成年之际通过不正当手段当上明星，后私下欺压他人，养小鬼、欠阴债。被曝光后声名狼藉，最后受尽疾苦，死于苦病。」 「死于三十八岁。」老人合上簿子，神情淡漠，「本判官将此事透露给你，是希望你思虑清楚。是杀了她，让她再入地府，重新等待投胎好，还是让她留在人间享受这操/蛋的人生好。」 元恬忍不住拉了拉老人的衣袖，「老头，素质，咱得讲究素质！」 掌门师兄也凑过来，小声嘀咕：「师父啊，您老人家这般透露天机，不会被惩罚吧！」 老人莫名其妙地给了他大徒弟一个侧目：「阎王都是我徒媳了，我怕啥！」 元恬也给了他师兄莫名其妙的眼神，就差问一句「你脑子没病吧！」 掌门师兄忍不住给元恬一记脑瓜崩，这臭小孩，越发没大没小了。 只是手还没够着元恬的脑袋，便被另一只手定在半途。 他抬头看看手的主人——冷着张脸的唐扬，再看看有靠山一脸小得意的元恬，默默收回手。 转头，掌门拉着自家师父小声诉苦：「没天理了还，我也算是娘舅吧，怎的弟媳一点也不知道让着我点……」 师父颇为唏嘘：「可不是！看来以后都不能随后抽这臭小子了……」 这边，空门观险些起了内槓。另一边，于清风似乎捡起自己军师之职，蹲在莫为安身侧低声劝他。 「她这命数确实不算好，还是让她继续活着吧。就算现在杀了她，你有把握能从阴差手中抢下她的魂魄吗？」 「这么些年，你应该也见过不少人间疾苦。死，或许才是真的便宜她。不由就让她享尽人间苦果，再说不迟。」 莫为安无力地撇了他一眼，苦笑：「我如今也不过是一个阶下囚，你何必这么安慰我。」 他这会被控得死死的，别说杀欧阳秀，自身都难保了。 「只是……」他眼神苦涩地望着低头不发一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小惊。「虽找到我儿的魂魄，可他却不记得我。他的尸骨，也不知在何处……」 「这我大概是知道的。」元恬抽空举手，「不过，最重要的是得看我家小惊想不想找到他的尸骨。」 小惊向他投以茫然的眼神。 元恬神色认真了些，「先前我让掌门师兄帮忙给小惊看过。这孩子魂魄受损，记忆也已经丢失。如果找回尸骨，那上面若有残魂、说不定能寻回从前记忆。只是……」 他抿了抿唇，没有往下说。想到小惊仅露出过一次的死相，他心里便五味陈杂。 如果莫为安真是小惊的父亲，那么知道自己孩子死前经歷的种种，未免有些残忍。 第119页 如果让小惊忆起从前那些，那对这孩子来说，未必不是一种折磨。 莫为安和于清风听出了些什么，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也可以让小惊不忆起那些。」唐扬的声音恰到好处响起。「地府有秘法，能取鬼魄。缺其主记忆的一魄，鬼自然忆不起从前。」 「将来小惊若想投胎，我再将其魂魄復位。这样，他既不怕受过去种种困扰，也能随时投胎转世。」 元恬眼睛一亮，看向小惊。 小惊似乎有些犹豫，「可是，我死相很丑的……」 「让我看看吧。」莫为安声音里带着些许诉求，「孩子，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小惊默默与他对视，好一会，才低低应一声。 元恬轻轻嘆了一口气，走过去拍拍小惊的脑袋。小鬼转身将头埋进他怀里，闷声道：「老大，我衣服没了……」 相比起陌生的亲人，他显然更依赖元恬这个「老大」。心情低落时，也更愿意随便找个由头跟元恬撒娇。 「你个败家小鬼。」元恬不轻不重拍了拍小鬼的脑袋，「买买买，回头我让你唐大哥给你买套新的。」 「买七套，」唐扬说，「阿元，他喜欢就让他从周一臭美到周日。」 「唐老大万岁！」小惊脸上愁容一扫而空，乐滋滋道：「再搭七箱可乐！」 元恬白了他一眼：「感情你是来博我俩同情分来的啊……」 「可以，但你不可能再带着你老大看苦情剧……」 「唐老大你冤枉我了，明明是老大自己抽着我看的！那个回家的诱惑我本来死都不看的……」 几人吵吵闹闹的，一时间将森林幽森气氛一扫而空。 地上的莫为安静静看着闹成一团的三人，眼里盈满羡慕。 