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错神明以后》 第1页 [仙侠魔幻] 《召唤错神明以后》作者:归鸟怀游【完结+番外】 文案 乐观浪漫演技派圣女vs狂妄强占有欲黑暗神 预言说,作为圣女的阿洛菲,能让陨落的神明回归大陆。 仪式很成功。 可昔日温柔而仁慈的光明神,似乎受到暗黑力量的侵蚀,性情大变。 人们不介意, 高声颂扬他们的真神已回归。 阿洛菲却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降临大陆的,其实是邪恶的黑暗神。 * 光明神能保护南大陆,而邪神会毁灭大陆。 阿洛菲作出决定,她要弒神,要揭露黑暗神的谎言。 她确实这么做了。 接下来,她要去寻找真正的光明神。 可是—— 本应死了的黑暗神自天而降把她掳走,夺去她的尖叫。 他的笑容张狂而残忍:「圣女如此虚伪的舌头,准备又向哪个破烂神明表忠心呢?」 阿洛菲想,末日提前来了。 ** 陨落千年之后,黑暗神乌拉尔再次睁开双眼。 他收服了南大陆的愚蠢人类。 唯独那个天真的圣女,似乎想跟他耍心眼。 无妨,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在刀子捅入胸口前一刻, 乌拉尔还笃定阿洛菲绝对不捨得杀自己。 然而她竟真的把自己扎了个透, 还头也不回的把他丢下。 黑暗神躺在血泊里敛起笑意,眸色渐深。 他让她知道了很多秘密, 但没告诉她, 神是杀不死的。 而神也绝不宽恕。 接下来,他会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圣女知道—— 黑暗神的深渊,到底是什么样子。 【强取豪夺/私设如山】 内容标籤:幻想魔幻 西幻成长 主角视角:阿洛菲乌拉尔配角:蒙特赛拉庇斯特 其它:预收文《今天还活着吗》 一句话简介:事已至此,先骗骗他吧。 立意:明天会更好 第1章 落日隐于远山之后,天边的金红色逐渐黯淡。 麦兰卡圣湖边人头攒动,虔诚的信徒捧着祷告灯,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湖心祭台的身影上。 少女身穿玫瑰色长裙,肌肤雪白,长发被微风吹动,让人联想到清晨第一抹柔和日光。 无论谁见到她,都会感嘆大概神明也是相当偏心的。 在她身前摆放着巨大的黑色岩石,随着她的喃喃低语,半空中浮现巨大的金色法阵,法阵的光芒并不耀眼,洒在她和巨石上,如同脆弱的鸟笼。 「格拉利尔顿神环!」岸上有信徒小声惊唿,「我只在书里了解过,几乎失传了......」 「少大惊小怪,要让光明神降世,只有先民时期的召唤秘术能做到,只是想不到教会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仪式交给一个年轻小姑娘。」 「谁不知道这位是南大陆数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圣女大人,听说她还是个摇篮里的小娃娃时,就深得神眷,施展法术驱赶了数十只入侵村子的魔物,保护了整条村子。」 「赞美光明神!但是之前有传言,假如召唤失败,就会发生可怕的事,那圣女她......」 岸上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变大,虽然阿洛菲看似仍然平静的吟唱咒语,额头上其实已覆上一层薄汗。 要仪式成功,必须完整的把咒语念完,且中途不可有任何停顿和修改。 可降神的古老秘咒本就长且复杂,能零瑕疵读完已是不易,更别说还要精确的注入大量法力。 没有任何记载关于仪式失败或者中断的后果,甚至仪式出错会召唤出什么可怕的东西,人们也一无所知。 毕竟先民秘术是千年前的旧物,对它有所了解的人,早就不在了。 人们只知道,仪式成功,光明神会重临南大陆。 在念完最后音节时,半空中的格拉利尔顿神环消失。 阿洛菲松了一口气,刚才的召唤耗费了她许多精力,恐怕短时间里连最简单的魔法都难以使出。 可圣女在公众场合出现时,仪态必须要保持优雅。尽管已经有些发晕,她还是努力挺直腰背,屏气凝神望着黑色巨石,等待神迹降临。 一秒,两秒...... 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风都消失了,古怪的安静笼罩着麦兰卡圣湖。 阿洛菲有些不知所措,却不敢乱动,她的余光瞥向岸边高台。 今天是南大陆最盛大的节日,人们世代信奉的光明神即将从沉睡中甦醒。 南大陆上的城主与主教为了能亲眼见证光明神重临世间,都来到了布兰登城。 一身白袍的王城大司祭站在最前面。 尽管看不到他的脸,阿洛菲也能感觉到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难道仪式失败了—— 在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阿洛菲的脚下一空,整个人如同被丢入仓鼠轮,天旋地转。 「光明神在上,格拉利尔顿神环为什么又出现了......」 混乱与吵闹之中,阿洛菲挣扎着想逃离身后的吸力,最后一眼是大司祭向她奔来的画面。 对方以高阶咒语凝成绳索拉住她,光却在下一秒直接断开两截。 阿洛菲还来不及开口,意识已消散在虚无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 千年前,光明神蒙特塞拉为守护南大陆,与邪恶的黑暗力量进行角逐。 经过七日七夜,最终以光明神牺牲神躯的代价,湮灭黑暗之主,让大陆结束了被黑暗统治的时代。 尽管如此,大陆上依然有光明触及不到的地方。 信徒们日夜祷告,祈求得到怜悯庇护。 在神明缄默的,哪怕人类能用法术和魔物抗衡,日子过得依旧不轻松。 直到十多年前,在任圣女莫名暴毙,根本来不及留下继任圣女名字,神官们束手无策,只能日夜跪在神殿里祈求沉睡的光明神给予提示。 也许是神明显灵,在某年祭祀节,麦兰卡圣湖凭空出现一个造型古朴的箱子,箱子很沉,却浮在湖面上久久不下沉。 人们花了大力气把它抬上岸,教会又研究了许久,终于把箱子打开。 里面有张被火烧过的羊皮卷。 羊皮卷浮现了一段古文字,上面语焉不详的暗示了下一任圣女诞生地,并且提到这位新圣女能保证王城乃至南大陆的安全。 教会虽然将信将疑,还是按照线索找到仍是婴儿的阿洛菲,又从羊皮卷上获得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 陨落的神明将于数年后重归大陆。 今天,就是捲轴预言的日子。 【阿洛菲,这是你的任务,只有你能做到。】 【即使失败了,光明神也会以别的方式重回南大陆。】 身穿白袍的大祭司不苟言笑,笃定的话语却给人莫大的信心。 【可是,如果像传言中说的,召唤出奇怪的东西呢?】 大祭司停下脚步,回过头,浅绿色眼眸凝视着她,不发一言。 阿洛菲勐的睁开眼。 她梦见了仪式前一天,那天大司祭看出她的紧张,抽了些时间去见她。 那时候的他和梦里一样沉默。 大概大祭司自己也不敢想仪式失败的后果。 意识的回归,带来的还有身体酸痛。阿洛菲用手臂撑起身体,她环顾四周,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又黑又冷,还安静得要命。 阿洛菲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似乎有人喊了一句什么格拉利尔顿神环,大司祭想救她,光绳却断了。 谁有能力做出这种事? 但她现在无暇思考太多,温度似乎在以可感受的速度急速降低,再不想办法,人恐怕迟早会被冻成冰棍了。 阿洛菲搓了搓手掌,往里面唿出一口热气,念起了火焰咒。 低阶法师都能熟练掌握的咒语,此时在被她念了三遍后,毫无反应。 刚才的召唤仪式已经消耗了她的所有法力,要想恢復,估计要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可是按照这个温度,她哪里能等到明天。 黑暗中,只有手腕上的链子还在幽幽发着光。 喀瑞佛拉山脉顶峰的晶石,每年产量极少,大司祭把它们打造成手鍊,灌注大量法力,让手鍊得以一直散发着圣光。 【愿光明神的视线永远眷顾你。】 阿洛菲的脑子里出现大司祭的祝福,在成年仪式上,他亲手给自己戴上了这串手鍊。 那时,手鍊如日光明耀。 她连忙摘下放在掌中,念动咒语。手鍊的光芒渐盛,虽然比不得烛光,也足以让她看清身边小范围,稍微暖和些。 这应该不是麦兰卡圣湖周围,或许是被传送到哪里了。 小心环顾着上下左右,阿洛菲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身边空荡荡的,地面也是如同吸取所有光的黑镜一般材质,实在难以判断这是什么地方。 不远处突然有隐隐约约的光,阿洛菲连忙循着光摸索过去,在昏暗之中,是张巨大的王座,王座边缘隐约反射着光。 一个人影靠在上面,手肘抵着扶手,垂着头看不清脸,心脏处裸露出的皮肤上,有个类似太阳的印记,微弱的光就来自那里。 「光明神在上......」阿洛菲惊讶得捂住了嘴,但很快反应过来。 「你的神就在眼前,还叫什么。」 她小声嘀咕着,努力压下心底的惊喜,慢慢挪到对方身旁蹲下。 仪式成功了,他们的神明真的重临大陆了。 神史记载,光明神容貌英俊,让人类见了都会自惭形秽。 当然啦,他的皮肤这么白白,那头银—— 虽然光线昏暗,也足以看出衣服没能遮住的地方是偏深色的。 阿洛菲怔了怔,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往对方的脸看去。 尽管如瀑的黑色长髮遮住了他半张脸,露出的那部分也足以使她的心勐然狂跳起来。 即使是最优秀的天才吟游诗人,也无法准确描述这种美。 像站在深渊前往下望,显而易见的危险让她下意识想逃,却又有一种莫名的诱惑拽着她往下跳。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明知道利刃在胸前,也许只得一次青睐,就会情不自禁颤声着献上自己的生命而不作犹豫。 「光明神在上,原谅我的无礼吧......」她低声忏悔,才发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脸颊发烫。 嘴上告罪,却难以移开目光。 也许不可直视神明,不是对信徒的警示,而是种保护。 以保护脆弱的他们自愿溺亡于一场美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似乎是她的声音惊动了他,闭着眼的神明掀起了眼皮,似乎还有些不适应,过了两秒才和她四目相触。 「您——」 不等她说话,一只大手勐的钳住了她的喉咙。 「报上名来,人类,你是谁。」低沉的男声在面前响起。 召唤仪式成功的喜悦和对神明美貌的惊嘆,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碎了,那只手温度高得惊人,快把她的肌肤灼疼了。 神明的力量难以抗衡,但再被掐着,她怀疑自己的脖子断掉之前,就要因窒息而亡。 阿洛菲张了张嘴,唿吸不畅让她顾不上什么神明不可触碰的规矩,两只手挣扎着扯对方的手。 「您......您忠实的信徒,阿洛菲。」 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后,颈上一松,阿洛菲瘫倒在旁,狼狈的咳嗽着。 「忠实的信徒。」 闻言,虽然喉间的不适还没散去,阿洛菲还是抬起头。 靠坐在位置上的身影姿势坐得更为舒展,他一手把额前头髮拨向后方,抬起下巴觑着她。 阴暗中,那双瞳孔似乎隐约有些暗红。 「说,我的名字。」 「啊?」阿洛菲不明所以,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光明神降临后会说的话,可从来没预测过会有这种要求。 「怎么,自称忠实的信徒,连信奉的神叫什么都说不上吗,你是异教徒假扮的吧?」 天大的污衊! 阿洛菲急着分辩,却咳得更厉害了,她喘了好一阵才勉强平復气息,坐直身体。 「《神诫》有言,未得神许,不得直视神祇,不得直唿神名。」 昏暗之中,她听见对方发出一声轻笑,笑声莫名让她心里一紧。 「是吗,可刚刚你不是和我对视了吗?」 阿洛菲哑然,《神诫》确实是教会颁布的守则,信徒应当严格遵守。 「那是,那是不得已,我在黑暗里看不清东西,等看见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低头看地上的黑色石道,磕磕巴巴的解释,自己都觉得逻辑混乱。 她刚刚的眼神,不管怎么分辩都称不上是看不清东西。 「想不到我的信徒,很能言善辩,」黑髮神明若有所思般唔了一声,「回答问题。」 「那您先答应我,决不因我直唿您的名字惩罚我。」阿洛菲大着胆子说。 「怎么,就这么希望我以直视神明的罪名惩罚你,再回答问题吗?」 这真的不是诡辩之神吗? 阿洛菲心里挣扎片刻,眼睛一闭:「光明的化身,蒙特塞拉冕下。」 在她说完之后,对方却沉默了。 正当阿洛菲心里惴惴不安时,一个声音打破了死寂。 她错愕的睁开了眼,却不敢抬起头。 重返南大陆的神明,发出了痛快的、狂妄而张扬的笑声。 第2章 笑声迴荡在空间之中,不加任何掩饰。 阿洛菲一时愣了神,神明接二连三的跳脱举动,根本已经超出她的认知。 她并不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好笑的,等笑声消失后,不解的开口:「是我的话有什么不妥吗?」 「噢,你说的是你直唿了神名这件事吗?」男声里带了点漫不经心。 阿洛菲暗自叫苦,这个时候沉默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她垂着眼眸,看似老实的跪坐在地上,脑子里疯狂的转着,绞尽脑汁想要应对这种故意挖的陷阱。 【神明之言,即为真理,不可辩驳,不可扭曲。】 哪怕神明特意捉弄你。 成功召唤出神明的欣喜已经被沖淡了许多,这里又黑又冷,空气中的压迫感几乎能凝为实体。 阿洛菲感觉好累,她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 「行了,抬头,站起来,」神明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抬了抬下颌,「南大陆现在的礼仪是用脑袋示人吗?」 「如果您允......」阿洛菲这回反应过来了,她飞快的说道,「只有得到您允许的信徒,才有资格这么做。」 她的余光只能触及坐着的神明身前,从刚刚开始,对方似乎就在揉着他的左手腕。 「允许?」神明若有所思,「真麻烦——」 还不等阿洛菲说什么,眼前一暗,一只体温高于常人的手不算温柔的钳住她的后颈。 话语就像直接穿透天灵盖,压迫感极强的烙在大脑里,低沉的嗓音让阿洛菲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睛。 神明的气息沉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可是以古语说出的允诺,比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所有歌声都要美妙。 想再听几遍。 神明说古语的调子实在是太......性感了。 尽管脑子里还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阿洛菲已经整理好表情,努力让自己动作优雅的站起来,双手交叠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赞美光明神。」 「赞美光明神。」 黑髮神明挑起眉,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招了招手。 「你懂麦锡达斯语。」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很是漫不经心。 阿洛菲来不及琢磨他笑容里的古怪,顺从的按他要求靠过去:「记录降神仪式相关内容的都是古语,我学了才能更好的读懂原典。」 或许是刚才和神明接触过,她感觉有若隐若现的暖意萦绕身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光明神全知全能,一定是他发现了自己被冻得瑟瑟发抖,顺手驱去寒冷。 虽然容貌变了,脾性也好像有点难以揣测,但神明还是那么温柔! 想到这里,阿洛菲胆子更大了。 「大司祭精通麦锡达斯语,是他教我的,而且这次的召唤仪式是在他主持下进行的,他是您回归的最大功臣。」 「所以?」神明表情没什么变化。 「所以......」阿洛菲双手合十,语气相当诚恳,「希望您可以让他成为神使!」 古籍中记载,神明在被成功召唤出来后,可以满足召唤者的愿望。 阿洛菲是个没有父母的,大司祭救了她,养大了她,是她的恩人。 他教她读书写字,传授她光系法术。 从她懂事开始,就很少看见大司祭笑。在她的记忆中,大司祭除了主持教会,总是忙于研究神降仪式。 大司祭绝对是光明神最忠实的信徒! 也许离光明神近些,他会开心。 而除了神使,南大陆上似乎已经没有比王城大司祭更高阶的神职了。 不过,神使需要由神明指派,所以自从千年前光明神陨落,南大陆就没有出现光明神使了。 少女满怀期待,双眼亮亮的,纯粹干净得就像蓝宝石,看起来藏不住任何秘密。 黑髮神明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你很大胆。」 看来这种愿望确实不太好实现。 阿洛菲脑子转得很快,连忙又说:「那请您保佑他以后可以天天开心的笑。」 「......你把我当什么,市集里滑稽木偶?」 神明不耐烦的觑她,指尖敲打着扶手。 「仪式完成者是你,许个跟你自己有关的愿望。」 「我并没什......」阿洛菲想起了最重要的事,连忙改口,「可以的话,请您把我从这个又黑又冷的地方带走,回到麦兰卡圣湖的祭台上,信徒们都在等您。」 「你会后悔今天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黑髮神明抬起左手,懒洋洋的打了个响指。 空中响起动静不小的爆破声,以他为中心旋起风刃,一圈又一圈的往外扩散。 在阿洛菲震惊的目光中,黑暗像被双无形的手勐的撕裂。 根本没有被传送到别的地方,从刚才开始,她就只是待在格拉利尔顿神环里。 时间大概没有过去多久,可四周的景物已经面目全非了。 天空黑得像被墨汁涂抹过,空气里的压迫感让人有些难以喘息。 高台是十二主教特意加固过的,此时已经破破烂烂,摇摇欲坠,只堪堪靠大司祭的法术维繫着表面,好让上面的人们撤离。 岸边的信徒们惊叫着被风颳倒在地,有些动作快的才站起来,又被湖里掀起的大浪重新拍在地上。 本来平静清澈的圣湖此时像一头狂暴的巨兽,湖水浑浊暗黑,似乎要冲破而出。 仿佛风眼般存在的祭台,是唯一完好的地方,只是黑色巨石凭空消失了。 阿洛菲诧异的抬起头。 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操纵,隐隐泛光的黑色石座高高停在半空,黑髮神明懒洋洋的靠坐在上面,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四周的喧闹。 「停下——」阿洛菲在下面沖他挥着两只手,大声喊,「主神!蒙特塞拉冕下!大家受不住您的神迹啦!」 不知是因为四周的响声太大,导致她的声音无法抵达神明的耳朵,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高高在上的神并没有任何反应。 阿洛菲的嗓子都喊疼了,受神力影响的事物依然在破坏着周围。 她环顾四周,一片狼藉。 信徒们恐惧的躲避着巨浪,但有部分人已经发现半空中的神明,跪下高声祷告,高台上的贵族和主教们还没撤离完,大司祭分身乏术。 阿洛菲急得不行,从来没觉得这些人动作这么慢过。 必须得做点什么。 她从地上抓过刚才举行仪式的书。 耗尽法力后,想抱这本又厚又大的书实在吃力,她干脆把它平放在地上。 阿洛菲跪在书前,飞快的翻动着书页。 有了! 【......辅以血液为祭,绘出魔法阵,可以在没有法力情况下,与神明沟通。】 啊? 望着书上的魔法阵图案,阿洛菲刚露出的笑容又僵住了,她从小就怕疼,要画这么复杂的法阵,那得要多大的伤口! 可耳边信徒们一声比一声高的唿救声让她不能再犹豫。 她站了起来。 施行召唤仪式的圣女身上不能带利器,阿洛菲摔碎一盏灯,碎掉的玻璃渣中飘出法力凝成的灯火,瞬间消散在狂风之中。 她挑了片大的碎片,重新跪在祭台上。 她又抬头看了看神座,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用玻璃片朝掌心用力划下去。 和血液一同溢出的还有她的眼泪。 好疼。 阿洛菲吸了吸鼻子,用另一只手沾了血,在地面上开始画魔法阵。 刚开始,她还疼得双手发颤,画到快结束时,她已经顾不得许多,还去挤了挤手腕,好让血涌得更快些。 魔法阵完成了。 丢开沾着血的玻璃片,阿洛菲双手按在法阵上,抽泣着开始诵读祷词。 「光明神在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阿洛菲读完了一遍,停顿片刻。 四周并无变化。 【辅以勇气、决心......】 想起书里的文字,阿洛菲有些郁闷,神明以什么来判断勇气和决心啊?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更加大声的开始念刚才的祷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粗粝的地面刺激着伤口,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法阵上,混入血中。 阿洛菲没有发现,法阵开始无声的泛起银光,绕着她柔柔的生起透明的风网,宛如温柔的涟漪往外散,在接触到狂乱的黑风时,和它交缠,融合,最终一同散去。 嘴边挂着似有若无冷笑的黑髮神明似有所感,轻轻侧头。 岸边,惊慌失措的人类跑来跑去,做着徒劳的躲避动作。 高台上,所谓的神职们也没了高傲,慌张的往下跑。 而在他座下,风眼里的人,似乎有别的打算。 刚刚把他召唤出来的这个小小少女,身上有血腥味。 神明歪过头。 少女用自己的血画了个魔法阵,念着什么愚蠢的祷词。也许是因为疼痛和害怕,她边念还边哭得抽抽搭搭,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看起来狼狈至极,不过始终没有停止念词。 从来没见过这样作祷告的。 黑髮神明勾起抹讥讽笑意,他不介意发一点点善心,告诉她这是徒劳无功的。 然而就在此时,在她身下的魔法阵,开始泛起微弱的光。 或者说,银色的、毫不起眼的银光,源自于这个小圣女的身上。 黑髮神明直起了身,双眼紧紧凝视着她。 银光生起的微风和神力掀起的狂风碰撞在一起,竟然毫不见怯。 一个人类,竟然中和了他的神力。 黑髮神明突然又笑了。 看来南大陆,还是有点意思。 ***** 狂乱的风声终于停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是光明神!圣女真的把光明神召唤出来了!我们的神明回来了!」 一众信徒唿啦的跪倒下来,高声赞美前年后重临大陆的神明。 阿洛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绷紧的神经忽的松懈,她本来就疲惫,此刻只觉半点力气都使不上,身体一歪就倒在冰凉的祭台上。 天空中的黑色尽散,月亮遥遥挂在远处。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信徒们在岸边此起彼伏的赞美声忽远忽近,像浪潮轻拍,好像还有大司祭的声音。 她吃力的抬起头,只模模煳煳看见一双脚落在祭台上,朝她慢慢踱来。 阿洛菲正要说话,却有一只手粗鲁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的意识再次沉入虚无中。 白袍大司祭庇斯特踏浪匆匆而来,落在祭台上,他先是看向阿洛菲以及她手上还未止住的血,脸上闪过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焦虑,脚步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半跪在黑髮神明前。 「吾主。」 黑髮神明坐回神座上,示意地上昏迷的阿洛菲:「你们的圣女可是几乎拼了性命,为了你们。」 他的声音不大,但已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为什么不先去看看她?」 庇斯特表情已经恢復如常,沉声回答:「她有您的庇佑,会没事的。」 「虚伪。」 不等他说完,对方冷笑打断他的话。 不过很随意的两个字,就让岸上的信徒们缩起脖子,瑟瑟发抖。 神明才重临大陆,就在仪式上施展神力,又开口斥责王城大司祭。 是哪里做得不对,惹怒他了么? 如果有必要,圣女和王城大司祭,换一换也不是什么难事。 岸上的人各怀心事,祭台上的庇斯特垂下眼睑,不作辩解。 【刚刚在法阵里,你们的圣女为了你,向我祈愿,是一个很大的心愿。】 古语直接通过神力传入庇斯特脑中,他怔了怔,忍住没有抬头。 【你猜,她为了你这个大司祭,用了什么来和我作交换?】 第3章 【神明会予以考验,也许在下一刻,也许在生命的尽头。】 【只有通过神明考验的信徒,才有资格陪伴在神明左右。】 阿洛菲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床边柜子上,灯焰摇摇晃晃,似乎随时就要熄灭。 多年前,她床边的灯变得这样朦胧时,就意味着这夜的大司祭睡前故事要结束了。 换回便服的庇斯特坐在床边,茶灰色的长髮松松扎在脑后。 王城的至高司祭,南大陆的教会总统领,是外貌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阿洛菲偷偷问过庇斯特比较亲近的下属,他的真实年龄到底是多少,他是不是有偷偷修炼什么驻颜神术。 没问出个所以然就算了,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接下来的一周,她的神术学功课直接翻倍。 气得阿洛菲半个月没搭理路上所有向她问候的神官们。 庇斯特的面容平和,鼻樑上架着金边细框眼镜,微垂着眼睑看手里的捲轴,羽毛笔在上面时不时发出沙沙的声音。 圣女的寝宫就在神殿旁,可此时房间里安静无比,连窗外都不曾传来嘈杂。 阿洛菲一时恍惚,她长大些后,庇斯特就不再在夜间造访,为她讲睡前故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圣湖上发生的事,难道只是她的一场梦吗? 「庇斯特,我通过考验了吗?」她下意识开口。 才刚张嘴,她就被自己声音的沙哑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感觉里面还有点疼。 她抬眼看到床头柜上的水杯,手指才触碰到杯壁,就被另一只手制止了。 「冷了。」 庇斯特一手握住玻璃杯,指缝间透出微微的金光,而后才递到她面前。 阿洛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居然用了神术。 庇斯特精通神术,但他在日常生活里,一般只会用普通的法术。 她想伸手去接,看见自己被绷带包扎的手掌,才意识到之前发生的都是真的。 庇斯特避开她的手,把水杯怼到她嘴边。 抿了口温热的水杯,阿洛菲心里感嘆,如果被光明神听见,大司祭为了加热一杯水而使用神术,不知道有什么反应。 「什么考验?」 摇曳的焰光下,大司祭的表情比平时看见她闯祸后还要冷。 加了一点蜂蜜的水似有若无的甜,轻柔地抚过喉咙,极大的缓解了渴意。 「我想起你以前给我讲的故事。」 阿洛菲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脸色,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刚刚仪式上发生的......骚乱,会不会是神明对我的考验?」 「不是,」庇斯特没有犹豫的否认了,灰色的眼睛盯着她,「你跟光明神做了什么交易?」 他的视线锐利,让阿洛菲摸不着头脑中又有些不安,她努力回想了一遍自己在格拉利尔顿神环里的画面。 「我没有......」 「还撒谎!」庇斯特的语气很重,「跟我有关的事,还想瞒着我?」 阿洛菲诧异,望着大司祭震怒的脸,迟疑了一下,嗫嚅道:「我只是......希望他可以让你做神使。」 「你,」庇斯特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失态神色,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是为了凝住心神,「然后呢?你把自己的什么东西献给了光明神?」 「什么都没有,」阿洛菲一头雾水,「他不答应我,那我也不能勉强别人嘛。」 这话说得好像是自己放过光明神一样。 她趁庇斯特还没接话时,赶紧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呀?」 庇斯特不语。 「难道是光明神说的......神明居然撒谎!」 阿洛菲见庇斯特没有反驳,震惊道。 「何况要实现信徒的愿望,仁慈的光明神怎么会需要拿东西去交换呢,只有黑暗之主乌拉尔才会卑鄙的引诱——」 「慎言,」庇斯特低声喝止,「你忘了教会的规矩了吗?」 阿洛菲吐了吐舌头。 在王庭内,黑暗之主是不可当众提起的邪恶存在,教会甚至把讲述大战的几章古籍封为禁章,除了大司祭以外无人有权阅览。 阿洛菲喜欢看书,尤其爱看各种冒险小说,越奇异神秘越吸引她。 尽管她极少有机会到王庭以外的地方,也依然想办法让侍女买来民间流传的秘事。 关于黑暗之主的故事,她自然也偷偷看过不少。 「这话被十二主教听见,即使是有我在,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庇斯特皱着眉头看她。 「我不理解,蒙特塞拉冕下千年前打败了乌拉尔,为什么光明信徒反而要害怕提起他。」 阿洛菲扬起头,蓝宝石似的双眼里有着生动的无畏。 「何况现在蒙特塞拉冕下已经回归南大陆,我们更加没有必要这么忌讳这个名字嘛!」 「也许,只是因为光明神讨厌他的存在。」 大司祭的话语突然带上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他站起来,俯视着阿洛菲。 「圣女近日疏于约束自己的言谈,今夜把《神诫》抄一遍。」 「我还伤着呢!」阿洛菲高高举起自己被包扎好的手。 庇斯特冷哼一声,攥住她的手腕,消除了上面的绷带。 雪白的掌心里甚至连伤痕都没有。 大司祭并不负责照顾伤者,但在南大陆,疗愈术比庇斯特精通的神官,实在是没多少了。 看来这伤,是他亲自治疗的。 阿洛菲讨好的笑道:「还是庇斯特厉害。」 「两遍。」 阿洛菲暗暗叫苦,她眨巴着眼,轻扯庇斯特的衣角,努力装出可怜的样子:「我错啦,我不说他名字还不行嘛。」 「三遍。」 阿洛菲倏尔松了手,在床上正襟危坐,不敢再求他。 在离开之前,庇斯特凝视着坐在书桌前的阿洛菲,过了很久才低声开口:「阿洛菲,你是圣女,是离光明神最近的人。」 「而现在的光明神——」 阿洛菲停下笔,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纠结犹豫的庇斯特。 「大概并不如我们认知里温和慈悲。」 ***** 沙漏的底部已经铺了薄薄一层粉砂,阿洛菲的纸上却一字未落,笔端的羽毛被她弄得乱糟糟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居然从庇斯特嘴里听见了光明神的坏话! 虽然很离谱,但阿洛菲觉得能理解对方的话,甚至觉得庇斯特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毕竟今天看见这位重返南大陆的神明,不管是外貌,还是脾性,实在是和流传下来的形象相去甚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阿洛菲沉思片刻,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黑底红纹的硬皮书。 她循着记忆翻了几页。 【受黑暗力量污染后,生物会性情大变,无法控制自身思维与行动,成为黑暗之主的奴僕。】 阿洛菲用羽毛轻轻扫着下巴,望着这一页的文字若有所思。 强大全能的光明神肯定不会成为黑暗之主的奴隶,可是根据神籍记载,他耗费了七天才把对方消灭,自己的神躯也牺牲了。 那么,甦醒过来的神明,是否也和人类那样,还有未癒合的伤呢? 阿洛菲在脑子里搜刮着这几年看的各种正史野传,也没想起这样的记载来辅佐自己的猜想。 不过将心比心,本来银髮绿眸,皮肤雪白的温柔神明,变成黑髮黑瞳,肤色也黑了好几个度,脾气不好也能理解吧。 把自己代入神明位置的圣女沉浸在自己想像之中,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念头有多逾矩,反而生出了一些同情之情。 可怜的蒙特塞拉冕下,为了信徒们的幸福,变得面目全非,可还是愿意降临南大陆庇佑大家,果然是最温柔的存在。 想来想去,罪魁祸首还是那个黑暗领袖。 「哇,该死的黑暗之主。」 阿洛菲靠在椅背上嘆气,她根本不担心自己的话会被听见,庇斯特早在她还没醒来时,就在她寝宫里施加了名为「大静谧」的神术。 简单来说,外面的喧闹吵不着她,房间里的动静也传不出去。 「该死的,黑暗之主,乌拉尔,」阿洛菲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简直是万恶之源,可恶的......呃,呃......」 从小在王城里长大的圣女从没听过太多骂人的话,即使是小说里,也没怎么见过,她翻来覆去,只能卡壳在「可恶」和「该死」二字里,最后说得自己都郁闷了,羽毛笔唰唰的在纸上写下乌拉尔的名字,在名字旁边画了一把剑,直指黑暗之主。 她颇为满意的打量着圣剑,想了想,又在高些的位置写下蒙特塞拉,在名字旁边画了一枚太阳。 阿洛菲的字写得好,连最挑剔的书写课教授都对她的一手漂亮花体字赞不绝口。 「我在你的书写里感受到了一个浪漫的世界,有星有月,还有花与海洋。」文学教授曾经这么评论她的字。 阿洛菲用羽毛笔戳了戳黑暗之主的名字,轻轻咬牙切齿的说:「愿圣光远离你,愿黑暗永远围绕你,乌拉尔......阁下。」 「远离光明永沐黑暗,对黑暗神来说,可不是诅咒。」 书架后突然传来一把懒洋洋的男声,把阿洛菲吓得连笔都没拿稳,落在了地上。 她慌忙捡起笔,抬头的时候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神明自昏暗中走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到来似乎让明亮的房间笼上一层阴影。 他勾起嘴角,一字一顿低语:「是祝福,最高的祝福。」 「蒙特塞拉冕下,晚.....晚上好。」 阿洛菲一个激灵,急急从椅子上跳起来,顺手把桌上的纸揉作团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黑髮神明似乎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相当自然的坐在柔软的长椅上:「你对黑暗神很感兴趣?」 「一点也不!」 蒙特塞拉冕下为什么会把黑暗之主称为黑暗神,光明神不是唯一的神明吗? 「你唿唤了他三遍,」黑髮神明低沉的嗓音迴荡在房内,隐隐包含着某种危险,「我的圣女独自在房里吟诵黑暗神的名字,是为什么呢?」 救命啊!不是有「大静谧」吗,光明神怎么听见的? 阿洛菲憋得脸上发烫,她慌张的摆着手:「不是唿唤!我,我只是在骂他!」 「骂?」黑髮神明挑挑眉,「你不怕他?」 「我是光明神的眷属,为什么要怕他。」 听见这样的发问,阿洛菲刚才的那股气又起来了,她挺了挺胸膛。 「您在千年之前为了南大陆的安宁,和黑暗之主的一战中牺牲了自己,我们作为您的信徒,怎么可以怕您的手下败将。」 像是听见了非常好笑的事,黑髮的神明哈了一声,仰头靠在长椅背上,完全不在意仪态的舒展开身体。 「你对自己信奉的神明了解吗?」他微侧过头,斜乜着阿洛菲。 他的语气很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嘲弄。 「蒙特塞拉冕下全知全能,我能窥见的自然只有一二,」阿洛菲认真而诚恳的看着他,「但您赐予我的记忆都很宝贵,我一直珍藏在心。」 「我不是今天才醒?」黑髮神明把双手枕在脑后,「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活了几千岁的样子。」 「每年在我生日那天,您的神识都会出现在这里,」阿洛菲如实回答,她察觉坐着的神明露出了一点含义不明的笑容,试探着问,「您想起了什么吗?」 「你是重要到必须记住的人?」 阿洛菲心下怅然,狂妄恶劣的语气,和记忆里温和的声线完全判若两人。 也许神躯重塑,神明丢失了部分记忆的同时,千年前大战给他留下的伤还没痊癒,等蒙特塞拉冕下完全康復后,说不定还为自己这样草率对待信徒而痛心。 她一定要为他的恢復献出力量。 想到这里,阿洛菲心里的烦闷减少了许多,她的嘴角上翘,笑意盈盈的看向黑髮神明,在橘黄的光焰下,就像一朵堪堪初盛的玫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我对蒙特塞拉冕下来说微不足道,可是您对我来说,是我愿意用生命和名誉维护的至高,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温柔仁厚的光明神,即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信徒蒙受痛苦。 她愿意献出自己的力量,即使是微不足道。 闻言,黑髮神明欠起身,直直的望着她,有那么瞬间,阿洛菲似乎看见他黑色的双眸深处出现一抹暗红。 等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跪坐在他身侧。 黑髮的神明居高临下觑着她,光落下来,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力量抵挡住它落在他身上。 他的表情在昏暗中似乎也看得不真切,那种曾经出现过的危险却又充满诱惑的感觉又再出现了。 他的手轻按在阿洛菲的头顶,随着偏高的温度传到她的身体,低沉而缓慢的古语也如咏嘆调淌入她的耳中。 阿洛菲微微睁大眼睛,蒙特塞拉冕下居然允许她在公众场合单独的喊他名字!她从未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以至于甚至忘了向神明的赏赐表达感谢。 「蒙......」 「嘘,」黑髮的神明的拇指抵在少女的唇边,阻止了她的跃跃欲试,「但你不能再用这个名字叫我。」 「可是,您以前说这就是您的名字。」阿洛菲不解,一时忽略了对方古怪的动作。 黑髮神明以指腹蹭着少女娇柔的下唇,他望着她不施粉黛的脸,这张年轻的脸颊因为激动染上了微粉,宝蓝色的眼睛清澈而干净,掩饰不了任何秘密。 像极了天真又弱小的羔羊,以为世界就是由朝阳染成金色的天和长满青草的土地组成。 懵懂的、纯洁而单纯的小羔羊,是黑暗最热衷掠夺吞噬的。 「你的神明现在很讨厌这个名字,」他笑了笑,低声说,「从今天起,你该叫我赫墨尼。」 第4章 「赫墨尼?」 阿洛菲总觉得好像有些古怪的熟悉,但始终想不起哪里不对劲,抬头正想发问,不期中,距离极近的迎上一双黑眼睛。 该怎么去描述神明的双眸? 好像深渊中的旋涡,从高处往下观察,让人心惊肉跳,腿脚发软,但在这旋涡深处有一丝绯色,似乎藏着无穷的魔力与诱惑。 旋涡无声的唿唤着。 跳下来吧,献出你的所有,投入深渊的怀抱,来获得永恆的快感。 只一秒就沦陷—— 有股麻意自尾椎往上窜,阿洛菲使出很大力气挣脱出突如其来的不安,整个人直接往后倒在地上。 地上铺着厚厚的长绒毯子,并不至于摔疼。阿洛菲狼狈的从地上撑起身。 她晃了晃脑袋,刚刚她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让她嚮往又害怕,然后—— 用力推了赫墨尼。 而此时,刚被推了个满怀的赫墨尼正一手搭在椅背上,正歪着头打量她,并不说话。 「我......有点头晕。」阿洛菲勉强说出一句苍白的解释。 喜怒不定的神明,会怎么惩罚冒犯他的人啊? 没想到赫墨尼笑了起来:「才睡了半夜,身体没恢復很正常。」 阿洛菲松了口气:「感谢您的.....」 赫墨尼打断她的话:「听说过获得神眷的方法吗?」 神眷又名神印,也就是神明的印记。 在神史里,能得到光明神的神眷的都是在歷史上作出了重大贡献的神官或者王族,而他们被统称为——神使。 上一个神使的产生,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即使是神史,也没有详细的记载。 阿洛菲爱看各种乱七八糟的书,可是以前曾经因为无法把神史倒背如流,被史学课教授针对了许久。 【不能完全掌握神史,怎么有资格与神明交流。】 【如果无法应对神明的提问,将会有大难临头。】 所以背了这么久神史,依然还是回答不上神明的问题。 阿洛菲表情僵了半天,最后心一横,迎着赫墨尼的眼神开口:「不需要特定方式,神明想用什么形式都可以。」 她狡猾的钻了个文字的空子。 赫墨尼哼笑一声,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向她张开手掌:「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当神明张开手时,应跪下亲吻他的衣摆,满心喜悦的感激他的赐予。】 阿洛菲一怔,然后嚯地站了起来,草草的一躬身,转身就跑。 「我去叫他过来!」 「......?」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神明,赫墨尼此时也难掩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 眼看少女就要跑到门边,他手指一勾,房内凭空旋起一阵风,把对方打着转吹回他跟前。 「我去把大司祭喊过来,」阿洛菲按下自己的裙摆,脸颊因为激动泛起微红,但微暗的风把她卷得有些发晕,「您......能让风停一下吗?」 赫墨尼把手收回,抵在脑袋边:「你不想要神眷?」 「庇斯特是南大陆最强的术师,而且他很聪明,为人又很正直,如果他成为神使,一定可以为您把南大陆保护得更好,让黑暗力量无法侵蚀这里。」 提及大司祭,少女的眼神又变得亮晶晶的,里面盈着憧憬与信任。 「其实我也想要,不过您才重临南大陆,频繁使用神力的话,也许会对您的身体不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说话之际,阿洛菲只觉似乎有风迷了眼,她下意识用手揉了揉,再睁开眼时,赫墨尼已经不见了。 光明神殿外灯火通明,神官们跪在台阶上,恭敬地面朝紧闭着的殿门,无声诵读祷告词。 平时的他们,本应是站在明亮的光明神殿中做祷告,可神明这一夜把门合上,只许他们待在殿外。 没人敢有异议。 偌大的光明神殿里空无一人,而殿内最高处的神座,和白石雕成的神殿相当格格不入。 一阵黑色的风吹过,黑髮神明无声出现在神座上。 因为他的到来,神殿里充斥着浓雾似的黑暗,连温度也下降了不少。 【频繁使用神力的话,也许会对您的身体不好。】 赫墨尼伸出手臂,吐出几个音节,蜜色的皮肤上渐渐呈现出一片银色,看着像是个比较娇小的手掌形状。 银印化为银烟,飘到他的面前。 赫墨尼微微合眼,又一缕银烟从他的胸口飘出。 银烟缠绕着变为圆环的形状,最后彻底化作实体,无声的落在他的手上。 赫墨尼把闪着光泽的银戒套在一个手指上,然后把手反过来,黑色的风在他的掌中打着转,渐渐凝成一只鸟的形状。 【你不怕他?】 【我是光明神的眷属,为什么要怕他?】 「对神明缺乏畏惧,会受到哪种惩罚呢?」 赫墨尼的双眼变得绯红,在黑暗之中,他凝视着展翅欲飞的鸟,勾起嘴角:「是时候了,去告诉南大陆上的黑暗信徒们。」 「他们的神明回来了。」 ***** 在神明回归南大陆的一周后,教会宣布重启火种祭这件大事。 神史记载,在先民时期,光明神把火种赐予了南大陆的人类。 而这象徵着从此以后,即使在黑夜里,脆弱的人类也拥有了和暗黑抗衡的力量。 火种祭曾经是南大陆上出了名的盛大庆典,随着光明神陨落,这个祭典不知为何逐渐被人们所遗忘。 如今重启火种祭,很明显是在向南大陆上所有生物宣告,光明神重新统治这片土地。 阳光灿烂,晴空万里,这是大司祭占卜得出的好日子。 修炼火系法术的信徒们袍子上绣着金红色火焰图腾,排成两列队,自圣湖走向神殿。 和召唤神明的严肃不同,火种祭的气氛轻快而热闹,人们挤在路的两旁,举着花束向他们欢唿。 「别挤我——啊!」 随着相当不和谐的短促尖叫,一个栗发少女摔倒在道路中央,光洁的道路弄得脏兮兮的,挡住了信徒的步伐。 本来还笑着欢唿的人群譁然一片,稀稀落落的静了下来,刚刚还拥挤不堪的地方,唿的一下子空了大圈。 冲撞火种祭的队伍,等于得罪教会,而教会在王城内的地位极高。 人们噤了声,不敢细想这个少女接下去会遭遇什么。 前排的火系法师示意路旁的侍卫把她带走,又准备用火焰清理道路。 「等一下。」 阿洛菲示意王城守卫放开少女,她的目光落在对方裙子上。 红色的裙子绣工并不精美,但看得出是崭新的,被刮破了,露出里面渗血的膝盖。 阿洛菲屈下身,以手抚上,金光从指缝间透出。 在少女轻声惊唿中,膝盖上的伤口渐渐消失。 「大家都拿着花束,你怎么带来了盆栽的花?」阿洛菲扫了一眼地上碎瓦,好奇发问。 「回,回圣女大人.....我家开花店的,」栗发少女大概从没见过这种阵势,牙齿都打着颤,「我从乡下来王城,只有,只有让花种在盆中,才能最好的保持它的新鲜。」 「我不懂衣物修復术,」阿洛菲捡起地上的一朵洋甘菊,「不过勉强能帮你遮遮。」 她托着花,嘴里念了一串咒语。 只一闪,红裙的破洞被金蕊白瓣的小花补上了,就像是刺绣般没有违和。 栗发少女低头看向裙子,震惊得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再次哭丧着脸:「可这花,本来是要献给您的啊。」 希娜住在距离王城很遥远的偏远小镇,但也听说过圣女守卫王城和南大陆的故事,她也很想见见圣女。 她挑了一盆很精神的洋甘菊,坐了好多天马车才来到王城,谁想遇到这种事。 即使圣女不责备,可是泥土和坏了的花弄脏庆典的路,肯定会被火一烧而净。 太糟糕了,她想。 「我已经收到了哦,它们很漂亮。」 正低着头懊悔的希娜听见圣女带笑的声音,在周围的人惊唿里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被施以神术的泥与花,化作白色与金色的小蝴蝶群,绕着希娜飞了一圈,兴沖沖的纷纷散向四周的花束,在阳光照耀下,簌簌的抖落金闪闪的粉末。 圣女为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姑娘施展了神术,而且是两次。 她不是那种被绘在画册里端庄又清冷的圣女,她的眼里有信徒们。 被震惊的希娜回过神时,庆典队伍已经继续往前走了。 希娜心里忽的腾起一个宏愿,她小跑了几步,兴奋的挥着手大喊:「圣女大人,我会种更多漂亮的花,等明年火种祭带给您!」 「愿光明神保佑你和你的花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阿洛菲回过头,蓝宝石般的双眼里带着笑意。 她一身洁白,长裙在腰间半松不紧的掐出颤人心神的曲线,金色的腰带随着微风飘逸,和她的长髮一样,如柔和的日光。 不仅是希娜,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心里纷纷感嘆,年轻的圣女大人,实在无愧于人们给予「布兰登瑰宝」的盛名。 「她好像不太清楚自己是圣女意味着什么。」 坐在神座上,赫墨尼望着半空中的烟镜,托着下颌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 站在台阶下的庇斯特睫毛轻微抖了抖,没有什么表情的波动:「圣女年纪还小,还不能很理智处事。」 「我听说她是你养大的,」赫墨尼动了动手,让烟镜散开,「比起神明,她似乎更在意作为人的你。」 声音漫不经心,就像只是跟他说圣女是个爱笑的小姑娘一样。 庇斯特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下意识抬头看向坐在高处的赫墨尼,然而下一刻,殿外传来了庆典队伍的声音。 ***** 阿洛菲在神殿门前停下,从神官的托盘里取过沉甸甸的大金杯,头顶的太阳被飘过的一朵云遮住了。 火种祭最重要的一环节是光明神赐火。 阿洛菲走到神座下,心里几乎耐不住激动。 每个信奉光明神的南大陆人应该都知道,他们的火源于光明神。 而光明神的圣火,是无数信徒嚮往憧憬拥有的,即使只能得到小小一缕,也是无上的荣光。 圣火能驱散一切黑暗与阴霾。 阿洛菲目不转睛的望着赫墨尼举起手的动作,她的脑子描绘过千百次圣火的模样,灿烂的如同阳光,闪着纯粹的金光,烧得热烈而温柔。 她虔诚热切地看着赫墨尼在金杯上张开手掌—— 轰! 黑色的焰火在杯子深处一跃而起,熊熊的燃烧起来。 随着圣女手中的圣杯被点燃,她身后的所有火系法师的杯子也跟着亮起来,无一例外,跳动着的全是黑色的焰火。 阿洛菲傻了眼,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焰火黑得不带一丝金边,窜起的火苗把她的脸烘烤得发烫,让她几乎没能拿稳圣杯。 被震惊的不止她一个人,神殿里的所有信徒都被这出乎意料的黑焰惊得没了动作,本来热闹的神殿,变得死寂。 阿洛菲抬起头,在晃动的黑焰之上,神明也在看着她,影影绰绰,表情看得并不真切。 她忽然反应过来,怎么明明还是白天,神殿里昏暗得像太阳下山了? 她的疑问没能在头脑里停留多久,神殿外逐渐传来喧嚣声,声音越来越响。 一个王城侍卫跌跌撞撞跑进来,慌张跪在神明脚下。 「黑暗魔物突然来了!」 第5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侍卫的话音刚落,殿内的光线变得更暗了。 「该死的东西,你有几条性命这样冲撞神明!有魔物出现,消灭了便是,慌什么,快滚下去!」 站在台阶下的一名主教向他低声怒骂,转身很快面向站在高位的神明,谄媚笑道。 「只是小事,您无需放在心上。」 他的胸前戴着族徽,银灰色的狼头张牙舞爪,如同他的家族曼乌布里尓一般。 曼乌布里尓家族掌控着黑土城,那里气候适宜,富饶且兵力强盛。黑土城的红堡相当出名,传闻光明神讨伐黑暗之主的征途中,曾亲临那里。 在歷史上,黑土城鲜少被黑暗力量骚扰,甚至可以说,比王城还要平静。 阿洛菲没去过黑土城,但她在书里读过,那里有淌着牛奶的溪流,满地是金子和钻石的山。 也难怪王城要易主的流言从来没消失过,这样一座占尽天时地利的城市,没能成为南大陆的中心才是奇怪。 在十二主教中,黑土城主教是最傲慢的,他在来到王城的第一天,甚至因为阿洛菲未主动向他打招唿这件小事,向庇斯特告了一状。 尽管庇斯特以「圣女行事自有考量」把那傢伙堵了回去,阿洛菲还是在心里给那个人狠狠记上一笔。 圣女这个职位在某些人心里,也许和神殿内的摆设没有两样,可是大司祭为了守护南大陆呕心沥血,地位凌驾于十二主教之上,除了王,居然有人敢在他之前发号施令。 阿洛菲真想踹这傢伙一脚,她的目光落向庇斯特,白袍的大司祭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平静的开口:「汇报你带来的军情,士兵。」 魔物入侵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太稀奇的事,在神明漫长的沉睡期里,人类和黑暗力量你来我回的次数已经数都数不清了,因此如果只是一般的魔物,王城的守卫不可能会这么惊恐。 沉稳的声音让抖如糠筛的守卫稍微冷静了些,他直起身,低头面向大司祭,语速很快。 为了保护核心,各个城市的人们一般都会在城外建立哨所,以法术构建围墙,坎诺斯就是王城的防线,由大司祭施法,本来是最让人安心的防护。 一般来说,高阶黑暗眷属并不会贸然进犯人类的堡垒,只有那种只依靠本能的低级魔物才会不挑时间,不讲究方法的攻击。 这次防线被快速破坏,分明不是普通的魔物。坎诺斯被破坏了,自然有魔物偷偷进来,王城危险了。 「大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不等阿洛菲说完,庇斯特已经踏上召唤阵化为一道光离开。 在极短的时间里,庇斯特制定了王城保卫方案,而且所有人几乎都被安排了具体的任务,除了她。 阿洛菲收回徒劳伸出的手,转过身时,正好迎上赫墨尼饶有趣味的视线。 南大陆的至高在目睹自己的庆典被中止后,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快,深黑色的双眼里甚至还有些......兴奋? 阿洛菲正默默为生出了奇怪念头告罪,神座上的赫墨尼已经站了起来。 「真奇怪,你们为了得到庇佑,把我召唤出来,但是面临灾难的时候,又企图把我困在这个屋子里。」 他慢慢走到阿洛菲面前,黑黢黢的双目居高临下的觑着她。 「你觉得,神明会乖乖服从禁令?」 阿洛菲诧异于赫墨尼突如其来的质问,她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对庇斯特从一开始就有某些敌意。 「大司祭是为了您着想。」 阿洛菲想起刚刚大司祭离开前匆匆躬身请神明不要离开神殿半步的话,虽说并不十分恭敬,但也称不上冒犯。 「魔物一旦看见您,一定会不要命的去攻击,当下您并不适宜过多使用神力。」 