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无限]》 第1页 《别问［无限］》作者：榆鱼【完结】 文案 一颗流星划过，一切就变得古怪起来 林嘉发现，周围的人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只会说「是」与「不是」 停电的深夜，有人敲门，隔着猫眼，隔壁一家五口都挤在门口，门外不时发出飢肠辘辘的腹响 林嘉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们答：不是 林嘉问：是特地找我吗？ 他们答：是 林嘉问：……是来吃掉我吗？ - 林嘉家的猫也变得奇怪，总在黑暗里无声打量着他 五口之家敲门时，猫蹿到他肩膀，沉声警告：「他们要进来了——」 -- ps：猫猫不会一直是猫猫形态，后续是人且不会再变回猫。因重写调整了大纲，所以猫形态改为了占全文大概4/5。 【排雷】：攻受都是不完美人设。 - 灵感来源海龟汤。 海龟汤一般指情境猜谜。+情境猜谜又译情境推理游戏，俗称海龟汤。 其玩法是由出题者提出一个难以理解的事件，参与猜题者可以提出任何问题以试图缩小范围并找出事件背后真正的原因，但出题者仅能则以「是（对）」、「不是（不对）」或「没有关系」来回答问题 【来自网络解释】 内容标籤： 强强 惊悚升级流 主角：林嘉，闫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心，别问 立意：利益并不是追求的绝对，但爱与善良是 作品简评 商人林嘉不慎捲入海底世界，在这里想要生存下去必须进入副本，通过副本奖励得到微末的金钱换取生活所需品。林嘉进入副本后认为付出和收穫不成正比，于是林嘉寻找商机，利用商机，收集劳动力，锁定需求客户，一跃成为了海底世界的首富，给了所有人一个安全打工的机会。 文章设定新颖有趣，剧情跌宕起伏首尾唿应，人物刻画饱满生动，副本逻辑自洽，环环相扣。传统无限流爱好者不容错过。 第1章 半个月前，天文局发布消息，北半球将迎来史上最壮观的流星雨。 流星雨那天傍晚，林嘉独自一人站在自家的观景阳台看流星。 一切似乎都是因这场流星雨而变得古怪。 不断有人突然失去语言能力，只会说『是』与『不是』。刚开始失去语言能力的人数不算多，林嘉身边最先失去语言能力的是他的一位下属。 汇报工作的会议上，他前一秒还信誓旦旦地描绘下个季度的目标，下一秒忽然晕死过去。不等受惊的众人赶来查看，他沉默地重新站起，只是眉飞色舞的表情被僵硬取代，脸上毫无血色，之后问什么都只答『是』与『不是』，让会议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逐渐的，公司出现这样情况的人越来越多，各个岗位人手短缺，公司停摆，亏损越来越大。 社会面也是如此，恐慌、不安等负面情绪如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医疗对此束手无策，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就轮到自己成为『活死人』——只会说『是』与『不是』，缓慢的行动、空洞的目光，这还不是活死人，还能是什么？ 林嘉并没有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此事上，公司暂时关闭，他待在家里的这段时间发现：他的猫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家的猫是一只黑色的短毛猫，家里亲戚给送的，不知什么品种。林嘉不喜欢猫，只是不忍拂亲戚好意就留下了。一般是他的助理或着保姆给猫餵食添水和铲屎，林嘉压根不逗猫，猫也不亲他，是互相都不搭理的人猫关系。 但最近，这只忘记叫『大黑』还是『小黑』的猫总会用眼睛瞅他，人与猫彼此默契的安全距离也被猫打破。它会在林嘉阅览文件时，跳到办公桌的角落注视着他。林嘉睡觉时，它会跃起打开卧室门，四条腿立在床头打量他。甚至林嘉泡澡时，隔着雾面玻璃门也能看见猫守在门外一动不动的身影。 除了那让林嘉无法忽视的注视外，猫不再吃猫粮，也不会喝猫碗里的水。它会在林嘉用餐的时候，忽然跃上桌吃盛在盘中的熟食，会打开冰箱，半截身子在保鲜层翻找水果。 会叼着杯子去饮水机接温水。 甚至还会用遥控器，加大电视机的音量。 此时，电视里正播放一则採访，採访的题目为：【多地接连出现怪病？患者一瞬之间丧失语言能力，只能说『是』与『不是』，来听听专家怎么说。】 採访的对象是一名西装革履的专家，等记者询问之后，他看向镜头道：「大脑主要分为左脑和右脑，左脑部分负责控制人们的语言。而左脑有两个关键的语言区域，分别是布罗卡斯区和韦尼克区……」 一通解释后，专家道：「而精神或心理上的压力通常会导致左脑偏头痛。1」 记者拿过话筒问：「所以您的意思是，其实并不存在什么怪病，而是压力太大导致语言功能障碍？」 专家打马虎：「建议大家放松心情，不要紧张——」 就是专家的这些建议，让本来在注视林嘉的猫直接跃到他手边——遥控器就在这个位置。 猫的注意被这段採访吸引，没注意林嘉在暗中审视着它。不过它也没有明目张胆地放肆，而是佯装随意的模样，猫爪搭在遥控器上，趁机摁了音量加号键。 第2页 音量骤然加大几分，却在一个合适范围内停下，于是专家的建议更加清晰地飘进林嘉耳中。 「感觉到压力大时，可以听听轻松的音乐，可以多出走走，可以适当得运动——」 「啧。」 短促的一声，似乎带着不满的情绪。 但很快的，猫意识到不对，欲盖弥彰地：「喵——」 或许是世界都透着诡异，林嘉对于猫的这番表演不作评价。他看了眼腕錶，已经晚上快八点了，可保姆还没有来。 林嘉不喜与人过多相处，保姆只在指定的时间上门。这名保姆已经帮佣七年了，之前家里急需用钱，林嘉提前预支她薪水，所以哪怕近段时间处处透着不太平，保姆还是会按时来到林嘉的别墅，为林嘉烹饪三餐。 今天没来，早上没有来，中午也没有来。 林嘉预感到了什么，给保姆拨去电话。 果然不出他所料，保姆也成为了只会说『是』与『不是』的活死人。 两顿没进食，林嘉有些饿。知道保姆再也不可能来了，自理能力不怎么样的林嘉只能自己去下厨，他还是有点偶像包袱在身上的，不能怪病还没找上他，反倒先把自己饿死了——怎么死都可以，饿死太不体面。 冰箱里有保姆囤的食材，林嘉对自己心里有数，没有选择为难自己，只打算简单得下碗面。他拿出手机，搜索煮面条的步骤。 一道嗤声也在这个时候传来，好似在嘲笑他连最简单的煮面条都不会，林嘉没有抬头也知道是谁发出的。猫既然有过欲盖弥彰的补救行为，则代表它并不想或者至少暂时不想暴露自己的古怪，林嘉也不打算捅破这层纸让自己直面危险。 不过初次下厨没把握住面条的份量，锅里煮多了些。林嘉拿出两个干净的碗盛面，一碗是他自己的，另一碗他放在了填满猫粮的猫碗旁，猫要吃就吃，不吃也无所谓。 下面简单，难的是调味。林嘉实在没有下厨天份，面条煮得膨胀味道也难以恭维。只是他清楚这个时候不是他摆架子的时候，人人都在自顾不暇，谁会在乎他已经连续五年荣登福布斯富豪榜。 他面无表情地吃面，吃完一口，更加面无表情。 哪怕是林嘉亲自煮的面，他自己吃一口也需要时间来治癒。 在自我疗愈的过程中，林嘉看见猫从沙发跳下来到了猫碗旁。猫也有两顿没有进食，它也饿了。和林嘉一样，猫也清楚人人自顾不暇时，谁会在乎一只猫猫还没吃饭。 只是，它嗅了嗅面：「yue——」 林嘉：「……」 似在艰难抉择，猫最终舔了一口面，呕了几声后，面无表情地去吃猫粮。 林嘉：「……」 感谢猫的一系列行为，养尊处优的林嘉吃不下面了。他站起身，准备去冰箱里找找看有没有水果可以果腹，刚走出几步，『啪』得一声。 原本灯火通明的别墅陷入黑暗，停电了。 林嘉敏锐地抬起头看向偌大的落地窗外，他的别墅配备备用电源，按理说停电后的十几秒内，备用电源就应该工作，家里的灯光会重新照亮。 却没有，仿佛陷入了无垠的黑暗，光亮已经是不復存在的过去式。 借着惨澹月光，林嘉立于落地窗前。房子里太黑了，他在月光下的影子被黑色完全吞没。 目光紧紧注视窗外，晙巡即将而来的危险。 庭院外花草树杪攒动，在地面构成一副怪异的影，好在玻璃窗足够隔音，窸窸窣窣的响动被隔绝在外。林嘉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 疯了吧！本在林嘉身后的猫一下跃来，似要阻止林嘉这个自爆身位的傻逼行为。 近到林嘉身边却发现林嘉喘息有些重，猫忽然明白过来，林嘉似乎恐惧黑暗，就算是夜晚休息时，床头也会有一盏小灯照亮方寸。 但也不能这样，猫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勐地噤声。 一人一猫的视野中，看见庭院的栅栏外出现了五个人。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一对年轻夫妻，年轻夫妻中，女性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他们排列成一排，面无表情地朝着玻璃窗后的闪光处看来。 像是有了目标，他们伸手摇晃栅栏，连婴儿都伸出手，贴在栅栏条上。 很快地，原本牢固的栅栏竟在疯狂地摇晃下被拔起。 他们如同行尸走肉般站在了别墅大门前。 砰砰砰—— 敲起了门。 林嘉用手电筒照明，来到别墅门前。隔着猫眼，他看见一家五口都挤在门外——是旁边那栋别墅的邻居。 平时碰见会微笑地与林嘉打一声招唿，此时却神情麻木姿态扭曲。 他们一直在敲门，林嘉能看见防盗门内慢慢鼓包，凸起五指的形状。能将最高级别安全性的铁门敲成这副模样，可见他们的力气。只怕再敲下去，防盗门必然也和铁栅栏一样被轻易破坏。 林嘉沉沉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与『活死人』有过交流，『活死人』在回答问题时身体会保持静止。 果然，在林嘉这个问题后，五个『活死人』没再敲门，他们像凝固了一般，只有嘴巴能开合活动。 「不是。」他们答。 「是特地来找我？」林嘉隔着门问。 「是。」 第3页 林嘉沉默了一瞬，问：「找我做什么？」 门外五人没有回答，这样的问题他们无法回答『是』与『不是』，于是又要敲门。 林嘉只得重新问：「电路是你们破坏的？」 「是。」 破坏电路、特地来找他，再加上无法忽略的从门外不断传来的飢肠辘辘的腹响。 林嘉问：「来这里找食物？」 门外异口同声：「是。」 活死人不会再进食，几个问题下来后，门外五个『活死人』深夜拜访的目的在几个问题后逐渐清晰。 林嘉感觉肩膀一沉，猫蹿到他肩膀。 他顿了顿，就是这一个短暂的停顿，门外復又传来挠门声。 尖锐刺入耳膜，不适感从耳蜗向周身蔓延。 林嘉抿唇，问：「所以，是来吃掉我？」 第2章 「是来吃掉我？」 林嘉依稀听到门外回答的声音时，蹿到他肩膀的猫忽然开口：「他们要进来了——」 低沉的嗓音，比门外的回答还要显得诡异。 林嘉：「……」 啧。 祸不单行。 不过好在戳破人与猫和平相处的这句话是提醒，不至于让林嘉两面受敌。他一边高声向门外抛出问题，一边拎着猫后颈，将这只会说话的危险的猫从自己的肩膀拎下来。 小助理和保姆平时很照顾猫，林嘉也是不差钱的主，猫有些肥。 猫依靠体重从林嘉手中挣脱，灵巧地落在林嘉脚边，它并不介意林嘉的不礼貌行为，反而以德报怨地继续提醒：「小心！赶紧找机会离开。」 林嘉眼皮掀了掀，只将目光投向防盗门凸起的指印，却没有要远离门边的意思。 猫出声又催促几次，换来林嘉不咸不淡的一句：「他们要吃的不是我吧。」 刚才的问答：「是来吃掉我？」 纵然注意力被猫吸引了大半，林嘉还是听见了门外的回答——「不是。」 五个『活死人』破坏电路专门来寻他索食，林嘉不觉得他们是来寻找寻常的食物，既然不是吃掉他自己，那么想吃掉的就只有——猫。 果然，猫愣了愣，恼怒地指责：「你难道想用我换你的平安？」 这个问题林嘉没有回答，可无声中已有了答案。 猫试着唤醒林嘉的良知：「我是你养了三年的猫！」 它有些心凉，仰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在猫的视线角度里，它看不清林嘉全部的面貌，只能看见他精緻流畅的半张面部线条，淡漠极了。 这半个月的相处以来，黑猫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林嘉的情况。 林嘉，二十三岁，本市最年轻有位的企业家，年纪轻轻创下辉煌成绩，资本家有的精明林嘉只多不少。他父母双亡，独居，性格冷淡，有几位堂兄弟，往来并不频繁，多是人家热脸贴这位林总的冷屁股。 没什么优点，硬要找一找，那就是足够理智。 他总是用这份理智权衡利益得失，就算是优点也令人髮指。 黑猫相信，林嘉是真的做得出丢它出去餵『活死人』这种事。 此时林嘉已经停止了向门外继续抛出问题，『活死人』恢復行动重新砸起了门。 黑猫不可置信的目光逐渐转为思考，在『活死人』即将破门而入的那一刻，它高喊一声，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欢迎来到海底世界，餵鱼——」 林嘉并不清楚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却也能敏锐察觉这是黑猫的反击。 想来并不是什么好话，果然，在黑猫喊话后，一阵白光在剎那间来袭，以摧枯拉朽的势头轻松地覆盖整栋别墅，别墅里存在的一切都被白光掩埋，包括黑暗。 林嘉被包裹其中，强光导致他不得不闭眼。 直到身边响起一声，含着报復的语气：「可以睁眼了。」 是猫在说话。 林嘉闻言睁开眼，眼前不再是熟悉的家，而是一栋三层高的楼房，墙侧铺满爬山虎，不是让人感到眼睛清爽的绿油油，是透着森然的墨绿色。除楼房以外再无其他建筑，硬要说其他，那就是蔓延在楼房四周的黑雾。 早知道猫的那句话不含好意，因此对于眼前陌生的一切，林嘉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和惊慌。 他平淡地问：「这就是，海底世界？」 与想像中相差甚远。 「要不是你想害我，我不会把你带回来。」林嘉听出来猫似乎有些良心难安，猫蹲在他脚边，道：「别不当一回事，这里能够轻易地要了你的命。」 说完猫环顾四周，林嘉从猫的脸上看出几分凝重的神情。 猫说：「糟糕，在鱼肚里。」 什么『海底世界』什么『鱼肚』，林嘉暂时不明白真正含义。不过眼前的景象让他认识到，『海底世界』和『鱼肚』是一种比拟。 原本林嘉打算趁着猫良心难安再问两句，却被渐进的脚步打消想法。 林嘉抬头，看见一个男高生朝着自己飞快地跑来。现在是什么情况尚不得而知，他默不作声地向后退了一步。 看出林嘉的迴避，男高生赶紧停下脚步，急急地解释：「我是人。」 上下扫量一遍男高生，确定男高生有着人类的正常行为后，林嘉平淡地『嗯』了声。 「你也是人吧？」男高生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林嘉的回答，但大概林嘉是此地唯一的『人形』，就算不是人，男高生也只能认了。 第4页 男高生着急地问：「这是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嘉哪知道怎么回事，他看了眼自己脚边的黑猫。黑猫低头舔爪上的毛，看起来并不打算回答疑问。 「不知道。」林嘉开口。 「那……」男高生害怕地问：「那你是怎么来的？」 林嘉反问：「你是怎么来的？」 男高生：「我本来在家里。但我哥……我哥突然变成了『活死人』，我在与我哥交谈的时候，突然就有一阵白光，白光之后，我就来到了这里。你呢？」 林嘉：「差不多。」 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聊不了什么，大概是害怕，男高生找着话题：「我叫梁木，你呢？」 林嘉：「林嘉。」 男高瞅见了林嘉脚边的一团黑：「这是你的猫吗？」 林嘉：「不是。」 猫：「……」 林嘉目光轻飘飘地，再次落到黑猫之上。 黑猫能把他带来这里，知道『海底世界』和『鱼肚』，还能张口说话，这三点足够让林嘉给猫画上隐患的标识。没人会想与『隐患』产生关联。 「我听说黑猫代表不详。」既然是无人认领的猫，男高生就直言了，反正不会得罪人。 林嘉：「是这样。」 猫：「……」 「有人！」男高忽然手指前方。 林嘉抬眼去看，男高手指的方向又凭空出现几个人，有男有女。他眼光犀利，看出这几个人的脸上比男高多出一种勉强可以叫做『镇定』的情绪。 他立刻明白，这几个人是他腹中疑问的知情者。 男高：「过去看看？」 林嘉没有反对。 像沖向林嘉身边一样，男高沖向这些人。在林嘉也要靠近他们时，猫一下跃到他肩膀，说：「在鱼肚里，有时候『老人』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林嘉没有停下靠近他人的步伐，也没将猫摘下来，嘴上淡淡道：「不是装沉默么？」 猫：「我可没有装沉默，我只是不能被发现。」 它威胁林嘉道：「如果你想活下来，最好听我的话，我要是被发现了，你也会死在这里。」 林嘉不置可否。 在林嘉靠近这些人的中途，又有几个人凭空出现。林嘉看了眼人数，加上他一共八个人，女性两位，其他都是男性，两女六男中，年龄最大的应该在40岁左右，年龄最小的就是男高生，今年16岁。 「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你们好。」男高生问：「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回答男高的是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叫石罗，石罗说：「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举个手看看。」 男高生『唰』得举起手，见男高生举手，一个女生也犹豫地举起手。 林嘉想到猫的提示，不打算举手，男高却当中指了指他，像共享什么好事一样：「林嘉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林嘉：「……」 石罗和其他人看了林嘉一眼，看到林嘉肩头的猫，不过都没当什么稀奇事。 石罗身后有人道：「还行，三个新人，不多也不少。」 「把手放下吧。」石罗说：「你们身处的世界里是不是有人成为了只会说『是』与『不是』的活死人？」 男高小鸡啄米式点头。 石罗：「成为『活死人』前，他们会有短暂的昏迷。他们不是昏迷而是来到这里，如果在这里死去，他们就会在现实世界成为『活死人』。」 男高和小姑娘的表情立刻难看起来，三个新人中，只有林嘉仅微微地蹙了下眉。 石罗多看了林嘉一眼，继续解释说：「这里不再是你们生活的现实世界，而是『海底世界』，关于『海底世界』等你们能活着从『鱼肚』出来再去了解吧。我现在要说的是『鱼肚』，你三个玩游戏吗？」 新人小姑娘道：「玩……但是玩的不多。」 男高被石罗上一句吓到，好半天才点了下头：「玩。」 石罗看向林嘉，林嘉：「不玩。」 「没玩过也听说过『副本』这个词吧？」石罗说：「『鱼肚』就是『海底世界』的『副本』，但很可惜，在『鱼肚』里，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真的死了，没有復活重来的机会。」 男高反应了过来，问：「石罗哥，那……那要怎么才能离开『海底世界』？」 「离开『海底世界』？」石罗睨他一眼：「你先想想怎么离开『鱼肚』吧！」 「那，那要怎么离开『鱼肚』？」男高战战兢兢地问。 「想离开鱼肚，就要根据『汤面』找出『汤底』。」石罗说：「别再问我『汤面、汤底』是什么，马上你们就会知道。在这之前，我警告你们三个人，新人最容易死，什么样的死法都可能出现。我见过最惨的一个，被剁成了肉酱餵鱼。」 男高和小姑娘脸色又白了一些，石罗说：「不想死的话，就听我们的话。」 二人被石罗的话唬住，忙不迭地点头。 「石罗哥，『鱼人』出现了，人齐了。」这时有人对石罗说了这么一句。 石罗点点头：「那就别浪费时间了，走吧。」 众人往这栋楼里走去，石罗回头看三个新人，凶道：「还不跟上？」 『汤面』、『汤底』、『鱼人』……各种比拟的词彙是迷茫困惑的养分，茫然又恐慌的情绪在新人心中疯了般生长。 第5页 林嘉抬了抬头，看到这栋建筑的门上挂了一个牌子——宜乐单身公寓。 随后抬脚，和另外两名新人走进这栋建筑。 刚进建筑，林嘉就发现了『鱼人』。 『鱼人』并不是鱼形状的人，它就在一楼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更像一个真人形态的稻草人，穿着一身西装，头上还戴着一个绅士帽。不过稻草人是插在田地的土壤之中，『鱼人』是插在水泥地板之中。 当走在最后的林嘉也进来建筑后，『鱼人』的眼珠在大多是眼白的眼眶转了转，嘴巴咧开，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石罗哥……这……这就是『鱼人』吗？」男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石罗说：「别说话，听『鱼人』陈述『汤面』。」 男高不敢再吭声，其他人都安静下来，目光看向『鱼人』。 林嘉的目光同样定格在『鱼人』上，看见『鱼人』张合着几乎勾到耳根后的嘴巴，音色扭曲又兴奋。 鱼人：「视频博主搬到宜乐单身公寓，有一天他拍摄到一个一闪而过的白影，他打算搞清白影。过程中他逐渐发现所有的邻居似乎都不太对劲，最后他删除了发布的所有「白影」视频，发布最新视频澄清一切都是剧本，而这则视频中，他总是惊恐地看向镜头之外……」 一阵阴风吹过，『咔嚓』一声，公寓的门锁上了。 有人，不禁寒颤。 第3章 鱼人说完后，一楼大厅便沉寂了下来，只有鱼人眼珠的转动，来回在八人身上扫量，兴奋地扯出狞笑，露出嘴里的尖锐的齿。 林嘉瞅见，所谓鱼人也只有尖牙类似鲈形目鱼类，口腔里的牙细小却尖锐，似锯齿。令人感到噁心的是，尖牙不止一排，满满当当地铺满整个口腔。 好在林嘉没有密集恐惧症。 但男高有，他汗毛倒竖，冷汗一颗颗从额头滚落。『啪嗒』一声，砸在地面上，砸一处深色的水点。 「这个白影……」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喃喃自语：「不会是……」 有人立马捂住了眼镜男的嘴，神色戚戚地制止道：「别乱说话。」 林嘉的目光投向这些老人，看出这些人脸上多少出现恐惧的神色。不过他们的恐惧与另外两个新人的恐惧的来源不同，两个新人是被诡异的鱼人吓到，而这些人是因为鱼人的那番话而感到害怕。 童年经歷的原因，林嘉怕黑，但也只怕黑，他暂时没有办法去理解鱼人这番话的恐怖之处，却也清楚这番话必然大有玄机。 他偏头看一眼右肩上的猫，猫安安静静地挂在他身上，在装一只跟随主人不慎进入恐怖世界的正常宠物。 这时，石罗抬头朝着三个新人看出，解释说：「这就是『汤面』。」 另外两个新人被吓傻了，鱼人的目光还时不时投向他们，他们连唿吸都没办法保持顺畅，更别提回应石罗。 石罗只得看向林嘉。 林嘉微颔首表示知情。 石罗道：「有了『汤面』后就是根据『汤面』寻找『汤底』，简单来讲，就是弄清楚这栋单身公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怕林嘉不理解，补充道：「弄清楚白影到底是什么，邻居是什么情况，博主为什么删除视频，在那则澄清视频里频频向镜头外张望的原因等等。一切谜团都清楚后，可以回到这里向鱼人述说『汤底』，回答正确了就可以离开鱼肚。」 还算简单，林嘉再次颔首，像回復汇报工作的下属一样，问：「还有吗？」 「……」石罗说：「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向鱼人询问问题，鱼人会回答『是』或『不是』，不过——」 石罗话锋一转，沉沉道：「别乱问，因为在获得答案的同时，那些问题很可能会具象化，然后杀人。」 林嘉右手拇指在食指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抬眸看向刚才被打断自言自语的眼镜男。 根据汤面，眼镜男被打断的话并不难猜，他应该想说——这个白影不会是鬼吧。 这是一个能让鱼人回答『是』或『不是』的问题，只要鱼人回答了，那么这个问题就会被具象化。 只是林嘉尚不清楚，是白影出现，还是鬼出现，亦或者同时出现。 给新人的解释已经够清楚了，石罗说：「先去找线索吧，如果能在不询问鱼人的情况下得到『汤底』是最好不过的。」 众人没有异议，开始寻找这栋单身公寓的蛛丝马迹。 但不询问鱼人并不代表这栋公寓没有问题，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都是三三俩俩结伴去寻找线索。男高本来是想和林嘉结伴，可两个新人组队效率实在低，男高不好意思地放弃了林嘉，去抱老人的大腿。 正合林嘉的意。 当人都走开了，林嘉推开一楼的一间屋子，关上门。 猫从他肩膀跳下来，也在环顾这间屋子。 看出猫也在帮着找线索，林嘉便知石罗没有说假话。他把自己尚未弄清的疑问抛给了猫，猫跳到床上，两只前爪刨开枕头，看枕头下有没有藏什么，可惜没有。 猫把枕头放回原位，答道：「若白影就是鬼，那么只会出现鬼。如果白影不是鬼，白影和鬼都有可能出现。」 这间屋子并没有什么异样，一张床一套桌椅，还有一些私人物品，看得出是有人住的，只是不知人去了哪里。 第6页 林嘉又去了别的房间，一间一间房间看下来，大体知道了这栋建筑的构造。一共三层，每层楼有三间房。三间房中两间挨着，与另一间房中间隔着楼道。一楼没有楼道，楼道通向一楼大厅。 一共九间房，其中顶楼的单独靠近楼道的房间是锁着的，房间号为303，外面装置了一个360°的摄像头。除了303号房外，其他房间都能打开。 房间里都有生活的痕迹，但都没有人，而303号房内有没有人，因敲门良久无人打开，没人知道确切答案。 这算是一无所获了。 林嘉发现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老人一脸菜色，新人瑟瑟发抖。不过也正常，一无所获就代表着他们必须要去求助鱼人。 「真要去找鱼人吗？」男高瑟瑟发抖：「不如再等等？或许是公寓里的人出门了呢？等他们回来，等他们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向他们询问事情始末了呀。」 「哪有这么简单！」一个寸头说：「你以为鱼人会给足时间让我们寻找『汤底』吗？有时间限制的，傻逼。等公寓的人回来？他们要是不回来呢？」 男高不敢吭声了。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回到一楼大厅。鱼人原本抿成一条线的嘴再次放大，似乎迫不及待等着八个人向自己询问问题。 众人是回来了一楼大厅，不过都沉默着。 问肯定是要问的，但该怎么问？问白影？『汤面』里的白影是一切的导火索，怎么敢贸然询问。 问邻居？『汤面』已经说明邻居古怪，唤出邻居也是一桩危及性命的危险。 思来想去只能问『汤面』里的博主。 石罗正要开口，便听见清晰的一道嗓音，不卑不亢，语气镇定自若。 众人皆是一愣，朝着嗓音的主人看去。 林嘉问：「是否自愿发布澄清视频。」 新人还瑟瑟发抖，石罗和寸头则是目光复杂地看向林嘉。问题会具象化，但林嘉的这个问题里没有主体，唯一勉强可以算是主体的是『视频』。 鱼人咧着嘴，答：「是。」 叮—— 林嘉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不仅是他的手机，只要是携带手机进入鱼肚的人，他们的手机都在鱼人回答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叮』的声响。 不同的手机都收到了一条视频。 到底怎么回事，就连男高都反应了过来。林嘉的这个问题得到了具象化，但，要不要打开视频查看？视频会杀人吗？ 当然有可能，但概率不大。 林嘉正要打开视频，猫立刻：「喵呜——」 似在阻止。 猫的声音是男声，这一声『喵呜』其实诡异，只不过其他人的关注点都在林嘉上。 数道目光之下，只见林嘉我行我素地打开了视频，音频响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 「大……大家好，我是视频博主小吴。很抱歉地告诉大家，这将是我最后一条视频。对不起，我骗了大家，没有所谓的『白影』，以往的视频都是写好的剧本，是通过剪辑和合成的方式拍摄。很对不起关注小吴的粉丝，真的很对不起……」 视频里正如『汤面』描述的那样，视频博主小吴在镜头下惶恐得陈述，他的眼珠会不自觉得向右侧的镜头外偏移，他忍不住去看，就好似镜头的右侧有什么东西一样。 为保险起见，林嘉没有看到最后，他记得有一部电影，电影中有一盘录像带，当录像带播放结束，鬼便打破次元，从播放的设备爬了出来。 他干脆就不看到最后。 见林嘉安然无恙，其他同样收到视频的人也打开视频观看。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看过之后，再次喃喃自语：「镜头外是有什么东西吗？」 鱼人答：「不是。」 众人一愣，眼镜男这才发应过来自己问了问题。 手机吓得一下摔在地上，脸色变得灰白。 第二个问题结束了，众人也没了心情去看手机里收到的视频，沉默得等待第二个问题可能出现森*晚*整*理的具象化。 等了好一会儿，风平浪静。 众人这才好歹放了心，石罗骂了眼镜男几句，让眼镜男管住自己的嘴。 寸头也骂：「再管不住你这张嘴，我就拿针给你缝起来！」 眼镜男不敢吭声。 受林嘉启发，第三个问题是石罗问的。 他问：「其他视频是否存在？」 鱼人答：「是。」 于是叮叮叮—— 手机响声此起彼伏。 一段段视频不断往手机里塞，大致有七、八条视频。 林嘉打开视频，这次猫没有阻拦他，猫脑袋搭在林嘉肩窝处，也埋头看。 「马上要下雨了，今天带大家看蚂蚁搬家。」 博主小吴再次出现在视频里，他举着拍摄设备，镜头对准自己。他走在楼道上，对着镜头说：「我发现了一处很壮观的蚂蚁搬家，你们没见过不知道有多壮观，可惜上次我没带镜头，不过还好，马上又要下……啊……啊卧槽……」 视频中，博主小吴说着说着就放声尖叫，他好像摔了，镜头『噼里啪啦』地摔了出去，『白影』也就在这时候出现，它很清晰地从镜头中一闪而过。 其他看到这则视频的人脸色皆是一沉，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但他们从同伴的表情中寻到了共鸣——这白影…… 第7页 真就像鬼一样啊。 第4章 这则视频就是『汤面』中所述，博主小吴『有一天拍摄到一个一闪而过的白影』。 还有其他的视频，林嘉一一打开。 「我又来到了这里，前几天没有碰见『白影』，马上就要到午夜零点了，不知道会不会碰见『白影』。」 视频中，博主小吴战战兢兢地拿着设备拍摄，一开始镜头对准着他自己，后来他为了给镜头外的观看者看自己的所处环境就把摄像头调转了一下。 镜头开始拍摄楼道。 午夜凌晨，楼道透着诡异的安静。看得出来博主小吴是害怕的，拿设备的手都在抖动，镜头因手部的抖动而微微摇晃。 就是博主小吴切换前置摄像头的这会儿功夫，一道白影再次一闪而过。 不过博主小吴似乎没有发现，他仍旧与镜头对话，压低着声音：「还好楼道有灯，不然我会被自己的脑补吓死。」 话刚说完，『chu』得一声，楼道的灯尽数熄灭。 博主小吴：「……」 灯光熄灭，镜头也沉了下去。 为了将视频看得更加清楚，林嘉不得不抬高手臂，拉近与视频的视线。 模煳的视线里，不知是设备问题亦或者其他原因，视频里好像有一个朦胧的亮点，可惜视频的光线黑暗，亮点并不真切。 林嘉抬头，顺着相连一楼大厅的楼道望了一眼。 楼道密不透风，安置的声控灯光无法溢出墙缝，外界的光线也无法透进来。 垂眸继续无声看视频，林嘉心中有了一个认知，视频中的亮点并非是月光折射。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呈现颜色，怕是亮点本身就是一个光源。 一个黯淡的光源。 博主小吴忍耐着尖叫，视频画面剧烈抖动。继而『啪』得一声，视频终于恢復了亮度——是博主小吴摸黑找到了电箱，将楼道的电闸推了上去。 「兄弟们，我不行了。我要回去了，我再待在这里，我会吓尿的。」 跳闸风波让博主小吴决计放弃，他看了眼镜头，脸色猝然一白，身体勐地僵硬。 视频看得很清楚，在博主小吴的背后——那道白影。 博主小吴捂着嘴，他脸上浮出犹豫的神色，似在考量要不要回头。 到底他回了头，却是他回头的这一刻，白影消失了。 博主小吴脸色难看到极点，对着镜头似乎还要说什么，不过林嘉看这则视频的进度条快到底，便停手，切了下一个视频。 下一个视频出现了其他人物，博主小吴去敲了202的门，门被打开，一个老人出现在画面之中。博主小吴说：「爷爷您好。」 老人问：「什么事？」 博主小吴犹豫了一会儿：「听说您在宜乐公寓住的时间最长，您有没有看见过一个白影？」 老人：「什么白影？」 博主小吴：「像……像鬼一样的白影。」 老人的表情愣了愣：「没看见。」 砰—— 博主小吴吃了一个闭门羹。 又是下一个视频，镜头中的博主小吴明显精神不济，他对着镜头说：「202的老爷爷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公寓的人难道都不觉得老爷爷突然消失很奇怪吗？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提醒其他人小心白影吗？」 再下一个视频里，博主小吴的镜头里无意误入一对母女。母亲抬头看了博主小吴一眼后，赶紧把女儿揽在身边，似乎不想让女儿与博主小吴接触。 博主小吴与之擦身而过时，他突然回头：「那个……小姑娘阳气弱，还是别在这栋公寓里过夜吧。」 母亲并不承情，拉着女儿的手匆匆离开，随后消失在镜头。 又一个视频中，博主小吴是在自己的家里。他的精神气越来越差，不断揪着自己的头髮：「那对母女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公寓里的人在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是不是马上就轮到我了？我该怎么办？」 林嘉切视频，博主小吴焦急得在家中踱步，神经质地站在门口，隔着猫眼朝外看。看过一会儿后，又坐回镜头前来，「我好像被监视了，我不知道是谁在监视我。」 他环顾四周，忽然看见了什么，站起身来去摆弄前方地面掉下的一支钢笔。仿佛石化了一瞬间，博主小吴更加神经质地在屋里四处张望，他掀开被子趴在床底打开衣柜，似在找寻什么。 无果后，他才折回镜头前，手里紧紧捏着那支钢笔：「我明明是把笔放在桌上的，我没有碰过它，所以是……进屋了，监视我的眼睛进屋了，公寓没有其他人了，该我了快轮到我了……」 林嘉还欲继续切视频，却发现所有的视频都已经观看完毕。 于是他朝着鱼人看去一眼，似乎若有所感，鱼人那诡异的眼珠定格在眼白中心，它也在看林嘉，继而扯出狞笑。 第三个问题里，石罗问——『其他视频是否存在？』 所以『其他视频』被具象化出现在了他们这些人的手机之中，但『其他视频』并不代表『全部视频』。 他们可以通过问问题的方式规避一些恐怖事物的具象化，鱼人在具象化问题时也留有陷阱。 石罗和寸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石罗有些懊恼，他应该加一个『都』字，其他视频是否都存在？或许这样，他们就能接收到博主小吴的全部视频，这样就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第8页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观看完博主小吴的视频，那眼镜还是没改过喃喃自语的习惯，喃喃道：「看起来博主小吴是个好人。」 好在是一句陈述而非疑问，鱼人没办法回答眼镜的这个问题。 「是啊。」石罗收起手机：「如果博主小吴是好人，那我们接下来的问题就可以围绕博主小吴了。」 这几段的视频中，博主小吴哪怕精神再不济，也还是去提醒了其他人关于『白影』的存在，只可惜没有人理会他。 男高害怕且不解地问：「石罗哥……你不是说具象化就会……就会……」怕自己的问题被鱼人回答，男高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石罗解释道：「如果博主小吴是好人，那么他就算被具象化出现，只要我们不去故意招惹他，我们就会是安全的。就好比这些视频，视频本身无害，具象化出现就不太可能会要了我们的命。」 在场中，只有林嘉保留了一手没有将视频看到最后，但其他人不是，他们都是从视频开始观看到视频结束，但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这确实表明，并非所有具象化都会杀人。 男高生松了口气，这算是进入鱼肚以来，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那该怎么问呢？」男高愁眉苦脸。 问问题确实简单，但要如何让问题围绕博主小吴的前提下，只具象化博主小吴，而不具象化其他的可能会杀人的东西。 石罗沉声提醒道：「好好想想，想好了，想明白了再问。」 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众人陷入思考，林嘉早已经想好想明白了。 与鱼人的问答，其实可以看作一场钻字眼的游戏，不巧，林嘉擅长钻字眼。万恶的资本家总是会在合同、谈判以及各个文件里埋下文字陷阱，对于林嘉来说，这属于专业对口。 他开口，问鱼人道：「303室是否是博主小吴的家。」 男高生和同是新人的女生恍然大悟地朝林嘉看来，林嘉的这个问题问的不错，提到了博主小吴的同时也提到了303室。宜乐单身公寓所有的房门都是打开的，除了303室，大概率303室就是博主小吴的居住点。 但因为打不开门锁而无法确定。 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地使用暴力开启，万一真就那么倒霉，303室并不是博主小吴的家，反而是白影的老巢呢？暴力打开，不就是送人头吗？ 但如果林嘉的这个问题得到肯定答案，通过手机里的这些视频就可以确定，303室危险度不大，那在单身公寓里一无所获的他们就可以想办法打开303室的门，说不定303室里就藏着找到汤底的关键线索。 不需要问鱼人问题而得到关键线索，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 林嘉这个问题当然问得好，但也只有两个新人的脸上出现敬佩神色。其余的人的表情则是不太自然，眼镜干咳一声，低下头。 商人敏锐地的直觉让林嘉嗅到一丝不对劲。 他偏头看了看猫，猫一开始也在思考，似乎想到了什么后，表情一点点凝重，它沉沉得朝林嘉发出：「喵呜——」 确实有问题！ 鱼人的狞笑在林嘉的问题后放到最大，这是第四个问题，鱼人张口说：「是。」 紧接着，鱼人说：「或许你可以去303室敲门亲自验证。」 这是鱼人除了汤面和回答以外，第一句类似指令的话。 林嘉目光即刻定格在石罗身上，石罗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哦，我忘记给你们说了。我们所有人每天询问鱼人的问题一共只有三个，超过三个就会触发『鱼人任务』。」 林嘉看着石罗，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男高生和新人女生露出不可置信。 石罗说：「抱歉抱歉，这怪我。我是真忘记了，你也别瞪我了，赶紧去做任务吧。要是在六个小时内不能完成任务，你会被鱼人杀死。」 林嘉不置可否，始终平静地看着其他人。 老人们躲避他的视线，两个新人的表情也从不可置信变为庆幸，庆幸是林嘉问了今天的第四个问题，而不是他们。 林嘉撤回目光。 轻笑，「呵。」 第5章 每日三个问题的次数已经用尽了，并且还多出一个。宜乐单身公寓里又找不到其他线索，今日的摸索只能宣布结束。 石罗道：「刚好有八间房子可以打开门，你们自己去选择一间吧。回去房间就尽量不要出来了，鱼肚里的黑夜只会比白天更难熬，等明天问题次数刷新后再继续。」 男高生哪敢一个人住，缩着脖子问：「那个，那个石罗哥。」他比了一个『2』的手势，意思是两人一间：「可以吗？」 石罗：「随便你们。」 宜乐单身公寓的大门锁了，不过透过门缝依稀能见外边的天色，距离黑夜还有一段时间。眼镜也是着急离开鱼肚，不忍浪费时间，便说：「303室不是博主小吴的家吗？我们可以去303室看看，兴许可以发现点什么。」 寸头说：「要去你去。」 眼镜回怼道：「找汤底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这时有人拉了拉眼镜，小声劝道：「你傻吗？你忘记鱼人任务了？」 眼镜一下就噤声，做贼一般小心偷觑一眼林嘉。 只见林嘉站在鱼人前与之对视，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触发了鱼人任务的事实。 第9页 「走吧走吧。」旁人劝：「找汤底也急不来，剩下的明天再说。」 一楼大厅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最后只剩下站得笔直宛如松木的林嘉，以及那只黑猫。 林嘉不聋，听力能力相反算好。旁人劝眼镜的话分毫不漏地落入他耳中，林嘉没因此嗤声，而是静静地直视鱼人。 鱼人任务让眼镜收起了探索303室的想法，说明鱼人任务的目的不是真让林嘉去敲响303室房门，而是让林嘉去303室送死。 303室有极大的危险。 林嘉当然不相信石罗是忘记了告诉新人们关于问题的次数，就算石罗忘记了，在场中还有五个老人，他们都集体失忆？ 必然不可能。 是刻意的，让新人去蹚雷池。 甚至发表的『博主小吴是好人』、『具象化不一定杀人』的言论，在现在看来也是故意引诱。 林嘉在鱼人面前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103室。 这栋单身公寓中，所有的尾数为『3』的房间都是被楼道隔出来的单独的房间，而103室离鱼人最近，没有人愿意住在这里。 来到103室后，林嘉把猫从自己肩上摘下，扔到床上。这过程中实在谈不上温柔，猫也没埋怨，一来林嘉本就不是温和的人，二来它没能及时提醒林嘉有关问题次数的陷阱。 「对不起哦。」猫愧疚地说：「我……我也是才想起来。」 林嘉扫开床上的猫，自己躺下，闭眼：「第一个做的是天才，之后模仿的都是蠢材。」 是指用『忘记了』这样的理由来显示自己的无辜。 猫急急解释：「我是真忘记了，很多东西得靠提醒才能想起来。」 林嘉不置可否，问：「你呢？」 猫不明所以：「什么？」 林嘉：「是什么东西？」 猫顿了顿，僵硬道：「你先想想你现在该怎么办吧。」 林嘉吐字：「凉拌。」 商界中不乏尔虞我诈，有人赢有人输，林嘉赢过也输过，他赢得起也输得起，换到哪里都一样，只不过在这里输了是死亡。 猫跳到林嘉身侧，说：「你这就认输了？不尝试着拼一拼？万一活下来了呢？」 林嘉道：「天黑再说。」 说罢，他侧身准备睡去。想到了什么，他又起身往盥洗间去，可惜没有洗漱用品，他只得饮两口清水在嘴里过了一遭，又捧着水往自己脸上泼了泼。 回来床边，林嘉这才脱去外套重新躺下。 猫忙问：「你难道有办法了？」 林嘉没有理会。 白天与黑夜似乎没有过渡，惨白的天色在下一瞬转黑。 猫脑袋拱了拱林嘉胳膊，「天黑了。」 林嘉睁开眼，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他瞳孔却颤了下，唿吸沉重几分：「……开灯。」 猫先跃到桌上，再伸展身体，『啪』得打开灯。 有了灯光，林嘉慢慢调整唿吸。心底对黑暗的恐惧散去后，他才起身。 先去盥洗室简单洗漱，才抱着他那价值不菲的定制外套从103室出来，猫也抓紧从门缝熘出来。脚步点亮楼道的声控灯，林嘉蹬上第一节台阶后似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大厅角落。 鱼人仍在此处，在林嘉出现后，它的目光就一直缩在林嘉身上。 夜晚的鱼人比白天更加恐怖诡异。 林嘉仅看了一眼便回正脑袋，他脚步平缓地向着三楼的303室走去。到了三楼，右拐就是303室了，林嘉拿出手机，看了眼电量，电量还剩余60%，足够了。 于是他穿好外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并且把亮度开到最大，举至与自己眉眼平行。 等楼道的声控灯尽数灭了，随后他才一步步动作轻缓地来到303室。从楼道至303室门前的过程中，他的脚步声没再制造让声控灯亮起的机会。 叩叩叩—— 他敲门。 猫就在林嘉的脚边，它不由得放缓唿吸。 叩叩叩。 哪怕林嘉敲门的力气并不大，但在静谧的深夜也显得突兀。 叩叩叩。 就在林嘉第三次敲门声，头顶轻微的『哗啦』一声，303室的摄像镜头对准了林嘉。 林嘉听见了响，却没有抬头，而是依旧按照鱼人任务完成敲门的行为。 不过这一次敲门后，林嘉就停止了敲门行为，他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咔嚓』一声在夜晚响起，带着毛骨悚然的氛围。 303室的门从里打开了。 按照鱼人任务，林嘉敲门后还需验证303室里的人是否是博主小吴的住处。但屋内一片漆黑，林嘉从来拒绝踏入黑暗，他拿着手机，将手机常亮的闪光灯投入屋内。 在之前的那些视频中，博主小吴的家里陈设也很简单，但博主小吴用心收拾过。正对门的是一扇窗户，窗户下放了一张高几，几上摆了一盆绿植。 在闪光灯的照明下，林嘉看到了屋内的摆着绿植的高几，高几旁边是一套办公用的桌椅，桌上放着博主小吴的电脑、摄像机、还有一些书籍文具。 桌椅的旁边就是床，床单是朴素的蓝色。 床边是高一米六的穿衣镜，穿衣镜在林嘉光线的照射下，透出一团仿佛炸开的光晕。纵然光晕让镜面无法清晰呈像，却不难看出，镜面是有映射的。 第10页 林嘉依稀辨认，镜面的映射是—— 屋内、门边、贴墙而立的，一个人。 博主小吴。 - 一瞬之间，黑夜轮迴至惨白的天亮。 石罗看了看窗外的光线，他并没有着急从203室离开，而是从兜里翻出一个塑胶袋子。解开塑胶袋，里面装着他给自己准备的食物，都是压缩饼干。 吃过一块又去水头处喝了点水后，他这才开门走出。 恰好201室，寸头也走了出来，二人遥遥对视了一眼，石罗说：「擦擦嘴吧，我可不想让新人知道我们有食物，被缠着索食不觉得烦吗？」 寸头抹了一把嘴，把嘴边的面包屑擦掉。 石罗：「其他人呢？还没醒？」 寸头路过202室时『砰砰』敲了下门，眼镜从202室出来，寸头看眼镜一脸困顿的样子骂道：「还没睡醒？」 眼镜连忙戴上眼镜说：「前半夜没敢睡，后半夜才睡了会儿。」 「要去一楼了吗？我先吃点东西。」 寸头说：「吃个屁啊，昨天虽然说得了四个线索，但都没屁用。先去看看鱼人的情况。」 眼镜一想也是，就没了吃东西的心情。 几个人往楼下走，眼镜抬头望楼道之上看了看，说：「不知道那个人还活着不。」 「活不活着干你屁事啊。」寸头说。 眼镜：「感觉他还挺聪明的。」 「是还可以，三个新人里素质最高的。」石罗说：「可惜另外两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第四个问题只能是他。我也没办法，多一个问答就多一分找到汤底的希望。」 说着话，三个人从二楼来到一楼。 因为303室代表着危险，昨晚没有人选择三楼的房间。剩余两个老人住在101室，两个新人结伴住在102室。他们听到楼道传来的交谈声，便都打开门走了出去。 七个人在一楼大厅汇合了。 男高生以为又要问问题，怕自己像林嘉一样被当成炮灰，他离鱼人远远的。 五个老人无暇去关注男高生，他们看向鱼人，表情凝重。 寸头：「操。」 眼镜瞠目结舌：「这……这也太快了吧。」 鱼人和昨天的鱼人有些不一样，昨天的鱼人只有牙齿类鱼，现在除了牙齿，它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开始生长鳞片。 脸、脖子、手上到处都是鱼鳞，泛着诡异的光芒。 新人女生不解，她战战兢兢地问在场的另一个女性，「芳姐，这……这是什么意思？」 芳姐说：「鱼人会随着时间变异，等鱼人完全变成了鱼，就会挨个吃掉我们。」 这也就是寸头所说的，时间限制。 「妈的。」寸头骂了句，「按照这个速度，没几天就完全变异了。」 「不能再瞻前顾后怕具象化了，该问的得问了。」石罗开口。 说罢，石罗直接问了：「白影是人吗？」 「不是。」鱼人咧嘴笑。 它说：「不如你去亲自验证白影是什么。」 石罗一愣。 众人皆是一愣。 石罗：「这……这才第一个问题……」 勐地想到了什么，他转身过来，疯了般沖其他人大喝：「谁他妈问了问题！谁！谁问完了今天的三个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的，七人之后，传来平静的一声。 「我。」 众人循声看去，林嘉好整以暇地站于人群之后。 那只猫伏在他肩头。 第6章 这个新人竟然……还活着？ 不仅活着，他还睚眦必报地将今日的问题次数问得干干净净？！！！ 众人不由惊愣。 林嘉独自面向众人，触发鱼人任务的是他，在深夜步入危险的是他，却比其他人从容。量身剪裁的衣服熨帖地包裹着他一米八二的身高，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狼狈。又恰好逆光而站，公寓外暗沉的光线没能模煳他绝伦的五官，反倒衬得他面容冷淡，使得萦绕在他周身的漠然矜贵的气质一览无余。 他又在摩挲食指边缘，仿佛是发动袭击的前兆，一下两下，不急不慢。 他一人围捕剩下七人，绰绰有余。 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石罗身上，林嘉主动替石罗的惊愣解围，他平静地重复道：「问完了今日三个问题的人，是我。」 石罗一下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阻挡在他与林嘉之间无辜站着的眼镜。 眼镜没有防备，被石罗攘得跌倒。眼镜的眼镜摔了出去，眼镜伸手要去捡，刚要触及镜框，『啪嚓』一声，被踩得稀烂。 眼镜赫然抬头，看见石罗朝着林嘉飞扑而去，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 鱼肚中没有太多规矩，也没有法律道德，所以老人们会利用什么也不知道的新人去尽量地多获得鱼人的答案。新人也不知老人进鱼肚前是可以准备的，他们多会准备食物和一些防身的刀具武器，这些都会起到一定作用。 比如没有吃食的新人一定会被飢饿折磨，这是肯定的。老人们便会用食物引诱他们去鱼人前问问题，但会不会履行承诺，另说。 也会拿出刀具武器，原本用来防身的刀具武器就变了质，变成了迫害他人的兇器。他们会把刀架在新人的脖子上，逼着新人去鱼人前问问题。 第11页 像石罗这样的人，肯定是带着有刀的，哪怕眼镜高度近视，也看见了石罗一手已经探入自己衣袋中…… 在鱼肚中，可以自杀，同时也可以杀人。 惊唿声此起彼伏蹿起，伏在林嘉肩头的猫朝石罗龇牙。 猫的龇牙声在林嘉耳畔响起，因挨得太近，呲牙声像打雷。但落入别人耳中是什么样的光景，林嘉不知，也无所谓。他看着石罗从手袋中取出一把摺叠的匕首，按下弹簧，刀刃便弹了出来，锃亮的刀面印着石罗凶神恶煞的嘴脸。 他没有挪动一寸步伐，只是稍稍抬高了两分音量，语调是始终如一的从容不迫，透着无所谓的态度：「如你们所见，我手上有三个你们不知道的问题答案。想找汤底也好想活命也罢，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人再次因林嘉而惊愣住。 寸头看了林嘉一眼，骂道：「操！」 他反应最快，在石罗即将挥刀划向林嘉时，他勐地扑过去，用身体将石罗带倒，两个人撞到墙面。石罗年纪有些大了，寸头正是体力最好的时期，只是石罗被恼怒沖晕头脑，寸头竟一时无法夺下石罗手中的刀。抢夺刀的过程中，寸头的手心还被划出一条口子。 血珠滚落，几滴不偏不倚滴进石罗眼中。视线被血色朦胧附着一层，石罗更加卖力地挥舞手上的刀，疯了般嚎叫：「去死！去死！敢给我下套！去死吧！我要杀了你，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妈的！」寸头费力牵制住石罗，只是他负了伤，知道石罗很快会挣脱，他扭脸冲着其他人大喝：「你们都是吃闲饭的吗！还愣着干什么？没听懂那位是什么意思？他要是被石罗杀了，就他妈少三个答案！知道少三个答案意味着什么吗？一群蠢货！」 每天的问题次数是固定的，鱼人变异的速度本就让众人恐慌，他们没有这么多天来等问题次数的刷新。少了三个答案，意味着他们更难在鱼人彻底变异前找到汤底。 被寸头这么一吼，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起先他们还担心石罗会误伤自己而离得远远的，但现在不是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当事人，谁也逃不掉。 于是有人加入抢夺石罗刀具的占据，更多的人加入其中，把石罗狠狠地压制使其无法动弹。男高生趁机抢了石罗手中的刀，他下意识回头想在林嘉面前挣表现。 而林嘉只是不甚在意地与男高对视，其余的一分不给。 有一瞬间，男高生觉得自己像是小丑，哦不，所有人都是小丑，是被林嘉掌控于鼓掌中肆意凌迟的滑稽的猎物。 - 昨夜，在手机的闪光下，林嘉看到了贴在墙边的博主小吴。博主小吴本身就在303室中还是通过他的问题具象化，林嘉暂不知情，他也不打算弄清这个问题，不重要。 他只是在一个极短暂的时间内，拉过有些腐蚀生锈的门把，『砰』得一声将自己锁在门外，将博主小吴关在屋内。 然后掉头回去。 回去的步伐与来时的步伐一致，镇静平缓。只是在途经一楼大厅时，微微顿住脚。在声控灯光的照明下，林嘉关掉手机闪光灯，抬眼，目光落向角落的鱼人。 鱼人没有对他笑，沉默地看着他，大抵是不满他完成了任务且全身而退。 林嘉眉峰轻拧，视野中，鱼人的脸部在灯光的折射下泛着诡异的光点，仔细一看，是层层叠叠的褐色鱼鳞。 多看也看不出鱼人生长鱼鳞意味着什么，林嘉低头看眼脚边猫，确定猫还在自己身边后回到103室。 他有问题要问猫，可不等他先问，在门关上反锁后，猫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你没事了！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是因为手机的灯吗？但是你怎么知道？」 奈何猫一直追问个不停，林嘉便暂时压下腹中疑问：「鱼人布置任务的目的是让人死。」 猫点头。 确实如此，鱼人只想吃掉捲入鱼肚的人，它的任务不会是让他们寻找汤底的督促。若真期待他们找到汤底，鱼人就不会限制问题数量。 林嘉：「只要完成任务不就行了。」 触发鱼人任务后，石罗有催促林嘉完成任务的行为，并且提醒他——要是在六个小时内不能完成任务，你会被鱼人杀死。 换而言之，只要他在六个小时内完成任务就不会被杀死，那他按时完成不就得了。 猫略一思索，似是在脑海中回忆起了零星半点：「但任务内容就是死亡讯号，大多时候完成任务就等同于送死。」 它好奇地问：「所以你到底是怎么避开死亡的？」 以猫对林嘉的了解，林嘉绝不是运气选手，他如果只依靠运气，没办法在商界立足。 「鱼人任务让我去303室敲门验证。」林嘉有条不紊道：「我可能会死亡的点，在去303室的路上被杀死、验证时被303室里的博主小吴杀死、还有就是被监控后的东西杀死。」 林嘉说的三个可能死亡的点，前两个猫认同，后一个猫带着疑惑重复：「被监控后的东西杀死？」 林嘉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视频，视频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我好像被监视了，我不知道是谁在监视我。」，是博主小吴录下的一个镜头之一。 「鑑于这个情况，303室门口的监控就有意思了。」林嘉关了手机，室内安静了下来，他着重两个字：「敲门。」 第12页 鱼人的原话：或许你可以去303室敲门亲自验证。 「敲门会有一个身体停止且暴露在镜头下的动作。」林嘉平铺直叙道：「所以你觉得这三点，哪一点更有可能杀死我？」 猫一阵恍然：「对哦。」 如果是去303室的路上被杀死、如果是被博主小吴杀死，鱼人都没必要提到『敲门』两个字。鱼人是刻意让林嘉出现在303室的监控之下，让他在敲门的过程中被监控后的眼睛看见……和记住，然后找来杀死他。 所以林嘉选择在天黑去敲门，天黑会模煳他的身影。他打开手机电筒，举至眉眼，高曝光下，摄像头只会拍摄到一团炸开的光晕。 林嘉轻踹了下恍然大悟的猫，问：「鱼人长出了鳞片，为什么？」 猫：「我想想。」 片刻后，猫说：「鱼人在变异。」 林嘉扔了个询问的目光。 猫：「鱼人会慢慢变成彻底的鱼，它生长的鳞片就是它变异的过程。等它彻底变异就会一口一个吃掉进入鱼肚的你们。找汤底是有时间限制的，所以必须得在鱼人变异前找到汤底，晚一分晚一秒都不行。」 林嘉拉过椅子坐下，脑海回想鱼人脸上层叠的鳞，问：「鱼人问题什么时候刷新？」 猫又想了想，答：「天亮那刻。」 林嘉淡淡：「天亮那刻。」 他的重复让猫察觉到不对劲，忙问：「你要做什么？」 林嘉反问：「我能做什么？」 猫怀疑地看着他。 天亮的第一刻，林嘉就站在了鱼人前。 他开口问第一个问题：「公寓里是否有洗漱用具。」 「是。」 第二个问题：「公寓里是否有食物。」 「是。」 鱼人的问答大概率会具象化，林嘉不做什么，他只是在睚眦必报的同时顺便满足自己的需求罢了。 猫惊呆了。 第7章 不过，森*晚*整*理不幸中的万幸，林嘉并没有完全浪费今天的三个安全问题。 在林嘉的洗漱和食物需求得到满足后，他略一沉吟，问出当天的第三个问题。 林嘉问鱼人：「观看监控的是博主小吴？」 大抵是因他没能在鱼人任务中死去，鱼人对他的态度并不好，收起狞笑后脸上全是对林嘉的恶意：「是。」 猫本身不能暴露自己，因此不能对这个答案立刻置于评价，它偏脑袋去瞅林嘉，看到林嘉的眼睛里映出片刻的深邃，很快的，眸色就恢復成平波无澜，让猫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三个问题，被林嘉浪费两个。 猫很难怀疑林嘉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猫一早知道林嘉就不是什么好人，毕竟『万恶的资本家』是一个固定的词组。 这些人惹谁不好，偏偏去惹林嘉。 你说，你好好的惹林嘉干什么呢！ 此时，猫伏在林嘉的肩头，它瞅到自己弄皱了林嘉的衣服，猫爪小心地抚平褶皱，才抬头看向此时愈演愈烈的闹剧现场。 石罗难以以一敌多，他的匕首被抢了，人也动弹不得，力气早也在闹剧中殆尽，烂泥一般附着在水泥地板。他只能用眼去瞪林嘉，表达着自己想要刀了他的决心。 然而林嘉并未给他任何回应，毕竟没有硬性要求观众一定要与演出的小丑互动。 寸头夺下石罗的刀后收起，他循着石罗的目光看一眼林嘉。收回视线后，语气复杂地劝一句：「你就别想害他了。」 石罗没了力气大吼大叫，又拿眼瞪寸头，瞪完寸头瞪其他人。 末了，喘着粗气骂道：「一群兔娘样的杂种。」 「随便你骂。」寸头无所谓地说：「你也听见了，他知道三个我们不知道的问题。没办法，我们得活命。」 「呸。」石罗朝寸头吐口水：「我活不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男高忍不住说道：「你……你陷害过林嘉，还不能让林嘉还回来吗？」 「而且，你活不了凭什么要我们跟着……」石罗怒目看来，男高缩了缩脖子，剩下的指责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寸头踢了男高一脚：「有你说话的份？滚。」 男高没敢吭声，只在心里嘟囔完剩下的内容。 「喂，林嘉。」寸头喊林嘉，示意林嘉看被众人围困的石罗：「他现在没办法动你了，你问的三个问题是什么？」 被点名道姓，林嘉的身份才算从旁观者转变为当事人。 不过他没有一点当事人的觉悟，也没有因为被众人团团保护而有所动容，冷漠得如一块坚不可摧的磐石：「你觉得我像傻逼么？」 当然不像，傻逼是他们这群人。 寸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烦躁地撸了一把头髮，手上的血蹭在了自己的额头。 不仅是寸头，其他老人也都清楚，林嘉不会轻易拿出自己的筹码，也明白林嘉这个新人不好煳弄。但寸头想找个什么法子让林嘉交出筹码，在鱼肚里，被动不是什么好事。 寸头刚要开口，林嘉轻飘飘地睨他一眼，先发制人：「你可以放开他，让他现在就杀了我。」 寸头：「……」 「行，算你吊。」寸头扭头看向其他人，说：「都听见了？你们想要活命就得先保证这位的安全。」 众人表情各异，各种目光朝着林嘉扫去。 第13页 林嘉照单全收了。 眼镜紧张地开口：「那现在……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他们并不知道林嘉问了什么问题，不知道林嘉得到了什么线索，更不知道具象化了什么东西。说句难听的，他们已经被林嘉拿捏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必须依赖林嘉的指挥。 林嘉：「除了白影以外，没有新的具象化，你们爱做什么做什么。」 众人以为被他拿捏，但他没丝毫兴趣拿捏这些人。 「没有新的具象化？」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丝意外。 三个问题竟然都没出现新的具象化？还是说是林嘉在隐瞒？ 众人犹豫着。 寸头思索了一下，想到林嘉之前的问题都会故意缺少主体以避免具象化，所以没出现新的具象化也是有可能的。关键是，就算出现了新的具象化，林嘉不说，别人也无可奈何。 这么想着，寸头退而求次道：「行，你继续掖着三个问题，不过你昨晚怎么活下来的？这个可以说说吧？」 就算林嘉完成了任务，但那些会杀人的东西并不会因此消失。 林嘉言简意赅：「监控。」 他没打算逼急这些人，到底都是为他生命安全负责的保镖，尽心尽力还不需要支付薪资。 开恩一般，林嘉说：「监控后是博主的眼睛。」 两个新人听不明白，面露疑惑茫然，石罗没了力气却仍对林嘉嗤之以鼻。 其他人则低头思考，寸头说：「你的意思……」 寸头看了眼鱼人，问：「方不方便换个地方讲话？」 鱼人就在一楼大厅，他们的交谈难免会出现让鱼人回答的问题。 「没必要。」 扔下这句话，林嘉迳往103室，103室有具象化得到的食物，现在到点用餐了。 旁人想追，『砰』得一声，林嘉关上了门，给了所有人一个闭门羹。 耳畔终于安静了下来，林嘉偏头看肩上的黑猫。 黑猫会意，从他肩膀跳下。 林嘉拍了拍肩膀，在黑色的外套看到两根黑色的猫毛，皱眉，两根修长的手指捻起猫毛。 猫全当没看见，评价林嘉的作为：「你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它以为林嘉不会回答的问题，林嘉回答了，以为林嘉会说得更多时，林嘉却噤声了。 「我还能说什么？」林嘉走到盥洗间洗手。 猫亦步亦趋：「监控后是博主小吴的眼睛。」 它记得，得到这个回答后，林嘉有过思考，它想知道林嘉在想什么。 林嘉拉开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拆开吐司的包装，吐司就是具象化得到的食物。 猫盯着林嘉手里吐司：「也就是说，你要是暴露在监控之下，是博主小吴杀死你。博主小吴不是好人！」 林嘉不吃吐司边，撕下来放在桌边，对同样饿着的猫说：「你的。」 黑猫：「……你人还怪好的嘞。」 它在林嘉身边装了一段时间的宠物，当然知道林嘉从不吃吐司边。 不过林嘉愿意把不吃的吐司边给它，没有直接将吐司边扔进垃圾桶，黑猫觉得自己已经得到林嘉垂爱了。它饿得也狠了，跳到桌上吃林嘉不要的吐司边。 吃过后，黑猫说：「接下来可以说说你的想法了吧。」 「接下来？」林嘉看一眼桌面：「清扫你漏下的面包屑。」 猫：「……」 猫爪刨了刨面包屑，把这些残渣拂到地板。 林嘉额头青筋跳了一下，让猫上桌吃饭这种事，绝不会有下一次。 不过猫说得对，昨晚他要是暴露在监控下，是博主小吴杀死他。原本林嘉倾向是邻居在通过监控监视博主，这个答案后，倾向被推翻，反而有了一个亟待解决的疑问，视频中博主小吴声称自己被监视，303室的监控可以是被监视的证据，可监控来自博主小吴自己，为什么？ 他为什么在自己门口安装监控？又为什么只要踏入监控范围区落入监控之中就会被博主小吴杀死？ 这几个『为什么』并不难找到答案，林嘉的别墅区也装有不少监控，监控的作用说白了就是起到一个警示作用，是出自安全需求。 303室门口的监控是博主小吴的自保，那么反过来讲，他为什么自保？谁要害他？ 这栋公寓里有白影和邻居的存在，要害博主的是白影还是邻居？ 林嘉并不着急弄清疑问，明日问一问鱼人就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锁起门来，免得石罗在任务进行不下去时冲来这里与他同归于尽。 倒也不是怕同归于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嘉锁起门，摘下腕錶。 他昨晚没有得到妥当休息，现在打算休息一会儿。 猫看他要睡了，忙往床边跃，被林嘉挡了一下，无奈只能蹲在床边，说：「你怎么什么都不做就要睡了？」 今天才刚开始，鱼人的变异速度很快，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林嘉闭眼，不咸不淡地反问：「出去被白影杀么？」 猫一下沉默。 有人触发了鱼人任务，验证白影到底是什么的任务表明白影必然被具象化了。而任务时间有六个小时，这个六个小时里有危险不止是石罗一个人，只不过石罗在鱼人任务的要挟下必须得主动送。 第14页 林嘉翻了个身，侧卧：「谁说我什么都不做。」 淡声道：「六个小时后，我会去查看验证白影的老人是死是活，要是死了，便看看他的死法。」 黑猫看着林嘉。 三十六度的体温，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冰冷。 有着这样想法的并不只有林嘉一个，进过几次鱼肚的老人们都知道鱼人任务的危险性。昨天林嘉触发的鱼人任务有说明危险地点在303室，他们只要不往三楼去就可以。但石罗触发的鱼人任务是验证白影到底是什么，谁知道白影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白影被具象化出来，并且会一直留在公寓里，但这六个小时的任务时间会撞上白影的概率很大。 所有人都躲进了房间里，宜乐公寓一时间静得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二楼的203室发出迟疑的开门声。 林嘉所在的103室就在203室下面，他和猫都听见了声响。 猫压低着声音：「他开始做任务了，我还以为他就这么龟缩在房间里等死了。」 紧接着，猫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不对，差点忘记了。必须得做鱼人任务，被鱼人杀死的过程更加痛苦。」 「怎么说？」林嘉问。 「会被鱼人会一口一口生吃掉。」猫说。 那满嘴的尖牙……确实是痛苦的死亡方式。 「而且……」猫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林嘉的眼，黑白分明。看似静默的眼波中，藏着的是锋锐的审视。 猫登时紧张：「……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林嘉意味不明地说：「看来是真需要提醒才能记起来。」 猫：「我可不喜欢骗人。」 林嘉没情绪地笑了下。 猫瘆得慌：「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 「因为……」林嘉看猫：「我在想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猫吧。」 「会说人话，是人么？」 「知道这里的一切，却需要提醒才能想起。从这里出逃的人？所以逐渐忘记这里的规则。」 「活死人要吃掉你……那场流星雨与你有关么？」林嘉语气轻松地试探：「你叫什么名字？」 猫的压力爆炸螺旋式上升。 恰在这时，门外骤然爆发一阵嚎叫。 「啊操！老子弄清楚白影是什么了！操！老子弄清楚了！」 「哈哈哈哈哈哈——」 是绝处逢生的巨大狂喜，石罗『砰砰砰』地去敲公寓里紧闭的门，扬眉吐气地沖房间里喊叫：「我知道白影是什么了，我知道了！」 白影到底是什么是汤底的关键，眼镜小心翼翼地掀开一道门缝，偷觑外面沉浸在劫后余生情绪之中的石罗，小声地问：「石罗哥，白影……白影是什么？」 「我呸——」石罗啐他一口，唾沫吐在眼镜脸上，「你也有脸问？忘记你们跟着那小兔崽子害我的时候了？」 石罗并不打算和鱼肚里的人分享自己拿命换回来的线索，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得关上门。 六个小时的任务时间还没过去，眼镜惧于白影的威胁没敢跟着。 一直等到六个小时任务时间过去，同在二楼住着的眼镜和寸头在第一时刻去203室找石罗。 敲着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林嘉以及其他人到达二楼时，恰好看见寸头一脚踹开203室的门。 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看清203室里的场景，两个新人心态崩了，抑制不住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石罗死了。 他的头颅被撬开，里面却空空如也，大脑不翼而飞。 连同大脑消失的还有石罗的眼珠子，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石罗……石罗哥怎么死了？」有人瑟瑟发抖：「不是完成了鱼人任务吗？」 「难道没有完成？」 「是被鱼人杀死吗？」 寸头回头瞪着讨论的几人：「鱼人杀人还会留下骨头？」 眼镜干呕了几下，说：「是被白影杀死的吧。」 触发鱼人任务的问题是，白影是人吗？ 答案，不是。 只有非人白影才能造就如此惨烈的死亡方式。 就在众人都认同这个结论时，寸头瞅到林嘉，问：「你在找什么？」 林嘉没有停下寻找的动作，道：「找真正杀死他的东西。」 寸头愣了愣：「怎么说？」 林嘉仍旧在寻找，嫌猫累赘，他把猫摘下来。 因为一个人找太慢，林嘉向众人陈述：「如果他没有弄清白影，他不敢叫嚷，那只会吸引。我想人都是惜命的，不会让本就身处危险的自己更加危险。」 「只有可能他遇见了白影，看清了白影，知道白影没有危险性才会喊叫。」 林嘉朝203室瞥一眼，「但他死了。」 「验证白影到底是什么，会死亡的点有二，一是被白影杀死，二是在找白影的途中死亡。途中死亡的意思是，他遇到了其他什么东西。」 眼镜说：「可，可石罗找到白影后直接回了203室，他没有遇见其他的东西。」 这是眼镜亲眼看见的。 林嘉：「说明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东西的存在，那东西在暗处。」 「我是新人，对规则不太明白。」林嘉面向众人：「鱼人任务的目的是让人死亡，这一次它成功了。请教各位前辈，鱼人会收回那东西吗？」 第15页 众人脸色『唰』地白了。 第8章 眼镜一下傻眼了，男高刚经歷人生第一次看见死亡现场，乍一听说他们这些人也落入鱼人任务残留的危险中，再也绷不住，抓着头髮嚎哭。 新人女生小莓受他影响，脸色变得灰白，小声地问芳姐：「芳姐……我们都会死吗？像……像石罗那样？」 小莓甚至不敢让目光扫过203室。 芳姐的脸色同样难看，她浸在林嘉这句话里无法动弹，在场的所有人皆因林嘉这句话遍体生寒。 林嘉说的有道理，他说得对，所以…… 他们仍旧在原地惊愣，知道暗处可能有杀人的东西在窥视，巨大的恐惧之下无人敢有动作。 林嘉的评价是，总体素质亟待提高。 好在还有一只猫，猫在找林嘉所说的『其他东西』，没让林嘉尴尬得太难看。 林嘉刚要重拾中断的寻找动作。 「就算你说得对。」寸头凝视林嘉，迟疑地说：「明知道那东西会杀人，还要去找，不是送死吗？」 林嘉：「你还没死。」 丢下这句话，他往楼道去。 二楼除了几个房间，走廊已经找遍，没有发现杀了石罗的那个东西，那个东西不可能在房间里。 眼镜盯着林嘉的背影，「对啊，我们还没死，那干嘛要送死？」 「找！」寸头盯着林嘉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他的意思是，趁我们还没死赶紧找，兴许还有活路。」 眼镜被寸头的语气吓了一跳：「为……为什么？」 「为什么？」寸头骂了句：「石罗是撞上那东西后立马就死了？」 眼镜登时冷汗涔涔，他是亲眼看见石罗回去了203室，之后也时不时听到来自203室的动静，是石罗回到203室后又过了许久才没有的动静。 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消息，在鱼肚中一夕之间全盘覆灭是常有的事。 一直不太有存在感的，也是老人之一的刘影看了眼203室，他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那东西会不会在房间里？」 「别做梦了。」寸头无情击碎他的幻想：「鱼人的原话：不如你去亲自验证白影是什么，有『去』这个字！你觉得那东西会在203室吗？」 刘影找不到话来反驳。 身后，芳姐拍了拍他肩膀：「找吧。」 只能找了，找不到的话，他们或许都会如同石罗这样死去。 林嘉已经往楼道去了，剩下的六个人便赶紧跟上。 男高鼓起勇气小跑到林嘉身边，问：「林嘉哥，那个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林嘉抬起头，看楼道的墙面。 二楼衔接一楼的楼道墙面有一个镶嵌式的电闸柜。 男高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林嘉的冷淡冰冻，他结结巴巴地问：「那……那要怎么找啊？」 「你觉得会杀人的东西。」 回答后林嘉低头找猫，猫在靠近一楼的位置寻找，他开口想把猫叫回来。 启唇，发现不知道猫叫什么名字。 他的堂兄弟们觉得他一个人太孤单，于是千里迢迢送来这只猫。 某个节日，堂弟托取着猫，出现在他家门口：「嘉哥，喜欢吗？是我和堂哥一起挑的。」 他很想给林嘉一个惊喜，为此在之前还特意挡住猫眼。 早已经发现这行人的林嘉沉默了一下：「进来坐。」 堂弟喜滋滋地转头，叫上自己的学长男朋友和另一位堂兄弟及哥嫂进门，「嘉哥没有拒绝所以嘉哥喜欢。」 林嘉：「……你可真是个逻辑小天才。」 堂兄弟送猫的时候就已经『大黑』『小黑』地叫着了，林嘉没有给猫取正式的名字，也不知道照顾猫的阿姨和助手是怎么唤猫的，到底是大黑，还是小黑？ 回忆收拢，林嘉盯着猫：「咪咪。」 这是所有没名字的猫的名字。 但这只猫并没有这个认知，林嘉并不意外，他本来就认定猫已经不是猫了。 他略略思考，开口：「吐司。」 正在认真寻找还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猫，身形一顿。 狐疑地回头。 视线里，林嘉向它勾勾手：「吐司，来。」 猫：「……」 怎么有脸的啊，它就只吃了吐司边。 猫还是去了，林嘉下巴一抬，示意猫去看墙体内的电箱：「把箱门打开。」 电箱有些高，不过林嘉举着双手也不是够不着，但他不乐意这么干。 听到林嘉召唤猫的动静，其他人赶紧凑了过来。 猫也没怯场，虽然猫宽体胖也算灵活地跃到林嘉肩上，长长地舒展身体，猫爪去挠电箱箱门。 围观中，芳姐说：「这猫还挺灵性。」 林嘉淡淡：「嗯。」 猫爪挠门，剐出刺耳的尖锐声，众人身形抖起来，好似猫挠的不是门而是他们的头皮。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猫爪上，彼此都没有说话，楼道慢慢淹没于诡谲的静谧。 感受到踩在肩上的猫腿有短暂的凝滞，林嘉心中清明，出声：「取出来。」 他久居上位，下指令时难免俨然，无形的压力让旁人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他们的神情更加紧张，提心弔胆地仰头注视。 只见猫爪打开了箱门，里面黑洞洞的，好似深不见底的渊。 第16页 里面会有东西吗？ 如果有，是杀死石罗的东西吗？ 这个东西会紧接着杀死他们吗？ 猫伸臂，爪子放进电闸箱里，刨了两下，猫爪不似人手，抓不住物，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林嘉眼疾手快接过。 一个针孔摄像头。 之前林嘉就说过303室的监控有问题，现在在电闸箱里找到一枚摄像头，不用商量，所有人看摄像头的目光比见鬼还严峻，默契地退避三舍。 林嘉摆弄摄像头，发现没电了。 寸头走近，看眼林嘉手中的摄像头，问：「是这个东西吗？杀了石罗。」 眼镜说：「这这这，摄像头怎么杀人？镜头后的东西杀人差不多。」说完，他联想到了什么，骤然倒吸一口凉气，神经兮兮地往楼道之上看一眼，低声惊唿：「是博主小吴杀了石罗？」 「石罗一声唿救都没有，应该是瞬间死亡。」寸头说：「不是博主小吴，那样的死法，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石罗的大脑和眼睛都被挖了出来。 他问林嘉：「你怎么想？」 林嘉还在凝视摄像头，寸头復又开口：「如果你要找的就是这玩意儿，应该是石罗落入了镜头里，随后触发了什么，招来了什么东西才导致死亡。」 「就是这个死法。」寸头表情凝重：「为什么是大脑和眼睛被挖了出来，为什么不是其他器官，偏偏是大脑和眼睛？」 「大脑不知道。」林嘉终于开口，他看向寸头：「但眼睛……」 他举起手中的摄像头，语气晦暗不明：「某种层面上，不也算摄像头么？」 「嘶——」 一直听着的猫都倒吸一口凉气，好在其他人也都因为林嘉这话抽气，没人发现它的异样。 猫爪捂了捂嘴，猫暗自警告自己小心一点，不要露馅。 寸头：「所以，你到底怎么想？」 林嘉：「差不多。」 「差不多是差在哪？」寸头着急追问。 如果真是他说的这样，谁他妈知道摄像头是什么时候没电的？如果是前一秒才耗光电量，那他们所有人都被拍了进去，没有一个人能逃过惨死！ 「差在我打算去303室。」林嘉睨他：「一起？」 寸头霎时不作声了。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眼镜的cpu都要烧干了，他掰着手指头：「鱼肚里能杀人的是具象化，我们具象化出了视频、博主小吴、白影，但是你们说石罗不是白影也不是博主小吴杀的，那是谁杀的？视频么？还是说……」 眼镜勐地看向林嘉：「你今天的三个问题其实出现了新的具象化。」 林嘉大方承认：「嗯，出现了。」 众人大骇，经眼镜提醒，寸头说：「石罗已经死了，你今天的三个问题是什么？」 「公寓里是否有洗漱用具。」林嘉淡定回覆：「公寓里是否有食物。」 寸头：「……」 他咬了咬牙：「第三个呢？」 林嘉：「已经说过了。」 寸头一回想，林嘉提醒过他们303室监控有问题时，顺带告诉了他们，监控后的眼睛是博主小吴。 「我靠？！」寸头搓了把头髮，不可置信：「你浪费了两个问题？」 「浪费？」林嘉毫无忏悔：「不能洗漱、没有食物，我会死。」 不带情绪地笑了一下：「我死了，谁来发现这枚镜头。」 众人无话反驳。 寸头心情复杂地看着林嘉，低头又看看自己手心的伤口。 「操。」他笑自己，他妈的，保护林嘉的时候他最卖力。 眼镜干咳几声，把话题拉回正题：「到底是什么具象化杀死了石罗？」 林嘉：「第一天第二个问题。」 第一天第二个问题：镜头外是有什么东西吗？ 这是眼镜喃喃自语时问出口的问题，得到鱼人的否定答案。 眼镜想问的是，那则澄清视频里，博主小吴频频看向镜头，是否镜头外有什么东西。 虽然答案否定，并不代表没有具象化。 现在想来，当时风平浪静没有人员死亡是少了触发。 这枚摄像头就是触发那些东西杀人的条件之一。 罪责一下到了自己身上，眼镜翕动双唇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几声讪笑。 寸头问林嘉：「既然你已经认定是具象化的『镜头外的东西』杀死石罗，为什么要去303室？你觉得博主小吴和这个摄像头有关系？原因呢？」 林嘉看一眼寸头伤口，算是嘉奖寸头的勇敢，一一回应：「这是第一天的具象化，却在第二天杀人，且是在触发『验证白影』的鱼人任务中杀人。这栋公寓里，谁在追踪白影？」 寸头愣了愣：「博主小吴。」 「对，摄像头是博主小吴的！」眼镜记了起来，某段视频里公寓跳闸停电，博主小吴曾打开过电箱。所以博主小吴了解对电箱构造，他知道怎么摆放摄像头才能拍到白影。 林嘉继续：「拍摄白影的镜头拍摄到了石罗或许还有，我们。」 「石罗死亡，你我估计也快了。」林嘉凉凉道：「不去303室找原因，难道等死。」 众人恍然。 寸头反应过来后说：「303室监控也有问题，就算你不被监控拍到，博主小吴一直待在房间，要怎么去？」 第17页 林嘉：「摄像头没电了，他会来收回。」 寸头：「你知道他会在什么时间收回摄像头？」 林嘉言简意赅：「守着。」 303室门口的监控照不到同在三楼的302室和301室，林嘉选择距离303室更近的302室。 弄清楚落入镜头到死亡的契机，事关所有人的命，寸头、眼镜和刘影躲在一楼楼道拐角，打算等博主小吴来收回摄像头时将人拖住，以给林嘉创造更多的时间。 男高待在302室隔壁的301室，他会开锁。 众人悬着心一直在等待，天色从白日瞬间转变成黑夜。 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咔嚓』一声，303室的门打开了。 林嘉拎开蹲在门边听动静的猫，他平静地站在门口。隔着薄薄的一层铁皮门，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从303室而来，正往楼道去。 也就在这时，林嘉开门出去。 开门的动作很轻，基本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出来302室时恰好看见博主小吴走下楼道的身影，抬头望303室方向看，博主小吴没有关门，正好不用男高开锁。 男高心理素质太差，指不定会节外生枝。 林嘉打开闪光灯，走向303室。 他没有立刻进去，和前一晚一样，他先用灯光照射屋内，没有看到异常后，方才步入。 进到303室，林嘉举着手机径直走向桌边。 桌上的电脑是开着的，屏幕透着萤光。 目光投向电脑屏幕，一个页面还有一个窗口。 窗口是303室门口监控的画面。 扫一眼监控画面后，林嘉把手机塞给猫，让猫抱着手机打光，驱散屋内的黑暗，尔后他将注意停留在了页面。 是视频平台的个人主页，帐号为『别问tv，小吴』，不难看出帐号属于博主小吴。 滑动滑鼠，林嘉看见『别问tv，小吴』帐号内发布的视频只有三条，且都是最新发布的，发布的日期都是今天，都命名为《白影纪实》，只是有不同的编号。 林嘉随手点开《白影纪实（一）》，视频开始播放： 镜头一开始对准博主小吴自己，他拿着手机，语气疲惫：「公寓里来了一些人，其中有一个昨晚来敲门，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这群人都很不对劲的样子，我很害怕，我感觉他们都是来监视我的。」 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后，画面切到后置，画面中，博主小吴把针孔摄像头小心翼翼地放进电箱：「白影又要出现了，但这些人在，我不能现身去拍摄，只能这样。楼下好像在吵架，我悄悄去看看。」 说完，画面随着小吴的走动而颠簸，最后停在一个隐蔽的位置。 林嘉在画面里看见石罗被寸头压制住。 博主小吴压低声音：「他们动刀了，好像是要杀人。有人被刀划伤了。」 「我不能再看了，要是被发现就糟糕了。」 《白影纪实（一）》到这里就结束了。 林嘉瞥见，这则视频的点赞量为1.7w，评论数为892。 随意浏览了几条热度比较高的热评： 【我发现一般杀人犯都是三角眼】 【被压得动弹不得，还想杀人，笑死】 【前一秒：我要杀了你 下一秒：欸，我刀呢？】 【这男的为什么要杀人？有前因后果吗？】 [别问tv，小吴]回覆：因为他害怕找白影。 回復 [别问tv，小吴]：笑死，找白影不敢，杀人就敢了，主播记得放续集，我要看他找白影时候的怂样。 于是《白影纪实（二）》就成为了石罗的专场。 画面里石罗浑身颤抖，走几步摔几步。在白影出现时，他整个人呆若木鸡，有滴滴答答的声音传来，是石罗尿失禁。 随后石罗大喊起来： 「啊操！老子弄清楚白影是什么了！操！老子弄清楚了！」 「哈哈哈哈哈哈——」 石罗开始拍打二楼的房门，不过摄像头受限没有拍到具体，只有声音传来，之后整个视频就结束了。 林嘉调回去白影出现的那帧，和其他视频里出现过的白影一样，一闪而过，缥缈不清。 《白影纪实（二）》的点赞量为10w+，评论数7524。 林嘉扫一眼热评： 【就这？就这？就这胆还敢杀人？】 【隔着屏幕都闻到了尿骚味，管不住尿，不如死了，尽给男人丢脸】 【脑子不好就控制不住尿，噁心得我年夜饭都吐了出来】 【他的种种行为像是有脑子吗？】 【这叫真无脑·杀人犯】 林嘉停顿一刻，目光反覆在热评打转，看着关键的字眼——『脑子不好』、『有脑子吗』、「真无脑·杀人犯」。 瞬间，林嘉知道了具象化『镜头外的东西』是什么了。 他继续看剩下的《白影纪实（三）》，不出所料，画面里是石罗死后其他人去203室查看时不慎落入镜头的画面。 因为针孔摄像头的电量不足，视频很短，加之没什么内容，《白影纪实（三）》点赞量不到一千，评论也是寥寥。 【这些人着急的样子看着挺乐呵】 【那只黑猫看着好不舒服】 【穿黑衣服肩抗猫的男人叫什么名字！他好帅！】 林嘉点了下滑鼠展开关于自己的评论的更多内容。 第18页 [别问tv，小吴]回覆：好像叫林嘉。 回復 [别问tv，小吴]：能给他出个专题吗？ 『啪嗒』一声，猫没举好手机，手机一下砸在电脑，是背面朝下，闪光灯被遮盖，而恰好手机砸到电脑的电源键，电脑屏幕倏地变黑。 周遭一切都成为模煳的黑色。 林嘉瞳孔一缩，唿吸重了：「灯——」 他要去抓手机，猫爪却摁在他手上，紧张道：「不是，是衣柜有……」 对于黑暗的应激让林嘉没能森*晚*整*理完全听清猫的话，他着急寻找光线，拨开猫爪，抓起手机。 闪光灯重新亮起，瞳孔有光线的投入，他的唿吸这才平缓了一些。 猫说什么？ 衣柜。 衣柜在桌子的侧后方，林嘉拿过手机用闪光灯扫过。 衣柜安静地伫立，柜门是合上的。不过一看就劣质的衣柜，两扇柜门并不能完全合实，有一条缝。 当闪光灯扫过缝隙，可以能清晰地看到一个反光点。 圆熘熘的。 林嘉顿了一刻，问猫：「你刚刚说什么？」 猫：「衣柜有个眼睛，在看你！」 博主小吴还没有折返，303室只有他这个活人。 衣柜里怎么会有眼睛？ 忽然想到了什么，林嘉站起身，「走！」 猫沖衣柜呲牙，立马跟上。 衣柜颤了颤，一颗眼珠子从缝隙掉出来。 眼球子对准林嘉和猫离开的方向——是石罗被挖走的眼球。 第9章 林嘉快步离开303室，途经楼道时向下走过几层阶梯，在一个可以看见下方而下方看不见他的位置停下，无声地垂眸向下看。 视野之中，寸头、眼镜和刘影不知林嘉已经离开了303室，仍旧坚守岗位，尽职尽责地困着博主小吴。 他这才退回，让猫冲着楼道『喵呜』两声。 众人有过约定，以猫叫为信号代表林嘉离开303室，猫叫一声，众人集合等林嘉公布发现所得，猫叫两声，则代表让众人散去。 302室的灯光始终没有关，林嘉沉默地锁了门，拉开椅子坐下。 猫一直在说些什么，但这会儿林嘉脑中有些眩晕并不能听得太清，是陷入黑暗加之骤然掉入危险的冲击。在通明的光线下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揉捏眉心，疲惫道：「抱歉，没听见。」 猫：「……」 它狐疑看了林嘉一眼，看见林嘉确实表现出了身体不适的状态。 猫跑到盥洗室，将盥洗室的灯也打开，折回来问：「现在好些了吗？」 林嘉：「嗯。」 纵然有气无力，猫感受到他的唿吸平静了下来，放了心。 它好奇地问：「你既然身体不舒服，刚刚往楼道去做什么？」 林嘉坦言：「不放心他们。」 猫情绪复杂地沉默。 身体不舒服，这个人还能去查岗，可见林嘉这个人有多可怕。 虽然刚才没听见猫在说什么，不过却也猜的到，林嘉说：「『镜头外的东西』是网友。」 博主小吴在拍摄视频，镜头以外不就是观看视频的网友吗？ 猫连忙问：「石罗是怎么死的？」 林嘉说：「恶评。」 石罗的那条专题视频中，有不少恶毒评论。评论提到石罗没有脑子，于是石罗的脑子就被挖了出来。 猫大惊：「评论会成真？」 它忙问：「那你们呢？有没有被拍摄？」 林嘉：「嗯。」 很遗憾，那枚针孔摄像头将他们每个人都收录了进去，每个人都在镜头中露了脸，无一人侥倖逃脱。 猫：「卧槽。」 「你你你，你们会死吗？你也会死？」 激动之下，它甚至跳到了林嘉腿上，猫爪勾住林嘉的衣服。 高定大多脆弱，猫爪的指甲勾破了丝。 林嘉没有立刻把猫拂下去，而是眯了眯眼。猫的反应很大，似乎很关心他的样子。林嘉的性格使然，他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意关心，认为猫必然有所图。 只不过此时还有亟待解决的棘手事，林嘉暂时按下心里对猫的猜疑。 「他们暂时不会死。」林嘉说：「恶评成真有条件。」 猫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被林嘉从里到外打量过一遭，「什么条件？」 林嘉：「点赞量、评论数。」 《白影纪实（一）》里也记录下了众人的面孔，视频内容有矛盾与冲突的看点，点赞量1.7w，评论数892，但是他们都还好端端的。 《白影纪实（二）》的点赞量破了十万，评论数7524，然后石罗死了。 「点赞量、评论数超过某个阈值，恶评成真，视频里的角色按照恶评内容死去。」林嘉说：「关于我们的那则视频，点赞量和评论数寥寥。」 注意到林嘉说的是『他们暂时不会死』，猫问：「那你呢？」 林嘉：「不知。」 关于石罗那则视频的恶评只提到了『脑子』，可石罗的眼睛是与脑子一起消失的。现在看来，他拿到针孔摄像头时的联想没有错，眼睛在宜乐公寓里就是摄像头。 而石罗的死是因为恶评，恶评来自网友，那么消失不见的眼睛就是网友观看他们这些人的媒介。 网友已经不再需要博主小吴去拍摄视频再上传，他们可以肆意的点播自己想要观看的内容。 第19页 有网友表示想看林嘉的专题，所以石罗的一只眼出现了，藏在衣柜中，于阴暗中将林嘉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或许这个时候已经有网友开始对他点评，点赞量和评论数正在飙升，只待超过死亡阈值。 也正是自身陷入危险的原因，加之林嘉刚从303室离开时精神不济，也才让焦心等他答案的人散去。 与此同时，宜乐公寓的某间房间。 住在这间房的人在床上辗转反侧，ta根本睡不着，没有人能在命悬一线时还能睡着。 「……我会死吗？」 「林嘉到底找到原因没有？」 或许是房间太过寂静，让ta感到不安总想发出点什么声音，于是自言自语：「林嘉会不会找到原因而不肯说，如果是这样该怎么办？」 「嘶嘶嘶嘶。」 「好好的，问什么白影！」 「如果不问白影博主小吴就不会装摄像头了！」 「嘶嘶嘶。」 「该怎么办，我不想死，该……」 「嘶嘶嘶嘶。」 ta勐地倏地睁眼，浑圆的眼瞪着吊在天花板的白炽灯。 如果ta没听错的话，刚才，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突兀地加入了ta的喃喃自语。 是精神高度紧绷产生的幻听？ ta不知道，ta不敢再说话，下意识屏住气。 因为屏气，于是那『嘶嘶嘶嘶』的声音就更响了。 没听错！ 确实有异响！ ta一个打挺跳起，勐地掀开之前被压在ta身下的被子。 听着声音是似乎是从ta身下传来的，但被子之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ta揪着被子，心跳骤然拔高。 不是，声音不在被子下面。可耳边的『嘶嘶』声还在，响起的频率越来越高。 ta双腿瞬间瘫软，一屁股砸在地板上。 ta听清楚了，不是什么『嘶嘶』声，是窃窃私语声，因为听不清楚私语的内容，所以乍听上去像是『嘶嘶』。 有人在悄声交流，ta房间里有人！ 在哪？ 躲在ta房间里窃窃私语的人在哪？ ta扭动僵硬的脖颈，机械般在屋里扫量。房间不大，基本没藏人的地方，连衣柜都是两根金属杆做的简易衣架。 哦不，有一个地方可以藏人。 ta跌坐在地，视线高度恰好能扫过床底。 但ta压根不敢往一片幽暗的床底看。 ta想逃跑，极度的恐惧下，ta使不上一丝力气。 ta只能用手里的被子蒙过自己的脑袋，把自己藏在被子之下，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嘶嘶嘶。 窃窃私语还在。 嘶嘶嘶。 响起的频率越来越高。 嘶嘶嘶。 音量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嘶嘶嘶。 ta感觉被子被什么东西拱出一条缝，有什么东西顺着缝隙钻进了被子里。 这一瞬间，ta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周身血液凝固，体温顷刻间降至冰点。 ta看见了，钻进ta被子里的是一只眼珠子——是石罗的眼珠子。 也就是ta看清眼珠子的这瞬间，『嘶嘶』的私语声变得异常清晰。 内容让ta难以唿吸，巨大的恐惧兜头罩住了ta。 - 302室内。 猫无比着急：「可不能等死，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有。」林嘉拇指摩挲食指指腹边，猫肯定是要追问具体办法，林嘉主动：「删除博主发布的视频以及不被眼睛看见。」 猫低头思索。 删除博主已发布的视频又得去一次303室，这一次博主小吴被寸头三人拦下，之后只怕更加不会离开303室，难。 不被『眼睛』看见，若非猫眼能视黑暗，不然躲在衣柜后的眼睛会看尽林嘉的所有动作。谁知道眼睛会不会追上来，又躲在什么地方暗中窥探，难。 猫愁眉苦脸，总结：「难。」 「也没那么难。」 不等猫再说什么，林嘉忽得站起，单手抓牢椅背，拧臂一抡，椅子脱手，在空气里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椅子骤然砸向玻璃窗，哗啦啦啦，玻璃窗子顷刻如下雨般碎了一地。 那颗藏在玻璃窗后的眼睛一时不防突如其来的椅子，被椅脚击中，爆开，眼球里的液体喷溅，最终连同椅子一齐掉落在宜乐公寓之外。 猫愣住：「什么时候发现……」 「点名要看我的专题。」林嘉嗤：「眼睛能不跟上来？」 「走了，这里待不了了。」林嘉开门走出去。 他只击溃石罗一只眼珠，还有另一只眼珠不知道藏在哪里，玻璃窗被他砸碎，击溃一只眼的同时也是给另一只眼打开了畅通无阻的拍摄通道。 302室不能再待下去，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意义。 不过林嘉也没有回103室，猫问他去哪，林嘉说找另一只眼睛。 猫惊愣：「为什么？」 林嘉忽然停下脚步，意味不明地看猫。 猫被林嘉看得心里发毛：「我……」 「作用不大，问题倒是多。」林嘉收回目光，回答猫的问题：「解决隐患。」 石罗消失的是一双眼，一只眼跟上了林嘉，另一只眼不知所踪，林嘉偏向另一只眼是没了档期。只是不知道另一只眼在看谁，之后他肯定会与被眼睛盯上的人有接触，同样也会落入眼睛里暴露给网友。 第20页 再就是，一旦到了恶评成真的阈值，那个人也有两只眼。如同瘟疫蔓延，若不能及时切断传播，宜乐公寓里将全是眼睛。 猫琢磨了很久才明白林嘉的意思，它还想问林嘉要怎么找眼睛。 转念又怕林嘉从它身上看出点什么，只得忍耐噤声。 暗自腹诽，它才帮林嘉取出电箱里的摄像头，林嘉这么快就忘记了，好没良心。它确实是问题多，因为它脑子不好想不明白，可脑子不好也是有隐情的。 林嘉没管暗自神伤的猫，一个人往二楼去了，随便敲开一扇门，开门的是眼镜。 眼镜躲在门缝后：「不是说两声猫叫代表……」 林嘉打断：「去把其他人叫来。」 「？」 眼镜哆哆嗦嗦指了指自己：「我？」 林嘉推开门缝步入其中，猫赶紧跟过来。 林嘉转身回看眼镜，见眼镜还没有动作，不满地：「还有别人么？」 林嘉连眉头都皱了一下，让眼镜当即产生了被顶头上司清算的压力。 忙不迭点头。 又是太紧张了，眼镜离开时还撞到了门框。 身后就是林嘉的视线，眼镜不敢耽误，忙去办林嘉交给他的差事。 等眼镜走后，林嘉目光在屋内扫过一圈。 猫知道他在找眼睛，也帮忙找，先跃到窗台去看外面。 林嘉走过来，把窗帘放下。 一人一猫又在室内找，等眼镜把所有人都找来之后，202室被林嘉和猫翻了个底朝天——眼睛不在这里。 「在找什么？」 率先进来的寸头问。 见人齐了，林嘉简洁又不漏重点地陈述303室的发现，在陈述中，个个脸色都变得难看。 林嘉：「眼睛必然跟着其中一个人，去找。」 性命攸关，谁敢耽误。 刚集合的众人散开，各回各屋去找。 林嘉就在202室等着结果，202室已经找过，眼镜则去帮忙其他人找。 过了许久，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每个人都摇头，他们的房间里都没有发现石罗的另一只眼睛。 林嘉抿唇，目光挨个扫向众人。 眼镜说：「有没有可能，眼睛没有跟着我们？」 不用林嘉亲自回答，寸头道：「不可能。」 鱼人要所有人死在鱼肚里，没道理一只眼睛工作另一只眼睛放假休息。 寸头问其他人：「确定都找仔细了？」 芳姐说：「是啊，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 事关性命，没人会掉以轻心。况且有的房间是两个人同住的，两个人都在找，房间总共就那么点大，他们确定没有遗漏。 寸头不相信，他想每个房间再搜寻一遍。 林嘉出声：「不用浪费时间了，眼睛大概率不在房间。」 寸头看他，其他人都看向林嘉。 男高瑟缩地问：「那……那在哪里？」 林嘉：「其中一人身上。」 小莓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刘影出声：「什么……什么意思？」 眼睛不在房间又要跟着某个人的话，只能待在那个人身上。 众人浑身像长了虱子，自己摸索自己的身体，衣服口袋、兜帽、衣领下……还有人干脆脱了衣服找，都没有发现石罗另一只眼的踪迹。 于是目光齐聚在林嘉身上。 看着林嘉明了的表情，寸头语气复杂道：「你直说吧。」 衣服口袋、兜帽、衣领……这些地方都能藏下一颗眼珠，但藏起来，眼睛也就相应地没了视线。不然被林嘉打爆的那颗眼珠不会透过衣柜缝隙瞅他。 能让眼睛待在身上，又能给眼睛提供视野的地方只有一个——眼眶。 石罗的另一只眼珠子想待在他人眼眶中，要么挤爆眼眶原本的眼球，要么将眼眶原本的眼球挖出。 眼睛有着非常复杂的神经，不管是如何操作挤占眼眶的位置，都会破坏眼组织及视神经，而视神经与大脑感官神经紧密相连，剜目的剧烈疼痛若得不到及时治疗，人是会被疼死的。1 但宜乐公寓没有治疗。 林嘉略表遗憾：「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是死人。」 「但ta自己不知道。」 第10章 林嘉从不说废话，他这句话表达得非常清楚非常直观。以至于尾音落地后，房间只剩下鸦雀无声。 目光扫过这六个人，将他们的脸上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 林嘉搓磨指腹，平静地问：「是谁？」 质问中，六个人的身体变得紧绷。他们彼此间拉开距离，觑旁边人，又怕眼眶里属于石罗的眼珠子将自己拖入镜头，慌忙低头将自己的脑袋埋下去。 也就寸头抬头向林嘉看来，他认同林嘉所说，内心并不怀疑林嘉就是那个死人——他不敢。 他若是死人，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死亡事实。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玩不过成为恶评伥鬼的他，所以林嘉一定不会是那个死人。 林嘉并不知道寸头想法，在他眼中，众人都一样，都一样的心思各异，还有一个心怀鬼胎。 「死人没有唿吸。」 「摸一摸鼻息就知道答案。」 他提醒。 只有死人意识到自己是死人，死人才会露馅，才方便他找出那个死人。 没有人去摸鼻息，每个人都恐惧得到答案。 第21页 林嘉掀眸，唤：「吐司。」 突然被cue，蹲在窗边压着窗帘的猫愣了一愣。 猫和林嘉实在没有默契，猫身体都僵硬了，不知道林嘉叫自己要做什么，不确定地：「喵？」 林嘉投去肯定的目光，猫登时有了底气，朝着犹豫不决的众人，低沉兇狠地一声唳叫。 氛围本就诡异，夜晚暗藏危机，恐惧如影随形。 猫的叫声撕破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众人崩溃地去探自己的鼻息，谁是藏在众人之中的死人，答案已经出现，但死人并不打算自爆，它的某个眼眶，属于他人的眼睛正在收录这场对峙。 别问tv平台，一个直播间悄然开启，并修改了一个极具引诱的直播间名——大奖竞猜是谁率先发现『我』是死人。 『大奖』两个字首先就奠定了观众基础。 不断有观众涌入进来。 原本沉寂的直播逐渐变得热闹，画面中开始有弹幕划过： 【咦，又是这群人】 【林嘉也在】 【林嘉是谁？】 【穿黑衣服那个，我刚刚还蹲在他直播间，突然他就发疯了】 【我也在那个直播间，除了人好看外，一点儿内容都没有，隔着玻璃窗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好奇他怎么发疯？】 【抡椅子，把镜头打爆了，吓我一跳】 【也吓到我了，疯子应该关在精神病院，放出来就该被打死】 更多的网友加入进来，讨论的弹幕越来越多： 【是林嘉最先发现吧，他挺厉害】 【不好说，他城府很深，这种人往往会把事情复杂化】 【大奖是什么？】 【对，奖励是什么？】 直播间官方回覆：【率先发现者的命】 - 众人都已经摸过自己的鼻息，林嘉注视着他们，每个人都是心惊胆战地去探鼻息，劫后余生地放下手。 无一例外。 林嘉瞭然。 看来死人笃定想法要藏匿在他们之间。 这也没错，晚一点被发现就代表着，眼睛看他们的时间就越长。视频的观看次、点赞量和评论数都需要时间的积累。 那就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林嘉开口问：「石罗死亡后，单独待在一间房里的都有谁。」 之前不敢摸鼻息是不敢面对自己可能是死人的后果，此时知道林嘉是在圈定死人范围，寸头率先说：「我，我一个人待着的，就在旁边的201室。」 剩下的人也都想尽快找到暗中窥视的死人，纷纷附和。 眼镜举着手说：「我也是一个人，这就是我的房间。」 男高也举起手，哆嗦着说：「我在301室。」 本来男高不是一个人待着的，但林嘉要去303室，他就在单独待在了301室，原本是要帮着林嘉开锁，但林嘉没有用上他。 于是之前本和男高待在一起的刘影也剩了出来，他开口：「我一个人在102室。」 林嘉看向在场的两位女性，小莓立即道：「我和芳姐待在一起，我有唿吸！」 芳姐点点头：「嗯，昨晚和今晚，我都和小莓待在一起。」 眼睛只有一只，只能害死一个人。若选中两人所在的房间里的某个人，另一个人不会不知情。 剩下的六个人中，只有小莓和芳姐是双双待在101室。 六人排除两人嫌疑，还剩下四个人。 小莓如释重负，知道芳姐没有危险，两个人这才靠拢，依靠对方的体温驱散内心的恐惧。 只不过，死人还没有找出来，四找一併非一件容易事，202室仍旧被诡异的气氛笼罩。 林嘉问这四人：「在房间里做什么？」 相较于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没有那么强的排除性。加之林嘉的语气淡然，寸头急了，「你都说了，死人没有唿吸，谁是死人，摸摸鼻息不就知道了。」 林嘉：「好办法。」 「你去？」 寸头当即就要去摸旁边眼镜的唿吸，听见林嘉幽幽开口：「小心眼睛突然撞入你的眼眶。」 寸头勐地顿住，他还保持着手举在半空的姿势，一阵后怕。 而眼镜也吓得退后一步。 林嘉这话不知道是在提醒谁，落在寸头和眼镜的耳中，都像是在提醒自己。 【靠，被林嘉发现了，他是怎么发现的？！】 【大奖没了】 【烦死了，我想看的剧情没有了！】 【现在怎么说？换奖励？】 【还剩四个人呢，他不一定能找到『死人』，等着，我去叫人来看直播！】 林嘉拉开椅子，椅脚磨着地面，撞出一声刺挠。 他大马金刀地坐下，刺挠声止。 抬眸，方寸的视野中，寸头和眼镜面面相觑，小莓和芳姐努力地更加远离这四个嫌疑人，往着他的方向靠近。 林嘉轻撩袖口，露出左腕的腕錶。 以商业角度来讲，当产品依赖于某平台上线时，必然会准备对平台的保护措施，以及时应对突发状况。 若平台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崩坏边缘，在资本家总是会捞上最后一笔金再拍拍屁股走人。 眼睛就是这样。 网友依赖眼睛观看他们，而眼睛依赖时间积累观看、点赞和评论量。 放置眼睛的死人通过探鼻息的方式被发现，对应平台面临崩坏危机。 第22页 当他们找到死人必然会想办法毁掉眼睛，对应平台倾倒岌岌可危。 眼睛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被毁去，它会制造一个爆炸得压轴性看点——眼睛撞入发现者的眼眶，对应资本家捞走最后一笔金。 在灯光照耀下，佩戴于林嘉左手腕，命名为『the grandmaster chime』的腕錶折着晶莹透亮的清辉。 他的音色亦如清冷的光辉：「每人陈述时间，三分钟。」 计时开始。 是不怎么爱说话的刘影抢先开口：「我们听见猫叫两声后就放走了博主小吴，之后我回去了房间。」 「因为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心里很没底。」 刘影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我在看博主小吴的那些视频，想找出点什么。手机里应该有视频的播放记录，你要不要看一眼。」 林嘉没看，他只低头看自己的腕錶。 刘影只好把手机收回去了，不知道林嘉怎么看待自己的这番陈述，他强调：「我有唿吸的。」 林嘉：「下一个。」 男高迫不及待地开口，抢在寸头和眼镜之前。 刘影只得噤声。 男高抢话太快，差些咬了舌。急急陈述道：「我有唿吸，我不是死人。我一直在301室，我哪里都没去。我一直在等你叫我开锁，我也不敢睡，一直等着。之后听到一声玻璃窗响，我想出来看看的，但是我不敢……后来，后来遥哥就来找我了。」 遥哥指寸头。 林嘉却是看向眼镜，得到叫人差事的是眼镜。 眼镜推了下鼻樑上的眼架，讪讪解释：「我太害怕了，先找了阿遥，让阿遥和我一起叫人。」 林嘉：「嗯。」 眼镜立马说：「我回到房间之后吃了点东西，我早上本来想吃东西的，没来得及吃上。」 大家所在就是眼镜待着的202室，眼镜把他吃过的食物包装从垃圾桶里捡出来，想递给林嘉看。林嘉身后蹲伏的猫沖他呲了呲牙，眼镜这才想到了什么，停下靠近林嘉的脚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就是想证明我没有遇到眼睛，我有唿吸的，我是活人。」 林嘉不置可否，问：「吃过之后？」 「吃过之后我就上床睡觉。」眼镜说：「等着你明天早上公布303室所得。」 林嘉问：「睡着了么？」 眼镜：「起先没睡着，后来还是睡着了。」 睡着了就没有之后内容了，轮到寸头陈述。 因前三人的陈述中判断不出什么，多重目光压在他身上，寸头道：「我回去之后就睡了。」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句话太有可疑性，寸头说：「猫叫两声，是让我们回去的意思。我不回去睡觉，我还能干什么？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不休息好怎么应付明天？」 寸头最后补充：「我没死，我是活人。」 四个人都陈述完了，林嘉再次成为目光焦点。 小莓忍不住问：「嘉……嘉哥，你有答案了吗？」 林嘉：「嗯。」 众人心都悬起，小莓与芳姐异口同声：「是……谁？！」 第11章 「你。」 林嘉目光投向寸头。 紧接着其他人的目光也都随着林嘉投向寸头，与之的，还有退后的动作，恨不得与寸头相隔十万八千里。 寸头身形一顿，勐地反应过来后，冲着林嘉、冲着退避三尺的众人吼道：「怎么会是我！死人怎么会是我？！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林嘉从坐着改为站，手掌摸到了椅背，不动声色地牢牢握住。「《白影纪实（一）》中，以角色表现排名，石罗排名第一，你第二。」 是寸头夺了石罗的刀，最为卖力地保护林嘉，除了石罗外，寸头是第二个有看点的人，被石罗的另一只眼睛盯上并不是奇怪的事。 「我不是！我不是，我有唿吸，你不信你来摸摸。」寸头竭力辩驳着，视线里林嘉面容始终冷漠，不曾又一丝动容。 忽然想到了什么，寸头阴狠地瞪着林嘉：「你才是死人吧，绕这么大一圈，是故意……」 寸头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看见林嘉骤然拧臂，一把椅子正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朝着自己砸来。 他们看不见的直播间弹幕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又来？】 【又来？又来？又来？】 【又是椅子？】 直播间观看人数正在疯涨，5w在线观看人数，10w在线观看人数，20w在线观看人数……增长速度风驰电掣，正朝着100w大关去。 点赞量成倍增长，1w点赞，2w点赞，眨眼间5w点赞。 弹幕一条接一条，无休无止： 【快10w点赞了，兄弟姐妹们沖啊】 【我对椅子ptsd了，我希望他也能被椅子砸死】 【砸成肉泥，骨血与腐烂的地板融合】 似乎开启了两条赛道，恶评与从林嘉手中脱手的椅子竞速，不远就是终点，谁先跨过终点线，谁就是胜利者。胜利者将赢得欢唿，失利者一败涂地。 突然，林嘉抬高音量：「寸头，闪开！」 寸头到底也是进出过好几个鱼肚的老人，若没有敏捷的反应，他早就被鱼人拆了吞入腹中。 就在椅子下一秒就要砸在自己面门的那一刻，寸头往旁边一闪。 第23页 尔后，砰—— 椅脚准确地砸中眼镜，他鼻樑上佩戴的那副早就被石罗踩碎镜片的眼镜被椅子打飞，椅脚打爆了他左眼。眼睛喷溅出黏腻的液体。 椅子落回地面，散了架。 太紧张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尖叫、混乱成为202室此时的旋律。 只有眼镜一派死寂。 他生前最后一刻，终于听清了那『嘶嘶嘶』的私语声。 ——「是只四眼仔。」 ——「他好像高度近视，在努力地瞧我们呢。」 ——「高度近视不就等于瞎子吗？反正瞎了，用用他的眼眶不碍事。」 ——「哈哈哈哈，他肯定还得感谢我们……」 砰—— 眼镜应声而倒。 直播间猝然黑屏，点赞量只差寥寥便可到10w，那是恶评成真的阈值。 混乱终于歇止，一切尘埃落定，剩下的是疑惑。 「不是说……」芳姐愣了愣，「阿遥才是……」 寸头愣了愣，看向林嘉：「死人是他？」 林嘉：「嗯。」 寸头拿起散架的椅子一部分，是一根稍长的木条。他对眼镜说了声抱歉，挥起打在眼镜的眼睛上，以避免眼镜的眼睛再次成为网友观看他们的镜头。 丢下手中木条，寸头回过头。 其他人脸色古怪，一方面是庆幸隐患被寸头消除，另一方面又不太能接受寸头的行为。 只有林嘉神情平静。 寸头懒得管其他人，复杂地再次看向林嘉：「你刚刚说死人是我，是，故意的？」 林嘉用『你觉得呢』的目光回望。 寸头没有深入问原因，林嘉故意说他是死人还能是什么原因呢，声东击西，主打一手措不及防，以免镶嵌在眼镜眼眶里的石罗的另一只眼有所防备，横生枝节。 寸头急急追问：「如果我没有躲过去呢？」 林嘉这一手椅子砸下来，虽不至于被椅子砸死，但必然会受伤，重伤！ 林嘉淡淡：「没有如果。」 事情已经结束，再说如果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浪费口舌。 「嘉哥……」小莓不敢去看眼镜的尸体，害怕地问：「为什么是他？」 寸头也好奇：「对，为什么是他。」 林嘉『认定』他是死人时的理由都差一点把寸头说服了，要不是寸头摸了自己鼻息，知道自己尚有唿吸，他真的以为死人就是自己了。 眼睛解决了，算是嘉奖众人的配合，林嘉这才开恩般给予理由：「他排第三。」 在《白影纪实（一）》中，石罗挥刀想要杀林嘉，寸头冲去阻拦，而眼镜则是滑稽地匍匐在地，在找被石罗一脚踩过的眼镜。 这个行为是供给网友取乐的笑料，笑料的主角自然也是恶评攻击的对象。 刘影迷惑道：「他排第三，反而居于……」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寸头，寸头人野蛮，其他人大多不敢惹他。刘影声音矮了两分：「他的排名没有遥哥高，为什么反而判断他是死人？」 实则从一开始，林嘉的怀疑就锁定在寸头和眼镜身上，两个人中，林嘉对眼镜的怀疑远远超过寸头。 是不放过任何可能的习惯，故而林嘉提出两个问题，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 当轮到眼镜陈述，就落入了林嘉为他量身定做的自证环节。 死人代表生命结束，是不可能在房间有过多的行为的，多说多错，死人只能说自己在睡觉。 于是林嘉问他，睡着了么。 眼镜说睡着了。 可他敲响202室的门时，眼镜并不是一个从睡梦中被吵醒的状态。他开门不算迟，可以说立刻就有响应，因为石罗的眼镜需要拍摄更多画面，让视频更有看点。 眼镜着急放林嘉进来，将他暴露给观看的网友。 这就是眼镜暴露自己是死人的点，被林嘉牢牢抓住。 而林嘉能准确地知道石罗的眼睛占据的是眼镜的左眼，是因为眼镜在领到林嘉给的差事，出门时右半边身体撞到了门框。 眼镜已经死掉了，属于他自己的眼睛不再提供视线。 他视物依赖石罗的眼睛，可石罗的眼睛只有一个，视线必然受损，这也才导致他出门时撞到门框。 以上，林嘉总结为一句话，回答刘影的疑问：「随便猜的。」 刘影：「……」 林嘉懒得说，刘影无可奈何。 反正眼睛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过程是怎样已经无所谓了，刘影硬生生吞下好奇。 「吐司。」林嘉唤窗台的猫：「走了。」 猫从窗台跃下，跟在林嘉脚边。 眼瞧着林嘉要走，寸头忙问：「接下来呢？」 林嘉：「睡觉。」 寸头追上去，在林嘉开门要离开前，情急地拦森*晚*整*理住他，说：「博主小吴手上的视频要怎么办？」 「点赞量还差一截才会到达成真的阈值。」林嘉低头看寸头挡在门把上的手：「让开。」 寸头想让又不敢让，他不是故意想拦林嘉，林嘉说得对，《白影纪实（一）》的视频里，石罗『表现』第一，他第二。 现在点赞量还不到阈值，但总会到达阈值。 他刚经歷了被林嘉冤枉成死人这一遭，脑子一团乱麻，接下来该做什么，该怎么去找汤底，他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第24页 在场之中，寸头只能求助林嘉。 寸头不想死，他说：「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次你帮了我，之后我也会帮你。」 林嘉不为所动，冷冷道：「让开。」 寸头咬咬牙：「这样，如果能离开鱼肚，鱼灵全给你。」 话说出口，其他老人脸色变了变，不过他们惧于寸头威慑，不敢多说。 林嘉将一切尽收眼底，略一思索，开口：「鱼灵？」 他瞥一眼脚边的猫，猫在沉思，看起来它又忘了鱼灵这件事。 林嘉并不知道鱼灵是什么，不过这项条件被寸头放在最后才拿出来，且其他老人这么大反应，初步估计是个好东西。 也因此停下脚步，愿意与寸头继续交流。 寸头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林嘉是新人。 不怪他忘记，林嘉的表现超过在场所有的老人。 寸头简单解释：「找到汤底后，就会得到鱼灵，用鱼灵交换货币，有了货币才能在海底世界生活。」 落入林嘉耳中，鱼灵=货币=金钱。 商人逐利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了些许，林嘉权衡一二后，道：「睡觉，等天亮刷新问题。」 他们与博主小吴交过锋，知道了博主小吴的偷拍，也知道了博主小吴发布的视频。在寸头他们为林嘉争取时间时，也敲打过博主小吴，博主小吴必然不敢再轻易出门。虽然无法轻易地再去303室删除博主小吴已发布的视频，却也不担心博主小吴再次偷熘出来偷拍他们，剩下的只待问题刷新次数。 寸头却敏锐地：「你有问问题的方向？」 他有点害怕：「不会又是吃的喝的，你要是需要这些，我可以给你。」 话题来到问问题，众人都精神了。 芳姐担忧地说：「博主小吴带来的危险还没彻底解决，再出现新的具象化的话……」 小莓道：「可……可你们不是说鱼人变异很快，要是找不到汤底，我们都是死。」 林嘉提醒：「白影。」 白影已经被具象化了，先搞清白影到底是什么。 寸头：「你想问什么问题？」 具体与白影有关的问题，其实林嘉还没想清楚。 但不是不可以和与合伙人研讨，交流才能沟通，合作创造双赢，毕竟这些场面话，林嘉说得不少。 林嘉道：「已知白影没有危险性，但它外形恐怖，让石罗吓尿，让博主不断拍摄视频，你们觉得白影是什么？」 这是林嘉回答不了的问题，他只恐惧黑暗，因此想像不出这世界上其他的恐怖事物。 「没有危险性，但外观恐怖……」众人呢喃林嘉提供的关键词。 忽然，小莓说：「会不会是恐怖娃娃？」 寸头问：「什么东西？」 小莓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比划着名：「就是玩偶娃娃，有的娃娃造型恐怖，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芳姐说：「应该不是，如果是你说的恐怖娃娃，视频里会看得出来。」 刘影立刻拿出手机，播放了有过白影出场的视频，视频里白影总是一闪而过，姿态缥缈扭曲。 男高想到了什么，说：「会不会是祭祀用品。」 「祭祀用的那些东西，看着就挺恐怖的。」 寸头皱眉：「跟白影又有什么关系？」 男高说：「焚烧过后的白烟啊，而且博主小吴找白影的视频里，他的身后不是有个亮点吗？很可能就是焚烧到最后阶段的火星。」 寸头一下噤声，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没有危险性，但外观恐怖』的东西范围太广了，光靠猜是猜不出来的。 寸头扭头问林嘉，看到林嘉露出思考的表情，问：「你有想法吗？」 「没有。」林嘉说：「是不是焚烧后的烟雾，问问不就知道了。」 寸头刚想说什么，小莓叫了一下。 小莓：「天……天亮了。」 夜晚与白日是瞬间交替，白日出现，新的三个问题刷新。 寸头莫名地觉得心慌，搓了把脸，问：「如果，白影确实是祭祀用品焚烧后的烟雾呢？」 林嘉：「那就要问问，宜乐公寓是否有过命案。」 在博主小吴的视频中，白影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蚂蚁搬家，暴雨即将倾盆时白影出现，第二次是博主小吴主动的追踪，午夜凌晨，白影出现。 若非命案，谁家祭祀焚烧会选择在下雨和深夜。 只怕是做了亏心事。 天已亮，所有人离开202室，来到一楼大厅。 鱼人的变异又更近一步，手指长出了蹼，耳朵之下也生长出与脸颊相连的薄膜。 林嘉已然成为领头羊，向鱼人提问自然而然落到他肩上。 他问：「白影是否为雾体？」 男高有些着急，小声嘟囔：「怎么不直接问是否是祭祀烟雾。」 寸头骂了句『傻逼』，说：「如果白影是烟雾但并非祭祀品焚烧出的烟雾，鱼人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鱼人道：「是。」 众人心脏一下就缩紧了，紧张的气氛蔓延。 该第二个问题了，众人目光来来回回在林嘉与鱼人两处打转。 林嘉：「白影是否为祭祀用品焚烧后的雾体？」 鱼人咧着嘴，狞笑时，露出嘴里更加尖锐的密密麻麻的齿。 第25页 第12章 「是。」 一楼大厅分明空空荡荡，鱼人的声音却简单地塞满其中。 鱼人的狞笑令人不适，它更像是『没有危险性，外观恐怖』的东西。不过大家心知肚明，鱼人并非没有危险性，只是还没有到时间，快了，要不了多久，鱼人就会完成变异了。 除了鱼人让人喘不过气以外，林嘉即将询问的第三个问题也沉重地压在他们的心头之上。 按照他们在202室的谈话，在确定这两个问题后，林嘉就会去问命案。不管鱼人的答案如何，命案都有可能被具象化，届时他们的生命又将受到威胁。 可却又没有别的办法，这是他们找到汤底的必经，这个问题必须得问。 比寻找藏在他们之间的死人时，气氛还要沉闷。他们只比当时更加关注林嘉，目光不曾离开过一刻。 于是他们看见，林嘉转身过来，说：「四个小时后准时回来这里。」 男高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林嘉叫了声『吐司』，猫跟着他回去了103室。 男高眼睁睁看着林嘉消失在视野之中，他又窥了眼鱼人，这一眼猝不及防与之对视。大概是男高出了声，鱼人误以为他要问什么问题，故而直勾勾地看着他，阴翳附着的瞳孔之下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吓得男高连连后退，跌坐在地板上，手不忘指着鱼人：「它它它——」 寸头警告：「别乱说话。」 男高顾不上跌倒的疼，双手紧紧捂着嘴，怕极了自己会在无意间问出什么问题，亦如眼镜不慎问出的第二个问题一样。 之后寸头也朝林嘉离开地方向望了一眼，没有问第三个问题，大家暂时松了口气。 林嘉说四个小时后再回到这里，四个小时是人体每天所需的最少的睡眠时间。昨天一天里，他们这几个人经歷了太多，若连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都没有，等命案被具象化，他们大概率就只剩下被屠宰的命运。 「先回去休息，四个小时后准时回来。」寸头将林嘉的话重复一遍，威胁道：「别他妈迟到，谁迟到，我他妈杀了他。」 林嘉回去他的根据地103室，房间里还亮着灯。 他关门锁门，拿起洗漱用具去盥洗间洗漱。猫跟着他脚边，在林嘉洗脸时，后怕地说：「你不怕椅子砸过去时，被石罗的眼睛报復。」 「快死了，顾不上。」林嘉擦干手上水渍，回到里屋脱下外衣，将外衣挂在衣架上。 之后摘下腕錶，打算睡觉。 猫是想说什么的，却也知道林嘉需要休息，也知道林嘉不让它上床，便蜷在地板上，将自己的身体蜷成团。 它也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眼皮就耷拉了下来。 「鱼灵是什么。」 忽而，林嘉的声音响起。 猫费力睁开眼，见林嘉正注视着自己。 猫说：「就是寸头说的那样，可以交换货币。」 林嘉：「我要更具体的。」 在寸头首次提到鱼灵时，猫就想起了一些，又难得林嘉主动挑起话题，猫的瞌睡去了一半，道：「找到了汤底，鱼人就会死。鱼人死掉就会成为晶体状的石头，这就是鱼灵。得到鱼灵后，就可以去管理处登记交换，按照鱼灵的品质和数量获得相应的货币。很多人进入鱼肚都是为了鱼灵，这次的老人明显互相认识，应该是组团来鱼肚里捞鱼灵的，海底世界多是拉帮结派的……你真相信寸头会把鱼灵都交给你？」 林嘉不置可否，没再看猫，闭上眼。 猫讨了个没趣，嘟囔：「什么人啊。」 林嘉唿吸变得平缓，看样子是睡着了。猫没再趴在地上，想要跳上床尾，地板睡得太难受，又冷又硬。 哪知道它刚做出跳跃的动作，林嘉：「如果你想被撵出去，可以一试。」 猫：「……」 什么人啊！ - 闹铃在四个小时后准时响起，林嘉将腕錶重新佩戴于左手手腕，他单手扣好錶带，轻轻的『啪嗒』脆响。 要推门离开，猫却挡在门前，浑圆的身子抵住了门。 林嘉：「怎么？」 猫这才动了动，但也没有挪动多少，仍旧抵住门口。在林嘉要拎开自己前，猫说：「真要问命案这个问题吗？」 林嘉反问：「有更好的办法吗？」 猫哪想得出什么好法子，它倒是想，但脑子不支持：「白影是祭祀焚烧的雾体，既然已经确定是祭祀，第三个问题一定要问吗？」 林嘉睨着猫，得出，猫不仅记忆不好脑子也不太行的结论。 看在猫回答了他『鱼灵』问题的份上，林嘉纡尊降贵地解释：「祭祀与命案的联繫只是推测，推测成立与否要证据。」 可宜乐公寓没有线索能够证明推测，鱼肚的规则使然，一切都要靠张口问。若不问，之后哪怕找到了汤底，汤底也是建立在推测的基础之上，地基不稳大厦将倾。 况且，祭祀也并不一定是祭奠亡人，也可能是宗教，也可能只是习俗，又或者只是单纯喜欢玩火。不张嘴问，又哪能知道祭祀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不再和猫浪费时间，林嘉开门的动作大力了一些。猫抵抗不住，身体被门板扫到一边。 林嘉走了出去，猫紧随其后。 林嘉是最后到一楼大厅的，其他人早在一楼大厅等着他了。 第26页 寸头见了他，递去一块压缩饼干。 103房间里还剩下一些吐司，林嘉不想吃又干又硬的压缩饼干，拒绝了。 众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大家都知道四个小时后的集合意味着什么。 没有浪费时间，林嘉看向鱼人。鱼人似迫不及待等着他发问，做出它惯有的狞笑表情，嘴角拉到耳后根，黏腻的口水从它牙齿缝隙溢出。 不过林嘉从没觉得它恐怖，只是稍微噁心。微微蹙眉后，问：「宜乐公寓，在博主小吴入住之前，是否出过人命。」 众人脸色发白，身体颤抖。 老人们紧紧盯着林嘉，两个新人不自觉地攥紧衣角。 鱼人：「是。」 三个安全问题结束，鱼人凸起的眼珠在眼眶内来迴转动，目光在剩下的众人之间打转，好似在等待他们问第四个问题，这样就能触发鱼人任务。 推测得到了最直接的论证，林嘉垂眸思索。 众人不敢打扰，在原地干着急。 纵然得到这个答案，汤底也不算明了，表面之上仍旧笼着一层迷雾。 见林嘉思考得久了，怕极林嘉不愿意分享，寸头张嘴就问：「博主小吴知道……」 话说一半，他勐地剎住，后怕地觑一眼鱼人。 差一点，他就问出口今日的第四个问题！ 寸头吞咽一下，小心翼翼地对林嘉说：「去房间里说吧？」 林嘉走向楼道的左边，随意挑了一间房。 其他人赶紧跟上，唯恐落后，而鱼人的眼始终钉在他们身上。 「嘉哥，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进屋，男高紧着问出口，他害怕得脸色苍白，整个人抖若筛糠。 今天的问题所得到的答案是关键，情势却危如累卵。『出人命』这三个字暗藏杀机，具象化的概率无可置疑。 寸头拉着男高的领子，把人从林嘉身边扒拉走，自己占据了最近位置，说：「白影是祭祀用品焚烧后的雾体，公寓里在博主小吴之前就出过人命。就是说，博主小吴与人命没有关联。按照汤面，博主小吴在偶然发现白影后决定追踪白影，过程中逐渐发现邻居们的古怪，随后删除相关视频。邻居们的古怪，会不会是因为，人命出自他们？见博主小吴调查白影，自然不会有好脸。」 林嘉没作声，寸头继续猜测道：「博主小吴一直声称有人监视自己，应该就是邻居们的监视，他们怕博主小吴发现秘密。甚至邻居们为了尘封秘密，想对博主小吴出手，也因此博主小吴在303室门口安装了摄像头，为的就是防备他们。」 男高和小莓瞪大了眼。 事实好像就是这样，才能够将他们已知的线索串联。 芳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邻居们都消失了。」 刘影：「搞清楚这一点，汤底应该就算找到了。」 他们在兀自讨论，寸头不想听他们废话，追问林嘉：「你怎么认为？」 林嘉淡淡道：「博主知道邻居要戕害自己，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求助那些网友？却安装摄像头？多此一举。」 寸头顿住。 讨论声戛然而止。 一片寂静中，芳姐道：「能说说你的想法吗？」 林嘉启唇：「我的想法是，先活命。」 话题又回到了『人命』上，寸头脸色一暗，不过听林嘉这么说，他直觉林嘉应该有了什么想法，出声询问。 林嘉：「我若是鱼人，两种方式具象化『人命』。」 众人屏息紧张地听着，猫也仰起了头。 林嘉：「一，出事地点重现死亡，不慎踏入者復刻其死亡方式。」 众人霎时冷汗。 林嘉的音色本就冷淡，如终年不化的冰雪，也因此整个房间仿若裹上一层刺骨凉意。 「二，亡人归来。」 第13章 林嘉举例了两种『人命』的具象化方式，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众人无力承担的。 他的举例吓到了大家，事情尚未发生，光是联想却已然不寒而慄。 「宜乐公寓有三层，九个房间，谁会知道命案发生在哪里？」男高表情难看，环顾四周一圈，神经质地说：「说不定就是这间屋子……」 在他身边的小莓脸色一白，惊恐道：「别……别瞎说。」 寸头回头瞪男高一眼：「少他妈乌鸦嘴，你要管不住你那张嘴，我他妈给你缝起来。」 在场之中，男高年纪最小，又是第一次来到鱼肚。连续经歷两个人的死亡，他绷紧的神经布满断裂的痕迹，呜咽出绝望的颤响。 也并非出于不忍，只是这个时候负面情绪如同瘟疫，任何人的崩溃都会成为翻船的隐患。 林嘉问：「有水吗，给他一点。」 芳姐回应得最快：「有的。」 芳姐忙去接了水，让男高喝下。 看见男高干裂的嘴唇被净水浸润，林嘉这才开口：「出事的地点大概率在楼道。」 众人勐地朝他看来。 男高想问什么，忘记自己还在饮水，呛得脸红。 寸头便抢了话头：「因为白影出现在楼道吗？」 他立刻自问自答：「对，出事的地点应该在楼道！白影是祭祀用品焚烧的烟雾，如果不是发生在楼道，为什么要在楼道进行焚烧？！有那么多可以焚烧祭祀用品的地点，大厅、公寓外……都可以焚烧！」 第27页 这是一个好消息，知道了出事地点就可以规避死亡。只是之后他们想要往宜乐公寓的楼上需要另寻他法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人活着办法总会有的。 只要…… 寸头刚高兴没一会儿又拉下脸。 只要不是『亡人归来』的具象化方式，他们就能靠着不踏入楼道规避死亡。可谁又能说的准，『人命』的具象化到底是怎样的。 寸头搓了把脸，不抱希望地问林嘉：「你知道是哪种方式吗？」 哪知竟从林嘉口中得到回应。 寸头听见林嘉说『等』。 「等？」纵然是不爱说话的刘影也忍不住追问：「等什么？」 这些人必然是要细问下去的，林嘉主动开口道：「等下雨。」 芳姐低头想了想，忽然明白了过来：「白影出现的时间是在下雨和夜晚，说明人命发生很可能是在一个雨夜。白影的存在是祭奠亡人，如果是亡人归来的具象化方式，大概率亡人会在雨夜出现。」 经芳姐提醒，刘影也明白了过来：「如果下雨，『人命』的具象化方式就是亡人归来，如果没有下雨，『人命』的具象化方式就是楼道重现死亡。」 说到这里，众人面面相觑。 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窗外。 林嘉的目光早就已经投向了窗户之外，猫蹲在窗台上，眼睛也瞅着外边的天。 这是进入鱼肚的第三个白天，却是众人第一次看向公寓之外。天光并不明亮，厚重的云层矮矮地堆在半空。林嘉干脆推开窗，潮湿的气味从外面飘进来。 成群结队的蚂蚁顺着墙角走过，蚂蚁搬家。 「蚂蚁搬家蛇过道……大雨不久要来到……」芳姐想到了这样一句俗语。 剎那间，众人面如死色——亡人归来。 即将暴雨的天气沉甸甸的，天色暗淡，好似已与黑夜接壤，不知哪一刻就会突然变成夜晚。 既然已经知道『人命』的具象化，林嘉自觉没必要再待在这里。 他打算离开。 众人犹豫地看着他，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在鱼肚里，谁不是自身难保。况且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林嘉算不得好人，他肯分享想法，只是看在鱼灵的份上。再者，他们这些人死在『人命』的具象化里，恐会成为他的麻烦。 林嘉离开房间，身后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亡人归来，有人不敢单独在一间屋子里待着，也有人不愿与人抱团取暖，担心另一人会成为拖累。 林嘉回头看了眼，寸头和刘影以及男高都从房间走了出来。 寸头往着二楼去，因男高精神濒临崩溃，刘影拒绝了男高待在一间屋子的请求。 『砰』的关门声，男高被拒之门外。 男高拍了拍门，祈求地唤：「刘影哥……」 屋内安静，刘影没有给男高任何回答。男高拍门的动作逐渐缓了下来，到最后消失只剩下绝望。他抬头看一眼林嘉，又看一眼寸头。 几乎没有犹豫，男高连跑带扑地去求寸头。 猫：「……」 果然，明眼人都看出林嘉是个冷漠之人。 寸头自然不愿和男高待在一起，恶狠狠地：「滚蛋。」 寸头是凶，可寸头是人，男高还是大着胆子跟上去。 看着男高与寸头安稳地走过楼道，林嘉收回了目光，往着自己的房间去。 他等猫进来后，关上门。 猫发现林嘉忘记上锁，身体蹦起，灵活地完成反锁动作。一回头发现林嘉落座桌边，拆开吐司包装，撕下吐司边，每一个动作透着优雅，好像不是在吃吐司，而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分明没有给猫分去一个眼神，却清楚猫在打量自己。 林嘉音色幽幽：「如果亡人出现在房间内，锁上门，自断退路？」 因他这句话，吓得猫有些炸毛，又蹦起来把锁给调正。 正当猫要说点什么时，突然—— 砰砰砰砰。 接连的，像什么东西顺着楼道层层阶梯滚落的声音兀得响起，在空旷的公寓内显得幽远却又诡异。 猫霎时噤声，朝窗外看了一眼。不知是从哪一刻开始，外面下起了雨。起初雨势不大，雨滴颇费一番功夫才打湿大地，但就在大地被雨点完全浸润的剎那，『唰唰』的暴雨来临，雷电声陡然在天际炸响。 天色太暗了，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但猫知道…… 来了。 亡人回来宜乐公寓了。 整个公寓中，大概只有林嘉能在此时此刻镇定自若。神情没有多余变化，只是思考将撕下来的吐司边放在桌上还是扔在地上时稍稍蹙眉。很快的，他就有了答案，仍旧将吐司边放在桌上——地面不寻常理得出现浸湿的痕迹，干燥处和湿润处混在一起，颜色斑驳得诡异。 指头点了点桌面，林嘉示意猫来吃吐司边。 猫没有动作，不是谁都可以像他这样，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进食。 林嘉不再管猫，吃完吐司，他还能站起身去清洗手指沾到的黏腻。水声『哗哗』，与耳畔暴雨的动静、滚落的动静融合。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水流里沖刷，直到粘黏不再，林嘉这才拧紧水龙头。 回头，看见猫在不远处复杂地注视自己，很明显在思考着什么，不过林嘉不关心一只脑容量没有拳头大的猫在想什么。 第28页 门外『砰砰砰』的滚落声愈来愈清晰，是间隔而响。规律让林嘉大概清楚了门外光景——『砰砰砰』的连续是从高处台阶滚落，一直跌到终点，声止。停止的时间并不太长，是从台阶的终点重新走回起点的时间，然后『砰砰砰』重新开始，如此反覆——亡人在重复死亡过程。 扭头看一眼窗外暴雨，暴雨不知疲惫，不清楚何时才会停歇。在雨势收起之前，只能老老实实得待在屋内。闲着也是没事做，林嘉摘下手錶打算睡觉。 就在表扣一声轻响，紧随其后巨大的一声雷鸣，房间里的灯光骤然熄灭。 雷电让公寓电路暂停，雷雨天无法提供任何光线，周遭一片漆黑。 林嘉瞳孔勐地一缩，心脏好似一瞬间跌落无底洞，失重感使他霎时收紧手中的腕錶。 錶盘外观坚毅，抵着柔软掌心，在他手心留下浅淡的痕。 「灯……」 眼前一片黑暗，林嘉大口喘息，「灯。」 猫连忙奔跑而来，灵敏地跃上桌，爪去触碰灯具开关。 开关被猫摁得噼啪作响，屋内却始终没有得到光明的青睐——停电了。 林嘉唿吸勒紧：「灯……」 猫刚要告知林嘉停电的消息，忽然察觉不对。 门外不断反覆的跌落声停止了，是戛然而止，并非是重新回到高处的暂停。 紧接着——簌、簌、簌。 像是什么爬行的声音取代了跌落声。 它不再重演死亡，改为缓慢地爬行。拖着累赘的身体，用两只肘磨蹭地面，两肘交替，左肘、右肘、左肘、右肘…… 簌、簌、簌…… 一点一点、两肘交替，最终，停在了103室门口。 但这一切林嘉好似都不知情，他陷在黑暗的恐惧里。 发现林嘉双唇翕动，在他将要无意识呢喃出声前，猫健步如飞，整只猫扑向林嘉。 亡人已经在门口了，它怕极林嘉再呢喃出声，会暴露房间里有人的事实。 人与猫有着悬殊的体型差异，但猫这一刻的力气很大。林嘉身后就是床，在林嘉毫无防备之下，人与猫跌落在床。 发出闷闷的声响。 有那么一瞬间，猫的小心脏都忘记跳动。它将肚皮压在林嘉脸上，以防林嘉出声，随后才心有余悸地扭头盯着门。 门没有锁！ 不过门外暂时没有动静。 猫知道亡人还没走，因此猫不敢有大的动作，只能紧紧压住林嘉的脸。又怕将人给捂死了，时不时拱起背，让林嘉能唿吸到空气。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猫累得够呛。好在在它的死守下，林嘉没有再呢喃出一声，而门外也终于响起『簌簌簌』。 等『簌簌簌』走远后，猫才得以有片刻的放松，却也不敢完全地掉以轻心。 虽然亡人离开了，它却害怕林嘉因长时间陷在黑暗里，而突然做出什么会将亡人引来的行为。 猫眼四处张望，找林嘉的手机。 在枕头边看到手机后，猫论长胳膊。幸而猫身体的延展性不错，猫没费多大点功夫将手机勾到爪子里。 肉垫滑动手机屏幕，猫找到『手电筒』的快捷键，触碰，手机的闪光灯一下亮起。 猫这才放过林嘉，没敢挡住光线，忙着让道。 反正有了光，知道林嘉会慢慢恢復，猫干脆跳下床。 它本意想去锁门，跑到门边，正要跃起锁门，忽然发现门缝底下有两个红色的光点。 本着奇怪，猫向门缝下看。 猫眼的构造能让猫能够在夜晚清晰视物，可这两个红光，猫看了好一阵都没瞧清楚是什么。 担心是亡人留下来的什么记号，又担心是闪灯的摄像头，猫往门缝下探入爪，想着把红点推远一点。 爪子伸出去，碰到了红点。不是很好的触感，僵硬又湿润，甚至还有筋肉的蠕动。 猫顿了一顿，收回爪。 它趴下身体，眼睛与门缝保持平视。 这一眼，猫的心脏骤然麻/痹。 压根不是什么光点，那是守在103室门口的亡人，透过门底缝向内偷窥的，一双猩红的眼。 第14章 猫一嗓子就要嚎出来，忽然整只猫被提起来，它整张脸落入一只冰冷的手中。它无法长嘴，也因此没能真的嚎出来。 受惊的猫害怕地看着捏住自己脑袋的手，指骨修长明晰，凸起的青筋让手背的皮肤微鼓。手上沾染到的肥皂的味道飘入猫的鼻子——是林嘉的手。 猫眼向上移，看见微微喘气的林嘉。 闪光灯开启后，单一的光束缓解了林嘉对于黑暗的应激。 猫咕噜了下舌头，想呜咽问一句，『你好些了吗』。 林嘉对猫摇了摇头，让它别出声。 猫盯着林嘉，林嘉脸色还苍白着，额前布着一层薄薄的汗，唿吸时看着是只有进气不带出气的。 确定猫不会叫出声，林嘉才放开它。他挑了个刁钻的位置，让自己的目光能够看见门底缝隙，随后将手机的光线对准门底。 猫被林嘉大胆作死的行为吓了一跳，以为林嘉还疯着，但林嘉一个警告的目光看来，猫就不动弹了——看来是好些了。 猫打开闪光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门底缝的猩红眼睛也观察了屋内许久，却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大概率亡人对灯光并不敏感。 第29页 也正因如此，林嘉才干脆用光照向门底缝。 既然都这样了，不如看得更清楚，指不定还能得到什么线索。 可就在光线扫向门底缝时，猩红的眼却消失不见。 林嘉目光上移，沉默地盯着门。 门外传来『簌簌簌』的响动，比之前的响动要快，很快，像是开启了十倍速。 如果亡人是因为跌落楼道而死亡，身体必然在滚落时遭到重创，不至于散架但也差不多了，至少站不起来。以死状来看，亡人是匍匐在地的姿态，『簌簌』响动是它爬行时身体部位撑地的声音，应该是手或者肘，不然林嘉想像不出亡人该如何拖动僵硬的身体前行。 现在『簌簌』声又响，门底缝的眼消失，代表亡人又开始拖行。 不知亡人又盯上了谁。 猫与林嘉持相反的想法，刚才猫也听见了亡人『簌簌』离开，可事实并非如此。亡人非但没有离开，它仍旧在103室门口守候，还拿眼睛观察屋内光景。 猫认为，亡人在故技重施。 直到公寓一声拉长的惨叫，猫才放弃了亡人死守在门外的想法。 一人一猫垂眸思考这声惨叫属于谁，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声音变了形状，加之嘈杂雨声的掩盖，很难直接通过音色判断是谁出事。 唯一能确定是，惨叫是男音，只有这一道。 是寸头、刘影和男高三人中的其中一人。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收敛的架势。103室的地板越来越湿润，代表湿润的深色彻底覆盖地面的浅色，干燥不復存在，房间里透着下雨天特有的腥臭味道，令人作呕。 在雨停之前离开房间大概率就是死亡，现在不是查看是谁出事的时机，能做的只有等待，以及被动的倾听。 惨叫声后是更大的『砰砰』声响，听着是亡人又开始重复跌落的死亡方式，却也不好说，没有亲眼去看，谁知道从楼道上滚落的是亡人还是下雨前还活生生的人。 雨势不断，异响不断，整栋公寓充斥着压抑沉闷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收，又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雨终于停了，窗外的天恢復了本来的面貌——是黑夜。 灾厄暂时停歇。 死去的人尸体不会在原地存放太久，会在某一刻消失，寸头说那是被鱼人一口吞掉了。 那道惨叫如果代表有人出事，林嘉有必要去看情况。 尸体会说话，它的死状会无声诉说死亡经过。 公寓的供电恢復，林嘉拧开门走了出去。 103室距离鱼人最近，也距离楼道最近。因此，林嘉刚跨出103室，抬头就能看见尸体——以一种跌落的姿态趴在最后几层的台阶上。 看不清尸体的脸，林嘉也不想用手去触碰。通过着装来看，出事的人是男高。看来下雨前寸头拒绝了男高报团取暖的哀求。 林嘉抬眼，目光向前方眺。 楼道有明显的一条血路，他顺着蜿蜒的血路踩上台阶，猫在避开血路的同时紧紧地跟着他。血腥刺鼻，猫忍了又忍，才没有呕出来。 最后林嘉沿着这条血路到达了三楼。 和在房间里设想的一样，森*晚*整*理跌落是从三楼最高的一层台阶开始。林嘉深深地看了眼紧闭的303室房间门，随后退回到一楼。 他回去后，原本躲在房间的众人也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不过男高的尸体却不见了，只有鱼人砸吧着嘴。 林嘉看一眼鱼人，鱼人面无表情，看起来对不新鲜的食物并不满意。它深深凸出的眼球始终钉在众人身上，比起尸体，它更想吃新鲜的活人。 顺着林嘉的视线，刘影也看了一眼鱼人。这一眼让他汗毛倒竖，鱼人的上半身不再似稻草人那样定格在木架上，它可以开始活动，双手一会儿转动脖颈，一会儿从齿缝里剔出塞牙的碎肉，然后又丢回嘴里吞下。 它的双臂还朝着众人抓了抓，若非不是双脚还固定在地板，它可能会像丧尸一般冲过去，抱住人就啃。 「最……最迟明后天就会……」刘影表情难看到极点，他不敢再看鱼人，恐惧地低下头：「彻底变异。」 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可他们才刚得到关于汤底的一个关键线索，他们还没从这线索中发现更多，甚至他们困在了这条线索里，人人自危。 芳姐看见林嘉自楼道而来，猜出他是去看血迹的源头。 他们从房间出来得晚了，只看见蜿蜒鲜血而不见尸体，不知是谁出事更不知是怎么出的事，刚想问林嘉知不知情况，来晚一步的寸头吼道：「去房间说！」 芳姐霎时噤声，后怕地觑一眼鱼人。 随后看向林嘉，去不去房间说，还得看林嘉意愿。 尚在黑夜，新的问题还没有刷新，在大厅里说话确实是一项把自己推入火坑的事。 林嘉还是选择了离楼道最近的另一间屋子，102室。 众人紧随其后。 林嘉刚进房间，芳姐迫不及待地问：「那孩子怎么死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男高是从高处台阶滚落，芳姐真正想问的是，男高做了什么才会被亡人盯上、被亡人杀死。 林嘉：「不知道。」 「不如说说你们在下雨时都做了什么。」 男高做了什么，众人没有第三只眼一概不知，他的尸体只在证明他是跌落而亡，但怎么招惹到亡人，尸体没有任何陈述。 第30页 可他们这些人还活着，说明他们在下雨时的动作都是安全的。而从活人的行动轨迹里找出重叠，就是类似『不被303室监控照到』的避免死亡的方法。 寸头想明白后佩服地看了眼林嘉，陆陆续续其他人都想明白了，只有猫独自苦想：雨天死掉的是男高，林嘉问其他人有什么意义？ 寸头率先说：「我逼着自己睡了。」 他还是坚持那套，没休息好没办法应付明天。 刘影又拿出手机，这一次他的手机缠绕了一圈耳机线，「我听到那些怪声后就戴上了耳机。」 把音量开到最大，便可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平静的。 小莓感激地看一眼芳姐，开口陈述：「我……我昨晚吓哭了，芳姐一直在安慰我。」 芳姐点头证明事实如同小莓述说。 大家都说完了，目光落到林嘉身上。 林嘉淡淡：「撸猫。」 林嘉撒谎了，猫抬头看着他。 知道猫不会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会说话，林嘉有恃无恐。 恐惧黑暗导致意识迷离，这样的缺陷和弱点，林嘉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人。反正在这些陈述里，他没有找到任何重叠。 睡觉、听歌、哭泣和安慰的行为中，哪有重叠？！ 哪怕加入他的意识抽离，也无任何重叠。 避免死亡的方式到底是什么，因没有重叠而无法获知答案，也让亡人的杀人条件变得扑朔迷离，兴许众人此时尚活着，只是亡人没有挑选他们呢，下一场雨会怎样，谁都说不准。 众人登时失望，不过想想也是，关键线索的具象化，又哪能这么容易就避免死亡。 刘影痛苦地抱着脑袋：「汤底找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避免死亡，鱼人马上就要完全变异了，我们该怎么办？」 鱼人的变异进度让众人感到恐慌，寸头看了眼窗外天色，沉沉地说：「等天亮得问新的问题了，得知道公寓里的人命是不是和邻居们有关。」 小莓表情收紧：「可亡人刚被具象化，又要问问题让新的具象化出现吗？邻居可……可不止一个啊……」 「不然等鱼人挨个把我们吃掉？！」寸头吼道：「不问问题就是死，问了指不定还能活！」 小莓无话反驳，只得捂脸哭泣。 寸头告知林嘉：「等天亮后我打算问问题。」 林嘉不置可否，看过一眼天色后道：「离天亮还有些时间。」 寸头顿了一刻：「你想做什么？」 林嘉：「只有三个问题，难道不需要合理安排精准发问么？」 要不是没办法，寸头哪想问邻居相关的问题。他知道林嘉有下一步想法，忙问：「我们该怎么做？」 能活命的话，他们肯定无条件配合林嘉。 得到寸头态度后，林嘉淡淡道：「303室。」 「303室？」寸头愣了愣：「删视频？」 芳姐问：「不是说博主小吴不肯出来吗？」 林嘉纠正：「找亡人的线索，可以釐清的逻辑不浪费询问次数，理不清想不明白的疑问天亮后再问。」 小莓：「为什么去303室找？」 刘影：「博主小吴和亡人有什么联繫吗？」 众人你一嘴我一句的问，因之后用得到他们，林嘉统一答覆：「有人死了，公寓才会空出房间。你们说，后来到公寓的博主小吴住的是谁的房间？」 众人皆是一顿，小莓脸色变了变：「是……亡人的房间。」 刘影忙问：「可是博主小吴已经入住，还会有亡人的痕迹吗？为大概率不存在痕迹去303室，不是……不是送死么？」 林嘉反问：「着急鱼人变异的不是你么？万一有痕迹呢？你说得准吗？」 刘影脸色闪过一丝尴尬。 寸头最终拍板：「去！不想死的都他妈给老子去找！想死的举个手，老子帮你达成心愿。」 寸头都这么威胁了，众人没有反驳。 芳姐问道：「可要怎么去？303室门前有监控。」 之前林嘉说过，303室门口的监控有问题，因此不敢直接破坏。 林嘉启唇：「断电。」 303室门口的监控是固定的，这种大功率的监控不似针孔摄像头，需要插电才能使用。 刘影张望一眼寸头，心有戚戚地问：「要是……要是303室还有摄像头怎么办？不是上门给博主小吴提供视频素材吗？」 寸头骂道：「你傻逼么，都去303室了，直接删除那些视频不就行了。关键不是监控，而是怎么让博主小吴开门。」 上一次给林嘉拖延时间，寸头几个人怕是进了博主小吴的黑名单。这一天过去，303室安安静静，恐怕不是他们敲门，博主小吴就会打开门迎接他们进屋的。 之前有个男高会开锁，但男高已经死了。 门的质量并不咋滴，可他们不可能暴力进屋，毕竟博主小吴也是具象化出现的npc，并非全然无害。 不过林嘉提出去303室，寸头认为林嘉一定有进屋的办法。 林嘉：「是有个下策。」 众人：「是什么？」 林嘉：「演一出抓眼的戏码。」 流量时代，生出了许多绞尽脑汁、无下限蹭热度博关注的人。博主小吴的工作便是拍摄视频再发布到网络，越有看点的内容自然越喜欢，也才越有流量。 第31页 他们将素材送到博主小吴面前，博主小吴又怎拒绝得了。 寸头想明白后，问：「那要演什么？」 林嘉挨个看向小莓和寸头：「女子发现男友出轨。」 这一眼里，谁饰演什么角色有了决策。 他再看向刘影，语气平淡：「出轨对象竟是男小三。」 刘影：「……」 寸头：「……」 猫：「……」 他还没讲完戏，目光落向芳姐：「女子与母亲大闹捉姦现场。」 芳姐：「……」 小莓：「……」 猫一言难尽，堂堂上市集团的ceo，不知道他一天都在看些什么。 众人干咳，寸头尴尬地问：「这……有没有别的……别的有看点又能博关注赚流量的戏码。」 林嘉：「有。」 看得出众人都不太想饰演这种狗血戏码，都问具体。 林嘉道：「挑唆地域歧视、激化阶级矛盾、增加行业鄙视、抹黑他人信仰、低视角的批判、不怀好意的凝视……等等。」 他掀眸看向众人：「这都是部分人眼中流量密码，你们挑中哪个？」 众人面面相觑，芳姐讪笑一声：「算了……就，就之前那个吧。」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 小莓说：「要不要先排练一次？我怕……我怕我的演技太假被博主小吴发现，他就不肯出来了。」 谨慎一些是好的，他们点头同意。 寸头确认各自演绎的身份，指着自己又指指小莓：「我演男友，你演女友，他演小三，芳姐演讨说法的母亲……」 忽然，寸头想到了什么，看向林嘉及他脚边蹲着的猫：「那你呢？」 林嘉：「遛猫经过的路人。」 寸头：「……」 第15章 简单地排练过一次，便要准备登台演出了。 在断电之前，林嘉拿出手机。在没使用手机时，他选择了『低电量模式』，尽可能地减少电池自动耗电的同时，保证在需要光线时第一时间能够用得上，而不用繁琐地需要先开机。 手机电量在刚刚的暴雨里用去一些，还剩下30%。 剩下的电量是否能撑到博主小吴被流量素材吸引，林嘉并不确定。 他要来寸头的手机，留以备用。 断电会让公寓顿时陷入黑暗，林嘉要提前应对，他早早地打开闪光灯。 因此断电的事就交给了寸头他们。 啪—— 寸头踩在刘影背上，打开电箱门，切断电路。 楼道里本亮起的声控灯登时熄灭，唯一的光亮来自林嘉，但林嘉仅用最低档位的手机闪光灯，也仅仅只是照亮自己眼前的方寸。 众人对于黑暗没有林嘉那么敏感，有微末的光线在，瞪大眼睛勉强也能看清事物的轮廓。 他们沿着楼道向上，来到了三楼。 寸头看了眼303室，大家也都心有戚戚地看303室紧闭的房门以及沉寂下去的监控。 看过后，寸头搓了把脸，说：「别浪费时间了，开始吧。」 众人点头。 于是仅排练过一回的演出正式拉开序幕。 小莓紧张地开口：「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寸头的音量是小莓的数倍，赫然拔高：「你怎么来了！」 虽然声调怪异，毫无被『抓姦』的大事不妙，小莓在寸头的带动下也抬高了声音，按照台词质问道：「他是谁？」 轮到刘影讲台词，他看了眼面无表情围观八卦大戏的林嘉，又看了看303室，吞咽一口后才讲出自己的台词。 吵闹开始，几个人从起初的忐忑，到之后渐入佳境，终于是吸引来了博主小吴。 林嘉注意到303室门后响起了挪动脚步的声音，他抬了抬下巴，让这些人演得再夸张一点。 幕后导演都吩咐了，众人只能照做，更加卖力地争吵，还加上了诸如推搡之类的肢体动作。 没一会儿，『咔嚓』一声，303室的房门打开了一条门缝，博主小吴隔着这条缝隙，偷觑门外。 林嘉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门把上，在博主小吴受惊前，他语气自然得像是找到了吃瓜的同伴，分享自己看到的情况：「女人捉姦，捉到了男小三。」 博主小吴顿了顿，林嘉继续向迟来者讲述错过的前情提要，末了，道：「看样子是要打起来了。」 这可是精彩十足的看点，博主小吴退回房间里，取来摄像机。 就在博主小吴将镜头对准屋外这一幕时，没防备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博主小吴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摄像机也突然被夺走。 他的衣领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那手轻松一拽，他整个人踉踉跄跄地扑向前方。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博主小吴一扭头，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走进了他的屋里。身影转过来，露出清隽漠然的面容，与同他分享八卦时的模样相去甚远。 砰—— 有人明目张胆地闯入了博主小吴的家里，并且将博主小吴关在了门外。 博主小吴：「……」 博主小吴已然中计，其他人没有必要再演戏，寸头走上来，抢走博主小吴的房门钥匙，阻止博主小吴用钥匙开门。 进到303室，林嘉把手机塞给猫，「拿稳。」 上一次在303室时，猫没拿稳手机让他陷入黑暗。 第32页 猫抱着手机，给林嘉打光。 给林嘉打光的同时，猫警觉地在屋内睃巡。 林嘉并不着急寻找痕迹，303室是否有亡人的痕迹还不好说，但摄像机里一定有更多的，博主小吴拍摄的视频——且必然是原视频。 他操作两下，打开存档。 摄像机里果然储存着大量的视频，就算每个视频只看一秒，一时间也看不完所有的视频。 林嘉只能挑着看，他通过视频封面找想要浏览的内容，觉察有问题的视频多看几秒，若无问题便直接关闭。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林嘉找到了他想要看见的内容。 「马上要下雨了，今天带大家看蚂蚁搬家。」 「我发现了一处很壮观的蚂蚁，你们没见过不知道有多壮观，可惜上次我没带镜头，不过还好，马上又要下……啊……啊卧槽……」 镜头摔了出去，发出撞击的响动，白影一闪而过，镜头对准被楼道的白墙。 随后摄像机被博主小吴拾起来，录制还在继续。 惊魂未定的博主小吴心疼地检查摄像机，确定摄像机只是外壳磕碰，他松了口气，镜头对准『白影』：「神经病啊，怎么在楼道烧东西。」 这一次，林嘉很清楚地看见了白影。 确实是焚烧时升起的白色烟雾，在风的纠缠下变了形状，加之镜头角度，乍一看像极了鬼影。 这段视频中，不仅仅完整且清晰地记录了白影，镜头同样记录了焚烧物。还没有完全被火光融化的祭祀用品，林嘉注视了几秒，发觉是纸衣。 并非是常规的花花绿绿的纸衣，而是比照白色长裙样式做的纸衣。纸质用品被焚烧的速度很快，下一秒就完全被吞没，唯一残留只有缥缈的雾体。 视频是外放，猫听见了声，说：「视频已经记录了白影，为什么博主小吴还要追踪白影。」 林嘉切下一条视频，平波无澜地说：「他追的不是白影。」 「不是追白影，那是追什么。」猫仔细一琢磨，想到方才众人上演的戏码：「难道……追的是流量？」 「对，就是流量！」猫随即肯定地说道。 很明显了，博主小吴有着完整的记录下白影的视频，可他发布至网络的视频却是掐头去尾的版本。他不是故意制造看点和悬念，以此吸引看客还能是什么？ 「但他为什么又要删除所有视频，视频删除不就没有流量了，还发布了澄清视频，难道良心发现了？跟消失的邻居有关吗？」猫想不通，只能求助林嘉。 林嘉垂眸看视频，没什么感情地说：「他可没有澄清白影到底是什么。」 他比猫看得通透，「为什么发布澄清视频，得问问网友。」 猫：「网友？」 摄像机里储存的视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没再有别的发现。 林嘉站起身，往着桌边走去。 猫赶紧打光，亦步亦趋：「澄清视频跟网友有什么关系？」 林嘉打开博主小吴的电脑，先把屏幕亮度调亮，一边打开网页一边说：「忘了镜头外的东西被具象化么？澄清视频里，他频频看向镜头外，你说他的澄清视频与网友有没有关系？」 猫震惊：「你这……」 这也能联想到一处。 视频平台网页中，博主小吴并没有退出帐号。 猫支着脑袋问：「能看看澄清视频下的留言吗？」 「没有这则视频。」林嘉点击滑鼠：「他的帐号开始发布新的视频，还会将澄清视频留着吗？」 猫：「视频删了就能当没有澄清过吗？」 林嘉：「还真能。」 把博主小吴帐号下发布的关于他们的视频一一删除后，为彻底清除恶评成真的隐患，林嘉推开窗户，将电脑和摄像机全都丢了出去。 这是三楼，电脑与摄像机摔得尸骨无存。 重新合上窗户时，手肘不慎碰到了窗边的绿植。 是一盆弔兰。 林嘉凝视两秒，吊兰的茂盛并不均匀，靠窗的部分生机勃勃，靠屋的部分叶尖枯败。 他又看了看吊兰后边的墙体，也就是窗体的下方。白墙有一小片斑驳的浅绿，看着似被吊兰蹭上了颜色。 开口唤来猫，林嘉指着吊兰枯萎处，让猫刨土。 以免土壤飞溅弄脏衣服，林嘉往后退了一步。 猫把手机交还给林嘉，「这里？」 跳上窗台边，猫爪刨着土壤，「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还不等林嘉回答些什么，猫爪子顿了下，猫触碰到什么东西，连忙加快了刨土速度。 猫爪都要挖冒烟了，终于挖到了那东西，林嘉随之靠近。 是一张照片，因附着泥土，看不清内容。猫用肉垫拂去脏污，一人一猫将目光投向照片。 照片之中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很漂亮的女孩。但照片上，裙体的大部分被抹上了红色，无论猫怎么擦都擦不掉红色。 猫只好放弃，问：「这应该不是博主小吴吧。」 林嘉吐字：「亡人。」 照片里能看出是一位女性，且背景是在303室内。303室前后两位租客，除了博主小吴就是亡人。 猫愣了下，没林嘉拳头大的猫脑里塞满大大的疑惑，「博主小吴为什么把亡人的照片埋在土里？」 林嘉：「是照片本人掩埋的。」 第33页 猫：「啊？」 林嘉看眼猫爪上沾到的湿润泥土：「吊兰一半茂盛一半枯萎，显然是掩埋照片的原因。而枯萎这部分的泥土更加湿润，多半是博主以为多浇水能改善。他并不知道土壤里有这么一张照片。」 于是可证，吊兰是亡人留下的。 猫还在思考逻辑关系，林嘉举着灯走向屋内深处。 它停下思考，问：「你在找什么？」 林嘉：「亡人留下的其他痕迹。」 猫便也开始寻找，只不过目标并不明确，猫来来回迴转了几圈一无所获，一扭头看见林嘉停在穿衣镜前。 猫凑近。 知道猫只会张嘴问，林嘉手指点了点镜子的一处，在框架边缘有个浅淡的椭圆红印。 林嘉：「照片给我。」 猫双爪供上。 林嘉垂眸睨一眼，照片上的红色与穿衣镜蹭到的红色差不太多。 猫耐心等了一会儿，可不见林嘉说些什么。它无法把照片里的女孩和那双猩红的眼联繫上，只好主动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照片被猫整理干净，林嘉便收起了照片：「天不是快亮了么？」 天亮预示新的问题刷新。 猫问：「你打算问什么问题？不会真要问她出事与邻居们是否有关联吧。」 想到下雨时亡人守在门口的惊险，以及男高的死状——楼道蜿蜒的血路仍在，猫觉得再将邻居们具象化出来的行为完全是找死。 在没找到正确的规避被亡人杀死的办法之前，林嘉自然不会询问邻居相关的问题。不然他就不会出现在303室寻找亡人的痕迹，但令人苦恼的是，他找到的亡人痕迹并未提供准确的提问方向。 现在只能利用手里的已知线索进行猜想，再到鱼人处求证。 不过鱼人只提供三个安全问题又变异在即，既然要去问，必然要问得精准，最好是问过之后就能掌握汤底的核心。 类似『亡人出事是否与邻居们有关』算不得精准问题，林嘉心中已有肯定答案，只是暂时不得明确证据而已。 林嘉低头看着猫，猫的问题向来比较多，他想利用猫来捋一捋自己难以确定的问题，接着再做问题整合，提炼出可以向鱼人提问的精准问题。 于是对猫道：「现在把我当鱼人。」 虽然不知林嘉要做什么，猫还是应下来：「哦。」 猫不再说话，甚至低头整理被泥土黏成一坨的毛髮。 林嘉皱眉：「你在做什么？」 猫：「舔毛啊。」 林嘉：「问题呢？」 「什么问题？」猫茫然：「我在鱼人面前不能说话的。」 短暂的沉默后，林嘉嗤笑一声：「怪我。」 怪他只知猫脑子不好，没料到猫还能突破下限。 林嘉拉开门走出去，众人见了他，才把博主小吴放开。受惊的博主小吴兔子似得蹿回房间，剩下众人眼巴巴地看着林嘉。 「先推闸。」林嘉说。 等宜乐公寓恢復供电，林嘉关掉闪光灯，顺带瞅一眼电量——所剩无几。 到了谈话的根据地，寸头忙问林嘉所得，林嘉讲述了303室的发现后，重复『对猫谈琴』的问题：「把我当做鱼人，在不增加新的具象化的前提下，问你们想问的问题。」 他凝一眼猫，有心理阴影般地补充：「无限次。」 寸头率先问：「亡人是跌落楼道死亡吗？」 以男高的死状来看，林嘉给予肯定回答：「是。」 寸头接着问：「她是被推下楼的吗？」 『推』只需要一个兇手便可完成谋杀，但以博主小吴的那些视频里，领居们对白影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他们都脱不开干系。 林嘉略一思索：「大概率不是。」 寸头问：「亡人是不小心掉下楼的？」 若是失足掉落楼道，领居们对白影不会讳莫如深的态度，他们会大方地祭奠亡人。 林嘉：「不是。」 寸头琢磨了一下：「不是被推也不是失足掉落，那就只能是……自杀？」 芳姐接上话：「应该不是吧，亡人的死应该和邻居有关系。」 寸头道：「自杀又不代表邻居们都能摘干净！」 争论得不到答案，众人朝着林嘉看去。 林嘉实话实说：「无法确定。」 自杀是由其他问题推论出来的答案，可截至目前并无任何迹象表明亡人滚落楼道是为自杀。 林嘉看向众人，吐字：「继续。」 小莓小声地问：「是不是有人逼着亡人滚落楼道。」 芳姐立马提醒：「不能这么问。」 『有人』有可能也会被具象化，就像眼镜无意间的问题具象化了『镜头外的东西』，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有人』就是邻居们，鱼人很可能会直接具象化『有人』。 「抱歉。」小莓改口：「亡人是被逼迫而滚落楼道么？」 无证据，林嘉：「无法确定。」 无法确定的意思是，没否定也没肯定，都有概率。 小莓瑟缩了一下，「就是被那些邻居们逼的吧，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去呢。」 这不属于问答范畴，林嘉：「继续。」 芳姐开口问道：「亡人是否融入不了宜乐公寓。」 因无法融入，所以被孤立，也才可能被邻居们逼迫着跌下楼。 第34页 无证据，林嘉：「无法确定。」 刘影：「亡人是否做过惹宜乐公寓的生气的事情。」 到底也是经过几个鱼肚的老人，他们用『宜乐公寓』指代『邻居们』。 仍旧无证据，林嘉：「无法确定。」 几个问题下来，林嘉的回答都是『无法确定』，得不到答案就难以衍生新的问题，众人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 但林嘉还让他们继续。 寸头苦哈哈地说：「给个方向吧？」 林嘉提醒：「照片。」 众人都看到了抹在照片塑封的红色。 小莓弱弱地问：「照片上是血吗？」 林嘉有琢磨过红色，他道：「大概率是。」 「是亡人自己的血吗？」小莓又问。 穿衣镜边也浸有红色印记，回想红色的形状似受伤的手指触碰留下的，林嘉：「大概率是。」 刘影问：「她是不是极其讨厌自己的裙子？」 照片的裙子被涂抹，林嘉：「或许是。」 芳姐说：「亡人是穿着讨厌的裙子坠落楼道的吗？」 出现白影的焚烧物就是纸做的白色连衣裙，也正是照片里女孩穿的裙子，林嘉：「大概率是。」 众人脸色变了变，寸头声音沉了两分：「什么意思，讨厌又要穿着……」 芳姐勉强稳住心态：「亡人是故意穿着白裙跌入楼道吗？」 林嘉：「或许是。」 刘影抖着声问：「亡人这么做是为了报復吗？穿上讨厌的白裙，还特意选在雨夜……」 林嘉：「无法确定。」 「就是……是报復吧。」小莓的语调不復提问那样平静：「鬼片里经常会出现穿着大红衣服坠楼的情节，就是为了变成厉鬼索命……」 「疯了吧。」寸头骂了一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亡人是不是有病？把照片埋在土里，还用自己的血抹花照片。正常人谁会这么做？我没骂人，我的意思是，亡人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短暂的思考后，林嘉：「或许是。」 众人霎时不说话了，诡异的气氛无声蔓延。 一个精神出现问题的人，故意穿着白裙滚下楼道结束生命…… 随后，被具象化。 刘影抱着最后一丝期望：「被具象化的精神出现问题的亡人，是否能分清它真正的想要报復的对象？」 「是否真的有安全行为去躲避亡人杀人。」刘影吞了口唾沫：「还是说，压根没有安全行为，亡人是……」 无差别杀人。 所以无法从睡觉、听歌、哭泣和安慰中找到交叠，男高的死，不是男高做了什么，只因为他运气不好被亡人挑中。 林嘉没有回覆这些问题，他沉默地看向窗户。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知什么时候，窗外淅淅沥沥。 又开始下雨了。 第16章 「怎么又下雨了！」寸头表情灰败。 下雨意味着什么，不需要林嘉特意说明。而此时此刻，在他们对亡人抽丝剥茧之后，亡人带来的威胁几乎是灭顶的。 无差别杀人，意味想要安全度过这场雨只能靠运气。 但，没有人敢保证自己运气至上。 下雨打断了林嘉整合问题，他自然不会和这些人待在一个屋子。若暴雨再让公寓断电，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他恐惧黑暗的弱点。 趁着雨势还不大，林嘉打开门要离开。 猫从窗台跳下来，追着林嘉的脚步。 寸头急匆匆地跟出两步，盯着林嘉的背影：「今天的问题……」 林嘉不曾回头，声音从他两侧的气流传进寸头耳中：「先活过这场雨吧。」 雨越来越大了，雨势沖刷大地发出巨响。是想不通、活腻了才会在暴雨时向鱼人询问问题。 刚回到103室，宜乐公寓的电路猝然熄灭。 好在林嘉早有准备地拿出了手机，打开了闪光灯。光线让林嘉感到安稳，他反手锁上门。 猫注意到手机电池电量不多了，刚想开口就见林嘉又拿出了一只手机——寸头的手机，林嘉并没有归还。 猫松了口气。 一人一猫都不再说话，一时间房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大概是找不到话说，找不到事做，只能沉默地等待亡人出现又离开。猫便将目光投向林嘉，在黯淡的光线下，看见他侧脸轮廓如炭笔勾勒，线条流畅清冷。 猫承认，林嘉是好看的，不过这并不是让猫注目的主要原因。 亡人出现的第一场雨，断电是突然事件，林嘉防备不及才蓦然意识模煳。他不会让自己在相同位置跌倒两次，早早地防患于未然。 猫忽然就嗅到了危险，不是亡人带来的危险，而是林嘉。 如林嘉这样谨慎且不轻易交託信任的人，猫知道他恐惧黑暗的秘密，那它…… 现在它对林嘉还有用，它可以给林嘉打灯，经过提醒也能记起一些林嘉不曾获知的信息，所以林嘉不动它。