第59章 第 59 章 枯木横山的山腰上, 一行人正顶着大太阳四处观望着。 「阴气残存最重，应该就是那里。」唐扬低沉的声音传来。 元恬收回远眺的目光,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山腰一侧有一个寸草不生的坑，其中竖着块突兀的无字石碑。小而破旧，遍布灰黑苔藓。既不像墓碑，更不像界碑。反倒像哪个小朋友随手给猫儿狗儿立的小碑，潦草随性。 元恬抿了抿唇，看向小惊，轻声问：「还记得这里吗？」 小鬼撑着把遮阳伞，眼神有些迷茫, 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有记忆以来就在这山上山下飘着，这个地方我也见过，但是……」 他抓抓脑袋，「我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埋在这里。」 仍被捆着的莫为安眼神复杂又略带期冀地望着他。此时此刻他既期待找到儿子的尸骨, 却又害怕。怕自己儿子真被埋在孤山里数百年不得解脱, 享了数百年孤寂痛苦。又怕见到儿子的尸骨, 残破可怖。 连正经的碑墓都没有, 这不该是他儿子该遭受的。 元恬轻嘆一口气, 看向唐扬。 唐扬朝他轻轻点点头, 随后看向身后数位阴差，淡声道：「挖吧。」 阴差们手中瞬间冒出数道铁链，齐齐朝坑中挖去。 「此处曾布过阵法，」元恬的师父小声给身后空门观的小辈们解释，「虽经年累月, 阵法不比曾经, 但也不是普通人能随便挖的。」 「再一个，在不确定底下是不是小惊的情况下, 也不能让你们随便动手。」 空门观的小辈们纷纷点头，他们过来一是看看热闹、咳，见见世面，二是看看小师叔用不用得上自己。但现在师祖都这么说了，万一挖出个千年厉鬼，那可就不好玩了。 数道盛满阴气的铁链齐下，似乎与原先被布下的阵法残存能量发生了点摩擦。只见土坑炸起，余波不小。 元恬下意识转身想护住小惊跟唐扬，不料这两人竟然也是同一反应。于是乎，下一秒两人一鬼撞成一团。 「唉哟……」小惊痛苦地捂住脑袋。 「嘶……」元恬痛唿着捂住下巴。 只有唐扬无事人一般，手足无措地看着元恬，冷峻的脸上难得出现慌张。「怎么样，很痛吗？还好吗？」 看到自家恋人紧张自己的模样，元恬心里暖暖的，轻声应他：「还好。」 是挺好，他家唐大哥变化似乎也没有很大。 几人对面，师父他老人家为首的一众空门观人皆一派牙疼模样。 灰尘散去，大傢伙才慢步凑上前去。 只见深坑之中，一幅残破的薄棺静静躺在坑内。棺板发黑，看着像是从前最普通不过的棺木，没多少特殊的。经歷了岁月的侵蚀，棺木有好几处已经破损。只是不知为何，破损的仿佛只有表皮，根本透不进内里。 小惊轻轻抓住元恬的手，有些不安：「老大……」 元恬安抚地拍拍他手，转而看向阴差，「开棺吧。」 没有阴差质疑他此时吩咐人的语气，开玩笑，这可是未来的老闆娘啊！ 地上的莫为安和于清风眼睛死死盯着棺木，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仍旧是铁链开道，这次阴差们的动作明显轻柔不少。一阵朽木碰撞酸哑难听的声音过后，棺板落地，棺内景象终于重现天日。 没有想像中，睡美人小惊遗体恬静的睡颜。棺内仅仅一副骸骨。 骸骨一身残破长袍，颜色已经看不出来，只是隐约能从残破的衣角处看到底下，森森白骨上仿佛被利器或其他划过的痕迹。 第120页 古时惩罚人，讲的最多的是伤口深可见骨。可这具骸骨，分明已经伤深入骨。 骸骨的四周还散落着几张疑似符纸的残纸，其头部、四脚皆钉着黑长的钉子。粗如成年男人手指的钉子还刻着不知名的图案，看着便让人觉得不祥。 纵使是见多识广的阴差们，以及元恬的师父，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几百年前一邪门歪道的困魂钉。」其中一位阴差低声道，「从前我曾见识过，这种邪法需用那人的血肉为引，将钉子养足七七四十九天，再将人活生生钉死棺中，令其真正永世不得超生……」 元恬心口不由抽痛，担心地望向小惊。