赫墨尼没有应声,阿洛菲只当他被说服了,转身想到殿门边看看外面情况,突然感觉身侧的温度骤然升高。 「现在我说要出去,你这个被他要求守着我的圣女,要怎么把神明留下?」 阿洛菲转过头,愕然望向赫墨尼手里跳动的黑色火焰:「按照神典里记载,召唤仪式满一个月,您的神躯才算完全稳定,我当然.....呃.....」 当然并不能怎么样啊! 他是神,自己只是个人类圣女,根本做不到把不听话的神明打一顿然后捆起来啊! 但看起来,这位重临南大陆还不到半个月的神明,似乎准备好跟她打一架。 「所以,你没有阻止我随心所欲的能力。」 神明手里的黑焰往上窜了一下。 留守在神殿内的守卫们因为赫墨尼的举动,都有些不安,虽然垂着头,但能看出他们的身体已经在微微颤抖。 见识过神明降临那天的场景,现在就算赫墨尼说要把这神殿点了,阿洛菲觉得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她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好几个灭火的咒语,最后还是暂且按下了这个想法。 且不说赫墨尼手里的黑焰到底能不能用普通的灭火咒熄灭,圣女当着守卫们做出灭火的举动,跟当众打神明的脸有什么区别。 脾气不好的赫墨尼冕下搞不好会做出更多难以预料的事。 「你们都退出神殿。」阿洛菲打定主意,朗声下令。 「圣女大人......」 守卫队长虽然畏惧神明,但似乎是出于职责所在,还是大着胆子开口。 「至少让我留在神殿里,为您驱使。」 「没关系的,西里斯。」 阿洛菲朝他微笑着点头,她对这个青年有些印象,年纪很轻已经当上了神殿守卫队的队长,连庇斯特这么严格的人,都对他的剑术与勇气夸赞有加。 「我只是有些悄悄话要跟冕下说,你可以在外面替我把守着,不让其他人进来。」 墨绿头髮的守卫队长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把拳头贴在胸口上,朝阿洛菲行礼后,带着所有人撤出了神殿。 如果迫不得已要面临神明的怒火,起码要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阿洛菲松了口气,刚笑着扭过头,却被面前一张放大的脸吓得失去了刚做好的表情管理。 喜怒不定的神明,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跟前,微弯下腰,几乎是把脸贴到她的脸上,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他靠得太近,连彼此的唿吸都几乎交缠在一起,二人的鼻尖甚至似有若无的轻轻蹭过。 神殿里光线昏暗,幽光落入他的黑眸,就像藏在漆黑深夜里的遥远群星,神秘而诱人,却又带着某种危险的含义。 阿洛菲的脸勐然涨红,手忙脚乱的往后退了两步:「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样的动作就好像.....就好像小说里男女主角接吻之前的样子! 太糟糕了,虽然阿洛菲也偷偷幻想过小说里的浪漫场景,但现在对面站着的是赫墨尼,是南大陆的至高,这样做简直是......亵渎神明! 她慌得连敬语都忘了说,本应对神明毕恭毕敬的圣女,此时就像只受惊的羔羊,企图用自己脑袋上不存在的角去攻击谁。 「你有悄悄话要跟我说,」赫墨尼慢条斯理直起身,语气颇为理直气壮,「我遵从人类的礼仪,把耳朵主动凑过来了。」 这算什么把耳朵凑过来,这分明就是把脸贴过来吧! 但他这样坦然的表情,又让阿洛菲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 或许是刚才的声音太大,殿外的守卫队长把头探出来:「圣女大人?」 砰! 厚重的殿门径直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悄悄话不能让第三个人听见。」 赫墨尼收回手,相当无所谓的说道。 「现在你可以说了。」 阿洛菲扯了扯嘴角,现在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多变的神明被她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执着往外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坏消息是,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悄悄话要说。 「让我听听,有什么是圣女必须背着所有人,私下告诉神明的。」赫墨尼饶有趣味的抱着双臂,再次走向她。 人生也许难免会遇到为了填一个坑,不得不再挖一个坑的情况。 「对了,我必须提醒一下,」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心虚,赫墨尼露出了有些恶劣的笑容,「欺骗神明,不管放在什么地方,都是重罪,这点你应该清楚吧。」 「至于重罪会受到什么惩罚,这是视乎神的心情而定。」 停顿了片刻,他补充道。 「很不幸,我现在的心情并不好。」 阿洛菲实在是很难想像光明神失忆后性情居然能改变得如此彻底,这么恶劣又斤斤计较,跟她心里熟悉的形象根本一点联繫都没有。 她维持着笑意,脑子里已经冒出个想法,嘴巴也就开始了继续胡诌:「当然是有不能让守卫们听见的话。」 赫墨尼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阿洛菲故作迟疑的压低声音:「您现在的躯壳,和人类一样吗?我的意思是,神明可化万物,但是本体呃......」 她有些苦恼,不知道如何去跟对方描述自己的问题,毕竟重临大陆的神,并不是谁怀胎十月生出来的。 「基本上一样吧,」赫墨尼倒是很容易理解了她的话,「有血有肉,这具身体如果受很重的伤也会无法修復。不然千年之前,我怎么会『死』呢?」 阿洛菲暗自松了口气,笑容更为灿烂:「那太好了,因为我想为您表演一个自创的法术,但是我只在人的身上成功过。」 赫墨尼哦了一声,似乎来了兴致:「那让我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神术。」 「对您来说,大概只能称得上是小把戏,」阿洛菲露出有些忧心忡忡的神色,「您现在的身体真的跟人类一样吗,比如说法力在身体里流动?如果不一样,可能会导致我的法术失败......」 「在某些程度上跟你们还是有区别,那不重要——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大可来摸摸看。」赫墨尼有些不耐烦,竟真的张开双手示意她向前。 阿洛菲实在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达到了目的,她抑制住因为计谋得逞而不住想上扬的嘴角,她让赫墨尼坐回神座上,低声说句得罪了,就小心的握上对方的——指尖,轻轻的捏了捏。 神明的体温如她第一次触碰时那样异于常人,阿洛菲的手掌小心的落在赫墨尼的肩膀,好像只是单纯为了感受这和人类的身躯有没有两样。 黑色衣物下的肌肉结实,大概比王城最优秀的守卫还要充满力量感。 阿洛菲垂下眼眸,其实她的法术已经开始施展了。 第6章 在光明神陨落后的一千年里,失去神明直接庇佑的南大陆人为了自保,不断尝试创新更多的法术。而在这之中,或有意,或无意,人们创造出了许多和战斗无直接关系的法术,有些是用于提高生活质量,有些是用来取乐。 阿洛菲从小在神庭里生活,教会的人把她看得比犯人还紧,几乎不让她离开王城。 她不止一次尝试偷偷熘出城玩,但不管她掩饰得多好,每次都几乎会被亲自出马的大司祭捉回来。 直到她在某个月圆之夜创造出一个法术。 她成功的让大司祭昏睡到第二天夜幕降临,而后者在这之前从未在座钟敲响十二下前休息。 阿洛菲乔装打扮后,趁着夜色偷熘出王城,跑到了麦兰卡圣湖边,躺在草地上看了一晚上星星。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时,她又到了布兰登城最大的市集上逛了一天,看新鲜的鱼如同下雨般从网中倾泻而出落在甲板上,听吟游诗人在不起眼旅馆木椅上弹奏竖琴,讲述王城内听不到的黑暗之主的逸闻,在酒馆里看赏金猎人展示最新抓到的猎物。 最后她坐在码头上沐浴着夕阳,看大船在水手的歌声中扬帆而去。 大司祭在睡觉,没有人能找到出逃的圣女。 她成功在入夜前偷偷回到神庭内。 这次冒险,自然没能瞒过甦醒后的大司祭,对方虽然口头上斥责她,却破天荒的没有实施任何惩罚。 阿洛菲想,大概是因为她让庇斯特做了一场很好的梦。 但对于梦的内容,后者却三缄其口,只是阿洛菲每次提起,他都会神色不自然,脸上甚至可疑的有些泛红。 在那之后,她也在不少人身上试过这个法术,效果都很好,大家都是做了美梦。 其实这个法术的原理就是暂时抑制身体里的法力,同时让人产生醉酒的感觉。 她把这个法术取名为米诺斯拉纳,在古语中意为裙摆上的月光。 未得允许,神明是不可直视的,更别说触摸了。 但在安静的神殿里,光明圣女双手紧紧握着神明的右手。 赫墨尼的眸子微微一动,少女的的手和他的相比,显得格外小巧,而且对方的肌肤白里透粉,像光泽度很好的瓷瓶,贴在他的手上,在视觉上的冲击更大了。 只要他想,一手就能轻易抓过她的双腕,让她如被献祭的羔羊般,毫无反抗能力,或许能从她嘴里听见微弱易碎的求饶声。 为时尚早。 赫墨尼没有动,不发一语的看着这双手握紧他的手,然后又松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因为紧张,阿洛菲的动作有些僵硬,她迟疑了片刻,还是下定了决心,双手贴上赫墨尼的脸颊,烫得像人类在发烧的温度。 神明果然缓缓抬眼和她对视。 「你在做什么?」赫墨尼的声线低沉,带着她听不懂的情绪。 大概是觉得被冒犯了。 她连忙解释:「我的法术有点危险,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不希望您受到任何伤害,特别是您的脸这么好看,当然要仔细检查了。」 理由当然是她现编的,触碰赫墨尼的脸,只是阿洛菲考虑到神明的五感应该会比人类要敏感,应该暂时封闭起来,她才能顺利实施自己的小诡计。 赫墨尼却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你觉得我很好看?」 「当然当然,」心中紧张默念咒语,阿洛菲还要抽空应对他,只能不过脑子的敷衍,「您的眼睛像晴夜的天深邃,头髮像丝绸柔顺,皮肤也如牛奶细腻,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脸。」 赫墨尼微微一笑,又继续问:「那你觉得我和......以前的样子,哪个更好看?」 这是堪比生死选择的问题! 阿洛菲忽然警惕起来,心里对他的同情又涌了上来,即使是神明,也会因为自己外貌的被动改变而耿耿于怀。 咒语念完,她放开赫墨尼的脸:「只是风格不一样,都很好看。」 赫墨尼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只能选一个。」 阿洛菲觉得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您不能这么霸道,就像我喜欢吃西瓜也喜欢吃芒果,并没有哪个更好的说法。」 「倒是很会说。」赫墨尼评价,不像在夸奖。 阿洛菲假模假样在他跟前画出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图案,装作是自己施展了法术。 厉害的法师可以通过分析咒语或者咒文,拆解出法术的作用,如果是神明的话,也许想一想就能看穿。 二人四目相对了片刻,阿洛菲忍不住开口:「您有什么感觉吗?」 「哪种感觉?」 比如说犯困,阿洛菲心里默默说道。 神殿里陷入一阵沉默。 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赫墨尼还是很精神的睁着眼睛坐在神座上。 看来是失败了啊。 阿洛菲没有很失望。 在她的设想中,最好的结果是赫墨尼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她可以腾出手去援助庇斯特。 退一步来说,即使法术在赫墨尼身上不奏效,那也圆了刚刚关于悄悄话的谎。 「好像没能成功,」她露出了惋惜的神情,「也许因为您是神,对我的法术免疫。」 「你想对我做什么?」赫墨尼盯着她,眼神似乎锐利了许多。 阿洛菲乖巧的沖他笑:「只是想表演个让您开心的小把戏,每个人的体验都不一样,得自己感受,或许等我改进一下,下次再为您施展。」 其实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种说法也不算错。 赫墨尼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了两趟,似乎是认可了她的解释。 他唔了一声,仰起头似乎在感受着空气里的什么气息,尔后看向阿洛菲:「你还是不打算让我出去?」 「大司祭说了,请您留在神殿里,直到一切结束。」 阿洛菲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用什么方法拖时间,庇斯特出手,外面的魔物应该不用太久就能被消灭殆尽。 「那个叫庇斯特的法师?」赫墨尼嗤笑一声,「他自己都受伤了,我很怀疑他到底还有没有应对那些吃人玩意的能力。」 「什......」阿洛菲一怔,下意识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愕然的看向赫墨尼:「大司祭很强的,黑暗魔物根本不可能伤到他。」 「信不信由你,」赫墨尼不屑的打断她的话,语气冰冷,「我看见了,他在坎诺斯流了很多血,说不定快-死-了。」 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阿洛菲的心头,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什么。 「不想他死,就让我出去。」赫墨尼从神座上站起。 「不准去!」 少女脸色发白,声音发着颤,甚至因为激动,尾音都有些开岔,但语气却相当坚定。 「请您待在神殿里,」她的眼里闪着碎光,「南大陆如果会失去大司祭,那绝不能再失去他们的神明。」 赫墨尼几不可见的皱起眉。 「虽然在巴伦塔上启动净化仪式才能最完美的发挥它的作用,但是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阿洛菲背对神座,跪坐在殿中央,十指交扣开始念晦涩的咒语,自她的身、下,旋转着延展开金色的纹路,磅礴的光纹形成椭圆的球状光罩,轻快的变大变高,穿透了神殿,向远方延伸。 赫墨尼的视线接触到金色光罩的同时,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他沉默着重新坐下,却忽然愣住了。 在神座的右侧地板上,银光缠绕着一团黑雾自底而出。 他不假思索,和千年前做过无数次那样,握住了黑雾顶端,一柄阔身巨剑被他利落拔出。 「久违了,老朋友。」 他上下打量着手中的阔剑,露出了笑容,张狂而兴奋,但很快目光重新落在背对着他跪在地上的少女身上。 那柄沉重的巨剑在他手里宛如玩具一般,他毫不费力的把剑抛向半空,然后轻松一挥手臂,巨剑无声化为黑烟消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附着在巨剑上的银光,飘荡着最后也落在他手上,成为了新一枚戒指。 神座前发生的事,阿洛菲却一无所知。 她满头是汗,努力把精神集中到极点,把身体里的法力调动起来,她的知觉随着光纹快速的向神殿外移动,以净化术来加快消灭魔物的速度。 虽然光明神殿对于净化神术也有加成,但根本不能和巴伦塔相比,用不了多久,阿洛菲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 她有点明白庇斯特严厉禁止她在巴伦塔以外的地方启动净化神术的原因了,这样下去,她也一定会受伤。 忽然,身体莫名的发麻。 在阿洛菲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前,她先一头栽倒在地上。 阿洛菲想起神降仪式那天,似曾相识的画面,但又有些什么不一样。 她的神智飘飘然,身体却变得很奇怪,口渴,感觉很热。 一个身影蹲在她身前,动作毫不温柔的把她捞了起来。 「......赫墨尼。」脑子很沉,阿洛菲勉强喊出他的名字。 「不错,还能认得出我是谁。」赫墨尼笑得有点古怪。 阿洛菲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夸赞的,她只觉得晕乎乎的,但陌生而压迫感极强的气息不断向她靠近。 她下意识的要躲,下巴却被粗暴钳住,对方手上用了些力,让她微张开了嘴。 虽然意识越来越不清晰,阿洛菲还是凭本能感觉到危险将至,她拼命别开头,企图逃避接下来未知的遭遇。 赫墨尼啧了一声:「乖乖别动。」 傻瓜才会听话,阿洛菲迷迷煳煳的挣扎着,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个喜怒无常的神明,以至于又要被折腾。 她的手胡乱推搡着身前的人,无意中蹭过对方的肩膀,摸到了和之前不一样材质的衣料。 赫墨尼什么时候有了披风? 只一愣神的时间,她的两只手都被抓住了。 「我说过,欺骗神明,是有代价的。」 耳边响起赫墨尼低沉的嗓音,阿洛菲睁大了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大脑瞬间只余一个念头。 她渎神了。 第7章 昏暗的光明神殿内,玻璃盏内的火焰发出轻微的爆响,但很快被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盖过去了。 阿洛菲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她看过不少书,可是从来没有这种实践经验。 她昏头转向,甚至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她在和神明做非常亲密隐秘的事,在神圣的光明神殿里。 残留的理智向她发出警告,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但身体的叫嚣已经压倒了一切,屏蔽了反对的声音。 刚开始,她还抗拒着往后缩,但对方相当灵活的缠上来,轻微的水声让她耳尖发烫,眩晕之中似乎能感受到被注视,只得自欺欺人般闭紧了眼睛。 没学过这种时候应该怎么正常唿吸,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对方大发慈悲的稍微拉开了些距离,新鲜空气涌入肺内。 她无意识发出舒服的喟嘆,抵在对方胸口前的手卸了腕上的力,改为攥着领口的衣料,不知是想放还是想收。 很渴,似乎不止是想喝水的慾念,从那双温度更高的唇上能得到缓解,但没办法彻底被解放。 如果神明仁慈而全能,应当降下恩赐,把可怜信徒从折磨中拯救出来。 穿过金色髮丝贴在后脑的手指放松了力度,甚至带了几分安抚的上下轻揉着。 舌尖的追逐终究以猎物的落败告一段落,狩猎者牢牢把控了主导权,黑色的双眸也闭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几个片刻,阿洛菲的神智逐渐清醒,在理解了当下处境时,她惊慌失措又狼狈的别开头,很轻易就挣开了并不牢的拥抱。 或者说,之前是她主动扯着不让对方离开。 「我......」 她是很想说点什么的,但一脱离对方的怀抱,就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赫墨尼站了起来,他的气息甚至都没有任何变化,和她相比,过分的游刃有余了。 「虽然我不介意继续。」 他的脸上挂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嘴里说的话却让阿洛菲忍不住想捂耳朵。 「不过最好等到下一次,换个地点和时间更有意思。」 他似乎不需要阿洛菲给予什么反应,自顾自继续往下说:「接下来,该好好活动一下。」 他左右转了转脖子,脚边旋起墨色的风,随着他每一步往前,风的颜色都在加深。 赫墨尼只不过很随意的挥了下手,下一秒,一柄重剑就出现在他手中。 拖行的剑刃与地板间发出不大的声音,传入阿洛菲的耳中,却让她感到头更眩晕。 「你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他嘴角的笑容扩大,眉眼间的张狂毫不收敛。 「因为之后也许会......」 他向阿洛菲一指,在她身侧,出现了一圈暗色风墙,尔后只轻轻挥剑,神殿的大门就炸为碎石。 神说要前往目的地,路上的阻碍就被摧毁了。 阿洛菲再次被这种直观的力量碾压所震撼,怔怔望着赫墨尼的身影。 后者旁若无人的走出神殿,外面狂风大作,吹起他的黑色披风下摆,扫过跪在地上的守卫脸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神殿外的天上乌云翻腾,隐隐传来雷声。 ****** 庇斯特意识还朦胧的时候,耳边传来小小啜泣声,很熟悉。 身体的疲惫催促他再多睡一会,但哭声让他不得不睁开双眼。 金色的,柔软却变得有些凌乱的长髮凑在他眼前,一抖一抖的,可怜中又有几分滑稽。 庇斯特眼神下移,金髮的主人两条胳膊搭在床沿上,以一种并不太符合圣女礼仪的姿势跪坐在床边,她半闭着眼睛一抽一抽的掉着眼泪,但是又怕吵醒躺在床上的伤着般,压抑着喉咙里的声音。 因为憋着哭,少女的脸已经有些发红,挂在腮边的泪水颤颤的往下掉了一颗。 庇斯特极自然的想去拍拍少女的脑袋,然而才发力,肋骨一侧的伤口就被牵动着发疼。 他皱起眉,思绪回到失去意识前一刻。 入侵的魔物比以前的要难处理些,但也没有非常棘手。 在利落斩杀又一只魔物后,自远处有磅礴的法力席捲而来。 他仰头看向天空,凝着纹路的光环如同海浪一般涌来,姿态优雅,清新的风吹散空气中魔物的浑浊气息,让还在负隅抵抗的魔物哀嚎着想要逃跑。 身边的士兵都欢唿起来,这是圣女施展的净化仪式,名为卢摩斯的神环,对于每个居住在布兰登王城的人来说都不陌生。 但庇斯特的表情却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阿洛菲擅自启动净化仪式,但深知她此时绝不可能在巴伦塔上,同样法力下,净化仪式的效果只会被很大程度的削弱。 即使阿洛菲以光明神殿为源头,要让神环一路延伸至坎诺斯防线边缘,对她来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不考虑施法者的身体负荷状态—— 笼罩在天上的金色薄罩突然毫无徵兆的出现裂痕,眨眼之间化为粉末,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人群倒吸一口冷气,有人担忧的大声唿喊圣女的名字,但更多的人是重新握紧手里的武器,卢摩斯神环的破裂,让还未死的魔物重新站起来,张牙舞爪着要咬人。 净化仪式在完成之前一般不会中止,除非施术者的身体无法维持法力输出。 庇斯特心头一惊,下意识往神殿的方向看去,可在他眼前的只有坎诺斯的重重堡垒。 在神典中记载,施法者以自己为祭,就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创造出本身上限十倍以上的法术。 庇斯特以神术斩开沖他而来的数头魔物,喝令众人集中精力,不要心存杂念,自己却不住的往后看。 向来沉稳的王城大司祭,被脚下的碎石绊得踉跄了几步,当他再次抬头看向天时,滚滚的乌云夹杂着闷雷,往王城方向翻涌而去。 一头被神术噼为两半的魔狼在无声无息中化为了人形,身上的伤竟癒合了大半,手里凭空出现了利器。 庇斯特怔住望着天边,低声念出一个名字。 「阿洛菲.....」 「嗯?庇斯特你醒了!」 圣女耳朵极尖的捕捉到自己的姓名,勐的抬起头,挂着泪水的脸上满是惊喜,但没有如庇斯特想像中问东问西,她只是草草抹掉脸上的泪,冲出房间去喊守在外面的治疗神官。 少女的白色裙摆上有大片干涸的血渍,庇斯特伸手去拉她,落了空的指尖只堪堪擦过半片扬起的腰带。 大司祭房间里挤进了不少人。 阿洛菲睁着发沉的眼睛,大气都不捨得出,只绞着手指退到一旁,等手捧能量球的神官为庇斯特检查身体。 神官直起身,严谨告知众人伤情。除了肋间的伤口有些深,庇斯特的身体还好,就是失血多了些,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无需小题大做,黑暗气息没有侵蚀伤口,」脸色苍白的大司祭即使在伤病中,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既然这次魔物已经消灭,坎诺斯防线就要尽快修復,防止它们故技重施。」 阿洛菲站在人群的最后,从缝隙里看庇斯特以法力在牛皮地图上作标记,其他人立在床边,认真而恭敬的听他安排。 她见过阳光透入光明神殿,落在做早祷的庇斯特身上。远远看去,闭着眼的白袍大司祭周身就像散发着毛茸茸的圣光。 那时,她就偷偷觉得,如果光明神真的化作了人类,大概就是庇斯特这个样子。 有一年生日,光明神的神识如期而至时,她曾经很小心的向神明提过庇斯特身上的神性,光明神听完后,只说了「很好」二字,至于到底是说庇斯特这样很好,还是说她的描述很好,就不得而知了。 「......阿洛菲。」 「啊,喔喔!」 回过神的阿洛菲四下张望,见众人纷纷有序离开房间,连忙跟上最后一人。 「留下来,我有事情问你。」庇斯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说话声音并不大。 阿洛菲乖巧坐回床边,小心看向他伤口位置:「还会觉得很疼吗?」 庇斯特还没醒的时候,她仔细的问过负责为他包扎的神官,肋骨处的伤口虽不致命,但伤他的利刃上面附着魔物的毒。 黑暗生物的毒素对光明信徒来说堪比酷刑,反之亦然。 庇斯特忽略了她的问题:「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只有在巴伦塔上,你才能召唤卢摩斯。」 虽然只是穿着睡袍,他的语气依然如同在教会里颁布新教令那样严苛,不留情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阿洛菲有些委屈,小声分辩:「可是那时候你已经受重伤了,冕下说你可能快死了,我在神殿里想救你呀。」 快死了? 庇斯特微蹙起眉,明明那时候是卢摩斯神环先出现,破裂,然后他才被袭击,怎么在阿洛菲说法中,前后顺序颠倒了? 抬眼见对面的少女耷着嘴角,他只能暂时忍住,换个角度说:「在那样的场合里,你眼里的我就是大司祭,不应该是庇斯特。」 「我不明白,你是大司祭,为什么就不是庇斯特?」阿洛菲一脸茫然。 「大司祭是王城的盾与剑,为了保护王城,必要的时候盾可以碎,剑也能断。」 庇斯特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事那么事不关己。 「接受一种身份,自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死亡是无法、也没必要避免的,只要死得其所——」 他本想用直接的话来告诫年轻的圣女,战场上不能依凭感情用事,在抬眼时却发现对面的少女愣愣的看着他,那双蓝宝石似的眸子里晃着光。 吧嗒。 大颗的眼泪从里面溢出,自白瓷似的脸颊上滑落,像断线的珍珠,无声落在裙摆上。 阿洛菲又哭了,但和刚才他醒来时看见的明显不一样,那时候的她,应该是难过于他的负伤,还夹杂着受惊。 而现在的她,是真的很伤心。 面对嗜血成性的野兽也保持面不改色的大司祭有些慌了手脚,本来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怎么又哭鼻子,也不是小孩子了。」 庇斯特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可是少女在他的话语里,哭得却更凶了。 「你才不会死,」她断断续续的说,「神官说你身体很好,肯定能活很久很久。」 「人总会死,」庇斯特有些无奈,把贴在她脸颊上的头髮别到耳后,「作为圣女,你应该尽早适应这一点。」 阿洛菲瞪着他:「那我也是会死的,庇斯特要为我先立一个墓碑吗?我死了之后你会亲手写悼词吗?」 她只是赌气似的把狠话说出来,庇斯特却很快皱起眉,语气里带了几分严厉:「阿洛菲,注意你的言辞。」 他忽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裙子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受的伤?」 「我才没受伤,这都是你的血呀!」 在庇斯特开口之前,阿洛菲已经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我看见你倒在地上,流了好多好多的血,真的以为你要死掉啦!」 软热而湿漉漉的脸颊蹭着他的颈侧,庇斯特终究没能继续板着脸,他很轻的嘆了口气,一只手顺着少女的长髮。 「那些魔物,还没那种能耐,」他安慰道,「王城大司祭真死在这种地方,不就成了南大陆的笑话。」 「那你向光明神起誓,」阿洛菲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打起了别的主意,「说你肯定不会让我再看到这种场面。」 「胡闹,你这样是在冒犯神明,」明明是责备,庇斯特说出的话语里却有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我答应你,别哭了。」 少女这才破涕而笑,转而说起他昏迷时发生的事。 庇斯特的思绪却有些飘远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画面,年轻的圣女紧闭着眼倒在地上,精緻的面容苍白无比,身下的血淌了一地,早已冷了。 肋骨处的伤口发着疼,大概是这个拥抱的挤压,让伤口有些开裂,可这无所谓。 庇斯特感觉到有股比刀伤更强的疼痛,就在肋骨往上一些的地方,很陌生。 只要想到刚刚那个画面,他就有种几乎喘不上气的痛感,比黑暗力量的毒物还要难以忍受千百倍。 圣女是会死的,在南大陆上明明是如同常识般的事,在这一刻,却像什么没听过的新知识,狠狠烙进庇斯特的脑子。 他不由自主收拢双臂,把少女圈在怀里,垂下眼睑。 光明与黑暗的斗争是残酷的,作为光明神的信徒,总会有直面黑暗的时刻。 可他不允许黑暗力量夺走阿洛菲,即使是黑暗之主,也不可能。 一只黑背白腹的小鸟停在房间窗外的树枝上,轻巧的蹦跶了几下,黑豆似的眼珠子安静的转着。 房间里有人说话,它却丝毫不怕,歪着脑袋,似乎在研究里面的人。 「哈,光明神那傢伙,居然有这样的信徒,太浪费了吧。」 赫墨尼坐在神座上,看着眼前的烟镜,慢慢转着食指上的戒环,自顾自地说着。 「我好想要。」 在他的脚边,安静的蜷缩着团银灰色,听见他的话,有一个脑袋慢慢从里面抬起。 第8章 「好了。」 庇斯特轻轻拍了拍阿洛菲的脑袋,示意她从自己怀里出来。 「我的伤口都被你压出血了。」 阿洛菲吓得马上松开他,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庇斯特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重新包扎一下?」 她伸手想去查看伤口,又怕自己再闯祸。默默收了回去:「都怪我,一定很疼吧?」 她愧疚又懊恼,眼睛肿肿的,脸颊酡红,任谁看了都觉得颇为可怜。 庇斯特平日冷淡的脸上倒是多了很浅的几丝笑:「没事了,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他为阿洛菲轻扯了下裙摆,抚平上面的皱褶:「去休息吧,这条裙子不要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沾满了血的衣物,在她身上就像阴影,让庇斯特肋骨以上的地方极为不舒服。 阿洛菲望着庇斯特,努力眨了眨发沉的眼睛,她疑心房间里的光线是不是有点暗,不然怎么庇斯特看起来有点模煳呢? 「我没事,伤口不怎么疼,过两天就能好。」 听对方这么说,表情也很平淡,阿洛菲绷紧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站起来正要说句晚安,身体却不受控的往旁边一歪。 咚。 「阿洛菲!」 ****** 圣女大人在魔物被赶走后,发起了高烧。 有传闻说是因为她那天为了减少在坎诺斯战斗的士兵伤亡数,过度使用神术,身体受到了黑暗之力的侵蚀。 不少王城的百姓自髮带着花到光明神像前祷告,请求仁慈的神明保佑他们的圣女和负了伤的大司祭,早日康復。 庇斯特从议会厅里走出来时,天边的夕阳几乎消散殆尽,长廊里已经开始亮灯。 尽管在养病的这几天,他也没闲着,依然每天批阅公文,颁发教令,但还是积压了一些需要召开会议决议的事。 趁着今天伤口好了很多,他一口气把这些内容解决了。 在长廊前他停下了脚,揉着眉心纾解头脑的疲惫。 虽然他对于职责所在从不推却,这也不意味着他喜欢冗杂的教廷事物。 他在遇袭受伤后昏睡了足足两天有多,以前的他在剿灭作战中虽然未必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但从来没试过受这么重的伤。 大概是因为这样,把阿洛菲吓坏了,所以她才不眠不吃的守在他床边,直到他醒来。 如果不是在她晕过去之后,她身边的侍女告知自己,庇斯特还不知道这件事。 在坎诺斯保卫战里超负荷使用神术,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还缺乏休息,就算是再强壮的人也吃不消。 庇斯特的目光落在庭院中,前段时间他养的一盆花昨晚开了,正好带去给阿洛菲看看。 她喜欢开得很灿烂的花,这盆花说不定能让她的病好得更快。 想到这里,白袍的大司祭脸上浮现了一些笑意,把刚才因为烦心教会事务的不快抛到脑后。 如果此时有熟识大司祭的神官在场,一定惊讶于他比平时要明显轻快的脚步。 ****** 旎拉用干净的热毛巾为阿洛菲擦了手后,动作很轻的把她的胳膊放回被子里。 她为床头的鲜花换了水,转头把窗帘拉起固定好。 天边还有些许夕阳的余晖,夜幕即将降临。 离开之前,旎拉想了想,又折回床边,施展法术让玻璃瓶中的一小抔水化为水珠,再让它们轻盈的落在花瓣上,带着露珠的绯色花瓣,看起来娇嫩又生机勃勃。 希望圣女大人睁开眼看见了,能有好心情。 旎拉悄悄嘆了口气,看向仍然在沉睡的阿洛菲,年轻的脸庞苍白又脆弱,嘴唇失了血色,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她在心里把黑暗之主用能想到的脏话骂了一遍。 要不是他的眷属作乱,爱笑爱玩的圣女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昏昏沉沉的醒不来呢? 「呸,天杀的黑暗之主,光明神在上,希望圣女大人这辈子能离黑暗力量远远的。」旎拉想到气愤之时,没忍住小小的骂出声。 「旎——拉——」 窗外有人用气音喊话,旎拉扭过头,瞥见打扫完院子的好友挥着手里的神典朝自己催促。 「快点儿,再磨蹭,晚祷要赶不上了。」 信仰光明神的信徒们从前习惯在清晨时分做祷告,因为他们相信那时候的自己是一天中纯净的,可以离光明神更近,愿望可以更容易被神明听见。 但当神明重临南大陆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夜幕来临后,也有信徒跪在神像前,虔诚的祈祷。 时间长了,就形成了晚祷。 旎拉为阿洛菲掖了掖被子,急匆匆出门了。 「你怎么这么慢。」 才走出院子,好友抱怨着挎上她的手臂,又炫耀似的晃了晃手里的神典,鎏金的封皮在光线下展现出生动的花纹。 「看我借到什么好东西,这个版本在南大陆上数量很有限,光明神保佑,咱们这么虔诚,圣女大人一定很快能醒的。」 二人心情大振,笑着往广场赶去。 窗帘被微风捲起又落下,圣女寝宫静悄悄的。 一个身影自昏暗中出现,最后在床前停下。 阿洛菲的脸有一半埋在被窝里,但似乎是受梦魇困扰,表情不如刚才平静,她微皱着眉,轻轻呢喃着什么。 赫墨尼的目光扫过玻璃瓶中的花,然后歪过头打量她,嗤笑道:「真可怜,光明神那傢伙,连帮你驱散噩梦的能力都没有吗?」 他伸出一只手,落在阿洛菲额上,只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停止了梦中的挣扎,陷入更深的无梦之眠。 但赫墨尼没有收回手。 他垂着眼眸凝视床上的人。 指尖下的肌肤触感细腻,赫墨尼的手指慢慢抚过她的脸颊,下巴,嘴唇—— 本就白皙的皮肤和嘴唇因为生病,倒是有些苍白过头了。 「神力的互斥,会让你的身体这么难受吗?」赫墨尼若有所思的俯下身,凝视着她。 他靠得很近,沉睡中的少女唿吸平缓而轻柔,气息落在他的脸上痒痒的,她身上有股似有若无的甜香,似乎无声的唿唤着谁去亲近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她的体温对于赫墨尼来说很舒适,他像得了趣味那样,指腹来回摩挲着少女的脸侧,软软的。 不知是无意识还是有所感,阿洛菲动了一下,她没有睁眼,出于本能反应,乖巧的蹭了蹭那只手,嘴唇不经意碰到指关节。 黑髮神明动作一顿。 这可不像光明神的虔诚信徒该有的样子,应该说是黑暗神的追随者才对。 神明当然会乐意满足信仰者的愿望。 「是吗,既然你都请求了,那我来帮帮你吧。」 他勾起少女的下巴,低下头,吻了下去。 ****** 庇斯特来到圣女寝宫时,看见了走在长廊中的赫墨尼。 「夜安,冕下。」 庇斯特微低下头,立在路的一侧向他行礼。 这位神明平时对他总有种莫名的不喜,庇斯特以为对方会和往日一样视自己为空气,没想到他居然停在了他面前。 「在大司祭精心教养下,玫瑰长势真好。」 庇斯特瞥了一眼自己怀里的盆栽,这植物分明跟玫瑰扯不上半分关系,但他并没有要发问的意思。 赫墨尼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但身上散发的神明气息让他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庇斯特自认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个不折不扣的虔诚光明信徒,但当神明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心里并没有想像中高兴。 「我听说,圣女是公平正直,从不屑玩弄手段的大司祭养大的,大司祭又是最虔诚的信徒。」 这是一句陈述句,并没有打算问他的看法。 「可是我觉得,圣女并没有那么在乎真实的神明,人类。」 高高在上的语气,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并没有让庇斯特心情掀起波澜,他不卑不亢的开口:「是我的失职,缺失了对她的教导。」 「哈,你还真是一直都这么虚伪。」赫墨尼冷笑了两声。 庇斯特嚯然抬起眼。 【未得允许,不得直视神明。】 顶着难以忍受的神明威压,他沉着嗓子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喔,真稀奇,这么容易生气了?」赫墨尼歪了歪头,「我还以为你把情绪都提取掉了。」 赫墨尼的眼角尽是讥诮。 ****** 随着一个人的走入,房间内无声的亮起灯。 庇斯特冷着脸走到床边,微微合了合眼,最后还是勉强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僵硬,尽管躺在床上的人还没甦醒。 他轻轻把盆栽放下,视线落在摆放着的玻璃瓶上,是盛开得颇为热闹的玫瑰。 红色的花瓣上滚着细碎的水珠,更是显得鲜嫩欲滴。 【在大司祭精心教养下,玫瑰长势真好。】 庇斯特脑海里出现刚刚赫墨尼说过的话,愣了一下,下意识侧过头看床上的阿洛菲。 少女还在安静睡着,头髮被压在脑后。 比起昨天,她的气色好多了。 年轻的圣女神色天真懵懂,毫不设防,脸颊白里透粉,嘴唇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在梦里咬过,也是红红的,泛着光泽。 第9章 阿洛菲醒了。 自从在庇斯特房间晕倒后,她一直处在不太清醒的状态中,身体时烫时冷,虽然耳边时不时能听见熟悉的声音,眼皮却沉得抬不起来。 鼻间浮动着一股奇妙的香气,放松时萦绕在身边,然而仔细辨别时,又似乎难以捕捉到。 阿洛菲几次深唿吸后不得要领,不太情愿的睁开眼睛,一眼先见床头柜上玻璃瓶养着的玫瑰,红色的花瓣上挂着欲滴未坠的水珠,生机勃勃的样子看得人满心欢喜。 玫瑰的旁边,还有一小盆植物,绿色的叶子上,停留着一片金雾。 她定睛一看,那其实是簇开了小半的花,花虽小,展开时却是层层叠叠的,一眼看不到芯。 「这是埃尔多拉花。」 清冷的声音传来,阿洛菲转过头,庇斯特身着白色圣袍,应该是刚和神官们讨论完事务,还没来得及更衣就匆匆过来了。 阿洛菲高兴的叫了他一声:「花终于开啦。」 埃尔多拉花和之前庇斯特送她的晶石手鍊来自同一个地方,光明信徒视为圣山的喀瑞佛拉。 据记载,生在喀瑞佛拉山脉的埃尔多拉花受光明神偏爱,得以沐浴圣山每日的第一缕晨光。 「我看书里说,大部分离开了圣山的埃尔多拉都会枯萎,精心照顾也只能维持活着,做不到让它开花。」 阿洛菲又扭头看了一眼盆栽,啧啧称奇。 「庇斯特太厉害啦,王城里最有经验的花匠都比不过你。」 白袍大司祭嘴角不明显的翘起:「送你了,好好照顾它。」 「哎?真的吗?」阿洛菲吃了一惊。 埃尔多拉花虽然漂亮,可是娇气而难养,当初神官从圣山回来,给庇斯特带回来的那批里面,只有这一盆存活下来了。 虽然之前一直没开花,但阿洛菲在庇斯特寝宫里见过他精心照顾花的样子,猜想对方未来会把花送给某个身份尊贵的来客。 「真的可以送给我吗?」她又扭头看花。 奶黄色的花瓣从里而外渐淡,花茎很纤细,微风一吹,就像清晨的曦光,飘飘忽忽,似散犹在。 她伸手想摸摸薄雾般的花,在快要碰到时又收回了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你会养好它的。」庇斯特平淡的回答,但给人一种笃定的信心。 庇斯特说的话,总是对的。 得到肯定,阿洛菲高高兴兴道谢着收下。 「那我们现在来说点别的事,」庇斯特从旁边拿起个物件,「这是什么?」 糟糕。 阿洛菲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庇斯特手上是本暗橙色的硬皮书,封皮上面绘着一片形状古怪的密林,丛林之中,隐约有些动物的身影。 那是前段时间,她让旎拉在黑市里淘回来的读物。 王庭不允许存在和讨论和黑暗之主有关的内容,但民间并不能彻底封禁。 这种被教会视作禁书的存在,阿洛菲让侍女买回来后,总是很小心的藏起来。 她假装无意的晃着身体,藉机偷偷把手伸到枕头下摸索。 「不用找了,你还没醒的时候,我从床上拿的,就在枕头旁,」庇斯特把书放在腿上,「说吧,哪里来的?」 这一本是阿洛菲最近在看的,她每次看完,都有好好的收在枕头底下。 明明自己睡觉的时候也不会动来动去,书怎么会跑到枕头旁? 「啊?」她故作吃惊,凑近了仔细看,「日落森林.....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书?」 庇斯特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垂眸掀了两页:「这书不是你的?」 「不是呀,」阿洛菲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也许是她们来照顾我时落下的吧,回头我问过后还给她们。」 「既是禁书,就要销毁。」说着话,庇斯特作势就要念火咒。 「哎别别别,」阿洛菲扑过去按住他的胳膊,干笑着说,「书是别人的,直接处理不好,你把书给我,回头我肯定狠狠责骂她。」 庇斯特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理,你身体没好,由我处理,我让人把这几日照顾你的侍女名单整理出来,明日让她们去行刑室。」 阿洛菲吓了一跳:「行刑厅?!」 庇斯特相当平淡的嗯了一声。 教会里的神官们平日如果犯了小错,一般都是自行去忏悔室。严重些的,则是由审判长判决罪过,入惩戒间受罚。 至于行刑厅,一般用在罪大恶极之徒身上,由行刑官处极刑后,流放到失落之地。 「只是看了和黑暗之主有关的书,不至于要去行刑厅呀......」 在庇斯特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注视中,阿洛菲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心虚的不敢再接触他的视线。 「继续说,我听着。」大司祭的语气如常,跟平时闲暇时聊天一样,只是凝视她的目光没有移开。 在一阵难忍的沉默之后,阿洛菲哇的捂住脸:「我承认啦这是我的书。」 意料之中的责骂并没有来临。 阿洛菲从指缝间偷偷瞄向庇斯特,正好对上他的双眼。 「胆子越来越大了,」庇斯特随意翻开书内一页,扫视几行又合上了,「之前抄过的《神诫》都没有任何用处吧?」 「我没在王庭里宣扬黑暗之......那个存在,」阿洛菲弱弱的辩解,「而且如果对于冕下的对手一无所知,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好事吧?」 「黑暗之主不是光明神的对手,不过是他手里的落败者而已。」庇斯特冷冷回应。 每次当这二者放在一起说时,大司祭的反应都格外敏感,阿洛菲偶尔趁他心情好时刺探两句,也得不出个所以然。 「是我说错了。」 她马上认怂,想了想,还是没忍住。 「可是,光明神是为了南大陆才陨落,如果我们刻意抹掉过去,那他的牺牲不也显得没有价值了?了解他的,呃,敌人,可以让大家更加铭记他的伟大。」 庇斯特沉默片刻,没有再继续和她争论,但也没有追究她看违禁书的过错:「阿洛菲,你是王城的圣女,很多时候,做事情前一定要想想后果。」 他举起手,指尖一动,那本《日落林》就在他的手里被金色的神焰化为灰烬。 阿洛菲心里倍觉可惜,这可是旎拉假期时在黑市里淘了好久才买来的,才刚看了两页,装订得这么精美,这就被庇斯特烧了。 大司祭是完全不当钱是钱啊! 他也真是讨厌讨厌黑暗之主,烧一本普普通通的书,居然动用了神力。 不过还好,他不知道—— 「说吧,是谁为你买的。」大司祭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我自己熘出去买的。」阿洛菲毫不犹豫回答。 「撒谎,」庇斯特皱起眉,「为了准备降神仪式,这几个月你根本没有外出,能去哪里买?」 「以前买的。」她还想抵抗一下。 「如果是这样,你早就看完藏起来了,还会放在床上吗?新书在你手里,就待不过半年。」 阿洛菲在心里哀嚎,庇斯特真的太了解她,只要她一说谎,准瞒不过对方。 「是我看书,你只罚我就好了!」 她把头一扬,干脆耍起无赖。 「《神诫》里说,出卖同伴是可耻的事,如果你非要我说,那明天我就直接去冕下那里告罪,由他来判断我要受到哪种惩罚好啦。」 「你.....」 庇斯特似乎被气得不轻,表情都有些变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阿洛菲心里有点儿愧疚,其实按照教会严苛的戒律来说,作为大司祭的庇斯特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她就是仗着对方疼她,无法无天。 庇斯特合了眼睑,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坎诺斯保卫战里,冕下有做过什么,或者对你说过什么吗?」 突然转换的话题让阿洛菲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愣了愣,勐然想起那个亲吻,心不由自主狂跳起来:「冕下......不太高兴。」 她怕自己沉默太久引起庇斯特疑心,连忙补充:「他很想从神殿里出去,可是我一直拦着,他说我们不该把他困在神殿里。」 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再后面的事,就不能让庇斯特知道了,否则她怕是要被流放了。 「就这些?」庇斯特又问。 「嗯嗯,」阿洛菲赶紧点点头,又提出一个问题,「我和冕下吵架,会不会受很重的责罚?会不会把我流放?」 庇斯特的表情稍微缓和了很多,他轻轻拍了拍阿洛菲的脑袋:「光明神还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惩罚你,何况你是为了他的神躯着想。」 「不过,」他沉吟片刻,像是作出什么决定,「这个星期,你就别离开寝宫了。」 这不就是处罚吗? 但阿洛菲不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应了。 「刚刚光明神有来跟你说什么吗?」庇斯特忽然又问。 阿洛菲诧异的抬头:「刚刚?我一直在睡觉,到你来了之后才醒的,冕下来过吗?他根本没有叫醒我。」 「......」 阿洛菲观察着庇斯特的表情,他的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是没见着赫墨尼进房间,可是她梦见对方了,而且是再一次的,渎神。 梦里的赫墨尼比上次在神殿里温柔很多,他的手撑在床上,自上而下的端详她,用手慢慢的蹭她的脸,最后才低下头含上她的唇。 她还是不懂如何进行这种亲密的行为,对方热情的动作让她手足无措,下意识退缩,但这么一点地方还能躲去哪里呢? 舌尖被攫取住,温柔的吮吸,一切对于阿洛菲来说都是生疏而新鲜的,可是有种舒服的感觉。 接吻是件舒服的事,阿洛菲在意乱神迷中,迷迷煳煳的得出这个结论,也就放弃了对抗。 「成为我的追随者吧,臣服于我,献上你的一切。」 阿洛菲隐约听见神明这么说,可她不明白,她早就是光明神信徒,为何神明还会这么说呢? 然后她明白了,这一定是在梦里,所以才会听见这么不符合逻辑的事。 既然在梦里,那放肆些也无所谓吧,她理所当然的这么想,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伏在身上的神明。 阿洛菲捂住脸,无声的倒吸一口气,之前的亵渎神明说是无心之举就算了,在梦里肖想主神这种事,要是曝光了,怕是被震怒的神明驱逐到流放之地都不足以赎罪,恐怕要把她丢到黑暗深渊去才行。 光明神在上,她绝对不是故意对神明存了邪念,一定是前阵子看太多了感情类小说,误把看过的小说情节代入了赫墨尼的脸。 庇斯特这个凝重的神情,让阿洛菲更加打定主意要把这个梦烂在肚子里,而且下次要把早祷时间再延长。 她得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对信仰有所动摇了。 离开之前,庇斯特回过头,眼神里有阿洛菲看不懂的情绪:「侍奉神明并非易事,面对他的时候,你要小心谨慎。」 「以后我未必时时刻刻都能保护好你。」 阿洛菲怔了一下,她望向庇斯特的脸,企图从他的表情里寻找出后一句话潜藏的意思。 身材高挑瘦削的青年皱着眉,头顶的光落在他脸上,他的视线向下避开她的探究,睫毛在眼下打下了阴影。 「是不是......」 不等阿洛菲问完,他就匆匆转身离去,白色的衣摆带起一圈弧度,让阿洛菲心里无由来往下沉。 ******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毫无准备,噼头盖脑下来,打得人都发了懵,王城里的人们狼狈的收拾好东西,慌乱寻找避雨处。 林间小路上,一个高挑的身影却仍不紧不慢走着,茶灰色长髮披在肩上,平日锐利的灰瞳中泛着温和。 他怀里抱着个打扮得漂亮的小姑娘,没有撑伞,暴雨落下,却被一层很不明显的金色弹开,一滴也落不到二人身上。 「哇,庇斯特好厉害呀。」 小姑娘披散的金髮上,又用蝴蝶结扎了一条马尾辫,随着她脑袋摇晃,一蹦一蹦的很是可爱。 「雨,都飞飞啦!」 她张开白藕似的双臂,蓝宝石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惊奇的看那层金色随着自己的动作贴合着隔开雨水。 「嗯,」青年微微笑着看她,「今天的治疗术掌握好了吗?」 「咒语都在我脑子里啦。」小姑娘骄傲的敲敲自己的脑袋。 「阿洛菲很聪明。」 在小姑娘期待的眼神里,青年微笑着夸赞她。 「我以后要像庇斯特一样厉害。」 「当然会。」 小阿洛菲小声问:「光明神有庇斯特厉害吗?」 青年有些哭笑不得:「光明神无所不能,凡人岂能与他相比。」 她哦了一声,似乎也不能太理解,又问:「今天我帮小老虎治疗,大老虎刚开始为什么很生气的样子?」 「它以为你要伤害它的孩子,」青年往上託了托,让小姑娘靠在自己怀里坐得更舒服些,「它想保护孩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大老虎像庇斯特平时不想让坏蛋接近我那样吗?」小姑娘眼睛亮亮的。 「是的,」青年把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不过庇斯特比大老虎厉害多了,可以一直保护你,不让你受伤。」 小姑娘咯咯笑着,双手抱住青年的脖子:「那我长大后也要保护庇斯特!」 ...... 【以后我未必时时刻刻都能保护好你。】 熟悉的人一动不动的躺在血泊里,灰色的眸子被凌乱的茶灰色头髮挡住,英俊的面容因为失血过多苍白,体温也在迅速下降。 