那么离开鱼肚之后捏？会不会被林嘉噶掉？！ 林嘉若有所感地看猫一眼。 猫：「。」 是『砰砰砰』的滚落声响起，中断了林嘉别有深意的对视。猫低着头，心脏也随着滚落声『砰砰砰』跳。 雨越来越大，闪电照亮乌黑的云层，雷声在天际炸响。 第35页 小莓坐立难安，她时不时将目光投向窗外，暴雨倾盆，窗外的景色仿若被蒸腾，一派模煳的湿意。 地面也开始浸水，难闻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小莓干呕几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可这几天没怎么进食的胃仍旧翻江倒海，塞满了恐惧悲观。 芳姐看她脸色不霁，给她接了杯水。 小莓抱着水杯，感激地：「谢……谢谢。」 「没事。」芳姐说：「要是害怕就去睡吧，睡一觉雨就停了。」 小莓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了夹杂在雨声中的奇怪声音，『簌、簌、簌』。 声音越来越大，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她们走来。 小莓脸色霎时难看到极点，「芳姐，你有听见吗？」 芳姐没给任何回答，她快步走到门边，检查门锁。因近距离挨着门，她清楚地听见，那『簌簌簌』来到了她们的门前，停住。 若『簌簌』声是亡人的话…… 亡人在门口！ 芳姐触电般往后退，一直推到贴在最里的墙面，脸色也在瞬息之间变得苍白。纵然是已经有经验的老人，也无法在生命受到挤压时保持冷静。 小莓被芳姐的动作吓到，「门外是……是……」 小莓一时间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惊吓让芳姐大口喘息，以至无法回答小莓的问题。她想点头，惊魂不定的意识里又觉得没必要，她们在第二场雨被选中。 叩、叩、叩。 门外的东西开始敲门，敲门声是从门脚发出的，通过低矮的声音并不难想像，门外亡人的姿态。 叩、叩、叩…… 屋内一片绝望的压抑，小莓心态因接连不断的敲门声而破防，她缩在椅子里，双脚不敢沾地，无助地抱住耳朵，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样就能忽森*晚*整*理略那仿佛落在心头的敲门声。 手肘不慎碰倒桌边的水杯，玻璃水杯摔在地上，破裂声在本就诡异的氛围突兀响起。 受不住了，小莓吓得惨叫：「啊啊啊啊——」 这一次没有人安慰她，过了许久，小莓在泪眼模煳中瞥见地板的玻璃碎片，也才后知后觉那只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亡人就在门外，小莓想离开桌椅，去到芳姐身边寻求安慰。 抬眼，芳姐紧紧捂着嘴，朝着她疯狂地摇头。 为什么摇头？为什么要摇头？这个时候摇头要表达什么？！ 小莓不知道芳姐摇头是什么意思，她猜不到！ 「是什么啊……」小莓崩溃哽咽，她好似错过了活下去的机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终于，小莓看见芳姐哆嗦着手指了指她身后。 心脏骤然被攥住，小莓甚至忘记了唿吸，脑子里滚过一个惊恐的念头。她顿了顿，僵硬地转头，身后空空如也，并没有想像中的恐怖画面。 她重新看向芳姐，芳姐仍在摇头，仍指着她身后。 小莓刚想开口—— 『哐当』。 很细微的一声在身后响起。 小莓勐地沉默，她忘记了哭泣。因为她将那一声听得很清楚，那是有什么东西拨动了地上玻璃碎片的声音。 再次僵硬回头，目光下移，地上多出了一团阴影，正趴在玻璃杯的残片上。 阴影抬头，剎那间空气仿佛凝固，小莓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猩红的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莓不知道反锁的门在什么时候被打开，亡人又是什么时候爬到她身后。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逃跑。 脚腕被一只扭曲的、冰凉的手抓住，亡人把她从椅子拉下。它贴到小莓身上，猩红的眼睛与小莓的眼平视。 「你刚刚在说什么？」亡人贴在她耳边质问。 「啊啊啊啊，救命啊——芳姐救我。」 小莓挣扎着，可芳姐哪敢去救她，只能眼珠子地看着亡人拽着小莓的脚腕往门外去，不多时，楼道传来『砰砰砰』。 芳姐的脸色毫无血色，她知道，这一次滚落的声音是小莓发出来的。 - 雨停了许久，芳姐才如梦初醒地跑出房间。 不出所料，小莓了无生气地倒在楼道，那条血路附着了新鲜的血液，刺目的红。 芳姐出现得很晚了，其他人早就到了楼道。 寸头兜头问：「发生了什么？」 她们两个在一间屋子里，芳姐必然知情。 芳姐不忍再看小莓死状，她看向也朝自己看来的林嘉，开口：「下雨时——」 讲述了第二场雨的情况，芳姐摇着头：「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小莓，我以为……我以为我也会死。」 刘影：「难道亡人一次性只杀一……」 后脑勺勐地被寸头拍了下，寸头抬了抬下巴：「屋里说。」 刘影后怕地看了眼鱼人，几个人往小莓生前曾待过的房间去。 一进屋，林嘉便看向地上狼藉的玻璃碎片。 刘影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话，却是看向林嘉的：「亡人一次性只杀一个人吗？」 虽然残忍，若是这样至少其他人能够在亡人出现时喘口气。 林嘉没给刘影他想要的回答，抬眸，「你刚刚说，亡人最后对小莓说过一句话？」 「嗯。」芳姐点头，复述亡人的话：「它说，『你刚刚在说什么』。」 第36页 寸头没料到亡人会说这个，皱眉：「怎么会说这句话？是不是你听错了？」 「我不知道。」芳姐不敢保证，她当时也惊恐到了极点，「应该……应该没有听错。」 「这就奇怪了。」寸头眉头拧成团：「它既然是无差别杀人，问这个不是多此一举吗？」 但寸头不敢忽略亡人的这句话，说不定这句话就藏着找到汤底的线索。 听着其他人的讨论，林嘉又看了眼地上残片。这一眼无意瞥见猫，蓦地想起来，第一场雨时，他意识回笼后便看见猫撅着屁股跟门底缝下红点对视。 压根不需要用脑子想就能猜到红点是什么，猫竟然还去对视。 在芳姐的陈述里，亡人也站在了屋外。 林嘉两指相互摩挲。 垂眸思索时，浓密的睫毛盖下来，在眼底扫出淡淡的阴影。 第一场雨里，猩红的眼睛在门底缝下窥视，必然看见了屋内的光线也必然知道屋内有人，但驻守在门外不曾进入。 第二场雨里，亡人驻守在门外，最后进入房间。 反锁的门挡不住亡人，但为什么亡人进来这里，却没有在当时进入103室？况且当时103时还没有锁门。 这并不符合亡人是无差别攻击的说法，真正无差别攻击会立刻推开门残杀屋内的人。 必然有一个诱使亡人进屋的原因，或者说亡人在等待一个进屋杀人的信号。 林嘉环顾一圈，目光定格在破碎的杯子上。 是打碎杯子？ 不，不是杯子。 林嘉不觉得那样恐怖压抑的气氛下，男高会选择喝水缓解恐惧焦虑。不然，他就不会嘴唇干涸到需要林嘉开口让芳姐给他水。 林嘉开口，打断众人的讨论：「亡人进门前，小莓除了打碎杯子以外还做了什么？」 芳姐摇头：「小莓什么也没做，她一直无助地缩在椅子里，可我……可我帮不了她。」 芳姐也看到了地上破碎的杯子，回想到当时情景：「杯子打碎时，她吓得尖叫。」 「尖叫。」林嘉轻声重复，不曾停下两指的摩挲。 亡人驻守在门外时小莓出声了，而亡人驻守在103室门前时，林嘉与猫都不曾发出声音。 这或许就是诱使亡人进屋的原因。 不过有一个亟待解决的矛盾，第一场雨里，亡人驻守在103室门外，是先传来离开的『簌簌』声，才有了男高的尖叫。 很明显，男高是被亡人找上门时才有的惨叫，而非男高的尖叫吸引亡人进屋。 男高一定是做了其他什么，才吸引亡人从一楼到二楼。 而男高做的这件事，必然雷同小莓的尖叫。 不是尖叫，却又雷同尖叫…… 林嘉看向芳姐：「第一场雨时，小莓哭出声了么？」 芳姐摇了摇头，「没有。」 小莓是躲在被子里无声流泪。 林嘉又问：「那你呢，第一场雨安慰她时出声了吗？」 安慰怎么会不出声呢？寸头和刘影迷茫地看着林嘉。 芳姐仍旧摇头：「我……也没出声。」 小莓在芳姐眼中就是个孩子，她像哐小孩那样，手掌轻轻拍着小莓的后背。 「这……」芳姐感到不安，「这怎么了吗？」 「不怎么。」林嘉说：「我只是找到了安全行为的交叠。」 之前林嘉总结过他们度过第一场雨的安全行为：睡觉、听歌、哭泣和安慰。 安全行为的交叠是规避被亡人杀死的办法，寸头赶忙问：「是什么？」 林嘉：「不言语。」 寸头睡觉时不曾言语，刘影听歌时没有言语，小莓的哭泣是无声的以及芳姐的安慰也是无声。 所以，不出声就能避免被亡人杀死。 可遗憾的是，第一场雨时，公寓的突然黑暗，猝然陷入黑暗的林嘉无意识呢喃出声。于是亡人被林嘉的人声吸引，在103室驻足。但之后，猫捂住了林嘉的嘴，让屋内一片沉寂，这就是亡人明明知道103室有人却不进屋的原因。 之后必然是男高的自言自语再次吸引亡人，亡人离开103室，找到了男高。 第二场雨，亡人听见小莓和芳姐的对话，它被吸引而来，停驻在门外。之后小莓打碎水杯，被破碎声吓得出声尖叫，再度听见人声的亡人被吸引进屋。 林嘉拨开了迷雾，寸头一拍脑门：「操！」 刘影还没想明白：「如果说亡人是被人声吸引，它为什么要问小莓『你刚刚在说什么』？」 芳姐也没想明白：「对啊？」 林嘉淡淡：「这就要问鱼人，亡人是否被人言伤害过。」 刘影：「什么……什么意思？」 只有寸头想明白了：「亡人那是质问！」 很多时候，当人听见一句让自己不舒服的话，通常会质问一句，『你刚刚在说什么』。 若非被人言伤害过，若非对人言厌恶至极，照片里的女孩怎么会特意穿着自己讨厌的白裙滚落楼道。 具象化回来的她，又怎么会质问他人『你刚刚在说什么』，随后以復刻自己的死法将其杀死。 雨停了，天亮了。 寸头道：「问题刷新了。」 林嘉打开门，仅剩下的三人赶紧随着林嘉到达一楼大厅。 而一楼大厅此时瑟缩地站着一个人，看见林嘉他们，结结巴巴地问：「你们……你们有看见我的摄像机和电脑吗？」 第37页 博主小吴。 寸头看了眼博主小吴，脸色变了变，走到先一步到达的林嘉身边：「还问吗？」 林嘉看向几乎快要完成变异的鱼人，「为什么不问？」 寸头一想也是，博主小吴表现怯懦，唯一害人的手法就是拿镜头拍他们。现在摄像机和电脑都没有了，也无足畏惧了。 林嘉问第一个问题： 「亡人是否被人言伤害过。」 鱼人咧嘴：「是。」 问第二个问题：「是否是因为她的穿着。」 「是。」 问第三个问题时，林嘉睨了眼博主小吴：「博主小吴在追踪白影的过程中，是否获知了亡人被人言伤害的事。」 鱼人道：「是。」 猫鄙夷地看一眼博主小吴，却听见林嘉开口问了第四个问题。 「邻居们是否全被博主小吴杀死。」 猫一顿，众人一顿，瞠目结舌地朝着林嘉看来，就连突然被cue的博主小吴也朝着林嘉看去。 不仅仅是林嘉在问题中直接提及邻居们，更是这一个问题是会触发鱼人任务的第四个问题。 鱼人的嘴角咧到耳根，说话时耳边的薄膜一拉一扯好似下一秒就要撕裂。 「是。」 猫一下愣住，众人更加怔愣。 他们看向博主小吴，原本还瑟缩的博主小吴，慢慢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朝着林嘉看过来。 鱼人兴奋地说：「不如你问问博主小吴为什么要杀掉所有邻居。」 像是早就预备问出多余的问题，在场中只有林嘉保持着沉静。他丝毫没有将鱼人任务放在心上，亦没给博主小吴分毫目光。 他拒绝鱼人任务：「没什么好问的。」 「他发布的视频只围绕白影，只字不提亡人。」林嘉没什么情绪地轻笑一声，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聊家常：「除了是为增加《白影纪实》的看点、让网友对白影信以为真以外，难道杀掉所有邻居还能是为亡人报仇么？」 全员恶人罢了。 拒做鱼人任务，六个小时后就会被鱼人一口一口生吃掉。 猫跃上林嘉肩膀，刚要猫叫一声提醒林嘉，整颗脑袋就被林嘉一手摁住。 「不巧，汤底找到了。」林嘉敛笑，看向鱼人：「任务就不做了。」 第17章 感受到猫脸拱了拱手心，林嘉收下猫的提醒，没再摁着它了。 余光瞥见其他人期翼的表情。 向鱼人诉说汤底，在鱼肚同样也是一项危险的行为。若陈述的汤底有出入，鱼人会杀死诉说汤底的人，而其他人则继续留在鱼肚里寻找完整的汤底。 林嘉早就清楚了这一点，陈述汤底的环节出错会全军覆灭的话，当时石罗就不会挥舞着刀要与林嘉同归于尽了。 「是直接说？」 不过林嘉也是首次经歷，鱼人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凸起的灰濛濛的眼珠带着浓浓的威胁。 看来就是了。 林嘉开口，不急不缓地陈述汤底。 小美搬来了宜乐公寓，她住在303室，是整栋公寓了里最向阳的房间。她把屋子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在阳光充沛的地方摆放了一盆弔兰。 又在旁边放置了穿衣镜，每日认真得收拾妥当后才会出门。 小美是一个爱漂亮的姑娘，她会化上精緻的妆容，穿着漂亮的衣服。这些本就是她明艷青春里，无比正常的一件事。 但却是她噩梦的开始。 慢慢地，小美逐渐发现邻居们看她的目光不太对劲。有让人恐惧的来自男性的凝视，有老者不理解的复杂注视，有同性者鄙夷的轻视…… 或许在宜乐公寓里，并没有穿衣自由，必须得素面朝天。 小美听见许多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有人说她是浪/盪货，专门勾引男人。有人说她做着不正当的职业，是公交车。 是以，鱼人问答中，问，亡人是否被人言伤害过。 鱼人答，是。 问，是否是因为她的穿着。 鱼人答，是。 小美逐渐变得敏感，哪怕她已经不敢再穿漂亮的衣服，但她仍旧觉得身后的窃窃私语声是在辱骂她。有时候被逼得急了，小美会突然回头质问：「你刚刚在说什么？」 被质问者或是沉默，或是干脆呛声：「关你什么事？」 小美有想过离开这里，但闲言碎语岂止仅仅存在一个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声，小美已经草木皆兵到以为每道声音都在讨论自己。 她继续待在了宜乐公寓的303室。 那天傍晚下了雨，公寓断了电。闲着无事做的邻居们坐在大厅闲话八卦，话题自然少不了303室的小美。讨论的内容越来越龌龊，声音也越来越高，大声到待在屋里的小美都能听见。 那些尘封在衣柜的美丽衣服并不能阻止谣言的扩散。 小美崩溃了。 她割破手指，发泄般用鲜血把以前的照片都涂抹掉，好像这样就可以覆盖她曾经爱美的事实。 偶然一瞥，小美从镜子里看到了面目狰狞的自己。她忽然愣住了，仔细一想，自己又有什么错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打扮自己的青春没有罪，有罪的一直是那些复杂的凝视、是那些不怀好意的心思。 手指抚摸镜中的自己，有鲜血沾到了框架边缘。 小美将自己最喜欢的照片埋在吊兰之下，是为埋葬自己。 第38页 她从楼道滚落，滚过陡峭的一层层阶梯，从三楼滚到一楼大厅，了无生气的目光刚巧对准那些闲话的人。 邻居们尖叫，逃散。 或许是出了人命，是觉得晦气或是良心难安都不好说。邻居们在小美死亡的楼道间焚烧祭祀用品，他们嘴里念念有词：「我们给你烧去了你喜欢的裙子，你就别找我们麻烦了啊——」 焚烧的烟雾被风吹得怪异扭曲，邻居们胆战心惊——小美并不接受。 是以，鱼人问题，白影是否为雾体？白影是否为祭祀用品焚烧后的雾体？宜乐公寓，在博主小吴入住之前，是否出过人命？ 得到答案，是。 303室空置了下来，邻居们对303室闭口不谈。没过多久，又有人搬来了宜乐公寓，入住了303室，是一个视频博主。 小吴并不知道303室的故事，他每天都在苦恼拍什么，苦恼自己的视频没人看。直到有一天，在他打算拍摄蚂蚁搬家时无意拍摄进了白影。 他反覆看着自己拍摄到的画面，嗅到了看点。 这段视频被他掐头去尾地发布到网络，如他所料视频吸引了不少网友观看，比他以往每段视频都要火热。 评论区的数量以极快的速度增长，有人相信也有人质疑。 他给自己的视频命名为《白影纪实》，从不正面回复评论区的疑问，也不肯定相信他的网友。博主小吴深谙炒热度的手法，多种观点碰撞，有争论才有热度。 博主小吴继续拍摄《白影纪实》的系列视频，担心露馅，他不敢多拍白影，镜头落到了邻居身上。 他将镜头对准这些曾经的恶人，平铺直叙地询问白影，邻居们能对他有好脸色才怪了。 这正中博主小吴下怀，悬疑的白影，古怪的邻居，这都是《白影纪实》的看点。 博主小吴一跃成为平台最受欢迎的博主，可他拍摄结束所有邻居们的态度之后，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填充广受关注的《白影纪实》系列。 评论区对于他的久不回应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异声，质疑、举报、辱骂…… 博主小吴在这一刻被舆论反噬，看着《白影纪实》的热度一天天较少，举报作假消息越来越多。 他并不关心白影到底是什么，为了流量，他甚至还要替邻居们掩盖真相。没有人想知道追了十几期视频的白影原来只是烟雾，网友在等待他们心目中想要的答案。 于是，博主小吴内心升起了一个罪恶的想法。 他最先动手杀害了302室的老头，通过剪辑表演误导网友302室的老头是被白影报復了。 宜乐公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成为了《白影纪实》高悬不落的疑问，接连消失的邻居们成为了《白影纪实》最劲爆的看点。 是以，鱼人问题，博主小吴在追踪白影的过程中，是否获知了亡人被人言伤害的事？邻居们是否全被博主小吴杀死？ 得到鱼人肯定的答案，是。 邻居们永远不会想到，他们的死亡早在恶意评论他人时就埋下伏笔。当邻居们一个个死在博主小吴，宜乐公寓空无一人后，博主小吴再度陷入没有拍摄素材的焦虑中。 他开始表演自己被监视，可热度始终上不去，因为网友真正想看的是博主小吴也被白影杀死，网友们在等待他消失的那一天。 是以，鱼人问题：观看监控的是博主小吴？ 回答，是。 被『监控』的是他，观看监控的仍是他。 博主小吴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能主导舆论走向，但没人能真的操控舆论，他也低估了舆论的威力。《白影纪实》系列视频下的评论方向已经脱离了博主小吴的控制。 【什么时候轮到博主消失？】 【博主放心消失，我们替你报警，别说了，动筷子啊】 【白影找上门记得开直播，让我们看看白影是人是鬼，是男是女】 【还在作秀，无语死了】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我希望是假的，如果这一切是假的，我希望是真的】 【白影怎么还不出现啊，等得烦死了……】 【白影不解决博主，要不我们组团去帮白影解决吧】 最终，博主小吴发布了澄清视频，他被评论区的恶言搞得惶惶，录制这最后的视频时，目光频频看向镜头之外。 是以，鱼人问题，是否自愿发布澄清视频？镜头外是有什么东西吗？ 是自愿发布澄清视频，镜头外也无其他东西。 「但事实上，自愿发布的澄清视频是迫于无奈，空无一物的镜头外满是恶言。」林嘉不带感情地结束长篇大论：「这就是所有汤底。」 鱼人盯着他。 面无表情。 林嘉却垂眸看时间，这段话用时五分钟。 有点口渴。 其他人紧张地观看林嘉与鱼人的对峙，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博主小吴化成一摊腥臭的水而宣告结束。 寸头声音赫然拔高：「是汤底！是汤底！这就是汤底！」 鱼人不再变异，它身上的鳞『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像腐蚀性极高的硫/酸，接触到鱼鳞的地面冒出白影。很快地，鱼人完全融化成水，水溅在地板迸出裂缝，随之整栋建筑开始剧烈摇晃。 一个勐烈的下坠，没防备的林嘉退后一步才稳住身形。 第39页 一道刺目白光闪过，眼前的光景大变模样。 三层建筑不復存在，周遭是仿佛没有尽头的白茫茫，眼前横亘一扇乳白色的门。 门是紧闭着的，门上有繁复的鱼样纹路。林嘉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门后相连的是自己生活的真实世界，大概率就是这些人口中的『海底世界』。 之后林嘉的注意力就被脚边闪烁的什么东西吸引，他纡尊降贵地弯腰，拾起这块闪着光芒的晶石。 晶石剔透，衬得他的手指也如玉石。 「这就是鱼灵。」身后寸头说：「这次运气挺好，这块鱼灵品质不错，还是一块完整的。」 林嘉转身过来，看见其他人都注视着他。 猫也在远处看他。 之前猫问过他，你相信寸头真会把鱼灵交给你？ 当然不信。 从寸头眼中看见了毁约的打算，林嘉脱下外套，随意扔在了地上 「一起上吧。」慢条斯理地解开金属袖扣，挽起，露出他紧实的小臂，林嘉抬头看向这伙人：「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刘影登时被林嘉的气势压倒，芳姐尴尬得笑了一声说：「大家一起共患难过，要不好好谈吧。」 林嘉看向寸头，问：「你呢？怎么想？」 看在是林嘉带着他们离开鱼肚的份上，寸头咬了咬牙说：「林嘉，我很感谢你。但不是我要毁约，我们来鱼肚一遭却空手回去的话，我们不好交差。要不这样，二八分。」 「没有这个选项。」林嘉直接拒绝：「只能我全部带走。」 协商失败，寸头：「那就对不住了。」 他从兜里取出刀，弹/簧/刀还没来得及展开，面门就狠狠得挨了一脚。 根本没料到林嘉这么快，寸头防备不及轰然倒下，鼻腔喷出温热的鲜血。 林嘉走近，蹲下身，食指拇指嫌弃地捻起寸头衣服一角，隔着衣服，狠狠地摁那条横贯寸头手心的刀伤。 寸头登时惨叫：「啊——」 在鱼肚的几天时间，伤口根本没有长好，甚至因治疗不及时，伤口发炎流脓，被林嘉雪上加霜得这么一摁，寸头彻底失去战斗力。 林嘉轻松夺过寸头手里的刀，背身对面面相觑的刘影和芳姐说：「他还有气，不带着一起走吗？」 刘影和芳姐连忙走过来，拉起被林嘉一脚放倒的寸头，忙不迭地拉开通往海底世界的那扇门。 一切都安静了。 林嘉抬眼看向躲得远远的猫。 猫：「。」 猫尬笑一声：「原来你这么能打啊。」 「学过几招防身用。」林嘉把玩着手里的战利品，将弹/簧/刀一会儿摺叠一会儿展开，轻声：「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林嘉皮笑肉不笑： 「嗯？」 「吐司？」 第18章 猫仍旧站得远远的，林嘉没再管猫，将挽起的袖放下，捋平，穿上外套，起身。 到了门边，林嘉一手搭在了金属门把上，摁下门把，门轻轻就被他拉开。打开的门缝露出窄窄的景，林嘉回头看猫，不耐得催促：「不走吗？那你就留这吧。」 门『啪嗒』被离开的林嘉关上了，鱼肚最后一个人离开，上一秒还呈现实体的门扇逐渐变得透明。 想起来门是会消失的，再不离开将永远留在这里，猫赶紧跃起，打开门蹿了出去。 在猫蹿出的下一秒，门透明到几乎看不见，随即化作一缕残光消失在空气里。 猫抬头。 林嘉并没有走远，他站在宽阔的一处，抬眼看所谓的『海底世界』。 猫暗自观察林嘉的背影，心中情绪纷杂万分。 这是不打算秋后算帐了？可这很不符合林嘉的人设喃！ 林嘉真要灭猫口，最后的鱼肚就是最佳场所，林嘉堵着门，猫根本逃不掉。可他们都从鱼肚出来了，海底世界四通八达，林嘉在这里动手不嫌麻烦吗？不害怕失手，让它揣着林嘉恐惧黑暗的弱点跑掉吗？ 林嘉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海底世界，鳞次栉比的高楼，纵横交错的道路……一座巨大的城。但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异样在天空。空中并没有太阳，只有漂浮着、层层叠叠的鱼样形状的云层。 有些云层低垂有些云层高悬，大小各不相同，宛若海底畅游的鱼群，几乎覆盖整个天际。 怪不得叫海底世界。 林嘉站在街头，眼前的宽阔的道路一直通向视野难以企及的远处。街道两边有来往的人流，他们的面孔或是麻木、或是疲惫、或是庆幸。 经过他，与他错身。 看够了，林嘉转身看猫，猫犹豫地走过来。 林嘉问：「具体怎么置换鱼灵？」 看来林嘉是没有要算帐的意思，猫终于松了口气，它跳到林嘉身边来，等林嘉身边的人流都走远了，才开口：「得先去登记。」 初来乍到，一切都是陌生的。城市是，一切的规则也是。 林嘉说：「带路。」 猫说：「我想想哈。」 林嘉等着猫回忆，足足等了十多分钟，猫才回想起来：「管理处就可以登记，去找管理处就行。」 林嘉：「在哪？」 猫：「很多，到处都是。」 林嘉没戳破实则是猫想不起来具体位置，他顺着街道向前行。 街道两侧是开门营业的商铺，各种性质的商铺都有。便利店、书店、饭店……甚至还有酒店。若是不仰头看天，会以为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但细看之下，也有异样。不论什么商店，店里的从业人员都穿着统一的深蓝如墨的制服。 第40页 发现林嘉投去的目光，猫跃上林嘉肩膀小声地说：「这些都是管理处的人，海底世界的一切都由管理处管辖。」 说完时，耳畔有一辆车飞驰而过，猫看向车。又想到了什么，对林嘉说：「海底世界的车不多。大多是管理处的车，一部分是管理处用来运营的计程车，很小一部分才是私家车。能有私家车的人基本都是大佬，因为多数人进了鱼肚就出不来了，更别说获得大量鱼灵置换货币。」 林嘉抬眼，看车屁股很快地消失不见。 如猫所说，管理处随处可见，隔两、三条街就现一处。林嘉走进他看到的第一个管理处，其中环境类似综合性办公大楼。 好几层楼，有规划性得分着区域。 猫说的登记是新人登记，就在一楼。 林嘉按着指示牌走去。 没什么繁琐的程序，问了名字和出生年月日，拍了张照片就完成了。登记之后，办事的管理让他去制卡处办卡。 制卡处在二楼，林嘉去到二楼。 整个二楼都是基本都是制卡区，有十余个窗口，每个窗口都排着人。林嘉随意一眼，排队的大多人表情都是恐慌的，不用多作猜想，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初来乍到海底世界。 林嘉挑了一个队伍，猫在他肩上四处张望，回想起什么就凑到林嘉耳畔，低声说：「卡片是你在海底世界的身份，也是你的帐户，置换鱼灵后的货币是以虚拟数字的形式在你卡中显示。」 「卡片丢失会很麻烦，要是被拾到者划走了帐户的余额，很难追回来，一定要妥善保管。」 猫叽里哌啦地说，林嘉安静地听。 排队的速度很快，猫没说几个点就轮到了林嘉。 「登记信息。」制卡的管理说。 林嘉把刚才拿到的登记信息交给管理。 管理操作了两下道：「七天后来取卡。」 林嘉皱了下眉。 管理又把林嘉的登记信息还给了他，只是背面多出了一个印戳，是一个地址。 管理：「这几天在这里待着，别乱跑别惹事。」 说完，管理招唿下一个人上前。 林嘉睨了眼手中纸张，卡片既然有着帐户交易的功能，那么他现在没得到卡片，也就不能交换鱼灵。 留下的地址大概是什么地方，林嘉心里也有了数。 没有卡片的新人无法在海底世界正常交易，这个地方必然是类似收容的地方。收容时限是七天，得到卡片后，就要滚出收容所，或是在海底世界闯荡或是自生自灭。 没有其他办法，林嘉只能往地址去。 而肩头的猫明显又想起来了什么，但直到林嘉走出管理处，猫才开口：「其实制卡工期没有这么久，是因为新人都会比较容易死，制卡是浪费材料，也浪费人力去回收，才有七天的等待期。」 林嘉点评：「人才。」 怎么看制卡也没有收容麻烦，成本更不会比包吃包住七日大。 猫说：「以前并不会收容新人，我记得好像是有一批新人集合闹事，管理不想没面子得更改规定，这才有了这个地址。」 听猫这句话的意思，管理并不是什么好人。 林嘉问：「管理是人？」 猫：「当然是人了，都是从真实世界掉落海底世界的人。」 好在地址并不太远，林嘉没走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站在门前，林嘉不是很乐意继续往里走。看得出来管理对收容新人的态度，这里的建筑不算破旧却也实在不怎么样。 地面污垢不少，鼻腔里是各种味道的混杂，难以言喻。 面积甚至没有管理处的办公大楼大，人头却攒动着。不用深入，林嘉都能想像得到一间屋子要挤多少人，一张床要睡多少人。 林嘉沉默了一下，问：「记得那批新人是怎么闹事的吗？」 猫：「……」 看着林嘉沉沉的脸色，发觉林嘉好似并非开玩笑，猫着急地说：「闹不得闹不得，那事出过之后，管理处就成立了巡察队，专管秩序。特殊情况是可以直接开枪的！」 「你等我想想哦。」猫动着并不灵光的大脑，「我想想办法。」 是真怕林嘉闹事，顺带牵连自己，猫竟然也没让林嘉等太久，它灵光一现，「我想起来了，有个人名很好用，报他的名字应该可以开后门。」 林嘉等着猫说完。 猫瑟缩了一下，说：「记不太清了，就记得姓陈。」 林嘉没感情地笑了下：「脑子。」 不过林嘉还是打算试一试，他重新回到了管理处，换了另一个制卡窗口，对窗口后的管理说：「老陈让我来的。」 他肩上的猫因为紧张缩紧了爪子，勾住衣服。 管理愣了愣，抬头，「是……陈副处长？」 林嘉：「嗯。」 管理狐疑地打量林嘉，大概是林嘉太镇定，也是因为他身上的气质，管理竟然信了。立即录入了林嘉的信息，将一张黑色卡交给林嘉。 林嘉接过，看了眼卡片。卡面是磨砂的，右下角有一串数字，六位数。 管理贴心地说：「你现在的帐户余额是『0』，需要置换鱼灵吗？我可以直接帮你办。」 林嘉把鱼灵交给了管理。 看着这块完整的鱼灵，管理更加相信林嘉和陈副处有关系。没有哪个新人在第一次置换时能拿出这么完整的鱼灵。 第41页 「十二万，已经入帐了。森*晚*整*理」管理看了眼林嘉的登记信息：「林先生，你有去处吗？需要我帮你安排吗？」 「有了，多谢。」 拿到了卡，鱼灵也置换成了货币，林嘉不再多待，带着猫转身离开。 出了管理处，猫长长地舒口气，它看眼林嘉，无比佩服林嘉的心理素质。 「海底世界的物价比真实世界的物价高一些。」猫说：「只要不乱跑被捲入鱼肚，十二万也足够你舒舒服服地过好长一段时间了。」 林嘉来到一家高端酒店，要了间总套，房费一晚一万。 猫：「……」 当它没说。 在鱼肚里几天没洗澡没换衣服，已经到了林嘉的忍耐极限。他叫来酒店管理为他购置一套新衣，人径直到盥洗间，放水洗澡。 浴缸蓄满热水，林嘉下水后将水位线压高了一些。 双臂尽情舒展于浴缸两侧，一手还捏着一只菱形玻璃杯，杯子里是圆形冰球，浸凉质地柔和的黑皮诺红酒。 林嘉仰着头，让明亮充沛的光线撒向自己周身，闭眼。 刚舒服没一会儿，听见猫的声音，「林嘉，他们送衣服来了。我让他们放在门口了。」 隔着门，酒店管理也不知是人还是猫在说话。 「天吶，你还开了酒。」猫震惊的声音再度响起，「卧槽，好贵！」 林嘉动了动手指。 猫小心地打开了房门，趁着无人注意，将装着衣服的纸袋叼进来，一件一件地看标籤。 「卧槽！」猫惊嘆：「卧槽卧槽卧槽。」 忍无可忍，林嘉喝掉酒杯剩下的一口酒。 穿上浴袍，走出盥洗间。 看到还没穿过的新衣沾了猫毛，林嘉并未说什么。他将酒杯放置在茶几上，走到猫的身边，伸出手来。 猫一下警觉起来：「做什么？」 林嘉抚顺猫的毛髮，猫太久没清洗了，手感并不是很好。 难得林嘉没有嫌弃，手指穿梭在猫浓密的毛髮之间，勉强找到猫的脖子后停下，淡淡：「该算帐了。」 对嘛，猫把林嘉带到海底世界，还知道林嘉的致命弱点，林嘉怎么可能放过它。 之所以不在鱼肚里解决它，是因为林嘉还需要它了解海底世界。 猫：「……」 猫愤怒，「你利用我！」 回答猫的是，环住猫脖子的林嘉的手，猫登时慌了：「你不能杀我！」 林嘉睨着它：「理由。」 猫：「我救过你！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亡人杀了！」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来这里。害我又救我的这一套，行不通。」林嘉慢慢锁紧手上的力度，冷漠极了：「还有别的理由吗？」 猫害怕极了，它可不能死。 「我……我知道怎么离开海底世界……只有我知道！你杀了我，你只能永远待在这里了，到死也没办法离开。」 林嘉盯着猫，考虑两秒后：「说。」 猫终于学聪明了点：「我要是把底牌交给你了，我就更活不了了。」 林嘉笑一声，松开了猫。 猫立刻蹿到桌下，林嘉也没管它，走到门边反锁了门。刻意让门锁发出『啪嗒』一声，是在提醒猫，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别想走出这扇门。 他取来酒，醒酒，倒入酒杯里。 坐下，看着又缩到床底的猫。 林嘉：「说吧。」 猫弱弱地问：「……我说了之后，你就不会杀掉我了吗？」 林嘉不敢保证：「看情况。」 「但不说，你一定走不出这扇门。」 猫深吸一口气，权衡一二后，它开口：「这就说来话长了。」 林嘉：「长话短说。」 猫：「没法长话短说。」 林嘉：「……说。」 猫狠了狠心说：「其实我不是猫。」 林嘉并不意外，他从没觉得猫是猫。 猫立刻说：「但其实我也不能算作人，我只是一个念想。」 林嘉审视着猫，猫抬起头，「你不是想离开海底世界吗？我就是从我本人身上，被剥离的『一定要离开海底世界』的念想。」 「那场流星雨你还记得吗？当时情况危急，我本人为了念想不被消灭，撕开海底世界的口子，将我送出来。我要是死了，没了离开念想的我本人就将永留在海底世界，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那场流星雨，让『念想』落在了猫的身上。 「你的猫不会死，它只是暂时沉睡了。」猫想到什么说什么：「但是我离开我本人太久了，再不与我本人融合到一处，我会逐渐消亡。我的记性已经很差了，很多东西需要提醒才能想起来，若再与我本人分离得久些，我可能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它只是『念想』，只要记得『一定要离开海底世界』就够了。其他的就很为难了，比如确实没办法敏捷地捋清林嘉的那些因果逻辑。 猫说：「我一直在观察你。」 猫深知自己力量薄弱，它需要有人帮助它重回本人的身体。林嘉是猫离开海底世界接触的第一个人，但种种考量后，猫pass掉了林嘉。 若非活死人嗅到它的存在找上门，它不会把林嘉带来海底世界。 「不好意思哈。」猫诚恳地向林嘉道歉，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42页 有什么不明白的。 猫的意思是，它只是『念想』，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其中必然包含怎么离开海底世界。林嘉想要离开海底世界，就得帮猫与它本人融合。 深深地看一眼猫，林嘉启唇：「怎么融合？」 猫爪摁着自己额头，猫说：「这里存放着思绪与想法，和我本人额头相抵就能融合了。」 不算困难，林嘉摇晃着酒杯，问：「你本人是谁？」 猫不好意思地说：「不……不太记得了。」 林嘉一嗤：「哈。」 猫赶紧说：「我本人必然是威胁海底世界的大人物，海底世界里想要离开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偏偏只有我被剥离了下来？」 望着沉默不言的林嘉，猫尝试着引诱：「有这么坚定要离开海底世界想法的人，品行一定端正，你帮我找到我本人，等我与我本人融合后，我一定让你离开海底世界，就算一时没办法离开，我保证一定罩着你。」 「品行端不端正不知道。」林嘉睨着蜷缩成一团的猫：「胆小怕事倒是事实。」 猫不乐意林嘉这么说它，反驳道：「我只是念想，不代表我本人的性格。是你养的猫胆小，我才会受影响。」 林嘉又嗤一声：「呵。」 「我是真不记得怎么离开海底世界了。」猫望着垂眸思考的林嘉，试探：「我本人能将我送出海底世界，应该获知了离开海底世界的办法……要不要试一试？」 林嘉不置可否，开口询问：「关于你自己本身，还记得多少？」 猫：「应该没多少了。」 林嘉：「是男是女？」 猫：「应该是男的吧，我的音色是男的。」 林嘉漠然指出事实：「我的猫是公的。」 猫：「噢。」 「那就……」猫尴尬地一咳，「一半概率是男性，一半概率是女性。」 林嘉喝口杯中酒：「另请高明吧。」 他转身回去盥洗间，沖洗手上沾到的蠢猫气味。 第19章 终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早起后，林嘉叫了酒店餐。 昂贵的酒店餐自然不再是吐司，由火腿、芝士、布里奶酪和曼彻格奶酪组成的火腿拼盘；由鲟鱼子酱、烟燻三文鱼、菠菜、荷兰汁制成的鲟鱼子酱配水波蛋； 还有龙虾汁细面和松露面包，光是松露面包的就有黄油、果酱和蜂蜜三种配料。 最后还有两杯香槟。 猫想说什么，斟酌再斟酌后开口：「你帐上还剩多少钱？」 林嘉坐下用餐，他并没有回答猫的问题，而是将面前的部分餐碟向猫的方向推了推，又丢了一把银叉，淡淡道：「用这个吃，嘴里别漏东西。」 猫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以至于猫的嗓音有些低哑：「有……我的份？」 林嘉不置可否，专心用餐。 没有人能从他身上赚得利益，他也看重利益，却不代表他是一个吝啬的人。顺道给猫准备一份早餐，随手的事。 吃过餐后，林嘉换上了熨过一遍的新衣，衣服之前沾到的猫毛已经由酒店管理细心处理过了。 猫嚼着嘴里的虾肉，嗦了口细面，看着收拾过后的林嘉，暗戳戳的在心里点评：倒是人模人样的。 脸上迎面砸来一块湿巾，猫爪慌忙去扯，视线被湿巾遮蔽，耳边林嘉的声音显得更清晰了。 「把你自己弄干净。」 猫擦了擦嘴，看出林嘉要出门的意思。它连忙跟上，一个弹射跃到林嘉肩膀。 看见林嘉皱了下眉，猫赶紧保证：「擦干净了，手和脚也都擦干净了。」 林嘉这才舒展眉宇，打开房门走出去。 海底世界会住这么高端的酒店的冤种不多，大多人都挣扎在温饱线上。因此整个酒店安静非常，连鞋底陷进柔软的地毯里的声音都显得嘹亮。 在林嘉续订两晚离开酒店后，猫忍不住问：「要去哪里？」 猫实在想不通林嘉离开酒店的行为，好不容易离开鱼肚，不好好待在酒店里却要乱跑。 猫问：「你就不怕又被捲入鱼肚吗？」 终于，被猫问得烦了，林嘉丢去一个冷漠的眼神。 等迎面而来的人流退却后，猫突然反应了过来，它激动地说：「难道你是去帮我找我本人？」 猫有些难以置信，还有些感动。 那么昂贵的价格，酒店配套服务很周全，只要给钱，林嘉大部分的需求都能满足，压根不需要林嘉亲去做。林嘉不睡个回笼觉，不接着泡澡，却要离开酒店，除了是帮它找本人之外，猫想不到林嘉离开酒店的用意。 「想多了。」林嘉并不惯着猫，冷漠地吐字：「找商机。」 猫的热情被林嘉兜头浇灭了，失落地问：「找商机？你想在海底世界做生意？」 拼死拼活去鱼肚获得鱼灵，再用鱼灵置换货币，这样的货币收入方式并不得林嘉贊同。寸头口中那块品质不错且是完整的鱼灵才置换了十二万，付出与所得远远不成正比。 林嘉不会让自己的劳动力变得如此廉价，他更不可能成为管理的打工仔。 看出林嘉笃定的想法，猫试着想了想可能性：「没可能啊，海底世界的所有行业都被管理垄断了，管理处不可能会给你运营权的。你要是偷偷做生意，一旦被管理处知晓了，必然会被查封。」 第43页 说到这里，猫又回想起了什么：「就算是偷偷做生意，但不管做什么生意应该都需要物资货物吧，根本没可能的，海底世界的物资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估计连管理都不清楚。」 对于猫的这一番劝说，林嘉不以为然。只问猫：「人最多的地方在哪里？」 猫实在难以跟上林嘉这跳跃的思维，「你又要做什么？」 林嘉淡淡：「并非所有生意都需要成本和物料。」 猫狐疑地看着林嘉。 林嘉停下前进的脚步：「想。」 猫绞尽脑汁花费不少时间终于想到海底世界人最多的地方，这地方距离林嘉下榻的酒店有些远，林嘉自然不会走着去，拦下计程车。 坐计程车在海底世界是不必要的行为之一，引得经过的路人抬头去看。汽车引擎发动，车轮捲起的尘土沉甸甸地落到他们脸上。 支付车费下车后，林嘉抬头。 眼前的建筑楼层不高，在建筑的二层到五层之间的墙体上有一块偌大的显示屏，屏幕滚动着密密麻麻的编号。 除了林嘉之外，还有其他人驻足在此抬头看向屏幕。不过他们简单看了两眼，就朝着旁边的门走了进去。 四面八方来的人都通过这扇门入内。 因为人多，猫不想被发现异常，贴在林嘉的耳边小声地说：「这些编号不是别的，是天空的云层。」 说着猫指了指天空，林嘉微仰头去看，鱼形云层缓慢游动，乍一眼看去层层叠叠覆盖天际，细看之下，每朵云层之间是泾渭分明的，代表着独立的个体。 有的云层高悬、有的云层下沉，更有甚者似乎下落到触碰到了高楼的顶端。 「你这么厉害应该猜到了。」猫说：「云层就是鱼肚。当云层在某个区域下沉，附近的人都有可能被捲入鱼肚，如果云层没有捲入足够的人数，就会随机拉人。不止是海底世界的人会被捲入，真实世界的人也会被捲入。屏幕上更新的就是云层下沉的信息。」 林嘉嗅到盲点，「管理怎么知道云层的下落？」 在这之前，猫说过管理都是从真实世界不幸而来的人。 猫在车上的时候一直在绞尽脑汁回忆，因此此时能够畅通得与林嘉沟通：「说是科技分析，不过谁知道呢？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准确率还是蛮高的，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来这里查询信息。」 不等林嘉再说点什么，猫看向不断有人进出的大门，说：「这块屏幕里的云层信息太多了，里面有更详细的云层信息，所以里面有很多人，符合你的要求。」 在林嘉准备踏足时，猫又说：「哦对了，因为云层就是鱼肚，进入鱼肚就有机会得到鱼灵，所以这里被海底世界的人称作『悬赏处』。」 林嘉进入了悬赏处。 正如猫说的那样，建筑里全是显示屏，显示屏的光线混成一团凝结在密密麻麻人群的头顶。 一眼看去，人群面孔的颜色都与显示屏的光线颜色一致。 林嘉进入，也被电子萤光湮没。 与建筑外大屏的显示屏不同，建筑内的显示屏是一块一块相连的。像是售卖彩电的地点，崭新的电视机保持同一频率放映着相同画面。此时也不例外，这些显示屏都滚落着与大屏一样的信息，需要有人伸手去触碰点击，点击某个云层编号，这块显示屏才会单独显示，若屏幕三十秒内没有感应到新的触摸，便会回归云层汇总的画面。 建筑内的人很多，显示屏再多也比不过人数。不过并非每块显示屏前都站着查询云层信息的人，而是好几个人围在一块显示屏前查看信息。 乌泱泱的人，喧闹声是完美的掩饰。 猫在林嘉的耳畔说：「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海底世界的人大多是拉帮结派。」 林嘉应了声：「嗯。」 猫说：「人多力量大嘛，相互认识的人进入鱼肚不用担心最后的鱼灵分配问题。反正他们都是一伙人，鱼灵落到谁手上都成。但若是同一个鱼肚进了多伙人，要是事先协商不清的话那就难搞了。」 猫担忧地看了眼处在人群之后的林嘉，「单枪匹马进入鱼肚一般讨不到好，在海底世界没有独立的人，只有独立的尸体。还好你这次遇到的是寸头那伙人，看着就不聪明的样子。」 林嘉略带深意地看猫一眼，挺有脸，最蠢的猫敢说别人不聪明。 「要是遇到那种穷兇恶极的团体，结局怎样还真不好说。」猫沉浸在讲解之中，并未发觉林嘉这一眼的含义，它提议道：「要不你也加入某个团体吧，你这样的，是比较抢手的。」 猫说：「不过也要好好甄选，有的团体内部很混乱，并不是每个团体都能分配均衡，某些团体里，有人吃肉有人连汤都喝不上，自己人吃自己人也是常有发生的事，要加入得加入那种富有正能量的团体。」 林嘉心里自然有着盘算，他是不打算用鱼灵扩充帐户里的余额，不过生意并非说做就能做，哪怕是不需要成本投入的生意也需要前期运营，在生意做起来之前，林嘉还是得进鱼肚，并且最迟两天后就得进鱼肚，他卡内的余额即将变红，所谓——财政赤字。 猫虽然蠢，这番话倒也有道理。 鱼肚本身险象迭生，若还要分出精力应对他人的算计，又是获得鱼灵的付出成本。作为富豪榜榜上有名的富豪，林嘉是会几招防身，但也非特别能打。能一招放倒寸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加之寸头本就负伤。 第44页 若遇到专业打手，林嘉想胜出会颇费功夫，他不会让自己身处以一敌多的劣势局面，不用猫劝说，他自然会去选择一个阵营当做跳板。 林嘉开口：「有推荐么？」 猫说：「等我想想哦。 」 团体的话题是突然说到的，之前猫并未在车上早早想好。 林嘉容猫思考，差不多十分钟后，猫说：「我记着海底世界最大的团体叫做『碎云』，就是那群闹事的新人组的，在海底世界的影响力很大。碎云，击碎云层，单从名字来看，这个团体应该不错。」 猫看着眼前攒动的人头，催促林嘉加入碎云。 林嘉：「怎么加？」 猫说：「这里面一定有碎云的人，你随便找个人问问？」 林嘉冷漠脸：「怎么问？」 在别的团体面前问，你知道这里有碎云的人吗？能指个路吗？ 云层是固定的，团体间的明争暗斗不会少，如同商界角逐的同行，恨不得斗跨所有人，傻逼才帮着对家引荐能人。 只有猫才能说得出这种犯蠢的话。 加入团体是必要的，但也并不是迫在眉睫的急事，林嘉注意力还是放在找商机上。 猫终于想起林嘉来这里的目的，问：「你想找的商机到底是什么？」 猫的脑子难以把商机与人群联繫起来。 免得猫一直问吵得烦，林嘉正要开口，却听一声『chu』。 上一秒还仿佛被光污染的建筑内顷刻变得白皙明亮，那一块块应接不暇的显示屏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全部熄灭，电子萤光猝然消失，吊顶的白炽灯终于露出本色。 「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盯着熄灭的显示屏问。 「出问题了吧。」有人回答道：「等等，一会儿就好了。」 以前出过同样的问题，所以建筑中的人群并没有当一回事。但十分钟过去，半个小时过去了，熄灭的显示屏都没有恢復。 逐渐的有人开始不耐烦，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耗费在等待上。 有人找到一楼的管理，询问什么时候恢復。 管理道：「线路故障，具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復。」 「不知道？」询问的人惊呆了，「你们不去抢修吗？要是这一整天都没办法恢復呢？谁他妈知道哪朵云层突然就落下来，他妈的好好走在路上被捲入鱼肚，你们负责吗？」 没有准备得捲入鱼肚就是一个死。 「肯定在抢修了。」管理不满质问者的态度，「管理处想尽办法分析云层，专门设立信息厅供你们查询，你们还想我们怎么负责？再者线路故障也不是我们愿意，事出突然懂不懂？别把管理处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 「那你能不能催催？」 「我说了，管理处已经在抢修线路了。」管理看向人群，「要么等要么走，不过你们这么怕被捲入鱼肚，就安静待着吧，免得走在大街被捲入鱼肚，最后还责怪管理处没有管你们死活。」 这话噎得人群不知说什么，只得噤声等待。 他们确实需要管理处公布出来的云层信息。 悬赏处没有设立供给休息的沙发，有人干脆就坐在了地上等待。 但又是冗长的一段时间过去，熄灭的显示屏仍旧死寂。有人不耐了，站起身，「到底什么时候修復？能不能给个准话？」 「已经在修了。」管理仍是这个答案。 「修了快一个小时了。」有人说：「管理处就没有备用电路？找个发电机搭个电不就好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安静的悬赏处顿起异声，吵闹声越来越大。 管理脸色变了变，高声道：「小声点！楼上在开会！只要修復了电路，会第一时间恢復！你们急什么？！」 众人不依不饶，非让管理去搭建新的电路。 管理一气之下拍了桌子，倏地站起：「你们再吵闹，我就叫巡察了。」 听得出『巡察』的份量，原本吵嚷不止的悬赏处霎时安静了下来。 猫将音量压低压低再压低，凑到林嘉耳边说：「因为巡察在特殊情况可以开枪，但什么时候算特殊情况，还不是巡察队说了算。」 这话猫对林嘉已经说过了，林嘉不打算再待，他站累了。 正要走，听得背后管理恭敬的一声：「张处、成处、盛处……」 好几个姓+职别的称谓后，是清晰的：「陈副。」 林嘉顿了顿，停下脚步，回头。 方才管理说楼上在开会，看来参与会议的人员就是这几位处长。他们结束了会议，从楼上走下来。 「怎么回事？」几位处长中，有人睨了眼席地而坐的人群。 管理连忙跑过去解释：「陈副，是电路故障了，已经有人抢修了。」 一问一答，让林嘉准确地找到了陈副。 男人，年龄大抵在二十七、八左右。身量是几位处长中最高的，也是最年轻的。大概是会议不欢而散，他脸上带着不虞，因此显得孤傲。 他应了声，抬脚要往外走。 管理忙追上，低声提醒：「线路故障导致云层下落信息滞后，您要不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儿，等云层下落消息更新后再离开。」 「不必。」他扔下一句，「尽快恢復。」 随后径直踏出悬赏处。 管理只好目送他离开，之后转身询问其他几位处长需不需要留下。其他几位盯着陈副离开的背影，摇头无奈：「小陈啊……」 第45页 另一位处长同样摇头：「年轻气盛嘛。」 他们选择留下。 林嘉也离开了悬赏处，拦了辆车打道回府。 回到酒店关上门，林嘉直接问：「是他？」 在那位陈副出现时，林嘉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肩上猫的凝固。 猫从林嘉肩上跳落到柔软的大床，把床尾一处压得凹陷。 它蹲着，不太确定地说：「不知道，但是有种熟悉的感觉。」 奔波一上午，林嘉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与防盗环之间的筋连线被扯断，发出『刺啦』声响。 林嘉仰头喝水，目光透过矿泉水瓶看猫。 瓶身将猫身拉扯得扭曲。 虽然猫没有回忆起这位陈副的具体姓名，却也毕竟是猫记忆里的人。起初林嘉并不打算耗费时间帮猫找它自己，但陈副已经出现，加之猫有熟悉感…… 搭一把手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熟悉感并非代表陈副就是猫本人，要分清熟悉感的来源，到底是本人，还是本人所熟悉的人。 林嘉问：「人出现在你眼前了，还能记起什么吗？」 猫摇了摇头：「别的想不起来了。」 不用林嘉说，从猫见到陈副的那一刻起，猫就在努力回想，但大脑空空并没有多余的有关陈副的记忆内容。 林嘉就没指望过猫，因此不存在失望，他将瓶盖拧回瓶身：「明早再去确认。」 猫抬头：「啊，去哪里确认？」 林嘉：「悬赏处。」 猫：「他又不一定在。」 林嘉：「他在。」 猫眼一亮：「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水瓶放回冰箱里继续冻着，林嘉用座机唿叫了客房服务，让酒店送午餐。 吃过午餐睡午觉，午觉醒后去酒店健身房健身两小时。 健身后回来泡澡，饮完杯子里的葡萄酒，洗漱睡觉。 没回答猫的问题。 第二天一早，林嘉迷迷煳煳时看见一张巨大的猫脸。 猫说：「你可算醒了，已经五点了，天都快亮了。」 林嘉：「……」 面无表情地将猫脸从眼前挪开，林嘉翻身继续睡。 再一次睁眼，猫脸又出现在眼前：「六点了。」 将猫扔下床，林嘉起身去盥洗间洗漱。 猫催促：「哎呀，六点半了。」 猫愁眉苦脸：「七点了。」 猫难受：「你还要吃早餐？」 一直磨蹭到八点多，林嘉才带着猫出门。打车到了悬赏处，时间才到八点半。这个时候悬赏处已经有不少人了，昨天因线路故障的显示屏终于恢復了，大家忙不迭查询云层下落的信息。 猫四处张望找陈副的身影。 快到九点的时候，林嘉拎着猫站在通连其他楼层的入口处。 林嘉：「除非紧急会议，一般会议最早在九点开始。」 猫没明白。 林嘉说：「很明显，昨天的会议不欢而散。会议没有落地，必然会召开第二次。」 没有谁能比每天必要开会的林嘉更懂会议了，会议最早在九点召开，一来是工作时间大多从九点开始，二来会议太早，参会人员脑子不清醒对会议无益。 不欢而散的会议更有说道。 一般来说，会议不欢而散大多是因为内容没谈拢，第二次的会议就会各自带人来撑场，已达成自己的目的。 林嘉在悬赏处必经之地埋伏，让猫去确认陈副，以及今天陈副带着的自己人，看猫对其他人有没有熟悉感。 若都有，大概率陈副只是猫本人熟悉的人之一。 若仅对陈副有熟悉感，那么陈副应该就是猫本人了。 猫紧张地等待着，将近九点时分，不出林嘉所料，陈副带着自己的人来了。 他带了三个人。 猫仍旧对陈副有着浓浓的熟悉感，林嘉的目光看向这陪同陈副的三个人。 一女两男。 林嘉挨个打量。 女人一米七出头，短髮，身上穿着管理统一的深蓝制服，干练扑面而来。 林嘉问猫：「有感觉么？」 猫摇了摇头：「没。」 林嘉强调：「看仔细了吗？」 猫：「真没感觉。」 林嘉目光看向两男之一，男人也穿着深蓝制服，手里提着几杯咖啡，正分给其他人。 林嘉问：「有感觉么？」 猫：「没。」 目光来到三人之中最后一人，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制服是纯黑色，臂上贴着『巡察』二字的标志。 林嘉注视着他，问猫：「他呢？有感觉么？」 猫正要答，黑色制服察觉到了暗处的注视，抬头，目光锁定林嘉。 第20章 林嘉面不红心不跳地将目光错落到前方，天空中又有一朵原本高悬的云层慢慢沉落。 他表现得太自然了，好似原本要看的就是云层，而非有目的地观察这三人，落去的目光只是顺其自然的擦身而过。 黑色制服收回了对林嘉的注视，继续与同伴的对话。 「我得两杯。」声音有些喑哑，「哈欠——三个通宵了。」 陈副把自己那杯咖啡让给他，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燃，问：「巡察队最近在忙什么？」 黑色制服伸手，轻颠了下陈副的烟盒，从里取了一根。将烟咬在嘴里，脸凑过去借火。火光照亮他眉心一点褐色小痣。等嘴里的烟燃起红点，他才慢悠悠站直身体后退半步，紧接着又是一个哈欠，懒洋洋地说：「还能是什么，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一窝端了。」 第46页 黑色制服啜了两口烟，还是不太习惯烟味，随手掐了烟：「几点开会？」 陈副道：「九点。」 黑色制服掏出手机看时间，乐呵道：「怎么没看到那群老秃驴，迟到了？」 陈副皱眉，道：「他们是你上级。」 「对不住，嘴瓢了。」黑色制服忙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压嗓装出一副沉稳的口吻，「请陈副放一万颗心，当着上级的面，我肯定不这样。」 「没个正形。」陈副把咖啡塞到黑色制服手里，「把你那狗脾气收起来。」 黑色制服比了个『ok』手势，陈副压根不信他的保证，嘱咐另外两人：「会议上，你们俩看好他，让他睡一觉都成，别让他张嘴。」 到点了，几人停止了闲聊往着林嘉的方向来。 经过林嘉时，黑色制服又扫了林嘉两眼，一眼看向林嘉，一眼看他肩上的猫。 随即收了视线，张着呵欠上二楼开会。 等陈副一行人离开，悬赏处的气氛才似活了过来。有人顺着阶梯张望他们离开的背影，讨论道：「这瘟神一大早出现在悬赏处，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我看够呛……」 林嘉离开议论的人群，问猫：「穿黑衣服的有熟悉感吗？」 猫回忆起黑色制服的注视，摇头：「没有。」 林嘉：「确定？」 猫保证道：「被他盯着有点……不舒服，除此之外没有感觉。」 猫说：「我觉得陈副应该就是我本人无疑了。」 林嘉没再出声，按照之前所想，若猫仅对陈副有熟悉感，那么陈副应该就是猫本人了。否则逆向推导，猫对陈副的熟悉感仅仅只是熟人之间的熟络的话，作为陈副的熟人，猫没道理不熟悉陈副的『自己人』。 看见林嘉两指摩挲，猫忙问：「你在想什么？」 「如果你已经确定的话……」林嘉没有隐瞒自己所想，「在想怎么才能让你与本人融合。」 此时此刻，林嘉就是猫的全部希望，猫问：「想到了吗？」 它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的人注目。猫赶紧噤声，等其他人森*晚*整*理撤回被它音量吸引的目光后，小声地：「有办法吗？」 林嘉：「有。」 猫简直想叩谢林嘉了，无比认真地许诺：「等我成功融合了，一定罩着你。我让你住最好的房子，吃最贵的饭，睡最软的床，泡最舒服的澡。」 林嘉偏头睨猫，十几秒的反应时间，猫郑重发誓：「放心，你帮了我，我拼了命也会让你离开海底世界，不然就让我永远困在海底世界。」 「所以，是什么办法？」猫问。 林嘉：「等着。」 猫：「等什么？」 林嘉：「等会议结束。」 不知今天的会议会持续多久，不过参会人员都带上了自己人，料想会议时长不会短。 林嘉去海底世界闲逛一圈后才不急不慢地回到悬赏处。 悬赏处通往二楼处置着一个『闲人勿进』的警示牌，知道会议还在继续，林嘉便和猫在不远处等待。 等待时，林嘉一直没有告诉猫具体的办法。 不多时，二楼传来了愤懑的吵闹。 距离最近的林嘉抬眸去看，几个处长骂骂咧咧地从楼道下来。一楼还有众多查询云层信息的人，几个明显受委屈的处长只好憋着声，一时将脸憋得通红。 管理去问他们是否需要安排车辆，他们也置之不理，带着自己的人拂袖离开。 林嘉平静地对猫说：「一会儿我会将你扔到你本人脸上。」 猫：「？」 林嘉嘱咐：「动作麻利点。」 猫：「？」 猫：「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林嘉淡淡：「那你想怎么样？」 猫想说点什么，二楼转角传来一阵脚步。 来了。 陈副一行人的身影在视野中露出一角，林嘉将猫从肩上摘下。一手托着猫，一手看似抚摸猫，实则在为怎么扔猫更精准命中找下手提拎的位置。 下楼的脚步在耳边响起，林嘉一直低头撸紧张到僵硬的猫，用余光注意着这行人。 很明显黑色制服在会议上惹了事，陈副压着声训斥。 另外两人掉在他们身后，生怕惹火烧身。 黑色制服嘴上『嗯啊哦』地应着，脸上却是漫不经心。这幅『我知道错了，我尽量改，改不了也别怪我』的态度惹火了陈副，他不欲再说，加快脚步离开。 就是这个机会，将猫扔到陈副脸上的机会。 林嘉抬起头来。 在悬赏处遇到陈副是偶然，会议不会每天都召开，海底世界偌大，今天要是错过不知再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让猫去融合。 林嘉向来不会错过机会。 他抓住已经石化的猫，在陈副与自己擦身的这瞬间，将猫丢了出去。 林嘉准头不错，哪怕猫像是已经死掉了，也能精准地砸到陈副脸上。 他等着猫着陆的那一刻。 却—— 一条手臂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原本下一秒就可以传出的成功讯号被这条手臂阻挡。而应该落到陈副脸上的猫，下一秒被这条手臂勒住了命运的咽喉——猫被当场逮住！ 林嘉顿了下，抬头。 黑色制服拎着猫的后颈，早在林嘉看过来时，他就已经将目光放在了林嘉身上，审视、打量：「你的猫？」 第47页 陈副停下脚步，掉队的两个人见突发情况小步跑来。 一行人的目光来回在林嘉与黑色制服手中的猫身上来回打转。 林嘉视线下移，黑色制服发现他的目光，甩了两下手中的猫。被甩得七荤八素的猫疯狂地向林嘉抛眼神：sos！！！sos！！！救命！！！救大命！！！林嘉救我！！！ 就在林嘉思考，让他们带走猫是否会给猫创造更多条件时，远处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林嘉？！」 林嘉循声看去，不远处又来一行人，熟悉的面孔，喊他名字的是寸头。 寸头的团体来悬赏处看云层下落消息，没想到意外碰到林嘉。然而当寸头看见林嘉身边的陈副以及黑色制服后，脸色一变，忙噤声走开了。 「你的猫？」身侧，黑色制服又重复一句，语气有被林嘉忽视的不虞。 「嗯。」林嘉回过头：「猫突然蹿出去了，不好意思，没伤着吧？」 「是突然蹿出去还是……」黑色制服不信林嘉的说辞，「袭击？」 这种事越描越黑，林嘉目光越过黑色制服，落到陈副身上，避重就轻道：「实在不好意思，能把猫还给我吗？」 猫说陈副是它本人，猫又信誓旦旦说它本人品行端正，若陈副真是猫本人，自然不会为难一只顽皮的猫。 退一步来说，就算陈副不是猫本人，昨天不欢而散的会议后，几个处长中只有陈副让管理尽快恢復故障的线路，这样的人也不会为难一只猫。 再退一步来说，陈副明显因黑色制服动怒，却是压着声没制造更大的动静。 这就是林嘉直接要回猫的底气，悬赏处人多眼杂，管理处的副处长为难一只猫，传出去不好听。 陈副睨一眼黑色制服手里的猫，猫无助可怜又肥胖，道：「还给他。」 黑色制服没动作，陈副抬高音量：「闫续！」 「好好好。」闫续撒开手，猫一下蹿到林嘉脚边，他看了两眼猫，「是不太听话。」 抬头看林嘉：「得驯，免得以后伤人惹祸。」 林嘉垂眸：「嗯。」 陈副：「还不走？是嫌还不够丢人？」 闫续最后看一眼林嘉及猫，跟上了陈副。 一行人走后，猫无力地瘫倒在地。 林嘉正要叫猫起来，方才战术性撤退的寸头一行人围了过来。 寸头对身旁的人介绍道：「老大，这就是林嘉。」 所谓老大看着林嘉，「阿遥这次空手而归，听说是没打过你。」 林嘉看寸头手上的伤，离开鱼肚后寸头伤口终于得到处理，手上缠着一圈纱布。猫嗅到了不太平的味道，从地上爬起来跃到林嘉肩膀，冲着这些人呲牙，以此给林嘉造势。 林嘉收回目光：「险胜。」 老大也顺着林嘉的目光看寸头的伤，他笑了下，问：「你是新人？」 林嘉：「是。」 老大：「海底世界的规矩知道多少？」 林嘉不欲与老大绕圈子，直接问：「想拉我入伙么？」 这里是悬赏处，真要找他麻烦不会选在这里。等他离开悬赏处，再围困他才是明智。 「聪明人。」老大这才真心实意地笑起来，「说说你的条件吧。」 他知道林嘉肯定不会轻易入伙，毕竟从鱼肚出来，寸头翻脸不认帐，他二人还动了手。 林嘉略一思索，问：「你们打算去哪一个鱼肚？」 一块显示屏前，寸头点击了编号为『d2481』的云层信息。很快地，显示屏页面跳转，出现了详细的关于dy2481云层的信息。 【编号：d2481】 【云层厚度：约500m】 【云层体积：约1km】 【云层高度：约1800m】 【预估下落时间：约48h】 【预估捲入人数：约13人】 【预估难度：约三星】 【预估下沉城市区域：第一街区】 【……】 寸头的老头亲自为林嘉讲解：「编号d开头的云层一般难度都是三星，这类云层还是有存活率的，不像四星、五星云层，进去就死。以我的经验来看，这类云层爆出的鱼灵的品质大多不错。而且这是一个13人鱼肚，鱼灵的数量只多不少……只是我的团队里没有这么多人，或者说，没有那么多像你这么聪明的人。」 林嘉不置可否，问：「上一个的鱼肚是几星？」 他要评估三星的难度概念。 寸头道：「一星。」 心中对三星云层有了初步概念后，林嘉启唇道：「我可以去这里，并且听从你分配鱼灵，但是我要你想办法让陈副也进入d2481。」 众人怔愣，想到刚刚所见，林嘉与陈副是在一起的。 「管理知道云层信息，不容易被捲入鱼肚。他们不愁钱，也不会主动进入鱼肚。」老大犹豫着试探：「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我能问问原因吗？」 林嘉：「等你真想到办法，我自然会告诉你。不然我说再多也是废话，你也听了一堆废话。」 是这个理，老大干咳一下：「行，我会去想办法。」 林嘉淡淡：「要是我进入鱼肚，没有看到陈副……」 刻意的一停顿，气氛霎时紧张了起来，寸头一行人凝视着林嘉。 林嘉不会蠢到直接树敌，语气仍旧平淡：「就要好好考虑是否加入你们了。」 第48页 气氛缓解，老大笑了下说：「我用尽一切办法都把人给你弄进d2481里，我向你保证，你一定能在d2481看到陈副。」 伸出手：「我姓周，叫我老周就好。」 林嘉与他握了手，但一触即分。 周老大道：「接下来没什么事吧？我带你去咱们基地看看。」 林嘉没意见，转身跟着这群人离开悬赏处。 猫带着满脑子对林嘉行为的疑惑以及差点被掐死的后怕跟着离开。 周老大的基地就在悬赏处附近，是一个两层小别墅，有着二十余人，算是个有规模的小团队。说到基地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周老大给林嘉看自己额头上的伤疤：「这个位置很抢手，能占下来全靠我不要命。」 是一条手指长的刀疤。 「不过现在年纪大了，身边的兄弟们生生死死，早就不是以前那拨人了。」周老大摇着头说：「现在的这些人……哎，总之就先这么着吧，我也不奢求他们能去鱼肚带多少鱼灵回来，大家能吃饱饭偶尔能穿两件新衣，别让地盘被抢就满足了。」 说完，周老大想起了什么：「你有地方住吗？没有的话我给你腾一间出来。」 林嘉：「有。」 周老大带着林嘉在别墅转悠，林嘉看到一间锁起的门。 周老大就让寸头打开锁，推开门，里面是一些瓶瓶罐罐，还有就是一些刀具，周老大道：「死在鱼肚连尸体都没有，我们就把他们生前的物件烧了放在罐子里，也算让他们入土为安了。」 林嘉并未任何动容，目光落向刀具。 「现在管得严，要是被巡察发现了这些东西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些东西只能锁在这里。」说起巡察，周老大有很大的怨言，「巡察要秩序，但这里是海底世界，我们不团结起来不去拼，就只能饿死！」 正好说到这里，林嘉状似无意，问：「管理处是怎么回事？」 周老大：「管理处是最先进来海底世界的那批人建立的。」 林嘉：「他们要鱼灵做什么？」 「他们要用鱼灵研究离开的办法。」周老大『嗐』了一声：「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在这之前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周老大实在好奇：「你和陈副到底……」 林嘉胡扯道：「他没准备地进入鱼肚，我要是救了他，得了这个人情，做事会更方便。」 周老大怔愣片刻，笑起来：「是这个理。」 林嘉套话：「其实我并不认识陈副，今天只是猫不听话差点挠了他才有交际。你知道陈副么？」 周老大看一眼林嘉肩上的猫，说：「我们这些人跟管理处也没什么交际，我知道的也不多，也都是从别处听来的。管理处好几位处长，但只有陈副这么一个副处长。」 不等林嘉问，周老大道：「陈副出身有点问题。」 林嘉嗤声：「还要审查家世吗？」 「不不不。」周老大解释：「是陈副进管理处之前闹过事，碎云你知道不？海底世界最大的团队，是陈副一手建立的。」 猫霎时睁大眼睛。 林嘉瞥见猫的反应，知道猫忘得干干净净。 他道：「不知道。」 周老大没明白林嘉想要探听更多的关于碎云的意思，他道：「早些年陈副一直被排挤，只他一个副处就知道他在管理处的地位了。不过这两年地位高了，其他处长都要看他的脸色，你要是能在鱼肚卖他人情，以后做什么不给你开绿灯？」 林嘉重复：「这两年地位高了？」 「嗯。」周老大说：「他养了条好狗。」 林嘉想到了黑色制服。 「巡察队队长。」果然，周老大说：「闫续。」 周老大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为欢迎林嘉加入，他诚邀林嘉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林嘉也看过了周老大的基地，打算打道回府。 周老大劝不住，只好说：「留个联繫方式。」 林嘉：「没有。」 周老大：「有手机吗？」 林嘉：「怎么？手机能用？」 「能啊。」周老大热情地说，「你手机号多少？」 林嘉报了一串数字，周老大用自己手机拨过去，意外地，林嘉的手机响了。周老大晃了晃手机，说：「真实世界的唿叫拨不了，但能在海底世界互相联繫，除非进了鱼肚。记得存我的号。」 林嘉存了个『周』。 等林嘉存好了，周老大又说了一些猫没有告诉过林嘉的事。 比如手机上能够绑定海底世界的卡片，能够直接交易，包括转帐。 海底世界也能上网，不过网络不能和真实世界相连，也没有真实世界那么多内容。 周老大：「海底世界有个论坛，你没事可以看看，里面有很多东西。」 林嘉：「行。」 回去酒店的车上，在做着司机工作的管理的帮助下，林嘉用手机绑定了卡片。 手机支付了车费后，林嘉和猫下车。 啼哭声从不远处传来，林嘉抬头看一眼。一家便利店外，有一个带孩子的母亲向管理祈求食物，要的不多，只是一盒泡面。 但做着售货员工作的管理摇头：「给不了，我没有权限。」 母亲跪下了：「我孩子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能不能先赊给我，我有了钱一定还。」 第49页 管理仍旧摇头：「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海底世界就不会有秩序了。」 母亲说：「我一定会还的！我一定会！」 管理道：「请你理解我的工作。」 林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然后抬脚走过去。猫愣了愣，压根没想到林嘉竟然会管闲事，它忙也追去。 林嘉买了一些食物，交给母亲。 「谢谢，谢谢。」母亲哭着表示一定会还上钱。 林嘉不置可否，问：「有手机吗？」 母亲点头：「有，有的。」 林嘉：「把号码给我。」 母亲把号码报给了林嘉，如果林嘉需要，她也能把手机给林嘉。 存下了第二个联繫人后，林嘉道：「保持手机畅通。」 虽然不知道林嘉要做什么，母亲仍旧点头。看见林嘉转身，她忙追了几步，问：「能……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在人人自顾不暇的海底世界，林嘉救了她们母女的命。 林嘉：「林嘉。」 回到酒店房间，猫不可置信地绕着林嘉转圈：「天吶，你还是我认识的林嘉吗？」 「我没救过你？」林嘉踢开猫，让酒店管理送一台笔记本电脑来。 猫一想也是，今天要是没有林嘉，它得被那个叫闫续的弄死。 很快地，酒店管理就送来了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 费用自然从林嘉的房费里扣除。 林嘉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动。 猫有很多疑问想要问林嘉，比如为什么要加入寸头的团队，为什么又要让陈副进鱼肚，以及这一次与陈副融合失败，之后该怎么办。 但工作中的林嘉没有理会猫。 百无聊赖且受过惊吓的猫只好睡觉，等它一觉睡醒，看见林嘉还陷在圈椅中，他仍对着电脑，鼻樑上架了一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金丝框眼镜。 猫唤了林嘉几声，林嘉都不曾作声。 猫便跃到桌上，去瞅林嘉的电脑屏幕，屏幕里打开着一个文档，里面的文字都是林嘉亲自输入的。 一个企划案。 字太多了，猫看得头疼，猫爪揉了揉眼。想到林嘉去悬赏处是为了找商机，但猫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商机是从人群中发现的。 猫问：「你到底要做什么生意？」 键盘敲得清脆作响，猫试探：「这么认真，不会是什么黑心生意吧？」 键盘声止了，林嘉睨着猫，「说对了，就是黑心生意。」 猫愣住：「什么……什么黑心生意？杀人越货？」 林嘉吐字：「中间商。」 猫贊同：「虽然不懂，但是听上去就挺黑心的。」 林嘉起身接水，喝一口后重新坐下：「这里的人解决温饱的方式是拼命，而非劳动力。一般商业模式是先有需求再满足需求，这里需要更改模式，先锁定劳动力再去寻找需要这份劳动力的客户。」 猫一个字都没听懂：「啊？」 林嘉看一眼文档：「简单来说，寸头能打，那就寻找需要被寸头保护且有钱的客户。我牵线搭桥，从中收取手续费。」 猫终于明白了：「可去哪里找客户？而且海底世界的有钱人，都是大佬，他们都能从鱼肚里带出大量的鱼灵了，还需寸头的保护吗？」 林嘉淡淡：「目前看来，客户确实不需要保护。那精神方面呢？离家这么久是否想念母亲的饭菜？海底世界的餐厅多如牛毛，但管理能烧出带有母亲味道的饭菜么？诸如此类管理无法代替的劳动力，海底世界数不胜数。」 猫：「你能烧出来带有母亲味道的饭菜？」 想到林嘉的那碗面，它胃里一阵难受。 林嘉把手机丢给猫：「我是不行，不过你可以问问那位母亲会不会烧菜。」 猫愣了愣，突然想明白林嘉为什么会对那对母女施以援手了。 果然，资本家就不可能会好心！像林嘉这样的资本家就更不可能会有善心！他只是看中母亲的劳动力。 猫还是照着林嘉的话做了，它给那位母亲拨去电话，问了林嘉让它问的问题。 请问你会烧菜做饭吗？ 母亲不明所以，老实答：「会的。」 「她会。」结束电话后，猫向林嘉转述答案，「然后呢，要做什么？」 林嘉敲了两下键盘，猫好奇地投去视线，只见林嘉登入了海底世界的论坛，正在发布一条新帖，新帖名为：会做一些家常菜，有需要可以联繫电话…… 帖子并未被林嘉发出，猫好奇地问：「这样就能找到客户了吗？怎么不继续？」 林嘉冷冰冰道：「不想留号。」 对接不确定的客户，被谘询电话烦死，这不是林嘉要做的事。 猫疑问：「不留号码，那客户怎么联繫你。」 林嘉盯着猫，猫被他看着发毛，「干……干什么一直盯着我。」 林嘉再次起身，唿叫酒店服务，让酒店管理送一块电话手錶。当然费用仍旧从房费里扣除。 酒店的速度很快，毕竟也没几个客人。 拿到电话手錶后，林嘉去掉錶带，找了个绳子将錶盘穿起来。将猫拽来，绑在了猫的脖子上。 「表在猫在，表亡……」林嘉凉飕飕地说：「猫亡。」 猫：「。」 林嘉坐迴圈椅，心安理得地补充帖子：会做一些家常菜，有需要可以联繫电话184xxxxxxxx。 第50页 猫的电话号码。 猫爪拨动一下脖子的錶盘，猫新奇地研究，听见滑鼠『咔嚓』一声，猫连忙去看：「发布了吗？」 林嘉：「嗯。」 猫看着新帖出现在论坛首页，却没什么人回復，寥寥的几个回復都是以为贴主在做爱心慈善。 好像是猫自己在做生意，皇帝不急太监急地说：「怎么没人回帖？是不是帖子的内容太少了，你都没有说清楚价格。」 「为什么不说价格？」林嘉扣上了电脑，「一、会被删帖，二、价格闪躲，三、看碟下菜。」 在外奔波一天，林嘉去放水泡澡。猫追去：「删帖我知道，价格闪躲和看碟下菜是什么意思？」 林嘉：「你有手机，自己搜索答案。」 砰——他关上门。 猫跳进沙发里，猫爪并不好打字，不过林嘉给它买的电话手錶价格昂贵，带着语音助手的功能。 猫唤醒语音助手，问：「价格闪躲是什么意思。」 很快地，语音助手说：「价格闪躲是因为在客户了解物品之前，报价只会劝退超过预算的客户。先让客户了解并喜欢货物，客户会提高心里预算，可以大幅度提升成交率。」 猫琢磨明白了价格闪躲，又问：「看碟下菜是什么意思？」 语音助手说：「看碟下菜的意思是指，看对方是什么人再决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猫愣了愣，看向盥洗室的方向。 从林嘉口中出现的『看碟下菜』，那不就意味着，根据客户钱多钱少，弹性变价。 猫：「……」 中间商，果然黑心。 有了电话后的猫多了一件事，那就是随时随地注意着电话有没有响。偶尔也会朝林嘉的手机投去注视——猫终于想明白林嘉为什么要让周老大想办法拉陈副进入d2481，在鱼肚里必然能与陈副有更多接触，这样猫就有更多的与陈副融合的机会。 等待林嘉客户打开电话的同时，猫也在等周老大的消息。 就在即将进入d2481云层的傍晚，林嘉坐在圈椅中，回復手机新收到的简讯。 等林嘉放下手机去洗澡后，猫偷看林嘉的手机。 周：【你让我做的事万事俱备只等d2481下沉陈副上钩了，噢，进鱼肚时你想带点什么，我让阿遥给你准备】 林：【换洗衣物x13、一次性洗漱用品x13、食物x13（食物不要吐司、不要任何压缩食品、不要甜腻辛辣食品）、床单x3，乳胶枕x2，强光手电x10，手机充电器x2，暂时这些，剩下想到再补充】 周：【正在输入……】 周：【正在输入……】 周：【撤回一条消息】 叮咚，新的消息传来。 周：【你让我做的事万事俱备只等d2481下沉陈副上钩了。】 猫：「……」 一只修长的手拿走猫眼前的手机，林嘉睨了眼新信息。他什么也没说，把手机收起来。 他并不想承周老大替自己准备东西的人情，别人的示好只会让林嘉感到困恼。 猫看了看林嘉，林嘉又换置一套新衣，猫鼻子能闻见他身上清爽的香水味，吶吶：「你……打扮得怪好看精緻，我差点以为你不是去鱼肚而是去约会。」 林嘉淡淡：「第一印象往往由外表决定，而第一印象固定往往很难扭转，你想要你本人对我印象极差？」 猫愣了愣，感动。 但很快地，猫发现不对：「你不是第一次见陈副啊。」 林嘉：「所以我打扮好看与否关你什么事。」 猫：「……对不起。」 快到d2481下沉时间，林嘉带上自己准备的强光手电，出门。 猫跟着林嘉上车，往d2481下沉的第一街区去。 车快要到第一街区，周老大的电话打了过来。 林嘉接起，周老大的声音穿透听筒：「搞……搞定了，不……不过……有点意外。」 林嘉蹙眉：「什么？」 「他妈的。」周老大应该是在逃跑，他喘着气，「我没想到闫续那瘟神也跟着一起来了……」 『砰』得一声，似有枪声响起。 云层堆积在天空，酝酿着一场吃人风暴。 计程车不再前行，林嘉只能徒步走入这场风暴漩涡。 第21章 厚重的云团距离地面极低，似乎怕被d2481云层发现，第一街区没有一丝光线。天色黯淡，林嘉关上车门，步入被云层笼罩的第一街区范围。 黑黢黢的城市街景被云层包裹，云层仿佛是与夜晚同样颜色的浓雾。 浓雾模煳了视线，城市的建筑轮廓被锐化，锋利的边角被削得迟钝，最终磨平直至消失。 似乎有海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惊涛拍打坚硬的礁石。林嘉和猫都听见了声音，抬头，浓雾在逐渐散去，却并没有露出繁华的城市面貌，而是一望无垠的蓝色。 怕被捲入鱼肚的过程中与林嘉走散，猫跃到他肩上，脖子上繫着的錶盘因纵身一跃而撞在猫下巴，打在了猫鼻子，猫吃痛嚎了一声。 林嘉丝毫不关心猫的伤情，冷漠道：「建议在彻底进入鱼肚之前，学会正确猫叫。」 若周老大说的意外成真，鱼肚里不仅仅是陈副还会多出一个众人口中的『瘟神』。想来都被叫做『瘟神』的人，是善于让别人心愿落空的。 第51页 本来闫续就不相信猫扑向陈副是意外，若猫这样难听的嚎叫被他听见，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猫想想也是，清了清嗓：「喵呜——」 从林嘉皱眉的表现来看，这一声实在不怎么样。猫换了一个方式，夹着嗓子，轻轻：「喵？」 林嘉仍旧没出声，猫忙问：「怎么样？这一声学得像不像？」 林嘉低头：「你还是闭嘴吧。」 在猫学猫叫时，脚下的地面发生了变化。犹如风暴聚集前夕，脚下黑褐色的地面偶有紫电闪过，一会儿高曝光地亮起一会儿归于死寂。 慢慢地，风暴散去，露出地面的真实颜色——深褐色的拼花瓷砖。 周遭的云层变得稀薄，越来越薄，显露出隐藏在云层下的真实景象。 猫充当着播报人员：「进来了。」 林嘉抬头，看见一条悠长的走廊，走廊铺就着深褐色的拼花瓷砖，每四块瓷砖组合成了一朵黑色的小花，共有四个花瓣。 瓷砖虽然达不到铮亮如新的标准，偶尔几块瓷砖上还有裂缝，却也算得上干净。 他现在身处在一栋建筑楼内，因身在其中，尚不得知这栋建筑的外观如何，几层，又是什么地方。 「林嘉！」 正当林嘉准备走出建筑看看情况时，身后有人唤他。 猫赶紧闭上嘴，林嘉回头，看见比他先进入鱼肚一步的寸头。 寸头有个不合适的名字，叫肖遥，与林嘉同龄，今年也是23岁。他手上还裹着一圈纱布，所以带来鱼肚里的东西都用左手提着。 13人的鱼肚不知要待上多久，肖遥多备了一些食物，除了他的、林嘉的还有陈副的——毕竟他真以为林嘉此番进鱼肚是为卖陈副人情的。 「我们进来的最早，其他人还没到。」肖遥四处张望，「妈的。这些东西拿着不方便，我得找个地方藏着。」 说完，肖遥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隐藏地，走廊的另一面是联排窗口。有几扇窗户是开着的，外面茂密生长的枝丫透了进来。 肖遥将窗户推到最大，他踩上窗台，纵步跳到树干上。站稳后，将手里的一包吃的挂在树枝上，利用绿荫遮蔽他人视线。 藏好了东西后，肖遥很快翻身回来。 林嘉问：「怎么样？」 刚刚肖遥翻身出去，能看见一些建筑情况。 肖遥确实也看了，他说：「三层建筑，是宝盖头形状，空出的口子正对大门，从大门到建筑的空地，我看着有点像操场。」 肖遥总结：「应该是学校。」 林嘉并没有接话，他伸手往一扇门敲了一敲。 门上并没有学校划分班级教室的铭牌，这里不是学校。 林嘉仍旧打算到外边瞧一瞧，地形掌握的熟练度可以决定很多。 他与肖遥兵分两路。 林嘉找到走廊里的楼道，他往下，肖遥往上。 他一路走出建筑，来到室外。 建筑与肖遥的描述相差无几，林嘉直接走到大门，一般来说，大门外会有明显的标识来证明这里是什么地方。 果然，大门处左侧张贴着标牌——宜乐福利院。 猫蹲在林嘉身上，念出这几个字。 林嘉把猫从肩膀摘下，取下它脖子上的电话手錶。 这只猫太蠢，浑身都留着被发现它不正常的破绽。如果再佩戴这么一个电话手錶，只会让它吸引更多的视线。 而他现在理论上是猫的主人，也会被动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猫还有些不捨得：「别弄丢了。」 林嘉：「闭嘴。」 随着他对地形的探索，陆陆续续有人进入到鱼肚中。他们出生点不太一样，林嘉和肖遥出现在建筑以内，而更多的人出现在空地操场。 林嘉和猫看向这些人，有迷茫无措的新人，也有做好万全准备的老人。 但就是没看见陈副。 猫爪挠了挠林嘉肩头，感受到猫的焦躁，林嘉淡淡：「不是说十三人么，这才几个人。」 猫压低声音小声地说：「我是怕我本人不会轻易中计，你想，我本人都是副处了，肯定不一般。」 林嘉不做评价。 空地操场上在不断刷新进入的人员，肖遥粗略地在建筑内晃了一圈也来到了空地。他远远地就看见林嘉在打量其他人，知道林嘉在等陈副，走过去，抖了抖烟盒，一支香菸露出半截。 说：「你放心，陈副肯定进来了。」 林嘉：「不抽这个。」 肖遥就自己叼烟点上了，说：「其他处长斗不过陈副的原因就是闫续，他们想要扳倒陈副就要先从闫续这森*晚*整*理里入手。闫续这人做事没有章法，但他们始终找不到攻击闫续的证据。」 林嘉听懂了：「老周凭空捏造证据，与想保闫续的陈副约在第一街区交易。」 肖遥笑了下：「凭空捏造可骗不了陈副，老大手里真有证据，本来是咱们的底牌，为了你才拿出来的。」 林嘉冷笑，不接受肖遥扣来的这顶帽子。 他并不关心周老大是怎么让陈副进入鱼肚的，既然肖遥保证了陈副会进来，等着就好。 空地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出现在建筑内的人大多也来到了操场。林嘉明显地看到了抱团，启唇问：「哪些是你们的人？」 肖遥也往那些人身上望去一眼，嘴上却说：「已经到齐了。」 第52页 林嘉无声地指一下自己，再无声地指向肖遥。 肖遥看林嘉肩上的猫：「不还有一只猫吗？」 「叫什么来着？」肖遥和猫也是熟人了，「吐……吐司？」 林嘉冷漠：「没猫更好一点。」 猫不乐意又无法辩驳地瘪了瘪嘴。 「没办法。」肖遥把烟屁股丢下，碾了碾，「其他人还差点，进两星云层都够呛。老大也没办法来，得坐镇基地。哦对了，你知道我们团队的名字吗？」 林嘉：「不想知道。」 但是肖遥想说：「尖刀，我们还有口号：狭路相逢勇者胜。」 林嘉：「……」 猫：「……」 肖遥轻蔑地看其他人：「你、我还有猫，对付那些人，绰绰有余。」 肖遥发现林嘉没有说话，顺着林嘉目光看去，身体顿了顿。 不远处是林嘉要找的陈副以及……闫续。 「我操。」肖遥目瞪口呆：「闫续怎么来了？！」 显然肖遥和周老大出现了信息差，但这并不是林嘉在意的。他看着远处，建筑下种植一排树木，陈副和闫续站在树荫下。树叶沙沙吹散他们谈话，只能看见陈副对闫续说着什么，而闫续懒散地靠着树干，两条长腿有些无处安放的意思，食指转着一把银质的左轮/手/枪，比起其他进入鱼肚的人，悠闲得仿佛来度假。 陈副皱眉：「收起来。」 闫续换了一个斜靠姿势：「我要是太早收起来，万一有些人不知道我有武器，对我们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呢。」 说完，闫续朝d2481云层里的人看过去。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凝重，除了视线余光里，肩扛猫的那个精緻得像是即将赴一场约会的人。 唬得住胆小的，唬不住胆大的，而胆小的压根不需要枪就能被唬住。 闫续这才站直身体，磨磨唧唧地收起了威慑作用的武器：「遵从上级指示。」 陈副先闫续一步朝着人群中央来，闫续掉在他身后一步。 d2481云层预估捲入人数13人，此时人数足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二人身上，陈副视线挨个扫过众人，在林嘉及他肩头的猫上略微一个停留，随后开口，提前打预防针：「鱼灵全部归你们，我不管你们怎么分配，但是不要对队友起赃心思。」 没人吭声，只有在陈副身后的闫续开口：「陈副的意思是，此时此刻，我们所有人互为队友，不要脏队友，否则后果自负。」 拉帮结派的小团体被点明，众人只好僵硬着点头。 陈副面向众人：「第一次进来鱼肚的人，举手示意。」 除他和闫续以外，剩下的十一人中有四个人犹豫着举起手。知道闫续最不乐意这种新人讲解环节，陈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鱼肚。 大概是常年身处上位，他的声音在海风中稳稳落地：「鱼人问题每天只有三个，多问会出事。我不建议你们四人去询问鱼人问题。」 说着看向其他人，「也不建议你们偷偷摸摸地问，要问什么，大家可以共同商讨。」 鱼肚里来了管理处的领导，一来还来了俩，众人能怎么办，只能点头应下。 肖遥小声对林嘉说：「没想到闫续也跟着来了，这一次不好搞。要想卖陈副人情，得先把闫续搞走，得想个什么办法。」 林嘉：「你可以再大声一点。」 林嘉话音刚落，听得闫续的声音再次响起：「鱼人还没出现，趁之前相互了解一下队友吧，我闫续，上三包围的『闫』，『连接之意』的续。」 说到这里，他挑眉，似有针对性地看了林嘉一眼，「武器是枪，枪膛还剩五发子弹，希望离开鱼肚后子弹数量不变。」 肖遥闭上嘴，不确定是不是闫续听见了他与林嘉的小声议论。 自我介绍环节压根没必要，进鱼肚的老人并不关其他人姓氏名谁。但闫续随意指了一个人，让人家接着自我介绍。 没办法，一个个的只能挨个介绍。 在肖遥自我介绍结束轮到林嘉时，闫续的目光就正大光明地错落而来。 林嘉启唇：「林嘉。」 结束。 「这就没了？」闫续搔了搔脑袋，「不再说点别的什么吗？」 林嘉看他：「比如？」 「比如再说点……」闫续笑了下，「带宠物进鱼肚的原因？所属哪个团体？是否认识一个叫周正行的人。」 身侧，肖遥的脸色剎那间变得灰白。 周正行，周老大的名。 肩上的猫紧张地用爪子扣着林嘉，林嘉神色未变，淡淡：「我乐意，自由人，不认识。」 闫续还要说点什么，陈副打断：「好了，鱼人出现了。」 鱼人出现位置就在空地操场，和林嘉在宜乐公寓看见的鱼人差不多相同，也是如稻草人般插在地面，只是着装不同，这个鱼人穿着一身对应树荫的绿色衣服。 鱼人出现会宣读汤面，众人走了过去。 肖遥刻意落下一步，问林嘉：「他……他不会知道了吧？」 林嘉抬脚：「知道什么？」 肖遥：「害陈副进鱼肚。」 「还有……」肖遥忍不住担心，「他妈的，老大不会出事了吧。」 林嘉没答，走到鱼人面前。 鱼人咧开嘴，露出口腔里密密麻麻的牙齿：「她是坏女孩，她不可以睡觉。」 第53页 第22章 都是有过鱼肚经验的老人了，就算得到的汤面再诡异离谱，也都不会当着鱼人的面讨论。 而四个新人也早打过预防针，没敢对眼前的怪诞多嘴。 单从汤面来看，需要得到答案的疑问太多，导致一时无从下嘴。按照以往流程，得先搜寻福利院，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也免得浪费鱼人的问题次数。 不过管理处的两个人还在这，像是一举一动都被监管着，老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陈副及闫续，等着管理处二人应允他们的搜寻行为。 闫续扯了下嘴角，笑：「都拘着做什么？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事事都要听老师安排。只要别脏队友，其他随意。噢，结束后记得集合交换所得呀。」 有了闫续这句话，老人们开始搜寻这里。 新人颤颤巍巍地跟在他们身后。 众人四散开来，看着闫续和陈副也往别处走，肖遥追到林嘉身边，咬着牙问：「现在该怎么办？老大不会真出事了吧，要真出事了，我死了也要拉着他一起死。」 林嘉头也不抬：「他只是在诈我们。」 肖遥稍微心安：「怎么说？」 别的人拉倒，肖遥现在是林嘉队友，有个急躁的队友不是好事，林嘉收回视线，定格在肖遥的脸上，说：「左轮/手/枪子弹一共六发，他还剩五发，打出的那一颗确实是瞄准老周。」 肖遥的心一下拔凉，又听得林嘉说：「进鱼肚前我和老周通过电话，那一声枪响后，老周没出事。」 过山车一样，肖遥悬着的心脏重重地落回胸腔，缓了一下，问：「你说闫续诈我们？」 建筑正面已有人去搜寻，林嘉朝着建筑左面走去，树叶的浮动让他的音色有些凉：「若闫续真确定他们进鱼肚是因为我们，我们一人领一颗他枪里的子弹，他还能剩三颗。」 肖遥：「……」 猫一直在肩膀，压得他肩膀发麻。林嘉将猫摘下来丢在地上，低头看一眼猫，更正：「还剩两颗。」 肖遥也看一眼猫：「他妈的，他还要给猫来一枪？」 猫颤了颤下巴。 「不要再讨论这事。」林嘉向肖遥下最后通牒，「我不喜欢惹麻烦的人。」 肖遥顺着林嘉的目光看去，远处，闫续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肖遥点头：「行。」 肖遥已经在建筑内扫过一圈了，他给林嘉说看到的情况：「没来得及看所有房间，抽样开了几间，都是正常的房间，没发现什么异常，当然，也可能是被我忽视了。建筑的右侧是教职工的办公室，有院长办公室还有档案室。建筑左侧一楼是食堂，二楼是公共厕所。建筑正面的一、二楼大都是起居的房间，哦，还有几间上课的教室、舞蹈室和图书室。」 林嘉问：「三楼呢？」 肖遥说：「整个建筑的楼道有四个，左右两侧各一个，正面有两个。但都一样的，通往三层的位置安装了铁门，上了锁，没办法进去。」 林嘉收住了脚步，他抬头。目光内，其他人正在努力地探索宜乐福利院。不过应该是无用功了，三星云层不会在明目张胆处留下有用的线索。 现在看来，三楼应该有什么线索。 林嘉走到树荫下乘凉，鱼肚里的时节应该是盛夏，他这身装扮不太符合时节。脱掉外套，平整地搭在手腕上。 找到闫续之前靠过的树干，确认没有尘埃后，林嘉靠了上去。 猫在他脚边，也热得吐舌头。 猫热不会吐舌头，所以猫挨了林嘉一脚。 肖遥搞不懂林嘉什么意思，他追去绿荫下问：「嘉哥，不去三楼看看吗？」 林嘉说：「有人会去。」 而且这个人不会因为鱼灵而隐藏线索。 紧锁的三楼一定隐藏着线索，这是一个用眼睛看就能看见的结论。 但三星鱼肚总是让人觉得危机四伏，看见结论是一回事，敢贸然上前探索又是另一回事。 大概率只有闫续会去，他只要等待探寻结果就好，毕竟他们与管理处的人并无李易冲突。 夏日这个季节，连早晨都是燥热的。 等待他人探索结果的过程中，林嘉还去了一趟食堂。 整个宜乐福利院只有他们，食堂也安安静静，并没有厨子，更没有厨子做好的饭菜。但好在有自动饮水机，旁边放着一次性纸杯。 林嘉喝了两杯水，还给猫餵了一些。 等林嘉打算去接第三杯水时，那边闫续和陈副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闫续吊儿郎当地靠在建筑外壁的一面墙上，扯着嗓子：「搜索时间到——」 之前闫续说过，要集合交换线索。 众人便陆陆续续停下搜寻的动作，往着闫续和陈副的方向去。 「我们……也去？」肖遥问林嘉。 林嘉：「去听听。」 当然去，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看见林嘉去集合，猫和肖遥快步跟上。 人群将闫续和陈副围成了一个圈，林嘉人高，就站在外围。猫想爬到林嘉肩膀看情况，被林嘉一把扯了下来。 林嘉朝这个蠢东西丢去一个核善的目光，猫一颤，不敢造次。它只好蹲在林嘉脚边，密集的人腿轻而易举地遮住了它的身形。 「说说吧，都发现了什么。」闫续的声音在包围圈内响起。 第54页 「没看到什么。」 「看着都挺正常的。」 大家都很清楚，到底是管理处评估为三星的云层，又哪会容易在明面处找到重要线索。 唯一像是有线索的地方就是三楼，但老人没去，藏着和林嘉一样的心思。 老人摇头表示没有异常，只有天真的新人们开口。一个也是寸头的新人瑟缩着说：「除了我们以外，这里没有其他人，但是……但是很多房间都有人生活的痕迹。那……那些人去哪里了，不会死掉了吧。」 对于新人来说，死亡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 几乎每个鱼肚都有新人发出这样的疑问，老人们懒得向新人解释，毕竟新人的死亡率很高。 只有陈副出声：「不是『那些人去哪里了』，是还没有具象化出现。」 新人愣了一瞬，继而七嘴八舌地问。 「那他们死了吗？」 「意思是要通过问问题将他们召唤出来，这样才能获得找到汤底的线索吗？」 「那我们岂不是要召唤……坏女孩？」 众人沉默。 虽然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什么线索都没有，那么只能通过召唤『坏女孩』的方式来获得线索。 「怕什么？」闫续的声音再度响起，「具象化出来的npc可没有开局就存在的npc的难搞。」 说得轻飘飘的，好像真没把将死人具象化出现当回事。 林嘉抬眸，看向闫续。 他并不知道鱼肚开局还会存在npc的事实，看一眼老人，他们的表情也有些许迷茫。 肖遥压低声音在林嘉身边说：「听说高星的云层有开局就存在的npc。」 有人抿出闫续话里的意思，问：「闫队，您是打算……直接将汤面里『坏女孩』具象化出来？」 闫续笑了：「我可没这么说。」 林嘉默不作声地用手肘攘了下旁边的肖遥，肖遥偏头看了林嘉一眼。 林嘉给他丢了个眼神。 片刻后，肖遥开口大声问道：「闫队打算怎么问？」 林嘉敛眸。 肖遥还算好用。 这都是众人所关心的问题，大家的目光钉在闫续身上，闫续说：「这是一家福利院，先弄点福利院资料看看呗。」 话音落下，伴随着众人地舒气声。 他们真得害怕闫续直接具象化『坏女孩』，这可是三星云层，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召唤大boss，想想都觉得恐怖。 肖遥悄悄地问林嘉：「嘉哥，你觉得怎么样？」 林嘉淡淡地应了声。 闫续这么问没问题，在没找到线索的情况下，创造线索。不过这么看来，闫续并没有在三楼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什么也没有的三楼，却被上了锁，古怪感更加强烈了。 闫续率先往着鱼人所在去，瞧见他要去鱼人处询问了，众人忙不迭跟上。 林嘉和肖遥走在最后，这是一个新的包围圈，林嘉仍旧停步在人群之后，平静地眺望。肖遥本想凑近了看，见林嘉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下来。猫则老老实实地蹲在林嘉的脚边。 人群围住了鱼人，看不清鱼人是什么表情，不过好歹能听见声。 闫续的声音。 「福利院是否有资料？」 肖遥这个时候也舒了口气，说：「我还担心疯狗进鱼肚会捣乱，毕竟他最喜欢把事搅匀闹大。」 林嘉：「别说话。」 他要听鱼人的回答。 包围圈里，鱼人回答道：「是。」 这个答案，引得周围又是一阵松气声。好似在层层迷雾中，拨开了一丝光亮，让人找到了继续前进的道路。 闫续都这么问了，接下来自然是去寻找具象化出现的资料，看是否能从中获取一些有关汤底的线索。 不过有闫续和陈副这两个管理处的人在这，就像狱警监管着犯人，其他人做事总是束手束脚。 「闫队。」有人唤了闫续一声，刚想问接下来做什么。 闫续早有预料地打断：「找资料。」 他沉声警告：「不要在鱼人面前提问。」 这人霎时惊起一身冷汗，赶紧用双手死死捂住嘴。他的同伴后知后觉到危险性，不由训斥。 大概率闫续也觉得这个人该训，站在一边听乐子。 陈副喊了声闫续。 闫续懒洋洋地应：「来了。」 林嘉没兴趣看热闹，转身往着建筑右侧去，肖遥和猫赶紧跟上。 「档案室在几楼。」林嘉问。 肖遥说：「二楼。」 闫续问的问题是『资料』，而档案室是最有可能出现资料的地方。 虽然这次鱼肚里的团体分明，但资料存放在档案室是常识，几乎所有人都往着同一个方向去。 档案室的门是锁着的，林嘉还没走近档案室，就看见闫续对着门锁一鼓捣。 「啪嗒」一声轻响，闫续就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林嘉不喜欢和别人挤着进门，他等其他人都进去之后，才慢慢地走入。 等他走进，其他先一步进入档案室的人已经开始寻找资料了。 档案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翻找资料。 林嘉走在其间，档案室里并没有太多的东西，房间也很小。他自觉用不着自己找资料，就只是用目光扫过。 第55页 「这里有福利院的修筑资料。」 有人找到一份资料，读了出来，内容是宜乐福利院的修筑歷史，只简单地记载了年月日，并没有其他的内容。 无效资料。 其他人还在继续找，有人看到了福利院的职工信息，宜乐福利院有一名院长，若干名老师。 「学生资料呢？」陈副开口问。 找到职工信息的人摇了摇头：「我这只有……」 「在这在这。」有人叫起来，手里拿着翻找到的学生资料。 「看看有没有异常。」陈副立刻拿了过去，交给了闫续。 闫续翻看资料。 其他人便停下来盯着闫续，等待闫续翻看资料的结果。 林嘉看着闫续手里的资料，一般来说人员资料，一页代表一个人。以闫续手中资料的厚度来看，宜乐福利院的小孩不少，相反可以说很多。 人数一旦多了，想特地去找「坏女孩」，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林嘉率先挪走目光，趁着其他人在等待结果，他则慢慢地寻找其他资料。 走到无人问津的角落，那里有一张报废的桌椅。并非学生上课的配套桌椅，更像是办公桌椅。 林嘉走到面前，近距离之下，桌椅上肉眼可见地生了灰。 林嘉转身，肖遥注意到林嘉看过来的目光，赶紧走过去，「怎么了，嘉哥？」 林嘉：「打开看看。」 这套办公桌配置了两个抽屉。 肖遥心一紧，浑身写满了犹豫：「是有什么……」 他是那种会让别人试错的人，自然以为是林嘉发现了什么异常，而让自己来试错。 林嘉：「脏。」 肖遥：「……」 猫：「……」 好吧，肖遥任劳任怨地拉开抽屉。抽屉很久没有抽拉过，拉开的过程不算太顺利，制造出了哐哐的噪声，引得其他人朝他们看过来。 肖遥使了点蛮力才拉出左边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除了积攒的厚厚尘埃外，什么也没有。 其他人转头回去，继续等待闫续的结果。 林嘉示意肖遥拉第二个抽屉，肖遥活动了下手腕，用没有受伤的手去拉第二个抽屉。 以为第二个抽屉也会费力，故而肖遥一开始就使劲一抽。 然而，一拉，抽屉轻巧地就拉出来了。 这个抽屉经常用。 林嘉垂眸朝里投去视线，里面有很多信封。 没有什么灰尘，林嘉便亲自伸手进去，拿出里面的信封。 「寄，幽灵研究社。」 「寄，灵异研究社」 「寄，灵异俱乐部。」 「寄，诡异事件调查局。」 「寄，……」 几乎每个信封都是这样，寄去的地方都与灵异或灵异相近的字眼挂钩。 肖遥愣了愣：「这……」 林嘉拆开一个信封，里面并没有信的。看来这张桌子的用处就是专门存放信件信封的。 他们这边引起了闫续的注意，而闫续处在多人视线之中，他看了过来，其他人自然也看了过来。 闫续看见林嘉后，一扬眉梢，问：「发现了什么？」 林嘉抬手，高举手中的信封，以此回答闫续的问题。 信封有很多，平均下来，进入到鱼肚的十三个人都可以拿到多个信封。他们很快也发现了寄送地的不对劲：「这……这些信是真的寄出去还是写着玩的？」 如果是写得玩，就还好说。如果信真是寄出去，那么…… 肖遥说：「瞎吗？看不见邮戳？」 那人脸色一白。 有邮戳证明信并非是写着玩，而是真的往这些地址寄过。 不过也显然的，不知是地址填写的太模煳还是地址真假存疑，信封并没能成功寄出，而是又退回来了。 但不管这些寄送的地址是否存在，单是往这些地址寄信的行为就让人足够联想了。 好端端地，为什么往这些代表灵异的地方寄信？ 是普通的问好，还是什么邀请活动？ 但这里是福利院啊，什么邀请活动会需要邀请这些灵异地？ 「是不是这些地方给福利院捐款？所以这些寄出的信是感谢信？」有人猜测。 肖遥道：「如果这些地方捐过款，那么福利院就会知道这些地方的准确地址，信件绝不会被退回。」 众人一下不说话了，大家猜到了什么，脸色都不太好看，甚至有胆子小的，脸色刷得就白了。 档案室的气氛一下沉了下来，老人们拿着手中的信面面相觑。几个新人还搞不清楚名堂，有个女生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气氛，紧张地开口：「这……这些信件怎么了吗？」 肖遥重复着女生的问题：「这些信件怎么了？」 他冷笑了一声：「福利院给这些灵异地寄信，不是因为灵异地捐过款，也不是邀请这些灵异地参与福利院的领养活动，那你说，福利院为什么给这些灵异地寄信。」 女生抿着肖遥的话，肖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只需要简单地将肖遥的话捋一捋，一个答案赫然跃然纸上。 「福利院……」女生瞪大着眼睛，那里写满了惊恐。她看着其他人，终于明白了老人们的紧张以及档案室的沉默是为了什么。 正常来说，福利院绝不可能和这些灵异地有关联，除非…… 第56页 福利院有鬼。 这些信，是福利院逼不得向这些地点寄出去的求助信。 第23章 单从信封推断福利院有鬼，证据还不够。 但闫续只问了一个鱼人问题，还剩两个鱼人问题可以验证福利院有鬼的推论。 但是如果向鱼人求证推断，很可能就把鬼给具象化了。 他们目前获知的信息还太少，如果第一天就把鬼给具象化出来，往后就更难了。 陈副看着欲言又止的众人：「管理处从来不搞一言堂，你们想说什么直接说就行，有什么想法大家一起讨论。这里不是海底世界，不必事事都听管理处的指挥。」 既然陈副都这么说了，一个老人，应该是某个团队的带头人，四十岁左右。肖遥对林嘉介绍过，这个人外号张土豆，他们的团队和尖刀有过摩擦。 张土豆就宜乐福利院可能有鬼的结论猜测说：「如果福利院真的有鬼，而汤面是，『她是坏女孩，她不可以睡觉』，这个『坏女孩』会不会就是宜乐福利院里的鬼？」 他补充道：「毕竟汤面没说坏女孩还活着。只说了坏女孩不能睡觉，鬼怎么能够睡觉呢？如果坏女孩就是鬼，直接问鬼的话，不就直接把大boss具象化出来了。我觉得还是再等等看吧，至少再找一些别的线索后再决定要不要具象化坏女孩。」 虽然肖遥看不惯张土豆，不过他倒是和张土豆想到一块去了，在场很多人基本都是这么想的。 汤面里只有『坏女孩』，很明显『坏女孩』就是汤底的关键，而关键也意味着难度。如果向鱼人询问福利院是否有鬼，在前期就把大boss具象化出来，只会给寻找汤底增加难度。 张土豆说完看了闫续一眼，发现闫续没有吭声，他像是得到了肯定，继续说道：「不如我们从旁的入手，侧面印证。」 新人期期艾艾地问：「怎么……怎么侧面印证啊？」 张土豆瞥了新人一眼，并不想解答，他继续分析说：「虽然汤面只提了『坏女孩』，但这里是福利院，而福利院又有鬼的话，汤底可能与坏女孩在福利院的遭遇有关。」 如果从坏女孩在福利院的遭遇切入向鱼人提问，若是得到肯定的答案，就可以侧面印证，坏女孩就是福利院的鬼。 张土豆团队里的人低头琢磨了一下：「遭遇……会不会是虐待？」 福利院会有虐待孩子的情况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新闻。 张土豆说：「可以问这个。」 说完他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其他老人们没有意见，新人们还处在茫然之中。闫续笑了声，解释说：「向鱼人询问福利院是否有虐待行为，如果鱼人答案是肯定的。不就侧面印证了，坏女孩有过不好的遭遇？有过被虐待遭遇，加之这些信封，是否就侧面说明了坏女孩被虐待致死，化为了让福利院不得不向外界求助的鬼。」 新人恍然大悟，「谢…谢谢闫队。」 比起其他人，闫续的张扬不羁是写在明面上的，却没想到，闫续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愿意向新人解释说明的人。 张土豆说：「既然闫队都这么说了，那么接下来的鱼人问题就问福利院有没有虐待行为吧。」 他扫了着众人，基本上没有人有意见。 除了……林嘉。 林嘉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在翻找资料，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这让张土豆有些不爽，他本来就和尖刀结仇，而林嘉和肖遥一直在一起，自然把林嘉当做了尖刀的人。 他不满地询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嘉看了张土豆一眼，张土豆被林嘉盯得有些心慌，连忙扯虎皮拉大旗，打着两个管理的名号说：「闫队和陈副都说了，要是有问题可以直说，大家一起商量着来。」 「没有。」林嘉说。 「那还愣着干什么。」张土豆说，「去鱼人那里问问题吧。」 一行人潮水一般涌进档案室，又如同退潮般离开。 肖遥走到林嘉身边：「嘉哥。」 他好歹跟林嘉一起经歷过一个鱼肚，林嘉的表现他亲眼所睹，不放心地问道：「你有其他想法？」 「没有。」林嘉是真没想法。 「那你刚刚……」肖遥顿了顿，「是做什么？」 林嘉淡淡：「找联繫。」 肖遥：「什么联繫？」 林嘉脚下没停，跟着众人往着鱼人处走：「就算福利院有虐待行为，就算福利院有鬼，为什么被虐待者，化鬼的主角一定是坏女孩。」 林嘉的质问像极了捏着答案却还要质问下属的上司，肖遥愣了愣说：「因为汤面……」 说到一半，肖遥噤声了。 有什么联繫呢？仅仅是因为汤面出现了坏女孩？ 鱼人的答案压根不能从侧面印证，那只是众人的先入为主，甚至极有可能偏离正确的汤底。 肖遥压低声音：「嘉哥，你觉得鬼与坏女孩无关。」 「我没这么说。」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鱼人处。林嘉没再与肖遥对话，实际上林嘉对于张土豆的分析并无意见，在没有其他思路时，张土豆这么询问并没有错。他只是不喜欢出错，更不喜欢因出错而走岔路。 鱼人就在树荫下，阴影在它身上切割出明显的光影分割线。 第57页 它咧嘴看着众人，等待着众人提问。 这是今天的第二个问题，属于安全问题。张土豆便大胆直接问了：「福利院有虐待行为吗？」 这个问题里并没有增加主体，避免了具象化。 这让鱼人很是不爽，表情阴沉：「没有。」 「没有……」 张土豆愣住了，其他人几乎也都愣住了。 他们都是揣着答案去问问题的，需要的只是鱼人的肯定，却没想到得到了否定答案，这完全超脱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思路一下被打断，众人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福利院没有虐待，那福利院的鬼是什么情况。 真的有鬼吗？ 可这个问题不能随便问，万一没鬼具象化出鬼，只会得不偿失。 肖遥沉着脸：「不愧是三星云层，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林嘉转身要走，肖遥估计林嘉是要去寻找新的线索，就在这时，闫续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问了今日最后一个安全问题：「这些求助信是院森*晚*整*理长写的么？」 林嘉停步，肖遥跟着停下来。 众人吸了一口气，没料到闫续直接开问，而这个问题里有了主体。一个疑是有鬼的福利院，福利院院长被具象化，想想也是一个让人难以招架的npc。 肖遥啧了一声。 要是发问者不是闫续，肖遥铁定要教训教训这个擅自问问题的人，可这个人是闫续。 他还有一把左/轮/枪。 肖遥欺软怕硬地噤声了。 几乎每个老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贊同，新人则是惊恐。只有陈副和林嘉表情淡然，等待着鱼人的回答。 鱼人道：「是。」 林嘉远远看着，闫续似乎还想再问，被陈副呵斥了一句才耸耸肩。 既然三个问题已经结束，众人就远离了鱼人，免得他们的对话不慎成为鱼人回答的问题。 外面太阳大，众人干脆就去了建筑正面一楼的大厅等待院长的出现。 林嘉总是落在人群之后，肖遥便也跟着落到最后，他嘀咕：「闫续还想问什么？」 显然肖遥也看到了闫续还想再问的一幕。 林嘉淡淡道：「院长精神是否正常。」 肖遥一拍脑门：「对哦。」 他们一切的猜想必须建立在院长精神正常上，可今日安全问题次数已经用尽，没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多问一个问题。 所以，即将被具象化出现的院长，精神会正常吗？ 肖遥心里有些慌，总觉得即将到来的院长不会让众人太好过。 太阳毒辣，地面都被烤制得发烫，猫有些受不了，先一步跑进大厅里。大厅里的人都在等待着院长，它进去的时候，众人朝它看来。 猫便心虚地不敢深入，眼巴巴地等着林嘉来。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林嘉盼来了，天花板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猫吓得立刻蹿到林嘉脚边，众人表情十分凝重，肖遥看了看林嘉，又仰头看看天花板。 他想到一个问题，无论院长有没有精神疾病，对于众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如果院长有精神病，具象化出来一个精神病，众人要面临的危险可想而知。 而若院长没有精神病，那么那些信就真的说明，福利院有鬼。 肖遥低低骂了声，埋怨闫续具象化了院长。 可全然忘记了，具象化院长是必然的结果。 咚、咚、咚。 楼顶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就在众人狐疑声音怎么消失的时候，咚、咚、咚。 声音在众人的前方响了起来。 与之的还有一声堪称严厉的训斥：「都在这做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众多的视线之中。她有一腿残疾，拄着一个拐杖——刚才那个『咚咚』声就是拐杖敲击地面发出来的。 面容虽然严厉，但五官端正，并没有在外貌上就来一个下马威。 众人没有立刻接上院长的话，鱼肚的npc是危险的，贸然接话说不定就踩中了npc杀人的条件。 他们反覆抿着院长的话，试图把所有危险的因素全都一一排除，再来回答。 然而院长却不给众人时间，使劲地挥了挥拐杖，拐杖驻地又是重重的声响。 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瞪着众人：「马上就到了领养日，你们的歌曲准备好了吗？快回屋去，我一会儿检查，你们唱给我听。」 众人明显一愣，林嘉微皱眉头，他正要开口，闫续先一步问了：「唱什么歌？」 院长看着闫续：「唱歌啊，要是唱不好，你们就等着受罚吧。」 第24章 回答了这句后，院长拄着拐杖走了。 闫续想去拦她，陈副丢去一个不贊同的目光。 众人等不到闫续问出具体答案，着急起来。 「要唱什么歌？」 「鬼知道。」 「如果完不成会怎么样？」 「这是npc布置的任务，你说完不成会怎么样。」 林嘉看向肖遥，肖遥顿时立正站好：「嘉哥，您请吩咐。」 林嘉问：「去舞蹈室看过吗？」 之前肖遥向林嘉介绍建筑内部环境的时候，有提到宜乐福利院有舞蹈室。 第58页 舞蹈与音乐密不可分，说不定他们要唱的歌就在舞蹈室里。 「应……应该有。」肖遥模煳的回答没有让林嘉满意，肖遥的声音一点点矮下去，「嘉哥，要不我们去看看？」 他只是囫囵地扫了眼，并没有深入检查每个房间，「不过舞蹈室的门没有锁。」 肖遥有一种工作被老闆否定的心虚感，他急忙补充。 站在林嘉脚边的猫深以为然地点头，总算有另一个林嘉受害者了。它有时候与林嘉 经林嘉这么提醒，其他检查过宜乐福利院的人也想起来舞蹈室的存在。事关生命，他们不敢耽误，便匆匆往着舞蹈室走。 其他人跑得飞快，林嘉仍旧落人一步。 肖遥只得干着急。 等林嘉到了舞蹈室，其他人已经发现了目标。 他们在舞蹈室找到了一首乐谱，但他们的表情并不好看。 林嘉只是朝里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他们表情难看的原因——在闫续手上的乐谱，足足有大拇指宽度那么厚。 肖遥看了一眼后也面露难色，乐谱这样的厚度说明其中不止一首歌，起码有百来首，那要怎么选？ 乐谱只有这么一本，闫续翻阅后交给了陈副，陈副快速看了一遍，低声和闫续说了什么，闫续就把这本乐谱抛了过来。 肖遥赶紧去抢，他人高马大，长得也兇狠，就算是手上有伤，还是抢捧花一般把乐谱抢到了手中。 他也没急着看，献宝一样，把乐谱交给林嘉。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所有人朝着林嘉看了过来。 在林嘉去拿乐谱时，余光瞥见闫续也在看他，随后露出了如有所思的表情。 但林嘉并没有因此放下乐谱，十分自然地翻看。 如同猜想的那一样，乐谱里收录了不下百首歌曲，中外都有，都是儿歌。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整本乐谱都是崭新的，无法从磨损程度辨别出什么来。 肖遥：「这……」 猫也想看，被林嘉不动声色地踢了一脚。 乐谱传给了其他人，一圈人翻阅下来，面面相觑。 「这要怎么选。」 里面的歌太多了，细细看下来，并有特别显眼的歌曲，鬼知道院长要他们唱什么歌。 新人看到老人们脸上的凝重，顿时慌了。 「闫队，现在是什么情况……是要选择歌吗？如果选错了是不是就会被院长给杀死？」 院长离开的时候亲口说了，如果唱的不好是会受罚的。这里是鱼肚，处处透着诡异，所谓受罚，会是单纯的惩罚吗？ 闫续勾勾手，那份乐谱有轮转到了他的手上。他重新翻越起来，一边看一边说：「有埋怨我的时间，不如选一首歌。」 人群里，有人脸色一下变得灰白——他们的小声责怪竟然落到了闫续的耳中。 那是张土豆团队的两个人，张土豆象徵性地训斥两声，咳了一下后，问道：「闫队，您知道选哪首吗？」 众多期翼的目光朝着闫续看去。 「不知道。」闫续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随便选咯，交给运气。」 「这……」 陈副拿过闫续手上的乐谱，翻看起来。一会儿后，他开口对着众人说：「我看过乐谱，里面也收录了一些耳熟能详的儿歌，既然不知道正确答案，只有挑熟悉的曲目，争取不要出错。」 陈副这么一说，众人的脸色就稍微缓和了。 陈副又道：「既然信是院长写的，具象化院长没有错，我们可以试着从她身上套取一些信息。我不希望再听见任何抱怨，能不能做到？」 众人尴尬地一笑：「能。」 林嘉冷眼瞧着，从进鱼肚开始，陈副就没有几句话，都是闫续在说在做，现在陈副短短两句，恩威并施，就赚足了其他人的好感。 不过闫续都一脸无所谓，他更不会去置喙什么。 「选吧。」 随着陈副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开始选曲。 只有一本乐谱，太多人在看。林嘉没有凑去挤成一团的爱好，他之前看过乐谱，记下了一些歌曲。 肖遥还是不太死心，期待地看着林嘉：「嘉哥，真要随便选？」 上一个鱼肚里，林嘉总能在死局里找到解决办法，肖遥无比希望这个时候林嘉也能看出什么来。 「不然呢？」林嘉毫不留情地直接击碎了肖遥的幻想。 肖遥偷觑林嘉，他不觉得林嘉会喜欢运气至上，不过既然林嘉没有说，想来应该是有把握……吧。 这么想着，肖遥心里暗暗松口气，他问道：「嘉哥，选哪首歌？」 乐谱里很多歌都是耳熟能详的，比如《两只老虎》、《拍手歌》、《一闪一闪亮晶晶》等。 因为乐谱没在手上，肖遥回忆道：「歌词好像没有变动，就不知道调子有没有变动。」 「没变。」林嘉说。 肖遥一听，心里就更安稳了一些，奉承道：「嘉哥就是厉害，连调都会看。」 周遭的人已经开始选曲了，肖遥想去抢乐谱，被林嘉拦住了。这么多人都争着看乐谱，肖遥就这么去抢难保不会起冲突，如果肖遥是单独行动，林嘉并不会多说什么，但现在所有人都把他与肖遥看作一个团队，肖遥惹事，难保不会牵连他。 林嘉不喜欢多生事端，反正他在第一次翻阅乐谱的时候就记下来了一些。 第59页 「行吧。」肖遥说，「那我就选《两只老虎》吧。」 肖遥刚要问林嘉选什么，那一深一浅的脚步在走廊响起，不一会儿就来到舞蹈室的门前。 舞蹈室选曲众人霎时噤声了，院长仍旧严肃的模样，口吻也是严厉的：「你们怎么还在外面！」 「是不是都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信不信我让你们全部受罚！」 眼看着院长越说越生气，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被院长提出来杀鸡儆猴。 仍旧是一脸无所谓的闫续开了口：「院长，别生气啊，我们在认真准备歌曲。」他特意咬重『认真』两个字，说完咧开嘴笑了笑。 院长狐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众人。 闫续拍了某个人的后脑勺：「给院长展示一个？」 这个人吓得腿一软，一下跪倒在地。 林嘉瞥见这个人就是小声埋怨闫续具象化院长的人，很难不说闫续这是在公报私仇。 院长道：「快回房间，不要在外面逗留。我一会儿挨个来房间检查。」 说罢又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众人舒了口气，不过看闫续的眼神都变了。进来鱼肚的这段时间，都是闫续在说、闫续在做，他们险些忘记了闫续是什么人。 那是管理处的一条疯狗，不是老人们随随便便就可以利用去踩雷的新人。 「还愣着干嘛？选好曲了就去选房间。」闫续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调调，打着呵欠和陈副离开了。 林嘉和肖遥也随之离开，肖遥带着林嘉往着福利院房间去。 所有的房间都在建筑正面的第二层，因为没有具象化福利院的，所以房间是空的，由进来鱼肚的人随意挑选。 肖遥本来是想选中间位置的，一般来说中间房间都是安全房间。不过看到林嘉选了靠左的房间，他也就选在林嘉的隔壁。 院长说一会儿就来房间检验唱歌成果，肖遥只好和林嘉分开，各自待在了各自的房间里。 林嘉一进房间，猫赶紧关上门说：「憋死我了。」 林嘉看猫一眼，中间的房间当然是安全的房间，不过中间房间也意味着隔壁两边都住着有人，猫被发现异样的概率就越大。 索性他就选择最靠边的房间，这样隔壁是个肖遥，就算肖遥发现什么，他也能够忽悠过去。 猫并不知道林嘉为了自己做的，它忙问林嘉：「你选什么歌？」 林嘉随意说了个歌名。 没曾想猫知道，猫立刻说：「这首歌挺难的。」 儿歌的曲调大多都是朗朗上口的，不会飈什么高音之类。猫划分这些曲目的难度只有歌词，以歌词字数的数量来对乐谱的曲目定性。 稍难的也就那么一两首。 而林嘉说的这首歌，就差不多就是这样的难度。 猫说：「你唱一唱。」 本身也是要接受检阅的，林嘉并没有扭捏，开口唱：「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颗一颗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1」 唱完，林嘉看着猫。 猫：「emmmm。」 猫：「有亿点点难听。」 猫非常地失望：「你不是认得乐谱吗？」 没学过音乐的人几乎不会认得乐谱，在林嘉开口之前，猫对林嘉寄予厚望。 然而，林嘉一开口就幻灭了。 林嘉就知道猫嘴里吐不出象牙，淡淡道：「评价他人之前，先掂量自己的斤两。」 猫很不服气：「我当然有实力才敢评价你。」 「那不就得了。」林嘉把外套挂好，「又不是不能假唱。」 猫：「什么意思？」 林嘉正要说什么，门忽然被敲响，他看向门外：「谁？」 门外：「我。」 院长的声音。 大吉大利，院长最先找上了林嘉。 开门之前，林嘉看着猫，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猫。 猫顿时一惊，什么！ 这就要赶猫上架了？不是，林嘉这么相信猫的吗？！ 第25章 林嘉甩来一个眼神，猫没太看明白。 「那里。」林嘉指着窗台，「待好。」 窗台就在林嘉的身后，挂着厚重的窗帘，以猫的体型躲在窗帘后是绝不会被发现的。到时候假唱时，林嘉背对着窗就行。 猫丢去一个『真的可以吗』的惊吓眼神，真的可以吗？假唱真的能煳弄院长？如果被发现呢？好，退一万步说，就算真要假唱，总要排练一下子的吧！就这么……就这么赶猫上架了？！ 猫欲言而止，但林嘉已经走到门边，甚至没给猫一个反应的时间，他就打开了门。 猫：「！！！」 好疯！ 疯子林嘉！ 疯子疯子。 本能让猫一下蹿进窗帘之后，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林嘉抬眸：「院长好。」 开门其实是有些迟的，院长严厉的脸色中带着一丝不耐，但林嘉这句问好后，她脸色稍霁。 拄着拐进来屋里，林嘉关门前看到其他人都紧张地朝自己的房间观望。 他还看见了闫续和陈副，闫续还是没骨头似得靠在墙壁上，用着一种与其他人不太一样的目光望过来。 砰—— 林嘉关上了门，将那些兔死狐悲的目光，以及那一个看好戏的目光一一阻挡在外。 第60页 回过头来，院长已经找了位置坐下，她的腿脚不便，不宜久站。 林嘉淡淡地看了一眼，院长坐的位置面向窗台，这挺好的，毕竟人的耳朵是一个精密的仪器，如果不是与窗台同一个位置发声，被发现假唱的概率就更高了。 他走来，替院长把拐杖放好。 院长脸色好看多了，原本生硬的语气都柔和了不少：「歌曲准备得怎么样？」 林嘉常居高位，他一般不看别人脸色，但并非看不懂别人的脸色。甚至问好和收好拐杖都是他特意而为之，在有求于人时，如何投机取巧以获得利益也是的必修课。 知道院长的态度缓和，且对自己略有好感的情况下，林嘉便问：「院长想听我唱什么？」 并非是商量的口吻，更像是一种不卑不亢的取悦。 「你们这些孩子啊，总是让我不省心。」院长的好心情又增加了不少，脸上有了笑意，「都可以，乖巧聪明的孩子想唱什么就唱什么。」 并没有套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也并非一点信息都没有。 乖巧与聪明。 林嘉默念了这两个词彙，乖巧比较容易理解，大概率就是听院长的话，比如院长让唱歌就唱歌。 但聪明？ 暂时想不透聪明在歌曲上的体现，林嘉只能暂且搁置一边，他对院长道：「我想唱《种太阳》。」 院长笑着说：「好啊。」 当然明面上是给院长报备，其实是说给窗帘后的那只猫听的，担心猫跟不上自己的节奏，林嘉在开口假唱前还特意数了拍子。 「三。」 「二。」 「一。」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颗一颗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1」 猫的声音从窗帘后响起。 林嘉微微一怔，没料到猫唱歌还真的挺好听。虽然一开始紧张，发音都有些变调，但很快就恢復了过来，并且越唱越好。 「一个送给送给南极，一个送给送给北冰洋，一个挂在挂在冬天，一个挂在晚上，挂在晚上。」 「啦啦啦种太阳，啦啦啦种太阳，啦啦啦啦啦啦啦啦。2」 一曲结束，院长这才真正露出了笑容，她鼓着掌：「很好！」 林嘉恬不知耻地接受了不属于自己的夸奖，院长准备离开，林嘉把拐杖递给她，院长拄着拐：「要是其他孩子也像你这样就好了，我就不愁你们的未来了。」 福利院孩子谈未来还太早，林嘉敏锐地发现，院长所说的『未来』应该是福利院孩子们的归属。 他扶着院长，说：「我想一直陪着院长。」 话音刚落，院长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垮了下来，取之的是以往的严厉，甚至于比之前还要严厉。 「不行！这里很危险，我要赶紧把你们送出去。」 林嘉佯装懵懂的模样，套话道：「危险？」 「别问！」院长掂了下手中的拐杖，拐杖柱地发出一声脆响。 之前院长提到了『乖巧』这个词，林嘉就不再多话。如果猫见了，又要说林嘉冷漠，把利益看得很重，在已知无法继续套话的情况下，林嘉就没再搀扶院长了。 而院长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布满慌张忧思，竟也没发现林嘉的冷漠。 直到她走到门边，回头，几番欲言而止后对着林嘉说：「晚上不要出门。」 林嘉不置可否，他没有给予院长任何的正面回应，只道：「您慢走。」 等院长离开，房间门重新锁起来，猫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露出戚戚然的猫脸。 「走了？」 林嘉说：「不然呢？」 猫这才跳出来，本想说什么，见到林嘉这幅冷淡的样子就忘了正题，数落道：「人家才帮了你，你不道谢就算了，还冷言冷语地对我。」 「在我的别墅二楼，有一间房是专门收纳我的配饰。」林嘉摘下手腕的名表，放在猫的眼前，「柜子里一共有二十七块表。」 猫不明白林嘉为什么说这个：「然后呢？」 林嘉冷笑一声：「除了休息日，我每天都会换一块表，但现在，我只能佩戴『the grandmaster chime』，你说，怪谁？」 猫：「……」 猫打着哈哈：「你一个月只休息三天啊，哈哈哈哈，这也太辛苦了吧。」 林嘉懒得理它。 猫完全从窗帘后钻出来，来到林嘉脚边，它回忆着院长最后说的话：「什么叫『晚上不要出门』？难道福利院真的有鬼？」 福利院到底有没有鬼，猫知道林嘉也不肯定，它本以为自己这句话也会被林嘉忽略掉，哪知道来到窗边站定，看着窗外景色的林嘉却说：「再说吧。」 猫抿着林嘉这句话，惊得毛髮倒竖。 「你……」 猫惊恐地说：「你不要是想在晚上出去吧。」 没有回应。 院长去的第二个房间应该就是肖遥的房间，肖遥也通过了院长的歌曲检验，去外面弄了点吃的给林嘉送了过来。 林嘉不喜欢自己的房间被其他人踏足，哪怕这只是鱼肚里暂时居住的房间。肖遥就站在门口，表述自己唱歌的过程。 和林嘉一样，他唱完一首歌后，院长就走了。不一样的是，林嘉是假唱，而肖遥是真唱。 第61页 肖遥还心有余悸，他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唱歌实在不是他的强项，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唱的不怎么样，但院长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也没有夸奖。 林嘉想了一下，问：「没有其他了？」 肖遥回忆了一会儿，摇头。 他察觉到不对，连忙问：「嘉哥，院长对你说了什么？」 林嘉就把院长警告的『晚上不要出门』说给了肖遥。 肖遥压根没怀疑林嘉这话的真假，问：「嘉哥，晚上怎么说？」 林嘉淡淡：「你要想出去，没人拦着。」 肖遥尴尬地一笑，回去了。 林嘉拆开压缩饼干，给猫丢了一块。 压缩饼干实在太硬，猫努力咬碎的时候，突然——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划破福利院的宁静，吓得猫一口吞下整块压缩饼干。但猫的喉咙就那么点大，这块压缩饼干卡在喉咙上不上下不下，倒在地上四肢乱蹬。 林嘉看着猫的蠢态，实在受不了了，他伸手将猫倒立过来，另一手拍着它后背。 「咳咳咳——」 终于把压缩饼干咳了出来，猫捂着自己的喉咙，还处在差点被卡死的死亡阴影里。 等猫缓过来，林嘉正打开门。 它忙追上，但因为刚刚的窒息而四肢发软，追了几步，软哒哒地倒在地上。 「林嘉！」 猫想叫林嘉等自己，但林嘉头也不回地走掉。 它委屈得要掉眼泪珠子，对对对，就算是因为它害得林嘉来到海底世界，但它一直在弥补了。而且林嘉都答应帮它找本人了，它与林嘉已经是合作关系了，它刚刚才帮林嘉完成了假唱，它刚刚都快死了，林嘉都不愿意等自己么。 好冷漠。 就在猫哀怨委屈的时候，林嘉已经不见了身影。 猫：「……」 猫咬咬牙，爬起来追了出去。 终于看到前面的林嘉，算是一种报復，猫蓄力沖了过去。猫爪勾住林嘉后背地衣服，三下五除二站在林嘉的肩膀。 猫爪子脏，它还特意在林嘉肩膀显眼的位置留下了脏脏的爪印。 哼哼。 让你不等…… 猫忽然看到林嘉的手，手背上布满红楞楞的血印。 应该是它刚刚四肢乱蹬，把人家给弄伤了。 罪魁祸猫：「。」 它默默地擦掉弄脏的地方，安静又乖巧地蹲在林嘉的肩头。 所有人都在建筑正面的二楼居住，因此寻找爆发惨叫的房间并不难。 事实上，在林嘉出门查看前，就有人已经站在了事发的房间前。 是靠近右侧楼道的一间房间，此时里面无比寂静，只有血液透过门缝慢慢地溢出来。 很快地，血腥气味就堵塞了二楼的空气。 「说说？」 人群里，闫续对着一个女生开口，林嘉记得，自我介绍时，这个女生叫做小甜，是几个新人之一。 小甜挑选的房间就挨着事发房间，她应该是最清楚动静的人。 真的有人死了，哪怕尸体并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但地上流淌的这么多鲜血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么多的失血量，绝无可能生还。 小甜脸色很是难看，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闫续说：「十五秒调整，可以？」 小甜感激地朝闫续点了点头，但她调节情绪的时间远超过十五秒，大概一分多钟后才开了口。 「院长……院长从我房间离开后，就去了他的房间。」 出事的房间的主人也是一名新人，新人和新人在抱团，所以小甜度过了歌曲检验，就想着看看其他人是否也能平安度过。 她站在门口悄悄等待着，哪知道就等来了房间里的惨叫。 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闫续扭头问陈副：「领导，我去看看？」 陈副道：「小心点。」 闫续便上前，门并没有锁，用不着开锁，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一推开门，一具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迎面倒了下来。 噗通，砸在血泊里，血腥四溅。 第26章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不单单是有人死在自己的眼前，更重要的是死者倒地的姿态。 很明显，死者到死都在罚站。 是因为他在门后罚站，所以闫续打开门后，没了支撑的尸体就这么直直地砸在了众人面前。 「啊啊啊啊。」 新人们紧绷的神经终于因为死人而断开，有人忍不住尖叫，但很快就被老人们嫌弃地呵止了。 死者是以脸朝下的姿势出现在众人眼前，从他倒地的样子来看，后背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就连伤口都没有。 致命伤在正面。 知道死者的死法，可以一定程度上帮助其他人避免死亡。但这具尸体浑身都是血迹，现场又没有手套，一些人犹豫着，却始终没有上前去将尸体翻转过来。 林嘉有洁癖，自然不会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去翻看尸体。 他看了眼肖遥。 肖遥：「……」 肖遥明白，他这次跟林嘉进来鱼肚就是来做苦力来了，毕竟大多情况下，林嘉根本就用不着他。 肖遥正要上，陈副开口：「闫续。」 肖遥也不想去碰尸体，他觉得贼他妈晦气，正好陈副叫了闫续来，就不用他了，于是赶紧退了回来。 第62页 其他人看见陈副把脏活丢给了闫续，也都紧跟着松了一口气。 林嘉自己都不想干这事，因此也没有资格质疑其他人，只有肩头的猫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一声感嘆。 林嘉偏头警告了猫一眼，猫赶紧用爪子捂住嘴，不敢造次。 闫续对于徒手翻尸体并没有什么意见，撸起袖子就开干。 他半蹲下来，所有人的视线之下，揪起尸体的衣服，手腕稍微用力，『噗通』一声尸体的正面就翻了过来，紧接着背面砸入血泊，溅起血珠。 离得近的人赶紧后退几步，林嘉也往后退了退，找到一个不会被鲜血沾到的位置后停下。 抬眸看去，尸体处一片寂静。 「这……」小甜捂住嘴，满脸的惊恐。 其他新人皆是露出惊恐的表情，就连老人的表情也不太好。 其实死者的正面也没有什么致命伤，只是他胸前的衣服被血液浸透，众人顺着流血痕迹才找到致命伤。 闫续两指夹住死者两边唇畔，迫使死者张口。 「舌头没了。」闫续说。 林嘉的位置看不到死者的口腔，不过从其他人的脸色来看，应该是十分惨烈。 正确的、最佳的能看见死者口腔的位置在闫续的身后，那里已经站了一个陈副，林嘉不打算走过。 于是他抬着头，盯着闫续，等着闫续描述死者。 闫续摸出手机打开手电朝着死者的口腔照着，他摇摆着死者的脑袋，以让自己的视野更宽广。 「舌头被拔掉。」闫续说，「大概率是呛血窒息而亡。」 这两句话又加深了新人脸上的惊恐，老人们面面相觑以后，那张土豆说：「不是说福利院没有虐待嘛。」 这是鱼人盖章过的问答，福利院没有虐待。 可这个新人悽惨的死因似乎与这个答案背道相驰。 「福利院不存在虐待，和院长杀人是两回事。被具象化出来的npc都会杀人，只是分暴虐程度而已。」肖遥逮到机会，趁机数落那张土豆，「你这都不知道？」 张土豆回应道：「你没看见他倒地的姿势？那不是被罚站是什么？」 肖遥：「罚站算虐待？」 肖遥笑了下，问其他人：「罚站算什么虐待？」 有人与肖遥想法相同，认为罚站不算虐待，也有人与肖遥想法相佐，说：「如果让你一直站着，不给你饭吃，这种还不算虐待？」 「好了，都别吵。」陈副面露不快，开口让这些人安静下来，等众人安静下来后，他才说，「鱼人说没有虐待，这里一定不会存在虐待。死者的罚站姿态应该是歌曲没让院长满意的惩罚。」 「那……那舌头呢？」小甜瑟缩着问。 陈副遗憾地说：「踩中死亡条件了。」 话题拨回正道，众人又盯着死者思考。 「他是不是没唱？」有人问，「所以才会……」 院长检查众人唱歌是单独在房间里进行的，谁也不知道死者有没有开口唱。但想想觉得不可能，院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要检查众人唱歌，要是不开口唱，不就是公然作死吗。 「是不是太紧张了，所以没唱出来？」有人这么猜想。 这人似乎很想把死者的死因往『没唱歌』上靠，院长已经被具象化，如果能找到她的杀人条件，并且规避开，他们探索汤底之路就要轻松一些。 「不会的。」一个坚定的否认的声音响起来。 林嘉与众人一样，目光找到说话的人，是小甜。 闫续站起身：「听见他唱了？」 小甜却摇了摇头：「没有，不过……」 众人等待着小甜说出转折，小甜说：「选歌的时候我很害怕，他还叫我不要害怕。后来院长出现，他也安慰我不要紧张，如果他自己都紧张，怎么可能分得出力气反倒来安慰我？」 小甜说的在理，周围的老人脸色又难看下去，看来院长的杀人森*晚*整*理条件并没有这么简单。 肖遥想了想说：「是不是唱错词了？」 他自己唱的不太好，但依旧活了下来，所以才会想到歌词唱错。 小甜还是摇着头：「不会的……他不会唱错的。」 张土豆说：「你又没有听见，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小甜道：「因为选歌练习的时候，他还纠正了我。」 又有人说：「那就是唱的不好看？」 这回不用小甜去否认，另外有人摇着头否定：「我听他哼唱了几句，他唱的不错。」 现场的气氛一下就沉默了，众人看着地上的尸体。 唱的很好，歌词也没有唱错，也没有紧张到唱不出口，那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既然推不出来院长的杀人条件，就先搁一边吧，反正你们都活着，如果还有下一次唱歌，按照今天的来就行。」 沉默时，闫续开口打破，并且朝着林嘉看了过来。 林嘉发现，闫续看来的目光别有深意，他主动开口：「怎么？」 闫续问：「你唱了什么歌？」 被闫续这么当中问话，拜他所赐，那些没有什么主见的目光就都尽朝着林嘉看来。 林嘉：「《种太阳》。」 闫续：「应该要不了十五分钟吧。」 院长进入林嘉的房间到离开，用了十五分钟，比进入其他房间都要久。 第63页 林嘉面无表情地：「闫队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行，这是你让我说的。」闫续笑了下，「所以你套了什么信息出来？」 这一句让其他人的眼睛都亮了，同时也多了几分谴责，谴责林嘉套到信息却不肯分享。 「闫队凭什么这么笃定？」肖遥沖众人叫嚣道，「而且就算套了信息，凭什么告诉你们，你们套到信息会告诉……」 肩膀多出一只修长的手，林嘉把肖遥摁回去，他道：「没有太多，只有一个信息。」 众人迫不及待地看着林嘉，听林嘉的意思是愿意分享这个信息。 万众瞩目下，林嘉说：「院长说，晚上不要出门。」 「晚上不要出门？」 「鬼一般在晚上出现，福利院真有鬼？」 闫续的目光仍旧在林嘉身上：「确定？」 林嘉冷笑一声：「闫队以为，我编出一个信息对我有什么好处？」 「找人试错？」闫续竟还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林嘉纠正：「是闫队追着找我要信息。」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要找人试错，他会在一开始就透露假的信息，而不是被闫续追问才透露。 他看着闫续，闫续也看着他。 咔嚓咔嚓—— 咀嚼声忽然传来。 林嘉挪开与闫续交锋的目光，落在尸体上。就在众人等待林嘉透露信息时，尸体被啃了个干净，地上只剩下一摊血迹。 新人又受到冲击，脸色一白再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过去。 陈副道：「天色也不早了，都回去吧，晚上注意安全，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我希望大家在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留下信息。」 林嘉第一个转身，肖遥连忙跟上。 不多时，刚刚还围成一圈的人群散开了。 和上个鱼肚不一样，这个三星鱼肚的夜晚并不是直接与白昼瞬间交替，而是像正常的日月，天空变幻夜色时有过度的时间。 猫发现林嘉并没有摘下腕錶，也没有脱下外衣，显而易见，林嘉并不打算休息。 猫愣了愣：「你不会是要在晚上出去吧。」 话刚说完，林嘉就来到了门边，准备开门。 猫：「！」 虽然夜晚确实需要人去探究，但是第一夜就出去探险，并且『晚上不要出门』的信息，院长只透露给了林嘉，林嘉就这么出去，想想就令人胆寒。 猫还想劝，林嘉一边开门一边说：「谁说我要去探险。」 猫不理解：「那？」 林嘉：「我记得闫续的房间是在206。」 猫愣了愣，想明白林嘉为什么要找闫续后，看林嘉的目光都变了。 林嘉是会被逼着说出线索的人吗？不是，林嘉会不会分享线索，全看林嘉的意愿。他会主动分享线索，一定有着他的目的。 而林嘉的目的就是——让人代替他去夜晚探险。 从进来鱼肚开始，真正在做事的就是闫续，闫续必然会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在夜晚出门。 但闫续对林嘉有怀疑，如果闫续能活着从夜晚回来，可不一定会把探究到的东西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告诉林嘉。 林嘉现在要做的就是打消闫续对自己的怀疑。 之所以被闫续怀疑，是因为闫续不知道他的意图，让他清楚自己的意图就好。当然，他不会傻到直说，把陈副弄进鱼肚是为了让猫融合。 那就编一个意图。 林嘉很清楚，闫续进来鱼肚后其实一直在注意他。而之所以被闫续注意，大概率就是在悬赏处扔猫。 那么解释清楚扔猫的意图就行。 这么想着，林嘉就停在了闫续的房间前。没有犹豫，他叩响了房门。 「谁？」 「林嘉。」 闫续打开门，看见门外的林嘉及他脚边的猫，手肘撑着门框，一副轻松的模样，实则身体挡住了门，「有事？」 林嘉发现闫续穿戴整齐，知道闫续今晚不会睡，势必会离开房间探索宜乐福利院的黑夜。 他从闫续胳膊底下看见陈副，和他料想的一样，陈副会在闫续的房间商讨闫续夜晚的探索。 陈副见了他，从沙发站起，看过来。 林嘉垂眸：「是有事。」 陈副：「进来说吧。」 林嘉并不打算进来，他重新抬头，直接忽略门口杵着的人，目光落在陈副身上：「不用了，只是想郑重向你道歉。」 陈副也记得林嘉，看一眼林嘉脚边乖巧蹲着的猫：「你是指猫突然蹿来这件事？」 林嘉启唇，简短解释：「我有个恋人，与你几分相似。猫将你认错了，非常抱歉。」 猫惊了，连忙低头遮盖住脸上的表情。 陈副：「没事，我并没有计较。」 见好就收，林嘉颔首，准备返回。 身后却突兀地传来闫续的声音：「你把猫带进海底世界，却没和恋人一起进来？」 明显怀疑林嘉的解释。 林嘉收起脚步，转身回来。这次目光稳当落在闫续脸上，看见闫续眉心有颗小痣：「他死了。」 闫续怔愣一下：「……哦，不好意思，那什么，人死不能復生，你节哀。」 林嘉主动告知：「生病走的，舌癌。」 丢下这句，林嘉带着猫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64页 望着林嘉的背影，闫续低声重复：「舌癌？」 他关上门，嘀咕：「舌头上的癌症？还有这种病。」 回到房间，猫赶紧关上门，捂着紧张的胸口，等情绪缓解了差不多才开口问林嘉：「怎么突然对闫续说这个？舌癌？真有这种病？」 林嘉摘下表：「嗯，兴许。」 「你也不清楚？」猫一阵后怕，「你就不怕他再追问下去吗？」 「追问什么？追问我的恋人为什么会罹患舌癌？」林嘉没感情地笑了下，「那我会告诉他，死于话多。」 第27章 有靠谱的人替自己去办事，林嘉在鱼肚的第一夜过的很轻松。 第二天一早，肖遥就带着食物来敲门，他这个后勤做的很尽职，生怕饿着林嘉。 然而那拄拐的声音却又传来了，院长站在二楼走廊：「早饭时间都要过去了！你们还赖在房间里？怎么，是要让食堂的叔叔阿姨给你送到房间里？」 肖遥愣了愣，看向林嘉：「嘉哥？」 他徵求林嘉的意思。 林嘉说：「去食堂吃。」 院长提过『乖巧』两个字，在吃饭这种小事上，没必要忤逆院长。 肖遥：「行。」 看着林嘉和肖遥往着食堂去，其他人便也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往着建筑左侧的食堂去。 食堂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因为众人在鱼肚里扮演的角色是福利院待领养的小孩，食堂并不需要他们排队打饭，而是就直接将早餐摆在了桌子上，他们只需要落座就好。 林嘉选了一个靠墙的位置，这样身边坐个肖遥，他就不用和别人同坐。 这一次进入鱼肚一共有13人，昨天死去一人，还剩下12人。这会儿不断有人往着食堂来，然后各自找位置坐下。 「看看闫续有没有来。」林嘉喝着手边的白粥，这比压缩饼干的味道要好太多。 肖遥点头应下，没有多嘴地去问原因。 白粥喝到一半，林嘉听到肖遥小声地说：「来了。」 他并不意外，他甚至没有抬头。 如果闫续第一晚就死了，巡察队队长这个头衔也太好做了。 纵然林嘉没有抬头朝着闫续看去，但他却察觉到来自闫续错落过来的目光。似乎闫续也只是随意一瞥，很快地就收走了视线。 林嘉淡定地喝粥。 眼瞧着林嘉吃完早餐，肖遥才问原因。 林嘉言简意赅：「他昨晚出去了。」 肖遥愣了愣，到底肖遥是个正常人，而不是脚边那只连本人都不敢确认的蠢猫，很快就想明白昨天林嘉愿意分享线索的缘由。 肖遥的脸色瞬间有些复杂，一方面佩服林嘉的城府，一方面又忌惮林嘉。 他想到了在上个鱼肚里，林嘉直接问完三个鱼人问题的操作，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和林嘉成为敌对。 这样的人，尖刀绝不能放走。 林嘉看了眼肖遥，丝毫不在意肖遥的脸色，交给肖遥一个鸡蛋。 肖遥说：「谢谢嘉哥。」 林嘉：「餵猫。」 肖遥：「……」 猫：「\(^o^)/~」。 肖遥把鸡蛋剥壳，小心地餵给猫吃。餵着餵着，肖遥感觉不太对，他感觉猫好像有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骄傲。 肖遥揉了揉眼，猫低头吃蛋黄。 咚、咚、咚。 这时，那令人不适的拐杖再度响了起来。 本想安心吃个早餐的众人纷纷皱起眉，抬起头，院长出现在了食堂门口。 她的目光往食堂里梭巡，一种没有目标的梭巡，不像是找人，更像是在考场上监考的老师。 确定每个人都在食堂，并且都有好好吃饭，院长这才停止了穿梭期间的脚步，对着众人说：「今天的表现都还不错。」 只是她的语气仍旧严厉，夸奖的话说出口也不是像那么回事。 没有人真因为院长这句夸奖而感到开心，相反，一些人为院长的出现而露出担忧的表情。 毕竟是鱼人具象化出来的npc，这又是三星鱼肚，院长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果然，夸奖过后，院长又一次开口了：「领养日越来越近了，大家一定要好好准备。」 没有一个人吭声，领养日？听起来更像是末日。 院长不太满意食堂的沉默，生气地用拐杖敲地板，敲得整个食堂砰砰作响。伴随着这样磨人的响动，院长说：「家长们都喜欢聪明的孩子，我出一个题，大家猜猜是什么。」 肖遥咬了咬牙说：「果然。」 「有两只耳朵，四只脚。」院长出了题，随后说，「吃完早餐不要乱跑，晚一点，我会来房间检查你们的回答。」 说完，在一片沉默中，院长又离开了。 等院长离开差不多五分钟，食堂这才有了微末的声音。 有人脸色难看地说：「这一次竟然……竟然不是选歌了。」 昨天有个人死在了众人眼前，但是众人并没有推断出院长的杀人条件。不过既然他们得幸活了下来，只要复制昨天也能避免死亡。却没有想到，院长今天出的题目变了，不再是唱歌，而是这样没头没尾的题目。 「什么叫做『有两只耳朵，四只脚』？」肖遥抿着题目，「猜动物？还是猜什么？」 没有人可以回答，因为这个题目就只有题干，而没有提问。 第65页 「应该是猜是什么东西吧……」 「但这个范围太大了，两只耳朵，四只脚，大多动物都是这样，猫啊，狗啊，兔子啊，老虎、狮子……基本都是这样，鬼知道答案是什么？」 这些讨论说的没有问题，肖遥也是满心狐疑。比起今天的题目，昨天的乐谱至少有个范围，他只好去看林嘉，却看到林嘉抬起头，朝着闫续看去。 比起今天的题目，林嘉更加关心的是闫续昨夜的成果。 闫续在埋头吃饭，陈副提醒道：「那个叫林嘉的在看你。」 闫续说：「是看你吧，你跟他初恋长得很像。」 陈副：「……」 闫续虽然这么说着，还是抬起头，对上了林嘉的目光。 林嘉站起来，走出食堂。 闫续明白了林嘉的意思，是有话给自己说，但又不方便让别人听见。闫续本想去看看林嘉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偏头看陈副：「我去了？」 陈副皱着眉：「问我做什么？」 「是哦，问你做什么。」闫续笑了下。 闫续到底是跟了出去，离开食堂，就看见站在树荫下的林嘉。 林嘉站得挺直，相比其他人的慌张，他显得无比从容。或许也跟他精心收拾过有关，一身灰色风衣，甄选的面料立体挺括，海风吹得衣角微微翻动，露出内里衬布别有洞天的花纹，好像是银丝绣线勾勒得盛开花瓣。 别人进鱼肚哪怕是自愿也是抗拒的，他不一样，他好像是来赴一场约会。 闫续走近，甚至闻到了一丝清香。 「怎么？」闫续挑眉，没管住鼻子，轻轻嗅了嗅。 虽然从看到林嘉的第一眼起，闫续就觉得这个人问题，但意外地，他并不反感来源于林嘉身上的香气，甚至还觉得挺好闻。 林嘉直接道：「想与闫队合作一次。」 闫续有些意外，他将林嘉上下一打量，指着自己进一步确认：「跟我合作？」 「嗯。」林嘉忽略掉闫续脸上毫不掩饰的狐疑猜测，说道，「我想晚上出去看看。」 闫续看着他，脸上的猜忌愈发明显，甚至收起了调笑：「为什么选我？」 林嘉说：「因为闫队可靠。」 闫续啧了声，显然并不愿意被林嘉随意煳弄。 「明知夜晚或许有线索，是闫队能忍着不去吗？」林嘉将自己的心路歷程娓娓道来，「可院长为什么独独告诉我夜晚危险？摆在我面前的到底是线索还是陷阱，谁能说得清？」 闫续轻笑着：「所以？」 林嘉肯定闫续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他有求于人，只好详细地说明合作原因：「闫队，夜晚探险很危险，我想与你合作。」 林嘉眼也不眨地盯着闫续，夏日细碎的日光在他眸中微闪。 闫续顿了一下，大概是职位使然，身边都是尔虞我诈，林嘉突然的直白让他感到非常不习惯。 林嘉道：「如果有闫队的帮助，我想夜晚的探索就会轻松许多。」 闫续说：「可别给我戴高帽，我不吃这套。」 林嘉便改口，他语气很平静，但把控着节奏：「以闫队的为人，如果夜晚遇到危险，至少闫队会尽可能地救我，所以这就是我想与闫队合作的理由。」 闫续看着林嘉，这人的模样实在太好看，说出来的话也漂亮，差点让闫续都以为他说的是真话了。 这人是会冒险夜晚探险寻找线索的人？闫续觉得不尽然，越是好看的人越会骗人，以闫续对林嘉的印象，他认为林嘉就算想要探索夜晚，也会先找一名替死鬼去踩点。 想到这，闫续一个停顿。 替死鬼。 可不是他吗？ 闫续咬着后槽牙：「说目的。」 林嘉抿了下唇，看来闫续能坐上巡察队队长的职位多少也有自身实力在。他当然不可能直接问闫续，昨晚探索到的东西。他知道闫续如果在夜晚找到线索不会隐瞒，但他不仅仅是要线索，而是全部，乃至任何细节。 或许是过于自傲，他不相信别人的结论，他只相信自己。 但如果直接询问，闫续就能很敏锐地觉擦出自己被林嘉利用，从而加深对林嘉的负面印象，这对于林嘉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林嘉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但现在看来都是无用功。 既然如此，林嘉干脆道：「闫队昨晚离开房间了吧，我想知道闫队离开房间的全部。」 闫续嗤了声，心说自己眼光毒辣果然没看错人。 林嘉没再多话，就这么看着闫续。 闫续甩出条件：「回答我一个问题。」 林嘉说：「不说算了。」 闫续：「……」 「哈。」看着林嘉转身，闫续好笑地叫住他，「没遇见鬼，不过院长倒是在写信，每写半个小时，就要去顶楼，然后再下来。」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相反闫续觉得应该告诉林嘉，这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盲点。 林嘉停住脚，「顶楼有什么？」 之前肖遥说过通往三层的位置安装了铁门，上了锁，而林嘉也曾等着闫续去三楼找线索，但闫续从没提过三楼。 闫续道：「上了锁。」 林嘉狐疑地看着闫续，闫续可是好几次表演了开锁技能，林嘉还想过，或许闫续进来鱼肚以前是个开锁匠。 第66页 闫续不满意林嘉的眼神，不爽地说：「那锁不好开，并且我说的她每半小时要去顶楼的规律是建立在三楼没有发出动静的情况下，如果有动静，她会立刻来到顶楼。」 林嘉垂眸思索，片刻后道：「闫队，合作么？」 第28章 闫续像是猜到了林嘉会再提合作，他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情，甚至猜到了林嘉要合作的内容：「合作去顶楼？说说看你的计划。」 倒是林嘉意外闫续答应得这么爽快，他用了两秒钟思考，随即开口：「既然夜晚没有机会去顶楼，那白天有，我是指现在。」 闫续眯着眼盯着林嘉看，林嘉发现闫续眸里浮出思考，他并不在乎闫续在思考自己所说的话，还是思考自己这个人。 短暂的停顿后继续说：「院长不是要检查急转弯答案吗？这段时间就是机会。我可以和闫队一起去，帮闫队望风，不过……」 闫续手指顶在另一手掌之下，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他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下：「这次的合作里，显然是我的任务比较重，你还要提条件？」 林嘉继续说下去：「不过得拜託陈副帮我照顾一下猫。」 并不是条件，而是一个请求。 闫续确实需要一个人替自己望风，虽说这个任务简单，但他不能让陈副上，他不能让陈副陷入任何危险，陈副一旦出事，海底世界就得乱套。 就像林嘉认为闫续是最好的合作人选，闫续也认同林嘉是最合适的人选。左右只是一只猫，主人要出任务，不可能带上一只猫。 但，闫续还是多疑地问：「为什么不找你身边的那个寸头？」 当然是为猫创造融合的机会。 林嘉面不改色地道：「猫更喜欢陈副，原因昨晚我已经解释过了。」 闫续点点头，替陈副答应了下来：「行」 林嘉回到食堂，其他人都看着林嘉。 林嘉走回早餐的位置，把猫抱起来。 食堂很安静，肖遥压低声音问：「嘉哥，什么情况？」 林嘉道：「我要和闫续去顶楼，猫会给陈副照顾，你最好安分点。」 林嘉这句话实在算不上客气，肖遥还是点头应了：「那你小心点。」 那边闫续也和陈副说明了情况，林嘉把猫交给陈副。 与本人挨得这么近，猫紧张得四肢都僵硬了，但它的内心十分柔软，它感激地看向林嘉，等它和本人融合了，它一定帮林嘉离开海底世界。 但林嘉压根没给猫任何眼神，而是看向闫续：「闫队。」 刚才院长已经说明她会去房间检查众人的答案，不过闫续的房间靠后，等院长检查完闫续，那么留给他们可去顶楼查看的时间就不多了。 但他们不可能不接受答案的检查，所以林嘉打算主动去找院长。 院长曾提过『乖巧』这个词，主动且积极地陈述答案也是一种乖巧。 不过是否两个人可以同时被检查答案，林嘉不敢保证。到了院长办公室，林嘉看向闫续，推让道：「闫队先？」 闫续没说什么，伸手就要推门。 林嘉拦住他，在闫续投来疑惑目光时，他抬手敲了敲门，敲门声很轻缓。 办公室传来院长的声音：「进。」 林嘉后退半步，给闫续让出位置。 闫续低低笑了声，这才推门走入其中。 林嘉在外面等着，他站在走廊间，从他这个视野看去，看到其他人从食堂走了出来，其中陈副抱着猫。 然后林嘉的视野就定在了猫的身上，看到猫很听话地蜷在陈副怀里。 呵。 林嘉拍拍肩膀，面无表情地掸去猫留下的脚印。 世界突然变化，公司不得不停摆，他要是再不回去，不知道会积下多少烂帐。 只希望猫能尽快融合，不要再生事端，对于不感兴趣的事，他耐心非常有限。 吱呀一声，院长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林嘉收回视线，抬眸，闫续完好无损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看来关于『两只耳朵，四只脚』的回答，闫续给了院长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告诉了她，你也在外面。」闫续没打算公布答案。 「谢谢。」林嘉也没打算询问答案。 再次敲门，在得到院长的应允后，林嘉走了进去，礼貌地向院长问了好。 「院长，我想好了答案，想早点告诉您。」虽然闫续已经先一步进去了院长办公室，林嘉还是说明了来意，毕竟礼节周到是永远不会出错的。 院长一扬笑容，夸道：「好孩子。」 林嘉说：「是豚鼠。」 「真棒！」院长像极了幼儿教师，一个平常无奇的答案就引来大力赞扬。 「快回去休息吧。」院长站起身来。 林嘉贴心地给她送上拐杖，不动声色地试探道：「院长要去检查其他人……」想到他们在宜乐福利院扮演的角色，林嘉改口：「检查其他小朋友的答案吗？」 「是啊，要是每个人都像你和闫续那么乖就好咯。」院长把拐杖夹在腋下。 林嘉低眉：「我送您去。」 「不用了，你快回去休息。」院长又催了林嘉一次。 林嘉不再坚持，点头说好。 他离开之前，转头对院长道：「您注意一些。」 第67页 院长非常欣慰：「好。」 林嘉这才走出办公室，外边闫续百无聊赖地靠在墙壁上，林嘉睨他一眼，发现这人应该就是没长骨头，有东西靠着绝不自己站着。 「这么久？」闫续说。 林嘉直接道：「没套话。」 闫续笑了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朝林嘉挑了挑眉梢。 林嘉道：「再等等。」 院长透露了自己要去检查众人答案，也让林嘉赶紧回去。分明是顺路，却不让林嘉相送，林嘉估计院长可能会先去一趟顶楼。如果他和闫续这个时候去，多半会和院长撞上。 闫续说：「行。」 看到闫续要往众人居住的地方去，林嘉加快几步。 听到身后急促脚步，闫续回头，丢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林嘉：「去转转？」 他脚步未停，与闫续擦肩而过，并不给闫续一个拒绝的机会。 闫续愣了愣，看到林嘉越走越远，只好跟上去。 日光和煦，走廊间两道颀长的身影一前一后。 林嘉微微偏头，余光里是闫续的一角身影。猫已经很蠢了，不知这次机会能否让它与陈副融合，但要是闫续再回到房间，猫的结局註定失败。 但此时，闫续跟了上了，他便放了心。 走出几步，身后就有些不满，林嘉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餵。」 他没有停住，继续朝着前去。 找到一处建筑二楼不容易发现的林荫角落，林嘉这才停了下来。他看一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上来的闫续，解释说：「让更少的人知道我们的动向不好吗？」 闫续不置可否，林嘉解释完了也不再说话，而是眺望远处，同一片土地里还有个鱼人的存在。 鱼人正在变异，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鱼人的面部肌肤已经附着了密密麻麻的鳞片，在阳光之下泛着光。 「你的答案是什么？」 身旁传来闫续的声音。 林嘉收回目光，反问：「闫队的答案是什么？」 闫续说：「北极狐。」 林嘉这才回道：「豚鼠。」 哪知道这个答案让闫续笑了下，闫续说：「怎么不说猫，我以为你的答案是猫。」 字里行间一股探究的意味。 林嘉问：「闫队很惦记我的猫？」 「那倒也没有。」闫续否认。 林嘉目光又朝远处放，身边闫续的声音又响：「你的猫叫什么名字？」 林嘉没吭声，只有脸上写着：不，告，诉，你。 闫续：「……」 不想再与闫续废话，林嘉目光擦过闫续，一直往后，他看到建筑走廊间，院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居住的二楼。 于是他抬脚又要走动，轻喊了一声：「闫队。」 闫续会意，收起了他那堆废话，转身跟上林嘉。 确定院长已经开始检查了，林嘉和闫续加快动作往着顶楼去。 因为要探索的顶楼就在众人居住的楼上，他们的动作也不敢放得太大，免得引来就在二楼检查众人答案的院长。 如肖遥所说，通往顶楼的楼道安装了铁门，上了锁。 林嘉看了眼锁芯，顶多算是一个a级锁，并没有闫续先前所说的难开。 像是知道林嘉所想，闫续拿出一根铁丝，几下打开锁，道：「不是这个锁。」 林嘉没说什么，锁开了，他们就进入到三楼。 看闫续轻车熟路的样子，林嘉知道在鱼人出现以前，闫续就来过三楼。 看来闫续口中所说的难开的锁就是另有其锁。 闫续带路，来到三楼的一个房间外。 指着门上的锁说：「喏。」 这是一把电子锁，确实不好开。 一般电子锁都带报警功能，输错密码就会警铃大作，一些更复杂的电子锁在遭到破坏的时候也会发出警报声。 这锁不能破，只能尝试密码。 闫续蹲身下去，盯着电子锁的屏幕。 林嘉也看着电子锁屏幕，发现屏幕之上残留了指尖的油脂，触亮电子锁屏幕后，就出现了一个数字九宫格，九宫格内附着油脂的数字有：0、2、3，以及一个井号键。 三次机会，要猜到电子锁密码。 「啧。」闫续说，「要是四位数就简单了。」 他直接试了一个『0023#』，滴滴滴—— 密码错误。 林嘉也皱了下眉，如果电子密码锁是四位数密码，难度是30%，但如果电子密码锁是六位数密码，难度是60%。 如果不知道密码的长度，难度是100%。 饶是闫续这种什么都豁得出去的人，在试错一次密码后，之后也变得小心，迟迟没有尝试第二次。 林嘉看着屏幕上的油脂，忽而，他听见楼下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这个声音，他也算十分熟悉了，猫爪子在地上扑腾就是这个声音。 预感到猫的融合不顺利，林嘉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嫌弃。 闫续一扭头回来，就看林嘉脸上的嫌弃。 「怎么？」闫续问。 「没。」 大概是电子锁一头雾水，闫续乐于给自己找点乐子，以疏解自己无法开锁的烦躁：「是么，你主动和我合作，又单独和我来顶楼，是有什么心思吧。」 林嘉没感情地笑了下：「是么，那闫队认为，我为了和闫队单独相处，还是让猫伤害陈副？」 第68页 闫续一噎。 林嘉正烦着，刚好有人撞上枪口，他淡淡道：「闫队，多疑不是坏事，但惹出笑话就不好看了。」 闫续：「……」 他没再说话，继续盯着油脂研究。 第29章 林嘉和闫续盯着电子屏幕上的油脂，很快，林嘉发现数字『0』上的油脂有叠加，密码有多个零。 0023？0032？ 一般来说，密码的设置都会有个意义，但若是把数字『0』放在前面，就如同金额一样，会很多意义。 林嘉略一思考，刚要说『试一试2003』，就看见闫续伸手摁上了电子锁。 第一个数字『2』，第二数字『0』，第三数字仍旧是『0』，第四个数字『3』，最后闫续按了井号键。 叮咚一声，门锁开了。 林嘉便噤了声，闫续将门推开一条缝，不过林嘉所站的位置并不能太看得清门里有什么。 他干脆后退，离开房间来到楼道位置。 他本来的任务就是望风。 林嘉站在楼道间望风，他朝闫续方向投去一眼，看到闫续摸进了屋子里。屋子里有没有危险，或者藏着什么线索，这些他暂时管不着。 他现在想要搞清楚的是那只猫到底在干什么，是没有找到融合机会还是融合失败？ 越是想要弄清楚，林嘉心中越是烦躁。 他都把机会送到猫的嘴边了，要是猫还咬不住，不如死掉好了。 这么想着，突然，楼下传来惨叫。 林嘉眉头一皱，快步走到房间门口，「闫队。」 闫续还在埋头找线索，他在床头缝隙里找森*晚*整*理到一张照片，但卡得有些深，他手指骨节偏大，颇费了一些力气才勾到这张照片。 取到照片看了一眼后，他揣进兜里，这才迟迟地回了句：「来了。」 然而一抬头，哪还有林嘉的影子。 闫续愣了愣，气笑了。 惨叫吸引了不少视线，院长还没有检查完所有人的答案，又去了下一个人的房间。因为院长还没有离开，众人也不敢上前查看，只能以一种恐惧的表情望着发出惨叫的那扇门。 林嘉很快从顶楼下来，肖遥见了他，本想上前去问情况，林嘉却忽略掉他，朝着陈副走去——他在众多视线里发现陈副，但陈副怀里并没有猫。 他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随后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平静地踱步到陈副面前。 不等林嘉开口试探，陈副先一步开口：「抱歉，猫突然蹿走了。」 「它没有离我太久过。」林嘉早有预料猫不会顺利，简单的解释后试探着问，「它没有惹麻烦吧？」 「哪倒没有。」陈副说，「你不用去找找它吗？」 林嘉道：「它会循着气味找回来。」 既然林嘉都这么说了，陈副只是点点头，随后看向闫续。 闫续轻轻一个颔首。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 院长从最后一个人的房间走出来，她抬头看一眼走廊里的人，没好气地砸砸拐杖：「都挤在走廊做什么！快回房间，没事不要到处乱蹿。」 惨叫表明又有人死了，剩下的活着人并不想惹怒院长，纷纷回去房间。 肖遥就算再想知道林嘉的成果，也只得回去房间。 林嘉也趁着这个机会回去房间，屋里安安静静，猫不在房间里。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蠢猫。」 外面的『咚咚』声逐渐走远，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二楼。确定院长已经离开后，其他人又沖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们纷纷聚集到发出惨叫的房间门口。 和昨天一样，房间并没有上锁，只需要轻轻推开就可以打开门。 不过昨天没人敢上前是因为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有了昨天的例子，此时也有人敢推门了。 林嘉从屋内出来，就看见张土豆指挥着一个人推开门。 门一推开，一具尸体砸下。 今天少了许多尖叫，不过众人的脸色依旧不好看。推门的人也撸起袖子，小心地把尸体翻转过来，他学着昨天闫续的动作，摁住尸体脸颊两侧。 看别人触碰尸体是一回事，自己触碰尸体又是另一回事。死者死亡时间就在前不久，身体的温度还没有完全褪尽，脸颊还是温热的，但温度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流逝。 这个人手都在抖，完全是拼着自己的意志力才捏开了死者的口腔。 「舌头……他的舌头也没了。」站在这个人身后的张土豆脸色难看地陈述。 无人作声。 众人面面相觑，同样的死法说明死掉的两个人踩中的是同一条死亡条件，但院长的问题却明显不一样，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下来，更不知道明天的自己会不会踩中院长的杀人条件。 若是再找不到院长的杀人条件，他们当中还会有人死，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死掉的人是不是自己。 「说说答案。」在一片沉默中，闫续开口，「关于『两只耳朵四只脚』，我给的答案是北极狐。」 说完，他看了眼林嘉，非常不礼貌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看向林嘉的方向，「他是豚鼠。」 陈副接着道：「我是猫。」 「我说的是狗。」肖遥跟上。 其他人逐渐从死人的恐怖阴影里反应过来，纷纷送上自己的答案。 第69页 「兔子。」 「猪。」 「老鼠。」 「……」 『两只耳朵四只脚』本来就范围宽广，此时各样的答案在走廊间。 林嘉默默地听着，听到最后，证实了他对于院长死亡条件的猜想。但是他没有开口说明，他本身就不是喜欢分享自己所得的性格，而且瞧着闫续的模样，知道闫续心里也有了关于院长杀人条件的答案，或许闫续和自己一样，很早就有了猜想，不然也不会在离开院长办公室后询问他的回答。 「闫队。」小甜害怕又期待地看着闫续，「您是知道什么了吗？」 这话引得众人纷纷朝闫续看，众人的脸上不约而同都露出了期待。 但闫续并没有直接说明答案，而是问了众人被检查的顺序。一一问过之后，众人的期待已经被调到最大，陈副偏头对闫续道：「别卖关子了。」 闫续道：「重复了。」 顿时，众人脸上的情绪万千。有人露出思考的神色，有人仍旧迷茫。 小甜想了想：「闫队，您的意思是……答案重复就会死吗？但是。」 小甜看了眼地上躺倒的尸体，紧张地吞咽一下：「如果是重复就会死亡，那为什么死掉的只有一个人啊。」 突然，小甜想明白了什么。她惊恐地捂住嘴，眨眼间眼眶里已经盈了泪水。 「第一个说出答案的人不算重复，只有后面的人重复答案才算重复，院长说过家长喜欢聪明的孩子，所以重复前人的答案就被院长视作不聪明，因而会被……杀死。」小甜想明白了，她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昨天……昨天我和小城都选了同一首歌，他还纠正了我的歌词。