这具骸骨身高跟小惊差不多，且身上一些伤痕也与小惊的魂体重合，很明显是他的。 他单单知道小惊生前肯定遭受过非人折磨，却不知会是这么可怖…… 然而出乎意料，小惊看向自己骸骨的表情竟然是淡然中带着一丝嫌弃。小鬼还默默捂住自己鼻子，仿佛无声在说：我的身体好臭。 元恬不由看向唐扬，无奈地嘆一口气。这么没心没肺的，也不知这小鬼忘记前尘往事，是好是坏。 至于莫为安，早在看清小惊尸骨的瞬间便已经泪流满面，痛苦不已。身上恨意翻涌，却被困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如果钉子去掉，小惊会恢復记忆吗？」元恬低声问。 唐扬点点头，「我能感知到，困魂钉里有小惊的些许残魂。如果帮他復位，或者有极大可能性。」 如果復位了，小惊就能正常投胎。可与此同时，他也可能想起生前种种非人待遇。万一一个弄不好，小鬼走火入魔都有可能。 元恬一时为难，只好看向小惊。 第60章 第 60 章 元恬看向小惊时, 莫为安等人也纷纷将视线投向他。 唐扬手里更是不知何时已经凝聚一团黑雾，只要小惊开口说想恢復记忆, 他便会直接施法。 地府的传承早已觉醒，这种事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备受瞩目的小惊却只是抿抿唇，低垂着脑袋沉思起来。 莫为安嗓音紧张地唤他：「小惊……你不记得爹爹了吗？爹爹跟你约好的，惊蛰那天就回来接你……」 于清风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安抚地摩挲了下。小惊在莫为安心里的重要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是他，也远远比不上这个孩子在恋人心里的地位。 莫为安此生最愧对的就是髮妻跟小惊。当年他被家里安排着先成家后立业，在妻子怀胎后才被允许去建功立业。这一去, 便是数年。髮妻难产死了，虽然没多少感情，莫为安仍觉得愧疚不已。 更不必说髮妻留下的孩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被家中老人带着长大, 父爱母爱都缺席。直到长至五岁, 老人过世才回到莫为安身边。可孩子身体不好, 莫为安又时常要上战场, 无法照看, 只能放在老宅着人好生看护。 再后来，皇帝赐婚的续弦进门。莫为安本以为小惊终于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却没想到转个身孩子却进了虎狼窝，被折磨致死。 他在前线抛洒热血，他的孩子在后边受尽折磨。更何况后来天家无情, 卸磨杀驴。 其实不说莫为安, 便是于清风心里也难免内疚。小惊幼时他曾见过一面，那时他跟莫为安刚走到一起。 小孩虽偏瘦弱, 但也天真可爱，哄一哄也就跟他亲近了。他也曾想过把孩子接到身边，自己是后方军师不必时时上战场拼杀，若是提前安排好孩子的衣食住行，总能照顾到孩子一二。 可巧还没等他安排好，莫为安在战场中了埋伏身受重伤，于清风一心扑到他身上以及战事上，就将此事搁下了。再往后，天家忌惮莫为安，有意将他的孩子家人困在天子脚下为棋，这事就更不了了之。 后来莫为安被逼得走投无路，与于清风商量后决定自行回京悄悄带上孩子离开。这一去，于清风就再也没见到这两父子。 他不清楚父子俩在京都遭受了什么，但他知道，莫为安确实让心腹送过信件给孩子，说约莫惊蛰回去接他。 此时此刻，望着痛苦不已的莫为安，元恬却突然想起什么，眼神闪了闪，低声道：「或许，正是因为他一直都记得，所以哪怕过去那么多年，哪怕他什么都忘了，仍没忘记惊蛰这词……」 「小惊的名字，是我取的。」他淡淡扫了眼痛不欲生的莫为安，「我遇到他时，他只记得惊蛰二字。」 