阿洛菲勐然睁开眼睛,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她撑起身体,环顾四周,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做噩梦了。 深夜的书房很安静,只有窗外传来沙沙雨声。 阿洛菲揉了揉眼睛,撑着头继续看书桌上的牛皮册。 经过她的缜密分析,能让庇斯特心事重重的说出那种话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受的伤恢復得不乐观这个原因。 庇斯特说黑暗气息没有侵蚀伤口,但不代表毒素不影响身体。 教会总是对黑暗力量的事闭口不谈,这些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懂如何彻底根治他们的毒。 阿洛菲被庇斯特禁足在寝宫里,正好给了她机会在书里找找线索。 「什么黑暗之主,分明是麻烦大王、灾难之主。」 阿洛菲小声嘀咕着,把牛皮册合上,又拿起旁边一本册子,余光无意瞟了稍远处一眼。 这一眼差点让她心脏骤停。 赫墨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书房里,手里正捧着一本硬皮册,看得好像还颇为认真。 第10章 阿洛菲连忙站起来,磕磕巴巴的开口:「夜安......冕下。」 靠在书柜旁的赫墨尼咦了一声:「这不是还懂礼貌嘛,那作为圣女,怎么不来神殿早祷?」 阿洛菲之前不太清楚庇斯特的禁足令到底是因为她看禁书,还是为了给光明神一个交代。 从赫墨尼这个发问来看,庇斯特并没有向他汇报这件事。 「病还没完全好,我怕传染给别人,所以去祷告间完成早祷,那里有你的雕像。」阿洛菲随口找了个藉口搪塞。 「没好?」赫墨尼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会还没好,不是已经不发热了吗?」 「还有一点点头晕,不过不要紧的,已经不难受了......」 阿洛菲没有多想他话里的问题,目光不住的瞟向他身后。 书柜最后一排,凭空立着扇雕刻着华丽花纹的门。 在王庭之内,圣女尽管地位崇高,却没有太多的隐私,而这样一个连庇斯特都不知道的空间,实在被她宝贝得不行。 门里面全是她这么多年偷偷买的「禁书」。 本来想着自己在禁足期间没有其他人来,再加上时间也不早了,图个方便,她在拿书后没有把门关上,谁知道赫墨尼就来了。 「这么晚了,要吃点小蛋糕吗?」阿洛菲手心都在出汗,勉强沖赫墨尼笑着,企图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其它地方。 还不等她的无声咒念完,赫墨尼忽然以指尖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然后整个房间里就失去了光。 那种感觉不是单纯的失去照明工具,更像把房间浸入黑暗之中。 唯独书架后的那扇纹路繁复的门幽幽的闪着银光。 阿洛菲整个人僵在原地。 「圣女的秘密真不少啊,」赫墨尼动作夸张的鼓了几下掌,倚在门边上下打量,「空间系法术应该不是那个大司祭教的吧?哪里偷偷学的拙劣障眼法?」 「才不是偷偷呢!是你失忆之前教我的。」阿洛菲不乐意了,光明神不记得以前和自己相处的事也就算了,居然还贬低传授给她的神术,当初明明是他让自己好好学的。 赫墨尼没有接话,拨弄着银色的花纹,忽然笑了起来:「所以你用光明神的法术,去收藏黑暗神的东西咯?」 阿洛菲抬眼看去,正好看见他手里的书名为《坠入深渊后》。 这本书应该是两年前买的了,她不太记得书里具体内容,但隐约记得是本相当担得起禁书名头的书,自己那时候看得满脸通红,还有点云里雾里,只敢囫囵啃完后丢进藏书门后。 这本书的作者不详,但它在阿洛菲记忆里需要藏得很深的一本。 她对这本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作者通篇称黑暗之主为黑暗神,而且赞美之情溢于言表,她一度怀疑这本书的作者是个黑暗信徒。 面对着庇斯特时,阿洛菲还能胡说八道的东拉西扯,再怎么生气,庇斯特也不至于过分重罚她。 可当对面是赫墨尼时,她的脑子里除了疯狂尖叫「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以外,实在不敢随意花言巧语。 毕竟谁知道喜怒无常的神明会因为什么话而触怒呢? 「圣女,好大胆啊。」 赫墨尼懒洋洋的拖长声线,他晃了晃手里的书。 「不知道是不是大司祭教的?」 本来还僵着身体在急速思考,在听见庇斯特被提及时,阿洛菲一个激灵回过神。 赫墨尼站在最远的书架前,银光只能照出他的半张脸轮廓。 好奇怪,书房里这么黑,他的双眼却亮得不像话,就像里面能燃起火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跟大司祭没关系,」她的后背一阵又一阵的发着紧,「我买的这些书,连他也瞒着。」 她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虽然空间系法术是光明神传授,可是众所周知,圣女长时间是由大司祭抚养,她的一举一动甚至都能被人理解为庇斯特私下的想法。 如果神明追究责任,那庇斯特都逃不掉责罚。 「别紧张啊,」赫墨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不是说过对黑暗神一点都不感兴趣吗,这一个空间里的书可不像你说的意思。」 「那是.....」阿洛菲打量他的表情,实在不像生气的样子,大起胆子,「我觉得,需要您牺牲神躯也要去除掉的,绝对不是可以轻视的存在。」 她小心瞥一眼,见对方没有什么异议,又继续说:「对于人类来说,即使难以战胜那......那个存在,多了解一点,也是有好处的。」 「一无所知才是最危险的,即使大家都说他已经不存在了。」 说完这句话后,书房里陷入了略微妙的沉默。 然后阿洛菲看见赫墨尼打了个响指,黑暗如潮水退去,书房重新盈满暖洋洋的黄光。 她看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施展神术,只一眨眼间,高大的身影就来到她面前。 那张脸,不管看多少次,也无论在哪种场合,只一眼就足够夺去心神,既让人无比嚮往,却也因畏惧不敢直视。 过分的靠近让阿洛菲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体温,神殿中的亲密接触,还有梦里发生的画面,全都不管不顾的涌现在脑中,她微微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往后缩。 但只堪堪退了半步,就被身后的书桌挡住了去路。 肤色稍深的大手按在她身侧的桌面上,赫墨尼面无表情的往前俯身,压得她手足无措的往后倾。 「即使大家都说他已经不存在了,」神明的嗓音低沉,「这一句,我可以理解为,你觉得黑暗神仍然存在吗?」 阿洛菲在黑漆漆的瞳中看见自己的身影,显得渺小而单薄,就像被禁锢在一片黑暗之中。 「我没有这么说。」 喉间仿佛抵着把利刃,她艰难的吞咽了一下。 「可是即使黑暗之主消失千年,黑暗力量也没有彻底湮灭,如果刻意遗忘他,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的部下崛起,成为下一个黑暗之主,那我们难道又要您牺牲一次吗?」 赫墨尼看着她。 阿洛菲从来没感觉过时间这么漫长,她的腰肢因为畏惧已经弯得够久时间,泛酸着开始发颤,可她一点都不敢动。 就像在等待着被审判。 赫墨尼忽然笑了。 「黑暗神只有一个,你记住了,没有谁能取而代之。」 危险的压迫感随之消失。 阿洛菲如释重负,眼看赫墨尼远离自己,她顺势卸力。 然而下一秒,对方忽然又迎上来:「我有点好奇,在你的印象里,黑暗神是什么样子的。」 阿洛菲一时没反应过来,手足无措的往后倒,下意识竟抓住了对方还没抽回的手臂。 邪恶的、被兇残魔物奉为神明的黑暗之主乌拉尔,在大多被列为禁书的市井读物里,被描述为一个面容丑陋,兇狠又残暴,爱吃人,尤其是年轻女孩子的魔鬼,他的体格比王城里最健硕的守卫还要可怕。 可是在一些隐秘而瑰魅的逸闻里,乌拉尔长了张让人看上一眼就神魂颠倒的脸,嗓音摄人心魂,他能勾引最纯洁的人永堕恶欲,迫使最虔诚的信徒摧毁信仰,迷惑最坚强战士瓦解意志。 他自深渊而来,挟黑暗而至,恐惧是他的养分,噩梦是他的眷属...... 赫墨尼似乎听见了什么精彩的滑稽剧,仰头哈哈大笑了许久,直笑得阿洛菲一脸愕然。 根据神史记载,光明神应该很痛厌恶祸乱了大陆的黑暗神才对。 因此像庇斯特这样虔诚的信徒,从不允许她多了解黑暗力量的事,教会更是再三禁止讨论黑暗之主。 怎么作为光明神的赫墨尼,听见黑暗神做的坏事,反应居然这么轻松,甚至还好像有点.......兴奋?千年前的他可是跟对方不死不休的啊! 神明很奇怪,很不对劲。 阿洛菲的目光落在赫墨尼的黑髮上,慢慢往下至他的黑瞳—— 「汪嗷~」 没等她再想些什么,脚边传来两下软乎乎的叫声。 一只银灰色长毛小东西不知道从哪里窜出,围着她的裙边笨拙的滚了两圈,最后缩在赫墨尼脚边,圆滚滚的,看起来像颗肉糰子。 「......狗狗?」 阿洛菲来了兴致,蹲下身,伸手去摸脑袋:「你是从哪里来的?迷路了吗?」 小东西躲回赫墨尼身后,半长的粗尾巴下垂着。 「是我养的,」赫墨尼接话,随手把小傢伙单手捞起,「赛特,打个招唿。」 小傢伙睁着一双天蓝色眼睛,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阿洛菲小时候曾养过小狗,对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毫无抵抗力,一时把刚才生出的某些不和谐感觉抛到脑后。 她伸出手指挠了挠小东西的下巴:「你好哦,赛特。」 少女蓝宝石似的双眼里带着好奇的笑意,瞥见它的肚圆鼓鼓的,又用手指轻轻戳了戳。 「我能抱抱它吗?」 她的目光坦率,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与渴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小傢伙好像听懂她的话,咕哝着要扭开身体。 「安静,赛特。」赫墨尼语气冷了下来。 银灰小糰子勐的绷住身体,过了两秒,认命似的松懈下来,连耳朵都耷拉了许多。 阿洛菲被它的举动逗乐,没忍住笑出声,动作小心的从赫墨尼手里接过:「哇,比我想像中要重些。」 来去如风的神明说这是自己某天清晨捡到的,那时他正好在城外森林中散步,看到这只看起来刚断奶的小东西,顺手就带回来了。 能收留无家可归的小狗,还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的,果然本质上还是记忆里那位心软的神明吧。 阿洛菲不知自己怎么好像就松了一口气。 夜雨变大了许多,哗哗掩盖掉了许多声音。 灯光落在神殿长廊上,把影子打在壁上。 原本是一人一兽两个身影,走着走着,兽影逐渐膨大变长,身影直立而起,最后变成有些纤瘦的少年轮廓,比另一个高大身影矮了些许。 「吾主,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不趁机让我留在圣女殿中,刚刚那种情形,她应该不会拒绝。」 「我留在她身边,一定能收集到更多您需要的情报。」 少年还处在过度到青年的阶段,从身后看颇像一名身形高挑的女性,他的面容清秀,可是神色冰冷,连说话的语气都仿佛带着霜。 「大司祭会去那里,阿洛菲肯定会把你抱给他看,也许会识破你,这会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她来神殿时,肯定不会和他一块来。」 「我看见那傢伙就烦。」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赫墨尼的目光里闪过明显的厌恶,他把手里的那本书随意抬起。 少年连忙伸手想接过,不料却兜了个空。 「这书,我要好好看看,光明信徒坠-入-深-渊-后,会怎么样呢?」 赫墨尼望着书的封面,勾起了一丝笑。 ****** 巴伦塔,作为能最大发挥出卢摩斯神环的地点,是布兰登城的一个重要标志,亦是教会列出的禁区之一,除了圣女和大司祭等少数人能进入,其他普通人,连靠近都会被判为有罪。 当初大司祭要求修建比宫殿还高的巴伦塔,引起王室勃然大怒,直到后来圣女定期启动的净化仪式,保证了王城附近免受黑暗力量骚扰,才让王室不再有异议。 阿洛菲抬起头,阳光明朗而温和,白云悠然飘过蓝天,这样的好天气最适合在窗边读一本小说,可她还有重要的事做。 民众只知巴伦塔是必须受保护的核心,却没什么人知道这儿也是个关押特殊囚犯的地方。 她抱着两个纸袋,一脸镇定的走到塔下守卫前。 「日安,圣女大人,」其中一个守卫惊讶的开口,「今天还不到净化的日子,您怎么来了?」 「我回来调整一下召唤仪式的细节,」阿洛菲笑眯眯道,「这些送你们吃,站岗辛苦了。」 她把小些的纸袋递给其中一人,还没打开,就能闻到裹着热气的纸袋中传出的肉包子香味。 「不辛苦,谢谢圣女大人!」 二人感动的道谢,目光扫了阿洛菲怀里鼓鼓囊囊的大袋子一眼,没再检查就放行了。 「圣女大人也是辛苦,前阵子才大病一场,身体才刚好,又要来改进仪式,看来午饭和晚饭也都和给咱们的一样。」 「可不是嘛,她和我妹妹差不多大,我妹妹昨天还吵着让我陪她去看月亮海呢,圣女大人心里却是改进仪式的事......」 阿洛菲踏入塔内,入耳的夸赞让她有些心虚。 她撒谎了,哪里是什么检查改进仪式。 走进大厅,一眼可见巴伦塔的阶梯旋转而上,只有一条。 阿洛菲抬头看了眼,转头往反方向走。 大厅一侧有张长桌,上面装饰了十三个小石雕。 阿洛菲默念着转了好几个石像,最后用力摁了一下中间的那个长发石像。 咔嚓。 供放石像的长桌旁发出一声脆响,阿洛菲探头看了一眼,那里本来镶嵌着的平整石板凭空消失了。 随着她念动无声咒,一排阶梯级级向下出现在眼前。 作为和黑牢齐名的特殊地方,因为高级神术的作用,这儿的空气很正常。 每转过一层,几乎都有一个入口可以通向里间,可她要去的地方在最底层。 踩在最底下的石板上,阿洛菲抬头好奇张望,之前来得匆忙,也不知道光源从何而来,但即使在地下深处,也丝毫不觉得昏暗。 这样精妙的神术应该是出自庇斯特的手。 「小阿洛菲~」 甜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阿洛菲转过头,惊喜的小跑过去:「柯芙娜,我来啦。」 铁门小窗后露出张成年女性的脸,眼角很魅的向上挑,绿眸勾人,最引人瞩目的是她的一头浓密的墨绿长发,海藻似的披散至小腿,本应是很漂亮的长相,但苍白得过分的皮肤,让她多了几分可怖。 柯芙娜倚靠在墙边,看她摆弄地上的法阵:「老远就闻见你身上的香味了,又软又甜,跟个夹心小糖包似的。」 阿洛菲有些惊讶:「你鼻子也太灵了,我还真带了夹心糖来。」 柯芙娜笑笑,蹲下来摸着腮:「路上你可要小心呢,楼上都是些混蛋,你这香唿唿的味道,他们肯定也能闻见,这些傢伙要是把你吃了,大司祭那个大冰块说不定要哭融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阿洛菲只当她开玩笑藉机挤兑庇斯特,三五下破解了机关,灵活的钻入了屋子里。 庇斯特设计这个地牢时,以神术在囚徒身上设下禁令,进入后就无法出去。除非是他本人,或者神明亲临才能赦免这些囚犯。 所以阿洛菲根本不担心会有危险。 「我猜,今天你一定不是单纯的来跟我叙旧的吧?」 聊了一些王城近况,柯芙娜随手推开桌上的笔记和牛皮捲轴,扯过一张空白的纸。 「看样子还是瞒着庇斯特的呢。」 阿洛菲想了想,把庇斯特之前受伤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如果说布兰登城里还有谁既精通疗愈术,又对黑暗力量颇有研究,那就只能是关在巴伦塔下的柯芙娜了。 很多年前,柯芙娜还是教会中的一员。 当时她的疗愈术只略逊色于庇斯特,但庇斯特通常不参与治疗工作,因此王城里无人不知神官柯芙娜医术精湛。 但后来她因为牵涉到一宗黑暗力量的案件,柯芙娜被指控勾结黑暗之主的部下,连流放到失落之地的资格都没有,必须被直接剥夺性命。 阿洛菲记得那还是她第一次参加最高会议,她年纪还小,已经不太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最后柯芙娜还是留下了一条命,只是从此就被困在巴伦塔下,再也不见日光。 柯芙娜细细听完她的描述,咬着羽毛笔沉吟片刻:「所以你是觉得,虽然医师虽然说大冰块的伤正常恢復了,他其实没能根除?」 阿洛菲点点头,从她嘴里抢过笔,在纸上画出庇斯特身上的伤口位置:「有时候他跟我说话,我会看到他的手无意识的捂着这儿。」 「没想到我不在的这几年,布兰登是愈发的堕落了,」柯芙娜哼笑一声,「看来大冰块也累得够呛吧。」 「我帮你配药不是不行,但是得确定他身上的毒素来自于哪个种群,黑暗神手底下能用毒的跟随者可不少。」 她轻松的说出王城禁忌词,让阿洛菲愣了愣,但很快又把注意力拉回来。 「可能连庇斯特自己都不知道兇手是谁,」她颇为苦恼的咬着下唇,「那么乱闹闹的,怎么找呢?」 「好了好了,这么漂亮的嘴巴该用来和情人接吻,这么折磨它做什么呢?」柯芙娜伸出手,凉丝丝的手指轻揉着少女的下唇,让她松开嘴。 接吻。 和情人。 阿洛菲的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之前和赫墨尼做的事,脸轰地一下子热了,勐的捂住嘴往后缩。 「嗯?我只是说说,不会是真的吧,」柯芙娜狡黠一笑,「是谁?庇斯特知道的话,没打断他的腿么?」 「柯芙娜!别开玩笑啦,说正事。」阿洛菲小声抗议。 「噢好好,我不问,」柯芙娜撩了撩遮住眼睛的长髮,「要彻底治好大司祭很简单啊,你不是说光明神已经回归南大陆了么,他的神术自然能把黑暗力量留在大司祭身上的阴影彻底消除。」 「这就是我找你的另一件事,更麻烦的事。」 阿洛菲迟疑着,不知道怎么说更好,最后在柯芙娜愈发期待的眼神里,终于开了口。 「有没有那种,让神明吃了能康復的药啊?」 「或者治疗的神术也行。」 第11章 柯芙娜是个美人,而且是个优雅的美人,即使她现在被关在巴伦塔底部,也不会有人否认这个公认的事实。 她也是个相当我行我素的人,在被审判之时,即使闭口不谈或许会对判罚结果偏向更好,她还是在众人面前辩驳自己研究黑暗力量的原因。 阿洛菲从来没见过她失态的样子,就算在最高审判庭里,被押跪在众神官面前的女人碧发凌乱,面容还是从容无惧。 但当她问出有没有适合神明吃的药这种话时,她明显看见柯芙娜的脸上就差刻上「崩坏」二字。 「小阿洛菲,你......说什么?」 柯芙娜的身体往前凑,满脸不可置信。 「给神明吃药?而且是南大陆信仰的光明神?」 阿洛菲从她的表情也读出自己的想法有多离谱,但仍然点了点头:「冕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千年前的大战中受到黑暗力量的影响,看起来和以前很不一样,怪怪的,感觉好像......」 「等一下,等一下。」 柯芙娜摆着手打断她的话,又飞快的念了个咒语,从地上飘起一层水汽般的东西,附着在房间的墙壁上。 「你这些话要是被教会那帮老不死的听见,很难说会不会直接被安个亵渎神明的罪名,到时候呢,大冰块也未必能把他们压下去。」 虽然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柯芙娜在说到这个话题时,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渎神这件事,其实已经做过了。 面对着柯芙娜诧异的眼神,阿洛菲默默在心里说。 「该死的教会对黑暗力量的事避之不及,小阿洛菲啊,你千万千万不要对他们提这些,什么光明神可能受到黑暗力量污染之类的话,就算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也要牢牢闭着嘴,知道吗?」 柯芙娜起身走到她身旁,剥了颗软糖塞进阿洛菲嘴里,顺手轻轻把她的脸掐成嘟嘴的样子。 阿洛菲的脑子里浮起两个形象,一个是在自己生日那天,被朝阳簇拥而来,穿着白袍,温柔可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而另一个则是有着墨色披风,握着巨剑,在狂风中笑得张扬而野心勃勃。 不管怎么想,她都没办法把这两个形象融合起来。 神明真的会有这么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吗?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阿洛菲被她捏住脸蛋,嘴里只能发出含煳的嘟囔,「光明神不管是样子还是性格,都跟之前差太远了。」 「神能化万物,只要他想,换张脸就跟你换裙子一样简单,谁知道他们真实的样子是怎么样的呢?我们不被允许,也没必要去探究这种事。」 柯芙娜不甚在意的摇摇头。 「退一万步来说,无所不能的神明即使一时遇到了什么烦恼的事,也能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哪里需要小小人类为他操心。」 听起来很有道理。 而且为神明配药这种事,确实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阿洛菲想着,又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庇斯特的伤口上:「那如果不去求光明神的恩赐,有没有办法治好庇斯特?」 之前她向神明祈愿,让庇斯特成为神使无果。 庇斯特和她提起这件事时的那个表情,到现在她还记忆犹新。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庇斯特的反应这么大,但她不想违背对方的叮嘱。 毕竟庇斯特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柯芙娜嚼着软糖不出声。 阿洛菲瞅着对方脸上那副怕麻烦的神情,心里反而有了点底,她拧开一罐蜂蜜,捧到她面前:「如果是柯芙娜的话,一定有办法吧?」 罐子里的蜂蜜泛着透润的光泽,映得阿洛菲的双眼也亮闪闪的。 当她宝石似的大眼睛看过来时,总是不知道自己像只翻身露出自己肚皮的小猫咪,坦率的把满满的信任捧到对面人手上。 再困难的问题,也会让人忍不住看着她点头答应。 谁会忍心看这样一双眼睛露出哪怕一点点失望的情绪呢? 「虽然知道你从小就有很多奇思妙想。」 柯芙娜嘆了口气,认命似的起身走到墙角,在一个大箱子里翻找半天,最后抱出本钢制封皮的大书。 「可是每次还是会因为你的发问伤脑筋。」 看得出这一大本东西很沉,柯芙娜颇为吃力的把它抬到桌上时,连桌子都颤了颤。 「见过这个吗?」她神态有些骄傲的拍了拍封皮,钢边被她敲得叩叩作响。 阿洛菲扫了一眼就坐下了,张嘴就像背书一样流畅而没有情感:「《疗愈术总则》,保留了先民时期的许多记录,是学习治疗系神术的珍贵资料,具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小阿洛菲可以啊,能把前言背出来呢?」柯芙娜诧异的夸赞道。 「有一段时间,庇斯特给我念的睡前读物就是这本书!」 提到这件事,阿洛菲的脸就快皱成苦瓜了。 「他说在睡觉之前,知识可以更好的入脑。」 事实上是因为庇斯特那段时间非常忙,好不容易有自己的闲暇时间想看看书,阿洛菲又缠着他念睡前故事。 结果就是阿洛菲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听大段大段还没有能力理解的晦涩药学知识。 大司祭居然还美其名曰一举两得。 「所以说,让没养过小崽子的大司祭照顾小孩儿是件多么冒昧的事啊。」 柯芙娜满脸同情的望着阿洛菲嘆了口气。 「难为你还能这么黏他,我要是你,早就吵着要换监护者了。」 柯芙娜嘴上打趣,手也没停,她在书中翻了数百页,略略沉吟,又往前掀了几十下:「这本书呢,把人的体质划分为多种,就是南大陆人在区分自己更适合修习哪一门法术的根据。」 阿洛菲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 「黑暗信徒的法术也不是乱学的,他们有不少是占了血统的优势,体内天生就蕴含某种力量,所以整个种群都会修习那一类法术。」 柯芙娜停下来,忽然发问。 「我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大冰块的伤口还没完全消失吧?」 「当然没有,」阿洛菲认真解释,「那是魔物制造的伤口,而且还掺杂了毒素,就算用神术治疗,也不可能一下子好的。」 「那就好,」柯芙娜这才放下心来,「不然我在这里分析一通,回头大冰块好太快,身上连伤疤的影子都没了,那不是白忙活了嘛。」 阿洛菲有些哭笑不得,要是庇斯特听见柯芙娜居然觉得他的伤口好得慢是件「好事」,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不管哪种法术,只要施展就会留下痕迹,」柯芙娜从桌上拿起一杯水,「我来教你怎么收集残留的法力。」 她念了几个古怪的音节,液体像只听话的小狗,从杯子里蹦了出来。 ****** 阿洛菲从巴伦塔里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她怀里依然抱着一个纸袋,表情自然的和两个守卫打招唿后就离开了。 广场很热闹,不少人围在高大的光明神像旁忙忙碌碌,阿洛菲注意到他们穿的服饰,是平时修葺建筑时才出现的。 「这是在干什么呢?」她顺路走到一个守卫旁问。 「是圣女大人啊,」守卫本来仰着头看神像,见了她连忙恭敬行礼,尔后笑道,「父神说不喜欢这尊雕像,要换一个,现在工匠们正在量度位置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换雕像?」 阿洛菲诧异的抬起头,落日正好洒在洁白的光明神像上。 白玉雕琢的光明神虽然不带笑意,但面容柔和,目光慈悲的向她张开双手。 这尊雕像出自名家之手,神态和动作栩栩如生,少说应该也有数百年歷史。 神像立在王城最中央的广场上,平时都是供民众们祷告的。 难道是赫墨尼最近散步看见了它,觉得不合心意? 阿洛菲觉得这雕像一点问题都没有,也很符合众人心里光明神的形象,怎么说换就换呢? 但话又说回来,神明不满意自己的形象,想换一个,也是很正常的...... 「嗷~呜呜~」 阿洛菲还在抬着头髮呆,只感觉裙摆忽然发紧,低下头去,银灰色的蓝眼小傢伙瞪着她,嘴里还咬着裙子的衣角。 「是赛特呀。」她笑着蹲下身,伸手就去摸它的脑袋。 赛特看见她的手就作势抬嘴往后躲,但顿了顿,又站定不动,动作很僵硬的任她顺毛。 「还是圣女大人有本事,」刚才的那个守卫笑着说,「这小狗凶得很,最近总在广场上熘达,左闻右闻,好奇得很,可是谁摸都不行,张嘴要咬人的。」 似乎能听懂他的话,赛特抬眼瞪着守卫,喉咙里发出沉沉的咕哝,但因为还是个幼崽,发出的还是小奶音。 「看看,就是这样,」守卫指了指它,「不知道是谁家的狗,横得很。」 「冕下之前捡到的,」阿洛菲被它的神态逗得发笑,伸手去挠了挠它的下巴,「乖乖,不凶不凶啊。」 赛特好像不习惯这种举动,别过脑袋躲避,但鼻子抽了抽,很小心的又凑近她的手,嗅了起来。 「竟是父神的眷属,」守卫倒抽一口气,有些惶恐的向神像躬身,「光明神在上,请原谅我的无礼。」 阿洛菲把赛特抱起来搂在怀里往一旁走,发现小傢伙一直很仔细的嗅着自己的指尖,疑惑道:「怎么了呢?是闻见什么味道?」 她想起自己和柯芙娜在巴伦塔里吃的糕点,想着小傢伙可能馋了,就打算把它放下,从纸袋里拿吃剩的奶糕。 赛特双腿在落地后,前爪却不松开她的手,依旧固执的闻着。 阿洛菲没办法,一路抱着它回自己的寝宫。 但在她刚踏入长廊时,怀里的赛特趁她不备,用了点力气一蹬,跃到地上,飞快的往外跑,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哎?」 阿洛菲回头喊了两声,她还抱着个纸袋,不方便去追,只能随它去了。 大概因为是被遗弃过,警觉性特别高,不容易亲人吧。 「圣女大人回来啦,」旎拉和另一个侍女在庭院里听见声音,快步出来,伸手就要接过纸袋,「这么重,让我来吧!」 「不不不,」阿洛菲退后一步,又马上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太大,连忙越过她们往里走,「很轻的,你们忙去吧,不用管我,不喊你们可别进我书房啊。」 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圣女大人该不会自己偷偷又去买什么禁书了吧?」 「不能够吧?才被大司祭禁足一个星期呢。」 「区区一个星期怎么能挡得住咱们『勇敢』的圣女大人的心......」 阿洛菲没注意侍女们的窃窃私语,小跑着回到书房里关上门。 她松开手,纸袋像气球那样悠悠飘起来,但下一秒就像突然被谁狠拍一掌,重重落在桌上。 「圣女大人?」门外传来侍女担心的声音。 「没事,我弄掉了一本书而已。」 阿洛菲撕开纸袋,漂浮术的效果正好结束,厚厚的《高级水系神术理论与实践》重新变为砖头似死沉。 在广场上因为逗小狗耽误了点时间,要不是刚刚跑得快,这书可能就要砸在脚上了。 看来自己运气还是不错的嘛。 阿洛菲心里庆幸,点亮房间就坐在书桌前,翻开了书的第一页。 ****** 「去改进净化仪式不是什么大事。」 赫墨尼坐得懒洋洋的,手里把玩着食指上银色的戒环。 「离开了那个巴伦塔,那个破环的作用有限。」 不笑时的黑髮神明不怒自威,让信徒心生畏惧。 「圣女没去改进仪式,」赛特说,「她只是这样煳弄那两个人类守卫。」 「嗯?」赫墨尼来了兴致,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她的指尖有药草的味道,」少年站在神座下,蓝色的眼睛里透着冷意,「卢摩斯环不属于疗愈系神术,她不是专修疗愈系神术的人,也没生病了,根本不需要特意接触这种东西。」 赫墨尼的手一顿,他的目光落在指环的花纹上:「塔里有其他人,她去见了。」 「据我调查,作为布兰登的禁地之一,巴伦塔不止是用来启动净化仪式这么简单,它还是个关押特殊囚犯的牢狱。」 赛特停顿片刻,见赫墨尼没有出声,又继续说。 「在最底层,关着一个光明信徒,布兰登曾经的最高疗愈系神官,柯芙娜,可以说近百年来,南大陆上信仰光明神的人中,没几个治疗类法术比她强。」 「没听过,」赫墨尼想都没想就开口,「那这个人犯了什么事,居然会被关到这种地方。」 赛特皱了皱眉,似乎对于说这件事有些不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当年审判庭给的罪名是勾结黑暗信徒。」 「这个光明信徒,对黑暗神术很有研究,在布兰登城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黑暗力量。」 「她自创了一手追踪术,传闻非常厉害。」 赫墨尼手上的动作停了。 赛特垂下眼,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神明自有审断。 「一无所知才是最危险的,即使大家都说他已经不存在了。」 黑髮神明低声复述了一遍那晚听见的话,慢慢露出笑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下午她经过广场时,还抬头看了很久光明神的像,表情好像很古怪,她会不会发现了您的真实身份?」赛特又补充。 「唔,那也不是没有可能,」赫墨尼若有所思,「如果她有胆子的话。」 赛特连忙问:「那要不要把她解决了,属下可......」 「急什么,一个人类能掀起多大风浪,」赫墨尼冷笑,「她想玩,那就陪她玩玩。」 「反正我有些无聊。」 「爱撒谎的圣女,」黑髮神明的下巴抵在手上,他的唇贴在微凉的银戒上,「接下来,让我看看你这回,又想对我耍点什么小把戏?」 第12章 风吹动庭院的叶子,发出柔和的沙沙声响,如同海浪在不断拍打岸边。 【等光明神醒了,南大陆安全后,我可以去其它城邦玩吗?】 【想去哪儿?】 【月亮海!听说那里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到了晚上,海水还是天蓝色呢,有金光从海底升起,飘啊飘,飘到天上,可漂亮啦!】 【又是从书里看来的?】 【我们一起去呀,庇斯特。】 白袍大司祭收回思绪走出寝宫门,神殿守卫队队长已经在外面等候很久。 庇斯特垂眸,按平衣服上的一道皱褶,语气平静:「他们都到了?」 西里斯行了礼,飞快的开口:「十二主教很早就在议会厅等候了。」 「曼乌布里尔说您在坎诺斯一役中受伤,需要休息,教会事务繁忙,王城大司祭可由十二城的主教轮流担任。」 「如果只是这些话,不至于惊动王庭,」庇斯特语气平静,目光却相当锐利,「说。」 西里斯一窒:「曼乌布里尔......说您会被普通魔物所伤,或许......」 他张了张嘴,又合上,最后非常艰难的把话吐出:「或许,您对光明神的信仰不坚定,王城大司祭的位置.....您担不起。」 话才说完,他的脸上出现愤怒神色:「他这是强词夺理!十二主教都没有上前线,没受伤有什么值得吹嘘!」 「而且他怎敢质疑您的信仰?连圣女大人都说您绝对是最虔诚的信徒,她可是想为您在神明面前争取神使一职的——」 「要针对你的人,总能找到错处,」庇斯特抬手制止他的话,话语中带了两分冷肃,「后面的话以后都别再说,圣女并不偏袒任何人。」 西里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还好周围没有旁人,他惶恐应了:「大司祭恕罪,是属下失言了。」 年轻的守卫队队长顿了顿,稍微把情绪整理好:「您这么多年为布兰登、为南大陆殚精竭虑,在御前会议上,王是不会同意曼乌布里尔提议的,更何况,最后还有一层,光明神的决断。」 「您是神明重临大陆的最大功臣之一,他也绝对不可能让其他人做王城大司祭。」 庇斯特不语,目光落在远处一棵簌簌作响的树木上,很久之后才开口:「圣女最近有没有偷偷熘去哪里玩?」 西里斯摇摇头:「圣女大人这几天除了去做晨祷,都把自己关在星芒宫里。」 「有没有什么异样?」 西里斯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书房连旎拉都不被允许进,大多数时间里面是安静的,只有偶尔从里面传出咳嗽声。」 「饭量少了,水喝多了——」 西里斯忽然像以拳击掌心,大惊失色:「不好,圣女大人难道又病了?」 庇斯特淡淡扫了他一眼。 西里斯见他不作声,拧着眉自顾自又开口:「会不会是之前强行启动卢摩斯神环,留下了后遗症?」 他想了想,又补充几个想法,然而没等他再说,冷清的声线顺着风从前面传来。 「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她是不是又在琢磨着做什么『坏事』。」 「啊嚏!」 阿洛菲勐然中断了这不知第几次咒语练习,扭过头正好看见树桠随着风摇摇晃晃。 她吸了吸鼻子,起身去关小了窗。 桌上的书页被风带起,悄无声息掀了一页。 上方是一行咒文,和刚才那页的几乎没太大差别,只是用了更小的文字作备註,但上面似乎附着了法术效果,已经模煳了,只勉强分辩出两三个字。 【******欲,******强效******】 阿洛菲坐回椅子上,把书页恢復原样,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杯水喝了口。 她以前没怎么学过水系法术,更别说高阶水系神术了,在柯芙娜的强行补课下,勉强按照咒文用出法术。 专攻治疗方向的柯芙娜修习的不是普遍医师学习的植物系法术,而是水系。 为了弥补治疗领域所需的部分,她的水系法术非常拔尖,一手水系追踪神术更是用得出神入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用蕴含法力的水探查庇斯特伤口是什么魔物造成的,是柯芙娜提出的做法,既温和又不引人注意。 阿洛菲嘴里含着水,又再看了几遍咒文,然后仰起头,小心翼翼的让嗓子发出声音,咕嘟咕嘟的就像鱼在吐泡泡。 在南大陆上,修炼水系法术的人不多,应该跟这个派系自身有很大关系。 水系咒文在念的时候语速都很快,更要命的是不管长短的咒语,几乎都包含着舌颤音。 阿洛菲很怀疑,或许修习水系法术的法师都是从牙牙学语时期开始颤舌,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在飞速念咒的同时,还调动舌尖颤动。 初学的阿洛菲根本不懂怎么发出这个音节,还是柯芙娜让她嘴里含着一口水再发音,果然逐渐找到感觉。 只是训练过程里,她免不了被水呛到无数次。 阿洛菲手握着个长颈瓶,最后一个音完整念出后,瓶中的水相当轻盈的跃出口,乖巧的凝在她的掌中。 她斜看了手里的水团一眼,另一只手把书翻了好几页,目光落在「变形与固态」字样上,想起之前柯芙娜的话。 「最简单的办法,你跟他说话的时候,装作不小心把杯子里的水泼到他身上,」柯芙娜坐在床边笑眯眯提议,「大冰块根本不会发现。」 才怪呢! 阿洛菲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让她来做,大概充斥着做作和浮夸。 庇斯特那么注重细节的人,怎么可能不察觉出异样? 直接骗过他的眼睛是不可能的,只能靠别的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水系变形术属于高阶神术里比较难的一类,这些天她几乎不眠不休的练习,才勉强掌握了一些规律。 【学习法术,要从低阶一点点往上,理解了底层逻辑,才能在念咒的时候不会犯下大错。】 以前庇斯特不止一次这么说。 成功使用高阶神术,需要法师对咒语的精确把握。 只改变一个音节或者语气,说不定就会让它的效果天差地别。 因此正常情况下,是禁止跳阶学习法术的。 但阿洛菲算了一下,要是自己从头性的学习水系法术,就算是花几年时间也未必能达到高阶神术的程度,那时候别说伤口癒合,恐怕连伤疤都找不到了。 但伤口好了,不代表对身体造成的影响就会随之消失。 阿洛菲抛除脑中杂念,让思绪下沉,嘴里念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咒语,掌心里的水球泛出柔和的金光,从球状舒展开,最后在空中变为薄薄的纱,本来透明的液体,泛着银色。 ...... 阿洛菲抬头,之前还很普通的水球,现在在天上飘飘荡荡的,就像非常薄的银披风。 她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这个结果对得起这几天熬夜练习,现在她已经能稳定的把水塑成想要的模样了。 人的精神一放松,身体的感受就会重新占据注意力。 饿了。 她按了下书桌上的铃,在等侍女进来的时间,她打量着头顶的水雾披风,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 虽然披风的形状是有了,但是外表太普通了些。 阿洛菲歪着头,琢磨起给它勾勒些花纹的事。 她拿起杯子,熟练的念起塑型咒。然而才刚念了两句,冷不防又打了个喷嚏。 哗啦—— 旎拉兴沖沖推开门,就被眼前的场面惊得瞠目结舌。 自家圣女平日的一头漂亮金髮总是打理得很好,此时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水,长裙因为打湿了,皱巴巴的贴在身上,看起来就像她以前从河里捞出来的失足小猫咪。 「光明神在上,这是怎么了?」 旎拉惊唿一声,赶紧拿了条毛巾走过去,瞥见书桌上高高摞起的书堆,最上面那本的书名是古文写的,她看不懂,只觉圣女大人大概又在为卢摩斯神环发愁。 「要是心情不好,大不了就不看书了,怎么还拿水泼自己呢?」 阿洛菲任她给自己擦着头髮,尴尬一笑。 刚才那个不合时宜的喷嚏,不仅中断了正在念的咒语,连带还毁了之前的法术效果——披风眨眼间回到原始状态,下雨般噼头盖脑浇了她一脑袋。 水系神术的不稳定性,她算是深刻感受到了。 「这是在干嘛呢?这几天喝了那么多水,还用水泼自己。」 旎拉狐疑的打量着桌上的水壶和杯子,刚才进来时她只顾着担心阿洛菲被水打湿了,现在再看,这桌上的瓶瓶罐罐,实在不像单纯用来喝水的样子。 「该不会又准备干什么大事吧?」 阿洛菲心里一咯噔。 她这个贴身侍女虽然法力低下,可是直觉比一般灵卜师还要准。 得想个办法,不能让她猜着了。 她嘆了口气,摆出烦恼的表情:「这几天都在想净化仪式的改进方法,想得人都晕了,想清醒一下而已。」 理由是有点荒唐,但放在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圣女大人身上,又不是那么难理解。 旎拉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巴伦塔不是一天盖好的,这改进也不可能马上就有成效啊,该休息还是得休息,出去走走也行啊,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阿洛菲清了清嗓子,顺势转移了话题:「今天和明天都是兰德利负责守卫工作吧?」 提到神殿副队长的名字时,蜜粉头髮的侍女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对,对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阿洛菲又说:「那正好呢,你问问他,冕下明天的裁决会什么时候结束。」 「这应该说不好吧?」旎拉想了想,「如果父神话很多,啊,光明神原谅我!我的意思是,如果父神的教诲内容丰富,时间会长很多。」 阿洛菲的目光移向她脖子上的项鍊:「你不是跟他有联络的法具嘛,等裁决会结束的时候,让他告诉你就好了。」 旎拉一下子涨红了脸,连话都说得磕磕巴巴:「我.....这个......」 阿洛菲托着腮歪过脑袋,对她笑得狡黠:「我又没说什么嘛,不过要他帮我看看冕下什么时候结束裁决会,你们今天中午不是一块吃饭嘛?」 她必须确定庇斯特散会的时间,才能根据他的回寝宫的路线,安排计划好的内容,太晚会导致计划失败,太早可能影响计划效果。 旎拉有些好奇:「阿洛菲,你不怕父神吗,他出现时,别说开口了,我甚至都不敢站着,脑袋巴不得贴在地上,唿吸都好像有些不顺了,我看除了大司祭,那些主教们也都是瑟瑟发抖的样子。」 「可是坎诺斯保卫战时,你居然敢和他独处。你会主动跟他说话吗?父神凶不凶啊?」 私底下,阿洛菲和侍女们打成一片,并不要她们叫自己圣女,众人有什么想说的,对着她都是直言不讳的。 提起坎诺斯,阿洛菲就想起自己渎神的事,她假装不在意:「还好啦,气氛也没那么恐怖,冕下只是比较.......有个性。」 旎拉眼睛里瞬间充满了膜拜的神色,不愧是圣女大人,即使面对神明也能处事不惊,甚至还能点评对方的性格! 她干脆的答应了要求,拍了拍胸口:「好!为了你,我一定把父神的行踪摸个一清二楚。」 最重要的一件事有了着落,阿洛菲心情很好,伸手去把桌上的书摆整齐。 旎拉虽然不懂古文,但很熟悉光明神的标志,那几本大部头封皮上面都有。 她突然恍然大悟,圣女大人这么努力,不仅是出于对王城民众的责任心,还因为她那无可动摇的信仰。她一定是想为光明神分忧,才这样没日没夜去研究改进净化仪式。 一时间,旎拉对阿洛菲更加崇拜了。 虽然圣女的头髮被她擦得有些凌乱,但旎拉一点都没觉得影响形象,她甚至觉得没有打扮的圣女大人身上笼罩了一圈圣光。 「阿洛菲,你对父神真的好虔诚,是不是很喜欢他啊?」 阿洛菲的心思早就飞到了明天,随口应道:「当然啦,谁不喜欢冕下呢。」 ****** 「事情就是这样。」 旎拉端起饭盒,吃了一口。 「圣女大人为了父神,好几天没合眼了,作为她的贴身侍女,我总要为她做点什么吧。」 和西里斯比起来,神殿副队长兰德利性格更开朗外放,总是语出惊人,他听完后,惊奇道:「我还以为圣女大人最看重的是大司祭。」 「她最爱的是父神啦,」旎拉刚说完,又觉得话好像有点怪怪的,一把捏住兰德利的脸,「光明神在上,兰德利你说话之前能不能稍微过过脑子,大司祭跟父神怎么能放在一起说,让大司祭听见,得治你个不敬神明的罪过!」 青年嘶嘶的倒抽凉气:「拜託,你刚刚把圣女大人描述成堕入爱河的恋爱少女时,也没考虑一下自己措辞有没有问题啊!」 「你别胡说,我哪有!」 「才刚说完就不认帐了!」 二人吵吵闹闹之际,没有注意站在树后的一个身影,天蓝的双眼冷冰冰看着他们,尔后悄无声息离开,往神殿方向奔去。 「吃快点吧,」旎拉用手肘碰了碰兰德利,「你看这天。」 兰德利顺着她的话抬起头。 乌云厚重,压得天极低,灰沉沉的,空气中有股凉意,被风挟带着扑面而来。 他喃喃道:「要变天了啊......」 第13章 「为什么王会相信他们的说辞!」西里斯气极,握紧拳头,身体直挺挺站在书桌前,「他同意大司祭的位置轮换制度,那跟让您卸任有什么区别?」 「慎言,西里斯,」坐在椅上的庇斯特抬眼,望向他的灰眸锐利,「如果这句话让外面的人听见,你就不仅仅是被重新评估是否适合担任神殿守卫队长了。」 年轻的队长闻言压低了声音,只是语气里努力压下的愤懑仍然隐约可察。 「我实在不服。」 话音落下时,书桌上摆放的一盏金色玻璃灯里,嚯的亮起黑色的火焰。 二人的目光同时转向黑焰灯,火焰在上窄下宽的灯罩里跳动,昭示着神明的旨意。 「裁决会于明日傍晚时分召开。」庇斯特从椅上起身,凝视黑焰在最后勐然往上一窜后,化为烟雾消失。 「一般来说,神明裁决会都是在清晨举行,父神把时间定在傍晚,会不会有什么深意?」西里斯问。 庇斯特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柜,背对着他,语气没有太多波澜:「不要揣测神明的想法,你先回去吧。」 西里斯行了个礼,大迈步离开了书房。 在房内只剩下自己时,庇斯特垂头捏了捏眉心,视线落在窗边的一盆玫瑰上。 和花园里栽种的各色玫瑰不同,五边形的玻璃盆中,最抢眼的是在最中间的花团,金色的花团开得又大又精神,仰着头沐浴在夕阳下,银色的点缀围绕在身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在玻璃盆侧,依稀能看见流动的法力呈现出了文字。 【愿光明神永远眷顾庇斯特。】 字体清秀中略显稚气,看得出写字的主人年纪尚轻,落款旁边还画了个可爱的表情。 庇斯特的嘴角不明显的弯起一个弧度。 这一盆东西与其说是花,不如说是成型的法力团。经过精确控制法力,在塑造出形状的剎那,以咒语把它的形态固定下来。 这不是种简单的咒语,属于高阶光明神术里比较难掌握的,但对于有天赋的神术师来说,这个神术可以创造出无数新事物。 数年前,阿洛菲在学会这个神术后,兴沖沖的做了个生日礼物送来。 庇斯特凝视着盆栽,那时候他说了什么呢? 【做得很好,但以后不要再做了。】 少女有些疑惑的问自己为什么,他只含煳其辞,告诉她这种法术用多了,可能会影响身体。 【也许会长不高。】 这句话把阿洛菲吓得好几天晚上嚷着要多喝一杯牛奶。 光明神在上,他并没有说真话。 其实只要不是在短时间内提取过量法力,对人体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危害。 但纯度很高的法力产物,某些时候可以成为追踪制作者的工具。 他不希望阿洛菲遇到那种事。 庇斯特轻轻用指尖抚过花瓣,玫瑰很轻微晃动,飘落了些不起眼的金粉。 他伸手接住,指腹一捻,依稀能感受到不明显的温热。 庇斯特微微皱起眉头。 玫瑰与阿洛菲相连,从上面,他能感觉到到对方的法力非常活跃,而且只有持续了一段时间,他才能明显的感知到玫瑰的温度,那是制作者的法力在高速流动带来的。 最近没有什么事需要她这么频繁的施展法术。 庇斯特注视着精神勃勃的玫瑰,若有所思。 看来有人真的又在琢磨什么鬼点子了。 ****** 黄昏下的神殿庄严肃穆。 兰德利站在门外有些心不在焉,余光时不时就瞟向紧闭的殿门。 神殿施加了「大静谧」,即使里面的人吵翻了天,殿外的人也听不见分毫。 参加晚祷的人,步履匆匆的往广场赶去,即使不能直接跪在神明面前,面对神像吐露心声,也是一样的。 于南大陆人而言,神明是庇护他们的一道屏障。 在光明神陨落的一千年里,随着亲眼见证过神迹的人消失在时间长河,信徒们信仰也慢慢出现了动摇,尤其是面对黑暗力量威胁时,有些人也会有那么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为神明的弃儿,疑心是否还应该继续向信仰祈祷。 而赫墨尼的出现让还在苦苦支撑的人重新见到曙光。 坎诺斯一役中,他不费吹灰之力消灭了来袭的黑暗魔物,更是让信徒们落下激动的眼泪,俯下身亲吻土地,幻想自己亲吻的就是神明的衣摆。 重临南大陆的神明或许是有些喜怒不定,可是那种绝对压倒性的力量,让无数民众齐声欢唿,高声颂扬这唯一真神。 「而你身为王城的大司祭,又有何种贡献?」 胸前戴着灰狼头族徽,曼乌布里尔傲慢立于台阶下,以手指着庇斯特。 「传出去又有何颜面?黑暗力量的一个卑贱魔物都能伤了你,岂不是说明了光明教会的能耐仅此而已。」 一口气把话说完,曼乌布里尔颇为得意,斜眼瞟着走进神殿后还没为自己辩解过的庇斯特。 昨日在御前会议上,连王都通过了王城大司祭轮换制的提议,今天应该也没什么难度。 庇斯特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讲话,想来是说不过他。 再加上据他观察,本来教会中有些事需要神明决策拍板的,那位脾气不太好的神都只是随便看一眼就允许了。 重临南大陆的光明神,和神史中记载的形象出入不小,现在的他对于人类的事务似乎根本不感兴趣。 那扳倒庇斯特,就在今日! 他偷偷看一眼神座上,黑髮神明脸色阴沉,垂眸摩挲着手指,看起来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看吧,神明也不满意丢了他脸的大司祭。 曼乌布里尔愈发兴奋,他甚至能想像自己获得大司祭位置的画面,在那以后,王城的名称落在黑土城上,而他的家族,也将称霸南大陆。 他想了想,又开口:「不过,既然是裁决会,仁慈的主神也会给你自我辩解的机会,你大可在这个时间里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 「狂妄之罪,」庇斯特蹙眉,「你什么时候能代表主神的意志发言?」 他的声音沉稳,尽管面对对方的挑衅和污衊,也没有任何被激怒的样子。 「庇斯特!叫你一声大司祭,别以为自己还能高高在上的训斥我!」 曼乌布里尔因为恼怒,声音大了许多。 「如果你要说自己的能力没问题,那在保卫战里受伤,莫非是自己故意受伤,放魔物进城,好谋害主神吗?」 「那你留下圣女和主神独处,是计划里的一部分吧?圣女也是你的共犯,当初就该坚持向王谏言,绝对不能让来路不明的野种当圣女——」 「阿斯塔勒·艾斯曼·曼乌布里尔!注意你的用词,」庇斯特打断了他的话,厉声说道,「这里是神殿,不是你撒泼的地方!更不应该把无关紧要的人牵扯进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无关紧要?」曼乌布里尔笑得刺耳,「南大陆千年来选拔圣女的制度,毁在你手上,你扶持的野种,见了主教居然敢不行礼......」 「吵——死——了。」 低沉的嗓音从台阶上传来,与此同时,一种无形力量自上倾泻而下,幽暗而窒息。 人类的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承受神明的威压。 众人又惊又惧,伏在地上。 神殿里燃着许多圣火灯,此刻竟无风自动,橘黄的火光摇曳数下,忽然从下生起黑色的焰火,一口把它们吞噬了。 黑髮神明睁开双眼,睥着底下的人:「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裁决会?无聊得要命,能得出什么结论?辱骂一个不在场的虔诚信徒?」 神殿里安静得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 「回......回主神,」曼乌布里尔仗着之前在御前会议里的优势,抢先开口,「此次裁决会,是需要您首肯,把王城大司祭之位设为轮换制,以及,以及判决庇斯特的罪过!」 「是吗,」赫墨尼闻言轻蔑一笑,「裁决,难道不是按我的想法去做?怎么,你是想让神做你的破选择题吗?」 「不敢!」曼乌布里尔额头咚的磕在地板上,听起来都疼,「主神的话即我们的方向,我们不敢擅自做决定。」 「哦,」赫墨尼从位置上站起来,踱到台阶边,「那你和他决斗吧。」 「什......?」曼乌布里尔吓了一大跳,几乎忘了不可直视神明的禁忌,「您,您说的是真的?」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赫墨尼不耐烦,「既然你这么肯定他没能耐,那就在这里把他杀了,你来当大司祭。」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大司祭,你敢决斗吗?」赫墨尼看向另一方。 跪在地上的庇斯特语气从容:「如果是您要求的,我必竭力而为。」 尽管曼乌布里尔心里有取而代之的念头,但神明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让他噎住了。 他也不傻,作为神术师的庇斯特,在南大陆上,大概也没有多少人能做他对手。 在神殿里跟庇斯特单对单打斗,简直是找死。 「不敢啊?」赫墨尼嗤笑,「什么时候废物也敢这么大声说话了。」 「主神,不是这样子的,我只是怕弄脏您的神殿——」 咻。 一柄以黑焰凝成的长剑抵在曼乌布里尔喉前,剑很锐利,悬在半空,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穿透他的颈部。 「再让我听见你说一句不中听的废话,我就把你整个人烧了,自你的血肉,骨头,至你的灵魂,连灰都不剩。」 他的声音不大,但黑土城的主教早已浑身发抖,其他人也匍匐在地不敢作声,额头紧贴在冰冷的地板上,神明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几乎把人吞没。 