不是他唱的不好，也不是他紧张，只是因为他在我后面一位接受检查……」 小甜陈述了一场悲剧，但其他人并不太能够感同身受，反倒是目光中隐隐有些许赞扬。 毕竟小甜只是一个新人，虽然闫续几乎已经把答案送到嘴边，但小甜能拆开答案的包 装也实属不错了。 老人们进入海底世界的时间太长了，心肠早就被生死磨得发硬，他们甚至不理解小甜的悲痛，要是换做他们，只剩下庆幸，庆幸自己不是重复前人答案的那个人。 也就剩下的两个新人能够理解小甜，悄悄地说了几声安慰的话。其余人在弄清院长的杀人条件后，犹如卸下了重担。 紧接着，又有好消息传来。 陈副问闫续：「发现了什么？」 众人听见这句眼睛都亮了，他们恍然记起来，早餐的时候闫续和林嘉是有过小动作的。 闫续和陈副与林嘉不是一路人，他们对鱼灵没有兴趣，也没有隐瞒线索的必要。闫续笑着看了林嘉一眼，林嘉看出来他在笑话自己的心胸狭隘，实际上不论林嘉是否与他合作，他都会毫不保留地交出线索。 林嘉对此没什么表示，保持安静地听着。 他看见闫续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一边掏一边说：「顶楼有一间单独的套房，里面有很多帮助精神亢奋的药物，加上院长夜晚半个小时就会去一次顶楼，应该是不让顶楼的人睡觉。」 汤面里有提到过睡觉——她是坏女孩，她不可以睡觉。 众人愣了愣，肖遥说：「我靠，不可以睡觉是人为？」 照片先交了陈副，陈副看过后随手要交给站在身边的张土豆，哪知道刚把照片递出去，就被肖遥一把抢了。 陈副脸上多少不太好看，不过也没说什么。 肖遥自己就囫囵看了一眼，献宝一样把照片交给林嘉。 林嘉也自然地接过，反正人已经被肖遥得罪了，他没必要推让，当然，他也不想推让。 他垂眸看照片，其他人也垫着脚尖想凑来看，被肖遥喝了一声：「着什么急，看完自然就给你们了，滚蛋，别凑这么近。」 照片里出现了四个人，三个大人，一个小女孩。 三个大人里，一个是院长，另外两个人站得很近，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小女孩就站在这对夫妻中间，这对夫妻各自牵着小女孩的一只手，冲着镜头面露微笑。 而照片里院长和小女孩并没有笑，院长露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小女孩则垂着脑袋，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整个动作透露出一种自卑。 林嘉翻过照片，在照片的背面写着一个日期：2010年6月1日。 他微微皱了下眉，想到了电子密码锁的答案，2003。 「嘉哥？」肖遥小声地喊了一下。 林嘉便把照片交给了肖遥，肖遥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又翻过照片背面，他也看到这个日期：「这对夫妻应该是小女孩的养父母，应该是2010年6月1日领养了小女孩。但是闫队说院长不让顶楼的人睡觉，从汤面来看，不可以睡觉的就是小女孩，顶楼的房间应该就是为小女孩准备的，说明小女孩还在福利院。明明被领养了，却又出现在福利院，可能是出了什么事，给送回来了。」 他说了一堆，其他人也没看照片，没办法附和。 肖遥又看了眼照片里院长的神色，以及小女孩表现出来的状态，总结道：「小女孩可能就是出事的源头。」 张土豆烦不胜烦：「你看完了没？可以把照片传给别人了吧？」 肖遥本不想就这么交出照片，旁边林嘉偏头看了他一眼。 肖遥：「……」 第70页 但是肖遥没把照片交给张土豆，也没交给其他团队的人，而是交给了新人。 几个新人哪敢霸占着照片，照片最后还是落入了其他老人的手里。 肖遥和林嘉道：「嘉哥，院长说夜晚不要出门，代表福利院的夜晚有危险。她又写了那么对驱鬼的求助信，我感觉福利院的夜晚很可能有鬼。但小女孩应该不是鬼，鬼不会□□神亢奋类药剂，但小女孩与这个鬼肯定脱不开关系。」 这是显而易见的答案，林嘉应了声。 照片在其他人手里轮转，很快的，老人们也都产生了与肖遥一样的推测。 忽而，有人说：「那今天问什么？不会问小女孩与鬼有没有关系吧？」 推测永远只是推测，只有在鱼人那里得到回答，才算事实。 虽然众人很清楚，向鱼人询问鬼与小女孩的关联，是一个寻找汤底的关键，但这么问就太难了。一个院长已经杀了两人了，要是鬼与小女孩同时被具象化出来，死的人只会更多。 走廊的气氛又一次凝固了，明明线索就在前方了，却没了前行的勇气。 第30章 陈副有些心烦地看着众人，他偏头正要与闫续说话，看到闫续正盯着林嘉看。顺着闫续的视线，陈副也朝林嘉投去目光，发现林嘉把脸转到一边，压根没有与闫续对视。 陈副清了清嗓说：「今天的鱼人问题还没有问，大家商量一下问什么吧。」 说完，他低声喊了声闫续：「过来一下。」 说着，陈副回去自己房间，闫续这才收起了对林嘉的探究，跟着陈副回去了房间。 闫续跨进屋里，锁了门，抬眸。 『簇。』 点燃菸草的声音在房间响起，闫续扭头回去，看见陈副手中夹着一支烟。烟盒扔到桌上，陈副示意闫续自取。 门口的位置与陈副所在有着几步距离，烟味却还是飘了过来，闫续站着没动，只摆了摆手，拒绝：「不喜欢。」 陈副没管他，面露烦躁：「这群人既没用又不老实，全他妈是废物。」 「那个叫林嘉的或许不老实，但绝不是废物。」闫续挠了挠脸颊，他想到林嘉昨夜来房间的说辞，「一个和陈副几分相似的恋人……他喜欢男人？」 几分意外，但和他没关系，意外很快散去。 「他有没有恋人，恋人怎么死的，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无关紧要。」陈副啜烟，更多的烟味朝着闫续飘过去。 身处高位，陈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虽没有与鱼肚的人有太多接触，却看得出林嘉不一般，至少足够冷静镇定。 这样的人夜晚敲门，陈副本以为他是来交换鱼肚的线索，哪知道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他突然捲入鱼肚，一些事务没来得及打点，那群敌对必然会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搞动作，在鱼肚待得越久越是给敌对送去机会。 于是一支烟燃烧殆尽，接连又燃一支，没一会儿整个房间里就充斥着烟雾。 闫续被烟燻得头疼，原本放在金属把守的手掌狠狠地摁压神经抽痛的额头。 陈副见了，掐熄了烟，皱眉道：「没带止痛药？」 闫续再次摆了下手。 陈副苛责：「我让你平时把止痛药带在身上，你……」 「行了。」头疼让闫续收起了脸上惯有的随性，面无表情地提醒，「陈侈，这里没别人，也没有你的政敌。我知道怎么做，没有人的时候，你不用假关心。」 陈侈停顿一刻，改口：「尽快解决这个鱼肚。」 闫续没说什么，只又狠狠地摁下抽痛的神经，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也不比室内好闻，但闫续竟在一片血腥里嗅见了一股清香。他分辨出这股香味，这是林嘉身上的香水味。 很意外的，香水糅杂在血腥里并不难闻，甚至变作一种独特的存在。 闫续嗅了几下，疼痛的脑袋竟然奇蹟般地平復下来。 为了验证脑袋是真的不疼了，闫续甩了几下，确定不疼了之后，他抬起头，望向热闹处。 那群人并没有讨论，而是被闫续开门声吸引，纷纷看了过来，就连林嘉也望了过来。 闫续调整好了状态，走近。 他先看了眼地面，尸体已经被鱼人吃掉了，只剩下一摊血。 盯着地上的血迹，闫续开口：「这么沉默？不知道问什么问题，都等着被安排？」 「既然不知道问什么，那就……」 肖遥开口打算了闫续的话：「问这对夫妻。」 小女孩大概率与福利院的鬼有关联，就算这对夫妻是因死亡才把小女孩送回孤儿院，那也比直接问小女孩好。 闫续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他看到肖遥说完这句话后下意识看了林嘉一眼。 哦，看来他不是和这个寸头的想法一致，而是和林嘉的想法一致。 闫续无所谓的样子：「那就问呗。」 众人走出福利院的建筑，再一次的来到了鱼人面前。 有人看到鱼人脸上的鳞片，脸色一惊：「这……这么快的速度……」 这才第二天，鱼人的脸上已经覆满鱼鳞，那明天呢？怕是鱼鳍都长出来了！可让他们直接问小女孩与鬼，他们又不敢问，只得祈祷能从这对夫妻身上得到一些关于小女孩的线索。 闫续显然不想开口，给肖遥扔了一个眼神。 第71页 是肖遥要提议问这对夫妻，那对着鱼人开口的人自然就是肖遥。 肖遥又看了林嘉一眼，随后拿出那张由闫续找到的照片。 第一个鱼人问题，肖遥问：「照片中的这对男女是否为领养人？」 未免鱼人具象化出其他照片里的夫妻，肖遥指着照片上的那对夫妻。 众人等着鱼人的回答。 鱼人道：「是。」 意料之中的答案。 肖遥松了口气，继续按照林嘉的吩咐问第二个鱼人问题：「照片中得这对夫妻是否还活着？」 这个问题与小女孩的退养挂钩，众人屏气等着鱼人的回答。 鱼人道：「是。」 这就是稍让人感到意外的答案了，大多时候，如果领养人去世，所领养的孩子就会回到福利院。既然领养人还活着，为什么把小女孩送了回来？ 好在林嘉早有预料，为肖遥准备了充分的问题。 肖遥问第三个鱼人问题：「这对夫妻是否后悔领养了？」 问完之后，众人紧张地等待着鱼人的回答。 这个问题依然重要，如果得到了鱼人肯定的回答，小女孩与鬼有关的猜测就更加立得住脚。毕竟谁会愿意领养一个与鬼有关的孩子？领养了也一定会后悔的。 然而—— 鱼人道：「不是。」 这下众人也不用调整放缓的唿吸了，他们的唿吸凝固了。 这对领养小女孩的夫妻既不是失望，也不曾后悔领养，那为什么小女孩还是回到了宜乐福利院？ 从照片这对夫妻的穿着来看，这对夫妻的经济能力并不差，当然，经济能力差也不会符合领养条件。 那为什么将小女孩送回了福利院？ 林嘉蹙眉，闫续眯了眯眼，也紧盯着鱼人。 「这……」肖遥回过神看着林嘉，他肚子里全是迷惑，但今日的三个鱼人问题已经结束，再问就要出事了。 在鱼人跟前讨论是一件极其不理智的行为，尤其是安全问题的次数已经用尽。老人们晦气地远离鱼人，林嘉转身也离开。 肖遥追上来，小声地问：「嘉哥，你怎么看？」 林嘉刚要回答，身后传来闫续的声音：「喂，那寸头。」 林嘉本不想理会，但身边的肖遥回了头。 闫续故意问：「下一步呢？」 肖遥：「什么下一步？」 闫续说：「三次鱼人问题是你用干净的，总要告诉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随着闫续这句话，其他人都停下来，把肖遥看着。 肖遥哪知道怎么办，他被鱼人的三个问题搞蒙了。但他又不想丢尖刀的脸，张着嘴：「闫队，你这话就不对了。他们难道没长脑子？下一步怎么办，还要听别人吩咐。」 「哦啊——」闫续拖长音调，「是啊，没长脑子吗，要听别人吩咐。」 肖遥隐隐察觉自己被内涵，但他没证据。况且内涵他的人是闫续，手里还有一把左/轮/枪，枪里还有子/弹，是他不想得罪的人。 林嘉知道闫续不是在正对肖遥，而是针对自己。 这一刻，林嘉觉得肖遥对闫续的形容没有错，闫续就是一条疯狗，咬着人不放。 无聊。 虽然这么想着，林嘉还是开了口：「从那对夫妻口中套到小女孩的姓名，然后去从资料库里找女孩的资料。」 闫续笑了下：「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去找那对夫妻，等着那对夫妻来找我们么？」 众人作鸟兽散。 三星云层的具象化很快，但也不是立马就会把那对夫妻具象化出来。已经临近中午，食堂为众人供餐。一些人去了食堂吃饭，一些人回到房间吃自己带进鱼肚的食物，一边商量一些不方便对外人道也的内容。 林嘉没去食堂，他回去了房间。 在建筑之外也待了这么久，并没有找到猫。他估计猫应该趁着众人等待鱼人问题的时候，遛回了房间。 果然，林嘉一回房间，猫就从窗帘后钻出来。 「呜呜呜呜呜。」猫表现得很伤心的样子，「呜呜呜呜。」 林嘉关上门，面无表情地看着猫。 猫心虚地挪开目光，不敢与林嘉对视。 林嘉凉飕飕的声音：「说说。」 是没找到融合机会，还是干脆一切都是乌龙。 猫吞咽一下。 林嘉把猫交到陈副手里后，猫一直在找机会和陈副贴额头。但外面人多眼杂，猫始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直到陈副带着它回去了房间。 来到了陈副的房间后，猫小心翼翼地跳到茶几上，经过林嘉那句『它把你认错了』，猫有了靠近的理由。 陈副并没有赶走它，而是伸手来，抚摸着猫——有时候宠物确实能够纾解人类心中的负面情绪。 初步的靠近试探传来捷报，猫便跳到了陈副的腿上，装作乖巧模样蹲伏。 这样更方便撸猫，陈副靠着沙发，一手撸猫一手吸菸。 「认错了人。」陈副回想起来林嘉的解释，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到底还是情分不够才会认错人。」 猫感觉陈副的手有些用力，它一直忍耐着。 好在菸草燃烧到需要掸去菸灰的程度，猫终于瞅到机会，它骤然伸展身体，用后肢撑着身体站立，猫额头碰到了埋头掸菸灰的陈副的额头。 第72页 猫开口陈述：「我当时瞅准机会，碰到了陈副额头……」 那一刻猫满心欢喜地等着融合，一秒过去，十秒过去……未见任何反应。 这不应该，念想是大脑产生的，只要贴额头就一定能够融合，除非是……贴得不够久。 猫继续保持着动作，等待着自己重回本人身体的那一刻。 然而又是冗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一切安静如初，什么都没有发生。猫抬了抬头，看见睨着自己的陈副，目光深沉复杂。 猫心里『咯噔』一下，心脏像砸入井里的石头，从猫的嗓子眼直直砸向猫肚。这个时候，猫终于反应过来，哦豁，这不应该，念想是大脑产生的，只要贴额头就一定能够融合，除非是……认错了人。 陈副的目光特别幽深，猫的智商难以窥见他眼中浮沉的东西，它只觉得大事不妙，它的行为太怪异了…… 若是真实世界的正常人或许不会在意它的举动，也不会多想。但这里是海底世界，一只会说话的猫有什么好奇怪的，天空是漂浮的『鱼云』，云层下降将人捲入鱼肚，鱼肚里的鱼人也会张口说话，甚至还会吃人。 会被发现吗？ 猫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下一秒猫感觉自己的脖颈被勒住，猫急中生智，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陈副的脸。 猫舌头有倒刺，舔舐没有狗舌头那么令人舒适，趁着陈副皱眉摸脸时，猫撒腿就跑。 「呵。」林嘉冷笑，「了不起。」 「那个，林嘉……」猫弱弱地说：「确定了，陈副不是我本人。」 林嘉面无表情：「所以呢？」 猫讪笑着：「所以……哈哈啊……那个……嗐……也不知道我本人现在在哪里，此时又在做什么……哈哈哈……诶诶诶，林嘉你做什么？！你别过来！」 第31章 猫的两条前肢趴着舱壁，后肢撑着地，两爪外开，与肩宽持平，然后微微蹲下，扎出一个姿态滑稽的马步。 猫偷懒想把肚皮贴在舱壁时，听得身后一声冷嗤。它如临大敌，赶紧撑着站好，生怕再次惹怒林嘉，那迎接它的就不再是体力惩罚，恐怕命都没有了。 林嘉坐在沙发里，目光沉沉地看背对自己的猫，一直摩挲着指腹。 他并没有亲眼见到猫与陈副的拉扯，猫与陈副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都是由猫转述，有没有遗漏或者其他，林嘉不得而知。 他无法确定猫有没有露出马脚，亦不确定陈副怎么看待猫。唯一可确定是，陈副知晓猫和他是一伙。 要是猫已经被看出端倪，亦或者将来被逮住，以猫的脑子，绝对管不住嘴，保管像倒豆子一样，『哗啦啦』全盘托出。 而和猫一伙的林嘉不可能再独善其身，林嘉当然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掐死猫，那只会引得陈副的更加注意。 呵。 精心算计的商人，栽在一条猫上，被迫和猫统一战线，奇耻大辱。 猫并不知道林嘉所想，它扭头，气喘吁吁地求饶：「林嘉……」 坚持不住了啦。 但瞥见林嘉无比坚毅绝情的面部轮廓，猫又板正了脑袋。猫腿抖成筛糠，好像下一秒就会化身螺旋桨，让自己飞起来。 这时门被小声敲响，传来肖遥的声音：「嘉哥。」 林嘉给他开了门，肖遥本来揣着千言万语，一脑袋扎进屋内，看到扎马步的猫愣了愣：「这啥情况？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看吐司在扎马步。」 林嘉淡淡：「体能训练。」 肖遥感到有趣：「猫还要体能训练？」 林嘉：「嗯。」 祈祷猫再遇危机不是用怪异的猫叫怔愣住敌人，而是能敏捷逃跑。若能够这样，他也能稍微安心一点。 不想在蠢猫身上多打转，林嘉问肖遥：「那对夫妻出现了？」 肖遥却摇头：「那对夫妻还没出现。」 昨天的鱼人问题后，院长很快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但今天这对夫妻却迟迟没有出现。 而正是因为他们迟迟没有出现，等待他们出现的众人始终吊着一颗心。 肖遥来找林嘉，就是想看看林嘉有没有什么想法。这么干等着，总是让人觉得心慌，尤其是鱼人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异。 他们所消耗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们自己的生命。 不过刚刚才被闫续内涵了没脑子，肖遥半天张不开嘴。他支支吾吾半天，想等着林嘉主动说，却被嫌弃地瞪了一眼。 这一眼让肖遥有一种上班开小差被领导捉住的心虚和恐惧。 林嘉抬起手，垂眸看一眼腕錶：「看着猫，让它再扎半个小时。」 猫听了想昏古七，肖遥愣了愣：「啊哦，好。」 林嘉走到门边，这时候肖遥才回过神：「嘉哥？」 林嘉言简意赅：「我去找点东西。」 肖遥就没问具体了，点点头：「小心一点。」 林嘉离开房间之前，又回头看了眼猫，猫赶紧趴好，不敢偷懒。随后林嘉才离开房间，他也没有在走廊停留，而是往着档案室去。 他进来d2481鱼肚的原因，主要弥补财政赤字以及帮猫融合。现在猫找错了人，得速战速决。 早一点与闫续去顶楼的时候，林嘉之所以会猜测『2003』这个密码，是因为比起其他数字组合，这串数字显得更有意义一些，至少林嘉能够感受到『2003』的意义——年份。 第73页 他现在就是去档案室寻找与『2003』有关的资料。 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等着那对夫妻的出现，档案室没有上次的拥挤。林嘉得以悠闲地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之前档案室就被翻过，此时各种文件乱糟糟地散在各处。 林嘉记得，档案室里是有福利院人员资料的，只不过数量很多，加之是鱼肚刚开启的阶段，他们并没有头绪去整理。 他直接来到人员资料存放的地方，拿起厚厚一摞人员资料。 现在他有了头绪，小女孩、2003，2010。 但就算有了这样的指向，林嘉也捋出了一堆符合指向的人员。看着手里这堆资料，林嘉神情自若，他本来也没幻想能这么简单地找出小女孩的资料。 叩叩叩。 有人敲门，肖遥抱着四肢疯狂颤抖的猫，在门口小声地唿喊：「嘉哥。」 明白是那对夫妻终于出现，林嘉把手里的资料折了折。刚好肖遥穿了一件有帽子的衣服，林嘉走到他身边，伸手，勾住他的帽子，把资料塞了进去。 肖遥不敢吱声。 林嘉问：「人在哪？」 肖遥说：「应该在接待室。」 林嘉瞅他：「应该？」 肖遥点头说：「院长又来了，让我们去接待室集合。」 院长的话不敢不听，于是肖遥立马来找林嘉了，猫也趁机逃过体罚。 林嘉和肖遥到接待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接待室了，并且这些人整齐地站成了一排。 在即将进去之前，林嘉从肖遥怀里提起猫，将猫放了出去。 猫已经犯过一次蠢了，不敢再犯蠢，摆着它那肥硕的偷偷熘了。 听到门外的细微动静，院长看过来，不太高兴地说：「你们俩跑哪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林嘉没有解释，只说：「抱歉。」 院长对林嘉的印象非常不错，加之林嘉道歉迅速，院长脸色稍霁，连同肖遥都逃过了惩罚。 院长说：「快去站着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肖遥连忙：「好的、好的、好的。」 在肖遥说话间，林嘉已经走到整齐的人群前站好。 旁边的闫续微微侧目，看了看林嘉，又看了看慢半步站在林嘉旁边的肖遥。 林嘉面不改色，只是在心里恼了声。来晚了没得选，只能站闫续旁边，那肖遥也是个没眼色的货。 恼归恼，林嘉更多的注意还是在那对夫妻上。 接待室内，出现了照片里的那对夫妻，那对夫妻就坐在面朝众人的沙发里，微笑地看着他们。 虽然这对夫妻样貌端正，浑身透着朴质，但毕竟是鱼人具象化出来的npc，众人还是无比紧张，尤其他们这样站成一排，院长的目的已经一览无余——他们就像摆在货架上的商品，供人挑选。 院长高兴地开口道：「这是王叔叔与王阿姨，他们这次会从我们宜乐福利院带一个宝贝走。」 众人没有吭声，毕竟他们并不是宜乐福利院的孤儿，也并不期待新的爸爸妈妈会带走他们。谁知道被带走是什么下场？ 见这些『孩子们』个个都跟闷葫芦似得，院长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这对夫妻还在这里，她不好当场发作，尴尬地找台阶：「不好意思，这些孩子们都比较认生。」 夫妻俩非常通情达理：「没关系没关系。」 虽然夫妻俩并不介意这些『孩子们』的腼腆，但院长还是不高兴地说：「都别傻站着了，你们不是学了唱歌吗？快唱给王叔叔和王阿姨听。」 眼瞧着院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众人不敢一直晾着她，却也更加不敢第一个首当其冲，便看着闫续。 林嘉本来就是靠假唱矇混过森*晚*整*理关，自然不可能先唱。资本家是虚伪的，别人会在明面上流露出希望他人打样的想法，但林嘉不会，他的表情非常淡然，就连余光也没有分给闫续。 不过他虽然不曾朝闫续投去注意，但他心知闫续不会抗拒，从进入鱼肚伊始，闫续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为陈副蹚/雷。 之前林嘉还有想过，若猫就是陈副，有闫续这么忠心的下属，何其幸运。作为老闆，除了金钱以外，最渴求的就是人才。 正如林嘉所想，闫续并未表现出抗拒，他张嘴就要唱，院长却说：「一起吧。」 说着，院长还点了一首歌。 大概与『法不责众』同理，众人松了一口气。 院长让唱的歌并不难，也是一首耳熟能详的儿歌。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开头，众人便尽都开口唱了起来。 十一个成年人，在福利院的接待室，面对领养人，合唱童谣。 这一幕有说不出的诡异。 一曲结束，众人脸上纷纷出现了不自在的表情，不等众人缓解，那对夫妻就开口了。 「唱的很好。」他们两个鼓掌给予众人肯定，随后抬手一指，指了他们当中的其中一个，「这位小朋友愿不愿意留下来与我们聊聊？」 院长还没有看清夫妻指了谁，连忙出声：「当然。」 随后她才朝着夫妻所指的方向看去，面露了一点儿遗憾。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还是端不平，于私，院长还是更喜欢被相中的是林嘉。她喜欢这个沉着聪明且乖巧的孩子。 被指着到的人是一个老人，张土豆团队里的一个人，他的脸色一下苍白，脚步后退想躲开夫妻的手指。 第74页 但旁边的张土豆扼住了他，冷冷威胁：「别乱来。」 「我……」这人张嘴想反驳。 张土豆又说：「被选中不一定意味着死，但你忘记前两个人是怎么死的吗？」 被院长杀死的。 而现在，院长正直直地看着他。 这人一下说不出话来，院长伸手贴在他的肩膀，变脸似的换上了笑容，自作主张地替这个人回復道：「当然，他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 第32章 压根不给这人拒绝的机会，院长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畔说：「好好表现。」 如魔音入耳，这人这下连嘴唇都白了。 嘱咐之后，院长拍拍手：「其他小朋友跟我出来吧。」 反正选中的不是自己，其他人赶紧撤离。而张土豆也学着院长的动作，在这个人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那意味很明显，珍重但不要乱来。 其余人尽都退出去，原本拥挤的接待室瞬间空了下来。被选中的人，面如死灰。 院长关上了门，阻隔了其他人朝着接待室里张望的视线。她砸砸拐杖，非常不满地復盘他们的表现。 众人左右进右耳出，更多的精力放在关上门的接待室上。 目前为止，接待室里很是安静，没有发出什么令人胆寒的声响，也没有爆发出绝望的惨叫。 因为太过安静，反而让门外的人感到不安。 屋内到底什么情况？被选中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就在众人惴惴不安时，『咔嚓』一声，接待室的门打开了。 众人立刻循声而望，林嘉也抬起头。 院长打住了对这群孩子的苦口婆心，关切地朝着声源处望去。 那对夫妻从接待室走了出来，而被选中的那个人就跟在这对夫妻的身后。众人注意到，这个被留下的人的脸上不再苍白，也没有了惊恐神色。 林嘉注意到的更加细节，他发现这个人的衣服换了。他上下扫量一眼，发现这人穿着新衣。 夫妻俩从接待室一出来就唤了声院长，『大人们』去谈领养事宜了，留下『小朋友』最后一次联络感情。 「小伟，怎么回事？」三个npc一走，张土豆立刻开口询问。 被唤作『小伟』的人不是很想回答，敷衍道：「就这么回事。」 其他人紧紧盯着小伟，想搞清楚此时的小伟还是否属于人类范畴。小伟回瞪这些探究的目光，「有病？」 好了，大概率还是人类。 以为小伟不想说明接待室发生的事是为了报復张土豆的抛弃，另有团队的人问：「里面发生了什么？」 小伟依旧答：「没什么。」 这就让人着急了：「那对夫妻没对你做什么？」 小伟不耐烦：「你觉得呢？」 他现在好端端的，还换上了新的衣服。之前穿的衣服，因为被冷汗浸湿过，经过一夜臭的要命。 又有人问：「那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小伟彻底不耐烦了：「都说了没什么，别问了，烦死了。」 林嘉感觉到肖遥很想发作，他摁下肖遥，轻轻地摇了摇头。小伟毕竟被领养人挑选中了，其他人要是对小伟做了什么，保不准就是自己往死亡陷阱里跳。 显然，闫续和林嘉的想法差不多，处处打头阵的他竟也没开口，当其他人问得多了，他笑着说：「都不要脸了是吧？」 这句话出自闫续，其他人敢怒不敢言。恰好院长和那对夫妻返回，其他人只好憋着气噤了声。 林嘉看到院长脸上的笑意，她招招手唤来小伟，嘱咐小伟去了新家后要懂事。 瞧着院长这是要让那对夫妻立刻带走小伟，林嘉出声：「院长。」 院长朝他看过来，林嘉说：「天快黑了，现在回家不安全吧，要不天亮再走？」 如果放那对夫妻离开，那今天花费的三个鱼人问题将毫无意义。 院长看了看天，天空确实出现了暮色。她自然是了解这对夫妻的情况，知道他们俩是长时间驱车才到的福利院，这么一来一回疲劳驾驶确实不安全。 但她又有些为难，夜晚…… 算了，只要她去顶楼勤快一点就行，这些孩子不也没出事吗？这么想着，院长出声挽留夫妻在福利院休息一晚，明天再离开。 那对夫妻先是婉拒了，闫续在这时也开口：「安全第一。」 安全第一。 也是。 「那就给院长添麻烦了。」那对夫妻思忖一会儿点头答应，妻子看了眼小伟，目光里充满怜爱，「我们想和孩子住在一起。」 「当然没问题。」院长答应下来，「请跟我来。」 院长要带这个新家庭去今晚住宿的房间，临走前扭头对剩下的人说：「天快黑了，别乱跑，快回去休息。」 众人就算再不甘毫无所得，在院长的命令下也只好往着房间去。 等院长走远，林嘉从肖遥帽子里取出他从档案室找到的资料，交到了巍然不动的闫续手里。 这人就在等呢。 「你还挺上道。」闫续说了句不知是夸还是贬的话便翻看林嘉整理的人员资料。 林嘉介绍道：「一共十一份福利院孤儿的资料，都是2003年生，2010年被领养。」 肖遥在一旁听着，他知道林嘉是在找小女孩的资料，但他仍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第75页 『2010年被领养』成为筛选条件，他明白，但是为什么2003年生也成为了筛选条件。 「筛得很完美啊，这十一份资料都有过退养记录。」闫续又翻了翻，看到某一处，皱着眉『啧』了声。 林嘉估计闫续的这声『啧』是因为退养记录太过简略，不过这也正常，就像学生在校记过会影响其他学校的录取，一般在快毕业的时候，学校都会酌情取消记过。应该是避免影响他们再次被领养，所以资料上他们的退养记录都很简单，并没有写明退养原因。 资料里唯一比较详细的就是孩子送来孤儿院的情景，十一份资料中，有孩子是单亲母亲车祸去世，是母亲抱紧女孩，女孩才倖存下来。但也失去了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被送往了福利院。 也有孩子生下来就被扔在路边，被好心人送往福利院。 以及，生下来有残缺的孩子，被父母狠心遗弃。但经过社会募捐，孩子已经与正常人无异。 但就算这些内容写得再多，也都是死气沉沉的文字。资料里并没有照片，让人无法去猜测，哪份资料属于小女孩。 林嘉让肖遥先离开，他自己等着闫续看完。闫续领悟到林嘉继续合作的意思，也让陈副先行离开。 慢慢地，这个角落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闫续问：「新的合作内容是什么？」 林嘉：「闫队能猜到。」 既然领养过小女孩的那对夫妻已经留在福利院过夜，今晚就是一个不容错过的试探机会。 进入鱼肚已经两天了，鱼人的变异速度很快，他们撑不了太久。 到了天色完全被墨迹涂黑，林嘉走出房间，他的房间就靠近走廊，抬头一看，闫续已经在等着他了。 走廊寂静，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他们往着那对夫妻所在的房间去，所幸院长将他们的房间安排得离院长办公室很远，林嘉估计院长并不想让这对夫妻听见她在夜里的动静。 这倒是方便他和闫续。 从外面看去，那对夫妻的房间还亮着昏晕的灯光。 闫续直接上前敲了门，屋内很快就有了动静：「谁啊？」 闫续看了林嘉一眼，林嘉道：「找小伟。」 门被打开，丈夫看着门外的闫续和林嘉：「找小伟吗？但小伟现在不在这里。」 闫续和林嘉立刻意识不到不对劲，明明这对夫妻要求要和小伟住在一起，但现在却说小伟不在？ 林嘉目光下落，他发现丈夫的肚子有点大，超过中年男人啤酒肚的大小。 「是谁呀？」 这时妻子也走到门边，同样的她的肚子也挺立起来，像是孕中期。 丈夫扭头回道：「福利院的孩子，来找小伟的。」 妻子面露遗憾：「哦，小伟不在这里。」 闫续问：「他在哪？」 妻子摸着自己的肚子，温柔地说：「小伟啊，小伟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哦。」闫续敷衍地应了声，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小婷过得好吗？」 听见闫续这么问，林嘉嫌弃地皱了下眉。 小婷，十一份资料中的其中一个，闫续这是在套话找到小女孩资料。 很拙劣的套话水平。 「小婷？」妻子和丈夫都露出了迷茫，妻子问，「也是福利院的孩子吗？」 闫续：「小婷不是被你们领养了吗？」 「你好像弄错了。」妻子笑着，她和丈夫异口同声，「我们不认识小婷呢。」 看来小婷可以排除了。 发现闫续和林嘉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丈夫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小玲过得好吗？」林嘉开口。 虽然他吐槽闫续的套话水平差，但是闫续已经成功了，復刻是最简单的方式，没必要再动脑子。 问完以后，林嘉就等着这对夫妻的回答。他并没有想一发入魂，十一份资料能排除一个也是好消息。 但这对夫妻迟迟没有回答，他们看着林嘉，张着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林嘉抿了抿唇。 大吉大利，他的实验正中靶心。 短短时间，这对夫妻的表情极具变化，从欲言又止变成惊恐。他们的嘴巴不断地张大，林嘉甚至能从他们的嘴里看到喉咙处的一撮头髮。 闫续也发现林嘉正中靶心，立刻补充道：「小玲是你们领养过的孩子，对吧。」 「那孩子……那孩子……」夫妻俩张大着嘴，两张嘴同步回答，「鬼……鬼……」 林嘉问：「小玲是鬼？」 「那孩子……那孩子……鬼……有鬼……」扩张到不正常大小的嘴巴并不能很好地说话，林嘉要很仔细才能从他们含煳的句子里揪到几个关键词。 余光瞥到旁边的闫续，从闫续的表情来看，闫续能揪到的关键词也不多。 现在不是确认关键词的时候，林嘉试图多套些线索：「退养小玲是因为鬼？」 他用鱼人问答的模式来询问这对夫妻，以方便无法正常说话的他们能通过别的方式来回应。 夫妻俩惊恐地点头。 「那孩子……那孩子……」 「有鬼……」 「我们也不想的……」 第33章 夜深人静，残云卷着弯月。 无法再从那对夫妻口中问出什么，林嘉和闫续只能离开。整个福利院安安静静，但偶有轻微响动，那是院长间隔半小时去顶楼的脚步。或许是因为今晚有客人，所以院长去顶楼的次数格外频繁。 第76页 在响动发出的时候，林嘉和闫续保持噤声。等响动沉寂下去，他们才继续交流。 闫续靠在建筑楼的墙边，抬眸看着林嘉，肯定道：「运气不错。」 林嘉知道他指的是一发入魂的事，但他这个人很怪，他并不喜欢别人夸他运气好，在他看来，那是对实力的一种轻视。 虽然刚才的一发入魂的确是靠运气，因而林嘉不能说什么。 他伸手：「闫队资料。」 既然已经套中了小女孩的资料，接下来就是从小女孩的资料里寻找有关汤底的蛛丝马迹。 『她是坏女孩，她不可以睡觉』，这样的汤面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汤底？ 闫续从兜里一掏，掏出一叠资料。这十一份资料是闫续之前翻阅过的，他娴熟地找到『小玲』的那份资料：「还好没有重名，喏，给你。」 林嘉伸手去接，但资料的另一头却被闫续摁在手里，迟迟没有放手。 林嘉抬眸，他发现闫续又在打量自己，他问：「你进来海底世界多久了？」 林嘉也没有松手，仍旧执着资料的这一端：「这是第二个鱼肚。」 「新人啊。」闫续还是没有撒手，笑着说，「有些帮派最喜欢有能力的新人了。」 林嘉清楚闫续现在突然发难的原因，闫续不认识肖遥，所以不知道肖遥就是尖刀的人。但是他感觉到了，他感觉林嘉与肖遥都与周老大有关，此时就在试探林嘉是否与周老大有关联，毕竟闫续和陈副被拉进鱼肚，肯定是要找人要说法的。 他面不改色：「闫队想说什么直说吧，影射过于隐晦，我听不懂。」 闫续盯了他看了一会儿，林嘉的表情太过无懈可击，他没能找到任何端倪，于是重新笑起来：「最好是不懂。」 说完这句，他才终于撒开手，让林嘉得以成功取回自己整理的资料。 林嘉垂眸看资料，心情并未因闫续的试探而受任何影响。这是他自己整理的资料，他对每一份资料都掌握于心。资料里，小玲之所以被送到福利院的原因，就是一起车祸。她的母亲在车祸中紧紧护住了自己的孩子，但孩子却在这场车祸里失去了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小玲出生于03年，08年送进福利院，10年被一对夫妻领养。 资料里潦草一笔，简单註明：被领养六个月后，小玲被夫妻送回了福利院。 闫续忽而问：「你觉得小女孩还活着吗？」 林嘉头也不抬：「不然呢？」 院长很明显是怕鬼的，所以写了很多求助信。但是她夜晚又要去小女孩房间，如果小女孩是鬼的话，院长的行为就很矛盾。 且闫续找到的药物也足够说明小女孩仍旧活着。 于是乎，一个朦胧的汤底逐渐浮出水面：小女孩还活着，鬼或者被指代成鬼的什么东西与小女孩有关系，只是现在暂不明白鬼与小女孩有着什么关系。鬼是被小女孩召唤？还是小女孩有着通灵眼？又或者小女孩被一只恶鬼纠缠不放？ 这些一概不知，目前只能知晓领养人把小女孩送回来的原因，大概率也是因为这鬼，且以那对夫妻以及鱼人的回答来看，夫妻也是无奈被迫送回小女孩，并非出自自己的意愿。 弄清楚这个，汤底便就清晰了。 已经在夜晚逗留了许久，林嘉和闫续折返回去。他们是从另一个楼道上来，于是闫续的房间就比林嘉的房间近得多，快到闫续房间，闫续停下来，手搭在门把手，却不着急开门进去，而是对林嘉道：「收穫颇丰，合作愉快，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晚安。」 林嘉没有任何停顿，从闫续身边擦过，径直往着自己的房间走。 对于闫续的晚安，林嘉没有任何回应。 闫续盯着林嘉的背影，半晌：「啧。」 林嘉回到房间，猫知道林嘉厌恶黑暗，房间一直开着灯。 等林嘉从门外走进来，在房间待得发霉的猫赶紧跳下床，探出个猫脑袋在门外左右瞅了瞅，确定没人后，这才缩回脑袋把门关上。 蹦跶着锁上门，猫赶紧问：「快说说。」 从那对夫妻被具象化以后，猫就不在现场了，它并不知道以后发生的事。 算是清理一遍线索，林嘉便简单地把所发生的告诉了猫。 猫说：「那对夫妻一定知道内情！」 这是一句废话，但也是一句实话。那对夫妻必然是汤底的知情人，且通过今晚的试探来看，夫妻俩并不防备，只是因为过于惊恐而张大了嘴，导致他们没办法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林嘉打算明日一早再去看看情况，看看那对夫妻能不能恢復过来。如果能套出更多自然是再好不过，明天就是进入鱼肚的第三天，如果无法如愿，便要向鱼人询问小女孩相关的问题了。 猫在他脚边思考着什么，突然大惊：「小伟消失，不会是……不会是被那对夫妻吃掉了吧？」 林嘉没有作声。 夜晚已经流逝一半，他需要休息。 然而一早，不等林嘉先去找那对夫妻，院长却出现在了走廊间。她挨个敲门，把所有人都叫了出来。 「你们昨天的表现让我很不满意！」院长生气地敲敲拐杖，「平日里是我太放纵你们了，现在我要严格起来！」 不等众人反应，院长说：「都好好琢磨琢磨『1+1等于多少？』，先去吃早餐，早餐结束以后我挨个检查！」 第77页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院长在他们不好作声，等院长一走，恐慌登时蔓延出来。 昨天他们得知避开院长的杀人条件，是他们的回答不能与前面的人有重复。但是1+1的问题有着标准答案，怎么可能不重复？！ 却也不可能随便回答，npc的杀人条件可不止一条，想也知道，回答错误也是院长的杀人条件之一。 第34章 「闫队。」新人小甜朝着闫续看去，「您有什么想法吗？」 1+1的标准答案只有一个，但如果是这样，能活下来的只有第一个回答的人。小甜总觉得应该不至于团灭，绝对是有转机的。 闫续笑着说，看似答非所问：「你想到了什么，直接说，不用问我。」 小甜愣了愣，她转过身道：「1+1并没有带单位，所以我认为这道题没有标准答案，一切符合1+1的答案都可以，只要我们不重复就好。」 众人一听，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无人反驳，毕竟也只能这么尝试了。 就在众人热火朝天地讨论1+1可以等于什么，并且商量着不重复答案的时候，林嘉却转身走入走廊。 院长的突然出现，耽误了他的计划，现在院长走了，他得到机会要去寻找那对夫妻。现在汤底只差一点了，加之那对夫妻的危险系数并不高，就没有必要再与闫续继续合作了。 然而林嘉不打算与闫续身后传来闫续的一声：「喂，林嘉。」 声音很大，但也不是不能忽略。但紧接着，就是靠近自己的脚步声。 闫续跟了过来，在林嘉半米远的位置停下。因为林嘉已经下了一个阶梯，闫续睨着他：「不对答案吗？」 林嘉淡淡道：「我不会和任何人重复。」 闫续微怔。 林嘉走下楼道，缩在一边的猫跟着他的脚步。 还没有离开走廊，林嘉隐隐听见了交谈声。 众人都还在二楼商量答案，交流声的来源是什么，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林嘉踹了猫一脚，示意猫不要发出响动。他则贴在墙壁，仔细听着这交流声。 是院长以及那对夫妻，虽然那交流声并不远，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林嘉始终无法听清具体的内容。 他也不在一件註定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执着，调整了一个位置，让视野可以更加的开阔。林嘉看见那对夫妻的肚子已经完全恢復了过来，不再是昨晚上看见的那样胀大、浑圆，令人作呕。 而院长的表情也很高兴，他与这对夫妻俩说着什么，林嘉注意到，院长的口型反覆念着『谢谢』。 交流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院长就把这对夫妻带着往接待室走。 林嘉并没有跟上，他只是在暗处看着这些人的行动，心里已经有了考量。 这对夫妻应该还要继续选人。 这么想着林嘉从暗处走了出来，在确保不被院长他们发现的基础上，人家找到一棵能挡住自己身形的树干。这个位置方便他看到接待室的动向，他清楚的看见这三个人走进接待室，接待室的门没有关，院长给他们这对夫妻倒了一杯水，应该是又交流了什么，随后她从接待室里走了出来。 临走之前还帮这对夫妻带上了门。 林嘉冷眼瞧着，院长是在往着建筑二层来，不知是因为众人没有听话的去食堂吃早饭而来算帐，还是为了过来检查她布置的问题的答案，亦或者是让众人再次前往接待室。 弄清楚这些问题是不重要的，林嘉又踢了猫一脚，随后从树干之后走了出去。 猫本来想跟随林嘉一起出去，但看到林嘉回头瞪来的一眼后停住了脚步。 这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出来，林嘉这一脚是让自己不要跟着它。 猫有些不爽，人家提醒他的动作就是一脚。但是这一脚里面却有很多的意思，它不是能很好地分辨。 眼瞧着院长要去二楼，林嘉中途拦住了她。 开场台词还是与昨天一致，林嘉说：「院长，我想好了答案，想提前告诉您。」 主动回答问题的孩子一向是受欢迎的，加之林嘉给院长的印象一直很不错，院长的神色放松，站在原地等着林嘉回答。 林嘉说：「等于2。」 1+1可以等于许多，但无法反驳，其中答案一定有『等于2』，这是最简单的、最基础的答案，是每个人都知道的答案。 所以其他人必然不会选择『等于2』这个回答。 院长眉眼弯弯，夸奖道：「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她心情愉快地向林嘉透露：「福利院今天来了领养人，你快回去收拾。等我检查了其他孩子的答案，我就带你们到领养人跟前。你这么乖，院长希望你被领养。」 院长的目的地是建筑二层，而林嘉的目的地是接待室，他当然不想和院长一同回去从而耽误能够接单独接触那对夫妻的机会，他笑着说：「院长，我先去吃早餐。吃了就立马回去收拾，等您带我去见领养人。」 「好。」院长怜爱地说，「快去吧，别饿着。」 林嘉目送院长离开，等院长走远，他转身往着接待室去。 敲门，里面很快就有了回应：「请进。」 开门的是丈夫，妻子端坐在沙发上。他们俩看到林嘉愣了愣，丈夫脸上多了一抹疑惑：「孩子，我们以前见过吗？」 第78页 林嘉并不意外这对夫妻忘记自己，如果他们真的记得前一天发生的事，今天就不会继续来选择领养孩子。 林嘉直接否认：「不认识。」 「哦哦，不好意思。」丈夫脸上露出尴尬，随后正色，「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嘉道：「院长告诉我，福利院今天来了领养人。」 福利院的孩子总是迫切被领养，他们期待有属于自己的家，有着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所以孩子会提前跑来见领养人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夫妻俩不想给林嘉泼凉水，邀请他进来接待室。 林嘉礼貌落座：「谢谢。」 妻子给林嘉倒了一杯水，林嘉仍旧淡声回復谢谢。 夫妻俩对林嘉的好感加了一些，妻子说：「你们平时在福利院学习什么呢？」 「方方面面都会涉及。」林嘉模煳地回答，他看见夫妻眼里的好奇后道，「比如今日院长给我们布置了一道题。」 妻子的好奇心被吊起：「是什么？」 林嘉说：「1+1等于什么？」 简单的问题让夫妻俩笑了起来，丈夫问：「你回答对了吗？」 「我告诉院长1+1等于2，但是……」林嘉话锋一转。 夫妻俩的好奇又被勾起，但是什么？他们盯着林嘉。 「哥德巴赫猜想对于任意大于2的偶数n，总存在两个素数p和q，使得n=p+q。他认为任一大于2的整数都可写成三个质数之和，但哥德巴赫却无法证明这一点。」1 夫妻俩茫然地看着林嘉，又互相对视一眼。 林嘉说：「就像欧拉无法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一样，这世界上有许多无法证明的事。」 说到这里，林嘉刻意一顿，露出类似困惑的表情后开口：「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猜想或许世界上是有灵魂鬼怪之类的存在，但无人能够证明我的猜想。」 他好像很失望，还特地嘆了一口气：「我甚至没有我的『欧拉』愿意帮我证明。」 「灵魂鬼怪？」妻子忽然说，「有的，这世界有的！」 林嘉观察到，这一次套话，夫妻俩没有表现出惊恐，他们的嘴巴也没有长大，所以能够正常地交流。 「您不用安慰我。」林嘉说，「不过还是感谢您。」 「是有的。」丈夫也有点着急。 然而提出猜想的本人却丝毫不急，他徐徐图之：「真的有么？您二位，见过吗？」 夫妻俩愣了愣，犹豫地看着林嘉。面对一个思考的孩子，他们不忍心打消林嘉的积极性。于是丈夫肯定地点点头：「是有的，我们确实见过。」 林嘉终于表现出一点儿在意，轻声询问：「那么，灵魂鬼怪长什么模样呢？介意告诉我更多吗？」 他大放厥词：「我感觉，或许能通过鬼怪的猜想来证明哥德巴赫猜想。」 妻子回忆着说：「它的模样很扭曲，很扭曲。」 丈夫补充道：「它只有双手，没有双腿。它的双手很大，手掌很宽很宽。浑身都在流血。」 「对对对。」妻子比丈夫给出的信息更多，「这只女鬼会在夜晚出现，它不断唱着摇篮曲。」 林嘉问：「摇篮曲的内容是？」 妻子说：「宝贝宝贝不要怕，妈妈就在你身边。宝贝宝贝不要怕，睡着妈妈就出现。」 林嘉还想问什么，接待室的门被敲响，院长推门而入，在院长的身后跟着进入鱼肚的众人。 院长没想到在看到林嘉，不过她理解孩子被领养的迫切心情，也没有说什么，只抱歉地看向那对夫妻：「这孩子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夫妻俩赶紧为林嘉解释，「我们聊得很愉快。」 院长看了眼林嘉，当然，除了院长，林嘉身上落了更多的视线。 院长进入主题：「这都是宜乐福利院的孩子们，你们看着……」 「不用了。」妻子微笑地看着林嘉，伸手指了指他，「我们想与这个小朋友再聊一聊。」 众人已经从闫续口中得知了小伟被这对夫妻吃掉的消息，见事态这么发展，便都松了口气。 闫续则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嘉一眼。 既然夫妻提前有了选择，院长点点头，把林嘉留了下来，带着其他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接待室的门重新关上，周遭都安静了下来，那些多余的目光也尽都消失。 林嘉抬头，他很清楚夫妻说的继续聊聊，必然不是围绕『女鬼』聊天，而是领养的事。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妻子温柔地问。 丈夫也对林嘉很有好感，赶紧追问道：「你愿不愿意让叔叔阿姨成为你的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可以向你保证，会好好疼爱你，把你视若亲生，让你快乐地成长。」 林嘉说：「不愿意。」 夫妻一顿。 已经明显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林嘉当然没必要自我介绍。他看着这对夫妻，其实夫妻俩的表现其实一直很好，不曾释放过恶意。哪怕最后把人吃进肚子，也并非出自于恶。 有一句话是『把心放回肚子里』，也就是得到安稳的意思。所以昨晚他与闫续得到了小伟在哪里的答案——夫妻说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夫妻把选中的孩子吃进了自己的肚子。 出于夫妻俩表露的善意，林嘉知道，他有拒绝的权利。善良的人总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第79页 也正如林嘉所料想的那般，夫妻俩怔然了一会儿后，也只是面露遗憾，并没有暴怒指责林嘉不识好歹。 妻子说：「很可惜，如果可以，我可以知道你拒绝我们的原因吗？」 林嘉随口诌道：「我想陪着院长。」 妻子与丈夫这下连遗憾的表情都没有了森*晚*整*理，用一种赞扬的目光看向林嘉。 真是一个好孩子啊。 第35章 林嘉打开门，院长立刻关系地上前，在院长要张嘴问情况前，林嘉先一步说：「院长，我会留在福利院。」 院长一下怒了：「为什么！」 「你这孩子平时很懂事的，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却闹脾气？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院长恨铁不成钢，用一种痛心疾首的口吻道，「快，叔叔阿姨还在，你快去给他们说，说你愿意和他们走，愿意成为他们的孩子！」 眼瞧着林嘉始终漠然，院长急得无可奈何，甚至想伸手去拖拽林嘉，但被林嘉轻飘飘地躲了。 院长便更加着急：「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你难道想待在这种地方？」 林嘉发现，无论院长怎么着急，她始终对危险讳莫如深，不会透露太多的内容。 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了从院长口中再寻找线索的必要。 反正他将汤底找的差不多了。 不过院长一直在劝说，颇有种要是林嘉不答应，她就不肯停口的架势。无奈，林嘉只好说：「诚如您所言，福利院危险，所以我想陪您一起面对危险。若是因为害怕就抛弃您，您希望福利院的小孩都是这样人吗？」 院长一下噤声。 她转过头来，看着其他人。众人点头如捣蒜，立刻附和。 肖遥附和地最大声：「啊对对对，我他妈最看不惯这种人。所以我不当这种人，我不想被领养，我留下陪院长。」 其他人也尽都点头：「我们都想留下来。」 闫续在人群后笑了声，他越发觉得林嘉这人有趣。 一种危险的有趣。 你以为他在对你好，不，这正好是他释放的一个危险讯号。 陈副偏头对闫续说：「他什么情况。」 陈副自然也看得出来，之前的林嘉一直在划水，就算是必要的合作也是找上闫续，但现在一个人出现在接待室，又与院长说了这么多。 他认为林嘉找到了汤底。 「问我？我可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闫续意味深长地说，「与他初恋相识的是陈副，要不陈副亲自去问一问，指不定他看在亡夫的面上就和盘托出了。」 陈副拧眉：「别说胡话。」 闫续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一连打了几个呵欠：「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要是仅仅找到什么线索，是不会冒尖的。估计找到汤底了，这是好事，只要把汤底往鱼人脸上一灌，就能从鱼肚出去了。」 陈副脸色稍霁，过了一会儿：「凭你对他的了解？」 他意味不明：「你对他很感兴趣？」 闫续撤回目光，脸上的笑容渐收：「是啊，本来我应该躺在家里享受我的假期，却被迫捲入鱼肚，总得把害人精拧出来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院长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垂下眸：「想留下就留下吧，随便你们吧。」 她松动了，没再强制林嘉去接受那对夫妻的领养，也没有让其他人中得任何一个人代替。 咚…咚…咚…… 院长拄着她的拐杖，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去。 相比她的出现，拐杖声变得悠缓，好像每一声里都包含了千言万语。她背对着众人，发出长长的一声嘆息。 没有人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院长离开了，肖遥赶紧凑到林嘉身边，低声说：「刚刚吓死我了，嘉哥，你没事吧？」 林嘉被那对夫妻选中的时候，肖遥的心脏都要跳到喉咙。进鱼肚之前，周老大千叮咛万嘱咐，让肖遥尽最大可能保证林嘉的安全。 尖刀没落了，但团队的人要吃饭，要在海底世界存活，他们需要能够进入鱼肚取得鱼灵的人。 说实话，肖遥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一次进入鱼肚就是混，要是这么把林嘉搭进去了，他没办法向周老大交代。 「你看我像有事？」林嘉并不在意肖遥这种马后炮似的关心。 其他人看着林嘉，张土豆犹豫着说：「林嘉，你有什么线索？」 昨天被选中的小伟什么都不肯说，但是林嘉帮他们化解了被夫妻领养的危险，他们想试试林嘉肯不肯分享线索。 林嘉道：「鱼灵，我九，剩下一成你们自己分。」 众人脸色一变。 闫续深深地看了林嘉一眼，心黑。 肖遥大喜，林嘉这么说那就是找到汤底了！虽然在上次鱼肚，肖遥一点便宜没占到，但情景一换，肖遥就觉得爽了！ 三星云层的鱼灵！九成！至少尖刀三个月内都不可以不进鱼肚了。 其他人脸色不好看，他们进鱼肚就是为了鱼灵，要是只拿到一成鱼灵，他们何必进三星鱼肚？ 「你找到汤底了？」张土豆说，「是，我们是没尽什么力，但我们这么多人，只拿一成鱼灵未免也太……大家都是在海底世界讨生活的，互相理解一下吧。」 第80页 张土豆是个老狐狸，他瞅到人群后的管理处的两个人，立刻扯虎皮拉大旗：「正好闫队和陈副在这里，要不让闫队和陈副评评理。」 「你在放屁。」肖遥骂道，「评理？你们一点力都没出，给你们分一成鱼灵就偷着乐吧，还tm找闫队和陈副评理。人闫队一开始就说了，他们管理处的二位不管鱼灵分配。」 「鱼人变异到什么程度，你们心里没数？」肖遥已经摆出了干架的姿态，「命都没了，还想要鱼灵？给你们一成鱼灵还要不要，不要拉倒。」 张土豆并不理会肖遥，他看向闫续。 林嘉偏头看了眼闫续，淡淡道：「这一成鱼灵是看在闫队与陈副的面上，分给你们。」 刚想闹点事的闫续：「……」 哈。 话都被林嘉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闫续道：「我的意见是付出才有回报。」 张土豆：「……」 其他人面面相觑，但是闫续在，他们都不敢做什么，更不敢向以往那样直接上手抢。 「算了。」 一成就一成，三星鱼肚的鱼灵也肯定超过一星鱼肚。但是想到这一成还要跟别人分配，张土豆就一肚子窝囊劲。 要不是管理处的人在，他还不信抢不到鱼灵。但没办法，闫续的那把左/轮/枪震慑了他们。 既然有人找到了汤底，接下来就是在鱼人处诉说汤底。 一直在林荫下等候的猫，也趁着众人注意不在自己，悄悄地靠近林嘉。 鱼人的变异确实很快，它身上已经没有类人的部分了，后背甚至冒出了鱼鳍，就连两颊都开始如鱼类一般一收一合，牵动着皮肤一凸一凹。 众人这才惊觉林嘉这个时候找到汤底有多及时，不能再晚了，再晚他们别说能拿一成鱼灵，就是连命都要丢了。 性命与鱼灵两相对比，自然是性命重要。他们冒险来鱼肚，也是为了活下去。这么想着，竟也诡异地接受了林嘉的分配。 众人期待着林嘉诉说汤底，并且希望林嘉能回答正确。否则鱼人会杀死回答错误的人，其他人继续留于鱼肚之中。但以鱼人现在的状态来看，鱼人完全变异就在几个小时后。 万众瞩目之下，林嘉开口：「小女孩与鬼有关吗？」 众人一顿，连肖遥都顿住。 陈副皱着眉，唯独闫续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不是……说……」 有人想说，林嘉不是找到汤底了吗？怎么还在问鱼人问题，而且问的是与小女孩有关的问题！ 新人脸色苍白，几个老谋深算的老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中计了。 林嘉不是找到汤底了，他是有关于汤底的想法了，却还需要在鱼人这里确认。一旦鱼人的回答对上了林嘉的想法，林嘉就可以述说汤底。 而这最后的几个问题必然是汤底的关键，说不定有了这几个问题，他们也能嗅到汤底的味道，但就算嗅到汤底也晚了，因为他们已经答应了鱼灵的分配，并且有闫续守着…… 林嘉！ 几个人恨恨地记下林嘉的姓名。 众人紧紧盯着鱼人，小女孩与鬼有关吗？一直是众人想要在鱼人处验证的问题，但一直碍于没有胆量具象化小女孩与鬼，所以一直拖延着。 要是林嘉答错了汤底，被具象化的小女孩和鬼就会拿着他们这些剩下的人开刀。 众人十分关心鱼人的回答。 鱼人道：「是。」 众人松下一口气。 林嘉又问：「鬼是小女孩的母亲吗？」 众人愣了愣，他们缺少探索的过程因此也不明白林嘉这个问题从而何来。但事态已经发展成这样，搞清楚林嘉的问题因何而来并不重要了，重要的仍旧是鱼人的回答。 鱼人道：「是。」 众人松口气。 林嘉又问第三个问题：「鬼只在晚上出现吗？」 众人的心情起起伏伏，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怎么还有鱼人问题，林嘉到底行不行！ 这个问题有问的必要吗？院长早就说过了，夜晚才有危险，那不是代表着鬼只在夜晚出现吗？ 还是说，林嘉已经确定了汤底，抱着玩闹的心态花费掉今日最后一个安全问题？但如果林嘉答错了呢？岂不是他们连向鱼人问问题的机会都没有了？ 鱼人咧着嘴：「不是。」 瞬间，众人的脸色变得苍白。 不是？怎么可能不是？ 难道院长在骗他们？糟糕！他们后面的思路都是围绕着鬼在晚上出现，现在得到鱼人的否定回答，岂不是意味着…… 汤底是错的？ 他们惊慌地看着林嘉，三个鱼人问题没了，林嘉肯定不会再诉说错误的汤底，但鱼人要变异了，他们撑不到明天了！ 然而—— 林嘉说：「我知道汤底了。」 众人大惊，猫和肖遥惴惴不安，到了诉说汤底的环节就没有退路了，必须答对且回答完全，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鱼人不高兴地盯着林嘉，眼里的怨毒几乎藏不住。 林嘉道：「小玲，2003年生。与单亲母亲生活在一起。不幸，2008年她与母亲出了车祸。是母亲护住了她，但她被送到了福利院。母亲放心不下小玲，在小玲睡着后就会出现，它会给小玲唱摇篮曲，也保护着小玲不被欺负。但它的存在给福利院带来了莫大压力，院长不断写信求助外界，但始终不得解决。10年，小玲被一对夫妻领养，夫妻很喜欢乖巧的小玲，但小玲与院长很清楚小玲身上的问题，所以那张照片里，小玲与院长都表现出了忧愁。事实证明，院长与小玲的担心没有出错，只要小玲出现，鬼就会出现。鬼维持着车祸的死状，它吓到了夫妻俩。不得已，就算再疼爱小玲，也只能将小玲送回福利院。」 第81页 「回到福利院后的小玲被院长安排住在了顶楼，院长要对其他孩子负责。而因为伴随小玲的沉睡，鬼就会出现，所以院长会间隔前往顶楼，不让小玲陷入沉睡。」 「她是坏女孩，她不可以睡觉。」林嘉道，「错了，她不是坏女孩，她只是一个被母爱围绕的普通女孩。」 鱼人愣了愣，眼里的怨毒散去。 它盯着林嘉。 下一秒，轰然倾倒。 第36章 世界开始崩塌，周遭一切变得白茫茫，一道门伫立在众人眼前。 就在众人松下一口气时，林嘉弯腰拾起一块完整的、高品质的鱼灵。 他毫无压力地将鱼灵揣入怀中，打开门正要离开，放在金属门把的手腕猝不及防被抓住。 稍顿，林嘉抬眼，看见了闫续。 被抓住的手里正握着鱼灵，林嘉低头睨着自己手腕：「管理处不是不参与鱼灵分配？我私以为这场我能获得『most valuable yer award』，有资格得到全部鱼灵，也没必要通知其他人，闫队觉得呢？」 钳住林嘉手腕的正是闫续，其他人眼睛放光，以为闫续突然良心发作，要把林嘉手上的鱼灵分给众人。 哪知道闫续只是轻轻一句：「这种品质的鱼灵要去北京路的管理处置换。」 众人：「……」 「多谢。」林嘉挣开闫续的钳住，他看了眼猫。 那死猫正一脸心虚地望着他和闫续。 「吐司。」林嘉淡淡地唤了一声。 猫终于从『闫续这狗币不会是找林嘉麻烦』的担忧里反应过来，连忙踱步而来，路过闫续的时候，还特地绕了绕，以一种保证不会接触到闫续的姿态纵然跃到林嘉肩膀上。 猫的动静，让闫续眯了眯眼，他静静注视着林嘉开门离去的背影，目光里起伏着幽深的情绪。 林嘉移开目光的一瞬间，并没有错过闫续的目光。 但他倒是从容，带着猫和鱼灵推开了门。 喧嚣一下灌进即将消亡的鱼肚，在鱼肚白费一番功夫的众人骤然回神。 妈的，林嘉是吧，等着。 林嘉率先离开门，离开门的这一刻，门内的龃龉也就与他无关了。 离门远些了，附近也没有过往的人，林嘉把猫扔下。 猫在哪里被扔下就在哪里躺倒。 「完了完了，是不是闫续看出了点什么？」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它也发现了闫续那带有深意的目光，它感觉心跳得快要猝死，「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林嘉看着地上这一坨黑色：「要是被看出来，你我还能从门里出来？」 猫抬头，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林嘉的意思。 它跳起来，跃到林嘉肩膀上：「你的意思是，他没有发现端倪？」 反正这身衣服已经脏了，林嘉忍耐着脏猫，说：「发现了，但他没证据。」 从他公然向陈副扔猫开始，闫续就注意他们了。以及这一次，他和陈副双双进入鱼肚，怀疑只增不减。 不过也仅仅只是怀疑罢了，要是闫续真捏着实际证据，他手里的左/轮/枪早就给林嘉和猫都来一枪了。 林嘉无法阻止他人的怀疑，所以闫续怀疑就任他怀疑，林嘉管不着，他直接离开就好。 不过…… 蠢猫一而再再而三犯蠢，林嘉额头青筋跳了一下：「下次犯蠢我可以帮忙。」 猫：「怎么帮？」 林嘉对蠢猫忍无可忍：「先解决掉你。」 猫：「。」 街道旁停了一辆车，是很便宜的车牌。 在林嘉路过时，车窗摇了下来，露出老周的脸。 「林嘉，林嘉。」老周在车里喊他。 林嘉转身上车。 他习惯坐后座，驾驶位的老周只能半扭着身子对后排的人说：「我注意到d2481云层消散，立马就开车过来了。」 悬赏处也有云层散去的信息，云层飘散意味进入云层的人已经找到汤底。 之前猫说过，除非是大佬级别的人，不然海底世界的其他人哪里有钱买车。 林嘉没想到老周能有车，不过也不意外，他也累了，不想走着回酒店。 老周只看见林嘉一个人，心里紧了紧：「肖遥呢……」 林嘉这才想起来肖遥，估计是在跟那群觊觎鱼灵的人干架，但他不想解释这么多，只说：「没死。」 老周长长舒口气，干笑着说：「斧头帮的人也去了d2481，你们在里面没冲突吧？鱼灵的话……」 其实关心的重点是鱼灵。 之前林嘉答应过老周，鱼灵会交给尖刀，他听从老周分配。把鱼灵抛给老周，老周忙不迭接住，看到这一块完整鱼灵后，眼睛都直了：「你拿走了所有鱼灵？」 「不然呢？」林嘉出声问，「能置换多少？」 老周：「以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有个百八十万。」 才百八十万，林嘉靠回椅背，闭上眼休息，也没把闫续的那句提示当回事，反正置换这事不是他去做。 没一会儿，车门被敲响了，肖遥来了，身后还跟着小甜。 老周催促：「动作怎么这么慢，赶紧上车，别让闫续那疯狗看见。」 汽车发动引擎，在宽阔的道路疾速。 引擎声后，闫续靠着墙，紧盯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车影。 他视力不错，看见车屁股有一个子弹打出的凹印。那是左/轮/枪在进入d2481前射出的一枪，本想射杀有心人，却偏了，打在了车上。 第82页 陈副也从门内出来，因为搞得一身狼狈，他满脸沉郁。 闫续收回视线，对陈副道：「附近就有管理处。」 陈副听出闫续是不打算一起的意思，看着他。 闫续说：「消失两天了，巡察队估计一堆破事等着我。我一身狼狈就不跟着陈副了，免得给陈副丢人，让那群老头看了陈副的笑话。」 - 老周给众人接风洗尘，也欢迎小甜加入尖刀这个团体。 作为新人，小甜在副本表现出了未来可期，海底世界的团体需要新鲜血液，因此肖遥就把小甜带回了尖刀。 小甜没有去处，只能住在尖刀的根据地。 林嘉仍旧是要住酒店的，只是帐户上为『0』，老周就先从自己的帐户划了三十万给他，如果这块鱼灵能置换更多价值，就再补给他。 鱼灵的分配是之前就有过的承诺，若猫能与之本人融合，收益远远超过鱼灵所得，怪只怪这只猫，认错人，害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否则到手的鱼灵，以林嘉的为人又怎么可能分给别人一杯羹。 回去酒店的路上，林嘉假寐休息，劝慰自己没必要跟一只蠢猫置气。 猫在他旁边窝着，心里盘算着，陈副不是它本人，那它本人是谁？它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性别是男，上次在悬赏处，陈副身边除了闫续外还有一男一女。 它知道了！ 它本人很可能是除闫续外，跟在陈副身边的另一个男人！ 因为长时间和陈副相处，所以才会对陈副产生熟悉感！毕竟人看到最多的不是自己的脸孔，而是熟悉的人的面孔！ 这么想着，猫觉得就是这样了！因为闫续也一起共事，说不定它本人和闫续是政敌，所以才会莫名讨厌闫续！ 车到了酒店门前，做着『侍应生』工作的酒店管理上前拉开车门，林嘉下车，猫赶紧跟上。 海底世界住五星级酒店的冤大头太少，这一次的房间还是林嘉之前住的那一个。在建筑的顶层，偌大的落地窗，将海底世界的景色一览无余。 林嘉还是不改奢靡，让酒店管理送餐送新衣，再开一瓶昂贵的酒。按摩浴缸蓄着温热的清水，水声哗哗。 一派祥和的样子。 等酒店管理做完林嘉交代的事情离开后，猫小心地推开盥洗室的推拉门。浴室热气氤氲，猫看到林嘉躺在浴缸里，十分惬意的模样。 猫蹑手蹑脚走进，跳到浴缸上。 浴缸湿滑，猫爪打滑差点跌落水中，是林嘉伸出一手扶了猫一把，才没让猫滚落水中，不然又要重新蓄水。 林嘉睁开眼，看猫。 猫也在看林嘉。 林嘉身材不错，腰身劲瘦，数一数有六块腹肌。猫明显看到六块腹肌紧绷着，有一颗水珠从林嘉的下颌往下滑，滑过喉结，滑过锁骨之间，顺着腹肌的流畅漂亮的纹路跌入水中。 猫的视线不禁顺着六块腹肌再往下看，水面漾着圈圈水波纹，视野因此并不太清晰，但不等猫看清楚没在水中的轮廓与尺寸…… 林嘉：「找死？」 猫没敢看了，咳了一下说正事：「林嘉林嘉，我感觉我本人是陈副身边的那个男的。」 林嘉不想搭理猫。 猫打包票：「基本可以确定是我本人了。」 林嘉：「呵。」 猫有理有据地向林嘉分析，林嘉一个字都不想听，把猫一推，在猫猝不及防着地时，他拿过伸手可触的浴巾，起身，将浴巾围在腰际。 回到客厅，往杯子里倒入新酒。 猫追了出来，刚要说什么，有人敲门，它一下蹿入淋浴间。 酒店管理都是按门铃，可见来者并不是酒店的人。 林嘉问：「谁。」 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敲门者并不介意被屋内的人发现，也猜到屋内人会透过猫眼看自己，为此他还专门擦了擦猫眼的玻璃。 ——闫续。 闫续也收拾过了，他没穿巡察队的制服，而是穿了件夹克，内搭一件t恤，很随意的穿着。 林嘉打开门，闫续说：「动了点私权，查到你在这——」 看见只裹了条浴巾的林嘉，闫续顿了下，说：「倒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忙慌地给我开门。」 林嘉：「闫队想多了。」 胳膊一抬，给闫续看自己手中的酒杯，杯子沁润他的指尖，「起身添一杯酒而已。」 闫续平视林嘉的眼睛：「行，那你继续洗，洗完再说，我在门外等。」 林嘉也对上闫续的眼：「我很慢，恐怕闫队会等很久。」 闫续皱了下眉：「多久？」 林嘉看着闫续眉间小痣，略一思考：「大概一两个小时？」 他才刚泡一会儿。 林嘉试探：「有正事的话……」 闫续笑了下：「没什么正事，想着捡回来一条命不容易，肯定是要请救命恩人吃顿饭的。」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林嘉用了这个理由拿走了全部鱼灵，很难不说闫续是在讽刺。 见招拆招，林嘉接话：「餐厅订好了？」 闫续：「还没，这不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林嘉：「这家酒店的餐厅不错，就在楼下。」 闫续答应得爽快：「可以。」 林嘉没什么表情地：「两个小时后见。」 第83页 说完，关上门。 他走回淋浴间，一看见里面的情况，血压竟有一瞬间的升高。 趁着林嘉不在，猫竟然在淋浴间洗澡。 发现林嘉回来了，猫嗷了一嗓子，连忙捂住裆部。 淋浴间浮沉着猫毛，林嘉一脚要把猫踢出去，猫却忽然怪异地大叫了一声。 猫低头看看自己。猫是人，洗澡时突发情况，自然下意识找东西遮住裸露的自己。 但猫只挡住了下半身，它又看看林嘉，林嘉泡完澡后，有时候也是用浴巾裹住下半身。 猫不合时宜地大喜。 它知道了，它是男的！ 见林嘉不理自己，猫说：「我想起我的性别了，我是男人。」 说着，猫低着头看自己的下/半/身。 林嘉停顿一下，朝着猫看来。 猫说：「我不了解猫，我看不明白到底绝育了没。」 林嘉开口：「绝了。」 猫：「日。」 实在被猫蠢得受不了，这猫赶又赶不走，林嘉把闫续搬出来：「不问问刚才敲门的是谁？」 猫这才回过神，问：「谁？」 林嘉：「闫续。」 猫一愣：「闫续？他来做什么？」 「请我吃饭。」 「啊？他请你吃饭？为什么？你答应了吗？」 「不吃白不吃。」 猫凑过来：「可这是闫续！是闫续啊，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吃饭？」 林嘉没再泡澡，而是走入淋浴。 猫本来还想说什么，看见林嘉裹着浴巾洗澡，便又问：「你洗澡为什么要围着浴巾，我也是男人。」 它已经飞快地接受了自己的发现。 林嘉声音淡淡：「我喜欢男人。」 猫：「……噢。」 过了一会儿，猫：「真的假的？」 猫以为在鱼肚里，林嘉杜撰的男性恋人只是为了给它找融合机会。 林嘉手指插入湿发间，语气被热气氤氲得缓和：「与其关心我的性取向，不如关心自己。」 猫没明白，但是直觉有事。 林嘉：「你真以为闫续是来请我吃饭？」 猫生起一丝紧张：「……难道不……不是吗？」 林嘉：「还真不是。」 他看向猫：「我诉说汤底只是为了得到鱼灵离开鱼肚，算什么救命恩人，他找的一个藉口而已。」 猫不敢深思：「那他是为了……」 林嘉偏偏要把猫害怕的点拉到明面上来：「对了，他是为了你，毕竟你的行为完全不像一只正常的猫。」 猫：「！！！」 猫：「那为什么要答应他的邀约！」 林嘉：「都找上门来了，能不去么？」 猫：「咋办！」 林嘉：「我的建议是查一查猫的习性，装好一只猫，打消他的疑虑。不然以闫续的性格，他会一直盯着你。」 猫一熘烟跑了。 林嘉终于可以安静洗澡，热水落在他身上，他的表情却愈发的冷淡。 猫是林嘉的，其实闫续也盯上了他。 洗完澡出来，猫立刻跳到林嘉脚边躺下，露出肚皮。 林嘉低头看猫：「做什么？」 猫：「我查了，猫在主人脚边躺下说明猫咪非常信任主人，是喜欢主人的表现。」 林嘉绕开猫，去穿衣服。 猫起身追上他，在林嘉脚边蹭来蹭去，边蹭边说：「猫咪在脚边蹭是向主人示好，表示很喜欢你，希望你多摸摸它，陪它玩，给它吃的。最重要是在你身上留下味道，告诉其他的猫，这是我的主人，宣誓主权！1」 林嘉烦的要死，他刚洗了澡一点都不想猫给他留下气味：「让开。」 猫知道林嘉是有点洁癖的，不敢多蹭。于是它换了个动作，高高撅起自己的屁股。等林嘉换好衣服，一回头就看见，猫腚对着自己。 林嘉忍了忍：「这又是什么意思？」 猫：「让你舔我屁股的意思。」 第37章 眼瞧着林嘉的脸色慢慢沉下去，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连忙解释：「这个动作是让你舔屁股的意思，不是我让你舔我屁股。这个动作代表猫咪对主人的喜爱……」 怕林嘉不相信，猫拨弄着脖子上的电话手錶，唤醒语音助手，让语音助手念给林嘉听。 「猫咪拿屁股对着人，可能是让铲屎官帮忙舔屁股，是猫咪錶达信任喜爱的一种方式。」 猫有些委屈：「你不是让我学习猫的习性吗？」 所以猫就搜了搜对主人表达喜爱相关的资料。 林嘉继续更换衣服，猫在暗中偷看林嘉脸色，觉得林嘉没生气了，它才继续问：「我表现的还可以吗？」 林嘉不了解猫咪的习性，并不知道猫的表现怎样。 他扣好袖扣，道：「继续练。」 说完，收拾妥当的林嘉打算出门。 猫追了两步又停下来：「不带我去吗？」 林嘉：「带你过于欲盖弥彰。」 门「啪嗒」锁了，留下猫独自在房间内。 房间很安静，这是进入海底世界后，猫第一次独处。 猫虽然有些不习惯，却还是念着要练习，重复躺下、蹭腿和撅屁股的三种行为。 忽而——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第84页 猫愣了下，反应过来是脖子挂着的电话手錶响了起来。 之前林嘉在论坛留下了猫的电话号码，有人给猫打电话了！ 猫清了清嗓子，赶紧接起：「你好。」 电话那头：「我在论坛看到了你发的帖子。」 这是第一通询问电话，猫有些紧张，怕给林嘉搞砸：「是……是的。」 「什么菜都可以做？」 猫并不知道那位林嘉施捨过的母亲会做什么菜，可又不想失去这位客户，含煳道：「基本吧。」 想到帖子寥寥几个回復都以为做菜是无偿的，猫提前申明：「我们可是要收费的。」 电话那头：「嗯。」 之后沉默。 猫寻思着客户应该是在等自己报价，可猫哪知道林嘉对「妈妈做的菜」的定价。 怕客户流失，又想着林嘉说的弹性变价，猫：「请问你的排名是？」 海底世界的每个人有身份信息，也有一个排名，排名根据帐户余额排序，狭隘地来说，在海底世界，钱越多的人，能力越出众。 「这个问题有意义？」 电话那头显然防备着，甚至开始怀疑猫这边的真实意图，「你们是什么人？」 遭了遭了。 这个客户做不成也就算了，要是一开始就把林嘉的招牌砸了，猫感觉自己离死期也不远了。 急中生智，猫说：「我需要确定你有没有资金。」 客户：「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支付定金。」 猫在考虑可行性时，霸道客户说：「帐户。」 — 林嘉来到酒店餐厅，餐厅分中西式，占据楼层的一左一右。 有酒店管理站在分界处，见到林嘉便邀请道：「林先生，请跟我来。」 闫续做主选择了西餐。 林嘉走入西餐厅时，看见闫续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身边明明是落地窗，可以俯瞰海底世界夜景，但他没有丝毫兴趣。而是一会儿碰碰装扮桌面的玫瑰花瓣，一会儿把碟子摞起来，一会儿又把手边顺手拿的什么纸张叠成飞机。 纸飞机刚要起飞，机头对准了姗姗来迟的林嘉。 闫续顿了一下，林嘉穿着一套苏格兰格纹西装，衣服的条纹有层次地分布，黑与白的颜色形成冲击，衬得他整个人立体又鲜明。 不由得，闫续看看自己的穿衣，不禁迟疑，是不是太随便了，要不他现在回去换一身。 随着林嘉的走近，闫续嗅到了淡淡的香。 酒店管理为林嘉抽出座椅，林嘉落座，抬眸看向闫续。 闫续把手边那些玩意儿统统放下，把菜单推到林嘉面前。 林嘉也没与闫续客气，翻开菜单，点菜。 侍应生记录着菜品。 林嘉把菜单推回去，「我只点了我自己的，看你自己想吃什么。」 闫续没翻菜单，对侍应生道森*晚*整*理：「我和他一样。」 侍应生：「好的。」 杯中加了柠檬水，林嘉浅抿一口，等着闫续开口。 果然，闫续问：「猫怎么没带来？」 林嘉放下杯子，风轻云淡道：「只是宠物，并不是随时随刻都会带上。」 闫续笑着说：「是吗？但你进鱼肚都带着它。」 林嘉：「谁进鱼肚能保证活着出来？我不带上我的猫，海底世界又有谁能帮我照顾猫？」 林嘉的回答无懈可击，闫续又说：「也是，宠物是一种精神寄託，在某些层面也能帮助人消除恐惧。其实我也挺想养一只猫，有建议吗？」 林嘉淡淡：「闫队平时工作这么忙，就算了吧，没有陪伴宠物也不会亲人。」 闫续仍旧笑着，目光上下打量一番林嘉：「你看着也不像是有时间陪伴宠物的闲人。」 林嘉大方承认了：「是，我时间很少，不过我的助理会帮忙餵养。」 闫续继续试探：「我能理解成，你的陪伴也不多。猫好像不太养的熟，吐司能这么亲你，也挺意外。」 这时有人上菜，等侍应生走后，林嘉开口：「脏活累活助理做，类似餵食这类培养感情的活会留给我。」 闫续恍然大悟：「怪不得。」 林嘉拿起刀叉，慢慢切割牛排：「闫队有什么直说吧。」 闫续矢口否认：「我能有什么，请你吃饭而已，你要是不愿意聊猫，可以聊一点其他的。」 林嘉轻轻地：「嗯。」 闫续也拿起刀叉，不过他的动作比林嘉粗鲁地多，三下五除二把整块牛排切成小块，一劳永逸地之后只用拿叉子吃就行。 「在海底世界还适应吗？」闫续问。 林嘉：「我初来乍到，对海底世界并不了解，没有所谓适应与不适应，过好当下就成。」 用餐巾擦擦嘴，林嘉抬头看向闫续，「闫队应该在海底世界待了很久了，闫队适应吗？」 闫续笑：「你看我像不适应的样子吗？」 林嘉垂眸切割牛排，等闫续话音落下两秒后开口：「至少表面是这样，就不知道闫队心里怎么想。」 要真适应，鱼肚里又怎么会有自毁倾向。 猫给林嘉的分析不错，对陈副产生熟悉可能基于日夜相见，猫本人要怎么找，自然是从陈副身边找起。 虽然猫直接否决了闫续，但以林嘉的性格，不会漏放任何可能。 第85页 这场晚餐，不止是闫续对林嘉的试探，也是林嘉对闫续的试探。 不同的是，林嘉知道闫续试探的目的，而闫续却不知道林嘉的试探目的。 不等闫续说什么，林嘉说：「闫队，我之所以答应您的邀约，不仅仅是为了证明我和我的猫没有问题，而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谘询您。」 林嘉表现得太坦率，这出乎闫续意料，以闫续对林嘉的印象，不认为林嘉会将那些试探直接摆在明面上。 不过林嘉大大方方地说出来，闫续也懒得藏着掖着，他平时最讨厌这么说话。少了束缚，闫续脸上出现一刻真实的笑，大大咧咧地说：「行，你问，我看情况答。」 林嘉停下手上动作，抬眸：「诚如闫队所说，闫队在海底世界名利双收，如果有离开海底世界的机会，闫队会离开吗？」 猫是『离开海底世界』的念想，故而林嘉这么问了。 『如果有离开海底世界的机会，闫队会离开吗？』 虽说否定的回答并不能直接证明，闫续与猫有关，但肯定的答案基本就能排除掉闫续了。 闫续有几分意外，似乎是没有想到林嘉会问这个。银叉刺入切割好的牛排，闫续咀嚼鲜嫩的牛肉，目光一直落在林嘉身上。 比起闫续他自己，林嘉优雅得像一只白鹭，纤长的脖颈，匀称的身段，眼睛却无比锐利。 表象上并没有向闫续投注太多目光，实际早就将他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如果让这只姓林的白鹭找到机会，闫续肯定这人会立刻搅乱平静的水面，优雅从容地带走他的猎物。 吞咽后，闫续把叉子往盘间一丢，大马金刀地靠在椅背：「你让我有话直说，你却弯弯绕绕地试探，林先生，原来你是一个有两套行为准则的白鹭。」 林嘉略一停顿，抬眸，不知道闫续这多疑的性子在心底怎么构建自己。他纠正：「只是一个单纯的问题。」 闫续却说：「你是想知道有没有离开海底世界的办法。」 一个简单的问题扭曲成这样也还成吧，不过猫本人是知道离开海底世界办法的，不然猫不会出现在真实世界，再把他带来这里。 林嘉索性承认，无形间继续试探：「所以有离开的办法么？」 闫续：「没有。」 林嘉也没流露出遗憾的情绪，反而问：「闫队为什么这么笃定？」 闫续耸了下肩：「从我来到海底世界就没听说过有谁离开。」 他看着闫续，笑着劝道：「最好别有期待，才不容易被事实打倒。」 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点道理，林嘉端过水杯喝水。 水杯还没有放下，又听见闫续的声音，闫续说：「海底世界孤零零的人很多，一抓一大把，比起这些人，你很幸运。」 林嘉知道闫续是在为他自己的试探铺垫，故而没出声。 闫续也不需要林嘉任何回应，继续道：「至少你有猫陪着。」 果不其然。 闫续叫来侍应生添水，等水蓄满杯子以后，考虑到林嘉让自己有话直接，闫续说：「嘶，我总觉的你以及你的猫有问题。」 林嘉表现出积极解决问题的态度：「比如？」 闫续想了想：「真是你的猫？」 说话时，他又扫量林嘉，「你这样的，不太像是会养宠物的人。」 身为巡察队，闫续见过不少人，识人的水准也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得到锻鍊。他看出林嘉是外冷内冷的人，这样的人不会交託真心与感情，更适合一个人独处。别说猫，闫续以为林嘉的恋人也不存在。 林嘉：「亲戚送来的，不好拒绝就留下了。」 闫续意外：「我以为是和你恋人一起挑选的。」 林嘉从容地应付：「先有猫，也是因为猫与他结缘。」 闫续脸上并没有什么冒昧神情地说：「冒昧问一下，你的……」 林嘉知道闫续要问什么，直接道：「他是宠物医生。」 闫续凑近了一些：「猫生病，你带猫去看病，这么说也确实合乎情理，不过……」 伸手扯下早被他弄得摇摇欲坠的玫瑰花瓣，闫续看着林嘉：「你说过你忙，哪里来的时间带猫去看病？」 林嘉：「小病让助理代劳，手术还是要去的。」 「猫做手术？」闫续重复了声，深深地看林嘉一眼：「你的助理好像照顾不周。」 找了一个不负责任的助理照顾猫，这并不符合林嘉的人设。 林嘉对上闫续的视线：「绝育手术。」 闫续：「……噢。」 「猫几岁了？」 「三岁。」 「公猫母猫？」 「公猫。」 「平时吃什么？」 「猫粮，偶尔也会餵零食。现在餵点吐司面包之类。」 「猫真的是猫？」 「不是，猫会在月圆之夜变成人形，帮着家里做一些卫生，也会和我一起看看股市，猫看中的几支股都还不错。也会帮着分析公司的战略目标，常常提出一些非常有价值的建议。」 「……你在逗我。」 「是闫队先开玩笑。」 林嘉吃饱了，放下刀叉，餐巾轻轻摁压唇：「闫队还想问什么？」 闫续勾着嘴角：「我还能问什么？问什么你都能给我堵回来。」 林嘉：「那就买单吧。」 第86页 侍应生带着帐单走来，先看看闫续后看看林嘉。林嘉抬了下手，向侍应生示意，真正做东请客的是对座那一位。 闫续拿过帐单，看一眼价格。 刷卡签字。 「感谢邀请，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林嘉准备起身。 闫续也起身，跟在林嘉后面一步的位置，在林嘉走进电梯轿厢后一秒也跟着进去。 林嘉摁下楼层按键，闫续却没动。 他也没问，知道闫续肯定是要去看猫的。 闫续忽然开口：「你猫不会挠人吧？」 轿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闫续的声音像是降了噪，清晰地落入林嘉耳中。 林嘉：「不好说。」 闫续：「行。」 叮—— 电梯门开启，闫续做个『请』的动作，让林嘉先行。 林嘉没和他客气，率先离开电梯，往着酒店房间去。他听着跟在身后的脚步声，脸上一派面无表情。 1703房间。 林嘉的面无表情变成皱眉，闫续跟过来，同样看见了门口的一条缝，一条可供猫出入的门缝。 林嘉推开门，唤了两声『吐司』，但房间安安静静并没有任何回应。 林嘉去房间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猫的身影。等他回来玄关，靠在门口没有进去的闫续说：「你的猫跑出去了。」 林嘉沉默地看他。 闫续：「看一眼楼层监控的事。」 闫续是巡察队的队长，能查到林嘉住在这里，更别说让酒店提供监控，这是闫续在海底世界所拥有的权利。 就是林嘉进屋找猫的时间，闫续让酒店管理查找监控，并得到了这段监控画面，画面中在林嘉离开没多久后，猫就从房间跑了出来。 不过监控角度的问题，无法确定林嘉在离开房间时是否忘记关门，更无法确实是不是猫自己打开门。 林嘉：「猫往哪里跑了？」 蠢猫最好别搭乘电梯，别让电梯里的监控拍到猫顺势按下楼层键。 「从监控来看是消防通道。」闫续说：「我让酒店管理去找了。」 林嘉：「谢谢。」 林嘉没有干等，他从房间出来，作势也要找猫——虽然林嘉一点不关心猫，但这才符合主人在丢失宠物的行为逻辑。 从当前楼层的消防通道一路到酒店的一楼大堂，都没有发现猫的踪迹。而酒店管理那边给闫续的回覆也是没有找到。 林嘉皱着眉。 酒店前台调出门口的监控，看到一只黑色的猫跑了出去。 前台道：「猫在两个小时前跑了出去。」 林嘉深吸一口气，看着是在忍耐焦急的模样，「谢谢。」 他准备离开酒店去找猫。 「喂，林嘉。」 身后闫续喊他。 林嘉停在酒店门口，转身回头。 闫续问：「需要我帮忙么？」 林嘉：「如果可以的话，谢谢。」 闫续便抬脚跟到酒店门口，从门口监控来看，猫离开酒店后往右行，两个人便顺着猫的轨迹向前走。 走了大概五十米的样子就是街道分叉口。 海底世界街道的监控不像酒店的监控，闫续一张口随随便便就能调，需要流程。虽然闫续从没把管理处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但就算要调，也要去一趟相应的管理部门。 单是一通电话，没有合规手续，部门不敢给闫续。只有闫续以强盗行为取走监控，部门才能以无辜受害者的身份免于上级的清算。 闫续：「你先找，我去找路上的监控。」 林嘉：「谢谢。」 林嘉随便挑了个岔路继续走，耳边有引擎声，他偏头，看到一辆黑色街车型摩托从身边驶过，驾驶人腰背笔直，头戴与车身同色的头盔。摩托车撕开气流，气流将他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露出他腰后的一把银色/左/轮/枪。 闫续一路开到管理海底世界监控的部门，部门管理看到闫续又来了，脸色变了变：「闫……闫队。」 「第二街区，嘉陵路晚上九点的监控给我。」 「有手续吗？」 「你说呢。」闫续直接闯进去，「赶紧。」 强取监控的事闫续干了不止一回，反正这尊大佛到了这里，管理也象徵地询问过手续问题，便按照闫续的吩咐调监控。 闫续一边看，一边让巡察去找猫。 没多久，闫续得到回覆，猫找到了。 下属问接下来，闫续正要报出林嘉所在酒店的地址，忽而改口：「等着。」 夜色深沉，绕过有云层下落的几个街道，闫续到了巡察队找到猫的位置。 海底世界的第六街区，是海底富人聚集最多的一个街区。 闫续看一眼关在笼子里的猫，问：「怎么找到的？」 下属道：「猫就趴着墙头上。」 闫续伸手想逗一下猫，想到林嘉不确定猫是否挠人，他收回手。 巡察的车就在马路边停着，闫续丢下自己的摩托，上了巡察队的车。 其他人便提着装着猫的笼子上了车。 闫续对开车的说：「嘉陵酒店。」 汽车发动，往着酒店去。 闫续目光落向旁人座位底下，笼子就放在那里，猫蜷在笼子里瑟瑟发抖。 「有吃的没。」闫续问。 第87页 「有饼干。」 闫续伸手要来饼干，撕开包装，把饼干递给猫。 猫没吃。 想了想，闫续打开了笼子。 猫胆小到就算笼门打开，也没有跑出来。 闫续给扯出来的，把猫放在自己腿上，闫续这才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这只肥猫。 不得不说，养得挺好，猫还挺可爱。 饼干戳到猫嘴，猫抬头看一眼闫续，试探地伸舌头舔了一口。 海底世界什么店铺都有，唯独没有宠物店。也有宠物会被捲入海底世界，但宠物哪知道云层降落，被捲入鱼肚后又哪知道找汤底，基本没有活路。 下属说：「吃了吃了！」 猫见这些人这么激动，便讨好地又咬了一小口饼干。 砸吧砸吧地咀嚼两下，吞咽下肚。 闫续笑了下，猫主人胆子大，养的猫胆子却这么小。 闫续问下属：「有什么异样没？」 下属不明白闫续指的异样是什么，闫续说：「猫。」 下属回忆了一下，摇头。 闫续没再出声，盯着趴在腿上的猫。 猫装着继续吃饼干的样子，实则内心慌得一比，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下属不明所以，猫却十分清楚，闫续是在怀疑它到底是不是猫。 所以闫续来到酒店给林嘉设鸿门宴，现在又来抓它，还要亲自送它回去。 脑海中迴响林嘉的话：我的建议是查一查猫的习性，装好一只猫，打消他的疑虑。不然以闫续的性格，他会一直盯着你。 这么想着，猫吞咽一下，躺倒在闫续腿上，露出肚皮。 觉得稀奇，一直盯着猫的下属说：「闫队，猫很喜欢你。」 闫续挑眉：「怎么说？」 下属说：「肚皮最柔软的地方，猫愿意露肚皮说明它很信任你，把你当自己人了。」 闫续看着猫。 主人八百多个心眼子，一块饼干就把猫收买了。 他开口：「再给我一块饼干。」 下属赶紧递上一块。 闫续继续餵给猫吃，饼干有些硬，猫在鱼肚里缺了一颗牙，其他牙也有松动，其实并不想吃硬的食物，但猫忍着牙痛，又吃完一块。 一边吃一边骂，吃完之后，忍着对闫续的讨厌，蹭蹭闫续的腿。 世风日下，逼猫为娼。 闫续对下属道：「它蹭我。」 下属：「也是表达喜欢的意思。」 闫续：「还有饼干么？」 下属拿上一块。 闫续剥开包装，给猫吃。 猫牙疼，疼得脑袋突突跳，但忍着吃了。 吃完就撅屁股。 闫续：「要拉屎？」 下属：「不是，是让舔屁股的意思，也是一种猫表达喜爱的动作。」 快到目的地，闫续把猫装进了笼子里。 等车停后，闫续说：「1703。」 下属下车去还猫了，闫续靠在椅背上，没发现猫有什么异常，倒是心头莫名有些落寞，好像不捨得把猫还给林嘉。 1703酒店房间，林嘉向巡察道谢，等巡察走后，他关上门。 等转身过来，一秒变脸。 朝着猫一步步走去，他半蹲下来，打来笼门。 猫等着林嘉把自己放出去，过程中还说着在车上与闫续拉扯的事：「闫续应该信我只是一只猫了，不然不会把我送回来吧。」 林嘉手伸入笼子，掐着猫的脖子，把猫拖出来：「你是觉得我可以一再容忍你的蠢态，所以肆无忌惮地犯蠢。」 猫一顿，终于感知到自己惹怒了林嘉，它这才想跑，但命运的咽喉已经被林嘉掐住。 猫害怕：「林……林嘉……别生气，听我狡辩……哦不，听我解释……」 夜晚深沉。 巡察队收工返程。 忽然，闫续开口，打破车上的安静：「如果有离开海底世界的机会，你们会不会离开？」 下属们顿了一下，不知道闫续犯什么病，突然提问。 闫续：「这么紧张做什么，随便问问，你们随便答答。」 「有机会的话，肯定还是想离开的。」 「是啊，这里有今天没明天的。」 「虽说不用进鱼肚，但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啊。」 海底世界不是家，闫续的这个问题牵动了车里人的情绪。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要是有机会离开，我肯定是要离开的，就算最后还是回到海底世界，我也想回家看看。」 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忽然有人问：「闫队，你会离开吗？」 闫续看着车窗外闪过的夜景，过了一会儿，笑起来：「为什么要离开？」 第38章 「林嘉……听我解释……」猫声嘶力竭，又不敢挣扎，怕爪子挠破林嘉的皮肤，再给林嘉的怒意火上浇油，「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猫接到了第一个客户打来的电话，客户表达了他的诚意，愿意支付定金。但猫终于聪明了一回，它模模煳煳地记得，帐户之间的转帐，转去金额的帐户会由系统进行确认操作——确认为本人操作转帐、确认转帐帐户的正确。 而确认转帐帐户的正确就暴露被转帐者的个人信息。 猫和林嘉相处了一段时间，林嘉连论坛的号码都留下的是猫的电话号码，想来肯定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 第88页 所以猫没答应，可猫又想帮林嘉赚钱。 猫的cpu都快烧了，想到了一个办法，它让客户用鱼灵支付。海底世界的有钱人并不一定会把所有鱼灵全部置换成钱，因为帐户上的钱够用，就懒得去置换。高品质的鱼灵剔透漂亮，摆在家里也可做装饰。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就是有钱人的趣味。 刚好，这位客户有没有置换的鱼灵，于是交易达成，客户答应在某地存放作为定金的鱼灵，等他们取到鱼灵后，再安排上门做一顿饭菜。 猫的手錶电话里存着那位母亲的号码，等它结束了与客户的电话，便立马给母亲拨了过去。 张姨听完猫的话，欣然接受。 张姨请人照顾女儿后，便赶往定金的存放地。 确实有一些零碎的鱼灵，去置换的话，能换个万把块钱。 之后张姨就赶往客户的家中，也就是海底世界的第六街区。 猫思来想去，客户这么大方地支付了定金，一切顺利地让猫不由担心客户别有用意，也是担心张姨的安全，猫最终决定跟着去，要真遇到什么事，猫想着自己个儿也能帮上忙，就算帮不上，它也能摇人。 这么想着，猫打开门，离开的房间。 以猫的智商当然没想过酒店是有监控的，它的所有行动都落入监控之中。之所以没有搭乘电梯，也并不是有意为之，猫是担心在电梯里手机没有信号，怕张姨会在这个途中出事，而它却因为信号空白错过张姨的求救电话。 猫选择走消防通道。 从十七楼下去，猫给累吐了。 但猫不敢耽误，往着第六街区，客户给的地址去。 嘉陵酒店所在的第二街区距离第六街区有很远的距离，只能通过搭乘公交车的形式。但猫的脑干缺失，那些线路不怎么看得明白，又不能张口问，费劲千辛万苦做错好几趟车才抵达第六街区。 感恩公交车没收猫的费用。 客户的地址是一个独栋别墅，猫就趴在外墙上朝里看，紧紧地注视里面的动静。 张姨比猫先到很久，猫到的时候，张姨已经做好了一桌的饭菜。 猫瞧着客户是让张姨一起坐下吃，张姨推辞几次还是坐下。客户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一脸的稚气，但海底世界的生活偏偏让他的稚气中多了一种不符合年龄的麻木。 直到张姨夹了一筷子菜到客户碗中，客户眼圈一下就红了，哭哭啼啼地吃完这顿饭。 这个时候猫的电话手錶响起来，张姨在一旁询问猫的收费。 猫其实觉得做一顿饭菜能有一万块钱很不错了，但这钱肯定没办法入林嘉的眼，以林嘉的话来说，客户的需求不是这顿饭菜，而是情绪价值。 猫张嘴，狠了狠心：「三万。」 就在猫内心忐忑地注意房子里动静，看客户愿不愿意支付酬金时，它被当场逮捕。 捕网兜头罩下，不等猫骂街，它就被关进了笼子里。 猫看见巡查队的制服，喉咙里的那些脏话给吞回肚子里了。 「之后就是你知道的那样……」 猫好难过的，有一种被林嘉误解的委屈。它这么做是为了谁，是为了林嘉，现在林嘉却想掐死它！！！ 叮铃铃—— 猫的电话手錶再度响起。 林嘉瞅猫一眼，松开了猫。 电话是张姨打来的，猫咳了几下，柔弱地接起电话。 张姨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与猫对话，说：「林先生，我到家了。」 猫：「嗯嗯。」 张姨：「客户把钱打给我了，加上定金一共五万。我转给您，您的帐户是……」 猫抬头看林嘉，林嘉颔首。 猫这才把林嘉的帐户报给张姨，张姨立马操作汇款。 猫听见林嘉手机『叮咚』一声，是钱款到帐的消息。但林嘉并没有查看，而是坐回了办公桌后，打开了电脑，不知道在操作什么。 张姨说：「哦对了林先生，客户有意长期合作，我让他联繫您。」 猫：「好的。」 结束通过后，猫跳到桌上，问林嘉收到了多少钱。 林嘉把自己的手机丢给猫，猫一查：「五万块钱全汇来了！」 也就是这一次，张姨并没有收取她应有的酬劳，甚至回家的途中还去置换了鱼灵，把置换的钱也一併汇来。 林嘉并没有什么表示，手指放在键盘，敲了敲。 猫小心地问林嘉：「不……不给张姨一点报酬吗？」 林嘉：「不给。」 猫：「。」 好黑心的资本家。 林嘉抬眸，看见一言难尽的猫，又看见猫脖子一圈的毛塌了下来——他的杰作。 误会了猫，林嘉解释：「如果她不还人情，那她永远欠我，做事说话都直不起腰。」 猫懵懵懂懂地：「哦，这样子。」 看林嘉继续敲键盘，猫问：「你在干嘛呢？」 林嘉：「发展新业务。」 猫兴趣浓厚：「是什么是什么？」 猫往电脑屏幕一瞅，林嘉又在海底论坛里发了帖子。 帖子名为：撸猫，猫乖，有需要可以联繫电话184xxxxxxxx。 猫：「……」 它也是林嘉y的一环。 想到几次被林嘉用作精神抚慰，猫开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第89页 林嘉也不看猫：「门在那边。」 猫：「。」 猫打商量：「两个。」 林嘉：「滚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猫：「一个……就一个……」 可林嘉冷漠的面孔没有一丝动容，猫谄媚，「一个请求，就一个。」 林嘉：「说。」 猫暗自腹诽，林嘉肯定知道它想说什么，却偏偏让它自个儿说出口。 因搞错了人，错认陈副导致林嘉把鱼灵拱手相让，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帮我找本人。」 林嘉没应，猫爪小心碰了下林嘉的袖子：「这次不是大海捞针，我有人选。」 林嘉开口：「陈副身边有两个男人，为什么不是闫续。」 猫自然而然：「我看着闫续就很讨厌，我本人怎么会是闫续呢。」 猫没说谎，猫是真的很讨厌闫续，第一眼见便觉得不舒服，后面的几次相处和交锋，猫甚至对闫续心生厌恶。 林嘉抬头看着猫：「讨厌闫续？有多讨厌？」 猫：「超级讨厌，超级反感，看见他心里就难受。」 天知道猫是怎么忍着对闫续的负面情绪做出那些喜爱动作的。 嗯……更讨厌了。 见林嘉垂眸思虑，猫爪又碰碰林嘉：「你是答应帮忙了吗？」 林嘉没正面做出回答，只说：「有机会见见他再说。」 他说的是『有机会』而非『找机会』，在d2481云层中，林嘉看出来陈副想要他的命，特意去找机会验证陈副身边人是否为猫本人，收益与风险不成正比，林嘉不做高风险低回报的交易。 所以是等机会。 机会什么时候来，林嘉并不太在意，这段时间他并非无事可做。 中介业务只有做菜和撸猫两项资源，林嘉需要找到更多劳动力。 却没想到，稳定忠心的劳动力还没找到，机会就送上了门。 林嘉的那枚鱼灵置换了一百二十万，老周给林嘉又汇去十万。大概是从肖遥和小甜那里听来在鱼肚的全过程，知道肖遥没出力，若不是林嘉肖遥还得折在鱼肚里，老周给林嘉发了一条小作文，上半部分内容无脑吹林嘉彩虹屁，下半部分是卖惨，团体的二十多人要养，恳切地希望林嘉不要因为金额的分配而对他对尖刀有不满隔阂。 简讯是猫看的，也是猫朗读复述给林嘉听。林嘉只有一个反应：「呵。」 猫无地自容，毕竟周老大确实把陈副弄进d2481云层里，也分给林嘉1/3的鱼灵，林嘉是在嘲猫，是猫蠢，是猫认错人，才会有这么巨大的损失。 猫不敢说话，正好电话手錶响起来，有客户打来询问撸猫的价格。 为了表示自己在努力为林嘉赚钱，猫特意打开扩音。 客户：「什么猫？」 猫：「家养的猫。」 客户：「我是说什么品种。」 猫：「黑猫。」 客户：「……算了，有照片吗？」 猫：「我给你发彩信。」 说着，越发熟练使用电话手錶的猫把自己准备好的自拍发了过去。 猫：「收到了吗？」 客户：「黑色啊？有别的猫吗？看着有点不详，而且感觉也不是很好撸的样子。」 猫勃然大怒：「没有！就这一只！」 客户：「行吧，价格方面呢？」 猫：「一万一小时。」 客户：「我再考虑考虑。」 生意没做成，还被嫌弃了一遭，猫很桑心。但转念一想，它又不是真的猫，被嫌弃的不是它，是林嘉的猫。 这么想着，猫又好受许多。 猫挂了电话，惆怅地问林嘉：「林嘉，你说我本人到底长什么样呢……」 林嘉：「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猫还欲说点什么，猫脸被林嘉摁住，猫这才发现林嘉这一句并不是回答自己，而是接到一通电话，猫赶紧闭嘴关麦。 林嘉起身，站在玻璃落地窗后，俯瞰海底世界。 海底世界的风景别有一番景象，林嘉站在高处，这和他每次透过办公室向下眺望看到的不一样，现实世界里，穿梭在建筑的行人是自由的，但海底世界不是，小小的人影透露出惊慌，海底世界的人并不自由，也没有任何的安全保障，他们是缥缈的，是比尘埃还卑微的。 被捲入进海底世界这座并不宁静的城市，如砂砾落入惊涛巨浪，被吞噬都是悄无声息的。这里的每一栋高楼无法成为他们的庇护所，他们流离失所，过着有今天没有明天的生活。 修长的手指捏着手机，林嘉声线平静，他并不可怜任何人，因为他也是海底世界的一员，但他不觉得自己可怜：「你们在哪？」 「嗯，我会过来。」 挂了电话，猫注意到林嘉摩挲着指腹，它不由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林嘉目光错落而来，良久，启唇：「希望你这次不会认错。」 第39章 本就搞不清状况的猫更加发懵，从林嘉通话的语气来看，电话对面并没有带来好消息，现在又和猫认为的本人搅合，一团乱麻的样子。 「是一团乱。」 林嘉合上电脑，起身更换衣服。 未免猫什么都不知道，再闹出什么动静来，林嘉套上暗红色格纹大衣，一边整理腰扣一边对猫说：「尖刀被巡察端了。」 第90页 猫愣了愣：「啊？！」 「怎么突然……」话说到一半，猫噤声了。 就连猫也想得到，周老大答应林嘉把陈副弄进鱼肚，结果闫续也跟着去了。陈副或者不会跟海底世界的底层人计较，但闫续可不一定。 近千人的团体，闫续说端就能端，更别说尖刀才二十多人，这是秋后算帐。 猫发现了盲点：「电话是谁打来的？」 林嘉整理袖扣：「肖遥。」 猫疑惑：「不是被端了吗？」 都收拾妥当了，林嘉将手机放入大衣口袋里，大衣的版型和材质都是用了心的，手机装入兜里，没有凸出形状，一套衣服仍旧平整，整体低调却不失魅力。 相比于想要搞清楚情况的猫，林嘉森*晚*整*理并没有一丝着急：「巡察只带走了老周，带走的理由是在别墅里发现大量管/制/刀/具。」 从酒店出来，打车到了和肖遥约定的地方——一家咖啡厅。 林嘉不是黑/帮，作为资本家，他并不喜欢在什么废旧工厂或者其他隐蔽的地方谈事。 肖遥见到林嘉来了立即起身。 肖遥神情着急，都没有心情点单，是林嘉落座后点了单。 海底世界中有闲心在咖啡厅享受午后时光的人并不多，秋冬的暖阳温度再适宜，颜色也被天际中密密麻麻的云层阻挡，那些时而下沉时而上升的『鱼云』永远不缺压迫，压得海底世界人喘不过气。 咖啡厅人不多，他们这桌周边都是空位。 猫跳到另一个椅子上，听见林嘉问肖遥：「说说情况。」 肖遥焦急的脸色瞬间变得愤怒：「前天晚上，很晚了，闫续突然带了人来，二话不说就在别墅一顿搜，我们藏起来的刀/具被他们翻了出来。老大为了保我们，一个人担了，之后闫续就带走了老大。」 林嘉：「海底世界应该没有牢房吧。」 肖遥摇头，没有阵营目标的影响，肖遥明白了林嘉的意思，解释说：「没有，只有巡察队有设小黑屋。一般只要缴纳了罚金，就能把人带出来。」 林嘉启唇：「想要带走老周的罚款是天价。」 肖遥点头：「两千万。」 猫震惊脸。 两千万什么概念，从三星云层出来，运气不错拿到的完整鱼灵才置换了一百二十万。 肖遥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尖刀的帐户，尖刀所有人的帐户加起来的钱也不过两百万，巡察却要了十倍的价格。 林嘉仿若看见了现场，问：「你们动手了？」 肖遥脸色一白，低着头：「我……没忍住打了一个巡察。」他慌忙解释，「我根本就没怎么使力，那个巡察竟然诊断出重伤一级。」 所以就算肖遥在外无论怎么诉说巡察的可恶，怒斥两千万的天价，在管/制/刀/具和重伤一级的加持下，肖遥的言论都是对巡察的污衊，不会影响到巡察的名誉，更不可能牵连巡察的上级陈副的声誉。 肖遥后悔于自己的冲动，让巡察队有机可乘。 在小甜的陪同下，肖遥忍气吞声地去了巡察队道歉，但那边的态度坚若磐石，没有两千万不可能放人，还美曰其名：尖刀一而再再而三影响海底世界的秩序，若就这么轻易地放了人，尖刀不会认识到错误，将来说不定就会放肆地将这些刀/具举向无辜者。 可尖刀压根拿不出罚金，无论肖遥怎样保证，巡察队都不松口。过后肖遥终于想明白了，闫续并不想放人，或者说根本不屑于两千万的罚金，闫续要的是周老大手里对他不利的证据。 这个证据曾被周老大用来吸引陈副。 肖遥的神情又恢復成担忧：「闫续那样的人，要是拿不到证据肯定会对老大出气，但要是拿到证据，说不定还会灭口，不止是老大，尖刀所有人……」 林嘉早料到是这个原因，他之所以愿意来见肖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在鱼肚里，闫续就试探过林嘉是否认识周老大，林嘉否认了。但之后周老大曾先后给林嘉转帐四十万，虽林嘉留了心眼，转帐的帐户并不是周老大的帐户，但以管理处的权限，想要查到这里来是迟早的事。 林嘉和尖刀也有关联。 林嘉问：「证据是什么？」 肖遥：「一张照片。」 侍应生送上饮品，林嘉抿上一口，问：「具体。」 肖遥摇头：「老大说太危险，没告诉我们，我只知道是一张照片，甚至不知道照片在哪里。」 肖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盯着林嘉的目光像盯着救命稻草：「怎么办？」 如果不给证据，周老大肯定没有活路，但给了证据，说不定周老大连带整个尖刀都没有活路。 林嘉看着颓唐的肖遥，淡淡：「该慌乱无措的是他们。」 肖遥茫然地抬头：「什么……什么意思？」 林嘉的语调始终不缓不慢，低低的，却重重地落在他人心口：「他们为了老周手里的证据做了这么多事，在乎证据的程度不亚于你在乎老周的性命。他们能利用你的在乎做事，你也能用他们的在乎做事。」 肖遥手握成拳，眼也不眨的盯着林嘉继续说话。 林嘉风轻云淡：「他们用老周的命逼你交出证据，模仿不会吗？」 肖遥紧张地吞咽：「用证据逼他们放人……」 林嘉喝咖啡。 第91页 答对了。 肖遥说：「可我不知道证据在哪里。」 不知道证据在哪里，不知道证据的具体内容，也就没有拿捏要挟闫续的底气，又如何利用照证据逼迫闫续放人。 林嘉：「根据地都被巡察搜过了？」 「嗯。」肖遥说：「别墅里里外外，连外面的小院都搜了，土壤都翻了过来。」 林嘉心里清楚了：「证据在老周身上。」 肖遥一愣，因为担心老周，所以只能刨根问底：「怎么说？」 林嘉反问：「这么重要的东西，老周能藏在哪里？」 海底世界不似正常世界，海底世界动盪，证据重要，绝无可能放在视野以外的地方，那就只有别墅。 然而巡察搜剿了一遍别墅并未有所发现，那么证据所在只剩下老周自己身上。 肖遥摇头：「应该没有吧，巡察搜过老大的身，没有发现。」 巡察队在带走老周后仍旧开出两千万的罚单，这说明确实没从老周身上找到证据。林嘉想了想，问：「老周被带走时做了什么？」 肖遥一回想：「老大……换了一身衣服，闫续同意了。」 林嘉一顿，知道证据大概率在换下的衣服里，他轻轻皱了下眉，轻声问：「换下来的衣服，闫续没有再搜一次？」 「没，那一身衣服老大穿了好久，都穿馊了。」肖遥说：「……估计闫续嫌脏。」 如果证据缝制在衣服里，搜身的时候确实不会容易搜到。但周老大换衣服的行为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以闫续的多疑的性格，竟然没有再搜二次。 林嘉没说话，而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猫。 尖刀的别墅被暂时查封了，不过没有管理特意在此站岗而不允许他人进去。 肖遥先翻进别墅给林嘉开门。 等林嘉走进别墅后，肖遥已经拿过了周老大留下的衣服。 隔着老远，林嘉就能闻到味，自然不可能亲自动手去找衣服里可能存在的证据。事关老周的性命，肖遥耐着性子一点点摸索这套换下来的衣服，最终在裤腿的布料夹层里找到了那张照片。 肖遥低头看照片，过了一会儿：「卧槽！卧槽！卧槽！」 一连三个『卧槽』，可知这张照片的震撼。 自己看过后，肖遥把照片递给林嘉看。 不过林嘉没有动手接，而是将就肖遥的伸到眼前的手，垂眸看照片。 从照片的磨损程度来看，照片已经存在多年。 是一张百人的大合照，照片上还有红色的字迹写着：x年x月x日碎云成立。 虽然合照里有近百张面孔，但林嘉还是一眼看到了闫续。 倒也不是因为熟悉闫续，而是因为在这张合照中，闫续站在第一排的中间，冲着镜头大大咧咧地笑着，笑容生动且朝气蓬勃。 闫续身边就是陈副，或许在照片里，陈副还不是陈副，只是碎云团体的一员。 当然，同在这张合照里的闫续，也还不是巡察队队长，也只是碎云团体的一员。 陈副是碎云的创建者，那合照站在陈副旁边的闫续，身份也耐人寻味。 林嘉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下。 有一批新人闹事，以至于管理处增加收容处，后来这批新人成立碎云，再后来成立碎云的某一人进入管理处成为副处。 而因这位副处的出身，管理处只设一位副处。 再到后来，这位副处有了得力助手，这才地位水涨船高，谁曾想，原来这位助手的出身也与副处一样。 也难怪陈副会被周老大手里的证据吸引，这样的证据要是被陈副的敌对拿到手，就很有意思了。 肖遥忽而『诶』了一声，他指着百人之中最后边，「老大，老大以前竟然也是碎云的人。」 更有意思了。 「那接下来是……」肖遥开口。 证据拿到了手，但肖遥只用刀逼过别人做事，还没用过照片逼人听话，他并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林嘉：「给我。」 照片列印了多张后，原版装进了一个塑封袋，塑封袋隔绝了照片的气味后，林嘉才装进了大衣口袋中。 肖遥开着老周的小破车，送林嘉和猫去巡察队。 车上，林嘉状似无意问肖遥：「上一次在悬赏处，陈副身边有三个人，除了闫续，另外两个是谁？」 肖遥没多想，回道：「女的叫单璇，是陈副的助理，男的叫胥映，海底世界管财政的。」 林嘉没让肖遥跟着自己，而是带着猫走进巡察队。 声称要见，陈副以及胥映。 极其隐秘的会议室，一门之隔，门外闫续懒洋洋地靠在墙上，食指转着钥匙扣。 屋内有三人，林嘉，陈副以及胥映，还有一只猫。 林嘉把塑封袋放在了桌上。 胥映拿过，交给陈副。 仅这个举动，可以看出陈副对胥映的信任。 见林嘉这么直接，陈副也直接地问道：「复印了多少份？」 林嘉说：「很多，分别藏在了海底世界各个地方。」 陈副脸色一沉，眼里有浓浓的杀意。 林嘉丝毫不惧，只是多看胥映一眼，见胥映也沉下了脸，之前买咖啡时的温和荡然无存。 海底世界动盪，太多人没有落脚地，今夜在这里将就明晚又去那里熬一夜，太过动盪以至于那些藏起来的东西并不安全。 第92页 会议室里都是聪明人，林嘉不用特别说明，陈副明白他的意思。东西是林嘉亲自放的，只有他和他的人活着，他才会一处一处得去收回销毁。 陈副死死捏着原版照片，虽然碎云已经不復存在，但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和闫续组建碎云。 碎云是寓意击碎云层的意思，但出于各种原因却没办法和管理处和平共处，在管理处的眼中碎云是与之作对的，在碎云眼中管理处是阻碍。那几年，碎云和管理处摩擦频发，两边都不讨好。 就这么过了很久，终于有人意识到，他们的重点偏离了初衷。既然都是为了离开海底世界，碎云和管理处的不和只会拖累他们的进度。 于是管理处试着向碎云『招安』，而碎云也顺着管理处给的台阶下了。 陈副就是这个时候进入了管理处，碎云也全权交给了闫续处理。陈副在管理处并不太好过，而碎云的人并不能理解他，需要管理处开方便之门时，碎云总会报上他的名字。 这让陈副很难做，很烦躁。 陈副为这个事与闫续爆发过一次争吵，但他被闫续一句话噎住，闫续问他，陈副进管理处的初衷是为了让碎云更好，还是让碎云听管理处的话？ 但碎云的存在没有让他更好！当时陈副是这么想的，他没说出口，却被闫续看出来了。 闫续似乎明白了什么，嘲讽地笑了下，保证了以后不会这么做。 碎云在闫续的管理下日益壮大，甚至威望一度超过管理处，这让管理处很难做——没有威望的管理处，怎么管理海底世界的秩序？ 于是找到陈副，希望陈副能够解决。 陈副再度找到闫续，不等陈副开口，闫续告诉陈副，他发现了一个云层，那是天上最大的云层，几乎遮天蔽日，云层是唯一的鲸的形状。 闫续认为只要击碎了这个云层就能够离开海底世界，但难度肯定不小，闫续必须亲自去。 这是陈副与闫续的又一个分歧，管理处早就发现这朵巨大云层，命名编号为『j0001』，之所以没有公布太多信息，是管理处发现几乎所有的云层都是围绕着j0001游动的，这么多年j0001从没有下落过，如果j0001被击碎，能否离开海底世界是未知数，但其他云层肯定都会下落。 陈副站在管理处的角度阻拦闫续，但闫续没听。 这一刻，陈副坚定地认为，碎云没必要存在了——本来碎云就带给了他太多麻烦。 陈副与碎云背道而驰，他本就熟悉碎云的一切，想要打击碎云易如反掌。管理处在陈副的帮助下，一个完整的碎云被逼得四分五裂再没有从前的壮大。 如果碎云成员愿意脱离碎云，管理处不计较，对待不肯听话的人，管理处也不客气。 碾压、逼迫、威胁、利用…… 种种手段，碎云的势力一点点缩小。 但闫续不见了。 陈副担忧着，那段时间他常常抬头看天上的『鲸云』，云层没有下落，但他觉得闫续是去了j0001。 闫续死在了j0001倒也算了，如果闫续…… 没多久，陈副遇到了伤痕累累的闫续。陈副摸着腰后的枪，闫续看见他后，竟然问：「陈侈，现在是几月几号。」 陈副问：「怎么？」 闫续手掌狠狠地摁压额头：「感觉记忆有点错乱了，还有，基地怎么被管理处封了？你能不能行？」 确定闫续脑子出问题后，陈副留下了闫续。 以前的碎云太多人了，管理处不是每人都认识，并且因为碎云和管理处岌岌可危的关系，碎云没有在管理处那里留下任何成员的资料。而闫续不爱出风头，很少有人知道闫续是碎云组建者之一，也很少有人知道是闫续管理着碎云，知道的，陈副一一解决了。 不知道碎云怎么突然没了的闫续加入了管理处，帮着陈副做事，管理处甚至不知道闫续也是碎云的人。 有时候闫续会记起来一点东西，陈副知道闫续是不稳定的炸/弹，他干脆直接威胁：「我知道还有一部分人想恢復碎云，他们躲在海底世界的角落，想要『反清復明』。看在以往的情谊，我没有找他们麻烦，如果你不想碎云彻底消亡，尽管背叛我。」 威胁后，他又说：「我救过你，在你走投无路时是我收留你，闫续，留下来帮我。」 但陈副遗漏了一个人，周正行。 直到前段时间周正行找上门时，陈副才想起他。周正行是碎云的老人了，一次鱼肚里受了伤，觉得自己成为拖累的周正行早早地退出了碎云，也因祸得福得免于一场人祸。 记忆收拢，陈副放下原版的照片，看着林嘉：「你想好了要这么做。」 林嘉：「来找陈副自然是想好了。」 陈副笑了下，以进入海底世界的时间来看，林嘉还属于『新人』范畴，他却被一个新人拿捏了。 林嘉适当地松口：「我把原版还给陈副，陈副应该明白，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也是我的诚意。而这些年老周有证据从来没有拿出过，陈副也应该知道，老周也没打算将事情闹大。不如和平共处，对你我都好。」 林嘉把陈副逼得没有办法犹豫，他沉声说：「好。」 转头看向胥映：「让闫续放人。」 第40章 胥映正要出门，路过林嘉时，林嘉站起身：「就不打扰陈副了。」 第93页 陈副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林嘉抱起猫跟着胥映出门，胥映打开门看到闫续，说：「闫队，放人。」 闫续看一眼胥映后的林嘉和猫，走进会议室里，没一会儿又出来。是去向陈副确定是否放人。 出来后的闫续笑着看林嘉：「放人咯。」 等闫续走后，林嘉不动声色地拨弄了一下袖扣，鲸尾式袖扣轻轻地掉在地上。胥映见了，帮他捡起来。 「谢谢。」林嘉无比自然地对胥映道：「能帮我抱一下猫么？」 猫一下紧张起来，虽然脑子不够用，却知道这才是林嘉找来巡察队的目的。 胥映不疑有他，答应了。 林嘉把猫交给胥映，低头整理自己的袖扣，状似无意道：「猫比较亲人，麻烦你了。」 胥映：「没关系。」 林嘉已经把机会已经送到了猫的眼前，剩下的就是看猫的发挥。虽然猫紧张到心脏砰砰跳，但它已经有了贴额头的经验，尤其林嘉已经提前说明了『猫粘人』，提前帮胥映做了心理准备。 猫爪扒拉着胥映，猫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在胥映低头注视林嘉整理袖扣的时候，将额头贴上了胥映的额头。 一秒、两秒、十秒…… 林嘉整理袖扣的时间花费了一分多钟，六十多秒，周遭安安静静且原封不动。 「谢谢。」 整理好袖扣的林嘉从胥映怀中接过猫。 不远处传来了动静，闫续让人把周老大从小黑屋放了出来。林嘉没再管胥映，抬步往着动静处走。 猫耷拉着脸，小声：「不是他。」 林嘉冷笑一声，猫不敢说话了，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林嘉，只敢在心里琢磨，它本人到底是谁。但若是猫抬头，会发现林嘉是早有预料的神情。 林嘉从不觉得胥映是猫本人。 相反他心里另有人选。 而之所以只要求见胥映而不见『另有人选』，只是一种排除法。排除了胥映，那么那个人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林嘉想到猫述说本人时的那番话，猫说：我本人必然是威胁海底世界的大人物，海底世界里想要离开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偏偏只有我被剥离了下来？ 有这么坚定要离开海底世界想法的人，品行一定端正，你帮我找到我本人，等我与我本人融合后，我保证一定罩着你。 品行端正。 呵。 那个人如果是猫本人，对林嘉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那个人是众人眼里的疯狗，林嘉无法保证与猫融合后，疯狗会不会反过头咬他。 所以林嘉不会让猫贸然与之融合，也不会告诉猫，他基本已经确定了猫的本人。 也不是不让猫融合，但在之前林嘉要全方位地了解这条疯狗。 疯狗如果一直是疯狗，那就没有融合的必要了。 但若是一条信守承诺的疯狗，可以融合。 几步之外的动静之处，疯狗朝着林嘉招招手，老周从小黑屋提出来了，状态不是很好，脸上挂了彩，嘴唇也苍白着，要人扶着才勉强站立得住。 疯狗沖林嘉吠：「林嘉，人给你放出来了，来检查你的人。我事先声明啊，我可没动手，他脸上的伤是自己磕的。」 林嘉看闫续一眼后，低头问猫：「你信吗？」 猫小声：「肯定是他打的！信他个鬼嘞！」 林嘉走近动静处，猫噤声不再说话。 看到一身狼狈的周老大时，林嘉微不可见地拧了下眉，迟迟没有伸手去搀扶站立不稳的老周。 闫续低笑了声，走过众人之间，拉过周老大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脖颈上，抬眸看林嘉：「外面是你们的车？」 林嘉点头。 闫续一人撑着周老大走出巡察队，在外面马路焦急等待的肖遥赶紧从车里出来，从闫续手里接过周老大。 闫续回头看不缓不慢走出的林嘉，目光里浮出几分疑惑，不过在林嘉擦身而过时，很快就掩饰住了。 忽而，林嘉回头。 闫续挑眉。 林嘉问：「能给我你的联繫方式吗？」 闫续：「行啊。」 直到汽车发动引擎离开，闫续双手抱怀，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久久盯着离去的车辆。 他当然知道林嘉带走人颇费一番功夫，可他感觉不到林嘉的情绪，就好像，林嘉真实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带走周正行。 可若不是这样，难道是为了要他联繫方式？ 闫续自嘲地笑了下。 胥映走过来，对闫续说：「陈副叫你。」 闫续脸上挂上了无所谓，转身。 车里。 肖遥不断询问周老大的身体情况，问多了，坐在副驾的周老大也嫌烦，开口说：「我没事，就是没力气。」 林嘉抬头，从前视镜里看一眼周老大，问：「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周老大说：「自己磕的。」 猫有些意外，林嘉仍旧平静地问：「怎么会摔？」 周老大：「不给饭吃！」 猫心道：果然！它就没有看错！ 肖遥骂了几句闫续，猫听着还挺舒心。 林嘉问：「碎云怎么回事？」 周老大嘆了一口气，既然林嘉把他从小黑屋弄出来了，也猜到了是用证据去做交换。于是没再隐瞒，周老大道：「我和闫续还有陈副是同一时期进入海底世界的，从第一个鱼肚出来后闫续和陈副就和管理处起了冲突，当时闹得挺大，闹得管理处不得已改了规定，弄了个新人收容所。」 第94页 「没多久，碎云就成立了。」 「当时也就百来个人，后来人越来越多，跟管理处的矛盾也越来越大。我也就是个普通的成员，而且那个时候我受了点伤，就离开了碎云。只是听说陈副脱离了碎云去了管理处，大家都以为陈副背叛了碎云，闫续就劝嘛，不允许别人说陈副的坏话，也一再解释陈副这么做是为了碎云好，还勒令，以后碎云要按照管理处的规章制度做事。」 「其实大家的思想高度就那样，并不太能理解。不过闫续的话，大家都还是要听的，不管做什么都会去向管理处报备，但是管理处审核太慢，大家等不及了才会报陈副的名字，希望管理处抓紧处理……后来不知道什么情况，碎云一点点地衰竭，找不到衰竭的原因，只能看着碎云慢慢消失。边缘人物脱离碎云，核心人物死的死……闫续也不见了踪影，等闫续再出现后，他就已经是巡察队的人了，做了两年，他就晋升成为了巡察队队长。」 林嘉看一眼猫，猫有些意外地听着，似乎没想到闫续竟然也是碎云的人。不过转念又露出愤慨的表情，在猫看来，闫续最终抛弃了碎云。 林嘉发现了一个关键，周老大的这番话里，时间单位都是『年』。 他问：「海底世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不一样是么。」 周老大顿了下，问：「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林嘉：「闫续看起来年纪不大，有22岁吗？」 言下之意，如果以『年』的单位计算，从碎云建立到现在，横跨了八年。那么闫续14岁就建立了碎云？听上去有些离谱。 周老大想了想说：「差不多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不过你还说对了，海底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还真不一样。」 林嘉心里已有时间流速的答案，却仍旧问了具体来确认。 「通过之后进入的新人了解，现实世界的一天相当于海底世界的一个季度。」苦笑一声，周老大嘆息着说：「我们在海底世界寿命长着哦，在海底世界待上个八、九十年，年龄才增加一岁。」 和林嘉计算的时间流速一致。 那场流星雨到林嘉进入海底世界，恰好十五天。换算到海底世界，就是三年零七个月，与闫续进入管理处的时间对上了。 于是答案更加接近，闫续大概率就是猫本人。 只差一些实际的证据了，另一个方面是暂时不能确定的就是闫续为人，不确定闫续会不会遵守猫形态时许下的承诺。虽说林嘉自己也清楚自己并非什么好人，但他却更愿意与好人打交道。 该问的该知道的，林嘉心里都已经清楚。他靠在座椅背，闭眼休憩，思绪却没有松弛下来。 海底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流速不同，以现实的时间来看，他消失不到一天，如果能尽早回去，集团还能继续运转，不至于停摆。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接近闫续，尽快确定闫续的品行，让猫与之融合履行承诺。就算闫续的品德达不到林嘉的要求，他也得接近闫续，从闫续口中套出离开海底世界的办法。 他确信，闫续知道离开海底世界的办法。 尖刀被巡察队端了的事暂告一个段落，为了能够继续住在根据地里，老周还是向管理处交了不少罚金。团体的钱资金吃紧，就又要考虑进鱼肚赚取鱼灵，老周腆着脸请林嘉出征。 林嘉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收集了尖刀其他人的一些技能，各种各样的技能，有人会清扫，有人会唱歌跳舞，有人幽默…… 然后投身于另一件事。 论坛的帖子太多，就算是大热的帖子过个三两天也会成为旧帖，而被其他帖子压下去，就更别说林嘉发布的，本就无人问津的交易帖。 林嘉打算找一个固定的门店，让所有有需求的客户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能得到需求满足，也让所有劳动力能够上门报名为客户提供服务。 林嘉了解到，海底世界的房产可以通过管理处购买或租赁。林嘉不打算租赁，租赁意味着受到限制，管理处说收回就收回，这会影响林嘉的生意。但林嘉也不打算购买，因为他暂时没有资金。 地址最终选择了尖刀的根据地，作为交换，林嘉会再进一次鱼肚，和上一次一样，林嘉会把鱼灵交给周老大，让给周老大分配鱼灵的权利。 这天，在周老大和肖遥的陪同下，林嘉带着猫又去了一趟悬赏处，去找合适的云层。 林嘉的目标放在了三星云层上，三星云层是最合适的选择，爆出的鱼灵超过一星、二星的价值，难度对于林嘉来说适中，不至于是用性命去拼。 很快地，林嘉就确定了要进入的云层。 【编号：d3155】 【云层厚度：约410m】 【云层体积：约0.8km】 【云层高度：约1500m】 【预估下落时间：约24h】 【预估捲入人数：约八人】 【预估难度：约三星】 【预估下沉城市区域：第二街区】 【……】 第二街区就是林嘉所住的嘉陵酒店的街区，在d3155下落前三个小时，林嘉拿出手机给闫续发了一条简讯。 【林嘉：嘉陵酒店餐厅，晚19点，不知闫队有没有空】 发完简讯后，林嘉看着洗完澡出来的猫，说：「我邀请了闫续晚餐。」 猫大惊：「为什么请他吃饭！是钱多到不知道怎么花吗！」 第95页 林嘉意味不明地问：「就这么讨厌他？」 猫抖了抖身上的水：「说了很多次了，就是讨厌。」 猫有些幽怨：「你都不把人家的话听进去的。」 手机『叮』了一声，林嘉收到闫续的回信。 【闫续：据我所知，这个时间d3155会降落在第二街区】 【林嘉：所以，敢来吗？】 【闫续：有点事，我尽量找时间吧。】 林嘉起身收拾，海底世界的季节正是秋冬，林嘉穿上一件轻薄的毛呢风衣，袖扣特意换成了子/弹/头式袖扣。 手机再次『叮』了一声。 【闫续：到了。】 林嘉带着猫推门出去。 因为d3155云层降落，繁华的第二街区变得沉寂，餐厅其实并没有营业，餐厅内没有任何灯光，只有林嘉要的那一桌亮着微末的烛光，桌上是提前准备好的菜餚。 闫续比他先到一步，没有提前落座，而是站在落地窗旁，看外边矮矮下沉的云层。云层已经和窗口持平，视野只能看到一团朦胧。 落地窗折出一道光，林嘉打着手电过来，在将要到达的时候才不急不慢地收起手电的光。 借着烛光，林嘉看到闫续转身过来。 闫续没穿巡察队的制服，换上了他自己的衣服，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卫衣正面绣着一个林嘉看不懂的q仔，牛仔裤，工装靴。 林嘉收回视线，扯开椅子坐下，有些欲言又止。 闫续见了，一边跟着坐下一边说：「有话直说。」 林嘉抬眸，「你几岁？」 闫续：「不记得了，22吧。」 林嘉没作声，闫续问：「问了我的年龄，不该说说你的年龄。」 林嘉：「闫队能查到我住在这里，查不到我其他资料么？」 闫续挑了下眉，他确实查到了，林嘉23岁，在年龄上比他大一岁，可海底世界的时间流速早就模煳了年龄，真实年龄也没那么真实。 闫续：「问这个做什么。」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补充：「邀请我的目的也顺便说一说，我懒得猜了。」 林嘉低头吃饭，「不确定我的目的，闫队也敢来赴鸿门宴。」 闫续无所谓地笑了下森*晚*整*理：「我得罪的人比较多，最危险不过想害我。」 林嘉看一眼持续下落的云层，等云层触底，桌上的烛光会让云层发现他们，随即将他们捲入云层。 途中，林嘉听到闫续说：「不过我感觉你不想害我，但也不是真心想请我吃饭。」 林嘉正视闫续：「闫队猜猜看？」 闫续『啪』得把左/轮/枪放在桌上：「你以为我真是懒得猜吗？我猜不到。不过要真是想要我的命，就直接点，免得我这心里没底，瘆得慌。」 窗外，云层笼罩林立的建筑，风暴慢慢汇聚。 林嘉垂眸看着桌上的左/轮/枪，烛光让银色枪身染了点绮丽的红。 他不动声色地摩挲指腹，嘴上道：「我还没那么傻，就算想要害你，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更不会挑这把枪。」 指腹被他自己摩得升了温，林嘉这才伸手，温热的指腹贴在枪上，缓慢地往闫续面前推：「请闫队来，只是想和闫队一起进云层，要是遇到危险，我想闫队会看在上一次我救过你的份上也会帮我一次。」 他用了闫续邀饭的理由。 二人的目光同时放在这把左/轮/枪，林嘉说的很自然，表情也很自然。 两个人都很清楚，哪有什么救命恩人，只是一个拙劣的藉口，被两个人都使用过一次。 闫续用这个理由邀请林嘉共进晚餐，目的是为了探究林嘉。 现在林嘉用了这个理由，目的嘛…… 闫续不带什么感情地笑了声。 他伸出手准备把枪收回，手指碰到枪的时候，微顿——冰冷的枪身还留有几点温热，这是刚刚林嘉触碰过的位置。 闫续眯了眯眼，细看之下还能看见枪身上留下的椭圆且规整的指纹。 林嘉说：「闫队再不出声，我会以为闫队答应我了。」 闫续抬起头：「你不是吃准了我会答应？」 所以直接用了这个拙劣理由，把『我另有目的』光明正大地写在脸上。闫续明白，林嘉很清楚自己在探究他的目的，林嘉正以此为饵，吸引他上当。 林嘉笑了笑：「可还是想要闫队一句准话才敢放心喃。」 闫续天生反骨，偏不给林嘉想要的准话。 林嘉也不失望，又低头吃东西，很优雅，吃一口就要用餐巾压压嘴唇。 感受到闫续注视的目光，林嘉吞咽下口中食物后重新抬眸朝闫续看去：「在海底世界没有鱼灵寸步难行，我期望闫队能是我安然无恙地从鱼肚出来的保障。」 闫续低笑一声，知道对座这个人无懈可击，也懒得再试探，反正来都来了，只要进了鱼肚，迟早会知道这人的目的。 闫续终于收起了枪，他的指纹覆盖了林嘉留下的指腹纹路。 之后闫续就着林嘉的话说下去：「d3155么……可惜我没准备，能不能成为你的保障可不好说，别对我抱有太多期待。」 林嘉早有预料：「替闫队准备好了。」 闫续『嘶』了一声，有种上贼船的感觉。不想这么轻易被林嘉拖上船也不想什么都没搞明白地下船，他扬了扬唇角，噙着一抹坏笑道：「提前声明，我这个人不服管教不听指挥，极有可能让你筹谋的计划毁于一旦，你……」 第96页 林嘉没犹豫地：「我认。」 闫续怔愣一下，耸肩，笑：「行吧。」 窗外风暴愈来愈汹涌，云层似乎蔓延进餐厅里。他们彼此都没在说话，安静地吃进入云层前的晚餐，只有猫拉长了脸，在心中腹诽。 干什么要非要叫闫续进云层，烦躁！林嘉根本没把它放在心上，难过！ 穿透而来的白雾越来越浓重，很快地模煳了餐厅的景象。 猫担心和林嘉失联，跳到了林嘉的腿上。 浓雾很快充斥了整个餐厅，微弱的烛光被吞没。但也很快地，浓雾开始消散，却没有露出餐厅的面貌，而是出现了陌生的景象。 林嘉保持着坐姿，一直到眼前的景象清晰。 第41章 这一次的场景很好分明，一股儿刺鼻的消毒水味先一步钻入鼻腔，景象清晰，洁白的墙面引入视野。 林嘉听见耳边闫续的声音：「这次出现得挺快。」 林嘉抬眸，看见了鱼人。 这是一栋医院，不远处的谘询台内，鱼人就站在护士台内。 鱼人的穿着和前两次鱼肚里的鱼人有些不一样，虽然它站在护士谘询台后，但穿着并不是护士服，而是孕妇装。 令人值得注意的不仅是鱼人的穿着，而是鱼人身后的输液架，输液架上有很多吊瓶，吊瓶里装着浓绿的液体，用输液管扎在鱼人的身上，密密麻麻扎了许多。 但仔细看会发现吊瓶里的液体并不是减少的趋势，而是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增添。 吊瓶的浓绿液体并不是输送到鱼人身体里，液体是倒流的，更像是从鱼人身体里汲取了浓绿液体，所以吊瓶的液体是一种蓄涨。 在林嘉打量鱼人的时候，鱼人也发现他们，朝着他和闫续咧嘴笑。 这算是鱼人特有的打招唿方式，林嘉当然没兴趣和鱼人打招唿问好，他干脆利落地撤开了眼，往脚边放。 猫在他脚边，进入鱼肚后没有与他走散。 就是猫的胆子透着一种怂，整只猫紧紧地贴在林嘉脚边——显然是被鱼人的笑吓到了。 林嘉轻轻踢了猫一脚，免得猫爪子勾坏他的裤脚。 虽然他基本确定闫续大概率就是猫本人，但仍旧留了一丝容错。原因就在这里，猫太怂，太蠢，而闫续却是一条人尽皆知的疯狗，这俩的性格差异太大。 所以这一次他不仅是要试试闫续的为人，也是要找出点一人一猫是一个人的证据。 就在林嘉踢开猫的时候，身边的闫续林嘉背后走过，扔下一句：「先找队友。」 也只有闫续把同鱼肚里的人叫做队友。 林嘉默不作声地跟在闫续的身后，猫连忙蹿起，一个跳跃蹲在了林嘉肩膀。 看了眼前方闫续的背影后，林嘉开始打量更多环境。 这里是医院，为宜乐医院，他此时所在宜乐医院的第一住院大楼里。但也只有一栋住院大楼，大楼外有个草坪，是给病人打造的放风的地儿，除此之外，宜乐医院没有所谓门诊大楼。 住院大楼的层数不高，只有三层，是一个『l』形。第一层是住院缴费窗口，还有个药房，以及一个储药间；第二层和第三层就是病房了，第二层有个医生办公室，第三层有个医疗设备储物间。 暂时还没有其他人出现，林嘉和闫续是最先抵达d3155云层的人。 「鱼人出现这么早，大概率会有本就存在的npc。」 忽而，一直走在前面的闫续回头，对林嘉说了这么一句。 类似这句话，林嘉在上一个鱼肚听闫续说过，闫续当时的意思是，本就存在的npc比具象化出现的npc难搞。 林嘉不仅仅是把闫续这句话当做提醒，他问：「闫队遇到过？」 闫续盯着林嘉的脸说：「不过有的队友比本就存在npc还难搞，总想套我的话。」 林嘉毫不羞愧：「闫队在说我？」 闫续：「你可以直接问我，我愿意说的自然会说，不愿意说的，你想套我的话……」顿了顿，想到林嘉的智商还真有可能被套到，闫续没把话说死，「会比较麻烦这样子。」 林嘉问：「我刚才的问题，难道不是直接问的？」 闫续坦然道：「总觉着话里有话。」 「没有。」林嘉不计前嫌地重复问题，「所以闫队遇到过本就存在的npc？」 闫续没张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林嘉还想问什么，却及时顿声，他抬起头，闫续也掰正脑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前方。 此时，他们在住院大楼的三楼，走过『l』形的拐角，是一间病房。 因为在二楼的时候他们已经看过处在『l』底部的病房，这是单独设立出来的vip病房。 然而三楼的这间vip病房却是房门紧锁，不用林嘉他们靠近，里面有声音传出来。 哼哼唧唧的，像是痛苦呻-吟。 林嘉收住脚，目光从病房门口落到了闫续身上。 就在刚刚，闫续才说过一个信息，他说鱼人出现比较早，一般鱼肚里就存在不用具象化的npc。 应验了。 d3155云层预计捲入人数为八人，现在他们连其他捲入者都没有碰见，鱼人也没有说出汤面，而三楼的vip病房里却有了额外的声音。 三楼vip病房里必然是本就存在的npc。 林嘉双眸微敛，总结都需要大数据来支撑，不知道闫续进过多少鱼肚，才得来这个结论。 第97页 「林嘉，嘉哥！」 拐角处传来肖遥的声音，进入鱼肚的肖遥以及小甜朝着林嘉跑过去。 肖遥手里又带着食物以及一些鱼肚里可能会用到的东西，看到闫续后，表情停顿一下，「疯……闫队也在？」 小甜也惊讶了一瞬，但不像肖遥那样差点脱口而出『疯狗也在？』，她喊了声『闫队』。 闫续从肖遥小甜二人惊讶的这一声里发现了点什么，语气复杂地『啧』了一声。 林嘉是空手而来，很明显，东西是由肖遥准备的，而肖遥这么惊讶他来，看来林嘉骗了他，林嘉压根就没替他准备进入鱼肚的所需。 林嘉确实没有告诉尖刀，他会让闫续来。以免老周多问，也没有让肖遥多准备一个人的所需，对于闫续的这声不满的异响，林嘉权当没听见。 他淡淡地对肖遥道：「如果你想吸引npc的注意，可以再大声一点。」 肖遥左右看了看，人都还没有到齐，怎么就有npc了？除非是鱼肚里本就存在的npc。 肖遥一下就顿住了，他压低声音：「嘉哥，这里有……」 林嘉一抬下巴，下巴尖指向了那间vip病房。 果然，在林嘉指引以后，肖遥听见了病房里隐约的声音。 肖遥的表情变得凝固了，他去过的鱼肚不少，也听说过有的鱼肚里会事先存在npc，但这还是第一次遇上。 他不得不担忧起这一次的鱼肚之旅，肖遥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一星两星鱼肚他勉强ok，但三星鱼肚，尤其是遇上事先存在的npc，以他的能力必然是艰难，尤其这一次他还把小甜带上了。 小甜也仅是过过一次鱼肚的新人，本来肖遥和小甜是来鱼肚里给林嘉当后勤辅助的，现在的情况就怕给林嘉拖后腿了。 「病房里的npc是主人公么？」肖遥有些焦躁，他频频往病房看去。 「不知道。」林嘉淡淡。 病房上了锁，闭合的病房门是实木的，门外的人没有办法透视。 肖遥抓了把头髮说：「我听说鱼肚如果直接出现npc，这个npc会比具象化出来的npc更难解决。」 这种未战先怯的心态很容易影响到后面的发挥，虽然林嘉并没有对其他人抱有什么期望，为了避免肖遥惹出什么事会需要自己来收拾烂摊子，林嘉缓缓开口：「怕什么，闫队在这，他会保护我们。」 闫续听了个笑话，一句『别给我戴高帽』刚脱口而出，给他戴高帽的林嘉先他一步道：「还不谢谢闫队。」 在上个鱼肚里，肖遥和小甜有目共睹，闫续是会把捲入者的命放在心上的，他会把保命的线索分享给众人。 肖遥点点头，觉得林嘉太他妈天才了，把闫续弄进d3155鱼肚里来简直是绝杀，一来闫续不要鱼灵，二来闫续还会护着他们，他忙说：「谢谢闫队，您放心，我保证尽量不给你们拖后腿，但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不用考虑，先救嘉哥，闫队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对于尖刀团队来说，一个林嘉相当于五个肖遥，肖遥自知帮不上林嘉的忙，但是帮林嘉蹚雷是可以做到的。 尖刀可以没有肖遥，但是不能没有林嘉。 小甜也连忙向闫续表示感谢。 闫续没应，只是瞥了眼林嘉，他是看出来了，这个人仅凭一顶高帽就想要自己卖命。 怎么可能，他命是不值钱，但也不至于这么贱卖。整个海底世界想要他闫续为之卖命的人多了，哪个不是利诱，就这个人想空手套白狼。 呵。 医院里渐渐出现了脚步声，其他捲入者也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这栋住院大楼里。 在鱼人宣读汤面之前寻找线索，这是公认的流程。 有人一路搜索上来，撞见了vip病房门前的几个人。 他们的表情在看到闫续的一瞬间就凝固了，海底世界哪个人不认识巡察队的队长？但是这条疯狗怎么会在鱼肚里？ 卧槽啊，什么情况？ 在知道三楼vip病房里已经存在npc时，他们的表情就更难看了，有一种前有狼后有虎的被包围感。 闫续就像没看到这些人表情，问：「人到齐了？」 后来的捲入者点了下头。 d3155云层预估捲入人数是八人，现在住院大楼已经有八个人了。 人齐就代表鱼人将要宣读汤面，当然鱼人才不会等待八个人在自己面前集合，只要人齐，它就会宣读汤面，要是捲入者全都错过，它也不会宣读第二次。 于是众人从三楼下去，来到一楼的谘询台，这一次没有新人，八个人都是老人，剩下了向新人介绍情况的环节——如果真有新人，这个环节必不可少，否则不知情况的新人的话很可能被充当成鱼人问题，从而浪费每天三个安全鱼人问题。 八个人站在鱼人面前，等待鱼人宣读汤面。 鱼人盯着这八个人，咧开嘴，露出满嘴尖而利的牙：「她的腹部隆起，她又要当妈妈了。」 「就这么一句话……」有个人表情不太好看，低声说了一句。 另一个人低声解释了一下。 鱼肚的星级越高，汤面的内容就越少，想要从汤面里拎出什么线索，几乎没有可能。 当然，汤面里都找不到什么线索，更别说想从场景里找到有用的线索。 高星鱼肚是逼着捲入者去询问鱼人问题。 第98页 第42章 不过什么都不知道，手里没有底牌，就贸然去询问鱼人问题无疑是自杀行为。其他人刚进来副本不久，要么是还没有开始探索副本场景，要么就是还没来得及探索副本场景。 如果不是闫续在场，他们会默契地先去探索场景。 但闫续在，在海底世界待得久了，都知道闫续能当上巡察队队长，大多原因是靠自身实力——闫续进过很多鱼肚，有着丰富的经验，也因此管理处的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既然闫续经验丰富，过了许多高星云层，而他人就在眼前，其他人就像找到主心骨，避开鱼人以后，忙问闫续接下来的行动。 真正算得上尖刀成员的三个人，林虞、肖遥还有小甜站在一边，看那些人大着胆子簇拥着闫续。 在海底世界，闫续就是个狗憎人嫌的存在，就算被附和那些人也都是心不诚的。也就是在鱼肚里才会有这样的待遇，毕竟闫续不需要鱼灵，还可以帮他们过副本，傻子才不接近闫续。 虽说肖遥并不喜欢闫续，也曾因为在鱼肚里因看到闫续而觉得晦气，可现在看到闫续被其他人包围起来，心里还是多有不爽。 分明闫续是和林嘉一起进副本的，肖遥认为闫续应该暂时属于尖刀，既然属于尖刀就没必要和其他人说这么多。 在鱼肚里，除了团队成员，与其他人都是竞争关系。 肖遥紧盯着闫续。 众人询问闫续怎么办，是不是要先寻找线索。 闫续懒洋洋地应：「不然呢？我不是你们的幼稚园老师，不用事事都要徵得我的同意。」 闫续这样的回答让肖遥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上个鱼肚里，闫续就是这么回答其他人的询问的。 不过肖遥发现发现闫续虽然对其他人不算太热络，但也没有要与尖刀站队的意思，也只字不提自己是林嘉一同进入鱼肚。 众人确实奇怪闫续竟然会出现在鱼肚，毕竟管理处掌握着海底世界所有云层的信息，他们没有鱼灵的时候能选择云层进入，在有鱼灵能过活时可以躲避云层降落都靠的是悬赏处的信息，没道理身居管理处高职的闫续会被捲入云层。 不过没有人傻到刨根问底去问闫续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鱼肚里，反正闫续的出现对他们有利，谁在乎闫续出现的原因，当然闫续更没有要主动解释的意思。 这就是肖遥不爽的原因所在，就好像一个趋之若鹜的明星朋友被人簇拥，他却丝毫不提及与你的关系。 而肖遥还发现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不爽地对林嘉说：「闫续明明已经探索过医院了，却还是让他们去找线索，看来是不管鱼灵的分配。」 小甜有些不明白肖遥这句话的逻辑关系，但林嘉明白。在上个鱼肚里，林嘉就是用『线索是我找的，汤底也是我找的』的理由拿到了全部的鱼灵，现在闫续要让其他人自个儿去找线索，就是给了其他人可以被分配鱼灵的资格。 肖遥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又发现林嘉这个至尊皇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看不出林嘉的喜怒，可明明林嘉才是当事人。 小甜开口问：「肖大哥，为什么闫队不管鱼灵的分配？」 她这句话问得有歧义，实际上小甜只是想问肖遥上句话的因果关系，肖遥却只听见了字面意思，他冷笑了一声道：「大概闫队不想助纣为虐吧。」 终于，林嘉瞥了肖遥一眼。 因为『助纣为虐』这四个字。 林嘉启唇，和他的表情一样，他的声调也是平波无澜的，听不出什么情感：「没人知道我们和他是一起的，那些与他有仇的人就不会报復到我们头上。」 肖遥愣了愣，一是没想到林嘉会为闫续说这么长的句子，天知道，除了一些逻辑解释，林嘉总是吝啬于与他们交流。 二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层，此时被林嘉直白得点出来，后背惊起了一身冷汗。 以闫续张狂乖戾的行为处事，确实在海底世界得罪了很多人，很多人都恨不得做掉闫续，只是碍于实力、地位无法匹配只能在心底想一想。 他与很多人有仇，肖遥脑子里想着这一点。 闫续与很多人有仇。在上个鱼肚以前，肖遥就与闫续有点矛盾，因为闫续曾经查过尖刀，因为尖刀的一些无法避免的不合规行为，被闫续查处了不少鱼灵。而因为缺少鱼灵，尖刀不得不派人进入鱼肚，进入鱼肚就是一脚悬于深渊。 但随着上个鱼肚对闫续的了解，肖遥和闫续的仇更大了，闫续把周老大的一层皮差点扒下来，尖刀在闫续手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说实话，尖刀是记了一笔帐的。这仇要不是因为这次闫续是林嘉叫来鱼肚的，肖遥真想趁着这次机会把闫续做掉。而且必须做掉，不然闫续离开海底世界就是巨大隐患。 这么一想，肖遥后背又濡出一层冷汗，他都这么想，那别人呢？ 在上个鱼肚里肖遥之所以安分没有去搞事，是因为陈副也在，一次性解决两个人不容易，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闫续是一个人，只要计划周密未必没可能在鱼肚里杀掉他。 肖遥的不爽一下就散去了，心说好在闫续没有透露实情，他倒是不怕事，但不想因为闫续在鱼肚里被人阴，没有人愿意当冤种，毕竟他跟闫续是真有仇。 再看闫续，脸上少了那份同仇敌忾，肖遥由衷道：「不过闫续是个狠人，他要是透露和我们一起，我们这么多人，其他人就算想动手也要掂量掂量。」 第99页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里有那么一抹佩服。 相比于肖遥这反覆横跳的情绪变化，林嘉的稳定情绪显得过于平静，他淡淡道：「你不是叫他疯狗么。」 肖遥：「……」 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林嘉不是在嘲讽闫续，反而像是骂他？？？ 林嘉没再说什么，抬眸看着闫续的方向。 那边闫续已经和可能包藏祸心的簇拥者交谈完毕，说是交谈其实威慑更加合适。他让其他人看见了他携带的左-轮-枪，在海底世界，他这把枪就跳脱规则之外，更不用说现在在鱼肚里。 闫续是在告诫他们，安分守己就不会吃枪-子。 其他人显然被闫续唬住，脸色难看地分散开来，相熟的人各自去找线索去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闫续才朝着尖刀的这三个人看过来，目光首先落在了林嘉身上，无他，这人长得是在太顶，身形高挑又会打扮，想不注意都难。 他挑了下眉不客气地说：「傻站着干嘛？这里不是幼稚园，做事不用请示闫老师。」 肖遥咬咬牙，他们在这里傻站着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要等闫续结束他的演讲，结果这厮丝毫不领情。 他正要说什么，旁边林嘉应了声：「知道了，闫老师。」 肖遥：「……」 闫续：「……」 林嘉转身往住院大楼的二楼去，肖遥和小甜赶紧跟上。 闫续瞧着这三个人的身影，目光在林嘉的背影上凝了足足五秒才敛了眼。 「我这么烂的梗，竟然接了梗？」 闫续嘀咕了一声，他对林嘉了解确实不多，就以上个鱼肚的了解来看，林嘉不像是会接梗的人，但现在林嘉接了，有一次佐证林嘉揣着一个巨大的目的。 且这个目的与他有关。 很快，林嘉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楼道，闫续『嘶』了声，觉得很有趣。 众人在仔细地寻找住院大楼可能存在的线索，虽然肖遥和小甜在进来时并没有搜寻，但闫续和林嘉早在他们之前把住院大楼扫了一遍。 有闫续和林嘉寻找线索，压根就用不着肖遥和小甜。 不过看林嘉还在继续寻找线索，肖遥和小甜就跟着。 这一跟，就跟了将近个把小时，把整栋住院大楼来来回回扫了两遍。但林嘉还在寻找线索，其他人也都在仔细地寻找可以用来问鱼人问题的线索。 小甜有些不明白，小声地问肖遥：「肖大哥，这栋楼转了至少三遍了。」她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林嘉，看到林嘉在一个死角处驻足两秒后又离开。 「这个角落嘉哥也来了三遍了，肖大哥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小甜本以为林嘉是要找到线索为止，但这几遍寻找跟下来，发现林嘉好像不是在找线索，而是单纯地在重复扫楼行为。 「而且早在我们进入鱼肚之前，嘉哥和闫队就好像已经探索结束，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其他人结果呢？这样也能省一点时间。」 没有人会积极地去询问鱼人问题，但拖延的并不是时间，而是捲入者的生命，毕竟鱼人是会随着时间变异的。 肖遥搓了把寸头，也看了眼林嘉，又看了眼落在林嘉几步之后的闫续，他向小甜解释道：「就算说了搜索结果，他们也不会信。」 肖遥进来海底世界多年，是十足十的老人，他很清楚在海底世界的人性，那是现实世界比不上的恶劣。 生存的挣扎激发了大多人人性深处的劣根性。 他语重心长地对小甜说：「你记住，就算有人愿意分享自己的线索，你左耳听右耳出，在鱼肚里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甜看肖遥煞有其事的模样，她不由得再次看了眼林嘉。 当她和肖遥进来海底世界的时候，肖遥也没有打算自己去搜寻线索，他完全相信林嘉。 这个肖遥的结论相悖了。 肖遥看小甜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手搭在小甜脑袋上，用过来者也是长者的身份说：「但人如果彻底丢失了信任，那在海底世界过得也太难也太苦了。」 小甜懵懵懂懂，她将肖遥这句话记在了心底。 抬起头，看了看林嘉，又看了看闫续。 第43章 其他人的搜寻速度没有林嘉和闫续那么快，在林嘉又转了一遍住院大楼后，另外四个人终于结束了搜寻。 他们此时待在住院大楼的三楼，在衔接vip病房拐角的另一边等着其他人。 这个位置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算得上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往左可以窥见一角vip病房，往右也能注意到护士站，只要声音小一点，以vip病房和护士站的距离，都无法听见这里的声音，除非vip病房里的不是人。 见这四个人聚集在了这里，林嘉携着他的两个后勤跟班也往这里来了。其他人见尖刀的三个人来了，一开始并没有流露出要交流的意图，直到慢吞吞的闫续出现在视野，才有人唤了声：「闫队。」 闫续吊儿郎当地走过去。 这些人立马说着自己发现的线索，一个打了耳洞的男人说：「三楼的vip病房好像有声音。」 另一个眉骨有颗痣的中年男人接着道：「门好像是锁住的，我们没敢贸然靠近。」 换到耳洞男开口：「我们在住院大楼翻了翻，没有找到钥匙。」 第100页 有痣男又说：「不仅是钥匙，整个住院大楼都是空空荡荡，没有药物也没有任何医疗仪器，哎，看来唯一的线索就只有这间vip病房了，但这间病房也很古怪，我们从住院大楼外发现，这间病房是没有窗户的，其他病房都有，只有三楼这间vip病房没有窗户，而且因为住院大楼太空，也没有找到住院资料，不知道病房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 耳洞男和有痣男你一句我一句，其他人很难插话，就都干脆等着他们说完。 耳洞男：「汤面是『她的腹部隆起，她又要当妈妈了』，病房里应该就是汤面里提到的女人。她应该快要生产了，发出的声音很像是身体不适带来的喘息。」 有痣男说：「既然女人已经在鱼人问题之前就存在了，鱼人问题就问女人相关的问题吧。」 两个人终于说完了，眼巴巴地看着闫续，等待着闫续的意见。 但先于闫续，有人持着相反的意见，一个头髮稍长微卷的男人说：「怎么可以直接问女人相关的鱼人问题？现在她被局限于vip病房，问了问题之后就说不定会解禁了。」 和捲髮男同行的是本次八名捲入者里年纪最大的，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髮丝间已经冒出不少白髮了。 白髮老者说：「你也说了，女人是在鱼人问题前就存在了，这样的npc比具象化出来的npc更加危险，没道理直接问与她有关的鱼人问题，我认为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那你们说，鱼人问题问什么？」 正如耳洞男和有痣男说的那样，住院大楼并没有什么关键发现，鱼人问题到底怎么问，捲髮男和白髮老者组合併不知道答案。 大概是因为意见被反驳，有痣男轻蔑地说：「不说话了？既然不知道问什么鱼人问题，就不要质疑有想法的人。」 随后有痣男轻蔑的目光波及到了尖刀的三个人，尖刀这个团队在海底世界存在的时间挺长的了，但尖刀并没有随着时间壮大，相反越来越萎靡。 肖遥算是尖刀里能让人眼熟的了，所以有痣男认识他，知道肖遥是个鲁莽没脑子的。 慢慢的，有痣男的目光落到了林嘉身上。 一顿。 林嘉掀了掀眸，平波无澜地扫了他一眼，不感兴趣地挪开，随后将目光放在了闫续身上。 这时，有痣男发现林嘉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随着目光的迁移，有痣男看见闫续没骨头一样靠在墙面，这人又把他的左-轮-枪拿了出来，正在反覆把玩。 显然这人对他们的争吵不感兴趣，包括有痣男与耳洞男的陈述。 有痣男：「……」 有痣男叫做金间，跟他一起进入鱼肚的叫做金界，两人是相差两岁的兄弟。 见到闫续这副模样，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两个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闫队，鱼人问题……」金家两兄弟默契地摸了摸鼻子，把鱼肚的主导权交给了闫续，「您觉得应该怎么问？」 两个人问得小心翼翼，捲髮男和白髮老者也眼巴巴地看着闫续。 分明只是询问，林嘉在一旁看着，他看出这些人不由得都流露出紧张的情绪，就连旁边的小甜和肖遥都带着一抹紧张。 当然，林嘉森*晚*整*理知道原因。 鱼人问题是在鱼肚里最重要的，既是解密关键却又是吃人深渊，既要询问鱼人问题却又不能让问题成为杀死自己的刀刃。 他看着闫续，但这人被叫做疯狗啊。 疯狗要是发作起来，又怎么会在乎鱼人问题变作害人命的刀刃？ 这些人一边希望闫续处理问题，一边却又害怕提防着闫续。 林嘉一条胳膊揽着猫，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猫脑袋。 他的目光始终在闫续身上，他挺好奇，看闫续怎么处理这些人即想利用他又提防处理他的人。 「咕噜咕噜咕咕咕——」 「咕噜噜噜噜——」 感受到手上的轻微震动和不合时宜的唿噜声，林嘉停顿一下，低头。 怀里的猫悄悄给林嘉递了个眼神——我刚学的！猫觉得舒服的时候就会打唿噜。 林嘉面无表情。 蠢货。 其他人也被猫的唿噜声吸引来了诸多视线，林嘉全然不理，微垂脖颈，继续撸着猫，显然不打算参与进众人寻求闫续帮助的环节里，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抢走闫续的风头。 短暂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闫续身上，比起猫为什么打唿噜，他们更想知道闫续打算询问什么鱼人问题。 这下，闫续可谓是目光聚焦点。 闫续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小动作，后背也离开了墙面，等他的后背完全挺直，这才在万众瞩目中开了口：「病房里是女人？」 一个问题。 众人有些摸不清头脑，不明白闫续为什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但金家两兄弟还是点了下头：「病房里应该就是汤面里的女人。」 闫续对上众人的目光，又问：「病房里是汤面里的女人？」 这下有痣男和耳洞男反应过来闫续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反问。 不知怎么的，他们从闫续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审讯的意味。 不等他们琢磨出这份审讯意味，又听见闫续第三次发问：「确定病房里的就是汤面里提到的女人？」 第101页 有痣男和耳洞男不知道闫续三次反问是什么意思，一时不敢应是与否了，倒是肖遥胆子大一些，说：「应该是吧？那病房里的动静就像是人在哼唧。」 闫续笑了两声。 肖遥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闫续为什么问，更不知道闫续为什么笑，他觉得自己回答得没有问题。 妈的，闫续这条疯狗到底在搞什么？ 众人沉默，沉默中，林嘉启唇：「太多东西的叫声像人类哼唧，幼猫，狐狸，你们真的确定病房里就是女人？或者你们确定汤面里的她，一定是女人？」 「生孩子难道不是……」金间想也不想就要反驳林嘉，然而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其他人表情变得严肃，肖遥这时候也恍然反应过来。 汤面是：她的腹部隆起，她又要当妈妈了。 因为是鱼人宣读，他们根本无法确定『她』就是『她』，而不是『他』或者『它』。 惯性思维，以为孕育就是『她』，而『她』一定是女性。 但这里是鱼肚，诡谲且荒诞。 谁说病房里一定是汤面里的女人？要是他们直接问汤面里可能的『她』，若病房里不是汤面里的主角，岂不是在病房已经存在npc的情况下又具象化了汤面里的主角？ 反应过来以后，众人只觉得后背湿冷，他们差点一脚踏入死亡螺旋！ 只有林嘉一个人淡然处之。 别人在为鱼人问题发愁，林嘉在观察闫续。 从猫的只言片语和反应来看，林嘉倾向于猫的本人是闫续，然而无法确定的原因是因为闫续不是个蠢人，而猫每时每刻都透露出蠢态。 就算猫的记忆在逐渐消退，但它作为闫续想要离开海底世界的想法，再怎么也不至于蠢成这幅模样。 这一点是让林嘉无法直接确认闫续是猫本人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 他对闫续也有蠢的评价。 蠢蛋。 病房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林嘉倾向于那就是汤面里的主角，只不过没有亲眼所见，不能确定主角是否为人。 既然是汤面里的主角，它已经存在了，当然可以询问相关的鱼人问题，哪怕病房里不是汤面的主角，直接把汤面的主角具象化出来，加速鱼肚的进度也不是坏事。 但闫续的三问表明了他的态度。 谨慎起见，闫续不打算问汤面里的『她』，因为闫续要对其他人负责。 蠢蛋。 对于妄想利用自己的人却秉持这样的态度，不是蠢是什么，这倒是跟猫的蠢态如出一辙。 林嘉继续撸猫，在猫想要发出舒服的『咕噜』声时，他适时地捏住了猫的嘴，没让猫发出任何声音。 哪怕猫把本人吹得天花乱坠，林嘉只相信眼见为实。他心里诸多想法，看起来若闫续真是猫本人也不错，至少比陈副好得多既然闫续现在能对这些利用他的人负责，那没道理不对他负责。 不过现在还差一些实际证据证明闫续就是猫本人，林嘉敛眸，看一眼猫。 那既然这一次闫续要在鱼肚里慢慢玩，正好他需要寻找更多证据，顺带陪着闫续慢慢玩。 第44章 「那鱼人问题该问些什么呢……」 在众人后怕情绪当中，小甜喃喃开口。 她是一句自我思考的问句，他们在住院大楼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鱼人问题虽然危险，但不可能不问，鱼人问题是推动进度的关键，也是找到汤底的关键。 但鱼人问题该问些什么呢？ 汤面里的『ta』无疑是危险的，他们不可能直接问。但住院大楼存在的线索也只有三楼的vip病房，就算小甜知道弄清楚病房里的东西是眼目前的关键，可病房锁死且没有窗户，他们无法知道病房里到底是什么，鱼人问题想要贴近病房都无从下手。 旁边的肖遥以为小甜这是在询问自己，他想了一下，说：「问这个医院是什么医院吧。」 他的回答引来了几道视线。 小甜不太理解地看着肖遥。 肖遥回望这几道目光，这些目光里并没有林嘉和闫续，他发现闫续并不掩饰地在观察林嘉。 这样的直视并不礼貌，凭藉肖遥对林嘉的了解，他以为林嘉要开口说出什么冰冷的文字。 但分明发现闫续目光的林嘉却只是轻飘飘地与闫续对视一秒，随后低头撸猫。 肖遥：「……」 这两个人就像是鱼肚的旁观者，并没有参与『鱼人问题到底该问些什么』的思考讨论，肖遥一头问号，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感觉这两个人在眉来眼去呢？ 「这个鱼人问题有什么意义？」金间不是很明白，见肖遥半天没有个解释，便开口询问。 只是他对肖遥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语气并不能算得上好，让旁听者听出了质问的意味。 肖遥的注意力从林嘉与闫续身上挪开，不爽地看着金间。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病房里，病房里哼唧的到底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你难道不想搞清楚吗？但你敢靠近病房吗？」 小甜明白了：「肖大哥的意思是，以医院的种类来判断病房里的东西！」 肖遥睨了金家两兄弟一眼，说：「还得是我大妹子，其他团队的事什么玩意儿，这都不想不明白。」 金家两兄弟脸色不好，捲髮男想了一想说：「这个问题就算得到答案也不是稳定的，并没有哪条规定规定人不能住在动物医院里，动物不能来到人类的医院，就像闫队说的那样，我们不能被惯性思维影响。况且鱼人问题只能是『是否问题』，每个白天只有三个安全鱼人问题，所以每个问题都要格外斟酌与谨慎，要是没问到点上，浪费的鱼人问题很可能就是……」 第102页 他悲观地看向众人，紧张地一个吞咽：「是我们失败的一个伏笔。」 「去你的伏笔。」肖遥骂道，「你说问什么？」 捲髮男又不说话了。 肖遥说：「总要有点实力才能质疑别人吧，你们这算什么？显得你们长了一张嘴？ 」 金家两兄弟之前也被捲髮男反驳过，虽然看不顺眼肖遥，却不得不承认肖遥骂到他们心口。 不过他们还是觉得鱼人问题应该谨慎，肖遥的这个问题太随便了。 于是所有的目光还是投在了闫续身上。 随后尽都发现闫续在看林嘉。 「闫队？」 金间虚虚地唤了一声。 闫续却还是看着林嘉，唇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鱼人问题，你怎么看？」 是在询问林嘉。 小甜和肖遥清楚林嘉的实力，并不惊讶闫续会去询问林嘉，只是觉得奇怪，闫续竟然会询问林嘉？ 其他人并不知道林嘉，见闫续这么一问便纷纷打量起林嘉来。 尤其是金间，他之间就打量过林嘉，发现林嘉除了比常人好看一点，有点气质一点，也就那样，毕竟尖刀团队也就那样，有点实力的人都不会进尖刀，那只会被一些累赘榨干。 但闫续这么一问，就让金间不得不重新打量起林嘉来。 拜闫续所赐，林嘉成为目光中心。他把猫从怀里放下，继而抬起头，对上闫续的目光，说：「护士必然知道住院大楼的种类。」 肖遥松了口气，看来他这次贴近了林嘉的思路。 病房是唯一线索，弄清楚病房里到底是什么是眼目前的关键。就算病房里的不是汤面里的『ta』，病房里也是至关重要的存在，鱼人没道理弄一个无关紧要的npc摆在鱼肚里。 松了口气后，肖遥又奇怪林嘉怎么这么配合闫续，之前任凭闫续观察，现在又回应闫续的问题。 「如果护士不是人怎么办？」捲髮男又说。 因为林嘉的这一句回答是闫续问出来的，捲髮男反驳的还算委婉了，言下之意就是觉得林嘉太冒进。 病房里的东西很危险，能把这东西关在病房里，护士也不是善茬。为了弄清楚病房里的东西就具现化另一个危险npc，想也觉得不是一个划算的交易。 林嘉轻飘飘瞥了捲髮男一眼，每一次鱼人问题都是这样，起先不敢问，等鱼人变异又着急。林嘉懒得应付，他看了眼自己的手錶：「搜索医院用了不少时间，闫队以为呢？」 他这就是压根不在意别人的反驳了。 闫续道：「那就先这样吧。」 也是不打算在意别人意见的意思了。 二人商量好了就要去住院大楼一楼的谘询台处寻找鱼人了，其他人面面相觑可又没办法。 鱼人问题总要问，他们也没别的想法了。 于是其他人只好跟上。 肖遥站在原地，小甜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肖大哥，怎么了？」 小甜发现肖遥一直盯着闫续的背影看，表情难以形容。 肖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他正要跟上其他人，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再次昂首盯着前方人群里的闫续。 小甜有些担心：「肖大哥，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肖遥想了想还是说道，「你知道闫续为什么要过问林嘉的意思吗？」 小甜猜测：「因为嘉哥有实力？」 肖遥说：「你没发现这些人都把闫续的话奉为圭臬吗？是奉为圭臬这个成语吧？我没用错吧？」 小甜点点头。 肖遥表情复杂地继续说道：「那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询问林嘉的意思，这不是降低了他的可信度嘛。」 小甜不明白地问：「肖大哥，你想说什么？」 肖遥说：「在鱼肚里，团体与团体分明，如果没有一个主心骨很容易起分歧。鱼人问题就只有三个，多出来就会有危险，所以那些人才都在乎闫续的意见。但闫续现在是把林嘉捧成主心骨的角色，这样之后的鱼灵分配林嘉有话语权，前提是林嘉担得起主心骨角色，而这一次的鱼人问题就是一次机会。」 肖遥的话并不难理解，小甜琢磨了一下，问：「闫队为什么这么做？」 小甜问到点子上了，肖遥说：「是啊，我他妈就是没想明白，闫续为什么这么做？我能想到的就是，他实在试探林嘉的实力。」 小甜：「闫队为什么要试探嘉哥的实力？」 肖遥很紧张：「他不会看上了林嘉，想把林嘉安排进管理处吧。」 小甜又问：「这不是好事吗？嘉哥能进管理处的话之后就有了保障。」 肖遥摇头：「进管理处算什么好事，碎云之所以解散了，主要原因还是陈副进了管理处。」 他是站在尖刀团队来考虑的，他和周老大都很清楚，林嘉进尖刀只是暂时找一个栖身地，他从林嘉身上看不见团队的归属感，现在周老大是尽可能地留下林嘉，如果林嘉进了管理处，以林嘉的为人绝不会念旧情，给尖刀行一些便利之举。 这么想的肖遥就越发担心，连忙抬步追上众人。 住院大楼一楼，众人已经来到了谘询台附近。 鱼人久等多时了，凸起的□□眼睛在眼眶里咕噜噜转动，把众人扫过一遍。 第103页 知道林嘉并不在意别人的意见，捲髮男只好退而求次，压低声音询问：「那护士的鱼人问题要怎么问？」 林嘉简单道：「问护士是否知情。」 捲髮男还在琢磨林嘉的回答，金间则是露出了一瞬的怔愣，单是用护士来确定病房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总有杀鸡用牛刀的既视感，但如果护士是住院大楼里一切情况的知情者，那这个鱼人问题就问的十分恰当。 哪怕护士不是知情者，那鱼人问题也不算浪费，至少能从护士处得知病房里的情况。 金间看林嘉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也想明白为什么闫续会询问林嘉的意见了。 