莫为安身体勐的一僵，眼睛通红，愧疚与痛苦交织如网，他喉咙哽咽两声，却最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于清风一下一下安抚着莫为安，看向小惊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愧疚与心疼。半响，他轻嘆一声，「小惊，你……你爹不是故意抛下你。他有他的苦处，这么多年他四处飘泊苟存于世也大多是为了找你。」 「我没有立场劝你认他，体谅他。但我不希望你误解他……」 说罢，于清风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最后又看一眼早已没了意识的欧阳秀，莫为安续弦的转世。 「害你至此的是她的前世，曾经或许也是她与天家里应外合走漏你爹消息，害得莫家满门无人存活。如若你想报仇，于叔便替你们父子讨一个公道。」 话说到此，于清风手中黑色利爪浮现，仿佛只要小惊一点头他就会对欧阳秀下手。 第121页 元恬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喂喂，这里一堆地府公职人员，尊重一下大傢伙好吧!」 现场的阴差以及空门观道友们齐齐点头。这要是在他们面前出现恶鬼害人事件，传出去他们还怎么混啊！ 「没关系，」唐扬声音平淡，「于清风手里没少人命，多这一个也不多，以后数罪併罚而已。」 元恬恍然地点点头，手指抚了抚下巴，「也对……」 其他人特别阴差皆一脸无语。大哥，这不是以权谋私吗？ 唐扬面无表情扫了他们一眼。 众人：「…………」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这时小惊终于开口了，一脸纠结：「可是，做人不是更难吗？」 他学着元恬手抚下巴，「唐老大说了，这个人后半生会很悽苦，生不如死。如果现在就收了她的命，那她不就什么苦都吃不到了！」 「更何况，」他看了看元恬，又看看唐扬。两人似乎都明白他想说什么，眼神里都带有鼓励。 小惊这才下定决心般，略带歉意地看向莫为安。 「不好意思哈，我暂时不太想回忆起前世。」他抓抓后脑勺，「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老大和唐老大都对我很好。可乐很好喝，人间的美食很多，电视剧也很好看……」 「如果回忆起生前的记忆，我可能会因为过去的痛苦而变得疯狂吧……」小惊说着说着，低垂下眼睑，似是自言自语。 「到那时候，我或许不会再觉得可乐好喝，电视剧好看，老大跟唐老大羞羞脸……」 「也许我会变得疯狂，变成一个怨鬼，厉鬼……我再也感觉不到快乐，只想杀掉以前害我的人，然后像你们一样到处找那些人的转世进行报復……」 「报復过后，也许我没有了目标，到那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小惊的声音渐渐黯然无声。 于清风跟莫为安都沉默了。 元恬也默然无语。小惊的话，是事实。谁又知道过往的那些记忆会给小惊套上多重的枷锁呢！ 唐扬却半点不意外，甚至眼底露出几分贊同。「那么，尸骨便由地府暂管吧。什么时候小惊想要，再找我取回。」 如此，哪天小惊后悔了想找回记忆，也能留有余地。 小惊肯定地点点头，这样很好。他又看向莫为安，这人仍旧是被困住的模样，神情却比之前冷静许多。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仍旧满是愧疚与痛苦。 迎上小惊略带迟疑的目光，莫为安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爹……我，尊重你的决定。」 「爹爹」二字被他生生咽回肚子里。莫为安实在没脸在此时仍自称小惊的父亲，他根本没尽到做父亲的义务与责任。更甚至，孩子的下场是他造成的。 像是要掩盖心中不甘，他看向欧阳秀，声音冷然：「只是，这个女人……」 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哪怕这一世严格来讲，她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毒妇。 