「光明教会里如果这么多你这种垃圾,难怪赢不了黑暗神。」 众人唿吸一窒。 主神说到了一个不可提起的存在。 「我没兴趣听你们吵什么,也不管你们什么这个会议那个会议得出什么结论。」 在无人敢抬头的时刻,黑髮神明的眸色泛着血色,他的脸上露出残酷的笑意。 「我不同意什么狗屁轮换制。」 「想坐这个位置,除非你们把他杀掉,取而代之。」 ****** 阿洛菲坐在星芒宫台阶上,抬头看着渐渐变暗的天。 已经第37只鸟从眼前飞过了,兰德利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 最近为了研究那些个水系法术,她已经好多天没好好睡觉了。 好睏,眼皮要撑不住了。 当她的脑袋再一次磕在膝上时,旎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蜜粉色头髮侍女凑到她耳边:「父神从神殿里出来了......」 阿洛菲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看来裁决会是结束了,那庇斯特应该也有空了吧。 「圣女,圣女......」 旎拉跟在后面赶了两步,今天她穿的鞋子不适宜快步走,只能望着阿洛菲已经跑远的身影,有些无奈的停下脚步。 她嘆了口气,小声道:「还没说父神去哪里,这么急着走,去哪里找啊?」 在神殿与星芒宫之间,有一片玫瑰园,恰巧庇斯特回自己的寝宫也会路过。 这是阿洛菲精心挑选后定下的位置。 用杯子泼水是不可行的,太刻意,太容易被发现。 她计划得很好,等庇斯特路过时,看见在花园里睡着的自己,就会如往常一样把她带回去,而在这个时候,两人必然会有肢体接触,那层被她捏得薄如晨雾的特殊水体,自然也就附着上去。 之后她只要趁庇斯特不注意,把水雾回收,就万事大吉了。 阿洛菲赶到玫瑰园时,天边还有几分亮色,各色玫瑰笼罩在暮色中,似乎都一样。 这片玫瑰园可以说是属于大司祭的,一般不会有其他人闯入。 阿洛菲坐在树下长椅上,四下张望确定真的没有旁人后,对着玻璃瓶里的水念起咒语。 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她不敢太大声,几乎是贴着瓶子,飞速念完了咒语。 一道紫光在水球里闪过,很快消失不见了。 阿洛菲揉了揉眼睛,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还是什么小飞虫飞过,透明的水怎么会有其它颜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但她绝对一字没错。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把水雾批在身上,又拿起刚刚顺手抓的一本书。 做戏就该做全套,没事跑来玫瑰园睡觉,别说庇斯特,就算是旎拉听了也不信吧? 书还很新,才翻了没几页,阿洛菲想起这似乎是旎拉早上带来的,暗红色封面上写着《豢养玫瑰》四个字,字体缠绵暧昧,底下还绘着一对紧紧相拥而吻的男女。 她没忍住好奇,翻开看了几眼。 【豢养一朵玫瑰,让她为你盛开,为你凋零。】 【他的亲吻如夏日暴雨,灼热而让人心惊,却也让她难以抗拒。】 【「占有我吧,我只属于你。」她伸出手,圈住他精壮的腰身。】 ...... 阿洛菲勐然合上书本,轻轻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 ......拿什么不好,偏偏拿到这样一本书。 阿洛菲脑子里浮现出庇斯特看到书中内容的表情,认命似的匆匆在书上加了一层遮盖的法术。 白色封皮的《神典》就此出现在她手上。 鑑于庇斯特的性格,他看到这种封面,就不会再去翻一翻内容了。 阿洛菲相当满意自己的机灵,靠在椅背上,把书放在怀里,开始数头顶的叶子。 她这几天本就疲惫,现在一放松下来,数不了多久,果真慢慢睡着了。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玫瑰园里的灯火无声亮起。 一个身影出现在小径前。 第14章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可以先回去。」 庇斯特停下脚步向后看。 亦步亦趋的年轻守卫队长面色凝重,低声开口:「父神虽然否定了御前会议的所有决定,可是提出的另一个条件,对您个人的威胁更大。」 「所以你要贴身保护我?」庇斯特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不说曼乌布里尔一个人,即使是十二主教,也未必能杀死我。」 西里斯:「您也不能百分百保证自己的安全——」 「西里斯,」灰色的双瞳眸色锐利,「还轮不到你评判我的所想所做。」 西里斯急了:「可如果您受伤了,圣女又会担心的,您知道,她总是很爱哭。」 话刚出口,他似乎就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妥,似乎还想补充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一阵风拂过二人,不远处传来不知名鸟儿的叫声,清脆婉转。 「阿洛菲生病时,她房里的玫瑰是你送的吧?」 庇斯特的语气很平和,却足以让西里斯侷促起来:「我.....圣女大人喜欢玫瑰,我想着她看见了应该会开心些,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目光刚和大司祭相触,马上就移开了,慌慌张张补充:「这些玫瑰是我自己种的,绝对不是从您的园子里采的。」 庇斯特收回视线,转而看向稍远些的树桠:「圣女是王城的重要保护者,关心她的身体很正常,无需向我多作解释。」 「告诉你神殿的决定,也不是让你去跟阿洛菲打小报告,清楚吗?」 西里斯脸色红了又白,最后低声应:「是。」 一只鸟儿似乎感应到风中有什么,仰头叫了一声后,张开漆黑的双翅,向空中飞去。 「最近王城里出现了一些黑色的鸟,你去调查一下是哪里来的。」庇斯特望着振翅离去的黑鸟,眉头微皱。 西里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我也注意到了,不过也许只是路过的。」 「现在还不到鸟类大规模迁徙的月份,」庇斯特伸出手,在掌中幻化出金色的鸟形,「我要你重点检查的,是这种身上有法力波动的『鸟』。」 「您的意思是,有人通过伪装成鸟儿进入王城?」西里斯看向他的掌心,诧异道,「可是,光明神已经回归,应该不会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人吧?」 庇斯特收拢五指,捏碎了鸟形,迸发出金色的细屑:「如果就是冲着神明来的呢?」 西里斯一时没反应过来,懵了半晌,忽觉后背冒出了冷汗,连忙低头应了,转身就走。 「等一下,」白袍大司祭顿了一下,又摆摆手,「算了,无事,你去吧。」 看着守卫队长匆匆离去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庇斯特转过头,树冠挡住了远处星芒宫的大半,只看得到尖尖的顶部。 【只有偶尔从里面传出咳嗽声。】 【圣女大人难道又病了?】 「胡闹。」 虽是责备的话,语气却未闻半点这个意思,他步履平缓的往前走去。 ***** 赫墨尼站在树荫下,微微弯下身,端详眼前这个睡得毫无防备的少女。 光明圣女把手臂搭靠在长椅把手上,顺势把脑袋枕在上面。 她睡得很沉,唿吸平稳柔和,金色长髮随意滑落,挡住了小巧的半张脸,长睫毛安静覆下,精緻又无害。 有两三只黑色鸟儿落在她脚边,拖着长尾巴蹦来蹦去,但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没有靠近,见赫墨尼伸出手,它们有些焦躁的扑打翅膀。 有什么东西让它们感觉到威胁,但又吸引着它们。 「畏手畏脚,这可不是黑暗信徒该有的作风。」 赫墨尼抬起下颌,示意鸟儿离开,又把目标落在阿洛菲怀里的书上。 「让我猜猜,今天你看的是什么,黑暗神术的速成手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就在手指接触到阿洛菲的肌肤时,他同时也感觉到一阵刺痛。 紫色闪电状细丝带起一缕风,如蛇般速度极快的缠上他的手臂,好像有意识那样,企图往他的身体里钻,但又被一层看不到的屏障阻挡着,只能僵持在他的皮肤表面上。 黑色小鸟儿本来飞远了些,这时候又紧张的蹦回来,尖叫着拍打翅膀。 「安静。」 赫墨尼瞟了它们一眼,后者立马哑了声。 「小小神术,也值得你们这么慌乱。」 他抬起手臂,打量着手臂上的法术。 其实算不上疼,紫色的闪电不是直接附在他的皮肤上,而是被一片薄雾似的水汽裹在上面,刚刚那种凉意并不是风,而是这些细密的水雾。 而在水汽外面,还有一层银光贴着。 他随意的挥了挥手,并没能破坏这看起来相当易散的雾气。 本应该很脆弱而不稳定的水系神术,相当于是被这层银光固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赫墨尼故作惊讶的挑了挑眉,视线重新落在阿洛菲身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毫不费力从阿洛菲怀里抽出那本封皮捂得有些温热的硬皮书,《神典》白色封皮上被映出漂亮的流光。 赫墨尼歪头看了数秒,忽而失笑:「笨拙至极。」 他敲了敲封皮,金光散去,露出暗红的本色,封面上写着《豢养玫瑰》。 黑鸟们似乎也意识到威胁解除了,蹦跳着跃上长椅,小小的喙跃跃欲试,其中一只黑尾巴流淌着异彩的胆子最大,跳到扶手上,用脑袋蹭了蹭少女的脸颊,对着赫墨尼轻鸣了两声,声音颇为动人。 「不准吃她,」赫墨尼漫不经心的拒绝,「我还要审问一下这位圣女,冒犯神明,意在何为?」 似乎是感觉到外界的吵闹,又或者侧靠着睡实在不那么舒服,阿洛菲眼皮微动着,眼看就要醒来。 赫墨尼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嘴里吐出一串古语,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半睡半醒间的圣女意识再次下沉。 他把阿洛菲抱起,身后的鸟儿扑棱着翅膀,下意识就要跟上。 「去找赛特,」赫墨尼微微侧头,「把你们身上的味道遮一遮。」 「这里有讨厌的傢伙。」 黑色的鸟儿们纷纷张开翅膀,脑袋弯向地面,尔后从他身后无声四散飞去,就像飘忽的阴影瀰漫。 赫墨尼转身往神殿方向走。 在道路尽头,有人站在那里。 白袍大司祭垂眸行礼:「主神。」 赫墨尼歪了歪头,花园小径就那么点宽,识趣的人就该侧身而立,让出一条道。 眼前这个人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直直的挡在他面前。 赫墨尼的视线缓缓扫过赫墨尼的脸,脸上浮起一丝没感情的笑:「大司祭对刚才的裁决不满意?」 「主神,这与裁决无关,」白袍大司祭虽然没有直视他,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的:「请允许我把圣女带回她的寝宫。」 赫墨尼懒洋洋的望着他:「神殿比星芒宫有趣多了,能去那里休息,对她来说是一种荣耀。」 茶灰色头髮大司祭没有任何退后的意思:「她还太年轻,不适合去神殿苦修。」 「『神允其一同前往,虔诚信徒的前路即坦荡无阻』,」赫墨尼漫不经心的说,「或者是大司祭觉得,这个从小受你照看的圣女,并不是虔诚的光明信徒?」 「阿洛菲对光明神最为崇敬,」庇斯特的目光落在阿洛菲身上,「她一直在为神明的重临努力。」 「既然如此,她自然有资格去神殿,还是说,你只是把她当成降神的工具?」 「我没有!」庇斯特的语气难得变得激动。 赫墨尼很乐意看见眼前这个傢伙吃瘪的样子,本性中的恶劣溢出。 他勾起嘴角,甚至把怀里的少女抱得更靠近自己。 「而且,谁规定了她要苦修,」他故意把最后几个字的音咬得更重,「她可以在神殿里侍—奉—神—明。」 果不其然,白袍大司祭的脸色在剎那变得苍白,或许是因为过分难以忍受的情绪,他再次直视赫墨尼。 「圣女的职责不在神殿里。」好一阵子后,庇斯特才开口。 「你在跟神说不?」 神明散发的压倒性力量让人的身躯难以招架,庇斯特的额头渗出汗,唇色也发了白,但依然和赫墨尼四目对视。 真怪,他明明对自己的信仰从来没有一分一毫的动摇,可是眼前的神明重临南大陆后,他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是骨子里就有的厌恶。 好像即使躯壳消亡,灵魂也依然会憎恨,恨不得手刃对方。 「......」 赫墨尼怀里的少女动了动,好像咕哝了句什么。 二人的注意力稍稍离开对方,齐刷刷看向她。 「......庇斯特。」 少女的话还模煳,却大声了些许。 「睡前读物......不要《神典》......」 不知是嫌怀抱不舒服,还是梦里的情景影响,微微撅起嘴的圣女有些抗拒的用手臂抵在赫墨尼的胸口上。 黑髮神明蹙起眉,更用了些力气把她往回按。 又安静了片刻,少女露出了几分笑意:「......那我要吃小蛋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最喜欢庇斯特......」 不过短短几句话,刚才剑拔弩张的两者,已然换了神情。 笑容不会消失,但笑容会转移。 「阿洛菲年纪还小,贪玩了些,请主神原谅她。」 白袍大司祭神情温和,行了个礼。 「还请允许我把她带回去,好好教导。」 赫墨尼阴沉了脸,本想再说什么,目光瞥到斜上方,稍作停顿,最后冷笑一声:「那我倒要好好看看,你能把她教成什么样子。」 ****** 阿洛菲舒服的翻了个身,纱线毯的粗糙表面蹭得身体麻麻的,不过还好有股太阳晒过的好闻香气,又熟悉。 ?! 阿洛菲一下子睁开双眼,眼前是米色的床铺,勾勒光明教会花纹的毯子规矩的盖在她身上。 这是庇斯特的房间,房间的装饰素净而不单调,彰显着主人的高品味。 白袍大司祭已经换回便装,坐在不远处的桌前,拿着羽毛笔写写停停。 「庇斯特?」她坐起来,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没有更换的痕迹。 大司祭是个爱干净的人,床铺总是干净又整洁,阿洛菲甚至觉得他到了有些洁癖的地步。 他居然允许自己不把外出的衣服换掉就睡他的床? 鼻间有股淡淡的甜香。 她一转头,床头的桌子上居然摆了大碟的小蛋糕,各种造型的蛋糕,有的顶上涂着厚厚奶油,还有些是巧克力酱与各色果酱,上面还点缀着色泽讨喜的水果。 一看就让人食慾大开。 「饿了吧?吃点。」那头的庇斯特放下笔,走到床边。 太阳从西边出来,庇斯特居然允许食物进自己的房间,而且还是放在床边? 阿洛菲不动声色摸了一下后背,那层水雾已经不在了,是在庇斯特身上了吗? 或者是被他发现了? 她警惕起来,一件事反常也许是意外,两件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撞在一起,没有古怪才假。 「肩膀不舒服?」庇斯特念了句咒语,坐在无声挪到身后的椅子上。 「没有,」阿洛菲马上把手放下,「只是睡久了,脖子有点僵。」 她观察着庇斯特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好像心情还不错。 大概是自己做贼心虚而已。 之前的计划应该很成功,庇斯特根本没有发现。 等之后把那团水雾回收,就大功告成。 「不吃吗?」 庇斯特的和颜悦色让阿洛菲放下心来,蛋糕的香味和色泽勾得她发馋,拿起一个奶油味的,咬了一口。 哦,真好吃,果然辛苦之后的奖励更甜美。 ..... 不仅吃了小蛋糕,还能喝庇斯特亲手沖调的奶茶,阿洛菲心情很好的端起杯子。 放在平时,「夜晚在庇斯特卧室里吃蛋糕」这句话里,一口气踩了不知道多少个雷。 「最近做了什么?」 冷不丁听见庇斯特发问,阿洛菲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对方。 「也没什么,」她磕磕巴巴回答,「就是......看了会儿书。」 「看什么看到半夜?」 大司祭的眼神锐利得让阿洛菲更为没有底气,干笑两声:「没有看到半夜啦。」 「那怎么会在玫瑰园里睡着?」 阿洛菲沉默了,面对庇斯特温和的目光,她愈发感觉如坐针毡。 「嗯?」他甚至露出了一点笑意。 「因为,因为」阿洛菲喝了一大口奶茶,「中午的饭菜太好吃了,我吃太饱,下午犯困,可是顾着看书,没有睡午觉!」 ...... 阿洛菲回到自己星芒宫时,重重的松了口气。 圆谎她不擅长,可是胡说八道还是会的。 她随便打发走了侍女,关上书房的门,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把一个玻璃杯摆在面前,开始念召回咒。 水系神术和其它种类神术比,最大的优点是留下的痕迹少。 只要她把附在庇斯特伤口上的水收回来,那应该能查出到底是谁捅伤了他。 随着咒语的响起,房间里好像有一缕风拂过。 阿洛菲睁开眼,杯子里空空如也,半滴水都没有。 第15章 空的。 阿洛菲把杯子捧起,甚至把它倒过来晃了晃,杯子干净得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不死心,又念了一遍咒语,结果还是一样。 按照《高级水系神术理论与实践》中记载,如果召回咒没有任何反应,很可能是神术被破坏了。 功亏一篑。 阿洛菲泄气的靠在椅背上,羽毛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玻璃杯壁。 水雾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她捏不准时间,至少她在玫瑰园睡着之前,都能确定那薄薄一层水汽还完好无缺的拢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庇斯特发现了并且亲手破坏掉,他刚刚在寝宫里不可能让她吃小蛋糕,还给她沖奶茶喝。 正直严格的大司祭面对圣女的不良行为,总是第一时间就会指出,不可能绕很多弯子来惩戒她。 那剩下的可能就只能是在庇斯特找到她之前,神术已经因为不稳定,自行消散了。 书房的门被敲响。 「圣女大人。」 旎拉在得道允许后走进房间,顺手把门关上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您有看见我的书吗?」 「什么书?」 阿洛菲还在苦苦思索自己的神术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明明自己之前测试过很多次,水雾已经能相当稳定的长时间保持形态了,听了旎拉的话,她有些心不在焉的问。 「早上我带了本小说来,叫《豢养玫瑰》,酱红色的封皮,」旎拉以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看看身后没有别人,压低声音,「最近黑市上可热门了呢!」 「呃......」提到这本书,阿洛菲终于回过神,也就这个时候才想到,刚刚从庇斯特那里回来之前,根本没看见过《豢养玫瑰》。 是不是她刚刚在玫瑰园里睡觉的时候滑到了地上,天太黑了,庇斯特没看见啊? 「我下午去玫瑰园的时候带去看了,好像忘在那了,」阿洛菲有点不好意思,「明天我会去取回还你的。」 「没关系,要是你喜欢,看完了再给我吧,」旎拉神秘一笑,捧着脸露出陶醉的神色,「俄萨席勒真的好帅。」 「谁是俄萨席勒?」阿洛菲有些诧异,念了两遍,才把这名字读对,「好拗口的名字,做不了男主吧?」 旎拉表情奇怪的看向她:「就是男主角呀,皮肤黝黑,一只眼睛是金色,一只眼睛是红色,头上有牛角,身上还有黑色的纹路呢。」 「听起来像反派......」阿洛菲想像了一下那个形象,「而且不像信奉光明神的样子。」 「书里设定有一个光之王国,光之王国的公主漂亮又天真,这个俄萨席勒嘛,在这个书里的设定就是黑暗之主麾下的得力干将,在光之王国的庆典上,看上了貌美的公主,然后把她......」 说到感兴趣的地方,旎拉开始滔滔不绝,然而在看见阿洛菲有些茫然的表情时,一下子停了下来。 「你看到哪儿了?」 阿洛菲回忆了一下自己看到的片段,含煳说道:「就看了一点点而已,剧情太刺激了,我得躲着点看。」 「何止是一点点刺激,要是被大司祭知道了这本书,起码得罚我去禁闭室两周呢,」旎拉表情突然变得僵硬,「坏了!」 阿洛菲本来还在回想自己还看过哪些片段,好煳弄一下提问,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哪里坏了?」 旎拉战战兢兢的指了指她书桌上的架子:「今天我看书的时候,顺手从这里拿了一个书籤夹着,要是有人捡到这本书,就会觉得是圣女的啦!」 她打了个哆嗦:「我要死了!」 阿洛菲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本来插得满满当当的金色书籤果然是少了一片。 「你拿走了哪一个?」阿洛菲用手指拨动着书籤们。 这些造型精美的薄书籤全都是她自己做的,不过因为做得太多,摆在那里到底都有什么图案的,她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喀瑞佛拉玫瑰,我想着和这本书正好很配,」旎拉慌得话都要说不顺了,「可是那片上面正好刻了你的名字......」 说起这个名字,阿洛菲一下子想起了书籤的模样,这么多枚书籤里,这一枚算得上是比较特别的,叶子镶嵌了喀瑞佛拉山脉的晶石。 因为她非常满意这个做好的成品,还特意刻了自己的名字在上面。 「别怕,」阿洛菲拿起一枚叶子状的书籤,笑着沖她晃了晃,「我早有准备。」 她简单的和旎拉说了一下自己在书本上用于遮掩的法术,只要不是庇斯特这样厉害的神术师,是不可能察觉得到的。 阿洛菲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一般人怎么会翻看圣女的《神典》呢,喀瑞佛拉晶石会发光,他们看见书籤,肯定马上送回来了。」 旎拉眼里的崇拜几乎兜不住,一下子抱住她:「圣女大人的大恩,旎拉绝不敢忘!不是您的神迹,说不准大司祭在暴怒之下,直接把我流放了!」 阿洛菲又幻想了一下「暴怒的」庇斯特,噗嗤一声笑出来:「庇斯特很好的,不会那么凶啦!」 旎拉的脸上分明是不相信的表情,她换了个话题:「记得看书,俄萨席勒真的很帅,黑皮狂野帅哥哎!」 ****** 「赛特,主神已经看那本书好久了,」一个黑头髮的少女用肩膀撞了一下垂眸而立的赛特,她挤眉弄眼,「我们不在,你怎么给主神弄这种书看?」 「不是我买的,」赛特默默挪开半个身位,冷漠道,「主神自己带回来。」 「玫瑰并不好吃,主神为什么要养?」 赛特的另一侧冷不丁也传来了声音,不管是外貌还是声线,几乎和那个墨发少女一模一样,只是表情不像她的姐妹夸张。 「吃吃吃,赫卡蒂,你的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吃以外的东西?」站在赛特左侧的少女翻了个白眼,「玫瑰一定有别的寓意。」 「食物是力量的来源,拉文娜,就是因为你不注重这一点,以前才会被光明神的走狗撵得几乎掉光了毛。」右侧的少女不紧不慢的反击。 赛特默默往前一步,离开两姐妹的战场,抬头小心看向保持一个姿态很久的神明。 赫墨尼的手肘抵在扶手上,托着腮又把书翻过一页。 他感到无聊的时候,那张脸看起来就显得很阴沉,向来都让信徒们害怕。 然而此时,他的表情却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就好像......那位光明圣女之前抱着自己时,想努力从纸袋里掏蛋糕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哈哈哈哈哈哈......」 黑髮神明毫无徵兆爆发出笑声,让走神的赛特在弄清楚到发生了什么之前下意识先半跪在地上,而还在斗嘴的两姐妹一下子噤了声,瞥见赛特的动作,连忙也跪倒在地上。 「你们真该看看这个,」赫墨尼笑够了,才晃了晃暗红色的硬皮书,他连说话的语气里都还带着没收起的笑音,「南大陆人写俄萨席勒长着牛的角,皮肤黑得像炭,声音还粗犷得像午夜的钟声。」 他才说完,台阶下的三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拉文娜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她的声音悦耳,说出的话倒不那么委婉:「俄萨席勒是不是在南大陆的岸上沾花惹草伤了哪个人类的心,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写法,他明明最引以为豪自己白得像南大陆人死了三天的皮肤啊!」 「噢,黑暗神在上,俄萨席勒如果想吃了那个写书的人,我很乐意提供烹饪方法。」赫卡蒂瞪大了眼,明显也是憋不住想笑。 赛特也嘆了口气。 赫卡蒂眨了眨眼:「吾主,您在看怎么煮玫瑰的书吗?玫瑰是不好吃的,我吃过了,但如果您执意想尝,我可以为您提供改善口感的方法。」 「赫卡蒂!主神不像你这么馋嘴!」拉文娜小声阻止。 赫墨尼合上书,漆黑的瞳孔中浮起淡淡绯色,饶有趣味地开口:「玫瑰的味道吗?我确实是想尝尝。」 三名眷属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 神明嘴角泛着很薄的笑意,他的掌中出现了个以黑焰化成的小小笼子。 笼内锁着一团银色的光,银光的周围绕着似有若无的紫色闪电。 第16章 那团银光在黑焰做成的笼子里很安静,而紫色闪电相当不稳定,围绕银光打着转,寻找着一个出其不意的时机,勐然撞向笼子,企图逃窜。 台阶下的三人不由自主被吸引了目光。 「上前来。」赫墨尼示意道。 拉文娜率先小跑过去,只一眼,就惊唿起来:「好强力的迷情咒!吾主,您想操控谁?」 「哦——」赫墨尼拖长嗓音,挑了挑眉,「是有人下在我身上了。」 「南大陆也有彪悍的人啊,」拉文娜下意识露出了个钦佩的神色,感受到赫墨尼投来的视线后,马上改口,「咳,我的意思是,什么南大陆人这么胆大包天,活得不耐烦了。」 「不可饶恕。」赫卡蒂也点头附和。 赫墨尼看向没发表感言的赛特:「你觉得呢?」 「我......」 还不等少年开口,笼子里的银光勐的一跳,磕在笼子上,未果,又撞了几次,似乎想冲出牢笼逃离。 「哎呀!」本来靠得很近的拉文娜往后退了两步,「这银光看不出是哪种法术,更像是给迷情咒提供能量的来源,可如果是能源,正常来说并不应该这么躁动。」 「呵,」赫墨尼低低一笑,「应该是它的主人企图把它召唤回去了。」 「需要我们去把那傢伙揪出来吗?」拉文娜问。 「不必,我知道是谁,」赫墨尼的指尖划过笼壁,「光明圣女。」 拉文娜倒吸一口气:「光明神也能有这样的信徒?」 她呆了片刻,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在半空中画了颗心形,对着它吹了口气,心形中央出现了个紫色闪电。 「光明神术师们不可能向他们的圣女传授迷情咒,这一定是她自己学的,而且必然是偷偷学,因为身为圣女被发现研究黑暗神术,下场只会比巴伦塔里那个神官更惨。」 赫墨尼有些漫不经心,视线对上了台阶下的赛特,少年脸上的震惊与恍然大悟还不能很好的掩饰。 拉文娜说话间,已经让心形成为了一个实体,她把淡粉色的心形捏在手里,闪电符号也变得和笼子里那道一样。 「您也许不太关心迷情咒的效果,」她的脸上满是不怕事大的兴奋,「对于普通人来说,迷情咒是几乎不可逆的高阶神术,在中咒之后,眼中就会只有施法的人,至死不渝。」 「她必然非常迷恋您,从身体到心灵都渴望得到您。」 「她肯定想尽了办法安排偶遇,好让您无意中咒,水系神术的不稳定性,是水系神术师也公认的,她不过是个一直修习光明神术的小女孩儿,不可能有把握在很短的时间内念咒成功。」 「我能感受到,她施展的时候非常专注,因此效力格外强,不是信念极强的人,无法做到这种地步。」 赫墨尼没有说话,目光落在腿上那本暗红的《豢养玫瑰》上,一枚金色玫瑰书籤,静静夹在里面,花瓣上还刻着名字。 他在光明圣女私藏的「门」里面,看见全是各种和黑暗力量有关的书籍。 【她最爱的是父神啦!】 【快去告诉圣女,父神从神殿里出来了。】 身为光明圣女,装出要讨神明开心的样子,却企图以神术抑制神明身体里的神力,压制他的神识。 少女偷偷摸摸熘进巴伦塔,即使撒谎也要见光明教会叛徒,聊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赫墨尼沉沉一笑,抬眸之际,瞳色已然暗红:「真是个不得了的坏女孩啊。」 「只要您下令,我一定把这个冒犯您的傢伙吃得一干二净,不留下痕迹。」赫卡蒂语气坚定。 赫墨尼举起一只手阻止:「我说过,不准吃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他的指节上戴着几个银色的戒指,流动着奇异的光。 「是法戒......」赫卡蒂吸了吸鼻子,「法戒上的力量好纯粹,好香,想吃......」 她的瞳孔在瞬间缩成小小的一颗圆点,露出了某种狂热的神色。 「赫卡蒂。」赫墨尼冷声道。 黑髮少女受到神明放出的力量压制,眼睛很快恢復了普通人的样子,但还有些不甘心的舔了舔下唇。 「这具由南大陆人召唤出来的身体不太稳定,」见眷属们都注意到戒指,赫墨尼再次开口,「但是光明圣女,可以安抚它。」 「那就把她从光明神那里,抢过来!」拉文娜兴致勃勃的提议。 赫墨尼托着腮,似笑非笑的不置可否,只是重新垂下视线。 飘在空中的黑焰从笼子模样变回流动的状态,靠近同样没有固定形态的银光,贴合,钻入,缠绕,吞噬,最后把它整个严丝合缝的包裹起来。 一枚黑瓣银心的玫瑰花蕾,乖顺的掉落到他掌心里。 「可那个大司祭,把她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 ****** 阿洛菲起了个大早。 早祷结束后,她连早餐都没顾得上,从星芒宫匆匆跑出来,直奔玫瑰园。 这一片玫瑰园鲜少有王族的园丁来修建,一向都是庇斯特亲手打理,一般人自然也不太敢随便闯入。 阿洛菲看了长椅一眼,又绕着椅子边转了好几圈,毫无收穫。 她一手搭在椅边,俯下身去,椅子底下也是空荡荡的。 没有? 可是既然庇斯特没拿到书,这么短的时间,书又没长腿,怎么会找不到呢? 「呜呜~」 身后传来了嗲声嗲气的叫声,阿洛菲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赫墨尼养的那只小狗崽来了。 只是和之前比起来,这回的声音有些怪异。 赛特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阿洛菲侧过头,它的右后腿已经被鲜血浸湿了长毛,湿哒哒的往下淌,在它身后踩出一个个小小血掌印。 「小可怜,你跑到哪里了,伤得这么严重?」 阿洛菲没有犹豫,把它抱到自己怀里,小心避开了伤口,使用简单的治疗术。 然而金光才刚触及赛特,小东西就抽动着身体往后躲,龇牙咧嘴的似乎特别疼。 「不怕不怕,很快就好了。」 可不管怎么哄,只要光触及到它,就会引起它的强烈挣扎。 「好了好了,我不用治疗术,也不用疗愈术了。」 阿洛菲心中疑惑,疗愈术比普通治疗术疗效要好的高级神术,按理来说,不应该还让赛特这么痛苦。 血在阿洛菲的裙子上弄脏了好一片。 她撇撇嘴,现在倒也顾不上这个,止住血才是最重要的。 阿洛菲空出手,把扎头髮的浅金色髮带解开,在赛特腿边比对了一下,然后认真又小心的捆在伤口上。 说来也奇怪,她拿下髮带后,赛特就忽然安静下来,侧趴在长椅上,任她怎么绑,天蓝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她。 阿洛菲最后打上个可爱的蝴蝶结,脸上却露出纠结的神色。 也许赫墨尼养的赛特不是一般的小狗,所以她没办法治好,不过神明是全知全能的,他一定知道怎么照顾赛特。 可她不太想见赫墨尼。 光明神在上,她一点蔑视神明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上次在神殿里渎神的行为,还有之后在梦里竟然也做了渎神的梦,让她怀疑自己最近的信仰是不是有点不够虔诚。 光明神不会伤害他虔诚的信徒,可阿洛菲觉得单独和赫墨尼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不安感。 总之,从理智角度来说,远离赫墨尼应该是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 ****** 阿洛菲抱着赛特,脚步匆忙。 小傢伙待在她怀里不吭一声,好几次让她以为昏过去了,低头一看,天蓝色的眼睛正无声注视着她。 这时候倒是老实得过分了。 她本来想找个侍卫把赛特送回神殿,结果这小傢伙一离开她的怀抱就沖对方龇牙咧嘴,换了好几个人都一样。 「圣女大人,您就饶了我吧,谁不知道父神的圣犬对谁都凶,只有您能抱它。」最后一个侍卫哭丧着脸,面对沖他露齿的赛特直哆嗦。 阿洛菲望向赛特的眼睛,天蓝的眸子显得它还有几分柔弱。 她生怕小傢伙是失血过多才显露出这样呆傻的样子,走几步就逗它两回,步伐不由慢了下来。 阿洛菲抬头看向耸立在高处的神殿。 重临南大陆的神明不喜欢受到信徒打扰,即使是神殿守卫,也只能在神殿外侧百米处站岗。 「圣女大人,」神殿守卫队长西里斯似乎老远就看见她,站得笔直,等她来到跟前时,毕恭毕敬行礼,「您最近可好?」 神殿队长向来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语气,阿洛菲不知道庇斯特是否看中了他这样的特质,她笑着应了。 「西里斯,我们不是前两天才见过吗?这语气像是我好久没出现在你面前那样。」 不过是随口打趣,年轻的守卫队长神态却肉眼可见的侷促起来:「......圣女恕罪。」 「这有什么罪?」阿洛菲觉得他有时候古板得可爱,「要是这样也算有罪,光明神冕下光是听忏悔就能听到睡着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少女轻快的笑着,风从她身后吹来,穿过金髮,有几缕似有若无的轻蹭到西里斯脸侧。 就好像阳光有了实体,神明的祝福是否就以它们为载体,赐给虔诚的信徒? 「啊,先不跟你闲聊啦,我还有事急着找光明神冕下。」阿洛菲又沖他笑了笑,轻快的从他身旁跑过。 衣摆扬起的风,有清新的花香味,还有非常难捕捉到的......血腥味? 西里斯忽的回过神来,只来得及瞥见阿洛菲裙摆上刺眼的一抹红。 「圣女大人,您受伤了吗?圣女大人!」 阿洛菲跑远了,大概也没听清他的话,只是头也没回,随便往后挥了挥手。 「圣......」 「队长,」旁边的一个守卫本来不打算说话,见他着急,连忙靠近过去,「圣女大人没受伤,我打量着那血应该属于她怀里的圣犬。」 「圣犬?」西里斯再次回过头,往神殿方向看去,那里已经看不见阿洛菲的身影,「父神养的那只狗?」 「绝对不会错,」对方点点头,面露敬佩,「圣犬平日对大家要么爱答不理,要么凶得很,唯独愿意亲近圣女大人,难怪被称民间为千年来距离神明最近的圣女。」 西里斯却没再留意下属还在怎么天花乱坠的夸赞阿洛菲,他的心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可他说不上到底是为什么。 ****** 光明神殿外和殿内像两个世界。 走进光明神殿,照在头上的明媚阳光一下消失了,阿洛菲花了几秒才让眼睛适应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昏暗感。 神明憩息于神殿后,神官们已经不能随便进入这个地方。 墙上的圣火灯里燃烧着黑色火焰,虽然看起来黑黢黢的,却也能用作照明。 阿洛菲现在对神殿的观感并不好,每走一步,都能回忆起那次渎神的画面。 眼前掠过一片黑影。 阿洛菲抬起头,两只黑色的鸟儿拍打着翅膀落在圣灯边,好奇的看她。 她注意到其中有一只的尾巴特别长,光线落在上面,就像阳光落在泡泡上,泛起复杂的流彩。 原来黑色也能是七彩的。 阿洛菲还没见过颜色这么漂亮的黑鸟,一时有些迷了眼,下意识就往它的方向走去。 「你们好呀。」阿洛菲轻声打招唿,生怕吓到它们。 两只小鸟歪着脑袋看她,看起来听不懂她的话。 「你再靠近些,它们就会把你的眼睛啄下来。」 身后冷不丁传来低沉的声音,阿洛菲毫无预备,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早安,冕......」 她在脸上堆起笑意,转过身时却僵住了。 第17章 和平日打扮不同,赫墨尼穿着长裤,上半身只随意的搭了件黑色大袍,衣领上一圈长长的鸟兽羽毛,挡住了胸口的大部分肌肤,只是长袍敞着口,结实的腰腹明晃晃的就暴露在空气中,王城手最巧的工匠也必不能能雕刻出这样线条流畅的蜜色腹肌,紧实又不会过分夸张。 阿洛菲只扫了一眼,马上又转过身面对墙壁。 「日安,赫墨尼冕下。」她感觉自己连嗓子都是发紧。 「转过来。」赫墨尼说,他的声音不大,压迫感却很强。 阿洛菲动作僵硬的照做,只是紧紧闭着眼。 她听见赫墨尼好像笑了一声。 「睁开眼睛。」 阿洛菲拼命摇头:「信徒不可直视神躯,这是对您的亵渎。」 「我再说一遍,」赫墨尼语气想当漫不经心,但压迫感却似乎更强了,「睁开眼睛。」 他没说什么威胁的话,可听起来似乎如果不按照要求做,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阿洛菲一秒都不敢耽搁,她相信任性的神明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黑髮神明脸上笑容含义不明:「怎么,不乐意看见我?」 「怎么会呢?」 阿洛菲有些心虚,目光正好无意瞥见赫墨尼两侧毛领之间的缝中露出的胸肌,她慌不择路的把视线往下移,是更大面积露出的腹肌。 「能见到主神,是所有信徒梦寐以求的好事。」 阿洛菲的目光无处安放,只能盯着赛特:「刚刚我在外面看见赛特受伤了,本来想先治好它再带回来,但它好像很讨厌我的治疗术。」 赫墨尼伸手握住小兽受伤的后肢,低声念了句非常简短的古语:「好了。」 「呃,嗯?!」 阿洛菲本想看看神明用哪种神术医治赛特,毕竟她刚刚试用了不止一两种方法。 可是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对方就已经结束了治疗。 「赞美光明神,」阿洛菲诧异又由衷的感嘆,伸手轻轻摸了摸赛特原本受伤,现在已经看不见一丝痕迹的地方,「这是什么神术?」 「自己一边玩去。」 赫墨尼漫不经心看向赛特。 「和你学过的净化术相似,不过它叫清除杂质,很小的神术。」 银灰色的耳朵微抖了一下,用脑袋拱了拱阿洛菲的手,赛特好像有些不情愿似的,慢吞吞的从她怀里跃下,无声消失在殿后。 「净化......」 阿洛菲本来心里正夸赛特可爱,听见赫墨尼的话,忽然想起神官曾经用净化术清理庇斯特伤口上的黑暗毒素,但效果并不算很好,所以她才想找柯芙娜调内服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她精神一振,如果这个神术和净化术作用类似,那也许也能试试用在庇斯特身上。 不管是负责治疗庇斯特的神官还是柯芙娜,都没有提及这个法术,大概是在南大陆上失传了。 能流传下来的神术一般都是用途广,且比较好掌握的。 光明神陨落千年,距离神明距离最近的神使也在南大陆消失了这么多年,许多神明亲传的晦涩难懂法术无人继承,渐渐就湮灭在斗转星移中。 但对于黑暗力量来说,也许这些已经失落的古老神术才是它们最大的威胁。 对,说不定庇斯特身上的毒素能用这个法术彻底清除。 她脑子里飞快转动,直到感觉到赫墨尼似乎好一会没说话,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 对方正以一种颇为玩味的眼神的望着她。 「想学?」赫墨尼挑眉问道。 「想!」阿洛菲毫不犹豫点头答道。 假如这个法术对庇斯特有用,那甚至都不用查明是什么毒素,也就不需要麻烦柯芙娜配药。 「为什么想学?」 赫墨尼的声音打断了兴奋的想像,阿洛菲眨了眨眼,笑容单纯:「就是觉得带有净化效果的疗愈术很有意思呀,念一次咒语,拥有两种功效,不是很省时间吗?」 赫墨尼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勾起唇笑:「那么,圣女愿意用什么来交换知识?」 「什么?」阿洛菲没反应过来。 「既然想从神明这里获得些珍宝,那自然要用等价的东西来交易。」 赫墨尼看着她,笑得懒洋洋的。 「世界上总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对吧?」 阿洛菲愣住了。 「可您看起来什么都不缺,」她想了一圈,有些苦恼,「对您来说是珍宝的东西,我估计也没有吧。」 「你怎么知道呢?」赫墨尼往前一步,把她逼到墙边,背着光的脸看得并不真切,黑眸中似乎跳动着很难捕捉的绯,「带有净化效果的疗愈术,不想要吗?也许我说的,对你来说是简单的事。」 想要,当然很想要啊,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是神明视为瑰宝,而对人类来说无关要紧,那不就是她赚了吗? 想想看,这可是早已在南大陆上失传的神术,和常见的各种治疗法术与高阶疗愈术相比,它的咒语短得几乎只能算是一句命令。 众所周知,高阶神术中,越短的咒语,所需的法力越精粹,而同样的,效果也越卓越。 而且刚刚赫墨尼念的是古语,威力更不是改良后的新式神术能媲美。 如果在庇斯特身上施展,应该能瞬间消除残留的所有毒素,同时,伤口也可以治癒吧? 世代圣女于南大陆的人们来说,也许和港口的雕像没有两样,直到打破传统的圣女继任传统后,阿洛菲以让教会无可挑剔的天赋,独特的与神沟通的能力,以及深受民众爱戴的形象,才在教会中取得一席位。 即使如此,大多数时候,她也无法参与教会的核心事务决策。 庇斯特很少跟她说教会里的明争暗斗,但她也有耳闻,曼乌布里尔企图以坎诺斯保卫战里大司祭负伤的事大做文章,实现自己的私心。 假如庇斯特痊癒,曼乌布里尔也必不可能再这么嚣张,想要挑战大司祭的权威。 阿洛菲感觉心脏砰砰跳动着,仰头和赫墨尼漆黑双眸对视许久,心底热烈的期望愈燃愈烈。 她也会有保护庇斯特的手段,不是只能长久在对方的羽翼之下受到庇护。 「怎么样,想好了吗?」赫墨尼声音沉沉,每个字都带有某种不知名的诱惑力,很轻但很不容置疑的牵拉着人心,「只需要你献出一些很简单的东西。」 「我......」 【你跟光明神做了什么交易?】 就在阿洛菲要脱口而出答应时,脑子里忽然出现庇斯特的脸。 那时候庇斯特误以为她为了让自己成为神使,和神明进行了交易,脸上露出的震怒而不明显的慌乱神色,是阿洛菲不管想起多少次,都记忆犹新的画面。 【要实现信徒的愿望,仁慈的光明神怎么会需要拿东西去交换呢,只有黑暗之主乌拉尔才会卑鄙的作出引诱。】 这是她和庇斯特说过的话,那时候她分明对光明神有着很清晰的认知。 【而现在的光明神,大概并不如我们认知里温和慈悲。】 庇斯特是这样说过的。 在阿洛菲读过的典籍之中,光明神是仁慈的,但也不是无条件纵容信徒。 教义要求信徒不能贪婪,要克制与自律。 阿洛菲的脑子忽然冷静下来,她微微闭上眼睛,重新和赫墨尼对视。 神明会予以信徒考验,也许在下一刻,也许在生命的尽头。 也许那一刻,就是此时此刻。 阿洛菲恍然大悟,又有些心有余悸,果然应该牢记庇斯特的话,黑暗力量大概不止改变了光明神的外貌,还让他的行事作风变得难以揣测。 神明说不定看穿了最近的焦虑,所以特意用这样的诱惑来检验她的信仰。 「我想了想,还是不要了,」她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渴望和遗憾压下去,笑得非常得体,「目前我掌握的疗愈术也不算非常精通,还有进步的空间,不应该太贪心了。」 赫墨尼的目光好像要把她盯穿,好一会儿后,才开口:「你确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我确定。」 话说完以后,阿洛菲没有感觉到料想中的轻松,反而有种古怪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此时的赫墨尼,好像忽然又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不是吧,这难道还不算通过神明的考验吗? 「既然赛特治好了,那我先回去了。」 本能让她下意识要开熘,当人不能评估出所面对的事是否能处理,最好的方式就是避开。 阿洛菲提裙行礼,不等赫墨尼说什么,飞快的就往门口走去。 咚。 阿洛菲的脑袋撞在一个不算硬的地方,可前面分明什么都没有。 她吃惊的伸手往前摸,就在跟前,有一堵她看不见的墙,泛着凉意。 「话还没说完,走什么。」 赫墨尼已然坐回神座上,高高在上的觑着她。 「我也没什么要——」 阿洛菲的笑僵在脸上,她分明看见赫墨尼手里拿着的一本暗红封皮的书非常熟悉。 「光明圣女好像是真的很喜欢黑暗力量。」赫墨尼把玩着金色玫瑰书籤。 阿洛菲感觉身体里的血全都涌到脑袋里了。 要了命了,不见了的禁书竟然是被爱到处散步的神捡到了! 「这......书不是我的。」她磕磕巴巴的解释。 好像不如不说。 「连刻了名字的书籤都要和它放在一起,」赫墨尼似笑非笑的晃着那枚喀瑞佛拉玫瑰书籤,「还是说,这个名字不是你呢?王城里还有第二个阿-洛-菲?」 黑髮神明的嗓音很沉,念着她的名字,每个音都让她的心往下沉一步。 「我......只是......」阿洛菲的脑子仿佛被冻住了,怎么也想不出狡辩的话。 不过,虽然慌乱,她也做不出把其他人扯出这种事。 本来就是自己弄丢了旎拉的书。 上次那些文献类的书籍,她还能说是研究黑暗力量,以应对以后可能面临的危险。 看这种小说...... 阿洛菲的眼前甚至开始出现流放地的幻觉了。 「人人都说大司祭是最虔诚的光明信徒,可是他教出来的圣女和他很不一样。」 赫墨尼晃了晃手里的书,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种故事,你该不会告诉我,也是用来了解怎么对付黑暗力量的吧?」 阿洛菲沉默了。 再怎么扯谎,这种小禁书也很难和「研究黑暗力量的弱点」联繫起来。 看来刚才的考验也不是神的心血来潮,而是审判她的前奏。 「你想要什么?」 阿洛菲不解的看向发她问的赫墨尼。 黑髮神明托着腮看她:「你想从黑暗神那里获得什么?」 「我不想获得什么。」 阿洛菲愈发疑惑,她以为神明会暴怒,没想到得到的居然是一句略带好奇的问话。 听了她的回答,赫墨尼嗤笑一声,却没再开口。 阿洛菲垂下眼眸,等待他的判决。 过了也许很久,又也许只是很短的一刻,她听见了神明的声音。 「我可以当没见到过这本书。」 第18章 阿洛菲本来垂头丧气,等着神明的审判词,忽然听见赫墨尼这句话,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两秒。 等她反应过来,惊喜万分,声音脆生生的说:「赞美光明神!」 神明还是很心软的,甚至比庇斯特还要好说话呢! 少女的喜悦来得极快,一张小脸从苦兮兮到喜笑颜开,不过眨眼之间的事,却丝毫不突兀。 没见过几个心事这么好猜的人,痛了就哭,恼了就气鼓鼓,高兴的时候就笑得一脸灿烂,她连遮掩都不懂。 赫墨尼托腮乜着她:「这么高兴啊?」 阿洛菲连忙抿起嘴,她的脸颊微微泛出点不明显的粉,蓝眼睛眨巴着看他,带了几分讨好。 「您真好。」 「今晚我一定好好复习《神诫》。」 以往闯了小祸,被庇斯特教训后放过了,阿洛菲总会这样嘴甜舌滑的卖乖,庇斯特也就被哄好了。 庇斯特一直要求她按照《神诫》里的准则行事,既然虔诚的信徒有这样的准则,那一定是光明神的圣谕。 赫墨尼手里转着玫瑰书籤,安静看她半晌:「上来,把书拿回去。」 阿洛菲笑弯了眼睛,提着裙摆,脚步轻快的迈上台阶。 赫墨尼搭着的袍子在他的动作下掀开了许多,阿洛菲心里暗暗告罪,眼神躲闪,努力避开他的身体。 赫墨尼手肘抵在神座扶手上,向阿洛菲递起书本,青筋分明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只是蜜色的内侧皮肤上有几道浅浅的痕迹,不长,也没有出血,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挠到了。 也许是赛特年幼调皮,无意中抓伤了,可是神明的神躯也会受到这种伤害吗? 她的眼神太过明显,赫墨尼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望了长痕一眼。 「没什么想说?」 说什么? 阿洛菲一头雾水,还没等她开口,赫墨尼笑了声,语气毫不客气:「怎么,看见自己的杰作,这么惊讶?」 啊? 阿洛菲诧异得连措辞都忘了考虑,脱口而出:「我怎么会挠伤你?这几天我甚至都没见过你多少回呢。」 赫墨尼钳住书嵴,不让她拿走:「真会撒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阿洛菲使了两分力,扯不动书,一时僵持住了。 他觑着她:「那天就在这个地方,也是只有你和我。」 说完,他忽然用另一只手捏住阿洛菲的下巴,把她拉到离自己极近的地方:「你后面不是还拉着我,不愿意松手。」 说到这里,阿洛菲的脑子里马上浮起那天「渎神」的画面,她的脸极快的红了,但很快又泛了白。 那天的事,她连庇斯特都不敢提起一个字,只想烂在心底,和赫墨尼见面时见他面色如常,还以为他不在意,没想到这个时候旧事重提。 「圣女被救了,连谢字都不会说?」黑髮神明眯了眯眼,手上力气加重了些许,「这舌头难道只有在侵犯神明时才有用?」 阿洛菲下巴被掐得吃疼,忽又听见他略带调侃的话语说得露骨,更是涨红了脸:「我......我绝对绝对没想过对您不敬!可是,可是救,您什么时候救了我?」 赫墨尼冷笑两声,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你那天骗我,说想耍个让我开心的小把戏,实际上是想封闭我的五感,抑制我的神力,从而达到控制我的神识这个目的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又和黑暗神有什么渊源?」 他的语气有些兇狠,再加上下巴上的力度,让阿洛菲腿都有些发软了,她眼角泛起泪花,按住赫墨尼的手腕,想让他松手。 之前触碰他总是隔着衣物,这回直接肌肤相接,神明偏高的体温让她掌心都发烫。 「米诺斯拉纳,米诺斯拉纳最多只会让你做个美梦,没有任何坏处呀!」阿洛菲慌乱的解释,「我绝对没有任何反叛的心,只是想让你待在殿里不要到处乱跑,光明神在上,我说的是真话呀!」 「米诺斯拉纳,」赫墨尼重复了两遍她自创的法术名称,冷哼道,「裙摆上的月光?你知道月亮和黑暗神的关系么?」 阿洛菲哪里知道这么多,她只是喜欢月亮,喜欢亮堂堂的洒在庭院里的皎洁月色,怎么会联想到黑暗神身上。 她有些委屈,正想辩解,忽然又听见赫墨尼开口。 「作为普通人,把法术用在神明身上,不仅不起作用,而且效果会成倍反噬到术者身上,你觉得自己能扛多少?」 反噬?那大不了就让她一口气睡上好几天吧,又能有什么其它坏处?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赫墨尼的手微微松开了些,但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滑,直到扣在她的颈上。 他虽然在笑,但把阿洛菲看得心惊肉跳:「梦也需要大脑作为载体,超负荷的能量在瞬间进入你的脑子会怎么样?」 阿洛菲后背一凉:「会,会傻掉?」 「会死掉,」赫墨尼歪头笑了笑,轻飘飘的说,「而且会死得非常痛苦。」 阿洛菲把他的话消化了许久,才嗫嚅着开口:「所以,那时候......」 「以神躯分担反噬力,再慢慢释放,」赫墨尼说,「在那种情况下,这样是最快的做法。」 原来那算不得接吻,是在救她性命。 本来还带着几分旖旎色彩的渎神行为,一下子变成了对抗兇险无比困局的救命手段。 那自然也就算不上是渎神了,是神明屈尊拯救信徒,阿洛菲为此感到心里一松,但又为自己后来那些想歪的念头羞愧。 看来庇斯特说得没错,作为光明信徒,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就着赫墨尼钳制的动作,阿洛菲行了一个礼,认认真真的说:「您的恩赐,我将永远铭记于心。」 「我会一直追随您的脚步,成为您不二的信徒。」 少女的目光清澈,刚刚才掉过泪的眼角还有未散去的红意,下巴上留有印子,明明还被钳制着,却不作任何挣扎,跪坐在神座前—— 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赫墨尼舔了舔唇,他忽然很想感受久违的血腥气息,或者是什么刺激的事物,好压下突如其来的那点不起眼的躁动。 「你知道这些痕迹为什么还在我身体上吗?」 他松开手,转动小臂,露出内侧那些浅浅的痕迹。 其实阿洛菲对此也非常疑惑,此时赫墨尼的提问,正好也是她想问的,这下子也无暇关注脖子上的酸疼,随便揉了两下就去观察对方的手臂,迟疑着问:「是和米诺斯拉纳有关吗?」 赫墨尼看向跪坐在他身侧的少女,她仰着头,眼神专注的看他抬起的手臂,露出颈部,雪白的脖子修长而纤细,因为向来都养尊处优,肌肤格外娇嫩,刚刚他掐住的位置留了个浅红的印子,就像一个粗暴的项圈,被她不得要法的揉搓,颜色更明显了。 这就像是戴着他赐予的颈圈。 他很浅的一笑,目光和担忧的少女对视:「和米诺斯拉纳无关,和你有关。」 「我?」阿洛菲咬了咬下唇,艰难的发出疑问。 赫墨尼的目光慢慢在她脸上逡巡,捕捉着她脸上每个细小变化:「即使是神,这样的救人方法也是有代价的。」 果然,少女听到他这么说后,脸上的惊慌几乎拢不住了。 值得加把火呢。 「当然了,你以为反噬这么好化解吗?」赫墨尼语气很轻描淡写,微微晃动手臂,得到的果然是少女目光的追随。 「这很疼。」他翘起嘴角,听见自己这么说。 阿洛菲脑子嗡嗡作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她想伸手摸摸,又怕碰到伤痕会让赫墨尼更痛,才刚要收回手,就被对方攥住摁在手臂上。 「那这神躯也不至于被碰一碰就散了。」 