林嘉倒是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自己亦或者怎么想自己，他看着闫续，问：「闫队觉得呢？」 被林嘉点了名，闫续挪开目光：「嗯。」 得到闫续的回应后，林嘉不再耽误，他走上前，在鱼人面前站定。 面对鱼人诡异的笑容，淡淡问道：「护士是否知道住院大楼的所有情况。」 在林嘉的身后，众人的目光紧紧地黏着他。 闫续这下更加肆无忌惮地观察林嘉。 他发现了很多。 他发现林嘉的思路很清晰，没有众人的畏手畏脚，但这个人耐心不多，性子偏冷，有一种我行我素。 这种人怎么会加入海底世界的团队？要知道林嘉有实力吞下整颗鱼灵，完全没必要与团队打配合，以至于拿到鱼灵还要分配给团队。 不仅如此，这个人其实根本不需要自己，他仅凭自己完全可以在鱼肚里横行霸道。 一个人如果做出了与自己行为相悖的事，那一定是怀揣某种目的。 闫续起初关注林嘉，就是觉得林嘉这人怀有什么目的，两次鱼肚接触下来，看来林嘉真的有什么目的。 但这个人的目的不是陈副，好像是他？不然邀请的人就是陈副，而不是他了。 闫续眯了眯眼，他忽然对林嘉升起了莫大的好奇，林嘉想从他身上图谋什么？ 是命还是……？ 闫续思考着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林嘉，以至于林嘉想要他的命。 也不怪闫续，他得罪的人太多，只能想到别人的接近是要命，其他的就难以想到了。 就在闫续的思考间，鱼人的回答响了起来。 林嘉问：「护士是否知道住院大楼的所有情况。」 鱼人答：「是。」 第45章 安全的三个鱼人问题还剩两个，出于陪闫续慢慢玩的考虑，林嘉没有再询问了，他从谘询台缓步走向众人。 金家兄弟以及捲髮男还有白髮老者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林嘉问的鱼人问题让一筹莫展的进度取得了巨大的进展，既然护士知道住院大楼的一切，他们只需要从护士身上入手就能寻找更多的线索，如果运气好一点，他们甚至不需要再询问鱼人问题，就能找到鱼肚的汤底。 唯一就是担心护士不是人。 就算是npc也有分别，npc如果属于人类范畴他们还能搏一搏，要是npc是什么怪东西，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金间问道：「林……林先生，您觉得护士会是人吗？」 如果护士不是人，那么病房里哼唧的东西大概率也不会是人了，一个鱼肚里同时存在两个不是人类的npc，就算护士是知情者，难度也不会低。 林嘉吐字：「答案即将揭晓，问我的意义在哪里？」 金间热脸贴了冷屁股，一时有些尴尬。 捲髮男本也想问些什么，有金间这个先例在前，便忍住没问了，只道：「希望是人类吧，毕竟……」 他抬头看着这栋住院大楼，「没道理医院里只存在一个护士。」 随着捲髮男又一句悲观话语，众人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有一种分明看到希望，可路上还是伴随着无数荆棘的艰难感，想要成功地走到曙光底下沐浴圣光，还很难。 既然问题已经问了，剩下的就是等待鱼人将护士具象化出来。 等待中，金间其实很想与林嘉说话，探探林嘉的底细，但林嘉始终没给他眼神，这就让林嘉的形象更加神秘起来，金间一边好奇着林嘉一边又忌惮着林嘉。 林嘉仍旧是不在乎其他人的任何目光，他把猫从脚边提起来，一边撸猫一边等待具象化。 三星云层的具象化并不慢，众人没等待太久，就听见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肖遥提醒道：「来了。」 小甜不由得紧张起来。 众人东张西望，寻找着脚步声声源。脚步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清晰的脚步声落进众人耳中，金间脸色一顿，声音紧了紧：「不好。」 果然如捲髮男说的那样，一个医院里绝对不止一名护士，林嘉的鱼人问题里的『护士』是统称，具象化出来的护士是住院大楼里所有的护士。 ——脚步声纷至沓来，很多。 但脚步声并不乱，像是有目的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而来。 众人听着这些脚步声，在最后终于分辨出来脚步声奔赴的方向——是他们！ 两个护士、三个护士……五个护士、八个护士…… 十多个护士从这栋住院大楼的四面八方而来，有从三楼、二楼而来的，也有从住院楼大门外而来的。 她们朝着八名捲入者的方向急匆匆地过来。 第104页 是人类。 但众人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因为他们看见这些护士的手里都拿着一些东西，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手中拿着的是注射剂。 尖锐的针头在灯光下泛着银辉的光芒，针头顶端还有液体溢出。 林嘉眼前闪过什么，他抬起头看见闫续站在了众人之前，有一种一人挡住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知道闫续这位巡察队队长是在保护进入鱼肚里的捲入者，虽然他的身份也是本次的捲入者，他也在闫续的保护范围之内，但林嘉凝视着闫续的背影，还是给了闫续一个『蠢蛋』的评价。 林嘉知道自己是一个冷漠非常的人，所以他不理解牺牲自己守护他人的行为，但他从来不会去对别人的行为说三道四，除非这样的行为影响了他的利益。 此时，闫续的行为就影响到了林嘉的利益。 他丢开猫，在闫续即将拿出他的那把左-轮-枪的时候，伸手，严丝合缝地扣在了闫续的手腕上。 在闫续低头朝他看过来时，林嘉上前一步，挡在了闫续的面前。 闫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有两个护士匆匆上来，两个人合力扣住林嘉。 「你们怎么乱跑！」其中一个扣住林嘉的护士对他们发出埋怨，「快，快把他们带回病房里去。」 在护士的这一声里，其他护士抓紧了脚程，两个人一组扣住其他的捲入者。 像是鱼人的特别安排，被具象化出现的护士一共有十六名，两人一组制住一名捲入者。 林嘉任凭自己两条胳膊被两名护士抓在手里，他没有挣扎，大概是因为顺从，所以护士们手里的针筒并没有打入他的身体之中。 npc哪怕是人类，捲入者也很难与之对抗，更别说npc的数量是他们的两倍。其他人见林嘉都乖顺被擒，也就都表现出了顺从。 只有闫续略略挣扎了一下，把左-轮-枪放回枪套里，随后也顺从被擒。 耳边是护士们的抱怨声，指责他们乱跑。这些抱怨声并没有落进闫续的耳中，闫续凝着身位前面一点的林嘉，脸上的笑意没了，眉头一点点锁起。 如果他没有看错，林嘉刚刚是在…… 保护他？ 是吧，就是保护他，否则无法解释林嘉为什么会站在自己身前。但这就奇怪了，闫续意味林嘉是要自己命，所以才会把他拉进鱼肚，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那林嘉要干什么？ 林嘉到底图什么？ 林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嘉虽然不曾回头，但是感受到了闫续的视线。事实上，进入鱼肚以来，闫续的每一次观察打量，林嘉都心知肚明，他不曾阻止闫续的打量，也不打算闫续的观察。 有些猎物总会以为自己是猎人，这很正常。 护士们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怎么能擅自离开病房呢！快点回去吧！」 他们已经擒住了八名捲入者，捲入者自然听从他们的安排。护士们仍旧是两两一组，把八名捲入者往住院大楼的病房里送。 金间和捲髮男被送到了二楼的201号病房，金界和白髮老者被送到了二楼的202号病房。 剩下的人继续往着住院大楼三楼去。 小甜和肖遥被送到了三楼的301号病房，在肖遥被塞进病房里之前，他扑向了林嘉。 「啊啊啊——」 因为之前捲入者表现出的乖顺让护士们掉以轻心，没想到肖遥这个时候突然挣扎，一时失了手，松开了对肖遥的禁锢。 见肖遥扑向林嘉，他们反应了好几秒才连忙去抓人。 趁乱，肖遥往林嘉手里塞了几块压缩饼干。 毕竟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肖遥受周老大的嘱託，必须照顾好林嘉，现在尖刀就指望着林嘉给挣鱼灵了。 「啊怎么突然——」 护士们忙把肖遥拉开，擒着林嘉的两名护士低声询问林嘉：「有没有伤到哪里？」 林嘉摇了摇头。 他手指微动，将压缩饼干藏入袖口，没有让护士们发现。 「那就好，快回病房吧。」护士们说着把林嘉带入了三楼的302号病房。 进入到病房以后，两名护士就松开了林嘉，一名去病床摇床，把被子掀开，一名则走到病床床尾，把病人信息牌挂在上面。 「来床上坐着吧。」整理好床铺的护士开口。 之前搜寻住院大楼时，病床上并没有什么危险，林嘉便坐在了病床上。他知道除vip病房外，这栋住院大楼里的普通病房都有两架病床。 其他捲入者已经被安排好了病房，那此时他旁边这架病床属于谁已经有了答案。 没一会儿，闫续也被另外两名护士带了进来。 林嘉抬头看他，闫续也看着林嘉。 护士看见二人的对视，道：「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行啊。」闫续看着林嘉，「你好啊病友。」 林嘉：「你好。」 护士见二人这么友好，不免松了口气。 押送闫续进来病房的两名护士也和押送林嘉进病房的两名护士一样，一个整理床铺，一个把病人信息牌挂在床尾。 等床铺整理好了之后，闫续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病房里四名护士站在病床床尾，站成一排。 四名护士的长相都是一样的，不仅是302病房里的这四名护士，总共十六名护士都是一个长相。 第105页 她们同时张口：「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要到处乱跑，要遵守医嘱，不要让我们担心呀。」 虽然她们的口中吐出的是关心的语句，却因为一模一样的长相和一模一样的声调而显得有些诡异。 她们的眼珠也同步地在眼眶里转动，目光一会儿放在林嘉身上，一会儿放在闫续身上。 「嗯。」看出她们在等待回復，林嘉应下。 四名护士没有再看林嘉了，直勾勾地盯着闫续，等待着闫续的回应。 闫续天生的反骨叛逆，别人要他干什么他偏偏不顺着意来，他把枕头放在自己背后靠着，两条长腿交叠着，等完全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以后，他才开口，却也不是回应，而是询问道：「话说，我得了什么病？」 林嘉看见猫小心地从病房门外进来，然后一熘烟躲进窗帘后，没让护士发现它。 随后他才看了闫续一眼，评价，还是这么朴实无华且直接的套话水准。 就是不知道这四名护士像不像宜乐福利院里的那对夫妻那么容易套出话来。 四名护士整齐道：「你们生产算什么病，你们不要乱跑，遵医嘱，生产就会顺顺利利的。」 闫续并没有意外，毕竟汤面给到的信息也与孕育有关，这栋住院大楼是产科也不奇怪。 那么捲入者被安排成待生产的产夫也在清理之中。 唯独出乎闫续意料的是…… 林嘉问：「他的预产期是多久？」 闫续：「……」 闫续轻轻咬了咬后槽牙，虽然知道林嘉也是在套话，但这个人就不能问自己的预产期么？ 却也没有说什么。 四名护士再次直勾勾地盯着闫续，这一次是盯着闫续的肚子。 两秒后，她们齐声开口：「他的肚子还没有动静，等有动静就会安排生产的不着急，你也是。」 闫续笑了声。 林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向护士索要一个确切的答案，用着闫续那直白的套话方式问：「这里是妇幼保健院？」 护士不以为然地说：「对啊，不然你们来干什么？」 闫续状似无意地问：「噢，那隔壁的vip病房里也是待生产的产妇啊？」 朴实直白的套话在这时忽然失灵，四名护士的脸刷得一下黑了，语气变得严肃而郑重：「那间病房不要去。」 想到闫续还没有回应她们的嘱咐，她们又齐刷刷地说：「不要乱跑，安心待产，遵照医嘱，你能做到吗？」 对于护士们的变脸，闫续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说：「我只是随便问问，交流一下当……」 说到这里时，闫续停顿了一下，在看过林嘉一眼后，这才继续道：「交流一下当男妈妈的经验而已，你们别这么紧张。」 男妈妈这个词蛮好笑，闫续又看了林嘉一眼。 林嘉知道闫续仍在套话，不知道病房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性别总要知道吧，虽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护士并没有被闫续安抚道，语调仍旧紧张，郑重而严肃地嘱咐：「她跟你们不一样，不要靠近那间病房，也不要靠近她，你们能做到吗？」 闫续还是没有给护士一个确切的回应，他用他那堪称点火式的套话水平继续问：「为什么不能靠近？vip病房的病人比我们尊贵？哈，你们妇幼保健院还搞踩高捧低这一套？」 闫续这句话下去，四名护士的脸色已经沉如锅底。 看出来闫续是个刺头了，林嘉头疼地说：「南丁格尔小姐们，我们平时需要注意什么？」 四名护士撤开目光转而看向林嘉，因为林嘉对她们的俏皮又显尊重的称唿，使得她们脸色稍霁。 她们道：「只要遵医嘱就行了。」 林嘉：「谢谢。」 四名护士又看向闫续，有一种势要得到闫续回应，否则不罢休的架势。 林嘉轻声：「闫队？」 闫续只好：「行行行，我不乱跑，我遵医嘱行了吧。」 四名护士这才满意地退出去，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病房的门。 这下病房里就只有林嘉和闫续两个人了。 林嘉起身去检查病房门，发现护士并没有锁死病房门。等他检查回身，看见闫续整个人往后一仰，后背压着枕头，双手撑着脑袋。 而这个人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从林嘉起身开始就一直在看他了。 林嘉启唇：「闫队看够了吗？」 闫续不带感情地笑了声：「你好像很习惯被目光追逐。」 林嘉不置可否，说：「眼睛长在闫队身上，我还能阻止闫队么？」 闫续看着林嘉，又看着从窗帘后跑出来的猫。 他忽而问：「养孩子是什么感觉？」 林嘉：「不知道，我没孩子。」 闫续盯着猫，心说很多人不是把宠物当崽来养，林嘉的回答没有让他满意，他对此没有什么表示，只问：「我能摸摸你的猫吗？」 林嘉能够明显得看出闫续对猫的好感，但是猫并不喜欢闫续，这是确定的，因为猫说过很多次不喜欢闫续。 他道：「闫队觉得这个医嘱是怎么回事？」 闫续不再看猫，看林嘉：「你转移话题也太生硬了吧。」 林嘉：「知道我森*晚*整*理在转移，闫队配合一下？」 闫续笑：「不巧，我没有配合别人的习惯。」 第106页 林嘉看着他。 一个刺头。 第46章 林嘉并不喜欢刺头，不过他见多了刺头，也驯服过很多刺头。 他并没有对闫续的不配合表现出什么不满来，而是从袖口中取出肖遥塞给他的压缩饼干。 「吐司。」林嘉道，「过来，坐下。」 在窗帘处猫猫祟祟的猫愣了愣，不知道林嘉要搞什么名堂。 不过闫续的眼神错落过来，猫还是给林嘉面子地走了过来，并且听话地蹲坐下。 林嘉撕开一块饼干，捏碎在手心，餵给猫吃。 闫续看着猫说：「你这猫听得懂人话。」 林嘉一边餵猫一边问：「闫队觉得这个医嘱是怎么回事？」 这是被闫续拒绝回答的问题，然而林嘉再一次询问了。忽而，闫续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猫吃掉饼干碎，闫续想了想嗤声道：「医嘱是个重要线索，我是说跟我们生死有关。」 什么东西被林嘉抛来，闫续一把抓住，低头一看，一块压缩饼干。 还真是他想的那样。 不是没得吃，是得让林嘉满意，才能分到食物。 闫续目光幽深地看着林嘉，他讨厌被人拿捏：「你这拿捏人的手段挺别出心裁啊。」 「别出心裁不重要。」林嘉拍下猫脑袋，让猫赶紧吃完，他也没给闫续眼神，「能让闫队就范才最重要。」 闫续凝视林嘉，餵猫的林嘉微微曲着脖颈，像一只正在捕猎的白鹭。 看着看着，许是觉得这种拿捏人的手段新奇，闫续忽而问： 「只要你满意，都能得到奖励？」 林嘉不曾看他：「试试？」 试试就试试。 闫续说：「要想从医嘱里寻找线索，就看医嘱是因人而异，还是每个人都要遵守。」 言下之意，如果每个人都要遵守医嘱，那么vip病房里的人也要遵守，因为它也是妇幼保健院里的病人。护士反覆强调要他们遵守医嘱，很明显医嘱是一个限制条件，如果vip病房里的人也要遵守医嘱，当医嘱成为限制条件，大概率限制的是vip病房的人，毕竟普通病房的他们可以很轻易地被忽护士抓住。 找到医嘱，就能找到一些关于病房里的线索。 但这个前提条件，是医嘱共用。 又一块饼干抛了过来，闫续伸手抓住，掌心捏住饼干包装，发出了轻响。 伴随着林嘉清郎的声线：「对于医嘱，闫队有什么想法么？」 林嘉侧过头，看着闫续。 闫续的眼里是有想法的，且林嘉看出来，闫续的想法和他一样，可他还是询问了闫续。 闫续抛着饼干玩，目光放在林嘉身上，却每一次都能稳稳地抓住落下的饼干：「难道你猜不到我的想法吗？」 林嘉看到他眼底的想法，而闫续也看到了林嘉眼底的想法。 林嘉回正脑袋，继续餵着猫：「难道闫队猜不到我是在给闫队制造奖励机会？」 啪嗒。 饼干掉在地上的声音。 闫续牙痒痒地盯着林嘉，这种明目张胆的拿捏……混着糖衣炮-弹，混着几分真诚。 半晌听不见闫续的声音，林嘉再次偏头朝闫续看去，而闫续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压缩饼干，错开了林嘉的视线。 林嘉耐心地等着，他看见闫续捏了捏压缩饼干的包装，捏着包装纸哗哗作响。 在这响声中，闫续终于开口：「第二个鱼人问题。」 确实和林嘉想的一样，询问医嘱相关，将医嘱具象化出来。 他再次扔去一包压缩饼干，被闫续稳稳接住。 盯着手里的『奖励』看了看，闫续轻笑了声，嗯，看来林嘉的满意度挺高，已经连续给了两个奖励。 会有第三次奖励么？ 闫续想了想：「鱼灵全归你们，我可以不要。」 林嘉没动作。 闫续一顿，有些意料不及：「这不满意？」 林嘉平静地看他一眼。 闫续从林嘉目光里获知了什么，恍然大悟，嗤声：「哦，压根没打算分我是吧。」 鱼灵的话题没必要深聊，林嘉餵完了猫，去到病房的洗手间洗手，完事后他拿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把手上残留的水渍擦净。 猫瘪瘪嘴，心说是你要餵我吃，我吃完，你又要嫌弃我。 闫续懒懒散散地靠回床边，盯着林嘉的手帕看，心说这人确实讲究。 身上笼着一人一猫的视线，林嘉仍旧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肌肤，他并不介意被闫续观察，既然闫续想看，就让闫续观察好了，他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一个人单从外表就将他研究透，当然，就算不从外表，也没有人能够全然了解他。 林嘉的自信并不是空穴来风，闫续瞅着林嘉看，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 闫续完全猜不透林嘉在想什么，猜不透林嘉的真实目的。 这很快消磨了闫续得到奖励的新奇，他觉得没甚意思得敛了脸上的笑，站起身来。 「吃饱喝足了，该干正事了。」说完，闫续停顿了一下，他想起来林嘉给猫餵了饼干，给他了奖励，但林嘉还没有进食。 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林嘉才刚刚撕开准备自己吃的压缩饼干。 「算了，你慢慢吃。」反正闫续也没打算和林嘉一起去问第二个鱼人问题。 第107页 他跳下床，走到门边，正要拉开门，身边一闪，像之前挡在他面前对抗那些护士一样，林嘉又一次挡在了他的面前，在闫续刚把病房门拉开一条缝隙时，阻止了他完全打开门。 门缝昙花一现，顺着门缝可以看见外面不断走动的护士们。 闫续睨着他。 林嘉关上门，把嘈杂一併拒之门外，随后道：「闫队，很显然乱跑就是忤逆医嘱。」 护士提到了很多遍不要乱跑，要他们遵守医嘱，说明不要乱跑就是医嘱之一，现在护士被具象化出现，她们是医嘱的监督者，没人能保证违背医嘱会发生什么。 在可以规避危险时，林嘉并不希望闫续冒险。 闫续说：「你害怕？」 他尾调上扬，明显不相信林嘉会把医嘱奉为圭臬。 「要是害怕，我去引开护士，你去问鱼人问题。」闫续说。 林嘉并不承情，反问：「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要冒险？」 护士在护士台扎堆，闫续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挑了下眉，等待林嘉陈述。 林嘉看向了猫。 闫续顺着林嘉的目光看向了猫。 猫：「。」 闫续被逗乐了：「你不会是让猫去引开护士吧？」 林嘉：「为什么不行？」 林嘉的回答太过理直气壮，一时间让闫续卡了壳。 不是，猫怎么可能？ 猫也很想来一句，什么？谁引开护士？啊？我吗？ 但它的疑问被卡在嗓子眼，后颈直接被林嘉提起来，不等猫开始挣扎就被林嘉从新开的门缝里丢了出去。 猫：「……」 闫续：「……」 竟然没开玩笑。 林嘉把病房门关上，闫续刚要问一句『这样可以？』，就听见病房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吵闹声。 「啊啊啊啊啊——」 三楼护士台的护士们发出尖叫：「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黑色的，毛茸茸的，从我脚边跑过去了啊啊啊。」 「快抓住它！」 「快快快！」 鸡飞狗跳。 林嘉注意到闫续的目光变得深邃带着一丝探究，这正合林嘉的心意，他需要一点点让闫续注意到猫，兴许这途中会引起什么质变，若闫续真为猫本人，若闫续能发现猫就是自己想要离开海底世界的想法，那么一切就好办多了。 他淡淡道：「吐司并不是病房的病人，它不需要遵守医嘱。」 闫续说：「它不是你与爱人的见证吗？就算它不需要遵守医嘱，万一被抓住也不会有好下场，你就这么放心？」 这是在质疑林嘉之前的谎言。 林嘉道：「我的猫很聪明。」 「是吗。」闫续没有从林嘉脸上看到任何破绽，他挪开目光，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那看来你的猫挺灵性，既能听懂人话，还能帮你做事。」 林嘉语气淡淡的：「万物皆有灵，就看怎么驯了。」 闫续刚刚挪开的目光又回到了林嘉身上，他看着林嘉淡然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林嘉这句话意有所指。 病房外的鸡飞狗跳持续了大概四、五分钟，随后平静了一些。 闫续掀开一点门缝，看到护士台空无一人后，他回头古怪地看了林嘉一眼。 猫竟然真的做到了，把护士引开。 林嘉仍旧是无懈可击的样子，闫续看不出什么，现在也不是探究的时候，闫续没说什么，他正要拉开病房门走出去，看见林嘉先一步扩大门缝。 闫续皱了下眉：「你也要去？」 林嘉道：「我需要确定我的猫的安全，也要……」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没再继续。 闫续久没等到林嘉的后半句，问：「什么？」 林嘉说：「没什么。」 闫续由衷道：「你这个人很奇怪，小心一点，别让我抓到你的狐狸尾巴。」 林嘉说：「谢谢闫队提醒，我会藏好我的尾巴。」 闫续刚刚就想结束与林嘉的试探了，他没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 林嘉紧随其后。 很显然闫续并没有打算和林嘉同行，他走得很快。 林嘉和闫续的职业不同，他只是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人，比不得混迹在鱼肚的闫续，很快就被闫续甩开。 不过林嘉也不着急，他知道闫续的目的地是在住院一楼的谘询台，他只要往谘询台去就行。 鸡飞狗跳在二楼响起来，闫续飞身跨越楼道，他很快从三楼来到一楼，离开楼道前，他还是回头看了眼林嘉有没有跟上来。 没有。 闫续抿了下唇，应该没事，林嘉这人胆大心细，城府极深，绝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这么想着，闫续没有再等待林嘉，往着鱼人处走。 第47章 闫续想像不出一只猫是如何把护士引开的，但这只猫是林嘉的猫，古怪中又透露出那么些许的合理。 转念，闫续又想到第一次见到林嘉的场景，在悬赏处，闫续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人群里林嘉的视线，后来果然林嘉就抱着猫往姓陈的身上扔。 闫续舔了舔牙，他找打了林嘉的破绽。 猫如果是这样聪明有灵的话，又怎么会把姓陈的错认？那林嘉扔猫的举动就引人深思了。 第108页 林嘉…… 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咚咚咚—— 咚咚咚—— 去鱼人的路途上，在闫续走神间，脚步声忽然在远处响起，有两个护士并排着从住院大楼的门口走进来。 闫续反应很快，他闪身藏于一面墙壁后，后背贴在墙面，将自己掩于对方的视线死角内。 他抬起头，视线死角并不会一直存在，会随着那两个护士的靠近而崩碎，他得在那两个护士靠近之前寻找下一个躲避位置。 然而，不等闫续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了一下，他下意识反手擒拿。 「是你？」 林嘉右边整条胳膊被闫续反叠在背后，但他没有挣扎，只是轻轻皱了下眉，面色因为疼痛有一丝苍白。 闫续知道自己的力气，他的工作内容本来就是做这些事，海底世界里那些彪形大汉被他这么反剪都无法动弹，更别说林嘉。 他赶紧松开林嘉。 压低声音：「你怎么……」 话还没说话，闫续的衣角再次被林嘉拽住，浅灰色卫衣上的q版图案因为林嘉的拉扯而微微有些变形。 这下变成了闫续都看不懂的图案。 那两个护士正在靠近这面墙壁，林嘉言简意赅：「走。」 他的右胳膊脱了力，整条胳膊发麻，应该是被闫续弄到脱臼，他只能用左手抓住闫续的一角，带着闫续往他已经相中的安全位置去。 好在这个刺头这个时候没有做什么让人头疼的叛逆行为，也可能是弄伤他，没好意思再挣扎，林嘉没费什么力气，把这个刺头从这面墙壁带走。 住院一楼的储药间距离这面墙并不远，林嘉推开门，先一步闪身进去，尔后从里面伸出左边胳膊，手指勾了一下，勾住闫续的衣襟把人拽了进来。 砰。 轻轻的一声，林嘉关上门。 储药间并没有任何药物，但却有许多货架，因为储药间本来面积就不大，只供一个人从货架之间穿行而过。 可现在却在一人经过的缝隙中挤入了两个人。 储药间灯光昏暗，在林嘉关上门后，整个储药间就暗沉了下来，像黏腻的墨汁。 闫续感觉自己和林嘉都要贴在一起了，他能听见林嘉克制的唿吸。 轻轻抽气，再轻轻地吐息。 「你……」闫续把人弄伤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林嘉这个人满口谎言，整个人无懈可击，但他邀请自己进来鱼肚所用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希望得到闫续的保护。 可闫续弄伤了他。 他本想说，你怎么一点声也没有。 转念想到，在那两名护士的靠近下，林嘉是傻子才会发出声音，说一句『嘿，我来了，我在你身后』。 「下次不要碰我。」闫续警告。 他有神经反跳，海底世界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他如果不能将偷袭者一招制服，那么被制服的人就该是他自己了。 「嗯。」 耳边传来林嘉淡淡的一声。 光线并不明朗，闫续不能看见林嘉的表情，能看见的只是一个朦胧又模煳的轮廓。 但耳边林嘉的唿吸声却是清晰的，在回应了闫续的警告后，归于克制的吸气吐纳。 他从林嘉的唿吸声里听出了点什么，问：「很疼？」 淡淡的压制着痛感的略显别扭的声音传出来：「不疼。」 闫续不觉得，这人肯定很疼，说话都变了调。 他想到自己每一次擒拿别人时，哪怕是肥头大耳的彪形大汉也要唿天抢地地喊疼。 「伤哪了？」闫续不自然地问。 「脚。」 「……」 闫续磨了磨牙：「脱臼了？」 「应该是。」 闫续伸手，因为两人贴得很近，他很快摸到林嘉的胳膊，握住林嘉的手肘，找到桡骨位置。 「忍着点。」 「嗯。」 闫续用拇指摁压着桡骨，另一手外旋屈曲林嘉的胳膊，反覆几下后，『咔』的一声响动在储药间响起。 「你动动看。」闫续说。 手里的胳膊被抽了回去，闫续掌心里还留有他人的体温。 半晌后，闫续听见林嘉淡淡的声线：「谢谢闫队。」 闫续可没听出几分谢意，他更觉得林嘉在阴阳怪气，毕竟害他手臂脱臼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他也挺不爽的，又强调：「不要轻易碰我。」 在主观上他暂时不想伤害林嘉，等他抓住林嘉的狐狸尾巴，敲开林嘉的葫芦，收缴他葫芦里卖的药，他才要和林嘉好好算帐。 「知道了。」林嘉顺从地说。 闫续：「……」 闫续又磨了磨牙，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到时候怎么惩处林嘉，这人却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惊人的顺从。 他开口：「你……」 「嘘。」 脖颈间洒了微凉的气息，闫续愣了愣。 「有人来了。」林嘉低声说。 闫续后知后觉地发现，之前林嘉说话是偏过头的，而现在这个人摆正了脑袋，以至于他呵出的气流贴在了自己的颈边。 闫续不习惯地皱起眉，抬手想要推开林嘉。 哪知道刚抬手，小指无意蹭过对方不知是脸颊还是唇畔。 第109页 「嗯？」对方溢出像是嘤咛的询问。 闫续顿时闪电般收回手，他收回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他还没辨认出来方才到底是碰到了林嘉的哪里。 外面的脚步声竟然还在，闫续却已经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触碰以至于有什么东西开始燎原的原因，他现在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贴紧自己的身体。 林嘉的身体不算柔软，他身上毛呢外套的绒毛好似钻入鼻腔，闫续浑身哪哪都不对劲，难受到了极点。 他耐着性子等待脚步声走远，可左等右等，那脚步声总是在附近，就像林嘉的唿吸一直萦绕在身边。 终于，林嘉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闫队？」 半晌后，闫续道：「如果你不拉我过来，我这个时候已经问完了鱼人问题。」 他把浑身的不得劲怪到林嘉头上。 林嘉却说：「我想起来了。」 闫续等了一会，没有等到林嘉的下文，他知道林嘉是在故意诱导自己说下去，他偏不。 沉默。 林嘉问：「闫队不问问我想起什么了吗？」 闫续偏开脑袋，林嘉这句话又洒出微弱的气流，他拿手快速一蹭，蹭掉了脖颈间的酥痒。 随后才不感兴趣地问：「什么？」 林嘉：「刚刚在病房里闫队问我的后半句，『也要』后面的话。」 离开病房前，林嘉说过半句话，他说『我需要确定我的猫的安全，也要……』，之后便没了了下文。 闫续道：「在这里等我？」 林嘉不置可否。 反正脚步声还在外面，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离开这间储药间，闫续倒要看看林嘉故意吊人胃口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他顺着林嘉意：「你那时候想说什么？」 林嘉道：「我需要确定我的猫的安全，也要确认闫队的安全。」 闫续：「……」 林嘉又说：「毕竟闫队是我拉进来鱼肚的，我得对闫队负责。」 温热的气流又席捲而来，这次闫续没有放任，他抬手摁住林嘉的双肩，手上施力，把人旋转过去。 这下他们就不是面对面贴着了，而是改为闫续贴着林嘉的后背。 少了气流的干扰，闫续舒服多了，他冷哼着说：「这些好听的话自个儿留着，我不是被两句好话就迷晕头的人。」 尤其是从林嘉口中呵出来的话，闫续可不觉得林嘉是一个会负责任的人。他很清楚，林嘉在蓄意接近自己，他也很清楚，林嘉怀揣着某种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猜透的目的。 这让闫续不得不小心谨慎，他总有种感觉，面对林嘉稍不注意就会跌落雷-池万劫不復。 闫续不领情，林嘉反而轻笑了一声。 闫续愣了愣，不爽地说：「笑什么」 林嘉问：「鱼人问题，闫队打算怎么问？」 闫续：「我不是说过了？」 在病房里闫续已经说过他会问医嘱相关的问题。 「那不是具体。」林嘉说，「具体闫队打算怎么问？」 他听见闫续的声音，身后的闫续依旧不配合：「我不信你不知道。」 面对猎物林嘉有充足的耐心，他说：「对答案而已。」 身后没声了。 半晌没听见闫续作声，他转过身，正对闫续打量的目光。 「对答案是件小事，能得到相同答案却是一件开心的事。」林嘉平静地说，「闫队不信我的话？也是，闫队一直在观察我，想从我身上找到谋害闫队的蛛丝马迹，闫队找到了么？」 闫续没有出声，他紧紧地看着林嘉。 他看不透林嘉心思，林嘉反倒看透他心中所想，这种不对等的关系让闫续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我会找到的。」闫续说。 林嘉轻笑了声没有辩驳，外面的脚步声终于走远，他也不打算在储药间多待，这里虽然不至于完全黑暗，但仍旧让林嘉感到不舒服，万一光线突然熄灭，他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弱点。 「走吧，闫队，对答案了。」 拉闫续进来的人是林嘉，结束储药间交谈的也是林嘉。他推开储药间的门，并不留恋地先一步走出。 也没有等闫续，在确定住院大楼一楼暂时没有护士的身影后快步朝着谘询台而去。 等他到了鱼人处，闫续也跟了上来。 林嘉开口：「宜乐妇幼保健院的医嘱是否统一？」 鱼人道：「是。」 得到鱼人回答后，林嘉转过身，将闫续看着。 他分明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但闫续从林嘉眼底看出了他要说的话，看出了他问的问题。 闫队，答案一样吗？ 一样。 闫续也打算这么问。 但闫续并不打算回答，又不是小学生对什么答案，他并不相信林嘉会因为二人答案相同而感到开心，都是冠冕堂皇的说辞而已。 对答案有什么意义？林嘉到底想干什么？ 林嘉启唇：「闫队。」 闫续说：「行了，一……」 林嘉：「走吧，去找找医嘱，医生办公室在住院大楼的二层。」 闫续：「……」 林嘉与闫续擦肩而过，走过几步回过头来，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来询问他怎么还站在原地。 第48章 第110页 医嘱医嘱，是医生所开，当医嘱被具象化，自然第一个寻找医嘱的地方就是医生办公室。 医生办公室在这栋住院大楼的二楼，医生办公室是一间，不像门诊有很多个。但每层楼都有一个护士台，二楼也有护士台，猫吸引走的三楼的护士，二楼的护士还在护士台内忙碌。 好在医生办公室在护士台的背面，林嘉迅捷地闪入其中，刚进去闫续也跟着进来了。 林嘉询问道：「闫队，老规矩？」 医生办公室就在护士台的后面，安全起见，最好是有一个人在门口望风。而在上一个鱼肚里，林嘉和闫续一同到宜乐福利院顶楼寻找线索时，林嘉就担任着望风的角色。 闫续想到上一次二人合作，他进入房间寻找线索，林嘉在外面守候，有动静时，林嘉喊了人了吗？喊了，但他人呢？先撤了。 闫续问：「这次又打算抛下我？」 林嘉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不似圣人，会做奉献自己生命的伟大事迹，他的性命、利益在他心中的天平永远倾向于自己。 所以上一次合作，林嘉把望风的责任带到，闫续要耽误就是他的事了，他没有义务为劝闫续赶紧离开而让自己身陷危险。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如危险来临，而闫续迟迟不走，林嘉会视危险程度考虑劝说。 他抬眸：「我说了会对闫队的安全负责。」 闫续并不怎么相信，林嘉也无所谓，走到门边位置当他的望风兵。 因为护士台就在附近，闫续翻找医嘱的动静并不大。可能是出于被林嘉丢下过的心理阴影，闫续找着找着就会抬起头看一眼林嘉，看这个人是不是如他嘴上说的那样，会对自己的安全负责。 第一眼，林嘉还在，闫续看见林嘉站在医生办公室门边的墙面，正平视着挂在墙面的一个牌子。 在鱼人问题之前搜寻时，医生办公室也挂有牌子，只不过上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内容。 但现在，这块牌子上有了内容，是用马克笔写上的一个公式换算：1g=10。 看起来是出于护士的手。 第二眼林嘉还在，闫续抬眸时正巧看到林嘉正往衣服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看着是一张纸。 尔后林嘉回到瞭望风的地方，继续等待。 很显然，林嘉并不打算透露他找到且私藏了什么东西。不过闫续不觉得林嘉找到的是医嘱，应该是别的什么东西，因为私藏医嘱并没有意义。 林嘉到底藏了什么？闫续并不打算直接问，林嘉这个人心眼多城府深，不可能直说。 第三眼，林嘉还在望风的位置。 第四眼，林嘉仍旧在望风的位置，这一次林嘉发现了闫续的目光，他偏过头来，用眼神询问闫续是否找到医嘱。 闫续抖了抖手里的医嘱。 既然找到了医嘱，那就没必要在医生办公室里多待了。鑑于闫续介怀上次的抛弃，林嘉这一次特地等闫续先出门，等闫续离开医生办公室后，他才后脚跟上。 两个人的脚步依旧是轻轻的，离开医生办公室时，林嘉朝着二楼护士台望了一眼。 护士台聚集的四、五个护士正在说着什么。 「啊，到了该吃药的时间了。」 「赶紧准备吧。」 见护士们要从护士台起身，林嘉和闫续加快速度，飞速地从二楼回到三楼的302号病房。 砰。 林嘉关上302号病房，这一次的冒险就算圆满结束了。 关上门后，林嘉转身，发现闫续靠在墙面，双手环抱，医嘱就夹在他的指缝之间。 有一种等待林嘉自取的感觉，然而当林嘉伸手要拿，闫续却忽然抬高了手。 林嘉看着闫续，他慢慢收回手：「闫队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戏弄我？我哪里得罪了闫队？」 闫续下巴一抬说：「用你口袋里的东西交换。」 林嘉没有介意闫续的戏弄态度，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他从医生办公室里找到的东西——一张白纸，一支笔。 闫续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这张白纸和这支笔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值得林嘉私藏。 「什么意思？」闫续问。 林嘉讨回这张白纸和笔，拨开笔帽，用签支票一样的气势在白纸上迅速写下一串文字。 写好之后，他盖上笔帽，习惯性将笔放进胸袋。 做完这个动作以后，他才像转交支票一般，把这张白纸交给了闫续。 闫续接过一看：「……」 纸上龙飞凤舞落下遒劲的几个大字：我保证会对闫队的安全负责。 ？ 什么玩意，林嘉在干什么？ 林嘉淡淡解释：「没办法，闫队不相信我，只能立下字据了。」 闫续胸腔里憋着一股气，明明眼前这个人就在作戏，但他却始终看不透林嘉的行为。 这算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闫续咬着牙。 林嘉十分平静：「我的任何回答在闫队心中都是存疑的，闫队的询问和我的回答没有意义，现在能把医嘱给我了么？」 闫续：「……」 林嘉当他是默认，抬手取走了闫续手中的医嘱。 转手要给闫续压缩饼干，闫续却不接。 林嘉看着他，闫续干巴巴道：「下次。」 这次还是下次，林嘉倒是无所谓，进来鱼肚的最终目的还是取得鱼灵，他不能把太多的时间花费在闫续身上。 第111页 没再说什么，也没劝闫续务必收下，林嘉垂眸看医嘱。 医嘱的内容并不多，林嘉一眼就扫了全部： 1.切勿私自离开病房，切勿离开医院。 2.按时吃药。 3.听从医护人员安排。 就这么概括性的几条并没有太多的信息，林嘉也不失望，护士张口闭口都是医嘱，若医嘱真有汤底的关键信息，就不会向捲入者透露了。 叩叩叩。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 林嘉迅速地收起医嘱，于此同时，病房门被推开，长相一模一样的护士走了进来，这一次进来的护士数量仍旧是四个。 两个护士推着一个铁制的小推车，小推车上有零星几个药瓶。 「该吃药了哦。」 在护士走进来后，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林嘉的目光落到小推车的药瓶上，药瓶外并没有标籤，单从药瓶无法知道瓶身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药品。 护士将小推车停在两架病床床尾，看见站在床边的林嘉和闫续，不贊同地说：「怎么站着，多躺着有利于生产呀。」 这和正常的生产并不一样，正常来说，孕育者多走动才有助于将来的生产。 医嘱里有『听从医护人员』安排这一条款，林嘉没有说什么，坐回了病床。他看了闫续一眼，闫续也吊儿郎当地躺到了病床上。 见二人服从，四名护士笑眯眯的：「这才对嘛。」 随后她们开始拨开小推车上的药瓶，她们前后拿起两个药瓶，分别从两个药瓶里倒出一颗药丸来。 另外的护士则去饮水机接水，接了两杯，林嘉和闫续各自一杯。 水杯和药丸被护士送到二人眼底，林嘉先拿过水杯，后才接过药丸。药丸是胶囊型，他嗅了一下，药丸是无味的。 「快吃掉哦。」护士们催促。 医嘱的第二条就是『按时吃药』，林嘉并没有退却，他正要吃下药丸。 「等等。」旁边闫续喊了声。 林嘉和几名护士朝着闫续看过去，闫续把药丸先一步丢进口中，都没有喝水，直接吞咽了下去。 护士说：「张开嘴。」 闫续便张开嘴，护士眼睛凑到闫续嘴边，检查闫续是否真的吞下药丸，确定闫续是真的把药丸吃下去后，开心地说：「真棒啊。」 林嘉却是抿了抿唇，他知道闫续是在试验药丸的毒-性。 他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护士本来要来催促林嘉吃下药丸，闫续把手上的水杯打落：「麻烦再帮我接杯水。」 一个护士去给闫续接水了。 闫续又叫住另一个要催促林嘉吃下药丸的护士：「刚刚的药是什么药？」 护士说：「是助产的呢。」 护士回答完闫续，又要让林嘉吃药。 闫续再次拉住她：「我和他吃的是一样的么？既然是助产的，再给我一份？」 护士笑着说：「药哪能多吃呀，每天吃一颗就够了，你别想着人家的药了，人家也要生产呀。」 闫续和护士纠缠着，直到闫续确定自己吃下药丸后暂时无碍，这才让森*晚*整*理护士监督林嘉吃下药丸。 林嘉没说什么，吞服下药丸。 他也没将药丸藏于舌底，毕竟闫续做了示范，护士是要检查的，如果检查出没有吞下药丸，那就是违背了医嘱。 药丸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违背医嘱会立刻死，吃了药就算是慢性自杀也能有个缓冲。 确定302号病房的两名产夫都吃下药丸后，四名护士推着小推车又走了。 病房门重新关了起来，这下病房里又只剩下林嘉和闫续，猫也不在。 闫续却不打算躺着，他拿回医嘱，走到门边，把病房门打开一条缝，注意着门外的情况。 林嘉看着闫续是要出门的打算，他也知道闫续离开的原因，闫续是要把医嘱交给其他人，以免其他人违背医嘱而丧命。 这让林嘉频频皱眉，他的性格本就不理解闫续的做法，放在以前，他才不会管闫续去做什么，但现在他需要闫续活着，否则他这么一通计划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瞅到机会，闫续在离开病房前回头：「你就在病房待着。」 林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唤道：「闫队。」 闫续再次回过头。 林嘉真心道：「等你回来。」 第49章 闫续愣了一下，很难得，他竟然从林嘉的面色上看出了那么一点真心。他怀疑自己看错了，等他想再去看的时候，林嘉已经恢復了脸上的神色，再瞧不出之前的真心。 果然看错了。 把医嘱交给其他人这种违背医嘱且吃力不讨好的行为，林嘉是不会跟着闫续一起去的。 这在闫续的医疗之中，当然闫续也不需要林嘉跟着，他自己想做的事没道理让别人分担风险。 闫续打开门走了出去。 病房很快安静了下来，林嘉并没有在房间里待着等着闫续回来，他拉开门也走了出去。 外面还算安静，护士们推着小推车去其他病房餵药。 林嘉径直走到3楼的护士台，从台面下把猫拽出来。 猫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嘉，虽然让它猫在护士台下面不敢动弹的始作俑者就是林嘉，但此时看了林嘉仍旧像是看见了救世主。 第112页 「林……」 猫刚发出一个音，就被林嘉摁住了嘴。 被人发现猫会说话是小，林嘉可不想护士听见什么动静折回来发现他擅自离开病房从而踩中医嘱。 林嘉提着猫后颈，一路回到302号病房。到了病房，把猫往里一丢，然后关上门。 他就站在门后，问猫：「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听见了什么？」 之所以站在门口是因为不知道闫续什么时候回来，让闫续慢慢接受猫的『异常』是一回事，在还没有实际性证据证明闫续就是猫以前，林嘉还不打算直接让闫续发现猫会说话。 他做事一向不会做绝，他习惯给自己留个转圜的余地。 林嘉知道猫是什么德行，对猫其实并不抱什么期望，他也只是随口问一问。 哪知道猫出乎意料地说：「我听到南丁格尔小姐们在说预产期要到了。」 林嘉看着猫。 猫赶紧说：「就是三楼vip病房的病人。」 林嘉问：「什么时候？」 猫说：「1号。」 1号。 林嘉想到了什么，他离开了门扉，走到病床边，抓起挂在病床尾的病人信息牌，信息牌上有他们的住院日期。 1号住院。 他们是第一个白天住进来宜乐妇幼保健院的，也就是说现在正好是1号，vip病房的病人的预产期就在今天。 「确定？」 猫狂点头：「相信我！」 林嘉便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一直等到天快黑了，不仅门外没有任何动静，闫续也没有回来。 林嘉一把揪住猫，把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绑在了猫的身上。 这是在鱼肚里的第一晚，会发生什么还不一定，尤其是猫还说了今天就是三楼vip病房里那东西的预产期。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并不是林嘉一个人住，这里还住着一个闫续。虽然不知道闫续多久回来还会不会回来，林嘉都要早做打算。 第一晚什么情况尚且不知，如果光线全黑，林嘉会瞬间陷入应激，这个时候就需要猫打开手电筒。 猫习惯了为林嘉开灯，它艰难地扯着两条猫胳膊，把拴住手电筒的绳子在自己的脖子上捆紧了一些。 又试了试手电筒的按钮，确定手电筒的完好。 打着光，猫用手电筒在林嘉身上晃了晃，它一边用光束照亮林嘉，一边说：「闫续没有回来还好说，如果闫续回来了，发现我会开手电筒，他不会发现什么吗？」 林嘉淡淡地瞥了猫一眼。 猫福至心灵，看懂了林嘉的眼神：「……ok，我明白了。」 林嘉的弱点比猫被闫续发现更重要，哪怕闫续不是猫本人，猫暴露了，林嘉也不会让自己的弱点暴露。 天色一点点变暗，到最后已经全然暗了下去。 猫跳到窗边，看窗外黑乎乎的一片，好在病房里的灯还亮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坚持整晚。 猫瞅着林嘉，看着林嘉颀长的身影在病房里走动，很明显林嘉准备休息了。 vip病房的预产期就在今天不会出错，白天没有生产，那么生产就在晚上，而林嘉却不打算在夜晚去探索，这多少也是因为他恐惧黑暗的缘故。 若错过vip病房的预产期，不知道会丢失多少线索，猫惋惜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得了这种病。」 林嘉褪下了外套，放至一边，轻飘飘道：「因为被绑架过。」 猫一愣：「啊？」 它四肢并用跳上病床：「你被绑架过？」 林嘉看着猫，他并没有说谎，他被绑架过。 在他七岁的时候，被一个训练有素的团队绑走。 为首的让林嘉给父母打电话，林嘉愿意配合他们，但事前告知绑匪，父母的电话不一定能够接通，因为他们很忙。尤其前两天父母刚飞到国外，这个时间说不定正在倒时差。 父母将生活与工作区分开来，除非是工作电话，不然十有九通电话是忙音，剩下的一通电话不出意外的会是以『嘉嘉，我现在在忙，有事待会儿再说，好吗？』开启，再立即结束。 绑匪不信邪，林嘉拨通了父母的电话。 前三通都无人应答，后面一通是母亲接的。 母亲：「嘉嘉，我现在在忙，有事待会儿再说，好吗？」 嘟嘟嘟—— 林嘉压根来不及说什么，电话就被切断。 纵然绑匪再训练有素，也没遇到人质家属不接电话，不给人质插嘴机会就撂电话的情况。 绑匪逼着林嘉打父母的工作电话，林嘉依然配合。 工作电话倒是很快接起，却是父亲身边的助理接听的。 「嘉嘉，林总正在开会，你有事吗？我待会儿转告林总。」 林嘉：「嗯，是有点事。」 他说，「我被绑架了。」 天价赎金对于林家不值一提，因不想闹上新闻，是私下解决了这件事。 是一个天黑，林嘉被绑匪放回了家。 偌大的家里黑漆漆的，他忽然对黑暗生出怯意，他不愿意踏进黑暗里，面对空荡荡的家。 只要不曾走入黑暗，只要没有眼见为实，林嘉就能够说服自己，父母正焦急地在家等他平安归来。 但很遗憾，家里除了黑暗空无一物，家里并没有等待他的父母。 儿子的命固然重要，但在确定儿子一定能回家的情况下，父母又忙碌于生意了。 第113页 绑架是林嘉恐惧黑暗的导火索，大概率也是他变得冷漠的一个原因。 这本是一个不太愉快的记忆，林嘉从不对人提起，现在对猫提及，也是有私心。 因为他倾向猫本人是闫续，以闫续表现出来的圣人品格，他适当地显露出弱势一面，当猫和闫续融合，会帮助他离开海底世界的概率就会更大。 蠢猫并没有想过林嘉怎么突然说起自己的过往，它很惊讶林嘉被绑架的经歷，忙问：「你的父母怎么这样啊，怪不得你是这样的性格，你是不是很恨你的父母？」 林嘉抿了下唇，说：「幼时的我曾苦恼他们为什么忙于事业而忽视家庭，在他们死后，我拾起他们的事业。我发现，世界万物再没有比挣钱更有趣的事。」 林嘉偏了下头，看着猫，「所谓，质疑父母，理解父母，超越父母。」 猫：「……」 林嘉继续道：「不过我的父母只生育了我，如果我无法回到现实，大概率他们的坟头会长满野草。」 说到这个，猫心虚地不敢吱声了，毕竟是它牵连林嘉进入了海底世界，它只好给林嘉画着大饼：「等……等我找到我本人，等我和我本人融合了，我一定帮你回到现实世界。」 猫不知道，林嘉的父母葬在最高规制的陵园里，那里有专人扫墓。 而林嘉其实很少去看望父母。 倒不是恨。 林嘉他很忙。 忙着挣钱。 第50章 闫续回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推开病房门进来，一抬头就看见已经洗漱好了，堪堪靠在床头玩手机。 病房的大灯被关掉了，只有床头的小灯亮着，光线笼着淡黄的萤光，林嘉面上沾了轻轻浅浅的浮影，猫就卧在林嘉手边。 从闫续进门看，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 听到动静了，林嘉抬起头，把闫续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确定闫续完好无损，他才唤了声：「闫队，你回来了。」 大概是在吃人的海底世界待太久，活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日子在此时看见这么温馨的场景，闫续很不习惯。 他不自然地『嗯』了声，移开目光，没有再看林嘉被光线晕得柔和的盛世美颜。 林嘉自然看得出闫续的不自在，他没空去钻研闫续不自在的原因，只是始终望着闫续，等着闫续主动开口说明在外面遇到的事。 医嘱只有一份，闫续要避开医护人员的同时让其他捲入者记下医嘱，一间间病房去，自然耽误时间。 但也不知道天黑才回来，闫续晚归，肯定遇到了什么。 闫续搓了把头髮，朝着他自己的病床走去，懒洋洋地躺上去，两条长腿别扭地落在地面，上半身靠在枕头上。 他休息了两秒，随后道：「基本所有护士都去了vip病房。」 猫说过1号是vip病房的预产期，白天林嘉没有等到vip病房的生产，自然生产时间就在晚上，而恰好出去传播医嘱的闫续遇上，这并不奇怪，也不算巧合。 虽然心里瞭然，林嘉还是佯装不知道去：「3楼的vip病房？」 闫续『嗯』了声。 林嘉用猜测的语气说：「都去了vip病房？不会是快生了吧？」 他看一眼闫续，问：「和闫队的答案一样么？」 闫续心里的想法和林嘉一样，对答案又一次对上了，他偏不回答林嘉的问话，只说：「不知道会生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他是亲眼看到那些护士们的接生架势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给人类接生。 休息好了，闫续又一次起身。 vip病房里的东西要生产了，这必然是鱼肚的重大线索，闫续没有不去守着看的道理。 而之所以回来302号病房一趟，只是想着林嘉可能在等他，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他要回来一趟，算是给林嘉一个交代，也要把vip病房里的情况告知给林嘉。 林嘉看出他又要出门，面上浮出几分复杂的表情，薄唇轻轻地翕动了一下，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反而整个人侧躺下来，看起来是打算休息了。 闫续：「……」 他问：「你想说什么？有话直说。」 林嘉看着他，欲言又止了一番后仍旧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嘆了一口气。 闫续：「……」 就算知道林嘉会故意把话说一半，以此为饵，但林嘉的这一声嘆气还是让闫续忍不住追问下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嘉坐起身来，平静地望着闫续：「闫队一直追问，是否我可以理解成闫队很在意我……」 一个很轻巧的停顿，林嘉尾音上调了，「的想法？」 闫续皱起眉来：「你在乱说什么？你又是嘆气又是做那样的表情，我只是随口问一问。」 闫续的随口问问，换来林嘉郑重的回答：「我不希望闫队去。」 闫续去病房守着vip病房的生产，这种帮助通关的事，有人赴汤蹈火，他乐于见得。理由还是那一个，林嘉怀疑闫续是猫，就算还没有证据能够确认闫续是猫，闫续也不能死，如果闫续死了，这个怀疑也就没了意义，就算在未来得到证实更加没有意义。 所以在可控的情况下，林嘉要像字据那样确保闫续的安全。 但…… 大概率闫续在海底世界的生活中就是扮演着『枪』的角色，枪无畏死亡，枪带头冲锋。 第114页 这一点让林嘉很是头疼，他不用别人的枪，他要用自己的枪，哪怕是从别人手里抢。 林嘉分析道：「闫队，先不说你我吃了那颗药丸，那些药丸到底什么成分尚且不清楚。护士都拥挤在vip病房，你难以直接进入病房窥见情况，顶多在病房外逗留。若病房里真生出什么怪物，第一个找上的也是距离最近的闫队。且闫队只是逗留，很难得知病房的具体情况，却要承担违背医嘱、和被怪物盯上的双重风险，这不值得。」 林嘉善于用得失来劝说，他逐一分析娓娓道来，利落的声音在病房铺开：「vip病房到底会生出什么，如果是鱼肚的重要线索，它不会悄无声息，我们可以另寻一个安全时间去探究，而不是一无所知的现在。」 林嘉看着闫续，闫续也看着林嘉，半晌，闫续问：「所以你觉得什么时候去探究比较好？」 林嘉无法从闫续这句话里分辨出这个人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因为闫续的表情是晦暗的。 若闫续与猫本人没有瓜葛，林嘉压根不会管闫续的死活，只是他的目的还没达到，要是闫续这个时候死了，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林嘉耐着性子说：「天亮，活着至少把第一个天黑度过。」 天黑总是预示着危险，他们平安地度过了白天，那么黑夜必然隐藏危险，谨慎起见，第一个黑夜是用来熟悉环境的，他们得知道黑夜里的情况才能做出应对，才能主动出击，而不是像闫续这样，一无所知地贸然出击。 闫续用目光上下打量着林嘉，唇畔一点点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急脾气，就想现在去。」 看见林嘉皱了下眉，闫续笑容又放大了些许，复杂的试探藏在这抹笑容里，他问林嘉道：「为什么阻拦我现在去？」 不等林嘉说什么，闫续视线凝在林嘉紧皱的眉宇之上，「是我去守着vip病房生产，又不是。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d3155云层的关键线索，我还会藏着掖着不把线索交给你？不过……商人逐利，百利无害的利益送到你眼前，为什么不要？」 林嘉动了动唇，闫续不减笑意地说：「我一直在观察你，你并不是什么好人，你冷漠自私不近人情。你不会主动向别人分享你的想法与线索，也不会与任何人亲近。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加入尖刀，也是别有考虑。如果现在的阻拦，你要把它解释成为了我的安危着想，不好意思，我先声明，我不信。」 说完他还补充：「包括之前，你说过的所有，我都不信。」 林嘉没有动作，也没有作声，他只是抬眸望着闫续。 直到闫续问：「怎么不说话？」 林嘉这才对上闫续探究的目光，淡淡道：「话都被闫队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站起身，猫从他腿上跳到地上。 闫续看到林嘉走到自己身边，他戒备起来：「你……」 林嘉在他身边站定，睨着他，淡声道：「原来我给闫队留下了这么差劲的印象，你该早说，不然我不会请闫队来做我的安全保障，是我想太多。」 说着林嘉伸手从闫续的兜里一掏，把之前他立下的字据夹了出来。 撕碎。 纸屑哗啦啦满天飞。 似乎被纸屑砸懵，闫续愣了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嘉：「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迟，vip病房到底生出什么，闫队爱去不去，但别说是为了帮我找线索，这么差劲的我承受不起。」 闫续：「……」 林嘉转身回到床上，躺下，背对着闫续。 很久以后，身后传来闫续的声音。 「生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行吧，明天天亮再去……」 「喂，林嘉。」 第51章 病房内洗手间传来哗哗水声。 闫续去了洗手间，猫这才气愤地开口，怕被闫续听见，它把声音压得很低：「闫续傻叉，上赶着去找死！」 猫的脑子都能明白林嘉那番话的逻辑，也能理解林嘉对于安全的考虑，闫续却好像想不明白。 对于闫续表现出来的自毁行为，猫不理解且很生气。 狠狠地在心里骂了闫续几句后，猫这才小心翼翼地问林嘉：「你生气了？」 林嘉：「没有。」 猫看见林嘉的面容平静，这才松了口气，怕林嘉迁怒自己的担心稍稍退却。猫回想闫续对林嘉的那番评价：「虽然但是吧，闫续对你的评价还蛮中肯的。」 林嘉看一眼猫。 猫：「……才怪，他又不了解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噫！情商好低！令人髮指！」 直到林嘉过往的猫越想越觉得闫续不是人，闫续知道什么？直到林嘉曾被绑架过么？直到林嘉的内心伤痛么？竟然说林嘉冷漠自私不近人情，林嘉又体验过多少人情？连他的父母都没有给予他最基本的人情冷暖。 过了一会儿，猫咳了下说：「闫续不是说不去了吗，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不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你不是要让他当你的安全保障吗？」 虽然猫不喜欢闫续，但猫看的出来，相比于肖遥和小甜，闫续才是能够帮到林嘉的人。 猫：「还是说你不要他了？」 林嘉：「没有不要他。」 猫困惑：「那为什么不理他？」 林嘉看着猫：「你觉得呢？」 第115页 被林嘉盯着，猫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压力之下，猫忽然想起来，在它查猫习性的时候，也瞅到了一些关于狗的资料。 狗听不懂人话，长篇大论没有人，棍棒也只会让狗更兴奋。所以要想纠正狗的一些错误习性，让狗长记性，最好的方式是在狗犯错后，不理它。 让狗意识到，这么做，不会换来主人的夸奖更不会得到主人的抚摸，只会得到冷落。 猫：「你在训狗，哦不，教训闫续？」 林嘉冷笑了声：「我可没说闫续是……」 话说到一半便停了，闫续从洗手间出来了，他看见林嘉，脸上表现出了一丝不自然：「那个……洗手间竟然有淋浴，你要不要洗个澡？」 哪家好人会在鱼肚的夜晚洗澡，也只有闫续这个傻逼因为被林嘉晾着，人尴尬时就爱找一些事情做。 林嘉还是不理他，猫也收起了话头，装作一只不会说话的猫。 闫续还想再说点什么，看林嘉又背过身装睡，他只好抿住唇。 被林嘉撕碎的字据撒在地面上，闫续挠了挠头，虽然他确实不太相信字据上的内容，字据撕了也就撕了，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真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想到林嘉写下字据的场景，又想到林嘉说的话。 『我保证会对闫队的安全负责。』 『没办法，闫队不相信我，只能立下字据了。』 闫续是不相信林嘉的话，但转念一想，林嘉的劝阻行为好像真的在为他的安全考虑，不然这个人应该巴不得有人去冒险。 那这么说的话，林嘉难道说的是真的？真在为他的生死考虑？ 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闫续抬眸看一眼林嘉，林嘉仍旧背对着他，一副不愿理会他的模样。 闫续：「。」 说实话，闫续没遇到这种情况，他是一个经常犯错的人，但从来没有得到这种被冷待的惩罚，这让闫续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他也试图跟林嘉交谈，可林嘉不理他，他总不能腆着脸一直去烦人家吧。 看着脚边的纸屑，闫续弯下腰一片片拾起来。 拾到最后一片时，闫续正要站起，一抬头对上林嘉的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嘉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在看他捡纸屑。 闫续觉得有些没面子，之前放出那样决绝的话，现在却在这捡纸屑，他咳了一下，说：「我就随便捡捡。」 林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闫续还要说什么，忽而，林嘉摇了摇头：「有声音。」 闫续停顿一下，站起身来，转而看向门外。 那是很轻微的蠕动声，若非仔细去听，很难听见，更难以辨认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蠕动。 闫续几步走到门边。 他听了一会儿，确定蠕动声并没有在302号病房门外。 病房的门是实木的，没有设置猫眼，要想知道外边是什么东西在蠕动，只能将门掀开一条门缝。 但这无疑又是一个危险举动。 蠕动的声音很微弱，他们屏息以待才能听个微末的动静，无法知道制造响动的具体，更不知道声源的位置，只知道蠕动声并没有挨着302号病房门边。 但就这么贸然掀开门缝的话，反而容易被蠕动声发现他们。 黑夜总是代表着危险，但若是始终躲避危险而不去正式危险，他们最终只会落入下一个危险。 闫续手放在门把，正要拉开门，忽而想到了林嘉的那些话，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边，手上还捏着一沓纸屑。 算了，跟林嘉说一声吧。 他回过头正要给林嘉说『我要打开门』，林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二人对视。 答案一致。 林嘉不让闫续去病房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鱼肚里第一个黑夜，d3155云层的黑夜是情况他们一概不知，这个时候闫续离开病房去蹲守在vip病房外，想也是一件危险事。 不过现在这个蠕动声不一样，它可能就是鱼肚黑夜里的危险，他们需要知道这个危险的模样，才能在之后的黑夜里规避。 所以林嘉的答案也是：拉开门缝，看外面情况。 闫续深深看了林嘉一眼后，这才去掀开门缝。他的动作不算慢，但并没有制造出什么响动，很快，他就将门缝拉开到半只眼的大小。 林嘉上前一步，站在门边咫尺的位置，这样一有危险，他就能及时地关上门。 后背交给了林嘉，闫续便不分心了，透过门缝，他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蠕动声就在302号病房外的不远处，闫续精准地找到了它——一坨跳动的肉。 这坨肉上沾着像是胎衣一样的黏膜，在地上蠕动着，在地板留下一串绿色的水渍。 闫续见过太多的怪东西，并没有因为这坨肉而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倒是略有些意外肉瘤蠕动的轨迹。 看起来肉瘤在逃跑，因为有护士在肉瘤后追逐。 肉瘤的蠕动速度并不快，很快就被后面追上来的护士抓住。肉瘤表面湿滑黏腻，护士难以用手抓捞，便脱下护士服将肉瘤罩住。 罩住的一瞬间，护士露出欣慰的表情：「啊，终于抓住了，真是调皮。」 「啊，终于抓住了，真是调皮——」 「啊，终于抓住了，真是调皮——」 第116页 长相一模一样的护士，相继重复这句话，一时间比肉瘤的存在还要诡异。 罩住肉瘤的护士扬起脸上笑意，走到护士台。 这时候闫续皱了下眉，旁边的林嘉发现了闫续微妙的表情，知道闫续是又看见了什么。 门缝狭窄，视野受限，闫续调整了一个身位才得以让目光顺利地跟上护士，然后看见护士台边一个黑色的背影。 算不得一个背影，这个背影就像是人的影子，它从地面爬起站立，开始自己的活动。 护士把手里的肉瘤交给了这个影子，笑着说：「恭喜啊，她生了十斤呢！」 听到这个斤数，闫续『啧』了声。 像是若有所感，影子忽然抬起头，朝着302号病房看过来。 林嘉的反应很快，几乎在影子将视线错落过来的一瞬间，他就关上了门，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关门动静。 然而门外却传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以及喘息，最后这个喘息停在302号病房的门口。 「有人在吗？」 门外响起了音色奇怪的询问，这个音色难以形容，像是笼在一层黑雾里，嘶哑而晦暗。 「有人在吗？」 声音又响。 啪—— 病房里唯一的那盏小灯被关掉，林嘉的唿吸顿时一滞。 一直在旁的猫暗叫不好，因为影子突然靠近病房，闫续将病房里的灯关掉了。 鱼肚里的黑夜没有月光，整个病房一下就陷入浓稠的黑暗，病房中，不论是人还是物，黑暗磨平了一切的轮廓与稜角，似乎所有东西都化在了黑暗之中。 就算是猫的夜视能力，在黑暗里也只能勉强看见林嘉的身形轮廓，它纵身一跃，跳到了林嘉的肩头。 第52章 喘息声并没有得到病房里的回应，在门外站了一下便走了。比起病房里到底有没有人，它更关心护士交到手上的肉瘤。 但病房里并没有因此回归平静。 鱼肚里的怪物常有去而復返的行为，因此闫续并没有打开灯光。 猫已经察觉到了林嘉的应激，他的唿吸从一开始的凝滞逐渐变得沉重，这样沉重的唿吸很快引起了闫续的注意。 闫续抬起头，凭着唿吸声于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了林嘉的位置：「怎么了？」 他问。 没有回应。 林嘉全然陷入黑暗的恐慌之中，他的思维受到童年糟心记忆的影响，变得迟缓，身体很多地方出现疼痛——那场真实绑架里，他曾受伤的部位，此时在应激下投射到了成年的身体。 闫续发现不对劲，站起身往着林嘉方向来。 猫手忙脚乱地去摆弄挂在脖子上的手电筒，但越是着急越是笨手笨脚，感受到林嘉情绪越发不对劲，它安抚性地在林嘉脸上舔了一下。 这是猫学习猫的行为时学到的内容，猫舔人脸代表一种照顾和慰问。 猫一着急就用上了，舔完又赶紧去捣鼓手电筒了。 猫的舌头覆盖着千百个朝后凸起的倒刺，舔舐并不让人觉得舒服，是一种很粗糙的感觉。 却让林嘉愣了愣，发散的思维似乎有一瞬的回落。 下一秒，有光线从脸颊旁投射而出，林嘉涣散的神智回笼了一些。 「你怎么了？」 视野开始恢復，林嘉于一片模煳中看见从自己身后绕过来，在自己面前站定的闫续。 他的视野还算不上清明，闫续是朦胧的。 他勉强压住心底还没有彻底离开的惊慌感，道：「没什么。」 闫续怀疑地看着林嘉，又看见蹲伏在林嘉肩头的猫，一下注意力就猫吸引。 他说：「你的猫还会开手电筒。」 光线之下，林嘉的神智正在逐步恢復，他稳了稳心神，轻轻地应了声。 闫续伸手想去抓猫，手伸到一半想到林嘉并不喜欢自己摸他的猫，又收了回来。 等闫续再看向林嘉时，林嘉已经全然恢復正常了。 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兴许额头也有，未免闫续看出什么端倪，林嘉往后退了一步。 退了一步就干脆走到病床边，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丝帕在额头擦拭了一下，随后伸手打开了床头的小灯。 他把猫从自己肩膀丢下去，顺手关了挂在猫身上的手电筒。 收拾了应激后的残局后，林嘉这才转身看向闫续，不出所料，闫续在观察。 知道闫续看不出什么来，林嘉道：「外面是什么？」 闫续还真没从林嘉身上看出什么异常，林嘉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脸色笼在床头的昏黄小灯之中。 像是披了一层圣光。 确定林嘉没有什么异常后，闫续就把门缝外看到的场景转述给了林嘉。转述结束，一块压缩饼干就抛了过来。 闫续伸手接住，不自觉地捏了捏压缩饼干的包装袋。 行吧，又得到了奖励。 还算不错，至少表示林嘉愿意理他了。 林嘉说：「影子？」 他蹙了下眉：「没具象化也会出现npc？」 三楼vip病房里的东西确实也不是通过鱼人问题而被具象化出现，但那是早于鱼人宣读汤面之前就存在的，而这个黑影不是，它不是原本就存在的npc，也不是通过鱼森*晚*整*理人问题具象化出现的npc。 还是说，有人去问了鱼人问题？ 第117页 林嘉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肖遥和小甜不会去问鱼人问题的，就算要问也会先过问他的意见，捲髮男和白髮老者对鱼人问题秉持着一个小心谨慎的态度，更不会主动去问鱼人问题，而金家两兄弟虽然想法多，但他们两兄弟在被押入病房时被分开了，在与兄弟分开的不安中，基本没可能去询问鱼人问题。 所以黑影绝不是通过鱼人问题具象化出来的npc，更像是随着鱼肚的发展而出现的npc。 林嘉进过的鱼肚不多，眼前有个经验丰富的人在，自然就向他询问。 闫续并不稀奇黑影的出现，解释道：「越是高级的鱼肚，会随着鱼肚里的发展出现npc，这种npc比原本就存在的npc差不多，哦，也不能说差不多，认真算起来，这种npc比原本就存在的npc还要危险一些。原本就存在的npc是整个鱼肚的关键线索，不作死去惹它，还是有存活率的。但这种随着进程出现的npc就不一样了，它们会主动杀人。」 说到这里，闫续笑了声，「看来鱼人嫌我们活的太久了。」 林嘉没再说什么，他多看了闫续一眼。 按照闫续所说，看来他阻止了闫续去vip病房蹲守是一件正确的事，不然闫续能不能活过今晚还真不好说。 但闫续却没有任何后怕的样子，看起来死不死的，他都不太所谓。 「你这是什么眼神？」闫续看不懂林嘉的眼神。 林嘉撤走目光，他躺回床上。 只是这一次他劝住了闫续，那之后呢？林嘉并没有自负地认为自己可以每一次都拉住作死的闫续，要是闫续死在了哪一次的冒险作死中，那他之前所有的劝阻都成为无意义的行为。 林嘉最不喜的就是做无意义的事。 他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快速地把闫续这把枪变作自己的所有物，让闫续这把枪只听自己的调遣，连闫续自己都无法决定他自己的生死，只有他能决定。 夜越来越深，病房外的嘈杂慢慢归于平静。 但越是平静，这个夜晚就越是诡异。 林嘉知道今夜必然不是表明的寂静，vip病房生产了，又出现了一个影子，但至少目前为止，危险还没找上他和闫续，他选择静观其变。 ------ 天亮，林嘉刚洗漱结束，302号病房门就被敲响了，护士推门进来，用着哄小朋友的强调说：「准备一下哦，我们要出去晒太阳啦。」 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也就五分钟，五分钟后，宜乐妇幼保健院的护士把捲入者带到了住院大楼外。 住院大楼外有一个花坛，虽然天才刚亮，但阳光已经足够充沛，护士们就把人安排在花坛前晾晒。 虽然住院大楼门口守着两个护士，但除了不让他们回到住院大楼以外，没作其他的限制。 肖遥和小甜看见林嘉，赶紧走过去。 肖遥说一些夜晚的动静，又给林嘉塞了一些食物。 肖遥说：「妈的，这里只让我们吃药，没准备食物。」 宜乐福利院至少还有食堂可以供给捲入者吃饭，在宜乐妇幼保健院却并没有。 捲入者能带进鱼肚的食物是有限的，更别说这一次他们有四个人。 不过这才鱼肚的第一天，还不到时间担忧食物的存量，让肖遥担心的是吞服下去的药丸。 说起药，肖遥说：「不知道吃的药到底是什么，等护士一走，我立马就去抠嗓子眼，我把前天吃的饭都吐出来了，硬是没能把药丸吐出来。」 日头很晒，林嘉抬眸看了看挂在天空的悬日。 眼睛被日光刺了下，视野里泛起斑斓的光点。 他张望着寻找什么，肖遥和小甜不解，便开口询问。 林嘉淡淡：「像不像光合作用。」 肖遥没什么文化，自然不懂什么是光合作用，倒是小甜被林嘉这句话吓得脸色一变。 肖遥茫然。 小甜就给肖遥解释：「光合作用是植物生长的基本过程，通俗来讲就是植物从阳光里得到成长的东西。」 肖遥愣了愣：「操。」 这里是妇幼保健院，他们都是妇幼保健院里待生产的产妇与产夫。但肚子里有货，才能生产，肚子里空空，生也生不出个什么来。 原本他们肚子里是空空，可他们昨天吃了那个药丸！ 现在护士们又带着他们来晒太阳！ 艷阳天，肖遥后背惊起一身冷汗，也明白了林嘉在张望什么，林嘉在找背阳处。 唯一的背阳处在花坛那边，勉强可以通过花坛的植物投下的影子来遮阳。 林嘉没忘记闫续，他邀请闫续一起：「闫队？」 闫续也没拿乔，跟着尖刀的四个人往阴凉处去。 而其他人看到闫续去到花坛背面，原本就觉得晒太阳这一行为诡异的众人也连忙跟了上来了。 这下聚集的人就多了起来，众人交换着得到的线索。 捲髮男说：「我刚刚下来的时候听见护士们在计划预产期。」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点，其他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捲髮男，闫续问：「谁的预产期？」 捲髮男说：「好像是三楼vip病房的那个。」 林嘉皱了下眉，在他脚边的猫抬起头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捲髮男的病房在二楼，不知道三楼的情况也是正常，但林嘉和闫续以及猫都很清楚，昨晚上vip病房才生过。 第118页 如果不出差池，那个肉瘤就是vip病房所生的东西。 捲髮男给出的这个信息若是正确，看来宜乐妇幼保健院的预产期并不是产妇/产夫说了算，而是护士决定。 包括生什么东西大概率也是护士决定。 而支撑护士决定生产内容和预产期的大概率就是让他们吞服下的那个药丸。 众人在讨论如何拒服药丸，药丸肯定不是好东西，可医嘱在前，他们不能不吞，藏在舌根也没办法，护士会掰开嘴检查药丸是否吃下去，就连吞服之后想要呕吐出来也不行，肖遥试验了过了，那药丸入胃既化。 就在众人绞尽脑汁想着办法时，闫续出了声：「还有一个人呢？」 经闫续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发现此时聚齐的人只有七个人，但这次鱼肚里一共有八位捲入者。 八个捲入者勉强算是互相认识，很快就发现是少了谁。 ——白髮老者。 捲髮男虽然和白髮老者是同个团队，但捲髮男心思都放在偷听到的消息上，他本来与白髮老者也只是普通团友关系，一时间还真没注意到白髮老者没有出现。 和白髮老者住在一起的是金界，住在住院大楼二楼的202号病房。白髮老者缺席了这场临时的捲入者聚会，众人的目光自然放在了金界身上。 白髮老者为什么没有出现，大概率也只有金界比较了解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金界的脸色变得难看，他果然知道白髮老者缺席的原因，向众人解释道：「他的肚子在昨晚大了起来了，护士说他快生了，不方便出来，就没有让他出来晒太阳。」 「他肚子大了？」肖遥惊讶地重复，「卧槽，这么严重的事你怎么不说？既不说他缺席也不说他情况，你他妈怎么回事？」 金间很不爽肖遥这个语气，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眼见金间要和肖遥吵起来，小甜拉了拉肖遥，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既然白髮老者的肚子变大，那么他们也会在某个时候大肚子。 什么预产期，听起来就像是催肥了猪崽，商量着宰杀的日期一样。 作为白髮老者的团友，捲髮男这才着急关心起自己团友的情况，但其实他也是担心自己的肚子也会在什么时候变大。 「到底什么情况？」捲髮男追问。 金界扛不住这么人的目光，说：「护士说预产期最好不要被太多人知道。」 因为金界是白髮老者的病友，这才知道白髮老者即将生产，护士让他为白髮老者保密。 护士这样的行为更加验证预产期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别问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大肚子，他大肚子之前没有任何异常，我们一直待在病房里。」金界被追问得有些崩溃，他的压力也很大，医嘱白纸黑字写着要听从医护人员安排，医护人员安排他为白髮老者保密生产，他现在却违背了医嘱。 而且他和白髮老者同一个病房，白髮老者肚子大了起来，那他呢？是不是很快就轮到他了？ 「行了，别问了。」闫续开口。 因为金界的反应，已经引起护士的张望，监管他们晒太阳的护士都不约而同地朝着捲入者的方向看了过来。 闫续下了命令，其他人不敢再放肆，虽然心里还是有诸多疑问，忌于闫续没敢在继续问下去。 但林嘉要问，他用金界交代的信息拼凑出来了什么，现在他要确认。 他抬起头，沉甸甸的目光看向金界：「昨晚有人敲202号病房的门，你们应了，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你的病友应了，而你没应。」 金界抬起头。 林嘉：「是还是不是。」 是否问题总让人想到鱼人问题，加之林嘉让人难以招架的目光，金界只好点头：「是。」 众人看向林嘉，虽然不知道林嘉为什么这么确切，但还是隐隐感到一丝期望，林嘉一定发现了什么，才能问出笃定的问题，并且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而林嘉这么问的逻辑也很简单，因为闫续说过人影会主动杀人，而昨晚人影到了他们的病房门前却只是询问病房里有没有人，在没有得到病房内的回应后就离开了。 既然是能够主动杀人的npc，没道理这么简单地放过了病房里的人，除非是病房里的人并没有踩中它的杀人条件。 白髮老者的肚子是在昨晚大起来的，不是昨天白天也不是今天白天，偏偏是人影出现的昨晚，林嘉便把这之间的关系串联起来。 人影会主动杀人，也就是主动向捲入者送去杀人条件，而d3155这个鱼肚是围绕着『孕育』的主题，那么死亡方式也必然和『孕育、生产』有关，所以白髮老者肚子在踩中人影的杀人条件后，肚子大了起来。 接下来等待他的大概率就是有去无回的预产期。 林嘉还有更多的猜想，护士让他们吞下药丸，就是在他们肚子里种下生产的蛊，而人影就是催生符，踩中人影的杀人条件，他们这些待产的捲入者便会被定下死亡的预产期。 捲髮男恨恨地看着金界：「半夜有人敲门，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回应？」 金界道：「我阻止过！」 一开始金界也很担心，他担心白髮老者的回应会让门外询问的东西进来，想也知道半夜敲门的不会是正常人。 但白髮老者并不听金界的话，金界说：「他就想失去神智一样，他说门外的声音是他的母亲，我阻止了他去开门，但是嘴长在他的身上我能怎么阻止？」 第119页 金界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昨晚的惊心动魄是其他人没有体会过的，他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昨晚了，而他又亲眼看到白髮老者的肚子一点点变大，一个满头白髮的男人大着肚子，这样诡异的场面金界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可偏偏这个人还是他的病友，他们住在同一个病房。 金界几乎一整晚都没有睡，他一直在听旁边白髮老者的哼唧，那样的哼唧声和三楼vip病房里的哼唧声一模一样，金界都快被折磨疯了！ 但他却不能离开病房半步，离开病房就意味着他违背了医嘱，会被护士杀掉。 这种前路后路都被堵死的绝望感，金界整个夜晚都在体会，没有人知道他昨晚是怎么过来的，他缩在病房的角落，连眼睛都不敢眨，就怕眨眼间被危险吞没。 他睁眼到天明，好在护士透露白髮老者的预产期快到了。 金界何尝不知道预产期就是白髮老者的死期，但这个时候，金界倒是希望白髮老者早点死掉，也好过他被哼唧声折磨。 第53章 人性本来如此，其他人也不能指责金界，毕竟换了他们大概率也会为了自保而有所隐瞒。 他们有一种荒谬的安慰：虽然金界没有主动诉说情况，也没有去救同伴，但至少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迫害他人的举动，不是吗？ 线索已经分享得差不多了，阳光变换了角度，花坛这边已经不再是背阴处，其他人忙着去找其他的阴凉。 林嘉寻到机会，走到闫续旁边，问：「闫队还记得昨晚上门外的声音么？是男声还是女声？」 他昨晚因为天黑有过短暂的应激，对站在门口询问的声音的记忆并不深刻。 林嘉模煳地记得是嘶哑晦暗的男生，但从金界的陈述来看，这声音是女声。 闫续看着林嘉：「你听见了其他声音？」 林嘉没有深说下去，说的越多越解释不清他的应激，他就沉默着，只等着闫续的回答。 在耐心方面，闫续是比不过林嘉的，他让步：「女声，不过挺年轻。」 从金界的陈述来看，白髮老者之所以应门外的声音，是因为觉得这声音是他的母亲。 白髮老者满头白髮，他的母亲只会更加苍老，声音不会这么年轻。 林嘉瞭然地问：「闫队的意思是，人影发出的声音不同的人听见是不同的。」 除非人影有多个。 闫续正要回答，没找到背阴处的众人又折了回来。 捲髮男心有戚戚地说：「我看见一些护士回去了住院大楼，她们应该是去202号病房了，闫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危险，还能晒着太阳，可无法改变他们一直处于被动的事实，被动地被医护人员安排，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医护人员安排上死亡的预产期。 捲髮男看了看闫续，又看了看林嘉，他学着小甜称唿林嘉，怯怯地唤了声：「嘉哥。」 希望能从林嘉这里得到活下去的办法或者安慰也行。 林嘉没应，当然就算捲髮男叫爹，林嘉也不会出声安慰。 只有闫续才会搭理他们，闫续道：「能怎么办？不要应外面的声音不就成了？」 这么一说好像是那么回事，但众人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谁都知道这声音古怪，白髮老者不知道吗？鱼肚里怎么会出现妈妈的声音，想也知道白髮老者是被声音蛊惑了，他们想问的其实是怎样不被那声音蛊惑。 捲髮男还想问，看见林嘉蹙了下眉，顿时不敢出声了。 旁边的金间非常担心自己的兄弟，昨晚中招的虽然不是金界，可金间还是不免担心，毕竟金界和白髮老者是同一个病房。金间深知，进入鱼肚就没有安全之说，只有离开鱼肚才算脱离危险。 没有人愿意在鱼肚里久待，金间此时想要离开鱼肚的心愿暴涨，但他们现在又处在一个无比被动的位置，所得到的线索压根串联成线，他们距离找到汤底还很遥远。 而想要与汤底更近一步，只有靠鱼人问题。 金间无比着急，就算去问鱼人问题，可他们还能问些什么？ 怎么问才能避开制造危机的同时得到汤底的关键线索？ 在鱼肚已经待了一整天了，他压根不知道还能问什么鱼人问题：「昨天只问了一个问题，浪费掉两个鱼人问题，今天不会三个鱼人问题都要浪费掉吧？！」 「浪费？」闫续睨了金间一眼。 金间一下嗅到生的希望：「闫队，你……」 「你们就在这待着。」 闫续丢下这么一句，没有说他要去做什么，也没说让其他人做什么，在护士们数量减少时，寻到了一个监管空隙，从花坛边上错身到住院大楼的建筑。 众人就看着闫续，看他利落地攀上一棵树，然后从这棵树纵身一跃，两手撑着窗沿，帅气地翻进了三楼的一间病房。 302号病房，是林嘉和闫续住的病房，林嘉皱了下眉，病房的窗户没有关，想来是闫续离开病房前就打开了的。 「闫队这是……要去问鱼人问题了吗？」 「不知道啊。」 众人看傻了眼，林嘉冷冷提醒：「别朝着他的方向看。」 护士还在，众人如果一直朝闫续消失的方向看，很容易暴露闫续的擅自离开。 林嘉下了命令，其他人忍着没有再将目光投向闫续消失的方位。 第120页 金间忍不住问林嘉：「闫队是想问什么鱼人问题？」 也不怪他去询问林嘉，毕竟闫续之前问鱼人问题还要徵求林嘉的意见，众人自然以为林嘉知情。 林嘉淡淡：「他没说，不知道。」 时间过得很快，闫续得到机会来到鱼人身边问了鱼人问题后，其他人已经结束了放风。 闫续便直接回去了302号病房，这一次还是走的窗户。 302号病房的窗户并没有关，是林嘉留给他的通道。302号病房安静，确定护士没有在病房里后，闫续从外面翻进来。 他轻松地跳下窗台，倒是把猫吓了一跳。 「哦，抱歉。」闫续差点踩了猫的尾巴，也不知道猫接不接受他的道歉，猫转身跳到了林嘉的病床。 闫续的目光顺着猫落到林嘉身上。 林嘉卧靠在床，外套堪堪披在自己的肩头，脸色很差。 「你怎么了？」闫续一边走进近一边问。 走到床尾的时候，闫续看见挂在床尾的病人信息牌更新了。 他抓起来，看到信息牌上显示病人今日已经吃过药了。 闫续顿了一下，这是林嘉的信息牌，他又拿过自己的信息牌，同样的他的信息牌上也显示病人今日已经吃过药。 忽然，闫续明白了什么，抬起头：「你把我的那份吃掉了。」 第54章 信息牌被填写了，意思是护士来过了，而信息牌上的内容很明确，今日的餵药时间已经结束。 但是他没在…… 现在他能须头全尾地站在这里，只有可能是林嘉帮忙打掩护了。有医嘱的存在，掩饰一个人不在病房的困难程度可想而知，闫续实在想像不出，林嘉到底如何替自己打掩护，尤其是病人信息牌上显示的用药记录，闫续想像不出林嘉是如何搪塞了那些护士。 他能想到的，只有可能是林嘉吃掉了自己的那一份，所以林嘉的脸色才这么差。 闫续在原地站着，他看着林嘉，虽然猜到大概率是林嘉吃掉了他的那份药丸，心里却是茫然。 他不知道林嘉为什么这么做，也是第一次有人不顾自己的安危来帮他。但这个人是林嘉，若是换了别人，闫续必然拿命去回报，可这个人是林嘉，一个带着目的接近他的人。 对于闫续来说，这题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他一时不知道该拿出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林嘉。 他在这边愣神时，听见林嘉咳了两声。 「你……要喝水么？我去给你接。」闫续转身要去给林嘉接水，听到林嘉喑哑的声音。 「闫队。」林嘉叫住闫续。 等闫续回过头来，就看见林嘉眉头微蹙，用着让人一时间难以揣度的语气说：「闫队做事之前能和我商量一下么？」 从护士眼皮子底下熘走，这么久才回来，不知道问了几个鱼人问题，林嘉很讨厌别人给自己添麻烦，他不希望节外生枝。 闫续站在原地，瞅着林嘉的神色。 他还是读不太懂林嘉的表情，也分辨不出林嘉这句话的语境，他只能从林嘉的语气里发现一丝薄怒。 但闫续不知道林嘉的怒意是因为多吃了一颗药丸，还是因为他的不打招唿。 闫续很少有这种束手束脚的时候，他看到林嘉难看的脸色，心里确定林嘉是吃了两颗药丸。 久等不到闫续回答的林嘉深吸了一口气，他掀开被子，从病床走下来，起身去接水。 路过闫续的时候，连头也没抬。 闫续更能感觉到林嘉的怒意了，他跟上去：「我来。」 他拿过饮水机旁的纸杯，准备为林嘉接一杯水，然而林嘉却挥开了他的手。 水流哗哗。 闫续皱了下眉，看着林嘉自己取过一个一次性纸杯，看着林嘉自己接水。 二人挨得很近，闫续又能听见林嘉的吐纳声。 有些急促，但是被林嘉压制着。 闫续抬了抬眸，目光从林嘉手里的纸杯挪到林嘉的面上，他看到林嘉额前有一层细汗，洇湿几缕头髮。 平时一丝不苟的衣服也凌乱着。 多吃的药丸使人体感到不适，闫续发现林嘉的脸色苍白，双唇也泛着白，接水时，手上微微颤着，险些握不住水杯，让滚烫的热水洒下来。 可偏偏这个人生气不让他帮忙，闫续要伸手帮忙托着，林嘉就往后躲。 闫续：「……」 他没从林嘉这里获得任何目光，但他却全程注视着林嘉，看林嘉接了热水，仰头喝水时露出纤长的脖子。 大概是水温有些烫，林嘉『嘶』了声。 又往杯子里注入了一些凉水，而热水混着凉水，水杯里的液体就多了起来。 身体不太舒服的林嘉似乎托不住这样的重量，仰头喝水的时候，有水漏下来，浸湿了他大片衣领。 浸润的衣领透出肌肤的肉-色，看的闫续一会儿扶额一会儿叉腰。 一会儿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一会儿又转过身，二话不说地摁住林嘉的双手，沉声说：「放风时间有限，那些人一堆问题，所以我懒得解释。下次我会提前和你商量，还有，之前我说话不过脑，得罪了你，作为补偿，我帮你做一件事。」 终于，林嘉抬起了头，捨得分给闫续目光了。 二人对视着，林嘉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闫续眼里的诚意，他这才悠悠启唇：「帮我做一件事？什么事？」 第121页 闫续说：「你吩咐。」 停顿一下，林嘉睨着他：「闫队的意思是，任何事？」 闫续：「不然呢？」 林嘉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问：「闫队能帮我接杯水吗？」 闫续拿过林嘉手里的纸杯，重新在饮水机上接了温水。 闫续递来水杯，林嘉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而是问：「接水会算作闫队的承诺吗？」 「……」闫续说，「我没这么小气。」 「谢谢。」林嘉这才接过水杯。 他仰头要喝，余光看见闫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一只手来，帮忙托着杯底。 林嘉仰头喝水，翘起的杯底遮去了他眼底志在必得的情绪。 喝了水，闫续拿出一沓资料出来，犹豫着交到林嘉手上。 林嘉瞥了眼，是宜乐妇幼保健院的住院人员资料。 他知道闫续的消息是去问鱼人问题，必然也会有具象化的东西出现。 但宜乐妇幼保健院不像宜乐福利院，福利院的孩子是有总数的，而且可以有排除法，但医院的病人是流水，问病人的住院资料没有意义。 尤其为了这些没意义的事冒险，林嘉的评价仍旧是，蠢蛋。 林嘉垂眸看厚厚的一沓住院资料，这叠资料内容杂乱单个病人的信息又非常简略，只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某来宜乐妇幼保健院生产，又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离开医院。 而闫续低头看着林嘉，他看到林嘉眉头不自觉地拧起，像是极其不满意手中的内容。 闫续承认，这些资料确实没有多大的用处，但为了得到这些资料的后果是林嘉多吃了一份药丸。 他咳嗽一声，自我挽尊道：「资料里的病人有名有姓，大概率都是人，那就可以推断隔壁vip病房里的大概率也是人。」 哗啦。 资料被林嘉放在一边，林嘉抬起头。 明明林嘉是坐着的，而闫续是站着的，闫续却感觉到了一种压力。他一时有些新奇，还没有人能带给他压力，林嘉是第一个。 也就是闫续进来海底世界太早，否则闫续就会明白，这份压力是源于老闆对下属工作的不认可。 林嘉开口，淡淡：「哦，看来闫队的收穫还挺多。」 闫续：「……」 这个人说话有时候真能把旁人给气死，闫续本来想说什么，但瞥到林嘉的苍白的脸色还是算了。 他说：「你脸色太差了。」 「嗯，可能是低血糖。」林嘉没所谓地说。 一早上就被叫去放风，在帮闫续打掩护的节骨眼上确实耗费了他不少精力，那两颗药丸下去更是让人胃里难受。 闫续又看了林嘉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门边，拉开门。 病房外的护士看到闫续出来，立刻嚷嚷起来：「怎么出来了！不要乱跑，遵医嘱知道吗？」 林嘉看向门口，从他这个位置大部分视线被阻挡，只能看见闫续的一抹身影，但闫续的声音却清晰地从外面传了进来。 「给我葡萄糖。」 「……有哪里不舒服吗？」 「给我就行，我拿到就回去病房。」 外面吵吵闹闹，林嘉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猫。 猫趴在床尾，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林嘉淡淡：「蠢。」 他一点点松开皱着的眉，将目光放回了那叠资料上。 虽然资料没有太大作用，但既然拿回来了，没有道理不看。 看着看着，林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闫续对待工作是积极的，但老闆的满意度看来还是不太够。 且闫续又在无形中犯了一个错，他拉开门去取葡萄糖的时候并没有和林嘉商量。 最后林嘉把手里的资料丢在了一边，一巴掌把猫拍起来。 猫睡梦中受惊，顿时要张口大叫，被林嘉一个凌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门外，闫续带着兑好的葡糖糖走了回来，旁边还跟着两个押送的护士。 林嘉盯着闫续的脸，心里想着，看来要把闫续这把枪变为己用，道阻且长。 取到葡萄糖的闫续一脚把门关上，把护士吵闹威胁的声音一併关在门外。 他走到林嘉面前，把手里兑了葡萄糖的纸杯递到林嘉眼前：「喝一点。」 林嘉没有拒绝，他现在确实难受，他端起纸杯就要喝水。 嘴唇刚挨着杯沿，杯底就被闫续託了一把，杯底的高度一下大于杯口的高度，杯中的水倾泻而出。 林嘉一时不备，呛了一大口水。 「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闫续：「……我不是故意的。」 第55章 林嘉当然知道闫续不是故意的，是他刚刚给闫续制造出了自己拿不稳水杯的假象，闫续只是受刚才的影响而帮忙扶了一把。 是他忘记了自己很『虚弱』这回事，一时没有防备才呛了水。 「咳咳咳咳。」 他呛得有些厉害，眼尾都呛得绯红。 随着咳呛，纸口被他无意捏扁，杯里的水撒了出来，比之前林嘉故意的行为撒得更多，他的衣领、胸口，大片大片的面积被浸湿。 闫续正犹豫要不要帮帮林嘉顺一顺后背，见此不再畏手畏脚，拿走了林嘉手里的纸杯，避免这人被更多的水打湿。 第122页 「你还好么？」闫续不太放心地问。 林嘉摆了摆手，他一边咳着一边去摸索毛呢外套里的手帕。 「你要找什么？」闫续问。 想来林嘉是没办法回答他的，闫续便直接上了手。他拉扯过散落在病床上的外套，从兜里掏出了一条丝帕。 本想把丝帕交给林嘉，看林嘉咳成这样，又念及林嘉的虚弱，闫续再一次直接上手了。 他把丝帕草草地叠了一下，去擦林嘉的脸。 林嘉顿了一下。 闫续感受到了林嘉身体的凝滞，不过他已经上手了，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况且林嘉只是一瞬的停顿，随后便放松起来，看起来是允许他的行为。 闫续年轻有为，手上都是牛劲。 丝帕蹭过林嘉的脸颊，立马就给人家蹭出一道红印来。 林嘉也不喊疼，他还微微咳着，看起来有些可怜。 闫续：「……」 闫续不自觉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他用林嘉的丝帕一一带过林嘉脸上沾染到的水泽。 眉眼、脸颊……唇角。 因为手上不敢使太大力气，闫续朝着林嘉靠近了些，不算太近，比上一次森*晚*整*理在储药间的距离，二人身体间隔着银河。 但葡萄糖的甜味却跨越着银河直往闫续的鼻腔里的钻，钻得他浑身又酥又痒。 很快，丝帕被水渍洇湿透了，闫续握着洇润的丝帕，他的指尖好似也被丝帕润湿了，沾上香甜的气味。 他又听见了林嘉的唿吸声，平缓的，也是香甜的，在他弯腰擦拭这人脸庞的时候，香甜的呵气撒在了他耳畔。 闫续很不习惯，他想自己应该不太喜欢甜味。 但香甜却萦绕鼻尖，闫续只得加快速度。 哪知道一个不注意又将力气使得大了一点，蹭得林嘉偏了偏头。 而林嘉这一偏头，闫续整个人顿了下。 他的手背不小心贴在了林嘉的唇上。 柔软，温热。 还有绕不开的香甜。 林嘉不动声色地收起小动作，偏正脑袋，明知故问：「怎么了？」 「没怎么。」闫续低头继续为他擦拭脸庞。 脸上的黏腻被闫续揩拭得差不多了，林嘉仰起头：「除了资料，闫队还问了什么问题？」 他还是相信闫续，寻着机会去问鱼人问题并不容易，闫续应该不至于只问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鱼人问题。 闫续道：「黑影。」 这是林嘉所关心的了，既然黑影已经出现了，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不敢问，闫续问与黑影相关的鱼人问题没问题。 他收起了戏弄闫续的心情，等待着闫续继续说下去。 闫续道：「黑影是否为三楼vip病房的病人家属。」 在林嘉注视下，闫续说：「是。」 林嘉抿了下唇。 闫续又道：「黑影来医院的目的是否是为陪伴三楼vip病房病人生产。」 闫续自问自答：「不是。」 这下林嘉拧了眉，黑影是vip病房的家属却又不是来陪同生产，这就挺矛盾了。 且根据金界的陈述，黑影出现在了202号病房门前，却是发出了白髮老者母亲的声音。 但有矛盾是好事，找到矛盾的原因才是寻找汤底的正确步骤。 林嘉彻底歇了逗弄闫续的心思，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矛盾存在的可能原因。 只是不等林嘉想出什么，门外突然传出飞速奔跑的脚步声。 很多很杂，就像他们具象化护士以后，护士朝他们奔来的声音。 林嘉和闫续互看一眼，彼此都猜到外面的脚步声是由护士们发出的。 闫续走到门边，把门开出一条小缝隙。 林嘉站起，走到闫续身后。 知道林嘉来了，闫续测了侧身位，让林嘉也能透过这条门缝看外边的情况。 病房以外，护士们急匆匆地奔跑，嘴里念着。 「快一点，快一点，要生了。」 但她们并不是朝着隔壁vip病房的方向奔跑，而是往楼道的方向奔跑。 林嘉和闫续便明了了，现在要生的不是三楼vip病房里的病人，而是住在二楼202号病房的白髮老者。 很快，护士一窝蜂地从三楼去到二楼，三楼变得空荡且安静。 旁边住着小甜和肖遥的301号病房也偷偷打开了一条门缝，肖遥探了个脑袋出去看情况。 看到外边没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楼道边，小心翼翼地朝下看。 「往后退一点，我关门了。」闫续说。 林嘉有些意外，连肖遥都跑出去看情况，这一次闫续竟然没有出去。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我以为闫队会去看看。」 虽然这么说着，林嘉还是往后退了一步，留给闫续可以关门的。 闫续关上门，道：「等你好一点再说。」 林嘉有些意外，他倒没想到阻拦闫续去作死的竟然是这个原因。 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将死之人，和一个还能抢救的人，闫续肯定选择后者。 林嘉就是一个吃了两份药的，现目前有些虚弱但还能抢救的人。 「你好点了吗？」闫续问。 林嘉应了声：「嗯，多谢闫队的照顾。」 他去洗手间清理弄湿的衣服，等林嘉清理好了出来，看到闫续站在窗边。刚巧白髮老者就在202号病房，就在他们的楼下，兴许能听到什么动静。 第123页 作为巡察队队长，闫续身上还是有一些责任感。 林嘉问：「楼下什么情况。」 闫续道：「生了。」 林嘉问：「生了什么？」 闫续说：「不太清楚，估计也是肉瘤，护士称了斤。」 他把在楼下病房听到的交谈声转述给林嘉，说：「13斤3两。」 新生儿出生后一般都会给称重，因为刚出生的宝宝会用体重来衡量新生儿的生长与发育，体重是成长发育的重要标志。 但在宜乐妇幼保健院，用体重来判断肉瘤的成长发育显然不合理。 况且一个新生儿的健康标准体重在2.5kg到4kg之间，低于5斤的新生儿代表营养不良或其他原因，而高于8斤的新生儿被叫做『巨大儿』，是不健康的。 vip病房里生出的肉瘤是十斤，白髮老者生出的肉瘤是十三斤，都超过了这个衡量新生儿健康体重的标准。 但护士们在称斤后却非常得开心。 林嘉想了想，说：「闫队，医生办公室里有个牌子。」 闫续也想到了这个。 当时他和林嘉在寻找医嘱的时候看到墙上有一个牌子，写着1g=10。 闫续道：「看来这个单位是克。」 有单位的只有公式左侧，后面的『10』并没有带单位。 林嘉说：「钱。」 闫续挑了下眉：「怎么说？」 林嘉道：「大多情况下，称斤两是交易。」 「就当是钱吧。」闫续计算着，「1斤是500g，而1g等于10元，把肉瘤称斤卖的话，vip病房生出的那个十斤肉瘤是……」 林嘉很快：「五万。」 闫续看了林嘉一眼，「13斤3两是……」 林嘉：「六万六千零五百。」 闫续：「你算数挺快。」 他又花了几分钟时间才得出和林嘉一样的数字。 林嘉淡淡：「我跟钱打交道。」 闫续好奇：「是么，你很有钱？」 林嘉：「一般。」 第56章 「是会计？」闫续问。 林嘉『嗯』了声。 闫续瞅着林嘉，心说难怪这人浑身透出精英的气质。 林嘉没空管闫续的打量与想法，他把今天闫续所转述的发现捋过一遍，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 他却并没有直说，而是平视着闫续。 「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答……」闫续看着林嘉的目光，不太自然地说，「又要对答案？」 林嘉问：「闫队的答案是什么？」 林嘉的衣领还湿着，虽然洗掉了葡萄糖的甜味，衣襟那一圈还是留着被水渍浸深的颜色。 闫续虽然不知道对答案的意义在哪里，不过看在弄湿了林嘉衣服的份上，他说：「如果生下来的东西称斤买，那么可是看做生下来的是钱。而黑影当然不是来陪产的，是来拿钱的。」 肖遥留给林嘉的压缩饼干已经没有多少剩余了，林嘉把手里最后一块饼干抛过去，被闫续稳稳地接住。 闫续随手放进卫衣的兜里，那里已经积攒好多奖励。 想了想，闫续又取出一块，拆开包装递到了林嘉眼前：「喏。」 林嘉睨了眼：「借花献佛？」 闫续气笑了：「看你没吃东西，不吃拉倒。」 闫续虽然这么说着，但并没有收回手。林嘉接过，轻轻地咬了一小块。 压缩饼干有多难吃，闫续很清楚，却看着林嘉吃得优雅，他自己也剥了一块，咬了一口。 嗯，幻觉。 暂时解决了飢饿感，闫续看林嘉的脸色好一些了，他说：「我打算晚上去隔壁病房看一眼。」 302号病房在301号病房和vip病房之中，闫续说的隔壁只能是vip病房。 通过昨晚上的观察，他们发现白天时十六个护士都在工作，而夜晚时，不知是因为护士需要休息，还是其他原因，相较于白天，护士在数量上会少一些。 这次林嘉并没拦着，按照闫续所说，黑影是主动杀人的npc，那夜晚时黑影说不定还要敲门。若按照前一晚的情况来看，要是病房里关了灯，才能让黑影离去的话，那会暴露林嘉惧黑的弱点，闫续这个时候不在倒是挺好的。 他还是利己主义，暴露自己弱点和闫续可能会遭遇危险的两项选择，他选择守住自己的弱点。 楼下202号病房已经没什么动静了，病房外时不时又传来了护士走动的声响。 闫续已经打算夜晚去vip病房一探究竟，便趁着到天黑的这段时间休息。 林嘉没有打扰他，比起闫续，林嘉更懂得劳逸结合，昨晚上林嘉按时就寝，他知道闫续没怎么睡，旁边病床总是传来翻身的动静。 现在闫续睡着了，病房总算安静了下来，林嘉静静地靠卧在床头，拿出手机，找到一份储存在手机里的财务报表，打发时间地看起来。 猫跳到床尾，用眼睛凑过去看林嘉在看什么，本以为林嘉在看什么电子版小说，一看到手机屏幕上乏味的数字，猫也觉得困。 猫爪子捋了捋床尾，猫卧着睡了。 「唿——」 不多时，病房里酣声微响。 林嘉久垂着脑袋，仰头活动略有些发硬的脖颈时，看到猫已经睡得仰倒，猫爪抓着被子一角。 这是猫熟睡的习惯，喜欢爪子里抓着什么什么东西，之前睡林嘉枕边的时候，会抓抓林嘉的枕头，被林嘉推开后又会抓住林嘉的小指，然后换来一脚。 第124页 林嘉看向闫续。 闫续人高马大，病床并不能容纳他的身高。这个人姿势别扭地躺在床上，两条长腿落在床外，被子虚虚地搭在肚皮，手里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 林嘉静静地看着，目光缓缓地在猫与闫续身上移动。移动了大概三、四个来回后，林嘉伸手把猫爪子勾住的被子扯开，猫睡得很熟，指甲挂在被子上，整条胳膊被拉高都没有醒。 抽走了猫爪子里的被子后，林嘉注视着猫的反应，大概是觉得手心里没有抓着什么，猫下意识地伸出爪子在空气里动了动，山竹一样的猫爪舒展缩紧，在空气里试图抓住什么。 因为什么都没抓到，猫便醒了。 一睁眼看到林嘉探究的表情，猫吓了一跳。 但林嘉并没有对猫说什么，丢去一个威胁的眼神，制止了猫的发声后，转身去看隔壁的病友。 林嘉直接将目光锁在了闫续的手上。 被子被这个人抓着皱巴巴。 林嘉伸手正要把闫续手里的被子抽出来，却在即将触碰到闫续时停了下来。 『别碰我。』 『不要轻易碰我。』 林嘉想起来闫续的低声警告，考虑到闫续这个人的神经反射，未免自己脱臼过的胳膊再一次受伤，林嘉放轻了动作。 他轻轻地再次伸出手去，小心地抽出被闫续抓在手心里的被子。旁边的猫闹不明白林嘉为什么要去作弄熟睡中的闫续，不过却被林嘉谨慎的动作感染了情绪，紧张地看着林嘉的动作。 只见林嘉手指落到被子边，耐心且轻缓地抽出闫续手里抓着的被子。这个动作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全凭林嘉的耐心才能犹如抽丝剥茧般把闫续手中握着的被子抽出来。 被子一角还有着闫续手心里的余温，而手中一空的闫续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一把空气，似乎是想从空气里抓来什么填满手心。 猫盯着闫续这只手，寻思着这人睡觉不老实。 闫续本来只打算小憩，但空气里还有若隐若现的甜味，以及林嘉身上特属的香气，一时不备，他陷入了睡梦之中。 等他勐然惊醒，就看见林嘉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 「你……」闫续坐起身来，「站我床边干什么？」 他瞅着林嘉，看林嘉手里有没有藏刀，却看见林嘉的小指被自己拽在手心里。 闫续恍然反应，大概率林嘉脸上的苦恼是苦于没能挣脱他的钳制。 「经过而已。」林嘉垂眸看自己的手指，「闫队能放手了吗？」 他营造出了经过却被闫续抓住的假象，闫续触电般松开林嘉。 「我……」闫续搓了把头，不自然地解释道，「我睡觉习惯手里握着点东西。」 他没说具体握着是什么，但林嘉心中瞭然。恐怕闫续是习惯睡觉时手里握着他的那把银质左-轮-枪了，闫续抓住被子的手势就是握枪的手势。 林嘉又问：「闫队能松开我了吗？」 闫续：「……」 闫续松开手，看到林嘉的小拇指被他捏得泛起红。 闫续：「我睡觉的时候不要靠近我。」 他又开始警告了。 林嘉睨了他一眼：「闫队，我只是经过。」 闫续说：「就算是经过也离得太近，不然我怎么会抓着你？」 两个人对视着，这两个人，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一个理不直但是气壮。 他们对视着，谁也没有先挪开目光。 猫觉得这两人幼稚得要命，『喵』了一声打断二人谁都不愿意示弱的僵持。 天已经黑了，闫续站起身来。 到了他要出门的时间了。 林嘉摁下心里的瞭然，这是一个发现，闫续和猫有着同样的睡眠习惯，不过睡觉时手里要抓点什么东西并不是什么独特的情况，这个证据还不够直接定性闫续就是猫，不过至少概率增加了。 他看着闫续的背影，看到闫续走到门边，看到闫续在即将拉门的时候身形忽然顿住。 林嘉眉头皱了下，也跟着站起身来。 猫若有所感地看向门边，浑身的毛炸起来。 闫续没有再继续拉门的动作，必然是门外有了什么东西。 ——黑影。 但病房的灯光还开着，林嘉紧锁着眉头，他并不想熄灯。 好在闫续没有让他关门，门外发出了声音：「有人吗？」 紧接着像是感知到了就挨着门边的闫续，门外的声音说：「小续啊，我是妈妈。」 这个声音很是温柔动听，循循善诱。 「小续，你在海底世界过得还好吗？妈妈很想你，给妈妈开门好不好。」 吴侬软语，语气里尽是软糯婉转的哄意。 「小续，给妈妈开门吧，让妈妈照顾你生产，妈妈很担心你，你是好孩子，从小就是妈妈的骄傲，不会希望妈妈为你担心的，对吗？」 听着门外的腔调，林嘉对于闫续的了解有多了几分。这个人应该生在苏省，或者至少算半个苏省人。 这声音太温柔，如涓涓细流水。 林嘉看着闫续，时刻注意着他会不会被这个声音蛊惑，却发现闫续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尔后，闫续自嘲地笑了下。 来海底世界太久了，他已经记不清现实世界里的家人了，对于母亲的唿唤，他心里平波无澜，没有任何感觉。 第125页 门外的声音又唿唤了许久，大概是发现无法蛊惑闫续，便转向林嘉。 「baby啊，我是妈咪。」 局势变化，闫续看向林嘉，关注着林嘉会不会被蛊惑。 他看到林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动容。 第57章 从林嘉的表情来看，闫续猜测林嘉多少和家里不合。想想也是，林嘉的爱人可是男人啊，一般来说，男人喜欢男人很奇怪吧？闫续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进来海底世界太久，不了解现实世界的情况，但按照他刻板的认知，家里应该接受不了吧？ 或许林嘉就是这个原因和家里闹翻了？ 而且林嘉的爱人死掉了，得了那什么……癌。 舌癌。 死人的地位不可撼动，致使缅怀爱人的林嘉无法原谅家里的阻挠？ 哦。 不对。 林嘉喜欢男人。 闫续皱了下眉，想到林嘉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一直猜不透林嘉要做什么的闫续，在这个时候不适宜地好像发现了端倪。 林嘉的接近不会是因为…… 因为自己也是个男人吧？ 闫续一下噎住。 如果是这样，这算什么？他可不喜欢男人，而且林嘉不是有爱人么？不是对爱人难以忘怀么？不是对爱人至死不渝么？那林嘉这种行为也太过分了吧，即是对死去的爱人不贞，也是对他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闫续都接受不了。 闫续觑着林嘉的表情，看到林嘉站起身，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以为林嘉被声音蛊惑，他一下抓住林嘉的手腕。 林嘉停下了脚步，抬着头，用另一手指了指洗手间。 像是知道病房里有人，门外的声音一直响着，昨晚是病房关灯后，那东西才离开。 林嘉不想自己惧黑的弱点暴露，他便去洗手间，洗手间在病房门的侧边，若是洗手间开着灯，病房外是看不见的。 纵然知道林嘉的目的地是洗手间，来到自己身边只是经过，闫续还是多看了林嘉几眼，确定没有从林嘉的面上发现被蛊惑的迹象后，这才松开他。 林嘉没说什么，兀自走近洗手间把门关上了。 他本来是想拧开水龙头，沖洗被闫续碰到的肌肤，只是碍于门外还有个东西杵着，林嘉只是拿出丝帕，仔仔细细地擦拭被他人碰过的地方。 丝帕被清洗过，湿漉微亮，但不管怎么擦拭，皮肤上残留的来自闫续的体温始终不能消散。 林嘉皱起眉，闫续是个火炉吧。 他听见外面一声『啪』，是闫续关掉了灯。林嘉就在洗手间里等待着，等了一会儿，听到闫续重新打开灯光的声音，林嘉这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在林嘉刚把视线投在病房门上时，闫续道：「走了。」 林嘉意料之中地应了声，摆正目光就看见靠在墙面上的闫续，正在打量自己。 林嘉敏锐地发现，闫续这种打量和之前的打量略有些不同，他不太看得懂，便直接问了：「又是哪里让闫队看不惯了？」 闫续说：「你……和你家里的感情不太好？」 林嘉明白了什么，说：「闫队跟家里的关系好像也不太好。」 闫续心说那能一样么？ 他什么情况，林嘉又是什么情况。 他是进来海底世界太多年，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他知道离开海底世界已经是奢望，他这个人比较实在，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畅想，他已经做好了在海底世界过活一生的打算，他很清楚自己身处在海底世界里，身处在鱼肚中，所以门外的声音蛊惑不了他。 但林嘉才进来海底世界多久？严格意义上，林嘉还处于新人阶段，而新人总是怀揣着可以离开海底世界的美梦。 这就是被蛊惑点。 只能是林嘉跟家里的关系太差，才可以解释为什么林嘉没有被门外的声音蛊惑。 「你……」闫续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追问下去，他改口说，「你好些了吗？先休息吧，我去隔壁看看情况。」 第二个夜晚，他们必须做点什么了。 「闫队。」 在闫续即将拉门离开，林嘉唤了一声。 等闫续回头来看，林嘉颇为好奇地问：「闫队怎么这么喜欢找死？」 黑影既然出现，在302号病房失利，肯定会去其他房间转悠，闫续这个时候出去不是找死还能是什么？ 之前林嘉对于闫续要去隔壁病房冒险没有异议，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惧黑，不过黑影已经在302号病房来过一遭，再返回的概率就不大了。 既然自己的弱点不会暴露在闫续面前，林嘉就改变了主意，他才刚发现闫续和猫相似的一点，因此不愿意闫续去以身犯险。 闫续从林嘉这句话里隐隐听出了对自己的担忧，但他不太确定，试探道：「你不怕鱼人变异么？」 早上放风的时候林嘉有看见鱼人，鱼人的变异速度不算快，但按照之前几个鱼肚来看，从第三天开始，鱼人的变异速度就会成倍增长。 而今晚过去的天亮就是他们待在鱼肚的第三天了。 对于汤底林嘉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确实只差病房里的情况，不过林嘉还是道：「天亮再去吧，鱼人变异不在一时。」 闫续盯着林嘉。 第126页 两个晚上了，林嘉都在阻止他出门。 第一个晚上还好解释，那是因为他们不熟悉鱼肚，但这是第二个夜晚了，怎么着都应该去探探情况。 当然就算是第二个夜晚，出门查探情况无疑也是玩命的行为，不过林嘉邀请他进来鱼肚不就是让他打头阵么？ 否则邀请他一同进入鱼肚的意义在哪里？ 闫续紧紧地看着林嘉，目光越来越复杂。 邀请他进入鱼肚的人是林嘉，不让他去寻找线索的也是林嘉，闫续之前想不通林嘉要做什么，但在抓到端倪后，林嘉的行为就越发清晰起来。 林嘉不想他出门，担心是一方面，难道…… 想和他待在一起？ 林嘉看闫续久不出声，以为闫续在动摇，他便放低语气哄道：「闫队，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闫续：「……」 第58章 叩叩叩，叩叩叩。 有人在敲门。 201号病房，金间一下坐起身来，他听到旁边病床的动静，悲观男也一下坐了起来。 鱼肚开始时，因为金间和金界在向闫续陈述发现时，曾被悲观男质疑过，所以金间对他们这对组合併没有什么好感。 成为病友后，金间和悲观男也没有什么交流，两天过去了，金间连悲观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叩叩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叩。 敲门声在病房里迴荡，金间的神经一下就绷紧了。今天在放风时，金间已经了解到，大概率白髮老者肚皮大起来的原因就是因为回应了门外的声音。 而就在不久前，隔壁202号病房才发出声音，金间隐约听见了白髮老者的求救。 「救救我。」 「救命啊。」 「救我……」 但无人能救他，金间救不了，他的队友救不了，与他一个病房的金界也救不了。 金间一直为兄弟担心呢，隔壁房间的声音那么诡异可怖，不知道与白髮老者同一个病房的兄弟是什么情况。 金间不知道兄弟是否还活着，或者活着话，肚子是否还完好如初。鱼肚的时间即将到达第三天，他对汤底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鱼肚。 他不知道巡察队队长收穫了多少线索，也不知道那位姓『林』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金间唯一知道的是，危险在此时找上门了。 金间不由得放缓了唿吸，他紧张地注视着病房门口的动静，生怕门外的东西一下闯进来。 叩叩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叩。 敲门声还在持续，并没有因为金间的屏息而消失，甚至病房门外有了新的动静。 「有人吗？」 叩叩叩，叩叩叩。 「有人吗？」 叩叩叩，叩叩叩。 「有人吗？」 金间后背渗出了一身冷汗，因为过度紧张，两眼有些向外凸起。他牢记着闫续对他们说过的话，如果病房门外来了什么怪异的东西，不论外面说什么，不要应。 叩叩叩，叩叩叩。 「有人吗？」 门外的声音仍在持续，伴随着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 怎么还不走？ 怎么还赖在门口？ 金间一颗心掉在嗓子眼，他捂住双唇，把微弱的唿吸声都捂在掌心之中，不让自己的唿吸声成为门外黑影驻守的理由。 为什么还不走？都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为什么门外的东西还不走？为什么门外的东西一直在敲门，为什么门外的东西持之以恆的询问病房里是否有人？ 明明病房里就没有人回应它。 金间觉得不对劲，他小心地挪开目光，艰难地把紧盯病房门的目光挪到旁边的悲观男身上。 金间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问题，他牢记着闫续的嘱託，但黑影却一直停留在病房门口，既然他没有问题，那么导致黑影久久逗留的肯定就是悲观男。 他这么扭头一看，唿吸都滞了一下。 他这才发现悲观男床头的小灯是开着的！ 操！ 妈的！ 怪不得那东西一直停在病房门口。 金间想杀了悲观男的心都有了，但此时此刻金间并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他只能疯狂地给悲观男丢眼神，示意他赶紧关掉床头的小灯。 可悲观男却一直注视着门口的位置，并没有看见金间的提示。金间的眼角都要抽筋了，无奈，金间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他不敢直接去拍打悲观男，人在无比紧张的时候，任何动静都会成为防线崩溃的导火索。 担心悲观男会直接叫出来，金间便绕过悲观男的床尾，打算自己去关闭那个导致黑影逗留在门口的小灯。 小心翼翼弹出手，摸到小灯的开门，金间轻轻地关闭了小灯。 光线一下暗下来，敲门声和询问声似乎也随着光线的黯淡而沉静。 金间松了一口气，正要摸黑爬回病床，忽而听到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一愣，反应过来这是掀被子的声音。 当然，这声音并不是他发出来的，他距离自己的病床还有一点距离。 这又是悲观男制造出来的声音。 金间很想发火，很想揪着悲观男的衣襟问一句：你踏马到底要干什么，能不能安静下来！你不知道门外守着一个致命的东西吗！ 第127页 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发火的时候，金间努力压着心里的怒火，但不等他完全平息心中的怒意，又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依旧不是金间发出来的，因为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病床。 是悲观男！ 「给妈妈开门呀。」 门外的声音说。 「哦，来了。」 悲观男说。 金间唿吸一下子勒住，等他反应过来，悲观男啪嗒一声拉开了门，门外漏进机率稀薄的光线。 金间抬起头，看着被悲观男打开的门缝，浑身的血液骤停，表情一点点凝固。 --- 早上，护士的敲门声响起来。 「准备一下，要出去晒太阳了哦。」 302号病房门前，护士提醒着屋里的人。 林嘉睁开眼，转头往旁边的病床看去一眼。 正好看到闫续睁开眼，一副被吵醒的样子。 看到闫续醒了，林嘉说：「闫队，早上好。」 闫续没说什么，坐起身来，大概是嫌门外护士吵闹，他回应了一声，制止了护士的催促。 林嘉盯着闫续，发现闫续穿戴的很整齐。 昨晚他劝说闫续不要离开房间，闫续表明上是答应了，但有没有趁着林嘉睡着跑出去这就不得而知。 他想了想，伸手，探到闫续的病床，去摸闫续床上是否有余温。 闫续下意识抓住林嘉的手腕。 知道闫续的动作快，所以林嘉也很快，被闫续抓到的同时，他触碰到了闫续的被褥。 温热的。 说明闫续在病床待了许久，而昨晚上他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大概率闫续听了他的话，没有出去作死。 「干什么？」闫续抓着林嘉胳膊，防备地问。 「没什么。」林嘉却笑了下，从闫续的钳制中挣出手来。 闫续莫名其妙地看着林嘉。 什么情况？一大早就对着自己笑？ 第59章 和昨天天亮时的情况一样，捲入者如豢养的绵羊，被牧人赶至住院大楼外放风。 有两点区别与昨天的情况，在众人途经住院大楼一楼时，瞧见谘询台后的鱼人，第三天了，它的变异速度剧增，满脸长出了鱼鳞，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波泽。 其二是众人发现这次的放风人数中，八个捲入者又少了一名。 悲观男没在。 因为护士还在众人身旁跟着，其他人就算知道金间与悲观男同住在201号病房，也只能按捺着没有去问。 直到护士把剩下的人赶至花坛处，待护士离开后，其他人才询问悲观男的去处。 金间的脸色很差，在众人形成的包围圈里，他慌张地看了眼自己的兄弟，看到金界还好生生地活着，他才像是得到了安慰一般松了口气。 但不论别人怎么询问，金间都保持着缄默，他拒绝回答有关于悲观男的下落。 肖遥想要打人，被林嘉一个眼神止住了。 他轻飘飘地撇了眼金间。 其实悲观男为什么不见踪影，为什么金间缄口不语，林嘉心里有答案。不止是林嘉，其他人心里都有答案，大概率就像前一天的金界，因为不愿意违背护士的叮嘱，所以隐瞒了实情。 不过作为先例，金界好端端的活着，但金间却不愿意开口。 想必昨晚上金间见到的、听到的远比金界多，且拿到了什么重要线索，想要自己寻找汤底，以此得到鱼灵。 相比于金界，金间的心思会更深一些，很难因为其他人的逼问而透露出什么来。 「闫队。」林嘉开口，看向闫续，「闫队，中午你想吃什么口味的饼干？」 一旁的肖遥正因为森*晚*整*理金间迟迟不肯透露昨晚情况而着急上火，听见林嘉这一声询问，脑子里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先不说压缩饼干有没有口味选择，但这个时候是询问午饭的时候吗？难道不是应该把金间这个傻逼摁在地上锤一顿，撬开他的嘴以获知昨晚的201号病房发生的情况吗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再得不到关于汤底的猜想，他们这些人都得死在鱼肚里。却怎么感觉林嘉并不是很在意？ 小甜也一脸莫名地看着林嘉，不过她脸上的莫名很快消失，她虽然很多时候看不懂林嘉的操作，但她坚信林嘉的任何行为一定有林嘉的道理。 她没有开口，目光紧紧地看向林嘉。 林嘉的这一声询问实在不适宜，好些人都抬起头看向林嘉。 在众多看向林嘉的目光中，闫续慢半拍地投去一眼。 「嗯……」他思考了一下，问，「有哪些口味？」 众人：「？？？？」 不是，他们把闫续当做在鱼肚里的最后保障，但这位保障竟然不在意昨晚的情况，反而思考起中午吃什么来了？ 金间和金界抬起头看向闫续和林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恍然地反应过来，恐怕闫续进来鱼肚并不是偶然，闫续和林嘉肯定是认识，而闫续进来鱼肚肯定也是因为林嘉的缘故。 闫续和尖刀是一伙的！！！ 但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八名捲入者里，已经死去了两个，剩下的六个人当中，除了金家两兄弟，都是尖刀的人。 在人数上，金家两兄弟就已经输了。 金间一阵后怕，他看向闫续。 第128页 今天是进入鱼肚的第三天了，鱼人的变异众人有目共睹，加之人数接连减少，其他人多是表情凝重而严肃，但金间却发现闫续像是例外。 不，也不能说闫续是例外，被闫续捧高的那个林嘉也是一脸的淡然，似乎在他们的眼底，鱼人的变异压根不是事。 金间心里门清，他不认为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不怕死，他从闫续和林嘉身上的轻松看出来，这两个人大概率掌握了鱼肚的关键信息。 不然这两个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分出心神来进行午餐问答。 金间目光来回在林嘉与闫续身上转悠，心里多了很多思绪，他猜测之所以还陪着他们在鱼肚里玩，或许只是缺少一些汤底的细节。 所以压根不在意昨晚上201号病房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张嘴来逼问自己。 金间头脑风暴，虽然剩下的人都是尖刀的人，鱼灵大概率是拿不到了，但比起鱼灵更重要的是人命。 毕竟他们冒险进入鱼肚获取鱼灵只是为了在海底世界活下去，现在他们有活路了，闫续和林嘉即将找到汤底，但…… 他们还要回到海底世界。 林嘉是什么身份，金间不知道也猜不到，但没有人不知道闫续是巡察队队长，倘若他们安全地回到了海底世界，闫续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隐瞒而有所针对？ 在海底世界，管理处的人想针对一个普通人简直太容易了，更别说闫续身居高位，身后有一个陈副。 想到这里，金间仿佛已经看到了闫续带人来『抄家』的场景，他忙不迭地说：「闫队，我昨晚……」 金间吞咽了一下说：「昨晚那个黑影来201号病房了，我记着闫队的嘱咐没有回应，但是，但是……他打开了门……」 林嘉轻飘飘地朝着金间看去，金间一直在吞咽，在瞥到林嘉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以为林嘉是不耐烦，他不敢再卖关子，继续道：「那个黑影用声音蛊惑了他，我不敢走的太近，从我的角度去看，敲门的就是一团影子，不是人。」 林嘉这才舒展微皱着的眉，问：「他们说了些什么？」 金间说：「门外的那个东西质问他的肚子为什么还没有大起来，说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所有人都听着金间讲述。 金间：「他说不知道。」 金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然后那个黑影摸了摸他的肚子，他的肚子突然就大起来了。」 林嘉：「然后？」 金间回忆着昨晚的场景，说，「然后那个黑影就走了。」 「就这么简单？」肖遥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我……」金间噎了一下，「因为护士不让我说啊，医嘱不是说了，不能违背医护人员嘛！」 肖遥还要说什么，被林嘉拦住了。 「行了。」林嘉喝住肖遥，「你声音再大一点，把护士引来吧。」 肖遥只得闭嘴，等肖遥闭嘴后，林嘉深深地看了金间一眼，金间慌忙低下头，错开林嘉的目光。 「真的就这样。」金间强调。 肖遥很是窝火，很想说什么的时候，旁边小甜拉他了一把，小声地说：「肖大哥，我明白了。」 肖遥问：「什么？」 小甜示意肖遥去看闫续，肖遥循着小甜的目光，在林嘉逼视金间的时候，闫续也在看林嘉。 小甜说：「嘉哥是故意问闫队中午吃什么的。」 肖遥：「什……」 到底肖遥也不是蠢货，经过小甜这么已提醒，很快就明白了小甜的意思。 林嘉是故意问闫续中午吃什么的，或者说，林嘉是故意表现出轻松给金间看。 让背负压力的金间误以为他们的轻松是找到了汤底的关键线索，金间踩高捧低，知道自己不仅陷入了尖刀的包围，手里捏着线索也不值一提的时候，绝对不敢拿乔，毕竟离开鱼肚是回到海底世界。 所以林嘉的一句话，就套出了金间不肯说的线索。 肖遥再一次为林嘉的头脑嘆服。 闫续也是。 他看着林嘉，发现林嘉对拿捏人心很有一套。 嗯。 不能被林嘉拿捏住。 第60章 金间说完这些就开始观察着林嘉和闫续的神色，想从他们二人的脸上看出来些什么，无奈这两个人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这个时候金间感到一阵后怕，原本他以为自己手里握着线索，说不定自己可以顺着黑影带来的线索找到汤底，这样他就能够趁着众人不备去陈述汤底，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取到全部鱼灵，就算他找不到汤底，再把这个信息说出来，这样按照闫续一开始的说法，他也能够得到大部分鱼灵。 不过以现在看来，恐怕他那点心思早就被这二人看出来了。 金间无比懊悔，他怎么就忘记鱼肚里还存在着这么两个人，在他们面前搞这一套岂止是小巫见大巫。 他真担心被闫续记了名，忙不迭地补充说：「他的肚子很大了，今天护士来了之后给他确定了预产期，就在今天。」 肚子大了，被护士确定预产期，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白髮老者早在昨天就成为了先例。 林嘉不感兴趣地：「哦。」 淡淡地瞥了金间一眼，林嘉问：「时间呢？」 金间答不上来，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提供了一个没有价值的线索，在触及林嘉看废物一样的眼神后，他的心脏一沉，一种尊严扫地的狼狈感让他绞尽脑汁想要补充点，以此找回些自尊。 第129页 「那个……」金间想了想说，「今天早上，护士来的时候，我好像听到她们说……」 林嘉没有应声，只是用着他那轻飘飘的目光看着金间。 浑身透着意兴阑珊之感。 金间道：「好像在嫌弃他的肚子不够大，护士们在猜测他是否不耐受。」 肖遥连忙追问：「不耐受什么？」 护士的那些交谈本来就是金间在惶恐中恍惚听到的信息，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听错，担心因为自己而扰乱了林嘉他们的思路，因此不敢回答肖遥的追问，甚至不敢抬起目光。 「还能是什么。」林嘉淡淡。 肖遥愣了愣，小甜小声提醒道：「肖大哥，一般『不耐受』这三个字与药物有关。」 肖遥又一次顿住，而后忽然明白了什么抬起头：「是我们吃的药。」 是了，男人怎么能生孩子？ 他们怎么会突然大起肚子，就算是《西游记》里，唐僧师徒大肚子，也是到了女儿国喝了女儿国的水。 所以，他们的肚子之所以能够大起来恐怕与他们吃的药有关，林嘉说的不错，晒太阳就是一种光合作用，让他们能够吸收吃下去的药物，然后在某个特定的时候被催肥。 肖遥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抓不到头绪。 他只能望着林嘉和闫续，他感觉到汤底就在眼前了，但因为这三天都龟缩在病房里缺少线索而不得要领。 但林嘉并没有如肖遥所愿，告知众人完整的汤底。 他只是看向了闫续，把闫续的打量尽收眼底，知道这人在打量中生出了什么小心思，不过此时并不是探究闫续小心思的时候，林嘉用着邀请的口吻，唤道：「闫队。」 闫续明白林嘉这是要履行昨晚上的承诺，要在今天陪他去探索。 他回头望了眼住院大楼门口的护士。 因为悲观男肚子大起来的原因，大半护士都去了201号病房，因此在门口监视他们的护士数量不多。 闫续挑了下眉，说：「我现在就要去，你也要跟着？」 他这话像是故意刁难，又像是试探着什么。 林嘉没有过多地钻研，点头。 「可别。」闫续却又说，「我一个人更快。」 说着，他就从花坛中捡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子，在手里掂了掂，朝着远处狠狠一掷。 霹雳哐啷。 石头在粗糙的地面滚了又滚，在住院大楼门口监视的护士被声响吸引了注意。 趁其不备，闫续很快地闪到住院大楼的侧面，来到护士们的视线所不能及的位置，打算和上次一样，从住院大楼旁的大树跃进住院大楼里。 他身形利索，轻而易举地就攀踩上树干，正要往302号病房里跳，余光忽然瞥见树下一抹颀长身影。 闫续：「。」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嘉跟了过来。 「你……」闫续皱眉。 林嘉仰头看了看闫续，又看了看被闫续踩在脚下的树干。树冠茂密却不能完全遮挡住他的身形，这人站在高处，脸上蹭着盎然的绿意，表情也似乎带上了勃勃的朝气。 「会爬树？」闫续问。 林嘉：「不会。」 「那你跟来干什么？」闫续问。 林嘉答得坦然：「来和闫队对答案。」 按照金间所说，悲观男的肚子已经大了，就算闫续想要救也无从下手，所以闫续从护士眼皮子底下玩失踪，只有可能是去询问鱼人问题。 今天是第三天了，鱼人问题至关重要，这决定着他们是否能够活着离开鱼肚。 闫续手肘撑在树枝，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嘉：「你挑这个时候对答案？」 林嘉说：「闫队应该掌握了不少线索了吧，但还差一些细节，比如隔壁病房里住着的病人到底是什么人。」 但三楼的vip病房他们始终没有去，只知病房里住着人，但具体住着什么样的人他们一概不知。 想要找到汤底，必须要清楚vip病房的情况，所以今天的鱼人问题一定是围绕vip病房。 但其中是有难题的，因为对vip病房的无所知，导致问题也虚无缥缈。 要想知道vip病房的情况，而又不让鱼人问题具象化出新的难题…… 林嘉说：「闫队是想问鱼人，病房是否有窗户。」 vip病房全封闭，但是有窗户就不一样了。住院大楼外有树，可以抬高他们的视野，以此看见病房内的光景。 答案是对上了。 但闫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林嘉离开。 他人站在树杈上，有绿荫遮挡身形，但不会爬树的林嘉很容易被护士发现，毕竟现在人数已经锐减，八个人只剩下六个，现在再走两个很容易就被监视的护士发现人数的不对劲。 林嘉没走，他靠近树干，他抬起手，伸向闫续。 闫续又皱起眉：「干什么？」 林嘉：「说好陪同的不是么。」 闫续说：「你又不会爬树。」 林嘉仰着头：「所以，闫队，可以帮帮我么？」 「不想帮，你……」闫续话说到一半，看见林嘉脱下大衣，露出内里板正规矩的白色衬衫。 衬衫领口的眼色比其他地方略深——闫续弄脏的。 闫续：「……」 林嘉并不介意被闫续拒绝过一次，他再次向着闫续方向伸手，修长的五指横在闫续眼前。 第130页 「闫队。」他轻声地唤。 第61章 闫续恍然发现，长得好看的人似乎身体每个部位都是好看的。比如，从他45°的俯视角度去看林嘉，可以看见林嘉精緻流利的下颌线条，看见林嘉掩在衣领处若隐若现的锁骨…… 这个人踩在棋盘一样的青砖地，正仰着的头看着自己。树荫投下晨间阳光，这人就在寂静细碎的光线里扬起眉眼，朝着他伸出手。 那只手窄秀修长，指甲盖修得整齐圆润，浮动的光点落在他的指尖，将他的五指变得透明如醇蜜。 很奇怪，闫续察觉到飢肠传来的辘辘声，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想起来发生在刚才的一幕。 林嘉问他，中午想吃什么口味的压缩饼干。 闫续摸了下自己的衣兜，那里存放着好些饼干，但这些都不算是饼干，是林嘉收买人心的奖励，也是让人落入陷阱的诱饵。 现在这个人又来对答案，又来布施陷阱了。 「摔下来我不负责。」闫续冷酷地说。 林嘉：「嗯。」 闫续深深地看了林嘉一眼，伸出手去。 不是因为阳光下的林嘉实在耀眼，也不是那只手有多漂亮，仅仅是因为巡察队队长喜欢迎难而上，不是一个被陷阱就吓破胆的孬种。 那只漂亮的手搭上来，闫续略一使力就把林嘉捞起来。 太阳烘晒了林嘉的体温，甫一将林嘉拉上树，闫续就感觉到身旁飘来的阵阵暖意。 大概是树杈能站位的空间有限，闫续感觉暖意朝着自己靠近，他皱起眉：「别乱动！你想摔下去？」 身后：「不想。」 虽然身后这么回答着，但暖意仍在贴近，几乎和要与他的后背贴在一起。 「我说你既然不想就别……」 感觉衣裳被扯了一下，闫续不爽地扭头，看见身后的情况，指责的话顿在喉中。 林嘉大概是恐高，流露出些许严肃而凝重的表情，因为不敢看地面，所以目光紧紧钉在闫续身上。 树杈不似平地，不好稳住身形，闫续就成了林嘉的安全感来源。 闫续看着这人小心地贴近自己，手指勾着他的衣角。 「哟。」闫续幸灾乐祸地说，「恐高啊。」 林嘉不是很想承认的样子：「还好。」 闫续却从他简短的两个字听出了紧张，他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心情大好地挑了挑眉梢。 进入鱼肚以来，他和林嘉的位置并不平等，他猜不透林嘉的所作所为，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僵局，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抓住了林嘉的弱点。 嚯。 原来林嘉也有弱点。 局面似乎在这一刻扭转，闫续也不介意林嘉的靠近了，他抬了抬下巴：「我先跨过去，你站着别动，我过去之后拉你过来。」 林嘉面露犹豫。 这让闫续更加舒坦：「害怕？害怕就扶着树干。」 「放心。」闫续颇有些落井下石的意味，「那树干表皮不算粗糙，弄不伤你漂亮的手指。」 「我不怕。」林嘉否认。 「行，你不怕。」闫续低头看着被林嘉勾在手心里的衣角，「嘉哥，那你先放开我？」 他竟然学着小甜和肖遥称唿林嘉的方式，在这种时候嘲笑林嘉。 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大哥的。 在闫续带着调戏的注视下，林嘉先是回头看了眼距离自己稍远的树干，随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这才缓缓地松开闫续。 闫续又一挑眉：「害怕就别看地面，要是落下去我可不会捞你。」 林嘉没应他，身体往后倾了一下，伸手撑着树干。 「你过去吧。」林嘉说。 闫续看了看林嘉，确定林嘉稳住了身形不会因为自己掉下去后，他飞奔一步，跃到了3楼的窗台边。 随后回头，用目光丈量了一下树枝与窗台的距离。 距离不算短，对于闫续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不过对于恐高的林嘉来说就不一样了，林嘉很可能因为紧张而在跨越的这一步掉落。 开玩笑是开玩笑，这个高度落下去，要是倒霉一点也是有机率摔死的。 看林嘉僵在原地，闫续说：「你就在这等我。」 林嘉似乎在考虑，但耽误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闫续不打算等着林嘉的考虑结果，他转身翻下窗台。 没再等待林嘉，闫续朝着病房门去。 在闫续身后，林嘉风轻云淡地看了眼地面高度，轻松地走到树杈边。就因为闫续后脑勺没长眼睛，所以他刚才表现出来的恐高丝毫不在。 在林嘉为数不多的娱乐里有一项是滑翔，他已经取得a证，又怎么会恐高。 不过是看出来闫续对自己的警惕和防备，送给闫续一个弱点罢了。 一个简单的跨越就可以翻过树枝到窗台的距离，林嘉正要跨越，却看到原本打算离开病房的闫续鬼使神差地回了个头。 林嘉：「……」 闫续久不听闻身后动静，一回头就看见林嘉正往窗台跨越！ 闫续愣了愣：「我靠！」 闫续怕这人就这么掉进去，大步奔来回来展开双臂去接。 下一秒，怀里结结实实拥住了一个暖烘烘的人。 闫续：「你n……」 林嘉：「我w……」 二人同时开口，展开怀抱的人低头，被拥住的人抬头，猝不及防，二人唇畔相撞。 第131页 温热碰上温热，撞碎了二人唇齿溢出的音节。 你不是怕高吗？怎么跟过来了？ 我想跟着闫队。 时间仿佛就这么被定格，风静树止，连同二人被撞碎的话语都收住了，只有晨间空净阳光在窗台浮漾。 林嘉：「……」 闫续：「……」 两秒后，林嘉往后退，闫续也往后退。 刚刚还『拥吻』的两个人，霎时隔开一道银河。 第62章 「再耽误下去，那些护士就要回来了。」最终还是闫续开了口，他双手插兜，「还愣着干嘛？」 他催促林嘉。 林嘉： 「嗯。」 闫续挨着门边更近一些，两步上前打开门。 林嘉抬眸，视野里闫续的背影很快消失，不带一丝眷恋。 林嘉没什么表示地收回视线，既然闫续无动于衷，他也没必要放在心上，况且这本来就是超乎林嘉计划以外的意外。 他向来不喜欢意外，甚至可以算得上讨厌。 意外的插曲无人续唱自然而然得消弭，林嘉抬步上前要跟上闫续。对于汤底林嘉其实已经能描绘出大概的框架了，只是一些细节尚不确定，只要今天的鱼人问题得到解答，基本上就能得到汤底答案。 在鱼肚中，他有无限藉口与理由可以与闫续接触，但出了鱼肚回到海底世界，闫续回归巡察队队长的职位，而他只是海底世界里蝼蚁帝国里的一员，从身份来看，他与闫续有着天堑般的差距，这导致他并不容易寻到藉口去接近闫续。 接近一个人有很多办法，有很多理由，林嘉则选择了最简便的一种——感情。 倒也不是故意玩弄感情，仅仅是因为以感情基调的接近自带目的，不用林嘉额外去设计。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故而希望靠近希望得到更紧密的接触，所以林嘉的一切行动都在情理之中，闫续最多只会陷入『情从何起』的疑惑，而永远猜不透他真正的目的。 这是其它接近理由所办不到的。 海底世界说大也大，不似鱼肚能把闫续圈在身边。在海底世界，林嘉甚至无法知道闫续的位置，这会让他后续的验证难以实施，且还能不能用同样的理由让闫续再陪同自己进一次鱼肚也不好说，所以林嘉要在鱼肚最后的时间跟着闫续，他要从中找到一个能够在离开鱼肚也能把握闫续的机会。 至少不能离开鱼肚后从此就与闫续分道扬镳，只是这样的机会似乎有些难寻，毕竟刚才的意外从侧面印证，林嘉一直以来的接近收效甚微。 闫续对他的美男计没什么兴趣，林嘉是有些苦恼的，他不太喜欢把事情复杂化。 但若是这条路真的行不通，林嘉也只有转变思路。他一边在心底思索nb，一边伸手拉开病房的门。 当手心触及到门把时，林嘉停顿了一下。 他收回手，翻过掌心，看到掌心依稀迷濛的水渍。又抬眸，看到门把上残留的水渍。 最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心思若如海底针一般的资本家见过也经歷过太多的大场面，当然不会因为一个意外的接吻就掌心冒汗——况且还不是舌吻，当然就算是舌吻，他必然也是临危不乱。 是闫续留下的。 「你怎么这么墨迹？」 前方，已经离开病房好远的闫续又折了回来，不满的神情在看到林嘉面上的若有所思后消散，他挑了下眉，满嘴戏嚯：「你不会还在想刚才的事吧？意外而已。」 林嘉抬眸看着他，看到闫续双手插在兜里，衣兜的布料透出他捏紧的拳头的形状。 林嘉的评价是外强中干。 不知怎么的，向来不喜言笑的资本家竟然破天荒感到一丝有趣，林嘉故意曲解闫续的意思：「我明白，与闫队接吻我会当做意外且守口如瓶，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闫续：「……」 林嘉：「走吧，再耽误下去，放风就要结束了。」 他好像真的把闫续的话听了进去，垂眸看一眼门把，某人不慎留下的汗渍在银质把手上慢慢与银色融为一体，一切好像都归于平静了，就像某人自以为的没人会发现他的兵荒马乱。 他莞尔，没让闫续看见，随后与闫续擦肩而过。 闫续站在原地。 『我明白，与闫队接吻我会当做意外且守口如瓶，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闫续：「？」 没听到闫续的脚步，林嘉回头，「闫队？」 闫续双手插兜，冷酷地跟了上来。 201号病房里的病人即将生产，大部分的护士都挤在了201号病房，林嘉和闫续二人迅速地从没有护士巡逻的三楼来到一楼。 住院大楼门口是有监视的护士的，距离鱼人所在的谘询台不算很远，只要护士转身，一个眺望就能看到谘询台的光景。 上次闫续之所以能问鱼人问题，是因为他在藏身在住院大楼内某个不易发觉的角落，等捲入者的放风结束，护士离开住院大楼大门，他才现身去问鱼人问题。 现在却不好办，因为放风一旦结束，很快就会到他们吃药的时间，护士会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深入，让宜乐妇幼保健院的病人吃下『怀孕的种子』。前一天有林嘉在病房帮闫续打掩护，现在林嘉是跟在一起的，护士如果发现病房无人，那他们的行为将会是违背医嘱。 第132页 闫续来到上次的柱子后，二人藏身在这，用柱子挡住护士眺望时的视线。 「你在这等我。」闫续低声。 闫续就要在这个时候问鱼人问题，他不需要林嘉去打掩护。 闫续这句话显然不是商量，扔下这句后，他迅速闪到另一个柱子后。 林嘉看着闫续，两个柱子背后离鱼人的距离差不多，哪怕闫续压低声音，鱼人也能听见他的声音。 但鱼人的回答可不会压低声音，很有可能引来护士的关注。 不过他们两个没在一处，若鱼人的回答真引来护士的关注，林嘉笃定闫续会自愿成为吸引火力的锚点，而让林嘉有机会离开。 「每个病房都有窗户？」 林嘉看见闫续的嘴唇翕动，问出他们对过答案的鱼人问题。 鱼人咧着令人作呕的尖牙利齿，眼珠子在闫续与住院大楼门前护士身上来迴转动。 鱼人很快发现询问者的窘境，嘴巴越张越大。 「是。」 肯定的回答，不久后一直成谜的vip病房就会具象化出窗户，但果然如林嘉料想，鱼人故意放大了它的声音。 登时，在住院大楼门口监视的护士朝着谘询台的方向看了过来。 闫续早也料到这一遭，敏捷地贴近柱子，把自己的身形掩于立柱之后。 林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看见闫续脸上的镇静自若。哪怕闫续提神戒备着住院大楼门前的动静，但这人浑身不见一丝慌张。看起来，有可能被护士发现而命丧黄泉这种事，远不如一个意外接吻更让闫续紧张。 很快，闫续发现了林嘉的注视。 「啧。」闫续不满地挥了下手。 能不能躲好一点？ 林嘉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却是从始至终都挂在闫续身上。托闫续的福，他在安全线以内，有资格琢磨不合时宜的内容。 他始终认为，用自己性命交换他人性命这种事并不值得赞扬，也难以苟同对于此类奉献者的宣扬称赞。 林嘉读不透闫续的行为。 宁愿自己以身涉险，也要护住一个明知道揣着目的接近自己的人？ 闫续的猪脑子里在想什么？ 换作别人呢？闫续这头猪也会以身犯险么？ 答案好像是肯定的。 方才抓到闫续慌乱的愉悦一下散开，林嘉恢復到面无表情。 第63章 危险的脚步在向着谘询台靠近，林嘉看见闫续已经做好了吸引火力的准备，在这之前，闫续又一次朝着林嘉看过来。 是在确定林嘉有没有藏好，免得两个人都陷入违背医嘱的危险。 林嘉看见闫续挑了个眉丢了个目光过来，他懒得去解读目光含义，干脆利落地撇过了头。 「啧。」 他似乎听见了闫续不满的语气，不过林嘉仍旧没有理会，他取出一块饼干，在手里掂了掂。 闫续立刻意识到林嘉要做什么，却来不及喊停，只见林嘉朝着远处一掷。 一袋压缩饼干的重量不足以发出巨大声响，但包装袋磨蹭地面翻滚仍发出了刺挠的响动。 前来谘询台查看情况的两个护士被声响吸引走了注意，就趁着这个时候，林嘉迅速地从柱子后离开，绕过谘询台的另一边。 途经闫续时，他丢去了一个『还不走？』的眼神。 两名护士不知道这是声东击西，但捡起饼干后，二人的脸上都盛了怒意。 饼干可不是她们的，既然不是医护人员的，只有可能是病人的。 总是有病人管不住口腹之慾而胡乱吃一些东西，病从口入的道理还不懂吗！要是生病了，是会影响生产的！ 两名护士怒气沖沖地回到住院大楼外，其中一个人高举着手里的『罪证』，大声质问饼干的归属。 另一个护士点着病人的人数，一、二、三、四、五、六。 今日清晨记录的需要放风的病人一共六名，此时都在这里。 而放风的病人们则莫名其妙地看着护士，肖遥不满地说：「我们一直在这里，凭什么认定你手里的东西就是我们的？」 「是啊，是啊。」小甜附和道，「医院的病人又不止我们，应该是其他病人的吧。」 两名护士盯着众人，她们一一扫过众人，想从众人的表情里寻找到不安分的那个人。 一圈扫下来，两名护士一无所获，但乱吃东西在宜乐妇幼保健院是一件大事，她们必须要处理。 六个放风的病人确实都在住院大楼外，他们口径一致，而饼干却是在住院大楼内寻找到的，她们不得已把矛头放在了今天待生产的病人身上。 事出突然，两名护士只想着找到饼干的主人，忘记自己身上肩负着监视的职责，拿过饼干转头就往二楼去，要去质问悲观男。 监视者离开，剩下的人松懈下来。 「闫队，你们……」 金间看向闫续和林嘉，想知道今天的鱼人问题所得。 「还差一些。」 护士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林嘉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与其他人陈述鱼人问题上，他看向闫续。 闫续已经问过鱼人问题，按照这个鱼肚的速度，全封闭的vip病房应该有了窗户。 此时护士去了二楼，给了他们时间去确定vip病房的情况。 看过闫续一眼，林嘉便往之前攀爬的大树去。金间想森*晚*整*理跟，被肖遥拦住了，肖遥说：「没看见npc已经在怀疑我们在放风时候离开了吗？别他妈添乱。」 第133页 金间只好停住，心急如焚地看着闫续跟上林嘉。 二人再次到了树荫之下，林嘉还是遵从自己『不会爬树』的人设，他让开了位置，让闫续可以顺利的攀爬到树上，站到与三楼vip病房齐平的位置，透过窗户看病房里的光景。 闫续看了林嘉一眼，退后几步活动筋骨，随后一个箭步蹬上树干，翻上树枝。 大概是树枝曾经过两个人的踩踏，闫续这次翻越时，树杈发出一声『咔』，显出不堪重负的裂纹。 林嘉：「小心。」 闫续并没有受影响，他整个人向前一俯身，捞到另一根树枝分担自己的重量。 视野余光里看到林嘉仰起的脸庞，闫续一边调整姿势一边说：「口径统一，事先打好了招唿吧。」 当然，林嘉在上一次追寻闫续时就未雨绸缪地预料到这一点，便早早地铺设好了应对，随后才跟上闫续。 闫续又捕获一条林嘉心思深沉的罪证，他问：「怎么不早说？」 虽然他根本不在意被护士发现，但他真实地考虑过为林嘉置换生路，结果这个人早就有退路，这显得他自作多情。 林嘉淡淡：「我只是没料到这么简单的逃生办法，闫队没有想到。」 闫续那兜里可有好几块压缩饼干，而他这一块还是刚才从肖遥那里拿到留以备用。 闫续不以为然地拍了下腹前的袋鼠兜，压缩饼干在兜里哐哐响。 「你说的，这些是奖励。」 闫续声音清朗，仔细听还带着一丝随性恣意的少年音，「没听过一句话么？失去荣誉的男人不如死了。」 他把林嘉给的奖励对标成了男人的荣誉。 林嘉不觉有些好笑，说：「不好意思，我还真没听过。」 头顶上，闫续已经找到了注视vip病房且不易被发现的最佳位置，他一边挪步一边朝树下的林嘉扔下一句：「哟，气消了呀。」 林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闫续垂下目光，「你刚才不是在生气么？」 林嘉顿了下。 闫续哼哼：「也不知道生哪门子气，脸拉得比鞋拔子还长，语气凉得像是我欠了你五百万。」 林嘉手指很轻很轻地蜷了下，语气恢復成一如既往的平淡：「我没有。」 唰唰—— 唰唰唰—— 闫续没有回应，只有树枝剐蹭气流的声音。 林嘉抬起头，这人已然来到了最佳观测点，抬眸看向窗户。对于林嘉否认生气，他大概率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在闫续看向窗户时，树荫下的林嘉就无法去看闫续的表情了，他平静地看着闫续的动作。 生气？ 事实是林嘉很少生气，竞标失败标书泄露，产品被恶意下架，业务发展受阻，手下一群吃干饭的……哪怕遇上比这些还要恼人的事，林嘉都不会生气。 只是发觉闫续待人平等，一视同仁，这有什么可气的。 唰唰。 头顶的树枝又发出抽打空气的声音，林嘉重新抬头，闫续已经纵身跳了下来。 「嘶。」闫续说，「你一定猜不到病房里是什么。」 林嘉问：「是什么？」 闫续上下瞄了林嘉一眼，一边拍打双手掌心的灰迹一边说：「你先说说你生气的原因。」 林嘉：「……」 第64章 林嘉平静地看着闫续。 他什么都不说，甚至嘴角都是放平的。 要是闫续在林嘉手下做过事，便会知道这是顶头上司惯有的『冷眼旁观』，翻译下来就是『丢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领会，领会不了？去人事部报导吧』。 但闫续大学还没毕业就被捲入了海底世界，他没经过职场，就算在海底世界对管理处的那些人都是不屑一顾，更别说面对一个小小的『会计』。 「怎么？」闫续挑衅道，「敢生气还不敢承认？」 林嘉觉得这个人真的没眼色，瞧见闫续刨根问底的架势，他缓缓启唇，再次申明道：「我没有生气。」 闫续低低笑了声，拿出手机对着林嘉『咔嚓』。 林嘉不虞地皱眉。 闫续正欣赏手机里的照片，要挑出林嘉生气的罪证，抬眸看见林嘉皱眉，作死地又拍了一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显然证据充分，他把手机怼到林嘉脸上：「看见了吗？就在刚才，你的脸比现在还要臭。」 林嘉淡淡瞥了眼手机屏幕，只一眼就把目光放回到了闫续身上。 闫续收起手机，挑着眉：「为什么生气？我哪里惹到你？」 这人已经认定自己生气，再解释自己没有生气毫无意义，林嘉懒得再解释，他看着闫续，心平气和地问：「闫队，你很在乎我？」 闫续被林嘉都逗笑了：「我只是……」 林嘉：「你放着汤底不去找，却追着找我生气的原因，不是在乎是什么？可为什么在乎？因为刚才的那个吻？」 林嘉斜视闫续，根本不给闫续出声的机会：「那是闫队的初吻吗？」 闫续愣了下，梗声强调：「谁说那是我初……」 「是不是初吻也无关紧要。」林嘉衔接上闫续的话，「如果是接吻让闫队产生了类似怦然心动的反应，故而在乎我生气的原因，这也说得通了。不过我建议闫队最好搞清楚，在乎我的原因到底是因为真实的喜欢，还是大脑正被接吻产生的多巴胺和内啡肽挤占，把吗//啡与鸦//片剂一样的欣快感当做-爱情。」 第134页 闫续：「……」 他被林嘉这通妙语连珠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谁说我喜欢你？」 「既然不喜欢，我生气的原因在闫队的心中凭什么高过其他人？」林嘉稳定发挥，「鱼人的变异闫队亲眼所见，多耽误一会儿就是把其他人置于危险之中，所以闫队不顾其他人的安危反倒纠结我生气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说着，林嘉摆出了十分好奇且困惑的模样：「嗯？」 闫续：「……」 闫续：「我……」 林嘉：「所以vip病房是什么？」 闫续败下阵来：「……一个女人。」 林嘉看着他，等着闫续继续说下去。 闫续恨得磨了磨后槽牙，林嘉生气的原因他是一点儿也没收穫，反而被林嘉这一番话套了进去。 会计？ 这口才当会计屈才了！ 他一点儿也不感激林嘉送来的台阶，不过这不妨碍闫续顺着台阶下了，他一点儿都不想和林嘉在这种时候讨论什么喜欢、什么爱情、什么多巴胺、什么内啡肽！ 「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孕妇。」闫续说，「身边围着一圈仪器，关键点也在这圈仪器上。」 说到这里闫续瞥了林嘉一眼，林嘉不曾挪开目光，想到林嘉那番神经发言，闫续都没眼与林嘉对视。 他迅速用纸煳出脆弱的心里防线，这才佯装无事发生地和林嘉对上目光：「这些仪器在吸女人的血。」 林嘉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宜乐妇幼保健院当然不可能是正常的医院，而住在宜乐妇幼保健院里待生产的病人自然也不会是正常的病人。 他和闫续亲眼看见过的，生产出来的东西也并不是胎儿，那是一个被医院称斤标价的肉球。 非正常的怀孕、隆起的腹部、吸血的仪器、明码标价的肉球、生产后就出现的有着亲属关系的黑影…… 汤底在这一刻似乎明朗了起来，但仍旧差一些细节。 女人是谁？与黑影具体是什么亲属关系？谁送女人来到这里？女人在医院里待了多长时间？ 林嘉问：「住院资料里能找到女人的资料么？」 之前闫续冒险取到过宜乐妇幼保健院的住院资料，但是资料太多内容又很简略。 不过住院资料至少可以知道女人的住院时间，也算可以填充一个汤底的一个细节。 闫续道：「她的床尾是挂着病人信息卡，不过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招』字。」 也算有收穫。 林嘉道：「闫队辛苦了。」 闫续哼了声，显然不接受林嘉的安慰。 「嘉哥，嘉哥。」 不远处，肖遥摸过来，低低喊了几声。 林嘉知道肖遥是来提醒护士去而復返，放风要结束了。 放风的六个人口径统一，护士也没有从悲观男口中探到压缩饼干的归属，加之吃药的时间快到了，饼干的归属只好不了了之了。 众人回到各自的病房，护士推着推车往每间病房送去当日要服用的药丸。 汤底还有细节待补充，纵然知道药丸有问题，但因为医嘱的存在众人不得不继续服用。 302号病房，等护士离开后，闫续先端详片刻林嘉的脸色，确定林嘉脸色暂时无异后才那把之前具象化的住院资料取出来。 知道vip病房里是个女人，和女人姓名的其中一个字，厚厚一叠的住院资料就有了筛选条件。 住院资料一分为二，两个人快速地翻找起来。 病房安静如水，只有资料翻动与二人唿吸的微响。 猫偶尔伸懒腰都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很快，几份住院资料被筛选出来，二人虽然没有交流，但默契地交换了各自筛选的资料。 这几份资料的共同处都是女性且名字里有『招』字。 林嘉率先看完，等待半分钟后，闫续也结束了浏览。 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后把目光放在了同一份资料上。 【住院资料】 【姓名】：陈招娣。 【性别】：女。 【出生年月日】：1996年3月3日。 【住院时间】：2013年3月3日。 【出院时间】：—— 第65章 闫续睨着这份资料：「陈招娣，又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96年生，13年住院，17岁就开始被家庭剥削。女儿辛苦『孕育』后，家人就会来拿走女儿的『果实』。」 说完，他抬头看着林嘉。 林嘉也在看他。 二人相视半晌。 「看我做什么。」闫续等了等，又等了等，不太耐烦地说，「说话啊。」 林嘉疑惑：「说什么？」 闫续：「说什么？不是对答案吗？跟你答案一样吗？」 林嘉作出恍然的模样：「哦，原来闫队是在等我的答案。」 闫续莫名其妙：「不是你要对……」 话到一半止住，闫续后知后觉，林嘉压根没说过要对答案。 闫续：「……」 草了，养成习惯了。 病房安静一瞬，林嘉道：「陈招娣这个名字，确实可以说明这是一个重男轻女且剥削女儿的家庭，这一点我和闫队答案一样。」 闫续挑了下眉，林嘉继续道：「不过『招』字仅能表明这个家庭想要一个男丁，并不能证明这个家庭就存在男丁。」 第135页 闫续愣了愣，目光钉在林嘉身上。 意思，这一次不仅林嘉没有主动要与他对答案，并且他们的答案不一致。 他莫名感觉有些失落，刚挑起的眉皱了起来。 在林嘉看过来时，他赶紧舒展眉宇，不甚在意地说：「你说的这个……嗯……有这个可能。」 林嘉盯着闫续的表情，没说什么，只道：「闫队，但……」 他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汤面已然浮出水面，可始终差一些细节。 比如vip病房里的女人是不是真有个弟弟，比如女人和家庭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比如女人的想法是什么，比如女人为什么被限制在『医院』，比如被吸血的这些年她有过自救吗？ 在鱼肚已经三天了，鱼人的变异速度表明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寻找这些亟待解决的细节，想要补充这些细节，只能从鱼人口中问。 但这也有一个难题。 一天的安全鱼人问题只有三个，而他们已经用掉一个鱼人问题，三减一为二，他们只剩下两个安全的鱼人问题了。 闫续明白林嘉的意思，但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轻飘飘道：「安全问题只有两个，不安全的可是无限次。」 这下换作林嘉深深地皱起了眉。 闫续发现林嘉的眉很好看，不宽也不窄，不浓也不淡，像是精心设计，就连起伏皱起弧度都透着精緻。 只可惜这么漂亮的眉宇下有一双深邃的眼，如渊，如古井，无论如何用力，始终瞧不起深渊古井之底。 看不懂也猜不透，闫续懒得去看也懒得猜，直接问道：「皱眉干什么？」 林嘉比闫续更要直接：「因为我不同意。」 心中的失落好像散去了不少，闫续嘴上却说：「你凭什么不同意。」 「闫队。」林嘉展颜，他的语气很平静，「上次你说，欠我一件事还算数吗？」 上次在闫续口无遮挡得罪过林嘉后，承诺为林嘉做一件事。 闫续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林嘉这么快就要使用这个承诺。 但既然这是他曾承诺过的，无论时限如何，他都会去办到。 只是…… 只是不知道林嘉会提出什么。 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闫续看了林嘉一眼后忍不住猜测，大概率叫停他的行为吧。 不安全的鱼人问题确实是不限次数的，不过这也不算一个可以被尽情利用的bug，因为鱼人会布置任务，任务会有时限，在时限到之前，没有完成任务或者没有找到汤底，就是错失时间，直接送死。 而这也会导致鱼人的变异成倍增长，林嘉心思缜密，绝不会天真地以为靠这个办法就可以离开鱼肚。 若非别无他法，否则不会轻易利用这个bug。 谁知。 「好好活着。」林嘉说。 闫续身形顿了一下。 林嘉仍旧注视着闫续，等待着闫续的回应。 眼前是良久的失语，好半天传来闫续略有些沙哑以及带着些许逃避意味的声音：「我答应的是，为你做一件事，这不算。」 早就料闫续不会乖乖就范，林嘉目光上移，他看向闫续的眼睛，与之对视，让这个人无法躲闪。 锁住这人的视线后，林嘉抿了抿唇，轻声询问：「那……为我活着算吗？」 二人对视着，不知是谁，心跳悄悄加快了。 「算吗？」 「……」 「闫队？」 「。」 「闫队？」林嘉不耐其烦地询问。 终于，闫续干咳一声，叉着腰像是为自己支撑着什么：「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这个人还是没给正面回答，林嘉却也不着急，他很清楚闫续说的对，在细节差这么多的情况下，只有尝试利用这个bug。 他反对的并不是闫续利用bug的行为，而是闫续的思想。 局面一旦复杂危险，闫续的第一想法就是牺牲自己。 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习惯，他不喜欢。 可以算是很讨厌。 林嘉没有流露出内心想法，他莞尔：「是没有别的办法，但若有其他办法，闫队能做到好好活着么？」 话题又被林嘉带了回来，闫续为莫名其妙加速的心跳而烦躁，他不耐烦地说：「行，我知道了。」 今天是悲观男的预产期，大多护士在住院大楼二楼守着悲观男。林嘉故技重施，让猫引开了三楼的护士后，和闫续迅速地从三楼来到二楼。 「你就在这。」 林嘉还没靠近鱼人，走在前面一步的闫续回过头，给林嘉找了一个安全位置——仍旧是那个圆柱后。 去询问鱼人问题的是闫续，而结局要么是寻找到完整汤底，要么是被鱼人杀死。 闫续要是死了，鱼肚还会继续，但大概率会惊动护士，所以他率先给林嘉安排好了躲避的位置，这样如果他点背死去，林嘉却有机会逃生。 林嘉没吭声，两秒后他去了闫续所指的位置。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钉在了闫续身上。 其实不用闫续安排，林嘉又怎么会考虑不到闫续会死亡的可能性，他肯定会寻找一个隐蔽地。 但很奇怪，在闫续出声安排的时候，他竟然犹豫了两秒。 当然，两秒很短暂。 第136页 眨眼之间，转瞬即逝，闫续并没有发觉什么。 他吊儿郎当地站在了鱼人前，忽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将他不离身的左-轮-枪抽出来。 转身，抛给了林嘉。 第66章 左-轮-枪上闫续触碰过的地方，余温迅速消退，等林嘉接下抛来的枪，枪身已经冰凉，唯有手握处落下了一枚主人的指纹。 林嘉抬头，看见闫续已经开始询问了。 闫续：「陈招娣是否有个弟弟。」 