「至于欧阳秀……」唐扬淡漠道，「对于前世造孽过重之人，地府是有权利让其多付出些代价的。」 元恬眼睛一亮，这话就差没把「假公济私」说出来了。他咧了咧嘴，笑眯眯点头：「听唐大哥的！」 小惊也咧着嘴：「昂，我也听唐老大的！」 莫为安抿抿唇，生硬地点点头，他听小惊的。 事情至此算是告一段落，善后的事情大多交给道家协会处理，他们经验丰富。 欧阳秀被安排送去医院，至于藉口…… 根本不需要旁人帮忙想，莫为安早在当她助手时就掌握了她的许多把柄。手里并不干净的欧阳秀自己清醒后直接悄然将此事瞒了下来，连藉此炒作虐粉都不带敢的。 唯一让大傢伙为难的就是对莫为安的处置。阴差们一边押着他，一边等着唐扬的指令。 按惯例，他们是要查清莫为安这些年残害过多少无辜人命，背了多少命债，再行处理的。按他的情况，估计轻则地府受刑数百年，重则打散魂魄。 只是莫为安这些年一直跳脱在轮迴之外，地府多年来鬼手不足，对人间野鬼也疏于管理。莫为安的种种罪责，还得他自己配合着交代出来才行。 要不然，就只能由唐扬这位未来阎王对他进行搜魂了。 也不知他们的阎王大人会如何处理。 元恬倒是没注意众位阴差的反应，他正拉着唐扬了解莫为安的情况。待了解完，他眼睛一转，拉着唐扬悄然说了几句话。 唐扬望了眼满脸颓败的莫为安，再看看难掩纠结担心的小惊。沉吟片刻，他道：「你可愿来地府当阴差？没有工资，只有卖命造福人界阴间，以此还债。」 众位阴差立马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唐扬，继而亮闪闪地盯着莫为安。 劳动力，免费的，能卖命的，这不就来了嘛！！！ 莫为安一脸意外，有点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他还以为自己就算不死，也得脱下几层皮，再被关上几百年。 元恬笑得一脸和善，看向众位阴差：「各位，还等什么呢？」 话音刚落下，也不知哪位阴差先开的口：「答应他！」 其他阴差反应过来，边有节奏的鼓掌边紧跟着沖莫为安喊：「答应他，答应他……」 第122页 少数还停留在现场的几位道家子弟一脸恍惚，其中元恬的掌门师兄更是一脸见鬼：「这，这怎么还整得像是……像是……」 「像电视里的求婚现场……」小惊一脸呆滞地接话。 掌门师兄一脸便秘相，这地府是有多缺人啊！ 呸，缺鬼！ 第61章 第 61 章 莫为安呆滞好一会, 才反应过来。他迟疑道：「就，这么简单？」 他以为被抓住后, 自己至少要把地府所有酷刑轮个遍，恐怕连求死都不能够。早在数百年前堕入黑暗前他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可这会，竟然说只要他当一个戴罪阴差，这么简单？还是说…… 他看了看小惊，又看看元恬，二人皆是一脸崇拜地望着唐扬。 难道是托他儿子的福，未来阎王特地给他开的后门？ 他身侧的于清风闻言心里勐地松一口气。随即想到什么, 不忍地轻咳一声，小声提醒：「你可想好了，这活不好干。」 在地府当了那么一段时间的编外阴差，于清风对地府的活儿都摸得差不多了。比之人间的996更为可怕, 何况唐扬的意思交给莫为安的只会是些难搞的活儿。 戴罪立功的人哪配有好待遇, 只怕到时候还得戴着监视器还是啥的干活呢！ 于清风提醒归提醒, 私心里还是希望莫为安能答应下来。应下来, 莫为安就能有一线生机。再苦再累, 他俩好歹还有机会相守。 莫为安却没有马上应下, 而是望着小惊，有些迟疑：「你……你也希望我答应？」 小惊愣了愣，随后抿着唇低头想了想。再抬头时，眼神里多了丝莫名的歉意，「抱歉啊, 虽然电视里总说要尊重他人命运, 尊重他人选择。但是……」 「我还是比较希望你能听我们唐老大的话，留下来给地府干活。这样, 以后我万一想起来什么，也不至于找不到你……」 这是小惊的心里话。