「您,您别开这种玩笑。」 阿洛菲打了个哆嗦,她是真害怕,虽然自己成功召唤出神明,可那是建立在庇斯特与很多神官们的心血上的。 万一她凭一己之力让神明再次陨落,那南大陆肯定会重新被黑暗所威胁,南大陆的人是承受不了这种绝望的。 到了那种时刻,就算是流放她一千次,也无济于事。 「不过嘛,修復神躯的办法还是有的。」 阿洛菲眼前一亮,像溺水者抓住救命浮木一样搭住赫墨尼的手:「是什么方法,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她的眼神很率直,干净得一眼就能看得到底,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欺骗她是一种罪吧。 黑髮神明居高临下和她对视,笑得有些古怪。 「当然了。」 「只有你能做到。」 ****** 「旎拉,又换了一本书?阿洛菲大人拿走的那本还你了吗?」 旎拉回过头,见好友翻着她的书袋,啧啧两声:「别白费力气了,奥尔菲娜,阿洛菲大人正说今天帮我找回来呢。」 奥尔菲娜闻言吃了一惊:「《豢养玫瑰》弄丢了?要是让大司祭发现,阿洛菲大人岂不是要遭殃。」 「能不能为阿洛菲大人盼点好的,」旎拉瞪了她一眼,「说不准是其他人捡到呢。」 「哦哦,也是,谁捡到都比大司祭捡要好些,但我是不会想看这本书的,」奥尔菲娜随手抽了另一本书坐在她身旁,「这书我之前看一半了,光明神饶恕我,看完这本书起码得做多两倍的祷告,要是有小孩子看了这书,会不会转信黑暗之主啊?」 「我说奥尔菲娜,不要太荒谬,这只是本虚构小说,」旎拉表情夸张的哈了声,「黑暗之主要是有那种能耐,之前还会被父神一直压制在荒凉之境?」 「我上次在市集上看过一本游记类的书,说黑暗之神暴戾嗜杀,但他又名诡计之神,」奥尔菲娜说得兴起,干脆合上手上的书,「他最擅长编制谎言,引诱单纯的人堕入深渊,他的谎话让人无法分辨真假,蛊惑人进入圈套,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逃不掉了。」 她摸了摸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黑暗之主写来传教的,我们看了会不会受黑暗力量的侵蚀。」 「你现在处在父神圣光普照的南大陆上,」旎拉没好气的斜她一眼,「而且正坐在千年来天赋难得一见的光明圣女宫中,不要担忧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好吗?实在不放心,等阿洛菲大人回来后,请她为你做一次净化。」 「这倒是个好主意,」奥尔菲娜连连点头,无视旎拉的白眼继续说,「而且我看的那本书记载,黑暗之主会千方百计引诱光明信徒和自己作交易,然后他就能操控这个光明信徒堕为黑暗信徒,真的好可怕。」 旎拉瞟了她一眼,决定放弃对好友的劝诫,心里琢磨着等阿洛菲回来后,求她多对奥尔菲娜做几次净化,明天也要早些起床,带奥尔菲娜到距广场神像更近的地方做早祷,洗涤一下她这被黑暗之主吓得不轻的心灵。 「那本书里说,黑暗之主喜欢吞噬光明信徒的灵魂,越虔诚的光明信徒,越容易成为目标,吞噬了灵魂后,就会让它们的躯体成为傀儡,为他卖命。」 「市集里卖的那些书里有超多乱写的东西,你少把它们当真。」 「哼,我知道你不信,等阿洛菲大人回来后,我再跟她说,她一定会打起十二分警惕。」 第19章 神殿是南大陆信徒特地为神明制造的憩息之所,虽然倾注大量人力物力,并施加神术修饰点缀,听闻神明也并不完全满意。 他要求在神殿前建起中间能穿过的喷水池,水池要足够深,池子要每日都有活水注入,至于其它的要求? 「等我想到再说吧。」他是这么说的。 阿洛菲从小就觉得光明神殿是王城内最漂亮的地方,即使是王族议事厅,也比不过光明神的前厅。 神殿的中庭里种植着生机勃勃的花草,顶部挖空,有足够多阳光洒下。 在天气晴朗的夜晚,从这望出去,能看见丝绒般的天上挂着一轮金色圆月,碎星忽明忽暗。 神明未重临南大陆时,后殿对于普通神官来说是一个藏书的禁地,作为在任大司祭的庇斯特拥有阅读的最高权限,年幼的阿洛菲也就被他带着进入。只是随着年岁渐长,庇斯特就不再允许她去了。 一段时间不来,连中庭都大变了样。 土里长了些模样古怪的植物,深色的枝干,以一种诡秘而不算凌乱的姿态舒展开。 不知道为什么,阿洛菲总觉得这些造型各异的树枝应该是软的。 她伸手摸向其中一根,粗糙的表皮凉而湿润,就好像夜间覆上的露水未散尽。 可今天明明是个大晴天,水汽应该在第一缕日光来到时就消散殆尽。 阿洛菲下意识抬起头,早上出门时本来阳光灿烂的天暗了许多,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一大团云,密密的挡住了。 也许在神明的居所内,一切事物都不能以平时的经验来看待。 因为一切真的都很奇怪,这些中庭的花草树木,根本不和普通植物那样向天空延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不管它们种植在哪个位置,朝向都是统一的—— 阿洛菲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在庭院的中央,是一圈暗红色的......玩意? 她不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形容眼前所见之物,墨红色在地上形成一个不那么圆的圈,像浓稠的雾气又像过分稀释的液体。 自地上飘起了部分,晃晃悠悠的不成具体形态,仔细看却能看见半空中这些墨红是流状的。 阿洛菲想起前些年在市集上看过的一本画集,很旧的册子,记载画家名字的封面和扉页都已不见,但画作内容非常有个性,是有别于南大陆流行的风格,充斥着神秘与狂野。 其中有张画,她印象格外深刻。 一条破旧的大船搁浅在黑暗的浅滩上,甲板上却开满了暗红色的玫瑰,蓬勃生机从年代久远的羊皮纸上透出,仔细看,却能看出那些玫瑰其实是浓重的雾气凝成的形态。 阿洛菲当时一眼就喜欢上这本画册,然而摆摊的老闆在看见她拿着这本册子询价时,脸色大变,毫不客气的从她手里夺回册子塞进怀里,嘟嘟嚷嚷着不卖。 那是个有着鹰钩鼻的独眼老婆婆,穿一身灰黑的袍子,左眼上黑色的眼罩紧紧绷在脸上,生气起来面容更显得狰狞,像极了小说里的海盗。 卖禁书的地方环境复杂,旎拉生怕太大动静引起注意,当即丢下手里还在挑的书,拉着她跑了。 现在看到这片墨红,阿洛菲莫名又想起了那一幅画,她站在原地盯着这片「雾气」看,心里生出个荒唐的念头。 说不定它真的能变成一朵玫瑰的样子呢? 「好奇的话,大可去亲手确认它。」赫墨尼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阿洛菲抬起头,赫墨尼正好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真的可以吗?」她看看「雾气」,又看赫墨尼的背影。 「摸摸它,它喜欢被摸,会很高兴的。」赫墨尼的语气很随意。 既然神明允许了,那就没有任何可顾虑。 阿洛菲放心的蹲下身,好奇的把手伸入「雾气」,墨红像是有知觉的生物,非常迅速附上来。 阿洛菲胆子大起来,略一思考,在半空中轻轻转动手腕,这片「雾气」自然的从她的小臂逐渐往上移动,不规则的在她的肌肤上形成了红痕。 她吸了吸鼻子,空气里好像有股特别的香味,有别于她以前在王城里闻过的所有花木香。 似乎是很平静的香味,但又隐隐藏着某种危险。 她本想再闻闻这勾人的气味,专心去嗅时,又根本捕捉不到了。 没有形态的「雾气」却是有温度的,而且比体温要高出不少,温热湿润的触感,就像在和某种实体纠缠。 阿洛菲好奇的拢了把「雾气」在掌中,她本想用指尖仔细感受一下到底是什么,却在轻轻揉搓了两下时,从前面传来赫墨尼有些变调的问话。 「你在干什么?!」 他迈着极大的步子折返,粗鲁的挥了挥手,就像有风颳来,「雾气」一下子从她手臂上散得干干净净。 他说话的时候,还伴随着古怪的轻喘,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稳。 阿洛菲还是第一次见神明这么失态。 「我.....摸它呀。」 她实在摸不着头脑,刚刚还带点笑意的赫墨尼怎么突然又生气了。 神明果然还是喜怒不定。 赫墨尼沉着脸看她的手,又盯着她的脸半晌,尔后指向中间:「我说的是摸它。」 在墨红色中间,静静地斜插着一柄阔身巨剑,看起来比阿洛菲还要高了。 阿洛菲哑然,光明神在上,她刚刚是真的没留意到这柄剑,也许看到了,但注意力全被墨红色「雾气」吸引走了。 不过此时,她更关心赫墨尼出现的异样。 「您是哪里不舒服吗?」她小心的发问,「是不是米诺斯拉纳的后遗症发作了?」 要是神躯有个三长两短,她自戕三百次都没用。 本来转过身的赫墨尼听见她发问,又重新扭过头盯着她,一言不发,把她看得心里发毛。 「我又闯祸啦?」阿洛菲不知所措的站起来,「这个红的是什么,是不可以触碰的吗......」 好一阵后,黑髮神明才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你想知道吗?」 阿洛菲看着他的笑脸,后背一阵发麻,她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想知道。」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要是继续听下去,也许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没别的问题就过来。」 赫墨尼往前殿方向看了一眼,打了个响指,庭院尽头应声凭空撕裂开个黑洞。 「慢了不等你。」 「赞美光明神。」阿洛菲看向黑洞,低声感嘆。 这应该是非常高级的空间神术,她甚至没看到他念咒的动作。 黑洞的边缘向外呈现不规则的裂痕,虽然看起来很稳定,但她丝毫不敢轻视赫墨尼恐吓性的话语,站起来提着裙摆小跑过去。 赫墨尼似乎还是不满意她无法瞬移的速度,在最后还有几步的时候,直接一把攥住她的手扯了过去。 阿洛菲往前踉跄两步,没收住力,一头撞在赫墨尼的胸口。 她本想为这失礼的举动告罪,然而却先打了个冷战。 周围的光在瞬间被黑暗吞噬,温度也骤降了许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他们踏入了赫墨尼构建的空间里,就像她偷偷藏禁书的地方。 「别动,」黑髮神明的手把她限制在身前,「你也不想被丢在虚空里找不到回去的路吧?」 其实他的警告纯属多余,神明的体温比普通人要高出不少,再加上赫墨尼的长袍毛茸茸的,在这种低温又黑暗的陌生环境里,阿洛菲下意识就向他靠近。 她隐约闻到赫墨尼身上有股香味,和刚过那团「雾气」散发出来的很像。 周围环绕着古怪的唿啸风声,听得人胆战心惊,阿洛菲抬手捂住耳朵,顺便闭上了眼睛。 ***** 「讨——厌吶,」重新化为人形的拉文娜拍打了一下裙摆才款款走进中庭,「我们在自己的地头时,哪里需要隐藏气息,甚至连施法后还要消除痕迹。」 「懒惰会使你失去对法术的精准掌控度,」赫卡蒂双手拢在一株树枝上,念动了咒语,从枝干上浮起淡淡的影子,慢慢飘进她的嘴里。 「等主神征服了这里,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外面行走了......嗯?」 赫卡蒂歪过头,紧紧盯着恢復原样的「雾气」,吸了吸鼻子。 刚才还是墨红色的事物,现在变为纯粹的黑。 「赫卡蒂,贪吃也要有度,」拉文娜见姐妹的姿态古怪,皱了皱眉,「不要觊觎主神的力量。」 「拉文娜,我只是喜欢,不是疯子,」赫卡蒂安静的回怼她,「假如你加强法术的修炼,就能轻松发现中庭里出现了不该有的东西。」 说话间,她在距离「雾气」还有几步的时候直接跪下,额头紧贴在地上,嘴中念出一串晦涩拗口的音节。 「告罪书?你要干什么?」拉文娜盯着她惊奇道。 赫卡蒂以古语完成整个告罪仪式后,垂着眸,双手非常小心和畏惧的靠近「雾气」。 「赫卡蒂!」拉文娜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三步并两步跑到她身旁,一同跪下,拽住她的胳膊,「你这是大不敬!」 「我只是让你这个笨蛋看清楚,」 赫卡蒂不受她的拉扯,固执的举着双手,但停在离「雾气」还有些距离的地方。 「这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黑暗神在上......」拉文娜松开手,难以置信的望着「雾气」。 赫卡蒂的法术就像举起了一盏照明灯,让「雾气」内的画面更加清晰。 纯黑之中除了赫墨尼的阔身巨剑,还有一缕非常显眼的银光漂浮在其中,似乎想逃离,「黑雾」化出细密的丝状物,缓慢的缠绕吞吐这缕被囚禁的银光。 「这不是那个光明圣女的东西吗?」即使是口无遮拦的拉文娜,看久了这种画面,也有些面红耳赤,她别开脸,「为什么在主神的神识里,会有她的痕迹?」 赫卡蒂收回手,眨了眨眼:「主神和她交、配了吗?」 「咳咳咳......」拉文娜被姐妹石破天惊的话呛得咳嗽连连,「怎么可能!」 这才多短时间,何况刚刚分明很安静...... 她咳得几乎说不上话,身后传来赛特幽幽的声音:「不要企图窥探主神的举动。」 拉文娜扭过头,赛特站在不远处,抬起手,庭院中的黑影汇聚到他的掌中,而他的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条绯色髮带,有点发旧。 刚刚他腿上那条不是金色的吗? 这个疑问只在拉文娜的脑子里闪过片刻,她很快把注意力转向另一个方向:「赛特,这个痕迹要清除吗?」 「既然主神没有任何表示,就不需要,」赛特淡淡看了一眼,「何况我们没有资格触碰主神的神识。」 ****** 赫墨尼假如是个普通人类,应该能成为非常出名的建筑工匠。 大概是神明的特殊喜好,他的空间看起来就像一座荒废许久的神殿。 阿洛菲频频仰起头四处张望,默默感嘆空间系神术在赫墨尼手上达到了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要造出这样宏伟的地方,耗时长且不说,需要的神力不是她能想像出的。 不过,赫墨尼毕竟是神明嘛。 无所不能的神明造一个神殿似的空间有什么奇怪的。 「不要乱走,时间太久了,有些地方踩上去就塌了。」 赫墨尼抬着头,大概是在看殿顶。 阿洛菲捕捉到对方的情绪似乎有些异样。 看来空间系法术在施展后确实也需要维护,否则就会像现实世界的建筑那样,变旧、损毁。 看来不是故意做旧的款式,而是神明以前做好的空间,而他已经陨落千年,没有维护,空间慢慢就坏了。 神明大概不至于为一个空间难过,他大概是想起了自己,为了南大陆的人们牺牲,斗转星移,曾经的追随者少了许多,而自己也容貌大改。 有信徒在千年间质问过自己的信仰是否有意义,那神明又怎么不能怀疑自己的牺牲是否有意义? 阿洛菲从地上捡起一块黑色碎石,黑石头光滑而坚硬,触手冰凉,不知道曾经是用来装饰什么,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 「就算神殿坍塌,您也是神明,这是不会更改的事实。」她握着黑石头走到赫墨尼身后。 黑髮神明似乎没想过她会接这种话,愣了片刻才回过头,嘴角带有嘲讽,语气也相当恶劣:「圣女是在安慰我?」 「不是的,」阿洛菲低头合拢十指,深吸一口气,「我是希望您开心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我看起来像不开心的样子?」赫墨尼觑着她,语气生硬。 很明显就是啊。 阿洛菲感受着掌中法力的流动,慢慢说:「人们信仰追随您,从来不是因为神殿修建得多宏伟精美。」 她想起每年生日时,总是踏着第一缕日光来到星芒宫的光明神,银髮绿眸,皮肤雪白。 阿洛菲抬头对赫墨尼微笑着递出手里的东西。 「即使神殿破败毁坏,我也依然是您的忠诚信徒。」 即使您面容变了,也是我心中崇高的神明冕下。 她用法术改变了黑色的碎石的形态,让它成为了一朵小小的,正热烈绽放的黑色玫瑰。 赫墨尼的目光落在那朵小花上,睫毛微微动了动,沉默着接过微凉的黑玫瑰。 少女笑得更灿烂了。 有那么一瞬间,赫墨尼感觉到胸腔里变得轻快,整个神躯舒展开来。 奇怪,他没有吃糖,可是好像尝到了甜味。 但下一秒,他又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攫住,恶意充盈了身体的每个角落。 你表忠心的对象,如果是黑暗神,为何不在这个地方向他表明自己的本意? 赫墨尼的指尖拂过玫瑰,花瓣的纹路也捏造得很好,他能感受到这块黑石头被法术塑造时的痕迹。 他抬了抬下颌,重新看向眼前的少女,她的目光真挚不设防,满怀期待的等待他的回应。 【她必然非常迷恋您,从身体到心灵都渴望得到您。】 赫墨尼收拢手指,把玫瑰包在掌中。 他勾起嘴角:「是吗,那让我看看你能有多虔诚。」 第20章 考验。 这次绝对是无可置疑的考验。 阿洛菲闻言,露出平时在参与教会重要典礼时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堪称完美,连后背都挺直了几分,屏息凝神等待黑髮神明的指示—— 直到赫墨尼当着她的面脱下长袍,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毛茸茸的黑色长袍被随手丢在地上,上面也许有作为装饰的金属饰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 阿洛菲第一反应是别开眼神,但在理性的提醒下,她努力把目光固定在赫墨尼的脸上,只是嘴角的弧度有些挂不住。 黑髮神明的身材实在优越得太离谱。 阿洛菲曾经在地下市集里看过雄性人鱼雕像,充满力量又不失优雅的腹肌线条流畅。要不是旎拉强烈反对,那时候她甚至想花大价钱买一尊,这分明就是顶级艺术品! 而现在展现在她眼前的,是比艺术品还要惊艷的存在,更重要的是这并不是石雕,是肌肉会随着唿吸起伏的躯体。 黑髮神明的肌肉饱满而结实,但完全不是那种夸张的突兀,宽肩往下是紧实的窄腰。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足够性感,让人的眼睛不知道摆去哪里。 【神令世人所歷练的,皆为必经考验。】 阿洛菲心里默念《神诫》中的话语,很隐秘的深唿吸。 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她把「这样子好像在勾引我」这种荒唐想法抛到一边。 她不想自己像个没见识的小娃娃,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保持僵硬的微笑看着赫墨尼。 空气中涌动浓厚的尴尬气息。 赫墨尼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她安静的望向自己,一言不发,但绞着的手暴露了根本没有她想表达的轻松感。 那双宝蓝色的眼睛看的似乎是他的脸,但视线分明时不时就往他的颈下飘忽,掩耳盗铃般很快又直望他的双眼。 普通人向来对神明有种贪婪的好奇,那种视线让赫墨尼感觉厌恶,更别提是光明神的信徒。 直视神明的蝼蚁,眼睛应当被废掉。 但这位光明神圣女的眼神并不让他反感,坦率得藏不住秘密的眼睛看过来时,那样小心的眼神,就像雏鸟胸口最细软的羽毛蹭过他的胸膛,让他轻微的生出一种陌生快意。 神明自然是会大发慈悲,原谅无知羔羊的莽撞。 赫墨尼笑了一声,弯身从袍子里掏出个东西抛给阿洛菲。 「哎?」阿洛菲手忙脚乱的接住,定睛一看,是枚通体黑色的玫瑰花蕾。 「让它开花,你做得到吧?」赫墨尼抬了抬下颌。 「是神力凝成的花!」阿洛菲惊奇道。 「有眼力,」赫墨尼夸赞,「你也学会了?」 提到这个,阿洛菲算是松了口气,连忙点头:「以前我给庇......大司祭捏过一盆,大司祭还夸我了。」 那盆送给庇斯特作为生日礼物的花,花了她不少心血,可以称作她的得意之作。 不过遗憾的是,这种神术对身体好像没什么好处,庇斯特严格禁止她制作大的东西。 赫墨尼提出的要求正好是她懂的,这就像考试时,卷子上刚刚好出的是自己复习过的原题。 好巧哦。 不过负责改卷的老师似乎没那么高兴。 赫墨尼冷哼一声:「那种是你做出来的东西,和改变异神力凝成的物品形态是两码事。」 阿洛菲双手合拢,信心满满:「我会努力的!」 少女笑得眼睛亮晶晶,捧着花蕾的样子斗志昂扬得很,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赫墨尼多看她两眼,按捺下身体里某些躁动,转身往前走:「跟我过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阿洛菲随口应了句,目光早就落在他丢过来的花上了。 黑色花蕾其实是挺烫手的,要不是小小一枚,阿洛菲都要把它和冬天吃过的烤红薯联繫在一起。 很热,烫得手心发疼。 她左右手轮流着颠弄花蕾,嘴巴偷偷对着手心唿凉气,好缓解那种又痒又疼的感觉。 「到这里来。」赫墨尼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阿洛菲应了一声,快走几步,要到跟前时才抬起头。 黑髮神明站在一个大浴池中,水刚及腰,池中热腾腾的往上冒着雾气。 似是有些嫌弃头髮湿哒哒的贴着整个背部,赫墨尼回手把一条黑色髮带扔给阿洛菲:「扎起来。」 黑髮神明靠坐到浴池中,抬起头侧眼瞟着她的一头金髮:「这活会干吧?」 阿洛菲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黑髮带,滑熘熘,还凉丝丝的,手感很好:「绝对没问题!」 小时候的某段时间,她曾经非常热衷玩扎辫子的小游戏,那时候连庇斯特的一头柔顺长发都逃不开她的魔掌。 休息日,侍女和卫兵们总看见穿着便服的大司祭大人被小圣女打扮得花里胡哨,顶着一头和他气质不符合的辫子给她念睡前故事。 神明的考验看来也没那么难。 阿洛菲左看右看,想找个地方放黑色花蕾,她的动作引起赫墨尼的注意。 「随便摆到哪里。」 神明勾了勾手指,那枚花蕾如鸟般从阿洛菲手里窜出,先是飞到赫墨尼身旁,很快又晃晃悠悠到了阿洛菲胸口前。 阿洛菲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花蕾尖尖的顶端,后者竟也啄了啄她的指尖,她惊喜的问:「好神奇,它是有自己的意识吗?」 赫墨尼不置可否:「那你喜欢它吗?」 「唔......」阿洛菲迟疑了片刻,决定还是如实回答,「比起花苞,我其实更喜欢盛开的花。」 「那你就要努努力了。」黑髮神明摊开两条胳膊搭在边缘。 神明全身上下大概哪里都是好的,连头髮都让人羡慕不已。 绸缎似的黑髮浓密得几乎一只手都要拢不上了,阿洛菲心中暗自感嘆,细细拨了好几下才算是勉强抓成一把。 她使了点力,把头髮拨高,那根髮带乖乖的就缠到头髮上去了。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赫墨尼的后背,不由怔住了。 蜜色皮肤上分布着奇怪的黑色纹路,并不连贯,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只是直视之下,让人有种眩晕感。 典籍中从来没提及过光明神后背有什么纹身,但她隐约记得在哪里读过神明的伤口不可轻易示人。 赫墨尼已经允许直视身体,但她在看见这些黑色纹路时还觉得非常不舒服,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 【神明所受,信徒亦应有感。】 「怎么?」神明如同后脑勺也长了眼睛。 阿洛菲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发尾,连忙松开:「我在看您后背的......呃,伤痕。」 「哈,伤痕,」赫墨尼像是听见什么新鲜事物,懒洋洋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吓到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伤。」阿洛菲震惊不已。 「靠近点看,它又不会吃了你。」赫墨尼说。 阿洛菲曾见过和魔物斗争负伤的士兵,都没见过这样可怖的伤痕。 黑色的纹路呈现一种诡异的走向,而且深浅不一。 阿洛菲想到它们还未结痂时的样子,血肉模煳,深可见骨,那不可能是普通打斗会出现的伤口。 连神明都无法消除的伤,要严重到什么程度? 「怎么能伤成这个样子......」她感觉喉间发紧,但努力让语气正常些。 「我那虚伪的死对头一直都想置我于死地,」赫墨尼不甚在意,语气相当轻松,「当然了,我也没让他占到什么便——」 一滴微凉的液体落在他的肩头。 赫墨尼顿住,下一秒,又一滴落下。 他抬头看了眼黑黢黢的殿顶,然后转过身。 少女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赫墨尼疑心她学了什么高级黑暗神术,偷偷把挂在天上的星星偷了,藏在自己眼里。 那光不住的晃,最后像是撑不住了,涌出了眼眶,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 星星落下。 赫墨尼下意识伸手,只接到了同样的微弱凉意。 「你在哭什么?」他看一眼空无一物的掌心,微微蹙起眉看向阿洛菲。 人类是种脆弱的生物,而眼前这个少女在他看来尤其娇气,这不是第一次看见她掉眼泪了。 但这次让他心里有种发沉的感觉,连刚刚随口开的玩笑也说不下去了。 神明要开玩笑,信徒应该张嘴附和着捧场。 大概是想止住哭,又没能成功,少女抽抽搭搭,连鼻头都微微发红:「应该很疼吧?」 赫墨尼一怔:「什么?」 「您的伤口,」阿洛菲吸了吸鼻子,忍不住伸手触碰黑色的纹路,「连神术都治不好,应该流了很多血,伤口也很难癒合吧?」 光明神和黑暗神的力量互斥,不管是谁,施加在对方身上的伤害都是难以忍受的酷刑。 假如伤痕无法消除,那死敌的力量是不是也一直在身上作用着? 黑色的纹路一直往下蔓延,在水波中变得扭曲而不真切,看起来就像张牙舞爪的黑暗魔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阿洛菲打了个冷战,她记得庇斯特在刚甦醒时面容苍白的样子,不敢想像赫墨尼怎么忍受千倍万倍重于那种伤口的痛。 「无所谓。」黑髮神明冷哼一声。 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他和光明神斗得你死我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果復原伤口,那傢伙肯定也不比他好。 少女微凉的手指很轻的擦过他的后背,陌生的酥麻感随着清凉从她的指尖延伸开来。 他疑心这是种他不曾知晓的神术,放大了他的感官,每一寸皮肤的触感都让他的神经兴奋地跳动起来,但又缩小了他的感知范围,让他的注意力只专注在这一小片空间。 「您可以不在意这种事,」阿洛菲抬手擦擦眼泪,声线发闷,「可是信徒不能把神明的牺牲当作理所当然的事。」 「说得不错,」赫墨尼微微眯起眼,「那圣女打算怎么做?」 「首先,是需要您坦率的表达自己的感受,」阿洛菲盯着神明的后背,颇为认真的解释,「不喜欢的事,就要拒绝,痛,就要说出来。」 信徒当然清楚不能触犯信奉的神明逆鳞,但他们也无权知晓神明的弱点。 不是什么好的提议,赫墨尼腹诽。 但那种新奇而隐秘的,从身体到内心的舒服,他想要更多。 赫墨尼看身前不明显的水波,一圈一圈的漾开,他张开嘴,以一种懒洋洋、好像快要睡着的语调说:「啊,那确实是很疼的,疼得我快哭了呢。」 阿洛菲怔了怔,神明的嗓音低沉,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竟像在贴在她的耳边调侃着抱怨,又像是.......在撒娇。 她的脸颊一热,抛掉古怪的念头,在空中轻轻摘下花蕾:「是不是我让它开花,您身上的所有伤痕和疼痛都会消失?」 「首先你要能做到,」赫墨尼挑挑眉,「这不是简单的事。」 「我能做到。」阿洛菲坚定回答。 赫墨尼不置可否,重新转回去,舒舒服服的靠在浴池边:「那就别让我等太久。」 阿洛菲合起双掌,不大的花蕾在其中释出热,像有火在灼烧。 但她没像之前那样退缩。 闭起眼睛,她微微咬牙忍受着不适,集中全部精力调动身体里的法力。 赫墨尼说的没错,确实不是简单的事。 花蕾在狭小空间内好像很不适应,横冲直撞着要逃脱,掌心的疼痛已经分不清到底源于高温还是尖锐的顶部。 阿洛菲全心沉浸在神术之中。 殿内生出银色的光,赫墨尼抬起头,在昏暗中,这些本来非常微弱的存在,看起来非常显眼。 和他重临大陆那天看见的一样,只是那时生成了网状的光,而今天看不出什么形态,星星点点停留在半空。 他伸出手,轻而易举吸引了银光附在沾着水的手臂上,它们忠诚的按照宿主的意愿行事,只是被神明的无形屏障挡住了去路。 这么柔弱,是不可能改变神明之物的。 赫墨尼无声嗤笑一声,正想驱散逐渐聚集身边的银光,空气里忽然隐约传来血腥味。 他勐地睁开眼。 哗啦! 浴池里的水随着大幅度的动作溢出,落在地上溅起水花。 赫墨尼一把攥住闭眼合掌的少女,厉声道:「张开手!」 竟然敢在殿内划破自己的皮肤! 他本就只是随口一说,单纯想探探这个光明圣女的能耐,凭神明的力量凝结之物,是神明意志的形状,不可能被人类改变,即使有一瞬间变形,也会马上恢復原状。 谁知道她居然为了达到目的这么不要命。 鼻间血的气息变浓了,赫墨尼想起阿洛菲那时候哭着做祷告,也是划破了自己的手,以血为介。 他倒是忘了,这光明圣女原本就是这种人。 破败的神殿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无光的深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凡人肉眼不可见的浑浊黑影,急速往这里聚集。 银光好像意识到危险,自半空落下,聚集到阿洛菲身边,让她更加显眼。 「不管你在做什么,松开手,停下来。」赫墨尼重复了一遍。 闭着双眼的光明圣女并不打算停下来:「很快就好,我能感受到了,马上就完成了。」 赫墨尼沉下脸,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头上,向四周很淡的扫了一眼。 神殿深处让人恐惧的声音转为哀鸣,很快就渐渐变小了,连带着前进的声音都在瞬间消失。 主宰黑暗的力量倾泻而出,不管是狂暴的魔物还是幽暗的产物全都被压制得无法动弹,颤抖着的乖顺匍匐。 阿洛菲对外界一无所知,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掌中,那里滚烫又锐利,但她能感觉花蕾不再抵抗她的力量,慢慢按照她的心意转化,还变得柔软,然后—— 脚下忽然腾空,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身体落入冰冷的水中。 冰冷让她的尖叫化为乌有,她急急忙忙睁开眼,掀起了不小水波的池水还在冒着烟。 这竟然不是热气,而是太冷冒的冷烟。 阿洛菲倒抽着气,包裹着身体的冰水不断汲取着她的温度,只不过几秒,她就快要冻僵了。 「总算停下来了?」站在跟前的赫墨尼冷声开口,「你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也不明白在这里流血的意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看得出刚刚没按神明的要求做,他生气了。 阿洛菲没想明白赫墨尼说的什么特殊意义,但她觉得完成了对方的任务应该能让他消气,于是乖巧张开手,沖他笑:「我真的完成了。」 赫墨尼不耐烦的扯过她的手腕,去看掌心的伤口,一枚绯色却悠悠从其中往上飘。 原本严丝合缝的花蕾已然彻底绽放,漆黑荡然无存,红玫瑰鲜艷欲滴,每一片花瓣的边缘都流转着浅浅的银光。 在他们的注视下,玫瑰无声的浮到半空,散发柔和温暖的光,照耀在神殿中。 第21章 玫瑰的光芒虽不十分灼烈,但在昏暗的殿中已经足够抢眼。 就在阿洛菲心中赞嘆光明神的圣光能穿透黑暗时,赫墨尼伸手随意一挥,那朵玫瑰眨眼就凭空消失了。 这考验,大概算通过了吧? 阿洛菲收回视线,才感觉到手掌又湿又疼,有液体缓缓从中淌出。 随着她抬手的动作,那滴血随之落下,滴入冒着寒气的浴池中。 啪。 明明只是一滴水落入一片水,却好像压倒了其它所有的声音,冷意霎时笼罩了阿洛菲。 重重压迫好像同一时刻从四面八方袭来,窸窸窣窣好像有很多活物在靠近,阿洛菲从来没感觉过原来恐惧也能仿佛有实体,压得她几乎无法唿吸。 寒冷、重压,她捂住胸口,听着自己喘气声变重,连带意识也开始模煳起来。 「......白在这里流血的意义了?」赫墨尼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阿洛菲吃力抬起头,黑髮神明瞳色竟是红的,她艰难的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 意识像是要被什么活活从身体里抽出来,眼前的赫墨尼越来越看不清,出现了别的画面。 【未来,你会成为南大陆最伟大的圣女,伴我左右。】 银髮碧眼的光明神如是说,声音温和,他的身前有一层白雾,朦朦胧胧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窗外是逐渐西沉的落日,温度一点点下降。 这不是光明神在她成年前某个生日时说的话吗?怎么这个时候出现银髮的神明冕下? 【光明神冕下说,我会成为南大陆最伟大的圣女,还可以留在他身边。】 画面忽然转换,阿洛菲的眼前出现了身穿神职服的庇斯特,白色的长袍上绣着金色光明图腾,听见话语后,回过头。 【你不愿意?】 阿洛菲看向自己身上繁复华丽的长裙,这是教会为了她的成年礼,请来布兰登最好的缝纫工匠特意缝制的,很漂亮,但也很沉。 【也不是啦。】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迟疑了一下。 【不过,我觉得冕下重临南大陆后,大家不再总是害怕,能够开开心心生活就好。】 庇斯特转过身正对着她。 【那你自己呢?】 阿洛菲打量着他的表情,虽然冷淡但没有要责备的意思,于是期待的笑着开口。 【等光明神醒了,南大陆安全后,我可以去其它城邦玩吗?】 【想去哪儿?】 【先去月亮海!听说那里的海水到了晚上还是天蓝色呢。】 提到心里嚮往的地方,她兴高采烈的说了许多畅想,最后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个圣女,是不是当得不太合格?】 穿上神职服饰的大司祭向来都比闲暇时严肃,他的声线冷清,但此时浅绿色的眼眸却非常柔和。 【不会,你做得很好,一切结束之后,你也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那以后我们一起去呀,庇斯特。】 还没等到大司祭的回答,眼前又换了一个身影。 黑髮黑瞳的高大神明坐在黑暗之中,睥睨着她。 【你是谁?】 阿洛菲张开嘴,嗓子却像被掐住,不仅讲不出一个字,连唿吸都无比艰难。 不会是要死了吧? 她以前从书上看到过一个说法,人在濒死时,会回想生前非常重要或者是印象深刻的事情。 【你是谁?】 赫墨尼又问了一次,这次的画面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了。 看不出我说不出话吗? 阿洛菲唿吸憋得难受,挣扎着抬头,想用眼神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神明不知何时站在重重台阶之上,双手扶在阔身巨剑上,黑色的长髮与他的黑色披风一同在风中飘扬。 他的眼神狂傲而冰冷,面无表情觑着她。 「你是谁?」 黑髮神明虽然脸是熟悉的,可是散发的气息却非常陌生。 阿洛菲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双膝跪地,身上锁着黑色的沉重铁链,在她周围有什么在活动着,她虽然看不见,但能听见可怖的低吼。 发不了声,而且身上的枷锁越来越沉,她好像快要变成一具无法自控的傀儡了。 我是谁,我叫什么很重要吗,不如直接说我是您永恆忠诚的僕从算了。 啊? 【受黑暗力量污染后,生物会性情大变,无法控制自身思维与行动,成为黑暗之主的奴僕。】 不会真的这么倒霉遇上了吧? 阿洛菲后背冒了一身冷汗,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此时此刻,她面对的不是光明神,而是黑暗之主的力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神明的后背残留着无法消除的伤痕,上面附着黑暗力量,时时刻刻都在伤害着神躯,同时也不停寻找机会腐化光明信徒,摧毁他们的意志。 百年千年后,如果黑暗力量真的在某一天侵蚀了神明的意志,那谁还能拯救南大陆? 阿洛菲咬了咬牙,吃力的蜷起拳头,企图用痛觉刺激身体。 不痛。 阿洛菲一愣,她的手心明明划破了的,现在完好如初,说明了这里根本不是现实。 她艰难的抬起头,和高高在上的神明对视,他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我的名字是阿洛菲。」 她很慢的开口,表情却越来越坚定。 「我是,布兰登的光明圣女。」 在她发出声音的同时,高台上的赫墨尼开始变得模煳不清,最后逐渐化为黑色雾气散去。 「你还记得自己名字吗?」 阿洛菲眨了眨眼,皱着眉头的赫墨尼就在眼前,瞳色漆黑,一瞬不眨的盯着她。 「问一万次我也还是阿洛菲,是布兰登王城的光明圣女,还是庇斯特大司祭的学生。」 像是刚参加完万米长跑,阿洛菲感觉力气像被抽走了一半,回答完后,仔细打量眼前露出些许诧异神色庇斯特好一会后,终于确认自己不在幻境中了。 眼前是脾气有点不好,但非常鲜活的神明。 还有一池子冻得让人骨头都发硬的冰水,以及手掌心又疼又痒的伤口。 四周传来让人头皮发麻的动静,而且似乎越来越大,阿洛菲的头髮丝都要竖起来了,急急开口:「我刚刚看到——」 「别看其它的地方,别管其它的声音。」 赫墨尼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很沉。 「现在,专注,只看着我,只听我的声音。」 说话间,他微微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和阿洛菲的抵在一起。 「怎——」 「嘘。」 半垂下眼睑的黑髮神明,表情似乎比刚才要温和了许多,动作却是相反的。 他一手固定阿洛菲的头,另一只手用力扣住她的腰。 神明的气息落在脸上,有点痒痒的,阿洛菲极近距离的望着那双黑色眼睛,目光慢慢往下滑,落在赫墨尼正在念着古语的双唇上,那些晦涩的音节,早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她暗嘆一声自己有罪,竟然这么不合时宜的想起对方的唇很软。 ****** 这是拉文娜第36次变换坐着的姿势,她看看天,又看看后殿。 「就是因为这样没耐心,你的长尾才一直修炼不回来,」赫卡蒂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飘在半空,捧着一个大梨子,嘴里因为塞满了,说话有些含煳,「安静点,你影响到我了。」 「明明你自己也担心得不行,还装深沉,」拉文娜像被火燎了一下,蹦得老高:「赫卡蒂,你想在这儿打一架吗?」 「显而易见的,你打不过我,」赫卡蒂又咬了一口梨子,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我不想浪费力气。」 拉文娜气得跺了两下脚,转头看向化为兽型的赛特,后者安静的趴在后殿最高一级台阶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赛特,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黑暗神殿传出的力量分明源于主神,我们在这里都能感应到,南大陆上面那些光明信徒难道察觉不到吗?」 「主神有自己的考量,」赛特睁开眼,天蓝色的眸子和他的声线有着截然不同的沉静,「我们不需要做多余的事。」 「我可不想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拉文娜眉眼间可见的暴躁,她的手摸向腰间,「以黑暗神之名起誓,如果有光明信徒敢追踪主神的踪迹,我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后殿台阶前出现一个黑洞,逐渐吞噬周围的空间。 三人连忙迎了上去。 黑髮神明从黑洞中走出,难以掩抑的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嗯,」赫墨尼随口应了一声,转身往后殿走,「准备一缸用来泡澡的热水,还有人类爱吃的食物。」 他思索片刻,又再补充:「泡澡的水里加些时兴的香料。」 拉文娜站起来时看了一眼,他们的神明赤、裸着上半身! 他把凛冬长袍揽在怀里......不对。 拉文娜感觉自己的眼珠子几乎要蹦出来了。 凛冬长袍是黑暗神非常钟爱的袍子,从不乐意旁人触摸,上回有个不知死活的傢伙一时不察,轻蹭到衣摆,当即被神使削掉了半个身。 而此时,凛冬长袍正像件普通的大衣,被主神拿来裹着那个人类圣女,抱在怀里。 后者紧紧闭着眼睛,似乎是昏睡过去了,头髮有些凌乱,袍子没完全盖住的地方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小巧的锁骨。 拉文娜清晰记得,光明圣女来神殿时穿的裙子是有领子,牢牢遮住她的前襟。 「吾主,」赫卡蒂开口了,「按照布兰登的主流饮食准备可以吗?」 「嗯,」黑髮神明似乎有心事,沉着脸并没分多少注意力出来,「都要热食。」 站在关上的门前,三人面面相觑。 「绝对做了,果然,主神刚刚和这个光明圣女在——唔唔。」 赫卡蒂最后两个字被拉文娜一手堵了回去。 「还提,等会主神害羞了,把你尾羽拔光光!」拉文娜急得想一个咒语把姐妹有话直说的嘴封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虽然主神会不会害羞这个问题需要另外讨论,不过看样子,刚刚在神殿里,绝对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黑暗神会主动释放力量,也存在一些被动的时候,比如说愤怒,又或者是兴奋、激动之类的...... 很明显,在当下这个时候,黑暗神殿里出现黑暗神的力量波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大概会引来光明信徒的警惕和追踪。 只有情难自控时,才会无意识的溢出力量。 连她这个鼻子不算非常灵敏的都能嗅到那个圣女身上满是神明的气息,估计是发生了些什么。 这可是光明神的圣女啊,能把她迷得神魂颠倒,果然还是主神魅力大。 虽然亲手止住了赫卡蒂的话语,拉文娜心里也是八卦的,她以神力向一直沉默的同僚发问。 【赛特,你的鼻子最好,有没有闻见光明圣女身上的气息,是不是已经是主神的味道了?】 【没注意。】 银灰发少年连眼皮都没抬,转身就走。 「哼,一个二个都爱装深沉。」拉文娜小声嘀咕,但也没有追问,往另一边去准备主神所需之物。 赛特走到中庭里停下脚步,他没撒谎,虽然他的鼻子是三眷属中最灵的,但刚刚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气味上。 拉文娜姐妹俩没注意到一个重要的变化,主神左耳上多了一枚银色耳钉。 而阿洛菲的手包被扎起来,受伤了。 还是,她进行了献祭仪式? 第22章 作为南大陆的王城,布兰登好吃的食物真的挺多。 拉文娜自问口腹之慾并不如赫卡蒂强烈,也不得不承认,城中那些非常热闹的饭馆卖的饭菜让她馋了。 凡是跟吃有关的事,赫卡蒂总会干劲十足。 她念动咒语打开自己的空间,从里面捧出大盘炖得酥烂的肘子放在大桌上,淋满红油的表面泛着光泽,接下来是一道芝士焗虾,然后是炒得非常清爽的时蔬......有荤有素,除了奶油蘑菇汤,还摆上了冰镇甜点。 拉文娜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菜,盘算着等主神吃完后,自己再去趟饭馆好好吃一顿。 「把冰牛奶加热了,倒在红茶里,」坐在椅子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黑髮神明突然开口,「也不要冷的甜食。」 真稀奇,主神自从重临大陆后,明明更青睐温度低的东西。 托着牛奶罐的赫卡蒂脸上出现一瞬的茫然,但还是动作非常利落的照做了,把食物和餐具摆放好,行了个礼后安静退出房内。 拉文娜反应过来,这顿饭不是主神自己想吃。 她转过头,看向黑暗之力凝成的大床上。 年轻的光明圣女唿吸平稳,睡得很沉,应该是之前和主神做「某些事」消耗了太多体力,连她们为她沐浴时都没有醒过来。 黑焰盘旋在床边,窜动的焰苗时不时触碰到光明圣女的身体,但完全没有伤害到她。 所以她已经成了「自己人」。 「吾主,」拉文娜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提醒道,「经过『转化』的奴僕,不能马上进食,否则会影响这个躯体的稳定性。」 神明眼神奇怪的瞟了她一眼,拉文娜心中一突,下意识半跪在地上。 「我无意质疑您的做法,只是如果躯壳坏了,可能会引来很多麻烦,再怎么说,她也是备受瞩目的光明圣女......」 「拉文娜,」神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只是这样淡淡的神色,已经让跪在地上的眷属心惊肉跳,「你确实该学学你妹妹。」 拉文娜的额头渗出冷汗:「属下该死,不该擅自揣测您的想法。」 「出去。」黑髮神明托着腮,没有看她一眼。 拉文娜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踩在地上,直到跑到中庭,看到正吃着鸡腿的赫卡蒂,才算找回一点真实感。 「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顺了好一阵子才组织好语言,「我就不该替人类多嘴,差点没命。」 「努又喏楚神啵高心了(你又惹主神不高兴了)。」嘴里嚼着肉的赫卡蒂有些口齿不清。 「我只是提醒了一句刚转换的『仆』不适合吃东西,主神就瞪我了。」 拉文娜重重嘆了口气。 「主神屈尊抱那个圣女,我以为她很重要,想不到主神好像不那么在意这具身体。」 「她不是『仆』,」赫卡蒂捧起一个接近她的脸大小的碗,喝了几口里面的奶茶,「主神本就讨厌听无用废话,你没被责罚已经是幸运了。」 「这不可能,」拉文娜反驳,「我亲眼看见神焰烧过她身上,但她毫髮无伤,如果是光明神信徒,早就被烧成骨头架子了。」 「帮她穿衣服时我查过了,她身上没有僕印。」赫卡蒂说。 「你刚刚居然是在干这个?」拉文娜诧异,她为这个光明圣女穿衣服时触碰到对方的身体,皮肤温暖而光滑。 和她们相比,人族的身体应该是脆弱又无趣的,可是这个少女身体里的法力充沛而纯净,如果是在她们对立面阵营内,一定会让她们非常头疼。 赫卡蒂刚刚眼睛不眨的盯着这个光明圣女,拉文娜本以为她是食瘾又犯了。 「主神说过不能吃这个人类,」赫卡蒂认真的说,「虽然解释不了是怎么回事,不过截至目前来说,她应该还是自由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无意识状态下抵消黑暗神的力量,大概只有光明神本尊能做到吧? 「赛特,听说过光明神术中有什么能抵御神焰的吗?」拉文娜不死心问道。 「不清楚。」 赛特的声音很冷漠,他站在中庭内最高的树顶端,抬头望着天空,鼻尖微微耸动。 风中的气息很正常,南大陆上的光明信徒似乎还没有察觉到黑暗神殿内的动静,一切都很平和。 赛特稍微放松绷紧的神经,从树上一跃而下:「没必要把问题复杂化,神焰按照主神的意志行事,只要主神愿意,不管她是人还是『仆』,都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 拉文娜还在不依不饶的提出问题,他视若未闻,走到后殿门前,一道光闪光,银灰长毛小兽趴下蜷作一团,用大尾巴盖住自己的耳朵,下巴搭在两只前爪上,整体姿势分明是不乐意再沟通。 「嘘,赛特困了,」赫卡蒂把手指放在唇边,「吵醒一个有起床气的杀手,他会把你吃了的。」 「别总是把自己的行为代入到别人身上啊!」 赛特虽然闭着双眼,脑子里却没有停止思考。 主神并不打算杀掉光明圣女,所以是不会让她在黑暗神殿里出血的。 那只能是光明圣女自己弄破皮肤,可她没有进行献祭仪式。 一个正常的人类是不会随便让自己受伤的,不仅如此,他们对于伤口的癒合似乎还会有种莫名的执念。 到底是为什么? 黑髮神明很少会纠结一个问题,但这是他第三次在心里发出这个疑问。 他托着腮,一动不动看那个还在床上熟睡的少女已经很久了。 黑暗神的黑焰聚拢在光明圣女身旁发热,即使一次又一次的扫过她的脸颊和身体,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样的画面如果被黑暗信徒和光明信徒看见,一定都会让他们惊恐又疑惑。 赫墨尼闭眼靠在椅背上,仰头坐得摊手摊脚,他的身体里慢慢浮起黑色的雾气,耳朵上的银色饰品随之变亮了。 血落在了黑暗神殿里,一般意味着这个人类会转换为『仆』,或者成为黑暗魔物的食粮。 从前在转换的过程中,不管是多不情愿的灵魂,最后都会困在幻觉里,迷失在黑暗中,找不到返回自己躯壳的路。 神明自然能中断『转变』,他其实已经准备把她拉出来,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人类少女,竟然仅仅靠自己的能力,就把幻境打碎了,从虚无中回到现实。 尽管如此,如果后续什么都不做,她的灵魂也会被撕碎。 他选择主动把她拉入了自己的神识海中。 这是一场不小的赌。 毕竟这是个光明教徒,而且之前所有的行为,如果假设她从开始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刻意潜伏到他身边,取得信任后,来伺机弒神,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应该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作出欺诈神明的事。 黑暗神从不怕赌,他总能赢。 【你不怕这里?】 【当然不怕,有你在呢。】 在神识海里的光明圣女对一切都好奇,睁着眼睛四处打量,黑的天,黑的地,光怪陆离的一切事物。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那里流血,你可能会死。】 少女如他想像中那样,露出了震惊又担心的表情,但下一秒,说出的话却不是他预料中的。 【那朵花已经开了,你身上的所有伤都好了吗?还感觉疼吗?】 他不明白这时候她关心这件事有什么意义,于是含煳的说了句差不多吧。 她的脸上竟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太好了。】 好在哪,现在你是有可能会死的。 少女嘆了口气。 【我好像是真的感觉有些不舒服了,如果是真的,那也没办法,毕竟我也需要承担我的责任,不过这应该算死得其所了吧?】 【只是.....算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懊悔的神色。 他讨厌说话说一半,语气不由也恶劣起来。 【把死说得这么轻飘飘,不过是没有真真切切感受过死亡而已。】 【可能是吧,但我说过,您对我来说,是我愿意用生命和名誉维护的至高,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她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坦率。 黑髮神明唿吸一顿,心脏像是要蹦出胸膛。 这个光明圣女是不是真的会些连神明都不知道的神术? 这是不掺任何谎话的宣言,他本应嘲笑少女有点浮夸的勇敢宣言,但被这双眼睛看着,却忽然开不了口。 神明垂下眼,目光扫过光明圣女明亮的双眼,小巧秀气的鼻子,有些苍白却形状漂亮的嘴唇。 他忽然有些怀念上次亲吻这里的感觉。 神明想要,神明便做了。 【这是给你的奖励。】 他扣住少女的后脑,拉近和她的距离,低下头噙住她柔软微凉的唇舌。 「哼,和那傢伙一样虚伪而已。」黑髮神明睁开眼,冷冰冰的自语,目光落在床上。 少女动了动,看来是睡够了。 ****** 阿洛菲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时正好对上赫墨尼若有所思的双目。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刚刚眼前好像闪过一片黑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我怎么睡着了?」 「不睡才不正常吧,」赫墨尼坐得懒洋洋,觑着她,「你差点就死掉了。」 说到这个,阿洛菲才想起来刚刚在一个奇怪的地方,确实也听过赫墨尼说这种话,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光明神保佑,活下来了,」她瞥见那头的神明表情有些怪怪的,意识到自己应该当面道谢,「谢谢你,赫墨尼,又救了我一回——」 在那个很奇怪的地方里,赫墨尼说的奖励,就是像上次那样,又用嘴巴贴嘴巴的方式救了她一回,神明救人的方法永远这么简单粗暴吗? 黑髮神明正准备说话,她忽然反应过来:「神躯该不会又受损了吧?」 神明救了她,她去修復,她濒死,神明再救......不就没完没了了吗! 赫墨尼嗤笑:「哪里就这么容易受损了,过来吃饭。」 阿洛菲哦了一声,掀开了被子,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不是早上出门那条裙子,不由得又看向赫墨尼。 