林嘉微微蹙眉，这个问题的『是否』并不能得到直接的答案，闫续问的是『是否有个弟弟』，若主角陈招娣没有弟弟，鱼人的回答是『否』，有多个弟弟，那么鱼人的回答也是『否』。 他盯着闫续的背影。 经过两个副本，林嘉心里存了一些有关闫续的标籤：爱作死、圣父、脾气一般、脸还行、身材将就、有点脑子、不算难骗。 就这样的人，不会犯这种傻逼错误而浪费一个鱼人问题，除非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他要轰炸鱼人。 林嘉启唇：「傻逼。」 「陈招娣是否有个弟弟。」 「是。」 纵然闫续的第一个问题并不算浪费，但林嘉维持原判，不更改对闫续行为的评价。 闫续又问：「陈招娣是否在供养弟弟。」 鱼人答：「是。」 自此，今天剩下的两个安全鱼人问题次数告罄，闫续回头看了眼林嘉，又挥了挥手，示意林嘉再站远些，最好不要被鱼人看见。 林嘉平静地看着闫续，在利用bug这件事上，看起来这个人很有经验，知道鱼人任务有时候会有概率牵连到身旁的人。 既然闫续都特别吩咐了，林嘉自然不能辜负闫续的好意，他收回视线，后背抵在圆柱上。 身后，闫续又开始询问鱼人问题了。 「陈招娣与弟弟年纪相差很大。」 「不是。但……」鱼人的声音变得亢奋，「不如你亲自去询问陈招娣，她与弟弟相差几岁。」 鱼人开始布置任务了，它没有提到任务时间，不过林嘉在进入海底世界的第一个鱼肚时，就做过鱼人任务了。 六个小时的任务时限。 如果闫续在这个时候闭嘴，以他的能力是完全可以在六个小时内从陈招娣口中探听到弟弟的岁数的。 但闫续仍在继续。 「陈招娣17岁开始供养弟弟。」 「是。」鱼人声音越来越亢奋，它根本就不在乎眼前这个人在上一秒才刚触发了鱼人任务。 鱼人道：「不如再挖掘一些细节，陈招娣是17岁的哪一天开始供养弟弟的呢？但你只剩三个小时了哦。」 林嘉静静地听着身后的问答，他猜到鱼人任务肯定会减少时限，只是没想到第二个鱼人任务就直接将时限砍了半。 十七岁开始供养弟弟，十七岁正是上学的年纪。 林嘉上学很早，他又跳过级，不知道正常的十七岁该上几年级。他记得一般情况下，小学入学的年龄是在7岁，那么十七岁是上高…… 林嘉计算着，七岁一年级，八岁二年级，九岁三年级……其实闫续这个时候闭嘴，也还有活路。 现在闫续手里领了两个鱼人任务，一个任务要求在六个小时以内完成，另一个任务要求在三小时以内完成。 但两个鱼人任务都是围绕着陈招娣，完成一个，另一个也就是顺便的事。毕竟是巡察队队长，他想，闫续这点能耐应该还是有的。 身后声音并未落下。 「陈招娣是放弃自己的学业，选择打工供养弟弟。」 「是。」鱼人兴奋极了，它声音里的每一个字都粘黏在了一起，「不如你去了解陈招娣做的第一份工吧，但要快哦，你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林嘉面无表情，闫续大概率没救了。 鱼肚的场景限制在了宜乐妇幼保健院，除非陈招娣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宜乐保健院，否则闫续领到的第三个鱼人任务是绝对完不成的，别说只有一个半小时，就算给上十年八年，闫续也无法完成。 「喵喵。」 楼梯口，引开护士的猫完成了林嘉安排的任务，它也念着闫续和林嘉利用bug的事，寻了个机会过来，探出一只肥硕的猫脑袋正看着林嘉。 「喵喵。」 猫爪子勾了勾，示意林嘉过来自己的身边，它想知道现在的情况，想林嘉最好讲给他听。 林嘉抬眸，眼中沉甸甸的。 猫：「……」 猫从林嘉目光里看出了『滚』字，它陷入沉思，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林嘉。 林嘉懒得理这只蠢猫，若闫续真是猫本人，闫续死了，不用等猫自己消散，他立刻就把这只蠢猫掐死，让意识随着本体陪葬。 他向来是睚眦必报，猫害他被捲入海底世界，他自然不会放过猫。 「陈招娣是否反抗过家里人。」 「是。」鱼人说，「不如你亲自验证，她是如何反抗家里的，不过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五分零六秒。」 身后的鱼人任务一个接一个，不知道闫续身上落了多少个任务，对半砍的任务时限只剩下五分零六秒了。 林嘉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左-轮-枪。 垂眸眨眼：「七个。」 他计算出来，闫续已经领了七个任务了。 第137页 「陈招娣是否有心理缺陷。」 「是。」鱼人急匆匆地说，「不如你去找找导致她心理缺陷的原因，但你还有时间吗？你只有两分零八秒了。」 林嘉数着：八。 短短时间，闫续身上领了八个任务。 救不回来了，这人的身后路已经崩塌，唯有继续向前。但前路并非畅通无阻，两分零八秒后，闫续的前路也将崩溃。 他抬起手臂，一手挽下袖口，露出手腕间佩戴的价值连城的名表。 须臾间，闫续两分零八秒的生命倒计时便只剩下一分钟。 「陈招娣的弟弟对于姐姐的供养习以为常。」 「是。」鱼人癫狂，「不如你也试试供养弟弟，提醒一下，你的时间还剩下一分零四秒。」 「陈招娣是否厌恶她的姓名。」 林嘉慢慢抹去左-轮-枪上残留的指印，他听着身后的动静。 「是。不如你给她取一个让她喜欢的名字，得想快一点，因为你的时间只剩下七秒了。」 七，六、五…… 左-轮-枪锃亮如初，林嘉转身看向了鱼人处。 生命彻底进入倒计时，闫续却丝毫不受影响，他甚至听见了林嘉转身时，衣料摩挲石柱带来的响动。 于是回头。 二人对视。 四、三…… 闫续挑了下眉，嘴唇勾起：「哦，我知道汤底了。」 他一点紧迫感都没有，一边说着，一边目光下移，检查林嘉是否将自己的武器保存妥当。 随后才看向鱼人：「陈招娣有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从小她便感受到了父母对弟弟的偏爱。她的家庭情况并不好，十七时辍学打工，是供养弟弟上学，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医院当护工。医院的走廊永远不缺虔诚的祷告，她不由得想，如果有一天她被推进手术室，她的家人是否也会祈祷。在医院待得久了，见到的生离死别太多，陈招娣的想法也慢慢转变，她以为家人平安就是万幸，就算父母更偏爱弟弟，但她偶尔也是能感受到亲情。她更加努力地工作，但随着弟弟的成长，家里索要的钱财越来越多，几乎已经算得上吸血。」 「就像生产下来的肉球，那是她辛苦孕育，却被拿去置换钱财。陈招娣也反抗过，但善于道德绑架的父母，总是轻松地拿捏住她的弱点。她愤恨却又割捨不下，只能日復一日地供养这个畸形的家庭。」 「她确实有一定的性格缺陷，这是第一份工作导致，很多重症病人在最后时刻都想回家，家，对陈招娣来说是一个既爱又恨的港湾，她一面痛恨自己不能割捨，一边渴望家的温暖。」 鱼人顿住，脸上的笑意收起。 目光如针，恨不得扎死闫续。 闫续则伸手触碰了一下鱼人，他手掌放在鱼人黏腻湿滑的脑袋上：「你不觉得自己很酷吗？十七岁的时候，单枪匹马闯荡江湖，在别人还在伸手向家里索取的时候，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所以再勇敢一点，把那些畸形的、难堪的拖累全都斩断，你将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林嘉看着闫续，这是他与闫续的寥寥相处中，看见的新的一面。 闫续：「哦，你想要的新名字我倒是有个想法……叫任风怎么样？」 闫续朗声道：「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第67章 尖刀的根据地中，周老大面露愧色，小心翼翼地觑着林嘉。林嘉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周老大没看出什么来，赔笑道：「这次的鱼灵纯度不错，置换的价格也很好，只不过……只不过……」 林嘉这次只分到了十五万，以林嘉造的速度，十多天就没了。 鱼灵是林嘉从鱼肚里取来的，肖遥也没帮上林嘉什么忙，只给林嘉分了十五万确实不应该。 见林嘉迟迟不说话，周老大咳了一下说：「陈副不会放过尖刀。」 上一次林嘉用照片成功威胁了陈副，可没有人喜欢被威胁，陈副一定会想办法把影响到自己官位的人一网打尽，必然会找机会对尖刀出手。 所以周老大遣散了一些人，给即将离开团队的队友分了一些钱，让他们在离开团队后能有个缓冲，不至于因没有钱而走投无路。 这就导致给林嘉的分成只有十五万。 林嘉没说什么，周老大的转帐到帐后，他就起身离开了。 回到酒店，猫匆匆关上门。 把海底世界的喧譁阻挡在门外后，猫跳上到桌上，沖林嘉说：「你是谁？」 凭猫对林嘉的了解，费时费力取到鱼灵的是林嘉。上一次林嘉会给尖刀分成，是因为周老大答应他把陈副引到鱼肚里，但这一次不是。 按理来说，林嘉只需要支付给肖遥一部分压缩饼干钱，根本没必要把全部鱼灵交给周老大，让周老大进行鱼灵分配。 但林嘉这么做了，猫觉得林嘉被夺了舍，毕竟斤斤计较才是林嘉的作风。 林嘉戴着金丝框眼镜，他进了鱼肚这几天，论坛里多了一些生意。 他还是那样的想法，进鱼肚寻找鱼灵的性价比不高，钱不如做生意来的快。 但猫一直在吵。 「不管你是谁，赶紧从林嘉的身上滚出来！」 「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天灵灵地灵灵……」 烦得要死。 第138页 林嘉抬眸，猫在他桌上挥着爪子做法，他冷眼看着猫的表演。 他无法把猫和闫续联繫上的最大原因就是这个，猫太蠢。 被林嘉看得汗毛倒竖，猫一下怂了，小心翼翼地把桌上的水杯往林嘉面前推了推：「我……我就开个玩笑，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啊。」 其次的原因就是猫太怂，跟喜欢作死的闫续天差地别。 一个鱼肚结束，林嘉仍然不能完全确定闫续就是猫本人，进度的缓慢让林嘉不免烦躁。 他把电脑叩下来，声响惊得猫跳出八丈远。 林嘉瞥了眼猫：「你说一个人好杀，还是一个团队好杀？」 猫不解其意。 林嘉淡淡：「自己想。」 若猫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他也没必要一直押注闫续，也需要寻找几个又怂又蠢的『猫本人』的候选。 猫琢磨着林嘉的话，又想着周老大的解释。 周老大说，陈副不会放过尖刀。 但是林嘉声称把那张碎云成员合照复印了千百份，分别藏在了海底世界的各个角落。 陈副担心这张照片见人，所以必须保证林嘉和周老大的性命，让他们销毁复印件。 也正因如此，这才成功威胁了陈副，让陈副放了周老大。 要是陈副对尖刀出手，不就是违背承诺吗？他难道不怕这张照片公布于众么？ 猫琢磨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 它明白了，陈副应该是在怀疑到底有没有那么多复印件。海底世界那么大，林嘉只是个新人，他对海底世界并不熟悉，凭什么能够把复印件分散到四处。 但复印件肯定是有的，猫亲眼看见，林嘉只列印了十份，这一点陈副也很清楚。 这十份复印件既是尖刀保命的保障，也是祸端。复印件不好找，但是知道复印件存在的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管理处的视线中，陈副找不到复印件，却可以解决掉所有知道复印件的人。 所以他必然会对尖刀动手，首当其冲的就是林嘉。 林嘉之所以接受十五万的分成，就是给陈副制造一点难度。 在海底世界解决掉一个落单的人再简单不过，但若林嘉还在一个团队之中，对方是要掂量掂量会不会闹出什么动静。 猫森*晚*整*理说：「虽然如此，但是在海底世界，一个团队的覆灭就在一夜之间，尖刀也并不保险，要是保险，周老大就不会着手遣散队友了。」 林嘉的语调仍旧淡淡的，并不因自己的困境而表现出一丝惊慌：「所以要在对方出手前找一个靠山。」 「靠山？谁呀？」猫抬起头，看见林嘉靠着椅背，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 猫凑过去，看见林嘉编辑好了简讯。 【闫队，今晚月色很美】 猫：「……」 叮，简讯发送成功。 叮，手机显示收到一条简讯。不过闫续暂时没空看，他正在听训。 陈副看着他：「你消失的这几天去了哪里？」 闫续吊儿郎当地说：「还能去哪？在海底世界消失，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被云层吞了。」 陈副：「云层下落信息，管理处的所有人员都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且比悬赏处的消息更全面。」 从鱼肚出来，陈副就在旁敲侧击，闫续没什么耐心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陈副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监控拍摄的画面，扔在了桌上。 闫续垂眸，看到监控里是自己和林嘉在餐厅用餐。 陈副：「你和他一起进的鱼肚。」 闫续：「怎么？不能去么？」 陈副说：「我要原因。」 闫续看着照片里的林嘉，监控的画质并不好，但却丝毫不影响林嘉的容貌，他勾唇笑：「长得帅啊。」 陈副难以理解：「他不是有心上人了？」 闫续顿了下，「哦，是哦。」 陈副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他有问题。」 闫续『唔』了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陈副道：「他手里有复印件，数量应该不多，对你对我终究是隐患。你要是觉得他有问题，没必要跟着他一起进鱼肚，随便想个办法解决掉不就行了。」 闫续从照片里抬头，唇边的笑容淡了：「随便想个办法解决？如果他没问题呢？陈侈，你不会是想说『杀错不放过』吧？」 陈副皱起眉：「他引诱你我进鱼肚，手里又有复印件，你是多天真才会觉得他没有问题。他一出现，照片就出现了。我们好不容易在海底世界立足，有无数政敌盯着我们，稍有不慎，我们都完了！」 「你要是找不到理由……」陈副眼中深沉，「我给你找。」 「不需要。」闫续这下笑容尽失，沉声说，「陈侈，你最好不要动他。他有没有问题，是不是政敌派来的人，我会查。你要是『杀错』，别怪我反咬你。」 与陈副的谈话不欢而散，闫续扭头就走。 身后，陈副的目光越来越深，如万丈深渊。 闫续从陈副办公室离开，骑上他的那辆摩托，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自己的公寓。 泡了一碗泡面，一边嗦面一边看电视。 夜色越来越深，等他洗漱完躺在床上，要调明天早起的闹钟时，才看到手机上收到的简讯。 【林嘉：闫队，今晚月色很美】 第139页 闫续愣了一下。 他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看外面。 压根没有月亮。 闫续：「……」 闫续丢开手机，蒙头就睡。 在鱼肚这几天，他基本没合过眼。那几个夜晚，他都是握着左-轮-枪，竖着耳朵听外面的风吹草动，偶尔一转头，就看见昏暗灯光下林嘉的睡颜。 一开始闫续确实以为林嘉隶属管理处其他领导，不过闫续很早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林嘉并没有公布照片，所以他才好奇林嘉的目的，去赴约，和林嘉一起去鱼肚。 「今晚月色很美。」闫续掀开被子，单手枕在脑袋下，拿过手机看着这条简讯，兀自琢磨着。 林嘉不会真是看上他了吧？ 但陈副又提醒了他，林嘉是有爱人的。 真有爱人吗？ 闫续觉得林嘉像一块冰，他很难想像林嘉谈恋爱的模样。 本来在鱼肚里琢磨明白的问题再次罩上迷雾，闫续觉得林嘉就像藏在雾里的花，影影绰绰，难辨真假。 从兜里掏出一把压缩饼干，闫续把这些在鱼肚里拼死拼活得来的奖励和手机一齐丢在一边。 他承认，他琢磨不透林嘉，不过他可以确定一点，林嘉在引诱他。搞不清林嘉引诱目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保证自己不上钩就不会被林嘉拉入迷雾中。 夜色朦胧，一夜无梦。 叮—— 闫续睁开眼。 拿过手机，闫续这才发现昨晚被林嘉的简讯吸引了注意，忘记设置闹钟。手机的响动并不是闹钟的提醒，而是一条新鲜出炉的简讯。 【林嘉：闫队，早安】 闫续丢开手机。 不过得亏林嘉这条简讯，不然他执勤就要迟到。 闫续翻身坐起，洗漱时手机又响了一声。 闫续拿过手机。 【林嘉：[图片]】 是拍摄的早餐图，闫续看了一眼，林嘉吃的很好，琳琅满目的珍馐。 照片里每道食物都曾落过闫续的目光，闫续从冰箱里取出前几天放进去的全麦面包。 手机：叮。 闫续打开。 【林嘉：闫队的早餐吃什么？】 闫续坐到餐桌边，吃完一片面包，手机安安静静。吃完两片面包，手机仍旧安安静静。 闫队的早餐吃什么？ 这是一个问题，所以这条简讯和之前的简讯不一样，林嘉在等待他的回覆。 一直到闫续吃完，手机都是安静如鸡的状态。 闫续依旧不上钩，揣好手机，骑上摩托去巡察队。 执勤一天，手机沉默如水。 结束执勤回家，闫续拆开随手买的作为晚餐的盒饭。 动筷子之前，手机：叮。 闫续一手划开屏幕。 【林嘉：[图片]】 是林嘉的晚餐，不同于早餐图，晚餐图的镜头对焦一瓶罗曼尼康帝。 闫续几乎是立刻明白了林嘉的意思，他的印象里，罗曼尼康帝不便宜，但林嘉必然不是向他炫富，只有一个可能—— 邀请他一起品鑑。 手机：叮。 【林嘉：闫队，猜猜这瓶酒多少钱】 闫续：「……」 他放下筷子，抱着手机终于回復了林嘉。 【闫续：酒多少钱我猜不到，但我猜你很无聊】 他恶狠狠地按下屏幕，发送了这条简讯。 几乎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并不是简讯的提示音，而是来电。 无聊的人拨来的电话。 闫续没有立刻接，一直等待来电快结束时，他才接通了电话。 「干……」 『干什么』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闫续听见电话对面轻轻的声音。 林嘉说：「我以为闫队会拒听我的电话，就像我那些石沉大海的简讯一样。」 不知为什么，闫续有种做错事被人拿住把柄的尴尬，道：「忙，没看见。」 他装傻：「发什么了？」 林嘉没戳破他拙劣的谎言，顺着他的话回答道：「发了一张红酒的照片。」 闫续：「发这个干什么？」 林嘉语气冷了点道：「没什么。」 闫续：「……」 久久没有听见闫续的声音，林嘉语气更冷：「我还有事。」 闫续刚抿出林嘉这是要结束通话的意思，下一秒，电话就挂断了。 闫续：「……」 「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人。」闫续腹诽，他重新打开林嘉发来的红酒照片。两指放大照片，忽然发现红酒下压着一张精美的卡片。 卡片上有一行漂亮的字迹：不知今晚是否有荣幸邀请闫队共品美酒。 第68章 手机好像是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闫续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手机没办法活过来。他『啧』了声，捞过手机。 他有些搞不明白，有问题的人是林嘉，向他抛来诱饵的人也是林嘉，脾气却比他这个等待上钩的人还要大。 闫续再次放大这张图片。 不知道林嘉找了个怎样的角度拍摄下自己的晚餐，罗曼尼康帝安静地落在铺着餐布的桌面上。它似乎是整张图里唯一的清晰，包装精美的瓶身在须臾间夺走观图者的注意。 倘若观图者愿意再倾注一分视线，便可以发现那张虚虚掩饰的卡片。比起昂贵的酒，它本不该惹眼的，可卡片是精挑细选抉择的佼佼者，笔锋在卡面勾勒，秾丽的墨吐息执笔者诚挚的邀请： 第140页 不知今晚是否有荣幸邀请—— 闫续还来不及再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整张图忽然消失在眼前。 【林嘉：[撤回一条消息]】 闫续：………… 很显然啊，林嘉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垂钓者，他根本没有垂钓者应该具备的耐心。 绑上的鱼饵，抛了钩，要是鱼儿不肯立刻咬钩，他就冷下脸，干脆又无情地结束这场乏味的垂钓。 闫续看着与林嘉的对话框，他想了想敲了几个字。 【闫续：又是鸿门宴？】 简讯刚发送，闫续便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对，太直接了。 那边的垂钓人本来就小气，他这句话不是火上浇油嘛。 他打算撤回，转念又觉得撤回不符合他的勇勐的气质，显得太小心翼翼。 他是谁？我行我素的巡察队队长，他凭什么小心翼翼。 丢开手机，闫续埋头吃饭。 爱回不回。 叮—— 回了。 闫续捞来手机。 【林嘉：算不上鸿门宴，有件事想问问闫队】 果然，像林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邀约，必然是有所图。 闫续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掩下去了。 【闫续：什么事？】 【林嘉：j0001云层。】 j0001云层，海底世界最大的云层，在海底世界任何角落都可以看见它，不仅如此，几乎所有的云层都是围绕着j0001流动。 林嘉放下手机，摘下眼镜，摁着额角。 j0001云层并没有出现在悬赏处，是林嘉从周老大口中听来的。因为j0001云层的庞大、其他云层的围绕以及管理处的隐藏，让林嘉直觉j0001云层不简单。 之所以林嘉向闫续询问j0001，目的并不是了解更多，他要知道闫续是否去过j0001。 周老大告诉林嘉，碎云彻底粉碎的那段时间，闫续曾消失过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闫续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只知道闫续消失后再出现就是管理处的人了。 而周老大听到j0001云层的时间恰好在闫续消失之前，周老大说：「那段时间碎云的管理层气氛很紧张，我有一次路过，听到了他们在说j0001云层。」 这只是很简单的陈述，林嘉却有了一些不负责任的猜想。 j0001区别于其他云层的特殊性，给人一种关底boss的错觉。或许j0001云层的奖励不是鱼灵，而是离开海底世界，所以闫续消失的那段时间就是去了j0001云层。 但毕竟是海底世界最大的云层，就连身经百战的闫续都在此折戟，于是意识被剥离。 不过，这个猜想仅仅只能是猜想，想要找到实证让猜想成立，那太难也太麻烦。 唯一简便的就是确认闫续是否去过j0001云层，只要闫续去过，林嘉便懒得再寻找更多的闫续和猫关联的蛛丝马迹，他可以大胆地把闫续和猫画上等号。 林嘉的计划是，确认闫续等于猫，让闫续和猫融合，以闫续的人品肯定会兑现承诺帮助他离开。 当然，林嘉在计划里留了一些心眼，离开海底世界不简单，否则闫续就不会被剥离意识，他肯定还会在海底世界停留，等待或寻找离开的时机。 这段逗留的时间，就是引诱生效的时间。 他要闫续对自己上心，是那种时时刻刻想着念着的上心。 是给自己找个靠山，也是确保闫续履行承诺的第二道保险。 猫蹲在桌边，爪子刨了刨手机屏幕：「闫续没回你了。」 林嘉不甚在意。 猫愁眉苦脸，它当然希望林嘉能找到一个靠山，只有林嘉安全了，它才会安全。 虽然不理解林嘉为什么会找闫续，不过林嘉做什么肯定有他的道理。 猫光明正大地偷看林嘉和闫续的聊天：「你是在钓鱼吗？」 「不过你钓鱼的技术不咋滴。」猫说，「一点耐心都没有。」 林嘉抬眸。 猫吓了一跳，讪讪：「我就随便说说。」 既然猫大概率是闫续本人，他就没必要让猫知道太多，他淡淡：「你懂什么。」 猫当然不懂，钓鱼有时候并不需要耐心，而是需要因地制宜、独家定制的技巧。 手机屏幕亮了一瞬，林嘉扫开猫，闫续回復了简讯。 【闫续：j0001？要去作死？】 林嘉不带感情地笑了下。 作死？ 他觉得好笑，到底是谁爱作死。 林嘉敲字回覆：只是好奇j0001的形状。 【闫续：去窗边。】 林嘉走到窗边，手机闪烁着，一条条简讯传进来。 【闫续：抬头】 林嘉抬头。 【闫续：那条形状像鲸的云看见了吗？】 【闫续：那就是j0001。】 窗外，层层叠叠的云盘踞在夜空，鲸一样巨大的云在最高的地方翻越，霓虹光芒穷极力气撒去零星光线，随着鲸的跃海，光芒溺进天色。 林嘉拿起手机，对着j0001拍了一张照片。 随后发给了闫续，并配文：是它吗？ 猫跳过来：「闫续回什么了？那是j0001吗？」 林嘉坐回了位置，手机在猫眼前一晃而过，猫捕捉到林嘉发出的照片。 隔窗拍云，云的形状模煳不清，只有倒映在落地窗的颀长身影是清晰的。 这道身影刚结束泡浴，腰间只围了薄薄的一层浴巾。 第141页 猫跳回来指正：「你拍的不清楚，这让闫续怎么辨认j0001。」 林嘉轻轻睨着它，半晌：「蠢猫。」 第69章 在海底世界，无论是艷阳还是阴雨天，总会伴随着吹风，那是天空乌压压的云层流动时掀起的浪。 巡察队的日常是在海底世界巡视，就连巡察队队长也不例外。 闫续今天跟着一队去了第二街区，他收到消息，有几个团队在第二街区的某个角落约了一场架。 摩擦原因无非就那几个，鱼灵分配不均，根据地被吞噬，又或者某某多看了某某一眼。 这就是闫续主要工作内容之一，负责平息『黑-帮』之间的火拼。单从职责上看，他是海底世界的警-察。 但其实平息火拼的目的并不全是为了维持海底世界的秩序，更多的是避免这些人的火拼破坏海底世界的建筑，以及树立管理处的威望，当然，还会尽量减少人员的伤亡，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去到鱼肚，餵饱那些下落的云层。 巡察一队赶到，迅速占领了火拼地。 一辆黑色街车型摩托破风而来，临到转角，车上的人身体左-倾，勐兽一般的机车仿佛贴地而行。车轮飞旋，把天上来的风浪全都卷进银色车毂。 「闫队。」 「闫队。」 闫续没从车上下来，两腿蹬着，轻松地撑起这辆巨兽。 他一把撸下暗黑色头盔，向前一眺，远处，有将近三十个人抱头蹲下，巡察队围成了一个圈。 「有伤亡吗？」闫续正要跨下巨兽嵴背，手机嗡嗡响了起来。 下属汇报导：「我们来的快，没有伤亡。」 「有事？」闫续接通电话，耸高右肩夹住手机，空出来的双手扯下骑行手套。 电话那边是清清冷冷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也没什么感情。 「闫队，你家在哪？」 闫续：「……」 闫续好笑，他捏起手机，用牙扯着手套的一个指头，扒拉下另一只手套。 「你问我家干嘛？」 电话那头还没来得及给出原因，眼前的包围圈突然骚动。 「别动！」 「不准动！！」 包围圈里的人大多是老油条，知道被巡察队带回去免不得关小黑屋和罚款。关小黑屋就算了，高额的罚款会要了他们的命。 原本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各帮派在闫续出现后忽然联合起来，意图冲破包围圈。 闫续把电话往兜里一塞，一个箭步摁住一个从包围圈熘出来的泥鳅。 「跑什么呢。」闫续笑着，膝盖压在那人背上，把人死死摁在地上，「先把破坏公物的罚款交了。」 被闫续摁住的人动弹不得，他侧着脸，看到闫续口中的『公物』，那只是一个垃圾桶，不知道被谁踹翻在地。 但就算是垃圾桶，那也是被管理处登记在册的物件，确实是闫续口中的公物，所以罚款只多不少。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拼命，是因为鱼灵，鱼灵就是钱，有钱才能在海底世界活着。 巡察队要罚款，那就是要他们这些人的命。 光脚的永远不怕穿鞋的，包围圈里几十个老油条听到『罚款』两个字，像是集体犯病。 『轰』得一下推倒包围圈。 「打人了！巡察队打人！闫续打人了！」 泥鳅见别人逃跑，唯恐自己剩下，忙声嘶力竭地喊，想吸引围观者的注意，逼着让闫续放手。 「别嚎了，我不在乎这个。」闫续照着泥鳅后脑勺来个大比斗，「一个都跑不了，跑一个，我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他把泥鳅拉起来，推给同僚。 转身去追其他人。 兜里的手机还保持着通话。 闫续一个人包围了五个人，打斗时不小心摁到免提，林嘉的声音从兜里透出来，他才发现通话还没有挂断。 「闫队。」 闫续低头去拿手机，余光瞥见有人挥刀。他侧身灵巧躲过，一脚放倒最后一个人，自此他一打五的局面大获全胜。 「你的家在第三街区金牛路吗？」 手机里，林嘉的声音再次透出。 下属及时赶到，闫续把放倒的五个人交给下属，取消免提到一边接电话。 闫续莫名其妙：「为什么你觉得我的家在第三街区金牛路？谁告诉你的？」 电话那头说：「因为我在这里买了一杯咖啡，我即将要去第一街区，听说很多管理处的人住在那里。」 第三街区和第一街区并不相邻，相距有一定的距离。 闫续看了眼天，天色发青，蓄势着一场暴雨。 大概不等林嘉从第三街区走到第一街区，这场雨就要落下来了。 闫续没多想，顺口道：「第四街区浣纱路望海公寓904。」 林嘉：「好，早点回来。」 闫续：「……」 这个人在搞什么？ 不等闫续再问，持续了整个执勤任务的通话在这个时候挂断了。 闫续想要回拨过去，下属跑过来：「闫队，我们有人受伤了。」 管理受伤，这场闹剧就升级了。 闫续从暴雨蓄势落下一直忙到暴雨收敛，夜色沉溺。 巡察队几个管理提着盒饭回来。 「闫队，要哪种？」 发盒饭的下属捧着两种不同的口味。 第142页 闫续：「我不吃了。」 「啊？」下属问，「那您吃什么？」 闫续：「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没事早点回家。」 捞过桌上的车钥匙，下属们站起身目送闫续离开，等闫续走出巡察队大门，这才坐下来吃饭。 「多了份盒饭，谁要？」 「我我我。」 机车停在室外，雨是停了，座垫上却还堆积着一颗颗雨珠。 闫续给林嘉拨过去电话。 对方没让他久等，很快就接了。 「你……」闫续清了清嗓，「你在哪？」 他莫名其妙地告诉了林嘉家的位置，从上一通通话来看，林嘉好像去了他的家，且在他家里等自己下班。 不过林嘉哪有进门的钥匙，闫续不确定林嘉是否真在自己的家里。 电话里林嘉无比自然地说：「你家。」 闫续顿了顿，目光看到座垫上的水珠，直接上手抹了一把，长腿一跨，骑上摩托。 他扭动钥匙，脑子里自动规划了回家的路线，嘴上却问：「你在我家干什么？还有，你怎么进去的？」 电话里林嘉的声音仍旧自然：「哦，我叫肖遥撬了锁。」 闫续：「……」 闫续气笑了：「林嘉，你的胆子是不是……」 林嘉：「我准备了晚餐，闫队是要回来了吗？」 闫续默了默，想到那张被撤回的罗曼尼康帝下的卡面。 「嗯。」 林嘉：「多久能到？」 闫续戴好头盔：「二十分钟。」 十分钟后，闫续停在了自家公寓楼下。 他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家距离巡察队这么近，竟然十分钟就能到。 他抬起头，数着楼层数，找到自己家的窗户，看到窗户里透出光。 闫续：「……」 这种感觉就很奇怪。 闫续别扭极了，他很想冲到家里看看林嘉到底在搞什么，又觉得自己这一路风驰电掣是不是有点大题小做了。 林嘉本来就在刻意接近刻意引诱，要是让林嘉误以为自己中招，岂不是会变本加厉？ 现在是他要查林嘉有没有问题，他才是可以肆意发难的主动方，绝对不能像在鱼肚一样，被林嘉牵着鼻子走。 林嘉很危险，被林嘉操控，会很糟糕。 闫续找回理智，他熄了火，去了楼下超市转了转，随便买了些东西，打发多余的时间。 随后提着买来的东西，上楼回家。 他时间掐得很好，对林嘉说二十分钟到，但他是二十一分钟后到家。 钥匙捅-入锁芯，闫续扭了几下没把门打开。 还是林嘉给他开了门。 闫续抬头，林嘉靠在他家门框，室内的光线落在他肩上，好似镀上一层银边。 这人伸出手来，窄秀修长的手里捏着几-把崭新的钥匙。 林嘉：「我换了锁。」 「……」闫续说，「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家？」 林嘉道：「撬过的锁不能再用，这是新的钥匙，都在这里，我没有私藏。」 闫续嗤笑：「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闫队没时间与我共品美酒，我只有带着美酒来找闫队，没给闫队添麻烦就好，道谢就不……」林嘉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到闫续的手上。 那是一个透明的塑胶袋，因此塑胶袋里的啤酒十分扎眼。 林嘉抬眸，看着闫续。 闫续：「。 」 第70章 被林嘉直视，闫续有一瞬间想把双手藏起来。 硬生生忍住了，闫续把手里的塑料口袋往玄关台上一放，抬眸看向林嘉。 眼底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挑衅。 林嘉没说什么，让开身位，让屋子真正的主人进门。 这套公寓是标准的套一，面积不大。大门正对的就是客厅，闫续一进来，就看到自己的沙发上窝着一只猫。 林嘉这次主动来做客，把自己的猫猫也带上了。 第二眼，就看见餐桌上的红酒，林嘉已经醒了酒。 桌上除了昂贵的酒，还有花纹繁复高级的白瓷餐盘，用一种酒店的标准摆放在桌子的两端。 但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可以称之为食物的东西。 闫续一屁股坐在椅子，目光把每个餐盘都看过一遍，随后好整以暇看着林嘉，调侃道：「你准备的晚餐是空气吗？」 回应他的是簌簌的轻响。 闫续看到林嘉提起他只是为了打算耗费时间而胡乱买的啤酒，一罐一罐地从塑料中取出瓶酒，放在闫续面前的餐盘上。 不一会儿，啤酒罐就垒得高高的。 虽然林嘉什么话都没说，闫续却觉得他说了。 他觉得林嘉在说：为什么吃空气？这不是有酒吗？吃啊，连瓶带罐地吃。 闫续：「……」 他好笑地看着林嘉：「再垒就要倒了，是要砸死我吗？」 「我怎么敢？」林嘉乜一眼闫续，继续垒高酒瓶，「闫队不喝我的酒，还不许我拿啤酒出出气？管理处未免太霸道了。」 话说完，酒瓶垒到半人高。 闫续一共买了六瓶，林嘉拿着最后一瓶，轻轻地放在最顶端。收手的时候，小拇指故意勾了下。 霎时，酒瓶哗啦啦啦—— 「嘶。」闫续速度再快，也只有两手，大厦倾倒只抢出两瓶，剩下的瓶瓶罐罐从高处坠落。 第143页 易拉罐裂出缝隙，酒水撒地，酒味霎时溢了出来。 闫续正要问林嘉有没有伤着，却见林嘉站得远远的，别说被酒瓶砸着，就连溅出来的酒沫都没伤及分毫。 倒是猫被吓得蹿得老高。 闫续后知后觉这人是故意的。 手里的两罐酒扔回桌上，闫续双手抱怀，后腰靠在餐桌边，好笑地瞅着林嘉：「敢不敢光明正大一些？」 林嘉也不否认：「下次一定。」 叮咚，叮咚。 门铃在这时响了。 闫续转身要去开门，林嘉先他一步去了玄关。 闫续手臂朝后，手摁住后腰别着的枪。 海底世界仇恨他的人太多，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地方住，就连陈副都不会知道他的位置。 所以一般不会有人上门。 门外是几个穿着酒店服饰的人，林嘉订了酒店的餐，他们负责送过来。 林嘉大手笔，这次送餐来了五六个人，推着两个餐车。 虽然是在酒店工作，做的也是服务性质的工作，但酒店属于管理处，他们这些人也是管理者，自然是认识闫续的。 当然，就算不是管理，海底世界也鲜少有人不认识闫续。 见到闫续，几个人愣了愣。 看林嘉的目光就复杂了一点。 「放在这就行。」林嘉面不改色。 闫续收回摁在左-轮-枪上的手，顺便捞起桌上一罐酒，手指勾了下拉环。 『哐』地一声掀开拉环，反正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了，他随手丢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目光却是紧紧盯着林嘉。 他发现林嘉没有和送餐的人说谢谢，脸上一派从容平静，好似对高价置换的服务习以为常。 会计这么赚钱么？ 还是又被骗了？ 林嘉推着餐车进来，闫续踢了一脚躺在地面的破酒罐，扫开餐车前进的阻碍。 餐车顺利无阻地来到餐桌边，林嘉纡尊降贵地把美食一一摆上桌。 闫续打算清理地面的狼藉，林嘉拦了他：「气味也不是那么难闻，放着吧，酒店没送香薰。」 实际闫续买的啤酒气味算得上不错，却硬是被林嘉贬低。 「随你。」 闫续顺了他。 二人在一片馥郁酒气中各自落座。 林嘉自己为自己倒上红酒。 闫续看了眼自己的那支高脚杯，清洗得锃亮。 屈指在杯壁敲了一下，闫续啧啧。 桌上准备的两支高脚杯，一支盛着色泽妍丽的红酒，一支锃亮反光却空空如也。 林嘉只给自己倒酒，没给闫续。 小气。 闫续把啤酒灌满高脚杯，罐里还剩一些，他仰头喝尽，随后捏扁瓶身，随意丢开。 「呵。」 一声轻笑。 闫续抬头：「笑什么？」 林嘉看着闫续面前的高脚杯，澄黄的酒液上堆着白色的酒沫，酒沫在倾倒时一瞬增高，又慢慢偃旗息鼓。 不知别人怎么样，反正林嘉没见过有人用高脚杯装发芽大麦酿的酒。大概啤酒也没想到自己能装进高脚杯，侷促地蜷在杯底。 林嘉唇畔仍噙着一抹笑意：「没什么。」 闫续：「我知道，笑我滑稽，有什么不能说的。」 和前两次吃饭一样，闫续要把牛排一次性切成块。 「没有。」林嘉由衷，「闫队很可爱，忍俊不禁而已。」 闫续捏着酒杯，不太满意：「可爱不能用来形容男人。」 「闫队今年22岁，还是个大学生吧？」林嘉浅抿一口红酒，「学生应该算是男孩？男孩为什么不能用『可爱』？」 闫续不和林嘉争辩逻辑，他仔仔细细地把林嘉端详一遍：「说的好像你的年龄很大，你几岁？」 林嘉：「40。」 闫续：「……」 他叉起一块肉，「那我不应该叫你『嘉哥』，我应该叫你『嘉叔』。」 在鱼肚里，闫续曾跟着肖遥和小甜称唿林嘉为『嘉哥』。 林嘉理了理餐巾布：「闫队怎么开心怎么来。」 「啧。」闫续感嘆，「想从你嘴里撬一句实话真难。」 他能查到林嘉居住的酒店，当然知道林嘉的年纪。 23，只比自己大一岁。 林嘉抬眸，不动声色地在满桌的菜品扫过一圈。 今晚的菜单在几天前就已经出现过，林嘉让猫吃了一些，现在他要看看闫续吃过哪些菜，是否和猫都对得上。 嘴上应付道：「闫队想听什么实话？」 闫续并不相信林嘉真会说实话，随口道：「为什么请我吃饭？」 林嘉道：「感谢闫队在鱼肚里的保护。」 「只是这个原因？」闫续把高脚杯抓在手中，林嘉的回答合情合理，但他知道林嘉没说实话。 「闫队好像不太满意我的答案。」林嘉发现了这一点，反问道，「闫队想听见的答案是什么？」 闫续叉起一块牛肉丢进嘴里。 他想到了林嘉那些简讯，以及最后一条简讯里倒映的身姿。 他肯定这顿晚餐不是出于林嘉的感激，他清楚这是林嘉的蓄意接近、刻意引诱。 所以他并不上当：「随便问问。」 林嘉等了一会儿，见闫续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他擦了擦嘴，开了口：「闫队没有想『认真问问』的问题吗？」 第144页 闫续撑着脑袋看着他：「难道你会认真回答？」 林嘉：「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试就试试。 闫续问：「你跟你的爱人感情好吗？」 他给林嘉挖了个坑，如果林嘉的答案是肯定，那么就无法解释现在的引诱森*晚*整*理行为。如果林嘉的答案是否定，这人之前的那套说辞就站不住脚。 林嘉道：「如果闫队是指我那位舌癌去世的爱人，我的回答是没有感情。」 他抬眸，「因为他不存在。」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闫续怔了下。 林嘉放下餐巾：「在悬赏处第一次见到闫队的那一天，猫跳到了陈副身上。我知道闫队在怀疑我故意伤人，如果不用那样的理由，怎么打消闫队的怀疑？」 闫续：「你觉得那样的理由就可以打消？」 「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林嘉辩解道，「但事实是猫受了惊，我一时没照看住才让猫扑向了陈副，我为此深表歉意。」 闫续不置可否。 林嘉也不期望闫续会相信这样的说辞，他耐心等待着。 闫续给他挖了坑，他将计就计留下了陷阱。 他说的是『如果闫队是指我那位舌癌去世的爱人』，他在等闫续问『怎么，你还有别的爱人？』 一旦闫续这么问了，林嘉就会看向闫续的双眸，意有所指地回答，『现在暂时没有，不过未来会有。』 语言往往是撩拨里最高级的手段。 餐桌那头还沉默着，或许闫续还在琢磨坦白的可信度。 林嘉并不着急，他埋首继续切割牛排，把每个切面都切割得漂漂亮亮。 最终，他像闫续一样，一劳永逸地把整块牛排分割成众多的小份。 但闫续还没有开口。 林嘉耐心告罄，抬起头时，表情一僵。 ——闫续不知什么时候醉倒在了桌上。 林嘉：「……」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掂了掂闫续面前的啤酒罐。 这个人抢救出来了两罐啤酒，一罐倒进了高脚杯，只喝了罐里的残余，其余的都还原封不动地装在高脚杯里。 另一罐则压根没有开封。 实至如归的『一杯倒』。 林嘉毫不客气地点评：「菜。」 从猫屁股底下抽出抱枕，林嘉拉下拉链，摊开摺叠的被子，嫌弃地丢在了闫续身上。 第71章 第四街区坠了一朵两星云层，云烟腾升。 一阵微小的动静从卧室外面传过来，闫续惊醒，他翻身下床，看到客厅时愣了一下。 昨晚上狼藉的地面已经收拾干净了，地砖擦拭得发亮。桌上的盘餐都已经撤走，只留下了一罐还没开封的啤酒，和简讯里的照片一样，啤酒下面压着一张精美的卡片。 闫续的警戒立刻散去了，光着脚踩到餐桌边，摘下卡片。 【菜。】 闫续：「……」 这人！ 放下卡片，闫续看着仿若焕然一新的家里，有些不可置信。 这都是林嘉清扫的吗。 不仅如此，厨房里白粥的清香飘了过来，压住了发酵一夜的酒气。 闫续挑了下眉，看不出来林嘉还是个田螺姑娘。 厨房又传来锅碗瓢盆相击的动静。 闫续往着厨房去，厨房里的人也要往客厅外走，猝不及防二人迎面相撞。 「对不起，对不起，闫队对不起。」 闫续揉着下巴，觉得这声音不对，定睛一看，哪是林嘉，而是一个阿姨。 闫续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林嘉怎么变成了阿姨。 阿姨明显是怕闫续的，一直为刚才的相撞而道歉。 「没事。」闫续摆了摆手，目光越过阿姨往厨房深处瞧，「林嘉呢？」 「您说林老闆啊。」阿姨解释，「林老闆没有来。」 林老闆？ 闫续狐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称唿。 阿姨道：「林老闆昨晚通知我来这里做卫生，只是昨晚有云层下落就耽误了。」 云层完全坠下后，阿姨就立马赶来了。 有不用进鱼肚就能赚钱的机会，她当然不愿意错过，所以哪怕知道僱主是闫续，也大着胆子来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误会，阿姨解释得很清楚，焕然一新的客厅，一尘不染的桌子都不是林嘉弄的，这人在昨晚留下一张嘲讽的卡片后就带着猫离开了。 闫续声音低了一些：「……哦。」 阿姨小心地觑着闫续，虽然在电话里，林嘉说闫续很好相处，但闫续毕竟是管理处的人，还是传闻里凶神恶煞的巡察队队长，她不免还是有些害怕。 「闫，闫队……」阿姨说，「卫生已经做好了。」 「嗯谢谢啊。」闫续抓了抓后脑勺，「最近云层落的比较多，路上注意点。」 「好，好的。」阿姨嘴上应着，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有一种欲言又止。 闫续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还有事？」 阿姨小心翼翼地说：「林老闆说，由您支付清洁费用。」 闫续：「噗——」 闫续呛住。 他气笑了：「行，他搞的破坏我来付钱，多少？」 在电话里，林嘉有谈及费用问题，林嘉的意思是让闫续看着给。 第145页 阿姨看着闫续这模样，有些摸不准闫续的态度。便不敢按照林嘉的说辞，她想了想说：「50。」 这是一个很低的价格，但只要省着点花，在海底世界勉强也能过活三天。 闫续要了阿姨的帐户：「好了。」 「谢谢您。」阿姨往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闫续把没喝完的水放进冰箱，去卧室换上了制服。等换好出来，阿姨侷促地站在玄关口。 这是林嘉找来的人，闫续不曾怀疑阿姨是否有问题，他一边擦拭左-轮-枪，一边丢了个询问的目光。 阿姨道：「闫队，您给多了。」 闫续转了1000。 「没给多。」闫续哈了口气，用布擦拭枪把，「林嘉是你老闆？」 阿姨点了点头。 闫续轻轻笑了声：「他难道不抽成？50的价格林老闆还要抽成，他抽了成，你还能有多少？」 林嘉介绍阿姨来闫续这里做卫生，当然是要抽成的。 闫续环顾四周：「打扫得很干净，钱你拿着。」 阿姨捏着手机：「谢谢闫队。」 闫续没再说什么，把枪塞进了腰后的枪套。 阿姨打开门，正要走又想到了什么：「闫队。」 闫续循声而望，阿姨说：「林老闆嘱咐我给您煮了粥，他说您宿醉，要吃些清淡的。」 鼻尖萦绕着甘甜饭香，闫续不自然地咳了下：「知道了。」 「闫队，我走了，谢谢您。」 「嗯。」 云层坠落过后天气总会好一些，今天高层又要开会，闫续骑着摩托碾过宽阔而空旷的路面。 他很烦高层的会议，每回会议结束管理处的气氛就要拉紧。他看不懂高层的领导，管理处风向一致不好吗？吃多了在海底世界搞政斗。 不过今天闫续的心情倒也不错，直到会议开始，他都没有作妖。 这次会议地址没有选在悬赏处，而是在一个相对幽静的管理处大楼内。 闫续站在陈副身后，听见会议的主持者道：「各位领导好，我是勘测处的韦安，今天的会议主要讲j0001。」 他顿了一下，抬起头。 因此也忽略了陈副一瞬间僵硬。 偌大的电子屏幕出现了j0001云层的信息。 【编号：j0001】 【云层厚度：约36000m】 【云层体积：约80km】 【云层高度：约144000m】 【预估下落时间：无法预估】 【预估捲入人数：无法预估】 【预估难度：无法预估】 【预估下沉城市区域：整个海底世界】 【……】 屏幕上的巨额数字惊人，三个『无法预防』让人不由望而生畏。 韦安道：「最近我们勘测到j0001云层有下落的趋势，按照下落的速度，最快会在720个小时后降落至我们所有人的头上。」 他说的是『降落』而不是『坠落』，云层坠落基本不会再回升，但降落就不一定了。 陈副开口：「可你给出的预估下落时间是『无法预估』。」 「是这样的。」韦安解释说，「因为j0001在下降过程中偶尔会回升，回升的时间以及回升的高度是随机的、不可估算的。720个小时，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是根据j0001云层目前回升的平均值来计算。」 参会人员的表情难看起来。 他们可以勘测到天空密密麻麻的云层，能准确的知道一些云层的降落时间和位置，只要避开下降区域，就不会被捲入鱼肚之中。 他们这些人不用进入鱼肚，手里有足够的钱甚至有一些权利，海底世界的生活甚至比现实世界的生活还要舒适。 但现在j0001云层，海底世界最大的云层竟然有下落的趋势，这怎么能让他们不紧张。 进了鱼肚，在生死存活关头，人人都想活命，谁管你是否隶属管理处。 「各位领导不必紧张。」韦安安抚道，「在j0001最新一次的下降过程中，勘测处找到了j0001的核心区域，面积大约为10m。按照其他云层的数据，10m的核心区域大概捲入人数为12人。」 众人松了口气。 闫续看到陈副也明显地松了口气，他皱着眉，从身后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 「既然预估捲入人数为12人，为什么屏幕上却写着『无法预估』。」 有人开口。 「因为这是j0001。」韦安用一种理所应当的口吻道，「两年前j0001也曾下落过，但下落至一半又回升到高处，没有人可以保证j0001的轨迹。」 「所以，本次会议的目的，也就是请各位领导抉择，是否要向外公布j0001下落信息。」 会议室立刻喧闹起来，每个人各抒己见，各执一词。 「所有云层都围绕着j0001，要是有高手进入j0001，击碎了j0001，那其他云层不就会掉下来吗？」 「海底世界的秩序本来就不稳，要是公布j0001下落信息，海底世界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虽然我们巡察队队长英勇骁战，但孤身难敌啊。」 「j0001确定会下落吗？要是j0001又像两年前一样回升，管理处的威望岂不是要被j0001搞没了。」 「况且j0001能给的信息就这么多，公布和不公布又有什么差别呢。」 闫续听着这些人的谈论。 他看着陈副，等着陈副开口反驳。 第146页 不论j0001会不会落下来，大众有知情权，他们可以提前做好应对。 他们这些进入海底世界的人，也并不是真的孤身一人，有人是与家人一同进入海底世界，有人带着宠物进入海底世界，也有人进来海底世界后认识了新的人。 就算没有实力能够从j0001中走出来，至少能在被捲入前做最后的告别。 陈副没有出声。 闫续嗤声。 韦安统计高层的意见：「同意勘测处公布j0001信息请举手。」 满屋子鸦雀无声，无人举手。 所有人选择隐瞒j0001下落信息，每个人心中的选择都得到全票支持。 闫续开口：「我不同意。」 韦安为难地看向陈副，闫续只是巡察队队长，他没资格投这个票。 闫续指着高层的鼻子：「你们不公布j0001，不过是担心被捲入j0001，让无知者帮忙挡刀。」 他笑：「敢不敢坦诚一点？」 「人说了，j0001大概率只拉12个人进去。」闫续眉峰一挑，目光里全是挑衅，「怎么，做亏心事了？觉得这十二个名额一定有……」 「闫续！」陈副喝了一声，「闹够了没有！」 闫续睨着他：「领导，我实话实说凭什么算闹事？」 陈副：「先出去。」 闫续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陈副又道：「麻烦诸位先出去，让我和闫队谈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起身往外走。 陈副叫住闫续，等其他人离场，会议室静了下来，他才开口：「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 在外人看来，只有陈副能压得住闫续这条疯狗，但刚刚闫续这架势是要连陈副一起咬。 闫续冷笑了声：「我这次就没想给你面子。」 陈副抬头，嘆了一口气：「你也看见了，所有人都不同意公布j0001公布，我没办法阻止这个决策。」 「还哄我呢？」闫续拉开椅子，「不，你和他们一样，你也不想j0001被公布。」 陈副声音软下去：「我有我的考虑。」 「陈侈。」闫续笑，眼底却没有一丁点的笑意，「在我的视角，突然有一天，碎云没了，你也变了。我不是无路可去，我之所以跟你做事，是因为你还要为其他人考虑，怎么，心态又变了？还是一开始就在骗我。」 陈副看向闫续，对上闫续审视一般沉甸甸的目光。 良久后，他开口：「你之所以还能指责我，是因为你做什么都有我在背后给你撑腰。要是你身后没有人了，你没有权了，跟海底世界的那些人一样，你所考虑的就只有怎么活下去，而没有闲心管别人。环境造就人的思想不同，你不信，不如现在试一试。」 闫续听明白了，这是陈副要革他职了。 他点点头：「随便。」 起身就走。 身后：「枪。」 左-轮-枪是当初陈副给他的，闫续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摘下枪，往后一抛，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门外胥映看见闫续的表情：「这是……」 闫续没理，脚步不停。 胥映只好走进会议室：「陈副，出什么事了？闫队怎么走了？」 陈副死死盯着门，目光阴鸷：「这段时间不用管他。」 他是需要闫续来做事，但要是闫续不向着自己，也没必要硬要把闫续留在身边。 他倒要看看，闫续没有了管理的身份，没有了枪，没有每个月固定的收入，这个人还会不会说出这番令人发笑的言论。 海底世界的好天气只是一种假象，云层坠落，很快就会聚起新的云层，层出不穷，好似永远都无法见到万里晴空。 闫续在车道上疾速，他轰着油门，掠过周边模煳不清的景色。 忽而想到了什么，他压弯漂移，调头回来，将车停在了街道边，街道上立着路牌——第三街区金牛路。 他目光一晃，果然在这条街上找到一家咖啡厅。 昨天林嘉在电话里说，他在这里买了一杯咖啡。 正好路过。 推门而入，门口的风铃叮叮咚咚地响，一阵柔和的琴音伴随着咖啡的醇香扑面而来。 闫续走到吧檯，咖啡厅亦是管理处的产业，闫续虽然没资格在高层会议发言，但享有一定的购物额度。 「不用。」闫续点了一杯咖啡，付了钱。 「闫队，是打包还是还在这里喝？」 「打包。」 「请您稍等。」 闫续靠着吧檯，等待咖啡制作时，他看着咖啡厅的装潢。 日光从落地窗穿墙而入，每一份气息的微隙里盈满舒畅。 悠扬琴声拂面，闫续目光越过咖啡厅的桌椅，落在了中央的那架钢琴上。 一道颀长优雅的身影落于琴后，修长的手指穿梭在黑白琴键。 是…… ——林嘉。 「闫队，您的咖啡。」看到闫续目光钉在钢琴演奏者身上，售卖员道，「这位客人弹得很好听呢。」 闫续看着林嘉，指节一下一下叩着台面，迎合乐声。 在高层的眼里，海底世界的非管理者是一群碌碌的蝼蚁，狼狈又可怜。 林嘉也是蝼蚁大军的一员，却活得比谁都悠闲，闫续静静地瞧着，觉得林嘉是海底世界最优雅从容的那一个。 第147页 这人又换了一套衣服，黑色高领遮住纤长的脖颈，苍黄与纸棕拼接的毛呢大衣裹着他挺拔的身姿，山茶花香萦绕在他周身。 林嘉弹的是一首经典的《卡农》，他并不会太多的曲子，接手集团后更加没有时间坐在钢琴边弹奏。 也是进入海底世界太无聊，这才打发时间地弹上一曲。 昨晚闫续倒得太快，让他的计划不能顺利推进。 等一曲结束，他就会散步一样往第四街区浣纱路望海公寓904，去904等着闫续下班，找些机会撩拨撩拨这个『一杯倒』。 曲终，林嘉的双手暂时没有离开琴键。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出现在视野当中，这只手里捏着一枚硬币，叮咚一声放在琴架上。 那是一个2英镑面额的硬币，海底世界没有货币，是从现实世界带来的。 林嘉没有抬眸，淡淡道：「这点打赏可不够。」 打赏的人问：「你要多少？」 林嘉想了想：「花胶黄鱼羹，熏带鱼腩，红酒鹅肝，醉青膏蟹，饮品的话，我记得闫队家里还剩一罐扎啤。」 「嘶。」闫续挑着眉：「怎么感觉被宰了。」 林嘉这才抬头，看向闫续：「那怎么办？」 闫续：「把卖那什么羹什么蟹的地址发我，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林嘉明知故问：「那我呢？」 闫续弯腰在琴键上敲了敲：「上座。」 闫续的速度挺快，林嘉刚到餐厅没一会儿，这人就来了。 林嘉看到闫续换下了巡察队黑色制服，换上了上次去鱼肚里的那件卫衣。 他没说什么，只问：「扎啤呢？」 闫续大大咧咧地抽开椅子，坐下后从袋鼠兜里掏出林嘉点名要的一罐啤酒。 侍应生送上菜单，闫续推到林嘉面前：「看不懂，你点。」 林嘉说：「我已经点过了。」 闫续：「你还真不客气。」 林嘉：「闫队请客，客气就生分了。」 说完，林嘉又点了一个甜品。 等侍应生收走菜单后，闫续看着林嘉：「就你一个人？」 林嘉：「不然呢？」 闫续：「猫呢？」 昨天他还没摸上一把。 林嘉淡淡：「在挣钱。」 闫续：「啊？」 林嘉没过多解释，只是上下扫了眼闫续的着装：「闫队这个时候没有执勤……被开除了？」 闫续正往杯子里掺水，闻言，纠正：「是我不想干了。」 这时甜品上桌，林嘉把甜品往闫续面前一推：「给闫队点的，甜食能让心情变好。」 原来早看出来自己被革职了。 「你还信这个。」闫续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腻在味蕾绽开，不知为什么，他心情确实好了一些。 林嘉：「方便说吗？」 闫续：「说什么。」 林嘉：「为什么不想干了。」 闫续没抬头，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不想干了就是不想了，哪有为什么？倒是你，这么关心我的工作，是觉得我没了巡察队队长的头衔，不配当你的靠山了？」 闫续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林嘉却笑了笑。 是了，闫续不蠢，怎么猜不到他在找靠山。 菜品陆陆续续端上桌，闫续忽然开口：「你这样的用不着我。」 林嘉随口应着：「刚才我过来，看到附近有一家电影院。」 闫续：「怎么？」 林嘉皱了下眉，颇有些嫌弃：「要我明说吗？」 「下午的时光漫长。」林嘉吃饱了，他放下筷子，「闫队，一起看场电影？」 闫续往后一仰，靠着椅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静静地看着林嘉。 林嘉大方地仍由他审视。 闫续一扬眉梢：「既然你明说了，那我就明着问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嘉游刃有余：「闫队不是猜到了吗？找靠山呀。」 「我被革职了。」 「我相信闫队会官復原职。」 「就盯上我了是吧。」 「是。」 二人对视着，彼此的瞳孔倒映着对方，闫续脑海里浮现出一段又一段与林嘉有关的画面，在悬赏处的初见，在d2481云层的『意外』碰面，在d3155云层的相约。 每个阶段林嘉都有不同的态度，悬赏处初见林嘉的防备，d2481林嘉的排斥，d3155林嘉的糖衣炮弹，以至现在林嘉坦诚的接近。 林嘉是一个危险的天外来物，但越是琢磨不透林嘉真实的目的，闫续就越想琢磨这个人，以至明知这个人抛下了尖锐的钩，他却来回在林嘉垂钓处游弋。 过了好一会儿，闫续站起身：「走啊，看电影去。」 电影院就在餐厅隔壁，电影院人很少，海底世界里基本没有人会把钱花在娱乐上面。 排片也不多，都是现实世界里的一些老片。 林嘉对看电影没什么兴趣，让闫续选片。 他看到闫续认真地挑挑选选，选了一部《神奇女侠2》。 林嘉并不意外，这种个人英雄主义强烈的片子还蛮适合闫续。 既然闫续请他吃了午饭，林嘉自己花钱买了一桶爆米花，让闫续抱着，两个人进入了影厅。 电影很快播放，闫续抓着爆米花往嘴里丢。吃到整桶爆米花见底，他才想起来林嘉还没尝到味。 第148页 转头要告诉林嘉『爆米花见底』的噩耗，话到嘴边却停住。 闫续看到林嘉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个人走一步看一百步，心思深沉浑身都是心眼，把周围的人耍得团团转。 萤光印在他的脸上，仿若淌着流光。 闫续忽然就很想知道林嘉此时在想什么。 知道自己是猜不透林嘉的，闫续干脆直接问了：「喂，林嘉，你在想什么。」 林嘉听见了，转过头来。 他在想拍电影。 既然海底世界有电影院的存在，就说明海底世界有对电影的需求。电影院不是赚艰难求生者的钱，但排行榜上的那些人的钱还不好赚吗？ 物以新为贵，哪怕电影拍得再烂，也是绝对赚钱的项目。 余光瞥见荧幕，林嘉道：「黛安娜。」 黛安娜，电影女主。 顺着林嘉目光看去，荧幕里，英雄女主正为陌生人而出手。 闫续调整了一个坐姿，状若无意：「你也觉得在意陌生人的人很傻逼吗？」 林嘉看了闫续一眼：「不然呢？」 闫续：「……」 影院的音响嗡嗡作响，荧幕画面里满城暴动，人们恐慌奔走。 女主陷入爱人和拯救的艰难抉择。 「闫队捨得吗？」忽而，林嘉开了口。 「什么？」闫续问。 「用失而復得的爱人换世界的和平。」林嘉突然侧身看着闫续，「闫队是捨得的吧。为了世界的和平，可以捨弃自己的性命、捨弃一切，以及爱人。」 林嘉的质问来的太突然，连珠一般，打得闫续措手不及。 他看着林嘉，不由想到如果是用林嘉去换…… 他竟然有些答不出来。 看见闫续竟真的在思考，林嘉幽幽：「看来闫队忘记了。」 「我忘什么了？」闫续已经跟不上林嘉的节奏了。 林嘉：「闫队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 闫续：「……」 林嘉不免又想到闫续在鱼肚里令自己不痛快的行径，他选择闫续成为靠山，自然只能成为他一个人的靠山。 「我不是阻止闫队去拯救世界，只是给闫队加一个前提，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份上。力所能及的意思是，自己能活着，爱人能活着。若这个都做不到，谈拯救世界，未免太。」林嘉声音有些凉，他借着电影生事，奉告某人，「闫队，别做自我感动，而让爱人伤心的事。」 荧幕里，女主最终放弃爱人选择拯救世界。 闫续只当林嘉是受电影影响，安抚道：「放心，我没有爱人。」 林嘉：「……」 伸手抢过闫续怀里的爆米花。 闫续：「？」 林嘉的侧脸异常冷漠：「收回奖励。」 他们之间的约定，林嘉满意则给予奖励。 所以当林嘉不满，就收回奖励。 电影很快结束，海底世界的风吹得汹涌，这是又有云层下降的前兆。 闫续拍了拍摩托车后座：「送你回去。」 向来只坐后座的林嘉看了眼那窄窄的摩托车座，满脸写着抗拒。 「愣着干什么。」闫续催促，「有云层要下落了，赶紧。」 林嘉犹豫了一会儿，因为即将有云层下落，车道上已经没有了车。他当然不想走着回家，只有坐上了闫续的后座。 闫续把唯一的头盔塞到林嘉怀里：「戴上这个。」 这是林嘉没有涉及过的东西，他正研究着佩戴方法。怀里忽然一空，闫续又将头盔收了回去。 林嘉仰头，下一秒头盔就罩到了他脑袋上。 闫续扣好卡扣，有些嫌弃的样子：「怎么连头盔都不会戴。」 随后伸手，轻轻地抹下护镜，遮住林嘉潋滟的双目。 闫续双手握住龙头：「坐好没？」 身后轻轻一声：「嗯。」 引擎轰鸣，似是黑色巨兽喷了个响鼻。 摩托行驶在道路上，腰间忽然贴来一双手。 闫续顿时一个激灵。 靠。 林嘉在干什么？ 哦不，人家坐在后面，扶着自己很正常。 但一想到林嘉正掐着自己的腰，隔着衣料能感受到林嘉手指的形状，闫续浑身像是爬上无数只蚂蚁，浑身又僵又麻。 「怎么了？」 林嘉的脑袋罩在头盔里，显得声音有些远。 「没。」闫续，「你抓好，别掉下去。」 他余光瞥见腰两边的手，心跳竟然有些快，忙抬起头看前方。 这一路，闫续就这么昂着脑袋，等到了酒店，他脖子都快锈了。 林嘉下车把头盔还给了闫续：「我回去了。」 闫续僵在车上：「嗯。」 林嘉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酒店大堂。 趁着林嘉转身，闫续这才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腰，衣服上还残留林嘉手心的余温。 他赶紧收回手，扭头看酒店大堂。 林嘉头也没回，很快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闫续气笑了：「……」 他揉了揉生锈的脖子，唾弃这一路上自己窘态。 全怪林嘉的蓄意接近刻意引诱，否则他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结果这个人，不仅没邀请他上去坐坐，连句谢谢都没说。 叮—— 一条简讯进帐。 第149页 闫续划开手机。 【林嘉：谢谢闫队，今天的约会很愉快。】 闫续把手机扔回兜里。 这个人会不会用词，两个大男人一起吃顿饭，一起看场电影，这怎么能叫做约会。 有风吹来，满怀的山茶花香。 闫续一点一点挽起嘴角。 第72章 要论海底世界里最悠闲的人，闫续一定得把林嘉的名字记上。不过他还是挺佩服林嘉，能够在乏善可陈的海底世界找到一些娱兴，哪像他，这几天在家里待着快发霉。 而且林嘉这人真的可恶，继上次约会后就再没有信息。就好像他请客的理由是真的一样，在答谢了闫续在鱼肚的保护后，就算两清了，自此以后他们也没有再交际的必要。 简讯还停留在『谢谢闫队，今天的约会很愉快』上，闫续几次拿起手机，想把这人叫出来，转念又想到世间恐怕没有哪条鱼巴巴等着上钩。躲不开就算了，还主动凑上去，未免太没志气。 闫续把手机甩开了。 刚甩开，手机就嗡嗡响起来。闫续一把捞过，看到来电显示，嘴角放平了。 「闫队。」电话那边的人小心翼翼地说，「你今天也不来队里吗？」 闫续被革职的消息并没有放出去，闫续知道陈副的意思，这是陈副给的最后机会，让闫续好好考虑要不要和他站在一起，若闫续给肯定的选择，巡查队队长的职位就还是他的。 闫续最烦这种敲打，懒得开口说起这事，只含煳地打趣：「怎么，巡察队没我转不下去了？」 下属道：「闫队，是出了点事，您能来一趟吗？」 闫续跟巡察队还是有些感情的，没犹豫应了下来：「我现在就过来，出什么事了？」 下属不好意思地说：「您来了就知道了。」 闫续本来打算洗个澡，这下只好先出了门。 一路风驰电掣到巡察队，下属在外面等着自家老大。 「闫队。」 「什么事？」 两个人边说边往巡察队办公处里走，下属不好意思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咱们不是前几天关了一批人嘛，今天也逮了一伙人，队里关不下了，只有往监察队塞，他们那里空。」 闫续勒住脚，回过头：「就这事？」 下属搔了搔脑袋：「这不是得您出面和监察那边协调嘛。」 闫续『嘿』了声：「不知道正常走流程吗？跟谁学的这是。」 下属可不敢说『跟您学的』，可怜兮兮地说：「走流程也要时间，这段时间这些人没地去，兄弟们好不容易弄回来，罚款还没交呢，也不能直接放了。」 「行，你把多余的人弄出来，我带到监察去。」闫续懒得进门了，靠在门外等。 下属连忙去办，不一会儿就带了五六个人出来。 闫续抬头看了一眼，看到这五六个人中有一个寸头，不断往其他人身后躲。 他大手一挥，直接把人提出来。 「肖……」闫续想了想，「是叫肖遥是吧。」 这个寸头不是别人，正是肖遥。前段时间，周老大遣散了几个成员，但这几个成员在别处受了排挤，肖遥就带人找场子，结果碰上巡察队给抓了。 既然被闫续认出来了，肖遥也就不躲了，破罐子破摔道：「我没钱，交不起罚款，你们关我吧。」 海底世界交不起罚款的大有人在，也就是在巡察队的小黑屋多待一段时间而已。 闫续睨着肖遥，又看了看其他人：「你以为巡察队是你想待就待的地方？」 听到闫续这么说，巡察森*晚*整*理队挺开心。 他们看不惯这些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肖遥无赖道：「随便你们怎么样，反正我没钱。」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治不了你们了？」闫续轻飘飘的一声，那四五个人顿时如临大敌，闫续声名在外，落在他手里怎么可能讨得好。 「我没空跟你们耗。」闫续小拇指勾着车钥匙道，「叫你们老大来替你们写个保证，这事就算完。」 这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肖遥不愿意给周老大添麻烦，昂着脖子说：「没人给我担保，闫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没人担保？」闫续思忖一下，「你们尖刀就没有别的能说的上话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林……林嘉？是这个名字吧。他在你们团队都说不上话？」 肖遥面露犹豫。 闫续又说：「怎么，他不是你们尖刀的人？」 肖遥生怕其他人生了招揽林嘉的心，立马说：「他怎么就不是尖刀的人！他就是！」 闫续：「那你给他打电话，叫他来。」 肖遥又犹豫起来，他不敢给周老大惹麻烦，也不敢给林嘉添麻烦。 其他人已经在打电话叫人来担保了，虽然不知道闫续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有不用交罚款就可以离开巡察队的机会，他们都不愿意错过。 闫续看着肖遥：「喂，你怎么回事？叫不来人就别在这杵着，跟我去监察队。」 眼见闫续上手要带走自己，肖遥连忙：「我……我试一下。」 他刚出手机要联繫林嘉，就看见闫续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闫续挥了挥手，让下属们带走其他人，只留下他和肖遥。 第150页 通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闫续摁下免提，刚要开口—— 「唔。」电话那头传来有些喑哑带着倦意的声音，「闫队。」 闫续顿了下，取消了免提，把这道因为慵懒而显得缱绻的声音摁在听筒里，他一个人霸占了。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在睡？」闫续问。 电话那头声音轻轻的：「我好像有点感冒，怎么了？」 闫续：「没事，不小心摁错了。」 肖遥：「………………」 酒店内，林嘉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又闭上了眼。 猫蹲在床头柜上，小心地用猫爪子探了探林嘉的额头。 肉垫触到滚烫的温度。 「林嘉，你在发烧，你不能这么睡了。」猫很担心。 前几天林嘉坐闫续的车，一路上吃了冷风，回来就感冒了。林嘉也没去看医生，就这么拖着，以至感冒越来越严重。 林嘉没理它，猫嘆了口气，叫了酒店服务，让酒店管理送来了沖剂。 猫任劳任怨地兑好沖剂，把药抱在怀里。 跳上床要让林嘉喝药的时候，那满满的一杯药哗啦地撒了出来。 撒得林嘉满头都是，林嘉撑着坐起来。 猫要吓死了，总感觉下一秒林嘉就要把自己掐死。 它连忙弹开，找一个隐蔽的位置躲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嘉看也不看它，只是靠坐在床头，额前的湿发滴下药汁，落在衣襟上。 猫试探着：「你……你不掐死我吗？」 如果它没记错，林嘉身上这件衣服是刚买的。 林嘉睨了猫了一眼，但什么都没说，不仅如此，他没有动手抹去一脸的药汁，反而拿过手机，时不时看一眼，像是在等待什么。 猫直觉林嘉有问题，以林嘉那睚眦必报的心眼，他绝不可能放过自己，必然是在憋大招。 伸头是一刀，锁头也是一刀，猫干脆道：「给个痛快吧！」 这样太折磨了！ 然而林嘉还是不理会，他靠着床头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偶尔拿过手机看时间。 纵然猫蠢笨如猪还是发现了华点：「你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叮咚—— 有人按响了房门。 猫看向房门，又看看林嘉，小声地询问林嘉：「是谁呀？」 林嘉依然没有理会，在叮咚门铃响声中，他举高玻璃杯，把杯底剩下的药汁浇到头上。 猫愣住了：「林嘉……你是不是烧煳涂了？」 林嘉这么注重外形的人，这个行为落在猫眼底简直称得上诡异。 叮咚—— 在门铃声中，林嘉缓缓起身，看也不看猫，一路走到门前。 手指放在门把，林嘉也不看猫眼，就像是知道门外是谁一样。 咔嚓。 门锁弹开，门拉出一道缝，慢慢地，林嘉扩大这道缝隙。视野立刻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挤占，林嘉抬起头。 门外的闫续侧着脸，目光并没有落在林嘉身上：「没什么事，我就是来告诉你，肖遥被巡察队带走了。不过他写了保证书，我已经让他们放了。」 林嘉轻声：「闫队威望犹在。」 「我顺路买了一些……」闫续这才偏正脑袋，看到一身狼狈的林嘉，湿漉漉的，药汁还滴答滴答地往下坠。 林嘉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衣襟被褐色汁水弄脏。几颗扣子散开，胸前被烫红的肌肤若隐若现。 「你……」闫续怔了下，「什么情况。」 「看不出来吗？」林嘉垂下眸，纤长的睫毛上凝着水珠，「被欺负了。」 屋内的猫：「……」 猫大彻大悟，终于明白林嘉不肯吃药，甚至用药汁自己浇自己的原因。 闫续问：「谁？」 林嘉拿眼乜他，半晌，像吹气一般轻轻道：「猫儿。」 第73章 闫续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大概率就是林嘉在喝药时，猫捣了乱。可林嘉这么说出来，就像是一种撒娇。 恶名在外的巡察队前队长什么时候被人当面撒过娇，当场就愣住了。 林嘉看他一眼，问：「闫队特意来看我的？」 闫续尚沉浸在林嘉的撒娇，一时没设防：「嗯。」 但随即反应过来：「顺路而已。肖遥不是你的人么？我顺路经过，觉得有必要给知会你一声。」 林嘉目光下移，落到闫续衣服的袋鼠兜上，尖尖的、鼓鼓的，一看就是药盒撑起了衣兜。 他让开身位，没开口让闫续进来，却也没有关上门。拿过一只干净的杯子，接了热水。 重新站到闫续门前，一手端着热水，一手伸出摊平，做出索要的手势。 闫续看着横亘在眼前的手：「干嘛？」 林嘉嘆气：「药。」 酒店外的走廊有冷风灌入，闫续这才恍然记起林嘉还是一个病人。他走进来，把门带上。 然后从兜里拿出一盒、两盒……四盒、五盒……七盒药。 林嘉看着各不相同的药盒，闫续搓了一把头髮，不自然道：「不知道你具体什么症状，就都买了点。」 「咳嗽吗？」闫续一边鼓捣药盒看说明，一边问。 林嘉靠在柜边，懒懒地托着手里的杯子：「不。」 闫续丢开一种药，又问：「头晕吗？」 第151页 林嘉：「还好。」 闫续圈定了几盒药，又问：「呕吐吗？」 林嘉：「没有。」 闫续挑挑拣拣：「发烧了吗？」 半晌没有听见林嘉的回答，闫续转过头，看到林嘉眼尾有些红，脸颊也透着一种病态的绯色，像是抹了胭脂的病美人。 估计林嘉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发烧，闫续没多想，伸手要去探林嘉的额头。 手背差一点贴上额头，病美人却往后仰了仰，轻轻躲开了，只剩闫续的手孤零零地悬在半空中。 「37°8。」林嘉启唇。 他太懂张与弛，什么时候逗弄撩拨什么时候收敛疏离全凭他独自定夺。 从进鱼肚开始，他给予奖励，给予蜜语，给予赤-裸的关心，出了鱼肚，他主动邀请，亲身前往。 撩拨已经足够了，该到推拒疏远的环节了。 林嘉拿过一个药盒，剥了两颗退烧药。 「谢谢闫队来看我。」林嘉吃了药，打算端水送客。 却在抬眸时看到闫续无所适从地收回手，大抵这人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突兀，收回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干脆放进了袋鼠兜里。 然后一摸，摸出两颗薄荷味的润喉糖。 这人像是想起什么，伸出手，把两颗糖放在桌上。知道自己专程探望的心思已经被林嘉精准获知，他懊恼自己的表现，最后索性不装了：「看到药店有卖就买了，要是嫌药苦，吃了药嘴里含一颗糖。」 林嘉默了一下。 「闫队，一起吃晚餐吗？」他问。 既然开了这个口，林嘉就不给闫续可以拒绝的机会：「不过你得等我一会儿，我得先洗澡。」 满身药汁，浑身都是苦涩，林嘉已经忍耐到极点。 去浴室的时候，踢了一脚猫，算是报復。 林嘉关上门。 想着闫续还在等待，他打开蓬头，打算简单沖一下药味。 闫续在房间等着林嘉，他闲着没事做，把散落的药盒统一收好。想了想，又把林嘉吃过的退烧药单独拎出来，摆在最外层。 林嘉果然是最会享受的，这是一间套房，客厅卧室分明。他没乱走，坐进沙发里，等着林嘉洗澡。 见闫续坐过来，原本卧在沙发位置的猫嫌弃地跳开，跳到书桌上揉了揉被林嘉踹过的屁股。 猫也不和他玩，闫续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 手机上没有下载打发时间的小游戏，也没有人能联繫，他只能把手机塞了回去。 实在是无聊，看到茶几上的遥控器，闫续打开电视。 海底世界的电视频道并不多，这是为拥有众多鱼灵者准备娱乐节目。大多频道是云层的信息，闫续每个频道都扫了一遍，意料之内没有看到有关j0001的云层信息。 看来管理处这一次达成一致，铁心要隐瞒消息。 想到这里，闫续很快发现了一个盲点，既然管理处有心隐瞒，林嘉又是怎么知道j0001云层的存在？ 像是一阵风吹散迷雾的一角，闫续忽然触及到了林嘉接近的目的。 管理处一直有传闻j0001衔接着现实世界，j0001每一次活跃，海底世界就会多出一些人来。 若林嘉也是听说了这个言论，那他的接近就有了解释：林嘉要离开海底世界，他是来套信息的。 这个目的称不上可恶，甚至合情合理，可闫续却不知怎么的，他生不起一丝因勘破林嘉动机的愉悦。 抬起头，目光紧锁浴室的方向。 那片方位安安静静。 闫续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距离林嘉进去浴室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这么久？ 闫续洗澡十分钟就能搞定，不过是林嘉的话，洗这么久好像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这人肯定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 闫续又等了一会儿，这下他发现了不对。套房的面积不算小，但不至于一点儿水流声都听不见。 他站起身，朝着浴室的方向：「林嘉。」 没有回应。 闫续看见猫从桌上跳了下来，朝着浴室方向去了。他跟着走了几步，在不远处，看到猫爪子挠了挠浴室门。 仍旧没有回应。 闫续三两步走过来，敲了敲门：「林嘉。」 「林嘉。」 「林嘉。」 闫续锁了眉，林嘉本来就在发烧，不会洗澡洗晕过去了？他摁了摁门把手，发觉里面是锁上的。 他只好大力敲了两下：「林嘉。」 不知是门太厚，还是林嘉真晕过去，浴室内始终透着令人不安的沉静。 「吐司。」闫续低头沖门边的猫说，「让开一点。」 猫看出闫续是想夺门，它也担心林嘉真晕死在里面，连忙跳开，给闫续腾出位置。 猫刚走开，身后一声——砰。 闫续用胳膊撞开了门。 他的肩膀像是铁筑，门锁被撞得变了形。门上有一部门用以美观装饰的玻璃啪得摔在脚边。 闫续一步跨了过去，在还没反应过来的热汽里抬头。 林嘉靠坐在浴缸的边缘上，正一脸复杂地看着闯入者。 「你在干什么？」闫续怒气腾腾地走近，站在林嘉面前像是一座高山，「叫你怎么不应？」 林嘉嘆息一声，哑着声音解释：「没力气。」 第152页 身体原因加上浴室热汽，脑子一阵一阵眩晕，四肢跟抽掉了力气一样。他只能关了淋浴，靠在浴缸这边缓冲。 然而人还没完全缓过来，闫续就大动干戈地闯了进来。 林嘉伸手指着衣架，无奈地说：「劳烦，把那个拿给我。」 虽然闫续也是好心，但他此时实在没有办法与闫续道谢。衣架上放着一套浴袍，他得先穿上个什么。 经林嘉这么一说，闯入的一人一猫这才发现林嘉是不着寸缕的，猫嚎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剩下闫续一点一点红了耳根。 从衣架扯下浴袍，闫续侧着脑袋把林嘉要的东西递了过去。 林嘉伸手，手还没碰到浴袍，闫续就先松了手。 浴袍掉在脚边，很快被湿漉漉的地面浸湿。 林嘉无言地望着闫续，闫续抓起地上的浴袍：「我重新给你找一件。」 他离开浴室的时候将地面的玻璃踩得噼啪作响，很快就带着另一件干净的浴袍回来。 这回等林嘉抓稳了，他才放手。 林嘉一边拢浴袍，一边看闫续一会儿叉腰一会儿扶额一会儿搓头髮。 浴室的这个场面本来就是意外，林嘉也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撩拨，淡淡道：「我已经不晕了，闫队去外面等吧，很快就好。」 闫续看来一眼，他的目光不敢肆意乱放，仅仅落在林嘉的脸上。确定林嘉脸色无虞后，没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林嘉看着闫续离开，这才低头系腰带。等林嘉系好带子走出浴室，酒店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闫续的身影。 只有抱着手机的猫。 林嘉看向猫，丢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 猫推了推爪子下的手机，清了清嗓子，把闫续的简讯念出来：「有点事，晚餐下次。」 念完后，猫幸灾乐祸地说：「估计没见过这么香艷的场面，被你吓跑了，谁能想到，疯狗一样的巡察队队长竟然这么纯情。哦，他又发简讯了，让你别忘记吃药。咦，搞得像谈恋爱一样。」 林嘉没说什么，从衣柜里挑拣出一套衣服换上。 猫遮住自己的眼睛：「人家都说约会取消了，你怎么还换衣服？」 林嘉看了眼猫，冷笑一声。 资本家从不做亏本生意，闫续看了不该看的，他总得在闫续这里拿回点什么。 另一边，闫续车轮子都开得要冒火星子了。 他撞入家门，从冰箱里取出冰水咕噜噜地往喉咙里灌。但不仅没减缓口干舌燥，脑子里仍旧是裊裊热汽中的一幕。 「操。」 闫续骂了几句脏，捏扁空瓶，取出新的冰水。 一整瓶冰水灌进胃里，胃是凉了，心却还扑腾扑腾跳着，跟他吗的兔子乱蹿一样。 撞了邪了，他一个大男人看到另一个大男人的胴-体心跳怎么他吗的是这种跳法。 得心脏病了。 不是。 是我他吗的好像喜欢男人。 闫续从来没琢磨过自己的性取向，破天荒发现自己好像喜欢男人，他惊惧交加。 闫续不是没见过男人，巡察队里有设澡堂，他甚至和十几个男人一起洗过澡，有时候还能帮忙互相搓背。 但从来没有有过现在这种血液沸腾的情况。 「我他吗的……」闫续搓了把头髮，陷入自我怀疑，「到底喜不喜欢男人。」 他拿出手机，准备约巡察队的兄弟们一起洗个澡。 但想到以前聚众洗澡的情景，他心如止水。但一想到浴室的一幕，他好像真往怀里揣了一窝兔子，咚咚咚，扑通扑通。 答案浮上蒸腾的水面，闫续慌忙把答案摁了回去。 怎么可能呢，明知道林嘉在钓自己这条大鱼，他不仅没有躲开，还把心挂人家吊钩上了。 他这么好钓？ 这么……肤浅……的吗？ 手里的电话拨了出去，既是下属也是兄弟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闫队？」 果然毫无欲望。 闫续不由想到每一次林嘉称唿自己，声线轻轻浅浅，羽毛一样滑过耳畔。 闫续：「……」 闫续深吸了一口气，止住脑中的无限遐想：「整理一份j0001的资料给我。」 兄弟说：「闫队，怎么了吗？」 谈及j0001再加上兄弟那令人萎靡的粗犷嗓音，好歹是把情绪控制了下来，闫续理智回笼了一些：「之后告诉你。」 兄弟：「行。」 闫续想到什么，补充道：「悄悄的，别让其他人知道你在找j0001的资料。」 兄弟：「好。」 闫续：「谢了。」 挂了电话，闫续的情绪终于是缓下来了。 「别多想，别乱想。」闫续警告自己，「你不是林嘉的对手。」 血气方刚的年纪撞见一些刺激的场面确实容易胡思乱想，只要离那人远一点，他就会恢復正常。 他不是林嘉的对手，躲不掉林嘉抛来的钩，他大不了游远一点。 叩叩叩。 叩。 门被敲响，敲门声富有节奏，三重一轻，不急不慢，徐徐图之。 闫续一顿，紧盯着房门：「……谁。」 「林嘉。」那羽毛一样，轻轻浅浅的声音透门而入。 像天籁，又像魔咒。 第74章 林嘉站在门外的过道里。 第153页 刚从鱼肚出来的邻居归来，疲惫的目光投向林嘉，看到他手中一捧山茶花。大概是没想到海底世界还会有人捧花而来，便怔愣了，随即又想到，海底世界还有人捧花而来，不由眉眼弯弯，疲态一扫而空。 闫续的邻居回了家，闫续也打开了房门。 「你还真没有留钥匙。」闫续抬眸，「不是说下次再约，你还发着烧，追来干……」 话音戛然而止，闫续看到了林嘉怀里的花。 在门后反覆吸气吐纳调整的情绪，顿时有些绷不住。 林嘉问：「什么时候？」 闫续道：「给你发简讯了。」 他几次别过头，又不知不觉地把目光放在林嘉身上，看林嘉出彩的容貌，看林嘉怀里妍丽的花。 林嘉拿出手机看了眼，连简讯都没打开，睁着眼说瞎话：「哦，我没注意，那我回去了。」 他转身就走，不管是盛放的外貌还是花朵，都被他带走。 「……餵。」闫续把人叫回来。 「你想吃什么？」闫续这里没有可口的佳肴，他平时要么是在巡察队和兄弟们一起吃盒饭，要么是煮碗面条，随便凑合。 不过林嘉不能凑合，闫续拿过车钥匙，就等林嘉一声令下，他去买。 林嘉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不想闫续出门，他不想等。 「闫队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闫续笑了笑：「喂，别开玩笑，上次那家？那什么蟹？什么膏？」 「没开玩笑。」林嘉睨他一眼，看到地上被捏扁的空瓶。他弯腰拾起来，捏了捏瓶身的压痕，让瓶子能够立起来。 随后与闫续擦身，去厨房往瓶子里装了水，把带来的花装进瓶里。 目光在闫续的这间公寓里打量，寻找最适合摆放的位置。 闫续看到林嘉往电视柜边放了一个，在餐桌的正中央放了一个。 洁白的山茶花的归属是塑料瓶，显得无比委屈。但莫名地，闫续觉得冷清的家里好像突然有了盎然的朝气。 山茶花，林嘉应该挺喜欢山茶花。 闫续经常嗅到林嘉身上的香味，那也是山茶花香。 白鹭带着山茶花来装点他的家了。 心弦被拨响，之前被闫续摁在水底的答案捲土重来，浮标一样立于水面，指引着纷杂迷茫又有些惶恐的心情。 林嘉转头看他，闫续避开他的直视：「面条吃吗？」 林嘉：「吃。」 闫续：「我先说好，不好吃。」 林嘉：「嗯。」 闫续搓了下后脑勺，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去厨房下面了。 林嘉拉开餐椅坐下，趁着闫续不在，他轻轻嗅了下。 花香在屋内慢慢盪开，等闫续煮好了面，大概就能充斥萦绕满室。 猫对花粉有些过敏，酒店管理送来的鲜花让猫一直打喷嚏。 林嘉追来的途中，找酒店要了一捧花。 他要看看到底是猫本身对花粉敏感，还是受制于人，因为本人对花粉敏感，牵连猫也对花粉敏感。 如果是后者，他就又找到一条闫续是猫本人的证据。 他的计划并不复杂，一边积累证据，一边环迎拉扯。等证据积累得足够多了，等与闫续的关系达到阈值，就可以让本人与想法融合。 林嘉不喜欢意外，善于为自己的目的精妙布局，也会未雨绸缪地为计划加上保险。 面条很快煮好了，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他面前，闫续又递了一双筷子，十分不自信地说：「你先尝尝味道。」 要是不合林嘉胃口，这个点餐厅还没打烊，他只要速度快一点还是能去店里买来适合林嘉的晚餐。 林嘉接过筷子，拌了拌面。 确实不怎么样，不过比起他自己弄的还是要好吃很多。 他吃了几口，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闫续紧张地盯着自己：「怎么样？」 有些难得，这个在鱼肚里利用bug疯狂问鱼人问题的人竟然因为一碗面条而紧张。 大概是出于紧张，闫续并没有察觉室内满溢的山茶花香。 林嘉看到他鼻头脸颊都有些泛红，不知道是煮面时被滚烫的热气灼了，还是因为花粉的缘故。 想要分清闫续脸上泛红的原因只要再等等，让他再在飘香的室内待一会儿就会有答案。 -「啊秋，啊秋。」 -「林嘉，能不能把这些花丢了？」 -「我浑身都痒，眼睛也痒，受不了了啦！！！啊秋。」 脑海里响起猫委屈的控诉。 林嘉默了默，又低头吃了几口面。 最后还是站起来，拿过餐桌中央的瓶子，拿过电视柜上的瓶子，要往垃圾桶丢的时候，手腕被一把抓住。 闫续陷入自我怀疑：「我的面条难吃到要扔花的程度了？」 林嘉看着手腕上的那只手，又抬头看他。 闫续还是抓着不放：「……那个，花挺好看的，丢了多可惜。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资本家难得发善心不想害人却惨遭阻拦，林嘉说：「花是好看，但闫队不是对花粉过敏么？」 说话的这个空档，闫续英俊的脸庞已经开始起小红点。 林嘉作势要扔，腕上搭着的手却又使力，坚决不让他弃花。 闫续：「我什么时候对花粉过敏了，我不过敏。」 第154页 林嘉看着闫续的脸，就着闫续抓着自己的手，一把将人拽进盥洗间。 盥洗间的墙面贴了一块镜子，两个人就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林嘉的视线落在闫续脸上，闫续的视线则落在林嘉脸上。 林嘉伸手，指尖贴着镜面里闫续的脸，把闫续对花粉过敏的罪证指给矢口否认的人看。 人赃并获，闫续腰杆挺得笔直十分硬气道：「不准扔。」 林嘉：「又作死啊闫队？你又忘记答应过我什么？」 想不到一捧山茶花也能扯到『好好活着』的承诺，闫续不想被林嘉误会成背信弃义的人，但也不想林嘉就这么扔掉山茶花。 想要留下花，就得给林嘉一个合理的解释。 闫续犹豫了一下，别开脸：「……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我得留着当纪念。」 林嘉能感觉到，这并不完全是闫续要留下花的理由。 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却不能让冷面无情的资本家动容。精緻利己主义的资本家带病追来，不是为了成为解释里一个疏远生分的『别人』。 「哦？」他放下花，「闫队这么帅，没人追？」 好歹林嘉没有执着扔花，闫续暗自松口气。发现林嘉还在等自己的回答，闫续松开抓着林嘉的手，一指镜子里的自己：「这还帅？」 镜子里的他泛红面积又扩大了些，浅淡的红疹颜色加深。 「是吗？」林嘉把盥洗室的灯全部打开，明亮的光线兜头落下来，「可能光线不好，我重新看看呢。」 但他这回看的不是镜子，而是端详本人。 这套公寓面积本来就不大，盥洗室更是逼仄。两个人挤入其中，就占据了几乎所有的空间，彼此的唿吸清晰可闻。 头顶的灯照如白昼，像是明日当空。林嘉微微仰头看着闫续，他不出声，没去惊扰笼罩他二人的沉静。 平心而论，以林嘉的审美为最高标准，闫续的长相完全符合他的胃口。 白炽灯下，闫续脸庞透明如醇蜜，那些泛红的小疹仿佛只是浮动的光点。 人事部总会有一些荒谬的招聘要求，比如『有工作经验的应届生』。但林嘉完全不介意人事部招进一个脱离社会多年、毫无工作经验、甚至已经算不得应届生闫续。 林嘉本人不推崇浪漫主义，这样的让步是他给予闫续这张脸最大限度的优待。 但这里是海底世界，他很清楚他应该在对视时说点什么。 林嘉想到了闫续打赏的英镑：「our eyes meet fondly is a spiritual kiss of humanity without sexual desire。」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慾的精神接吻。 林嘉知道闫续听得明白。 上一次他来到闫续家里，准备用上的言语挑拨惨遭滑铁卢，现在补上也不迟。 他平静地观察着闫续，等待闫续的反应。 他的这句话确实有杀伤力，他看到闫续喉结滚动。 过了许久，闫续哑着声问他：「如果我有情慾呢？」 林嘉声音放得很轻，撩拨着：「闫队的意思是，想接吻吗？和上次一样？」 「不。」闫续摇头，「不一样。」 林嘉问：「哪里不一样？」 「上次是不小心。」闫续的目光落到他殷红饱满的唇畔，俯身，「这次是有意。」 视野被倾身而来的闫续短暂遮蔽。 林嘉来不及回应，只感觉到唇上温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下来。 他手指一蜷，怔愣住了。 资本家都有不肯吃亏的特性，他捧花追过来，想的是总要从闫续这里得到些什么。 但如此意外，他得到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吻。 第75章 闫续觉得顺序错了，正确顺序是怎样，他并不了解。不过亲吻这种事怎么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率先登场。 怪他自己，没控制住心跳。 一天、两天、三天…… 继那个心跳失控的夜晚，闫续有三天没见到林嘉的人，也没收到他的消息。 闫续坐着的时候抱着手机，躺着的时候也抱着手机。简讯对话框编辑了无数字，又一一删掉了。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与林嘉说，又好像没什么话说。 闫续搓了把脸，仰躺在沙发里。他人太高，沙发装不下他，两条长腿委屈地落在地面。 翻开与林嘉的简讯，最后一条停留在那张模煳的j0001的照片上。 忽然，闫续发现了什么。 他倏地坐正身子，不慎碰落了抱枕。抱枕砸在脚上，像鸿毛绵软地落在心上。 仿若发现宝藏，闫续不知觉勾唇笑。 他竟然在这张照片里发现了林嘉！ 放大照片，闫续耳廓微微地红了。 照片里，一条乳白浴巾缠裹在林嘉蜜色的腰间。 蓦然，闫续想到了逼仄空间里的亲吻，一吻结束，林嘉转身走了，留下他在原地懊恼。 他再清楚不过，林嘉是蓄意接近与引诱，目的是j0001、是找靠山。 但海底世界这么多人，偏偏林嘉相中了他。 「操。」 反应过来后，闫续笑骂自己没出息，傻逼一样，竟然能因为这种原因沾沾自喜。 他给兄弟打了电话，问j0001的进度。是为j0001可能下落而做准备，也是…… 闫续没脸说。 第155页 「闫队。」下属支支吾吾，「我发现了一些情况……」 闫续抓起搭在沙发扶手的夹克，一边拢袖子一边往外走：「行，当面说。」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林嘉往杯子里丢了颗冰球，手指捏着杯壁，指纹似乎与色泽醇厚的酒液融在一块。 他看了眼猫，猫正在用电话手錶帮林嘉联繫生意。这几天多亏猫接了几单生意，这才让他的奢靡生活得以延续。 「看我干嘛？」猫觉得林嘉的眼神不对劲，结束电话后，便警惕地质问。 林嘉没有撤回目光，他始终盯着猫看。 上次追去闫续公寓，他没有带上猫，所以猫并不知道他和闫续进展。 双线并行的计划，两条线都已经有了结果。 积累证据的这条线：猫睡觉时，喜欢勾着东西，闫续亦然；猫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菜，闫续亦然；猫对花粉过敏，闫续亦然。 拉进感情的这条线：闫续哑声反问，『如果我有情慾呢』。 林嘉已经取得阶段性的胜利，接下来就是促成猫与本人融合，获取离开海底世界的方法。 他抿了一口酒，品着唇齿间的醇香。 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猫，把猫吓得频频后退。 在猫与闫续融合的那剎那，闫续就会知道，他为什森*晚*整*理么会出现在海底世界，知道他把猫扔向陈副是为了融合，知道对答案和关心都只是一种拿捏手段，知道他的主动与接近只是为了离开。 这是不可避免的融合带来的副作用。 他可以因为闫续这张符合自己胃口的脸给予最大限度的优待，故而料定闫续这样的人会因为歉意以及情意理解他的贴近。 所以林嘉从来不在意也不担心副作用会影响他离开的脚步。 好色者满足色慾，贪财的人赠予钱财，纯情的人施与爱情，这是再简单不过的拿捏办法。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大概是那个吻太懵懂太青涩，林嘉竟然有些于心不忍。 自己到底恻隐些什么，林嘉说不太上来，可能是不忍从闫续脸上看到失望，也可能是不忍自己退回到关系的起点让闫续那刚萌芽的感情无处安放。 所以他迟迟没有动作。 林嘉归咎于那个吻。 就像在鱼肚里，他对闫续说的那番话，接吻会让大脑产生多巴胺和内啡肽。 窗户外面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同一个时刻，闫续冒雨急速，寻找着一个见资本家的正当理由。而资本家在酒店待了六天，等着大脑里多余的激素冷却。 吊路灯的资本家就是这样，有着近乎于冷情的理智。 「闫续。」林嘉放下酒杯，喊了一声。 猫左右张望，没瞧见闫续的身影。 「蠢猫。」林嘉平静地说，「我是在叫你。」 林嘉带着猫离开酒店的时候借了一把纯黑色的伞，走进雨幕，像一只潜行的枭鸟。 避开云层下落的区域，林嘉到了闫续入住的公寓。 仰头看某个黑黢黢的窗户，不知道闫续是睡了还是不在家。 猫萎靡不振地蹲在林嘉肩头：「闫续真是我本人吗？你会不会搞错了，我给你说过的，我很讨厌他，哪有人自己讨厌自己的。」 林嘉没有回答，转身去了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只有一罐，毕竟闫续一杯倒，一罐够了。等闫续醉倒了，就是猫与其本人融合的时候。灌倒闫续是最简便的融合方式，不然林嘉还要再多余解释一通。 他轻车熟路地上了楼，站在这个过道里，伸手叩响了门。 猫垂着脑袋站在他脚边，揪着自己的毛，用动作表明无法接受闫续是本人的事实。 叩了几下，屋内安安静静的，没人来开门。 猫说：「好像没人，要不我们先回去吧。闫续是我……哎呀，要不再观察观察？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认错了人的话会很麻烦，你不是最讨厌麻烦吗？」 林嘉低头睨着猫，又看看紧闭的门。 「是没人。」他说。 猫瞅到机会：「回去吗？」 林嘉：「回去吧。」 手机嗡嗡响起来，猫耳朵动了动，没有提醒林嘉手机在响。 林嘉好似也没听见。 一人一猫走到电梯前，身后是『咔嚓』开门声，有光洒进过道，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落在地面。 人影手里攥着一个正在拨号中的手机，嘟——嘟——声从门边飘到电梯口。 「出门没带手机？」 林嘉和猫转身，看到闫续没骨头似得靠在门边，见一人一猫望过来，他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外面不是在下雨吗，怎么这么晚过来？」闫续的目光先是在林嘉脸上落几秒，随后下移看到林嘉手里的一罐啤酒。 闫续第一个想法是林嘉来找他品酒了，随即就意识到不对劲。 先不说便利店劣质啤酒能不能入林嘉的眼，就算今晚的主角真是啤酒，也不该只有一瓶。 闫续霎时站直身子，朝着林嘉走近，沉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林嘉抬眸，问：「我吵醒闫队了？」 「还行。」闫续支吾了下，追问道，「你……是不是出事了？」 林嘉淡淡：「我能出什么事，是有事要与闫队说。」 第156页 闫续不放心地看林嘉表情，只是过道太暗，他又挡住了光，连林嘉的容貌都瞧不真切。 「什么事？」闫续坐在餐桌的一头，望着餐桌另一头的林嘉。 林嘉把酒放在了桌上，抬起头对上闫续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灯太亮，他发现闫续的脸色有些透白，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 「前段时间。」林嘉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腹边，「我发现我的猫不对劲。」 「是吐司？」闫续看向林嘉脚边的猫，「怎么不对劲？」 毛茸茸，肥嘟嘟，多可爱。 林嘉：「会说话。」 闫续：「……」 闫续问：「你出来的时候喝酒了？喝了多少？」 他记得家里还有牛奶，听说牛奶能解酒。 林嘉看着闫续在家东翻西找，蹲在电视机前，把电视柜的几个抽屉拉开。 林嘉看着闫续的背影，开口：「猫告诉我，它是某个人离开海底世界的『念想』，因为离开本体太久，所以记忆正在消退。它与我约定，我替它寻找本人，它答应我，在与本人融合后帮我离开这里。」 视野里，闫续的背影顿住了。 林嘉依然盯着闫续僵住的身影：「通过我的观察，闫队，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气氛仿佛一下冰冻，过了许久，闫续站起来，回过身：「搞错了吧？」 见闫续这么说，猫立刻嚷嚷起来：「是啊，搞错了吧。」 听见猫说话，闫续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 林嘉看着他：「你把海底世界当成归属，就是因为你失去了离开的念想。」 「而猫。」说猫的时候，林嘉没看猫，仍看着闫续，「是你离开的念想，它对你没有缘由的憎恶，实则憎恶的不是你，而对憎恶你安于现状。」 猫一下愣住了。 它想说什么来分辨，可它丢了太多记忆，随着时间流逝，它的能量也在消退，再过一段时间，它可能将不復存在。 它思考不了太多的逻辑，所以无法再此时说什么来反驳林嘉无懈可击的结论。 「闫队也听见了。」林嘉说，「猫确实会说话。」 闫续坐回椅子，把手里的牛奶放在桌上。抬头看看林嘉，又看看林嘉面前的啤酒。 他俯身捞过这瓶酒，一边拉开拉环一边笑着说：「啧，总算是明白你要做什么了。」 海底世界这么多人，不是林嘉偏偏相中他。 是因为猫，因为一个念想。 「我现在应该醉倒，方便我和吐司……我的念想融合是吧。」闫续闷了一口酒，抹嘴擦掉撒漏嘴角酒液的时候看见林嘉蹙起眉。 「闫续。」这人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离开海底世界后，我会给你一笔补偿，要多少，你开价。」 闫续挑着眉，饶有兴致地说：「听你的意思，你很有钱。」 林嘉：「还好。」 闫续嗤了声：「你不是会计吧。」 不等林嘉说什么，他无所谓地挥了下手，闷头喝干林嘉带来的酒。 第76章 你不是会计吧。 林嘉很轻易地抿出了其中质问的含义，他本来就不是会计，因此不打算解释澄清。 整间公寓都很安静，揪自己毛的揪毛，喝酒的喝酒，看别人喝酒的看别人喝酒。 打破沉闷的是一声——咚。 继上次一罐倒，这次甚至只需要半罐酒，闫续就倒了。 啤酒从闫续手里滑落，在桌子边角轱辘滚了一圈，『啪嗒』一声砸在地面。 啤酒飞溅。 这不像是醉倒。 林嘉站起身，猫也停止了揪毛，一人一猫的目光紧紧看着闫续。 林嘉朝着闫续的身边走近。 他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闫续的时候有一瞬的停滞——在鱼肚里，闫续对林嘉打过招唿，不要轻易碰自己，他会下意识地擒拿住靠近自己的人。 林嘉吃过亏，手臂都差点给闫续拧下来，他全靠平生的修为才忍下来，还藉此与闫续调了会儿情。 上一次闫续醉倒，林嘉也是先丢去被子，让闫续先对被子练了会儿武，等被子缠住了他的双手，才哄着四肢发达的人去卧室睡。 手指微蜷，林嘉抚上闫续的肩膀。 出乎意料的，这次闫续没有应激式反抗，乖乖地趴在桌子上。 「闫续。」林嘉登时意识到问题所在，一连唿喊了几声，但都不得回应。 猫避开撒在地面的酒跳过来，林嘉翻过手掌，手心向上——掌心有几缕血丝。 猫惊唿：「你受伤了！」 林嘉皱起眉，目光沉沉地看向闫续。 闫续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单从外观来看看不到闫续是哪里受伤。林嘉踢了踢猫：「去他卧室把换下来的衣服找出来。」 猫没反应过来：「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换了衣服？」 但林嘉不再解释，轻轻地摇着闫续：「闫队。」 哐当—— 一叠资料轻飘飘地从闫续怀里落出来，猫也叼着血迹斑斑的衣服从卧室出现。 林嘉拾起这叠资料，看到『j0001』的字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人去找j0001的资料了，从衣服的血迹分布来看，伤在右肩。敲门这么久没应，是匆忙换下血衣，又担心林嘉闻见屋里的血腥气，开窗散味。 第157页 陀螺一样在这套公寓里轱辘转，一切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却没听见门外的动静。担心林嘉走了，一边急忙拿出手机拨号，一边打开门，直到看到林嘉这才松了口气，虚弱地靠在门框上，做出无事发生的模样。 林嘉站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手里的资料显示，海底世界的多年前，j0001曾有过一次下落。道路的监控拍摄到闫续靠近了j0001带来的风暴。 自此，已经十分确定闫续就是猫本人。 「林嘉。」猫小心翼翼地问，「他不会死掉吧？」 林嘉看向猫：「你有濒死感么？」 猫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说：「没。」 那么，大概率闫续没事。 「先别融合。」林嘉说，「你先照顾他。」 怕林嘉丢下自己，猫紧张地问：「那你呢？」 林嘉扯开闫续的衣服，看到他肩头的伤。 那是子弹擦过的伤痕，肩膀的皮肤血肉模煳，新鲜的血液往外汩汩地冒，与空气接触过的血液逐渐干涸，粘黏着衣服。 血肉里有些像白棉一样碎屑，这人应该为自己做过止血处理。 虽然不知道闫续是从哪里搞来的资料，不过闫续既然选择返回公寓，说明弄资料的过程中并没有暴露身份。 不过林嘉并没有去公寓楼下的药店直接购买要用到的药物，他捨近求远，去了另一个街区的药店买药。 「这是你要的创伤药和抗生素。」售药的管理说，「这边登记。」 在之前林嘉并没有买过创伤药类，不清楚创伤药类是否需要登记。他敏锐地察觉到，在此时留下姓名很可能会惹麻烦。 拇指摩挲着指腹边，林嘉不动声色地看着装置在墙角的监控探头。与镜头对峙的两秒间，林嘉伸手捂了捂右肩，随后用左手拿过笔，在登记表上籤上了自己的姓名。 字迹断断续续歪歪扭扭，告诉查阅登记表的人，这不是他的惯用手。 拿药离开，管理追出去看着林嘉离开的方向。 随后回到药店，汇报情况：「五分钟前，有人购买了这几种药类，是的，他右肩有伤。我看见他有捂住伤口的动作，而且他登记时，是用左手。」 「他叫……」管理拿过登记表，「林嘉。」 哐当。 刚买到手的药被丢进了垃圾桶，林嘉撑着雨伞，伞面倾斜，挡住了他打电话的动作。 「第一街区和安街道第三个垃圾桶。」他语气不疾不徐，「去这里把药叼回去。」 电话那头猫很紧张，爪子抱着挂在脖子上的电话手錶：「出什么事了？」 林嘉：「先消毒，消毒药水是白瓶，他要是忍不了疼，往他嘴里塞个什么，别让他咬到舌头。」 猫吞咽了几下：「你……在哪？」 林嘉：「消毒后用绷带缠好，不要太紧也不要太松。弄好后，别着急给他吃抗炎药，他喝了酒不能用头孢。等他酒醒，再让他吃两颗抗炎药，红色盒子。」 猫担心自己忘了，忙找来纸笔，把林嘉的嘱咐记下。 「记好了？」林嘉走进一个巷子，「之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猫再蠢也察觉到是出了事：「那你呢？」 林嘉说：「等他不需要照顾了，你们再融合。」 猫又问：「那你呢？……林嘉。」 从电话传来的『林嘉』并不是猫的声音，林嘉听到了闫续的声音。 猫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闫续，说：「他一直念你名字呢，你……有什么话要留给他的吗？」 握住伞柄的手紧了紧，听筒里闫续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林嘉想了想：「我……」 「……林嘉。」 「……混蛋。」 林嘉：「……」 林嘉说：「没有，挂了。」 猫连忙：「林嘉，你会有危险吗？」 林嘉：「我会回来让你们履行承诺，其他的别问。」 嘟嘟嘟—— 嘟嘟嘟—— 林嘉顺手扔下手机，手机摔进洼水，他一脚踩过，往着暗巷深处走，很快，整个人融入深不见底的长巷之中。 啪嗒啪嗒。 纷乱的脚步踩过积水。 「等等，这里有个手机。」 「是坏的。」 「继续追。」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嘈疾雨声中脚步越来越近，林嘉拨弄着腕錶。 脚步靠近，有两个人。 「靠，这是个分岔路口，妈的，三条路。」 「你往那边，我走这边，再让人去这条路的尽头堵。」 「不用这么麻烦。」 林嘉从昏暗中现身，从万里高空落下雨点击打着碰击布伞面，尘雨迸溅。 追逐者与被追逐者调换了前后顺序，林嘉出现在两个人的身后。 等两个人闻声转过来，看到林嘉收了伞，漫天大雨就坠在他肩上。 十八分钟，林嘉在这里守了十八分钟，终于等到了人。伞扣拢住伞叶，他握着伞柄，像是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的花剑。 二人还没从顺序的对调中反应过来，利刃削破漫天雨珠，精准地捅进其中一个人的右肩。 速度很快，下一个人也没逃过等待多时的攻击。 还是右肩，下一个人的右肩被黑伞的尖端刺穿。 林嘉撑开伞，三条岔路，他哪条也没选，重回来时的路。 第158页 暴雨倾注，将伞尖的腥味沖刷得干干净净。 意气用事了，有这十八分钟，他完全可以找到一个安全的歇脚地。现在被鬣狗盯死了，海底世界无路可去，只有往鱼肚里去了。 林嘉嘆了口气，不过他本来就是睚眦必报的人。 哦对，刚刚闫续骂他混蛋来着。 林嘉想，下次见面一定要骂回去。 ……骂什么好呢。 第77章 云雾散去，林嘉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光景。 之前的鱼肚与此时的这个鱼肚显然不是一个量级。这个鱼肚面积很大，一眼就可以发现这里是很典型的现代技术建筑的古镇。 一条莹莹溪水穿行而过，沿途是密密麻麻河埠头。青石板铺在脚下，乌黑髮亮的卷棚顶像锦簇的花团，一丛叠着一丛，不见边际。 很早开始，古镇的特色就不再是古色古香，而是道路两旁售卖现代产品的商铺。 林嘉一眼望去，商铺都是营业状态，一些货架从铺子里延伸出来，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不暇顾及。 但也只有商品，商铺里没有叫卖的老闆，道路上没有旅人，整座古镇死寂沉沉，像是被世界遗忘一般。 林嘉不能被定义成旅人，他只是躲避鬣狗烦不胜烦的追寻，而来到了这里。 林嘉走进一条不起眼的巷道。 既然进来鱼肚，自然是需要寻找鱼人得到汤面。但这里很大，鱼人不知道在何处，也不知道有没有鬣狗跟上来，他肯定不会为了汤面而直接现身，所以要抢占先机找个鱼人能知道他在，但其他人看不见自己的地方。等知道了汤面，他再来解决那些鬣狗。 鱼肚里是天亮，但时间与海底世界的时间必然是对不上的。根据太阳所在的方位，林嘉大致判断鱼肚的时间是下午的四点左右。 他不疾不徐地穿梭在这座静默的古镇，偶尔会在阴凉处停下来，伞尖落地，他轻轻撑着伞稍作歇息。 走上一段时间，林嘉对这座古镇有了初步的了解。他把这座古镇作了南北方位的划分，因为南面多是一些民宿，北面更像自住房，一楼是门面，二楼是住所。 也过了几个鱼肚，经验所得告诉林嘉，鱼肚里的场景并不是随机出现，那跟汤面有着密切的关系。 脑海里涌现某个人的身影，这个自身风评就很差的人却笑着说：「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从闫某人的行为来看，大概率汤面也跟鱼人有着关联，这就有了一个公式：场景与汤面有关，汤面与鱼人有关，所以场景与鱼人有关。 这座古镇面积庞大，林嘉穿梭多时，发现古镇的一些细节。溪流湍急的地方，河埠头的颜色深刻，溪流平缓的地方，河埠头的颜色浅淡。主干道的青石板平整，路面的石纹被来往的鞋底磨得光滑，而小巷的路面则凹凸不平。商店的招牌经幡也有着日晒雨淋的痕迹，向阳而立的木制招牌经过暴晒后出现脆生生的裂痕，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细节数不胜数。 从这些细节来看，若鱼人是旅人，大概率不会对这座古镇有这么清晰的记忆，只有可能鱼人是古镇的原住民。 林嘉去了古镇的北面，去寻找鱼人。 他仍然选择走小巷，小巷逼仄狭小，像一条长长的甬道，日光堆积在出口处。 离这条长巷出口还剩下一小段路的时候，林嘉听见了一些声音。 一个女生惊疑不定地问：「这是哪里……」 「我怎么知道。」回答她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用着很熟稔的语气，「攻略是你做的，我只管出钱和跟着你走。」 「不是啊。」女生语气很着急，「哥，你没发现吗？场景不对了！我们刚刚不是在这里的！你忘了吗！我们刚刚在逛商场啊！！！！」 男生愣了一下，像是如梦初醒：「卧槽！」 林嘉判断出对话的是一对兄妹。 这对兄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能从商场出现在这个地方。 「是拍戏吗？」妹妹茫然地问。 「怎么会是拍戏。」哥哥这下清醒了过来，「就算是拍戏，也不能从室内直接到室外。商场不就在我们下榻的酒店对面吗？你看哪里还有酒店，而且我们的手机没有信号。」 「所以……」妹妹仍旧不敢置信，语气里尽是对荒谬现实的震惊，「我们穿越了？真能穿越吗？」 「最近的新闻全是活死人，有穿越也不奇怪吧。」 「可专家不是说，那是精神压力造成的吗？多出去走走就能缓解。」 「你还真信啊？算了，先找个人问问情况吧。」 听到『活死人』三个字，林嘉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他在海底世界待了快三个月，换算到现实世界，或许只过去一天。 公司因为活死人已经出现事务堆积的情况，好在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与海底世界不一样，他只消失一天，让公司不至于完全停摆。 但消失得再久一点，公司什么情况就不好说了，他得尽快回去。 这对脸上挂着焦急迷茫的兄妹是刚捲入鱼肚的新人，林嘉从来不喜欢向新人介绍情况，更不会产生照顾新人的善念。 以这个云层降落时覆盖的面积来看，这至少是一个四星云层。因为云层体积庞大，所以那些盯上林嘉的人就算目睹他进入鱼肚，也无法准确地找到 第159页 他出来的位置。 林嘉把这个鱼肚当做一个，打算甩开那些鬣狗后去找闫续，让闫续与猫融合，让离开海底世界的计划提上日程。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找鱼人，得到汤面，再离开鱼肚，他不会因为任何人与事绊住自己的脚程。 林嘉离甬道出口更近一步，这时这对兄妹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哥，有人！」 「来了！」 应该是被这对兄妹发现了，林嘉听见朝着自己靠近的奔跑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耽误自己的计划，这对兄妹註定无法从他这里得到有关海底世界的信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嘉抬眸，甬道把他的视野切割成比例失调的长方形。 一对兄妹风风火火地蹿进视野，但没做任何停留，两个人很快从视野消失，脚步声从靠近到走远。 林嘉慢慢地朝着出口走近，距离出口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他再次听见这对兄妹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我们本来在商场，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你也是这样来到这里的吗？」 看样子他们发现的人并不是林嘉，这更好，他连给眼神的环节都省去了。 林嘉正要离开甬道出口，走进对面的小巷，一道努力压抑着焦急情绪的声音在侧方响了起来。 「我没时间跟你们解释这么多，记住这里危险会死人就行。说话最好小声一点，不要让鱼人听见。」 「鱼人？」 「见了就会知道，你们出现在这里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见过这个人吗？」 熟悉的音色让林嘉顿了一下，坚定向前的脚步不知觉停了下来。 第78章 林嘉没有立刻走出小巷，他站在日光灿漫的出口处，抬起头。 他没有分辨错音色，那就是闫续。 那天，林嘉临时起意替闫续顶包，并没有立刻进入鱼肚。 他不能随便进入一个下落的云层，如果云层的星级太低，很难对那些追逐的鬣狗造成威胁。它们会跟着林嘉进入一个低星云层，以数量取得局面优势，甚至因为是鱼肚，想要除掉一个人简直不要太简单。 所以林嘉要选择高星云层，这样鬣狗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别说把林嘉从鱼肚里带出来，它们是否能活着从高星云层走出来都成问题。就算有鬣狗跟着进来鱼肚，数量也不会多。 林嘉和这些鬣狗绕了几天圈子，探听到一个高星云层的下落信息后，在鬣狗的注视下走入云层。 几天的时间足够让闫续清醒过来，他也知道以闫续的性格肯定会来找自己。反正他与闫续没有联繫，闫续找不到他自然会放弃，也就只能在公寓等着林嘉自己出现。 林嘉并不奇怪闫续会来找自己，只是略微意外，偌大的海底世界，众多的下落云层，闫续还是找到了自己。 不过闫续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林嘉，在林嘉的注视里，他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上一次在鱼肚里拍摄的『林嘉生气』的照片。 「看见过这个人没？」 这对兄妹摇着头，闫续心头的焦急便有些压抑不住，眉梢上挂着深深的戾气。 他进来这个四星云层，如果林嘉不在这里，那他就是把自己困在这里，平白耽误寻找林嘉的时间。 纵然是他，也不能保证能快速通过四星云层，耽误的这些时间，林嘉如果出事会怎么办？如果林嘉在这个时候回来公寓该怎么办？如果发现他没在公寓，林嘉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他背信弃义。 闫续心烦意乱，脑子里乱成一团，就连右肩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事实上，他从昏迷醒来后脑子就不够清明。从猫支支吾吾的解释里，得知林嘉可能有危险，他就无法镇静下来，他得把人放在自己眼前才能安心。但其实，他应该在家里等着林嘉回来的。 ……他们之间又没有默契，漫无目的的寻找只会错过。 他应该在家里等着林嘉回来的…… 现在该怎么办啊。 闫续茫然地抬起头，屋檐重重叠叠堆在眼前，脚下的青石板一望无垠，仿佛蔓延到天际。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就像多年前，他骤然听闻碎云解散，并肩的兄弟走的走死的死，他束手无策地站在一个路口，天大地大，他却渺小得犹如一粒尘埃。 忽然，肩膀一重，那只被林嘉诊断为自己『切片』的猫跳到受伤的右肩，痛意把闫续从恍惚中拉出来。 猫凑到闫续耳边，无暇顾及还有两个外人在，稍作掩饰后很小声地说：「林嘉。」 话音一落，闫续就看见廊庑下的一道颀长身影。 他清楚得感觉到心脏『咚咚』得撞着胸膛，撞得他胸腔嗡鸣不止。 三天不见，林嘉仍旧穿着那天夜晚来公寓的风衣，衣角覆着泥点。但这个人姿态仍然优雅，手里的那柄黑伞像是一把权杖，他是经过人间的贵族。 闫续抬脚上前，周遭的景色变得模煳，视野里只剩下林嘉的身影是清晰的。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来到林嘉面前，与之面对面。明明千言万语，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目光急切地在林嘉身上来来回回地扫，去确定这个人是否受伤，去确定这个人在这几天过得怎样。 第160页 但这个人却说：「你不该来。」 林嘉确实认为闫续不该来，他之所以替闫续顶包，是暂时转移幕后人的视线，给受伤的闫续争取身体好转的时间。 但闫续带着伤来了，这势必会引起幕后人的注意，使得他顶包的计划难以达到最终目的。 闫续深吸了一口气，在满腔情绪里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没事吧？」 林嘉看了看闫续，又看了看闫续肩头的猫。 算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闫续不服管，而且闫续要是什么都不做，那闫续就不叫闫续了。 林嘉伸手，捏住猫的后脖子，把猫从闫续受伤的右肩提下来：「我没事。」 把猫丢在他和闫续的脚边后，他目光擦过闫续，看向那对兄妹。 那对兄妹在闫续的手机里看过林嘉的照片，明白闫续找到了他要找的人，知趣地站在远处没来打扰。 「可能会有管理处的人追来。」他这才开口，向闫续简单地说明此时他们的处境。 「我知道了。」闫续语气沉沉，「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 林嘉避开了闫续的目光，淡淡道：「先找鱼人吧。」 看着林嘉稍显冷漠的侧脸，闫续过快的心速瞬间冷静下来。 在闫续苦寻林嘉的这三天，林嘉率先退回到了二人关系的起点。虽然他的保证只是出于真实想法并无其他心思，但这种会引起误会的发言让林嘉感到不适了。 闫续笑了下，这人真是理智到近乎无情了，让人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 能怎么办，早知道林嘉就是深渊，是他自己往下跳，摔疼了总不能怪林嘉吧。 「行。」反正林嘉也找到了，人也没事。闫续一语双关地应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林嘉并不喜欢与新人为伍，但他和闫续毕竟是这对兄妹见到的第一、二个人，那对兄妹小心地跟着他们。 不过林嘉也没有驱赶他们。 古镇太大，林嘉说：「分开找吧。」 但因为不确定有没有鬣狗跟进来，他们四个人加一只猫分开寻找鱼人，但彼此并没有分隔太远。 两条岔路，林嘉和闫续暂时分开。猫看看林嘉的背影又看看闫续的背影，选择跟上了林嘉。 林嘉放慢脚步，等猫跟上来。 「蠢猫。」林嘉忽然说。 猫莫名其妙挨了骂，委屈得很：「我们三天不见了，怎么一见面就骂我，亏我一直担心你。」 没向猫过多解释，林嘉开口：「怎么样了？」 猫四肢并用，跟在林嘉的脚边：「什么怎么样？」 三天不见，猫并没有让林嘉刮目相看，猫依旧是那只蠢猫。 林嘉抿了下唇：「伤。」 「你说闫续的伤啊。」猫说，「应该没什么事了。」 林嘉停下脚步，睨着猫。 「他说没什么事了，那就应该没什么事了。」猫被林嘉盯得汗流浃背，「你实在放心不下他，你可以直接问他嘛。」 「他的伤没好，你觉得在鱼肚是件好事？」毕竟猫也是闫续的一部分，迟早会和闫续融合，林嘉并不想让猫误会自己放心不下闫续。 「是哦，这是四星鱼肚。」猫问，「那怎么办？」 发现猫还是把闫续当独立个体，林嘉问：「你们什么情况。」 猫说：「你不是在电话里让我暂时不要和他融合吗？」 猫还是难以接受闫续就是本人，虽然林嘉给出了它讨厌闫续的理由，但它还是抗拒融合。闫续也忙着找林嘉，人与猫融合的事自然而然被耽搁了。 林嘉：「怎么找到我的。」 猫这几天跟着闫续找林嘉，身心俱疲，它走不动了，跳到林嘉肩膀上，回忆道：「我把药叼回去后，没多久闫续就醒了……」 那通电话里，林嘉没告诉猫要不要向闫续隐瞒消息，猫拿不准该不该说。而本人又比猫聪明太多，森*晚*整*理闫续醒后，猫支支吾吾的状态让闫续顿时明白林嘉替自己顶了包。 「他醒了就开始找你。」猫说，「酒店啊，尖刀的大本营啊……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你。」 「然后，他坐在家里打开了电视。」 电视频道有云层下落信息，猫说：「闫续估计你会进高星云层，就挑了两个云层，编号我记不清了，反正都是即将下落的四星云层。」 「但这两个四星云层的下落时间前后挨着，而且云层体积面积都差不多大，闫续不知道你会去哪一个。」 「他拿了两张纸，两张纸上分别写了云层的编号。他盯着这两张纸看了很久，然后折起来。」猫骄傲地说，「我一看他那意思，就知道他要抓阄。」 林嘉不免觉得好笑，某些方面闫续和猫有着相同的共性，一人一猫都不太靠谱。 林嘉确实疑惑，闫续找到自己的途经，他设想了一通，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朴实无华的办法。 林嘉对此评价：「瞎猫碰上死耗子。」 「也不算吧。」猫不是为了闫续说话，是秉着良心，「他伸手去抽籤，但……」 但手臂悬空，迟迟没有落下。 猫着急催促闫续，却看见闫续闭上眼。这一刻，猫忽然就和闫续有了一点微末的感应，它似乎听见了闫续的心里话：「能眷顾我一次么，让我找到他。我不做什么，我只想确保他是安全的。」 第161页 「我觉得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猫说，「他请了神。」 第79章 「啊！！！！」 忽然一声惨叫在身后炸响，打断了林嘉与猫的闲聊。 猫扭头看了眼，说：「好像是那个新人。」 林嘉停止了继续往前探索，转身去找惨叫的声源。汤面还没公布，说明鱼肚还没正式开始，这个时候惨叫，只能是新人看见了刷新认知的鱼人。 分头寻找鱼人的几人本来就分隔不远，林嘉转身没走几步就找到了源头。 挨着溪流有一个一人半高的水车，鱼人就在水车旁。 率先发现鱼人的是新人兄妹中的哥哥，他虽然从闫续口中得知了鱼人的存在，但对鱼人的想像还是童话里的美人鱼，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外形恐怖的东西。 关键这东西是活的！鱼人向外暴凸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哥哥 哥哥吓得拔腿就跑，不过水车的旋转浇湿了路面，他慌不择路，一脚踩空，重重地跌在地上。 他又看向鱼人，鱼人的视线仍旧黏在他的身上，在对视的那一刻，随之咧出诡异笑容，露出尖锐的齿。 哥哥发出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惨叫吸引了周边的人，闫续最先到，他看到闫续犹如看到救星，连忙指着鱼人：「那个……那个是不是……唔。」 闫续捂住了他的嘴，摇了摇头。 在提到鱼人之前，闫续就打过预防针，在这里不要乱说话。哥哥惊魂未定，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确定哥哥安静下来，闫续看了眼他的腿。膝盖磕破，台阶的稜角划破了他的小腿，鲜血如注。 林嘉赶到的时候，正看到闫续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能不能走？」闫续低声问，没让鱼人听见。 哥哥试了下，受伤的腿一沾地，就露出痛苦的表情。 离鱼人太近，太容易被鱼人捕捉对话而浪费鱼人问题。这是有林嘉在的四星云层，闫续不会乱来，他搀起新人的一条胳膊，带着人远离了鱼人。 林嘉轻轻地皱起眉，猫在他身边感慨：「摔得好惨啊。」 知道林嘉有洁癖，新人摔倒时身上沾到了路面散发腥气的脏水，闫续没把人往林嘉放。 他因为扶人，身上多少也沾到一点儿气味，加上林嘉刻意的疏远，他也没敢往林嘉身边凑。 妹妹循声而来，看到受伤的哥哥，立刻上前去问情况。 新人有信息差，若因为信息差而导致安全鱼人问题浪费得不偿失，闫续心不在焉地向这对兄妹说着鱼人的情况，以及鱼肚的情况。 偶尔会偷偷向林嘉瞥去一眼，看到林嘉寻了个地方闲坐——现在他们有四个人，人多势众，没必要找隐蔽的位置。而且附近空旷，也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 哥哥的惨叫吸引到的不止是附近的几个人，还引来了也在古镇穿梭寻找鱼人的老人，陆陆续续有人到了河畔，找到鱼人。 林嘉只探听到云层下落的时间，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他轻声问猫：「捲入人数是多少？」 猫先是环顾四周，确定来到河畔的人没有关注自己，这才低声说：「预估是16个人。」 这个数字并没有让林嘉感到意外，毕竟是四星云层。唯一让人感到不满的是，鱼人总是在人到齐后才公布汤面。 现在到达河畔的人数寥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鱼人宣读汤面。 林嘉去看到来的这些人，从他们的神态分辨这些人是否是追踪的鬣狗。偶尔看一眼闫续，看到那对兄妹在与闫续说着什么，闫续时不时应一、两句。 来到河畔的人越来越多，倒是没有看到鬣狗的身影。不过林嘉发现，这个四星云层不似其他鱼肚，会以团队来划分派系。选择来到这个鱼肚的人大多是孤身一人，最多两两相伴。 他们也会观察其他人，林嘉想，在他们的眼中，大抵自己也是孤身一人，而闫续和那对兄妹是彼此相识的。 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河畔终于聚集了16个人，这些人都是进入鱼肚来找鱼灵的，没有管理处的人。 林嘉并不意外，管理处的人有着固定的薪资，他们并不需要去鱼肚里奋战，他们缺乏在鱼肚生存的经验，因此不会贸然进入鱼肚，尤其这是一个四星鱼肚。 「人齐了。」 有人说。 16个人是悬赏处给出的预估信息，就像天气预报那样，预料着未来。但当河畔聚集了十六个人时，鱼人果真开口宣读汤面了。 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但几个鱼肚走下来，林嘉发现悬赏处给的预估信息都是准确的，就连四星云层也不例外。 他好似发现了什么盲点，不过眼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汤面，他把这没头没尾的一茬暂时压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落在鱼人身上，这个鱼人浑身覆盖着鳞片，鳞片上有一些浅淡的纹路。 鱼人咧嘴道：「它斑斓，是死的，它活了。」 听了这莫名其妙的汤面，除了那对新人兄妹，其他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汤面确实是鱼肚的重要信息，但想从汤面琢磨出线索来，那就是在白日做梦了。 在场的老人都是自主选择进入四星云层，有着丰富的鱼肚经验以及硬实力，不会像其他鱼肚里的那些人，汤面宣读以后就开始琢磨鱼人问题。 第162页 他们清楚，询问鱼人问题的前提是找到某些线索，他们不会把鱼人问题当做救命的道具，只用来判断自己的解密思路。 听完汤面，打量完鱼人后，众人默契地离鱼人稍远了些，避免他们的交流被捕捉成鱼人问题。 在众人散开之前，一个扎着丸子头的男人开口：「虽说鱼灵的归属各凭本事，但既然敢来四星鱼肚，诸位应该也不差一个鱼肚的鱼灵，要是因此丧命得不偿失。」 说着他指了下离鱼人不远不近的地方：「我在那里留了几截粉笔，劳烦各位问了鱼人问题后做个标记，如果能写清楚鱼人问题再好不过，毕竟大家也是有缘才会进来同一个鱼肚，互帮互助也好早些离开。」 这是有助于破解汤面的提议，没有人去反对。这个丸子头拱手表示谢意，又说：「如果目睹到他人的不幸死亡，最好也做个标记。」 好笑的是，在鱼肚里，死亡现场往往是线索的来源。 众人应了，随后各自散开，并不需要与别人合作。 孤身一人的独自离开，两两相伴的结伴离开。不一会儿，河畔就只剩下了林嘉和猫，以及闫续和那对兄妹。 林嘉投去一眼，闫续没和那对兄妹说话了，正看着他，像是在等林嘉的指挥。 也是，闫续刚刚就说过了，林嘉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林嘉让先找鱼人，闫续就去找鱼人，林嘉要把关系切回正常的轨道，闫续就离他远远的，跟别人站在一处。 真听话啊。 林嘉又睨了眼那对兄妹，这对兄妹知道他们不是穿越而是来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尤其哥哥还受了伤，两个人的脸上写满惊慌恐惧。 「哥。」哥哥小心翼翼地称唿闫续，「我们能跟着你吗？」 大概他们也明白自己没有被留下的价值，恳切地请求道：「我们兄妹一定不会惹麻烦的，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保证不会手贱作死。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只希望能提醒我们一下就行，其他的我们自己负责。」 闫续沉默了一下，正要开口，林嘉说：「好。」 闫续怔愣片刻，意外地看向林嘉。 猫也意外地打量着林嘉，凭它对林嘉的了解，这人心肠硬成一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人竟然愿意收留两个累赘。 第80章 大概是古镇很大，而汤面又没头没尾的原因，林嘉一行人穿在其中显得渺小又迷茫。 汤面没有指引他们该去做什么，古镇的商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或许有线索藏在其中，但他们就算擦身而过也难以发现。 林嘉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放到商品上，闫续也一样。只有那对兄妹，以及猫会在行走的时候，转动着脖颈看道路左右两边的商铺，他们在找斑斓的东西。 而林嘉和闫续则是在看这个鱼肚是否存在具象化以外的npc。 从鱼人处走到古镇的南面，明面上并没有这样的npc存在。林嘉在一处民宿前停下，这一圈都是民宿，一家挨着一家。林嘉挑的这一家，外部环境要更胜一筹。 听鱼人宣读汤面时，太阳就在下落了。四星云层的黑夜与白天不是瞬间切换，但危险的黑夜将至，他们需要找一个地方歇脚。 但歇脚的地方也不能随便找，他们要确认周围没有npc的存在，更要确定民宿里没有npc的存在。 否则在黑夜里且对汤面毫无头绪的情况下遇见什么东西，很难有生存的空间。 四个人先是在民宿里晃了一圈，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一遍，确定没有npc和其他怪异的东西存在后，又去了附近的几家民宿检查。 等他们最终确定下来这家民宿是可以当成落脚点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林嘉挑中的这家民宿，是上下两层带一个院落。院中有一个蓄满水的半人高的大水缸，夜色下水的颜色泛着黑。 民宿的二层正好有四间房间，一层有两个房间带个厨房和餐厅。 「你俩选一间。」闫续转头说，「住一起。」 闫续让这对兄妹选房间。 兄妹俩仰头看着上下两层楼。其实上下两层楼中，看起来最安全的房间就是二层四间房的中间两个。不过兄妹俩迟迟没选，一来他们本来就是被捎上的，不好意思占掉安全的房间。二来就算他们选择了安全的房间，但如果林嘉和闫续选择在一楼住，他们也不觉得这两个房间是安全了。 兄妹的哥哥叫连叶，妹妹叫连芯。 连叶说：「闫哥，你们先选吧。」 闫续看了眼林嘉：「我们就不用住一起了吧？」 林嘉淡淡：「我也这么想。」 林嘉确实要与他拉开距离，闫续装没事人一样：「你先选吧。」 反正不管林嘉怎么选，他都选到林嘉隔壁，以确保人在他的眼前。 林嘉没兴趣为了一个房间而你推我让，他直接上了二楼，选了四间房间的第二间。 闫续看林嘉推门进去，房间的灯亮了，房门却关了。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一条缝，猫被林嘉丢了出来。 闫续：「……」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和猫融合，但已经提前感受到了羞耻，就好像他被林嘉丢了出来一样。 闫续压下心头酸楚，指着林嘉右边隔壁的房间，向连叶和连芯建议：「你俩最好住那。」 第163页 他则住在林嘉左边挨着楼道的房间。 连叶连芯点头应下，看闫续要回房间，连芯忙说：「闫哥，你饿了吗？我看到厨房里有菜。」 厨房的冰箱里备着瓜果蔬菜，灶台上摆放着锅碗瓢盆，调料品也一应俱全，是可以下厨的。 「不用，我不……」闫续刚走几步又停下来，他抬眸看二楼亮灯的房间，这人这几天应该没有好好吃顿饭，遂改口，「会做饭？」 连芯点点头：「我哥会，我哥做饭很好吃。」 闫续看了眼天色：「弄点简单的吧。」 两兄妹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使出浑身解数。闫续就坐在院子的鞦韆上，猫站在鞦韆边上，又委屈又愤怒：「他关门的时候差点压到我的鼻子。」 闫续看着二楼窗户的人影，笑了下：「你把他带到这里，你还期待他怎么对你。」 这话像是对猫说，又好像在宽慰自己。 猫梗着脖子：「我不是故意的！」 林嘉不是它选中的人，是因为那天晚上，活死人到达别墅。它发现林嘉要送它去餵活死人，为了保命这才把人带到海底世界。 「他……」闫续问：「在现实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猫想了很久，回忆着说：「我记得他好像是搞房地产的，他的公司建了好多好多房子，好多城市的地标建筑都是他公司承建的。」 「你不知道林嘉多有钱！」说到林嘉的有钱程度，猫都为之咋舌，「他家的房子这么大，家里有好几部电梯。还有他的手錶，就是他现在手腕上带的那个，叫什么……额……反正是你想像不到的贵。」 猫讲着林嘉奢靡的生活，闫续心想，不怪林嘉想回家。一切都因他而起，所以不论林嘉为了回家用上什么手段接近，他都该担着。 闫续又问：「他的家人呢？」 猫刚要回答，厨房里的兄妹做了一桌饭菜。连芯小跑来鞦韆这边，叫闫续去吃饭。 猫如今也只多了闫续这么一个说话对象，见外人来了，装成寻常的猫。 闫续拍了拍猫脑袋，示意猫去叫林嘉吃饭。 虽说他就是猫的本人，不过没融合之前也有差异，猫兴许能叫来林嘉，但林嘉有意与他拉开距离，他肯定是叫不开林嘉的房门的。 猫去了，林嘉打开门，猫说：「闫续叫你下去吃饭。」 林嘉走出房间，他这几天确实没吃好没睡好，体力也是鱼肚里必不可缺的一环。 去餐厅的路上，林嘉不甚在意地问：「和闫续聊了什么？」 猫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和闫续聊天，哦，你在房间偷偷看我们！」 「你这么抗拒闫续，如果因此影响融合，后果你负责？」林嘉淡淡，「如此，我放你去和闫续增加感情，并为此监督，有问题？」 猫觉得林嘉说得太踏马得有道理了：「也没聊什么，他问我有关你的现实生活，他应该是想了解你。」 林嘉：「你说了？」 「不能说吗？」猫小心翼翼地，「但是你放心，我没说太多，就说了你的公司。其他的，比如你被绑架，以及你怕黑的弱点我是一点没透露。」 林嘉复杂地看了眼猫：「只说了公司？」 「啊，还说了你很有钱。」猫拿不准林嘉的意思，「不是，你到底希望我说还是不说。」 你到底希望我说还是不说？ 林嘉怔了下，很快，他恢復自若：「随便。」 很快来到餐厅，林嘉朝里看了一眼。 餐厅里有一张六人桌，兄妹俩坐在一边，闫续坐在单独的一面，背对着门。 林嘉走进去，与闫续擦身，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餐桌上是一片沉默，连叶小心地问闫续：「闫哥，饭菜还合胃口吗？」 闫续说：「不错。」 连叶又看了眼林嘉，林嘉太冷，他不是很敢和林嘉对话。目光看到空椅子上的猫，忽然想到什么，放下碗筷去厨房端了一盘水煮鸡胸肉。 「我给猫猫煮了肉。」担心猫打翻瓷盘，连叶把这盘撕成丝状的鸡胸肉放在地上，又把猫从椅子上抱下来放在盘子面前。 宠物在鱼肚里确实可以起到慰藉心灵的作用，两兄妹的注意都放在了餵猫上，餐桌上就剩下了林嘉和闫续。 「吃吧，不烫了。」连叶摸了摸猫脑袋。 扭头回来：「闫哥，怎么办？猫不肯吃。」 闫续和猫相处不多，这几天他忙着找人，是猫自己解决腹饿问题，他不知道猫为什么不吃肉。 林嘉兀自吃菜，没有要帮忙解答的意思。 毕竟人家询问的对象是闫续，不是他。 闫续不可能直接当着兄妹问猫为什么不吃，他看了眼地上那盘鸡胸肉，发现连叶给猫做的鸡胸肉是没有盐味的。 闫续拿起盘子，夹了几筷子桌上他觉得味道不错的菜，然后放回原位。 猫还是不吃。 连芯没多想，好奇地问：「闫哥，这是你的猫吗？」 闫续下意识看了眼林嘉。 林嘉擦了擦嘴，起身，把地上那盘菜端起，放在桌上，然后把猫也放在了桌上。 猫得到人格尊重后，狼吞虎咽。 连芯恍然：「原来是嘉哥的猫。」 林嘉没否认：「养过一段时间。」 没出息的，心脏又因为一句话跳个不停。 第164页 闫续没着没落地拿过杯子，仰头喝水。 天色愈来愈沉，连芯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闫哥，这里的晚上是不是很危险？」 林嘉听见闫续说：「有事叫人。」 兄妹二人一脸沉重，他们听懂闫续的意思，夜晚确实是危险的，不过他们可以求助闫续。 林嘉放下筷子：「慢慢吃。」 他起身，看到猫还在啃排骨，拎起猫的后颈，带着猫离开餐厅。 「感觉嘉哥好像不太高兴。」连叶挠了挠头，「是不是我们说错话了。」 闫续看着林嘉离开的背影，没有作声，片刻后，他起身追了上去。 林嘉刚要掩门，一只手忽得撑在门上。 他已经放手，停下了关门的动作。不过闫续却没有推开门，门缝狭小，门内门外的两个人，彼此只能看见对方模煳的容颜。 林嘉抬眸，隔着门缝与闫续对视：「闫队？」 闫续笑着说：「我忽然想明白你上次在鱼肚里生气的原因了。」 林嘉坚持道：「我没生气。」 闫续说：「你不希望我因为别人陷入险境。」 林嘉沉默了一下。 闫续还是笑着：「现在生气也是这个原因吧，怕我出事，打乱你离开海底世界的计划。」 林嘉张了张嘴，又听见闫续说：「我不和猫融合的原因，不是不想融合。是因为不知道融合后会发生什么，毕竟这里是四星鱼肚，保险起见，还是等离开鱼肚再融合。你放心，等出了鱼肚，我就和猫融合。哦对了，那个承诺，就是为你活下去的那个承诺，我记着呢，没忘，不会耽误你离开。」 这人特地追来解释，让自己放心。 但同时，窗户纸被闫续轻飘飘地捅破了，『为我活着』其实是『别打乱我的计划。』 林嘉索性承认：「闫队记着我就放心了。」 「放心，我不会忘。」闫续说，「我就在隔壁，要是遇上什么，不管你能不能解决，叫我。」 不等林嘉再说什么，闫续伸手，替他掩上门：「休息吧。」 喀嚓，门合上了，只剩下门底缝下的一团逗留的阴影。 闫续很乖，撕破真相不哭也不闹。 可世道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林嘉盯着这团影子看了很久，莫名地，他从这团阴影里看出一丝落寞的滋味。 一个念头忽然不受控地蹿上脑海，林嘉想，凭什么只有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念头转瞬即逝。 夜色沉沉，危险悄然靠近。 第81章 晃晃晃。 床似乎在晃动，幅度不大，像置在湖面的浮床。 林嘉倏地睁眼，床头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涌入鼻腔的空气潮湿发闷，一种逼仄的窒息感向下倾轧，让人难以动弹。 黑暗迅速抽去林嘉的意识，意识脱离之际，林嘉意识到一丝不对劲。这次陷入黑暗的感觉和之前不一样，比起意识抽离带来的剥离感，这一次他明显地感到潮闷，快速喘息间没有新鲜的空气进帐，吸入口鼻的空气像是一潭死水。 他强撑着抬了抬手，手臂无法伸直，蜷屈着的状态触到了顶。林嘉又往左右两边摸了摸，同样的，手臂还没有打直，仍是一个捲曲的状态，却碰到了壁。 壁上有毛燥的小木刺，在林嘉手臂无力搭下时，几根小木刺戳进他的皮肤。 刺痛唤醒几分理智，林嘉扯着干涩的嗓子，他记得猫是在床尾的。 张嘴想要唤猫，大脑缺氧让他想不起猫的名字，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闫队……」 「……闫续。」 「我在，我在，我在在在。」 下一瞬，一道焦急的声音从脚下的位置传来。 猫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地划开手机，打开手电筒。 光线在逼仄的空间亮起，猫叼着电话手錶，往林嘉身边跳。它每次跳一下，就会发出『砰砰砰』的动静，那是猫跳跃时，脑袋撞在顶部发出的声响。 有光了。 林嘉闭上眼，等着意识归于体内。 随着意识愈渐清晰，窒息感却愈加强烈，那种空气不能流动的沉闷感越发严重。 猫抱着电话手錶，担忧地望着林嘉：「你好些吗？」 林嘉应了声。 对黑暗的应激确实是褪去了。 不过身体仍处于极度不适的状态，林嘉睁开眼，忍着身体不适，去看情况。 如他触碰到的那样，他的头顶、左右两侧都被封住。 他不在床上，而是被封在了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 猫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我们不是在床上睡觉吗？这是什么情况？」 林嘉忽略了『在床上睡觉』这句，他提了一口气，屈指，用指关节敲了敲左右两侧。 咚咚咚。 沉闷压抑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迴响，明明敲击的位置在头部，却好似整个空间都被敲响。 猫的毛登时有些炸：「不会是在……」 猫隐隐猜到了什么。 林嘉拿过猫手里的电话手錶，用闪光灯照亮四壁。手指扎到的木刺已经提前说明，构成四壁的材料是木头。 他盯着木壁看了一会儿，又用手摸了摸。 整体触感相对柔软，光面看起来也还算光滑，只是细节处稍微粗糙了点，留下了木刺。 第165页 猫见了后，毛又炸起来了点，这是猫本体对于某些东西的本能反应。 猫也伸出爪子，用爪子颳了刮木壁：「我们……是在棺材里吧？」 「更糟。」林嘉说，「桃木打的棺材。」 空气越来越稀薄，猫喘着粗气绞尽脑汁思考着：「桃木？我只听说过柳木和槐木不好，桃木为什么会更糟？」 林嘉看了眼猫，伸手，犹豫了两秒，最终放在了猫脑袋上，抚平脑袋上炸起的毛髮。 大概是猫把他从黑暗里捞起来的原因，或是猫应了他恍惚之时唿唤的姓名，在这样的关头，林嘉选择耐着性子向猫解释：「阴树不进家门，阳树不进坟墓。」 林嘉是做房地产的，而房地产相对看重风水玄学，因此林嘉多少了解一些。 树有阴阳之分，桃木亦名『鬼怖木』，是用途最为广泛的伐邪制鬼材料1，是最典型的阳树。 若他和猫在棺材之外，桃木打的棺材对他们来说就没有威胁，但现在他和猫在桃木棺材之内，那镇邪的桃木镇的就是棺材里的他们。 大有让他们不得翻身困死在棺材里的意思。 林嘉推了推顶，棺材果然是封死的。而他是躺在其中，平躺的姿势让他使不出力，再加之空气堵塞，浑身软绵。 『大力出奇蹟』这个说法，在此时并不适用。 猫说：「闫续在隔壁，叫闫续救我们。」 猫正要喊人，林嘉制止道：「闫续在门外。」 睡觉之前，林嘉去门边看过几次，那团落寞的影子还逗留在门外，他知道闫续不打算睡，要彻夜驻守。 猫惊喜：「那不正好！」 林嘉却说：「他要是听见动静会第一时间进来。」 闫续保证过林嘉的安全，闫续就在门外，一口棺材运到屋里来，怎么可能逃过闫续的视线。再者一人一猫落进棺材，必然会发出动静，林嘉就是被晃动吵醒。 但闫续没有主动出现。 只有一种可能，不是棺材出现在屋子里，而是他与猫去到了存放棺材的地方。 棺材外，不是原本的屋子，而是其他的地方，或者说其他空间。 棺材外是什么情况，林嘉不得而知。 或许棺材外是一个灵堂，披麻戴孝的人面无表情往火盆投入黄纸。或许是一个义庄，一口口棺材横陈其中。又或者已经埋入地下，潮湿的泥土在黑夜里堆起一个山丘。 所以贸然出声唿救，且在桃木棺里唤活人的名字，这不是明智的做法，不如节省体力想其他的办法。 棺材内空间拥挤，林嘉只能平躺翻身都难，而猫伏在林嘉的胸口，听见林嘉的喘息。 它忽然发现了什么，猫耳朵贴在林嘉胸口：「不对，你有唿吸呀。」 林嘉知道猫的意思，桃木镇鬼，他还有唿吸，自然算不上鬼，桃木对他也就没有压制作用。 林嘉淡淡：「那更糟。」 猫本来就不聪明，加之缺氧越来越严重，大脑已经转不过弯了：「为……为什么更糟？」 「桃木一般制作成桃木剑，用来镇邪驱鬼。」林嘉看着猫，「桃木剑需要多少木料，一口桃木棺又需要多少木料？如果桃木棺不是用来镇我们，那就是用来镇别的东西，猜猜，这个需要桃木棺才能镇住的东西在哪？」 猫愣了愣，吞了口唾沫：「也……也在棺材里……」 林嘉：「身下。」 猫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第82章 猫小心翼翼地：「在……你身下？」 林嘉：「没有。」 他是平躺的动作，身下有没有压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能感觉到身下只是僵硬的木板，不是什么尸体。 当然，他的身下也没有什么恶鬼咒灵，不然从猫的角度会第一时间发现。若真有什么东西，猫早就吓破胆了，不会安静地伏在他身边听他的唿吸。 猫疑惑地看着林嘉。 设想是林嘉提出的，否决也是林嘉，它不明白林嘉到底要表达什么。 闪光灯的光线下，猫好像看到林嘉唇角微扬的弧度。 「哦哦哦，你在笑。」猫恼羞成怒，「你故意吓唬我！」 林嘉愣了愣，挽起的嘴角很快放下来：「没有。」 「就有。」猫很委屈，「你干嘛吓我。」 林嘉就是想吓吓猫，倒也不是苦中作乐，大概是因为猫应了他叫『闫续』，让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猫就是闫续。 所以……就想逗逗。 林嘉：「……」 「恐慌和急躁只会增加氧气消耗，我找点乐子让自己冷静下来有问题？」林嘉给出解释，「我身下是没有，不过木板层之下有没有什么东西，那就说不好了。有时间谴责我，不如用来祈祷桃木棺是为我们订做。」 猫腹诽林嘉，问：「可我们都是活的，桃木棺怎么会是为我们订做的。」 活人活物，自然用不上桃木棺。 陷入黑暗的debuff已经彻底散去，只剩下沉闷带来的不适，林嘉歇息够了，双手举过头顶，去摸头顶的木壁：「如果被活生生闷死，我倒是不介意化成厉鬼。」 猫想了想，以林嘉睚眦必报的性格，倘若被闷死在棺材里还真有可能化身厉鬼。 这样大的怨念，那桃木棺也就有了作用。 猫说：「棺材不是封死的吗？要怎么出去？」 第166页 林嘉之前试过推开棺材盖，但无果。棺材内的空气所剩无几，使蛮力若打不开棺材盖，只会让情况变得更遭。 他在一点一点摸索，寻找薄弱的地方。 一般来说，棺材最薄弱的地方是两端，也就是头部和尾部，因为那是榫卯结构，受力比较差。 林嘉摸到一处咬合点，他仰着头，观察着嵌合的结构。过分的仰视让大脑发晕，林嘉只能摆正脑袋稍作休息。 几次反覆，林嘉找到了榫头和卯眼的位置。棺材内剩余的空气不够他慢慢地拆解榫卯，他只能用拳头去砸，用力的震动去分离榫头和卯眼。 砸了几下，棺材内就升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突起的关节破皮出血，林嘉没有停下动作。猫想来帮忙，被林嘉轻飘飘地挥开。 「别碍事。」 猫担忧道：「真能砸开吗？」 它一说话就感觉到血腥味呛进了喉咙里，不知道林嘉出了多少血。 林嘉不置可否，憋着气继续砸着榫卯。 一般来说榫卯都有平衡稳固的特点，只是棺森*晚*整*理材的榫卯会留出一部分活动空间，用来使用和存放棺材。 只要力气足够，是可以拆解榫卯的。只是姿势不对，林嘉不好发力，再加之并不能保证拳拳都击打在榫卯上，这才耗费了时间，也增加了伤势。 砰砰砰。 林嘉砸着榫卯，每砸一下，他都能感觉到黏附在木料上的血液。 砰—— 终于，榫头从卯眼处退出来，棺材发出了一声脆响。 林嘉又推了推面上的棺材盖，这次让猫也出了一把力。一人一猫合力，把棺材盖推出一道缝。 新鲜的空气从缝隙而入，但也只是空气的涌入而没有光线。 外面是一片漆黑的。 林嘉调低手电筒的亮度，以免棺材的光线引来什么。随后又扩大了一点缝隙。 「看看情况。」林嘉对猫说。 猫本身有极佳的夜视能力，虽然被闫续的想法占据了身体，但眼睛的结构不会变。 猫的两爪撑在棺材边缘，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去看棺材外面的情况。 林嘉等了等，又等了等，猫才缩回脑袋。 林嘉瞅见猫一脸严肃，他问：「看见了什么？」 存放桃木棺材的地方必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但林嘉需要从猫口中得到答案，是灵堂？是义庄？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他需要根据这些场景，提前做好应对。 猫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林嘉并不意外，他之前就猜测到棺材在其他空间，猫什么都没看见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猫又说，「地上有几根很粗的铁链，我数了数，没数错的话好像是九根。」 「九根？」这个数字让林嘉下意识皱了下眉。 猫见了，紧张地问：「九根铁链，怎么了吗？」 林嘉说：「先出去。」 猫先一步跳下棺材，林嘉随后推开棺材盖。棺材盖滑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闷响，猫被吓了一跳。 林嘉撑着棺材边缘，翻身跃下。比起的猫的反应，林嘉倒是无所谓声响可能会引出什么，若声音真会引来什么东西，他砸卯榫的时候早就引来东西了。 把棺材盖推到地上，是林嘉的故意行为，他要通过声音来了解这个空间。 闷响，看来这个空间也是封闭的。 双脚落地，林嘉调亮手电筒去找猫所说的九根粗大的铁链。光束的照亮下，林嘉很快就找到了猫口中的铁链。 桃木棺的四周装置着两拳大小的铁环，铁链像拖车那样，挂在桃木棺的九个铁环上。 林嘉绕桃木棺一周，棺材头部中央有一根铁链，两个尖角的位置各有一根铁链，棺材两侧各有两个铁链，棺材尾的两个尖角也各自悬着一根铁链。 他数了一下，猫没数错，一共有九根铁链，一头挂在铁环里，另一头向着黑暗蔓延，铁链贴着地，不知终点在何方。 视线落回桃木棺，以桃木棺的底部形状及大小来看，林嘉躺过的木板下是实心的，塞不进其他东西。 桃木棺大概率就是为他准备，要闷死他后将他永远镇在棺材内，看起来与他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猫没想到出了棺材并不算逃生，它提醒道，「电话手錶快没电了。」 有光，林嘉才能思考，若没有了光，林嘉就只能困死在这里，甚至不等枯等到死的地步，林嘉会因为应激而出事。 林嘉又看了看桃木棺，除了九个铁环以外，没再看出什么端倪。他的更多的注意放在九根铁链上，用最强的闪光灯顺着某根铁链的方向向远处照射，试图去照亮什么。 但什么都没有看见，有限的光线下是一团漆黑。 猫刚刚就说过了，它什么都没看见。 林嘉最后看一眼远方，随后收回视线，睨着脚下的铁链。 棺盖落地的回声代表这个空间是封闭的，而封闭的空间代表铁链肯定有尽头。 猫之所以看不见尽头的一方，是因为猫的远视能力不佳。 猫说：「是不是得从这些铁链找离开的办法。」 猫都知道，他们此时陷入了僵局，要想解局只能从这九根不知用途的铁链入手，「是要九选一吗？像拆炸-弹那样，只有选对引线才能安全。」 第167页 猫试图找处九根铁链的特别的那一根，但围着桃木棺转了一圈，它都没有找出特别的那一根。 只好看着林嘉。 猫看见林嘉选择了棺材顶端中央的那根铁链，也是，其他铁链都是对称的，只有这一条铁链单了出来。 猫赶紧跟上林嘉的脚步，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真有这么简单就找到特别的那根『引线』？跟着铁链真的就能离开这里？ 猫越来越没自信，它跳到林嘉肩上，想得到林嘉的确认：「顺着铁链走真能走出去吗？」 林嘉很快地给了它回答：「不能。」 用上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离开了棺材，又怎会这么简单地离开这里。 猫：「……」 猫沉默了一瞬：「那为什么要顺着铁链走？」 林嘉已经把闪光灯调至最暗，以节约电量：「还有别的办法么？」 桃木棺不再有多余的信息，想要离开，只能从铁链的尽头碰碰运气。 微弱的萤光洒在林嘉面上，猫看了看已经发出低电量警告的电话手錶，又看了看林嘉的侧脸。 它没从林嘉的脸上看到一丝慌乱，甚至没有看到有任何可以称作为『思考』的表情。 就好像林嘉已经知道铁链尽头是什么情况一样，现在顺着铁链行走，只是为了亲眼求证。 猫问：「你知道尽头是什么情况吗？」 果然，林嘉说：「猜到一些。」 猫：「是什么情况？」 林嘉却没说。 猫着急死了，铁链的一头挂着桃木棺，另一头怎么看都觉得危险：「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嘉：「马车。」 「什么意思？」猫没明白，可林嘉不愿意细说，它只好自己去悟，但猫实在太笨，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铁链尽头是马车？」 林嘉说：「马拉车需要绳子，绳子是铁链，车和马指代什么，自己想。」 猫缓慢地把现有元素套入林嘉写好的公式：「如果铁链是马拉车的绳子，车就是……桃木棺！」 猫惊喜地说：「我明白了，铁链的尽头是拉棺的『马』。」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拉棺？」猫还是疑惑，「还要分九个方向拉。」 林嘉嘆了口气，他边走边用电话手錶打字。 猫看着林嘉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它更疑惑了：「为什么不直说？」 林嘉：「避讳。」 电话手錶敲好了字，林嘉拿给猫看。 猫好奇地凑过脑袋看向电话手錶的屏幕，当它看到屏幕里，林嘉编写地那个字后，浑身的毛又炸了。 第83章 林嘉熄灭电话手錶的屏幕，以节约所剩不多的电量。 从桃木棺顺着铁链已经走了五、六分钟，但铁链还没有见到尽头。 整个空间静悄悄的，只有林嘉鞋底落在地面的微响。猫僵在林嘉的肩上，「林嘉……」 林嘉把猫从肩上拎下来，不过没把猫丢在地上，而是抱在了怀里。 猫在害怕，动物都有恐惧比自己体形更大的动物的本能，更别说铁链那一边的东西。 那甚至是会让人产生巨物恐惧症的存在。 ——龙。 桃木棺、九条挂在桃木棺的铁链，这让林嘉瞬间联想到了一个词——九龙拉棺。 龙是活在传说中的生物，谈及时不觉怎样，若亲眼去看，就是另一种心态。 犹如『叶公好龙』，哪怕家里的房樑柱子门窗、衣服及用品上都绘制着龙，哪怕叶公对龙的喜爱溢于言表，当龙真出现时，他仍吓得魂飞魄散。 猫一联想到龙的形象，抖若筛糠：「铁链那边真的是l……」 『龙』字被林嘉堵回了猫的嗓子眼，他淡淡：「不说这个字，兴许就不是。」 林嘉并不觉得铁链另一头的『龙』是活物，否则拴住龙的铁链不会这么死寂沉沉，以龙的力量，必然将粗壮的铁链摇晃地噼啪作响。 他认为铁链那头的龙大概是什么象形的建筑或是图腾，但有一点，让林嘉介意。 鱼人宣读的汤面是：『它斑斓，是死的，它活了。』 『它活了』三个字令人无限遐想，叶公好龙的故事里，叶公的喜欢『上达天听』，龙听说了叶公的喜欢，这才现身。 所以林嘉避讳地没有用声音提到龙，以免被龙听见。 猫不敢出声了，林嘉加快脚程。电量并不支持他慢慢地踱步，他必须得在电量耗尽之前离开这里。 又走了将近两分钟的时间，林嘉停住脚。 他抬起头。 闪光灯调至最亮，光束穿透眼前的暗沉，却被一堵什么东西阻挡了前进。 光线只能转而向上、向高处去。 铁链在光束的照亮下显出部分形状，犹如藤蔓一般，它缠绕着一个庞大的石雕。 光线便顺着铁链的指引，一路蜿蜒向上，沿途照亮石雕上凿刻的鳞片。 光线骤然停下，铁链的另一头，找到了。 它被紧紧地衔在一张巨大的口中，随着光线的扫射，高昂的龙头挤入视野。 如林嘉所料，这是巨石雕刻的龙，又或者说是巨龙化成的磐石。它屹立在黑暗中，龙头向着桃木棺所在的方向，似在与之对峙。 纵然龙是石刻，但压迫感并不为之削减。 「这条l……」猫赶紧捂住嘴，真怕自己乱说了话，而让这条巨龙活过来。 第168页 猫的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但林嘉知道猫要说什么。 猫是想说这条龙的眼睛。 龙头的刻画栩栩如生，龙鬚轻灵飘逸，但顺着龙鬚再往上看，可以清楚地发现，龙没有眼睛。 但除此之外，这条龙就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指引离开的线索。 电话手錶再次发出提醒，电池电量已经下降到10%了。以持续开启闪光灯的用法，10%的电量最多还能撑10分钟。 而林嘉的手机早在三天之前，扔进了地面的水洼里。 林嘉盯着石龙看了一会儿，随后他转移光线，将光束照射到自己的正前方。 铁链的尽头是一条石龙，但这并不是这个空间的尽头。在石龙这里找不到离开的办法的话，他也只能继续向前走，再去空间的尽头碰碰运气。 低电量不足以支持林嘉闲逛着到达空间尽头，他快速地向前走。猫颠得腮帮子一颤一颤的，却没有说话，紧张地窝在林嘉的怀里。只是偶尔去看电话手錶的电量，看到持续下降的电量，心里越发紧张。 当电量掉到7%的时候，林嘉没有再向前走了。闪光灯的光束在眼前呈现出一个完整的圆形——这说明他们走到空间的尽头了。 微弱的光线无法照亮尽头的全貌，视野只有光束的形状。 林嘉放下猫，一手举着电话手錶，一手去触碰尽头的壁。 很奇怪的触感，像抚在细腻的丝绸上，柔滑而富有弹性。林嘉使出力气，『丝绸』就会被他推得变形。 光线下，『丝绸』被他按压出五指的形状，并往后凸起。当凸起到一定限度，就定格了下来。 猫也伸出爪子戳了戳『丝绸』，一人一猫就像笼在一个鼓起的气球里，他们可以撑开气球的表皮，但推到表皮撑开的极限，就不会再有变化。 猫惊疑不定：「我们是在什么结界里吗？」 它试着露出爪子去刮『结界』，但无论猫怎么用力，都无法划破结界的表皮。 猫又着急了起来，别说此时电量所剩无几，但就算电量充足，他们几乎也会被困死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封闭的，就像棺材，空气是有限的，如果找不到离开的办法，他们迟早会闷死在结界里。当然，比起闷死，飢饿会更快一步成为他们索命符。更别说，空间里还有『九龙拉棺』的现象，谁也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万一龙活过来了怎么办？它和林嘉不就是关进笼子里的食物吗？ 「不。」林嘉忽然说，「得让龙活过来。」 猫愣了愣：「什么？」 等等！ 「你……你……」猫瑟瑟发抖，林嘉直接把『龙』说了出来！ 猫回头看向巨龙所在的方向，好在那边还静悄悄的，巨龙并没有復甦的迹象。 猫茫然又害怕地问：「为什么让那个活过来？这不是往汤面上撞吗？」 「不然等死吗？」林嘉垂眸，看着自己和猫探出的手臂。 他的力气比猫大，所以把结界的表皮向外撑得更大一些，而猫相对撑起的表皮就小一些。 猫看着自己和林嘉撑出的表皮，灵光一现，不可置信地说：「你……你难道想让龙撑破结界。」 林嘉收回手，拎起猫调头往龙所在的方向去：「试试看。」 「先不说龙会不会冲破结界。」猫心跳很快，「怎么让龙活过来？」 它也不避讳了，直接说出了『龙』字。 龙如果活了过来，龙身缠着铁链，口中衔着铁链一端，必然会把铁路拉拽着霹雳作响的。 但空间里仍旧一片死寂，说明直接唤『龙』，不是让龙活过来的方法。 林嘉在快速赶路，想到林嘉说的『试试看』，猫问：「你是不是有让龙活过来的办法了？」 「嗯。」林嘉说，「不过得靠你。」 猫：「靠我？」 猫爪子指着自己：「我吗？」 第84章 很快，林嘉带着猫回到了巨龙所在。 电量掉到5%，一个让猫心慌的数字。 接着猫听见了来自林嘉的更让它心慌的声音，林嘉说：「龙没有眼睛。」 猫仰头看着龙头，一个龙头是猫的几百倍大，猫紧张地吞咽：「然……然后呢？」 「画龙点睛的故事听过吧。」林嘉轻轻踹了踹猫，声音也轻轻地，像是在为猫讲什么睡前故事。 「古时有个名叫张僧繇的画家。」林嘉娓娓道来，「他的画技高超，画龙更是一绝。只不过他画笔下的龙，没有眼睛。」 猫当然听过『画龙点睛』的典故，但它并没有打断林嘉的叙述。大概是难得从林嘉这里得到近乎于温柔的讲述，莫名地让猫觉得林嘉这是在用典故缓解它焦虑的心情。 「观摩的百姓好奇地询问张僧繇，为什么不给龙画上眼睛。」林嘉抬起头，注视眼前的巨龙。启唇继续讲述道，「张僧繇便解释说『点睛容易，但点了之后，龙就会飞走』。」 猫心里一个咯噔，龙飞走，那不就是说龙活了。 所以林嘉让龙活过来的办法是——画龙点睛。 但为什么要让它来做？ 猫并没有继承本人的勇勐，它只是一个弱小又无助的念想。就连寻找本人这样的事都需要林嘉的帮忙，它能做什么？ 反正画龙点睛做不了。 林嘉低头睨一眼猫，他几乎能听见猫心里的退堂鼓敲击得『砰砰』作响的声音，他又放低了声音，说：「百姓并不相信张僧繇的解释，别无他法，张僧繇就当着百姓的面，为他的龙画上了眼睛。随后，众目睽睽之下，两条龙冲破囹圄，腾云驾雾而去。」 第169页 作为退堂鼓表演艺术家，猫已经有了临阵逃脱的怯意：「但我不是张僧繇。」 林嘉说：「你是闫续。」 猫怔住了，林嘉的声线又恢復成了往日的平淡，它却从中听见了若有似无的鼓励与赞赏。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忽略掉心底奇怪的感受，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要做什么？就算是我去点睛的话，总得需要颜料吧，课我们手边没有可以用来点睛的颜料。」 因为巨大，所以龙头距离地面的高度不低，林嘉和猫相比，身体自然没有猫灵活，所以攀爬上龙嵴为巨龙点睛的差事只能交给猫。 就算龙活过来，在龙的对比下，猫的体型显得渺小。而往往，让巨物束手无策的就是这些体型微小的事物，若龙发起攻击，猫会更容易逃脱。 林嘉抬起手。 猫看见林嘉手背上的血。 猫紧紧抿着唇，林嘉是要它，以血点睛。 林嘉看一眼手机电量，在他给猫讲故事的时候，电量已经掉到了3%。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林嘉不允许自己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他向猫说着注意事项：「画完眼睛就跑。」 猫吞咽几下：「往哪里跑？」 林嘉：「棺材。」 九龙拉棺，龙復甦后必然也会继续拉棺的动作，只有回到棺里，他们才能从龙飞跃时冲破的结界口离开。 猫被林嘉拎起，猫眼睁睁看着林嘉一手捏着它的肉垫，另一手挤出藏在肉垫里的爪子。 噗呲—— 等猫回过神，爪锋在林嘉手背上再添新伤，爪子缝隙里都沾着血迹。 林嘉眼都没眨，在猫头上轻轻地拍了一拍。 剎那间，猫胸腔里好似塞进了一团孤勇，趁着血凝固以前，猫跳跃地赶到巨龙脚下。 回头看一眼林嘉，出乎意料地，林嘉竟然在原地等它。猫以为，林嘉会率先返回棺材，但既然林嘉选择等它，猫就更不愿辜负林嘉了。 它前后肢并用，在林嘉时不时的『马步』惩罚下，猫攀登上龙巅并没有废多大力气。 猫爪抱着一只龙角，飞快地把血蹭在龙的眼上。来不及去看林嘉，紧接着，猫调转了身体，抱着另一只龙角，把即将凝固的血液点在另一只龙眼之上。 直到点睛完成，猫才在高处遥遥地看向林嘉。 它看到林嘉突然皱起眉：「跑！」 猫惊了一下，爪上一松，整个身体往下坠了坠。求生本能，让猫用尾巴缠在龙角，身体撞在了龙眼上。 湿漉漉的触感，炸起的毛髮黏成一团。 猫若有所感，僵硬的目光缓缓移动到身前。 龙盘着巨大的身体，随着龙的动作，身上的鳞片蠕动着，冰凉的气息从地面腾空而起。比猫身体还大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引起眼膜里筋膜的又一次蠕动。 贴合在龙眼处的猫，被眼珠蠕动颠得几乎要坠落，浑身的毛髮被眼里的粘液浸湿。 不等猫去够龙角，橙黄的眼珠突然定格。 猫在眼珠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画龙点睛，龙活了。 猫的心跳也快要停了。 「嗤——」龙忽然昂起头，扯住快要从口中掉落的铁链，空间里响起震耳的铁链撞击声。 「吐司！」 在剧烈的链条相击与龙鳞蠕动的声响下，林嘉的声音显得微弱。 猫吓傻了，忘记去抱龙角，被龙突然昂首的动作甩飞出去。 完了，要死。 猫害怕地闭上眼，就当它以为自己会摔成一摊肉泥时，却出乎意料地跌入一个怀抱。 猫好像听见指骨折断的声音，随后是奔跑带来的颠簸。 猫睁开眼，看着林嘉的下颌线。 它往林嘉怀里缩了缩：「林嘉，吓死我了。」 身上的粘液弄在了林嘉身上，猫一边嘤嘤嘤，一边用爪子抹去林嘉身上的污渍，就怕林嘉突然洁癖发作把自己丢下。 