虽然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但是看到莫为安被困，想到他可能会被打得魂飞魄散，小惊心里就很难受。 他相信莫为安是他的至亲，也相信自己曾经很盼望对方能来接他。如果放任莫为安去死，等自己将来记忆回笼时，肯定会难过后悔死的吧。 闻言，莫为安眉目慢慢舒缓，眼神也渐渐平静甚至温和起来。他望着小惊好一会，缓缓笑道：「好，我答应你。」 不是答应唐扬这位未来阎王的提议，而是答应小惊，他辛辛苦苦寻了数百年的孩子。 只要自己还存在的一天，他想，小惊终有一日会想起自己的吧。到时候，他才算真正的父子团聚，也才勉强算是了了心愿。 「好耶！」小惊抵制不住地扑向元恬，抱住他家老大一阵欢唿。 元恬边稳住身形边与唐扬默契地对视一眼，两人眉目间带出满满笑意。 好好好，又骗到一个! 人间的道教协会与地府阴差合作起来效率是坐火箭式的。天亮之前被破坏的森林和建筑等等很快被修好，帮忙的鬼物们以及此前被莫为安控制的魂魄也都被地府妥善接管。 小惊的尸骨被空门观带回去保管，只等将来哪天小鬼想开了需要了，再去取回。 欧阳秀已经被送到医院，官方找了个藉口称她的伤是散步时不小心摔的。 莫为安在当她助理时没少掌握她的黑料，有这些在前她醒后倒也不敢声张。只能哑巴吃黄莲，只当自己倒霉，顺势在网上卖惨虐粉。 至于莫为安，毕竟犯过不少事，在坦白从宽后还是被判先去地府受一受刑，才能上岗。不过受刑前，他没忘先把欧阳秀的料放出来。 看前世仇人遭报应这事，他总要亲手掺和一下才舒服。 不出两天，网上陆续冒出许多欧阳秀的黑料。小到欺压后辈，大到卖圈内朋友进行潜.规则等等，实锤不少，一时间网上骂声一片。 就连圈内人同时也跟欧阳秀有点交情的唐萌看到那些黑料，都不由咋舌。 「平时看她人还行，没想到私下里竟然是这种人啊！」 唐扬的别墅还没完全修建好，最后几人都凑合住唐萌这边。闻言，唐扬边给元恬剥橘子边淡声道：「你要是没早早混出名，估计就能见识到她真面目了。」 「这倒也是。」唐萌嘆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娱乐圈真是个大染缸啊……」 「所以你抓紧退圈吧。」唐扬道，「影后你也拿了，演戏的瘾也过了，该回来继承家业了。」 元恬边给小惊扎头髮边应声：「是啊，你哥要准备地府跟人间网络接壤的事，得争取在五年内实现地府现代化，可没多少时间去管家里企业了。 「我知道。」唐萌撇撇嘴，「这不我已经在学习怎么管理企业了嘛……」 说话间她也上手给小惊扎起头髮，她可觊觎小鬼这头长髮很久了。趁着小鬼沉迷于电视剧，元恬也先动了手，她可得好好过把手瘾。 唔，小惊要是个女娃就好了。她还想试试盘发呢！ 「说到地府现代化，大哥，你们准备怎么做？」 元恬也忍不住看向唐扬，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怕是不比登月容易。要知道地府跟人界那可不止有壁，更何况地府落后成那样。 「不难。」唐扬给元恬递上半个橘子，不忘给唐萌也递半个。 第123页 「地府这些年没能得到现代化发展，主要是近百年许多科技人才下去以后，没能得到机会进行创新发展。地府管理层这些年过于忙碌，更是习惯了老方法，导致那些人才都各自闲在地府或坟墓里等待投胎。」 「回头统计好名单，我把他们徵集起来。再与我手头网络科技公司的技术相结合，想必很快能找到突破口。」 「只是……」唐扬微微皱眉，有些困恼。「技术好突破，但像是电脑等物品烧下去就有些难了。现在外头大部分纸扎都难以通灵，烧下去未必有用……」 能通灵的纸扎往往要纸匠人以特殊方式制作，手法讲究，更甚至需要消耗匠人的灵力。现如今这世上真正能做出有效纸扎的纸匠人不多了，更何况是需要制作电脑这么与时俱进精细物品的。 那可不是单单煳一层外壳就行的，还得精细到里头的线路，更需要赋灵。 其实不说纸扎，就连纸钱都未必有含金量。有的纸钱不含灵性，烧下去与废纸没差。只有含了灵性的纸钱，在地府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 「这有啥！」