虽然她记得之前是被扔进冰池里,但是让神明给自己换衣服,也太—— 「是我的.....女信徒帮你换的,不喜欢的话,自己回去再换掉。」赫墨尼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说。 「嗯?我很喜欢,」阿洛菲转了一圈,绯色的丝绸裙像花盛开,「谢谢啦。」 提到吃饭,阿洛菲才感觉到自己确实饿了,本就起得早,早餐都没吃就跑出来,又这么一顿折腾,一看外面都快傍晚了。 也不知道这顿应该叫午饭还是晚饭。 她坐在桌子旁,一口气喝了半杯奶茶。 「好喝吗?」赫墨尼问。 「嗯......还可以。」比庇斯特的手艺差多了。 听见评价,赫墨尼哼了一声:「吃东西吧。」 「哇,这是塔利亚饭馆的菜!」才吃了一口,阿洛菲就尝出来了,她想不到神明居然对布兰登的美食也这么有研究,「好久没吃了。」 「你是圣女,想去哪里,想吃什么不是简单的事?」赫墨尼有些奇怪,「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稀有宝贝。」 「当然不是,我以前很少有机会外出的,」经过刚才那一遭,又看见神明也喝奶茶吃肘子,感觉和对方的距离拉近了许多,阿洛菲的话也说得更随意了,「不过庇斯特只要外出,总会带好吃的回来给我,虽然次数不太多。」 虽然大司祭总是不准她跑到外面玩,但在物质上是从不会含煳。 「王城的厨子做不出好吃的东西?」赫墨尼挑眉,光明神管辖下的城市,连吃点好的都这么费劲。 「也不是啦,」阿洛菲拿起一块铺着满满芝士的馅饼,「吃多了,当然也想吃吃外面的东西。」 「那简单,你下次想吃什么,来找我就行。」 「好......啊,不过我应该很快就有机会外出了。」 神明当然来去自如,阿洛菲本来很高兴有了个更方便的途径,但想想吃顿饭都要找赫墨尼解决,也太不见外了。 「外出?去哪里?」赫墨尼有些敏锐的抓住关键词。 「呃,还没决定呢。」 见赫墨尼蹙起眉,阿洛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总不能告诉神明,自己这个圣女其实不安分得很,总想着跑出去玩这种事吧? 第23章 天黑透时,阿洛菲回到了星芒宫。 「回来啦!」刚准备给花瓶换水的旎拉见了她,一下子迎上去,「咦,怎么换衣服了?」 「摔了一跤,弄脏了就换了,」阿洛菲不想大费口舌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把手里的书塞进对方怀里,「找到了。」 「您太厉害啦,」旎拉一手拿花瓶,一手拿书,「没被人发现吧?」 「当然没有。」只是被神发现了而已。 「那太好了......哎呀,这是怎么了,」旎拉吃了一惊,「手怎么受伤了?奥尔菲娜,奥尔菲娜,拿药箱来!」 阿洛菲连忙把手藏到身后去:「就摔倒的时候蹭破了一点点皮,已经用神术治疗过了。」 「治疗过了怎么还要包扎着呢,」奥尔菲娜闻声而来,「该不会偷偷跑到王城外了吧?」 「绝对没有呀,」阿洛菲有些哭笑不得,「我今天是办正事去了!好了好了,我累了,先回去歇息。」 说罢,也不管两个侍女还在后面大唿小叫着「圣女让我们看看伤口」的话,一头扎进房间里。 伤口不能让她们看见。 如果是刀剑或者是磕碰到的伤口,自然是能用疗愈类神术治好。但手掌的伤是神力造成的,即使是法力低下的侍女也能分辩出来,她们一旦看见,又要猜测她今天是不是偷偷去做什么被庇斯特禁止的事了。 阿洛菲把红裙子换了,挂起来欣赏了一阵子,好看是好看,但在这个时节,在教廷里穿这种颜色,恐怕有点扎眼。 那个讨人厌的曼乌布里尔本来应该和其他的主教们回自己的属地,也不知道找了什么理由,硬是拖到现在还不走。 他会因为自己不主动打招唿这种事在庇斯特面前大做文章,很难不怀疑会不会看见她穿红色的裙子,又找由头挑刺。 窗外传来了说话声,似乎是有外面的人来了。 阿洛菲走到窗边,一眼瞥见神殿守卫队长西里斯在庭院里和旎拉说着话,距离她并不是很远,但西里斯声音很轻,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见他从肩上拿下一个包,递给了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好新鲜,我替阿洛菲大人谢谢你啦,她今天外出累了,已经休息了。」旎拉的嗓门倒是大,字字清晰。 阿洛菲把窗户大大的推开:「西里斯。」 「圣女大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守卫队长连忙朝她的方向行礼,「打扰您休息了。」 「没事,我还没睡,你过来呀。」她趴在窗台上,沖他招了招手。 青年迟疑了片刻,还是顺从她的话走到窗下。 「是有什么事吗?」她笑着问,脸上虽然轻松,但想到对方今天值守神殿,生怕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哦,也没什么。」 西里斯似乎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即使是随便聊聊天,阿洛菲也能感觉到他的侷促。 「下午我到城外去了一趟,猎到了野鸡,回来的时候看见集市上新贩来了今年的首批石榴果,想起您爱吃,就买了些,我尝过了,鸡很甜,不是不是,石榴很甜,鸡是我自己烤,很嫩很香的。」 阿洛菲笑了,守卫队长这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也不知道平时向庇斯特汇报工作时是不是也这样,一板一眼的还挺可爱,难怪王城里这么多侍女爱慕他。 「你在锻鍊肺活量吗,」阿洛菲一手托着腮,歪过头打趣,「还是我很可怕,这么紧张要赶紧把话说完。」 她本想让对方放轻松些,不料西里斯居然更不自在了,房间里洒出的光线下,他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不不不,你当然不可怕,很可爱才对,」西里斯卡了一下,又连忙再说,「我的意思是,您很亲切易接近。」 「我才多大,」阿洛菲被这种形容词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你好像还比我大两岁呢,像现在这种私底下的场合,你像旎拉那样喊我阿洛菲就好。」 「那不太合礼仪,」西里斯嘀咕,耐不住阿洛菲怂恿,小声跟着她念了一遍名字,「阿洛菲.....大人。」 阿洛菲注意到他身上穿的盔甲和早上时不一样:「打猎还要穿这么厚的盔甲?」 「是新做的,」西里斯低下头,语气有点不自然,「想穿穿看.....」 阿洛菲探头看了一眼,确实是挺漂亮结实,不过很明显也会更沉。好吧,也许是她不太能理解西里斯的爱好。 她的目光落在西里斯的左手背上:「受伤啦!」 伤口不深,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到了。 「已经止住血了,」西里斯看了看,反而笑着宽慰她,「圣女大人别担心,小事而已。」 「可不是小事呢,来,我来帮你治疗一下。」阿洛菲向他伸出手。 西里斯倒退了两步:「不不,那怎么能触碰您?」 「啊?这有什么问题?」阿洛菲感到有点头大,守卫队长有时候古板得有些让人头疼,她忽然恍然大悟,「噢,你不想碰到我也没事,我可以隔空给你治疗的,只不过效果差些。」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西里斯的脸已经红得不像样了,「只是......只是区区小伤还要麻烦您不太好。」 「现在疗愈院的神官们都休息啦,你也不是专修疗愈系神术的,何况你送了那些东西给我,怎么说我也应该答谢一下吧?」 「答谢什么的无所谓......我是自愿的.....」 「什么?」他说得模煳,阿洛菲没听清,「答谢怎么了?」 「没什么!」西里斯连忙把手伸出,「那就拜託您了。」 阿洛菲拉过守卫队长的手,大概是骑马夜归吹了很久风,有些发凉。 常年握剑的手掌虽然因为长着老茧有些粗糙,但手指骨节分明而修长。 「手这么漂亮,还是不要留疤比较好。」阿洛菲笑眯眯感嘆,然后感觉到对方不自然的想缩回去,「别动哦。」 金光从指缝间透出,西里斯低嘆了一声:「这是什么花?真美。」 窗台上放着埃尔多拉花,极为自然的吸引了西里斯的目光。 虽然不能沐浴到喀瑞佛拉山脉每日的第一缕晨光,但阿洛菲努力让它能更早被王城的阳光照到,干脆摆在窗台上。 小小一盆植物,绿色的叶子上,金雾轻飘飘的。 听见西里斯的赞美,阿洛菲扭头看去,星星点点金光自花簇顶飘出,似有感应,悠悠往两人方向飘。 简单的治疗术其实也够用,但阿洛菲为了让对方更好受些,用了高级的疗愈术。 细碎如金粉般,融入疗愈术的金光中。 她想起以前在书里看过,埃尔多拉花属于疗愈系植物,当时没深入了解,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功效。 这回也算歪打误着发现了原来疗愈术还有另一种用途。 「赞美光明神,」西里斯由衷感嘆,「我从来没有感觉过这么好。」 阿洛菲的脑中忽然划过个大胆念头。 赫墨尼今天又救了她一回,虽然他说不影响神躯,但应该也耗损了他的神力。 埃尔多拉花能不能让他补一补?毕竟生在喀瑞佛拉山脉,埃尔多拉花受光明神偏爱应该有它的理由吧? 哪怕没有什么实质性功效,神明看见爱花,心情应该也会变得很好吧? ****** 说干就干。 阿洛菲从柜子里翻了半天,找出一件墨蓝色的斗篷,又找了条深色的裙子。 洗漱过后,她假装实在是疲惫,打发走侍女们,吹熄了房间里的灯,等着熘走的时机出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白天去找神明也不是不行,但捧着这么一盆花去神殿,少不了会在路上遇到问问题的人。 阿洛菲不想节外生枝。 庭院外渐渐没了动静,旎拉她们都回到室内做别的事,这个时间正好! 阿洛菲无声地从窗口翻身出去,以前偷偷出去玩,不能从门口光明正大走,没少翻窗,早就非常熟练。 她在庭院中小心张望了一下,小跑着往外跑。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旎拉放下手里正在叠的衣服,侧耳听了一会。 奥尔菲娜疑惑:「我没听见,是不是风吹动树枝的声音?」 其她几个侍女也是这样表示。 「肯定不是啊,像有人在外面走。」旎拉打开房门,「我去看看。」 她走到廊上,正好迎上大司祭和几个侍从,大概是刚从办公室出来,大司祭大人还穿着白袍。 「晚上好,大司祭大人。」旎拉惊讶之余没忘行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说完她就有点想给自己掌嘴。 随着圣女渐渐长大,大司祭就不会这么晚再来星芒宫了,就算有事,也会找侍从传信。 但说到底,圣女大人是大司祭带大的,他要来找她,难道还需要跟侍女们汇报情况? 果然,浅绿色的眸子很淡的扫了她一眼,但好在并未责备:「圣女在做什么?」 「回大司祭,圣女大人说今天很困,早早就睡了。」旎拉低着头老实回答。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她了。」 旎拉抬起头,白袍大司祭已经转身往外走。 庇斯特其实没有什么要紧事,忙完一天后,从办公室出来,他望着满天的星星,突然想到这是阿洛菲很喜欢的夜空,干脆往星芒宫走。 应该说,这纯属心血来潮。 「大人,圣女大人平时并没有那么早休息,今天这么反常,会不会......」一个侍从小心的说,他已经跟了大司祭多年,偶尔说些心里话,也不会被责怪逾距。 「出城吗?她不会,」庇斯特回过头,看了一眼庭院那头的窗口,已然熄了灯,「她不是真的那么无法无天,何况最近她又忙着看书,城外暂时没什么吸引力。」 侍从点头称是。 正要往前走的庇斯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转过身,盯着没有亮灯的窗台。 那上面,平时都放着埃尔多拉花的。 ****** 出了星芒宫,其实潜行的难度不是很大。 王城内布置了监测入侵法力波动的法阵,相对来说安全,自然不需要三步一监控,巡逻的士兵也是定时的,只要找准空子,总能躲过。 但最后一步,居然是最难的。 阿洛菲躲在树后,看着远处站岗的神殿守卫们,愁得嘆了口气。 唯独这里不能随便混进去。 整个光明神殿外围,都有守卫站岗,除非她会飞,而且还要飞得很高,才能不被人发现。 但她没有翅膀。 不然还是白天来吧,找个大点的袋子装着花,小心点,应该就不会蹭坏的。 但她又不太甘心,来都来了—— 忽然,一把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第24章 阿洛菲躲在树后,本来是非常小心又专注的看着那头的守卫,冷不丁从身后传来说话声,对方还故意压低嗓音,热气落在她的颈后,引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赫墨尼!」下意识捂住脖子,阿洛菲转过头,小声惊唿,「你怎么在这里?」 黑髮神明挑起眉:「这是我问你的话,你怎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谁鬼鬼祟祟......」 阿洛菲嘀咕,余光瞥见兰德利似乎察觉到这里的异样,一边和手下说着话,一边看向她的藏身所在,不由心里一紧。 因为神明的偏好,这里栽种着茂密高大灌木,能挡住视线,阿洛菲才选择躲在这里。 可是当上神殿副队长的人,多少都是有能耐的。 虽然今天值守的不是西里斯,但兰德利也是非常尽职的人。如果发现她大晚上出现在星芒宫以外的地方,绝对会告诉庇斯特。 除了监测入侵法力波动的法阵,作为南大陆的政治中心,布兰登内的防御系法阵还有很多种,但太阳下山后,法阵的作用相对来说就会弱些。 为了更好管理与保护王城,教会颁布了宵禁时间,除了特殊职业与特殊情况,宵禁时间内,布兰登人不得在户外活动,一旦违反律例,就会受到严格的惩罚,即使是圣女也不例外。 「不早了,我先......」 她想着先撤到守卫看不到的地方,手腕却忽然被一把攥住了。 「圣女深夜造访神殿,还怕遇到守卫,难道是打算谋害神明?」 赫墨尼靠在树上,一点都不着急,只是懒洋洋地打量她,目光扫过她抱在怀里的一个四方盒子,最后又回到她的脸上。 「怎么可能!」眼看两个守卫得了兰德利的命令就往这边走,阿洛菲更急了,「我要走了,他们过来看见我,会抓我的。」 赫墨尼对她的紧张神色饶有趣味,扯着她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被士兵抓住了,会发生什么事吗?」 「那你可能又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了。」阿洛菲不住往后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守卫们谨慎,走得很慢,但也越来越靠近了,这时候再跑,有可能会暴露行踪,不过总比待在原地强。 「会把你抓到哪里去?」赫墨尼对当下的紧急情况视若无睹,还在好奇发问。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神明沉睡太久,重临大陆后似乎对一切不合规矩的事都觉得有意思。 这真的是记载在神史书中,要求信徒谨言慎行,遵守秩序,且清心寡欲的神明吗? 「尊敬的赫墨尼冕下,您仁慈而明智,就当帮帮我忙,放开手好不好?」 阿洛菲心里嘀咕,表面上却讨好的沖他笑着,扭动手腕想挣出,不料桎梏在上面的力却加重了。 「见不到你,对我来说会有什么损失?」黑髮神明微微弯下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或者说,帮了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怎么有这么斤斤计较的神明! 眼看那俩守卫就要来到,连说话声都隐约可闻,阿洛菲急得一把扯住他的长袍:「来不及解释啦,总之要是我被抓住了,您一定会后悔的!」 赫墨尼垂下眼睑,目光停留在阿洛菲攥住的凛冬长袍上,她攥得用力,都皱了。 这是他最喜欢的长袍,平时总是亲手打理,一向讨厌被谁触碰,更别说是光明信徒了。 少女白皙纤细的手指因为紧张,紧紧扯着他的衣袍,指尖都有些泛粉了,看起来可怜得很。 「赫墨尼!」她急切的喊了他一声,被欺负过头,好像快哭了。 抓的地方不对,该哭的时间也不对。 黑髮神明弯起嘴角露出笑意:「我很期待。」 「谁在那里,出来!」握紧武器守卫沖灌木喊道,「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旁边的法术系守卫也举起了咒语书,虽然还隔着好几步距离,二人谨慎得眼睛不敢多眨一下。 灌木丛晃了一下,停了下来,过了两秒,又簌簌的抖了起来,在守卫们几乎要耐不住时,从里面窜出一个身影—— 银灰色的小兽睁着天蓝大眼睛,似乎是受到了惊吓,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沖两个守卫龇了龇牙,弓起了后背。 「是父神的圣犬!」二人面面相觑,望见对方脸上都是诧异,但也同时松了口气。 小兽在原地瞪了他们一会,最后从过二人身旁离开,一路往神殿方向跑去。 虽然没有收穫,但虚惊一场也是种运气。 二人谨慎起见,还是走进灌木丛里搜查了一番,然后才收了武器,说笑着往回走。 听了报告,兰德利的眉头并没有松开。 他亲眼目睹赛特从灌木丛那头跑来,擦过他身边,银灰的长毛柔顺而飘逸,奔跑起来四肢舒展,姿态优雅,蓝瞳眸光锐利坚定,看起来非常聪明。 和那种狂奔起来会唿哧唿哧喘气的普通犬类相比,这小傢伙实在灵动太多,它就像一支无声的箭,穿透守卫的防线。 如果刚才窜出来的不是这只神明的圣犬,而是体型巨大的狼灵,光凭他和在场的守卫,能制服它么? 他被自己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勐然回过头,银灰色身影早已消失无踪了。 狼灵,在流传无多的残缺版先民歌谣中,被描述为一种古老的黑暗种族,法力强大,身体健壮,擅长潜行与暗杀。 但在南大陆正式编写的歷史书中,狼灵是光明种,只是数量稀少,性情暴戾,不怎么在人前出现。 据记载,狼灵一族生活在寒冷的北地,喜冷,大概就是这么些因素加起来,才有了关于狼灵是黑暗眷属这种谣言。 狼灵不会出现在温暖的布兰登,就像神明的圣犬不会是狼灵一样。 兰德利揉了揉太阳穴,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了,否则怎么会冒出这么莫名其妙的念头。 「虽然刚刚只是误会,你们也不可以掉以轻心,主神已回归南大陆,黑暗力量想必不会安分,要提防他们的潜入和渗透。」他沉声叮嘱守卫们。 「副队,莉莉安娜大人会不会是把情况夸大了呢?也许那只是非常低级的黑暗魔物,而且距离王城那么远,应该不会有联繫吧?」 刚才去勘察的守卫之一偷偷发问,他和兰德利认识得久,有什么话都不那么忌讳。 「姐姐不是那种毛毛躁躁的人,」兰德利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严肃,「她既然敢传信,让我私下告知大司祭大人要注意,那一定是有她的理由。」 ****** 夜间沉睡中的森林总比白天时看起来要吓人。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为首的白髮男人长相英俊,着一身制式传统,造工却很轻盈的骑士服,白色披风的前襟点缀着银色装饰,与跟在他身后的其他身穿厚重盔甲的士兵相比,打扮堪称突兀。 男人面色如霜,策马往前,偏还抽空回头:「莉莉安娜,你没吃饱饭?就这样的速度,我们什么时候能赶到目的地?」 「总是黑着脸,小心早衰,迪维努斯,」娇俏的女声随之响起,同样一头白髮,和男人相似的容貌,只是把一半的头髮挽成高马尾,「掩盖大队人马的行踪是容易的事么,催催催,越催越慢。」 年轻女人骑着的不是马,而是一头通体雪白的长角鹿。 虽然嘴上调侃着对方,她还是俯下身在巨鹿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头鹿就以肉眼可见的加速奔到男人的身边,和他并肩前行,和身后的士兵们拉开好一段距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兰德利还有写信来么?」男人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年轻女人瞟了他一眼:「你当他还是以前那个天天跟在咱们屁股后面的爱哭鬼么,神殿副队长可不是清闲活,光明神回归大陆后,南大陆上各处的魔物也开始蠢蠢欲动,教会肯定要求加强防守的力量了。」 「教会,」迪维努斯冷哼一声,「除了庇斯特大人,还有几个主教是真心实意为南大陆、为南大陆上的人们着想,我看有些人巴不得乱起来,好趁机自己当上大司祭。」 「我不直接联繫庇斯特大人就是有这个考量,」莉莉安娜嘆了口气,「毕竟血系通讯法,不是同一个家族的人,就无法截获信息。」 「那些废物没那种能耐,」迪维努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在降神仪式上,还要靠庇斯特大人保护,做什么主教,回乡下卖红薯,食客都要嫌他烤的手法不行。」 「未免有些刻薄了哦,迪维努斯,虽然和庇斯特大人无法相比,但那也好歹也是几个城邦的主教,」莉莉安娜笑了一下,劝慰道,「庇斯特大人身边,除了兰德利和西里斯,还有圣女大人,年纪轻轻就成功召唤了神明,可不能小觑了她的能力,而且她还是庇斯特大人带大的,肯定向着他,那些人想夺位,也要避忌些。」 「光明神原谅我,我无意说庇斯特大人的不是,」迪维努斯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奈和不快,「但圣女是庇斯特大人娇惯着养大的,没见过风雨,成不了什么大事。」 莉莉安娜白了他一眼:「你甚至还没有接触过人家!」 迪维努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勒停了坐骑:「快到了。」 森林已经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远处山头高高耸立于灰雾中,在月光下有种难以言喻的阴森。 ****** 阿洛菲睁开眼时,还恍惚了半秒。 神明总是来去无踪,刚刚她还在距离神殿百米开外的地方,眨眼之间就来到了神殿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和白天比起,神殿的前厅在夜间看起来好像要更和谐一些,黑焰熊熊燃烧,似乎比白天时烧得还要热烈,还让人生出一种「本来就该这样」的感觉。 一道身影挡住了眼前的光线,黑髮神明侧过身,极近距离的看她。 阿洛菲吓了一跳,往后退的时候才发现刚刚自己还揪着赫墨尼的袍子,这时候松开手,能看见上面出现了一些皱褶,不是很明显,但这件领子毛茸茸的袍子上留下了这样的痕迹,就有些碍眼了。 赫墨尼也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但也只是瞥了一眼,目光很快重新落在她身上。 看来,这不是神明宝贝的衣服,阿洛菲偷偷松了口气。 赫墨尼懒洋洋的倚靠在墙边,黑色的眼睛觑着她,冷笑道:「小谎话精。」 「哎?」阿洛菲没反应过来,「什么?」 「深夜偷摸来神殿,总不会是想我了吧?」赫墨尼盯着她手里的盒子,「下午让你待久些,你非说有事,要回去了,才不到半天,又来了。」 阿洛菲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确实有事要回去办,这是真的。」 既然找回了旎拉的书,自然要回星芒宫了,她今天的主要目标就是找书而已。 只不过刚刚给西里斯治疗时灵光乍现,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证实一下自己的方法是否可行。 阿洛菲在心里告罪,自己真心实意的,并没有把神明当作实验对象的意思,况且如果她成功了,那对神明也有好处嘛。 赫墨尼挑了挑眉:「所以呢,去而復返,难道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让你不得不顶着禁令也要跑来?」 阿洛菲左右张望,在前厅,除了台阶上的神座,就没有别的大椅子或者桌子了。 她观察了一下那张神座,感觉并不那么舒适的样子。 「说啊,让我听听你还能编造些什么理由让我信服。」黑髮神明似笑非笑的催促道。 阿洛菲忽然想起还有个地方,符合她的要求,她看向赫墨尼,表情恳切。 「我们能先到你的床那儿再说吗?」 第25章 【南大陆的圣女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源于光明教会,据我了解,圣女总是被要求端庄、内敛,所以她们不会像黑暗信徒那样奔放热烈的表达情感和需求。】 某天闲来无事,拉文娜曾在众人面前分析南大陆人,说得头头是道。 【所以如果一个南大陆圣女主动向您私下请求,大可以顺着她的意思再慷慨些,她会对您更死心塌地。】 南大陆上现任圣女就只有一位,拉文娜就差没把她名字念出来了。 如果现在这种提问也不叫奔放的表达需求,还要多奔放? 即使见多识广如神明,赫墨尼也陷入了片刻沉默。 黑髮神明注视着眼前充满期待的少女,很慢的开口:「这是你想要的?」 虽然埃尔多拉花小小一盆,但这次来还带了其它东西,装在硬木盒子里抱久了,阿洛菲的手还是感到有些发沉。 她不明显的活动了一下胳膊,忙不叠点头:「其实桌子也可以。」 她想起有洁癖的庇斯特,不清楚赫墨尼是不是也会这样,毕竟大发慈悲让她睡下前,还要叫来信徒为她换衣服,应该不乐意她把盆栽放到吃饭的桌子上。 听见她的话,黑髮神明的脸上露出了有些难以描述的神色,阿洛菲本想再和他商量一下其实摆在地上也不是不行,但是让神明屈尊坐在地上,怎么想也觉得太离谱了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如你所愿。」 在她琢磨着怎么开口更能让对方接受时,一阵黑色的雾气包围了她。 雾气散去,俩人的身影都在前厅中消失了。 躲在柱子后的两只黑色小鸟探出了脑袋,有着长长流彩黑尾的那只开口:「所以她是来找主神睡觉的,还偷偷摸摸绕开守卫,看起来她真的很喜欢主神。」 短尾的那只蹦跳着尖叫:「怎么会这样?什么样的人才能养出比黑暗信徒还狂野还狡猾的光明圣女?」 「拉文娜,人族是复杂的,不要粗暴划分他们,」长尾小鸟伸出翅膀扇了一下旁边不停蹦跳的姐妹,「就好像同是石榴树,长在不同地方,长出来的石榴果味道也未必一样。」 拉文娜冷不防被掀翻,不服气的拍着翅膀站起来:「主神以前可不会这样听从信徒的话,何况她现在明面上还是光明神的人!赫卡蒂,说了不要把你的脑迴路套在别人身上!」 「色-欲与食慾一样正常,唯一不妥的是桌子,硌得疼,过了今晚,她的身上可能会出现淤青,不过也许人类的情趣就在此,」拉文娜拍打了一下翅膀,仰头伸长了些脖子,「拉文娜,这附近有石榴树么,我怎么好像闻见石榴果的味道?」 「不知道!」拉文娜没好气的回答,「你一点都不关心主神,如果这个圣女只是单纯馋主神身子怎么办?如果她伤了主神的心怎么办?仔细想想,她好像从一开始就很有目的性的接近主神了。」 「黑夜确实是南大陆人睡觉的时间,光明圣女对欲望的坦诚让我佩服,」长尾小鸟儿振翅往前飞,「没有人能抵挡主神的魅力,如果有这样的人,我就去把她的眼睛吃掉。」 「我要去找石榴果,你要不要一起?」 「不要!我要守着主神,不能让坏女人伤害他。」 ****** 阿洛菲被甩在床上时还有点懵,神明的传送永远是这么猝不及防,每次灵魂都好像慢半拍才能跟上身体的速度。 她晃了晃脑袋,忽然发现大事不妙—— 她坐在赫墨尼的腿上,后者的双手正毫不避嫌的松松搭在她的腰上,他的唿吸很近,热气都落在她的后颈上。 阿洛菲只呆了半秒,就连滚带爬的往旁边翻,脱出赫墨尼的怀抱。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紧紧抱着带来的木盒子,以免它从自己手里翻出,摔坏了里面的东西。 赫墨尼没有阻止,只是靠在床头笑了一声:「怎么这时候又知道害羞了?」 这是什么话! 「你,你怎么能......」阿洛菲脸上发烫,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指责对方。 毕竟神明和人族不同,连治疗与奖励都能通过接吻来进行,大概他的脑子里对男女之间的距离并没有什么概念。 「不可以和我靠这么近的,」憋了半天,她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一下对方,她可以谅解神明,可是如果换成别人,说不定会造成大误会,「在南大陆,人与人之间是有礼貌交往距离的。」 「不是你说要到床上吗?」赫墨尼对于她的抗议恍若未闻,「现在不就在床上了。」 他顿了一下:「需要我自己脱掉衣服吗?」 「也许不脱也行,」阿洛菲想都没想就先回答了,神明的身材太好,她担心等会治疗时,自己的眼睛会乱瞟,分散了注意力,「如果有需要,我等一下会说的。」 赫墨尼定定的看着她,尔后笑了两声:「你还挺会玩。」 真是奇怪的神明,明明还没有告诉他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呢,就已经觉得是好玩的事了。 「我会的还有很多,」她随口应了两句,一眼看到白天吃饭的桌子,「我能把这一个盒子放到那桌上吗?」 「自便。」赫墨尼抬了抬下颌,目光从开始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神明的床很大,阿洛菲半个身都陷了进去,往床边挪的时候,还要注意怀里的盒子不能颠开,为了保持动作优雅,只能慢慢的蹭。 之前床有这么柔软吗?怎么白天的时候没感觉到。 「那两只黑色的小鸟呢?」阿洛菲左右看了看,没找到白天在神殿前厅看见的漂亮鸟儿。 「找她们干什么?」赫墨尼皱了皱眉。 她把盒子放在桌上,小心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两个大石榴:「这是给它们的。」 见赫墨尼不说话,她又拿出一个碟子:「这个烤鸡腿是给赛特的。」 赫墨尼的表情有些看不出喜怒,「我也有吗?」 「这可是重头戏,」阿洛菲听他终于说到了重点,笑眯眯的从木盒子捧出另一个更小些的玻璃圆盒,「铛铛铛!」 房间里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期望之中的赞许没有到来,阿洛菲高高捧起埃尔多拉花的动作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她默默放下手:「不喜欢吗?我是想到这个也许对你神躯的修復有帮助,所以把它带来了,在布兰登能开出花来的的埃尔多拉花,真的很难种的。」 埃尔多拉花明明是光明神最喜欢的花,神史中都有记载的。 【神明见之甚悦】。 现在赫墨尼的表情却沉了下来,看起来并不那么快乐。 「过来,把那东西放下。」黑髮神明勾了勾手指。 阿洛菲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做了。 「怎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不等她说完,手臂被强大的力量勐地一拽,她反应不及,一头栽倒在床上。 「这么说,今晚来就为了送东西给他们?」赫墨尼很不客气的撑在她身上,黑漆漆的双眸看不出情绪。 就像是无尽深渊,只一眼,就把人吸入看不见的漩涡中溺亡。 阿洛菲心里一突,本能的用手抵在他胸膛上,拉开距离:「也不是,主要是想用埃尔多拉花为你全面修补一下神躯,这一株虽然在布兰登才开花,但它是从喀瑞佛拉山脉带回来的,我想应该可以试一试。」 「呵,说你是小谎话精,还不承认,」赫墨尼冷笑,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嘴上尽说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等达到目的,就翻脸不承认了。 高高在上的黑暗神,忽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很不愉快。 阿洛菲愕然的看着突然散发出危险气息的神明,只当他误会了自己被当成实验品,连忙忍痛解释:「我刚刚给其他人试过,有效果的呀。」 她见赫墨尼的表情没有变化,又补充:「早一天治疗,你就早一天不会被疼痛折磨,所以才这么晚来。」 赫墨尼不动声色:「给谁试过,王城大司祭?」 「不是啦,我今天都没见过他,」提到庇斯特,阿洛菲多了几分心虚,「一大早就来神殿了,傍晚回去了没多久又来这儿啦。」 听起来倒不是假话。 赫墨尼望着对方慌张又认真的表情,手上的力量松了不少,少女的皮肤娇嫩,被他刚刚那样一起掐,下巴又被他掐出了一圈淡红。 也许是真的有些疼,她的眼睛里又晃荡着光。 赫墨尼大发慈悲的松开手,但没有从她身上起来,他一手按在她的耳边问:「那你刚刚说到床那儿是什么意思?治疗还需要这种道具?」 「之前伤口不都是在你后背嘛,」阿洛菲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但是你站着,会没那么方便治疗,坐着其实也行,不过考虑到趴着你会舒服些,我就提议是床了。」 「哼,」赫墨尼没有追问下去,抬起手一抓,那盆埃尔多拉花就到了两人身旁,「开始吧。」 赫墨尼的脸色没有变得很好,不过看起来是不打算再发难,阿洛菲趁他起身的时候,一骨碌坐了起来,又往后挪了挪:「请躺。」 赫墨尼把长袍脱了丢在一旁,黑色的痕迹似乎比第一次见的时候淡了些。 宽肩,流畅精壮的窄腰,神明的躯体无一处不流淌着荷尔蒙的气息。 阿洛菲眨了眨眼,轻拍两下自己的脸颊,收回了飘得有点远的思路,把浮在空中的埃尔多拉花推近了赫墨尼的后背。 疗愈神术的金光在赫墨尼后背出现,埃尔多拉花似有所感,金雾无风自摆,轻轻沁出了金粉,混入光芒之中。 和西里斯不一样,神明的后背没有那种绽开的伤口,阿洛菲即使紧紧盯着黑色纹路,也无法判断到底有没有起效果。 「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她侧头问。 黑暗神怎么会受到光明神术和光明神偏爱的花影响? 那些金粉混在金光里,落在皮肤上马上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弹开,虽然倔强的想再次入侵,却只能一直徘徊在原地。 这个疗愈系光明神术对赫墨尼来说,不过像是个小号照明术而已。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少女在他后背摩挲的手,很轻,好像生怕弄疼他,时不时会离开他的皮肤。 居然生出一种折磨的意味。 赫墨尼默默收缩了一下后背的肌肉,勉强忍住自己想翻身钳住这只手的冲动。 还有似有若无的痒意,那一定是她的头髮,无意中扫过他的后背。 赫墨尼余光捕捉到那抹晃动的金色:「有一点吧。」 阿洛菲高兴的应了声:「那一定是起作用了。」 沉默了片刻,赫墨尼开口:「这盆花送我?」 「当然不行!」阿洛菲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就知道,神明见了埃尔多拉花就喜欢,哪怕是长在布兰登城内的,也想占有。 「这盆埃尔多拉花本来属于大司祭的,他精心养了好久才开花,后来才送给我。」阿洛菲看向埃尔多拉花,金色的小花开得很是精神。 赫墨尼转过头,觑着她:「花既然送给你了,那怎么处置就是你的事,如果我说想要,你也不愿意给?」 阿洛菲摇摇头:「大司祭送的礼物,我一直都很看重,从来不会转送给别人,那是对他的不尊重,而且我也很喜欢这盆埃尔多拉花,你可以常来星芒宫看看,但是我绝对不会给你的啦。」 「而且,作为神明,你不会做出夺人心头好这种事吧?」 阿洛菲说笑似的沖他眨了眨眼。 赫墨尼似乎又不高兴了,把脸别到另一边看不到表情,也不再说话了。 房间里再次变得安静。 明明在喀瑞佛拉山脉上开了许多这样的花,赫墨尼只要去那里就能拥有无数,偏偏看上她拥有的唯一的一盆。 真是任性又爱生气的神明,阿洛菲撇撇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赫墨尼睁开了双眼。 他居然不受自控的睡着了。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钟声,正巧是到了夜最深的时候,也是他力量最充沛的时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房间内的灯火熄灭了,但星星点点的依旧明亮。 他翻过身,迎面而来的是半空中漂浮的一片金光,银光化成的丝线穿梭其中。 他愣了一下,侧过头,就看到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少女,她一只手还贴在花盆上,力量无意识的从中泻出。 赫墨尼一挥手,那小盆栽就被粗暴的丢回桌上了,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张开手掌,半空中的银光听话的落下,剩那些金粉飘在半空里,被他再挥了一次手,吹得不见踪影。 光明圣女大概很少这样熬夜,加上疗愈术也消耗了不少体力,被他揽到怀里时也没醒来。 一头金髮落在他的臂弯上,发尾扫得他不知道是皮肤发痒,还是心里悸动,又或许都有。 【这盆埃尔多拉花本来属于大司祭的。】 【大司祭送的礼物,我一直都很看重。】 【作为神明,你也不会做出夺人心头好这种事吧?】 赫墨尼把少女的脸转向自己,睡着时靠得他近,偏高的温度让她的脸都红扑扑的。 胸口无由来的有些发闷,他的嘴角扯出一抹恶劣的笑意:「我当然会。」 ******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山间发出最后一声悲鸣,接着传来沉重的倒地声,惊起远处四周的许多鸟,最后归于平静。 迪维努斯把弓放回身后,又从魔物身上抽出长剑,虽然又是一次胜利,但他感觉到身上的肌肉非常酸痛,连带动作也不灵活了。 他很清楚,这是到极限了。 这头不知道是狮子还是象的魔物,长了两双骨翅,能飞又能打,要不是他抓住时机射瞎它的五只眼睛,今天死的是谁都未必有定数。 不过还好,最终还是赢了。 黑暗神的神使,也不过如此。 他厌恶的看一眼剑上还在往下滴的魔血,熟练的用了个净化术,然后重新插回剑鞘内。 「扫荡现场,不要漏掉任何一只魔物。」他回头向手下的士兵下达了命令后,转身就往深处走。 莉莉安娜浮在半空张开手,她胸前的镜子里泛出耀眼的光。 迪维努斯在几步之外停下脚步,等待她的结束。 很快,镜内的光消失,莉莉安娜也重新回到地面。 迪维努斯等了两秒,没等来意料中的打趣,微微蹙眉:「伤到哪里了吗?」 莉莉安娜抬头看着天,表情凝重:「那不是迪埃罗。」 迪维努斯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身影:「它的的确确死透了,刚刚在法阵里,它绝对没有机会换壳。」 「你还不明白吗,」莉莉安娜的语气变得有些暴躁,「我们从一开始面对的就不是迪埃罗,情报错误了,这也许只是只高阶点的黑暗魔物。」 迪维努斯的表情也变了:「如果是这样......」 二人对视的片刻,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今天这只魔物已经让他们应付得这么吃力,可居然也不是他们一只寻找的目标。 换句话说,在实力至上的黑暗领域里,这只在他们看来不好对付的傢伙,说不准还排不上号。 「那真正的迪埃罗,到底在哪里?」沉默片刻,迪维努斯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不知道。」 莉莉安娜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茫然,她抬起手,一件样貌古怪的器具被光包裹着,分明是谨慎封印了许多层。 「但这是传说中,黑暗神赐给它的东西。」 第26章 光芒太盛,只能勉强辨认出是个武器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迪维努斯伸手想拿过仔细研究。 「别碰。」 莉莉安娜挡住他的手,望向漂浮在半空的光球,甚至有些谨慎的后退了两步。 「你还记不记得,大司祭在光明神殿里跟我们提过的黑暗神器?」 她停了下来,看向迪维努斯,后者沉默片刻,似乎在回忆:「千年之前,黑暗神有八件,其中有一些赐给了他衷心耿耿的眷属们。」 「准确来说,是我们能知道的共八件,至于他还有没有其它的,我们没能得到情报。」 莉莉安娜念动咒语,转动手腕操控着光球往高处飘了一些。 「深渊之刃,排在赐予黑暗信徒的神器之首,同时包含毁灭与创造的力量规则,黑暗神从卡米伊特的烬山取来最坚硬的矿石,以黑焰炼制出他的得意之作。」 迪维努斯目光一亮,抬头盯着它:「黑暗神擅武,听起来是把好武器。」 「放弃打它的主意吧,迪维努斯,」莉莉安娜摇摇手指,「深渊之刃只有黑暗信徒能操控,除非你暗堕,不然怎么也没资格碰它。」 迪维努斯冷笑:「既然是这样,不要也罢。」 「而且按照情报记载,只有法力达到一定程度的高阶黑暗魔物才驾驭得了它,至于这个程度,未知。」 莉莉安娜凭空拿出一本厚厚的金边白皮书,随着她的指尖动作,书页乖顺的哗哗翻动起来。 「排在第一位当然有过人之处,据传在无主的时候,它会以自主意识行动,成为一个暗杀者。」 「这不新鲜,」迪维努斯抱臂在胸前,「即使是你我的武器,也不是一件死物。」 「它会选择处在附近的光明信徒中最强的一个,进行攻击。」 莉莉安娜转头和迪维努斯对视,她刻意把声音压低,似乎怕惊扰了半空中被封印的神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直至死亡。」 一阵大风吹过,远处树木的枝叶被吹得哗啦作响,隐约还有士兵们互相吆喝和招唿的声音。 「那为什么魔物没有使用它?按照它的战斗力,在黑暗领域里即使不算数一数二的傢伙,也不会是无名之辈。」迪维努斯很冷静的问出第三个问题。 「情报没有记录这么详细,但按照我的经验,拥有和能使用是两码事。」莉莉安娜说。 「在它死亡后,深渊之刃也没有主动来攻击我们,而且,这样一把武器,不可能这么容易被你封印。」迪维努斯提醒。 莉莉安娜一张手,椭圆的镜子在她手中一圈一圈的旋转着,光滑的镜面发散出耀眼的光:「也许你应该看看它,从刚才开始就没停下来过。」 「不过你说的也是我有点在意的,它似乎处于某种衰弱期,情报中没有提及什么时候会出现停止攻击人的状态,但不管怎么说,目前就是被我封印了。」 迪维努斯抓到关键点,皱起眉:「你的意思是,封印它并不能一次性完成。」 「可以这么理解,」莉莉安娜嘆了口气,「我现在通过持续不断的注入光明之力,让它在一种平衡状态中沉睡,或者是让某个黑暗信徒成为它的新主人,否则......」 她停顿了一下:「你和我谁更强这件事,很快就会有一个最终答案。」 迪维努斯的表情变得凝重,他吹了一声哨,白马从不远处哒哒而来:「马上回王城,把它的存在告知大司祭,再做其它打算。」 「不找迪埃罗了?」莉莉安娜摸着巨鹿亲昵蹭她的脑袋,露出一丝戏嚯笑意,「你不是说讨伐黑暗力量才是唯一有意义的事么?」 迪维努斯翻身上马,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她:「找到了迪埃罗,是指望我一个人宰了它,还是打算给它送武器,好让兰德利一次性为我们俩举行葬礼?」 ****** 「这一定是狡猾阴险的光明信徒的阴谋!」 拉文娜愤愤不平的拍了一下桌子,把坐在旁边的赫卡蒂震得戳破了一粒石榴籽,红色汁液四迸。 伏在中庭晒太阳的赛特很轻的扇了扇耳朵,连眼睛都没睁开。 赫卡蒂舔了舔掌心,又剥下一颗红色籽进嘴里:「我不明白,光明圣女带来的石榴果你也吃了,怎么还这样说人家。」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说她狡猾阴险呢,想用这点小恩小惠来麻痹我们,」拉文娜瞪了姐妹一眼,「不是吧,赫卡蒂,一个石榴果就让你叛变了!」 「首先,她大概率不知道我们身份,只把我们当成只会蹦来蹦去的小麻雀,基于这个层面,她没有故意讨好我们的必要,只是单纯的给小动物投食。」 赫卡蒂语气没有半分起伏。 「其次,我不存在所谓的叛变,她带来的果子很好吃,我喜欢她,你之前不是也觉得她很特别吗?」 拉文娜一噎:「那是,那是我没有看穿她的真面目,可是你看,她走了之后,这几天主神就一直待在后殿的房间里发呆,他甚至关闭了殿门,不让那些光明信徒进来,虽然我也不愿意看见那些傢伙。」 赫卡蒂吮了一下手指:「情绪影响了你的判断力,拉文娜,你应该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修炼上。」 「什么?」拉文娜疑惑,「这跟我修炼有什么关系?」 庭院中传来赛特的声音:「如果你这几天都有仰望夜空,就会发现月相的变化,今夜就是残月。」 拉文娜脸上先是恍然大悟,尔后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我.....我忘了。」 她懊悔的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该死,我怎么就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主神这几天以一种不稳定的频率陷入精神裂缝,作为眷属的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感谢那位光明圣女和她的银光,」赛特回过头,面对拉文娜自责的模样,天蓝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千年前,卑鄙的光明神做的事,即使到现在,依然给主神带来困扰。」 ****** 清晨的阳光洒在庭院中,柔和而温暖,埃尔多拉花微微晃动着,似乎也觉得格外舒服。 阿洛菲小心的把软乎乎的太阳蛋放在吐司上,用叉子戳破中间的蛋液,让它渗到蛋白与底下的吐司里,热吐司闻起来就非常松软可口,她甚至觉得是不是被正午的日光好好的烤透了。 「笑什么,这么开心。」桌子对面传来了有些疑惑的提问。 「因为很久没和庇斯特一起吃早餐了嘛,」阿洛菲咬了一口铺着半熟蛋液的吐司,嘴巴鼓鼓,「真的好久好久,感觉有好几年啦。」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即使不看下半张脸,也分明能感受到她的情绪高涨。 「嘴里吃着东西时不要急着说话,」庇斯特看向少女努力往下吞的样子,有些无奈,「你的好几年似乎和寻常人不同,记忆向我反映,神明降临前,我们还一起吃过不止一次。」 「唔,这个嘛,」阿洛菲眼珠子转了转,话题就被她倾到了另一侧:「我在外面吃饭绝对不会这样子,只有跟你吃的时候会这样啦,听说跟亲近的人在一起时,才会展现出最真实的样子。」 「这么看来,我的提醒倒成了生分的源头了,」瞥见少女连连点头,外人面前总是严肃的大司祭有些无奈,露出了些许笑意,「现在我只是让你不要噎着了,又不是揪你的礼仪问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噢!庇斯特最好啦!」阿洛菲弯起一个大大的笑,拿起了盛着牛奶的玻璃杯。 「对了,」庇斯特忽然想起什么,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前几天晚上,埃尔多拉花怎么没有在窗台——?」 他的话还没说完,阿洛菲就被牛奶呛到,狼狈的放下杯子,夸张地咳个不停。 「慢点,」庇斯特微蹙起眉,「牛奶是不是太烫了?」 「我没事,」阿洛菲咳得脸颊泛红,好不容易顺了气,她随手拿起一个小圆餐包往嘴里塞,「只是不小心呛了一下。」 庇斯特的目光落在她的餐包上,顿了片刻,又慢条斯理的开口:「所以,埃尔多拉花那天怎么不见了?」 阿洛菲心里一咯噔,脸上还是笑着:「什么时候?」 装傻是很好的拖延手段。 庇斯特盯着她:「前两天,我去星芒宫的时候,旎拉说你很困,早早就睡下了。」 这说的就是晚上偷熘去光明神殿的那天! 阿洛菲很慢的嚼着餐包,在对方的注视下,直到完全把嘴里那一大口吞下才发声:「其实,不是不见了。」 「嗯?」 「是......」阿洛菲抿抿嘴,忽然来了主意,「是我听说,埃尔多拉花作为主神最爱的花,并不喜欢夜风,所以到了晚上,我就把它放进房间里,等天亮了再放出去,也许它会开得更好。」 「是谁说的?」 「就是.....忘了,」阿洛菲又咬了一口餐包,「就是随便听来的嘛,我养花技术没你好,当然什么方法都想试试了。」 明明是听起来很符合她作风的行为,庇斯特投来的眼神还是让她心里有些发毛。 餐桌上安静下来。 阿洛菲避开他的眼神,若无其事的继续啃小餐包。 「黄油。」在看了她半晌后,大司祭终于开口。 阿洛菲有些茫然的看一眼碟子,又抬头看对方。 庇斯特嘴角很微的弧度,看起来像在冷笑:「你吃这种餐包不是总爱横着切开它,厚厚涂上一层黄油再夹起来吃吗?」 ! 不要对大司祭说谎,因为他总能察觉到。 正当阿洛菲纠结是不是要主动承认,庇斯特已经垂下眼眸:「吃早餐吧,吃完我们就出发。」 绿茶被倒入花纹精緻的茶杯中,裊裊升起白雾。 侍从放下茶壶,看向坐在椅子里的庇斯特,白袍大司祭正似有所思的望着窗台上的埃尔多拉花。 「大人,您真的不打算再问问吗?圣女大人如果真的隐瞒了真实意图,那她......」 「她不是小孩儿了,会有自己的判断。」 庇斯特语气平和,语速也很缓慢,与其说是说给侍从听,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没资格、也不可能什么事都限制她,只要确保她是安全的,就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愿诉之于口的事,不是吗?」 ****** 千年前的今日,是光明神牺牲的日子,在这一千年来,南大陆为了纪念神明作出的巨大贡献,以及庆贺黑暗之主被击败,总会举行仪式。 麦兰卡圣湖,作为当初的战场,在时光轮转中,再也看不见一丝曾经的惨烈模样。 湖水平静如镜,岸边青草茂盛。 早已把流程熟记在心的阿洛菲依然很完美的完成了今年的要求,她回过头,白袍大司祭很轻的朝她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剩余的流程属于神官们,庇斯特示意阿洛菲跟上自己,二人并肩翻过几个小土坡,来到一片平地。 草地上是一大片金色的花,开得非常烂漫,细长的单层花瓣,比不上埃尔多拉花华丽,在风中却有另一番风情。 阿洛菲依庇斯特要求,找了一个空位,把带来的一大簇同样的花种进了土里。 「还记得这是什么花吗?」庇斯特接过她的手,把她拉起来。 阿洛菲点点头:「斐利克斯,小时候你就告诉我很多次的。」 「有人说,光明神已回归,该用庆祝的典礼取代之前的仪式。」 「但我坚持要举行纪念仪式,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庇斯特低下头,和阿洛菲四目对视。 第27章 庇斯特的双眼是罕见的浅绿色,比剔透的绿葡萄还要澄澈。 当他温柔的时候,这片绿就像初春才冒头的嫩芽,安静而让人心生欢喜,但那出现的次数并不太多。 当他生气时,淬了冰似的让人不敢直视。 阿洛菲试图从里面分辨出是哪种情绪,成为他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的契机。 但大司祭的心并不好猜的。 「为了铭记那段过去。」阿洛菲说。 「千年前的大战里,陨落的不止光明神,」庇斯特的目光落斐利克斯花上,「还有无数的人类。」 金色的斐利克斯花随风摇晃,就像附和他的话。 「如果因为光明神回归就把纪念日改掉,也许十年百年后,很多人就不再考究这个日子的意义,也就不记得死去人们曾经的牺牲。」庇斯特继续说。 「南大陆不仅是光明神的南大陆,还是人族的南大陆。」阿洛菲喃喃说。 想不起庇斯特什么时候说过的话,忽然从浮现在脑海中。 「说得很好。」 庇斯特微微一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而且,神明即使是再临南大陆,也不代表他曾经承受过的一切可以轻松抹去。」 大司祭停顿片刻,忽而侧过头看向她,语气很轻:「不要把神明仅仅当作实现野心的工具。」 阿洛菲心中一震,脱口而出:「我不会的!」 说完之后,她有种难以言喻的心虚感。 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在心底浮现。 「我相信你,我也知道你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理解,」庇斯特凝视着她,「从前南大陆的圣女,和教会的傀儡没什么差别,我希望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 阿洛菲本来因为自己的某些小心思走神,这时候被这种近乎不敬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纵使庇斯特是大司祭,但他也是光明信徒,并不能凌驾于教会。 大概是她的发愣少见,庇斯特被逗乐了,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呆呆的。」 不等阿洛菲回答,他又说:「等冬季结束,我们找个好天气的时候,去看月亮海。」 「真的?」脑子里本来浮起的点点不和谐一下子不见踪影,阿洛菲晃着对方的胳膊,「那干脆去月亮海陪我过生日吧?」 还小的时候,庇斯特会在她生日的时候花心思布置寝宫,带她到城外玩,给她带来各种有趣漂亮的生日礼物,和她一起吹蜡烛吃蛋糕,每次到了这一天,他似乎总是特别清闲,连睡前故事都比平时讲得长。 但后来,她的生日成了教会的任务。 