它被吓得浑身僵硬，已经走不动道了，被林嘉丢下的话，它只有死路一条。 「安分点。」林嘉快速地朝着桃木棺奔去，「不会丢下你。」 猫安心了。 到了桃木棺，林嘉先把猫丢了进去，随后整个人翻越进来。 桃木棺九根铁链的八根安静地垂在地，只有头部中央的那一根铁链摇晃不止。 随着铁链的摇晃，桃木棺隐隐有了抬头之势，是因为铁链的另一头的拉拽。 林嘉抓着棺材边缘，嘱咐猫：「抓紧。」 猫死死地叩着棺材，爪都要嵌入木板了。 不远处，铁链摩擦地面迸溅出火花，可见巨龙的用力。但力量传到桃木棺这里，却只是让棺材浅浅地抬起头。 猫很奇怪：「这么大一条龙，怎么会拉不动棺。」 猫曾被巨龙摔飞出去，它直观感受到了龙的力量。仅仅一个昂首，对于猫来说是无法匹敌的力量悬殊，但奇怪的是，这样大的力量，竟然拉不动一口棺。 林嘉道：「它要拉动的不仅是棺材。」 还有另外八条没有復甦尚处在石化状态的龙。 猫说：「那要不要把其余八条龙也唤醒？」 林嘉道：「来不……」 话还没说完，闪光灯猝然熄灭。 第85章 就在视野陷入黑暗的剎那，桃木棺发出轰然响动，紧接着像坐过山车一般，桃木棺骤然沖向高处。 第170页 龙冲破结界。 林嘉勐地睁眼，视野里是大片昏黄。 他侧过头，看清昏黄的来源是床头的灯，而猫已然吓得虚脱，软哒哒地瘫倒在床。 回来了。 林嘉也不比猫好，他感觉到身体沉重的不适。骤然的黑暗与骤然的光亮，让他在应激边缘来回横跳。 重重地喘息几声以调整失常的心率。 目光不慎看到门缝，林嘉忽然想起了什么，翻身下床，摁着心口一边揉停心跳一边快步走到门边。 拉开门，林嘉还没有跨出去查看外面情况的步伐，抬眸与闫续的目光撞在一起。 外面仍旧是黑乎乎的夜色，闫续站在廊间吹风，听到开门的动静，第一时间回过身。 暮色沉沉，闫续的身影融在黯淡的夜色里。屋里昏黄的光线透出来，撒在闫续的脸上。 对视时，林嘉清楚地看见了闫续脸上显露出的担忧。 「怎么了？」 闫续的目光在林嘉身上来回扫量，去寻找『怎么了』的痕迹。大概是一无所获，所以闫续又焦急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嘉从闫续两次询问里发现了什么，他抬起右手，手背光洁如初，砸烂榫卯的伤没见了。 这个空间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林嘉暂时压下对空间的疑虑，出声问闫续，「一整夜都在门外？」 闫续承认：「是。」 他不放心地又扫视林嘉几遍，这才将目光投向屋内，看到虚脱到挂在床边的猫。 这下更确定林嘉是出了什么事，闫续吸了口气，尽量粉饰语气里的受伤：「不是说好不管你能不能解决都要叫我么？」 但当时林嘉并没有应下来，算什么约定？ 「没有不叫你。」林嘉盯着闫续的眼睛，说：「是没有机会。」 闫续看着林嘉，林嘉把空间里的情况简单地给闫续说了。 林嘉说：「所以闫队一直在门外，并没有落入这样的空间。」 闫续沉默了一下转身往隔壁的房间去。 如果只是林嘉和闫续两个人，他们其中一个落入空间，另一个没有落入，可能是因为林嘉进入了梦境，而闫续一直处于清醒状态。但因为样本太少，所以结论并没有可靠性。 隔壁还有连叶和连芯两兄妹，闫续要去查看他们的情况。 林嘉倚在门边，看见闫续敲响那对兄妹的房门。 开门的人是连叶，他是被突然的敲门声吵醒，害怕地问：「闫哥，出什么事了？」 林嘉回去了房间，猫缓过来了，它也听见了闫续敲门的动静，问林嘉：「闫续在干什么？」 林嘉：「在确定掉落空间是不是个例。」 「哦。」 过了好一会儿猫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意思是闫续没有被关进棺材？那连叶连芯两兄妹呢？」 林嘉淡淡：「个例。」 连叶的那一声询问已经说明，在夜晚被关进棺材的人只有林嘉。而林嘉被关进棺材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有睡觉的行为，连叶和连芯都睡着了，但他们只是睡着。 「个例？」猫大惊失色，「他们都没有被关进棺材？清醒的闫续没有，睡着的兄妹没有，只有你？」 林嘉不以为意：「否则为什么叫个例。」 猫一个鲤鱼打挺，跳到林嘉身边：「被关进棺材是随机还是……被挑中？」 林嘉：「不知道。」 猫又问：「你今天有做什么他们没有做过的事吗？」 刚从空间里逃脱，身体还没恢復，林嘉不想再回答了，嫌累。他只要知道闫续他们没有落入空间，只有自己这个个例就行。 林嘉打算休息了。 弯腰整理被猫弄乱的床铺，手臂忽然被人一拽，视线晃动，林嘉看见满脸担忧的闫续。 「你今天做过什么？」闫续沉声问。 虽然和猫不是完全一样的语句，表达的内容却是一样。 林嘉说：「进了鱼肚后就遇见了你们。」 言下之意，他并没有做过什么而导致自己被关进棺材。 闫续却没有松开他，捏住林嘉肩膀的手劲甚至更用力了，哑着声说：「再想想。」 大有林嘉不仔细回想，他就不会放手的趋势。 猫在一旁看着，心说闫续还是不了解林嘉，林嘉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的话，就算撬开他的嘴也得不到一个字。而且这事关系到林嘉自身的安危，林嘉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林嘉平静地看着闫续，没有出声。 猫又在心里道，林嘉对人没什么耐心，步步紧逼说不定还会惹恼林嘉，林嘉要是生起气来，那就糟糕了。现在看来林嘉对闫续的耐心已然告罄，看在闫续是本人的份上，它就说个一两句，缓解一下剑拔弩张的氛围吧。 猫清了清嗓子：「那个——」 「回想了一遍。」林嘉开口，「我确定我没有做什么。」 猫：「……」 闫续脸上的担忧之色愈加明显，林嘉挣开了闫续的桎梏：「应该是房间的问题。」 但是没必要再换房间，他已经从棺材里回来，大概率不会再被封进棺材，可若是换了房间，那可就说不好了。 显然闫续也是这么考虑，但他仍旧放心不下林嘉，收回落空的手后道：「一起住吧。」 林嘉没拒绝也没应允，只说：「你需要休息。」 第171页 屋子里的床不大，挤不下他和闫续两个大男人。 闫续经常几天几夜连轴转，他其实想说，他不用休息。不过在四星鱼肚，闫续没有逞强：「我去餐厅拎把椅子。」 林嘉看着闫续出了门。 没一会儿，闫续就拎了两把椅子，一手一个。 林嘉瞥见闫续右手拎椅子时，手臂微颤。 看来伤还没好利落。 林嘉躺回了床上，猫重新睡在了床尾。闫续则在床的不远处将两把椅子对向而放，身下坐着一个，双腿伸直，双脚踩着一个。 看起来就不舒服。 林嘉心想。 看着闫续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林嘉正要收回目光，却猝然与闫续对上眼。 林嘉看着闫续，闫续也看着他，两个人都没说话。屋里静悄悄的，猫的轻鼾不时从床尾传来。 二人对视了很久，在某个瞬间，二人同时张口。 「你……」 「你……」 林嘉便停下来，等闫续说。 而闫续也停了下来。 林嘉说：「你睡着不舒服的话，建议回去。」 「没这么娇气。」闫续倚在靠背上，说，「比这个条件更差的我都睡过。」 外人来看巡察队队长大权在握威风凛凛，其实替人卖命活得一团糟。 林嘉想知道闫续过得到底有多糟糕，遂问：「比如？」 「比如。」闫续眯着眼回忆，「马路上，桥洞里，哦，还有水沟。」 林嘉：「睡得着么？」 闫续笑了声：「累狠了自然就睡着了。」 林嘉看了眼闫续，闫续穿着另一件卫衣，这人很喜欢卫衣，尤其喜欢绘制可爱图案的卫衣：「在国外留学吗？」 闫续抬起头。 「进入海底世界以前。」林嘉，「不能说可以不说。」 他在咖啡厅弹琴的那天收到了闫续的打赏，那是一枚英镑，所以后来他用英文对闫续说了一句情话。 「没什么不能说的。」闫续双手插进袋鼠兜里，「是在留学。」 还是学生呢，结果遇上林嘉这只千年狐狸，巴巴地掏出了一颗赤子之心。 林嘉难得有些不忍，他只好翻了身，背对着闫续。 看不见闫续的脸，林嘉的声音又生硬了起来：「那天说的算数。」 他没有特意去指明是哪一天，更没指明自己具体说了什么。 闫续却准确地找到了那一天林嘉的某句承诺。 林嘉当时说，『离开海底世界后，我会给你一笔补偿，要多少，你开价。』 拥有巨额财富的人总喜欢用钱来摆平问题，林嘉也不例外。 「这笔钱是用来补偿我。」闫续盯着林嘉的背影，「还是打发我。」 林嘉说：「随你定义。」 「随我定义的话。」闫续收回视线，仰着头看天花板，「我希望是……」 林嘉久没听见闫续的后半句话，于是又翻身过来看着闫续。 他清楚闫续语境里『补偿』和『打发』这两个词彙的意思。 『补偿』的完整词义是林嘉对欺骗感情的补偿，『打发』是林嘉为所发生过的一切画上句号，有掩饰不住的嫌弃与厌恶。 两个词词义相近，不同的是，『补偿』这个词彙里林嘉是有心的，而『打发』这个词彙里，林嘉没有心。 听见床边窸窣的翻身响动，闫续仍旧仰着脑袋。这个动作拉直他的脖颈，使得他发声并不是那么清晰。 「用作打发吧。」闫续思考了许久，最森*晚*整*理终狠下心定义了这笔钱。 出乎意料的答案，林嘉不由得问：「为什么？」 他并不这么想，事实上林嘉要拿出的这笔钱是补偿。他这个人没什么真心，他不否认利用感情达成目的是当下拿捏闫续最便捷的方式，也不否认这是最下乘的手段。 「快刀斩乱麻呗。」闫续并没有任何怪罪林嘉的意思，「这样就不会想些有的没的。」 林嘉蓦地沉默，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没发出什么动静。 他坐起身勾手要去捡，闫续却更快地从椅子起身，替他拾起了这条毛毯。 闫续拍了拍毛毯上沾到的灰。 大概是心里呛进了毛毯上的灰，林嘉的心底干涩发酸间接地还有轻微的刺痛。 「喏。」 闫续伸手把拍干净的毛毯还了回来。 林嘉伸手去接，毛毯像羽毛一样，没什么重量。 第86章 猫还睡着，也是心大。 林嘉随手把毯子盖到猫肚子上，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他们俩是同时出声，林嘉回答了他想说的，现在该轮到闫续了。 闫续坐回他的椅子上，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j0001的资料你看到了。」 林嘉应了声。 给闫续处理伤口的时候，j0001云层的资料从闫续的怀里落了出来。 以为闫续要提得到j0001资料的途经，但没有，闫续斟酌着说：「我应该去过j0001，想离开海底世界的念想被剥离大概率跟j0001有关，因为我想不起这段记忆。」 林嘉看了看猫，又抬头去看闫续。 重新坐回椅子的闫续没有仰头看天花板了，而是看着林嘉：「j0001或许有着离开海底世界的办法。当然现在都是我的猜测，可能我跟猫融合后会想起有关j0001的记忆。」 第172页 林嘉的第一直觉是，闫续说的不对。 不是否决闫续话里的逻辑因果关系，而是他察觉到这些话并不是闫续真正想要说的。 就像他其实想说的是，你的伤怎么样了。但被真的问及内容，却又改口成『你睡着不舒服的话，建议回去』。 闫续也更改了当时想要说的内容，更改为与j0001云层相关的内容，甚至无法衔接上他发出的那个『你』字。 当然，大家都一样，林嘉不会去刨根问底。 如同闫续顺着他的话题接下去一样，林嘉接上闫续话题：「融合很简单，只需要你的额头与猫的额头相抵。」 闫续沉默地看着林嘉，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就这么急？」 看来他说错了话，林嘉说：「我只是如实告知融合方法。」 「急也没用。」闫续双腿交叠，手臂垂直在两侧，手背几乎能碰到地面，「不确定融合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这是四星鱼肚，安全起见，等离开鱼肚再说。」 很难得，这是从喜欢作死的闫续口中说出来的话。 林嘉答应了：「好。」 j0001话题就这么结束了，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但并没有安静太久，闫续又开了口：「四个人，偏偏挑中你，你有什么想法？」 林嘉不怎么上心地说：「没有。」 这才鱼肚里第一个夜晚，甚至夜晚还没有结束，想要找到被关入棺材的契机确实是一件难事。 闫续看一眼窗外，外边的夜色透着零星的亮点，预示白昼将在不久后登场。 他看着窗，问：「鱼人问题呢？要问什么？」 「闫队有想法的话，天亮可以直接去问。」林嘉躺回了床上，「我困了。」 闫续仍旧侧着头看窗，没再说话了。 他感觉到林嘉不想和自己对答案。也是啊，鱼已经上钩了，鱼饵当然就不重要了。 他看着窗户，看得脖子都僵了，一直看到白日登场，窗户里林嘉的倒影被日光打散。 但是好像看不够，闫续揉着脖子，朝床上的人投去一个沉静的注视。 太阳很快占据了天空，驱散了夜里的凉气。室内的温度逐渐升高，林嘉想掀开毛毯，又不愿被闫续看出装睡。 他装睡是有原因的，林嘉不愿和闫续再继续聊下去了。他怕聊着聊着，闫续把真正想要说的说出口。 有时候太过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林嘉很清楚闫续想要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替我顶包？』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装睡。 林嘉不耐热，热得有些受不了，他悄悄去看闫续，看到闫续歪着脑袋睡着了，保持着睡觉时手里必须抓点什么的习惯，手心里揪着自己的衣角。 他便掀开被子，起身，把被子盖到了闫续身上。 大概是这几天奔波于寻找林嘉，又熬了一整宿，林嘉把毛毯搭在闫续身上时，闫续只是下意识地挥了下手臂，很快被毛毯的重量镇压。 天快亮了，没再管闫续，林嘉转而去洗漱。 等林嘉洗漱出来，看到闫续被热醒了。 林嘉：「……」 闫续搓了把头髮，抓着毛毯站起来，然后愣了愣。睡眠不足的人被热醒时大脑还没完全清醒，一时不明白毛毯怎么搭在了自己身上。 林嘉看到闫续额头上热出了几颗汗珠，他默默地让开身位，放闫续去洗脸。 屋外面有些动静，连芯连叶两兄妹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价值，特意起了个早，打算去厨房准备早餐。 林嘉听见了他们俩经过房间时蹑手蹑脚的动静，看来不管是上半夜还是下半夜，被关入棺材的人只有他，否则新人哪会有心情准备早餐。 鱼肚里的白天大多用来寻找线索，连芯连叶两兄妹也只是简单地熬了一锅白粥，灼了一盘菜心，配以冰箱里的咸菜。 但也比干巴的压缩饼干好太多。 吃过早餐，连叶小心翼翼地和闫续打商量：「闫哥，一会儿是不是要去找线索了？我们能不能不分开？」 昨天寻找鱼人的时候，林嘉要求分头行动。连叶还忘不了独自一人找到鱼人的恐惧无力感，所以今天他请求不要分开。连芯可怜兮兮地看着闫续，双手合十：「拜託了。」 「先问鱼人问题。」闫续没有立马应下来，「其他的看情况。」 连芯连叶点着头：「好。」 四星鱼肚里的安全鱼人问题弥足珍贵，未免新人无意间浪费掉鱼人问题，去河畔鱼人所在的路上，闫续简单地给他们说了鱼人的情况，以及鱼人问题可能会被具象化的规则。 两个人小鸡啄米式点头，一再保证自己不会在鱼人面前胡乱言语。 「闫哥。」连叶凑到闫续身边，「这是你来过的第几个鱼肚？」 连芯也好奇地看着闫续。 闫续：「不记得。」 不记得说明次数很多，且都成功地逃脱，连叶由衷道：「哥真厉害。」 从古镇南面的民宿抵达鱼人处有一段距离，步行大概要二十分钟。从民宿到鱼人处，林嘉沉默地听着这两兄妹与闫续的对话，对话从鱼人问题聊到闫续的『闫』是哪个yan。 闫续就像在宜乐福利院的那个鱼肚里的自我介绍一样，说：「闫续，上三包围的『闫』，『连接之意』的续。」 两兄妹越聊越熟络，对闫续的称唿也从『闫哥』转变成了『哥』。 第173页 叽叽喳喳，吵。 林嘉面无表情。 不一会儿，四个人到了鱼人处。鑑于鱼人宣读汤面后，有人提议用粉笔留下信息，林嘉和闫续先去看附近有没有他人留下的信息。 几根粉笔头有稜有角，还没有被用过，众人找了一圈，没有从地面找到什么信息。 也就是说，还没有人来询问过鱼人问题。至于人员存活情况，要么是他们到的太早，别人还来不及更新人员的存活信息，要么就是目前为止进入鱼肚的人都还活着。 闫续肯定是要问鱼人问题的，问了鱼人问题后，肯定也会在地面留下信息，不过他右肩的伤还没好，写字的时候难免会牵扯到伤口，况且他的字并不是那么好看，不想拿给林嘉看。 他打算另找个人来承担在地面留下信息的任务。 「连叶。」闫续唤来连叶，把粉笔抛给他。 又是一个可以表现出自己价值的机会，连叶觑了鱼人一眼，小心而紧张地说：「哥，我一定会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的。」 闫续沖连叶笑了下：「行。」 林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闫续往鱼人身边去了，林嘉注视着他，连叶连芯以及猫都注视着闫续。 林嘉看见闫续在张嘴问鱼人问题之前，朝着自己投来一眼。随后闫续的声音响起：「古镇是不是有个古墓？」 林嘉并不在意鱼人的回答，他看向拿着粉笔的连叶。连叶、连芯还有猫一脸不解，不明白闫续的为什么要问这个。注视闫续询问鱼人问题的几个人中，只有林嘉知道内情。 看来闫续对他被关于棺材的事耿耿于怀。 而棺材和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尤其是九龙拉棺这样的大场面，是会让人联想到千年古墓。 掉入空间的契机暂时不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到存放棺材的空间，但把古墓具象化出来，鱼肚里所有人都能去到古墓寻找线索。毕竟一个人的视野和精力是有限的，很有可能会遗漏掉某些重要线索。 闫续询问的鱼人问题和林嘉的想法一样，答案对上了。 鱼人道：「是。」 就在鱼人回答问题的下一秒，巨响轰鸣，一座高山拔地而起。 四星鱼肚，这样的具象化也只是在一瞬之间。 虽然闫续已经提前打过招唿，告诉两个新人，鱼人问题会具象化。但亲眼看见震撼一幕，连叶差点惊掉下巴，手里一抖，粉笔就从手中掉了下去。 这是闫续交给他的任务，连叶忙不迭想抓住下坠途中的粉笔。 他慌忙抓了几下，就在粉笔坠地的前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在视野之中，稳稳地接下了那根粉笔。 连叶愣了愣，抬起头发现是同行里的那位不怎么说话的高岭之花。 叫做林嘉，他听见闫哥叫过这人的名字。 其实连叶挺怕林嘉，林嘉太冷，身上总是萦绕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谢谢……嘉哥。」连叶硬着头皮道谢。 粉笔摔了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会让闫续觉得自己太没用，竟然被具象化吓得摔碎粉笔。 但还好，粉笔没摔，被林嘉接住了。 连叶伸出手打算去捡回粉笔，但那只漂亮的手被收回。 连叶顿了下，不明所以地看着林嘉。 林嘉淡淡：「我写。」 第87章 地面粗糙，对粉笔有更大的损耗。在鱼肚里，多一条信息，就是多一点生存的机会。所以要在地面留下的信息，必须是简短且有效的。 林嘉两指捏着粉笔头，垂眸在地面留下：山里有古墓。 写了这五个字后，林嘉就把手头的粉笔放回了粉笔堆里。 旁边的连叶问：「不写了吗？」 看连叶有要接手粉笔的意思，林嘉皱了下眉说：「他不会再问了。」 不等连叶搞明白林嘉这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去问鱼人问题的闫续回来了。 闫续果然没有再问，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回来的闫续看见地面字迹时，愣了下。他第一时间认出了这是林嘉的笔迹——现在他的手机里，还保留着那张照片。照片里，昂贵的红酒瓶下压着一张精緻的卡片，卡面上就有林嘉遒劲的笔迹。 林嘉把早就想好的说辞端了上来：「他被吓到。」 连叶：「……」 他确实是被具象化吓了一跳，但没想撂摊子。 「不是嘉哥你……」 连叶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嘉从容不迫地打断了，林嘉说：「山离得远，别耽误时间。」 说完，林嘉转身离开了鱼人处，朝着高山所在的方向而去。 这话题就这么潦草地被林嘉画上了句话。 「哥，你在看什么？」 连芯走过来，问自己的哥哥。 连叶看着跟上林嘉的闫续，又远眺看了看林嘉的背影。 「没什么。」他说，「感觉有些奇怪。」 「奇怪？」连芯不解地问。 「感觉闫哥和嘉哥之间有点奇怪。」连叶说。 「哪里奇怪？」连芯又问。 具体连叶也说不上来，眼瞧着林嘉和闫续走远，他赶紧带着妹妹追上去，「先跟上他们吧。」 那山看着就在古镇的旁边，实则距离很远。他们要去山里找所谓的古墓，就要先穿过古镇，再顺着一条蜿蜒的泥泞小路走上个把小时，之后才到山脚。 第174页 到了山脚还要向山上攀爬，等他们找到疑是古墓的入口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左右。 山腰间耸立着一座石像，看着像是神像，可常规的神佛中又找不出与之对应的。 石像底座把泥土压得松软，寸草不生。闫续把石像挪了挪，就看到掩在底座下的一个方形的洞口。 按照他们来时所花费的时间来计算，如果想要在天黑赶回古镇，那么留给他们探索洞口的时间就不多了。 闫续没犹豫，从袋鼠兜里掏出两截蜡烛。这是他们穿越古镇时，闫续顺手在某个商铺里拿的。 一般来说，古墓深埋地底，不知氧气是否充足。蜡烛就是用来测试氧气浓度的，如果蜡烛能燃着，表明墓室里氧气充足，反之，如果蜡烛熄灭，就说明氧气不足，他们不能再深入下去。 再一个，蜡烛还能提供视野。 点燃蜡烛后，闫续就要往洞口里跳。连叶赶在闫续跳入洞口之前说：「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见连叶这么说，连芯也赶忙道：「我也一起。」 古墓听着就是兇险之地，不过兄妹二人把闫续当做主心骨，比起进入兇险之境，与主心骨分开更让他们感到恐慌。 「我一个人去。」闫续道，「别给我添乱。」 连叶保证道：「哥，让我们一起吧，绝对不会给你添乱的。要是遇到危险，你不用管我们。」 连芯点着头，应着她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闫续着急去探清古墓的情况，找到林嘉落入的『九龙拉棺』的空间的原因，便没有再与这对兄妹推拒。 他看了眼林嘉，看到林嘉往黑黢黢的洞口处看了一眼，只一眼，很快地就从洞口退开了。 发现了闫续的目光，林嘉脸色不好地看一眼腕錶，说：「两个小时，有没有发现都要回来。」 闫续应了，勾了下手，叫来猫，低声对猫说了一句后，这才跳入洞口。 闫续跳下后，连叶和连芯也进入了洞口。 霎时，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偶有悠远的风从山林间穿过，摇晃碧浪层层。 林嘉沉默地看着洞口，猫在洞口盘旋，好奇地王洞口里望。但洞口太深太暗，纵然是夜间视力极好的猫，也看不见什么。 起初，猫还能听见洞口里一些脚步声，慢慢地，随着闫续和连家兄妹的深入，脚步声也没了。洞口沉寂了下来。 猫有些无聊了，回到了林嘉的身边，说：「有闫续在，感觉都没我们什么事了。」 哪像之前，它还要举着手机跟着林嘉心惊胆战地去找线索。 这话不知道怎么惹到林嘉，猫挨了一脚，林嘉冷冷道：「你的胆子一点儿也不像本人。」 猫反驳道：「什么啊，是闫续让我留下来陪你的。」 林嘉确实看见闫续对猫说了什么，原来是这个。他没再作声，又来到洞口边，朝里望了一眼。 满眼让人晕眩窒息的黑暗，不由得退开。 不知为何，离洞口越远，他对自己恐惧黑暗的弱点越是憎恶。 - 古墓里，闫续举着蜡烛走在最前面，连叶和连芯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蜡烛带来的视野并不多，从洞口跳下来的这条暗道走得让闫续有些烦躁，他看不清前路还有多长。 如果前路的尽头不是墓室，那就是平白耽误时间。鱼肚里的第二个夜晚，闫续不知道林嘉还会不会被关入棺材里。 这么想着，闫续侧过头对身后的兄妹说：「跟上。」 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 等他偏正脑袋的时候，手中的烛火摇曳了一下，有一种即将熄灭的飘摇感。 闫续一下停住了脚，而身后闷头走的兄妹还不知情况，一下撞上闫续。 闫续被撞得向前走了两步，烛火摇曳得更厉害了，好似下一秒就要熄灭。 「对不起，哥。」撞上闫续的连叶连声置歉。 闫续暂时没有理他，而是盯着手里的火烛。 他已经站稳了，但烛火还在摇曳。 蜡烛是用来测试氧气浓度的，如果氧气不足，蜡烛会直接熄灭。但此时，摇晃的烛火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熄灭的感觉，却一直没有灭。 这不像是氧气不够，更像是被风吹的。 可这暗道里哪来的风。 可能是后面的人撞上来时带来的气流，或者说话时带来的口气。 闫续做了个禁止的动作，杜绝了让烛光摇曳的可能性后，重新观测烛火。 这下，烛火稳稳噹噹地燃烧起来。 看来确实是人为制造的气流让烛光摆动摇晃。 闫续稍微收了心。 以前他哪在乎这些细节，只会闷头朝暗道里走，死了就死了，他不在乎。 但现在不行，他要知道九龙拉棺的情况，并必须保证在林嘉离开海底世界以前，活着。 不论他怎么样，他都要让林嘉离开海底世界。 他想要这么做。 正当闫续要继续向前的时候，烛火又开始跳动了。 但闫续还没有来得及迈开步伐，身后的连叶连芯两兄妹也都瑟缩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烛光摇曳，不是氧气不够，也并不是他们的原因。 闫续很快悟出这一点。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 第175页 前方的道路黑黢黢的，区区一根蜡烛根本无力对抗沉重的黑暗。 于是，闫续又点了一根蜡烛。 在第二根蜡烛燃起时，可视度稍稍扩大了一点。 闫续一手捏着两根蜡烛，蜡炬顺着蜡烛滚落在他虎口处，凝了一层灼热的石蜡。 他举起手臂，将两根蜡烛向前一推。 「前面——」 连芯好像看见了什么，指着闫续前方：「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 话音刚落，两根蜡烛猝然熄灭。 闫续拿出火柴：「是什么？」 连芯被吓到：「不知道……没看清……那东西速度好快……但好像是……是……」 「别怕。」连叶抓起妹妹的手。 连芯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而不是他的旁边：「……好像是一个人，哥，你能不能牵着我？我好怕。」 连叶心脏勐地停了，血液霎时凝固。 第88章 「怎么去了这么久？」 猫又去洞口晃了晃，依旧是看不清洞里的情况，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林嘉听见猫的喃喃：「闫续他们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他们进去多久了？有两个小时了吧。」 猫着急地在洞口盘旋，他从猫的脸上看见了猫对闫续和连家兄妹的担忧。 因为要在天黑前赶回古镇，所以林嘉给了他们两个小时的限制，超过两个小时，就算一无所获也必须从洞口折回来。 在野外度过鱼肚的第二个夜晚并不是明智的做法。 但闫续已经进去超过两个小时了，具体时间是，两个小时十八分钟。 不过林嘉也不着急，猫是闫续的念想，既然猫还存在，那就说明闫续也还活着。 刚这么想着，猫忽然一个趔趄摔进了洞里。 林嘉愣了下，飞快从干净的地方来到了洞口边，踩着脚下的软泥飞溅。 他朝洞口往里看，没看见猫，看见的是让人晕眩的黑暗。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脸色怪异地瞧着洞口。 不知过了多久，林嘉才如梦初醒一般，沉着脸看着洞口。 猫的跳跃力极佳，如果是不慎掉入洞中，是可以轻易回到地面的。 若跳不上来，大概率就是闫续出事了，以至于牵连到猫。 林嘉不希望闫续出事，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 不等林嘉想好，若闫续真出事他会怎么样时，洞口传来了窸窣的声响。 听起来是攀爬的声音。 果然，林嘉看见闫续从洞口蹿出一个脑袋来，朝气蓬勃的男大学生弹跳力很好，双手撑在洞口边，压根不需要林嘉去拉一把，双臂一撑，就轻轻松松地从洞口里跳了出来。 他看了林嘉一眼，然后俯身往洞口接过下面的人递上来的猫。 猫不是跳不上来，是落下去的时候脑袋磕到了坚硬的地方，磕得晕乎乎的。 闫续和猫从洞口里出来了，那对兄妹还在洞口里面。 闫续对林嘉说：「抱一下猫。」 林嘉走上前，从闫续怀里接过猫。随后，他看到闫续朝洞口之下再次伸出手臂，手掌悬在黑乎乎的洞口，洞口下的人搭来求助的手。 闫续略一用力，就把连芯从洞口里拉了上来。 把连芯带上来后，闫续再次重复动作，手把手地把连叶也从洞里带了出来。 林嘉没说什么。 闫续本来就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林嘉发现，进入洞口的三个人中，除了闫续脸色正常以外，连叶连芯两兄妹的神色苍白慌张。 很显然在洞口之下遇到了什么，当然，这一点已经能从闫续的探寻超过两个小时就能看出。 林嘉不动声色地看闫续，像刚进宜乐福利院闫续观察林嘉一样。 林嘉的目光从头扫过尾，把闫续看了个透，看闫续有没有受伤。 没有。 三个人出来洞口后，林嘉没有主动去问情况，他知道闫续会说。 他好像是料事如神的法师，闫续把连家兄妹拉出洞口后，一边拍打手掌沾到的泥土，一边向林嘉汇报洞里面的情况：「有鬼。」 简单的两个字让连家兄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林嘉并不意外地问：「怎么脱身的？」 「数量是……」闫续本来是要讲鬼的情况，听到林嘉这么问，顿了一下。 有些意外林嘉竟然关心这个。 事实上闫续并不打算向林嘉述说脱身办法，这并不是重点，因为他们已经脱身。 在闫续的一瞬怔愣间，林嘉很快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无用性。 他最近总是这样，想法和行为都偏离本性。 怎么了？ 魔怔了。 林嘉迴避了心里想要告知正确答案的声音，因为刻意迴避而显得异常冷漠：「猫有没有事？」 闫续刚热络的心一下就熄灭了。 也是，林嘉怎么会关心他呢，是在关心猫。他要从自己的脱身办法里验证猫会不会出事。 一旦猫出事了，融合就搁置了。 「猫应该是摔下来磕脑袋了。」闫续嗤笑一声，笑自己。 意思是猫的晕厥与他遇鬼没有关系，他的逃脱是完全逃脱，并没有牵累同为一体的猫。 他们俩说着彼此才能听得懂的话里有话，连家兄妹却听不明白。 第176页 连叶看了眼猫，以为林嘉把猫受伤怪到他们头上，忙说：「嘉哥，我们来到洞口的时候刚好看到猫掉进来，洞口下面有正中央的位置有个凸起的岩石，猫磕在了上面。」 林嘉：「嗯，知道了。」 「闫哥已经查看过了，猫应该没事。」连叶又说，「一般来说这种高度，猫不应该磕着的。可能是太胖了，嘉哥你平时得少餵一点，猫太胖了并不是好事。」 林嘉抬头看他。 连叶：「……」 等连叶噤声后，林嘉重新看向闫续，问：「里面什么情况。」 他没再问脱身情况了。 闫续说：「洞里那东西的数量不止一个，其中一个跑到我们的队伍里，倒是没做什么，就只是跟着。」 林嘉问：「看清没？」 「嗯。」闫续说，「一身白色的衣服，衣服的材质看起来很特殊，像是防护服。」 林嘉：「防护服？」 那东西的数量不止一个，并不让林嘉感到意外。因为他梦到的是九龙拉棺，如果硬要追究具体的数量，就算林嘉没有亲自下到墓里去看，也能猜到一二。 大概率是九个。 但穿防护服就在林嘉的意料之外了，林嘉的猜测里，这九个人或许身着奢华。毕竟那个像梦的空间里，拉棺的生物是龙。 从古至今，龙地位都是崇高的。 「闫哥没有说错，那东西穿的就是防护服。」连叶最有发言权，毕竟他把那东西错认成了自己的亲妹妹，有了实际性的接触。 「加入我们队伍的那个东西的身份应该不是贼，我觉得是考古队。只有考古队才会下墓的时候穿着防护服，盗墓贼本就是玩命的，不会在意这么多细节。而且我们顺着墓道一直再走，墓道两侧的壁画都保存完整，只有考古队不会毁坏文物。」 连叶吞咽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他们应该是死了，难道是考古队死在了墓里？所以有人分辨不清，而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但这和九龙拉棺有什么关系，是因为这个墓的造型是九龙拉棺吗？可墓在地下，也看不出墓的造型啊。为什么偏偏又选中嘉哥。而且汤面里『斑斓的』，『死的』，『活的』又是什么意思。」 越说，越是觉得困顿，连叶忍不住去看闫续，期待闫续能给出答案。 而闫续在连叶这连声发问里，对林嘉的担忧陡然又添了一把火。 那些东西的加入，挡住了他深入古墓的步伐。他在深入和林嘉的嘱託之间来回摇摆，最后选择了林嘉的嘱託，折了回来。 但连叶这炮轰般的一番话，把闫续炸清醒了。 他是要命，因为要留着自己这条命帮林嘉离开海底世界。 可若是林嘉出了什么事，他这条命留着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不等林嘉对洞里的情况分析点什么，闫续又抬起头：「你们先回去。」 林嘉停下了思考，皱眉看着闫续。 连叶问：「哥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闫续拿出蜡烛，语气十分随意：「我再下去一趟。」 连家两兄妹被闫续惊到说不出话来，之前下墓是因为要找线索，他们知道有危险性，可没有亲眼看见以前，危险性就不算存在。 但现在闫续明知道洞口衔接墓室的那条道上就有几个鬼影驻守却还要质疑下去，这就不是找线索，而是在找死了。 「别啊哥。」连叶连忙去阻止，「先不说下面有那东西，马上就要天黑了，你就算要下墓等天亮再去啊。」 『马上就要天黑了』，这几个字又一次坚定了闫续的想法，昨夜林嘉被选中关进棺材，他不想林嘉在今夜又被关进棺材。 四星鱼肚的夜晚绝不可能让同一个猎物以同一种轻易逃脱。 ……就算林嘉再次被拉入棺材，他至少给林嘉提供点什么，以帮助林嘉脱身。 之前闫续犯倔，连林嘉的话都不听，更别说刚认识的人。 他点燃了蜡烛，在再次跳入洞口之前看了眼林嘉。 他并没有多话地让林嘉先回去，因为他知道林嘉一定会自己回去。 而林嘉也没有让他不要去，林嘉知道拦不住闫续。 二人对视一瞬，在闫续跃入洞中后，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对视。 剩下的，林嘉的视野中，只有闫续很快消失的衣角。 「嘉哥。」连叶急忙对林嘉说，「你不劝劝闫哥吗？」 林嘉问：「人已经去了，怎么劝？」 好像毫不在乎的样子。 「你们不是朋友吗？」连叶不理解。 和闫续是朋友吗？ 不算吧。 只是互相需求的关系，猫需要他找到本人，而他需要猫与闫续让自己离开。 当然，互相需求的关系里，多了一层林嘉对闫续的利用。 他一直想让闫续成为独属自己的开路刀，现在看来成果斐然。 他太擅长让人为自己拼命了，从不会因此感动，因为这是他步步为营的结果。 林嘉看着漆黑一片的洞口，又看了眼时间。按照时间，他应该现在就走上回去的路，这样能在天黑之前回到民宿。 鱼肚里的夜晚蕴藏危险，傻子才会选择在天黑的时候待在室外。 但脚步却有些挪不动。 他的目的是离开海底世界，闫续是其中的关键，既然如此，那就再给闫续留两个小时的时间。 第177页 合理。 林嘉记下了现在的时间，时不时看一眼腕錶，以掌握时间流逝的最新情况。 见林嘉并没有要离开，连家兄妹也没有离开，他们对闫续的担心并不是作假。 还剩一个半小时。 还剩一个小时。 期间天色开始逐渐暗淡，猫也从昏厥中醒了过来。 如果不是林嘉提前捂住了它的嘴，它多半会在连家兄妹面前说出点什么。 还剩三十分钟。 还剩十分钟。 一分钟。 林嘉整理衣袖，说：「走了。」 连家兄妹一愣：「可是闫哥还没回来。」 「随你们。」林嘉并不在意别人的生命，带着猫转身就走。 连芯看着林嘉决绝的身影：「啊，嘉哥这就走了吗？他真不等闫哥吗？」 连叶也觉得很奇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嘉和闫续认识。 一开始连叶还森*晚*整*理以为林嘉和闫续是朋友，而且以他的基达探测情况来看，这两个人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 连叶很确信闫续喜欢林嘉，而早上在河畔边询问鱼人的时候，连叶也看出林嘉对闫续有占有欲。 有占有欲代表林嘉对闫续也有感觉。 这是一个双向奔赴。 可…… 林嘉就这么走了？ 这么塑料？这么脆弱的吗？ 连叶有些愤慨，他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闫续第二次去洞里是为了林嘉，但林嘉就算不跟着去，至少也应该等待吧。 站到闫续的视角，为心里人冒险，结果出来发现对方不在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你真的要走？」连叶忍不住，冲着林嘉的背影吼，「你不是喜欢闫哥吗？」 连芯顿住了。 林嘉怀里的猫顿住了，林嘉的脚步也顿住了。 他站在原地，面上浮出一层砭骨的冷意。 那些他刻意迴避的答案，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摆在了明面上。 『你不是喜欢闫续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他确实是有点喜欢闫续，这种喜欢指爱情。 可林嘉无比了解自己，他是一个精緻的利己主义者，利益与感情，他选利益；生命与感情，他选生命；自我与闫续，他选自己。 他是一个无情的人，遇到选择他会轻易地放弃感情，就像现在，他选择了自己。 他没被爱过，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三观早在成长中定下，他不会闫续的那种方式去喜欢一个人。 他的喜欢拿不出手也说不出口。 「不喜欢。」林嘉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喜欢，不必宣之于口。 等待它自己消磨就好，他这样的人，势必也不是长情的人。 就当是替闫续避免未来来自自己的伤害，也算是他对那个情窦初开的吻的交代。 第89章 林嘉走在山间泥泞的道路上，林间吹来的风都不及他身上的肃杀之意。 既然可以迴避的心意被别人点出来，林嘉便也做不到自欺欺人了。 他本也就不擅长自我欺瞒，索性找找喜欢上闫续的蛛丝马迹。 第一次与闫续的相遇在悬赏处，明明他应该关注的是被猫列为头号怀疑对象的陈副，却不自禁向闫续投去了视线。 当时他在想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就记得在火苗跳跃下，清楚地看见的闫续眉间的一点褐色小痣。 林嘉：「……」 这么一回顾，好像一切也有迹可循起来了。 后来是在宜乐福利院里，闫续懒洋洋的自我介绍，时至今日，林嘉依旧记忆深刻。 -「闫续，上三包围的『闫』，『连接之意』的续。」 记忆里不错的林嘉，关于其他人的自我介绍，已然忘了个彻底。 或许就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侧目，让林嘉替猫锁定了闫续。 并且在有了接近意图后，心中萌生的接近计划是引诱。 这是林嘉第一次利用自己的皮相办事，或许这么做的原因就藏在那些有迹可循里。 再后来，他在蓄意接近中逐渐了解闫续，他不认可闫续行为方式，却又私心地想要占有。 最后是那个情窦初开的吻，让他冰冷的血液涌上心间，怦然跳动。 现在回头復盘，曾经所发生的便清晰可见起来。与闫续坦白的那个夜晚，为什么他明明听见手机响声，却抗拒不愿意接起的原因。 因为他想继续维持与闫续现有的暧昧关系。 可惜，闫续还是打开了家里的门。 林嘉秉承凡事利己，他能为闫续做到顶包，愿意用钱补偿，已经是他这样的人为自己的喜欢所做的极限。 他只愿意做到这种程度，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更多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嘉继续往着山下走，离连家兄妹距离远了，猫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你看看我的脑袋磕秃没，我怎么感觉我少了一绺毛。」 林嘉说：「没有。」 猫好像早就习惯的林嘉的性格，并没有因为林嘉的肚子离开而表露出什么不满，猫爪子扒拉着脑袋，「真没有吗？我怎么摸着这么奇怪呢。」 林嘉蓦然停住脚，猫问：「怎么了？」 林嘉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眸朝远处眺望。 猫觉得林嘉诡异得很，它小心地问：「怎……怎么了嘛？为什么不走了？」 第178页 林嘉压了压嘴唇。 不管出于什么考虑，他都希望闫续能够顺利地从洞口回来。 可希望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闫续若真出了什么事，确实会影响他离开海底世界的计划。不过只要他自己没事，他总能找到其他的离开办法，所以在洞口等着闫续出来毫无意义。 他应该继续向前，顺着这条蜿蜒的山路回去民宿。他只要等着闫续带回线索就行，闫续绝不会隐瞒线索。 闫续回不来也没关系，他……另想它法就行，只押注一人从来都不是他会做得出的事。 林嘉拎起猫，转身回去了。 猫不可置信，像是不认识林嘉一样：「不是要下山吗？你要去等闫续？」 林嘉没有回答，他回到了洞口附近，站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之后，身形完全藏匿其中。 目光注视着洞口方向。 猫觉得林嘉中邪了，要不就是它撞坏了脑袋，它现在完全看不懂林嘉在做什么。 当然，林嘉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看着猫，看见猫恢復了生龙活虎，这说明闫续现在的情况乐观。林嘉对闫续也抱有信心，巡察队前队长，没可能在一个古墓里摔跤。 其实该回去的。 猫又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猫实在看不懂林嘉的行为，林嘉却慢慢地清晰起来。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等连家兄妹向闫续告状，以刚才连家兄妹的质问来看，连家兄妹肯定会添油加醋地把林嘉的离开讲给闫续听。 他想知道闫续在听到自己的离开的消息，会怎么样。 是指责他的选择还是会因为他的权衡利弊而难过伤心。 林嘉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闫续终于从洞口出现了。 一身的狼狈，可见他在古墓里并不是一帆风顺。 苦苦等待闫续出现的连家兄妹立刻围了上去，他们不似林嘉那么功利，只关心墓中线索。 他们在询问闫续有没有受伤。 闫续看见他们两个后皱了下眉，问：「不是让你们先走？」 随后他环视一圈环境，在找谁不言而喻。 林嘉知道，连叶也知道。 「哥。」连芯有些于心不忍，「嘉哥回去了。」 闫续拍拍手掌的灰，问：「他走了多久？」 林嘉远远地看着，看到闫续绷紧的嵴背。 连叶有些阴阳怪气：「走了很久了，说不定这会儿都到我们歇脚的民宿了。」 然后，林嘉看见闫续紧绷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这人笑起来：「那就好。」 霎时。 林嘉好似被一支带有真挚情意的箭矢迎头击中，一时僵硬在原地。 闫续的喜欢怎么会是这样的？ 好奇怪。 他做出了等待与留下之间的选择，闫续没有指责他。 闫续也没有露出难过伤心的表情。 好奇怪啊。 林嘉在暗处看着，眸色晦暗。 「你们应该跟着他一起回去。」闫续对连家兄妹说，「天黑了，室外没有室内安全。」 连叶说：「我们想等你出来，我和连芯放心不下你。」 人已经在洞口等着了，闫续没再说其他：「赶路。」 将至的暮色已经把天际染得阴郁，他们得在彻底天黑前赶回去。 而且闫续着急告诉林嘉，古墓的情况。 既然当事者都不介意喜欢的人离开，连叶再忿忿不平也无济于事，只好噤声跟上闫续。 然而刚跟在闫续走了两步，却见闫续忽然顿住。 「怎么了？」连叶立马护住连芯，惊慌地询问闫续。 闫续没有回答连叶，事实上他并没有听见身后的声音，他只听见唿啸的穿林风，眼里也只看见风中树下的林嘉。 林嘉，没走。 第90章 闫续眉头一走，像苦觅三天终于在鱼肚里找到林嘉那样，他大步上前，抓住林嘉的肩膀：「你不是回去了？你在这干什么？」 他问出了猫一直在询问林嘉的话。 猫和闫续有很多不像的地方，又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林嘉听见闫续急急地问，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心：「还是出什么事了？」 林嘉沉默着，他张了张嘴，想说：我想给你糖果，如果你不介意糖果不甜的话，我们可以试一试。 但话说出口却变成：「闫队，我崴脚了。」 算了。 既然糖是苦的，也就没必要拿出手，他羞于启齿让闫续来尝自己的糖。 猫愣了愣：啊？ 连叶和连芯带着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林嘉。 闫续飞快地蹲下身，查看林嘉的脚踝：「哪只？」 林嘉默了默，往后退。 但闫续不容置疑地桎住他，不容他往后退一分。 紧接着裤脚被闫续挽起，纤细的脚踝裸露在闫续的视野之中。 白皙，没有一点儿红肿的迹象。 林嘉看见闫续伸手想去碰，手刚要触及包裹踝骨的肌肤时，却顿住。 这人像是蓦然记起来，林嘉肯定是不想自己碰的。 「那只脚？」闫续问。 林嘉垂眸看着闫续悬空的手指，抿着唇：「左脚。」 脚踝处沾了点温热，闫续手指覆上去：「这里？」 林嘉闭了闭眼：「嗯。」 第179页 闫续很想说一句『我背你』，转念想到林嘉必然不愿意。 但要不要背，还是取决林嘉的受伤程度，要是林嘉走不得路，那林嘉的意愿也就不重要了。 闫续问：「能走吗？」 肉眼实在分辨不出林嘉的伤情，他只能开口问了。 「能走。」林嘉说。 闫续点了点头，并不意外林嘉的回答，说：「走两步。」 听上去并不相信林嘉的话。 林嘉并不想给刚从古墓里出来的闫续再增负担，便听话地走了两步，让闫续看着。 见林嘉没有什么大碍，闫续松了一口气，叫来连叶，请连叶帮忙搀扶林嘉。 连叶对林嘉的印象并不好，不过毕竟是闫续的请求，他上前一步：「嘉哥，我扶你。」 林嘉避开了连叶伸来的搀扶的手，连叶只好尴尬地望向闫续。 「不用。」林嘉，「我自己能……」 他的话只差一个字就能说完，闫续拎起了地上猫，让猫蹲在了自己的肩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触碰，但特殊情况特殊考虑，成么？」 林嘉：「……」 林嘉对连叶说了句谢谢，同意连叶的搀扶了。 闫续看了林嘉几眼，考虑到林嘉崴脚，他放慢了脚步，与林嘉同行又保持着距离：「墓的规制不大，配不上九龙拉棺。」 连叶和连芯也在一旁听着闫续说古墓的情况，连叶不解地问：「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连叶帮忙搀扶林嘉，闫续欠下的人情，自然要给连叶解释清楚：「龙一般代表皇室，是一种地位象徵。」 连芯听明白了：「我懂了，一般来说，墓的规制与墓主的身份有关。闫哥的意思是，从墓的规制来看，墓主身份不高，别说九龙拉棺，一条龙都配不上？」 闫续应了声，转头看向林嘉：「但墓里有九个死人。」 林嘉正要说话。 连叶说：「九个死人？是不是都穿着防护服？」 闫续说是。 想到不好的回忆，连叶瑟缩了一下。 林嘉又要开口，连叶又问闫续：「有九个死人，这么多，闫哥，你在墓下没有怎么样吧。」 林嘉听见闫续说：「我没事。」 连叶和连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不知道，你去了这么久，我和连芯好担心你。」 好烦。 林嘉沉默了下来，不再打算与闫续对话。 不过听见闫续对古墓的陈述，林嘉和闫续的想法一样，墓本身大概率与九龙拉棺无关。 因为墓的规制不高，就算墓主有着下辈子当皇帝的梦，就会很注意墓的建筑，不会让九个人横死在墓里破坏风水。 再一个，闫续说九个人穿着防护服。防护服是现代产品，足以说明这九个死在墓里的人并不是为墓主陪葬的人。 应该是先有墓，后有下墓的九人，而九人死在了墓中。 只不过『九』这个数字太敏感，要说墓完全与九龙拉棺无关也说不过去。 林嘉倾向于，先有墓，再有九人，最后才是九龙拉棺。 九龙拉棺应该对前情的『墓』与『九人』的一种说明刻画，或者说，记录暗喻。 他抬头看了眼闫续，看到连叶与连芯两兄妹缠着闫续说话。 他虽然离他们三个很近，但好似被独立了出来。 闫续：「得快一点了。」 与连家兄妹解释完目前情况的闫续看了眼天色，又不放心地看了眼林嘉。 林嘉说：「我可以。」 闫续没再说什么。 天色越发深沉，他们确实着急在天黑前赶回古镇。 但闫续还是放慢了一点脚步。 他带着猫走在众人的前面，沿路把可能会磕着碰着的石子都踢开了，确保林嘉能走得更顺利一点儿。 又踢开一枚石子，闫续问猫：「怎么崴脚了，他摔了吗？」 虽然闫续走得慢，但距离身后的几人还有一段距离，只要猫的声音小声一点，连家兄妹是听不见的。 猫沉默了一下：「……」 猫也很想知道林嘉怎么就崴脚了。林嘉到底要做什么啊？为什么不事先和它通个气？它要怎么回答闫续？ 「嗯……」猫扭头看一眼林嘉，顺着山路来回几趟，别人浑身都沾了泥点，就林嘉光风霁月着呢，毫无摔跤的痕迹。 猫替林嘉对着本人撒谎：「突然扭了一下，应该是走的太急。」 闫续默了默。 虽然他是希望林嘉能够在天黑赶回去，但乍然听见林嘉走得急，心里难免落寞。 「哦。」闫续有些不知滋味。 但毕竟是本人，猫试着安慰：「林嘉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哎，你别想了，你在古墓下面没受伤吧？」 虽然连家兄妹已经问过了这个问题，猫还是关心了一下本人。 闫续说：「遇鬼了。」 猫吓了一跳，差点从闫续的肩头掉下来，等猫好不容易站稳，看到闫续竟然在笑。 猫很敏感：「你在笑我胆小？」 闫续说：「没笑什么，想到自己了。」 林嘉说他是猫本人，闫续从没质疑过。现在更是对林嘉的说法坚信不疑，从猫的身上，闫续想到了自己刚进海底世界的时候。 第180页 「一开始也挺害怕的，只是憋着不说，硬撑着，后来慢慢就不怕了。」闫续向猫剖白。 猫对闫续的抗拒少了一点点了，于是忍不住向闫续告状：「林嘉经常嫌弃我呢。」 闫续半开玩笑地说：「说不定就是对你先入为主，林嘉……才不喜欢我的。」 猫说：「没出息，明知道人家故意接近，还要喜欢他。」 闫续怼道：「人家嫌弃你，你还缠着他。」 猫回怼道：「我是你的念想，你本人都没办法逃过林嘉的魅力，我就更不可能了。」 一人一猫拌着嘴，不知道身后落了一道视线。 在天彻底沉下之前，众人终于是回到了民宿。晚饭肯定是做不了了，闫续让连叶连芯赶紧回房间，少吃一顿饿不死。 随后就敲了林嘉房间的门。 林嘉没有锁门，闫续是打定主意要守着这人的，就算林嘉没有来给自己开门，他还是自己推开了挡住林嘉与自己的那扇门。 林嘉正在洗漱，应该是没听见敲门声，猫今天受了伤，已经盘在床尾准备睡了。 盥洗室有哗哗水声，闫续坐在昨晚拖上房间的椅子上，等着林嘉出来。 没等太久，林嘉关紧了水龙头，从盥洗间出来了。 闫续一抬头，愣了愣。 林嘉应该是简单地沖洗了一下，他没用盥洗间里不知来路的浴巾，直接穿上了衬衣。 身上的水珠浸湿了白色的衬托，衣料贴在他的身上，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回过神，闫续偏开头：「你怎么想。」 林嘉挽着衣袖，清楚地看到闫续把脑袋瞥向另一边，但另一边是窗户，于是闫续又摆正脑袋，目视前方。 「和闫队答案一样。」林嘉能想到的，闫续自然也能想到。 窗户没有完全关紧，有阴冷的晚风从缝隙漏进屋里。 林嘉从闫续身边经过，去拉上窗帘。 闫续皱起眉，墓本身与九龙拉棺的关系不大，所以他就更担心，担心林嘉会在今晚再次被关进棺材，担心林嘉今晚会有危险。 但林嘉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闫续看向林嘉，林嘉又一次从他身边经过。 他忽然抓住了林嘉的手腕：「一起……」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闫续原本皱起的眉头更深了。 他本来想说一起睡，毕竟昨晚猫和林嘉一同被拉进去，所以他要和林嘉睡在同一张床上。 但现在，他看到了林嘉后背上，薄薄的一层衣料下有什么东西。 「你背后好像有东西。」闫续说。 林嘉问：「是什么？」 闫续说：「好像是个图案，是你的刺身吗？」 「我没有刺身。」林嘉考虑着要不要把后背露给闫续。 然而闫续已经绕到他身后。 再迴避显得过于刻意，林嘉问，「是什么图案？」 闫续想抚平湿润的衣服，又怕触碰到林嘉因此惹了这人的不快，只能雾里看花一般看林嘉后背的图案。 到底是什么图案，看不太清。 闫续不想得到一个模煳的答案，因此看得格外仔细。 看着看着，林嘉就把这层碍事的衬衣褪了下来，露出原始的、肌肤的本来面貌。 林嘉半侧着头，问：是什么？」 闫续声音发紧：「是刺青。」 不算太意外的答案，林嘉再一次问：「图案呢？」 身后沉默了一下：「九龙拉棺。」 第91章 本来都要睡着的猫，听见二人的谈话又睁开了眼睛，它从床尾跳跃过来，一看到林嘉后背的刺身，惊了一跳：「卧槽。」 闫续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倒是林嘉这个当事人显得异常平静，在闫续说他背后有着像刺青一样的东西时，林嘉就猜到刺青的图案是九龙拉棺。 他没问闫续，而是问猫：「九条龙都有眼睛？」 猫盯着林嘉的后背，毛又有隐隐炸开之势：「只……只有一条龙有眼睛。」 要是九条龙都有眼睛，倒也还好。让人恐怖的点反而是九条龙中只有一条龙有眼睛。 而且有眼睛的这条龙的眼是一抹赤色，就像是血点上去的。 昨晚林嘉就是用血给一条龙点了眼睛，才乘着棺材离开了那个空间。 此时此刻，不偏不倚，林嘉后背多出了一个刺青，刺青的图案是九龙拉棺，且九龙之中只有一条龙有着眼。 那到底是什么空间，答案不言而喻。 连猫都看出来了什么：「难道我们是掉进了你身后的刺青里？」 林嘉：「大概是。」 他曾经摸到过空间的边界，现在回想当时的手感，确实是像肌肤。 猫忽然想到了什么，掩饰不住惊恐地说：「……汤面指的不会是刺青吧。」 斑斓，刺青是斑斓的。 死的，刺青如何算得上活物？ 它活了…… 闫续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二话不说脱去了自己的上衣，裸-露出自己的上身。 「我有没有刺身？」 他问。 不知道是在问林嘉，还是在问猫。 林嘉和猫同时朝着闫续看去，闫续转过身，把后背露出来。 猫看向闫续的后背，而林嘉看向的却是闫续的右肩。 猫处理的伤口并不是很好，闫续右肩上只贴了一块纱布，纱布上早就被血浸透了，因为一直没有更换，纱布的颜色变成骇人的褐色。 第181页 林嘉回忆着，他穿越古镇时曾看到过药房。今晚是来不及了，等明天一早可以去药房拿点药与纱布。 在更换纱布前还得用生理盐水沖一冲，免得感染。 一边想着，林嘉的目光一边下移。 他又看见闫续身上的其他疤痕，不算很多，但也不少。 其中最长的伤疤从腰窝一直爬到身体正面。 「没有。」猫在身边说，「不过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猫还没有和本人融合，它连本人是谁都靠别人，压根记不清本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 不过林嘉知道。 这人进入海底世界以来，先是碎云的核心成员，再是巡察队队长，不论是哪种身份，做的都是替人卖命的活，不受伤才怪，没丢掉性命都算好的。 现在倒是没有身份了，却仍旧在为人卖命。 林嘉重新看向闫续的肩头，纱布虚虚地粘黏在右肩的伤口上，从纱布翘起的角不难窥见纱布下因为大动作而重新撕裂，正有新鲜的血液溢出。 闫续从古墓出来只说了古墓情况，丝毫没提自己是如何从九只横死的鬼里逃脱。 现在也不用他提了，伤口以及说明了一切，这人的逃脱并不是一帆风顺。 林嘉心里又被小针刺了几下。 「没有是么？」闫续声音沉沉，他转身过来。 林嘉看见了那条从腰窝开始的伤疤，应该是刀伤，这么长的口子，大概是刀嵌入身体后，拿刀的人又挥动了武器。 「等我一下。」闫续转身就走。 猫问：「你去哪？」 能去哪？去找连叶连芯，去确认他们的身后是否有刺青。 林嘉看着闫续的疤痕。 这么重的伤，是不是差点就死掉了。 但这个人怎么还不记打，怎么还要为别人拼命。 「闫续。」在闫续开门前，林嘉唤住了他。 等闫续回过头，林嘉才意识到这声唿唤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而是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面对闫续丢来的询问目光，林嘉启唇：「别去了。」 他有些摇摆，他不太想要闫续成为只为自己拼命的利刃了。 闫续不服管：「我去去就回。」 林嘉：「天已经黑了。」 闫续便停住了脚步。 天已经黑了，他去找连叶连芯确认是否有刺青的途中，林嘉很可能再次落到刺青里。 可若是不去，闫续是绝对放心不下林嘉身后的刺青的。 林嘉问：「在发现刺青之前，你刚刚要说什么？」 闫续站在门边，房里的光线落不到他那里去，他整个人好像站在阴影里。 脸色晦暗不明。 「我说。」闫续，「一起睡。」 林嘉：「好。」 闫续愣了愣，他看着林嘉。 试图从林嘉的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 林嘉看出了闫续的想法，转身整理被子，用后背对着闫续：「我惜命，要是有闫队在，必然会更容易离开刺青。」 闫续没再说什么，他钻进盥洗室简单地沖了下。 出来的时候，林嘉和猫已经躺在床上了。 房间里只是一张单人床，林嘉睡在里边，外边的位置让给了闫续。 枕头也只有一个。 房间的大灯关了，剩下床头昏黄黯淡的光线。 闫续把枕头给了林嘉，自己则叠了叠衣服，放在后脑勺。 他心里没着没落的。 如果大家都有刺青，可以解释成鱼肚的机制，但只有林嘉有，就是林嘉被盯上，只有林嘉。 实在是放心不下，闫续侧过头，看到已经闭着眼休息的林嘉。 这人的侧脸依然优越。 「林嘉。」他轻声唤。 哪怕再轻，气息还是拂到了林嘉耳畔，林嘉睁开眼，也侧过头，看向闫续。 闫续说：「为什么帮我顶罪。」 到底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猫蜷在床脚。床头的光线将闫续语气里的一丝不甘也染上昏黄的颜色。 林嘉说：「闫队和猫还没有融合，我不能让你出意外。」 说完这句话，林嘉就听见身边一声嘆息。 嘆息之后，传来闫续恹恹的声音：「去找j0001资料是我冲动了，我当时不知道我是猫的本人。不过你放宽心，我答应你，之后我做事会多考虑一些。」 闫续说了好多啊，林嘉其实没听太进去。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慢慢捏紧，林嘉在想，闫续应该伤心了。 闫续说：「我这个人呢确实不服管，有时候脑子一热就冲动了。不过我自己惹的事我自己担着，以后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不用帮我。」 林嘉应下了：「只此一次。」 闫续：「还是……向你道声谢吧。」 林嘉：「不用。闫队今天下墓帮我找线索，我们两清。」 「你——」说了这个字后，闫续就沉默了，显然是把情绪化的语言吞入腹中。 调整了好一阵，闫续才说：「有信心吗？」 没头没尾的，林嘉却听懂了。近段时间，他好像总是能听懂闫续的话外弦音，甚至有时候闫续还没有说话，林嘉看他表情都能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闫续是在问他有没有信心在今晚从刺青里逃离。 但说是在问林嘉，其实是他在林嘉这里找安全感。他不知道躺在一起能不能一同进入刺青，怕自己被扔下，更怕林嘉进入刺青后遇险。 第182页 林嘉想了想，说：「那把你的手机交给我吧。」 闫续拿过自己的手机交给了林嘉。 林嘉点亮屏幕，手机的电量还算充足。 只不过有锁屏密码。 林嘉问：「密码。」 闫续：「六个六。」 忍不住，林嘉笑了声。 这样简单应付的密码不像是男大学生会设置的。 「这样就行了。」林嘉捏住闫续的手机，他偏正的头，重新闭上了眼。 闫续还在看他，目光如炽。 林嘉说：「一个四星鱼肚而已，难不住我。」 闫续笑了声：「是啊，你很强，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 林嘉：「所以不用担心我。」 闫续嘆口气。 他不知道林嘉是真不懂还是特意迴避，喜欢一个人，就算知道他很强，也总会担心。 「我尽量。」闫续只能这么说。 第92章 床再次摇晃，林嘉倏地睁眼。 他本就有所准备，并没有真的陷入睡梦之中。于是在落入棺材的第一瞬间，林嘉就侧头去看旁边的人。 闫续和他睡在一起，在黑暗带来的负面影响到来之前，林嘉要确定闫续有没有跟来。 没有。 林嘉尚且来不及辨别自己到底是庆幸还是遗憾，他对黑暗的应激症状随之而来。 他喘息一声，身体与灵魂好似被一股无法匹敌的力量拉入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可有一个念头始终追着他。 恍惚中，林嘉看见这个幽蓝的念头形成一只巨大的手，他本能地朝着这只手伸去，指尖碰到一阵冰凉。 一个激灵。 好似灵魂归体，漆黑的视野中有两只闪亮的眼睛——猫的眼睛。 猫着急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响起来：「林嘉，林嘉。」 林嘉感受到猫在摇晃着自己的肩膀，林嘉扯了扯嗓子：「手机……」 他拿走了闫续的手机。 猫还是蠢蠢的：「什么？」 林嘉大口吸气：「手机……在我手里。」 「哦哦哦。」猫终于听明白了，赶紧拿过林嘉手里的手机，「密码。」 林嘉记得很清楚：「六个六。」 耳畔是猫捣鼓手机的声音，没有持续太久，手机的闪光灯就被猫调出来了。 瞳孔有了光的照入，昏茫的视野渐渐清晰，林嘉听见猫说：「你早说你有手机呀，急死我了。」 看在闫续手机的份上，林嘉说：「抱歉，黑得太快，没准备好。」 猫愣了愣：「你……」 借着猫照起的光，林嘉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结果并不出他所料，他再次落入了那个棺材里。 「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吗？」猫的声音很小心翼翼。 林嘉：「……」 林嘉调整好情绪，很快找到榫卯的契合部分，像上次一样砸着棺材。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林嘉没费太多工夫，很快地就震散了榫卯。 不过徒手砸桃木棺，再怎么小心，手上还是破了皮出了血。 林嘉推开棺材盖，入眼的仍旧是望不到底的黑暗。 以及扣在棺材四周的九条铁链。 猫紧张地说：「和上次一模一样诶。」 如果这次场景不一样倒还让人安心一点，现在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地逃脱办法，总是让人觉得不安。 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次电量充足，林嘉拿着手机更仔细地绕着棺材摸索了一圈。 没有更多的线索了，他皱了下眉。 这已经是鱼肚的第二个黑夜了，之前的几个鱼肚，到了第二个夜晚，对于汤面林嘉多少会有自己的推测，接下来他只需要寻找线索或通过鱼人来印证自己的猜测。 但现在，林嘉对这个汤面算得上是毫无头绪。 哪怕知道汤面里的『它』大概指的是刺青，而他现在身处的空间就是自己后背的刺青里。 然后呢？ 这个汤面想表达什么？是让他们找到刺青的含义吗？ 若是这样，为什么进来鱼肚里的这么多人，只有他一个人出现森*晚*整*理刺青，也只有他一个人落入刺青？为什么闫续靠得他那样近，却仍旧被刺青拒之门外？ 单单只是找他后背刺青的含义的话，林嘉现在就能说个所以然出来。 九龙拉棺里的龙多是短命龙，这一点可以对应古墓里的九具尸体。 闫续告诉他，古墓里的九个人穿着的是防护服，林嘉也认同连叶对九个人的身份猜测，这九个人大概率是考古者。 九个进入古墓的考古者，不慎死在了古墓之中。 所以他后背有了这个九龙拉棺的刺青图。 可太简单了。 好像只需要他一个人就能完成整个汤面。 其他人呢？ 进来四星鱼肚走个过场吗？ 林嘉在悬赏处观察过那些云层下落信息，越是低星的云层，所卷进的人就少，相反，高星的云层所捲入的人就多。 一个云层会反覆降落与上升，除非它被击碎。 此时他与闫续所在的这个四星云层，并不是新生云层。 这就说明，每一次这个四星云层下降是都捲入了十六个人，每一次的十六个人都死在了这个云层之中。 反反覆覆，不知道有多少个十六个人葬身于此，被鱼人吞掉。 第183页 只用这一点就足够说明，这个四星云层远不止这么简单，九龙拉棺只是它露出的微末的一角。 林嘉抬眸，手里的灯光被他投向远处。 巨蟒一般的铁链静静地落在地面。 猫想到了之前的回忆，不由得瑟瑟发抖。 它看到林嘉顺着一条铁链向前而去，猫有些挪不动脚步，唯恐林嘉把自己丢下：「林嘉，你等等我。」 林嘉停下来，看一眼怂得令人髮指的猫。他转身过来，把猫拎在了自己的怀里。 猫可怜兮兮地说：「一想到待会儿我要去给龙画眼睛我就害怕。」 林嘉说：「可以想点别的。」 猫：「呜呜，比如呢？」 林嘉说：「下山的时候，你跟闫续在聊什么？」 猫说：「没聊什么，他问你是不是摔了。」 林嘉问：「你怎么回的？」 猫记不清自己当时怎么回的闫续了，说：「对了，你一定不知道吧，其实闫续也很胆小。」 林嘉顿了顿：「他胆小？」 猫说：「是呀！他自己亲口说的，他刚进海底世界时候怕到睡不着，只是要面子，硬憋着。」 林嘉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原来他也怕啊。」 同一时间。 陶歧感觉身体悬空，他勐地睁眼。 眼前不再是他落脚的地方，而是一个三居室的屋子。 他正站在客厅里。 虽然这是陶歧第一次进入四星鱼肚，但直觉告诉他，他落入了鱼肚的杀招之中。 「向干、向干、向干！」 陶歧唿唤着自己的好友，因为是第一次进入四星鱼肚，所以他特意寻找了自己的好友陪同。 他这个好友是天生的鱼层击碎者，跟好友在一起，陶歧很安心。 但现在…… 陶歧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所以落入鱼肚的杀招之中，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找到自己的好友。 只要好友在，那么他才会有生路。 「向干。」 陶歧的频频唿喊中，却并没有好友的回应。 朋友不在，这个房子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陶歧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也变得冰冷。 他这才僵硬着打量起这个房子，最先引入眼帘的是客厅的正中央一盆花。 是什么花，陶歧叫不出品种来。但再美再艷丽的花出现在这里显得无比诡异。 因为朋友的不在场，陶歧隐隐有种独木难支的艰难感。 为了让自己能够保持清醒而不被恐惧完全吞噬，陶歧只能尽自己所能地避开房间正中央的这盆花。 他的目光落到其他的地方，随着目光的打量，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 直到他抬头看到天花板上的东西，剎那间，他停止跳动的心脏『咚咚咚』地加速，一瞬间就蹿到了嗓子眼。 他想尖叫。 但极度的恐惧让他无法发声，被心脏堵住的嗓子眼只能发出「咳、咳、咳」的声音。 这里不能待下去。 绝对不能待下去。 这个房间…… 有鬼的！！！！ 客厅相连四道门，三个卧室门，一个大门。陶歧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沖向门边，勐地推开门，扑了出去。 然后他摔进了一个客厅。 这个客厅的正中央摆在一盆花。 陶歧唿吸都凝固了，他抬起头，又看见了天花板上那个东西。 □□一片温热…… 他吓尿了。 太恐怖了，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恐怖…… 那是一星、二星、三星云层都无法匹配的恐怖，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咳、咳咳……」 恐怖笼罩在他周身，巨大的恐怖之下，陶歧仍旧无法正常发声。 他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就算手上沾到尿液，他也不在乎。 离开这里，太恐怖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 他会死的！！！！ 陶歧再一次冲到门边，打开门扑了出去。 然后他来到了一个房子的客厅里，这个客厅的正中央摆着一盆花。 陶歧双眼瞪圆，在花盆旁，他看见了还冒着热气的尿液…… 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脖颈像是生锈一般，他一点点一点点地抬头看向天花板的那个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陶歧叫了出来。 如同慌不择路的蝼蚁，在天花板的那东西的注视下，他一遍遍地推开门，一遍遍地扑出去，又一遍遍回到房间。 像是某种循环。 「啊啊啊啊啊啊——」 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陶歧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求生本能让他拖着早就瘫软的双腿逃跑。 他推开客厅相连接的大门，回到客厅里。他推开卧室之一的门，他回到了客厅里。他推开第二个卧室的门，他回到了客厅里，他推开了第三个卧室的门，他…… 回到了客厅里。 踩得满地的尿液。 浑身的骚臭与狼狈。 最后一次，陶歧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 第93章 清晨，林嘉睁开眼。 入眼就是一脸担心的闫续。 第184页 林嘉从床上坐起，赶在闫续询问之前，先一步问：「我是消失了还是？」 闫续说：「整个人都消失了。」 发现林嘉消失后，闫续就一直守在床边了。 林嘉点点头，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如果是灵魂出窍的话，又怎么会带上猫和闫续的手机。 闫续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林嘉把手机交还给闫续，电量已经所剩无几了。 看到剩余电量，闫续眉头一下皱起来：「这次是什么情况？」 电量的耗费程度侧面说明了林嘉在刺青里的艰难。 林嘉：「还是九龙拉棺。」 闫续的眉头皱得更深：「跟昨晚一样？」 林嘉说：「大部分一样。」 闫续看着他：「不一样在哪？」 林嘉说：「这一次点了三条龙的眼睛。」 夜晚落入的空间里，猫用林嘉手背的血液抹在龙的眼睛上。 龙活了，却无法撼动铁链，更别说拉动棺材冲破空间。 于是林嘉又带着猫点了第二条龙，第二条龙復甦后棺材仍旧纹丝不动。 点第三条龙的眼睛时，林嘉手背的血液已经凝固，是他让猫重新抓破手背的皮肤，带着血液点了第三条龙的眼睛。 至此，桃木棺才被拉动，三条龙拖着桃木棺，拖着另外六条石化的雕龙才冲破了结界。 猫瘫倒在床上说：「难度加大了。」 林嘉没说话，闫续看了眼猫。 难度肉眼可见地加大了，若林嘉今晚再落入空间，恐怕要点的龙眼睛就不止是三条了。 但若是时间充足，多点几条龙的眼睛也并不是什么难题。 怕就怕在有时间的限制，只是林嘉前一夜点一条龙的眼睛，和昨夜点三条龙的眼睛所花费的时间恰好在限定的逃脱时间以内。 不然难度升级就毫无意义。 林嘉看着闫续：「闫队，能帮我看看我身后的刺青么？」 他本来是想让猫来看的，不过猫就是闫续，猫和本人都在场，他让猫来看自己身后的刺青，未免太过刻意。 闫续抬起头。 林嘉解开衬衫的纽扣，脱下了他的那件衬衫，将线条精緻的上身裸露在闫续的眼前。 转过身，把后背露给闫续。 闫续：「你。」 只听到闫续喉间挤出的一个音节，林嘉就知道了后背的刺青是怎样的，他虽看不见，但却清楚无比。 「三条有眼的龙，其中一条的龙爪上绑了一块像布一样的东西。」 林嘉轻声问，「闫队，是这样吗？」 猫蹦到林嘉身后：「卧槽，林嘉，是真的！真的出现了！」 闫续沉声问：「你做的？」 「我让猫做的。」林嘉说，「闫队，我要一张照片。」 点第一条龙的眼睛时，为了印证自己确实是落入了身后刺青里，林嘉撕下一块布料，让猫攀上巨龙，绑在了龙的爪牙之上。 身后一声『咔嚓』，闫续把手机递给林嘉。 看着手机照片里的自己的后背，林嘉神色平淡。 一切如他所料。 他确实是落入了身后的刺青之中，并且刺青定格在他离开的最后一刻。 手机里的这张刺青里，只有三条龙是腾飞的状态，用力拖拽着一口桃木棺，以及另外六条石化的巨龙。 不过林嘉和猫是躺在棺材里的，在刺青里无法看清楚是否存在他和猫的身影。 闫续抿出林嘉给龙爪绑绳节的用意：「你在证明刺青是活的？」 林嘉回头看见脸色晦暗的闫续，他抿了抿唇，问：「闫队有什么想法？」 闫续刚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哥，闫哥。」 是连芯，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恐惧焦急。 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闫续只好停下来打开门，门外的连芯早已经泪流满面。 闫续问：「出什么事了？」 连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我哥……我哥他后背突然出现了一个刺青。」 闫续愣了下，勐地转头看向林嘉。 林嘉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说：「你去吧。」 闫续便跟着连芯出了门，去看连叶后背的刺青是什么样，是不是和林嘉一样，也是九龙拉棺。 林嘉看着闫续消失在拐角，他垂下眸。转身先去简单地漱了口，随后才离开房间去隔壁连叶的房间。 猫赶紧从床上跳下来，不过昨晚太刺激，它连续攀登三条巨龙，还没能从紧张的氛围里缓过劲来，浑身还是软绵绵的。 看见林嘉出门，它连忙唤住林嘉，跳到林嘉肩上，想乘坐林嘉去看连叶后背的刺青。 林嘉把猫从肩头摘下来，丢开。 一脸的冷意：「离我远点。」 猫：「？？？？？？」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好端端的。 连叶的房间就在隔壁，吵吵闹闹的。 林嘉进去正看到连叶脱了衣服，把后背露给闫续看。 连叶穿了一件工字背心，这也是连芯能发现他后背刺青的原因，背心遮不住后背大面积的刺青。 闫续看过一眼，问：「你昨晚遇见了什么？」 连叶脸色很差，被闫续这么一问，脸色就更差了。 他吞咽了好几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本来在睡觉，突然有一种失重感，好像蹦极一样。」 第185页 闫续听见了林嘉靠近的气息，他看了眼林嘉。 林嘉只说了落入刺青的情况，并没有说落入刺青里的感受。 连叶说：「我一下就睁开眼睛了，但是睁眼之后，我并没有在房间里，而是在……而是在……」 他面露恐惧。 闫续原本是靠在墙边的，因为林嘉的到来，他往旁边挪了挪，给林嘉让了个位置。 等林嘉站定，闫续这才对连叶说：「不着急，慢慢说。」 连叶深唿吸几次，毕竟还是新人，听到林嘉落入空间就已经觉得够可怕了，轮到自己更是吓破了胆。 之后的讲述仍旧磕磕绊绊断断续续：「我出现在了一个深山老林。」 连叶艰难地陈述昨晚所发生的恐怖经过，一旁的连芯听得心惊胆战。 连叶说：「一开始，我以为我到了白天时有古墓的那座山上。但不是……」 闫续问：「你怎么知道不是？」 连叶说：「我们去的那座山有一条很明显的上山的路，但是我昨晚去的那个山里没有。那座山上全是树，我走了很久都没有看见路。」 「而且……」连叶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额头布满了细汗，「而且雾很重，能见度很低，身边不知道是风吹树林的声音还是鬼哭狼嚎，总是很可怕。」 「我一直走，一直走，不要命地走，我一刻都不敢停下来。」连叶眼圈红了起来，抬起头看着闫续，企图从闫续身上找到安全感，「但是我始终找不到那条下山的路，我就猜到我不是到了白天的山里，而是落进了那个可怕的空间里，只不过我落进的空间和嘉哥落进的空间不一样。」 「我很害怕。」 「我一直走。」连叶颠来倒去地说着『走』这个字，可见当时他的慌乱。 林嘉早就没了耐心，他瞥了眼闫续。 闫续说了句安慰的话后，问：「你走了一整晚？」 「没……没有。」连叶说，「我走得累了，就扶着一颗树干休息。打算休息一会儿就继续走……我应该休息了五分钟左右，一抬头，发现我的前方……」 像关键时刻却进gg一样，连叶又吞咽了一下。 林嘉干脆低头整理自己的袖扣，把腕錶摆正。 「你看见了……」闫续说，「一张八仙桌。」 连叶勐地抬头：「哥……哥怎么知道？难道哥也掉进了这个空间里？」 闫续不置可否，只问：「然后呢？」 误以为闫续和自己有同样的遭遇，而不是自己一人面对，连叶紧绷的神经好歹是放松了一点。 「这张桌子上摆满了很多吃的，而且这一桌围坐了很多人，他们看见了我，就朝我招手，让我过来。」 连叶说：「我以为他们都是正常人，所以我就去了。哥，你去了吗？」 闫续虚虚应了声，「继续。」 连叶说：「他们拉着我坐下来，然后往我面前送食物。」 「我本来是饿了，想要吃一点的，结果我一低头，就发现……」 连叶忍不住一个寒噤：「桌上的哪是食物，都是一些很噁心的东西，那些人也压根不是人，是……鬼……」 「你怎么出来的。」林嘉问。 连叶看着林嘉：「我求它们放过我，它们告诉我必须吃完一桌的食物才能离开。」 林嘉：「你吃完了？」 连叶想到那一桌噁心的东西，他现在都感觉胃里有软体虫子在攀爬：「呕——」 他吃完了。 一阵干呕，连芯赶紧给连叶倒了一杯水。 连叶泪眼朦胧地看着闫续：「哥，连芯说我背后有刺青，我没有刺青的。我们学校不允许刺青的，这不是我的刺青。」 闫续又忍不住看了眼林嘉，林嘉本身也没有刺青的。 连叶紧张地问：「哥……我后背的刺青是什么样子的？」 连芯看不懂，连叶只能问闫续。 闫续沉默了一下说：「鬼宴。」 第94章 随着闫续短短的两个字，连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连芯睁大了眼：「鬼……鬼宴？」 闫续应了声，他想到了林嘉身后的刺身，一条龙爪上绑了绳节。 而连叶后背的刺青，是一张八仙桌，桌子四周摆放着数把椅子，椅子上坐着青面獠牙的小鬼。 但有一张椅子的空的，而且桌子上只有空盘，而没有食物。 看起来，刺青定格在了连叶吃光所有食物离开后的某一个瞬间。 得知这个答案后的连叶再一次陷入了死寂，脸色苍白得不像个活人。 连芯一下忍不住了，虽然两兄妹一开始就与闫续说好，不用闫续负责他们的生命，可真遇到这种事，连芯还是乞求闫续能够帮一帮连叶。 不等闫续答覆，连叶抬起头，他先是看了看林嘉，随后再看向闫续。 之前林嘉就陷入了九龙拉棺的空间里，闫续一直在想办法救他。 在想办法而不是有办法，这是不是说明闫续其实也束手无策。 连叶抹了一把眼泪，对闫续说：「哥，我是不是会死？」 『死』这个字让闫续皱起眉，连叶的后背出现了刺青，林嘉也出现了刺青，大概出现的时间比连叶还长，应该是前一夜就出现了，只不过是昨晚才发现…… 「你不会……」 第186页 不等闫续说完，连叶又说：「哥，如果我死了，您能帮我照顾我妹妹吗？我知道这很无理……」 在连叶连续两次抢先闫续说话后，林嘉打断了连叶：「不会死。」 很笃定的样子。 房间里的几个人看向林嘉。 连叶也看着林嘉，迫切的目光表现出他渴求生存的办法。 林嘉说得这样笃定，是有办法的吧？！ 林嘉说：「你今晚还会进去刺青，但内容也是一样，你只要继续吃掉那些东西就可以出来。」 闫续在一旁听着，心却揪着。 林嘉不是在安慰连叶，而是在述说自己两次落入刺青的总结。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连叶愣了愣，一下想明白了什么，「嘉哥，你昨晚又进去九龙拉棺的空间里吗？」 连叶的语气十分复杂，一方面他松了口气，既然昨夜他能从鬼宴的空间里脱身离开，有林嘉这句话，就算他今夜再次落入鬼宴的空间，大概率也会平安无事。 另一方面，连叶一想到今夜还会被捲入鬼宴的空间，在瘴气瀰漫的林间独自穿梭，与那些骇人的鬼同坐一桌吃掉那些噁心的食物，他打心底里抗拒。 连叶忍不住问：「嘉哥也有刺青吗？是……是九龙拉棺吗？」 连芯突然灵光一现：「汤面里的『它』不会就是刺青吧？！『它斑斓』，刺青不就是斑斓的吗？但是『是死的』，『它活了』要怎么理解？」 连叶瑟缩了一下：「……是不是白天是死的，晚上是活的？」 连叶连芯同时看向闫续，似乎在等着和闫续对答案。 林嘉看向闫续。 闫续说：「现在还说不清楚，先去鱼人处看看情况。」 连叶连芯露出失望的表情，明白闫续的答案和他们对不上。 但倒是和林嘉对上了，现在的线索少之又少，用仅有的线索来推算汤面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况且用昼夜来推断『它』的死活，未免太儿戏，也就闫续会回应这些无聊的推论。 连叶连芯又向闫续追问了一些其他问题，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林嘉的事，林嘉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里的人看着林嘉突然离开的背影，连叶由衷道：「嘉哥好厉害，好坚强。不像我，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闫续看到林嘉经过窗户，目光钉在林嘉的身上：「他确实厉害。」 连叶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虽然昨晚没有吃东西，但早上几个人谁也没有胃口。 于是直接从民宿离开，往着鱼人所在的河畔去了。 连叶还是蔫头耷脑的，他问闫续：「哥，今天要问什么鱼人问题？」 昨天林嘉落入九龙拉棺，所以闫续根据九龙拉棺问了古墓。 那今天会不会问与鬼宴相关的鱼人问题。 闫续说：「不问。」 连叶：「……啊？」 虽然连叶看出来闫续喜欢林嘉，但被这么双标对待，心里还是难受。 昨天林嘉落入刺青里，闫续可是去问了鱼人问题的…… 闫续解释说，「你和林嘉身后都出现了刺青，不过图案并不相同。既然刺青是汤面里的『它』，要找到汤底，就要看看到底有多少刺青。」 连芯懂了：「所以去鱼人处不是问鱼人问题，而是打听其他人是否出现刺青，出现了怎样的刺青。」 闫续点头：「聪明。」 林嘉和猫掉在三个人身后，猫说：「我感觉你很不对劲。」 林嘉淡淡：「哪里不对劲？」 猫说：「哪里都不对劲，你脸好臭，好像谁惹了你一样，不会是我吧？」 猫回忆着自己好像并没有惹到林嘉，林嘉声音仍旧淡淡的：「没有。」 猫问：「那你生病了？」 林嘉：「没有。」 猫又要说话，林嘉一把摁住猫脸：「安静点。」 猫被物理闭嘴了，两个眼睛透过指缝看着林嘉。 这人从进来鱼肚就怪怪的，肯定有问题。 说说话话到了鱼人处，鱼人处没有人，但是却多了粉笔留下的信息。 是古镇的一个地址。 连芯：「是其他人留下的吗？」 闫续回头去看林嘉，用目光询问林嘉去还是不去。 林嘉：「去。」 显而易见地，这个地址是其他人留下的。 而粉笔原本是用来记录鱼人问题和死亡情况的，现在留下地址，必然是出了必须集合讨论的事。 这件让他人用粉笔留下地址的事，大概率就是身后的刺青了。 看来在今天为止，身后出现刺青的人不只是林嘉和连叶，也有其他人的后背出现了刺青。 这个地址距离鱼人处不算远，古镇也有路标。 五分钟后，林嘉一行人就到了粉笔留下的地址。 是一家饮品店，店里设有几张桌子，勉强算是一个可以讨论事情的地点。 林嘉到的时候，店里已经有几个人了。 那个留下粉笔的人也在，这个人一脸沉重地坐在吧檯的位置，看见林嘉他们来了，就站起来说：「地址是我留下的，出了点事。先在里面坐吧，等人多一点再说，免得来一个说一个，很麻烦。」 第95章 林嘉无所谓，他们四个人加一只猫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第187页 虽然鱼肚里带上一只宠物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不过在这个四星鱼肚里，猫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注意。 比他们先一步到了冷饮店里的人要么是埋头整理自己的思路，要么是三三两两低声交流。 而那个留下地址内容的人，在简单说明之后坐回了吧檯，手里捏着半杯凉白开。虽然神色凝重，仍旧耐着性子等着全员到齐。 将店里的人一一看过，林嘉压着思绪收回目光。 敢来四星鱼肚的人大多关注己身，性格多少也是沉稳的，对猫不感兴趣因此不曾投来目光也是正常的。 如果是别人带着猫进入鱼肚，林嘉同样不感兴趣。 但反常在于，他们这行人中有个闫续。 按理来说，像这些善于在云层中行走的佼佼者最应该和管理处搞好关系，因为海底世界难免会有人把觊觎鱼灵的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一个人在鱼肚再厉害，但是在海底世界一拳难敌四手，而闫续就是巡察队队长，他们需要闫续的保护。 可他们在鱼肚里见了闫续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人上前与闫续打招唿。 人情世故这方面，林嘉给了他们零分。 不知道等多久才会宣讲，连芯连叶去吧檯接水了。 林嘉低声问闫续：「闫队离职的事情公布于众了吗？」 要么就是大家已经知道闫续被管理处辞退。 「没有。」闫续满脑子是林嘉身后的刺青，听了林嘉的声音后看过来，「怎么问这个？」 林嘉抬了抬下巴，流畅的下巴尖指着那些人。 闫续顺势看过去，很快明白林嘉的意思，他说：「这些高玩是鱼灵的主要供给者，管理处的人都要让三分。」 一个让林嘉意外的答案。 林嘉蹙了下眉，沉声问：「管理处要这么多鱼灵做什么？」 闫续说：「这是最高机密。」怕林嘉误以为是自己不愿意说，他补充了一句，「陈侈都接触不到。」 一种诡异的悬疑一下笼了下来。 林嘉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仔细听着闫续的述说。 闫续以前也好奇过，不过这个消息比j0001云层还要难寻，不得已也就放弃了。 「大概是鞭笞众人进鱼肚。」闫续说。 林嘉听出这句话是闫续的结束语，闫续对这个话题似乎毫无兴趣的样子。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闫续，看见闫续脸上的毫不在意，就像闫续对于离开海底世界也毫不在意一样。 看到鱼人处的留言，根据留言地址找过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到了，在场的人数并没有十六个。没有来的人不知是对众人一起讨论线索不感兴趣，还是不幸已经离开了人世。 林嘉看见吧檯的那位留言者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得知准确时间后，这位留言者就站起来，面向店里的众人。 「不等了，我们现在开始吧。」这位留言者说。 店里其他的声音本就不大，这位留言者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都噤声看向了他。 占着一个座位的猫也抬头看向了他。 尽管猫多少猜到了聚集的原因，不过等待的时间将这一刻渲染得无比肃穆。 作为在场的唯二新人，连叶和连芯的脸上出现了紧张的表情。 「应该有人被拉入刺青，并且身后出现刺青了吧。」 这个人说。 一语如惊雷。 有人的脸上出现迷茫，也有人一脸严峻。 众人互相交换了表情，很快，迷茫的人明白过来，三天的平和只是自己的视角；严肃的人明白过来，刺青出现只是个例，并非所有人的身后都出现了刺青。 林嘉眺着这位留言者，他倒是在场中唯一一位表情放松的人。 他乐意召开精英会议，这会让很多事情事半功倍。 留言者也将众人的表情一一看过，他说：「汤面里的『它』应该就是刺青，今天我把叫大家聚集在这里，目的是要知道有多少刺青。」 这人对汤面的猜想与林嘉和闫续不谋而合了。 留言者补充：「这个『多少』有两个意思，第一层意思是有多少人落入刺青里，并且身上出现刺青。第二层意思是，有多少种类的刺青。」 作为两个晚上都被捲入刺青，并且后背出现的刺青当事人之一的林嘉平静地听着。 料想这位留言者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少。 「什么意思？」某个视角是平和的人开口问，「难道刺青的种类还不一样？」 然后他得到了留言者一个肯定的目光。 「麻烦身后出现刺青的人展示一下吧。」这个留言者苦笑了一下，因为除了『展示』这个词彙以外，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 这一场聚会本来就是一场线索的交流，一个人站起来，走向了留言者身边。 留言者向后退了一步，把『展示的舞台』留给了第一位展示者。 这人三下五除二脱了上衣，然后转身。 身后确实有一个刺青，图案不是九龙拉棺，也不是鬼宴。 而是一只上山的饿虎，虎很瘦，刺青中清晰可见饿虎的顶起皮毛的肋骨。 闫续皱起眉，脸色不太好看。 连叶忙问：「哥，这刺青怎么了吗？」 虎的形象经常出现在纹身之中，相比于林嘉身后的九龙拉棺和他身后的鬼宴，这人身后的饿虎上山简直就像是趣味图画。 第188页 闫续盯着这人后背的刺青，「一般来说，上山虎代表收山和金盆洗手的意思；下山虎代表准备闯荡江湖，扬名立万。」 连芯说：「那这个人后背的纹身的意思就是金盆洗手吗？」 「纹身有很多规矩。」闫续声音沉沉，「纹虎要求老虎膘肥体壮，因为纹饿虎会……」 「招灾。」 连叶和连芯的脸色霎时沉了下去，而在场之中懂纹身的人脸色都如同闫续。 没有人会纹饿虎，就算是不知道饿虎的含义，但一条饿虎远不如勐虎来得气势汹汹。 通常来说，纹身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把某个含义纹在身上，另一种是为了好看。 饿虎既不符合特殊含义，也不在好看的范畴。 一种诡异感登时笼在众人心头。 「不是说会被捲入刺青？是怎么一个捲入法？」有不知情者开口询问。 身后有饿虎上山刺青的人说：「像是在做梦，但有实感。」 「具体是什么情况？」又有人问。 「昨晚我被捲入刺青里，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是刺青，只当是被鱼肚的机制带到某个空间。」这个人说，「我在这条路上看到一只饿虎，我担心它突然扑来，于是用石头砸向了它。」 「把它砸倒后，我就回到了这里。」这个人说，「路过镜子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刺青。」 因为是一条饿虎，老虎的尾巴从后背一路勾到了肩膀位置，也才让这个人无意间发现了自己身后的刺青。 「你说用石头砸向了老虎？」又有人开口。 这人说：「是。」 「能再让我看看你的刺青么？」 于是这人又转过身，把刺青露出来。 刺青里，这条饿虎行走在上山路上，额头上有几抹红色。 一开始众人并没把这几抹红当做被石头砸后的伤口，但当事者这么一说，这抹出现在虎头的红就变了意味了。 当事者只知道自己的身后多出了一个刺青，更多的细节他并不知道。 听到森*晚*整*理众人这么一说，当事者脸色沉了沉，说：「那应该就是我砸伤老虎留下的吧，老虎应该没死，只是被我砸晕了过去。」 这又一次印证汤面的『它活了』。 闫续忍不住看了眼林嘉，林嘉神色如常，没有什么变化。 「还有人有刺青吗？」留言者开口问。 连叶正想说自己身后也有，有人赶在他之前从座位里站起来，走到众人眼前。 这人二话不说脱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后背的刺青。 于是本就严肃的气氛又一步加剧。 这人的身后也有一个刺青，纹着一个菩萨。 连叶看了眼这人的刺青，又看看其他人。其他人的脸色仍然不好看，甚至在看到这个人的刺青后陷入了沉默。 他被沉默影响，不免心慌。 虽然连叶并不知道这人刺青的菩萨是哪位菩萨，但比起九龙拉棺、比起鬼宴、比起饿虎上山，刺青的菩萨慈眉善目，并不唬人。 符合纹身的美感。 但其他人的反应看起来并不是如此，连叶小声地去问闫续：「哥，这个刺青又有什么说法吗？我看着这个菩萨挺和善的。」 闫续开口：「佛祖或菩萨是一个保佑之神，纹菩萨讲究一个『抱』字。」 连叶和连芯不解，猫也不太明白，跳到了闫续的腿上，等着闫续的解释。 连叶追问：「是……什么意思？」 闫续说：「『抱』字，就是把菩萨纹在胸前的意思。讲究的是『心中有佛』而不是『背对佛』。他的纹身在后背，你说呢。」 连叶和连芯表情微变。 连芯：「那就跟『抱』无关了……」 这下连家兄妹终于明白为什么菩萨慈眉善目，但其他人的表情却如此凝重。 第96章 比起这人身后的刺青，众人更想知道他被捲入刺青里的情况。 「刺青里有座庙，庙里有座神像。」这人简单说了说情况，「我与神像对视之后就离开了刺青。」 闫续听得直皱眉，林嘉画龙点睛才从刺青里出来，连叶吃光了所有食物才从刺青出来，就连饿虎上山也是打晕了老虎才得以从刺青里出来。 这个人的陈述太过简单，简单到似乎隐瞒了什么。 不等闫续问，其他与闫续产生同样感觉的人先一步问了：「就这么简单？」 「如果你们也认为赤-身裸-体的佛像不算什么的话。」这个人面无表情地说，「那就是这么简单。」 这话一出，众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连芯想到了什么，说：「打造这样的神佛之像，难道不是对神像的亵渎吗？而这个人与佛像对视，应该也是一种亵渎吧。」 所以这个刺青难在『亵渎』二字上。 这人归于众人之间，留言者重新抬起头：「还有出现刺青的人吗？」 连叶看了眼闫续，得到闫续点头后，连叶举起手。 众人便都朝着他们看了过来，林嘉迎上这些看过来的目光。 大多目光直接落向了连叶，少部分看见了闫续，但并没有什么表示，紧接着就又落到了连叶身上。 比起巡察队队长也在鱼肚之中，去看下一个人身后的刺青更为重要。 林嘉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人的目光尽收眼底，之前的几个鱼肚里，那些人看见闫续便吓得魂不附体，而这些人对闫续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全印证了闫续所说的，管理处要礼让这些『鱼灵高产者』。 第189页 甚至林嘉探究得更深入。 闫续在海底世界的风评很不好，肖遥他们一直把闫续称作『疯狗』。因为闫续有枪，大概率闫续有过直接开枪的行为，闫续这把枪是上级赋予，代表着闫续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在海底世界拥有这样的武器，且有着差劲到极点的外号，这些人并不忌惮闫续，对闫续也是持着一种忽视的态度。 是否是因为闫续被上级几番强调不能招惹他们，所以连不服管教的闫续都收敛的性子。 如果是这样，那闫续所说的『鞭笞众人进入鱼肚』的理由就站不住脚。 而本身，这句解释就荒谬得可笑。 连叶在得到闫续的点头后，站起身来学着前两个人的行为，走到了『展示舞台』。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成为目光焦点还是让他感到紧张。 林嘉发现他多次朝着闫续看过来。 林嘉沉默了一下：「……」 他暂时压下了『管理处为什么要这么多鱼灵』的疑问，而升起了『这愣头青大概对闫续抱有好感』的想法。 应该只是好感，毕竟连叶和闫续相处时间不长。在这样的环境里会对闫续产生好感也实属正常，闫续本身就是一个值得人喜欢的人。 但连叶和闫续不相配。 以连叶的配置，给不了闫续帮助，甚至会成为闫续的拖累。 林嘉觉得他有必要扼制连叶的好感发酵，现在闫续眼中没有连叶，倘若闫续也在之后的相处中对连叶生起了好感，这会影响他离开海底世界的计划。 具体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林嘉暂时说不上。不过反正他本身就是一个为己的坏人，等离开海底世界，闫续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他不会去管也不会去破坏。 林嘉默不作声地摘下袖扣，丢在了地上。 袖扣在地上骨碌碌滚着，林嘉用脚轻轻碰了一下，把袖扣踢到了闫续的椅脚。 目光不慎和闫续腿上的猫碰在了一起。 猫用一种莫名其妙地目光看着他，显然是看见了林嘉自己摘下纽扣。 林嘉开口，轻声：「闫队。」 闫续便朝着他看过来。 林嘉说：「我的袖扣掉了。」 猫：「。」 闫续：「在哪？」 林嘉：「你脚下。」 闫续弯腰去给林嘉捡袖扣，林嘉接过：「谢谢。」 他单手想把袖扣装回去，几次都没能装好，纽扣又掉落在了地上。 闫续不耐其烦地捡起来：「我来吧。」 林嘉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在闫续给他装袖扣的时候，他抬起头看向连叶。 微微颔首，代替闫续给了连叶鼓励。 发现闫续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抬起头看向自己了，连叶吸了一口气，然后脱下衣服，把后背的刺青露出来给众人看。 因为向闫续讲述过昨晚遭遇，时隔不久，第二次讲述遭遇便算是有了经验。 连叶并不算磕绊地向众人讲了自己的刺青。 「还有人吗？」那位留言者又问。 目前为止，十六个人中已经有三个人讲了自己身后的刺青。 留言者认为还有人出现了刺青。 事实上也是这样，林嘉还没有讲他的刺青。 袖扣已经被闫续装点好了，林嘉收回手，正要起身，手却被闫续摁住。 林嘉抬眸，听见闫续说：「我身后有刺青。」 连叶和连芯不明所以地朝着闫续看过来，脸上出现了迷茫的神色——身后出现刺青的人难道不是林嘉么…… 林嘉放弃了起身的动作，他不似连家兄妹，脸上没有任何茫然。 他太清楚闫续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了。 其他人朝着闫续看过来，留言者问：「闫队，你也出现了刺青？」 闫续：「嗯。」 确定林嘉不会起身了，闫续这才松开他的手。其他人在等待闫续展示他身后的刺青，不过闫续并没有动作，他仍旧坐在原位。 「九龙拉棺。」闫续说。 话一落地，在场人的脸色立刻沉到谷底。 「九龙拉棺……」有人说，「纹身禁忌里能排到前三的九龙拉棺？」 留言者说：「闫队，能给我们看看吗？」 闫续说：「看不了。」 不等众人说什么，闫续扯了扯唇笑着补充道：「我同性恋，没可能在一群男人面前脱衣服，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林嘉手指蜷了下。 性格使然，他的确不可能像众人展示自己的后背。那肯定会引起众人不满，所以闫续猜到了，去替他了。 只是他没想到闫续会这么坦然地陈述他自己的性取向。 明明这些人都认识他，明明在前不久……闫续或许压根不是同性恋。 『我是同性恋。』引得众人脸色一阵古怪，那些看向闫续的眼里有鄙夷，有八卦，有好笑。但闫续脸色平平，只是偶尔向林嘉瞟来——因为他听到一个人说，九龙拉棺在纹身禁忌里排行第三。 这一刻，林嘉无法否认。 闫续的感情比他磊落，比他率真，比他纯粹。 有一瞬间，林嘉大脑里产出了许多下作的手段，以来占有这份真挚热烈的感情。 但随即又落回遗憾的考虑：他不会爱人，伤人倒是有一手，他的糖，是苦的啊。 第190页 第97章 看来同性恋在海底世界并不是主流，不过好歹其他人没有执着去看闫续身后的九龙拉棺。 只由闫续口述。 说完九龙拉棺，闫续并没有结束他的陈述：「我已经连着两个晚上落入刺青里。」 他这一话一说，众人调侃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 闫续沉声道：「难度会加大。」 事关性命，众人连忙问细节，闫续所知道的也是林嘉所陈述的，也只是把林嘉陈述过的，省略了猫的版本转述给别人听。 听过之后，大多人并不意外：「汤面里的『它活了』，指的大概就是刺青活了，难度加大是肯定的。」 连叶瑟缩了一下，昨晚他吃完了满桌的噁心的东西才得以离开，不知道今晚会难度加大到什么程度。 「还有人有刺青吗？」 在闫续说完之后，留言者又开口。 这下店里就没有人再应他了，虽然人无法看见自己的后背，不过身后出现刺青的契机是捲入刺青之中。 他们无法看见自己身后的刺青，但知道自己有没有落入刺青。如果没有，那就是身后没有刺青，因此他们摇头给了留言者否定的答案。 「其实还有一个人有。」在一片否定的声音里，留言者忽然开了口。 众人看向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留言者一直是一个人坐在吧檯，看起来好像没有同伴。 若非没有同伴，人其实很难发现身后的刺青，留言者又是怎么得知刺青的？ 只能是他看见了别人身后的刺青，而这个人去了哪里并不难猜。 果然，在一片心照不宣中，留言者再次开了口，语气有些落寞：「这个人是我的朋友，这次我和他一起进的四星鱼肚……啊抱歉，内容有些偏。」 留言者向干苦笑了一下，说回正题：「他死了，尸体被鱼人吃掉前，我看了他的尸体，后背出现了刺青。」 在鱼肚里死亡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死掉的这个人可能是他的好友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好友，或许某一天死掉的就是自己。 安慰的话在鱼肚里毫无意义。 鱼肚里没有对死亡的宽慰，没有节哀，他们只能从死人身上找到规避死亡的办法。 「刺青是怎么样的？」有人问。 「关二爷。」向干开口，「睁眼的关二爷，脚下踩着一个人。」 九龙拉棺只是让众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现在睁眼的关公引起了一片唏嘘。 「踩着的人是谁？」有人问。 向干说：「就是我的那个朋友。」 沉重的场面更加不受控了，譁然声中有人道：「怪不得。」 怪不得有人死在了这个刺青里。 连叶和连芯不明所以，不知道纹身中关公属于什么样的禁忌。 林嘉看出他们想从闫续口中获知答案，秉着要把连叶的好感摁死在摇篮的想法，他便先一步道：「纹菩萨讲究『抱』，纹关公必须要闭眼关公。」 听到林嘉话里的『必须』二字，连叶连芯的心里陡然一惊。 连芯忙问：「嘉哥，那睁眼关公代表什么……」 林嘉：「关公睁眼杀人。」 连芯吓了一跳，脸色一下就白了：「杀……杀人……」 林嘉没有再过多解释了，他发现有不少目光开始朝着闫续看过来。 有人发现了盲点：「前几个刺青当中都有空缺的部分，不管是饿虎上山、菩萨、鬼宴还是九龙拉棺，刺青里都没有出现落入刺青里的人。而睁眼关公里出现了落入刺青的本人，看来死在刺青里，就会成为刺青的一部分。」 纹身禁忌排行中，『睁眼关公』和『九龙拉棺』都能排到前三。 现在『睁眼关公』死了人，于是『九龙拉棺』就成了瞩目。 闫续也读懂了这些人的目光，于是受其影响，眉宇间掩不住对林嘉的担忧。 如果不是在意就不会有担忧，林嘉欣然接受了闫续对自己的担忧。 「汤底必然和这些刺青有关，刺青很多，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出现新的刺青，时间有限，线索繁多，大家尽量合作吧。」向干提议，他看向闫续，「闫队也在这，不如让闫队做个见证，鱼灵到时候平分。」 其他人没有异议，四星云层的鱼灵很有价值，他们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人。 就看闫续愿不愿意做这个见证了。 闫续心不在焉地应了。 向干又说：「大家也看见了，刺青会根据前夜的情况起变化，刺青多是有空缺部分的，只要是死在了刺青里，刺青就会变得完整。而刺青完整后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什么，大家自己小心吧。有情况，鱼人处做标记吧。」 说到鱼人处，有人想起来了什么，问：「那座山是什么情况？」 林嘉只用粉笔记录了鱼人问题，但其他人对那座山更具体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林嘉抢在闫续开口陈述之前，简单地说了下那座山的情况，说了古墓里的九具尸体。 众人皱着眉，听起来，林嘉所讲述的这个线索，与汤面所表达的相差甚远。 于是有人说：「刺青太多，尽量就别问鱼人问题影响自己了。」 连叶茫然地问闫续：「哥，鱼人问题不是用来印证思路的吗？为什么不能问鱼人问题，还说鱼人问题会影响自己呢？」 第191页 回答连叶的还是林嘉，林嘉说：「刺青抽象，数量繁多，除非是精准的鱼人问题，其他模煳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不一定是想要的答案，还会被带偏思路。」 连叶还是不太明白。 林嘉：「就像你到学校找一个人，你没说年级班级，你只根据姓名找人，找到的人不一定就是你想要找到的人。」 连叶似懂非懂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没太明白：「哦。」 连芯问到关键：「那古墓与嘉哥的纹身有关系吗？」 林嘉顿了一下，不由地侧目看着闫续。 于是猝不及防与闫续对视。 在他长篇大论的期间，闫续一直在看他，现在也在看他，用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林嘉抿了下唇，斩钉截铁地说：「有。」 本身古墓里九具尸体就可以和九龙拉棺的九龙对上数量。再者这是闫续亲自去问的鱼人问题，也是闫续亲自下的古墓，林嘉不想闫续落空。 连叶和连芯松了口气，闫续却还是一直看着他。 林嘉问：「怎么？」 闫续眼底的情绪太深太复杂，他无法全部看明白。 闫续收回视线：「没什么。」 「闫队。」林嘉说，「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 闫续又转头看着林嘉，听林嘉的话直说了：「没什么想法，只是恨不得被纹上九龙拉棺的人是我而已。」 第98章 林嘉不小心又扯掉了袖扣。 只心乱了一秒，随后他不动声色把袖扣抓在手里，佯装镇定地抬眸，闫续已经没有再与他对视了。 众人要商讨的刺身已经结束，大多人都已经离开。 剩下他们这桌的人神色各异，各自都揣着属于自己的心思。 林嘉把袖扣收进了兜里，站起身：「走吧。」 连叶还困在那个绕口令一般的问题里，闻言，抬起头迷茫地问：「去哪里？」 林嘉：「刺青店，不让死等刺青活过来么？」 既然汤面里的『它』被一致认为是刺青，且众人身后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刺青，那么自然是去找刺青店，不可能被动地等刺青活过来。 连叶一听就更迷茫了：「刺青不是已经活过来了吗？」 连芯也想不透：「大家都进到刺青里了，而且刺青会根据落入刺青的情况进行变化，这也不算刺青活过来吗？」 林嘉看了闫续一眼，看到闫续有要解释的意思，便在闫续开口以前，再次开口：「我没说现在的情况不代表刺青活过来。但你能保证，现在的情况就代表着刺青活了过来？」 连芯：「如果现在……」 林嘉抬眸，反问道：「汤面是什么？」 像回答老师的课堂提问一样，连芯紧张地回答说：「它斑斓，是死的，它活了。」 林嘉：「按照汤面的顺序，刺青是先死还是先活？」 连芯一下噎住：「先死。」 她一下反应过来为什么林嘉并不把身后出现刺青当做是『它活了』，因为组成汤面的三个短句里，『它活了』之前有一句是『是死的』。 然而，他们遇到的真实情况是直接越过了『是死的』。 这引起了林嘉的注意。 若不需要这样的顺序，那为什么汤面要提及『是死的』，汤面大概直接是『它斑斓，它活了』。被汤面点出来，就一定说明『是死的』很重要。 而若需要这样的顺序，现在的情况就无法与汤面的顺序对应上。除非他们遇到的情况，不论是落入刺青还是身后长出会变化的刺青，都被算作『是死的』，而真正的『它活了』其实还未登场。 话已经解释清楚了，林嘉起身离开了店面。他站在青石板路面，抬头向远处眺了眺。 身后是其他人跟上来的脚步声，不过林嘉并没有回头，他在回忆自己记下来的关于古镇的路线。 古镇的北面算是商业区，记忆里的刺青店大多分布在北面，而距离他们现在待的这个冷饮店不远就有一个刺青店。 不过林嘉选择了更远的一个刺青店，他记得那个刺青店的旁边有一个药房。闫续的伤口得尽快清理一下，否则会发炎溃烂。 「往哪里走？」闫续跟上来，等待林嘉的指挥。 林嘉报出了一个位置，闫续点头。 四个人加上一只猫便往着林嘉所说的地址而去，大概走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样子，几个人顺利地到达了一家名叫『幽影刺青』的刺青店门前。 在其他人抬头仰望刺青店门前的古色匾额招牌时，林嘉则偏头去看旁边的店铺。 还好没有记错，这家刺青店的旁边确实是药房。 「幽影刺青？」连叶瑟缩了一下，「怎么起这个名字。」 因为昨晚掉入刺青，后背也多出刺青，他现在属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看到『幽影』两个字就想到昨晚在刺青里撞见的东西。 连芯看向闫续：「哥，要进去吗？」 闫续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前边林嘉的身上，林嘉还在门口，暂时没有要进去的迹象。 他看到林嘉微微偏了偏头，便顺着林嘉脖颈转动的方向望了过去。 是…… 一家药房。 闫续心跳一下加快了，但没有跳动太久，林嘉走进了刺青店里。 闫续搓了把头髮，也是，林嘉向来谨慎，必然会观察四周，只是恰好刺青店旁边是药房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 第192页 猫见林嘉进去了，从闫续左肩跳下去，赶紧也跟着林嘉进去了刺青店。 连叶和连芯本也是想跟着林嘉进去刺青店的，但是看到刺青店的名字又顿住了脚步，犹豫不决地看向闫续，等着闫续的答案。 闫续抬脚走进了刺青店里。 右肩上的伤口比起以前受过的伤确实不值一提，只不过因为处理得不好，时常作痛。要是再海底世界，闫续也就随它去了，不过在海底世界他得注意。 要是伤口感染会拖垮身体，他不想成为林嘉的拖累。 他是会去取药的，不过他得先进刺青店里，确定刺青店没有异样，他再去取。 听到后面纷至沓来的脚步，林嘉用余光瞥见了闫续的身影。 皱了下眉，不知道这个人是没看见药房，还是不在意自己的伤。 「是什么情况？」闫续走到林嘉身边，一边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一边问。 这家刺青店的店面不大，只有一个门面。这个门面还一分为二，前半部分是营业区域，后半部分用一块木质挡板切割，木板遮挡的区域是店主用以小憩的休息区。 甚至不用特意进到刺青店内，站在门外就可以将刺青店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问题。 林嘉也就比其他人先进入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自然也还没有发现，而且他的关注点一直放在闫续有没有去药房拿药上面。 「没有。」林嘉说，「不过……」 「哥！」连叶叫了一声。 闫续回头看去看连叶，连叶和连芯找到了什么东西，正招手让闫续过去。 闫续走过去，发现连家兄妹找到的是一本册子，厚度大概在两个指节。 是一本刺青展示图册。 林嘉看向翻看图册的三个人，脚边有什么东西蹿过去。 猫正想过去，忽然感觉脖子一紧，四肢腾空，脖颈的皮毛勒到喉咙，不由一声：「嘎——」 林嘉面无表情地弯腰把想要去凑热闹的猫拎起来。 那三个人还在翻看找到的图册，并没有注意到林嘉和猫的动静，也没有听到猫的这一声。 翻开图册后，闫续就在众多示例图里寻找『九龙拉棺』，连叶和连芯则在寻找『鬼宴』。 可惜一整本翻阅下来，别说『九龙拉棺』和『鬼宴』，就连其他人身后的刺青图样都没有出现过。 「怎么会没有……」连叶失望到极点，虽然就算图册上出现他们身后的刺青图案，也不代表着什么，但他们身后刺青越发清晰而他们却对刺青一无所知，这种无力的挫败感很容易击倒一个人的信念。 闫续还在翻，这本图册他翻了起码十几遍，最后停留在了这本图册的后半部分。 与整个刺青店的格局有点像，这本图册也分了前半部分与后半部分。图册的前半部分就是他们已经看过十几遍的刺青示例图，而后半部分则是空的。 连芯问：「哥，是有什么问题吗？」 闫续将图册在手心翻转，看了图册的封面以及边角。 有很大的磨损，大概是因为很多人翻阅过，封面及边角都留下了不可避免的脏污的痕迹。 这些脏污不止出现在图册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的每一页都有这样的痕迹，甚至后半部分的其中一页还撒上了油污。 但油污并不完整，缺失的部分像是被特意裁剪过的。 能形成这样的痕迹，说明油污撒上时，同时溅到了背景页和照片页。 只不过照片消失了，所以油污才形成这样的图案。 「这后面有图。」闫续说。 显而易见的，如果后半部分没有图，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翻动的磨损痕迹。这些痕迹只能说明后半部分其实是有图的，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而消失了。 闫续看着图册后半部分的每一张背景页，底图规整，没有任何图片撕下来后的痕迹。 他又翻看了前半部分的展示图片与背景页的粘和情况，展示图片的背面是用的强力胶水，想要把展示图片撕下来，必然会损毁背景页。 为了确定这个想法，闫续撕下了一张刺青展示图。 果不其然，他撕得再小心翼翼都难免会损毁背景页。 「那图去哪里了？」连叶问。 「被鱼人隐藏了。」闫续看着手里撕下的展示图。 能做到不损毁底页而撕下图片，只有可能是鱼人隐藏了。 而高星鱼肚里，鱼人确实会隐藏线索，以逼迫捲入者去询问鱼人问题。 连芯说：「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问鱼人问题，让隐藏的图片具象化是吗？」 闫续应了声，他捏紧手里的图片，图片被他捏着皱起。 他抬起头去找林嘉，经验告诉他，被隐藏的图册后半部分绝对会有刺青相关的线索。 三天了，他终于摸到一条与刺青有关的线索了。他急于告诉林嘉这个消息，然而抬起头却没有找到林嘉的身影。 「诶，嘉哥去哪里了？」连芯说。 连叶说：「刚刚还在的。」 闫续心里陡然一沉，脸色跟着在瞬间沉了下来。 「林嘉！」 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林嘉。 现在还是白天，难道白天也要把人拉进刺青里了？！ 手里的图片已经被闫续捏成团，连芯赶紧说：「哥，应该没事，我哥不还在这里吗？嘉哥应该没有被拉入刺青里。」 第193页 闫续当局者迷，经连芯这一提醒，焦急的心情总算是缓解了一些。 「嘉哥应该出去了吧。」连芯吸了吸鼻子说，「可能是觉得屋子里的味道不好闻。」 这家刺青店里有一股味，是刺青的墨水味，因为长时间存放，有机物发酵所产生的异味。 闫续几步跨出门店，却没在门口看到林嘉。他心里揪紧，正要去别的地方寻找。 隔壁药房里隐隐有声音透出来。 「你等会把这些药交给闫续。」 是林嘉的声音。 闫续走到药房门口，终于在药房内看到了林嘉的身影。 这一刻他真的生出一个想把林嘉锁起来，不让他乱跑的危险想法。 林嘉正把生理盐水装进一个塑料口袋，丢给猫：「就说是你弄的。」 忽然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林嘉朝着药房门口看来。 门口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林嘉又收回视线，对猫说：「别说漏嘴，不然杀了你。」 「……」闫续贴在在门边的墙上，心跳得飞快。 第99章 一通威逼，猫不敢质疑，憋在嗓子眼里的『为什么你自己不交给闫续』只能憋在嗓子眼。 委委屈屈地叼起这一口袋的药品，跟在林嘉屁股后面回到了刺青店。 回去的时候，这三个人还在看图册，压根没发现他们离开了一段时间。 那就是图册肯定有问题了，不然不会在图册上耗费这么多的时间。 林嘉简单地看看其他地方，确定其他地方没有什么线索后，便在一旁等候。 没一会儿，闫续就转头过来。 林嘉等着闫续汇报情况，闫续扬了扬手里的相册：「有情况。」 林嘉：「是什么？」 闫续把情况向林嘉说了：「得问鱼人问题。」 不等林嘉去说什么，闫续回过头去问连家两兄妹：「知道要问什么么？」 「哥在考我们吗？」连芯嘟囔，「哥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再不知道你要问什么鱼人问题，那我们也太蠢了。」 连叶说：「问图册相关，主要是找到图册后半部分被隐藏的展示图。」 闫续夸奖道：「聪明。」 林嘉：「……」 这就算聪明的话，那闫续对于聪明人的标准还真是低。 低到令人髮指。 既然决定要去问鱼人问题，那就没必要再在这家刺青店里逗留。 这家刺青店的味道确实难闻，林嘉率先离开。 闫续看了眼林嘉，让连叶和连芯先跟上。等连家兄妹离开刺青店，闫续才要往外走，刚走一步，猫唤住他。 「喏。」猫不辱使命，说，「给你准备的，你的伤口该换药了。」 闫续看了眼猫叼的一口袋药品，弯腰拿过，问道：「你准备的还是林嘉准备的。」 猫没有任何犹豫：「我。」 闫续：「哦。」 他在心底冷笑了声，他发现挺有意思的，自己的念想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林嘉。但是，林嘉是觉得他和猫融合后，会丢失掉猫所拥有的记忆吗？ 他看着猫，真的会丢失记忆吗？ 可他和林嘉持相反的态度，他认为不会，他认为融合后他会清晰地记得猫视角里一切的记忆，会记得与林嘉的所有相处，会记得猫与林嘉合起伙所做的一切。 猫发现闫续在笑，它说：「……你被气疯了？」 「是啊。」闫续拎起猫，他就是被气疯了，他想知道林嘉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多想。 猫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嘉，林嘉这人心狠，怎么会记得给你买药，所以别气了。」 几乎是咬牙切齿，闫续恨恨地说：「我头一次期待和你融合。」 猫说：「可我还不是很想和你……」 看到闫续的表情，猫噤声了。 林嘉走在路上，步伐不算快，他在等着猫给闫续送药。 没一会儿，他就听见了身后的动静，猜是闫续已经拿到了药，他也没有回头看。 连叶连芯发现了闫续手上的药，连叶忙问：「哥，你是不舒服吗？」 连芯心更细一点，发现这些药都属于创伤药品，担忧地问：「哥，这药是你的吗？你受伤了？」 闫续无所谓地说：「之前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落到前面的林嘉身上。 就这么盯着前面颀长而挺拔的身影，一直盯到他们回到鱼人处。 因为是闫续提出的要询问鱼人问题，林嘉在置放粉笔处停下来，弯腰拾起地上一根粉笔。 闫续走过来说：「让连叶写吧，让他锻鍊一下。」 林嘉看着闫续，既然闫续把话说到这份上，林嘉断然不会抢这份工作森*晚*整*理，他伸手要把粉笔交给闫续。 然而闫续没接，恰巧闫续侧身，对落后几步远的连叶招了招手：「连叶，来。」 连叶小步跑来了，闫续说：「你来写。」 连叶连忙：「噢好的。」 他双手捧到林嘉面前，林嘉把粉笔放给了连叶，没什么表情地往后退了几步，以给连叶腾出地来留下信息。 闫续看了看林嘉，又看着连叶：「别紧张。」 连叶郑重点头：「嗯。」 闫续就去问鱼人问题了，他走过湿漉漉的地面，在鱼人处站定。 第194页 高星鱼肚里的鱼人变异速度反而会比低星云层慢一些，高星鱼肚里的鱼人更享受它们制造的杀机。 事关林嘉，闫续没再耽误，把手里的来自幽影刺身点的图册举到鱼人脸上，开口问：「这本示例图册是否有后半部分。」 鱼人说：「是。」 这是必然的答案，闫续来不及回去林嘉的身边，立刻低头翻阅图册的后半部分——高星鱼肚的具象化很快，连高山都能在几秒之内横空出世，更别说图册的后半部分了。 离鱼人稍远处，林嘉看完连叶记录下的信息，确认没有出错后，抬头看闫续。 看闫续微垂着脖颈翻阅图册，这时，连芯一脸怪异地走过来。 「哥，嘉哥。」连芯脸色古怪，不断去打量四周，「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连叶正要去听，林嘉立刻：「别说话了！」 鱼人的目光朝着远处的他们看了过来，显然是听见了连芯的这个问题。 连叶连芯的脸色立刻就白了，鱼人朝他们咧嘴：「是。」 这一声引得闫续抬首，转身朝着他们看过来。 紧接着闫续大步奔来，连叶连声说：「糟了糟了，惹事了。」 连芯吓得脸色苍白，眼里蓄着眼泪。 沙沙沙—— 沙沙沙—— 像是天空里装了喇叭，『沙沙』声在古镇上空响起。 连芯无意问出的鱼人问题被瞬间具象化了出来。 担心连芯连叶会在惊慌下再说些什么而被鱼人当做鱼人问题，林嘉道：「跟我来。」 他先往更远处走，回头朝这对兄妹丢去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 二人战战兢兢地跟了上来，而闫续也快步地朝着他们来。 离鱼人远了，连叶立刻训斥道：「你怎么回事，哥说了多少遍，不要在鱼人面前乱说话！」 连芯想说什么来为自己辩驳，抬起头就听见天空的『沙沙』声，吓得又低下头啜泣，不敢说话。 「问了什么？」走近的闫续问。 「对不起哥。」连叶把连芯挡在身后，「连芯不小心……」 「连芯问我们有没有听见声音。」林嘉打断了连叶没有营养的道歉，把情况说给闫续后，看了眼局促不安的连芯。 「不算犯错。」林嘉说，「至少提醒别人有声音的存在。」 连芯的问题是『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而鱼人的回答是肯定的。 这说明连芯确实听见了声音，现在鱼人只是把本就存在的声音具象化，提醒了其他人这个声音的存在。 连芯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嘉：「真的吗？」 林嘉：「你觉得我是在安慰你么？」 连芯摇了摇头，诚恳道：「没有，嘉哥不像是会安慰别人的人。」 虽然是无意，毕竟这也算是一个鱼人问题，闫续拿过连叶手里的粉笔，返回到留下信息的位置，把第二个鱼人问题和答案添了上去。 林嘉问：「你听见的声音也是这个？」 连芯点了点头：「好像是『沙沙』声，不过声音很小，我当时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林嘉又问：「在等闫续问鱼人问题时听见的？」 连芯却摇了摇头：「其实……来的路上我就听到了这个声音，但我顺着声音去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看见。我以为是我自己太紧张了。」 连芯本来没把这个声音当回事，她的听力其实一般，不可能她听见了而其他人没有听见。 于是就认定了是自己听错。 「但是这个声音一直没有消失，好像在跟着我们。」 一想到这个声音是真实存在，连芯思细级恐，露出害怕的表情，「在等闫哥问鱼人问题时，这个声音就更明显了，所以我就来问问你们，对不起，我当时太害怕了，忘记了闫哥的嘱咐，真的很对不起。」 听见连芯这么说，林嘉朝远处望去，偌大的古镇横亘在眼前，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缝隙形成一条条悠长甬道，蜘蛛网一般缠绕包裹着整个镇子。 这样的地理环境，如果有什么跟踪着他们，确实是难以发现。 连芯无意问出鱼人问题，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不算坏事。 连叶小声地问：「嘉哥，是谁在跟着我们啊？」 「谁？」林嘉收回目光，看向连叶，「你应该问是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连叶脸色又白了一个度。 不多时，留好信息的闫续回来了，他把图册交给林嘉。 「后半部分的图有了。」闫续说。 林嘉接过，快速地翻了翻图册的前半部分，随后看向被鱼人隐藏的后半部分。 虽然都是展示图，不过前半部分的图和后半部的图有明显的区别。 前半部分的图更像是网络上搜集到的图案，展示图上甚至还有图片来源的水印。而后半部分的图不是幽影刺青店的客例展示图，而是手稿图。 在这些手稿图里，林嘉看到了《九龙拉棺》，看见了《鬼宴》，看见了《睁眼关公》……还有一些并没有出现在捲入者后背的手稿。 而这些手稿的右下角都落下了创作时间，具体到年月日。 而年份的跨度很大，例如前后页关系的《星月十字架》和《睁眼关公》，《星月十字架》的创作时间为1951年12月12日，《睁眼关公》的创作时间为1989年7月5日。 第195页 《九龙拉棺》的创作时间是2018年12月8日，最后一张名为《无尽火海》手稿的创作时间是2022年12月12日。 整整横跨了七十一年。 第100章 林嘉合上了图册，闫续问他：「你怎么想？」 林嘉把图册交还给闫续，他知道闫续指的是图册后半部分手稿的时间。 时间跨度太大，若一个人从十八岁起开始经营刺青店，第一幅手稿到最后一幅手稿鸿沟般的七十一年，这个人的年龄就已经来到八十九岁。 这个岁数很尴尬，正常人活到这个岁数不是不可能，可八十九岁高龄还在继续工作，就值得惹人深思了——毕竟这家幽影刺青店还在营业。 林嘉说：「要么手稿不是一人完成，要么时间代表的并不是创作的时间。」 闫续再次翻开图册，轻车熟路地翻阅到后半部分的某一页，随后指着某副手稿图。 林嘉垂眸，闫续手指指向的位置，图中有一个很特殊的手稿绘制方式，便是开头是下笔轻，收笔时反而笔重。 而这样的绘制方式几乎在每一张手稿中都存在，林嘉所说的，手稿并非一人独立完成基本上不成立。 所以闫续此时表达的意思是，手稿上的时间代表的大概率不是创作时间，而是别有意义。除非店主是个异常长寿之人。 连叶瞅着闫续指向的位置，问：「今天的鱼人问题还剩一个，要问店主相关的鱼人问题吗？」 「不了。」去掉林嘉的错误答案，强势与林嘉对上答案后，闫续收起了图册，「刺青还是一团乱，再具象化个店主添乱么。」 连叶点头：「也是……」 他从闫续口中获知，具象化出来的npc大多是会杀人的。 身后出现刺青已经吓得他够呛了，但毕竟刺青暂时还没有什么坏的反应，他勉强能接受身后刺青，再多的，是万万接受不了一个杀人的npc的。 现在已经拿到了图册，虽说还不知手稿上时间的意义，但这也算是一条线索了，说不定解开时间，就能直接找到汤底，算是一个好消息。 连叶调整好情绪，再抬起头时，却发现气氛好似沉默了。 闫续没有说话，林嘉没有说话。 他看向连芯，就连连芯也惨白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他立刻感觉到是发生了什么，就在他调整情绪的这短暂时间内！ 「怎……」连叶瑟缩了一下，「怎么了？」 闫续和林嘉没有回答他，而是盯着远处某个地方。 连叶顺序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看过去，那只是一条特别悠长而显得昏暗的巷道，除了死寂沉沉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而连芯也在朝远处看，连叶只好问连芯：「怎么了？」 连芯抬头看向自己的亲哥哥：「哥……你没发现吗……」 连叶心里咯噔一下，恐慌迫使他语气生硬：「发现什么？你直接说啊。」 连芯脸色苍白：「声音停了啊。」 连叶勐然抬头。 刚刚还在天际作响的『沙沙』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 说来也好笑，『沙沙』声响起的时候让人恐惧，现在『沙沙』声听了也让人胆寒。 就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危险在祥和中悄然登场。 安静。 寂静。 所有人的唿吸清晰可闻。 突然—— 林嘉一声：「在那！」 同时，闫续拔脚去追。 等连叶反应过来，闫续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林嘉紧随其后，那只黑色的胖猫紧紧地跟着自己的主人，朝着刚才他看到的那巷道飞奔而去。 连芯捂着嘴，显然是看见了什么。 连叶急急地问：「是什么？」 「不知道。」连芯摇着头说，「好像是个人影。」 「哥。」这一块地方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个人，寂静使人心底慌乱，连芯问，「我们……我们要跟上去吗？」 「走吧。」连叶拉住连芯，事发突然，闫续没说他们是应该待在原地还是跟着一起来。连叶不敢待在原地，要是再耽误，就追不上闫续和林嘉他们了。 兄妹二人急急忙忙追上去。 另一边，闫续的速度很快，疾风猎豹一般。 林嘉一直知道闫续身手矫健，没想到他能快成这样，连猫都跑不过他。 那个人影一直在长巷的昏暗处偷偷观察，与他们对上视野的剎那，转身匿入巷子中。 随着人影的逃窜，又有『沙沙』的声音传出来。 人影的情况尚且不知，林嘉不想闫续单独涉险，他不曾放松，紧紧地跟在闫续身后。 这条小巷很长，所幸只是长而不复杂。林嘉一直在保证视野里始终有闫续，追逐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竟然没有被闫续甩开。 一直追到小巷尽头，一堵斑驳的墙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林嘉看到前头的闫续勐地急停，骤然转身，沖林嘉喊着：「别过来！」 然而林嘉的关注点都在闫续身上，一时来不及停脚，猝不及防扑进了闫续怀里。 就像在宜乐妇幼保健院的窗户与树干，林嘉跳进窗时被闫续接住的情景一致。 惯性将二人带到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靠着闫续伸手撑住地面，二人才停下翻滚。 「没事吧。」闫续低头问怀里的人。 第196页 「我。」林嘉刚发出一个音节，脸色蓦然变得极差。 「怎么？」闫续赶紧去确认林嘉受伤的情况。 从头到脚，一一确认。没有在林嘉身上发现明显的伤痕，闫续重新看向林嘉的脸庞。 林嘉的脸色仍然差到极点，甚至瞳孔有些涣散。 「林嘉！」闫续赶紧坐起来，搂抱着林嘉，「你怎么了？」 林嘉没有回，只是大口喘着气。 在闫续伸手想去触碰他脸庞时，骤然抓紧了闫续的手。 闫续心里一紧，连声喊人的名字。 猫四肢并用，一边奔来一边说：「灯！灯！林嘉怕黑！」 巷子本就黯淡，尽头处更是一片幽暗。 猫跳了过来，扒拉闫续的衣兜：「手机呢，你手机在哪？」 闫续愣了愣，忙拿出手机，打开了闪光灯。 光线亮起的那一刻，闫续不由又唤林嘉的姓名。 「我没事……」 终于，在闫续不知多少遍的唿喊中，林嘉回过神。 看着猫，看着闫续手上开着闪光灯的手机，林嘉便清楚现在的情况了，只不过，他现在没必要向闫续解释什么。 发现自己正压着闫续受伤的右肩后，他站起身来。 脸色还没有缓过来，林嘉看着小巷深处的一堵墙。 问：「人呢？」 身后是窸窣的响动，闫续也跟着站起身来。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林嘉的脸上，开口却是答非所问：「你刚刚……猫说你……」 「哥，嘉哥！」 巷子中，连叶和连芯的声音穿透而来。 不一会儿，连家兄妹就从黑暗里现身，来到了他们面前。 林嘉又问：「人呢？」 闫续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林嘉是不愿意提他自己的事。 目光如同一台扫描线，上下把林嘉扫过几遍，确定林嘉没事了，闫续这才说：「进墙里了。」 「墙？」连家兄妹看着小巷尽头的墙。 昏暗的视线里，这堵墙形成了小巷的尽头。但现在来看，这堵墙更像是横在了小巷之间。 若按照以前，闫续必然也会跟着那人影撞入墙中，只是闫续知道林嘉一直跟着自己，便紧急停了脚步。 「那……现在……」连叶发现林嘉一直在盯着这面墙看，「我们也要穿过这面墙吗？」 闫续看着林嘉。 他们的线索又断在了时间的意义上，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人影接替了断掉的线索。 今天已经过去一大半，闫续实在不想今夜林嘉再次毫无头绪地落入刺青之中。 肯定是要跟着穿过这面的墙的。 但。 林嘉刚从应激的状态抽身，墙那边情况未知，不知是不是一片黑暗，闫续担心他。 「拿着。」闫续把手机交给林嘉。 林嘉没有接，他看出闫续是要准备一个人穿越这面墙。 他淡淡：「闫队，你没发现我们走不掉了吗？」 被拒绝让闫续隐隐生怒，心说老子的注意力全他妈的在你林嘉身上，我能发现什么？ 倒是连叶和连芯听了这话后往身后看了一眼。 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堵墙。 林嘉看向闫续：「一起吧，互相有个照应。」 闫续拉过林嘉的手，把手机强硬地塞给他，没好气地说：「不需要你照应，你管好自己就成。」 林嘉沉默了一下：「好。」 闫续气笑了，踢了一脚猫，示意猫牢牢跟着林嘉。 第101章 闫续仍然是打头阵的人，他把林嘉往自己身后拽了下，不让林嘉离这堵墙太近。 随后才伸手去触碰这面墙。 林嘉始终注意着闫续的动作，闪光灯的作用下，他看见闫续掌心贴在墙面。 如手掌盖上水面，引起微波，墙面竟也如水面一般，以闫续的掌心为圆心，向周围盪开一浪又一浪的波纹。 连叶连芯看得呆了，鱼肚里任何有违常理的事还是能轻易地让他们感到震惊。 闫续在试探着把手深入墙底，林嘉看他整个小臂都伸入其中。 突然—— 林嘉看到闫续皱眉，紧接着像是墙里有什么东西抓住了闫续，一瞬间，闫续半个身子都嵌入了墙面。 林嘉下意识去捞闫续，然而刚碰到闫续的胳膊，就被闫续狠狠地甩开。 「别跟来！」 双手落空，手指被闫续的动作震得微麻。 一瞬恍神，身后的那堵墙确实堵住了他们离开的路，但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动作。出于自身考量，他只用需要闫续进去墙里带回消息就好。 但他拒绝了闫续的提议，甚至在这个时候竟然下意识去抓闫续。 林嘉抿着唇，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不像是自己了。 仅仅一瞬间的恍惚，闫续另外半边身体也被拉入了墙内，连叶和连芯发出担忧的喊叫。 林嘉看了眼墙，墙面似乎与古墓的洞口合为一体，视野里，仿佛又看见闫续两次跳入古墓那黑黢黢的洞口。 心里微动，林嘉上前穿过墙面，一挨着墙面，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他的身影被淹没。 猫赶紧追了上去。 视野有瞬间的黑暗，不过不等林嘉举起闫续的手机，视野很快就恢復了。 第197页 甚至是明亮，比小巷不知亮了多少倍。 墙的这一面竟然是一个三居室，林嘉正站在这套三居室的客厅里，头顶有白炽灯洒下来。 「不是让你别跟来吗？」 身旁响起了闫续的声音。 林嘉看到闫续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似乎是想看透林嘉跟上来的真实原因。 林嘉敏锐地发现，这个人从幽影刺青店出来后，胆子大了很多。 他迎上闫续的目光：「我说了，一起。」 闫续却笑了下，刚要说什么，头上的空气里就掉下来一只猫。 闫续赶在林嘉之前去接住了，不一会儿，连芯和连叶也似大变活人一般出现在了客厅里。 「这是……哪里？」 连芯很意外，那面斑驳的长着苔藓的墙总给人一种湿冷感，因此先入为主地认为墙的深处也是潮湿阴暗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明亮的房子里。 「太好了，大家都在。」连叶说。 环境变化对于他们两个新人而言其恐怖程度比不上与两个大佬分开。 『大家都在』指的是林嘉在、闫续在、猫在、连家兄妹在，但那个引他们而来的人影却不在。 闫续是最先进来的人，既然闫续没有提人影，显然人影并不在这个三居室里。 看来制造出『沙沙』声的人影就是故意把他们带到这里，现在去找人影便就没有了意义。 确定没有和闫续分散，林嘉这才开始打量这套三居室。 房间内并没有太多的家具，最惹人注目的事客厅正中央摆了一盆花。 其次就是客厅两面墙壁的上方，绑了一根绳，横在众人的头顶上空，绳子上挂着几个挂肉勾，也悬在众人头上。 连芯发现了这挂肉钩的奇怪：「这种钩子应该是用来挂香肠腊肉的吧，但香肠腊肉应该挂在太阳底下，客厅一面窗户都没有，怎么会把香肠腊肉挂在这里呢？」 连叶也觉得奇怪，不过挂肉钩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他也仅仅只是奇怪。 看到林嘉和闫续在客厅里搜寻着，他便也跟着寻找起来。 很快，他摸到沙发扶手与座垫夹层里的什么东西，掏出来发现是牙齿。 但不是人的牙齿，便唤道：「哥，我找到了几颗牙齿，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牙齿。」 闫续闻言看过去，连叶走到了闫续的身边，把找到的牙齿给闫续看。 而连芯又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那就是三居室的大门上，原本是猫眼的位置钳了一枚圆镜。镜面的朝向是屋内，连芯去看的时候，镜面上出现了她自己的身影。 这比头顶的挂肉钩还要奇怪，猫眼的用处是屋内人去看门外人的，但这样的设置，就完全打破了这样的初衷。 见连叶正和闫续说话，连芯就去唤林嘉：「嘉哥，门上有个圆镜。」 林嘉早就发现了这个，不止如此，他的发现比连叶连芯的更多，他发现摆在墙边的木质茶几的底座下有几粒米，看到一把剪刀摆在茶几上面，剪子尖锐的部分对准着正中央的花盆。 除此以外，林嘉还打开了三居室的另外的三道门，他一一走进去后都又回到了客厅。 比起这样的循环，更让林嘉介意的是天花板的灯具上贴了一张关公像。 关公双脚贴在灯具最高处，反而关公头部在灯具的低处，与挂肉钩齐平。 这是一张倒着贴的关公像。 连芯顺着林嘉的目光，这才发现关公像。因为灯具是亮起的，而这张关公像因年限而色泽透明，灯泡照亮的状态下，关公像就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 挂肉钩、镜子这样的东西虽然奇怪，但并没有给连芯恐怖感，可这幅关公像就不一样了。 连芯瞬间想起来了在冷饮店时，那个叫做向干的留言者说过的话。 他说他有个朋友，死了。他看过他朋友的尸体，身后出现了《睁眼关公》的刺青。 连芯瞪大眼睛去看头顶的这幅关公像，定睛一看，关公像也是睁眼的！ 关公闭眼无视，然而，睁眼杀人！！！！ 「啊啊啊啊啊。」 连芯吓得跑到连叶身边，紧紧抓着自己的哥哥。 连叶问情况，连芯指了指上空。 闫续便和连叶也朝着关公像看过去，两个人的神色也变了一下。 甚至闫续比连叶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他不由得看了林嘉一眼。 国人经常会把福倒着贴，倒着的福谐音『福到了』，以此寓意。 而此时，倒着的睁眼关公意味—— 关公到了。 第102章 因为关公像的存在，就算暂时还没悟到倒贴含义的连芯和连叶也很快升起了恐惧感，连看着之前的挂肉钩，大米，牙齿，镜子还有剪刀都觉得瘆得慌。 「那我们快走吧。」连叶说。 大门就在他们的眼前，为什么还要待在这个关公到了的房子里！ 说着连叶就打算去开门，门倒是没锁，被连叶轻轻松松地就打开了。 随即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门的那边是一个客厅，客厅里有四个人还有一只猫，三个人一只猫正看着一个开门的人，而那个开门人的背影…… 连叶吞咽了一下，『砰』得关上了门。 连芯离连叶的距离最近，也看清了门那边的情况，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第198页 连叶感觉后背的刺身都开始灼烧了，他僵硬地回过头，问林嘉：「我们现在是在刺青里吗？」 之所以没有问闫续，是因为林嘉才是掉入刺青的亲歷者。 一开始林嘉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特地去触碰过墙壁。但墙壁坚硬结实，并不是皮肤的触感。 但林嘉却不想否认连叶这句话，如果说之前他还在思考汤面的顺序为什么先是『是死的』之后才是『它活了』，那么现在林嘉就有了猜想。 或许『它活了』不是指刺青本身就是活动的状态，也不是指刺青出现在了捲入者的身后。 而是指它从一个静态的刺青状态变为了一个主动的能将捲入者吸入其中的状态。 如果以上猜测准确，他们现在在哪里，答案就显而易见了——死掉那人的刺青里。 准确一点就是，《睁眼关公》里。 「大概。」林嘉说。 闫续盯着林嘉思索了两秒：「刺青活过来的契机是有人死在刺青里。」 所以其实林嘉两晚落入刺青都是有可能死的，压根不像林嘉讲述的那般风轻云淡。 闫续从林嘉的目光里对上了答案，他重新看向这个房子：「我应该说轻了。」 连叶和连芯心里咯噔一声，不安地看着闫续。 闫续说：「或者说是刺青吃掉人才会活过来，然后开始吃其他的人。」 目光再次落回到林嘉身上：「那个制造出动静的人影，把我们引来这里，必然和这刺青有关系。」 他想从林嘉眼里看到与自己相同的答案。 连叶的脸色一白：「也就是说，我们要被刺青吃掉了。」 林嘉说：「先考虑怎么出去吧。」 他率先撤开的目光，重新打量屋里的那些奇怪的东西。 连芯听话弦外音：「我们能出去吗？！」 「为什么不能？」林嘉风轻云淡，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镇定，「既然能从我们身后的刺青出来，为什么不能从别人的刺青里出来？」 肯定是有出路的，就像《九龙拉棺》点亮龙眼就能离开，《饿虎上山》打晕老虎就能离开，《鬼宴》吃掉那些噁心的东西就能离开，《背面菩萨》与佛像对视就能离开，那么《睁眼关公》肯定也有离开的办法。 若无办法，鱼人何必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直接变异将捲入者吃掉更快。 「可……」连叶确实不是故意想要泼林嘉的冷水，他说，「可我们出不去啊。」 这是一个三居室，客厅相连四扇门，一扇正门，三扇卧室门。可不管是哪一扇门，他们打开就会回到此时的客厅里。 像一种死亡循环。 况且头顶还有一个睁眼关公，关公到了便是要杀人，等关公真到了，他们更没有出路。 连芯则问：「嘉哥，离开的办法是不是和关公有关？」 毕竟之前的每副刺青图，大家所讲述的离开的办法都与刺青的主体有关。 然而林嘉却看向了其他东西，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门上的镜子、米、牙齿、挂肉钩、剪刀，以及客厅正中央那盆让人无法忽视的花。 「这些都是镇邪的东西吧。」耳畔闫续说了一句，他捻起牙齿，「这牙看着像是犬齿。」 林嘉知道闫续说的『犬齿』是字面意义上的『犬齿』，而并不是泛指哺乳类动物口腔中的一种牙齿。 闫续说的是狗的牙齿。 但并不是确实如此。 建筑行业与风水息息相关，林嘉对玄学本不感兴趣，只是听得多便也知道一些。 「在玄学中，狗能看见人类看不见的东西，且会冲着那些东西露齿吠叫，用来喝退邪物。」林嘉说，「但它被拔了下来。」 林嘉的目光抬高，看到挂肉钩，缓缓讲述道，另外几个人紧紧注视着他，「有人认为钩子晚上会吸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晒完肉的钩子不会再挂起来，都会妥善地会放到其他地方。」 「剪刀是兇器，就不用我具体阐述了吧。」林嘉说，「大米辟邪的说法来自五谷辟邪术，但其实在丧葬风俗里，意味是给死人的粮食，让死人在下面也有吃的。另外镜子，为什么有一种说法，镜子不能放床头，镜子是镇邪还是招邪，就用我赘述了吧。」 闫续『哦』了声：「这些都是招邪的东西。」 二人的交流反倒让连叶连芯思细级恐汗毛倒竖。 连芯愣了愣，回头去看门，看到客厅的情景，还有客厅的几个人都被装进了小小的镜面之中，越看越是觉得诡异。 她不敢站到门边，连忙和连叶站在一起。 她又看了眼关公，一种毛骨悚然之感直逼心头。 连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难道这些东西是用来招关公么？」 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个结论还算有逻辑，且睁眼关公确实给人一种不详之感，但她还是无法否认自己这句话有着不可忽略的违和感。 招邪之物用来招来睁眼的关公？ 倒反天罡！毕竟自古以来，关公就是正面形象。 连芯的这个推论，是林嘉早就想到的，他同样卡在这个逻辑带来的违和感上。 「这花呢？」闫续问，「有什么说法？」 林嘉的目光落向客厅中央的花。 花朵洁白芳香，吐着淡粉色的蕊。 这并不是一盆常见的花，但恰好，林嘉知道这盆花。 第199页 分部的后勤曾在走廊的拐角摆放过这盆花，林嘉去分公司视察时瞥了一眼。 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地多瞧了一眼。分公司的人便做了阅读理解，第二天经理就上总公司请罪来了，说不该在走廊摆这盆『含笑花』。 含笑花是园林绿化常用的绿植，后勤是觉得它生长速度快，耐修剪所以摆进了公司。但林嘉经营的是房地产，建筑行业这就是忌讳。 因为含笑花，总是会让人联想到，含笑九泉。 这一屋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唯独与『邪』不相关的只有关公。 可头顶的关公像是一个睁眼关公。 四星鱼肚，让林嘉陷入了一个稍长的思考。 第103章 「是阵么？」 耳畔，闫续开口问。 林嘉侧头看他，闫续说：「看你思考这么久，想着加上我的猜测会不会给你思路。」 不是没可能。 奇门遁甲也属于玄学，推开客厅的这几道门总是回到客厅，确实可以与阵法联繫上。 但闫续只是抛来个思路，他确实没林嘉那么了解玄学。事实上，在他被捲入海底世界之前，他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不过闫续想与林嘉多说几句，他看得出来林嘉在有意地避着自己，也就这种时候愿意多说几句话。 「阵法会不会和这些东西有关。」闫续说。 「大概。」林嘉说。 毕竟这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闫续伸手点了下头顶的挂肉钩，使得一串挂肉钩在绳上摇摆不定。 连叶忙问：「那要怎么做？」 林嘉说：「先把这些东西復原。」 众人照做，闫续把挂肉钩摁停。连叶把犬齿塞回了沙发坐垫与扶手的空隙间，林嘉则把剪刀放回茶几上，尖锐的部分对准客厅中央的花盆。 「这样就好了吗？」连叶问，正要尝试着开门，听见林嘉淡淡的声音，「你进来的时候，这些东西不本就如此。」 言下之意，把这些东西放回森*晚*整*理原处，只是復原而不是破阵。 「那……」连叶不懂了。 闫续说：「试试调换位置？」 他问林嘉：「对不？」 林嘉应了声：「嗯。」 这确实是一个破阵的办法。 但要怎么调换，林嘉就没说了。他看着被物归原位的这些镇邪东西，挂肉钩挂在绳上没什么问题，剪刀放在桌上也没什么问题，几粒米洒落的位置也没什么问题，犬齿太小，落进扶手与坐垫之间的缝隙，也没什么问题，甚至连大门上的圆镜都严丝合缝地嵌在猫眼上。 林嘉走到桌子边，伸手想把剪刀和几肚上的米调换位置，刚伸手就被闫续摁下了。 「我来吧。」闫续说。 林嘉没说什么，让闫续去做了。 闫续调换了剪刀和米的位置后，扭头对连叶说：「连叶，开门试试。」 连叶就在门边，闻言，紧张地打开一道门。然后他又看见了之前打开门时看到的情况。 阵还在，没有破，位置顺序是错的。 闫续又开始调换顺序，他调换了一次又一次，连叶开了一次又一次的门。甚至闫续把圆镜都从门上抠了下来，所有的位置顺序都试过一遍，然而打开门，仍旧是那副让人窒息的景象。 「难道是破坏掉这些东西？」连叶问。 也只能这样，要么就是这屋子里压根没有阵法，但这个可能太令人绝望，连叶不愿意这么想，他无比想要从这个房子里离开。 「不是。」闫续却给了肯定的答案。 连叶不解地望向闫续，看到闫续注视着林嘉的背影。 「先不这些东西容不容易被破坏。」连叶看出闫续似乎是在与林嘉对答案，「招邪的东西被破坏，大概率会被邪物盯上吧。」 林嘉确实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想到的破阵办法只是调换这些东西的位置，而不是去破坏。 一时，有些无解。 闫续又把挂肉钩挂了回去。 众人看着这只挂肉钩，突然，连芯惊声叫了一下。 猫都被吓了一跳，一下蹿到林嘉脚边。 「怎么了？」连叶被连芯吓了一大跳，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再害怕还是下意识把连芯拉到自己身边保护起来。 因为不太喜欢连叶，也不看好连叶，连叶的这个行为倒是让林嘉怔愣了下。 连叶颤抖的身体做出保护的姿态，林嘉从其中看见了不掺杂利益的亲情。 他抿了下唇。 年少被绑架，已经足够说明，他没有亲情这种东西，也没被人保护过。 收回视线，林嘉刚要说什么，却有一次怔住了。 身前，闫续站在他面前，没有碰到他。不过林嘉看见闫续一手摁在他自己的后腰上——巡察队队长有枪的时候，便是将枪别在腰后。 这是闫续下意识地摸枪的动作，也是……闫续对他下意识的保护。 林嘉微张着唇，心跳漏了一下。 不，从进入鱼肚以来，闫续就在保护他，甚至在宜乐妇幼保健院的那颗大树与门窗之间，闫续曾伸手去接住他，那也是…… 保护。 发现自己的枪早就被没收了，闫续摸了个空，不过也不觉得尴尬，他先回头看了眼林嘉，随后问连芯：「怎么了？」 第200页 这个时候的突然尖叫却是挑战人的神经。 连芯吞咽了一下，连叶急匆匆地说：「我们在呢，你有什么直接说，别欲言又止的，急死人了。」 连芯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看到关公眨眼了。」 其他人抬头去看关公像，不过这时候看，关公像依旧保持着睁眼状态，并没有眨眼的动作。 连芯说：「我刚刚真的看见关公眨眼了，应该没有看错吧，我不知道。但是……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关公的眼睛和……和那个引我们过来的人影的眼睛有点像……」 那个人影在暗中窥视他们的时候，连芯也发现了它。 为了让自己的这句话有可信度，连芯说：「我感觉到他们眼睛弧度都差不多，而且看人的眼神很像，带来的被注视的感觉也很像。」 毕竟连芯是最先发现窥视者的人，林嘉和闫续都没有去反驳她。 睁眼关公带来的压迫感比那些招邪的东西更甚，闫续看向了那盆花：「要不试试把花的位置也换一换？」 他们之前调换位置的时候并没有把花加上，因为这是一盆很茂盛的花，花盆半人高，搬动的时候很费力。 如今看，只有搬动来试一试了。 林嘉却说：「不。」 闫续：「说说？」 林嘉看闫续一眼，他隐隐发现闫续是在故意让自己说话。 有他的否定在先，闫续有脑子去自己思考的。 不过，他还是选择让闫续得逞。 「这是含笑花。」林嘉说，「只是名字不太好听，实际算不上招邪的物件。」 所以他的更多的注意都放在其他的物件上，但现在他的注意重新放了回来，随后抬头看头顶的关公像。 思索两秒，林嘉走到关公像底下。 正要追寻关公像的目光，闫续说：「我来吧。」 林嘉本想说『不用』，但拒绝的话都冒到了喉间，却又顿住了。 他…… 有点享受闫续的保护。 闫续走了过来，林嘉让出了位置。闫续追寻着关公像的目光，其他人则追寻闫续的目光，看到闫续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花上。 林嘉心道果然。 闫续问：「要不要把花挪开？」 毕竟连芯看见关公眨眼了，现在就要验证关公是不是在看这盆花。 林嘉：「嗯。」 连叶忙说：「哥，我来帮你。」 「不用。」闫续有这个力量，他一个人足够把这半人高的花挪开。 却在挪的时候，花盆的另一边搭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闫续微微讶异，他不用抬头都知道这双手源自于谁。 虽然不该在这种时候想其他的东西，但闫续还是没忍住。 他故意说：「不用，我能行。」 林嘉也不理他。 闫续坚持：「真不用。」 林嘉提醒：「闫队，你的伤。」 「哦。」闫续像是才记起自己肩膀有伤，他说，「那好把，一起。」 两个人合力搬开了这盆花，随后去看关公像，发现关公的目光并没有追寻花而来，而是仍旧看着客厅的正中央。 林嘉再次顺着关公的目光看向客厅正中央，花盆没了，地板就裸露出来了。 他很快发现地板的颜色不太对，而且这块地砖有裂缝。 闫续已经走了过去，蹲下身，手指敲了敲地砖。 『叩叩』的脆响。 地砖下是空的。 闫续伸手就要去撬开地砖，然而伸到一半，想起了什么，便回身向林嘉丢去一个徵求同意的目光。 林嘉点了点头。 闫续这才伸手，顺着地砖的缝隙抠出地砖的一小块，先取下这一小块，之后便就顺利得多了。 闫续一一掰下不算严实的地砖块，连叶连芯屏息看着，生怕从地砖下面突然蹿出什么。 林嘉想了想站在了闫续身后，他蜷了蜷手指，学着连叶，学着闫续，悄悄地做出了一个保护的姿势。 只有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猫蹲在茶几上，看见了林嘉这个略显生涩的保护动作。 不多时，闫续就完全地拿走了砖块，一个并不平整的洞口露了出来。 洞口不算大，也就拳头大小，但是是有些深的，向下望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只有伸手下去捞。 连芯自然是不敢的，连叶也不敢。 林嘉就更不用说，他不会喜欢地砖砖块的残渣落到自己的身上，弄脏自己的衣服。 这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闫续头上，闫续心甘情愿，没有任何异议。 从前他是陈侈的刀，他自己也知道。不过当陈侈的刀，能让维持海底世界的秩序，秩序往往代表着平和。 他这人确实有点心软，不希望看到人类相残的情景。 现在他想成为林嘉的刀。 撩起袖子，闫续向洞口伸下胳膊。但他的胳膊是有结实肌肉的，大臂上的弘肌卡在了洞口，使得他的探入并不是一帆风顺。 而洞口处的不平整，轻易地擦破了闫续上臂的肌肤，几滴血冒了出来，蹭在了洞口边缘。 连叶『啊』了声：「哥，你流血了。」 闫续不以为然地：「没事。」 他就快够到了，又往下探了探，指尖摸到了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 他扭头去对林嘉说：「触感像是——」 第201页 因为突然扭头，林嘉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脸上的担心。 被闫续看见了。 第104章 林嘉从闫续面上的惊讶发现了自己表情的不对，不过这个时候收敛，未免刻意。 他只是稍稍皱了下眉，问：「是什么？」 闫续说：「应该是石头。」 连叶连芯松了口气，打消了脑子里对于洞内东西的幻想。 林嘉便收起对闫续的担忧，目光落到闫续肌肉感十足的手臂问：「取得出来么？」 确实不太好取，又加上卡了这么久，手臂有些充血，就更不好取洞里的东西。 连叶自告奋勇：「我来吧。」 既然闫续说里面是石头，那么他也就不怕了。 「行。」闫续不耽误时间，也不逞强，他抽出自己的手臂。 林嘉看到他手臂一圈的血印，回头给猫丢了个眼神。 刚刚在药房给闫续拿药的时候，他有拿消毒的药品。 旁边的闫续自己从袋鼠兜里掏出药，一边挑选消毒品，一边低头笑。 林嘉：「……」 「取出来了！」 相比闫续，小学鸡身材的连叶就一帆风顺了。 林嘉没管闫续，去看连叶。 只见连叶取出来的真的是一块石头，看着普普通通。 「为什么把这个石头放在这种地方。」连叶非常迷茫，「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说石头下面还有什么东西吗？」 说着，连叶放下石头，又伸胳膊往洞口掏了掏。但什么也没掏出来，手指触了底。 「这不是普通的石头。」林嘉走近，不过他没有拿起石头，只是单方面看着。 「是什么石头？」连芯问。 闫续靠着墙，一边上药，一边看着林嘉。 林嘉说：「泰山石。」 「泰山石？」连芯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自泰山的石头？哇，嘉哥你好厉害，你这都能看出来！」 林嘉对恭维早就免疫了，就算是由衷的夸奖也是一样。 「泰山石质地坚硬，基调沉稳、凝重、浑厚，多以渗透、半渗透的纹理画面而出现。1」，林嘉处变不惊地说，「民间传闻，泰山石可以镇邪。」 「镇邪？！」连芯又惊讶了。 这是他们落入这个房子以来听到的第一个正面的词彙了。 「可为什么要把泰山石藏在这里，而且是……」连叶放下袖子，站起身来，看着被挪到一边的含笑花，「压在这盆花下。」 「还不明显？」 对上连叶，林嘉的态度就会差一点。他自己也没发现，但是被一旁的闫续听出来了。 「招邪的东西都在明面上。」不过泰山石到底是连叶取出来的，林嘉还是解释了，「而镇邪的东西却在地底，说明什么。」 连叶思考，连芯倒是很快地给出了答案：「邪压正？」 「嗯。」林嘉说。 「那……」连芯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有什么想法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她没能抓住。 「闫队。」林嘉看向他们几个人当中身高最高的闫续，闫续已经处理好了手臂的小伤。 而在林嘉看过来的时候，闫续已经会意，他放下袖子，走过来拿过泰山石。 然后把茶几挪到挂肉钩底下，一脚踩了上去。 随后高举起这块泰山石，举过自己头顶，举过挂肉钩。 林嘉看了看闫续，然后去看关公像。 自从泰山石被连叶从地底掏出来，关公的目光就一直跟着这块泰山石。 所以关公确实不是在看那盆花，也不是在看有裂缝的地砖，从始至终，关公都是在看这块泰山石。 在闫续拿走泰山石，关公的目光也随之跟了过去。 闫续的动作一下让连芯明白了过来，她抓住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邪不压正！」 被闫续高举的泰山石超过了最高的挂肉钩，此时此刻，就是邪不压正！ 就在连芯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林嘉看见关公终于闭上了眼睛。 他朝着客厅相连的大门走去，推开门。 开门的响动，引得其他人注意。连叶朝着门外一看，愣了愣，随即喜极而泣！ 终于！ 门的那边终于不是循环的客厅了。 林嘉先一步走了出去，猫记着闫续的嘱託，赶紧跟上林嘉。 闫续从茶几跳下来，对连叶连芯说了声『走吧』，随后几个人跟上了林嘉。 从门出来，林嘉就打开了闫续的手机闪光灯，他回到了那个巷子。 没管身后的人，借着闪光灯的光线，他看见小巷里挡住他们退路的那堵墙消失了，不仅如此，就连前路——也就是他们穿入的那堵墙也消失了。 这本就是这条巷子的尽头了，没有了墙的阻挡，光线照了进来。 林嘉听见连芯说：「啊，太好了出来了，有种雨后天晴的感觉。」 一碧万顷，太阳挂在天际。 但突然—— 一个人影从视野里再次闪过，因为光线充足，林嘉清楚地看见这个人影穿着什么制服，双腿之下两只脚尖对着林嘉的方向。 沙沙声正是人影奔跑时，脚背摩挲地面发出的声音。 林嘉没有追上去，而是兀自思考着什么。 其他人也都看见了，闫续心里也有了点猜测，便说：「先去鱼人处。」 第202页 他们落进房子里，这个信息肯定是要留给其他人的，也要去鱼人处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留下的信息，毕竟『沙沙』声是被具象化放大的，落入房子的人大概率不止他们四个。 其他的可以边走便说。 林嘉也是这么想，众人便往着鱼人处而去。 闫续加快几步，与林嘉并肩。他知道现在在林嘉那里没有对答案一说，更加没有答案正确的奖励。 但他还是说：「我有个猜测，你听听看和你的想法是否一样。」 林嘉说：「你说。」 闫续说：「先说汤面。基本没有意外，『它』指的是刺青，『是死的』指刺青存留在你们的身上。『它活了』，指刺青吞噬掉他们。」 林嘉注意到闫续的说辞，闫续的这段话里有『你们』也有『他们』，明显是规避霉头，不希望林嘉被刺青吞噬。 林嘉忍不住应了声：「嗯。」 闫续又说：「刺青吞噬掉他们以后，会活过来，并自己找上其他人，这是『它活了』的状态。以这样的状态，以及你两天落入刺青的情况来看，想从刺青里离开，难度会逐渐加大。」 「我想过，既然你已经知道画龙点睛就是离开刺青的关键，就算多加几条龙的眼睛，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刺青想要活过来，肯定不会给你们充足的时间，一定有个限制，在这个时间限制内如若逃不出刺青，就永远出不来。而且，我估计时间限制肯定会随着难度而缩减。」 闫续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他看着林嘉。 「我知道。」在第二个夜晚需要点三条龙眼的时候林嘉就猜到了，他看了闫续一眼，「闫队想到的只有这个？」 「确实不只这个。」闫续说，「不过这个是最重要的。」 林嘉脚步微顿，这还是…… 闫续第一次向他打直球。 闫续说：「现在我要说的是刺青。」 林嘉垂眸：「嗯。」 这人只负责打直球，打完就立马收手。 「从那本刺青图册来看，刺青的数量绝对超过进来鱼肚的人数。」 「再来说人影。」闫续说。 闫续的条理很清楚，他言简意赅：「我发现这个人影身上是警服，有故事。」 确实如此，若人影单单只是为了将他们引入活过来的刺青，那人影没必要穿警服。 警服就代表故事，而汤面就是故事。 旁边的连芯和连叶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大佬之间的交流，他们不敢轻易为自己的疑惑打断闫续和林嘉的交流。 「而因为刺青众多，所以我倾向，在这个鱼肚里，一个刺青里有一个单独的故事，而所有刺青里的故事汇总，就是汤面。」 闫续说。 答案一样。 按照以前林嘉引-诱闫续的套路，他应该给闫续一块压缩饼干。 但没有。 他只有一颗羞于拿出手的苦涩的糖。 因此林嘉没有显露自己的答案，只说：「闫队说的有道理。」 闫续略有一些失望，不过很快调整过来，他说：「你呢，有什么想法吗？」 他转变思路，让林嘉说，他来对答案。 到底闫续也说了这么多，林嘉便道：「我刚刚看到那个人影身上的衣服，有点像89式警服。」 「图册上，《睁眼关公》的时间是1989年7月5日，89式警服是1989年6月至1999年，算是符合《睁眼关公》的时间，刺青应该是一种隐喻，关公不一定是真的关公，可能……就是这个人影。」 很多词彙都能代入『邪』与『正』这两个词里，关公代表『正』，警察也代表着『正』。 这是毋容置疑的，睁眼关公确实是刺青的忌讳，也仅仅是刺青规则中的忌讳。 所以把警察与关公强凑在一起，并没有什么违和。 林嘉道：「图册上的时间跨度太大，大概率不是创作时间，而是主人公死亡的时间。」 「若警察就是关公，那么我猜在89式制服推行后，也就是1989年6月以后的某个时间，这位警察来到了古镇。而因刺青里『邪压正』的情况来看，警察遭遇了什么，死于1989年7月5日。随后，幽影刺青店将他的遭遇，创作成《睁眼关公》，而睁眼，大概率也说明这名警察死不瞑目，或者说心事未了。」 和闫续想的一样，答案一样。 闫续说：「今天还剩一个鱼人问题。」 林嘉道：「好。」 闫续笑了声。 连叶实在跟不上二人说话，信息点太密集了，到最后的鱼人问题甚至是隐晦了！ 忍不住，连叶问：「鱼人问题问什么？」 连芯嫌弃地说：「哥，你好笨啊。还能问什么，当然是问《睁眼关公》的关公是不是指的是警察啊！」 第105章 说话间，众人到了鱼人处。他们没有先去问鱼人问题，而是先去留下信息的地方看了看。 果然如林嘉和闫续所想，进入《睁眼关公》的人不止他们四个，还有人也进去了。 地面的信息多了起来，有两个人死在了《睁眼关公》里。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刺青众多，而人数少。人少了，就註定有些刺青不能进入一探究竟，就只能靠鱼人问题来问。而对刺青细节不了解，鱼人问题不一定能问得准确。 地面之上，还有来自向干的笔迹，他也从《睁眼关公》里顺利出来了，比其他人更早一些，留下的信息也早于人员的死亡信息。 第203页 他留下的是：问鱼人《睁眼关公》中的关公是否为警察，答案肯定。 今日的三个安全鱼人问题到此结束，再问就会触发鱼人任务了。 连叶压低声音疑惑地说：「难道这位前辈也拿到了图册？可他没去幽影刺青店呀。」 图册上《睁眼关公》的时间是林嘉和闫续推出这个结论的主要依据，若没有这本图册，便得不出这样的结论。 连芯有过说话被鱼人直接判定成鱼人问题的先例，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几乎是用口型说：「应该连锁的吧，嘉哥不是说古镇里有很多家刺青店吗？」 但林嘉记得，这些刺青店并不是同一个名字。 不过这是小的细节，林嘉暂时放下。既然多家刺青店里都有这样的图册，那更加说明图册旁边的时间不是创作时间，既然不是创作时间，那就只能是死亡时间。 今天经歷的事情够多了，也得到了不少线索。天已经有沉下去的趋势，该回民宿等着夜里再次落入刺青了。 林嘉拿过粉笔，把向干之前留下的冷饮地址又重新写了一遍。 昨夜是很多人第一次进入刺青，迷茫会让人错失很多细节，但今夜他们还会再次落入刺青，甚至没有刺青的人也有可能落入刺青。 刺青繁多，而人数少的情况下，交换线索就显得尤为重要。 做好这些，林嘉放下粉笔，他下意识想从兜里掏出丝帕擦手。 只是他当时从闫续家里离开得匆忙，替闫续顶包也顶替得匆忙，兜里哪有什么手帕。 闫续见了，伸出了胳膊。 林嘉看着闫续。 闫续：「反正我够脏了，不差你手上那点粉笔灰。」 林嘉犹豫了一下，不过洁癖使然，他还是忍不住把指尖的粉笔灰擦在了闫续衣袖上。 