元恬眼睛亮亮的，「你忘了我以前干啥的了！」 唐扬迟疑地看着他：「……招摇撞骗？」 小惊难得比电视剧里挣扎出来，仰头也迟疑：「……神棍？」 元恬沖他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差点忘了你们比其他人晚认识我。不过你们什么眼神啊，我多么根正茵红一道士！」 「杂货铺？」唐萌也有点迟疑，「有卖纸扎的那种？」 「宾果！」元恬打了个响指，笑眯眯道，「我一位师兄教我的，他家有祖传手艺，加持了术法通灵性很高。不过我没学到精髓，扎的纸人只能说还行，质量算不上顶好。没事，回头咱请我师兄出手，什么电脑之类的都不是难事儿。」 「只要地府能通上电跟网络，一切都好说。」 唐扬眉宇松了松，「你们空门观还真是人才倍出。」 「那可不！」元恬尾巴都快摇上天了，「也不看看是谁的师门！」 「是是是，我们家阿元的师门必须是最好的……」 「老大，那你要记得叫你师兄给我烧一台电视机昂，要跟人间电视频道相通的……」 「哥，你俩要不先让他烧个手机下去吧，我怕我哪天下去了没手机玩。最好能吃鸡……」 「诶，咱们唐影后还会玩吃鸡啊？这两天也没看你玩啊。」 「小样，这算啥！要不是经纪人不同意，我还差点当了形象代言人呢！再说这两天我也没怎么在家好吧，谁乐意天天看你俩撒狗粮啊！」 「我！我就乐意看！不过老大，你们俩什么时候全垒打啊？我都等好久了，可以围观吗？」 ………… 有了章程，办起事来倒也事半功倍。人间，唐扬本身手里的人脉就不少，自己创业的科技公司加上唐氏集团企业相结合，技术支持直接解决一大半。 再加上元恬这个动不动卖他师父老脸、在道教协会很快混得人五人六的编外人员协助，佐以唐扬的秘术支持，两人很快把沟通两界的桥樑也解决了一大半。 剩下的就是地府那块了，这方面更是不用说，唐扬一句话便解决了。 不到两年时间，地府已然初具现代化模样。办公区域搬进新烧的高楼大厦，里边灯火通明，环境简洁干净。阴差们也大多配备了手机，方便大傢伙工作沟通。 唯一进度慢的就是好些阴差对现代科技的接受度不算高，他们大多死挺久的，想让他们接受并学会新科技还得要点时间。 唐扬安排这些阴差统一培训了一段时间，有一小半的阴差学习效果仍不是很理想。偏他们当年还是正经考编上岸的，这些年又没少为地府拼命，不能随便替换，颇有些任重道远。 相比起以前来说，总体效率还是有质的飞跃。这不，从前老想着到阳间抓将死能人收编己用的几位阴差头子最近已经不提这些了，而是努力提升自己与手底下人对电脑等物品的应用。 地府现下的发展，让他们看到自己未来996的可能性。不，不止996。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憧憬的人间的双休、年假等等，都能得到实现！ 现下，他们只需静待时间与科技发展。 这两年里唐扬跟元恬都没闲着，两人谈情说爱之余也没忘记正事。 唐扬一边发展地府科技建设，一边掌握地府种种法则，并佐以改革。 元恬则是被师门任命以空门观形象代言人的身份开通各种社交帐号。谁让这小子打小5g冲浪，且是观内第一闲人呢！ 没了债务跟经济压力，这小子现在是连道协的任务都不接了。一天天就知道跟唐扬腻歪，连小惊都看得牙疼。 于是乎，有眼尖的网友发现曾经在网上火过一小阵的古董杂货店小老闆疑似重出江湖了。顶着「空门观道长」的名头，开始在网上各种冲浪。 要说这位小老闆，那可是位宠辱不惊的人才。当初爆火之后说关店就关店，节目录完说消失就真消失。 要是换了其他人，这么年轻又这么好看，早就趁着势头或出道或卖卖人设搞搞直播赚钱了。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可他的出现就像油锅里滴入一滴水，炸开之后又恢復如初。热度褪去，只留下些许传说，以及被网友们保存下来的各种节目高能画面。 第124页 也因此，网友们都一致认为这位不是沽名钓誉之辈，而是有真才实学的。