但他只是轻轻捻起闫续衣袖的料子，细细地摩擦两指，除此以外，没有去碰闫续。 瞧见这一幕连叶抓了下头髮，知道自己在闫续那里是没机会了。 他又看了一眼林嘉，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 刚刚还艷丽的天开始变得深沉，众人从鱼人处离开，回到了民宿。 他们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一回到民宿，连芯和连叶就跑去厨房忙了。 林嘉坐在鞦韆上，猫则蹲坐在林嘉的腿上。林嘉看到闫续匆匆从外边回来，看到闫续额头的汗水，看到闫续急急地望来一眼，想说什么，不过还是钻进了厨房。 闫续进了厨房，就拆开了刚从外边商店找到的手机充电器。 手机要没电了，他刚知道林嘉怕黑，虽然林嘉不曾说过刺青里黑暗，不过从被林嘉曾经借走的手机电量就可以知道，林嘉落入的九龙拉棺刺青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然而他现在手机电量不多了，今晚林嘉必然还会进入刺青，他必须得为林嘉做点什么。 猫看着闫续的身影，说：「闫续好像很喜欢你。」 毕竟闫续是本人，闫续对林嘉的喜欢始终得不到回应，它也惆怅着。 「你……」猫想起来在三居室的时候，林嘉隐隐做出的保护姿势，大着胆子问，「真的不喜欢闫续吗？」 上一次被这么问，林嘉很快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现在猫又这么问了，以后猫是要和闫续融合的，或许融合后闫续会拥有猫的记忆。 所以，林嘉应该直接又了当地告诉猫，他不喜欢闫续。 「他的伤口很严重，要是感染髮烧，在四星鱼肚里，你觉得这是好消息？」林嘉说。 这是解释为什么他要给闫续拿药。 猫觉得林嘉说的有理，但是隐隐又觉得不对劲，猫想了想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自己去。」 林嘉说：「避免误会。」 猫瘪瘪嘴，没话说了。 过了一会儿，闫续才从厨房出来了，应该是给手机充上电了。 厨房确实有充电的装置。 他朝着林嘉走来，林嘉飞速地警告猫：「别乱说话。」 在鞦韆半米前，闫续停了下来。 其实闫续挺喜欢看猫和林嘉亲近，毕竟猫就是他的一部分，林嘉和猫亲近，换句话说，是不是没有那么排斥他？ 「手机充上电了。」闫续很想把猫悄悄带到一边，问猫更多的关于林嘉怕黑的细节，但他还是更想从林嘉口中得知，便忍下来了。 「猫的电话手錶能给我看看吗？」闫续说。 猫看了林嘉一眼，见林嘉默认，两个爪子准备解开挂在脖子上的电话手錶。 这个时候闫续抓着帮忙的机会，上前帮猫摘取电话手边，顺带离林嘉近了一些。 他拿下电话手錶看了看充电口，是一个不太常用的口。 猫说：「跟你的手机充电口不一样吧？不一样就还给我。」 然后闫续却从他的袋鼠兜里掏了掏，掏出几个装着充电器的小盒子，又从这几个小盒子挑了一下，拿出了符合埠的那一个。 像多啦a梦一样。 林嘉忍不住笑了下。 刚笑完，林嘉就发现了闫续在看自己。 林嘉收起了笑，解释道：「只是没想到闫队挺细心。」 闫续说：「跟细心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需要他细心的那个人。 第204页 闫续没说出口。 林嘉自然也不会去说破什么，只是浅浅地向闫续道了谢。 「不用客气。」闫续说，「厨房没酱油，连叶让我找酱油，充电器是我顺带的。」 林嘉没有说话。 这样拙劣的理由，林嘉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厨房就算没有酱油，都在四星鱼肚里，这一顿不吃酱油又有什么关系。 闫续必然是出去专程为他找充电器，就连猫都看出来了。 但闫续没有承认。 林嘉想，或许闫续是不想给他压力，所以用了这样的理由。 等林嘉再去看闫续的时候，闫续已经拿着猫的电话手錶再次去了厨房。 厨房就在一楼，从林嘉这个位置可以看见厨房的窗口。 林嘉看到闫续把电话手边也充上了电，给电话手錶充电的时候，他也没忘记检查自己的手机的电量。 随后闫续跟连叶他们在说些什么。 然后闫续一边笑着一边从厨房走出来。 「连叶给你煮了鸡胸肉。」闫续对猫说，「他们不知道你的口味，你……要不自己去看一眼？」 这又是一句拙劣的藉口，知道猫会说话的，全天下只有林嘉和闫续两个人，猫如何去与连叶协商调味的问题。 闫续只是想支走猫，与林嘉说说话。 猫没想太多，从林嘉腿上蹦跶下来就往厨房去。 闫续小心思得逞，抬头的时候却看见林嘉正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么？」闫续问。 林嘉问：「闫队想与我说什么，至于把猫支走？」 闫续是猫本人的这层身份，显得他支走猫的行为很好笑。 闫续却不以为然，他说：「你怕黑是怎么回事？」 林嘉早就做好了闫续会来问的准备，他说：「猫知道。」 在闫续和猫是同一人的前提下，意思是，他不打算再说第二次。 闫续点点头说：「如果说一个刺青就是一个故事，我一直在想九龙拉棺是一个什么故事。如果九龙拉棺跟那座山的古墓有关，我猜测九龙拉棺的故事大概率就是九人下墓而引发的，而这个故事出现在这个古镇，我不相信是一场意外，那九个人死在墓里，必然与古镇有关。」 闫续一段话说下来不带歇气，林嘉微微怔了下，他盯着闫续。 他已经做好了继续拒绝告知闫续的说辞，然而闫续却没有再问了。 这人像是知道自己会被拒绝告知，但他还是来问了问。发现结果果然如同自己所料时，他带着他的关心说了其他的话题，而其他的话题仍是与林嘉有关。 林嘉忽而心口传来绵密的心疼。 心疼闫续的懂事。 他蜷了蜷手指，好似握住了自己那颗拿不出手的糖。 有一瞬间，他是想给出去的。 但最终—— 林嘉双唇翕动了一下，收回了手：「嗯。」 「夜里风大，去屋里待着吧，他们饭应该快做好了。」发现林嘉甚至不愿意与自己讨论线索，闫续再次懂事得收拾好了自己的失落，扬起眉梢，朝林嘉露出一个笑。 第106章 是异常沉默的一顿晚饭，起初，连叶还好好的，一吃完饭，回去房间的路上，腿一软摔在地上。 连芯拽不动她哥，闫续伸手扶了一把。 连叶红着眼睛看着闫续：「哥，我今晚能从刺青里出来吗？」 闫续说：「能。」 连叶：「真的吗？」 闫续说：「昨晚在你不知道情况下都能从刺青里出来，今晚你知道情况了，你凭什么离不开刺青？」 闫续说得十分笃定，就好像提前看过结果。连叶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了下头：「嗯！我一定能从刺青里出来的。」 连芯十分担心她哥，说：「闫哥，如果晚上不睡觉，是不是就不会落入刺青里了？」 四星鱼肚的杀招又哪是这么天真简单地就可以化解的，闫续笑着说：「可以试一试。不过我还是建议睡觉，至少睡着落入刺青时身体是休息过的。」 连芯听出了闫续的言外之意，失望道：「知道了。」 之后连芯和连叶就回去了房间，闫续转身过来看林嘉。 今晚，他仍然要和林嘉在一个房间。 房间是分给了林嘉，房间主人还没有回房，闫续不便推门而入，他在等林嘉。 林嘉却说：「今晚分开吧。」 闫续看林嘉迟迟没有回去房间，就猜到了这一茬，他笑了笑说：「不。」 林嘉要迴避他，要漠视他，这些闫续都可以接受。 但分房，他不接受。 林嘉说：「闫队不是看见了吗？不管你是不是在我房间，不管你是不是和我一张床，你没办法跟我一起进入刺青。」 闫续与他对立而战，二人的距离很近，但是又很远。 闫续说：「起码我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落入刺青，还有……」 闫续看着林嘉的眼睛：「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情森*晚*整*理况。」 林嘉抿了下唇：「没有意义。」 闫续不想与林嘉多说了，他直接了当地推开了林嘉的房门，自己走了进去。 门大开着，闫续坐在了他那把椅子上，他还特地把椅子调转了一个方向，对着门外，对着林嘉。 第205页 林嘉读出闫续有点挑衅的意思，他无奈地在心底嘆息，这人偏偏在这种时候不服管。 「随你。」林嘉转身去另外一个房间。 刚走一步，只听身后一阵窸窣动静，紧接着自己的胳膊就被闫续抓住了。 林嘉抬眸，闫续压着怒意：「你今晚还要进到刺青里，我不敢在这之前惹你半分不快，但能不能……」 闫续说：「给我一个理由。」 林嘉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和人相处。」 好。 林嘉赢了。 闫续说：「你去睡吧。」 林嘉说：「别守在我门口。」 闫续：「……」 林嘉：「我会开着门，如果你想我顺利地从刺青里出来，就别在我眼前烦我。」 看二人争执，猫放低了唿吸。 林嘉这话说得太过分，闫续点了点头：「好，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之后再说。」 说完回去了他原本的房间。 猫跟着林嘉回去了房间，它亦步亦趋地跟着林嘉，想问林嘉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闫续说这么狠的话。 结果刚说一个字，就被林嘉瞪了回去。 猫：「……」 猫的电话手錶和闫续的手机都充满了电，林嘉洗漱后躺在了床上，他不小心碰到闫续的手机，发现这人竟然把锁屏密码取消了。 只要手指触碰，就开启了屏幕，并且屏幕亮度调到了最高，电筒功能的按键就在屏幕最最显眼的位置。 林嘉看着手机。 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没有睡，直接被拖入了刺青里。 更深露重，风声喧嚣。 有人在这个夜晚失去了生命。 今晚林嘉点了六条龙眼才得以从刺青里出来，他出来的比较早，外边的天色还沉着，看起来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猫再次瘫倒在床上，给龙点眼睛的时候，它好几次差点掉进龙的嘴里，吓得它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门还是大开着，夜风灌进来，房间里的椅子空落落的。 林嘉顺着大门往外看，没有看到闫续。 他离开房间，去到了闫续的房间外边。闫续房间的窗户没有拉上窗帘，借着月光，林嘉可以看见里面。 里面空空荡荡的，并没有闫续的身影。 猫追上来，蹲在窗台：「欸，闫续呢？」 林嘉：「大概率也去了刺青里。」 猫说：「可是闫续的身后不是没有出现刺青吗？」 「我刚开始有吗？」林嘉声音淡淡的，「这都第几天了。」 猫：「……哦。」 猫看着林嘉意料的表情：「啊！我知道了！你让闫续回房间，是因为你觉得闫续今晚也会落入新的刺青里。但是如果你们两个人在一个房间的话，闫续肯定休息不好。所以你也不让闫续在门外守着！」 林嘉没出声，默认了。 猫『咦』了一声：「你就不知道好好说吗？你这性子太拧巴了！这什么了，还搞『我偷偷为你好这一套』。」 林嘉睨着猫：「你是服管的人？」 这是林嘉第一次直接把猫当做闫续，好像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他之前好好说了，是闫续挑衅在先，他才说了狠话。 猫刚要说什么，突然—— 它一下从窗台掉下来，林嘉下意识去捞。 抓住猫的时候，发现猫浑身如火烤，烫得他本能松开手。 猫还是掉在了地上。 这样的温度必然不正常，剎那间，林嘉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前闫续受伤，猫确实没有反应。但猫到底是闫续的部分意识，如果闫续濒临死亡，那么猫必然就会有连锁反应。 闫续。 出事了。 有一瞬间，林嘉是懵的。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遇事后出现大脑空白的反应，甚至在反应过来后，一种手足无措的惊慌感袭上心头，担心忧虑泛滥成灾。 林嘉静静地站在原地，却好像被海啸吞噬了一波又一波。 他呆滞地想，原来担忧是这种感觉。 又想，如果闫续出事了他应该做什么打算？ 闫续要是出事，那么他靠着闫续离开海底世界的计划必然失败，他得另做打算了。 那么这个打算是…… 林嘉发现自己的想法断断续续，粘连不到一处。每一个断掉的打算之后都跟着一个『闫续出事了』的喊声，这个喊声越来越大，似乎再唤醒什么。 过了许久，林嘉想，这个声音应该是在唤醒他的良知。 猫烫的昏迷了，林嘉耐着高温，把猫带回了房间。 他坐在了闫续之前坐过的椅子上，一会儿看着猫，一会儿看着闫续的手机。 就这么不知疲倦地反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 「嘉哥。」连叶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问，「闫哥呢？」 林嘉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第二次进入刺青的连叶都已经从刺青里出来了，但闫续没有。 他被太阳刺得眼睛一涩，立刻就不敢去看太阳。 林嘉没有理连叶，他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猫。 猫的高温已经褪去了，但猫还在昏迷。 不知道是不是，存在于猫身体中的意识被高温烧成灰烬，只剩下一个正常体温的猫。 第206页 连叶不知道情况，又问：「闫哥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良久，林嘉在从喉咙中挤出一个沙哑的字：「没。」 连叶觉得林嘉很奇怪，他其实知道林嘉不喜欢自己，他自当林嘉不愿意自己与闫续接触，说：「我找闫哥真有事，我在刺青里看到了一些细节。」 林嘉没有说话。 连叶站在门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闫哥不会……」 刺青是有时间限制的，这一点在昨天与闫续对答案时成为了共识。 而天亮就是时间的最后限制，天亮还没有刺青里离开，说明…… 林嘉勐地呛了一下，他视野骤然一黑，好像回到了幼时被绑架的那一天，他被罩住脑袋，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心脏砰砰狂跳。 是的，其实他很害怕，很绝望，他低声下气地向绑匪说过求饶的话。 后来回到家里，他在一片漆黑的家里等着父母归来。一直等到天亮，处理完事务的父母终于回来了。 他们问林嘉绑架的细节：「他们没有伤害你吧。」 什么才算伤害，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是心灵上的折磨？ 如果是身体上，那倒是没有。但若是心灵，林嘉有，他受到了无比的、巨大的折磨。 ——因为父母一开始没有接绑匪的电话，他以为父母在巨额赎金和儿子之间选择了前者。他为此难过，也为此担惊受怕。后来他回家了，他以为是自己误会了父母，直到到家那一刻他都是这么想的，但空荡荡家里证明父母的选择是，集团利益。 那个时候集团正在为上市做准备，利益高于一切。 后来，林嘉接手了公司。 有一次，父母的祭日，然而集团有一个重要的合作，他选择了利益。 利益高于一切，这是他从父母身上学来的唯一东西。 林嘉大口唿吸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这个。 他的思绪由不得自己了，在他心中，利益高于血缘，利益高于爱情，利益高于一切，正因如此，他那颗糖迟迟拿不出手，现在好了，他永远都不用把这颗糖拿出来送给别人了。 第107章 「哥？你们在干什么？」 连芯来到门口，有点看不懂现在的情况。 连叶扶着门框，抽泣道：「闫哥没能从刺青里出来，闫哥死了。」 连芯愣了下，不可思议：「闫哥死了？」 连叶呜呜地哭出来：「昨晚还好好的，闫哥怎么就……」 连芯身后有个人笑出来：「我怎么就死了。」 连叶愣了愣，勐地抬头去看。 闫续就站在连芯身后，身上有些土壤的痕迹，脸上也脏脏的。 连叶还在发愣：「闫哥你没死！」 「不然我是谁？我是鬼啊？」闫续拍了下连叶的肩膀，用实感告诉连叶自己还活着。 连叶喜极而泣，就要扑上来，想给闫续一个拥抱。 闫续手指抵在连叶胸口：「如果为了我还活着开心的话，我早餐想吃汤圆。」 连叶立刻：「我这就去给你做。」 连叶刚要走又想到什么：「哥，我昨晚在刺青——」 闫续说：「之后再说。」 连叶看出闫续眉眼的疲态，只好点头拉着连芯走了。 他们一走，门口的堵塞就顺畅了。 闫续不用进门就能看到屋内的情景，林嘉正愣愣地看着自己，在闫续看过去的时候，林嘉立刻就收走了目光。 但这人很明显想问什么，却又被理智压制着，只能捏紧双手。 闫续没见过这样的林嘉，事实上，他和林嘉相处本来就短暂。 「你以为我死了？」闫续站在门口问。 是的，他在明知故问。 若非林嘉盖棺定论，连叶怎么会肯定他死了。必然是林嘉在天亮没看见自己，以为自己没能从刺青里出来。 而天亮就是最后的时间限制，这一点只有可能是林嘉告诉连叶。 闫续这么想，也这么说了，直接将林嘉即将说出口的否认堵死在喉中。 林嘉看了眼猫，猫还昏迷着。他又看着闫续，说：「没死就行。」 闫续盯着林嘉：「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我死了之后你要怎么离开海底世界。」 林嘉没说话，他确实这么想过，但是他想不出来要是闫续死了，他接下来该做什么计划。 发现林嘉不看自己，闫续非要林嘉看得见，他走到林嘉面前，近在咫尺地站着。 林嘉要后退，他就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人逃。 林嘉低头，他另一手就扣住林嘉的下颚，逼着他抬起头。 「反正你也从刺青出来了，我也不用因为顾虑你的心情，担心你带着差劲的心情落入刺青，而影响你离开了。」闫续其实心里也没底，他叽里哌啦说了这么一大堆，主要是为了壮自己的胆，「看着我，林嘉。」 林嘉看他：「如果你死了，我会加入管理处。」 这就是在闫续死后，他的另外打算。 闫续说：「你在管理处的黑名单里，你忘了吗？你替我顶包了，陈侈不会让你加入的。」 林嘉说：「我自有我的办法。」 闫续说：「是什么？」 林嘉抿了下唇：「我没必要告诉你，再说你并没有死，不是么？」 第207页 闫续说：「因为你根本就没这么想过。」 林嘉：「。」 闫续觑着林嘉的脸色：「看来我说对了。」 林嘉面容上隐有怒意：「毕竟你帮过我，我做不到在你生死未卜的时候另做打算，你满意了？」 「我不满意。」闫续笑了笑，「是你先接近我，是你故意引-诱我，是你让我对你产生了感情，结果你迴避我，冷落我，无视我，我为什么要满意？」 这话林嘉没法接，他只能说：「闫队不是不怪我么？」 闫续说：「不然呢？我能强求吗？强求的话，你就会给我我想要的吗？」 林嘉问：「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闫续：「我想知道你这里到底在想什么？」 说着，闫续指了下林嘉的胸口，手指感受到了林嘉的心跳。 瞧这个人，明明面对了一场生死，现在就已经恢復如初了，连心跳都不慌不忙的。 林嘉：「我什么都没想。」 闫续直接无视了林嘉的反驳：「既然什么都没想，为什么替我顶包。」 林嘉说：「我解释过了。」 紧接着，闫续质问：「那药呢？」 林嘉愣了下：「什么药？」 这人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闫续放开林嘉，走到床头，弯腰拉开柜子，从里面取出昨天林嘉在药房里拿的药。 他拎着口袋，在林嘉眼前摇啊摇晃啊晃：「这是什么？」 林嘉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你的伤没好，我不想你误会，但你现在正在误会。」 闫续冷嗤一声：「我还看见你对连叶态度不好，为什么？」 林嘉：「我不喜欢新人。」 闫续：「连芯呢？」 林嘉：「……」 第一次，林嘉发现闫续竟然可以这么咄咄逼人。不过转念一想也是，闫续当了好几年的巡察队队长，应该是会有审讯之类的工作吧。 林嘉转而说：「你在把我当犯人审么？」 闫续：「如果可以屈打成招的话，我恨不得什么刑罚都往你身上来一遍。」 林嘉沉默，这人也太诚恳，诚恳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林嘉又听见闫续说，「林嘉，我真的只想从你这里听见一句实话。」 不等林嘉说什么，闫续说：「我只要你一句实话，如果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缠着你。我会继续帮你离开海底世界，等你离开以后，你我再没有任何瓜葛。」 林嘉心里刺了一下，他想到了被自己看了半宿的手机。 闫续轻声问：「你喜欢我吗？」 这是林嘉第三次被问及是否喜欢闫续了，第一次，他的答案是不喜欢。第二次，他转移了话题。第三次…… 林嘉看着风尘僕僕的闫续，这人身上还有土壤的痕迹。 以林嘉的能力，又怎会猜不出今早这一番乌龙的来龙去脉。 昨夜，被拒绝的闫续坐立难安，于是他一个人在诡谲的黑夜里又去了那座具象化出现的山。 他给林嘉说过的，他的猜测九龙拉棺的故事与古墓有关，于是他深入了古墓，以寻找更多的线索。 但突然，他落入了刺青。 林嘉试着代入自己，如果是闫续身上出现了刺青，他会做到什么程度？ 恐怕连古墓都不会下。 他不会爱人的，他只在意自己的利益。 「闫队。」林嘉平静地说，「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怕黑吗？」 闫续看着他。 林嘉说：「我对猫说过这件事，所以我简单地再向你复述一遍，我幼时遭遇过一次绑架。」 闫续脸色赫然一变。 林嘉：「当时公司准备上市，为了规避不必要的麻烦，我的父母没有报警，而是替我交了高额的赎金。」 闫续说：「他们就不怕绑匪拿到钱撕票吗？你的父母——」 林嘉打断道：「我求饶了，所以绑匪放过了我。我回家后，父母仍然忙于工作，家里黑洞洞的。从那时起，我好奇利益的魅力，最终被利益驱使。」 「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东西，能给我利益的，以及毫无价值的。」林嘉抬眸，「闫队，喜欢你对我来说毫无价值。」 闫续脸色一白。 他从林嘉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仍受到了沉重打击。 「它会影响我的判断，将我推入险境，如替你顶包。」林嘉慢慢说着，「它会让我情绪起伏，如方才你的死讯让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我讨厌头脑空白的感觉。」 「闫队你瞧。」林嘉好似一个可恶的刽子手，他不给对方一个痛快，而是用锋利的刀一点点削去对方的皮肉，让对方鲜血淋漓，「喜欢你这件事，只带给了我负价值，我本想着用我自己的理智去消磨它，但是既然你来找我要实话，那我就告诉你。是的，闫续，我喜欢你。」 「嗯。」闫续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对不起。」 闫续道歉，拉开了与林嘉的距离。 林嘉却岿然不动。 他看着闫续的后退，好可笑啊，闫续竟然要为他的喜欢而道歉。 林嘉抿着唇，忍着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痛，重新开口：「闫续，你瞧。我连自己的情愫都能利益化，我就是这样精明算计的人。」 闫续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别这么说自己，你很好，精明算计不是贬义，至少在我这里不是贬义。」 第208页 「……」林嘉心里胀得难受，他转过身，背对着闫续，「我试图自我剖析过这份感情，可我没有所得，感情确实是不太讲道理的东西。你说我迴避你、冷落你、漠视你，根本原因不是我认为感情百害而无一利，而是因为将来有很大概率我会因为其他利益而伤害你。」 「其实我很想跟你在一起，但我只有一颗与酸甜截然相反的糖，我私以为没必要赠予你。」林嘉顿了顿，说，「大概是你的死讯给我造成了冲击，我无法解释我的转变。」 「现在我想给出这颗糖。」林嘉说，「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 身后没有声音，林嘉垂下眸。 忽而，林嘉抬起头。 闫续从身后拥了上来，将他圈进怀里。 耳畔落了闫续的声音。 「是毒-药，我也要。」 第108章 连芯帮着连叶在厨房做早餐，连叶说：「闫哥没在房间去了哪里，我瞧着闫哥好像是刚从哪里回来一样，你们怎么碰到的？」 连芯说：「不知道啊，我出来房间找你们的时候，刚好看到闫哥回来。」 连叶『喔』了一声，心有余悸：「还好，吓死我了。」 连芯说：「哥，你的反应好大，你不会是喜欢闫哥吧？」 当妹妹的自然知道自己亲兄的性取向。 「要是闫哥不在了，你觉得嘉哥会管我们？」连叶也不瞒着，说，「我确实是对闫哥有一点好感，不过这点好感昨天就没了。」 连芯：「嗯？听上去你的好感在你的掌握之中？」 连叶说：「不是，你没发现嘉哥护犊子一样护着闫哥吗？我压根插不进去。」 连芯：「啊？闫哥和嘉哥是？」 连叶白了妹妹一眼：「你才知道？！」 连芯：「拜託，我又不是gay，我没有基达。」 早餐的时候，连芯特意瞧了瞧，发现真他吗的是诶，她看到嘉哥吃不完的汤圆被闫哥吃掉了，边吃闫哥还边傻笑。 林嘉：「……」 连芯：「……」 你们gay…… 吃完早餐去鱼人处的路上，闫续挤到林嘉身边，说：「有事忘了给你说。」 林嘉听着。 闫续说：「我昨晚又去了一次古墓。」 林嘉并不意外，问：「顺利吗？」 人都回来了，肯定是顺利的，而林嘉真正想问的是闫续下古墓有没有遇到什么。 闫续瞅了林嘉一眼：「你可以直接关心我。」 林嘉抿了下唇：「遇到危险了吗？」 「还好。」闫续笑着，说，「我发现那九个人是闷死的，但墓里各个墓室其实畅通，除此以外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林嘉没问闫续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不过从闫续这句话就不难听出，闫续靠近了危险，他皱了下眉。 「下次别作死。」林嘉说。 虽然林嘉语气还是淡淡，闫续能听他的话里听出对自己的关心。 闫续笑意更盛，应下：「好。」 林嘉略一思忖说：「你的意思是，有人堵住了入口。」 他想到了那座压在洞口的神像，「是那个神像么？」 「我也这么想。」闫续说，「虽说这个墓到不了皇帝规格，但这个墓也不算小，我细细看过，有一些存放宝贝的地方，但那些没有宝贝。」 林嘉等着闫续说他的推测。 「九个人的身份可以确定，是考古者。墓里空空，只有考古人员才会对没有宝贝的墓室感兴趣。」闫续说，「九个人的死必然跟古镇有关，我有两个猜测，其一，古镇有某种传说，古镇居民认为考古者惊动了神佛，故而愤怒堵住了古墓洞口。其二，古镇的人觊觎古墓里的宝贝，继而痛下杀手。」 林嘉说：「如果是第一个，早在考古者挖掘古墓时就会遭到驱赶。」 闫续说：「答案一样，我也偏向第二种可能。」 林嘉点头：「嗯，九龙拉棺确实不止代表皇帝，也代表有身份的人。九个考古者的职业就是他们的身份，死亡后，有人因此为灵感，设计了九龙拉棺刺青图。」 闫续接上：「九个人悄无声息死在墓中，如果这事闹出去，必然会有人带出他们的尸体，但他们的尸体还存放在古墓里，说明绘画的人既知道这件事，但又没有向外泄露。」 「ta是古镇的一员。」林嘉瞥闫续一眼，「闫队，幽影刺青店就在古镇之中，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闫续说：「我想和你多说话。」 林嘉：「你可以聊其他的，我没有拒绝你。」 闫续说：「这可是你说的，我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林嘉看着他，理智地说：「我看着答。」 闫续说：「那些绑匪呢？真就不了了之了？」 林嘉心里软了一下，说：「后来我收集了证据，他们进去了。」 「那就行。」闫续点头，「你怕黑是ptsd，去看过吗？」 林嘉：「去过，没有太大作用。」 闫续不放心地说：「只要是黑暗，就会出现应激状况吗？」 林嘉想到昨天，他追逐闫续时，一开始全心追逐，压根没有注意到小巷的黑暗，后来回过神才应了激。 他说感情与他而言毫无价值，但这就打了脸。 林嘉眉眼放松：「嗯。」 第209页 闫续问：「应激后要怎么办？」 林嘉说：「需要光以及……」 他顿了下说，「让我听见人声。」 「人声？」 「嗯。」林嘉面上毫无撒谎痕迹，「随便说点什么，让我知道有人陪着我就好。」 闫续：「好。」 闫续应下后，林嘉说：「你落入刺青了。」 闫续：「嗯。」 林嘉：「什么情况。」 闫续言简意赅：「大火。」 然后闫续拿出了图册，翻到图册最后一页，指着最后一张。 《无尽火海》，时间是2022年12月12日。 闫续：「没意外的话，我身后是这张刺青。」 林嘉说：「我看过后就知道是不是。」 闫续却忽然有些忸怩：「这……图册上不是有么。」 「闫队。」林嘉：「别给我说你在害羞。」 「我害什么羞。」闫续双手扯着衣领，作势要脱衣服，「现在看？」 林嘉：「……算了。」 到了鱼人处，没人去问鱼人问题，也确实不知道该问一些什么。 林嘉看见地面多出两条死亡信息。 闫续说：「去冷饮店吧，估计人都去那了。」 昨天他们在地面留下了地址，这是要集合的意思。 于是他们又往着冷饮店去，在之前坐过的地方坐下，等着人员的到齐。 向干比他们更早一点，见了他们，没招唿闫续，直接就问：「信息是你们留下的吧？」 闫续应了：「怎么？」 林嘉在一旁看着，仍旧无法忽视其他人对闫续没有特意尊敬的行为。 不是说别人该尊敬，只是他觉得这一点可疑。 「我发现留下地址的与新增的死亡信息笔迹不同。」向干说，「不过你们人多，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当中另一人写的。」 闫续说：「死亡信息不是我们留的。」 「哦。」过了一会儿，向干说，「我记得你们带了猫，猫呢？」 闫续说：「要乱跑，关房间了。」 闫续和向干随便聊了几句，随后去拿了几瓶饮料。 「谢谢。」连叶和连芯也有。 最后闫续才把属于林嘉的那一份放在了他面前，还贴心地打开了。 连芯内心：噢啊！ 太阳出来了，他们喝着冷饮等着其他人。一瓶冷饮见底，其他人陆陆续续也就到了。 比起上一次聚集，这一次聚集的人明显少了。当然也不用留言的人来说明聚集的原因，他们都猜得到这一次聚集的目的。 人数多起来，向干就直接说了：「有多少昨天落入了刺青，我是说《睁眼关公》的那副刺青，并且不是在夜里进入的。」 「我。」 「我也进了。」 闫续在闲聊中已经跟向干说过了这事，他们这一桌便没有说话。 向干说：「那么大家应该知道『它活了』是什么意思了吧？」 在场的人都已经猜出来了，向干又问：「死亡信息谁留的？」 有人应了：「我留的，不过他们不是死在昨夜，而是死在《睁眼关公》里，我看见鱼人吞掉了他们的尸体。」 虽然死亡就代表着噩耗，不过在鱼肚里，死亡已然是家常便饭。 有的人松了口气。 若是他们死在夜里，如果没能及时发现他们身后的刺青，就代表他们带着新的刺青永远地沉默了，其他人想知道更多的刺青信息，只能落入活过来的刺青之中。 死在白天算是万幸。 向干虽然不是这次聚集的留言者，但俨然成为了支持者，他说：「交换信息以前，我提议先让有新刺青的人来。」 有人站了出来，像上一次一样走到众人的正前方，脱去上衣，转身露出后背。 这人的刺青是《星月十字架》，他展露之后说：「十字架下有个生产的妇人，我帮忙接生以后，才得以出来。」 在场之中，拥有刺青图册的并不只有林嘉他们，随着这人展出身后的刺青，有人开始翻动图册。 与图册上的《星月十字架》不太相同，这人身后的却是有着星月装饰的十字架，但十字架上刻有一个婴儿的面孔。 正是笑着的状态。 连叶毛骨悚然：「婴儿刚生出来应该啼哭吧，吓死人了。」 婴儿的脸太清晰太逼真，自带恐怖谷效应，连芯捂着脸不敢看。 闫续心里有了什么想法，去看林嘉的时候，林嘉也朝他看了过来。 但现在不是对答案的时候，这人走下去，又有人接替而上。 这人二话不说地脱去上衣，露出身后的刺青，这人的刺青上也有十字架，并且数量很多，只是放小了，十字架一个接一个，围成了一个圈，像是手牵手一样。 这人说：「一个女人被困在这堆十字架之中，我推到了一些十字架，把女人救出去后就出去了。」 众人身后的刺青基本都存在图册之中，闫续翻了一下，指着一幅图。 在《无尽火海》的前一个，不过图册上与实物也有区别，图册上的这幅刺青，是星月十字架重叠在一起，但最底下的那一个应该是碎了，手稿上有很明显的碎渣。 他们两个展示完以后，向干问：「还有人吗？」 闫续把图册交给了林嘉，起身：「我。」 第210页 众人朝着闫续看来，愣了愣。 向干也愣了愣：「你不是九龙拉棺？」 「确实有九龙拉棺，但不是我的。」闫续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脱下了上衣。 「嘶——」 比起闫续的刺青，率先落入众人眼中的是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连叶说：「闫哥怎么这么多伤？」 他看向了林嘉。 林嘉却看着闫续，看到闫续转身过来，看到他刺青的那刻，赫然愣住。 第109章 闫续身后的刺青不像他们是墨色，而是如图册上《无尽火海》这样的标题一般，是火一样的颜色。 鸦雀无声。 林嘉紧紧盯着闫续的刺青，这一瞬他终于明白，闫续当时看他刺青的心情。 质问为什么他身后会出现这样的刺青，质问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无法去做，质问为什么刺青不是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但闫续和他的反应不一样，在闫续担心他的时候，林嘉依旧是迴避、冷落与漠视。 在场的寂静让闫续明白了什么，他转过身，扬起眉梢，朝林嘉丢一个『别担心』的目光。 傻子。 闫续穿好了衣服，带着众人的目光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 众人瞬间明白，闫续之前是在为谁陈述刺青，也明白闫续所谓的同性恋，恋的到底是谁。 不过因为闫续火色的刺青，众人脸上没有揶揄，而是担心着。 不过他们的担心与林嘉的担心不同，他们担心的是红色的刺青最终会活过来吞噬他们，而林嘉担心的仅仅是闫续本人。 「行了别看了。」向干在这时候开口，拉回了众人的目光。 向干说：「新出现的刺青大家已经看见了，现在说说昨夜再次进入刺青的情况吧。」 向干一直没有进入过刺青，所以他没办法先开头，只能等别人。 连叶先开口了，他一边展示身后的刺青，一边说：「我的刺青是《鬼宴》，今晚和前一晚基本上是一样的，不过桌子上的食物变多了。」 为了活命，他还是把一桌噁心的东西塞入胃中。吃不下了也塞，塞到他从刺青活过来，胃里都隐隐作痛。 林嘉瞧着连叶身后的刺青，与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增加的就是桌子上空盘。 「不过我有一个发现。」连叶说。 这是早上连叶就想对闫续说的，只不过因为闫续死讯打断了，连叶说，「我发现那些食物里混杂着一些纸屑。」 他这一说，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离他最近的向干问：「纸屑？上面有内容吗？森*晚*整*理」 连叶点了下头，回忆道：「我好像看到『肉身显像』这几个字，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而且我还发现……」 众人等着连叶继续说下去，林嘉则蹙了下眉，从闫续手中拿走图册，翻到后半部分盯着《星月十字架》这幅刺青，若有所思。 「和我围坐在一起的那些鬼都是女鬼。」连叶说。 其实这一点从连叶身后的刺青来看并不明显，但从图册上的《鬼宴》手稿就可以看出，围坐宴席的鬼有一些女性特徵。 她们麻木地抓着桌上的食物，往嘴里塞。 连叶说完以后，换了后背有《饿虎上山》的人开口，不过他没有走到众人眼前脱下上衣展示自己的刺青，他直接道：「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饿虎力量大了一些，我费了点力气才得以出来。刺青就不用看了吧，反正大家之前都看过了，变化肯定不大，而且大家有图册，就不浪费时间了。」 众人没有异议，这人讲完《饿虎上山》后，店里响起了哗哗的翻书声。 数本图册都翻到了《饿虎上山》的那一页，图册之上的《饿虎上山》与那人刺青的图案相差不大，图册中，饿虎正往着山上走，唯一区别就是，图册里的饿虎虽瘦骨嶙峋，但双目锃亮浑圆，隐有凶光。 紧接着是后背有菩萨的人开了口，上一次他的讲述言简意赅，然而今天他的脸色很差：「与菩萨对视已经不能离开了，我上手抚摸了。」 他还记得那手感：「手感很奇怪，不像是看到的那样的光滑石壁的触感，很黏腻。」 上一次聚集时，基本上就这些刺青了，剩下就是林嘉的九龙拉棺。 正好前面两个人都没有展露自己的刺青了，闫续说得对，他肯定不会当着众人的面露出自己的后背，林嘉便也直接讲述道：「第一夜我点了一条龙眼，第二夜点了三条龙，第三夜点了六条龙。」 之前闫续代替林嘉讲述九龙拉棺时，就说过他连续两晚进入，因此众人并不惊讶林嘉已经连续三夜进入刺青。 不过他们看向林嘉的目光多有敬佩，在难度直线增加的情况下，林嘉三夜入刺青，且神色自若。 林嘉讲完后，交流刺青信息便结束了。 毕竟留下地址要求聚集的人是林嘉，向干把主场交给了林嘉。 林嘉没有走到众人面前，他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闫续说：「要不要我来？」 毕竟他觉得林嘉不爱说话。 「没事。」林嘉说。 像是在开什么会议一样，他稍稍抬起头，道：「今天叫大家来，不止是刺青的交流。」 随着林嘉开口，店里的窃窃私语声停了，众人朝着他看过来。 第211页 林嘉说：「今天是鱼肚的第几个白日，我就不向大家说明了，大家自己心里清楚。就算四星鱼肚的鱼人变异速度较为缓慢，但我们的时间是否充足，你我心里也有数。」 他说了这一点后，众人的脸色变得凝重。他们今天也有去鱼人处，都看见了鱼人其实已经出现了变异。 「想必诸位已经对汤面有了猜测，我也有一些猜测，在我接下来的讲述中，大家若是对我的猜测有不同见解，我希望是在我讲述完毕以后开口，我在讲述时，不喜欢别人打断。」 闫续看着林嘉，挽了挽唇。 林嘉把昨天和闫续商讨过的想法说了：「一个刺青是一个与古镇相关的隐喻，最后串联成汤底，有人有其他想法吗？现在可以提。」 大家没有异议，基本上和林嘉的推测一致。 林嘉颔首：「既然没有异议，那就到今天聚集的主要环节。鱼人每日安全问题数量有限，这么多副刺青绝无可能从鱼人口中得到完整的回答，我需要大家集思广益，把每副刺青的故事拼凑出来。」 说着林嘉看着闫续，闫续意识到林嘉这是要颁布任务了，坐直身体。 然而林嘉目光越过他落到连叶连芯身上：「麻烦做一下记录。」 闫续：「……」 他低声对林嘉说：「我也可以。」 林嘉看了眼他的右肩，闫续会意：「行。」 连芯：「好！」 连叶立刻去找纸笔。 林嘉继续说：「能拼凑起来的故事可以放过，如果有无法确定的信息，通过鱼人问题来确认。大家觉得如何？」 林嘉逻辑清晰，并且他们确实在鱼肚里耽误挺久的了，时间原因，他们没可能进入每个刺青去寻找线索，目前为止也只有开会一般把汤底找出来。 众人正襟危坐。 「那就从图册的顺序开始。」林嘉说，「先说第一幅图，《星月十字架》，时间是1951年12月12日。」 「关于这幅刺青，我有一个猜测。」林嘉说，「星星、月亮、十字架这三个东西除了组成刺青上的图案，还能组成一个东西。」 众人紧紧地盯着林嘉，有的人也拿出手机调出备忘录来记录关键。 闫续捧场地问：「什么？」 林嘉：「一个邪-教图标。」 经林嘉这么一提，有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全-能-神-教？但我记得这个邪-教的创始人在两千年还逃往了漂亮国，跟手稿上的时间对不上啊。」 林嘉说：「如果这是创始人出生时间呢？」 众人点头，有人说：「这倒是有可能，不过这个没办法去印证，是不是要去问鱼人问题？」 刚说到第一幅刺青就要问鱼人问题，这显然不是林嘉要的效率。 他说：「这张图可以和《鬼宴》联繫上。」 向干低头思考：「嗯，这个时间就是创始人的出生时间。《鬼宴》的小哥不是说了吗？他在吃东西的时候有看到纸屑，而纸上有『肉身显现』这几个字。我听说过这个邪教，就是以《圣经》为幌子，炮制出《话-在-肉身-显-现》这种音频。而且他们的邪说也是什么『以东方女性的形象再次道成肉身显现』。这个不需要去询问鱼人问题，这个邪-教传世人出生时间就是这个时间，我看过相关报导，而且《星月十字架》出现了，大家也都看见了，它有着诞生的含义。」1 既然有人看过报导，于是剩下一个鱼人问题，众人确认《星月十字架》是在隐喻邪-教。 连叶说：「但是没和古镇相关啊？难道这个害人的创始人出生在这个古镇？」 「不。」向干说，「我记得这个人出生地在东北，而这个古镇明显是江南建筑。这不是创始人的出生地，如果要和古镇联繫上，说明这个邪-教传到了这里，画出手稿的人出于纪念？或者别的情况创作了这幅手稿。」 林嘉道：「我没意见。」 闫续也说：「我跟他一样，没意见。」 其他人也没意见，连芯和连叶在记录的纸上写下：《星月十字架》，创始人出生于1951年12月12日。邪-教传播到宜乐古镇。 「欸！」连芯发现了一点，「嘉哥，最后一幅图《无尽火海》的时间也是12月12日。」 第110章 《无尽火海》正是闫续身后的刺青，林嘉当然记得清楚。 「《无尽火海》的时间是2022年12月12日。」向干看了眼林嘉和闫续，说，「以时间来看和《星月十字架》有着强关联。事实上，我认为这整本图册的每一幅手稿都有互相的联繫。」 连芯『哦』了一声，又在纸上写上：《星月十字架》与《无尽火海》强关联。 「《无尽火海》先放一放，先看第二幅图吧，有问题吗？」向干问林嘉。 林嘉颔首。 《无尽火海》和《星月十字架》之间差了太多需要填充的东西，《无尽火海》只能先放着。 众人开始看图册的第二幅图，第二幅图是并没有出现在众人身后的刺青，手稿给这幅图命名为《祭司》。 图如其名，就是一个女祭司，旁边的时间是1973年11月11日。 向干讲述道：「第二幅图也不需要鱼人问题，这个祭司是创始人的情-妇，包装成祭司的形象，二人狼狈为奸。我记得情妇小创始人22岁，而这两幅图确实差了22年。」 第212页 连芯连叶又在纸上记录：《祭司》，创始人情妇。 第二幅图便就这么解决了，紧接着是第三幅图。 第三幅图命名为《贡》，图上却是一个聚宝盆。 有了《星月十字架》和《祭司》在先，这个《贡》就容易发散思维得多了。 有人说：「邪-教骗财害人，我感觉这幅图就是被骗的人的『上贡』，时间是1989年4月1日，这不就是邪-教创建的时间。」 「我也这么想。」另外有人说，「大抵就是1989年4月1日邪-教传播到了古镇，古镇的人被洗脑，开始上缴自己的财富。」 向干问：「有其他想法吗？」 没有人有意见，大家都这么想。 向干语气沉了沉说：「那就看第四幅图吧。」 第四幅图是《睁眼关公》，是向干的好友陶歧死亡的刺青。 《睁眼关公》旁边时间为1989年7月5日。 闫续看林嘉低头喝水，他便说：「《睁眼关公》这幅图的时间代表死亡时间。」 闫续先说结论，随后把结论的原因说给了众人：「他身上穿着89式制服，且有人问过了鱼人问题，证实《睁眼关公》的主人公就是一位警察。」 「和邪-教创建同年。」有人说。 「是的没错。」向干盯着图册上的《睁眼关公》，说，「这幅图我有想法。」 众人便听向干讲述，向干说：「1989年，邪-教发展到古镇，一位警察察觉到不对。但毕竟那时候邪-教刚起，还没有被外界所知晓。这位警察到了古镇，他发现了邪-教的阴谋，却也因此丢了性命。《睁眼关公》的整个主题是邪不压正，然而你我都进过刺青里，知道图中的情况是邪压了正，邪压正，就是邪-教倾轧了正义，警察带着秘密埋于尘土，便有了成为了睁眼关公。」 向干对《睁眼关公》的推测与林嘉和闫续的推测一致，林嘉颔首：「我没意见。」 闫续再次跟上：「我和他一样，我也没意见。」 众人都是进过《睁眼关公》的，因此也都没有意见。 连芯和连叶赶紧在纸上记录，看着之前记录的内容，隐隐有种秘密将要破土的感觉。 林嘉：「既然《睁眼关公》没有异议，那继续。」 众人看到图册的第五幅图，是《鬼宴》，时间为2001年5月8日。 有人说：「在说《星月十字架》的时候就提到了《鬼宴》，所以这幅图应该也不难猜测。我记得两千年初，就是邪-教最猖獗的时候，《鬼宴》应该记录的是这一情况，被邪-教欺瞒的受害者被邪说洗脑，并且不断分享给别人，拉人入水。」 连叶抬头：「我也这么想的！」 《鬼宴》也很快解决，接下来就是《饿虎上山》，时间为2007年8月21日。 身后有《饿虎上山》刺青的人摇头说：「我没想法，我甚至觉得到了我这里，好像与邪-教断开联繫了？」 众人看着图册上的《饿虎上山》，确实如此，之前几幅图都有明显的邪-教指向，但《饿虎上山》这幅刺青却难以看出什么。 向干说：「《鬼宴》这幅图之所以能简单推测出隐喻，是因为那位小哥在刺青里看到了线索，你呢？」 在开始推测汤底前，背有饿虎的男人已经说过了刺青里的内容。 但被这么一问，他又仔细回想：「确实没有，只有一条上山路和饿虎。」 其他人出现无奈的表情，向干说：「你再想想。」 「真没有。」这个男人也十分无奈，「我知道刺青里或许有线索，我特别注意的，是真没有。」 也就林嘉脸色淡淡的，他看了眼闫续。 在来之前他和闫续也聊过九龙拉棺，以闫续的推测，九龙拉棺似乎与邪-教也没什么关联。 但他相信闫续的推测。 林嘉启唇：「串联这些图的不是邪-教，更多是古镇。」 众人朝着他看来，有人问：「什么意思？」 林嘉说：「我是说，这些图是记录发生在古镇里的事，邪-教是一件事，其他的也是一件事。邪-教不是它们彼此联繫的主线，古镇这个地方才是。」 他开始说《九龙拉棺》，把闫续的猜测复述出来：「我认为《九龙拉棺》的隐喻就是整个古镇合力杀死了九个考古者，侵占了国家财产。」 毕竟《九龙拉棺》有鱼人问题具象化出来的山与古墓，所以他与闫续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 顿了下，林嘉继续说：「如果说《九龙拉棺》与邪-教完全不联繫，也不尽然。一般来说，像村庄、部落这些地方，人们都比较团结一致。然而古镇很大，大家都在做生意，我也是生意人，很难与竞争者产生什么友谊。而整个古镇愿意合力，我想是邪-教把他们拉拢在了一起。」 有人说：「有道理，但如果是这样，《勐虎上山》这幅图就难解了。」 林嘉说：「那就拆分。」 有人不解：「拆分？」 「就是将整体的事物拆开分解。」闫续虽然没上过班，但他明白商业精英·林嘉的意思。 「哦好，那就拆分吧。」 「怎么拆？」 「刺青里，虎上山有金盆洗手的意思。」闫续说，「所以这个虎的身份大概是一个作恶的人。」 要是这么拆的话，其他人也会一些，有人说：「饿虎有招灾的意思，结合你之前说的，那就是一个作恶的人到了古镇，准备金盆洗手隐姓埋名，但在古镇看来，他是一个会招来灾难的外来者。」 第213页 「可能他的身份被古镇的人知晓了，认为他的身份会引来警方的注意，而牵累他们？又或者古镇的人认为他会伤害古镇，因此先下手为强？」又有人猜测说，「古镇应该是杀掉了他吧，不然离开刺青的办法就不会是杀掉饿虎了。」 林嘉想了想，开口：「首先被邪-教洗脑的人不会认为他们做的是违法的事。」 所以认为身份会引来警方注意，而被牵连，继而下手杀掉饿虎的猜测不成立。 「其次，如果是发现饿虎的身份而忌惮饿虎伤人而先下手，逻辑上可以勉强成立，但有很多牵强点。」闫续紧接着说，「饿虎是金盆洗手的恶人，既然他来到古镇要隐姓埋名，那么只会更加小心地隐藏身份，在一个被邪-教洗脑的古镇里，镇民大多关心的是『上课』，让被洗脑的镇民发现饿虎的身份未免太为难这群人。」 那人的担心饿虎伤人的猜测被闫续否掉了。 「那？」那人没想法了，「看看其他人怎么说吧。」 林嘉说：「首先，邪-教早在饿虎到来之前侵入了这个古镇，邪-教把古镇绑在一起，外来者不是那么容易加入，除非外来者也加入邪-教，否则他永远都是外来人员。」 「我认为或许饿虎无所谓加入与否，但古镇一定不会允许一个非我族类与自己一同生活在同一片天地，他们必然会怂恿他的加入，而饿虎的经歷使得他明白这就是邪-教，于是拒绝。」 「而拒绝这个举动，在古镇的人看来就是亵渎，亵渎就会招来灾祸，于是他们合力除掉了这只饿虎。」 向干看着林嘉，沉思了几秒：「我认同。」 「我也同意。」 「同意。」 「还有一点。」这时候闫续开口，「从《鬼宴》这幅图可以看出，邪-教侵害的对象大多是女性。并且邪教的邪-说也提到了『东方女性肉身-显-现』，我想着饿虎应该也是女性。再完整一点，应该是一位通过不法手段得到了大量钱财的女性，来到古镇想要隐姓埋名地生活，但她的财富被古镇看见，于是邀请她加入邪-教，被拒绝后痛下杀手。」 林嘉：「同意。」 闫续笑了笑：「谢谢。」 没有人对《饿虎上山》有异议了，而且《饿虎上山》也与上面的几幅图有了联繫，连芯和连叶拿笔匆忙记录。 接下来便是第七幅图，《赤-身菩萨》。 与《饿虎上山》一样，《赤-身菩萨》单从图上来看，看不到与其他图的联繫。 闫续说：「那就继续拆分？」 林嘉瞥闫续一眼。 这人学得挺快。 第111章 身后有菩萨的男人说：「不好意思，我确实也没在刺青里找到什么关键线索。」 因为他两次的讲述都比较简单，于是他这一次详细地讲了讲：「我是直接到了一个庙里，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赤-身神像。第一次进入刺青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就出来了。昨晚第二次进入刺青的时候，我才看清神像，菩萨是男身。不过难度加大，光靠对视已经无法离开刺青，所以我试着抚摸，我刚刚也说过了，手感很奇怪，我当时以为会是肌肤的触感又或者就是石像本身的触感，但都不是，而是一种黏腻的温热的触感。」 说完，这个男人说：「我只能提供这些了，靠你们来拆分了。」 向干说：「那就开始拆吧。」 提说拆分《赤-身菩萨》的是闫续，闫续便说：「按照纹身的禁忌来看，纹菩萨将就一个『抱』，然而菩萨出现在了后背，且从当事人的讲述来看，《赤-身菩萨》这幅图的整个主图就是亵渎，或者说亵神。」 众人翻到图册里《赤-身菩萨》的位置，时间上是2017年6月。 向干看着这个时间说：「我记得我看到有关邪-教报导就是在17年，警方抓捕了多名头目和多名骨干，有力打击了邪-教。」 连芯忽然抬起头说：「难道这幅图是在隐喻古镇的人认清了事实，故而做出了亵神的行为？！」 有人有不同的意见：「前面的图不是说了吗？邪-教的创建人把情-妇包装成祭司。如果是众人认清了事实，该亵渎的是祭司像，而不该是神佛像。」 连叶点头：「图册上还有图呢，如果这个时候古镇认清了事实，那么后面这些图呢？」 连芯：「好吧，我只是说说。」 向干说：「集思广益嘛，大家有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林嘉看着《赤-身菩萨》，听见闫续问：「你是说石像是男身。」 那人点头：「是的。」 他猜到闫续询问的意思，继续说道：「我看到神像肯定不是祭司，应该代表着其他人，且是男性。」 毕竟有很明显男性特徵。 闫续说：「能再描述一下你的触感么？」 「可以。」那个人说，「很黏腻，温热，就像……血一样。」 连芯说：「这样的触感，我可不可以认为是神像暗喻的这个人身上沾有鲜血。」 向干说：「当然可以，但前提是触感没有出错。」 男人说：「我只是比喻，我当时只摸了一下就收手了，我无法决定这样的触感真的是血液。」 众人沉吟一瞬：「这需要鱼人问题了。」 因为之前几副图都没有用到鱼人问题，现在面临着需要鱼人问题才能推下去的问题后，不□□露出失望。 第214页 鱼人问题是双刃剑，既能得到确切的答案，同时也很可能因为鱼人问题而死。 林嘉说：「无非两种可能，是血液的触感，或不是血液的触感。不妨先暂定这是血液的触感继续往下拆分，若实在推不下去，就可以说明触感并不是血液。」 这是一个办法，闫续正要说『同意』，林嘉给闫续塞了一瓶水。 他看了闫续一眼。 这人完全就是大学生第一次开会的心态。 不过，是一个能力出众的大学生。要是在他的公司实习，是会被林嘉留下的大学生。 向干说：「可以，那就暂定触感是血液继续往下推吧。」 连芯说：「这幅图毕竟是一个亵渎神祗的行为，如果还坚定相信邪-教的话，肯定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不过我觉得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全员清醒，那就不会有后面的图了，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某一个人，或者很小部分的人在警方打击邪-教时清醒了过来，清醒后就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当做神佛一样的人竟然沾满了鲜血。而之所以是神佛而不是祭祀，我觉得神佛暗喻的人确实不是祭司身份，而是邪-教的一些头目，咱们的文化使然，确实更容易把这些头目看做东方的神佛，西方神毕竟有违和感。」 连叶这回站了连芯：「很有可能诶。」 有不少人点头：「确实有可能。」 连芯去问闫续和林嘉：「哥，嘉哥，你们觉得呢？」 闫续点头：「嗯，我也这么想。」 他看向某个人，这个人是刚才展示过刺青的，这个人的后背是数量繁多的十字架，根据这个人的讲述，他是解救了困在十字架的女人才得以从刺青里出来。 这幅图可以来印证连芯的部分推论，如『某个人清醒过来』。 逻辑上连芯的说辞是通畅的，不过这说辞是建立在触感是血液上，要想说辞完全正确，这个问题必须要得到鱼人的肯定。 向干说：「四星鱼肚的具象化很快，把一个沾满鲜血的『神佛』具象化出来不是明智之举。我建议先暂时放着这幅图，毕竟逻辑是通顺的，只差鱼人的一个肯定而已。我们先继续往下推，等我们的聚集结束，再统一去鱼人处询问，免得具象化耽误我们的讨论。」 「可以。」 「好。」 连芯和连叶在记录上为《赤-身神佛》打了个问号，连芯又在旁边画了个小鱼的图案，代表一会儿要去询问鱼人问题。 《赤-身神佛》放下后就到了图册的第八副图，也就是林嘉身后的《九龙拉棺》，这幅图出现的时间2018年。 之前林嘉就先《饿虎上山》说过了，不过林嘉还是补充了一句：「之前我认为古镇是因财而对考古者起了杀心，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前一年警方对邪-教有过沉重打击，让邪-教陷入捉襟见肘的局面，于是第二年在头目的组织下对九位考古者痛下杀手。」 丰富每个刺青的隐喻是个好消息，众人点着头，连芯和连叶忙做记录。 众人讨论着，从天刚亮一直到下午，众人不觉得疲惫，全神贯注参与其中。 接下的一幅图，命名为《围困》，也就是今日新出现在捲入者身后的刺青。 而图册上的《围困》是众多十字架垒在一起，最底下的那一个十字架碎成了残渣。 时间为2020年9月。 一个很普通的日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因为这幅《围困》可以与《赤-身菩萨》联繫上，所以不难拆分出《围困》里的暗喻：一个清醒过来的女人被尚在迷局中的人包围，无法逃脱。 剩下的就是最后一副图了，《无尽火海》，时间为2022年12月12日。 轮到这幅图的时候，众人脸上明显出现了沉重。 因为他们看到了闫续身后的刺青，那是非常特别的存在，它有着火海一般的夺目的颜色，与它的命名唿应着。 无尽火海…… 当时闫续展露刺青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自己是如何从刺青里离开的，因为众人太过惊讶他刺青的颜色，而忽略了这一点。 有人问：「是熄灭了大火才出来的吗？」 其实他说的也不肯定，这么大片的火，怎么能靠一人之力扑灭。 闫续先是看了林嘉一眼，随后才说：「我落入刺青的时候就是一片火海，但我什么都没做，我也做不了什么，当火吞噬我以后，我就出来了。」 其实他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曾想过自己还能从刺青出来。 他从古墓出来，一路往着山下赶。 他带着死过一次的想法，迫切地想要见林嘉一面。 不怕别人笑话，他其实感谢这场无尽大火，让他脑子一热去逼问林嘉，最终因祸得福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林嘉微微皱眉，恍若这个时候才明白早晨时闫续的咄咄逼人。 当时闫续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再听到他说的那番话后又是怎样的心情向他道歉。 林嘉心软得不成样子，他摘下了袖扣，放进了闫续的手心里。 闫续用目光询问。 没什么。 林嘉就是想给他什么。 「就是这样吗？」有人询问，「什么也没做就从刺青里出来了吗？而且还是这样颜色的刺青。」 闫续握紧了手心的袖扣，抬头：「我没必要骗你们。」 第215页 确实如此，大家都是为了离开鱼肚而待在这里。闫续确实没必要隐瞒线索。 但如果是这样，那《无尽火海》就显得尤为棘手。 没有线索、没有指向，只有熊熊燃烧的大火。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艷丽颜色。 林嘉开口：「是结局。」 众人朝他看过来，脸上带着隐隐的期待。 林嘉说：「古镇应该被大火焚烧过，你们可以出去看看，古镇的建筑有翻修的痕迹。」 「而通过《无尽火海》的时间来看，它与第一幅《星月十字架》的时间相同，只是年份不同。这个时间说明，这不是一场意外的大火，而是人为。」 连芯说：「是那个清醒的女人放的火吧！是不是她觉得古镇的人没救了，自己也没办法离开，于是她一把大火焚烧了这里。」 林嘉说：「是，同时她也是手稿的创作者。」 有人问：「这一点如何论证？」 林嘉：「没发现么，这些图的隐喻都带着她的个人情绪。」 向干说：「确实有可能，不过图里带着个人情绪与否还是靠主观判断。且现在我们推出来的汤底都是基于《赤-身菩萨》的触感是血液，在向鱼人復盘讲述汤底前，必须得到鱼人的验证。」 林嘉说：「可以。」 反正有三个安全鱼人问题，就算四星鱼肚的具象化很快，但只要从鱼人口中知道《赤-身菩萨》的触感就是血液，知道放火烧毁这里的人亦是手稿的创作者，就算鱼人将这些东西具象化出来，他们也能赶在这之前陈述汤底，而免于具象化带来的危险。 当然，这是最好的可能，若从鱼人口中得到否定的回答也没办法了。 他们不可能因为惧于鱼人的具象化而怯懦地不敢询问鱼人问题，这得不偿失。 汤底基本已经串联出形状了，众人齐齐前往鱼人处。 问鱼人问题并没有危险可言，毕竟当日有三个安全次数。 向干便直接去问了。 众人在河畔等着。 向干询问鱼人：「《赤-身菩萨》刺青里，神像的触感是否是血液。」 鱼人道：「是。」 众人松了口气。 向干又问：「放火烧毁古镇的是否是清醒的、创作手稿的女人。」 经常进出鱼肚的人都会用一些办法以从鱼人问题获取更多的信息。 向干的这个问题其实有三个小问题，一是最后的结局是否是大火吞噬了古镇，二是放火烧掉古镇的人是否是从邪-教中清醒的女人，三是女人是否是创作手稿的人。 这样的提问若得到鱼人的肯定回答，那么就能直接得到三个问题的答案。 但同时也有弊端，若鱼人的答案是否定，便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问题除了错。 鱼人道：「是。」 众人这下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连叶和连芯喜极而泣！ 向干就站在了鱼人旁边，直接道：「我知道汤底了。」 鱼人转动眼珠看着他。 向干把今天一天所得的隐喻串联起来，道：「邪-教侵入了这里，一位警察发现端倪，但被众人谋害。邪-教日益猖獗，镇民纷纷交上自己的财产，并且拖旁人下水。07年，一位女性恶人来到古镇，被怂恿加入教派被拒后也被古镇联合杀死。17年，一位女性清醒了过来。18年，古镇来了九位考古者，因镇民侵占国家财产而被堵死古墓入口而活生生闷死。20年，这位清醒的女性试图离开和唤醒其他人，但遭到了其他人的倾轧。22年12月12日，这位清醒的女性一把火烧掉了这里，一切化为灰烬。」 众人已经等着周遭崩塌，有人已经在说鱼灵的分配问题了。 却突然—— 鱼人说：「不对。」 不等向干反应，鱼人的口唇骤然扩大，一口吞掉了向干。 血水顺着鱼人的齿缝流了出来……森*晚*整*理 众人愣住。 第112章 一个活生生的人骤然在众人眼前死亡，纵然众人已经见惯了死亡，仍然愣住了。 连叶和连芯直接吓得惊叫。 林嘉和闫续皱着眉，以他们来看，向干的汤底说的并没有问题。 尤其在已经得到鱼人的验证之下，这样的汤底是顺理成章的，绝不可能出错。 然而向干死在了众人面前，若不是在场的人都积累着鱼人经验，恐怕就要问出『为什么汤底不对』而浪费第三个鱼人问题。 但『为什么汤底不对』确确实实在众人心中浮现，为什么汤底会不对？汤底怎么会不对？ 但鱼肚仍在继续，吃掉找错汤底的人后，鱼人的变异快了一点。 已经出现了人的状态，并且有着一些模煳的女性特徵。 显然地，那个清醒的女人就是手稿的创作者，且是现在的鱼人。 但这就更说明问题了啊，汤底没问题！一切都顺理成章！ 纵然是经验充足的老人，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鱼肚虽然还在继续，但事实上他们的思路被堵死了，他们想不到该怎么去找汤底了。 林嘉沉思了一下，想要上前，手腕一把被抓住。 闫续担忧地看着他。 林嘉丢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但闫续还是抓着他。 他们无声交流。 你要做什么？ 第216页 问鱼人问题。 我陪你。 好。 林嘉和闫续到了鱼人处，站在河畔能清楚地嗅到血腥味，地面有人骨的残渣。 林嘉说：「古镇的故事是否为……」 他把向干讲述的汤底复述了一遍。 鱼人道：「是。」 众人的脸色变更难看了，又一次得到了鱼人的肯定，可这竟然不是汤底？ 怎么可能！！！！ 连芯绝望地看着她哥，连叶把妹妹抱在怀中，摸着她的头髮，安抚着。 其他人陷入沉思，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血腥又绝望的沉默中，闫续忽而抬起了头。 林嘉看着闫续，看出闫续是要復盘讲述汤底了。因为没有办法再继续鱼肚了，林嘉的第三个鱼人问题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具象化出来了，当一个鱼肚里的所有npc被具象化出来，数量完全超过了捲入者的人数，捲入者压根没有喘息的机会，他们只会陷入一个又一个的杀机里，不是被这个npc盯上就是落入另一个npc的杀人规则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找到毫无思路的汤底，无疑是难如登天。 所以闫续现在有想法了，他得陈述。 他指了指岸边，示意林嘉走。 林嘉站在原地，他看着闫续。 来了，利益与感情的抉择在他想闫续表明心意后竟然来得这么快。 鱼人的血盆大口会一瞬间吞噬掉说错汤底的人，而站在陈述汤底的人的旁边是否会被牵连？ 兴许不会，但肯定会受伤。 在现在这样棘手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鱼人处，站在岸边等待着闫续陈述汤底。 如果汤底对了，那么皆大欢喜。 如果汤底错了，他没有任何损失。 不。 怎么会没有损失，他会失去闫续。 林嘉看着闫续，轻轻地摇了下头。 他的糖是苦的，但他想要尝试着糖变得甜一点，这是他想要给闫续的。 一起吧。 林嘉看着闫续。 闫续无奈地看着他，对视时，却又笑了。 好啊，一起吧。 闫续看着鱼人：「汤底是无尽火海。」 它斑斓，是死的，它活了。 其实唯一符合汤面的就是闫续身后的刺青，是那副《无尽火海》。 蓝与赤色构成了熊熊烈火，是死的，火海烧尽了一切。 它活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古镇又重新修建了起来，新建的古镇不再有邪-教，只有正常的平凡的新生。 鱼人看着闫续，没有张开它的血盆大口。 林嘉狠狠地喘了一下，大口大口唿吸着。 对了。 周遭开始崩塌，这接踵而来的转变让众人还愣在原地。 闫续却抓着林嘉开始跑，往着民宿的方向跑。 猫还在那。 景象崩塌成洪流，他们逆流而上。猫被巨大的轰鸣吵醒，正着急地与他们汇合。 轰轰轰—— 很快景象全面崩塌，露出惨白的背景，猫纵身一跃跳到了林嘉的怀里。 一道门出现在了白色的空间里，地上四处闪着光，是遍地的鱼灵。 众人弯着腰带着复杂的心情拾取地上的鱼灵。 之前连叶和连芯听闫续讲过鱼灵在海底世界的重要性，也忙去拾取鱼灵。 闫续弯腰拾取一块，是一块较为完整的鱼灵，色彩斑斓。 他放进了林嘉手里，说：「这一块应该能换个几十万。」 林嘉说：「管理处大概不愿意替我换了。」 毕竟他替闫续顶了包，鱼肚以外是令人烦不胜烦的鬣狗。 别人是苦尽甘来满载而去，他们却要面临不小于鱼肚的危险。 闫续点点头：「也是。」 于是丢掉了鱼灵，宛若丢掉什么垃圾。 鱼灵很快被拾取完毕，其他人打开门离开了鱼肚。 连芯和连叶看着闫续，闫续说：「你们出去吧，不需要跟着我们。」 林嘉看着他们：「实在不知道去哪里可以加入尖刀，就说是我推荐你们。」 连芯和连叶忙道谢，兄妹两个打开门离开了。 空间里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他们，林嘉正要打开门离去，手腕被拉住了。 林嘉回头。 闫续走来，抱过林嘉怀里的猫。 两手夹在猫的前肢窝下，半举着猫。 从闫续这个动作，林嘉看出了什么。 「林嘉。」闫续说，「融合以后，带我私奔吧。」 林嘉笑着：「好啊。」 一起逃离海底世界。 「等等。」猫发现这两个人的气氛好像不对劲，「在我昏迷的时候我错过了什么？」 「不重要。」二人说。 确实不重要了，人与猫马上就要融合了。 猫说：「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二人看着它。 「这里确实是最佳的融合地。」外面不少人要追捕这两人呢，猫说：「好吧，我没意见。」 「说话要算数。」闫续盯着林嘉。 林嘉：「看你表现。」 闫续笑起来，额头抵在猫的额头上。 第113章 当闫续额头与猫额头相抵的剎那间，记忆的潮水瞬间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那些记忆鲜活又陌生，连视角都是陌生的。 第217页 他的身体无比轻易，像氢气球，一直在往上空飘去。 他看见了自己站在海底世界的岔路口，道路四通八达，可却没有什么人流，孤孤单单的。 他还在往天空之上飘，穿过了那些蔼蔼的云层，一直往上。 好似穿破了气层，人间的喧闹落入他的耳畔。 他在那一刻激动得无以復加。 他离开了海底世界！ 但紧接着他平静了下来，他想到了j0001。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随风消逝，想要活下来，必须找一个实体。 否则他将永远留在海底世界。 也算是缘分，一阵晚风吹来，闫续顺着晚风掠过粼粼江畔，随着疾风落到某个高档小区内。 当他如尘埃落定，疾风褪去，他感觉到一处气息微弱。 是一只猫。 这只猫卡在椅子的空隙里，快把自己卡死了。 闫续沉默了一下。 他其实更想找到一个人体，那会更方便他自己回到海底世界。 但到底，他还是不忍心看一只肥美的小猫就这么卡死了。 而且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寻找别的实体。于是他拥了过去，猫的毛髮随着气流抖了抖，猫毛像蒲公英一样，掉在了锃亮的地板上。 闫续选择了这只猫，他刚进入猫的身体，就感觉到一股直逼天灵盖的窒息感，这种窒息感在闫续成功从缝隙之间逃脱出来后，腾升起了一团火。 猫在这惨叫，卧室亮着灯，主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来查看。 这么不负责任的主人么？ 闫续倒是想去看看这个主人是怎么样的，他不介意给这个主人来一爪子。 跃起，用身体压下门把手。 闫续这才发现，他打开的并不是卧室，而是一间书房。 其实闫续家里已经算是小资了，但面对这样的地方，他发现自己还是太没见过世面了。 闫续刚从门缝走进，身上就落了一道目光。闫续顺着目光抬头，偌大书桌的后，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正盯着自己。 男人戴着一个金丝框眼镜，眼镜链条随意地垂在他肩头。 在他身后，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树影摇曳的月色。 他双唇抿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像是不满被打扰，哪怕打扰自己的对象是家里的一只猫，甚至这只猫还站在门边并没有跳上他的书桌，把他的电脑和文件都推到地上。 「林总。」电脑里传出一句唯唯诺诺的声音，「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随后，年轻的男人挪开目光，他启唇：「你说呢。」 电脑里噤声了。 闫续注意到了年轻男人的双唇，薄薄的，听说嘴唇薄的人都薄情。 也难怪闫续只从年轻男人的眼里看到了厌烦，而没有一个主人对宠物该有的喜爱。 但闫续并没有退出书房，他跳上了一旁的沙发。 这个别墅太大，太清冷，闫续飘荡了太久，他想要在有光的地方，与现实世界的正常人待一待。 有些累了，闫续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只感觉脖子被人提了起来。闫续下意识想要擒拿反抗，挣扎了半晌都没能逃脱，闫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一只猫，面对人类的绝对力量，他确实很难反抗成功。 应该是会议结束了，他被猫主人毫无怜惜地丢出了书房。 转眼猫主人看见了地板上落的猫毛，眉头再次蹙起，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紧实。 「阿姨。」猫主人拨通了某个电话，「嗯，现在来打扫一下。」 闫续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的11点了。这个人竟然叫人来家里打扫卫生，且只是几根猫毛而已，自己动手清除了不行么？ 闫续无法理解。 一个小时后，阿姨来了家里，一边打理地上的猫毛，一边盯着闫续看。 闫续：「……」 然后闫续就被阿姨抓到了手里，用一把看起来并不是给人类整理头髮的梳子刮着他身上的毛髮。 说实话，这种体验很是新奇。闫续很想挣扎，不过担心划伤社畜阿姨，闫续硬生生忍住了。 「煤炭乖哦。」 「煤炭乖，马上就好了。」 原来这只猫叫『煤炭』，闫续有些好笑。看不出来，猫主人竟然给猫起这个名字，他以为猫会叫『simba』、『luna』之类。 回到现实世界的第一夜晚，闫续褪去一身浮毛，他当然不愿意睡在猫窝，找到猫主人用来待客的客房，跳上了床，钻进了天鹅被里。 等他醒来后，闫续有一些失神。被窝很舒服很暖和，他还想再睡个回笼觉，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睡了，他好像要做点什么。 是什么呢？！ 这一刻，闫续四肢百骸都发着凉意，他意识到自己在遗忘着什么。 连忙冲进猫主人的书房，猫主人不在。他在书桌上翻找出空白的纸，找到猫主人价格高昂的笔，猫爪子抱着笔想把海底世界的情况记录下来。 不过猫的爪子并不如人类手指那般灵活，他没有多余的指节，压不住乱跑的笔。 他最终只能写下一句话：要重回海底世界，否则永远无法离开。 他小心翼翼地撕下这张纸，藏在了客房的床底下。 又怕阿姨打扫卫生时发现，他在这偌大的家里寻找安全又隐蔽的地方。 第218页 客厅里有两支人高的花瓶，闫续扒拉着瓶口，想把纸条藏进花瓶里，毕竟这里是阿姨清扫时绝对会忽略的地方。 然而他还是没能太掌握猫的身体，一不小心，随着整个花瓶摔在地上。 闫续：「……」 花瓶四分五裂。 闫续去看另一支花瓶，两支花瓶明显是一对。一支碎了，另一支恐怕就不会留下。 他只能去找其他的隐蔽的地方。 闫续在这个家里游荡乱晃，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他本意不是这样的，但确实是掌握不了这具时而轻灵时而沉重的身体。 白日很快过去，有汽车驶到门口的声音。 闫续看着满屋狼藉，心怀歉意。 他不是做错事会逃避的性格，于是站在玄关口，等着猫主人回来。 他想道个歉，虽然现在还不能暴露他会讲话的事实，但是他可以用身体行动。 门，打开了。 门后出现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一身西装，人模人样的。 闫续想着，给猫主人鞠个躬吧。 哪知道腰还没有弯下去，他的后颈再次被人提起来。 然后被丢出了门外。 砰—— 门关上了。 闫续：「……」 第114章 闫续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按他的脾气应该转身走人的。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不过他的纸条还藏在客房的床下面，经过这一个白天的折腾，他确信自己又忘了什么。此时，逐渐遗忘记忆的过程让闫续感到一丝恐慌，他本就不是什么胆大的人，那些大胆都是好面子装出来的。 他做了很多努力，成立碎云，进了那么多鱼肚，终于找到j0001，他不愿意永远留在海底世界。 那张纸条是安全感的唯一来源，闫续必须和这张纸条待在一起。 可惜他现在被赶出来了。 说实话，猫主人真不是什么好人，相处不到一天，闫续就认定这人凉情得可怕。 所以敲门肯定不会得到回应的，闫续绕着这栋别墅，寻找着可以进入的入口。 起初他想的是从空调口进入，但这栋别墅的密封性太好，他什么口都没找到。 越来越气，闫续绕到书房外面的落地窗，生气得砸着玻璃。 玻璃里，猫主人随意摘下手腕间的腕錶，轻轻地丢在书桌上。 桌上的电脑屏幕里是一个视频会议，视频里的那些人看见了玻璃外的情况。 「林总。」有人指了指猫主人的身后，「您的窗外好像有一只猫。」 「所以这就是你交出这么一份企划以及完成这么糟糕述职的原因？」 猫主人不曾回首，沉沉的目光盯着电脑屏幕，直把那人盯得浑身冒汗。 闫续发现了，这人恐怕早就想把猫丢出去了。他气笑了，弃养宠物是最令人唾弃的行为，既然没有责任，当初为什么要购买宠物？ 很快，闫续就知道了原因。 第二天是个周末，他蜷在草丛里睡觉，被一个很惊讶的声音吵醒。 「煤炭？！」 闫续身体也变得迟钝，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个男生抱在了怀里。 这个男生很好看，气质温和，眉眼间与猫主人有些相似。 在这个男生之后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这两个人走近，闫续发现两人中男生气质稍有些冷淡，眉眼也有几分与猫主人相似，女生很是活泼，眉眼间同样与猫主人有相似的影子。 女生问：「怎么了？」 男生抱着猫转身，说：「煤炭在外面……」 闫续透过这三个人的眉眼，猜测这三个人大概是猫主人的亲戚。 又从他们的对话中寻得线索，猫并不是猫主人主动要养，而是猫主人的这三个亲戚送来的礼物。 他们敲了门，猫主人为他们开了门。 「进来……」闫续听见了猫主人话里的一顿，同时也感受到了身子落了来自猫主人的目光，「吧。」 三个人带着猫走了进去，闫续又发现这三个人很侷促，连活泼的女生都小心翼翼的，好似很怕惹猫主人不开心。 他们三个排排坐在沙发上，猫主人问：「喝什么？」 三个人齐声：「都可以。」 猫主人道：「冰箱里，自己去拿。」 「我去吧。」抱着猫的男生把猫放下，闫续趴在沙发上，他注意到猫主人在看自己。 另外的男生也注意到了，他从猫主人疑惑的目光里猜到了什么，解释道：「小异在草丛底下看见了它。」 猫主人启唇：「草丛？」 闫续听得明明白白，这是很刻意的语调上扬，带着一种明知故问。但对话的那个男生虽然长得一副聪明的样子，竟然丝毫没有听出来。 这个男生点头：「嗯。」 这时，去冰箱里拿饮品的男生回来了，他怀里抱着一圈冷饮，冻得手指都红了，但脸上还是挂着温温和和的笑意。 「应该是嘉哥开门的时候，猫自己跑出去了。」他把冷饮分发给了众人，「不过好在煤炭没有跑走。」 猫主人『啊』了一声：「也是。」 闫续：「……」 天？！ 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他压根不会主动去多说什么，短短的一句反问，就让别人帮他想好了说辞。 第219页 甚至于之后的对话，闫续发现猫主人一直在绕着他们走。 本来人家此番登门是想邀请猫主人去吃晚餐，猫主人不想去就算了，几句话说下来，让这三个小朋友产生了『我不好，我打扰了嘉哥』的浓浓愧疚感。 闫续看着，这三个人恐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打扰猫主人了。 他看向猫主人，猫主人时不时撩袖看腕錶，三个客人明白了什么：「嘉哥是不是还有事？」 「十分钟后，有个国际会议。」猫主人笑着说，「也不是很重要，我可以推迟。」 「这……」 三个人站起身，他们不忍心打扰，连忙告辞。 「好吧。」猫主人做出遗憾的模样，「我让司机送你们。」 「不用了不用了。」 「没关系。」 「真不用了，学长开了车。」 「那……好的。」 目送了三人离开，猫主人转身回来。他先是看了一眼猫，随后看着茶几上的饮料。 出乎闫续意料的，猫主人亲自清理了茶几，然后拨通了阿姨的电话，让阿姨补上冰箱里的冷饮。 「可乐不要无糖的。」猫主人吩咐道，「其他的都可以。」 闫续复杂地看着猫主人，在刚刚的接待中，那个气质稍冷的男生拿中了一瓶无糖可乐。虽然他什么都没说，脸上也没表现出来什么情绪，而且这罐可乐所剩无几。 但还是被猫主人瞧出来，他并不爱喝无糖可乐。 大概是看到罐身『无糖』二字，望了自己的堂弟一眼。想要更换，又不愿意麻烦旁人，只有闷着头喝了。 猫主人很奇怪。 从他现在的举动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不欢迎亲戚登门拜访，可拜访过程中，他又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什么热络来。 不过这并不是闫续要关心的，人本来就是复杂地。只是他敏锐地发现，猫主人的洞察力很强，而且很有语言艺术，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有着把别人卖了，别人还帮他数钱的技能。 换而言之，这个人适合进入海底世界。 当然，闫续做猫还不到两天，他还需要再观察观察猫主人，顺便想想该怎样请求猫主人帮他重新回到本体之中。 虽然想不到具体请求的办法，但闫续知道，这肯定很难。 大概率比他回到本体之中还要困难。 可闫续这个人，他就喜欢挑战。 喜欢作死。 又菜又爱玩。 第115章 闫续一直在观察猫主人，虽说猫主人所表现出来的特质确实适合进入海底世界，不过最重要的是猫主人的人品，闫续很清楚与虎为谋的下场。 但猫主人太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了，闫续为此花了很多的时间。 一段时间过后，关于海底世界的记忆已经模煳不堪。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脑海里有关自己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身影。 又一段时间后，连这个朦胧的身影都忘却了。好在他记录下了纸条，每天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纸条看其中的内容。 他努力地记住自己要回去海底世界的使命，并且越发地为这个使命而拼搏着。 猫主人躺在床上，他就站在床头柜边盯着猫主人。猫主人去洗澡了，他也要在门边守着，隔着玻璃门看里面的身影。甚至猫主人离家去公司，他还曾偷偷地熘进车里，跟随者猫主人一起抵达公司。 没多久，他收穫了猫主人深沉的目光。 但他并不算了解猫主人，他仅仅知道猫主人叫做『林嘉』，是知名的青年企业家，过着奢侈的生活。知道他为了开拓自己的产业，有着雷霆以及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随着他进入海底世界，因为他自私重利，闫续拿不出任何可以诱-惑林嘉帮助自己的东西。 得换人了。 就当猫把目光转向林嘉的助理，那个戴着眼镜，却还是透着疲惫目光的打工人。 助理的性格很好，会上门来给闫续餵食，会在铲子铲猫砂时露出疑惑的目光：「诶，为什么猫砂里没有粑粑。」 说完就会一脸担忧地盯着闫续：「煤炭！你已经一个月没有拉粑粑了！」 于是着急地把闫续带去宠物医院做了全方位的检查。 并且焦急地等待着医生的结果，期间还不忘给林嘉汇报。 「林总，我带着煤炭来宠物医院了。」 「煤炭是什么……？是您的猫呀。」 「哦哦，猫没有怎么，就是我发现它很久没有上厕所了，我担心……」 「对不起，我不该因为这种小事打扰您。」 闫续满意地盯着助理，助理很细心很负责，而且，他能够成为林嘉这样的人的助理，想必一定有着过人之处。 虽然他还没发现小助理的过人之处到底在哪里，但他坚信着小助理一定非比常人，毕竟能在林嘉手下工作四、五年这一点就表示助理小哥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范畴。 海底世界就缺小助理这样的人才。 闫续开始思考如何劝说小助理帮助自己，思考自己该用什么来回报小助理。并且思考着该怎样对小助理开口，才不会把小助理吓得魂飞魄散。 大概是猫的脑容量就那么点大，闫续的思维变得异常缓慢和迟钝。 第220页 不等闫续设计出一个完整的计划，出事了。 天文局发布消息，北半球将迎来史上最壮观的流星雨。 这个消息在各大社交软体传开了，一些营销号称这是最浪漫的一天，很多人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他们打算在这一天完成他们的浪漫的计划。 闫续却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不过他忘记太多，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于是在流星雨来临的那一天，他站在阳台的角落，仰头看天际璀璨的星雨。 众人的目光全在流芒之上，闫续却发现夜空里好像拉开了一条口子，他透过这条口，看到了鱼状的云层在飞跃，泥鳅一般顺滑地从这条口子跻身，融进夜幕里蔼蔼的云层。 在有人找到坠落后的流星，闫续发现那压根不是流星而是鱼灵后。 闫续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流星雨，而是来自海底世界的云层在吸纳新的捲入者。 为什么海底世界的云层会跑出来，大规模地吸纳新的捲入者。 闫续知道自己应该是知情的，不过他实在想不起来了。毕竟这个时候，他已经连自己姓氏名谁，是男是女都记不清了。 但闫续知道，他不能再拖了。这是一个重新回到海底世界的机会，他得抓紧。 事与愿违，在闫续找到小助理陈述事实之前，他得到了小助理变成『活死人』的消息。 是的，现实世界的人把进入海底世界的人叫做『活死人』。 闫续从林嘉的口中得知，小助理是在汇报工作的会议上突然昏厥，再醒来后就成为了只会说『是』与『不是』的活死人。 闫续沉默了很久，他应该早点给小助理说明这件事的。就算小助理不答应他，或许在知道一些关于海底世界的情况，多少也能帮助他。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闫续不得不再次把目光投向猫主人——林嘉。 随着『活死人』越来越多，林嘉的公司陷入停摆的状态，他允许公司上下在家办公，期间会对变成『活死人』的员工进行一些金额上的补偿。 林嘉也不去公司了，他待在家中，不过处理事务的时间反而变少了。 闫续发现，林嘉朝自己投来的目光越来越深沉。他似乎发现了闫续不吃猫粮，也不喝宠物饮水机里的水。 有几次闫续上桌吃熟食被林嘉逮了个正着，去冰箱里找苹果啃，回头发现林嘉就在不远处盯着自己，他用水杯去饮水机接水时，正在看电视的林嘉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多地接连出现怪病？患者一瞬间丧失语言能力……」 林嘉不喜欢吵闹，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小声。 闫续丢开水杯，直接蹿到沙发，拿起遥控器加大了声音。 「——大脑主要分为左脑和右脑，左脑部分负责控制人们的语言。而左脑有两个关键区域，分别是布罗卡斯区和韦尼克区。」 闫续盯着电视机屏幕，想看看现实世界里的人是怎么解释『活死人』的。 「——而精神或心理上的压力通常会导致左脑偏头痛。建议大家放松心情，不要紧张。」 闫续把爪子放在遥控器上，因为遥控器在林嘉的身边，他想要再加大音量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林嘉。 林嘉正在打量他。 闫续吞咽了一下。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让林嘉发现自己会说话，大概率会被林嘉直接掐死。通过这一个月的了解，闫续知道这人最擅长把危险掐死在摇篮之中。 他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把音量加大了。 尔后听见身边一声冷嗤。 那一声好像是在说『把我当傻子吗？』 但闫续已经没空理会林嘉了，他听见专家说：「感觉到压力大的时候，可以听听轻松的音乐，可以多出去走走，可以适当得运动——」 「啧。」 闫续气笑了。 他理解这个说辞是为了安抚大众恐慌，毕竟就算在海底世界，秩序都是必须要考虑到的问题，他隐隐约约记得，海底世界还有专门维持秩序的部门。 可这种情况，这个时候，竟然还让人出去走走，是生怕云层捲入的人不够吗？ 他在这兀自生气，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扭头发现林嘉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这种思考比起之前的思考，更复杂。 闫续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他只好欲盖弥彰地：「喵——」 不是很标准，但猫主人并未对他此番的表演作出任何评价。 闫续看到林嘉起身给阿姨拨打了电话，手机屏幕贴在耳边，林嘉从始至终都未开口，最后挂了电话。 林嘉露出了瞭然的表情，闫续也猜到了什么。 大概率，阿姨也没能倖免于难，被捲入了海底世界。 闫续看到林嘉打开了冰箱，他人站在冰箱边，神情平淡地看着冰箱里囤积的食材。 最终关上了冰箱门，随后他在厨房翻找什么。闫续好奇地踱步过去，看到林嘉在厨房的某个柜子里找到了面条，这人一边撕开封口一边查阅煮面条的步骤。 这么大个人，竟然面条都不会煮吗？ 闫续忍不住嘲笑。 咕咕咕，锅里的水煮沸了，扑腾着透明的水泡。 『哗』得一声，站在岛台上的闫续清楚地看见林嘉把半袋子的面都倒入了锅中。 第221页 闫续：「……」 家里的食材撑上十天半个月不是问题，但林嘉这么搞，大概一周就要见底。 面条随着滚水浮沉，很快锅中水腾起一层泡沫，这种情况应该关小火，再添一点水。 闫续看到林嘉又丢了一把面。 闫续：「……」 哎，高估他了。 三天就要见底。 噗噗噗—— 熟透的面条和生面条在锅里胡乱搅着，灶台一圈已经一团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锅里的水都要煮干了，林嘉终于捨得把面条从锅里夹出来。 哇。 林嘉开始调味了。 家里的调料品并没有明显的标识，因为阿姨把它们从出厂的罐子里装进了更方便调味的盒子。 这就导致林嘉压根不知道调料的品种。 于是他开始依次、有序地、一视同仁地把每一份调料倒入了碗里。 做完这些后，他面无表情地端着碗坐在了餐桌上，吃了一口。 随后露出了，需要一生来治癒的表情。 闫续看着他。 林嘉也抬头看他。 一人一猫对视了一瞬后，林嘉分给了闫续一些面。 闫续好奇地闻了一下，森*晚*整*理好奇怪的味道。 他舔了一口面，没忍住：「yue——」 林嘉：「……」 闫续感觉有一瞬间丧失了味觉，他离林嘉远远地。 太可怕了这个人，这个人的厨艺杀伤力简直拉满了。 但是好饿。 他看向了猫粮。 毕竟心理层面还是人，他从未吃过这个东西，但太饿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猫碗边，咬了一口猫粮。 嗯。 比起林嘉的面，猫粮已经是米其林水准了。 真好吃啊…… 第116章 再后来，闫续就用猫的形态与林嘉进入了海底世界。 其实云层在天上，只要不在室外，基本上不会被拉入海底世界。而且就算在室外，云层拉入捲入者也控制着一定的范围。 『活死人』之所以到了林嘉的别墅，也并不是想要吃掉林嘉。 大概率是因为它而来。 为了保存自己，闫续不得不牵连林嘉进入了海底世界。 所以在与猫融合以后，闫续对林嘉的愧疚更浓了。 整个融合过程中，林嘉一直看着自己。他虽然没有露出太大的表情，不过闫续能感觉到林嘉的紧张。 林嘉确实是绷紧神经着，猫向他所述，只要与本人的额头相抵就能融合，却并没有说有没有后遗症。 鱼肚之外还有甩不掉的鬣狗，加之闫续的伤还没好利落，林嘉自然担心融合中再出现什么问题，这会让本加困难的处境变得更加棘手。 看见闫续放下猫，猫的眼神不再清澈愚蠢，而是透着一种灵动后，林嘉松了口气。 其实他家的猫还算聪明，也就被闫续附身这段时间始终透露出清澈又愚蠢的目光。 「怎么样？」人没问题了，但是否完成融合，林嘉尚不得可知，他只能出声去询问。 「有个问题。」闫续说。 林嘉看着他：「你说。」 闫续说：「猫叫煤炭。」 林嘉露出了微微意外的表情，然后想起来了什么。 猫是几个堂弟送来的，送来的时候让林嘉取名，林嘉又把问题丢了回去，堂弟就取了『煤炭』这个符合猫颜色的名字。不过林嘉不怎么管猫，也压根不在意猫叫什么，于是之后才有了『吐司』。 「看来很顺利。」林嘉说，心中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摸了摸煤炭的小脑袋，盯着闫续，「不过，你自己也忘记了。」 「那是因为你都不喊我名字的。」忽而想到了什么，闫续的表情变得非常不自然，且十分复杂，并且目光不敢往着林嘉身上放。 「那个，林嘉。」闫续抓着头髮，抓完双手又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插进袋鼠兜里。 林嘉颔首，从闫续手中接过这只原来叫做『煤炭』的猫。 等着闫续说下去。 闫续咳了一下说：「存在猫身体的意识，只是很小一部分，不能代表我本人就是这样。」 林嘉问：「哪样？」 闫续支吾着：「就那样。」 林嘉心里好笑，面上不动声色：「你是指，你本人不会扒拉自己的毛髮，看自己下-体有没有被切掉？」 闫续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他不可思议地盯着林嘉，不敢相信这样下流的词语竟然从林嘉嘴里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林嘉看他：「还是说，你本人不会翘起屁股，让我来亲吻你的屁股，以来表达喜爱？」 闫续想死：「……别说了。」 林嘉勾起唇，一边揉着猫一边说：「或者是，你本人不会在我的抚摸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林嘉越说闫续仿佛身体都要随之矮下去，猫视角里很多羞耻的记忆正强硬地往他的脑海里钻。 他想到自己扒拉着自己的毛髮，询问林嘉自己有没有被嘎蛋，他想死。 他想到自己翘起屁股，让林嘉来亲吻自己的屁股，他想死。 他想到自己在林嘉面前出过的每一个糗，他就想迅速地逃离，换个地方重新生活。 林嘉：「还是说……唔。」 第222页 闫续一把拉住林嘉，手掌扣住他的腰，俯身封住他口中那些令人羞耻难堪的词彙。 周遭是白色的寂静，只有心跳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这是他们第三次接吻，还不算熟练，也没有过于深入。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闫续额头碰在林嘉的额上，鼻尖蹭在林嘉的鼻尖上。 彼此的唿吸喷洒在对方面庞上，惊起阵阵的荡漾。 「林嘉……」闫续求饶了，委屈地说，「别说了，求你了。」 他的脸颊，他的耳朵，甚至于他的脖子都羞红了。 他完全没想到与猫融合竟然会是这样，在他想像里，他在与猫融合以后就会恢復全部的记忆，他会第一时间告诉林嘉有关离开海底世界的办法，因为这是林嘉一直以来所要寻找的。 林嘉忍着笑意：「好，现在不说了。」 闫续很快抓住他话里的坑：「……以后也不许说。」 林嘉瞥他一眼：「敢做为什么不敢让人别人说？」 闫续一噎：「……你。」 林嘉心情很好，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逗闫续是一件这么令人身心愉悦的事。 比他敲定几个合同，吞併几个收购都还要让人愉快。 「我不是说了。」闫续辩解着，「那只是我离开海底世界的想法，而且我与你说过，想法与本人的性格不一样的。所以我的意识与我本人无关。」 「懂了。」林嘉说，「最终解释权在你本人身上。」 闫续：「……你就当是这样吧。」 「好，以后也不说了。」林嘉还是捨不得把闫续逗狠了，他又问，「其他呢？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闫续摇了摇头：「没有，一切顺利。」 林嘉看着门：「我几次从鱼肚里离开，周正行来接过我。」 闫续知道林嘉的意思，从门离开出现在海底世界的位置并不是随机，门就坐落在云层坠落的地点，所以知道林嘉进入鱼肚的那些鬣狗一定守在门外。 并且在他们在鱼肚的这段时间，鬣狗一定在门外步下了重重陷阱，等待着他们落入天罗地网之中。 闫续说：「也不一定。」 林嘉看着闫续。 两个人挨着极近，闫续又忍不住与林嘉的鼻尖互蹭。 林嘉仍不太习惯与人这样亲密，可从闫续亮若繁星的眸子里看到了爱不忍释的情意，他忍住了。 林嘉问：「怎么说？」 闫续说：「云层坠落后不会在原地停留太久，如果有风的话，风会吹散最后的云层。」 林嘉明白了闫续的意思，他们如果不从这个门里离开，便还是在云层之中。风会轻易地吹拂云层，到时候他们随风而飘，飘到哪便是哪儿。 「你怎么知道？」林嘉问。 闫续看林嘉还抱着猫，伸手摸了摸他怀里的猫，说：「被剥离离开的意识后，我好像少了很多目标。生死对我来说，不太所谓。所以有一次进入鱼肚，我并没有着急离开。」 他是想随着云层一同消失的，却随着云层迎着晚风飘落到了河畔。 他在河畔发了很久的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在海底世界生活，一方面又不肯接受。 闫续看见林嘉皱了下眉，林嘉说：「这就是你替别人卖命的原因么？」 闫续笑了下，说：「那是因为我的意识被剥落了，今后我只为你。」 闫续很坦荡又无比自然地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林嘉想，他之所以喜欢闫续，大概就是迷恋于闫续直白的热烈。 脚下在震动，大概是疾风吹起了这团云雾。 疾风会把他们带去哪里，无人知道。 闫续说：「林嘉，可以直接问我的。」 林嘉：「什么？」 闫续笑着说：「离开海底世界的办法。」 林嘉抿着唇，这确实是他想要问的，只是怕就这么问出来，会让闫续觉得自己更关心于其他。 「我哪有这么敏感。」像是看出了林嘉的想法，闫续说，「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担心我……」 闫续直直地盯着林嘉的眼睛，「不会爱人没关系，我会爱你就够了。」 接二连三的热烈直白让林嘉有些难以招架，可心却随着这真挚的言语燃烧，胸膛一片炽热。 林嘉沖闫续笑了下：「好。」 闫续：「问吧。」 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林嘉问：「所以闫队，离开海底世界的办法是什么？」 闫续说：「j0001。」 第117章 风把他们带到哪里，便是哪里。 最后一缕云层也随着风化去，将云层里剩下的两个人留在了地面。 闫续定眼一瞧，乐了。 他上次被风带到了河畔，现在也是如此。 敦实的桥樑伫立在宽河的上空，桥墩扎实地踩在河底。水面在桥墩留下几圈深深浅浅的痕迹，夜色下，河面粼粼，印着月色。 他们两个人离这道银河并不太远，好险没有被风带进水里。 闫续不会游泳，还得要林嘉救他。不过来自猫视角的记忆里，他曾偷窥过林嘉在泳池里游动的身姿。 转念又觉得该落入水中，管他的伤口不能浸水，管他的没有干净的衣物更换，管他的河水其实并不干净，等林嘉把他救上来，他就可以藉此以身相许。 第223页 林嘉看了眼闫续，多少猜到闫续的心思。他回头看了看四周，身后有个堤坝，堤坝到河水的距离里滋长着野草野花。 大概河水浅，脚下的土地并不湿润，还算得上干燥。 堤坝上并没有留出下到河水的入口，堤坝上也没有人走动，这里无疑是海底世界里难得的天然的僻静之地。 煤炭很乖，林嘉把它放在底下，它走了两步就去啃野草的叶子。 「不能吃。」林嘉说。 但煤炭听不懂，还在啃。 林嘉只好蹲身下来，把野草从煤炭口中残忍得夺走，将煤炭圈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以内。 煤炭玩着林嘉的手指，与主人亲昵。 身后有脚步踩着碎石的动静，闫续走过来，他找到了一处算是比较干净的地方，把周围清理了下。 这里无疑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们得暂时栖身在这里。 不过闫续在垃圾桶里都睡过，就是委屈了林嘉。 他准备把衣服脱下来拿来给林嘉垫，林嘉等他脱下来，看了眼他的伤口后，才出声：「不用，风大。」 闫续不管他，还是把衣服垫在了被他捋得平整的石面上：「能吹得跑我的风才能算大，其他的不算。」 诡辩。 林嘉看着闫续肩上的伤口，在鱼肚里的时候，他已经处理了一遍，纱布贴着伤口，没有再被鲜血染红。 他垂眸，忍不住笑了一声。 闫续歪过头看他，也跟着笑：「你笑什么啊。」 林嘉说：「秘密。」 他思绪不觉飘远，飘到了在鱼肚里在药房给闫续拿药的那一刻。 他刚把会用得到的药品放进了口袋，随后听见了外面脚步声。 他猜测是闫续找到了什么线索要与自己分享，毕竟连叶和连芯的水平还不够与闫续一起分析线索。 他听见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就算背对着门，林嘉也能知道，闫续就在药房外。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又不是傻子，这么大的动静都听不见。 他抿了下唇，把这袋药交给猫的时候，故意说：「你等会把这些药交给闫续。」 引诱闫续这项技能好像与生俱来，无可否认林嘉是一位钓鱼的佼佼者。 「餵。」闫续无奈地说，「说一下啊，笑什么。」 林嘉勾起唇：「笑你傻。」 闫续：「我傻？」 林嘉问：「不傻么？」 闫续不服气：「举个例子呢？」 林嘉：「长得傻。」 「……」闫续无话可说，他铺好了衣服，勾手让林嘉来试试舒坦不舒坦。 「可以。」林嘉说。 闫续看着林嘉：「看来你也挺傻。」 林嘉：「……」 「怎么可能舒坦。」闫续知道林嘉是一位垫十八层床垫都能感受到豌豆的公主，他寻思着要不再往衣服下垫点野花野草什么的。 「闫续，可以了。」林嘉叫住他，说，「我要知道更多的关于j0001的细节。」 闫续停下来，坐在了林嘉身旁。他把猫放在自己的腿上，迎面看着河。 「j0001一直是管理处的机密，就因为这个，我注意到了它。」 林嘉听着闫续的讲述，只第一句话就让林嘉轻轻地皱了下眉头。 不过闫续正看着夜风拂过河面，并没有发现林嘉的小动作。 林嘉没有打断闫续，他只摘出了自己的疑问，暂时保存在心里，等待着闫续讲述完毕以后去追寻溯源。 按照周正行给他的讲述，以及林嘉所了解到的，闫续进入j0001前，并非管理者。甚至那个时候碎云还没有解散，如果j0001是管理处的机密，那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就算j0001并非广为人知，但知晓的人超过一定的数量，那便与『机密』二字搭不上关系。 「我偷用陈侈的权限，在管理处得到了j0001的资料。」闫续这才回头看林嘉，林嘉已经恢復到之前的表情，「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一份。」 在与闫续坦白和分别的那个晚上，林嘉看到了j0001的资料，其实资料并不详细，只是记录着j0001的几次下落，和j0001的体积。 j0001与其他云层的唯一差别，只是j0001的下落信息并没有在悬赏处公布罢了，以及没有准确的预估的下落时间。 只不过是『机密』二字将j0001和其他云层区别开来，并为它覆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当时我也不知道j0001是否就是离开海底世界的办法，但。」闫续笑了下说，「总要试试，毕竟我不想在海底世界真的过一辈子。」 林嘉：「嗯。」 闫续说：「我把j0001的消息带到了碎云，对了，你知道碎云吧？」 林嘉承认：「我从周正行口中了解了一些。」 周正行这个名字让闫续沉默了一下，他很快想起来这个人曾是碎云的一份子。碎云那么多人，闫续记得每一个人。 「我当时召集了碎云的核心人员，询问他们愿不愿意与我进入j0001。」闫续继续讲述道，「不过当时碎云内部确实发生了一些……矛盾吧，有太多分歧，我并不擅长去处理这些。」 「所以，你没有找到同伴。」林嘉说。 「因为j0001太虚幻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它就是离开海底世界的通道。」闫续用略有遗憾的口吻说，「他们不愿意为此冒险，也可能是怕希望落空，他们持观望态度。」 第224页 林嘉嗤了声。 说什么观望态度，其实就是等闫续先去试水。若j0001真能离开，他们可以等到j0001下一次的下落。 可见当时的碎云确实出了很大的问题。 「我等到了j0001的下落。」闫续很快地略过了碎云部分，讲到j0001，「它的难度确实很大，远远超过五星云层，我也没能顺利从j0001离开，还被j0001剥落了离开的想法。从j0001出来以后，碎云解散了，我无处可去，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陈侈找到我，让我加入管理处为他做事，再之后就是你看到的情况。」 林嘉又皱起眉，闫续这回看见了，问：「怎么了？」 林嘉说：「你没告诉我j0001的具体情况。」 此时闫续说的和j0001无关吗？也不是，但这都不是核心，而是围绕着j0001说了一些皮毛。 闫续顿了下，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偏题：「哦，你是指j0001这个云层。」 林嘉看着他。 闫续伸手，抚平了林嘉的眉眼：「不是我不想说j0001云层里的具体情况，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我对j0001的记忆还是很模煳。不知道是不是意识被剥离的影响，我只依稀得记得，j0001很难。」 他顿了下，又补充道：「很难。」 林嘉抓住了闫续的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确定离开海底世界的办法就是通过j0001。」 闫续笃定地说：「感觉。」 要是某个人用『感觉』来成为某个推论的依据，林嘉只会让这个人看看脑子，看是不是哪根神经错乱了。 但这人是闫续，所以林嘉愿意去相信这所谓的『感觉』。 闫续说：「知道下一次j0001的下落时间吗？」 林嘉：「不知道。」 在闫续盗到的那份关于j0001的资料中，并没有提到j0001再次下落的时间。 林嘉问：「你知道？」 闫续：「不然呢？」 林嘉说：「是什么时候？」 闫续抬头看着夜空，准确地找到了那片最大的鲸一般的云层，道：「当j0001云层出现颜色的第七天。」 林嘉问：「颜色？」 闫续点头：「当它可以被太阳晕染的时候，就是它开始下落的时间。」 林嘉便明白了闫续的意思，j0001一直是天空中云层之最，在海底世界里，几乎每个方位，只要抬头就能看见j0001。 但实则j0001很高，几乎高过了太阳。身下也总是围绕着其他云层，所以他们从地下仰头看的时候，j0001始终是稀薄的白色，日光无法在它的身上晕染出颜色。 林嘉想，而闫续说的j0001出现颜色，大概是因为j0001已经有了往下坠的趋势，挤压了其他云层的漂浮空间，没了其他云层的遮挡，日光穿透了它，它也就出现了颜色。 第118章 不过『当j0001云层出现颜色的第七天』依旧不是一个准确的日期。 闫续自己也知道，他说：「管理处既然探测到了j0001有下落迹象，那这一天就不会太久。」 林嘉问：「地点呢？」 闫续说：「只要你想进入j0001，那么，哪里都行。」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反而让林嘉心中警铃大作，他问：「j0001是活的？」 「这么理解也行。」闫续说，「但我确实记不太清了，看过几天会不会好一点。」 林嘉点头。 从闫续口中，他对j0001不再是一无所知。他等着闫续对j0001的记忆恢復到清晰，但这段时间的等待，以及对j0001下落的等待都不是安全的。 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他们需要食物。但海底世界的监控并不少，一旦进入监控范围，鬣狗闻着味就上来了。 林嘉还有一个疑问，他看着闫续：「除了j0001，你还拿走了什么。」 只是关于j0001的资料，陈侈没必要费尽心思要抓到林嘉。 闫续肯定还发现了什么，危及到了陈侈在管理处的地位。 甚至这个发现超过了碎云的大合照。 「我还就只拿走了j0001的资料。」闫续无奈地看着林嘉，说，「不过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估计他以为我发现了其他什么东西。」 哦，这样。 那一天夜晚里，他确实只从闫续的怀里找到了j0001的资料。 提及这件事，闫续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嘉说：「所以为什么帮我顶包？」 林嘉说：「不是解释过了吗？」 闫续：「还真是？」 林嘉：「不然呢？」 闫续想到了什么，好笑地问他：「是吗？」 「明明是自己泼了自己一身药汁，却偏要说是猫欺负你。林嘉啊，你做事说话不统一。」 罪证被赤-裸-裸得摆了出来，林嘉拿眼乜着闫续，丝毫没有羞愧感：「要翻旧帐？」 「我翻什么旧帐。」闫续觉得林嘉的眉眼很是勾人，他直直地看着林嘉，「又不可能给你定罪，再说了……」 说到一半没音了，林嘉知道闫续是在等着自己去问。 但他偏不问，反而转了话题说：「闫队，接下来怎么办？」 闫续抚了抚林嘉的眉眼，在他脸颊上留下自己指尖的温度：「我想给陈侈添点乱。」 林嘉：「比如？」 闫续说：「猜得到我被革职的原因么？」 林嘉：「大概，但是我想听你说一遍。」 第225页 「好。」闫续把自己被革职的原因说了，「管理处大多不同意公布j0001，如果j0001被公布了出去，海底世界秩序势必会受到影响，而我被革职，巡察队缺了人，以陈侈的性格，不会轻易让别人顶替这个位置，他一定会亲自兼职这个职位。」 林嘉说：「海底世界的秩序乱了，会让陈侈分神去解决。而他对我们的追捕本来就是暗中进行，这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我们只要度过这段时间，等到j0001下落就好。」 「是。」闫续和林嘉的交流总是很顺畅，他会心一笑，轻声说，「不过有个难题。」 林嘉等着闫续继续说下去，闫续说：「要怎样把j0001下落的信息捅出去。」 在海底世界，都是从悬赏处获知云层下落信息，如果悬赏处不公布，他们便不会知道。 让不让其他人获知信息，获知什么信息，都是管理处来决定。 而他们两个人本就不能轻易露面，想把一个信息传播出去，并且让这个信息被其他人相信和传播，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甚至于，管理处如果出面澄清，很容易将这条信息拦腰斩断，因为大多人更愿意相信管理处——毕竟管理处所公布的云层信息从未出过错。 林嘉：「那就让悬赏处的云层信息出错。」 闫续看着林嘉，说当然容易，不过说这话的人是林嘉。 闫续说：「愿闻其详。」 林嘉说：「你不是知道么，我不喜欢连叶。」 闫续『嗯』了声，明知故问：「你的针对性有点强，为什么？」 「他对你有好感。」林嘉遂了闫续的意，说，「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给连叶找好出路。」 闫续怔愣了一下，很快，他恢復了表情，又爱又恨地说：「林嘉，没人能玩过你的。」 林嘉把闫续这句话当做夸奖，他道：「不过我只是让连叶帮我给周正行带话，让周正行联繫我。」 闫续说：「陈侈知道你是尖刀的人，他不可能会忽略这一点。」 林嘉：「周正行能拿着碎云合照这么久还没有出事，他必然有他的办法来联繫我。」 闫续：「怎么联繫？」 林嘉的手机早在进入四星云层以前就碎成了粉末，闫续给林嘉打了数百个电话，都是无法接听的状态。 他虽然也有手机，不过因为担心陈侈会根据手机信号找到自己，他在出来云层后就关机了。再者，就算他手机开机，巡察队前队长的号码不是别人能随便找到的。 林嘉从兜里拿出了电话手錶。 电话手錶还繫着绳子，林嘉想了想，把电话手錶系在了闫续的脖颈上。 闫续没有乱动，等林嘉摆弄。 随后他才低头捏着电话手錶，林嘉注视着闫续的动作说：「我看过了，电话手錶用的是esim技术，意味着它不需要插物理的sim卡。我当时是从酒店购买，他们曾经提醒我让我在激活电话手錶后前往管理处登记。」 闫续：「你没去。」 「为什么要去？」林嘉答得理所当然。 闫续点点头。 管理处对人员的号码并没有太严格的管制，只是把号码用以开通帐户，林嘉不去也没事。 闫续说：「周正行知道电话手錶的号码。」 「嗯。」林嘉摁亮电话手錶的屏幕，在鱼肚里，闫续给电话手錶充满了电，「电量大约能撑两天，只要在这两天内，周正行联繫我，一切就好办了。」 闫续不放心地说：「如果他出卖你呢。」 林嘉看着闫续，大概闫续有被出卖背刺的经歷，所以这个人才说出了这样的猜测。 「因为他捏着碎云的合照。」林嘉说。 这就是他笃定周正行不会出卖他的原因，碎云的合照只会惹来麻烦，他要是周正行，一定会销毁这张照片，但周正行没有，而是保留了下来。 这就说明，周正行怀念着碎云，而碎云的理念是击碎一切云层，离开海底世界。 闫续没再说什么了。 林嘉总是能轻易地看透一个人。 林嘉看着闫续，唤他：「闫续。」 闫续抬头：「嗯？」 林嘉说：「记起j0001细节，第一时间告诉我。」 闫续：「当然。」 他又问：「饿了吗？」 林嘉说：「不饿。」 「放心。」闫续说，「不是去监控底下找食物，我记得河里有鱼，我给你抓鱼吃。」 林嘉说：「我不吃生鱼。」 闫续说：「烤鱼！」 林嘉：「你哪来的火源？」 在鱼肚里时，闫续下古墓找了火柴，不过鱼肚除了伤，鱼肚里的东西带不出来。 闫续自信满满：「钻木取火。」 林嘉意外：「你还会这个？」 闫续：「等着吧。」 说完他就迫不及待给林嘉露一手，林嘉关心他的伤，叫他：「闫续，我不饿。」 闫续：「不饿也吃。」 林嘉：「……」 闫续挽高裤脚，脚踩在水里，那个姿势就让林嘉知道这人是不识水性的。 他头疼地盯着闫续，说什么猫不代表本人，他越看闫续越像那只蠢猫。 看看看着又笑了。 男大嘛，朝气蓬勃一点儿，清澈愚蠢一点儿也正常。 林嘉抱起猫，揉着猫的下巴。 第226页 闫续站在浅滩，在夜色下梭巡鱼的身影。因为只能看见闫续的身影，林嘉没能看见闫续悄悄地舒了口气。 闫续当然是空手而归，这河里哪有什么鱼。要真是有鱼，那早也被其他人捕捞完了，毕竟能不进鱼肚就能得到食物，谁不愿意在这捞鱼，还能享受到戏水的乐趣。 林嘉给他挽尊：「我不饿。」 闫续：「……」 「我有些困了。」林嘉说，「其他的明天再说。」 天亮以后海底世界的街道会多一点人，他们就可以混入人群之中。 闫续应下：「好。」 他知道林嘉近段时间一直没睡好，之前是绕着那些鬣狗，进去鱼肚后又落入刺青。 闫续：「睡吧。」 他又把整理出来的地方铺平了一些，让林嘉睡。 大概是真的累了，林嘉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闫续安静地守在一旁，静静地注视林嘉的睡颜。 看着看着，他摘下了一朵橘色的小花，轻轻地放在了林嘉鬓边。 林嘉仍闭着眼睛，闫续启唇：「我保证，你能顺利地离开海底世界。」 夜色寂静，闫续摸了摸煤炭。 煤炭：「喵~」 这才是真正的夹子猫。 闫续笑了下：「怪不得他嫌弃我叫得难听。」 笑着笑着，闫续就笑不出来了。 他想起来，自己刚附身在煤炭身上时，也曾粗犷地叫过几声。 那样强烈的反差，林嘉怎么可能没发现。 闫续：「……」 怪不得林嘉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感情早就发现猫的不对劲了。 丢猫丢的也不是猫，而是奇怪的闫续。 啊。 好想换个星球生活。 第119章 天还没有亮，电话手錶亮了起来。 打开电话的是一串虚拟号，闫续猜到是周正行打来的，他正要把林嘉叫起来，回头一瞧，林嘉已经睁开眼了。 「醒了。」闫续把电话手錶递给了过去。 林嘉拿起电话手錶，但并没有立刻接起，而是盯着闫续：「又守了一夜？」 闫续笑。 林嘉问：「不累吗？」 闫续说：「我现在特精神。」 林嘉把位置让出来，用目光示意闫续去休息一会儿，他则起身，接起了电话。 闫续躺在林嘉躺过的位置上，他左手臂撑着自己的脑袋，一手把猫圈在怀里，一边感受余温，一边看着林嘉的背影。 天色阴霾，林嘉挺拔的身姿端站在河畔，携着水汽的风罩在他身上，吹得他干净的衣角翻了翻。 闫续忍不住笑了声，明明是两个人一起私奔，倒只有他一个人显得狼狈，不过，他很乐意如此，并甘之如饴。 这通电话持续得有些长，闫续听见了林嘉对那边的交代。 并不是事无巨细，林嘉的行为准则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既然选择周正行帮自己做事，便只需要交代他要的结果，随后放手。 嗯。 这就是霸总范吗？ 闫续越看越喜欢。 不多时，林嘉结束了通话。 闫续仰着脑袋看他：「都说好了？」 「嗯。」林嘉应过之后，看了眼天色，在通话的这段时间里，天色慢慢地亮起来。 桥樑之上，偶尔会有一辆车驶过，带来桥墩的微微震颤，牵起河面盪开一圈圈的涟漪。 「走吧。」林嘉说。 闫续站起身，把衣服拾起来，拍拍上面的野草，问：「去哪？」 林嘉说：「周正行给我们找了个地方，不过有点远。从我们这里过去，大概要穿越三个街区。」 闫续点头。 林嘉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闫续一眼。 闫续：「怎么？」 林嘉：「你……」 虽说陈侈的职位已经到了副处，有无数的下属。但从客观事实来看，不可能每个下属都是他的效忠者，他顶多给林嘉罗织个什么罪名，让管理处的森*晚*整*理人注意，却不会让非自己人去抓捕林嘉。 林嘉与陈侈角色互换了一下，他要是陈侈，会安排自己的人去盯着尖刀，去安排他们守着云层的出口，以及安排他们去找闫续的公寓。 其他的，例如注意监控里会不会出现他们的面孔，巡察街上的可疑人员，汇报购买创伤药物等，那就是管理处的人来做的事，而管理处的人说白了就是替人做事的打工者，有时候并不会太尽职。 这是人之常情。 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林嘉前几天与鬣狗绕圈子，都是选在人多的地方。 但能顺利地避开鬣狗去到悬赏处并挑选云层，靠得也是他并非被大众熟知。 闫续就不一样了。 海底世界里，管理处的人认得他，非管理处的人也认得他。 林嘉想了想说：「我们换。」 闫续问：「换什么。」 林嘉已经开始解扣子了。 他发现闫续大多穿巡察队的制服，再就是这些幼稚可爱的休闲风。 他和闫续的着装风格大相迳庭，换了衣服的话，闫续被认出的可能性能降低些。 看到林嘉动作，闫续这才反应了过来。很快林嘉脱下了外衣，解着衬衫的扣子。 闫续看到他的袖口缺了颗袖扣，因为林嘉赠给了他。 第227页 扣子解开，林嘉褪下了衣服。 闫续『唰』得脸就红了，他忙别过头去，双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林嘉脱衣服的初衷，他才捏着衣领，准备把卫衣脱给林嘉。 林嘉看他一眼，淡淡：「又不是没看过。」 在鱼肚里，他的身后长出了刺身，是闫续看着他身后的图案，还曾拿手机拍下的照片。 闫续说：「……不一样。」 林嘉问：「哪里不一样？」 那个时候他的心思都在林嘉的安危上，若那个时候他想写有的没的，他是畜生吗？ 虽然闫续别过头去，但林嘉的身体还浮现在自己眼前，他吞咽了一下，想到之前林嘉差些晕倒在浴室的时候，转而又想到林嘉故意用药汁淋湿自己，谎称是被猫欺负了。 林嘉知道他自己有多诱人，偏偏又用这风轻云淡的口吻问哪里不一样。 闫续恨得牙痒痒，背对着林嘉脱下衣服。要交给林嘉的时候，又收回了手。 他身上的这件衣服用来垫在野草上，他穿的时候只是胡乱拍了拍，但现在要给林嘉换上，他小心地拾起衣料里的残碎的植茎，捨不得这些小花小草扎到林嘉细腻的肌肤。 林嘉耐心得等着。 「喏。」闫续把收拾干净的衣服递了过来。 用作交换，林嘉把自己的衣服放在了闫续的手上，他说：「可能会有些小。」 闫续还是比林嘉高出一个头的，且肌肉也比林嘉更傲然些。 「嗯。」闫续穿上林嘉的衣服，回头看见林嘉正看着自己。 他低头也看了眼自己：「怎么了？」 林嘉说：「身材很好。」 闫续：「……」 林嘉的衣服果然有些紧绷，蓬勃的肌肉紧紧地贴着衣服。 林嘉说：「我很喜欢。」 纯情的男大学生哪受得住这么直白的挑逗，闫续喉咙发紧：「你……你知不知道羞的？」 林嘉坦荡地很：「我只是表达我内心真实的想法，如果冒犯闫队，我之后不说了。」 闫续搓了把头髮，其实吧，从林嘉口中听见这些话，还是挺开心的。 而且林嘉这人要真要藏心思，那是剖开他心都找不到的，怕林嘉真的之后不说了，闫续咳了下不自然道：「……没有冒犯，你想说就说。」 「我能摸摸吗？」林嘉说。 闫续：「……」 闫续耳根都红了：「摸哪？」 林嘉：「胸肌。」 闫续：「……摸吧。」 林嘉伸手，他甚至没有将手背贴在闫续鼻腔之下，都能感受到闫续燥-热的唿吸。 他解开了闫续两颗扣子，替闫续理了理领子：「这样会舒服一点，也不会压到伤口。」 他特意抬起手，并没有触及到闫续身体的任何部分，随后收回了手，「走吧。」 林嘉说走就走，闫续还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追上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嘉不用看闫续，就知道闫续想说什么，他道：「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闫续生硬道：「没有。」 林嘉笑了下，没让闫续看见。 但他没说话。 闫续跟在林嘉后头：「你摸吧。」 林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闫续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我只是想到了一个问题。」 闫续蹭下自己的鼻子，说：「什么？」 林嘉皱着眉说：「我好像没有身份去对你做一些亲密的事。」 闫续说：「你想做就做，为什么要身份？」 他想表达是，无论林嘉是什么身份，他都愿意林嘉的亲近。 林嘉继续朝前走了，闫续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勐地想明白什么，拔腿就追。 「林嘉。」闫续唤他。 林嘉没有停下来，不过放慢了脚步，等与闫续并肩了，他才启唇：「想明白了？」 闫续说：「嗯。」 他看了眼林嘉的手，抓住手腕，迫使林嘉再次停下来。 然后他将林嘉的手掌摁在自己的胸口上。 剎那，林嘉感受到了掌心的温热，以及那蓬勃带来的触感，还有胸腔下赤忱情意的跳动。 闫续说：「做我的男朋友吧。」 第120章 海底世界里的高楼会造成一种城市繁华的假象，管理处将海底世界分成共为七个街区。但实际上，街道上并没有络绎的行人，琳琅的商铺几乎没有客人，那是为大量鱼灵拥有者准备的，马路上偶尔的汽车驶过，掀不起一点儿尘埃。 林嘉和闫续走在街上，闫续曾经的工作给了他躲避摄像头的经验。 他们穿过了一个街区，又穿了一个街区。 偶然有管理觉得闫续面熟，等他们扭头去瞧，看着闫续的背影，是陌生的。 于是又回过头去做他们自己的事。 很快，他们穿过了第三个街区，到达了周正行给他们找的地方。 周正行胆子很大，这个地方是管理处用来向外租售的中档公寓，门口有管理驻守，会检查住户的身份，验证以后才会放行。 主打一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要让最危险的地方成为最安全的地方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先进去到里面。 林嘉看也不看公寓大门，这绝不是进去的办法。当然，公寓的停车场入口也不是，几个监控就怼在停车场门口上边。 第228页 闫续说：「先绕一圈看看。」 林嘉点头。 周正行既然给他们找了这个地方，就必定有方法让他们不从正门进入。 一般来说，这样的公寓外也会有监控。他们两个靠的并不算太近，以免身影落入监控画面之中。 一圈绕下来，发现围墙高耸，墙上设立了一圈高压电。 林嘉不算以外，他从闫续口中知道，海底世界会保护大量鱼灵的拥有者，给了他们崇高的地位。 故而对他们居住的地方自然会有严格的保护措施，免得其他不愿意进入鱼肚的人动了抢夺的心思。 这个地方，进入的通道只有正门。 闫续说：「看看交班情况。」 林嘉也是这么想的。 公寓对面有一家咖啡店，有几张桌子摆在了街道的范围。 林嘉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人起身离开。 闫续说：「去那里坐着。」 越是鬼祟越是容易被注意，相反光明正大反而不会引起注意。 咖啡店门口也有监控，不过闫续清楚，商铺的监控是由管理处的其他部门监管，并且不是随时有人查看，是用于出事后的翻找。 等哪天管理处注意到监控里的他们，他们已经进去了j0001，说不定林嘉已经从海底世界顺利离开了。 林嘉：「好。」 两个人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之前有人的位置，咖啡店的管理朝外边看了一眼，以为他们就是之前的客人，也没有出来收咖啡杯。 两个被追捕的人就这么吹着和风，注意着对面的换班情况。 偶尔，闫续会喊一声：「男朋友。」 林嘉就转头去看。 闫续笑，「没事，就喊喊。」 林嘉问：「第一次谈恋爱么？」 闫续：「不然呢，你呢？」 林嘉：「大学没人追你么？」 闫续说：「没有，你呢？」 其实很多，他没进来海底世界以前，阳光开朗大男孩一枚，又帅又热情，一度被封为校草。告白墙上每天都会新增他的名字。 林嘉回想了一下：「很多。」 其实没有，他孤僻冷漠，让人望而止步。他也对谈恋爱没有兴趣，从前对恋爱也是嗤之以鼻。他不觉得世界上真存在爱情，不过是人体激素作祟，当激素消退的那一刻，爱情也就散了。 闫续一下就紧张了起来，有种自己的宝贝被别人觊觎的不爽。 他说：「回去以后不准理他们。」 林嘉听出闫续口吻里的笃定，他问：「还是没有j0001的记忆么？」 「有一点了。」闫续说，「那里面有个大boss。」 哪个鱼肚里没有大boss，林嘉看着闫续，等着闫续继续说下去。 闫续回忆着说：「是一个垂钓的老翁，见了他，离他远一点。」 林嘉问：「是所谓一开始就存在的npc？」 「嗯。」闫续说，「他会用尽办法把你留在原地，稍有不慎就会掉入他的陷阱，所以林嘉……」 闫续正色，严肃地看着林嘉，再一次沉声嘱咐：「不要与他有任何对视，更不要与他有任何对话。」 闫续太过严肃了，林嘉抿了下唇问，「你上次进入j0001与他有过对视和对话？」 否则闫续怎么会有这样沉重的忠告。 「嗯。」闫续说，「所以我落入了他的陷阱，被剥离了意识。」 林嘉问：「怎样的陷阱？」 闫续却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仍旧模煳。」 「你只要记得离他越远越好，其他交给我。」闫续脸色紧绷着，「答应我，林嘉。」 林嘉看着闫续，他看出了闫续的紧张。闫续紧紧地与自己对视，好像林嘉不给他满意的回答，他就不会撤开目光。 他从未看到这样的闫续，与闫续并肩进入的鱼肚，就算遭逢生死变故，闫续都未曾露出这样的情绪来。 林嘉忽然意识到，闫续恐惧j0001，恐惧到需要在林嘉这里寻求安全感。 而这一点，闫续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好，我知道了。」林嘉伸手，覆在闫续放在桌上的手，竟然是冰冷的，手心都起了一层冷汗。 「我听你的。」 猫一下蹿到桌上，想要舔咖啡杯里的水。 林嘉拿开了咖啡杯。 闫续说：「煤炭渴了。」 「嗯。」林嘉看向公寓正门，在他与闫续说话间，管理者进行了一次交接班。 交替者会进行一些检查，查访客名单，查系统情况，还会到某处墙面前，打开电路线查看线路情况。 闫续有了想法，他看了眼林嘉，从林嘉的表情中对上了答案。 等管理者查过之后，他们两个人起身到了电路箱。 海底世界的电力都是搭接的，由一个供电部统一为整座城市供应电力。 这就导致电力的压力巨大，因此某个地方想要稳定的电力，就需要经常查看线路。 他们面前的这个电路箱，是一处搭接点。这样的电路箱分布在海底世界每个角落，数量很多，没办法照顾到每个电路箱，以前闫续为巡察队队长时，巡察的职责中就有巡逻看电路箱是否被破坏。 但显然，因为他的革职，而陈侈迟迟没有寻找新的替补，巡察队的工作乱如一盘散沙。 闫续轻车熟路地打开了电路箱，也是因为电路箱众多的原因，电路箱并没有设置锁眼，否则钥匙的保存也会成为一件棘手的事。 第229页 电路箱有一处指纹验证，这是最简单也是尽量不再增加用电负担的办法。 尽管指纹验证记录会存档，但一般来说，核实电路箱指纹只会在需要的时候才会进行。 闫续试了一下，『啪嗒』，电路箱打开了。 他嘲讽地笑了下。 陈侈还是想要他回来再为自己效力的，毕竟他被革职时，陈侈只是让他『多想想』。 电路箱里的线路不算复杂，这只是公寓搭在主线路的一个搭载器。 闫续没有直接破坏，而是扯松了几根线。等不久，这几根线路就会断开而停电。 因为线路没有遭到破坏，管理只需要重新插回线路就好。但管理处有规定，某处停电需要反馈。 所以他们就可以在管理进行电路復原和反馈的时间，进入到公寓之中。 两个人静静等待着，没多久，猝然一声，公寓的电力暂停。 属于公寓的摄像头熄灭了闪烁的灯光。 电力故障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几个管理朝着电路箱跑去，正门入口只留下了一个管理。 两个人并没有从正门入，而是趁着这个管理不暇时，从旁边的停车场入口进去了。 电路会恢復的很快，到时候管理一定会检查断电这段时间的安全情况。 两个人奔跑着，从停车场上到具体的公寓单元，没有乘坐电梯，而是走的楼道。 在电路恢復前，他们从地垫下找到钥匙，进到了周正行给他们的公寓。 啪嗒。 门锁上了。 室内没有开灯，但日光充足。 两个人都起了一身汗，互相看着。 看着看着同时笑了起来。 闫续觉得有趣极了：「这就是私奔的感觉吗？」 林嘉不喜欢起汗的感觉，他要去洗澡。 他已经很多天没洗澡了。 屋子里有周正行为他们准备的一些衣服，还有食物。 林嘉洗澡，闫续脱下了自己身上衣服，拿着林嘉的脏衣服去洗了。 他手脚麻利，洗好了衣服，去下面条了。 面条在滚水里翻腾，闫续又想到林嘉煮的面，他笑起来。 笑着笑着又有些失落，哎，也不知道之后还能不能吃到林嘉下的面，想到林嘉吃自己面吃到怀疑人生的模样，大概是不愿意再进厨房了。 等林嘉彻底清洗了自己，从浴室出来就闻到了香味。 闫续招唿他来坐，不等林嘉坐下来，猫嗅到食物的味道，先一步跳上桌。 「啧。」闫续赶紧把猫抱了下去，「你的在这里。」 等他帮猫找到属于它的食物，回头时正看见林嘉从碗里夹出一根猫毛。 闫续立刻恶狠狠地威胁猫：「以后不准上桌。」 林嘉淡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闫续：「什么？」 林嘉抬眸瞧他：「你当猫的时候不也想上桌吃饭，」 闫续把自己那碗和林嘉换了：「……我至少没掉毛。」 林嘉：「呵。」 闫续：「……」 第121章 这个公寓是为大量鱼灵拥有者准备的，因此面积开阔，有三个卧房。 林嘉和闫续一人挑一间，都还能剩出一间来。 吃过饭，天色渐渐沉了。 闫续问：「你睡哪间？」 林嘉擦拭嘴唇：「左边第一间，你呢？」 闫续说：「你旁边那间吧。」 林嘉起身：「你需要休息，早点睡。明天还有事要做。」 林嘉当然也不可能完全当甩手掌柜，把要去完成的事情全交给尖刀。 谁也说不清管理处到底存在了多少年，日积月累下，管理处有太多的『防暴』经验，且尖刀大多是老弱病残，能做事的人不多了，这也是肖遥和周正行为什么一直拉拢林嘉的原因。 林嘉与他们定下计划，他们明天会故意在某处现身，以吸引陈侈的部分注意，随后尖刀制造事端。 等他们将j0001的消息散播开来，陈侈火烧眉毛时，他们就只需要安静等待着朝阳染红j0001云层的第七天。 但这样的前提是他们的现身不会被陈侈抓住，林嘉认为闫续需要休息。 这个人自己都没发现他眼下的乌青以及眼中的疲惫。 林嘉：「晚安。」 闫续：「睡吧，晚安。」 林嘉回去了房间，关上了门。 闫续还坐在餐椅上，他有个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的想法。 吱呀—— 林嘉房间的门打开了。 闫续看过去，挑了下眉。 林嘉走出来，把猫抱了进去。与闫续擦身而过时，他还特地看了闫续一眼。 托闫吐司的福，他习惯了每晚猫压住自己的被子，他刚刚躺在床上，心底空落落的很不适应。 闫续又一次看着林嘉关上了房间门。 闫续：「……」 算了。 闫续起身，去浴室洗澡了。 等他洗澡出来，一边用帕子擦头髮，一边去看林嘉的卧室门。 门缝有光线透出来，但里面很是安静。 林嘉不喜欢黑暗，睡觉的时候总会开着灯。 闫续站在他的房间外：「晚安。」 随后才回到了他被迫选择的房间里。 他确实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但躺在床上，闫续却睡不着。 第230页 林嘉习惯了猫在床尾，他和猫融合后，猫的习惯也带给他本人。 他不习惯一个人睡了…… 好几次闫续都想翻身起来，去到林嘉的房间，又唯恐打扰了林嘉休息。 只得闭着眼睛在黑暗里数羊。 数到一万多只的时候，轻轻的一声「吱呀——」 闫续看向门边，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门外有光落进来，一个颀长的人影站在门边。因着房间里没有开灯，这个人影迟迟没有踏入黑暗。 闫续很想知道林嘉要做什么，因此他静静地看着林嘉，没有出声。 他在房间里，林嘉的面容看不真切，不过闫续能发现这人的犹豫。 犹豫着要不要踏入黑暗，犹豫着开灯，又担心吵醒床上的人。 闫续心疼了。 「怎么了。」他坐起身，打开床头的灯。 这下林嘉的面容就清晰了起来，他看到林嘉蹙了下眉。 「吵醒你了么？」林嘉问。 「没……」转念想到自己毕竟半天没出声，闫续话锋一转，「正准备去厕所。」 他又问：「怎么了。」 林嘉抿了下唇。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发现，他习惯好像不止是猫睡在脚边，而是每晚睡前，会和猫说一会儿话。 猫会说：「林嘉，你挤到我了。」 林嘉说：「那就滚下去。」 猫还会说：「林嘉，你把我的被子抢光了！」 林嘉说：「你的？」 很奇怪。 在确定自己喜欢闫续后，在走出思想的禁锢与闫续在一起后，林嘉比孤身一人的时候多出了很多情绪。 很多。 他好像在想那只蠢猫了。 就在刚刚，他和煤炭说了会儿话，可煤炭并不能回他。 林嘉盯着猫看了很久，蠢猫其实没有离开，只是回到了它本人的身体里。 而它本人就在隔壁。 终于，林嘉起身打开了闫续的房门。 昏暗的房间让林嘉一瞬失神，像是结界将他阻挡在外面。 但又实在想念，让林嘉仍然想踏入其中。 随后，房间的灯打开了。 林嘉看见了闫续。 他又升起了别样的情绪，闫续惧于j0001，却仍要进入j0001，而他惧于黑暗，却不敢踏足。 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困住自己的禁锢里，利益和闫续，他选利益，恐惧与闫续，他…… 「闫续。」林嘉开口。 闫续：「嗯？」 林嘉：「把灯关了。」 闫续愣了愣，他察觉到林嘉的不对劲，想要到他身边来：「怎么了。」 「你别过来。」林嘉说，「关灯。」 闫续还想说什么，林嘉：「关灯。」 闫续深吸了一口气，照做了。 光线一下消失，只剩身后来自客厅的一点儿光。 林嘉听到窸窣声，说：「你别过来，你就在那里，等我……」 他抿了抿唇：「来找你。」 闫续愕然。 下一瞬，闫续就听见关门声。房门被林嘉关上了，阻隔了客厅的光源。 黑暗中，闫续只能看见林嘉模煳的轮廓，以及听见林嘉急促的喘息。 他见了很多次，黑暗带给林嘉的负面影响。他想要打开灯，驱散满室的黑暗，不仅如此，若整个世界有一天陷入黑暗，他妈的，他都要把太阳拖出来照亮林嘉的视野。 闫续轻声唤：「林嘉。」 他知道林嘉在做什么，他心疼地说，「我不是说过吗？不用你爱我，我爱你就好了。你不用……」 克服这个的。 哒、哒。 黑暗里响起了脚步声。 闫续勐地噤声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林嘉在黑暗里挪动了步伐。 他愣在了原地。 哒哒、哒哒。 拖鞋落在木地板上，声响缓慢又沉重，却正一步一步向他坚定地靠近。 步伐响动中，闫续想到第一次见到林嘉。在悬赏处，他一眼就看到了林嘉，清清冷冷的。 第二次在宜乐福利院，他又看到了林嘉，他一边把玩着左-轮-枪，一边想：啊，又看见这个人了，被捲入不亏。 然后他提议自我介绍，从而得知了林嘉的姓名。 林嘉，嗯，这个名字跟他本人一样。 冷冷的、淡淡的。 脑海里塞满了回忆，不知过了多久，闫续嗅到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 林嘉来到了他的面前。 「闫续。」林嘉淡淡开口。 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其他的就再没有了，好像自己从门口走近过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反倒是闫续胸膛起伏着。 林嘉撩拨人的众多手段里，这是最有杀伤力的一种，让闫续毫无招架之力，以至于闫续甘愿俯首称臣，甘愿为他去死。 大概是知道自己这番动作会对闫续造成怎样的冲击，林嘉解释道：「是因为我发现在上个鱼肚里，我追逐你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没有光线。以及昨晚在河畔，朦胧的月亮并没有给我造成困扰。你应该了解我，我不喜欢有弱点。」 闫续沙哑道：「嗯，知道了。」 他当然，由衷为林嘉开心。 林嘉说：「晚安。」 大概是喜怒不行于色的习惯，他并不习惯直接表达自己的内心情绪，否则就不会因为自己想要确立关系，反倒套路闫续开口。 第231页 他思念猫，所以靠近了闫吐司，一起睡觉什么的，慢慢来吧，反正来日方长。 他转身要走，还没有走出一步，手腕骤然被抓住。 闫续将他拉入怀抱，紧接着一个急切的吻就落了下来。 这是一个深吻，含着闫续的满腔情绪。 意识到闫续在渴求回应，林嘉回应了他。 他勾住了闫续。 于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他们落进柔软的铺里。 情意浓郁，难捨难分。 好像在攀比谁的爱意更浓，哪怕缺氧都没人喊停。 情绪在吻里变幻，彼此一清二楚。 闫续吻他脸颊：「我帮你。」 林嘉闭上眼。 海底世界应该正处于夏季，下起了一场夜雨。 雨水寸寸落下来，带来了凉意，可暑气难以消弭。 被润热的雨包罩住了，雨也是热的，暑气更加肆意，被蒸出了透明的水汽，很快和雨融到了一处。 雨还在下，带着特属于它的水声，蕴养着夏季的瓜果。 很快，夏季的瓜果熟透了，在雨里轻颤着，散发着甜腻的味道。 雨便轻柔了起来，却不肯就此罢休，雨留恋着、缠绵着，想要再次催熟。 有什么tan入了雨中，是两只手指，手指时而搅着雨水，时而蹭过雨滴，感受着这场湿漉漉的梅雨。 雨又将其包裹住了。 脉脉水意，脉脉含情。 夜幕之中，夏季的湿雨连绵不停。 第122章 第二天一早，林嘉醒过来，发现身旁没人了。不过房间外面传来一些响动，他穿好衣服起身，拉开门出去。 闫续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看见林嘉醒了，闫续赶紧放下抚摸双唇的手，不自然道：「煮了汤圆。」 林嘉：「嗯。」 林嘉倒是坦荡地坐在了位置上，他知道闫续在不好意思，便不再看他。 而是打开电话手錶，给周正行发了一封简讯，告知周正行他们将在半个小时后出门。 当然，他们现身的地方不会选在公寓所在的街区，林嘉暂定隔壁的街区，若有变动会主动联繫。 简讯发过去没一会儿，周正行就回了信，他们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林嘉没有问具体，问了反而显得他的不信任。 放下电话手錶，林嘉这才去看闫续：「我看见电视柜下有创伤药。」 闫续应了声，到电视柜下边去找药，翻出来后，坐在沙发里给自己上药。 半个小时后，闫续带上了口罩，他们从公寓离开。 因为是离开，管理并没有关注他们。 因为特意要出现在监控里，离开所在街区后，闫续就摘下了口罩。 很快，监控就捕捉到他们。 陈侈还在开会，收到消息后，他默不作声地吩咐单璇去找人。 今天会议与j0001无关，而是有关鱼灵的会议。 主持者统计着这一年来，管理处所更换的鱼灵数量。 从数据来看，今年的鱼灵数量不及去年一半，主持者总结道：「造成这个结果最大的原因是海底世界大大小小的团队。这些团队里分工很明确，有专人进入鱼肚，所赚取的钱会供给整个团队的开销。而这些团队，除了温饱以外，不会有其他开销，所以总体花销不会太大。」 「呵。」有人说，「倒是团结友爱。」 又有人说：「陈副，当年你们碎云这是这样吗？」 陈侈的脸色沉了沉，但很快掩饰住。 他说：「人是报团取暖的动物，这是人之常情，你不用提碎云，碎云早就没了。」 主持者道：「是这样的没错，如果要提高鱼灵的交换量，我建议减少鱼灵的价值。」 鱼灵的价值减少了，当同样的鱼灵得到更少的钱，便不得不进入鱼肚。 「以及。」主持者说，「提高物价。」 这是最直接的让更多人进入鱼肚换取鱼灵的办法，主持者说：「今天的会议便是请大家商量一下新的鱼灵置换金额，以及物价该怎样上涨。」 管理处的领导者们提出自己的意见，他们的这些意见一样又不一样，一样的是都同意主持者的说法，不一样的只是定价。 有人会考虑鱼灵价值大幅度下跌以及物价的上涨会引起人们的牴触。 有人则是觉得要做就一次做到位，要是反覆修改鱼灵的定价和物价，会有损管理处的权威。就像古时候，朝令夕改一样，得不偿失。 「是该这样，不过我一直好奇，要这么多鱼灵做什么。」 陈副看了他一眼，「要是没有鱼灵，海底世界还能有秩序？」 有人说：「他们能怎么乱？不是我们管理处，他们上哪去找安定的生活？想要安定的生活就要用双手去换。这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而且我们不是有巡察队么？巡察队的职责不就是维持海底世界秩序的吗？」 又有人说：「欸，陈副，怎么最近没看见闫队了。」 「他在休假。」陈侈微微坐起身。 「那可不行啊，要是没有闫续，谁能压得住巡察队？」 「哈，说的好像巡察队是闫续的。」 「陈副，把闫队召回来吧，这段时间怎么能休假？」 陈副皮笑肉不笑：「他之前连轴转，从来没有休过假。既然我批了他的假，巡察队我会亲自负责。」 第232页 会议又继续了，这是突然有人推门而入，进来的人附耳对参与会议的某个人说了什么。 那个人似笑非笑地看向陈副：「陈副，我刚刚没听错的话，你说你要负责巡察队。」 陈副看他。 他说：「有几个人在悬赏处闹事，说是云层信息出错了，本来是一星云层，但却是三星难度，你带人去处理一下？」 陈副这个位置当然不需要亲自去处理某件事，他知道这人是故意在挤兑。 他打发了胥映去。 看着胥映离开，其他人说：「他不是负责财务这块吗？他能行吗？还是陈副亲自去看看吧，实在不行就让闫续暂停休假。」 「不需要。」陈副心思并不在这里，他想的是怎样除掉知道海底世界秘密的人。 - 悬赏处。 肖遥一棒砸碎了一台显示屏，他高声闹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星和三星云层的区别！你们见过哪个一星云层会出现具象化以外的npc的！我遇见了！」 其他人看着他，听到『具象化以外的npc』瑟缩了一下，的确，一星鱼肚不会出现具象化以外的npc。 肖遥道：「我老大死里面了！给我个说法！」 「周正行死了？」旁人议论着。 尖刀能在海底世界存在这么久，周正行的名字也多少被一些人知道。 一个团队的创始人死在一星鱼肚里，有点滑稽了。 而想要吞併尖刀的其他团队，见势立刻派人去尖刀的根据打探消息。 很快得到尖刀根据地哭声一片，甚至已经有人抢了先，侵占了部分财产。 「周正行真死了？！！」 「那岂不是……悬赏处真出错了！操，要是云层出错……」 肖遥声音越来越大，悬赏处的管理来拿他，他拼命挣扎着。 骂道：「别以为我森*晚*整*理不知道，你们藏着j0001下落消息没有说！是不是因为我老大发现了这个秘密，你们才故意给错误的信息，让我老大死在鱼肚里！」 悬赏处的管理还不够权限得知j0001，但他们也多少听过j0001的名号，本能觉得这不能让肖遥乱说。 于是加派了人手去拿住肖遥。 肖遥本就是混不吝，悬赏处的管理不比巡察队的人，他游鱼般在悬赏处钻来钻去，把口里的话带到了悬赏处各个角落。 其他人一脸复杂地看着肖遥，想要相信又觉得太荒诞。 直到胥映带着巡察队来了。 「哈！你们害怕了！来捂嘴了！你们欠我老大的命——呃呃呃呃呃……」 肖遥被电击放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与他一起的尖刀的人也被巡察队当场抓住。 胥映头疼地：「带走。」 托闫续的福，巡察队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差劲到极点。 本来他们两分相信肖遥口中的话，巡察队来了以后，就有七、八分相信了。 否则好端端地，谁会想去惹巡察队？要知道巡察队那条姓闫的疯狗是带枪的，稍有不慎就会丢命。 另一边，鬣狗很快闻到味道。 林嘉和闫续散入人流，又在约定处汇合。 用着昨日进入的办法再次进入了公寓之中，打开门，发现周正行正在屋里。 周正行一看到林嘉和闫续牵着的手，露出一副惊讶至极的表情。 「你们……」 闫续：「老周，好久不见。」 周正行又愣住了：「你，记起我了？」 碎云解散后，周正行不是没有和闫续交过峰，他发现闫续并不记得自己。 他不知道闫续意识被剥离的事，只以为闫续和陈侈一样，进入管理处就变了。而他本来就是碎云的边缘人物，不被闫续记住也在情理当中。 「之前脑子出了点问题。」闫续说。 周正行记得，要不是碎云收留刚进海底世界的他，他可能会受不住而自-杀。 所以他对碎云始终抱有感情，对闫续也有一丝感激。 林嘉道：「怎么样了？」 周正行把自己的计划给林嘉说了，他说：「我的假死，让其他团队把尖刀吞了，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林嘉：「嗯。」 周正行又说：「你说的j0001是真的？」 林嘉说：「你要是不相信也不会这么做了，既然做了，我的答案就不重要。」 周正行点头，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他又向林嘉陈述了后续的计划，肖遥只是第一步，他后面还安排了人去闹事。 「不过我有个消息。」周正行开口，「这几天鱼灵不进行置换。」 林嘉皱了下眉，闫续抬头看过来。 周正行说：「会不会是因为j0001的关系？」 闫续道：「不是。」 如果是因为j0001下落，而停止置换鱼灵，那么他当时进入j0001也应该如此，但并没有。 闫续想了想说：「应该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闫续从林嘉手里要来电话手錶，他联繫了巡察队里，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 让他帮忙打听一下鱼灵停止置换的消息。 本来闫续以为得到回覆会要一段时间，哪知道没一会儿，电话手錶就响了起来。 对方说，鱼灵的置换价格更改了，已下发了紧急文件，即日执行更新后的价格。 第233页 屋里三个人抬头，林嘉和闫续对视，周正行挤入其中。 周正行一拍大腿：「天助。」 有了肖遥闹事在前，管理处作死再后，还需要别的闹事安排吗？ 不需要了！ 海底世界是他们管理处自己搞乱的！ 周正行再次确认：「只要j0001下落，无论在哪里，只要想进入的人都能进入？」 闫续看着林嘉：「是。」 周正行便放心了，他不可能自己进入j0001而不管尖刀的人。 「还有一个问题。」周正行问，「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 三日后的早上，朝阳染红了j0001。 海底世界的秩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紊乱，但鱼灵价格并没有作任何更改，物价还在持续上涨。 巡察队渐渐压不住反抗的人。 陈侈只好撤走了部分搜捕林嘉闫续的人，用来帮助巡察队镇-压。 会议一个接一个开，有人被这种情况吓到，考虑把鱼灵的置换价格恢復过来。 陈侈反对。 j0001出现颜色的第三天。 海底世界的秩序已然有了崩盘的迹象，陈侈完全撤走了人。 j0001出现颜色的第七天。 傍晚。 林嘉开了一瓶周正行的好酒。 他与闫续碰了一杯。 j0001悬在了半空之中，美酒入喉，似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闫续紧紧地看着林嘉，看似怎么也看不够。 第123章 睁眼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林嘉唿吸一滞。黑暗带来的负面影响又找上了他，心跳加速、唿吸急促、额前步了一层细汗。 但他的意识仍在，仅仅后退了一步，就定格住了脚步。 他试图从黑暗里去寻找闫续的身影，却听见『砰砰砰』的声响，像是敲击玻璃发出来的。 猫被吓了一跳，蹿到林嘉脚边寻求庇佑。 林嘉转身，看向声源处。 黑暗里有了一丝微光，微光的照映下，林嘉看到了闫续。 闫续就在他身边，不过有什么阻隔了他的靠近。 林嘉伸手向前，摸到了一层冰凉的东西，手感来看，确实是透明的玻璃。 随着他的触摸，手掌下亮起了微弱的光。 闫续不断敲着玻璃，每敲一下，微光应声而起。 闫续的声音闷出来，很远，是缥缈的：「林嘉。」 林嘉微微摇头，他知道闫续是担心他对于黑暗的恐惧，他示意自己没事。 大概是闫续的敲击也引来了其他人，更多人触碰到了玻璃层，微光四溢，众多面孔被微光点亮。 周正行、肖遥、小甜、还有连叶连芯……尖刀里所有知道j0001存在并且抱有离开想法的人都在这里了。 在无数流光间，林嘉发现每个人都被单独隔了出来。 他们被装在了玻璃做成的空间里，漂浮在混沌的黑暗上空。 这个玻璃房相邻着，绕成了一个巨大的圈。流光之下，每个人的玻璃房泛着粼粼的波光。 「什么情况？」周正行扯着嗓子问闫续。 关于j0001，闫续并没有为林嘉讲述太多，所以林嘉也没能告诉周正行太多。 此时此刻，大多人的表情是慌乱的，只有闫续在确定林嘉没事后，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林嘉听见闫续那宛若来自远方的声音，他应该是想起了一些，宽慰道：「j0001不会死人，最多就是打回海底世界继续生活。」 听了闫续这话，众人松了口气，有人开始查看玻璃房的情况。 林嘉的玻璃房就挨着闫续，他走到与闫续最近的地方，等着闫续提前透露j0001的具体内容。 闫续看见他过来了，把手掌贴在玻璃墙面上，林嘉伸手，与他的掌心贴在一起。 闫续刚要再说什么，忽而玻璃房中被人为惊起的流光开始下坠，就像下了一场流星雨，光芒坠到黑暗之下，照亮了深底下的光景。 那是一池冷泉，泉水幽蓝，若不是有水流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堆砌了一池子的鱼灵。 一个白髮嗡嗡的老人坐在池畔边，流光照着他银髮生辉。 他手里拿了根鱼竿，如果不是他下半身的鱼尾，真像一个闲心垂钓的老翁。 「这就是你说的——」林嘉话还没有说完，肖遥先说了，怕闫续听不见，肖遥几乎是把脸贴在了玻璃墙面上，冲着闫续大声。 「这是鱼人？」 「是。」老翁说。 肖遥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干了件蠢事，竟然在宣读汤面以前就浪费掉了一个鱼人问题！ 林嘉看向闫续，闫续摇着头，安抚道：「没事，这里不一样。」 林嘉颔首，闫续都说了j0001里不会死人，那么鱼人问题就不会如其他鱼肚一般那样成为悬在众人头顶的利刃。 其他人因为j0001不存在死亡而高兴，林嘉却不这样认为。 性格有关，他相信世上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在海底世界里，鱼灵的标价是可能付出生命的险境，那离开海底世界的标价又是什么？ 耳侧，拥有老翁形态的鱼人说了汤面，林嘉并没听太清楚。 等他去看向鱼人时，鱼人的汤面已经宣读结束了。 j0001的汤面就只有两个字。 huozhe。 不知是『活着』，还是『或者』。 第234页 他本来想去问闫续，却注意到闫续手指微颤。 是了，林嘉在进入j0001以前就知道了，闫续在恐惧j0001。 林嘉抿了抿唇，唤：「闫续。」 闫续偏头看他：「怎么了？」 这一瞬间林嘉有很多想说的，他又一次抿唇，说：「没什么。」 闫续两只手都贴在了玻璃墙面上，鱼人宣读了汤面，流光又回到了玻璃房子内。他故意激起流光四射的涟漪，说：「再过来点，我这里有光。」 林嘉又靠近了一点，说：「闫续，我们被隔开了。」 「j0001算是单人本。」闫续不舍地蹭蹭林嘉的手指，却也只是摸到冰冷的墙体，他真的想起来很多有关j0001的东西，「一会儿会出现一个门，只要打开那扇门就可以离开了。」 闫续特意抬高了声音，以让其他人也可以听见。 周正行是闫续玻璃房的另一面相邻，他不可思议地说：「就这么简单？」 连叶忙问：「哥，门后就是现实世界了吗？」 「你们觉得呢？」闫续说，「有这么简单我就不会二进宫了。」 小甜问：「闫队，那门后是什么？」 闫续说：「据我所知，每个人不一样。」 闫续这句话还是让众人忍不住失望，闫续没空关心其他人的情绪，他又看向林嘉，嘱咐道：「我之前说的，不要忘记。」 之前闫续说，不要与垂钓的老翁有任何对视，更不要与他有任何对话。 林嘉答应了。 林嘉看出闫续一脸的不放心，连英俊的眉眼都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忧郁，他再一次答应：「好。」 闫续终于是松了口气。 周正行问：「那要怎么到门那边去？直接走过去？」 肖遥说：「不能吧，肯定有很多路障吧。」 闫续挑了下眉，揶揄道：「老周你怎么回事，连小弟都不如。」 肖遥：「看吧。」 周正行盯一眼前路的黑暗，忙又问：「都有哪些路障？」 闫续说：「模拟人生。」 周正行没听明白：「啊？」 连叶说：「是游戏吗？」 闫续说：「一会儿就知道了，很简单。」 林嘉没有再说话，他静静地看着闫续。闫续一直在强调简单，不会死人。 看起来闫续是在宽慰别人，倒不如说是在宽慰他自己。 他颤抖的手指早就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闫续啊。 闫续。 林嘉看着闫续的眉眼，你到底在怕什么。 第124章 就像在上个鱼肚里，闫续因为林嘉会落入刺青，而在白天不敢惹恼他，就怕他带着负面情绪进入刺青而出事。 此时，林嘉硬生生摁捺住了，他以前没有过想说什么而不敢说的情况，但面对的是闫续，他只能忍下来。 他对闫续有自信。 甚至超过自己。 「闫续。」林嘉说，「现实世界见。」 闫续笑起来：「好啊。」 林嘉放心了一些，就在这时，玻璃墙体的流光又一次坠落。不过并没有往着黑暗底下坠，而是落到玻璃房子底下以后，便向着前方而去。 林嘉又看了眼闫续，目光随后才追向了流光。此时的流光就像探照灯，照亮了前方沉浸在黑暗里的门。 是闫续所说的门。 就在玻璃房另一端的尽头处，门的样式，众人都已经很熟悉了，那就是鱼肚消失前留下的门。 于是众人出现了欣喜嚮往的表情，他们情不自禁地走向前去，却一脚将一块方砖踩得亮起。 但再想向前就没有办法了，一堵透明的墙挡在了前进的方向。 林嘉注意到隔壁的肖遥怔怔地看着半空，好似半空有什么东西一样。 然后肖遥伸手触碰半空，紧接着人就隐入了黑暗，连带脚下的方砖都沉溺了下去。 叩叩叩。 玻璃墙面被敲响，林嘉偏头。看见闫续敲了敲墙面，随后指了指前方。 示意林嘉可以向前而去了。 林嘉最后看了眼闫续，便也小步地往前走。玻璃墙面的另一边，闫续与他亦步亦趋，像是在陪同他穿过昏暗。 直到林嘉踏亮一块方砖，闫续才停下来，紧紧注视着他的背影。 眼前果然浮出了一个光屏，根据肖遥的情况来看，林嘉知道旁人是无法看见自己眼前的光屏的。 屏幕上有几个字，不过林嘉并没有立刻去看。而是想要去看闫续的动作，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完全来到了黑暗之中，四周静谧，已然看不见闫续了。 鱼肚开始了。 林嘉只能去看漂浮在半空的光屏，这个光屏像极了游戏操作的界面，泛着幽幽的光芒。 界面上浮着一个标题《模拟城市：海底世界》。 他皱了下眉。 林嘉并不玩游戏，不过因为他事业相关，就像会了解风水习俗一样，林嘉对于城市类模拟经营的游戏稍有些了解。 此时他看到的光屏以及光屏上的标题，就给了林嘉一种感觉。 他正在玩一款模拟经营的游戏。 光屏的标题下有两个选择： 【进入游戏】或者【离开j0001】 到了这个时候，林嘉只能选择进入游戏。 他伸手触碰到了【进入游戏】的选项。 第235页 剎那，他视野便铺开了，一个像建筑沙盘的东西横呈在他的眼前。不过沙盘上还没有建筑，只有植被覆盖的地形地貌。 光屏伫立在沙盘的上空，显现出了新的文字和一排图标。 【起始金额：1000鱼灵】 除此之外，光屏的左下角出现了那个老翁的形象。 画面很生动，就像是在与之视频通话一样。 老翁非常友好地说：「小嘉，在你建设海底世界的过程中，我会给你一些帮助和建议。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直接询问我。目前海底世界还是一片荒芜，你需要……」 「闭嘴。」林嘉说。 老翁笑了笑，并不在意林嘉的排斥，竟真的闭上了嘴。 脚下的方砖面积不大，不过林嘉还是往右边靠了一些。 他答应过闫续，要离这个老头远一些，并且不与这个老头交流。 林嘉点出了几个图标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前方的那道门。 从他的位置到门边，还有一段距离。 林嘉清楚，想要顺利走到门边，就需要达成什么条件。 因光屏已然透露出他正在玩游戏，那么前进的条件必然就和眼前的沙盘有关。 他猜测了几个前进条件，比如扩大城市规模，比如鱼灵积攒到一定数额。 光屏上的图标都被林嘉一一查看过了，几个图标分别画着『公路』『房子』『云层』，还有一些灰色的，暂时无法点击的图标。而点开这几个亮起的图标，图标里还有收起的选项，那是不同样式的选项，比如公路又分为沥青混凝土路面、水泥混凝土路面、碎石路面、和简易路面四种。 每种路面的标价不同。 『房子』的选项就更多，居民楼、摩天大楼、等等等等。 林嘉看向了『云层』，『云层』也有四种选项。虽然没特地标註出来，林嘉很清楚云层的分类，那是从一到四的等级的云层。 但云层并不需要鱼灵的消耗。 道路建设是城市发展的基础，林嘉试着铺了一些道路。 鱼灵数额肉眼可见地减少，减少到六百值的时候，林嘉停了下来。 他在道路边，花了一百鱼灵，安置了一栋两层的居民楼。 随着他的操作，沙盘之上立刻出现了公路与房子。 但也只有公路与房子。公路孤独地在地貌凿开一条道，房子也孤零零地立在公路边。公路上没有往来的车，房子里也没有居住的人。 林嘉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发现安置了房子以后，又有一个图标点亮了。 那是被叫做『资源』的图标，里面有『电力』、『水源』、『管理处』、『食物』等等资源。 林嘉点了下『电力』，居民楼亮起了灯。鱼灵的余额正顺着电力使用的时间逐渐减少。 林嘉停了『电力』，居民楼的又恢復了黑暗，鱼灵的余额定格住了。 到这里，林嘉就没有再操作了。他发现，他点击过的图标都会消耗鱼灵，而无法增加鱼灵。1000的起始值，并不能支撑整座城市的建设，必须要有鱼灵的入帐。 剩下的没有点击过的图标，就只有云层了。 于是答案就清晰了起来，想要充盈鱼灵，便需要布置云层。 就和真的海底世界一样，云层带来现实世界里的人，他们可以从鱼肚里获得鱼灵。 毕竟这只是沙盘，林嘉布置了一个一星云层。于是，一朵鱼形云漂浮在沙盘之上，片刻之后，云朵下坠，有几个人狼狈地从烟雾缭绕里走了出来。 他们手里捏着鱼灵，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世界。 林嘉看了眼鱼灵数额，并没有增长。他再次点开『资源』，在『资源』里找到『管理处』。 他用鱼灵置换了管理处，放在了居民楼的旁边。 一栋建筑拔地而起，吓得沙盘的小人儿摔坐在地。大胆的小人儿从地面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入了管理处。 叮—— 鱼灵余额增加了。 林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虽然他拒绝了老翁的指引，但在海底世界生活的这段时间成为了他游戏操作的指引。 不过是沙盘而已，林嘉不会在乎。他不断地在沙盘上方添置云层，更多的小人儿出现在了沙盘里，更多的建筑拔地而起。 而为了鱼灵置换地更快，林嘉又建设了更多的管理处。 不知过了多久，沙盘上有了城市的雏形。 但林嘉仍旧困在这块方砖之中，前路并没有因为沙盘有了城市雏形而被解锁。 林嘉也不失落，他对前进的解锁有两个猜测。既然解锁条件不是城市规模的扩大，他还可以尝试着积攒鱼灵。 于是他开始积攒鱼灵，而不进行城市的扩建。鱼灵数额从最低的300一路飙升，一直飙升到了十倍3000，百倍30000，但通往门的前路始终没有解锁。 光屏里，老翁含笑着看他，等待着林嘉主动提问。 但林嘉只是皱起眉，并没有向老翁进行提问。模拟游戏并没有时间限制，他迟早可以找到解锁的条件。 似乎是看透了林嘉心里所想，老翁笑意放大了，不过还是谨记着林嘉让他闭嘴，而没有说话，甚至连唿吸都放得轻轻的。 林嘉静静地盯着沙盘，目光扫过地面的道路，扫过那些建筑，又扫过通过云层进入沙盘的小人儿。 第236页 前进的条件一定与沙盘有关，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既然城市扩建，与鱼灵积攒都不是前进条件，那么沙盘里就只剩下…… 人。 林嘉的目光落在沙盘里数百个小人儿身上，像是创世的上帝静静观察着自己的作品。 最后，林嘉的目光锁定一个小人儿，随着他的目光锁定，光屏给出了这个小人儿的资料。 【姓名：方乐】 【性别：男】 【年龄：十】 这是沙盘里，一百多个小人儿中唯一一个小孩子。 他一个人捲入到沙盘里，失去了父母的照顾。沙盘的日升月落交替很快，他茫然地度过了几个日夜，因为实在太饿，想要去捡垃圾。 但他发现海底世界并没有垃圾桶。 林嘉沉默着为海底世界添置了垃圾桶，小孩哥惊喜地扑向垃圾桶，但其他小人儿也发现了垃圾桶。 小孩哥挤不进去，连垃圾都没得捡。只能艷羡地看着其他人把残羹剩饭塞入腹中。 但并没有羡慕太久，一个小人儿突然腹痛难忍，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没多久就不动了。 其他小人儿看见这一幕，惊恐地丢下了手里的残羹。 小孩哥实在太饿，他偷偷捡起地上的东西，就在要塞入口中时，沙盘的时间定格了。 光屏的操作界面并随之消失，取代的是两个选项。 【前进一格（但瘟疫席捲海底世界）】 或者。 【停留（可解锁医院）】 第125章 林嘉犹豫了一下。 但不是因为这个选择而犹豫，而是想到了闫续。 看起来，j0001针对的就是闫续这样的好人。也难怪闫续会恐惧j0001，越是道德感高尚，越是心地善良，便越是折磨。 他起初还想不通，闫续口口声声说j0001简单，但为何闫续无法通过j0001，还要被剥离意识。现在倒是明白了一些，从游戏开始到游戏结束，恐怕有太多诸如此类的选择，j0001带来的是心里上的折磨。 不过，他和闫续约好了在现实世界相见，他相信闫续能区分『沙盘』和『现实』。 林嘉伸手，选择了【前进一格（但瘟疫席捲海底世界）】。 光屏里，老翁摇了摇头，不过依旧没有说话。 同一时刻，肖遥选择了前进，周正行选择了前进，小甜选择了前进，连叶选择了前进，连芯选择了前进，尖刀的人都选择了前进。 闫续也选择了前进。 玻璃房子里的光屏里，老翁都摇着头。只有闫续光屏里的老翁含笑地看着他，大概是因为与闫续并非初识，所以老翁很笃定他走不完全程。 模拟游戏还在继续。 沙盘重新出现在了林嘉的眼前，他在前一个方砖里所建设的依然存在，鱼灵也没有减少。甚至『医院』被解锁了出来，只是…… 沙盘静寂无声，微观城市像一座死城，百来个小人儿都死在了街头，横陈的尸体像是在指责『上帝』的冷酷的选择。 可这个沙盘遇到的上帝是林嘉，他从未把沙盘当做真实的东西。 横呈的尸体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只是觉得麻烦。 云层会不断捲入小人儿，小人儿能够从鱼肚里带来鱼灵。但新加入沙盘的小人儿总是没有老人搞鱼灵的速度快。 鱼灵等同于海底世界的金钱，林嘉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看见赤字。且在林嘉眼里，金钱增长得缓慢，就等于没有增长。 他完完全全把手里的沙盘当做游戏，游戏结束，他就可以和闫续一起离开，所以为什么不享受游戏带来的乐趣？ 林嘉增加了云层了数量，之前他加入沙盘的云层多是一星。现在他则添加了一些二星，以及少量的三星。 四星云层倒是没有添加，他也去过四星云层，虽然鱼灵的奖励非常丰富，但投资风险太大。比起收穫鱼灵，更有可能的是让小人儿有去无回。 云层又拉入了小人儿进入沙盘，这些小人儿看到满街的尸体，吓得找建筑藏起来。 压根不敢去管理处置换鱼灵，也不敢主动进入鱼肚。 林嘉意识到，他现在需要收拾选择带来的狼藉。 他点开『房子』的图标，从里面选择了『火葬场』，于是海底世界多出了几个火葬场。 但只有火葬场出来，并没有相关从业的小人儿。 林嘉想了想，看向管理处。 随着他的目光，光屏浮现出管理处的资料。 【管理处-a栋】 【管理人员：1[查看详情]】 这个人员是添置管理处的时候赠送的管理小人儿，职责是进行鱼灵置换。 每个管理处都赠送了一个管理小人儿。 林嘉点击了[查看详细]，于是这个管理小人儿的形象就出现在了光屏上。 「你好，需要我做什么？」小人儿能够直接与林嘉对话。 林嘉言简意赅：「为火葬场招聘。」 「招聘者将成为管理处的管理，需要你支付薪资，确定要招聘吗？」 这样的模式与林嘉层待过的海底世界几乎一模一样，林嘉想起来，他曾问过闫续也问过周正行，管理处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没有人能说得上来管理处的歷史。 但将要离开海底世界了，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林嘉应了声，管理小人儿立刻往光屏上传了招聘计划，在这份计划里，管理小人儿提出，他将成为一名正式的管理者，意味监管在火葬场从业的这些小人儿。 第237页 并讨要了属于他的薪水，是很高昂的薪水，要林嘉日后鱼灵收入的0.1%。 若是在现实世界，林嘉一定开了这个狮子大张口的小人儿，不过这是在沙盘，以沙盘的情况，林嘉还需要管理小人儿为自己做事。 林嘉只能答应。 管理小人儿立马去执行招聘计划了，不用进入鱼肚就有薪水，哪怕是火葬场，其他小人儿自然也是踊跃地报名。 报名者甚多，管理小人儿挑挑选选，选了一部分人。很快，这些人便开始为管理处卖命了。 光屏上，管理处的资料更新了。 【管理处-a栋】 【高级管理者：1[查看详情]】 【管理者：28[查看详情]】 林嘉嗤声，这个管理小人儿还进行了内部等级划分。看来再不久后，管理处的阶级以及部门就会更详细地划分出来。 路面上的尸体很快被拉进火葬场焚烧，林嘉又点开『房子』，为海底世界添加了陵园以及医院。 若又有一次瘟疫，那么他现在的这些操作就都白费了。 火葬场的从业小人儿勤勉尽责，拉走路面的尸体焚烧后，还逐个下葬。甚至还来清理路面，不过他们手里没有清理道具。 林嘉只能又添置了一些杂货店，这时候光屏跳出弹窗，是管理小人儿的提议：招聘新的管理者来打理杂货店。 林嘉本来想让管理小人儿把医院的招聘一起做了，不过管理小人儿摇了摇头，目前进入海底世界的小人儿并没有医疗知识，暂时不能进入医院。但管理小人儿会留意，如果有医护小人儿进入海底世界，他会主动让相关人员进入医院工作。 林嘉关掉了管理小人儿的消息，他花钱管理小人儿办事，这是天经地义的。 到此时，因上次选择而造成的狼藉基本已经收拾好了，海底世界进入了一段平和期。 林嘉也没有其他建筑添置，他就静静等着下一次的选择。 等了一会儿，又等来了管理小人儿的消息。管理小人儿在海底世界发现了一名医护小人儿，已经成功地将其招聘到医院工作。 林嘉看向医院这栋建筑，医院里果然出现了一个小人儿。 医护小人儿扎着两个麻花小辫，她没有待在医院的建筑里，而是在医院大门口来回走动，头顶冒出一个「……」字样的对话框。 林嘉看向她。 于是光屏里显示出了她的内心活动。 「在医院第七天了，却没有一个病人……」 「不，也不是没有病人，是病人不来医院看病，他们明明在鱼肚里受了很重的伤，如果再不治疗，伤口会感染的……」 「不过也是，医院需要收费，他们果腹都难……」 「我想帮助他们……」 内心活动到这里就没有了，林嘉看见医护小人儿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滴滴答答地跑进医院建筑内。不一会儿，她用担架车推着几个箱子出来。 箱子里装着什么不言而喻，那是医院建筑拔地而起时，赠送的一些药品。 医护小人儿避开医院的监控，鬼鬼祟祟地从医院出来，带着偷出来的药品往着难民区去。 像极了古代时候的布施，医护小人儿挨个为其他受伤的小人儿包扎。 其他小人儿便排着队，等着医护小人儿为自己治疗。 然而这时天上下起了暴雨。 林嘉皱起眉，知道选择又要来了。他甚至猜到了这次的选择是什么，他并没有为海底世界做排水系统，湍急的雨水将很快淹没马路，而放在马路边的药品也会很快被沖走，就算无法沖走也会因为浸泡而失效。 小人儿们知道药品的可贵，慌忙转移药品。 可他们又能将药品转移到哪里去呢？他们没有鱼灵，所以没有住处，他们本就打算在街边等死。 雨水沖跑一箱药，医护小人儿连忙去扑，却一头扎进了水里。 时间定格在了这里，光屏里出现了新的选择。 【前进（城市洪涝）】 或者。 【停留（可解锁排水系统）】 林嘉看了眼沙盘里，半边身子就浸入水里的医护小人儿。 没有意外，前进的选择就是医护小人森*晚*整*理儿死亡，是这些无处可去的小人儿的死亡。 林嘉伸手，指尖触碰到他的选择：【前进（城市洪涝）】。 差不多的时间，肖遥选择前进，周正行选择前进。 小甜犹豫着选择前进，连叶犹豫着选择前进，连芯犹豫着选择了前进。 闫续选择了前进。 各个光屏中，老翁摇着头嘆着气，像是在无奈他们的选择。 仍旧是闫续的光屏里，老翁笑着看他。 所有人都前进了一步，他们踩到了第三个方砖之上，与门的距离又进了一步。 经过上帝们选择后，沙盘在第三个方砖前徐徐展开。 洪涝让海底世界变得泥泞不堪，街面上又是横呈的小人儿尸体。 与上次不同，小人儿泡胀了。 众人很快在尸体中找到了医护小人儿，她手里紧紧抓着几盒药品，但她的鞋子已经被雨水冲掉了。 她的死，是上帝的选择。 第126章 林嘉收回了视线，沙盘已经有了一次清理小人儿尸体的经歷，于是这一次便不需要林嘉再做些什么。 第238页 加入管理处的从业小人儿不仅拥有薪资，还拥有住处。这让他们能够在洪涝时有容身之所，待洪涝退去，便兢兢业业地开始工作。 他们把尸体拉到了火葬场焚烧，上帝们看见他们挖出了医护小人儿的尸体，露出了各不相同的表情。 林嘉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后开始着手城市的排水。 他玩得有些漫不经心，图标里还有许多灰色，他很清楚，这都是用来留下上帝的筹码。 清理了洪涝带来的狼藉后，林嘉又添了几个云层。j0001的前进条件确实与沙盘有关，倘若他什么都不做，沙盘是停摆的状态，那就无法触发前进条件的开启，相当于自己让自己停留在原地。 把要添置的都添置以后，林嘉便收手了。知道j0001的内容是凌迟心灵，林嘉仍然选择去关注沙盘上的小人儿，毕竟他的心比常人要硬的多。 他偏要看看j0001都会出些什么难题，来为难他的闫续。 随着林嘉目光的锁定，光屏上不断跳动出小人儿的资料。 最后定格住了。 【姓名：小迟】 【性别：男】 【年龄：二十四】 一朵云层在沙盘着陆，小迟满身鲜血从云雾缭绕中走出来。 林嘉睨了一眼，这是一朵三星云层。只有小迟一个人走出来，但他手里并没有鱼灵。大概是没有人告诉他鱼肚的作用，他来到海底世界并没有引路人。 虽然海底世界的存在，让他感到迷茫，却没有像其他小人儿那样为了活下去而放弃一些尊严。 小人儿太小，上帝看不见小人儿的脸，更看不见小人儿的表情。只能点击小人儿头顶上的对话框。 小迟的头顶上也有「……」的对话框。 当林嘉的目光触碰到对话框时，光屏浮现出小迟的内心活动： 「这里没有秩序……」 「混乱……」 「人像是狗……」 「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要怎样离开呢……」 很快，头顶对话框变成『思考ing』，尔后光屏再次跳出来小迟的心声： 「眼目前应该考虑怎么活下去才对……」 「既然我们被管理处拒之门外，我认为应该团结起来，大家不能干等着管理处的施捨……」 「很明显，管理处并不会施捨我们任何东西……」 「这是在等死……」 光屏的文字消失了，林嘉看见小迟像是鼓起莫大勇气，来劝说在海底世界无处可去的人，团结起来，一起寻找生机。 他的声音落到林嘉的耳中是宛若鸟鸣的叽叽喳喳的声音，是光屏滚动着他的言论。 小迟的意思，林嘉看明白了。海底世界并不是没有商铺，这些商铺里有他们需要的食物。最主要的是，这些商铺里都只有一位管理者在把守。 他们可以先去搞一点吃的来，只有先把目前的飢饿解决了，才能有机会慢慢了解这里。 林嘉这位上帝看在眼里，但并没有因此生气恼怒。就连光屏里的老翁也笑眯眯的，好像在说『瞧，这些小人儿多可爱多天真』。 林嘉没有给老翁多一分的视线，他看着小迟在煽动其他小人儿，告诉其他小人儿，比起即将饿死，海底世界其实并不可怕。 在小迟的带领下，其他小人儿壮起胆，像闯江湖一样闯进海底世界的店铺里。 虽然这些店铺是林嘉动手指添置在海底世界的，但林嘉仍旧是静静地瞧着。 其实，他刚进来海底世界的时候，也曾想过这么干。不过他进来的时间太晚，海底世界的管理已经发展成熟，否则在进入j0001的最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和闫续就不会被陈侈打压得四处藏身。 他倒是听过周正行聊起碎云，碎云之所以被管理处记恨，就是因为碎云差点成为了能与管理处抗衡的民间组织。 小迟正在做林嘉想过却没有做过的事，不过他们毕竟不是强盗，只是实在走投无路。小迟专门拿了一个本子和笔，在别人在商铺里拿东西时，他则在一旁忙碌着记录。 光屏把他记录的内容投给了上帝看。 【笔记本x1】 【中性笔x1】 【方便面x12箱】 【矿泉水x23箱】 【小面包x10箱】 【……】 【价格：432元+1104元+210元+……】 林嘉瞭然，这些小人儿并不是强盗，小迟用他认知里的物价计算了这次拿走的所有东西，应该是打算在未来某一天还上。 但怎么可能呢？ 林嘉很清楚小迟不会成功的，就像垃圾桶里的残羹剩饭带来的瘟疫，医护小人儿的药品被洪涝沖走，这些走投无路的小人儿带不走任何东西。 他们的命运早就被既定好了。 果然，某个商铺里，不知是哪个小人儿踢到电力线路。沙盘的造物主并没有花费鱼灵来维护电力，于是火花窜起，大火很快就烧了起来。 店铺的门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落了下来，阻挡了小人儿们的逃跑之路。 他们将会被活生生地烧死。 没有其他原因，因为上帝还没有解锁消防。 不过死之前，他们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原本，其他上帝是这么想的。然而，大火的烟雾让他们唿吸困难，更别说吃下这些东西。 第239页 他们还是会饿着肚子，唯一饱餐的是肆虐的大火。 【前进（重大火灾）】 或。 【停留（解锁消防）】 林嘉没有什么犹豫，他选择了前进。或许之后，他都会毫无压力地选择前进，j0001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难度。 周正行咬了咬牙，选择了前进。 肖遥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前进。 连叶连芯没有经歷过饿肚子的情况，更没有抢夺管理商铺的经歷，他们选择了前进。 小甜沉默了很久，尖刀里也有人沉默着。 巨大的负疚感让他们难以做出抉择。 光屏里，老翁笑着问闫续：「想清楚了吗？」 第127章 这一次的选择，来到j0001的所有人都选择了前进。 但有的人的表情已经不再轻松，心灵上的凌迟让一些人眼圈微红，仿若沙盘的死伤都是自己造成的，更仿若沙盘并不是真的沙盘，而是他们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海底世界。 这次的选择以后，他们又需要收拾上一次选择带来的残骸了。 正当上帝们开始收拾大火带来的狼藉时，忽然有人露出惊喜的表情。 在着火的那栋楼的某个卫生间里，一个小人儿蜷缩在其中。 他应该是在这场大火中倖存了下来，否则就会像那些小人儿的尸体一样躺在地上。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样活下来的，他就静静地待在浴室里，等待着救援。 当上帝们的目光落到浴室小人儿的身上，光屏里就出现了小人儿的资料： 【姓名：小迟】 【性别：男】 【年龄：二十四】 于是惊喜就更大了，他的存活带来了安慰，就因为他活下来了，所以上帝们的罪恶负疚感减少了。 上帝们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锁在了小迟的身上，看到被管理处救出，又因为他怂恿其他小人儿搞破坏，所以管理小人儿弄了个小黑屋出来，将其当做牢笼，以惩罚小迟，也是以儆效尤。 管理小人儿的这个操作并没有向上帝报备，随着招聘到的从业管理人数越多，管理小人儿给了自己最高的权限。 这当然是一种忌讳，犹如古时候擅专弄权的奸臣，迟早是会被皇帝弄死的。 不过林嘉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始终认为这只是沙盘，是一个经营模拟游戏，他没必要因为游戏剧情而有任何动容。 他只是把解锁后的建筑添置在了沙盘之中，又加了几朵云层，用来为沙盘添加新的人口。 随后就耐心等待着下一次的天灾人祸，等待着下一次的选择。 当然，不管是怎样的选择，林嘉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进。 沙盘里，城市已经具有一定的规模，因为管理处的存在，秩序也在慢慢地建立。 被关在小黑屋的小迟并不知道外面的变化，但他想要离开。尽管小黑屋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一个安全屋，既不会被捲入云层，一天里，管理处还会送上两顿饭。 可大概是因为那场火灾，他无法心安理得地待在安全屋。 小迟在想办法逃出去，林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上帝们甚至在暗中帮助他。 就在小迟用尽办法终于逃出去时候，沙盘的上空，一朵云层落了坠了下来。 从里面走出五、六个小人儿，其中一个小人儿昂首阔步的，他一看到小迟就走过来。 两个人的头顶都冒出了对话框。 林嘉目光落过去，光屏出现了两个小人儿的对话： 「兄弟，这是哪里？」 「海底世界。」 「海底世界？」 「嗯，他们是这么叫的。」 「那这是什么东西？」 「鱼灵。」 「鱼灵？」 「你可以理解成这个地方的货币。」 「哦，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狼狈？」 「我……」 对话到这里结束了，随后光屏里出现了与小迟对话的小人儿的资料。 【姓名：小续】 【性别：男】 【年龄：二十一】 林嘉顿了一下，他盯着小续的资料，又看了一眼老翁。 老翁始终含着笑，因为林嘉让他噤声，所以老翁不曾开口说话。 但这笑似乎意味着什么。 林嘉没有开口去问，他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但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了小续身上。 小续无疑是一个刺头，连带着把小迟藏在心里的叛逆都挑了出来。 以小续为首，率领了一帮人大闹管理处。 管理小人儿向上帝报备了这件事，毕竟上帝给他的权限也就是管理管理处。把上帝建造的房子分给非管理处的人，管理小人儿拿不定主意，只好弹出弹窗。 林嘉抿着唇，他想到了周正行对他说过的，海底世界之所以有收容处，就是闫续闹事的结果。 管理小人儿；【需要为这些人安排暂时的住处吗？或者使用其他办法镇压？】 林嘉道：「给住处。」 管理小人儿明白了，刚要去做，上帝又给他安排的事。 不仅要收容这些人，还要给他们饭吃。 管理小人儿计算了花费，上帝为此买单。 小续和小迟还有一干无处可去的小人儿住进了收容所。 收容所不大，一间房间里要挤上数十个人。 第240页 林嘉看着小续，小续在这些小人儿中有一定的地位，也颇受尊重。大概是因为是小续把一些人从鱼肚里活着带出来了，也靠着小续，才能有暂时的住处，让他们缓一口气。 本来小续有一张床位的，不过小续让给了一个受伤的小人儿。夜色下，他左手右手各拎了一把椅子，放在走廊外边。 两张椅子对放着，小续坐一个脚踩一个，就这么应付着打算睡。 小续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上帝的眼中，更不知道自己的睡姿引起了上帝的回忆。 林嘉想到，在四星鱼肚里，闫续就是这么坐在他屋子里，守着他的。 也许是他对小续的注视太深，一直沉默的老翁忽然开了口：「造物者当然可以与之互动。」 光屏上出现了互动的选择，像是什么甜蜜又危险的蛊惑。 林嘉记着闫续的嘱咐，哪怕老翁擅自开口说话，且说到了他心口上，但林嘉还是没有与老翁搭话。 却还是在犹豫几秒后，忍不住打开了『互动』。 一个经营模拟游戏到这个时候，似乎变了性质。变成了一个养崽游戏，又或者是让人脸红心跳的乙女游戏。 互动的选择里有『抚摸』、『亲吻』、『拥抱』，还有一些没有被解锁出来的东西。 林嘉点击了『抚摸』，『抚摸』的选项里又有一些分支的选择，这些分支选择，是让上帝来决定具体抚摸的部位。 林嘉选择『脸颊』。 并不是上帝亲自进入沙盘，用创世的双手去抚摸小人儿。 上帝的抚摸是无形的，是静悄悄的，像是微风拂过。 小续能够感受，他蹭了蹭自己被上帝抚摸过的脸颊。 又歪着脖子继续睡了。 上帝抱着逗弄的心态，又抚摸了小人儿的脸颊。 小人儿又拿手指蹭蹭自己的脸颊，头顶冒出「……」的对话框。 上帝的注视是打开小人儿内心活动的开关，光屏里跳出文字，那是小人儿的嘟囔。 【好睏……】 【好痒……】 上帝爱不忍释，轻轻地弯起了双唇。偏心的上帝不捨得打搅钟爱的小人儿睡觉，忍住了继续逗弄的坏心思。 在小人儿睡觉期间，上帝将光屏所有的图标都点了出来。 他在这堆图标里寻找着能让小人儿睡得更舒服的东西。 最终上帝花费巨额的鱼灵，为小人儿购置了一个凉爽和煦的夜晚。 j0001的数个玻璃房偶尔亮起萤光，主动到来的捲入者积极建造着各自的沙盘，剧情在悄无声息里分成了不同的支线。 周正行为沙盘里尖刀团队添置了一个安全的、巨大的别墅。 肖遥为沙盘里尖刀团队添置了不少武器，用来对抗其他的吞併者，以及找茬的管理处。 小甜则在沙盘里添置了一个甜蜜家园，来到海底世界的小人儿都可以住进甜蜜家园之中，共同面对天上危险的云层。 连叶在沙盘里为名为『小芯』的小人儿打造了一个核-弹都无法摧毁的地下室。 连芯在沙盘里添置了购物商场，在她发现其他小人儿没有资格走入购物场的时候，她叫出了她的管理小人儿，商议了一个『开业大酬宾，商品免费送』的活动，虽然管理小人儿始终在摇头表示不贊同，但奈不住心意已决的上帝。 闫续看着这个抱着猫的，名为『小嘉』的小人儿挑眉笑。 并不断地与之互动，小嘉头顶上的对话框不间断地冒出来。 随着闫续的目光，光屏出现小嘉的内心活动。 【烦。】 【滚。】 【懂？】 闫续忍俊不禁，又用互动去逗小嘉。小嘉太聪明了，抬起头，好像看见了隐在云层以外的上帝。 众人进入j0001的时间已经一天了，他们似乎都沉浸在了游戏之中。 忘记了飢饿和疲惫，也忘记了之前的游戏剧情带来的愧疚，专心地建造着属于自己的沙盘。 玻璃房的萤光柔和，时不时从他们脚下的方砖流淌而过，游鱼一般往着门的方向而去。 突然—— 沙盘的时间定格，玻璃房里的光屏跳出私人定制化的选择，就像他们私人定制化自己的沙盘一样。 【前进（其他团队联合讨伐）】或者【停留（升级尖刀防御）】 【前进（甜蜜家园被管理处接管）】或者【停留（可与管理处签订自由使用权）】 【前进（地下室被大众发现）】或者【停留（转移地下室）】 【前进（购物活动取消）】或者【停留（延长购物活动时间）】 以及。 【前进（小续被碎云抛弃）】或者【停留（一切照旧）】 【前进（小嘉的猫死于中毒）】或者【停留（小嘉的猫抢救成功）】 第128章 好似温暖而和谐突然被打碎，又或者温暖和而和谐从来都只是表象，如今只是露出了j0001真实的一面而已。 林嘉皱起眉，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犹豫。 但随即，他还是选择了前进。 他抬头看了看门，自己离门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尔后，林嘉看向了隔壁的玻璃房。黑暗沉沉，视野里什么也没有。 如今他做选择都会升起一丝犹豫，那么其他人呢？闫续会怎样呢？ 第241页 也就是到了这一步，林嘉终于肯定了没有听清楚的汤面。 是，或者吧。 『或者』就代表着选择，并且『或者』这两个字一直反覆地出现在光屏里。 「或者。」林嘉呢喃着汤面。 几次或者选择下来，林嘉已经能摸清j0001的套路了。刚才的或者选择中，并不像前几次的选择那样极端，但林嘉知道这是为什么。 j0001在慢慢地凌迟着众人的心，之后的选择一定会慢慢加大难度，最后给予沉重的痛击。 林嘉的目光落到沙盘里，在林立的建筑和众多小人儿里，准确地锁定了小续。 j0001很狡猾，它给了小人儿这样的姓名，又安排了与闫续相似地命运，给人造成一种小人儿就是本人的错觉。 它知道每个捲入者在乎什么，并且狡猾地利用这一点。 想要心无旁骛地走到门边，最好的办法就是像之前那样，不赋予沙盘个人情感。 不过这样的选择对于林嘉来说难成气候，他越是想要和闫续一同离开海底世界，他越是清醒，哪怕将对闫续的感情暂时放在了小人儿身上，他的选择依然只有前进。 沙盘里，小续的日子变得不太好过了。 明明是碎云的成立者，却因为一些龃龉，准确来说，是因为经过上帝对小续命运的选择，小续被排斥在外。 小续表现得十分大度，但他头上不断地冒出「……」的对话框。 林嘉这位上帝不是一个注重小人儿隐私的上帝，随着他的目光，小续的内心活动在光屏出现了。 【我踏马……】 林嘉笑了下，还行，不是那种被人欺负了还帮着别人说话的傻子小人儿。 小续的内心活动在光屏滚动着： 【算了，老子懒得跟他们计较……】 【一群白眼狼……】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等他们想起爷的好，请爷回来，爷还不干了……】 小续酷酷地从团队根据地出来了，一个人慢慢走过海底世界的街道。 最后他来到了河畔，盯着广袤的河面，头顶又冒出了「……」的对话框。 林嘉打开了小续的内心活动： 【天快黑了……】 【应该有人发现我不在了吧……】 【谁会来找我？……】 【算了，要是他们找到我，我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林嘉静静地看着，沙盘的昼夜交替在上帝的眨眼之间。 沙盘的天空变得深沉，浓稠黑夜几乎把云层都吞入了自己的色彩之中。 小续还在河边坐着，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盯着河流发呆，一直到寂静的深夜，他头顶才又出现了对话框。 上帝选择直接查看。 光屏里： 【哈，不会没人发现我走了吧……】 于是，小续头顶的对话框变成了一团混乱的线条。 上帝查看不出什么具体的内容，但上帝能感觉到小续失落的心情。 小续在河畔待了整个通宵，对话框里的线条终于变成了「……」，这代表他又有内心活动了。 上帝查阅，这次的内心活动只有两个字。 【妈妈……】 上帝还来不及产生什么情绪，小续头顶对话框里的「……」消失了，取之的不是一团混乱的线条，而是一个哭泣的表情。 ——tot。 上帝愣住了，紧接着上帝心里泛起针刺一般的疼意。 林嘉想到曾经与闫吐司的对话，闫吐司说它本人其实胆子小，那些不顾一切、那些勇气、那些不以为然都是装出来的。 有一瞬间，偏心到太平洋的上帝想要把海底世界的某些东西摧毁。 光屏里，老翁满意地笑起来。 其他玻璃房里，其他的上帝正努力地打造他们的沙盘，努力地粉饰上一次选择带来的影响。 很快地，下一次的选择又到来了。 【前进】或者【停留】 上帝们开始新一轮沉重的选择，有人前进，有人终于受不住内心的煎熬，选择了停留。 是小甜。 小甜为了她的甜蜜家园而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她的玻璃房亮起了璀璨的光芒，好似她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那一个。 因为她停留的选择，她的光屏里解锁了更多的资源。 小甜流着眼泪将解锁的资源添置在海底世界，光屏里的老翁安慰道：「孩子，你做得很好。作为奖励，你可以带走你积攒的鱼灵数量，我相信，这些鱼灵一定会帮助你在真实的海底世界完成你的梦想。」 小甜当然知道，当她选择停留，意味着她将失去前进的资格。 她捂面哭泣。 老翁又对她说了什么，她所在的玻璃房慢慢地沉寂了下去。有什么从她的身体里溢出，它慢慢腾空，飘出了玻璃房，飘出了j0001，飘出了海底世界。 老翁从光屏里伸出了手，抚摸着小甜的头：「现在你不会再痛苦了，带着你的鱼灵回去建造你的甜蜜家园吧。」 小甜呆呆地抬头，她看了看老翁，然后笑起来。 确认道：「这些鱼灵都是我的了吗？」 老翁：「当然。」 小甜：「谢谢您。」 「不客气。」老翁说，「祝你在海底世界度过愉快的一声。」 第242页 小甜又说：「谢谢您的祝福。」 自此，小甜的玻璃房完全黑了下来，它慢慢下坠，落进了底下的池子里。 像一下从深水里抬起头，小甜已经回到了海底世界。 她站在海底世界街道的岔路口，脑海里有什么记忆在慢慢消退。 她努力地回想，但扑了空。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有很多鱼灵，这些鱼灵足够她在海底世界快乐地过上一生。 第129章 留在玻璃房里的上帝们还在继续建造他们的理想沙盘，虽然天灾人祸总是轻易地摧毁理想。每一次摧毁，上帝们就进行着亡羊补牢式的补救。 没多大的作用，除了负疚感越来越浓烈以外。 一次次选择，一次次崩溃。 直到—— 【前进（尖刀覆灭）】或者【停留（保留尖刀）】 【前进（地下室淹没）】或者【停留（转移地下室）】 【前进（购物商场的清算）】或者【停留（活动继续）】 【前进（小续死亡）】或者【停留（小续安然无恙）】 【前进（小嘉死亡）】或者【停留（小嘉安然无恙）】 上帝们终于迎来了最沉重的『或者』。 「靠。」肖遥骂了一声，他抬头去看其他玻璃房子。 意料之中的，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选择，但是他已经没办法选择前进了。 沙盘是有生命力的，就像曾在海底世界生活的他们。但在上帝的眼里，他们逆来顺受，任人捏扁搓圆。 尖刀。 肖遥想到了他效力的团队。 一开始，肖遥是不进鱼肚的。他专干偷盗抢劫这种事的，被巡察队抓了放，放了抓。 有一次，他又落到了巡察队手里。 他被打得半死，丢在了垃圾桶边。路过的人，冷漠的朝他看了一眼，又冷漠地收走了目光。 苍蝇在趴在他的脸上。 有人踢了他一脚，「喂，还活着？」 肖遥扯了扯唇：「滚。」 面前的人顿了下来，伸手拍拍他的脸，把他脸上的苍蝇赶走了。 「我救你，之后你帮我做事。」 肖遥：「不做。」 他有几次进入鱼肚的经验，那里不是正常人待的，他知道替人做事，就是进鱼肚里。 他宁可死在这里。 「犟种。」面前的人笑了笑，还是把肖遥抬回了尖刀。 救他的人是周正行。 周正行确实是要他进鱼肚，不过周正行是手把手带着他。 「你这么厉害，得到的鱼灵完全够自己的生活，干嘛管那些人？」有一次，肖遥这么问了。 周正行叼着烟：「要是这样就成过本机器了。」 在肖遥不解的目光里，周正行拍拍他的肩膀：「人是有感情需求的动物，什么感情都行，连感情都没有了，那不就成了海底世界的机器？」 后来肖遥就明白了周正行的这段话，尖刀比起其他团队确实太弱了。但却是海底世界最温暖的地方，每一次他进入鱼肚，有人止不住担心，甚至为他辗转反侧。每一次他从鱼肚里出来，全员为他欢唿。 在尖刀里，有人叫他『遥哥』。 有人叫他『阿遥』。 有人揶揄叫他『寸头』。 肖遥想，他可以死在鱼肚里，但尖刀不能消亡。这不是沙盘，这是真实的海底世界。 他哈哈大笑，伸手选择了停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停留，只是凭心而已。 玻璃房亮起璀璨的光，不远处，另一个玻璃房也亮起了流光。 光芒之下，肖遥的视野里终于能看清什么了。他看见了对他有着救命之恩的老大，老大也朝着他看过来。 两个人相视一眼，默契地笑起来。 - 连叶看着这个选择，他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前进。 他在海底世界的时间太短了，对这里并没有什么感情。 沙盘对他来说，就是一款游戏。他会在周末的时候宅在家里玩上一天的游戏，这样的模拟经营游戏，也是备受他青睐的游戏。 玩家当然会心疼自己在游戏里的心血，哪怕游戏是虚拟，这些心血不过是一串数据。 也也只是心疼罢了，他家中的电脑里有太多的游戏，就算不玩游戏，他还能和朋友相约做些其他的事情。 所以他选择了前进。 他到达门边了，只需要伸手就可以打开门。他心里充斥着巨大的惊喜，手指摁在门把上，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门。 连叶又回头，想去看连芯的情况。 妹妹应该不会被留下吧？ 应该拎得起是非轻重吧？ 要不他再等等，等着连芯也到门边，然后他们兄妹俩再一起出去。 连叶收回了即将打开门的手，他站在门边等待着。 焦躁的等待，让他在门边踱步，一会儿站立一会儿蹲身。 不知道等了多久，连叶又重新站起了身。 他再次把手放在门把上，是了，门在他的玻璃房里，连芯也有自己的玻璃房，她的玻璃房子里应该也有一道离开这里的门。 说不定连芯已经打开了她玻璃房子里的门，在现实世界里等着他了。 可万一呢？ 万一连芯没有离开呢，而他离开了，岂不是……更加糟糕了。 第243页 他把妹妹留在了海底世界，尽管他在海底世界待得时间不长，但他完全明白海底世界是个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能不能活下去的吃人的地方。 最终，连叶狠了狠心，拉开了这扇门。 『吱呀』一声，门外有柔和的光透进来，照亮了这个黑沉沉的玻璃房。 这光像是某种指引，连叶升起了本能的嚮往。他跨过了门，然而抬头看到门外的情景时，脸色赫然一变。 双胞胎之间似乎是有感应的，连芯也跨过了这道门。 在光线晕染的门外世界，连芯看到了一个隐在光晕里的身影。 她以为是哥哥。 「哥。」 「哥。」 「连叶。」 连芯急急忙忙地朝着身影跑去，然而，在看清这个身影的剎那，呆站在了原地。 这一次有不少尖刀的人来到j0001，起初他们抱着终于可以回家的憧憬，但在一次次『或者』中，有人不堪压力选择了停留。 也有人带着煎熬的心打开了门。 光屏里，老翁对闫续说：「目前还没有人能离开，为什么想要离开？海底世界不好吗？你也建造了属于你的海底世界，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 闫续选择了前进，他来到了伫立的大门前，伸手拉开了大门。 - 林嘉反而是最后一个进行选择的人，倒不是犹豫不决。 玻璃房子虽然在多数时候沉溺在黑暗之中，不过有人打开门的时候，会有光落进来。 这样的光芒也会被其他玻璃房子的人看见，林嘉在等闫续的抵达。 只有亲眼看见了闫续抵达终点，林嘉才会做出他的选择。 看到闫续走进他的那扇门后，林嘉看了眼沙盘。 沙盘的时间会在『或者』出现的时森*晚*整*理候被定格住，j0001留给上帝足够时间来思考选择。 此时的沙盘里，小续与小迟反目成仇，小迟手持枪-械对准小续，子-弹悬在半空。 若上帝选择前进，那么这颗子-弹将正中小续的头颅。 若上帝选择停留，那么这颗子-弹会与小续擦肩而过。 林嘉抿着唇，就连这位冷漠的上帝都觉得小续的命运多舛。 在上帝次次的前进选择中，小续失去了朋友，失去了鱼灵，失去了一切，他因为上帝的选择而形影单只，而伤痕累累，如今又即将因为上帝的选择而命悬一线。 他抬手，想要选择前进。 光屏里的老翁说话了：「你凭什么确定他们没有生命呢？」 林嘉睨了老翁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老翁从林嘉看垃圾一般的目光里，找到了林嘉的回答。 有生命又如何？这位上帝向来是对其他生命漠不关心的。 而上帝之所以为小续添置一切，与小续互动，只是看在那个『续』字上。 老翁面色沉沉。 它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再残暴的人都有一处柔软，林嘉也有，但林嘉太清醒，他擅长权衡利弊。 转而，它想到了什么，又笑起来：「我期待你的离去了。」 林嘉仍旧没有理会，他选择了前进，来到了门边。 完全没有犹豫，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门把之上，他摁下了门把。 咔嚓。 门锁响了起来，紧接着，门被林嘉拉开了。 林嘉喊了一声『煤炭』，猫跟着他挤入门内。 光芒从门外蹿入，有一瞬刺得林嘉无法睁眼。等他适应了光芒，抬头去看。 入目是粼粼的波光，眼前横亘一汪池水，白髮苍苍的鱼人坐在池边悠闲地垂钓。 林嘉微微皱了下眉。 这扇门并不是通向海底世界的门，而是从玻璃房通向黑暗之底的门。 不过他并没有意外，虽然j0001与其他鱼肚的模式大不一样，不过j0001里也有鱼人，而且在j0001前，老翁鱼人述说了汤面。 既然有汤面，那就有汤底。 真正离开的方式，还是要找到汤底。 汤面：或者。 那汤底是…… 想到了什么，林嘉勐然愣住，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闫续对于j0001的恐惧。 十分钟前，连叶第一个来到黑暗之底。 他看到了垂钓的老翁，看到了老翁落在池里的鱼尾。 老翁看他一眼，嘆了口气：「既然走到了这里，那就告诉我汤底吧。」 「汤……汤底？」连叶愣住了，他完全忘了这回事。 老翁保持着垂钓的姿势，道：「你离开，妹妹留下，或者，妹妹离开，你留下。」 「年轻人啊。」老翁精明的眼睛直直盯着连叶，「现在告诉我，汤底吧。」 第130章 汤面是『或者』，而或者就是一种选择。 所以汤底就是『或者』的选择。 沙盘算什么，那只是j0001用以捉弄的清粥小菜。 不管是尖刀覆灭，还是家园将倾。不论是小续爆头，还是小嘉死亡，那都不是最沉重的『或者』。 真正的『或者』在此时此刻。 闫续很清楚，在与猫融合的剎那，他就想起来了关于j0001的全部记忆。 他第一次进入j0001时，也在沙盘上建造了海底世界，每一次选择都让他内心煎熬。 他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进，带着几乎能够淹没他的负疚来到门前。 第244页 然后拉开了门。 这道门无法通往现实世界，只有汤底才是离开的钥匙。 垂钓的老翁说：「离开海底世界，碎云覆灭，或者留下来，碎云安然无恙。年轻人，告诉我汤底答案吧。」 老翁说的碎云，不是沙盘里的碎云，而是海底世界里的碎云。 是闫续耗费心血组建的团队。 有一瞬间，闫续想要什么都不管的。但沙盘里一次一次因为选择被摧毁的光景浮现在他的眼底，早就被负疚感折磨得破碎的心让他做不出这样残酷的选择。 「我……」闫续嘴唇翕张，「留下。」 他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有什么从他身体里被剥离，那是他离开海底世界的念头，但是他不知道。 他因为留下的选择，而重新回到了海底世界。 后来，他遇到了林嘉，再后来，他和猫融合，想起来了j0001的残酷。 碎云已经解散，闫续知道，再进入j0001，汤底会更改，碎云不是拿捏他留下的软肋，他的软肋成了林嘉。 他几乎能猜到他会面临什么『或者』。 他留下，或者林嘉留下。 但这对闫续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选择的『或者』。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留下，而让林嘉离开。 他恐惧的从来不是j0001，是与林嘉的分离。 闫续知道，林嘉很想离开。他也答应过林嘉，会让林嘉离开。 所以他在还没有进入j0001的时候，就选择好了汤底。 他告诉林嘉，不要与老翁说话，离老翁越远越好，他做出了选择，林嘉就不需要再回答汤底了。 希望林嘉听话。 第二次进入j0001，沙盘里每个选择，闫续都选择了前进，他要在林嘉之前拉开那扇门，回答汤底。 只是爱屋及乌，看到自己的选择对小嘉造成的毁灭性的影响，闫续还是难以不动容。 好在，他在林嘉之前拉开了那扇门。 老翁想与他叙叙旧，但被闫续打断。 「好吧。」老翁嘆着气说，「你离开，林嘉留下，或者林嘉离开，你留下。」 果然如此。 但闫续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样，林嘉可以离开。 闫续陈述汤底：「我留下，林嘉离开。」 但这一次，他想要离开海底世界的意识并没有剥落。 仍旧留于他的身体里，断绝了他的意识再一次找上林嘉，并随着林嘉重新回到海底世界的可能性。 这是老翁给他的惩罚。 闫续接受。 云雾散去，闫续再一次回到了那个街头。他抬起头，看到j0001云层仍漂浮在半空之中。 他伸手抓了抓，人与云层的距离，穷极一生无法企及。 - j0001云层里只剩下林嘉了，他站在池畔边，内心像是涌起了一场海啸。 在老翁的沉默里，和闫续几次的嘱託里，他知道了闫续回答了怎样的汤底。 林嘉慢慢握紧了拳头，几息沉重的唿吸间，林嘉松开了拳。 他看向了老翁，开口：「玩大一点吧。」 老翁眯起眼。 林嘉说：「永远记住闫续，但无法再进入海底世界，或者遗忘闫续，但能够再进入海底世界。」 老翁打量着林嘉。 林嘉走到老翁身边，顺着鱼线，将鱼钩从池水里拉扯出来。 猫伸着爪子想要玩鱼线，被林嘉摁住了。 林嘉捏着并没有鱼饵的金色鱼钩说：「捨不得本，就钓不上鱼。」 老翁笑着道：「我不太满意这个『或者』。」 「我永远记住闫续，却永远无法再见到他。这样的折磨还不够让你满意么？」林嘉轻声谈判，「眼见到你不断增加云层捲入活人，让世界一团糟，只能寄渺茫的希望，闫续能够自己离开，除此以外我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而第二个选择，或许失去记忆的我一辈子都无法再进入海底世界，就算进入海底世界与闫续再见，也是陌路不相识，这比前进和停留好玩多了。」 林嘉为谈判的对象剖析了衔接『或者』的两个选择，他不疾不徐，蛊惑着：「满不满意『或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并不知道我会选什么。」 他弯起嘴角道：「身为海底世界的真正的上帝，不知道小人儿的内心想法，那可是太失职了。」 老翁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它，确实不知道林嘉会选什么。 因为不知道林嘉会选什么，而给了它一种林嘉会脱离掌控的感觉。 「你那个沙盘游戏我也玩了，有一些感悟。」林嘉说，「想要操控小人儿的命运，就要知道小人儿的想法。否则，你的那些『或者』都是空谈，不痒不痛。」 他看见了老翁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林嘉道：「不过你是上帝，你想要给我其他『或者』也可以，希望你的『或者』可以真的让我陷入艰难抉择。」 老翁死死盯着林嘉，从沙盘游戏开始，老翁就看不懂林嘉。 他以为林嘉至少会因为小续而犹豫前进，但林嘉却只是把小续当个乐子。 他以为林嘉猜到闫续的选择后，会愤怒伤心，但林嘉却像个没事人。 「只能你一个人离开。」老翁盯着他怀里的猫。 林嘉把猫放下了，好似压根不在意猫被留下。 第245页 连自己养的猫都不在乎。 所以什么样的『或者』才能踩中这个人的心？ 一时间，老翁竟找不出适当的『或者』。 身为海底世界的上帝，它对它创造的世界里的小人儿有着特殊的感情，它捨不得小人儿们的离开，所以会用尽办法，让小人儿体会自己的心情，让小人儿停留。 正因为这样的感情，老翁就算知道闫续是林嘉唯一的温情，但它不会用闫续的死亡来威胁。 它是一位慈祥的上帝，在它的沙盘里，它愿意不断停留来让沙盘平安。所以每一次，看到充当上帝的小人儿的选择时，它都遗憾着摇头。 「所以，基于你的『或者』，告诉我汤底。」老翁最终让步。 林嘉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拳，指甲掐入掌心。 就这么离开海底世界会怎样？ 林嘉并不知道。 闫吐司离开海底世界后会逐渐忘记对海底世界的记忆，他呢？会忘记闫续吗？ 他是从海底世界离开的人，会再次回到海底世界吗？ 因为不知道这两个答案，所以林嘉只能赌一把。 与其面对其他『或者』，给出其他汤底，不如这样，至少在这个『或者』里，他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铭记闫续或者回到闫续身边。 林嘉看着老翁：「回答汤底之前，我有个条件。」 老翁：「……」 老翁说：「你未免太贪心。」 林嘉说：「我提出了这样难以抉择的『或者』，上帝不应该奖励我么？」 老翁知道林嘉看出了自己的仁爱，它只好说：「好吧，先说说看。」 林嘉说：「是你要留下我的猫，那你得照顾好它。」 老翁笑起来说：「我以为你不在乎。」 林嘉跟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在乎，但每个人对待在乎的人事物不一样。」 老翁更好奇林嘉的选择，它答应照顾猫：「所以你的汤底是？」 林嘉说：「遗忘闫续。」 第131章 是真的捨得忘记闫续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从前林嘉不在意生离死别，但他设想了一下，如果永远无法与闫续再见是怎么样的，林嘉确定，这是他生命以来最大的损失。 j0001专为闫续这样的人准备，就算闫续再一次进入j0001，或许还会沉重的『或者』等待着他。 林嘉不喜欢被动，也不想闫续再受j0001的煎熬。 利益和闫续。 这是林嘉早就料到的一次抉择。 在闫续的感情里，林嘉终于做出了违背本能的选择，他选择了闫续。 只要还能进入海底世界，那么他还有与闫续重逢的机会。 遗忘代表不了什么，林嘉不害怕遗忘，他只怕被丢在海底世界的闫续会难过。 所以，他选择拥有再次回到海底世界的机会。 与林嘉一样，老翁也满意林嘉的选择。 他眯了眯眼，矍铄的目光落在林嘉的身上，好似在这次的『或者』中，他终于了解了林嘉这个人。 是一个清醒的商人呢，善于谈判，善于分析利弊。 可这个人忘记了，商人是逐利的，当他失去记忆后，本性就会回到原本的轨道。 一个利己的商人，怎么会捨得放弃一切，冒着生命危险再进海底世界，更何况，他失忆了，更加没有要进入海底世界的必要了。 老翁为林嘉的『或者』增添了一个条件，除非他想起来闫续，并心甘情愿放弃一切，否则海底世界的大门不会朝着他打开。 这样的条件下，老翁笃定，林嘉不会再回来了。 它看了一眼猫，说：「正好，我很孤独，我会照顾好它的。」 「你。」老翁抱起猫，「离开吧。」 泉水翻涌起来，腾起裊裊的云雾。 与泉底相连的，正是现实世界的天空。 老翁看着林嘉离开的背影，它知道林嘉不会回来了。 越清醒的人越难以被情感裹挟，林嘉不会再想起闫续了。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林嘉勐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站在自家门口。门变了形状，上面有很多凸出的抓痕。 林嘉皱了下眉。 最近活死人的新闻铺天盖地，他记得有活死人来抓了他的门。 但那是发生在夜晚的，此时已经天亮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宿？ 林嘉脑袋隐隐作痛，他看了眼门，门外已经安静了下来，透过监控设备，门外的几个活死人已经消失了，空空荡荡，只剩下被破坏的铁栅栏。 他接了一杯水，坐回沙发上。 对于昨夜的断片，林嘉并不好奇。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恐惧黑暗。 而昨晚狂风唿啸，家里停了电，黑暗的副作用下，他确实会失去意识。 家里已经恢復了供电，林嘉打开电视机，新闻频道仍在安抚大众的情绪，宣称将会组织相关专家来研究『活死人』，并且会尽快给大众一个满意的答卷。 对于『活死人』，林嘉是讨厌的。他手头上好几个项目因为『活死人』而停摆，公司也为此损失上亿。 他当然希望能尽快解决『活死人』。 正关注着新闻，林嘉看到了电视屏幕右下角的实时时间。 他愣了愣。 第246页 时间显示今天是七月七日，然而林嘉记得，昨晚明明是七月五日。 是他记错了时间，还是他断片了两天？ 林嘉陷入良久的沉默，按照他以往陷入黑暗的情况来看，只要有一丝光线，他就能从应激状态脱离出来。 所以断片两天是不可能的，白天的光线会帮助他从负状态里脱离出来。 那就只有可能是记错了时间。 记错时间看起来是一件很小的事，但发生在林嘉身上，也不算小了。 他时间观念很强，对数字很敏感。 大概是被这一团糟影响了吧。 林嘉想出来了一个解释。 他从接手公司至今全年无休，趁着现在休息休息也不错。 当然，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林嘉感觉到疲惫，身体非常酸痛。素日里引以为傲的清醒头脑也似混沌。他打算去睡一觉，路过餐厅的时候，他看见了桌上的一碗面条。 面条的颜色实在难看，经过两天的搁置，正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臭味。 林嘉直接把碗丢进了垃圾桶，在水龙头下沖洗了几遍手后，回房间休息了。 先是打开床头的灯，再拉上遮阳的窗帘。他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把没电的手机充上电。随后闭着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已经睡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海底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流速不同，林嘉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忘记自己曾经问过周正行，海底世界的流速是怎样的，周正行说了个大概，周正行说，现实世界的一天，大概是海底世界的一个季节。 也就是三个月。 现实世界的人不知道海底世界的存在，不会去做更深入的时间换算。海底世界的人光是想要活下去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来是否能回到现实世界，他们已经不敢想了。他们也不会去做更深入的时间换算。 没有人在意林嘉睡着的两个小时，等于海底世界多少天。 答案是七天。 海底世界已经过了七天，闫续和林嘉分开了七天。 他又从j0001回来了，一个人面对当初和林嘉一起捅出来的篓子。 海底世界一团糟，陈侈很生气，一直要找人算帐。 这七天很不好过，闫续很想林嘉。 林嘉一无所知，他还在休息。他的身体异常沉重，好像缺了很多觉，很多时间都没有休息好，这一觉又沉又累。 他睡了四个小时了。 海底世界又过去了七天。 林嘉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整个白天，他都要睡过去了。 终于，一阵电话铃将林嘉吵醒。他看了眼时间，这一觉，他整整睡了八个小时。 海底世界过去了一个月。 电话是堂兄弟打来的，来关心他有没有事。 林嘉坐起身来，他其实不太会面对他的这些堂兄弟们。 堂兄弟们总是表现出对他的关心，虽然在年级上，林嘉是最大的那个。 性格使然，林嘉无法回应这些关心。 索性避而不见。 「嘉哥，你还好吗？」堂兄弟在电话里紧张地问。 「嗯。」林嘉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大概是听出林嘉的声调懒洋洋的，没有平日里的精神气，堂兄弟小心翼翼地说：「嘉哥，我们现在在你家外面。」 林嘉：「……」 林嘉说：「稍等。」 他起身，去给堂兄弟开门。等把几个堂弟放进来，他换了身衣服才重新来到客厅。 冰箱里有之前准备的饮品，林嘉拿了一些，递给弟弟们。 「外面这么危险，不要乱跑。」林嘉说。 说完时，他整个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平常，坐在了弟弟们的面前。 他竟然能自如地表达了关心？ 「我们没有乱跑。」堂弟说，「是我们发现这段时间『活死人』增加的数量在递减了，这才商量着来看看你。」 递减。 林嘉应该是错过了什么新闻，不过这倒是好事。 他说：「但『活死人』并没有消失。」 所以随便出门还是有危险的。 堂弟说：「其实是因为前两天给嘉哥打电话，但是嘉哥都没有接……我们很担心。」 怕林嘉也成为了『活死人』，这才决定来林嘉家里看看。 「电话？」林嘉拿起手机，这两天他并没有怎么使用手机，唯一的使用就是给阿姨拨去了一个没有回应的电话。 不过林嘉还是查了查，他在拨号记录里果然发现了弟弟们的电话。 很多，一连串全是他们的来电，但都是未接。 林嘉抿着唇。 他不可能会把手机静音的，未接电话的数量起码有一百个。 他竟然一个都没听见？ 林嘉心里涌起了一种奇怪，但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而是继续翻着手机的拨号记录，翻着翻着，他手一顿。 他唯一拨出给阿姨的电话，显示在两天前。 两天前。 但在林嘉的记忆里，这是他昨晚拨去的电话。 一瞬间，林嘉明白了什么。 他不是记错了时间，而是两天时间都处在断片之中。 「嘉哥，你……没事吧？」 堂弟看见林嘉的脸色，小心地出声询问。 第247页 「没事。」林嘉收起了手机，他看向两个弟弟，「吃饭了么？」 「吃了。」 一个堂弟刚回答了话，肚子里就发出『咕噜』一声。 「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吧。」林嘉坦然地说，「冰箱里有菜，不过我不会煮。」 他还记得他面条的味道，那太难吃了。 这还是林嘉第一次邀请他们吃饭，两个堂弟受宠若惊，点着头：「好呀好呀，一起吃。」 林嘉看着堂弟们在岛台忙碌的身影，他又拿出手机，看着日期，表情一点点沉淀下去。 「嘉哥，嘉哥。」堂弟叫他。 林嘉抬起头：「怎么？」 「括哥嫌我碍事。」年纪最小的那个堂弟跑了过来，他左右看着，「煤炭在哪？我到处都没有找到煤炭。」 林嘉：「煤炭？」 堂弟已经习惯了：「……是猫。」 林嘉：「你养的猫？」 堂弟愣了愣，他知道林嘉经常忘记煤炭的名字，但…… 堂弟觑着林嘉的脸色说：「……是嘉哥的猫。」 林嘉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养猫了？」 第132章 从堂弟的表情来看，这并不是玩笑话。确实，林嘉的这个堂弟虽然顽皮，但也是明事理的，这个时候这种情况显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尤其是林嘉一抬头时，在某个墙角看到了猫窝。 可以确定了，林嘉确实养了猫。 但他忘记了这件事。 「哥。」堂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站起身，「去医院吧。」 另一个堂弟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过来。 『活死人』让人闻之变色，在这种时候，任何一件微小的事情都是草木皆兵。 林嘉自然不是那种讳疾忌医的人，他比谁都珍惜自己的身体。 去医院是必要的，只不过看到两个弟弟也要跟上来，他停下来脚步。 「你们不去。」林嘉说。 「为什么啊？！」 「外面不安全。」林嘉看了眼天色，沉声补了一句，「而且晚上了。」 在他的意识中，晚上是危险的存在，两个堂弟没必要跟着他一起去。 虽然他们执着要去，被林嘉一眼止住了声。 「我很快就回来。」林嘉说，「饿了。」 两个堂弟只好停住脚。 这座城市里有好几家林嘉出资建造的医院，不过这种时候，他没有行使自己的特权。让一众医生严阵以待等着他的到来，他驱车去了离家最近的一家医院。 『活死人』一度让社会停摆，但医院等机构不在此行列，白衣永远是灾祸的逆行者。 林嘉当然也没有多花费时间去挂号，他联繫了医院负责人。好在医院负责人并没有成为活死人，在得知林嘉要去医院检查身体时，通知了值班的医生。 医院并没有太多人，林嘉等夜间急诊结束了一位病人，然后做了针对大脑的检查。 由他出资的先进仪器中显示出了他的报告，医生说：「林总，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他很健康。 但他却遗忘了两天的内容，这更让林嘉无法释怀。 医生听了林嘉的讲述，又看了看他的检查报告，道：「根据临床表现，『活死人』在成为『活死人』前，并未出现失去记忆的情况。」 「林总。」医生安慰道，「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林嘉沉默不语。 压力确实是引发很多病症的诱因，同样的，它也是解释很多病症的理由。 压力么？ 或许是有压力，公司每日产生巨大的亏损，在这样的亏损下，放眼全球，又有哪个资本家能睡得着。 「您最近的睡眠怎么样？」医生又问，「如果睡眠不佳的话，或许可以开一些……」 「辛苦。」林嘉打断了医生的话。 他的睡眠还算好，一个白天都能直接睡过去。既然没事，那就没必要打扰医生的工作。 夜色沉沉，林嘉又驱车回来了。 两个堂弟还在等他，看到他的检查报告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毕竟很多人都认为『活死人』的问题就出在大脑，现在林嘉遗忘了记忆，两个堂弟十分害怕他成为『活死人』。 「少咒我。」林嘉坐下吃饭。 确定林嘉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两个堂弟这才坐下来一起吃饭。 林嘉说：「晚上就在这歇吧。」 两个堂弟又一次受宠若惊，以往他们在林嘉的别墅都待不到一个小时的。林嘉太忙了，他们很担心打扰到林嘉，这还是第一次被林嘉邀请住宿。 两个堂弟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年纪大的那个说：「嘉哥，我对象不敢一个人睡。」 林嘉抬起头。 年纪小的那个说：「嘉哥我也得回去，我对象一个人也睡不着。」 林嘉问：「对象？」 两个堂弟露出惊讶的表情：「嘉哥不知道我们有对象吗？」 林嘉露出『我应该知道吗』的表情，堂弟说：「虽然但是，嘉哥你也太过分了，学长和盛哥还来过你这里的……」 另一个堂弟说：「是也忘记了吗？」 林嘉想了想，想了起来。之前堂弟来家里确实是一窝蜂的，不过跟着堂弟来的都是男生，他没多想，以为是堂弟的同学。 第248页 原来是男朋友。 「林嘉，做我男朋友吧。」 脑海深处，忽然响起了一声。 很远，很缥缈。 林嘉怔愣了一下，两个堂弟以为林嘉是不接受这个，忙为自己的对象说好话。 「我不是老古董。」林嘉重新握紧了筷子，说了这句，他继续吃着饭菜，只是没由来的，心里有些空落落，泛起一种宛如失恋的难过。 饭后，两个堂弟把碗筷放入了洗碗机里才离去。他们没要林嘉送自己，只叮嘱林嘉注意身体，随后才并排离开。 林嘉站在门口，看见不远处，两个堂弟的对象正在风中说这话。 他们相处得很好，好到更显得林嘉多余，且形影单只。 他们一齐向林嘉挥手说再见，林嘉说：「再见。」 林嘉关上了门，转身坐回沙发里。又打开拨号记录，看了一会儿，他在手机上调出了监控。 他可以在手机上查看家里的监控，他把监控调到了两天前的夜晚。 监控拍摄到一家五□□死人来到他的院外，它们的暴力行径破坏了电路，好在监控配有备用电源。 林嘉一一看过每个监控的视角，最后来到家里的监控。 然而监控画面一片漆黑，什么画面都没有，只有沙沙沙的声音。 被遗忘掉的两天，自此成了迷，似乎没有任何办法能找回它。 但林嘉并没有太在意，两天时间能发生什么？只有日益亏损的帐单。 比起寻找遗忘的这两天，不如想办法力挽狂澜，把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 林嘉去了书房，拿出手头的项目思考着补救的办法。 这一考虑，就是整宿过去。 夏季从黑夜到白天要经歷九个小时，书房里是笔尖磨砂纸张的声音，偶有文件翻页的声音。 而海底世界，又过去了一个月。 作息因为昨天的午觉而变得紊乱，林嘉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七月八日，正是炎热的夏季，而与天空相连的海底世界短暂地与现实世界季节重合后，进入了晚秋。 今天的新闻播报了对林嘉而言的一个好消息，有关部门首次公布了『活死人』的人数，以及『活死人』爆发后每日的人数增加。 公布的数据是不完全统计，不过新闻既然宣布『活死人』递增在减少，那么就一定是在减少。 林嘉按照公布的数据做了一个预估，预计七天后就不会再有新增。 为了挽救公司收益，林嘉提前做好了计划。 这七天，林嘉都待在家里，并且动用了一些人脉去了解『活死人』的实时情况。 好似一切都在变好，『活死人』的增加确实在减少了。林嘉还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有关部门将集中管理治疗『活死人』，并且已经在为收容『活死人』而准备了。 七天后，新闻公布了这个好消息。 不过林嘉知道大众必然还是会担心，只有更长的时间来消除他们的惶恐。 他没有要求员工立刻復工，而是在第七天的清晨，自己驱车去了趟公司。 街上没有什么人，往日的早高峰更衬得此时清净。 太阳不错，也不算热，林嘉降下了车顶，感受着夏日早晨的微风。 奇怪的，他闻到了一些鱼腥味。 抬头看了眼天空，他又把车顶关上了。 等他抵达公司，时间是9点整。 林嘉只是随意看一眼时间，便撤走了目光。 7月16日9点整。 林嘉从海底世界离开的第九天，海底世界两年时间转瞬即逝。 有人在海底世界思念了他两年，但可惜，他们看见的日月不是同一个。 连时间都各不相同。 他们已完全分道扬镳。 第133章 林嘉乘坐电梯到达了他独占的楼层，公司静悄悄的，只有他鞋底踩在地面的声音。 办公室里落了浅薄的灰尘，林嘉两指在桌上蹭过，指腹就变成了灰色。 他拿出手帕擦拭，尔后拿出手机拨给了机场。 他的飞机停在机场，他打算在今天飞一趟m国。 之前有个m国的项目一直没有谈下来，不过经过全球『活死人』事件，想必再谈就好谈了。 也正好为这次的损失回回血。 不过助理成为了活死人，林嘉只有自己来敲定行程。询问过机场后，林嘉得到了可以飞行的回覆。 且他的机长也在这次的『活死人』中倖免于难，如果林嘉有需要，机长时刻待命。 飞行计划确定了却不是主要的，主要是对方也愿意谈。 林嘉联繫了对方，用『随心飞』表明了诚意，对方愿意具体谈谈。 电话里，对方说：「期待与你见面。」 「也期待……森*晚*整*理」林嘉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的街景在这一刻与脑海里某个画面重叠上了。他顿了一下，可等他再去追寻，画面已经不再，视野里只剩下这座显得萧条的城市景象。 林嘉抿了抿唇，转过身：「见面聊。」 挂了电话，林嘉又偏头看了眼窗外。但这一回并没有那种重合感，他把脏掉的手帕丢在了办公桌上，走向了休息室。 公司距离机场更近一些，林嘉不打算回家。休息室里配有衣物，他直接换上了一套正装。然后拉开手錶陈列柜，正要挑一块手錶时手指在半空凝了一下。 第249页 有一块手錶不见了，只剩下空荡的绒布。 他扫了眼其他手錶，发现遗失的手錶是『the grandmaster chime』。 这是他佩戴率最高的一款腕錶。 林嘉皱了下眉，他今日从家里出来时，也没有在家里的陈列柜里看到『the grandmaster chime』。 他本以为是放在了公司，可此时的情况告诉他，公司也没有。 『the grandmaster chime』，不见了。 林嘉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记得居家办公时，他是佩戴着『the grandmaster chime』回家的。甚至煮面的时候，他特地用『the grandmaster chime』看时间，以免面条煮胀。 所以，『the grandmaster chime』是消失在了被他遗忘的这两天里。 但这两天，别墅并未有过盗窃，从那些监控来看，并没有盗贼熘进他家带走『the grandmaster chime』。 而且就算是有盗贼，他家里值钱的东西太多了，『the grandmaster chime』足够让小偷判无期，既然如此，何不多带走一些东西。 林嘉站在原地。 他本来已经不在意这两天了，可随着『the grandmaster chime』的遗失，这两天又翻腾了出来。 还有猫。 堂弟说他养了猫。 不可能是这两天才养的猫，这只猫是堂弟很早之前就送过来的。 按照堂弟给的时间，这只猫他养了很久了。 但猫呢？ 为什么他没有一点儿关于猫的记忆？ 还有，猫的消失是否与遗忘的这两天有关？ 林嘉的大脑里浮出一串问题，可这些问题註定得不到答案，若答案真这么容易找寻，他早在寻找监控的时候就能得到答案了。 林嘉只能放下对这两天的疑惑，他重新选择了一块腕錶。 随后离开公司，驱车前往机场。 各大航空公司的航班还没完全恢復，国际航线居多的这个航站楼，是今日刚恢復运营。 恢復的航线少得可怜，一天里也只有两个航线。 机场空荡荡的，旅客的表情几乎都是沉重的。 林嘉看见了一对中年夫妻，他们的表情很是严肃，并且一直用手机拨打着，却始终没有接听的动作。 看来对方失联了。 「林总，这边请。」 这不关林嘉的事，他收回了目光。机场没什么人，因此不需要走vip通道，他跟着引导，上了飞机。 从本市起飞，到达m国需要近十个小时。 林嘉看了看合同，思考着怎样利益最大化。有了主意后，便闭目休息了。 十个小时后，他抵达了m国首都l市机场。 时差原因，l市正好是上午。 林嘉与对方取得联繫，约在l市一所知名大学附近。这个项目是与该大学息息相关，林嘉看中这所大学的知名度，以用来在国际上打响他的公司。 他上到专车里，无意瞥了眼车窗外。 正好看到那对中年夫妻互相搀扶着从机场走出。 『活死人』是全球化的，l市机场也是门庭冷落，这对夫妻难以打到车。 林嘉收回了视线：「开车。」 他要去往的大学距离机场约三十公里，因为路上少车的缘故，二十分钟后，他就到了约定的地点。 l市大学内的一间咖啡厅。 大学也冷冷清清的，林嘉进入都没有遇到什么人。 咖啡厅内，对方已经在等着他了。 林嘉走上前，客气的寒暄后，就进入了此行的目的。 商谈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特殊时间再加上林嘉抛出的好处，对方很爽快地签订了合同。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实不相瞒，我的妻子很是担心我会在这一次的商务谈判中变成活死人。」对方用揶揄的口气说，「所以很抱歉，我得尽快回家，让我的妻子看到完整的我。」 「没关系。」林嘉说。 「如果没有『活死人』，我非常乐意陪同林总在校园里散步，非常抱歉。」对方又道了歉，随后说，「我们的校园很美，一直是l市的热门景点。不过出于对林总的人身安全考虑，我建议林总直接回国，等世界的危机过去了，再返回校园参观。」 林嘉说：「感谢建议。」 对方笑了笑，带着合同满意地走了。 直到对方的身影在视野里消失，林嘉都没有要起身离开的动作。 公司停摆后復工，他之后必然很忙。既然现在来了m国，不如在校园转一转，亲眼看看这所大学的建筑风格。 十个小时的飞机，不免有些劳累。林嘉喝完了咖啡才推门离去，慢步走在校园之中。 「你好……请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身后落了哭腔，本来就是蹩脚的英文，加上哭腔更加听不清楚这句话。 林嘉不是什么都好奇的人，他继续走着，直到这道哭腔找到了他。 「不好意思，打扰了。」 林嘉抬眸，微微愣了下。 拦住他的是那对中年夫妻。 而中年夫妻并不清楚他们在一天之中与林嘉已经有了三次照面。 「是z国人？」中年夫妻小心地问。 林嘉：「有什么事么？」 近距离之下，林嘉觉得这对夫妻的眉眼莫名地有些熟悉。 但林嘉确定除了今天以外，他并没有见过这对夫妻。 第250页 夫妻俩连忙拿出一张照片：「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请问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儿子。」 林嘉说：「我不是学生。」 他没兴趣替别人找儿子，但目光无意落到照片上，一个英俊阳光的样貌蛮横地沖入他的视野，并且就算目光挪开，脑海中扔浮现着他的面貌。 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难过，几乎压得林嘉喘不过气。 中年夫妻失望地转身。 林嘉却站在原地，他张了张嘴：「等等。」 可惜他的声音并不大，这对夫妻并没有听见。 「等等。」 林嘉拔高了声音，在中年夫妻停下来后，他大步走过去。 「我……」难过让他的嗓音都变得沙哑，林嘉说，「能让我再看看这张照片吗？」 夫妻俩以为林嘉是见过自己的儿子，忙不迭地拿出照片交到林嘉手里。 林嘉看着这张照片，看着照片里的眉眼，他好像一瞬间落入了黑暗，后背渗起一身汗，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他……」林嘉紧紧捏着照片边角，把照片都要捏碎了，「是谁。」 他这个问题太奇怪了。 对正在寻找儿子的夫妻询问照片里的人是谁，更加奇怪。 但夫妻俩被林嘉的表情吓到，他们有种感觉，林嘉和自己的儿子是认识的。 「照片里的人是我儿子。」夫妻俩哭着说，「他在这所大学念书。不过……」 妻子捂脸哭泣，丈夫深吸了一口气说，「前段时间他失联了，m国的警方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我们早就想来找他，等我们办好签证，但『活死人』的事让很多航班停飞，直到今天、直到今天我们才能过来。」 「我们问过他的老师，问过他的同学，他们都没见过他。我们很担心。」 丈夫抓住林嘉的袖子：「如果你见过他，麻烦你一定要告诉我们，求你了。」 林嘉整条胳膊抖动起来，不知道是丈夫的抖动牵动了他，还是他本身就在颤抖。 「他叫什么名字……」 「闫续。」 「他叫闫续。」 闫续…… 林嘉闭上眼，闫续，闫续…… 好陌生的名字啊…… 好难过啊。 第134章 这样的难过情绪，在很多年前有过一次。是林嘉被绑匪放回家，却看到黑漆漆的家时…… 后来林嘉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情绪，他很奇怪，为什么在看到这张陌生人的照片时，会产生早就被他摒弃的情绪。 「你……认识我们家闫续吗？」 夫妻俩小心翼翼地问，声音很小，像是无法承受从林嘉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我……」林嘉顿了一下，刚才谈合作的款款而谈似乎不见，他过了许久才说，「不认识。」 并为此感到沮丧。 这是怎么了？ 这对夫妻流露出堪称绝望的失望，林嘉应该把照片还给他们的。 但他不捨得。 「如果两位愿意相信我的话……」林嘉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明明不是乐于助人的人，尤其是这种毫无回报的慈善行为，「我可以想想办法。」 夫妻俩的势力太单薄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他们和林嘉的性格截然相反，是不好意思麻烦他人的人，不过事关自己的儿子，他们承了陌生人地情，并不断地表示感谢。 林嘉说：「前面有个咖啡厅。」 他还需要了解一下闫续失踪的事情，以及闫续本人。 重新回到咖啡厅，林嘉为夫妻二人点了单。咖啡厅里人不多，他们坐在角落的位置。 夫妻二人是专程来找儿子的，因此准备了很多关于儿子的资料。 丈夫把一份交给了林嘉。 林嘉接过，翻阅起来。 这份资料是父母含泪制作的，不像是找人的资料，更像是儿子成长的回忆录。 但林嘉看得非常认真，比他看过得任何一份合同都要认真。 资料上的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每个照片，林嘉都一一看过。就连闫续在幼儿园得到的小红花，时间早就洗尽了小红花的颜色，但落在林嘉眼底，它依然鲜艷，而胸口佩戴着小红花的男孩的笑，更加灿烂。 他好像在了解一个陌生人的人生，但他心情浓厚，甘之如饴。 林嘉从资料了解到，闫续出身教育世家。从小学习优异，家教很好。周围的人都很喜欢闫续。 闫续也很聪明，甚至跳级读书。在国内本科毕业后，前往m国读研。 但就是在天文局发布流星雨消息前两天，闫续失联了。 m国并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夫妻俩再焦心，也只能等繁复流程的审批。 他们只能隔着时差，隔着八千多公里的距离，不断地拨打跨国电话。 警局的、闫续朋友的、同学的、老师的。 无一例外，他们都不知道闫续的去向。 妻子眼圈红肿，从儿子失踪起，她就一直在哭，此时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闫续在m大附近租了一间屋子，他最后出现在监控里，是5月24日晚上，他从m大回到出租屋。」 「但他的室友表示这一天并没有听见他回来的动静。警方对他的室友问询过了，确认他的室友没有说谎……」 「可那监控到出租屋就只剩下几百米的距离，闫续租的位置治安都不错，他能去哪呢……」 第251页 丈夫挽住妻子的肩，抬起头看林嘉。 林嘉从丈夫的脸上看到了愁容，丈夫说：「本来我们六月初就可以来m国的，我和闫续他妈妈已经请好了假，可遇到了『活死人』事件。」 「不仅我们的行程被耽误了，也耽误了警方寻找闫续……」 林嘉静静的听着，他听出来这对夫妻压根不敢深想儿子的失踪。 他们不敢去想儿子是不是遭遇了什么。 也不敢把儿子的失踪与活死人联繫上。 好像这样，失踪的儿子就不会遇上危险。只是暂时找不到了，等过段时间，他自己就会回来。 陈述完儿子的消息，丈夫这才旁敲侧击地问：「先生贵姓？」 「林嘉。」 丈夫思索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嘉。 林嘉说：「我会动用我手里的所有资源去寻找闫……」 丈夫补充道：「闫续。」 不，林嘉并不是没记住闫续的姓名。 只是他念出这个名字，口齿间升起一种温热。好像这个名字，他已经念过很多遍了。 「谢谢您，谢谢您。」 丈夫得知了林嘉的身份，大老闆手头的人脉确实比他们夫妻厉害得多。 他们像半截身子溺在海中，把林嘉视作了救命的浮圈。 林嘉把自己的名片交给夫妻：「一会儿会有人联繫你们，你们听从她的安排，有消息我……」 林嘉拿走闫续的资料，资料上有闫续的联繫号码，也有夫妻俩的。 顿了一下，林嘉继续说：「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联繫你们。」 「好的，好的，真是太谢谢您了。」 夫妻语气里的感激浓烈汹涌，每个字眼都盛满感激。 可越是这样，林嘉越是难安。 他能找到闫续吗？ 林嘉不知道。 不过林嘉并没有继续留在m国，他让自己的助理安排了这对夫妻的住宿。 他则搭乘自己的私人飞机回了国。 林嘉很清楚自己遗忘了两天，还遗忘了猫。他起初并没有打算要找回遗忘的内容，他不知道寻找遗忘的内容有什么意义。 不过在看到闫续的照片时，他腾升起了很强烈的想法——他要找到闫续。 这样的想法没有源头，是莫名其妙的，是不知来路的。就像被他遗忘的内容一样，林嘉要回国，他试图从遗忘的内容里寻找些什么。 抵达国内，下飞机后，林嘉仍旧在不断地联繫自己的人脉，让他们去寻找闫续。 他驱车抵达了家。 这一来一回，又是两日过去。 林嘉搁置了他復工的计划，在家里寻找着什么。 寻找发现，他的那对落地青花红莲花瓶没见了。为什么会不见，而更换新的雪花花瓶，林嘉没有印象了。 但林嘉敏锐地发现，这或许就是一个线索。 他追问下去，处理花瓶的人茫然地回答道：「林总，花瓶碎了一只，听说是您家的猫打碎了。所以为您更换了新的花瓶。」 林嘉问：「两支都碎了？」 对方说：「只碎了一支。」 林嘉问：「另一支呢？」 林嘉处理掉的这对青花红莲花瓶价格高昂，就算一支碎了，单独的一支在折价后仍是一笔天价。 对方不敢贸然处理，所幸保留了下来。 听到林嘉要，便立马给林嘉拉了过来。 花瓶刚经过保养，瓷面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林嘉推倒了它。 旁人面面相觑，看不懂也无法理解有钱人的解压方式。 陶瓷碎片散落一地，林嘉看见了什么。 他蹲身下去，在一块陶瓷片的内里，发现了几撮猫毛。 堂弟在他遗忘掉有猫这件事后，有告诉他猫的来源，有告诉猫的名字，也有告诉猫的颜色。 是一只黑猫。 但这一刻，林嘉捏住猫毛的这一刻，他才真的认同了他养猫的这件事。 是一只上蹿下跳的黑猫，体型大概比瓶口宽不少，挤进去的时候才会掉落这么多毛髮。 遗忘让养猫这件事变得不那么普通，甚至早就渲染好了悬疑的氛围。 林嘉联繫了闫续的父母，询问闫续是否养猫。 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虽然闫续挺喜欢小动物，但他学业繁忙，没有时间照顾，所以没有饲养。」 「不过……相比于小猫小狗，闫续更喜欢鸟类，他很喜欢白鹭，他的很多社交帐号的头像就是白鹭。」 白鹭？ 闫续的父母把闫续的微信推给了林嘉，如同他父母所说，闫续的头像就是一只漂亮的白鹭。 傲然地立于草地。 不过因为闫续的失联，林嘉添加好友的申请註定得不到回应。 他只能把闫续的头像保存在了手机相册里。 然后又开始在家里寻找遗忘的痕迹。 之前林嘉把家里猫的用品都收起来了，等其他人走后，他一一拿出来，摆在他的茶几上。 猫吃饭用的饭盆，喝水的饮水机，猫磨爪子的猫抓板，猫睡觉的窝，还有堂弟送来猫时一道拿来的猫玩具。 但林嘉未能从这些东西发现什么，他只能再次调出家里的监控。 期望能够从监控里发现什么。 但无奈的，家里监控的画面终是出现雪花，储存监控画面的云端也没能留下什么痕迹。 第252页 为林嘉安装监控的负责人员忐忑得表示可以来检修或者更换设备。 被林嘉拒绝了。 他并不是一无所获，他在这些雪花画面里发现了一个盲点。 从天文局发布流星雨的消息后，监控画面就出现了问题，一直到林嘉宛若从黑暗的负面影响里清醒过来的七月七日，监控又恢復了正常。 夜幕沉沉，林嘉坐在沙发里，目光凝着眼前的猫用品。 也就是说，是从天文局发布流星雨后开始变得奇怪的。 林嘉遗忘的不止是7月5日和7月6日。而是长达一个月的，与猫相处的时间。 在这一个月前，监控里是有猫的身影的。尽管林嘉忘记养猫这件事，但他从监控里得出了一个结论。 一个月以前，猫是正常的。 但天文局发布流星雨消息后，猫不正常了。 那些猫用品又用侧面说明，猫还活着。否则猫死了的话，林嘉不会留下这些用品。 一只活着的，但不正常的猫，是什么样的？ 林嘉打开电视机，新闻仍旧在说『活死人』的消息。 他想。 难道猫也开口说『是』与『不是』了吗？ 若是这样。 那么，猫与流星雨大有关系。 第135章 闫续的父母并不敢向林嘉询问寻找的消息，不过林嘉会主动告知他们。 -託了当地xx帮忙寻找。 -xx答应帮忙。 -xx警察加入了闫续失踪的案子。 时间一直在走，在流逝。林嘉的执行力一向很强，从他决定要找到闫续到现在，他已经得到好些结论。 时间也只是又过了几天，已经有很多人加入到寻找闫续的队伍当中。 或许是仍旧没有闫续消息的原因，林嘉仍觉得进度缓慢，他感受到了时间流逝带来的压迫感。 哪怕是每一秒，都让林嘉感到急躁。 哪怕林嘉发现现在的自己不像自己，他应该冷静地去处理这件事，并且按照轻重缓急，他现在更应该督促他的復工计划，而不是在这里找一个虚无缥缈的陌生人。 可他现在作壁上观，任凭这些陌生的情绪压倒了理智，且袖手旁观。 两天后，林嘉得到了m国的一条消息。 m国警方顺着林嘉所指的方向，去了当地的各个活死人的收容点。 虽然他们并没有找到闫续，却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活死人』的收容点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在『活死人』大规模爆发后，当地政-府才做了应对。 而最先出现『活死人』症状的人，因为行为怪异被送到了『疯人院』。 或许闫续就在其中，或许因为某些尚不明确的原因，『疯人院』无法与闫续的亲属取得联繫，所以导致了闫续的失联。 不管如何，警方决定去『疯人院』寻找。 但这并不是一条好消息，若警方在『疯人院』找到闫续，那么大概率，闫续已经成为了『活死人』。 林嘉暂时没有把这条消息告诉闫续的父母，对于闫续的父母来说，没消息才是好消息。 而林嘉同样的不喜欢这条消息。 但一语成谶。 傍晚时分，林嘉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警方在『疯人院』找到了闫续。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这通跨国电话里，警方向林嘉讲述道，「他很狼狈，脏兮兮的，身上有很多伤。别人误以为他是流浪者。因为行为怪异，担心他会伤人，所以联繫了……」 后面很长一段话，林嘉没有再听了。他放下手机，唿出一口浊气后，才重新将手机贴在耳畔。 「我们已经将他带出来了。」 林嘉难以忽视心里的刺痛，他问：「他现在怎么样？」 「完全的『活死人』状态。」对方说，「甚至更糟糕，其他活死人对于每个问题都会有『是』与『否』的回答，但他不一样，他很迟钝。十个问题，或许只有一个问题能得到他的回答。」 林嘉闭了闭眼：「联繫他的父母吧。」 『活死人』的数量已经没有增加了，但目前任何医疗手段都无法让『活死人』恢復到正常状态。 既然找到了闫续，那这件事该盖棺定论了。 顶多，林嘉可以向医疗研究所投一大笔资金，让他们研究『活死人』的解药。 林嘉放下手机，沉默地陷在沙发里。不久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闫续的父母。 尽管他们无法承受儿子成为『活死人』的事实，但这对夫妻还是诚恳地向林嘉道谢。 林嘉问：「闫叔，未来有什么打算？」 闫续的爸爸嘆了一口气，强忍着哽咽回答林嘉的问题：「我和他妈妈本来想带闫续回国，但『活死人』现在不允许上飞机。正好闫续身上还有伤，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就先等他好起来吧。我谘询过了，我和他妈妈签的是探亲签，能停留六个月。等六个月后再说吧，希望那个时候能有治疗的手段，或者能允许活死……能允许闫续上飞机。」 六个月。 这个时间宛若一把刀刺在林嘉的胸口，他觉得这六个月无比漫长。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这六个月做置算，置算的公式也是模煳的，但林嘉得到了一个答案。 第253页 四十五年。 四十五年。 林嘉站起身，他走到客厅的那面落地窗前：「我会安排飞机来接他回国。」 对方一愣，再也止不住哽咽：「谢谢您，谢谢您，林总，谢谢您。」 夫妻不常求人办事，不知道该做什么来表达心中的感激。 他们只能说：「若林总愿意赏脸，等我们回国后，请您吃饭。」 林嘉道：「客气了。」 他结束了这通电话。 也好像，结束了寻找闫续的这件事。 晚上，林嘉打开床头灯，他平躺在大床上。 平时柔软的大床不知怎么回事，无论他摆出怎样的睡姿，他都难以入眠。 他又坐起身，把床头的闫续的资料拿来看。资料里甚至有闫续从小到大得到的奖状。 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运动会200米冠军…… 还有闫续的奖盃照片，也被列印出来放进了资料里。 林嘉看着奖盃铭刻的牌子，第二十七届大学生蓝球联赛冠军。 夜深了，林嘉把资料放在枕边，他搜索了这届篮球比赛的视频。 总决赛的视频里，闫续充当着大前锋的角色，每一次扣篮，观众席就会爆发出热烈的吶喊鼓掌。 除了投蓝得分，闫续每一次用衣摆擦拭额头汗水时，观众席也会发出尖叫声。 闫续的身材很好，是林嘉喜欢的簿肌。 不知不觉，视频从头看到尾。天际微亮，手机失去最后的电量，猝然熄灭。 林嘉依然毫无睡意，他准备再翻看一次手边的资料。 资料不慎落进了床头与床垫的夹缝，夹得有点紧，林嘉不想因此损坏资料，于是起身挪床。 挪开床后，资料一下落到底，就在林嘉伸手去拿资料时却忽然顿住。 资料的旁边还有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条。 林嘉顿了一下，他捻起这张纸条，还没有将纸条拆开，他的心跳就已经加快了。 等他完全展开，心跳反而窒住了。 纸条上是歪歪扭扭的线条，就像是压根不会写字一样。 林嘉看了许久，才勉强辨认出纸条上的字迹。 ——要重回海底世界，否则永远无法离开。 某个傍晚。 有一只猫曾鬼鬼祟祟熘进这间主卧，艰难地爬进床底，把一张纸条塞了进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猫是这么想的。 第136章 海底世界…… 如闫续姓名一样，既熟悉又陌生。 手上的纸条沉甸甸的，它用重量提醒着林嘉，他忘了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 林嘉紧紧抿着唇。 是什么？ 林嘉的唿吸变得急促。 是什么？ 他忘记了什么？ 头很疼，像是要炸开，可心却空落落的。 林嘉看向了床底的资料，资料掉落的时候翻开了一页。 露出了一张照片。 他紧紧凝着照片上的人。 是你吗？闫续？ 我忘掉的是你吗？ 海底世界是什么地方？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猫是怎么回事？我在情绪里丧失了自我，这说明，我们是恋人关系吗？ 活死人和流星雨有关吗？我们……分开了吗？ 林嘉去拾资料，啪嗒，一滴滚烫的水珠滴在了他的手背。 - 清晨，本市最好的心理谘询诊所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他没有预约，本来心理医生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復工的，『活死人』事件还没有落下帷幕。 但她接到了不容置疑的电话。 没办法，心理医生只能苦兮兮地来上班了，谁叫她想多挣一份钱，与林氏集团有合作呢。 合作是林嘉提出的想法，以让林氏集团的员工释放压力，让员工更好地为林氏集团效力。 心理医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为林嘉看诊，毕竟在之前的接触里，心理医生能感受到林嘉对于心理健康方面的不信任。 所以说，今天是合作考验吗？ 若考验不通过，是否就要解除合作？ 心理医生很是忐忑，她当然不想接触合同。林氏集团财大气粗，给得报酬很优渥呢。 「林总。」心理医生刚坐下，对面那个清冷的男人抬起头。 「我忘了一些事。」林嘉说，「帮我想起来。」 心理医生：「……」 霸总都这样的吗？ 为了长期的合作，心理医生使上了浑身解数。 然而。 霸总沉默地站起来，心理医生在他的眉眼中看见了失望。 他没有想起来他想要想起来的东西。 心理医生看出了他的难过。 「林总……」瞧出林嘉要走，心理医生站起身，本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可触及林嘉的双眼，她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就好比有人经歷了亲人逝世，『节哀』二字并不起任何作用。 她只能说：「您慢走。」 林嘉颔首，他离开了诊所，坐在车里。 本想发动引擎，却不知去哪里。他取出烟盒，抖出一根香菸。 他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头脑清醒，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些事而思绪混乱。 于是他会点上一根烟，在香菸燃烧的短暂的几分钟里，慢慢地整理思路。 第254页 但那都是与公司挂钩的事，林嘉从未因为其他事而点燃过香菸。 不过也没办法了，不是吗？ 林嘉已经用了不少的办法，试图记起与闫续有关的回忆，毫无成效。 他将烟衔在嘴里，牙齿轻轻咬着菸嘴。手上拿着一支火机，摩挲起砂轮，火苗窜动。 他凑近点菸时，忽然顿住—— 脑海里闪过闫续的画面，闫续嘴里也叼着一支烟，懒洋洋地找旁人借火。 火光照亮他眉心一点褐色小痣。 那些有关闫续的资料里，没有提到闫续有吸菸史。 这是一段在资料以外的画面，是被遗忘的内容。 「咳咳咳——」 林嘉被烟呛着了，呛得他止不住地咳，咳得心肺都要吐出来。 这时手机响起来，林嘉看了眼来电，一边咳一边接通。 「林总。」对方是一直为林嘉做洗衣的服务的。 他说：「您这件衣服少了一颗袖扣……」 袖扣…… 「需要为您补上一颗吗？」 袖扣。 他将这颗袖扣摘下，放进了一个人的掌心。 那人投了一个疑惑的目光来。 没什么。 只是他当时很想给那人什么东西，但是他手边什么也没有。 他的产业不在海底世界，也没有鱼灵，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枚袖扣。 他把袖扣给了那个人。 用袖扣暗喻了他的表白。 他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把那个人撩拨得面红耳赤。 把那个人气得咬牙切齿：「林嘉！！！！」 「咳咳咳、咳咳咳。」 林嘉还在咳，手里没点燃的香菸被他揉皱，菸草击破烟纸，凌乱地散在他的衣摆上。 脑海里的记忆线条终于归到原本的位置上，构成了一帧帧画面。 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解锁手机屏幕的手指都在颤抖，他打开手机上的日历，计算着七月七日至今已经过了多少天。 一天、两天、三天……二十天…… 现实世界的一天等于海底世界的三个月，二十天，海底世界已经过了五年。 五年。 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林总？」 「补上一颗最好看、最昂贵、最稀森*晚*整*理有的袖扣。」林嘉说。 轰隆—— 天边一声惊雷，林嘉抬起头，云层聚集翻涌，隐隐成了鱼的形状。 雨滴落下来，带着鱼腥味。 林嘉驱车去取这件衣服，电台的新闻频道插播了一条紧急消息。 「预计今夜21点整将有流星雨群，请广大市民不要外出，不要在观星，务必遮住每一个能看到流星雨群的窗户。若家中出现『活死人』，务必与之隔离，不要与它们有任何对视……」 整座城市、整个国球乃至全球又陷入了严阵以待的戒备。 窗帘遮盖的窗户仍然透出家家户户的不安。 林嘉推开了别墅二楼阳台的玻璃，阳台上置着一套桌椅。 他把手里的红酒与酒杯放在桌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夜空就有什么亮了起来。 一颗流星率先从夜空滑落。 林嘉浅浅喝了口红酒，目光锁在天际。 第二颗流星也跟着坠落下来，林嘉放下酒杯，摊开手中新闻报。 【林氏集团助力『活死人』收容站建造】 【八家公司投入破十亿，研发『活死人』特效药】 【全球民众自发为『活死人』举行祈祷仪式】 紧接着第三颗、第四颗…… 林嘉摸了摸手腕的袖扣，金属袖扣带来微凉的寒意，但他手指是温热的。 更多流星划破天际，流星群照亮半边夜空。林嘉嗤了声，轻声道：「也不知之前想尽办法离开是为了什么。」 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无奈。 但更多的是重逢的期待。 他攥紧了手心的纸条，轻声呢喃：「闫续。」 第137章 林嘉自己也当过上帝，知道是云层拉入现实世界的人，但只有在这个云层中活下来，才能在海底世界落地。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简陋的房子里面。 房子面积不大，一眼能望到头。 一张破损的桌子，桌上有一副碗筷，碗里是空的，不过碗里有残留的饭痂，筷子尖也泛着白。 屋里还有别的陈设，不过林嘉暂时没有去打量。这间屋子里并不只有林嘉一个人，还有其他的人。 两男一女，他们正在屋子里转悠，但没有去碰屋子里的任何陈设。 林嘉是比他们晚一点出现的，不过他们对林嘉的出现并没有好奇，只是淡淡地瞥来一眼。 随后就做自己的事情了。 林嘉听见他们的小声嘀咕：「看起来像新人。」 三人里，又有人朝林嘉看来一眼：「不是吧，新人哪有这素质。」 「没反应过来呗。」笃定林嘉是新人的这个人说，「你见过谁进鱼肚的时候，不带食物只带一杯红酒的？」 林嘉手里还夹着高脚杯。 「新人就好办。」三人中的女人说，「如果再没其他团队的人进来，那这次的鱼灵就都是我们的了。」 「应该没了吧，这就是个二星鱼肚，不会卷太多的人进来。悬赏处不也说了吗？这次鱼肚只有五个人。」 第255页 「傻子才会把悬赏处的信息完全当真，悬赏处出了多少事，你不知道啊？」 「那有什么办法，你我有别的途径了解鱼肚吗？」 「好了都别说了。」女人说，「管他悬赏处的信息有没有错，我们都进来了，就算是四星鱼肚，你还能出去吗？」 这些人的嘀咕里，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嘉把手里的高脚杯放在了桌上，他也没打算向这三个人询问，现在的巡察队队长是谁。 他与闫续分开二十天，但海底世界已过去五年。海底世界有一位操控一切的上帝，五年的时间，海底世界怕已有了翻天的变化。哪怕林嘉再想得知闫续的情况，他也不能贸然地去向来路不明的人询问。 他只能自己去找，所以林嘉一刻也不想在鱼肚里多待。 哪怕现在他与闫续经歷着同一时空的时间流逝，他仍一刻都不想等，想要立即见到闫续。 林嘉目光扫过房子，把每个细枝末节都看在眼底。 这个时候，房子里又多出来了一个男人。 林嘉并不认识，但先前的三个人却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三个人走远了些，仍旧小声嘀咕：「他怎么来了，尖刀现在连两星鱼肚都要收入囊中吗……」 「尖刀那么大的团队那么多人呢……」 「你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怕被听见的话，就再大声一点呗。」 林嘉顿了顿，朝着三个人看了一眼。 他听见了『尖刀』。 三人的嘀咕又压低了一些，只是林嘉离他们比较近，仍能听见一些声。 「我们三个人，他就一个人，我们难道还拿不到鱼灵？」 林嘉又看向房间里的第五个人，按照这三个人的话来说，第五个人就是尖刀的人。 林嘉确定他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也是，他离开海底世界五年，尖刀有新人的加入很正常。 虽然自己成为了焦点，第五个人并没有给他们任何视线，而是赶在鱼人宣读汤面以前，提前寻找着线索。 不过他们可活动的范围就这个屋子，隔音非常不好，等鱼人出现后，很可能会把他们的讨论当做鱼人问题。 这三个人一直在嘀咕，且声音还不算小。 「能闭嘴么？」第五个人的态度不算好。 这三个人面上都有一丝不爽，但好像忌惮着什么，只能忍下了。 随后第五个人看向了林嘉，问：「新人？」 林嘉实话说：「不算。」 第五个人点点头，不是新人就好，免得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在鱼人面前乱说话，而浪费鱼人问题。 房子的面积不大，他们把一些可能的线索记在了心里，就等着鱼人出现，从而询问鱼人问题。 没一会儿，女人敲了敲桌子，下巴一抬，下巴尖冲着里屋。 示意鱼人出现在了里屋。 随后几个人走进里屋，林嘉起身，跟在之后。 里屋也破旧得不成样子，木床下有几个污迹斑斑的编制口袋，角落里有一截看起来像是拐杖的东西。 鱼人就坐在床边上，它的坐姿像坐在床边的人，透着滑稽和怪异。 鱼人完全是鱼的样子，但落在林嘉眼里，还是j0001的老翁形象更让人觉得不适。 鱼人浑浊的眼睛扫过五个捲入者，宣读道：「她餵饱了猫，猫死了。」 四个人皱了下眉，这间屋子里到处透着居住的痕迹。从这些痕迹来看，居住在这个屋子里是一位拾荒老人，且一把断掉的牛骨梳来看，应该是一位老奶奶。 但汤面竟然出现了猫，且『猫』这个字眼还出现了两次，这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先找找线索吧。」女人用口型说。 她的两个同伴没有异议，她便看向第五个人以及林嘉。 第五个人也没有意见，汤面里既然提到了猫，他们是需要找到一些与猫有关的线索，再进行鱼人问题的。 然而—— 他们四个人走出里屋，却发现林嘉并没有动作。 等他们转头去看的时候，林嘉甚至还往里屋深入了几步。 在鱼人前几步站定。 遭了！ 他们看出林嘉是要直接询问鱼人问题！！！ 「屋子里是否生活着一位拾荒老者，女性。」 林嘉问。 鱼人答：「是。」 这个鱼人问题确实应该问，毕竟一把断掉的梳子确实不是证明性别的有效证据。 但他们还是不满林嘉不经过众人商量就直接询问鱼人问题，没规矩的人是会惹出大麻烦的！ 林嘉压根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他继续问：「她的丈夫是否死亡。」 「是。」 四个人的脸色变了变，一天就只有三个安全的鱼人问题，林嘉已经问了两个了。 他们只剩下一个了！ 而看林嘉的架势，他还打算继续问下去！ 女人忙给同伴使眼色，让他们制止林嘉这个不懂规则的人。 一个同伴向前想去捂林嘉的嘴，他们刚探出手，就被林嘉一个过肩摔摔在地上。 料到这个人会发出什么声音，林嘉膝盖压在他身上，提前捂住了他的嘴。 并朝着身后看来一眼。 警告。 第256页 不耐。 「她的子女是否死亡。」 「不是。」 林嘉一边递去警告的目光，一边不忘问鱼人问题。身后的人不动了，第五个人也站在原地。 也没办法了，三个鱼人问题都已经被林嘉用尽了，再问，就是找死。 可…… 林嘉扔开地上的人，站起身，继续问道：「她是否被子女抛弃。」 四个人震惊地看着林嘉，疯了！他们遇到了一个疯子！ 「是。不过……」鱼人咧开嘴，布置着超过三个安全鱼人问题的任务，「你这么关心的话，不如弄清楚她有几个子女。」 林嘉这个半旧不新的人还记着，鱼人任务时限是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以内，他要完成鱼人布置的任务。 一个二星鱼肚，在六个小时以内完成鱼人任务，对于林嘉来说绰绰有余。 但他没有去浪费时间，六个小时？ 他不想等。 「她和子女是否有龃龉。」 「不是。」鱼人继续布置着任务，「不如弄清她被抛弃的原因，但你只有三个小时了。」 任务时间会砍半。 四个人面色怪异，只有林嘉脸色平静。 他早就知道，因为闫续给他打过样。 「她是否是自然死亡。」 「不是。」鱼人道，「不妨找到她的尸体，但你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了。」 记忆好似闪回到宜乐妇幼保健院。 闫续问鱼人：「陈招娣是放弃自己的学业，选择打工供养弟弟。」 「是。」鱼人回答，「不如你去了解陈招娣做的第一份工吧。但要快哦，你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林嘉继续问道：「她的死是否是自-杀。」 「是。」鱼人布置着相应的任务，便提醒他的时间。 「她的死亡方式是否是中-毒身亡。」 「是。」又一个任务被鱼人宣布出来，「你还有二十二分钟零五秒的时间。」 「她是否饲养猫。」 「不是。」新的任务加在林嘉的头上，鱼人说，「你还有十一分钟。」 「附近有很多流浪猫。」 「是。」 一个又一个任务落在林嘉的头上，任务时限被他自己压缩到极点。 「流浪猫的数量在十只包括十以内。」 「是。」 「流浪猫的数量在五只包括五以内。」 「不是」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数着林嘉身上的任务，八个了，林嘉领了八个任务了。 但林嘉还在确认流浪猫的数量。 「七只流浪猫。」 「不是。」 「六只流浪猫。」 「不是。」鱼人说，「你得快一点确认猫的数量了，因为你的时间只剩下七秒了。」 此时又与记忆的画面重合。 闫续问鱼人：「陈招娣是否厌恶她的名字。」 「是。」鱼人说，「不如你给她取一个让她喜欢的名字，得想快一点，因为你的时间只剩下七秒了。」 七、六、五、四、三…… 倒计时开始。 仿佛透过记忆，林嘉抬起头与闫续对上了目光。 记忆与现在，他与闫续齐声开口。 「我知道汤底了。」 「哦，我知道汤底了。」 第138章 四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更没有刚进来鱼肚就又要出去的情况。 「一位孤寡老人，育有一双儿女。但儿女不孝，没有尽到赡养的义务。老人靠拾荒为生，但她的腿脚越发不便，于是萌生了结束生命的想法。她在自己的食物里投放了毒-药，因一人独居，没人知道她死亡的消息。尸体腐朽的气味最先吸引了周围的流浪猫，它们吃掉了老人的尸体，但因为老人是毒发身亡，所以吃掉老人尸体的八只猫也因此中毒。」 林嘉述说着自己找到的汤底，他看到坐在床边的鱼人慢慢低下了头。 周遭的景象开始坠落，如打碎的镜子，镜片纷纷掉落。 二星鱼肚的场景本就不大，没一会儿空间就变得空白。 一道门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林嘉抬头，看到门后，他并没有第一时刻打开门，去到海底世界。 而是拿起鱼灵，无视了前三人，直接交给了第五个人：「引荐一下？」 第五个人本以为这趟白来，却没想到是躺赢。他看出了林嘉的实力，自然愿意拉拢，更别说林嘉还赠上了鱼灵以表诚意。 他没客气地收下了鱼灵，随后说：「我没有权利留下你，得先问问遥哥。」 林嘉猜这个遥哥大概就是肖遥，他并不意外肖遥没能离开j0001，肖遥这个人虽然得罪过自己，但后面的相处中，林嘉看得出来，他对尖刀的感情。 大概率，肖遥经歷的『或者』，就是与尖刀有关。 最终，空手而归的只有那三个人。 第五个人名叫宋启，林嘉走在宋启身边，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海底世界，一边回答宋启的问题：「我姓林。」 因不知道陈侈对自己的追捕还有没有继续，他没有回答全名。 宋启又问：「你之前在哪个团队？」 林嘉说：「之前的团队解散了。」 宋启非要刨根问底，林嘉说：「碎云。」 第257页 宋启愣了愣：「哦，怪不得。」 传说中的碎云的人，自然是有实力的。也难怪林嘉会有所保留，毕竟碎云这个团队在海底世界的处境很尴尬。 「碎云解散挺久了，得有十多年了吧。」宋启说，「这段时间你都没有加团队？」 「八年。」林嘉算了下时间，纠正了宋启所说的解散时间。 「哦，是，解散八年了。」宋启又问，「那这八年你都一个人进鱼肚？」 「在吃老本。」林嘉说。 宋启好一会儿才明白林嘉的意思：「我就说你怎么会看得上二星鱼肚的鱼灵，原来是很久没有进鱼肚了，找个二星鱼肚试试水。感觉怎么样？」 林嘉说：「还行。」 宋启这下打消了对林嘉的全部顾虑，把林嘉带到了尖刀的根据地。 五年后的尖刀根据地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别墅了。 现在根据地地理位置好得不得了，就在悬赏处的附近，而且听宋启的意思，尖刀不止这一个根据地，还有很多地方。 看来这五年，尖刀的发展很好。 但林嘉嗅到一丝不对劲，当时他能和闫续躲开陈侈的搜查，多要靠尖刀闹事。 管理处必然把尖刀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就像他们对待碎云的态度一样，会想尽办法打压这个与管理处叫板的团队，可尖刀竟然能壮大到这种程度，这并不合理。 「你在这等一下。」宋启让林嘉在门外等，他先去找肖遥。 林嘉：「嗯。」 等宋启进了屋以后，林嘉就在外面眺望对街的悬赏处。 悬赏处仍然人潮汹涌，偶有身穿制服的管理进出，有时候他们会朝着林嘉看过来，不过也只是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看来五年的时间，鬣狗已经失去了追踪的目标。 不一会儿，宋启就来叫林嘉：「你运气不错，正好遥哥在，我给遥哥说了，遥哥叫你进去。」 林嘉点头。 宋启给林嘉说着注意事项：「遥哥脾气不太好，你要是想留在尖刀，你多担待一点。」 林嘉：「嗯。」 跟着宋启进了这道门，林嘉发现尖刀的根据地虽然换了地址，但里面的风格还是挺像。成员的房间大多在二楼，一楼是活动的区域，挨着好几间杂货间，用来囤着物资。 叩叩叩。 宋启敲了敲：「遥哥，我把人带上来了。」 林嘉朝里一看，果然是肖遥。 肖遥转过身，看到林嘉的时候顿住了，但并不是相逢的表情，而是紧紧地打量他：「是不是在哪见过？」 林嘉也不意外，闫续第一次从j0001回到海底世界后，没有了j0001的记忆。 林嘉是跟肖遥一起进入到j0001的，若他失去了j0001的记忆，自然也会忘记他。 不过林嘉并不担心闫续像肖遥一样忘记自己，这对于林嘉来说反而是好事。 闫续那么喜欢他，对他的感情那么澎湃汹涌，否则林嘉不敢去想，闫续要怎样度过这五年。 「或许吧。」林嘉说，「遥哥也很眼熟。」 「那遥哥，你们聊。」宋启十分有眼色地离开了。 肖遥越看林嘉越是相熟，可他完全记不起到底是什么时候遇见过林嘉。 「坐。」林嘉说。 「哦好。」肖遥坐下来后才发觉不对劲，怎么搞得林嘉更像是主而他是客。 好歹也是尖刀二把手，肖遥咳嗽一下，说：「我听宋启说了，你在半个小时内解决了一个二星鱼肚。」 「那块鱼灵应该有十万。」林嘉说。 「十万？」肖遥垫着林嘉赠上的这块鱼灵说，「这是五年前的价格了，现在这块鱼灵顶多值三万。」 林嘉点点头，离开海底世界前的最后一段时间，海底世界秩序混乱，尖刀有责任，但更多的是管理处自己作死，更改了鱼灵的置换价格。 现在看来，管理处更改成功了。海底世界的众人就像鱼肉一般，任凭管理处刀狙宰割。 林嘉能看得出管理处这一举动是为了更多鱼灵，那么容许尖刀壮大也合情合理了。毕竟尖刀会接纳老幼妇孺，而为了生计，自然就得有人去鱼肚里获取鱼灵。 当初周正行和肖遥对他另眼相待，也就是看中林嘉的实力。 「抱歉，我很久没有置换鱼灵了。」林嘉说。 肖遥问：「那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林嘉又回答了一遍，说：「之前的鱼灵都置换成了余额，这几年吃老本。」 肖遥说：「现在的物价，还能吃五年老本，那你拥有的鱼灵不少啊。」 林嘉说：「还好。」 肖遥说：「要加入尖刀也可以，不过之后你进入鱼肚所得到的鱼灵60%要交给团队，剩下40%可以留着。」 看林嘉露出犹豫的表情，肖遥说：「你既然加入了尖刀，那就是尖刀的人了。在海底世界没人能找尖刀的麻烦，这不就是你想要加入尖刀的原因吗。」 否则肖遥想不到，林嘉为什么要加入尖刀。 林嘉问：「巡察队也可以不怕吗？」 肖遥笑了，说：「巡察队早就没了。」 林嘉心里一窒，他手指微蜷，抬头看向肖遥：「……什么时候没有的？」 「你这几年不仅没置换鱼灵，怕是连门都没出吧。」大概是觉得林嘉熟悉的原因，肖遥对林嘉并不设防，相反还能从林嘉身上汲取安全感，他对林嘉说，「没了很久了，具体是多久没有的，大概在两三年前吧。」 第258页 林嘉紧紧捏着拳：「那闫队……」 「闫续早就不是巡察队队长了。」肖遥说。 没忍住，林嘉问：「那他现在？」 肖遥刚要说什么，有人匆匆地跑上来：「遥哥遥哥，闫副又来了。」 肖遥：「知道了。」 说完，他看向林嘉，「听见了吗？没有什么闫队了，现在是闫副了。」 林嘉垂眸，睫羽轻颤。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肖遥起身跟着传话的人走到楼下。 闫续就在门边站着，肖遥谄媚地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闫续睨他一眼：「你正常一点。」 肖遥：「我老大说了，尖刀是闫副罩着的，我们都是闫副的狗。」 肖遥带着闫续去了一楼的会议室里。 闫续拉开椅子坐下，说，「下个季度管理处要一千万的鱼灵。」 肖遥说：「尖刀哪拿的出这么多鱼灵。」 「我不知道你们拿不出来吗？」闫续双腿交叠放在桌子上，「但这是一个机会。」 肖遥：「什么机会？」 闫续压着火说：「你让老周来，我跟你说话上火。」 肖遥说：「老大最近身体不舒服，你跟我说，我可以转述给老大。」 闫续说：「这次要的鱼灵数量大，陈侈的人手不够，我可以趁机提出护送。看看这些鱼灵到底要运往什么地方。」 肖遥愁眉苦脸地说：「但尖刀拿不出啊。」 闫续说：「拿不出不知道搞点假的吗？」 肖遥：「嗯？」 闫续：「河边有很多石头，你们给我搞几吨石头来，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搬石头确实比搬鱼灵简单。 闫续又嘱咐道：「但动静小点，别让人发现。陈侈最近一直在盯着我。」 肖遥说：「明白。」 闫续又问：「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给我惹麻烦，低调一点。」 肖遥说：「尖刀好久没有惹事了。」 「那就行。」闫续准备走了，「有事给我说，甭管大事还是小事，老周不在，我怕你猪脑子不顶事。」 肖遥想了想，说：「哦，有个人今天加了尖刀。」 「但这种事就不必……」 不等闫续说完，他听见肖遥说，「说是以前碎云的人。」 闫续脚步停下：「碎云？叫什么？」 肖遥摸了下他的寸头：「操，忘了问，只知道姓林。」 第139章 碎云解散了八年，闫续仍旧记得碎云里每个成员的名字。 姓林的。 当然有，林不是什么稀有姓氏，碎云有很多人姓林。 但或许是因为那个人也姓『林』，所以赋予了『林』字别样的意义。 以至于闫续听见『林』字，心里就好似被思念攥紧，让他在很长的时间都难以唿吸。 「不知道什么情况，我看到这个人就觉得很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肖遥说，「那个人就在楼上，闫副要不要亲自看看。」 闫续站在原地，他回头看了肖遥一眼：「眼熟？」 除了他，从j0001回到海底世界的人被剥离了『离开的想法』，没人记得j0001，也没人记得林嘉。 心跳在这一刻加快，闫续不敢深想。 碎云建立时，肖遥还没有进入海底世界，他凭什么觉得碎云的人眼熟。 但林嘉，是他选择送出海底世界的，他不想林嘉回来。 哪怕这五年的每个日夜，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想着他。 不会是林嘉的。 林嘉应该在现实世界为他的公司忙碌。 海底世界一点儿也不好，现实世界是安稳的。他希望林嘉能够安安稳稳。 「不用了。」闫续说。 报着一种逃避的态度，闫续深吸一口气，把那隐隐的期待死死摁住，拉开门。 随后愣住。 浑身仿佛僵硬，内心在一瞬间掀起巨大的海啸。 门外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身形颀长挺拔，穿着一件版型修长的风衣，这件黑色风衣，闫续很熟悉，这件风衣的袖扣被主人亲自摘下，交给了他。 肖遥抬头，看见了门外的林嘉。 「闫副。」肖遥赶紧说，「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人，叫林……林……」 林嘉说：「林嘉。」 海啸捲起了惊天巨浪，遮天蔽日。 闫续手脚冰冷，呆站着被浪潮捲入深海，难以唿吸。 这一瞬间，林嘉知道闫续没有遗忘。 他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我与闫副有话要说。」林嘉对肖遥说，「你能先出去吗？」 肖遥：「哦，好的。」 等肖遥从会议室里离开，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他对林嘉的话言听计从。 而他抬起头去看林嘉时，只看到林嘉伸手拉起了闫续的手，以一种强硬的态度把闫续拉进了会议室。 砰—— 门关上了。 其他人伸着脑袋来看，肖遥本也想把耳朵贴在门上，但是他竟然有些不敢造次，连忙赶走了其他人。 会议室里。 林嘉一把把闫续攘在墙上，闫续目光钉在他身上，喉结滚了一下：「你怎么……」 话没有说完，一个吻覆盖了上去。 第259页 闫续手指微颤，他不可置信也不愿相信，直到他嘴唇被狠狠咬了一下。 血腥蹿入二人的舌尖，他才像回过来神。 一把抱住林嘉，紧紧地抱着，感受着林嘉的体温。 像梦一样，可惜这个吻难以抚平五年的思念。 吻到窒息，吻到大脑空白。 吻到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思念才像是得到了丁点慰藉，闫续拥着林嘉，吻他眉眼，吻他脸颊。 林嘉面上一片湿意，有人哭了。 林嘉故意刺他：「听说你已经是闫副了，看来没有我的拖累，闫副平步青云啊。」 「林嘉。」闫续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哀求。 「闫续。」林嘉说，「你现在的心情，就像我得知你用自己留下换我离开的心情一样。」 「你觉得好受吗？」 闫续更用力地抱紧了林嘉的身体，「……对不起。」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他与猫融合以后，他就猜到了自己会在j0001面对怎样的选择。 林嘉在他怀里挣扎：「放开我。」 闫续：「……不。」 「闫续。」林嘉说，「我喘不过气。」 闫续这才松了松力气，不过却是眼也不眨地看着林嘉，生怕一眨眼林嘉就消失不见。 林嘉深吸了一口气，整理着自己因为拥抱而弄皱的衣服。 闫续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林嘉伸手抚上闫续的眉眼，宠溺地揉搓着他眉心的小痣：「闫续，我担心你。」 闫续眼圈又红了，他同样抚上林嘉的脸庞，却轻轻地，不敢用力。 林嘉咬着牙说：「不过看来我的担心很多余，你这五年应该过得很好。」 「……不是这样的。」闫续好像有口难言，他不断地吞咽，调节满腔情绪，好一会儿才开口，沙哑地解释，「你离开后我一直在想你，任何时候，都想。我想到你问过我，管理处为什么要这么多鱼灵。所以我……」 所以闫续好似一下有了目标，他从浑浑噩噩中抽身。 他重新加入了管理处，其他高层乐于见得他与陈侈狗咬狗。 但没想到，闫续在往后的时间迅速吞併了他人手里的权利。 『疯狗』这个外号再次落到了闫续的头上，闫续就像一条疯狗，见谁咬谁。 很快闫续在管理处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以前多足鼎立的局势已然不见，只剩下闫续和陈侈打擂台。 五年的时间，闫续一直在查鱼灵的最终去向。他几乎为了这个目标，无所不用其极。他查到那些高层都无权限过问鱼灵的去向，他查到鱼灵是管理处最高的机密，他查到有一位幕后者在收取鱼灵。 「陈侈之所以追捕我们，不是因为j0001。」闫续巴巴奉上他用了五年才调查到的结果，只希望眼前的人原谅自己，哪怕一分，「而是鱼灵。陈侈是被选定的那个人，是他负责将鱼灵交给对方。」 说完，闫续眸光又垂了下来。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仅仅查到这个。他仍旧不知道陈侈是如何转交鱼灵，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进行交接，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嘉看着闫续，他心疼地牵起闫续的手，摊开闫续的掌心。 一颗纽扣被放在了闫续的掌心。 闫续抬起头，林嘉说：「你问我怎么回来了。」 「不是让我带你私奔么？我一个人离开算什么私奔。」 「闫续。」林嘉吻了吻闫续的指尖，「我来接你。」 第140章 这是林嘉第二次坐闫续的摩托车，闫续仍旧只有一个头盔，这次还是给了林嘉。 林嘉已经会捣鼓了，自己戴上了头盔，没让闫续帮忙。 闫续看着他，伸手把他的松紧带弄紧了一点。 林嘉没有着急上车，而是看向街边看来的众多视线：「这么多人看着我上了你的车，对你会有影响吗？」 闫续说：「上来。」 林嘉便坐上了车，既然闫续不在乎影响，他自然也揽住了闫续的腰。 耳边是气流被掀开的唿啸声，闫续载着林嘉到了他的住处。 还是闫续之前住的单身公寓，尽管闫续已经从『闫队』成为了『闫副』。 晚餐，林嘉吃上了闫副亲自煮的面条。 闫续不吃，就盯着林嘉吃。 林嘉吃饱了，把碗一推，闫续任劳任怨地收走了林嘉的碗。 在闫续洗碗的时候，林嘉就靠在门边，说：「在知道你选择的『或者』后，我向老头建议了关于我的『或者』。」 闫续洗碗的手一顿。 林嘉知道闫续很想知道，他也不卖关子，在水流声里说：「因为你的选择，所以我当下只能离开。不过我不知道我离开后会不会忘记你，或者再也无法回来，我给出了『记得你但无法回来』和『忘记你但可以回来』的两个选择。」 闫续沙哑的：「嗯……」 既然林嘉回来了，那么林嘉的选择就是后者。不过闫续两次进入j0001，他知道老翁的作风，林嘉能够回来海底世界，一定还有很多前置条件。 「闫续。」林嘉本来想告诉闫续，他父母急切找他的事。转念一想，这样只是森*晚*整*理给闫续增加难过而已。 在闫续侧头看过来时，林嘉话锋一转，说：「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第260页 - 夜晚。 林嘉的声音不成调子，他手里想抓着什么，抓住了肩膀。在恍惚迷离的视野里，他看见了闫续的肩膀，他离开的时候，闫续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皮肉难以长合。 他离开的二十天后，闫续的伤口已经成为了积年沉疴，无论林嘉怎么摁压或者在伤口上抓出红色的痕迹，闫续都感觉不到疼了。 但林嘉能感觉得到。 「……鱼灵支撑着……海底世界的……存在。」 这一点从沙盘可以看出来，而闫续所说的也成为了佐证。 林嘉断断续续地说：「猫……还在……老头……那里。」 他不容置疑地邀请闫续一起毁灭海底世界：「闫续，跟我一起去接猫。」 从他选择『或者』后，他就想好了会回来。但他不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得回来，他这人睚眦必报，他承认他是故意伤了鬣狗的肩膀为闫续出气，所以闫续五年的等待，他要找人买单。 「好。」闫续俯身吻住他。 - 原本闫续的计划是通过这一千万数量鱼灵探知更多信息的，比如鱼灵交接的地点，交接的方式。 但林嘉似乎有别的想法。 洗去黏腻的汗水后，闫续更换了床单，二人躺在一处，在安静的夜晚说起毁灭海底世界的计划。 虽然海底世界有一位上帝，不过林嘉并不担心他们的耳鬓厮磨会被听见。 海底世界或许是上帝创建，为了它的城市，上帝从现实世界拉入人口。 它很怕它的城市成为空城，所以它用尽一切办法让人留在海底世界，并且剥离掉他们离开的意识。 上帝无法掌控这些外来者。 沙盘又何止是模拟经营游戏，更是上帝给他们的一个心理测试，从测试里，上帝得到他们的弱点，并加以利用。 而林嘉向来不形于色，上帝无法得到答案。 也因此不知道给他怎样的『或者』。 「你想怎么做。」闫续轻轻地问。 他虽然是在询问，可语气已经是应下了，不管林嘉做什么，他都跟随。 「以往每个季度，管理处需要多少鱼灵？」林嘉问。 闫续说：「五千万。」 林嘉嗤笑了声，需求量越是成倍得增加，越是说明上帝的窘迫。 他已经能想到海底世界的运转模式。 海底世界的人用鱼灵置换生活物资，向管理处交上鱼灵。而管理处又向上帝上交鱼灵，上帝得到鱼灵又转换为物资。 只有这样，它耗费心血建造的城市才能维持活力。 「陈侈应该为这位上帝做了很久的事了。」林嘉说，「这些年一直没出过事，想必他对待这件事，他是万分小心的，他不会让你参与运送鱼灵的。」 闫续也清楚这一点，他等着林嘉说明详情。 耳畔一阵窸窣声，林嘉靠近了，附耳与他说着计划，气息呵在他耳垂，酥酥痒痒。 说到最后，耳垂干脆被含住。 「对我来说只有二十天的分别，但闫续……」林嘉说，「我也很想你。」 想带他离开，想要他与父母团聚。 - 虽然鱼灵置换的价格变得低廉，但海底世界的人们为了生存别无他法，只能用更多的鱼灵去置换金钱，用以购买生活物资。 一条街道就能有三个鱼灵置换点，一个街区的置换点能有上百个。 鱼灵的置换一直是陈侈在负责，这次的会议，闫续非要插手。 陈侈也几番试探，清楚闫续并不知道鱼灵的秘密。这几年闫续一直跟自己对着干，陈侈知道闫续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越跟他槓，他越来劲，基本上都是能让就让。 既然闫续要置换点，陈侈便给了他半个街区的置换点。 「需要一些交接，五天后我会把这些置换点交到你手上。」 会议不欢而散，陈侈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他前脚刚走，闫续后脚就带了人入场。闫续的动作太快，甚至是早就等着了。没能让陈侈的人带走什么，或者说毁灭什么。 林嘉回到海底世界的那个夜晚，附耳与闫续说了他的想法。 鱼灵支撑着海底世界，想毁灭海底世界，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停止向上帝上交鱼灵。 向上帝交付鱼灵的人是陈侈，毁灭计划的第一步自然从陈侈这里入手。 但并不是除掉陈侈，上帝能选择陈侈，也能选择别人。 他们只需要从陈侈这里得知，鱼灵的交付途经以及交付地点就好。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陈侈一直在为上帝做事，闫续花了五年时间才刚窥见一丝端倪，想必陈侈这件事做的极为谨慎小心。 林嘉用手指在闫续胸膛画圈：「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沙盘是怎么样的，我看到沙盘里，每一个管理处建立，都会有一个赠品。」 闫续抓住他的手，用脸颊贴着他的手心：「管理处的建立会附赠一个管理者。」 「是啊。」林嘉轻声说，「陈侈这么多年没有被发现，想必他有些『自己人』。」 闫续跟他对答案：「你的意思是，陈侈的这些『自己人』都是管理处附赠的人。」 林嘉用眼乜他：「鱼灵这么大的量，再怎么也会走漏一些风声，这么多年纹丝不乱，只有可能是『自己人』在帮着陈侈做事。」 第261页 说是陈侈的『自己人』，不如说是上帝的『自己人』。 这些管理处附赠的人就像死士，忠心地为上帝效劳，听从上帝挑选的人的号令。 闫续吻了吻他掌心：「这些『自己人』比陈侈更忠心，我想不通为什么要选陈侈。」 「你忘了吗？」林嘉忍着掌心的湿润酥痒，「这些人是忠心，但贵啊。」 沙盘模拟时，当管理处的管理成为最高级别的管理者时，他胆敢开口向上帝索要鱼灵总收入的分成。 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日益积累，甚至可以再建半座城。但陈侈就便宜了，他压根不需要鱼灵，上帝只需要允诺他其他东西就好了。 闫续明白了：「所以上帝挑了一个便宜的领头人来做事。」 「但这些『自己人』做事必然不是免费的。」林嘉说，「海底世界一切都需要鱼灵，『自己人』也属于海底世界的资源，要钱吶。闫副，去置换点查查，保证有惊喜。」 『自己人』要的是鱼灵，而不是帐户上的虚拟金额。而海底世界的鱼灵从哪里来，就是捲入者在鱼肚里拼死而来。与上帝直接交易的人是陈侈，所以这些『自己人』得到的鱼灵必然不是从上帝拥有的鱼灵数扣除。 置换点的置换帐目绝对有问题，必然有部分鱼灵没有入帐，而是直接分发给了『自己人』。 查到『自己人』都有谁，然后混入进去。 就能跟着陈侈找到鱼灵的交付途经。 知道交付途经，便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 「但有一点。」林嘉说。 「不能被陈侈发现你在查『自己人』。」 闫续谨记林嘉的教诲，用『和陈侈作对』的幌子，开始查置换点的帐目。 他把有出入的帐记下来，顺着帐目上的出入查到一些名单。 夜里，闫续就把名单整理好，交给家里的林嘉过目。 「做得好。」林嘉对闫续是不吝夸奖的。 「那有奖励么？」闫续笑着问。 「有。」林嘉说，「明天去逛街吧，我来这边没带衣服，奖励陈副给我买衣裳。」 闫续笑：「好。」 林嘉睨他：「我喜欢贵的。」 闫续：「好~」 第141章 林嘉的回来太光明正大，丝毫没有遮掩。这倒是打消了陈侈的怀疑，让他以为闫续这段时间的针对，是对他五年前追捕林嘉的报復。 不过马上要到鱼灵的交付期，陈侈也没有将太多的注意放在闫续和林嘉身上。不过多疑的性格，他还是找了人跟着昔日的好友，以及好友的男朋友。 在海底世界，衣物一向是滞销品。 但海底世界从不会因为滞销而打折，相反还会时不时地上新。 好像海底世界真的是一座正常的城市，四季衣物的更换，潮流的交替都不曾落下。 今日云层大多降落在第一街区，其他街区或多或少也有云层降落。 避开云层降落的区域，两个人就像约会一样，逛起街来。 消息传回到了陈侈的耳中，陈侈冷笑：「他倒是有闲心。」 早在闫续是巡察队队长时，他的一应用品都不用花钱。不过闫续都会要求付款，这次为林嘉购置行头也是一样。 每一笔的支出都是闫续从鱼肚里获得的鱼灵，而非特权。 林嘉没有买太多，倒也不是为闫续省钱，他的词典里并没有『省钱』这个词彙。只是他不并不打算在海底世界多待，他的集团等着復工，这才是他所在意的。 有几身闫续给买的衣服更换就行。 下午时分，两个人找到一家咖啡厅休息。很巧的是，这是上次他们等待对面公寓管理换班时的那家咖啡厅。 不同的是，上一次他们没有买上一杯，在艷阳下待了一下午。 静谧的午后，阳光通过落地窗折射，闫续说：「有个人基本上能确定是『自己人』。」 林嘉问：「谁？」 闫续报了一个名单上的名字，说完后，他眯着眼睛看林嘉。 林嘉笼在阳光之中，像是批了一层柔软的纱。 「『自己人』是管理处的附赠，像人，但算不上人。」闫续说着自己确定的依据，「他只有唿吸的动作，但是没有真的唿吸。」 林嘉问：「你要怎么做？」 闫续说：「我打算顶替他，混进去。」 林嘉沉默了一下，闫续能爬上管理处副处长的位置，多是靠之前巡察队的支持，再就是尖刀，尖刀壮大，能拿出更多的鱼灵，让闫续能在管理处有说话的资格。 但真的要去做事，闫续没有完全信任的人。对巡察队来说，他们只是在陈副和闫续两者间选择站到闫续的队伍。对于尖刀来说，就更简单了，他们和闫续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所以要去查陈侈到底是如何交付鱼灵，又在哪里交付鱼灵，这件事只能闫续自己去，他不放心别人。 林嘉也知道，闫续不想让他去。 所以闫续只透露出，他确定了一个人是『自己人』，名额上，也只有一个人混入队伍。 五年的分别并没有改变闫续，他还是这样，自己踏入险境，但绝不要林嘉受一点儿伤害。 所以林嘉庆幸自己在『或者』中，选择了『遗忘而能回到海底世界』，不然以闫续，此生都无法通过j0001。 第262页 还好他回来了。 「我知道了。」林嘉说，「下一次交付在什么时候。」 「一千万的鱼灵肯定是凑不够，我点了一下，差不多所有置换点的鱼灵加起来，总数在四百多万左右。我估计陈侈大概要凑够一个整数，五百万的样子。这样他才能好交差。剩下的鱼灵，预计在一周后能够凑齐。」 闫续看着林嘉，「之后一周，我会去提前熟悉这个身份，等待陈侈的交付任务……你要自己一个人在家。」 林嘉淡淡地说：「闫续，你不好做到吧。」 在海底世界顶替掉一个人并不难，但现在的海底世界谁不知道闫续。 闫续说：「我会想办法。」 「你已经决定去顶替，然而至今却没想好顶替办法，可见你压根没有办法。」林嘉毫不留情地指出来，他抬头，「但我可以。」 闫续看着他。 二人对视了半晌，闫续退让了：「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林嘉答应。 闫续找到的这个人叫张蒙，在管理处的勘测部工作。勘测部归属闫续管辖，林嘉可以直接顶替张蒙，海底世界人员调动太频繁，别人也只以为是来了一个与『张蒙』同名同姓的人。 林嘉就可以使用着『张蒙』的身份，等待着陈侈的交付消息。 『自己人』的数量不会少，且『自己人』压根不是人，大概率也不会有人类的社交，彼此之间不一定是认识的。 它们不会认识林嘉，但一定认识闫续。 林嘉混入其中比闫续简单得多。 「张蒙住在第二街区的花园公寓里。」闫续只能说，「关于他的更多详细资料，我整理以后给你。」 林嘉问：「他本人呢？」 闫续：「关起来了。」 他报了一个地点。 林嘉点头，他在沙盘当上帝时，不会去关注管理小人儿的一举一动，但管理小人人要是死亡会不会有弹窗让上帝知晓，不可而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关起来。 闫续做的不错。 林嘉奖励了他一个甜甜圈。 - 第二天，林嘉就以『张蒙』的身份进入了勘测部，『张蒙』的这个姓名相对大众，就算有人惊讶怎么前脚走了个『张蒙』，后脚又来了个『张蒙』，但并没有去怀疑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林嘉是另一个『张蒙』，陈侈那边也得到了林嘉去勘测部的消息，只是勘测部是闫续的地盘，他无法得到关于林嘉的更多信息。 且鱼灵的交付日期在即，陈侈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毛闫续，给自己找不痛快，知道林嘉进了勘测部也就算了。 林嘉继续着『张蒙』的职位，张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勘测员，甚至用不上他献出什么技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后勤人员。 林嘉所使用的不止是张蒙的身份，包括张蒙的一切。比如他的手机，他的房屋，以及他的帐户。 海底世界发展至今，管理的人数众多。张蒙的帐户有一笔很客观的数字，那是他每月的薪资。 他没有用一分钱。 以张蒙的职务，管理处并不会承担他的花销。他这一笔不动的资金确实诡异，只是管理者太多，没有人会去管管理者的帐户。 像张蒙这样的帐户，就跟拔萝蔔带出泥一样，闫续一查就查出来不少。 『自己人』是不需要进食的，他们的身体也不会分泌汗液，不需要额外购买衣服，每天穿管理处分发的制服就好。 它们要的只有鱼灵。 像恶龙守护财宝一样，张蒙把得到的鱼灵都放在床铺上，每天晚上枕着鱼灵入睡。 林嘉也看过张蒙的手机，张蒙的手机和正常人的手机并没有什么区别。有着勘测部同事的联繫方式，偶尔有往来的简讯，以及寥寥无几的通话记录。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内容了。 陈侈通知他们做事不是通过这个手机，或者，不是通过手机。 夜里，林嘉把张蒙的单身公寓翻了个底朝天。他用电话手錶和闫续通话。 「家里没有第二个手机。」林嘉说。 确实是这样，闫续带人抓了张蒙后，也在张蒙的家里搜索过，没有发现第二个手机，以及任何疑是联繫的设备。 「闫续。」林嘉问，「你觉得他们是怎么和陈侈联繫的呢。」 「『自己人』之间没有特殊联繫。」闫续说，勘测部绝对不止张蒙这一个『自己人』，但勘测部依然平静，若『自己人』之间有特殊联繫的话，他抓了张蒙这么久，其他『自己人』必然会有所察觉。 「就算有。」闫续说，「陈侈也没办法参与进来。」 陈侈是人，无法与『自己人』进行什么高维度的交流。 林嘉轻笑了一下：「我们想的一样。」 闫续说：「我之前想过，会不会是一种信号。不过……」 林嘉补充：「信号是即时的，运送鱼灵这么大的事，或者别的突发的事件，『自己人』没有提前准备的话，会出乱子。」 闫续也跟着笑了笑说：「你说吧，我听着。」 林嘉便说：「我猜想是一种暗号，暗号里会有准确的时间。闫续，你说，这种暗号会是什么样的，又会在什么地方出现呢？」 闫续知道林嘉也想听自己的声音，他压了压声音，尽量让自己的音色带上磁性：「『自己人』分布整个海底世界，恐怕陈侈都无法记清所有『自己人』，他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去留暗号，这个暗号一定是一发布，『自己人』都能看得见。」 第263页 闫续听见林嘉在电话那边笑，他还是跟着笑：「笑什么啊。」 林嘉说：「笑你开屏。」 闫续笑着说：「不许笑我。」 林嘉又乐了一会儿，继续说：「并且这个发布暗号的途经在海底世界很平常，不会引起其他人怀疑。」 电话那头安静了起来，林嘉也抿起唇。 彼此听着对方清晰可闻的唿吸声。 在某个瞬间，二人默契地开口，两道音色同时响了起来。 「云层信息。」 第142章 勘测部的主要职责就是勘测云层，云层信息的发布是闫续在管。 陈侈不会去更改云层信息，也没办法去更改。但云层信息要怎么排序显示，这就归陈侈去管了。原因为悬赏处经常发生矛盾，为了悬赏处的秩序，所以很早之前悬赏处就划给了陈侈去管理，方便他的巡察队做事。 所以哪些云层下落，勘测部会整理好信息后交给陈侈。 怎么在悬赏处展出云层信息，那就是陈侈的事了。 林嘉去过悬赏处，悬赏处有很多屏幕，每个屏幕都展示着近段时间即将下落的云层信息，而屏幕里除非点开某个云层信息的详情，否则每个屏幕的云层信息是同步滚动的。 与闫续的通话还在继续，林嘉打开了电视机。管理可以不用去悬赏处拥挤，能够在电视上得到云层信息。 能够在电视上看到的云层信息，是勘测部直接发布的。 闫续马上去查了一下，勘测部发布在电视上的云层下落信息，滚动顺序是按照云层大小难度来排序的，但悬赏处不是。 闫续在电话那边说：「电视上发布了近一周的云层信息，一共二十一个云层。但悬赏处只公布了近三天的云层下落信息，一共有八个云层下落。悬赏处的排序分别是……」 按照悬赏处的滚动排序，这个八个云层编号分别为： 【d2631】 【t0821】 【d3071】 【x23872】 【x30273】 【d3718】 【x48293】 【x49294】 排序毫无规律可言，不是按照云层大小来排，也不是按照编号字母和顺序来排。 如此，就更说明了暗号就在这八个云层信息之中。 八个编号。 林嘉想了想：「年、月、日、时、分……」 这需要用到五个云层信息。 他又补充着自己的猜测：「街区、街道以及门牌号。」 如此，八个编号就都能用得上了。 只是有一点，海底世界的街道都是有命名的，而不是像街区那样以数字编号来区分，林嘉询问了闫续这个问题。 闫续说：「不，因为有些街道谐音相同，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内部，街道也是按照数字划分。」 闫续这么一说，林嘉便准备尝试着来解密。 他回忆着闫续报给他的云层信息编号，他对数字敏感，不用笔记录，听一遍就能把这八个云层编号记了下来。 「第一个是d2631……」林嘉问闫续，「现在海底世界是26年么？」 闫续说：「海底世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并且人体机能不会随着海底世界的时间而有太大变化，只要不死在鱼肚里，从出生到衰老，在海底世界要用上九千多年。」 这个数字太荒诞了，林嘉听见闫续说：「所以管理处模煳了年，十年一次重置，现在是新的十年的第二年。」 第二年，d2631。 数字『2』对上了。 林嘉继续：「第二个编号是t0821，如果我们的猜测没有错，那么就是八月。闫副，现在是几月？」 闫续：「八月。」 「嗯。」解密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林嘉仍想与闫续说说话，他喜欢与闫续交流。 「第三个编号是d3071，那么就是3号或者30号。」林嘉说。 「今天是27号。」闫续开口，「只能是30号。」 「好。」林嘉继续道，「第四个编号是x23872，时间在2点，或者23点。我倾向23点，毕竟2点有歧义，可以代表下午2点，也可以代表凌晨2点，闫副觉得呢。」 闫续听出来，林嘉恐怕早就得到了暗号的答案，现在这是在逗他玩呢。 他笑着说：「喂，林嘉，能认真点吗？」 「又不是在演谍战片。」林嘉不以为然地说。 闫续说：「那是在演什么？」 林嘉思索了一下说：「商业传奇英雄片？」 闫续：「……」 他咬了咬牙：「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好吧。」林嘉说，「史诗爱情片。」 他轻声问：「满意么？」 闫续：「不够。」 林嘉问：「那我给你讲讲内容？」 闫续：「好啊。」 林嘉笑了下，说：「这部爱情片里有两个男主人公，其中一个男主人公被坏人抓走了，另一个男主人公便去救他。最终他们一起打败了坏人，并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闫副，我期待你给这部电影评分。」 「还用说。」闫续没犹豫，「满分十分，它就是十分，满分一百分，它就是一百分。天王老子来了，它都是满分。」 林嘉眉眼弯了弯，心里十分畅快：「谢谢。」 闫续默了默：「林嘉，我爱你。」 林嘉心里一软：「那你能感受到吗？我也在学习怎么爱你。」 第264页 闫续巴巴地说：「我魂都被你勾走了。」 「继续。」林嘉说，「第五个编号是x30273。」 闫续接上：「3分或者30分，一般来说，零3分太不正式，我倾向是30分，也就是02年8月23点30分。」 林嘉：「嗯哼。」 闫续说：「第六个编号是d3718，第三街区。」 林嘉又轻轻哼了一下，以表认同，并鼓励闫续继续说下去，他很乐意听见闫续的声音。 闫续：「第七个编号是x48293，海底世界的街道一般是两位数，根据街区的不同，编号可以重复。那么第七个编号代表的就是第三街区的48街道。」 林嘉听得很认真：「嗯嗯。」 林嘉的这几声哼哼把闫续勾得心痒痒，他揉着胸口，却如同隔靴挠痒，嗡着声音说：「第八个编号是x49294，而海底世界的门牌号多是三位数，第八个编号代表门牌号的话是492号。所以交付日期及集合地点是02年八月30号23点30分，在第三街区彤阳街道492号。」 林嘉说：「也就是三天后。」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一下，闫续不放心地说：「你答应过我，要平安回来。」 林嘉：「一定。」 第143章 第三街区彤阳街道492号，是一个很普通且不起眼的便利店。 海底世界的便利店都会有一个仓库，用来堆放货物。 但这样的仓库明显装不下五百万数量的鱼灵，到底是陈侈分批装置，还是这家便利店别有洞天，目前不得而知。 甚至八个编号所显露出的时间和地址，是否就是鱼灵的交付时间，也尚未可知。 林嘉能做的就是等待八月三十日的到来。三天很快，弹指一挥间，林嘉能感受到闫续的担心和焦躁，从早上起电话就一个接一个打。 还跑来了勘测处看他。 林嘉向他保证了八百遍自己一定会平安回来，却还是无法安抚闫续的焦躁。 可以理解。 林嘉享受着被闫续关心的滋味。 今天林嘉是早班，下午五点就下班了。他回到张蒙的住处，先是养精蓄锐地睡了一会儿，直到天快黑了，他才换了一套刚洗过的制服，出了门。 他没带电话手錶，只带上了张蒙的手机。 未免打草惊蛇，闫续的布控距离第三街区彤阳街道492号很远。 林嘉出现在了闫续的布控范围，很快又消失在了闫续的掌握之中。 他本就住在第二街区，距离第三街区是挨着的。彤阳街道又在第三街区的边上，林嘉步行只需要二十分钟。 夜晚23点的海底世界寂静无声，起初，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影，越是靠近第三街区的彤阳街道，林嘉能看见的人影就多了起来。 这些人影和他一样，都穿着管理处分发的制服，就算在街道上碰见了，彼此也没有招唿。 如同林嘉和闫续猜测的那样，『自己人』算不得人，它们虽然隐在人群之中，做着和人们一样的事，却有着另一层身份。 它们彼此之间不需要社交，只需要完成任务，得到鱼灵。 林嘉猜测，『自己人』要这么多鱼灵也不单单是贪婪的原因，海底世界的一切建造和资源都需要鱼灵的置换，『自己人』也属于海底世界的一部分，是需要鱼灵来维持自己的活动的。 虽然街道上的人影多了起来，但却越发安静。『自己人』踩在路面上，是没有声音的。 林嘉也放轻了脚步。 又走了一段路，在将要靠近彤阳街道492号时，人影已经自发地在路段驻守了。 毕竟它们负责运送鱼灵不是一次两次，每个人影都有自己固定的职责。 但林嘉不知道张蒙职责是什么。 他只能继续地向前走，不多时，他看见了好几辆大型货车，头尾相连地停在街边。 已经到了的『自己人』进出着彤阳街道492号，从里搬出满载的箱子。这箱子很大，几乎有半人高，若是箱子装满鱼灵，两个成年男人不一定能抬动，但『自己人』却能独自搬运。 林嘉能想像，闫续把张蒙抓走是费了一些力气的。 他没有往便利店里面去，他搬了这满载的箱子，这只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看了眼货车，货车的驾驶座里基本都空着。 林嘉没犹豫，『自己人』各司其职，他不能在门口傻站着。于是他走向货车，到货车的时候，他经过便利店门口。 不动声色地朝里看了一眼，看到了陈侈的身影。他正好走出来抽菸，林嘉收回了目光，往着货车去了。 身后有打火机响动的声音，林嘉没有回头，他走到货车边上，踩在轮胎，拔高了自己的身位，去拉车门。 还在车门没锁，林嘉坐了进去，他看到车钥匙就插在方向盘下边。 透过前视镜，林嘉看到陈侈还在抽菸。他皱了下眉，陈侈留下的时间是23点30分，然而货车比这个时间更早得停在了这里。 应该是陈侈提前找人把车开到这里，然后这些人被陈侈打发。 张蒙的职责是不是『货车司机』，林嘉并不确定。但若张蒙不是，与职责是『货车司机』的人相撞，那场面并不好控制。 林嘉通过前视镜，注意着『自己人』搬货的速度。他打算等它们结束了搬货后，便混入其中。 拥有『货车司机』职责的只有十个人，而『搬货』职责的人占了大半，按照概率来说，张蒙更大可能属于『搬运工』。 第265页 林嘉等待着，前视镜里，『自己人』已经在往其中一辆货车去了，它们的职责还没有结束，把箱子搬到货车上，还需要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搬下来。 有两辆厢车是为它们准备的，它们就像是货物一样，在路途上也要把自己装进密不透风的车厢里。 林嘉嗤了声，闫续对他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那些人像沙丁鱼一样挤在车厢里，它们不需要唿吸，但林嘉需要。 而且林嘉很讨厌跟闫续以外的任何东西接触。 只能期望路途不遥远了，林嘉想，闫续，我也爱你。 前视镜没有了陈侈的身影，林嘉正要开车门下来，只听身边『咔嚓』一声。 副驾的车门被人拉开，一个人坐了上来。 带着一身烟味。 所以，林嘉不用去看，立刻就认出了副驾的人——陈侈。 身边传来窸窣的声音，陈侈在调整坐姿，然后说：「走吧。」 林嘉没有说话，也没有偏头。 陈侈是认识他的。 其他几辆货车，司机已经就位。一辆车已经率先开了出去，紧接着第二辆车、第三辆车…… 林嘉排在最后，这个时候还没有司机过来，看来张蒙的职责就是货车司机。 小概率事件，且是危险的事件。 林嘉倒也不是不会开货车，他拿的是c1驾照，且车子的构造就那样，于林嘉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而且他是最后一辆货车，只要跟着前车行驶就行。 唯一的是。 陈侈在身边坐着，只要陈侈朝他看来一眼，或许就能立马认出他。 林嘉被这些『自己人』追过，林嘉叫它们鬣狗，它们比正常人难缠。 若被陈侈瞧出端倪，他并不好脱身。 第九辆车也开出去了，林嘉一直等到前车开出一小会儿才发动引擎。森*晚*整*理 大概是觉得林嘉慢，陈侈侧头看过来一眼。 发动引擎间，前车已经开出一段距离了，前车车灯走远了些，昏暗就笼了过来。 林嘉面容隐在黑暗里，他平静地开了出去。 陈侈收回了目光，闭眼休息。 林嘉始终和前车保持着距离，不让前车的车灯照亮自己的面容。 这段路程很长，从第三街区一路穿过第四街区、第五街区、第六街区…… 并且一直朝着海底世界的边缘开，海底世界的面积比林嘉想像得还要广袤，只不过城市还没有建立到这里来，但假以时日，上帝一定会开发，只要上帝拥有足够多的鱼灵。 货车并没有小车好开，林嘉向来是坐后座享受的人，开了两个小时，林嘉手腕都有些酸。 但看着前车的速度，必然还有一段路程。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前车的速度才差不多放缓，林嘉知道要到了。 「停车。」身边陈侈开口。 林嘉踩下了剎车，陈侈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他绕到车厢后，打开了厢门，放出了『自己人』。 林嘉看到前车的司机都已经熄火，下车。他便也熄了火，下了车。 被放出车厢的『自己人』很自觉地往前面的货车去，然后开始搬运前面货车里的箱子。 『自己人』很多，前面九辆货车仍旧是头尾相连的排列。 林嘉没有去做苦力的打算，因为他架势的这辆货车并没有货物，他便闪在车厢后，等『自己人』走远。 视野里，『自己人』搬运着箱子朝着前方去，它们搬空一个货车，林嘉就前进一个货车。 到了第一个货车背后，林嘉背靠着车厢，朝着前方看去。 有一束流光似乎是从地底照射，『自己人』打开箱盖，正把满箱的鱼灵倾倒进光束里。 光束就像是无底洞，吃掉一箱又一箱的鱼灵。 林嘉静静地看着，他注意到陈侈一直在指挥，但没有靠光束太近，就好像担心自己会随着鱼灵一起落进去一样。 就连『自己人』倾倒鱼灵的时候，也显得小心谨慎，以免自己会落入光束之中。 就在鱼灵倾倒进光束里时，海底世界各个店铺更新了新的物资，便利店堆满了货物，服装店上新的衣服，餐饮店的冷库里也备满了瓜果蔬菜鸡鸭鱼肉。 五百万数量的鱼灵倾倒了很长的时间，天际微亮时，才把所有鱼灵倾倒结束。 然后陈侈这才探头往光束之下看了一眼，看着其中的堆积情况，皱了皱眉。 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回走，『自己人』便带着空箱子，把空箱子放回货车，自己则往装人的车厢里走。 林嘉看到陈侈愁容满面，不过陈侈没有选择多走几步，继续坐林嘉的副驾，而是坐上了最前面的那个货车的副驾。 林嘉最后又看了眼光束，随后收回了目光，混入了『自己人』中，然后回到第十辆的驾驶座。 他看了眼天际，闫续肯定一夜没睡，他归心似箭，想要给闫续报平安。 第144章 摩托车在夜晚嘶鸣，掀起汹涌的气流。 林嘉只等了五分钟，就看到闫续破开黑夜，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我平安回来了。」林嘉说。 闫续还是不放心，目光上上下下检查着，有头髮丝都不肯放过。 直到确定林嘉没有受伤，他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没有什么比等待林嘉归来更煎熬的了，闫续这辈子都不想在体验，他说：「绝对没有下次了。」 第266页 「嗯。」林嘉坐上闫续的后座，「一切顺利，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一切顺利，毁灭海底世界的计划可以更近一步了。 天破晓，林嘉把昨晚看到的情况告诉了闫续。 闫续嗤了声：「还真把这里当做游戏场了。」 那光标不就是游戏里常见的东西吗？！ 林嘉说：「五百万鱼灵并没有填满那个发光的洞口，看得出来，陈侈很愁。」 闫续给林嘉接了一杯水，随后拉开椅子，在林嘉的对面坐下：「前几年置换的鱼灵数量不多，估计着急了。」 林嘉端起水杯，手腕因为掌了一晚上反向盘而有些酸痛，他放下水杯，活动着手腕。 闫续见了，立刻紧张地问：「手腕怎么了？」 林嘉说：「没事，开了一晚上的车，有点酸。」 闫续站起身，在林嘉身边坐下。抓过他的手腕，轻轻地替他揉着。 林嘉索性享受起来，说：「通道是可以填满的。」 闫续『嗯』了声，「你有什么想法。」 林嘉：「想试试用其他东西能不能堵上。」 五百万鱼灵是很庞大的数量，五百万鱼灵都塞不满地洞，要想找别的东西来填满，是一个大工程。 林嘉也知道难度，他退了一步，「或者看看其他东西的混入，会不会影响运作的程序。」 闫续说：「可以试试。」 林嘉问：「那填入什么东西好呢？」 闫续说：「我之前准备给陈侈交上一千万鱼灵，打算用石头充数。」 林嘉问：「有这么多石头吗？」 闫续说：「还记得我们从四星鱼肚里出来的那个晚上吗？」 林嘉当然记得，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月以前发生的事。 他说：「我们在河边待了一个晚上。」 「嗯。」闫续没有停止替林嘉舒服手腕的动作，「河底有很多石头。」 林嘉看着闫续，一般河底都是泥沙，他没问闫续怎么知道河里有石头。 他知道答案，大概是这个人在思念越发浓重时便要去河边。可能想起上次没有抓到的鱼，便固执地要去抓鱼。 鱼最终是没有抓到，倒是阴差阳错知道河底铺着石头。 「这是个大工程。」林嘉说。 闫续原本就有挖石的打算，他说：「只有把战线拉长。」 「让尖刀来做么？」林嘉说，「肖遥和周正行应该没有想要离开海底世界的打算了。」 上一次让周正行帮忙转移管理处的注意力，是因为林嘉用『离开海底世界』诱惑，但他们在j0001失利，想要离开海底世界的想法已经被剥离了。 以现在尖刀的规模，确实是可以帮闫续办事的，但他们还愿意办吗？闫续又会给出什么好处？ 「会。」闫续笃定地说。 林嘉：「理由。」 「从j0001回到海底世界，尖刀被陈侈报復了。」闫续省去了一些惊险的，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他简略地说，「我帮了他们。」 「肖遥和老周虽然被剥离了离开的想法，但上帝改变不了他们的初心。」闫续说，「他们是好人。」 他们记得闫续的恩情。 记得尖刀是在闫续的庇佑照拂下才得以壮大，只要闫续不损尖刀的利益，他们会帮闫续做任何事，且不会过问。 林嘉睨了闫续一眼，看在肖遥这些年帮闫续做事的份上，他可以忘记肖遥害过自己的事。 「战线也不会拉得太长。」林嘉说，「你之前是只要石头，但填地洞不用，不管河底的石头还是泥沙，都可以填进去。」 闫续能感觉到林嘉急切想要带自己离开海底世界的心，他凑近，亲了亲林嘉的眉眼：「我会尽快的。」 林嘉：「好。」 - 勘测部发布了更多的云层下落信息，之前是提前一周发布，现在提前了半个月。 因为云层下落信息的增多，让海底世界的人陷入了一种恐慌。 于是夜半，海底世界就更安静了。 尖刀便趁着这个时候开始作业。 鱼灵是每个季度投入一次，但尖刀并不这样。他们没有专门的仓库来存放石头和泥沙，并且也没有像模像样的货车。 他们只有小车，每堆满一辆小车便往海底世界的边缘去。 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倒入射出光束的地洞之中。 有尖刀的人表示不解：「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肖遥道：「别管，做你的事就行。」 如此持续了快三个月，终于，林嘉通过闫续得知，地洞堵上了。 林嘉说：「马上又要到陈侈交付鱼灵的时间，他会很快发现洞口堵上，并且想办法清理。」 闫续：「陈侈应该有所察觉了，这几天跟着我的人越来越多了。」 林嘉说：「所以第三步就得加快了。」 闫续知悉林嘉所有的计划，而计划的第三步，就是在陈侈清理洞口的这段时间，分发海底世界所有的物资。 当海底世界的人有了可以生活下去的物资，那么他们就不会想要去鱼肚里用命去博鱼灵了。 等陈侈清理好地洞，也无济于事了，因为没有新的鱼灵的产出。 就像资金鍊断裂一样，轻则影响企业的正常运作，重则能让一个企业就此消失。 第267页 林嘉的目的很明确，他要海底世界消失。 闫续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三步可以悄然进行，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进行。 陈侈看到洞口堵住，必然知道海底世界的秘密被发现。 闫续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他知道陈侈要去清理洞口，他就打算在陈侈清理洞口的这段时间分发物资。 就算陈侈不去清理，闫续也不再怕的。 他一路乱咬人，嘴里衔着血肉爬到这个位置，有一定的权利。 想要分发物资太简单了。 陈侈大概也猜到了闫续的想法，深思熟虑下，大概是觉得清理洞口更重要一些，便带着『自己人』去清理鱼灵交付的通道。 闫续执行第三步计划，将海底世界的所有物资免费分发了出去。 堆积的、新产生的，不到一天时间，海底世界被扫荡而空。 物资确实还处在海底世界之中，但海底世界已然成为了一座空城。 这几天，林嘉没有和闫续见面。 物资的分发最容易导致秩序的混乱，闫续这几天都带着人在维持着秩序。 他以前当巡察队队长时就是做这个的，因此在他的维持之下，海底世界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混乱。 林嘉知道闫续会很忙，这是离开海底世界的特殊时期。 这些物资能帮助海底世界所有人过上一周。 等海底世界众人消耗完了物资，就会发现海底世界的那些店铺里仍然是空的。 既然店铺是空的，他们更不会进入鱼肚。 没有了鱼灵的持续增加，海底世界终会停摆。 - 林嘉和闫续预估了海底世界停摆的时间，他们预估是十天。 但海底世界的停摆比他们想像中更快，甚至海底世界众人都还没有消耗完手中的物资，在洞口被堵住的第六天，海底世界的电力停了。 洞口堵住的第七天下午，海底世界开始出现轻微的震动。 这种震动太熟悉了，是每个鱼肚崩塌的前兆，如今终于轮到了海底世界。 洞口堵住的第八天，海底世界的震动变得强烈，那些高楼摇摇欲坠。 海底世界的人们尚不知情，为了生命安全，都聚集在了空旷的地方。 但他们消耗了之前分发的物资，海底世界目前还没有新的物资填补上。 很多人进入了飢饿的状态。 肖遥和周正行隐隐猜到了闫续在搞什么，他们找到闫续。 肖遥和周正行会成为离开的阻碍，这一点，林嘉已经提前料到了，毕竟他们两个被剥离了离开的想法。 闫续依葫芦画瓢，按照林嘉交代的那样，转述给了这两个人：「没错，我是打算毁了这里。我知道你们两个把这里当家了，你们不想离开。但你们想想尖刀的其他人，你问问他们，是愿意再饿上几天肚子离开海底世界，还是永远待在海底世界，不知道哪一次鱼肚要了自己的命。」 肖遥和周正行被闫续说得哑口无言，只好对视一眼，然后沉默地离开了。 随着鱼灵的断裂，海底世界的震动越来越明显，闫续向大家宣布了这个消息。 他们，马上就能离开海底世界了。 闫续面对着众人，林嘉在闫续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这里有一位上帝，这里被上帝当做了一场模拟游戏，我们每个人都是上帝的点缀城市的玩物。」 闫续把海底世界的运作模式讲给所有人听。 人群围着闫续，好似围着一个希望。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也太过震惊。所有人的脸上出现了茫然，好像没有听懂闫续在说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才有人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闫副，你的意思是，我们能够离开海底世界，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闫副，我们不用再进入鱼肚了吗？」 「闫副，我们以后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吗……」 一声又一声，没有人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但他们已经待了太多年了。 「这里确实有一位上帝，这里的运作模式也确实如闫副所说，但有一点，闫副理解错了。海底世界崩塌，并不代表你们能回到现实世界，你们没人能活着离开海底世界，你们都会跟着海底世界陪葬。」 突然—— 人群之后传来一道声音。 林嘉皱了下眉。 是陈侈。 所有人都朝着陈侈看了过去，他用了一些办法让海底世界恢復了短暂的平静，以及电力。 在恢復的电力下，陈侈的声音响彻海底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哪怕海底世界崩塌成为废墟，你们依然无法离开。你们会被高楼大厦砸成肉泥，或许会有倖存者，当海底世界没有了房子，倖存者会被捲入云层。」 「为什么要做白日梦呢？」 「我要是你们，我会选择现在就进入鱼肚获取鱼灵，而不是让海底世界崩塌。海底世界的存在，至少在你们从鱼肚出来时，给了你们一个休息地。在你们不想进入鱼肚时，封闭的空间，也能给你们庇佑，让你们免于被云层捲入。」 「是孤注一掷，去赌海底世界毁灭能够离开，还是守护海底世界，你们自己选择吧。」 第145章 海底世界并没有太多的空旷地，这些挤满人群的空旷地，多是广场。 第268页 地面的砖格中，一块砖块可以站上两三个人。 时不时的地面摇晃，这些人便站也站不稳。 地面摇晃的频率越来越高，一些建筑已经坍塌。 但天空还是如同往日，鱼形的云层在天空游弋。 他们不是没有好奇过，海底世界的物资从哪里来，可是在命都无法保证的日子里，渐渐地也没有了这份好奇。 此时答案却以一种灾难来临的方式出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无比复杂的表情。 但这个答案并不是最终答案，海底世界崩塌后到底能不能离开，他们不知道是信闫续，还是信陈侈。 其实愿意相信闫续的人很多，尖刀那些人，还有闫续手底下的一些人。 但与整个海底世界相比，这些人显得微不足道。 陈侈就是拿捏了这一点，他知道秘密已经被闫续戳破，但他没必要去辩解什么，他在海底世界这么多年，深知这群人都是贪生怕死的。 如果这群人有强烈的离开的想法，早就离开了。 何至于等到现在。 陈侈知道一定会有人进入鱼肚去获得鱼灵，他还没有把通道完全清理出来。此时海底世界恢復的短暂电力，是上帝最后的一点儿鱼灵存款，很快就会用完。 他必须让这些人进入鱼肚去获取鱼灵，另一方面要加快速度清理通道，这样等通道清理出来，就能立刻有鱼灵的填充。 只要有鱼灵填补进去，海底世界就会恢復平静！ 等海底世界恢復平静了，他再慢慢找这些企图毁灭海底世界的人算帐！ 云层在天空翻涌，不过这几个广场并不是云层坠落的地点，陈侈看出那些人还在犹豫着，利用海底世界最后的电力，让全城都能听见他对闫续的质问：「闫续，你拿什么保证海底世界的倾覆就是离开的通道？」 「如果海底世界成为废墟，你们、他们仍旧要在废墟之上生活，你拿什么保证每个人的生活！」 陈侈逼问着，然而他看见闫续压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反而嘴边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他的这番阻拦。 陈侈愣了愣。 他和闫续以前是好友，后来又在管理处公事多年，他很了解闫续。 闫续是个急性子，紧要关头时，若是没有应对办法，他不会显得这么轻松。 陈侈立马去看林嘉，就在他开口让海底世界众人进行生死选择的时候，林嘉让人抬了十几个箱子。 比起闫续脸上那可恨的笑意，林嘉则是压根没有把他当回事。 在尖刀那些人的帮助下，密封的箱子被揭开，箱子里的东西被分发了出去。 当然，箱子里的东西达不到海底世界人手一份，但他们可以传阅。 每个集聚人群的广场，都分发了箱子里的东西。 那是…… 陈侈又是一顿。 报纸。 【林氏集团助力『活死人』收容站建造】 【八家公司投入破十亿，研发『活死人』特效药】 【全球民众自发为『活死人』举行祈祷仪式】 海底世界的电力被陈侈掌握在手中，闫续便扯着声音，直到这个时候才回答了陈侈的质问：「我没法保证，不过这份报纸是从现实世界带来，你们可以看看内容，看看现实世界的亲友们在为你们做了些什么，是要搏一搏离开海底世界，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他的声音当然无法传遍全城，但听见他声音的人，会扭头传给下一个，一传十十传百，就如同他们手中的这份报纸，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每个人都看见了这份来自现实世界的报纸，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 自从『活死人』出现后，新闻铺天盖地都是相关报导。这是林嘉专门挑选出来的一份报纸，也是他专门带进海底世界的一份报纸。 从向上帝建议『或者』开始，林嘉已经想好了今天。 上帝每一次用沙盘的覆灭来拿捏捲入者的选择，但怎么拿捏人心，怎么卖情怀，林嘉更专业一点。 轰—— 海底世界最后一丝电力消失，又是一栋高耸如云的大楼坍塌。 像是坍塌时不慎划破了天际，天边被刮出一道白印。 这个印子众人十分熟悉了，每每从鱼肚出来，场景崩塌后便会露出这样的白印。 「我们……好像能离开了！」 「好像真的可以离开！」 「操！我不管其他人，反正我受够了没完没了的鱼肚了，我要过普通的生活，就算死，我也是试一试！」 「对！试一试！」 短短时间，事态急转而下。陈侈试着再怂恿些什么，然而电力的停滞，他的声音无法在全城播报。 那些人陷入了希望的美梦里，压根没有注意到陈侈在说什么。 陈侈勐地抬头，对上了闫续和林嘉的目光。 他心头骤然一跳。 不。 不可以，海底世界不能覆灭！ 一想到海底世界即将覆灭，他的权利即将不在，他的内心涌起巨大的仇恨。 一直以来，陈侈都是一个自尊心极高的人。在现实世界，他成绩很好，但家世并不好。连上学的费用，都是父母弓着腰去腆着脸去向别人借。 他被捲入海底世界，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不肯像狗一样去垃圾桶找食。 第269页 后来他认识了闫续，他们一起组建了碎云。 但他的目光比闫续长远，思虑也比闫续更深。碎云只是草台班子，想要在活的有尊严，只有进入管理处。 后来陈侈加入了管理处，用尽办法与手段一路高升。 后来他与上帝进行了交易，他为上帝置换鱼灵，而上帝允诺他地位。 他迷恋权利，他和闫续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闫续曾经质问他为什么变了，其实他没有变，他不是迷失在权利之中，他一直是权利与地位的追逐者。 这是他的信仰，他是权利虔诚的信徒。 海底世界不能覆灭，他不想回到现实世界。现实世界有着他无法改变的阶级，学校、社会，他无法跨过阶级的鸿沟，他恨死自己的奴颜婢膝。 陈侈掏出左-轮-枪，他将枪口对准了林嘉。 想要欢欢喜喜地离开海底世界？ 做梦吧。 「林嘉！」闫续飞扑向林嘉。 周遭一切都静了下来。 闫续死死地将林嘉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爱人与枪口之间。 咔嚓—— 这把被被迫对准主人的左-轮-枪，空枪了。 地动山摇，大楼崩塌。 人们愤怒地摁住陈侈，天空的白茫越来越多，好似希望的曙光亮了起来。 有人看见了透过天空看到了另一边的世界，有人似乎听见了亲友的唿唤。 「喵。」 还有一声若有似无的猫叫。 第146章 m国，机场。 廊桥接入飞机门。 闫氏夫妇带着自己『活死人』的儿子登上了这架私人飞机。 丈夫先让儿子坐下，妻子正为儿子系安全带时，手背忽然被摁住。 妻子愣了愣，抬头。 闫续眼圈通红，音色沙哑：「爸……妈……」 陆陆续续，『活死人』都开始清醒过来。 林嘉在自己的别墅里醒来，猫从他怀里跳下来，到处找水喝。 林嘉一边给猫倒水，一边打开手机。 助理告知他，飞机已经从m国起飞，预计在今晚23点抵达本市。 打开电视，仍旧是铺天盖地的关于『活死人』的新闻。不过，区别于之前，这些新闻都是好消息，连播报新闻的主持人都难掩激动的语气。 第二次流星雨，并没有增加『活死人』的数量。 不仅如此，大部分的『活死人』也都转醒，经过检查，他们的身体还算健康。 「林总，需要安排接机吗？」助理在电话那边问。 「不用了。」考虑到闫续和父母这么久不见，必定有很多话要说，林嘉不着急去见闫续。 他手头上还有工作要做。 一直到夜里11点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 【y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 那个头像是『白鹭』的联繫人给他发来了消息。 y：刚落地。 y：探头.jpg 林嘉放下了手边的文件，抱着手机给这个人加上了一个备註，随后才回復。 l：嗯。 闫吐司：好冷漠呀。 闫吐司：猫猫可怜.jpg 【l撤回了一条消息。】 l：感觉怎么样？ 闫吐司：很多，我现在心情很复杂。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但是我爸妈不让我给你打，说影响你休息，让我明天白天再打。 l：你先陪叔叔阿姨，他们很担心你。 闫吐司：好。你在干嘛呢？ l：在忙。 闫吐司：早点睡，我明天打给你。 l：好。 林嘉又处理了几个文件，他这才起身去洗澡。脱下衣服，发现袖口有些撕破。 这是闫续无意撕破的，当枪口对准自己的剎那，闫续挡了上来。 他紧张地抓着林嘉的袖口，像是遭遇了极其恐怖的事件，脸色苍白，双唇翕动不断地重复：「没事吧，没事吧，林嘉，你有没有事？！！！」 「闫续。」林嘉开口，「谢谢你。」 原来被人关心，被人爱着，是这样的感觉。 夜里，林嘉躺在床上。他本没有在床上玩手机的习惯，只是忍不住去看闫续的朋友圈。 闫续的朋友圈挺多的，也没有设置什么时间限制。 林嘉一条一条地看。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考了个状元[呲牙]】 【a大的咖啡很不错，喝一口一整晚都不用睡了】 【谁的钱包掉了，我交给辅导员了】 【篮球，约】 【奖盃拿下】 【寒假有没有一起去林氏集团实习的？】 【哇，我被林氏拒了？！！！】 【l大的offer到手~】 【留子的天崩开局】 【l大的咖啡也很不错】 林嘉放大闫续这条朋友的配图，刚巧是他当时谈合同的那家咖啡厅。 他一直翻着，看着闫续的留学生活。 很快，就把闫续的所有朋友圈都看完了。林嘉意犹未尽，就在这时，闫续刚好发了一条朋友圈。 林嘉去看。 【某个人不睡觉，在翻我的朋友圈。】 林嘉：「……」 林嘉给闫续发了一条消息。 l：你怎么知道我在翻你的朋友圈？ 闫吐司：你每条都点赞了，我不想知道都难。 第270页 林嘉愣了愣，他返回去看了看，果不其然，闫续每条朋友圈，他都点了贊。 闫吐司：怎么还不睡？ l：刚忙完，你呢？你怎么还不睡？ 闫吐司：在跟我爸妈聊天，他们都告诉我了，是你帮忙找到我。 l：嗯，道谢的话就不用了，你爸妈已经道过谢了。 闫吐司：我没想道谢，道谢多生分啊。 闫吐司：林嘉，我真的回来了。 闫吐司：像梦一样。 l：不是梦，你回来了。 闫吐司：不过我爸妈很好奇，他们问我是不是和你认识，他们想知道为什么你愿意帮助我。 l：你怎么说的？ 闫吐司：能打电话吗？ l：好。 林嘉等了一会儿，下一秒闫续就弹了一个微信电话过来。 林嘉坐起身，背靠着床头，接起。 闫续的声音透过听筒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来：「我猜你靠坐在床头，开着床头灯。」 林嘉笑了下：「嗯对。」 闫续说：「猜对有奖励吗？」 林嘉问：「你想要什么？」 闫续说：「给我一个以身相许的机会？」 林嘉低低地笑，闫续说：「我爸妈想请你来家里吃饭。」 「我知道这事，你爸妈给我说过了。」林嘉问，「那你呢？想我……来你家做客吗？」 闫续说：「我想不想你来，还用问吗？我不仅想你，想你来我家作客，我还想你立马嫁到我家来。」 林嘉反问：「为什么不是你嫁给我？」 闫续笑起来：「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可以嫁给你。」 昏黄的床头灯似乎落进心底，林嘉心中一片暖意：「我最近比较忙，等公司走向正轨，我会来的。」 闫续：「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林嘉说：「集团暂时不需要实习生。」 闫续：「……林嘉，我好歹也是金融硕士，免费给你打工，你都不要吗？」 林嘉又笑起来：「你多陪陪你爸妈，我忙过之后会联繫你。」 闫续：「不要累着了。」 林嘉：「晚安。」 闫续：「晚安，我爱你。」 闫续从不吝啬表达爱意，林嘉挂了电话之后，想了想给闫续发了一条信息。 l：晚安，我也爱你。 之后几天林嘉一直在忙集团，社会的秩序在逐步恢復。 一切好像回到了第一场流星雨前，平静和幸福。 周正行终于与老婆孩子重逢，他拿着尖刀的合照，对老婆孩子讲着在海底世界所发生的故事。 肖遥搀扶着年迈的奶奶去菜市买菜。 连芯哭着扑进了连叶的怀里，小甜敲响了家门。 海底世界的所有人都与家人团聚了。 林嘉终于得了空，算了下时间，自从从海底世界出来，他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闫续了。 很想他。 林嘉给闫续发消息。 l：今晚有空吗？我来你家吃饭。 闫吐司：有！！！！！ 第147章 这是林嘉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他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备了一些登门的礼，便前往闫续的家了。 路途里，手机一直在响。 闫续的消息不断。 闫吐司：[照片] 林嘉打开闫续发来的照片，那是闫续拍摄的，父母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闫吐司：到哪了？ 林嘉看了眼车窗外，把汽车行驶的街道名发了过去。 林嘉发过去后，一直等着闫续回復，过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 他又看了看街道，想起来闫续本就在外留学，又进了海底世界这么多年，恐怕对现实世界的街道已经陌生了。 于是林嘉发了个定位。 同时，闫续在地图查到了林嘉发的地址，回復了过来。 闫吐司：好的，快到了给我说，我下楼来接你。 林嘉打字：好。 之后林嘉就一直注意着时间，在到达前的五分钟，掐点给闫续发消息。 l：还有五分钟。 闫吐司：好。 汽车停在了闫续家的小区外，保安要登记外来车辆。 「23栋2单元703号。」闫续早早地就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林嘉对司机说：「不用进去了。」 司机说：「林总，您买的礼物有些多，还是把车开进去吧。」 林嘉想了想确实，他便降下车窗，朝着闫续勾了勾手指。 闫续会意，走到车边，拉开后座门坐了进去。 今天的天气有些凉，闫续一坐上车，林嘉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衣角。 摸到一手凉意。 可见这个人早在五分钟前就在这等着了。 等林嘉要收回手的时候，闫续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让森*晚*整*理他收手。 「别动。」闫续做着口型，「让我牵一会儿。」 说完，闫续五指找准林嘉指缝，与他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 扣完之后，闫续准备给司机指路，看到司机慌忙从前视镜撤开目光。 闫续：「……」 闫续扭头过来，小声问：「是不是对你影响不好？」 虽然他这么问，但却没有要松开林嘉的意思。 林嘉由着闫续去了，他开口：「王叔，这是闫续。」 第271页 闫续：「王叔好。」 司机王叔赶紧：「你，你好。」 闫续家所在的楼栋离小区门相较有些远，闫续给司机指着路。 「顺着这条路开下去，左转就是23栋了。」闫续说。 王叔：「好的。」 不一会儿，车就停在了单元楼下。 司机本要去给林嘉开门，看到闫续先一步做了，他只好去后备箱取礼物。 林嘉买的礼物很多，闫续便去帮忙，他怀里的抱的礼物几乎要堆过头顶。 林嘉于心不忍，想要去帮忙，闫续不让，只说：「帮忙按电梯就好。」 电梯就停在一楼，两个人走了进去。林嘉摁亮了七楼。 闫续说：「怎么买这么多？」 林嘉说：「不知道该买什么，就都买了。」 闫续笑：「不是让你不用带礼物吗？」 林嘉说：「第一次登门，我想做好。」 闫续很想抱抱林嘉，可惜怀里一堆礼盒，只能侧着脸看向林嘉，给他眨了个眼。 林嘉会意，走近过来，在闫续脸颊上吻了吻。 这时，电梯门打开。 闫续父母看闫续离开这么久，正准备下楼看看情况，恰好看到这一幕。 林嘉：「……」 闫续父母：「……」 闫续看不见前方，不知道电梯门前正站着自己的父母，抱怨地说：「这么久不见，只亲一下么？」 林嘉看了看闫续父母，又看看闫续，小声提醒：「闫续，你爸妈在。」 闫续：「……」 「啊，那个……林总，来了啊。」闫妈妈赶紧攘了闫爸爸一下，让闫爸爸去帮闫续拿礼盒。 「快请进，快请进。」闫妈妈扯出笑容，邀请林嘉进门。 林嘉本以为电梯的一幕会让闫续父母感到尴尬，但他们好像没事人一样，闫妈妈热情地拉着林嘉在家里转。 带林嘉看了闫续的房间，随后又带着林嘉看闫续隔壁的房间。 这是刚收拾出来的一个房间，看得出里面所有物品都是新置的，床头柜上还有一盏亮度适中的小灯。 闫妈妈说：「如果林总不嫌弃，可以经常来我们家玩。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房间，不过你要是想和闫续睡一起，也可以。」 林嘉：「……」 林嘉抬头去看闫续，闫续挠了挠头，对厨房的闫爸爸说：「爸，我来帮你。」 闫妈妈还说：「这房子买得早，很多年了，本该重新装一下的，不过有些事耽误了……我和他爸商量了一下，既然重新装也来不及了，正好可以买一套婚房。」 林嘉站在原地，婚房…… 他问：「阿姨，闫续是怎么介绍我和他的关系的？」 怕父母担心，闫续没有过多地向父母说起海底世界，他更多地是在说在海底世界时与林嘉的相处。 说到林嘉，闫续眉眼飞扬，神采奕奕。 闫爸爸和闫妈妈看出来了什么，便问：「闫续，你实话告诉爸爸妈妈，你和林总是什么关系？」 闫续说：「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闫妈妈往林嘉手里塞了一个鼓鼓的红包：「祝福你们永远在一起。」 林嘉捏着红包，他又一次看向闫续。 闫续笑着走过来，牵起林嘉的手：「吃饭了。」 饭桌上几乎摆不下饭菜，闫续替林嘉抽开椅子，自己在林嘉旁边坐下。 林嘉刚坐下，闫爸爸也递过来一个红包：「祝福你们永远相爱。」 林嘉喉咙紧了紧：「谢谢。」 闫爸爸闫妈妈绽开笑容，不断给林嘉夹菜。闫续则不断给林嘉剥虾，一个接一个。 从前，林嘉只在饭桌上与人聊合同，或者就是孤零零一个人沉默进餐。 此时，饭桌上饭菜热气腾腾，欢声笑语。头顶的灯很亮，好像把心底那个冷冰冰黑黢黢的别墅也照亮了。 「荆棘磨难都过去了。」闫爸爸举杯。 「从今以后要开心每一天。」闫妈妈也举杯。 闫续忙擦了擦手，举起酒杯。 他是一杯倒，杯子里装着可乐。 林嘉举起杯，四个杯子撞在一起。 清脆的响动。 咔嚓，闫续拍照定格这一剎那。 随后，他发了一条朋友圈。 【我和林嘉一起回来了，然后，再也不分开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