他的存在和能力随着时间的消逝，被传得越发神乎其神。 元恬顶着师门名号出道的第一天，无人在乎。第二天，已经退圈影后的唐萌在微博里@了他并附照隆重介绍一番。于是有了零星几个网友。或赞嘆他的颜值，或质疑他的名号，也有那么两三个问他是不是从前在某节目闪现过的小老闆。 元恬上线后就应了，这没什么好瞒的。在他师父跟对象给他规划的未来职业里，他不仅要担任空门观的形象代言人。未来等地府科技发展起来，还得担任地府文旅代言人呢！挡脸或掩藏身份什么的，都是没意义的事儿。 第三天，他望着平台满满当当的问答信息呆滞好一会。 「老大，你又火了。」小惊边啃着黄瓜边啧啧称奇。「当初你不出道真可惜了。」 元恬白了他一眼，又认命地挑了几个问题回答起来。谁让他答应了自家师父跟师兄，要当好空门观的形象代言人。为网友答疑解惑什么的，最能累积好感了。 [小老闆，请问当初那个谁在节目里是真的被鬼上身了吧？他跟那鬼有仇吗？] 空门观道长：[在饿死鬼坟前念报菜名，你说呢？] [小老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两年前暑假那会，我们公司出了些怪事，空调跟电灯经常自动打开，还时不时有人看到鬼影，去到不存在的楼层。现在虽然不会了，但这事跟那东西有关对吧？] 元恬不由想起唐大哥那家公司，当初他就是在那里把于清风坑去当阴差的。 空门观道长：[天热，人家只是觉得你们公司空调挺舒服。] [小老闆，我奶奶喜欢刷某音，最近病重，一直担心地府那边没某音会很无聊，您怎么看？] 空门观道长：[让咱奶别担心，不只某音，某手也没有。让她再熬个一两年，应该就有了。] [小老闆，我闺蜜走了。她生前最大遗憾就是没有养上十个八个男模，你说我能给她烧下去吗？] 空门观道长：[能啊，记得让纸扎师傅给男模们安个小j j，不然我怕她半夜找你。] ………… 等他挑着回答完问题，天已经擦黑了。 元恬忙抄起手机，一手拉过电视机前的小惊往书房跑，唐扬就在里边办公。 刚推开门，就见里边除了唐扬，还有两道虚影。 一道是于清风，另一道自然是莫为安。 两人身上都带着些许伤，莫为安的伤明显更重些，显然是刚执行完任务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莫为安的脚上拖着似有若无的铁链，链子尽头消失在一片虚无里。元恬知道，那是通往地府深处。在赎完罪之前，莫为安脚上的铁链都不会消失。那是桎梏，也是提醒。 于清风对他也真是一往情深，自请当莫为安的搭档，陪着他出身入执身各种艰难任务。不过也因此，于清风的收入要比普通阴差高不少，倒是让莫为安吃上软饭了。 此时看到小惊，莫为安眼神便是一亮，声音也很柔和：「小惊。」 小惊仍旧没叫他父亲，只是沖他笑笑，有点别扭地打招唿：「你们回来了，这次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多亏你于叔帮忙……」 这边父子俩别别扭扭地聊着天。另一边，元恬一边拿起桌子边堆积的各种礼品，一边催促：「说好要回家给我妈庆生的，唐大哥，咱们得快点。天都黑了，一会要塞车，我爸妈还在家等咱们呢。」 「没事，」唐扬不急不缓地安抚道，「咱们走阴间通道，几分钟就能到。」 元恬动作一顿，勐一拍脑袋：「对哦，又忘了咱有后门了！」 唐扬摸摸他脑袋，眼神心疼：「红了，下次敲轻点。」 「嘿嘿，那咱先顺道去地府接我师父吧，那老头估计又干活干忘了。」元恬怪不好意思道。 「地府判官是比较忙，我已经安排给他招助理了，以后会轻松的……」 「那好。对了，唐大哥，地府文旅这事儿你看能交代给别人不？我只想摆烂，不想上班啊……」 「你想得美！」 「那……那不然到时候你也给我招几个助理？诶，这通道什么时候变得五光十色的，怪好看……」 「不是你说要紧跟时代吧？特地让人研发的，看起来总不会太阴间了吧。」 「不错不错，要是两边再多点花花草草就更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