她需要穿着沉重繁琐的长裙,在光明神殿中垂首,听大司祭念祝祷词,换上白色长袍的庇斯特总是格外陌生。 她还要在接受各地主教们冗长祝福时,露出得体的笑,不能有负面情绪,但也不能过分愉悦。 「每年你的生日,教会都会花费不少心思,你成功召唤了光明神重返南大陆,明年只会更盛大,」见少女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有些失落的垂下头,大司祭佯装思考了片刻,一本正经道,「不过据我所知,没有明文规定说圣女一年只能吃一次生日蛋糕。」 阿洛菲又重新来了精神,欢唿:「庇斯特就是最好的!」 白袍大司祭失笑:「我就只有这个时候才好吗?」 「当然不是啦,」阿洛菲笑眯眯,一把揽住对方的胳膊,「庇斯特什么时候都很好,在我心里,连神明都比不上你那么重要。」 「有其他人的时候,这种话不能说。」庇斯特没有纠正她,只是叮嘱了一句。 阿洛菲还要说什么,忽然感觉风发生了微弱的变化。 不是平时那种自然生起的感觉。 她下意识看向庇斯特,白袍大司祭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低声念了个简短的咒语,北方的远处出现一道亮光,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他们飞来。 「星星?」阿洛菲惊讶。 「不是,」庇斯特抬眼,「光系法师的信。」 那道光眨眼间来到眼前,像是被无形的缰绳勒住,生生停在离庇斯特胸口还有半个胳膊的地方。 阿洛菲分明看见它因为不敢撞上庇斯特,减速过急,整颗光球都变了形。 光球化为了小小信封,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晃悠着往下落。 庇斯特伸手接住了它,从里面摸出白色信纸。 信不长,只有几行字,庇斯特却看了好几遍。 「白银骑士和白金法师要回来了。」见阿洛菲一直盯着自己,庇斯特直接把信递给她。 似曾相识的称号让阿洛菲愣了片刻,她低头把信读完,反应过来:「是兰德利的哥哥和姐姐?阿肯斯泰达家族的那对双胞胎!」 作为南大陆上歷史最悠久的家族之一,阿肯斯泰达可谓是辉煌长盛不衰,不管剑术还是法术的造诣都极高。 阿肯斯泰达家族的坠月城是距离布兰登最近的城邦,虽然地理条件和曼乌布里尓家族管理下的黑土城无法相比,但繁荣程度在南大陆上也数一数二。 坠月城名字好听,但民风却相当的彪悍,武德充沛。 不管男女,居民们从小都会修炼一门战斗技能,有传一种夸张的说法,坠月城里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吟游诗人,也能用琴弦熟练干脆的绞杀敌人。 目前的城主育有四个孩子,在王城担任神殿守卫副队长的兰德利排行第三,还有一个小女儿,曾在教会中引起轩然大波。 她是南大陆上第一个女主教,作为十二主教中年纪最小的一员,她甚至比阿洛菲大不了非常多。 教会中有些人想否认她这个主教的合法性,可坠月城的民众对她都推崇至极。 传闻她法术造诣极高,年幼时曾在面对黑暗魔物时毫无惧色,冷静和对方搏斗,等家人赶到时,她已浑身鲜血淋漓,只剩一口气了,以法杖拄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但魔物也死在她的手下。 随着坠月城主教的年岁渐长,教会中再也没人反对她的存在。 但要说最出名的,还是最大的双胞胎。 阿洛菲小时候就从庇斯特嘴里听过他们的故事,但还没亲眼见过他们二人。 不是阿肯斯泰达双胞胎太傲慢,从不入王城觐见,只是他们二人长年在外,四处讨伐作乱的黑暗魔物。 远方传来有关阿肯斯泰达的消息,总是和二人的队伍大捷有关。 黑土城鲜少受黑暗力量骚扰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环境因素,坠月城平静祥和,是城中人生生把它们杀怕了不敢接近,即使是没有思想,全凭本能行事的魔物,在接近坠月城时也会因为莫名的恐惧远远逃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坠月城高高扬起的旗帜是无数黑暗魔物避之不及的可怖之物。 「白金法师在信里说,他们杀了一头很大的魔物,要回来休息一下,你怎么好像没那么高兴呢?」打量着身旁人的表情,阿洛菲有些不解。 「阿肯斯泰达双胞胎一般不会主动提出来布兰登,即使要休整,他们也会选择返回坠月城,」庇斯特从她手里拿回信件,掌心燃起火焰,把它焚烧殆尽,「莉莉安娜信中明面说想觐见光明神,实则有其它的心思。」 「会是什么事?」阿洛菲有些好奇。 他摇摇头:「这俩人作为虔诚的光明信徒,敢把神明当作幌子,不会是小事。」 停顿片刻,庇斯特忽然又低头郑重叮嘱:「别学,不是好榜样。」 「噢!」阿洛菲嘴上应了,眼睛看向平地上摇曳的斐利克斯花上,在微风中晃晃荡盪的花,开得非常烂漫,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吹向远方。 ****** 一行人傍晚回到王城内,本来答应一起吃晚饭的庇斯特被兰德利匆匆喊走。 阿洛菲坐在餐桌旁,戳着表皮煎得酥脆的香肠,却很久都没塞进嘴里。 奥尔菲娜站在旁边,小心观察来一会儿才开口:「大司祭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才这么急着跟兰德利离开星芒宫,你看,他甚至连晚饭都没吃。」 「是啊,」阿洛菲心不在焉的把咬了一口香肠,重复她的话,「连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奥尔菲娜急了:「大司祭大人还是很关心圣女大人的,圣女大人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赌气。」 「你想到哪里去了?」反应过来的阿洛菲有些哭笑不得,「庇斯特身为大司祭,日理万机不是很正常吗?」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戳了戳奥尔菲娜的额头:「我又不是几岁大的小孩子,吃饭还需要监护人陪同。」 「可是你今晚吃得好少,这些明明都是你喜欢的——」 「因为我回到王城之前已经吃过一顿了。」阿洛菲捧起热牛奶喝了一大口。 能光明正大出王城的机会很少,阿洛菲自然不会放过,大司祭的钱袋子向来对她格外慷慨,她东买一点西拿一个,不知不觉就多了。 「让一让,外送餐盒来咯!」 奥尔菲娜还要说什么,身后传来旎拉大唿小叫的声音,等看清了内容,她不由瞪大眼睛。 「我已经把大司祭大人的食盒摆好了,整个拿给他就好,」旎拉拎着一个绿色袋子,施加了神术的提手袋能让提的人感觉不到袋中之物的沉重,「真的不需要我陪着一块去吗?」 「我也不是阻止啦,」阿洛菲从她手上接过墨蓝色的斗篷,朝她眨眨眼,「不过你要是想看兰德利在大司祭面前频频走神,然后大司祭说——」 她清了清嗓子,摆出庇斯特平时在教会议事会议上的姿态,压低嗓子:「兰德利,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别说了!」旎拉小小的尖叫了一声,一把捂住脸,「圣女怎么总欺负人!」 「要是我没有猜错,这些属于大司祭的食盒下面,还有你为兰德利精心准备的丰盛晚餐?」阿洛菲故意把「精心」二字念得很重,不出意料旎拉的表情更加精彩了。 「真是的,你也好意思让圣女大人给你相好送晚饭,」 奥尔菲娜嗔了旎拉一句,手上动作不停,非常自然的接过阿洛菲手里的斗篷,为她披好,又细细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现在晚上变冷了许多,注意不要着凉,今天的仪式也累一天了,早点回来休息。」 她退后了一步,表情满意的点点头:「咱们圣女大人穿蓝色也这么好看。」 深蓝色的斗篷在充足的光线下看起来浅色些,少女露出来的肌肤被衬得更为白里透红,她就站在这里露齿一笑,不用说什么,做什么动作,王城花园中被精心呵护的花都显得黯然无光了。 光明神在上,愿布兰登瑰宝永远长盛无虞。 奥尔菲娜才在心里虔诚的感嘆,忽然见拿起袋子的圣女笑容中多带了几分狡黠。 「好呀,那要是大司祭留我回话,我就跟他说奥尔菲娜不准我多逗留呢,我马上就得回星芒宫。」阿洛菲表情很认真的说。 奥尔菲娜慌忙摆手:「好了好了,当我没说,可不要在大司祭面前提到我的名字。」 在不苟言笑的大司祭跟前有了这种记忆点,跟当着他的面看禁书有什么区别。 「圣女大人穿什么颜色都好看,」望着阿洛菲的背影,旁边的旎拉叉着腰幻想,「我要是个男子,一定去追求她。」 「你要是个男子,首先要有本事进入王城,还要得大司祭青睐,你看看剑术与法术,你擅长哪个?」奥尔菲娜翻了个白眼,「你想想,假如你是大司祭,你会让阿洛菲大人跟不知道哪来的野小子跑了吗?」 旎拉一时语塞:「我就这么随口说一嘴,阿洛菲大人会看上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 她思考了片刻:「阿洛菲大人喜欢的人一定是见多识广,勇敢能干的,最重要是长得帅,毕竟从小到大看着大司祭那张脸,普通人可不够看。」 奥尔菲娜忽然有些忍俊不禁:「这语气,倒像是你的心理标准,兰德利符合这个条件吗?」 「奥尔菲娜!都说了不许笑我了!」 第28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布兰登的深秋虽然不会像北境那样萧瑟,满目凋零,夜晚气温还是比日间要低不少。 但今夜难得无风,没有想像中的冷。 作为教会大司祭与部分高级神官的工作地点,霞光宫从外面看还是灯火通明。 阿洛菲穿过长廊,来到紧闭的门前,轻轻敲了敲。 庇斯特看起来确实有很重要的事跟兰德利讨论,虽然在开门的时候明显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但并没有收起脸上的冷意。 板着脸的大司祭,冷冰冰,硬邦邦的,好像连生命力都少了许多。 阿洛菲不喜欢这样子,身为大司祭已经让他比普通人少了许多珍贵的情绪。 她总是想让庇斯特开心些的。 「先吃饭了再工作哦!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她笑着说,左右看了看,趁着四下无人注意,踮起脚两只手贴在他的脸颊上,用了些力,把英俊的脸挤出了半分可爱。 微微嘟起嘴的大司祭,成了吐泡泡的小金鱼。 「庇斯特这么黑着脸,看起来好吓人啊,放松点嘛!」 「好,你记得在宵禁前回到星芒宫。」大司祭怔了怔,没有从她手里挣出,只是替她理了长发,语气和表情都温和了许多。 听到这一句,阿洛菲自觉心虚,不敢和他双眼对视,随口应了一声就匆匆转身跑了。 「慢点。」 长廊的灯光洒在墨蓝色的斗篷上,随着少女小跑的动作,不明显的变换着颜色,忽闪忽闪的。 像夜晚翻飞的海浪,像给予过拥抱,又毫不留念离他远去的潮汐。 阿洛菲生性活泼,从小就爱跑来跑去,但从没让他有过这种感觉。 然而此刻,庇斯特心里忽然生出种古怪的感觉,很想再跟她说点什么。 他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 「大人?」身后传来兰德利有些疑惑的声音。 庇斯特回过神,把无意识伸出的手收回,慢慢划过肋骨,按在靠上些的地方。 该死的黑暗魔物留下的伤口已经渐渐痊癒,但那些毒物过分顽固,神官试了许多方法也无法根治。 尽管不致命,时不时发作的疼痛还是让庇斯特厌烦。 这种痛不致死,但发作的时候绵长,痛感钝锐交错,还带来阵阵寒意。 即使强如庇斯特,也有些耐不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疗愈系神官们束手无策,但他不能让外界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常情况。 十二主教中到底有多少人野心勃勃盯着教会的头把交椅不得而知,但如果他们知道他身上有这样的伤痛,一定会抓住大做文章。 也不能让阿洛菲知道,她会担心的。 他怀疑这样忍下去,会有一天被折磨得精神失常。 傍晚回到霞光宫后,伤口中的毒素又不安分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坐在椅子上,听着下属的报告,庇斯特以非同寻常人的忍耐抑制着肋上伤口的刺激。 直到刚刚—— 少女明显来得很急,气息都有些不稳,见他打开门,笑容滞在一半。 他想应该是这张冷脸把她吓到了。 他从来都很少以这幅模样面对她。 应该说些什么。 没想到她只是愣了一下,又向自己露出了更灿烂的笑意。 她伸出手,极大胆的捧着他的脸,语气轻快的让他开心点。 这样的动作可以称得上是冒犯大司祭,即使是阿洛菲,他也鲜少准允她在公众场合对他做出亲密的行为。 可他破天荒的没有表达任何抗拒。 她漂亮的双眸专注的注视着他,那双微凉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庇斯特突然有种过电般的悸动。 然后,他感觉身体里的那股疼痛忽然就消散了,似乎从来没存在过,取而代之的是种柔和与舒适。 就好像午后踩在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沙滩上,温暖海浪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抚过疲惫疼痛的脚踝。 然后她又匆匆走了,如果是平时,应该会撒着娇要留下来。 是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吗? 还是刚刚露出了什么表情吓到她了? 向来自信从容的大司祭,在这一瞬间突然开始怀疑自己。 ****** 阿洛菲从霞光宫里跑出来时,轻轻拍了拍胸口。 刚刚庇斯特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奇怪,她甚至担心自己的计划是不是又被看穿了,尤其是那句「在宵禁前回到星芒宫」,差点让她没能绷住表情。 给庇斯特送餐是真的,但她也是借着这个名头出来做别的事。 阿洛菲抬起头,黑黢黢的天上没有一颗星星。 一轮残月孤零零的挂在夜空,发出非常微弱的光芒。 「我们真的不用进去吗?」拉文娜满脸焦虑,不停的看向关着的房间门,「我能感觉到主神的气息已经有些紊乱。」 黑髮神明已经把自己关在后殿的房间里多日,不出来,也不回应眷属们的唿喊。 「今晚月的力量太弱,不足以对抗光明神千年前的咒语,」赛特拧着眉,「我们进去也无济于事,主神并不需要我们。」 「那主神需要的是什么?」拉文娜问。 「是......」 二人忽然噤了声,惊讶的四目相觑。 就在刚刚,神明离开了后殿的房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夜安,圣女大人!您怎么来了?」神殿守卫队长远远看见来人,主动迎了上来。 阿洛菲露出笑容:「夜安,西里斯,值守工作忙吗?」 「现在还好,他们快交班了,稍微可以放松些,」西里斯行了个礼,跟着她来到一旁,露出了关切的神情:「您这么晚来神殿,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很晚?」阿洛菲有些诧异,抬头看看天,又再看向守卫队长,「已经到宵禁时间了吗?」 已经深秋了,天总是黑得特别快,但她记得,自己吃晚饭的时候应该还是傍晚。 莫非现在随着季节不同,守卫们得到的宵禁时间表也不一样了? 西里斯似乎有点想笑,又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圣女大人说笑了。」 「我只是想去一趟神殿,找冕下有些事。」对着西里斯这种老实人耍心眼,阿洛菲总觉得罪恶感会翻倍,干脆如实回答。 「不凑巧,您今天恐怕要白跑一趟了,」西里斯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他侧身向后示意,「冕下已经闭殿数日,昨日连大司祭也没能进去。」 阿洛菲顺着他的动作看去,黑夜中的光明神殿外围亮堂堂的,但大门确实是紧紧关着,鸦雀无声。 也许神明冕下在忙一些自己的事,至于是什么样的事,她也没有什么概念。 「那我来得不是时候,」阿洛菲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拢了一下斗篷,心里想着改天再来,抬头时却看见西里斯有点愣神的看着自己,「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守卫队长把手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别开视线,语气不太自然,「圣女大人这件斗篷,我还是第一次见您穿,很......特别。」 「你也觉得好看吧?」 阿洛菲平时以为西里斯是个脑子里只有剑术和守卫队以及大司祭的人,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注意到衣服款式。 看来神殿守卫队长不像旎拉她们说的那么死板无趣。 「你起一个照明术,不用很大,能照清我就行。」她说。 西里斯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神色,但士兵的天职让他顺从的依圣女的要求做。 他把剑插在地上,双手握着剑柄,闭上了眼睛。 数秒后,剑柄上逐渐冒出微弱的金光,小小的跳跃着。 阿洛菲耐心的又多等了几秒,那小金光还是没有膨胀的趋势。 「就......这样?」阿洛菲看看那比葡萄大不了多少的金光,又看看西里斯,忍不住开起玩笑,「守卫队长真小气,只愿意给我这么一点点光。」 「......足够了。」西里斯小声回答。 「嗯?」阿洛菲只当他是考虑到还要值夜,不能随意耗费法力,「好啦,不闹你了,不过这个效果可能没这么好。」 「看好啦,别眨眼。」 她退后一步,在西里斯面前转了两圈,随着斗篷下摆扬起,本来深色的表面在光照下,神奇的显露出星光图案,滚边上的星纹看起来像实体的星星串成的链子,柔和的金星随着她的动作变得忽闪忽暗。 仿佛天幕上真正的星空被她穿在了身上。 阿洛菲站定,见西里斯张了嘴又闭上,得意的说:「怎么样?神奇吧?」 「很好看。」守卫队长点点头,有些干巴巴的说。 「偷偷告诉你,这个斗篷的灵感来源于我,不过是大司祭亲手做出来的,你以前当然没见过这种款式啦。」 想起之前庇斯特在灯下一脸严肃的飞针走线的画面,阿洛菲没忍住笑,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要是你也喜欢,可以去问问大司祭,说不定哪天他心情好了,会告诉你这件斗篷的秘诀。」 西里斯的夸赞意料之中的没什么创意,阿洛菲不太在意,反正对方的性格本来就不算很奔放。 唯一让她意外的是对方眼睛几乎一瞬不眨的望过来。 以前腼腆的队长和她说话时总会垂下眼睑,侷促得好像要从她那偷点什么。 她还曾经这样调侃过对方,后者只是红着脸说—— 「圣女大人说笑了,」守卫队长这回眼神不仅没有躲躲闪闪,声音也特别坚定,「是圣女大人长得好看,衣服在您的衬托下,才显得更特别。」 阿洛菲眨了眨眼,怎么西里斯好像变了个人? 「我......」 当西里斯张嘴还要说别的话时,远处传来了沉重的摩擦声。 阿洛菲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她抬起头,目光越过西里斯的肩膀。 光明神殿原本紧闭的门正缓缓向外打开,不止是阿洛菲,许多守卫的士兵也都不约而同看向声音的来源。 神明又向信徒们敞开他的大门了。 好运气总会格外优待虔诚的信徒呢! 虽然等了一阵子,阿洛菲还是很高兴,伸出手,学着庇斯特平时的样子,拍了拍西里斯的肩膀:「托西里斯的福,今天幸运又眷顾我了呢,还好跟你聊了一会,赶上冕下开门。」 殿门好像没开很大的口子,阿洛菲生怕喜怒无常的神明什么时候再次关上大门,就像蚌精合上壳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张开。 「我先走了哦。」 她朝西里斯笑了下就往神殿跑去,身后传来了声音,不过大概只是守卫队长过分守礼的向她道别,她往后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圣女大......」神殿守卫队长徒劳的往前跟了两步,看着少女墨蓝的斗篷明明暗暗的泛着光,又停下了脚步。 肩膀上还残留着被触碰的感觉,青年默默把手按在上面,沉默了很久之后开口。 「......阿洛菲。」 他的声音很轻,最后三个字很快消散在空气中,不留痕迹。 但下一秒—— 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自身后袭来,一股可怖的力量霸道而充满压制性,瞬间从头而下笼罩在西里斯身上,冷得彻骨。 西里斯担任光明神殿的守卫队长这一职务时还很年轻,他为人谦和,但从不反对旁人夸张自己身上的两个优点,一是精湛的剑术,二是绝群的勇气。 但在此刻,他竟然在面对这种幽深莫名的可怕力量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在发抖。 他毫不怀疑,只要这股力量愿意,下一秒,就能轻松把他撕成碎片。 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即使是大司祭,应该也无法释放出这样磅礴而具有碾压性的气息。 是神明。 全知全能的神明冕下,听见了他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 他竟敢肖想圣女,竟觉得也许有天能把布兰登瑰宝据为己有。 西里斯心惊肉跳的看向敞开门的光明神殿,空荡荡的门前光线充足,他却似乎能感觉到一双眼睛阴沉沉的盯着他。 青年半跪在地上,垂下头颅,闭眼低声向神明告罪。 「一切罪过在我,所有责罚应于我身,圣女无辜,愿她永受神明眷顾。」 他极慢的唿吸着,等待着神明的裁判。 过了一会,那股在他身上的压制力骤然消失,就像没出现过一样,没有出现任何他想像中的惩戒。 神明不允许他逾矩,可也不轻易降下神罚。 西里斯站起来,合眼深吸了一口气。 夜晚冰冷的空气进入了肺部,让他的脑子重新变得清晰。 他拔出剑回到原位,即使面对下属的提问,也不再发一言。 第29章 光明神殿的大门开了,又好像没开。 只露了一条堪堪足够一人通过的缝。 阿洛菲来到门前,又停下了急匆匆的脚步,先是四下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又摸了摸头髮,才慢慢从那道缝进入神殿。 前厅和前一次夜间到访时没什么不同。 神明坐在深处的神座上,以腕抵额,一动不动靠在扶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者是睡着了。 阿洛菲忽然犹豫了,神明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应该休息,不适合说事情。 趁着对方还没发现自己,阿洛菲轻手轻脚的转过身,提起裙摆往外走。 「来了就走,招唿都不打一个,大司祭教的礼仪就这样?」 赫墨尼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语气恶劣,完全不留情面。 说自己可以,但说庇斯特不行。 阿洛菲一下子转过身,干巴巴的行了个礼:「夜安,赫墨尼冕下,我刚才见你好像睡着了,不想打扰你,所以打算下次再来。」 黑髮神明抬起头,不甚耐烦:「一点都不安。」 这副中了爆炸神术似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阿洛菲心里纳闷,想不出对于死敌已经不在的神明来说,还有什么让他这么烦躁。 「疼。」黑髮神明像是能窥听到她的心声,皱着眉吐出一个字。 阿洛菲吓了一跳:「那些伤痕还是没有完全好吗?」 那天晚上,赫墨尼不是说有一些感觉吗? 难道被埃尔多拉花加强过的疗愈术只对人类起效果? 在神明身上施展,只能做到舒缓的作用,根本治标不治本。 「到这里来。」赫墨尼声音低沉,不耐烦的语气里还带着某种明显的压抑。 阿洛菲应了一声,走到台阶前停顿了片刻,以前台阶上只有主教们与大司祭有资格走上去。 她没有再多想,一脚踏上去,其实只是很普通的台阶,踏上去的感觉和平时走在别的台阶上没有不同的感觉,可阿洛菲隐隐觉得走上去后,有些什么就此改变了。 她走到赫墨尼身旁,正想开口询问对方此刻具体感觉怎么样,手臂忽然一紧,下一秒就被扯到了对方跟前。 「不要动,我疼。」赫墨尼的语气带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根本不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 阿洛菲有些僵硬的低下头,看向把脸贴在自己腰上的黑髮神明。 别说是赫墨尼,连庇斯特也没和她有过这种亲密的姿势。 阿洛菲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这个时候只能暗自庆幸还好斗篷还算厚,让她的身体不至于和神明紧密相接。 但即使是这样,对方紧紧箍住她腰肢的双臂,那比普通人要高的体温还是透过衣物,传递到她身上。 保持这样的姿势站久了还是有点累的,阿洛菲暗自嘆气,先不说腿,一直被勒着的腰已经有些泛酸,难受得很。 「说-了-让-你-别-动。」赫墨尼的脸大概正好抵在她的腰上,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 「我有点累了。」阿洛菲有点委屈。 「不许累。」赫墨尼极快的驳回她的抱怨。 ? 怎么有这么不讲道理的神明啊! 阿洛菲无声的仰起头,正思索要用什么理由解放,或者是让自己换个没那么受累的动作,腰间再次传来赫墨尼的声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很疼。」 本来就低沉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阿洛菲一怔,她知道赫墨尼在千年前的大战中受过很重的伤,他后背上曾经血肉模煳的伤口彰显出曾经有多疼,也知道他的身上有死敌留下的力量,那股力量不断的寻找机会,企图侵蚀腐化他的意志。 但她没想过千年之后,即使伤口已经结痂,伤痛还一直折磨着他。 【不要把神明仅仅当作实现野心的工具。】 庇斯特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其实圣女这个位置不是她自己主动选择坐的,成为一名圣女,总是被教会规诫「要端庄,要柔顺,不可失仪,不可违背教令。」 她嚮往王城以外的世界,总是计划着神明重临大陆后,自己可以完全抛下所有不合理的规矩和繁琐的约束,从此痛痛快快的玩乐。 反正光明神全知全能,神通广大,只要他在,南大陆上的人就能平和安乐。 她想自己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就像她以前以为庇斯特即使受伤也不会危及生命那样,她理所当然的觉得神明回归,所有问题都能交给他来解决。 可是神明也会疲惫,也会因为疼痛情绪起伏。 她没有什么宏大的野心,可好像也确实是有点把神明当成解脱自己的工具了。 她伤心难过了有人安慰,可是谁都觉得神明是免疫一切伤痛与负面情绪的。 神明又怎么会脆弱呢? 愧疚在心底像细长的藤蔓破土而出。 光明神殿里很安静,阿洛菲甚至能听见庇斯特的唿吸声。 怎么才能缓解神明的痛苦呢? 她犹豫片刻,才下了决心,把手很轻的放在神明的头顶上,慢慢抚摸着。 神明似乎轻颤了两下,又恢復了平静。 赫墨尼睁开了眼睛,少女看不见,他的双眸是触目惊心的绯红,展露出嗜血与狂暴的底色。 不得不说,光明神陨落前施展的咒术确实精妙,即使过去了千年,即使他重塑了神躯,那个神术的威力也不减。 他早已处在失控的边缘。 黑暗神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力量会是如此不受控,就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无时无刻都想要冲破牢笼,随着月亮的变化,他的掌控力度更是被进一步削弱,残月时分,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只要一刻不慎,力量马上外泄,就会反噬神明,让他再次陨落。 即使不能破坏他新塑造的神躯,耗费过多的精力去控制本应轻松驾驭的力量这种事,也会让他变弱许多。 好深的心机啊,光明神。 这可真是个绝妙的诡计,几不可破的死局。 但他发现了一个变数。 圣女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本应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可她居然有中和神明力量的能力。 光明与黑暗这样的对立面,都做不到中和对方的力量,一个小小的人族居然轻松办到了。 重点是她本人好像根本意识不到。 神明想要,所以神明索取了。 他从不觉得从一个人类手里拿走自己需要的东西,需要得到允许。 而天真的、单纯的无知羔羊,甚至还在为一个谎言惴惴不安。 黑暗神享受着这样隐秘的快感,他喜欢吞噬洁净的灵魂,一如他此刻贪婪的从这具柔软的躯体里汲取抑制光明神力量的银色光芒,让他愉悦。 一只微凉的手落在他的头上。 没有人类敢触碰神明的头顶,神明也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 因为没有人能高于神明,她这样子是极为冒犯神明的行为。 但赫墨尼没有任何动作。 这个人类圣女,总会做出一些不按他预想的事,他喜欢新鲜的事,好奇心让他按捺下神明的自傲,给予足够的耐心,看看她这次又想做什么。 头顶响起了歌声。 清脆的,还带着点不习惯的羞涩,好似雨后挂在树上的青苹果,甜中带酸,充满生命力,就像她现在身上的气息。 神明陷入了某种困惑中,这个小小的圣女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假装不知道,她的灵魂与法力散发出来独特的气息,是多么的香甜可口。 她总能在关键时候调动出这份力量,一个人类,从哪里学来这种本事? 扩散在宏伟的神殿里,这歌声显得格外渺小、青涩,在唱到高音时,她的声音甚至会出现颤颤悠悠的情况,明显没有学习过什么专业的唱歌技巧。 在黑暗神的众多追随者中,并不乏嗓音美妙,歌声婉转者,更有什者的歌喉,能让听者神魂颠倒,失去自控。 他们会为了取得神明的欢心,使出浑身解数,唱出精心作曲作词,技惊四座的天籁之音。 黑暗神也曾在无聊时化身人类,行走过光明神掌控的土地上,听那些虔诚的光明信徒,合唱出纯净悦耳的圣诗。 但是,这些通通都比不过此刻萦绕在耳边的这首,有明显瑕疵、旋律简单的无名歌谣。 她让神明体内的狂暴野兽安静下来,乖乖匍匐在脚边安眠。 甜美的气息包围着神明,让他如同渴了许久的旅者饮下甘露。 黑暗神绯红的双瞳重新变回墨色,他收紧扣在腰上的手臂,果然听见少女有些不适应的闷哼了一声,但只是停顿了片刻,歌声又继续响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一种被纵容的满足感漫上心房。 神明从来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他的追随者会为他献上世间珍宝,只为博他一句夸赞,他早就见过无数奇珍异宝,不会轻易惊讶了。 但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如此简单就被取悦了。 这个人类,是不是真的懂一些连神明都不知道的神术?在他不注意的时刻操控了他的感官。 无怪赫卡蒂这么馋。 黑暗神的目光扫过光明神殿墙壁上的浮雕画,心底隐隐有种快感。 那个傲慢又专横的光明神知道自己的圣女被黑暗神这样揽在怀里,汲取身上的力量吗? 他把自己的脸更贴近少女的身体,然后,歌声终于停止了—— 「赫墨尼,我快喘不过气了。」 阿洛菲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赫墨尼,他刚才扣住她的腰就没轻没重,谁知道还能越收越紧,到最后别说唱歌,连唿吸都要不畅顺了。 真遭罪,唱个歌还要被憋死,这不可谓不滑稽。 下一秒,阿洛菲感觉到腰上的束缚松了许多,但神明没有完全放开她,在她往后退的时候,重新把她扣在神座旁。 阿洛菲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地方,她打量着对方的脸色,似乎是比刚才平和了很多:「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 「这是什么歌?」赫墨尼抬起头和她对视,并没有回答她刚才提出的问题。 「这个呀,是我以前听过的睡前童谣。」阿洛菲如实回答,她的选择果然没错,这确实是能引起神明注意的歌。 「你自己创作的?」 「当然不是,我没这种本事,」阿洛菲笑了,她忽然感觉神明有时候也挺单纯的,「我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哪里有这种能力,词曲都是大司祭写的。」 话刚说完,赫墨尼的表情又沉了下来,同时松开了禁锢她的双手。 重获自由,阿洛菲往后退了两步,偷偷伸手摸了摸刚才饱受摧残的腰,又酸又痛。 「你还没说,晚上跑来神殿又打算做什么?」黑髮神明盯着她。 从进入神殿起,你就没给我说的机会啊! 阿洛菲腹诽,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我来找你兑现奖励。」 那晚她用埃尔多拉花为赫墨尼施展疗愈术,中途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赫墨尼虽然没有说治疗效果到底怎么样,但主动提出她可以获得一个奖励。 那时候她没想出来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对方允许她回去想好再告诉他。 只是不知道没能彻底治好神明,现在那个承诺还算不算数。 「噢?这么快就想好要什么了?」赫墨尼挑了挑眉,略有惊讶。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阿洛菲谨慎的再确认一遍。 「莫非你想成为神?」赫墨尼开玩笑似的说,「那还是挺有难度的事情。」 「没有没有,」阿洛菲连忙否认,「不过需要先借用一下你的力量,去一个地方。」 「这个时间还外出,圣女不怕违反宵禁的惩罚了?」 「不怕,我们一定会在宵禁之前回来的呀。」 赫墨尼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最后终于开口:「去哪里?」 「麦兰卡圣湖。」阿洛菲看他的动作像是在做准备,连忙拢了拢斗篷。 她又担心神明不清楚那是什么地方,补充道,「就是你重临——」 话还没说完,前厅的两个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只黑色的小鸟从后面飞出,落在神座旁,化为两个人形。 「好香啊,光明圣女的法力,一定很好吃,」赫卡蒂不停地吸着鼻子,瞳孔缩成小小的一颗圆点,「我们要不要跟过去?主神会不会需要我们呢?合格的眷属应该关心主神的去向,去吧去吧拉文娜,我们跟着主神。」 「你只是单纯馋那个光明圣女了吧,」拉文娜无奈的看她一眼,「我想主神应该不希望被打扰二人世界。」 「什么二人世界?你的意思是主神要用黑暗力量和这个光明圣女的光明力量一起构建空间吗?那是绝无仅有的罕见神术,我想看。」 「......赫卡蒂,只修炼不玩耍,脑子会变傻的。」 第30章 阿洛菲觉得,下次如果还要和赫墨尼一块去什么地方,一定,一定要他提前告诉自己什么时候传送,她要提前做好准备。 脚踩在麦兰卡圣湖边的草地上时,阿洛菲往前走了好几步,才算找回自己身体的正常感觉。 「这就是你要的奖励?」身后传来赫墨尼的声音,他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然后呢?这里有草,有水,有树,可我实在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阿洛菲抬起头,月亮还是细细弯弯的,但看起来比早些时候澄澈了一点。 「稍等噢,我的方向感在晚上总是不太好。」 阿洛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方向感不太好是一个方面,但重点是她基本上没机会在入夜后来麦兰卡圣湖。 麦兰卡圣湖很大,传说是当年大战的主战场。 她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一时拿不准到底是哪个方向。 在黑夜里,好像东南西北都差不多样子。 赫墨尼啧了声,单手扣在她脑袋上,嘴里说了一句古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明明眼前的景象没有变化,阿洛菲却感觉思路一下子清明了,马上找到了想找的东西,不仅如此,只要稍微集中精神,她还能轻而易举的看到很远的地方,只要她想,她也许能一路看到王城的那些宫殿。 「哇,」阿洛菲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这也太神奇啦。」 「额外赠送的,限时的神明感官,」赫墨尼懒洋洋说,他觑着阿洛菲看向哪里都觉得新奇的表情,「要把你的奖励换一个吗?」 「不用了,」阿洛菲摇摇头,「我平时用不到这样的能力,何况,有些东西要远远看见,带点儿朦胧才有意思。」 赫墨尼理解不了这种乐趣,他嗤笑了一声:「圣女还挺有生活情趣。」 在体验时间结束之前,阿洛菲把赫墨尼带到了目的地。 黑髮神明望着眼前的大片金色花圃,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阿洛菲看向金色的花丛,今夜无风,它们全都安安静静的站着,细长的花杆比一般花更笔直和硬挺,脑袋上就硬邦邦的顶着花瓣也同样纤细的花朵。 上半身和下半身完全不像是同一株花的风格。 「还要再麻烦你做一件事。」她看向赫墨尼。 「说吧。」赫墨尼看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干脆放弃琢磨当中的联繫。 「颳风,我需要风。」 「哈?」 赫墨尼歪过头,脸上露出明显的怀疑神色。 「拜託啦。」 阿洛菲已经走到了花丛中,金色的花瓣轻贴在墨蓝的斗篷上,就像是衣摆上本该有的花纹。 她十指交叠在胸前,眨着眼沖他甜甜一笑:「要一阵处于.....刚好到达三级阈值的西风,但是要慢慢的增加强度,不能上来就到三级。」 风系法术和水系在某些时候有些共通之处,那就是极难掌控精确度。 阿洛菲的本意不是为难神明,她怕自己想像出来的画面只能存在于幻想,于是又加了一句:「可以吗?」 「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黑髮神明露出倨傲的神色,抬起一只手。 阿洛菲再次感受到神对力量掌控的可怕程度。 先是她的髮丝被微微吹拂,尔后脸颊感觉到凉意。 这股西风的加强就像唿吸一样流畅,甚至感觉不到它是什么时候变强的,等阿洛菲反应过来时,她的裙摆的皱褶已经被吹平了。 就是这个时候。 她侧身扬起一只手,学着从前在剧场中看到的样子,朗声说:「请欣赏——」 赫墨尼漫不经心的操纵着风,有了光明圣女的银光,他的力量又重新变得和以前一样听话。 西风从他身后吹来,渐渐吹起少女金色的头髮,深色的裙摆,还有—— 那圣女站的大片花丛,也被吹起来了。 不对,是那些金色的花瓣被西风吹散,从花杆上卷离,晃晃悠悠的往天上飘。 然后,那名少女以一种兴奋又骄傲的语气要他把注意力集中过去。 斐利克斯,南大陆的英雄花,他当然知道。 赫墨尼兴致缺缺。 然而下一秒,那些金色的花瓣变成了金色的蝴蝶群。 细长又几乎没有重量的单薄花瓣,本来应该顺风而去,化成蝴蝶后居然扇动起翅膀,逆风前行,绕着他飞了好几圈,最后终于在西风中,化为金色的薄雾,星星点点的飘向远方。 在漆黑的夜里,那一抹隐隐约约的金光就像是远处地平线上升起的第一抹阳光。 他的注意力分给斐利克斯花只有很少,基本上一直关注着那名少女。 她在被自己偷偷取走了这么多法力后,居然还能轻松施展这种神术,可见她身体里蕴含的力量实在不可估计。 赫墨尼在庆典那天已经见过她为一个乡下小姑娘使用这个神术,那时候和今天这个规模比,简直是一滴水和一片湖的区别。 少女为他展示这个神术,她是在努力讨好他吧。 神明从来不缺想讨他欢心的信徒,他们在这种时候,总是不停地观察着自己的表情,想知道他是否满意。 可是这个少女,自己又是格外的高兴,注意力沉浸在这片绚烂的金光中。 黑髮神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其实是在用自己来讨他开心。 那些金色的蝴蝶从他身边离,经过她身边,再往东去时,闪闪发光的金粉落在她的斗篷上,像溪水汩汩而过,照出斗篷上的星链图案。 原来斗篷上是这个样子的。 没有任何谄媚与逢迎的味道,相反的,她好像只是想骄傲的向他展示自己拥有的一件珍宝,而且并没有要送给他的意思。 「赫墨尼,你喜欢吗?」少女边问着,边从已经变得光秃秃的花杆中走到他面前。 「使唤我带你来这儿,命令我起风,然后问我喜不喜欢,这是什么道理呢?圣女不给个我能接受的解释,我就要判你冒犯神明之罪了。」 他很想吓唬一下眼前的圣女,但没注意自己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两分笑意。 少女刚才那股兴奋劲还没散去,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让表情沉稳下来:「斐利克斯的花期很短,过了今晚,明天清晨就会集体凋谢了。」 「我知道,」赫墨尼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所以呢?」 「埃尔多拉长在喀瑞佛拉山脉,一朝盛开,花期很长,但在某一天,它们会在太阳生起之前离开花茎,即使没有风,也会飘向太阳升起的东方,然后消融在第一缕日光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冕下偏爱埃尔多拉,但是我的那盆不能送给你,布兰登城里暂时也养不出第二盆埃尔多拉花。」 「所以我只能为你演出这一幕,成熟期的斐利克斯是颜色最接近埃尔多拉的花。」 「南大陆人就像这斐利克斯化成的埃尔多拉,他们脆弱,没有神明的永恒生命,但他们受到神明的庇护,所以会永远记得神明的付出,他们与冕下同在。」 赫墨尼凝视着她,心底里隐约有某种奇异的感觉滋生出,那头野兽又开始不安分了。 她果然是不知道他是谁,只全心全意的把他当作自己一直以来虔诚信奉的光明神。 何德何能,光明神。 黑暗神从前不会在意他的死敌有多少虔诚信徒,麾下有多少厉害的角色,神殿被建立在多宽敞明亮的地方。 即使是千年前陨落的那一刻,他也不觉得光明神的那几个眷属有什么值得艷羡。 但现在,他确信自己是有那么一刻,想完完全全取代他的死敌,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神明,唯一的信仰所在。 这种想法让他的血液沸腾,猎食者的本能让他几乎按捺不住要做点什么。 可他是神,他不会因为一个普通人类的神术激动得不能自已,不管是什么情绪,都会在他的掌控中。 光明圣女见他沉默不语,歪过头,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所以赫墨尼,刚刚的一切,有让你开心吗?」 她的眼神明亮,带着期待,或者应该称作蛊惑。 神明的动作在思想之前更快的抢了先。 他很轻的点了头,遂了她的愿。 少女在他面前提着裙摆,像剧场落幕前的致谢,她笑容甜美的朝他鞠躬:「那么,这就是我想要的奖励了。」 虚伪,谎话连篇。 谁会把另一个人的喜悦当作自己的奖励呢? 黑暗神沉着脸质问。 光明圣女坦然的和他对视:「可是,从一开始,我就希望你能开心,不管有没有这个愿望,我都会想办法这么做,只是恰好有了一个契机。」 不愧是光明神的虔诚信徒,好会骗人。 都是花言巧语罢了。 他望着她,语气冷硬:「那么你呢?你和他们一样吗?」 「我?」少女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无辜又俏皮的笑了,「我也是南大陆人,当然也和他们一样追随冕下啦。」 黑髮神明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那你是否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 阿洛菲有点疑惑,神明的提问听起来好像怪怪的,但她又说不上具体怪在哪里。 她看向赫墨尼,漆黑的双眸冷冷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神明也许是在沉睡千年后,发现了曾经倾力相护的信徒中,竟然有些背弃了他,再加上黑暗力量的折磨,变得多疑而性格古怪,喜怒无常。 黑髮,黑眸,还有和以前没有相似点的气息,这不是熟悉的光明神,他甚至抗拒曾经的名字。 可他确实是他们的神明呀,不管容貌怎么改变,时光如何流逝,也不能抹除他曾经为南大陆人做出的一切。 永远留在身旁,这该怎么理解呢? 阿洛菲当然不愿意一辈子被困王城内,神殿前,她还有很多地方想去,南大陆上的,还有世界上的其它地方在等着她探索。 但想想,神明无处不在,其实只要信仰坚定,那也能称作永远在神明身边吧! 就像即使她跑到遥远的陌生国度,也不会改变她是光明信徒这个事实那样。 何况仁慈的主神,自然不会这么狠心,把他虔诚的信徒囚禁在一方天地中。 这么一想,阿洛菲放下心来,她站在他跟前,笑得很甜:「当然。」 这样大概能安抚他。 毕竟神明也有脆弱的时刻,那自然也需要被坚定的选择吧? 黑髮神明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心底里有个声音疯狂嘲笑他,居然被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取悦了。 但与此同时,某种嫉妒又从心底油然而生。 自此至终,她看似在看他,只是在透过他的眼睛,在看她「真正」的神明而已。 她说出的话越合他心意,这股恶意就越浓。 她的感情倾泻越浓烈,越凸显她对另一位神明的追崇而已。 黑暗神极力抛开这种念头,他还是头一回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早知道当初重临的时候就不要为了好玩,冒认什么身份,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又有谁能阻止他? 不像现在,他居然成了一个滑稽的替身。 黑暗神闭上眼,压下诸多激烈的情绪,重新睁开眼时,他恢復了冷静。 没关系,他能夺回主导权。 他能让自己成为她眼中唯一的存在。 「阿洛菲。」这是神明第一次主动唿唤她的名字。 「嗯?怎么啦?」少女的表情天真而不设防。 黑髮神明勾起嘴角:「你想要神眷吗?」 第31章 这是阿洛菲第二次从神明嘴里听到神眷这个词。 上一次赫墨尼提到神眷,还是他重临南大陆不久,也许是为了嘉奖她在召唤仪式中作出的贡献,他提出要给她神印。 但那时候她为神明的神躯考虑,「拒绝」了神明的赐予,之后他就没有提过这件事,直到现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算一算也有一段时间了。 获得神眷,意味着成为神使。 在南大陆有文字记载的神史里,能成为神使的都是作出了重大贡献的神官或者王族。 让神明重临大陆,当然算是重大贡献。但作为召唤者的阿洛菲,并不以此自矜,这样宏大的召唤仪式,凭她一个人,是根本无法完成的,即使要论头等功,那也应该是庇斯特。 说句不敬的话,阿洛菲真的觉得某些时刻,庇斯特身上展现出来的神性和书中描写的光明神拥有的品质无比贴切。 神使是神明的喉舌,也是神明意志的践行者,他们责任重大,他们拥有无上荣耀。 和普通的信徒不同,只要神明允许,神使的唿吸不会停止,他们可以一直追随神明,直到世界尽头。 阿洛菲忽然发现一个诡异的事情。 慷慨如光明神,必然不会只有一个神使,可是在所有神史中,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具体神使的记录。 南大陆人只知「作出了重大贡献的神官或者王族」是成为神使的条件之一,却不知一千年前到底是哪个国家的哪位英雄成为了神明的使徒,也不知为何神明陨落后,神使也全都销声匿迹,再不出现。 神迹曾经出现在何地,神曾经眷顾过哪个虔诚信徒,这些都在神史中、大陆史记中细细记载的。 某个国家出了神使,如此值得大书特书的内容,怎么会连只字片语都没留下? 阿洛菲后背忽然一凉。 有没有可能,神明让神使的时间失去意义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成为附属品般的存在,以此让他们在理论上换得永生。但作为神使力量与生命来源的神陨落后,他们也只能归于尘土。 因此即使他们曾经是人类中最出色的勇者,史书上也没能留下他们作为人类时,成为神使后的任何痕迹。 勇者成为神使的那一刻,作为人类的他们所有存在过的痕迹就此消失。 世界,遗忘他们。 这样看来,成为神使并不是什么天大好事,就像把心脏交付到别人手上,一唿一吸,从此再无自由。 而且获得神明垂怜的同时,也需要承受他带来的风险,毕竟神明也并非没有敌人。 她的长时间沉默,让神明失去了耐心:「回答我。」 阿洛菲勐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沉浸在思索太久,把眼前的神明都忽略了。 不想,把自由与生命交託出去被掌控。 没有自由的漫长人生,想想就觉得可怕。 「成为神使,可以从我这里获得力量,」赫墨尼说,「你想守护的一切都不会失去。」 极致的力量并不是阿洛菲追求的目标,但对方的第二句话,让她心里一动。 曾经多少个日夜,她听见光明信徒虔诚的祷告,期望南大陆平静和乐,她也同样偷偷期盼神明的降临,卸去她身上的担子。 可庇斯特那天说【不要把神明仅仅当作实现野心的工具】。 陨落的神因信徒的愿念重生,但在歷史上没有姓名的神使无人记得,无法復活,所以重临大陆的神明需要新的神使。 那么如果某天她真的成为了神使,就不算是把神明当工具了。 阿洛菲的心中涌起某种悲壮的感觉。 年幼时,她读过不少骑士为领主战死、勇者折戟半路的悲情文学,每次都哭得稀里哗啦,连庇斯特都倍觉烦恼,最后只能要求侍女们多挑些大团圆结局的书给她。 谁知道现在她也可能会成为小说里的角色? 「我愿意的。」她听见自己说。 黑暗神自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心里千绕百转过这么多歷程,他只看她听见自己的话后先是雀跃,紧接着蹙起眉发愣,还露出了有些害怕的神色,听见自己第二次开口后,又思考了半天,最后竟然露出要慷慨就义的神色。 ......关于神使这个概念,光明神到底给信徒灌输了什么奇怪概念? 他懒得多猜,径直向少女伸出手:「握住我的手,你就可以成为神使了。」 只要她握住自己的手,从那刻以后,就算光明神亲自来,也无法从他手上抢走她。 阿洛菲看向神明舒展的表情,目光又落在那只手上,虽然刚刚推测了一堆,但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成为神使的那刻,就会被所有人忘记。 如果猜想是真的话,那也太残酷了吧! 说老实话,她还没有这种觉悟,冷静想想现在的南大陆,也算祥和平静,不需要她作出这么大牺牲啊!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牺牲,也不是今天。 但话又已经说出来了。 远处隐约传来钟声,是王城里的大钟楼发出的,下一次敲钟,就是宵禁时间了。 人总不可能被自己逼到绝路的。 阿洛菲来了主意,她眨着眼,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恳切:「可是现在已经快宵禁了,我们还是先回去王城吧?」 黑暗神的手落了空,他看一眼光明圣女完全没有伸出意愿的双手,又望向自己的掌心,像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事物。 没有任何生灵,会错过黑暗神赐予的机会。 从来没有! 眼前这个人类,居然拒绝了他两次,没错,是两次。 她先是答应了,然后又用所谓宵禁推拒了。 简直是在戏耍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该死的什么破宵禁,这也能成理由?遵守教会禁令,竟然比成为神使更重要? 黑暗神居高临下的盯着眼前的少女,斗篷中露出的脖子洁白纤细,他一只手就能折断。 惹他不高兴的事物,他都会毁去,黑暗神就是这样随性的神明。 但神明没有动手。 「赫墨尼。」 她就这么天真又充满期待的看着他,连笑容都如蜜糖美。 「仁慈的神明,不会让刚刚才绞尽脑汁逗他开心的信徒因为宵禁被责罚吧?」 声音可怜巴巴的,竟然就让黑暗神说不出任何苛刻话语嘲讽。 这怎么会是光明信徒呢,这就是天生当黑暗信徒的料,用一副无害的脸,把人骗到跟前吃掉,还能让对方在死前对你说句谢谢。 但黑暗神什么都没说,走到她身前。 「等等,」阿洛菲见他似乎又要瞬移,连忙喊停,「你要传送的时候跟我说一声,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再走,不然好难受的。」 黑暗神冷笑,还挑剔上了,谁会听你的? 「走了,」他冷冰冰的说,又等了三秒,「准备好了?」 「嗯嗯!」阿洛菲好整以暇,笑着点点头。 光秃秃的花茎边,再无人影。 ****** 阿洛菲本以为会回到光明神殿,再睁眼时居然就在星芒宫外,赫墨尼非常贴心的选择了灌木丛这个隐蔽性好的地方。而且和之前相比,感觉好多了,唿吸之间,眼前就非常平稳的换了个画面。 「谢谢你呀,赫墨尼。」 再次被拒绝,就算神明的脾气再好,心里也多少会有些异样,何况是现在的赫墨尼,阿洛菲小心打量着他,发问。 「要不要去星芒宫里喝点奶茶?还有好吃的小蛋糕。」 黑暗神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刚刚才以宵禁为理由拒绝了神眷,转头就想着吃小蛋糕? 她真的不知道神眷意味着什么吗?不可能,作为圣女,而且是个称得上相当优秀的光明圣女,她一定通读了他们的神史。 一个人,如果愿意放弃眼前的巨大利益,必然是因为之后还有更大的诱惑,狡猾的光明信徒,深谙他们神明的作风。 有什么比神眷更吸引她? 少女眨眨眼,她的眼睛很亮,里面没有任何阴霾,看起来坦率之至。 也许有些人只是看起来天真又单纯。 实际上,这个人是想和神明耍心眼,从神明身上获得些什么。 没有人能玩弄神明。 欺诈神明,是重罪。 罪人就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 黑暗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的手附上她白皙的脖子,在他的掌下,是安静流动的血,还有不明显、但很有生命力的脉搏跳动。 这样脆弱的短生种。 他向光明圣女施加神威,要让她畏惧,要逼迫她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然后,他会收紧这只手,稍一用力,这白皙皮肤下的骨头,就会被他扭断。 在他的手里,这具躯体确实簌簌抖动起来。 黑暗神低下头,看见的却是少女的笑脸。 「不要碰我脖子哈哈哈......好痒。」 她用力咬着下唇,似乎想竭力忍耐,最终还是一抖一抖的笑出声。 「你也想看我的斗篷是吗?放开我,我给你展示就是了。」 黑暗神的视线移向自己的手,确实有一半压住了那件墨蓝色斗篷。 他明明抓住的是斗篷,在这一刻,却感觉自己好像抓在棉花上。 黑暗神在心里嘆了口气。 在这个地方,竟然会有值得他嘆气的场面。 他微微合眼,然后松开了手。 「你好像很喜欢它。」黑暗神瞥见她的颈上多了一点淡淡的红印,忍不住又再多看几眼。 「喜欢,最喜欢这一件了。」 连神明都注意到这件斗篷,阿洛菲笑得眯起了眼睛。 「赫墨尼,施展一个小小的照明术吧,我让你看看它的特别之处。」 她特意强调了小小的,不然她怕对方会让整个星芒宫都亮如白昼。 即使是微弱的光,神明的神术也必定会让她的斗篷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最美状态。 越纯粹的光明法力,会让这件斗篷的图案越完整,而神明的神力,是所有信徒都无法比拟的。 黑暗神兴致极缺。 她自我感觉神奇的东西,他刚刚已经看见了,他还看见那个神殿守卫队长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在她身上。 但他还是打了个响指,在指尖燃起她要的小小光源,看她的金髮在眼前泛着光泽。 阿洛菲如法炮制,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然而她停下时,却没看见衣领上的星星图案,滚边上成串的星链,也没有如她预期泛着柔和金光。 阿洛菲愣了一下,怀疑是赫墨尼的那枚黑色焰火太小,干脆凑到他的跟前,再低头看一眼,还是没变化。 这是她得到这件斗篷以来,第一次看见法术失灵。 庇斯特在制作这件斗篷的时候,跟她说得很清楚,光明神力越纯粹,上面的图案与装饰就会越清晰漂亮。 庇斯特的神术,无需质疑。 就在早些时候,西里斯的照明术也起效果了,不存在时间太久而失效的理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难道神的力量还不如西里斯? 黑暗神觑到少女的笑意突然僵在脸上,又见她呆呆盯着斗篷,半晌不说话的样子似乎大受打击。 他大概猜出这件斗篷被施加了某种法术,只要有法力在上面流动,就会显现出正常情况下看不见的图案。 人类的玩意,承载不住神明的力量也正常。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下一秒,少女已经急急抓过他的手,迟疑了一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说:「给我一点神力。」 黑暗神挑了挑眉,没有拒绝。 神力自上而下倾泻,斗篷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直愣愣的垂下。 她怔了半晌,表情僵硬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毫不犹豫松开了他的手。 黑暗神看着自己的手被随意放下,心里莫名闪过一丝不快。 她放下那个大司祭的手时,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什么都没发生。」他不愉快,自然想让别人也一起不高兴。 「大概是出问题了,算啦,要宵禁了,我该回去了。」她勉强笑了一下,转头就要走。 「你不是邀请我去吃甜点?」赫墨尼懒洋洋的望着她背影。 他没那么馋甜食,但被忽视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不过小小斗篷出了点意外,就让她这么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看起来他好像连一件人类做的斗篷都快比不上了。 少女的背影顿住,她回过头:「那......你要吃吗?」 黑暗神眯了眯眼,她果然是不会掩饰,这副就差写上「别来了,我不欢迎你」文字的表情,搭配她的问话,违和得荒谬。 但神想做什么,谁都阻止不了。 阿洛菲脑子里正努力整合着自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逻辑,听见赫墨尼的提问,暂时从凌乱里分了一点注意力给他。 他刚刚不是都露出了对小蛋糕不感兴趣的表情吗? 她勉强扯出个笑,下一刻,神明向她大步走来,一手钳着她下巴,粗鲁的抬起她的脸,疼痛让她下意识张嘴。 这是一个称不上温情,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吻,下唇被他咬住蹂、躏,舌尖被他攫获反覆咬弄。 他好像打算把她吃进肚子里。 让人脸红的水声在耳边无限放大,阿洛菲睁大眼,下意识就去推他,这动静怕不是要引来不远处的星芒宫守卫注意。 然后她的双手被对方单手按在树上。 这个吻只有攻占与掠夺,阿洛菲为了唿吸,不得已再张开些嘴,然而却只给了对方更多的便利。 直到她几乎无法思考什么,赫墨尼才大发慈悲般和她分开唇舌,但没有放开对她的桎梏。 黑眸里汹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回答神的话时,必须专心。」他冷着脸说,终于完全松开了她。 阿洛菲跑回星芒宫里,胸膛里的心还在疯狂咚咚响着,连旎拉迎上来说了什么,她都没仔细听。 「好累,我想睡觉了。」她嘟囔道,信步走进长廊。 她没说谎,刚刚那个亲吻,让她到现在腿还是发软的。 但更重要的问题占据了她的脑子。 到底是什么情况,才会让他们信奉的神明,神力还不如信徒纯粹,不,刚刚庇斯特的神术,根本没让斗篷上的图案显示出半分,准确来说应该是—— 斗篷感觉不到赫墨尼的光明神力,哪怕是一点点。 「怎么可能呢?」她自言自语。 「什么怎么可能?」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阿洛菲停了下来,诧异的抬起头。 在大厅的长椅上,有一个茶灰色长髮的身影。 第32章 阿洛菲瞪大了眼,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旎拉,飞快的以嘴型表达自己的想法:为什么庇斯特会在这? 旎拉也瞪着眼,回以口型:刚刚跟你说过了。 「不要在那挤眉弄眼,过来,」背对着她的庇斯特似乎在后脑勺长了眼睛,语气平淡的说,「从霞光宫回来,应该不需要这么久吧。」 阿洛菲清了清嗓子,打着哈哈走到他身旁:「我看今晚月色这么好,就四处逛了逛。」 「嗯,你的眼神确实很好,只剩一小撮的残月也看出美感。」 庇斯特站起来,扭头时视线正好落在她的下半张脸上,目光忽闪了一下,他蹙起眉,视线往下滑了分寸。 「那么逛的时候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阿洛菲想起庇斯特对斗篷的嘲笑,一点都不想提起他:「也没发生什么,碰上西里斯值夜,他还说这件斗篷好看呢。」 「西里斯......」庇斯特若有所思,「还有呢?」 「没有啦,」阿洛菲从桌上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精神放松下来后,疲惫和口渴好像才涌上来,她打了个哈欠,「庇斯特和兰德利谈完重要的事啦?」 大司祭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走到她身后,动作优雅的弯下腰,轻轻捻了一把墨蓝斗篷,然后向她张开手掌。 「王城内没有斐利克斯。」 两片斐利克斯花瓣,细小得不认真看可能都没人会注意到,也许是刚刚走进花丛时下摆蹭到了。 阿洛菲张了张嘴,每次说谎被庇斯特抓包时,她都很难马上想到反驳的话。 不料对方没有如平时那样进一步追问,他随意挥手扫落花瓣:「巡逻的力度需要加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阿洛菲本以为这是庇斯特针对自己的惩罚,正想解释,然而对方下一句话,让她马上转移了注意力:「布兰登潜藏了黑暗力量。」 光明与黑暗本是一对伴生产物,没有绝对的光明,也没有绝对的黑暗。区分它们,只是看某些地方,哪种力量占据了最大的主导地位。 在信仰光明神的南大陆,自然就存在白天与黑夜的轮换,少量的阴霾对人们来说并不会构成威胁,但既然庇斯特会提出这种说法,必然是有外来的黑暗力量打破了某种平衡。 「在哪里?」 阿洛菲倒抽一口气,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赫墨尼身上的不寻常。 她无意中扭头看了眼,侍女和侍从们不知什么时候全都退下了。 「这就是棘手的地方,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是外来入侵的,但进来后没有动作,加上这股力量太狡猾,王城的法术防御对它不起效。」 庇斯特声音不大,语气却格外严肃。 「总之,为了安全起见,太阳下山后,要尽量减少在外面走动的频率,尤其是王城以外的地方。」 「你是南大陆的圣女,你的安危牵动着整片大陆的所有人,做很多事情前,先考虑值不值得。」 阿洛菲默默点了点头,从小她就听庇斯特说过无数次类似的话,权利与职责本是密不可分的孪。 「卢摩斯神环每周都正常运作,明天是新的一轮,我会延长它的时间,进行更仔细的净化......」她的脑子开始活泛,暗暗下定决心,即使不能把那股外来的黑暗力量消灭,也要驱走。 「阿洛菲。」 大司祭变回抛去神职身份跟她相处的熟悉语气,浅绿的眸子带着几分担忧和无奈。 「圣女对布兰登和大司祭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但我希望你记住,阿洛菲对庇斯特来说,是最重要的......」 他似乎一时找不到最适合的名词,陷入了沉默,时间之久,让阿洛菲错觉他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 「如果哪天你与光明神被放在天平两端,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你。」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生怕重一分会被神明听见,在阿洛菲听来,却像惊雷在耳边炸响,她找不到合适的应答这话语。 光明神一直是庇斯特不可动摇的信仰,这个信仰高于他的生命,是所有人的认知。 「所以,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完成你的工作即可,保护好你自己为先。」庇斯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实在有些惊世骇俗,轻咳一声,补充道。 「你不是说身为神职人员要负责任吗?这样不会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吗?」阿洛菲小声说。 「还有办法却不去做,那才叫不负责任,」庇斯特打断她的话,「做到你能做的一切,就可以了。」 不知是灯光问题,还是今天工作繁重,阿洛菲发现庇斯特的脸色好像比之前要差些,唇色都有些发白了。 她提出疑问,对方只是不甚在意的哼了一声:「你要是让我少操点心,我就有更多的休息时间了。」 看来是累了,阿洛菲有些愧疚,咬着下唇下决心明天要在巴伦塔上好好完成工作,为庇斯特分忧。 「这个给你,」临走前,庇斯特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遇到了危险的时候,想办法把它扯断,或者弄碎。」 银色小小玫瑰花开得灿烂,上面落了一只更小的金色蝴蝶,振翅欲飞,或者才刚落下。 「这么漂亮,弄坏了就可惜了,」阿洛菲哇了一声,目不转睛的打量它,「庇斯特的手怎么这么冷?刚刚我送去的晚饭没吃吗?」 「危险的时候就别想一条项鍊的存在与否了。」从她手里拿回链子,庇斯特走到她身后。 少女乖顺的把金髮拨到一边:「弄断了会发生什么事?」 她毫无提防的微垂下头,脖颈皮肤白皙细腻。 大司祭的手一顿,他合眼深唿吸了数下,才把项鍊从前往后扣:「你最好不要知道。」 「好吧,」阿洛菲猜它是某种护身器具,只是做成项鍊的形状,「不过既然是庇斯特送的,我会保护好它,争取不让它发挥功效。」 大司祭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变成个摸头的动作:「早点休息。」 走出星芒宫时已经起了夜风,庇斯特正要拢衣领,站在外面的兰德利连忙把一件披风搭在他身上。 「你怎么还没回去。」庇斯特没有拒绝披风,顺手紧了紧领口,松手时,淡绿的扣搭微微发着光。 「我在这等您,」兰德利跟在他身旁,回头看一眼星芒宫,「您真的把命途石给了圣——」 感受到对方忽然严厉的视线,兰德利垂下头,声音更小了:「您别怪属下说话直接,圣女大人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大概不会比您高,谁都看得出主神偏爱圣女,有他庇护,谁能伤害她呢?」 「受神明偏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夜风吹拂下,大司祭的神情更为冷硬,他停下来,目光冷然,「试想一下,如果神向你索取什么,你有办法反抗吗?」 神明有什么需要向人类讨要什么呢? 仁慈的神明怎么会强迫虔诚信徒做不愿意的事呢? 心中有疑问,兰德利没有说出口,只是换了个方向:「我以生命起誓,一定会保护好圣女大人,西里斯必然也是和我一样想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兰德利,」大司祭说,「你应该清楚认识到,进入教会时,你起誓保护的是布兰登,是南大陆,不是阿洛菲一人。」 兰德利还想反驳,圣女也是南大陆的一员,他保护又有什么问题。 大司祭以眼神止住了他的话,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不可抗拒:「阿洛菲不是你的责任,星芒宫里那个聒噪的粉发小姑娘才是,我说的没错吧?」 兰德利脸上一热,不知道对方怎么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重点。 他好像忽然隐约的抓住了大司祭话中的另一层意思,那足以解释大司祭的所有反常行为。但他比不得自家姐妹,脑子并没有那么适合思考复杂的内容。 就这么一愣神,大司祭已经走远了。 兰德利连忙拔腿就跑:「大人,您等等我呀。」 ****** 阿洛菲在床上又翻了个身。 失眠这个词以前和她从来扯不上关系,但今晚她已经躺在床上好久了,虽然身体疲惫,她还是睁着眼睛没有困意。 她摸向庇斯特晚上送的新项鍊,这是条做工精美的项鍊,玫瑰的纹路清晰,小蝴蝶也跟真的似。 那股偷偷入侵的黑暗力量一定很大很麻烦,大到让庇斯特要用「棘手」来形容,之后他应该是没功夫管她了,不然怎么会送出一条这么具有深意的护具?王城里的守卫并不稀缺呀。 阿洛菲突然又觉得庆幸,她看见庇斯特时,本来想把赫墨尼身上的异样说出来,还好没有告诉他,不然又给他平添多一件烦心事。 黑暗力量入侵还没调查清楚原因,光明神的神力又出了问题,虽然和千年前的神明陨落无法相比,但一旦消息传出,也够王城人心动盪了。 阿洛菲忽然心里一动,这股黑暗力量,会不会和赫墨尼神力异样有联繫? 按照庇斯特透露出来的信息,黑暗力量的入侵悄无声息,并不是第一时间被发现的,到底来了多久,无法确定,会不会就是它的来临,让赫墨尼一直发疼。 阿洛菲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是这样,那这伤痕很可能不是无法根治,而是黑暗力量一直在反覆侵蚀他。 赫墨尼对黑暗之主的特殊态度,让她觉得一定是有什么特殊深意,光明神是千年之前唯一击落黑暗之主的存在,他最清楚那傢伙的实力。 如果不是极其强大难缠,怎么可能把神明逼到牺牲自己的地步,阿洛菲觉得当初颁布不记录黑暗之主任何内容的人,实在愚蠢。 他们不了解敌人,在危险来临时,怎么去应对? 一边想一边烦恼,阿洛菲迷迷煳煳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庇斯特远远的站在光中,用她从来没见过的哀伤眼神看着她。 她不解又着急,想跑到对方身边,但不管她跑多快,都还是和庇斯特保持一定距离。 「到底怎么了?」她不堪其重,停下来问。 这时候她看清楚了,庇斯特被沉重的铁链捆在巨石上,动弹不得。 不等对方说话,眼前起了雾,茫茫白雾很快掩去了庇斯特的身影。 她连忙再往前跑,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个背影,但那不是庇斯特。 高大身影周围瀰漫着黑色的雾,散发出让人生畏的气息。 「赫墨尼,光明神冕下,」她顾不得思考许多,边往前走,边对着那个黑髮黑袍的身影喊道,「你看见庇斯特了吗?我找不到他了,能帮我找找吗?」 那个身影回过头,让她在看清楚容貌后,如坠冰窟。 绯色的红瞳如血刺眼,细长的竖瞳充斥着暴戾与可怖。 哪里有光明神的样子?这分明就是黑暗神啊! 她尖叫一声,转身往后逃,却被对方攥住了手腕,扯进怀里。 黑髮神明勾起笑容,狂妄的大笑起来:「你说,我是谁?」 等不及她挣扎,对方已经张开嘴,往她的喉颈咬下—— 阿洛菲勐然从床上坐起。 心脏在胸腔里激烈的跳动着,连耳膜都好像随之鼓动,她惊恐的四下张望,感应到她的动作,房间里的光慢慢亮起,柔和的黄光照得每个地方都亮堂堂的。 在确认自己没有任何危险时,阿洛菲重重松了口气,一手按上额头,那里已经密密渗出了汗。 这都是什么离奇的梦,庇斯特被大铁链锁着失踪了,光明神成了黑暗神,还把她一口吞了。 疯了吧? 她回想起赫墨尼在梦中猩红的双眼,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那种狠戾嗜血的神情,还有吓人的竖瞳,只看一眼,就没办法忘记了,比她看过的所有恐怖小说的情节都要恐怖百倍千倍,他甚至还笑着呢! 不,应该说,他笑起来就更显得可怕了。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神明从光明坠入黑暗? 是光明神后背伤痕中的黑暗力量把他完全腐蚀,还是黑暗神也復活了,偷偷钻进光明神身体里,把他啃食殆尽,然后占据了他的神躯。 可光明神又不是冬眠的动物,真出现这种情况,在这过程中,他怎么可能没有任何表示? 阿洛菲敲了敲脑门,虽然想像得相当离奇,不过总算让自己冷静了一点点。 她估计,应该是赫墨尼神力出现问题这件事,让她脑子发懵,才会梦见这么离谱的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气息稍微平復些许,她低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胸前的玫瑰项鍊,在黑暗中微微发着温暖的光。 像是能获得慰藉,阿洛菲用手轻轻按在它上面。 应该是自己睡觉之前太担心庇斯特,才会梦见他这个样子。 庇斯特这么厉害,有什么锁能困得住他? 而且,阿肯斯泰达家族的双胞胎很快就要来到布兰登,有他们在,黑暗力量更加无处可藏。 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们的神明被黑暗神取而代之,那大概是末日来临了。 第33章 随着气温降低,布兰登的早晨来得也愈来愈晚,但这不意味着可以睡懒觉。 天还没亮,阿洛菲就走出了星芒宫。 巴伦塔立在北面偏僻地带,从星芒宫出发,是要横穿半个王城才能抵达的。 当初庇斯特要求修建这座高塔时,还引来了王室的严重不满。 布兰登的王认为,光明神以下,最尊贵的就是自己,庇斯特要修建的高塔竟比王室居住的宫殿还高,他完全不能容忍,这分明是逾矩,甚至怀疑他企图造反。 在教会与王室两股势力多次交锋后,王终于答应修建巴伦塔,但只允许它在北面选址,而不是庇斯特最开始想要的东边。 阿洛菲提了一盏玻璃灯,橘黄色的光很柔和,照在身前的路上,也驱走些许寒气。 一辆敞篷马车安静停在路旁,时间尚早,车上的士兵裹着大衣,头一下一下的往前点着打瞌睡。 直到阿洛菲踩上踏板,他才惊醒过来,忙不叠的一边问好,一边请求阿洛菲不要把自己偷懒的事报告教会。 「辛苦你啦,」阿洛菲笑了笑,把之前拿在手里的瓶子递过去,「要这么早在这里等我。」 受宠若惊的士兵连连道谢着接过热奶茶,先是喝了一大口,唿出白气:「您做的可是保护布兰登的大事,每周都雷打不动的去北面,要论辛苦,我们这根本不算什么。」 他轻轻抖了抖缰绳,驱赶马匹往前跑。 隐在昏暗中的建筑轮廓,偶有零星窗户透出微弱的光,越来越近,很快又被抛到身后。 也许是时间还太早,赶马士兵絮絮叨叨的说起布兰登最近发生的趣事,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阿洛菲把风灯挂在马车边,靠在椅背上,轻轻搓着手取暖。 卢摩斯神环需要大量法力启动与运行,每次到了规定的日子,她总会在启动法阵前格外吝啬施展法术,即使是一个照明术,她也不捨得用。 从星芒宫到巴伦塔远,要么用传送法术,要么乘坐交通工具。 其实骑马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在阿洛菲小时候,庇斯特已经教会了她要怎么驭马,骑马,然而教会对圣女总是有诸多限制,骑马就属于是明令禁止的事。 他们说,圣女骑马,有失仪态,有损神威。 一个人骑马,和神的威严有什么关系? 主教们不骑马么? 骑士不骑马么? 说到底,教会永远都只想让「圣女」成为自己手里的傀儡,越好控制,他们越喜欢。 马蹄踏过石板路,发出嘚嘚的声音,最后在广场边停了下来。 「对咧,圣女大人,」士兵跳下马车,殷勤打开车门,「父神的新雕像已经安置好,您可以去看看。」 马车的体型太过庞大,无法进入广场,阿洛菲只能徒步而过。 当她穿过广场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虔诚信徒,正在为天亮后的晨祷做准备。 看见阿洛菲,众人都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热情地与她打招唿。 「圣女大人,是准备去巴伦塔进行净化仪式吗?」一个工匠打扮的中年人问道。 阿洛菲点点头,没等她开口,另一头传来了个年轻女人惊讶的声音:「圣女大人,现在还很早,还不到平日净化仪式的时间呢。」 阿洛菲不希望庇斯特昨晚说的事让众人不安,只笑着解释自己还有别的工作,需要提前去巴伦塔做准备。 这自然又引来了信徒们连声夸赞。 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广场中央的巨大神像上。 布兰登的工匠心灵手巧且工作效率奇高,新的雕像已经取代了曾经不知道矗立多少年的旧神像。 风灯透出的光并不能照亮太多地方,但神明衣摆下沿在光照下,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似乎风吹过,也能改变皱褶的形态。 也许是数百年来,工匠的技艺得到了提高,和之前那具老雕像相比,这尊新的神像线条更加生动流畅。 阿洛菲把灯举高了些,动作却停在一半。 「神像,怎么是黑色的?」 雕像身上的黑并不是油漆涂上去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特殊工艺,或者是採用了某种稀有石料,触手冰冷,黑得非常自然。 这不是单纯的色泽纯粹,在神明雕像的周围,似乎笼罩着一层厚重粘稠的黑雾,让靠近的光线都会被黑暗吞噬。 阿洛菲心里一惊,她抬起头努力辨认,无奈黎明前的天实在太黑,高大的雕像上半身隐没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容貌和表情。 曾经的光明神像即使在黑夜中,也让人感觉它在散发着微光,是温暖而安心的气息。 而现在—— 「大家刚开始也觉得很不适应,但既然是主神的选择,那我们就会接受,」她身边的一个老奶奶听见她的疑问,笑眯眯接话,「神明所命,必有其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老一辈的信徒大多固执而守旧,阿洛菲实在没想到会从年纪这么大的人嘴里听见这样的话。 「可黑色......」一直都不是光明神青睐的颜色,自然不是布兰登人喜欢的颜色,所以布兰登里甚少和黑色有关的东西。 「圣女大人不用担心呀,」稍远些的一个抱着神典的少女笑道,「主神喜欢的,我们也会欢喜,就像大家以前都不习惯晚祷,现在不也都成了许多人的每日功课了吗?」 被她一提醒,阿洛菲才想起参加布兰登中央广场的晚祷人数越来也多了,和早祷的规模快要不相上下了。 她把还想说的话咽下,闭上眼,一只手放在神像衣摆上。 「愿光明永远眷顾布兰登。」她轻声说。 一阵微风拂过她的脸,这阵难以察觉的风似乎也只吹拂过她一个人的裙摆。 ****** 快要走到巴伦塔时,天终于蒙蒙亮了。 阿洛菲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一眼风灯里摇晃的光球,脑子里一直在想刚刚广场上的民众说的话。 人们好像根本不在意重临大陆后的神明和神史里、印象中有多大差距,只要是神的旨意,他们都会无条件执行。 坎诺斯一役中,赫墨尼用他具有绝对碾压性的神力,让所有信徒向他重新臣服,高声赞美他们唯一的神明已经回归。 没有人疑惑神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容貌尽改,性情大变。 不,也许就像柯芙娜之前说的,大家都认为神是无所不能的,所以没必要去探究神明的事,作为人类,也没能力去为神明的烦恼操心。 但想起赫墨尼身后因黑暗力量久治不愈的伤痕,还有昨晚的梦,阿洛菲的心情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她已经努力想了不少办法,可假如有一天,黑暗力量真的控制了赫墨尼,南大陆要怎么办呢? 邪神会毁灭大陆,只有光明神才能保护他们。 阿洛菲越想越纠结,以至于被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日安,圣女大人,」四个巴伦塔的守卫规矩的向她行礼。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守卫关切问道,「圣女大人有什么烦心事么?为什么今天这么愁眉不展?」 阿洛菲摸了摸自己的脸,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早起有些困。」 另一个守卫很是瞭然:「嗨,我睡不够时也是黑着一张脸,谁都不想搭理。」 老守卫踹了他一脚:「去,你也能和圣女大人相提并论?」 「圣女大人今天来得好早,我们都还没交完班,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么?」 布兰登人都知道圣女每周在固定时间去巴伦塔举行净化仪式,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今天她的出现比平时早了很多,自然都非常好奇。 「没什么特殊情况,」阿洛菲不想多说,摆摆手就往塔里走,「只是我醒得早,干脆就早点来准备仪式了。」 「圣女大人留步,」一个身材高大、古铜色皮肤的青年急急开口,「差点忘了重要的事。」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摸出一包种子:「我的姐姐莫莱琳特意托我交给您,转交给大司祭大人。」 「你的姐姐?」阿洛菲结果淡绿小包,试图回忆对方说的是哪一位。 「您当时还年幼,未必记得她,大魔药师柯......」自知失言,青年的笑容僵在脸上,过了好一会后才低声说,「姐姐那时候是她的副手。」 阿洛菲默然,那时候柯芙娜在教会中如日中天,地位可以说仅次于庇斯特,有众多追随者。 后来一朝事发,柯芙娜被判有罪,也牵连了一些人。 「你姐姐......现在在哪儿?」她迟疑着发问。 高大的青年一改刚才的尴尬之色:「圣女大人不必担心,姐姐现在过得很好,托大司祭大人的福,她在布兰登外城开了一家药店,还结婚了,这些种出来后是些调理身体的药材,姐姐叮嘱我一定要交给大司祭大人。」 阿洛菲接过种子:「我会好好把你姐姐的心意传达给大司祭的。」 「稍等,圣女大人,」青年又再次开口,这次他拿出的是一个半个指头大小的玻璃瓶,「这是给您的。」 「我也有?」阿洛菲诧异,「可我当时没有做什么啊。」 她甚至想不起来那个名为莫莱琳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也不记得她在柯芙娜身边是什么职务。 青年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姐姐说您对她的恩情不比大司祭少,您在坎诺斯保卫战里及时开启卢摩斯神环,救了很多人的命,其中就包括了姐夫,听说当时他正和魔物厮杀,差点就扛不住了。」 闻言,阿洛菲心底一下子涌起了名为快乐的感觉,驱散了之前的无力和郁闷:「真的吗?那太好了。」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小瓶子,里面是几颗暗绿色种子,小小的,表面看起来还不太光滑。 「这是什么植物?」阿洛菲疑惑,庇斯特有种花的爱好,她也认得不少花花草草,只是眼前这个怪里怪气的小东西,一点也看不出能种出来什么。 士兵耸耸肩,向她无辜的摊开手:「莫莱琳是植物系的药学加法术天才,她不跟我解释,只说阿洛菲大人如果遇到危险,这能保护您。」 「那......」阿洛菲晃了晃瓶子,种子在里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该把它们养在土里还是水里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不需要养,就放在瓶子里,她说时间到了自然会起效果,」士兵挠挠头,「我不是植物系的,我也搞不懂,不过也许是她研发出了什么植物系的爆炸术吧。」 施加了法术的保护型植物? 阿洛菲认为很有必要找个时间去问问庇斯特或者柯芙娜,他们一定知道这几颗种子的来头。 真是凑巧,昨天庇斯特送自己护身项鍊,今天又收到了有保护作用的礼物,那看来自己最近即使遇到什么不幸的事,也能安然无恙。 阿洛菲道谢着接过瓶子,低头一看,今天的裙子没有任何可以装东西的地方,那包装得整齐的种子尚且能当书籤一样夹在书里,这个小瓶子她只能拿在手上。 可她一手提灯,另一手拿书,哪里还有空位拿。 「我来帮您。」 青年自告奋勇,嘴上念念有词,光从他的指尖溢出,挥动间化为细长柔软的线,紧紧缠上瓶口,又像有生命似的开始织出花纹,最后打了个圈,成了一条手鍊。 「光系......你的光是金色的!」阿洛菲诧异,在教会中有不少修习光系的神官,但他们即使懂得施展光系神术,大部分终其一生都只能操纵白色的光。 按照神史的说法,拥有金色光芒的信徒是受了光明神眷顾的,只凭藉这个颜色,眼前这个青年就不应该只是一个守卫巴伦塔的小卒。 「自然是受到莫莱琳的影响了,」那个年纪较大的守卫在一旁嘆息,「他的才能本来就不应该浪费在这个地方。」 教会规矩严苛,当年被牵连的家属大概也不止这青年一人,但他只是伸出手,把做好的手鍊递给阿洛菲,笑得坦然:「没关系,我相信凭我自己努力,未来一定有机会走到大司祭身边。」 「愿光明神保佑你,」阿洛菲被他的乐观感染,也笑了,她往塔里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士兵,你的名字是什么?」 清晨的阳光洒在古铜色皮肤的青年脸上,他爽朗的笑着:「杜斯克,圣女大人,我叫杜斯克。」 在古语中,这名字寓意是夕阳下的勇士,阿洛菲脚步轻快的一边往塔上走,一边回想青年在初升太阳中的笑脸。 他应该叫拂晓的勇士更准确。 ****** 无意中从杜斯克那得到的好消息,让阿洛菲重新振作起来,在做好仪式的一切准备后,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中央竖起的白色高台前,高台上镶嵌着块金色的大晶石。 阿洛菲把手放在晶石上,闭上眼开始念晦涩的咒语,自高台下,旋转着延展开金色的纹路,一圈一圈,如同水波纹向外盪开。 和之前在神殿那次不同,巴伦塔可以最大程度发挥出卢摩斯神环的效果。 虽然法力还是要阿洛菲自己输出,但那块金色晶石可以扩大法术作用范围,同时减少扩散时的消耗。 这座塔应该也有对应的功效,但庇斯特没有解释过,阿洛菲猜那也许涉及到某些机密,比如说和底层牢不可破的囚狱有关。 随着净化仪式的进行,金色晶石在掌下慢慢开始发热。 阿洛菲能感受到法力在身体里流动得非常快,又通过金色晶石淌出。 知觉随着光纹向外盪出而飘得更远,感知着城中的一切。 她集中精神,让法术的形态更加稳定。 接近尾声,金色波纹一圈又一圈的震盪开,姿态优雅的延伸向天的尽头,清新的风颳走夜间残留的浊气。 结束了早祷的民众都抬着头看向天空,直到纹路精美的金光变淡,彻底融入清晨的阳光里。 第一次来的异乡人总会惊讶于几近神迹的画面,而对于布兰登城的民众来说,这就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周常。 但他们依然每次都会在结束时不约而同都说出一句话。 「愿主神保佑圣女大人,无忧无虞。」 ****** 净化仪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阿洛菲伏在高台上,微闭着眼睛不想动弹。 每次仪式结束后,身体里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虽然这次她已经刻意调整,但感觉和平时也差不多,就好像这个仪式必然需要抽取她的所有法力,不管有多少。 这样还能进行第二次? 阿洛菲有些怀疑自己计划的可行性,而且刚刚也没感受到王城里有任何异样,到底是黑暗力量会在白日里隐匿起来,还是已经被净化仪式消灭了? 只一秒,她就否认了第二种可能。 能被庇斯特称为棘手的存在,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一个净化仪式解决。 阿洛菲走到窗边往外看,王城内外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热闹。 阳光下,建筑群的顶部都在闪闪发着光,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白色,赶集的商人驱着牲口匆匆前行,衣着端庄的神官们拿着卷宗往教会方向走。 远处的远处,出城的旅者骑着马或者乘着马车,一些在商道上化为黑色小点,还有些消失在绿叶后。 每次结束了仪式,这就是阿洛菲最喜欢做的事,看布兰登从睡眠中醒来,喧闹而生机勃勃。 所以不能让黑暗力量破坏这样好的风景。 她重新回到金晶石前,把手贴在上面,大概是能量还没散尽,晶石很烫。 第二次启动净化仪式,是阿洛菲从来没做过的事,毕竟往常来说,完成一次已经很费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庇斯特曾经严厉的告诫过她很多次,卢摩斯神环的每次启动都要慎之又慎。 还不等她念出第二句咒语,不远处就传来脚步声,但很快停了下来。 「我只是好奇想试试能不能启动第二次,庇斯特,不要罚——」 她连忙睁开眼睛,对上的却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赫墨尼!怎么是你?」阿洛菲讶然。 「怎么不能是我?」没有回答的黑髮神明,甚至还反问她,他向四周打量了一眼,「设计这个塔的人品味不太行。」 阿洛菲有点不高兴,巴伦塔完全由庇斯特设计,就算是神明,也不应该这样说吧! 「要是你没什么事,就不要待在这里啦,」阿洛菲还想再试着启动卢摩斯神环一次,「我在忙呢。」 「忙?」赫墨尼嗤笑一声,慢条斯理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刚刚不知道是谁在说庇斯特,不要罚?」 他停顿片刻,才又开口:「我想,你也不希望被大司祭知道你违反他的规定吧?」 神明好像从来不懂什么是恰当的沟通距离,他凑得极近,说话间,热气落在阿洛菲的脖子上,激得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松开按在晶石上的手,下意识就往后退,本想拉开两人距离,却忽然感觉头昏目眩,腿一软就往地上倒。 想像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临,阿洛菲缓了一会睁开眼,看见的是塔顶,再扭过头,是赫墨尼的脸。 神明坐在椅上,她躺在神明怀里。 阿洛菲吓得挣扎着就要起来,下一秒又被粗暴的按了回去。 「不要动,」赫墨尼很不耐烦的压制着她,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嘲讽,「你嘴里说着大司祭多厉害,他怎么没告诉你,过度使用法力,对身体会有很大伤害?」 说话间,他弯下身,把自己的额头和阿洛菲相贴。 神明的体温高热,挟带了一股奇怪的力量冲击向阿洛菲的知觉。 霸道而蛮横的力量好像一瞬间就把她填满了,而且有种难以形容的......快感,而在快乐过后,是让人烦躁的饥渴。 她屏住了唿吸,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有种似曾相识感,太古怪了,而且即使她想抗拒,身体的反应也极度诚实。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圈在了神明的颈上,下意识的挺起腰,想索取更多。 而在这种时候,她的脑子里居然想起一样非常不应该回忆的事情。 神明的唇,是火热而柔软的。 第34章 【神说,不可贪欢纵慾,信徒当克制自律,免于堕入黑暗。】 半闭着眼的神明浓密的黑睫,落下一层阴影,随着长睫每次微微颤动,阿洛菲的心脏也跳得更快一点。 神明是在怜悯他的信徒,仅此而已。 阿洛菲合上双眼,驱赶走生出的一点旖旎想法,但视觉的剥离,让其他的感官变得更敏感。 靠得太近了,交缠的滚烫唿吸在这一刻比唇齿相依还挑动神经。 阿洛菲下意识屏息,一点点吸气,再慢慢唿气,小心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 可神明的压迫感极强,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无处可遁。 脖子和那只手的力抗衡着,偏偏气息还要压抑着,一点点颤抖着吐出。 像因为害怕被谁发现,努力克制着喘息。 黑暗神无声睁开眼,不知道是受法力的沖浸,还是因为憋气,少女的脸微微泛红,自欺欺人的削弱自己唿吸的存在感。 他微微收紧放在她后脑的手,指尖往下划过髮丝,贴在温度比自己稍低的肌肤上,没有注意手背青筋已经显露。 耳边传来的每一声颤抖唿吸,或深或浅,或快或慢,都让慾念顺着嵴椎,一路向上发麻着窜上头皮。 在这一瞬,黑暗神只觉得自己是个普通的人类,对方才是那些光怪陆离小说里掌管欲望,操纵人心的黑暗神。 他渴求更多,难耐而迫切,哪怕被夺去心智,也想一头扎进去。 黑暗神做事从不瞻前顾后,他沉下头,抬着她的后颈,径直吻下去。 冲击着阿洛菲神经的,不仅是唇上的灼热,还有比刚才更霸道灌入的磅礴法力,意识像风暴中的小船,被巨浪勐然拍入深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因为唿吸困难几近昏厥,对方才大发慈悲放松了些许。 阿洛菲狼狈的唿吸着,生理性的泪水让她即使半睁开眼也只能看得朦朦胧胧,近在咫尺的双眼里暗潮涌动,深处的火焰窜动着要跳出—— 暗红竖瞳。 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她别过脸,避开对方想再次落下的吻,手摸到的是灼热的胸膛,烫得她下意识缩手,迟疑片刻,还是用力的抵上,分开两人距离。 不能让神明再以自己的神躯分担她的负荷,输送多一分神力给她,那他的神躯就会少一分和黑暗力量抗衡的砝码。 神明做事情,怎么也这么鲁莽呢? 缺氧让她身体发软,但还是喘着气抬头:「不可以。」 黑暗神的眼睛里映出少女缺少防备却还是坚定的样子,他很慢的眨了眨眼。 神从来不可能被拒绝,不管是恩赐还是惩罚,信徒都应该满怀感激接受。 哦,他忘了,她实际上并不是他的信徒。 「神眷。」 阿洛菲晃了晃脑袋,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接下你的神眷,我不想再说一遍。」赫墨尼冷冷开口。 阿洛菲皱起眉,神明不仅任性,还很执着:「我不能接受。」 神使从神那里获得殊荣,获得力量,可神明本身就一直在和敌对力量对抗,这个举动很可能会彻底打破平衡。 黑暗力量侵蚀光明神,南大陆沦陷,这是阿洛菲绝对不能接受的。 有一天被彻底腐蚀,这是神明本身也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吧。 拒绝,她又在拒绝。 黑暗神沉着脸看向少女,她毫无惧色的回望着自己。 她的胸口还在勐烈起伏着,银色小玫瑰贴在肌肤上微微泛光,王城司祭送她的,她视若珍宝。 她一只手还抵在他身前,生生隔开两人距离,在那上面戴着金色光线编织成的手串,看守高塔的小兵送她的,她小心保管。 区区人类的破烂货,她毫不犹豫就接受了,他的神眷,三番四次被她推脱了。 黑暗神垂下眼,弯起嘴角:「你确定?」 他的语气很冷,四周的温度似乎一下子也跟着降了许多。 正当阿洛菲要和他分析其中的原因,从身下突然腾起黑焰,窜跳着往上吞噬一切亮光。 又或者她在往下坠。 当阿洛菲反应过来,周围的一切已经看不见了。 清晨的啾啾鸟鸣、风摇树响,热闹人声都消失了,一片死寂的黑暗无边无际,冷意入骨。 她抬起头,黑髮神明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双眸是黑色的,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他的场面,也是在这样的黑暗里,这样的温度中。 神明在黑暗中独自沉睡了多久?重新睁开眼睛后,熟悉的世界、认识的信徒早已湮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她的话说得有些太无礼粗暴了,阿洛菲回想起自己一口驳回神明的话,暗暗嘆了口气,神明有情绪很正常。 难怪以前庇斯特跟她说,圣女不是只按照教会吩咐,读读神典,做做祷告就万事大吉的位置,必须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辨认,用自己的心去感受一切,经过思考后再作出决定。 千年后,她是神明回归大陆后看见的第一个信徒,也是他认知里召唤自己出来的人。 她恍然大悟,终于明白神明为什么孜孜不倦问她要不要神眷了。 身为圣女,她在陌生的典礼和活动上,只要有熟悉的庇斯特陪在身边,就会安心很多。 得到了「神眷」的神使,就是赫墨尼最熟悉的人。神明如今需要神使不是为了向信徒传达旨意,也不是为了披荆斩棘,他只是想用熟悉的东西,获取熟悉的身份陪伴自己,面对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新世界。 受到黑暗力量的影响,神明的情绪被放大了,被左右了,所以失控了。 就是这么简单一件事。 「很害怕?」黑暗神慢慢从台阶上走下,每一步踩下,都溅起暗红的火星。 他停在沉默的光明圣女面前,蹲下来。 这张嘴喋喋不休说过多少有心无意让他愉悦的话,但是此刻只要她再说一句拒绝的话,他就会马上,毫不犹豫的用最可怕的办法掐断她的声线,让她陷入无尽的痛苦中,黑暗神说得出做得到—— 一股清香猝不及防撞入他怀里时,黑暗神怔了片刻,他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灿烂如阳光的长髮。 她主动的投入他怀抱,她的双臂贴在他的后背上,虽然没办法圈住他整个人,可是他能感受到那属于人类的心跳,顺着胸腔传达过来,心跳有些急促,他感觉自己仿佛在逐渐被同谐。 黑暗神无声冷笑,这样一个狡猾的光明信徒,企图用一个拥抱消弭神的怒火,她是这样的自以为是吗? 他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我不怕,」少女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小小的声音不如平时清晰,但也足够让他听清每一个字,「没关系的,赫墨尼,我一直都在这里,你唿唤我,我就会回应。」 信徒向神明祈祷,以实现自己的愿望,是所有人的共识。 那神明想从信徒身上获得安慰,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吧。 阿洛菲用手轻轻抚过对方的后背,就像在给猫顺毛:「就算没有神眷,你也可以从我这里获得你想要的,所以——」不要让我成为神使,不要让力量分散。 就算没有神眷,黑暗神也能从光明圣女那里获得想要的一切。 黑暗神闭着眼,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了一下,体会这这句话的意思。 阿洛菲搂着赫墨尼,眼睛一瞬不转的盯着某处黑,等待对方的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能不能够让赫墨尼安心一点,如果实在不行,那她就要好好的和神明聊一聊,聊—— 「如果你对我说谎。」神明低沉的嗓音终于响起。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阿洛菲回答得很快,就像平时答应庇斯特以后一定不再偷偷熘出去玩,态度要先有,行动后面再说。 现在的神明就像小孩,要哄一哄的,以后的事,以后再算。 神是仁慈的,不会因为信徒的小小走神生气,何况她也不会改变信仰,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心里信仰着他,那也就相当于在他身边了啊。 有风吹来。 阿洛菲微微抬起头,黑焰如朝露,渐渐变薄,消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熟悉的世界出现了,热闹与阳光,重新回到视线中。 阿洛菲放下心来,感受到微风从窗口吹入,拂过脸颊,小鸟的啾啾声随风而来,好温馨祥和的早晨。 以后慢慢让赫墨尼重新体验世间的一切美好事物,就不会只抓着她这个召唤者不放。 黑暗力量的影响终会像刚才的黑焰消失,神明会恢復正常,他将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信徒众身上,会把目光平等地落向南大陆每寸土地。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当下要紧的,是帮助庇斯特揪出布兰登里那股黑暗力量,破解最迫在眉睫的问题。 而且她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准备,阿肯斯泰达双胞胎多年后重返王城,布兰登会以非常高规格迎接这一对属于南大陆的英雄,作为圣女,她也参与其中。 神明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阿洛菲松开手就要起身,下一秒却被对方反手按回怀里。 怎么回事?她还没安抚好神明吗? 「你最好不要骗我。」 神明的手慢慢从她的后背往上滑动,最后停在她的后颈上,呈现一种半保护半禁锢的姿势,挡下所有伤害,或者夺去她的性命,全在神明一念之间。 「不骗你。」 阿洛菲想也没想就应下,现在神明受到黑暗力量的影响,需要的一点小小安抚,必然会成为未来的他眼中,信徒有些不自量力、但可以原谅的自大举动。 拯救南大陆的事,怎么算是欺骗?何况她的信仰本就是真的。 黑暗神沉默的松开手,他想,光明圣女见识过刚才的他,肯定会露出惧怕的神情,毕竟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紧张得话都说不流畅。 他要仔细看看她的脸,看看她的眼睛,看她真实的态度是怎么样。 他这么想着,就把手重新伸向她的脸,但在一半时被截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少女捧起他的手,微闭上眼,在他的手背上极为虔诚的落下一吻,很轻,像蝴蝶的翅膀无意擦过,几乎感觉不到。 「不骗你哦。」她又说了一遍,朝他笑得很甜。 心脏像受到重锤砸下,然后炸开无数火花。 黑暗神唿吸一顿,时间似乎被按下了暂停,少女垂下头,露出纤细洁白的脖颈,向他献祭似的献吻。 黑暗神垂下眼睑,掩住竖瞳。 仿佛回到千年前,遇到值得一战的对手时,血脉变得沸腾,滚烫浓稠似岩浆。 欲望如高山雪崩,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 南大陆的传奇这个头衔,大部分是冠给已经成为墙上画像、或者是歷史书里一段记载的英雄,活着的传奇,阿洛菲总算亲眼见到了。 阿肯斯泰达双胞胎回到布兰登这天,阳光明媚,让冷冽的初冬多了几分暖意,就好像是他们信奉的神明因为偏爱赐予的殊荣。 按照规矩,阿肯斯泰达需要先觐见王。 在那次轰轰烈烈的保卫战结束后,坎诺斯在南大陆上变得更加出名,本来最重要作用只是作为布兰登外层防线的它,被王下令进行修葺与改造,往外扩大了不少,越来越有小城镇的味道了。 阿洛菲站在建筑高处探出身,远远看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穿街过巷,接受沿途民众的欢唿与赞美。 他们英勇抗敌的美名传遍南大陆,战胜一次黑暗魔物的人很多,但长年奔走在南大陆上消灭肆虐魔物的军团并不常见,大家都想一睹英雄的身影。 坠月城的旗帜是深祖母绿的底色,上面绘着两株熟红单瓣花,花页宽阔圆润,以银色的带刺花茎相连,即使只是远远看上一眼,饱和度极高的配色相撞,也足以让视觉受到强烈冲击。 在烈烈冷风中,舒展的旗帜显眼又张扬,正和昂首骑马或者徒步的士兵气质相匹配,甚至都能通过这面旗,想像出他们猎杀魔物的画面。 强悍,凌厉,却不失优雅。 「你快看,阿洛菲,最前面那两个,就是传说中的阿肯斯泰达双胞胎!论南大陆的长相排行,主神排第一,大司祭第二,双胞胎必然是第三,」站在旁边的公主伊莎贝拉大声的介绍,「他们长成这样,谁敢说不是主神的恩赐呢?」 即使隔着面纱,阿洛菲也能清楚感受到公主的兴奋,她顺着对方的手指看去,双胞胎确实走在最前面,但那距离还有很远。 「他们俩哪里像杀了数不清数量魔物的猎人,看上去和西瓦提亚的贵族又有什么区别呢,」伊莎贝拉倒吸一口气,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艷,「你看见了吗,阿洛菲,你看见那个男人了吗,他的眼睛比任何宝石都要明亮!」 西瓦提亚是南大陆北端的临海城邦,那里的居民以貌美闻名,擅长各类诡秘法术。 西瓦提亚气候寒冷,本地人性格却热情似火,但南大陆上大部分城邦和他们来往并不密切,只因为民间一直有流言,西瓦提亚人并非全身心侍奉光明神,黑暗力量在他们的土地上盘桓不散。 阿洛菲见过西瓦提亚的主教贝鲁克尔,虽然年过半百,但五官和气度确实非凡脱俗。 她自认视力已是不错,但努力打量半天,也没看出那对双胞胎的长相到底是怎样,更别说伊莎贝拉嘴里的什么比宝石还明亮的眼睛了。 「嗯......实在没看清,」她思考了一会,还是放弃折腾自己的双眼,她咬了一口手里的甜糕,「没关系,等他们来到就看到了,实在不行,我们回王城里也能看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反正王要接待英雄,他向来疼爱妹妹,有重大活动都会带上她,哪里愁不能近距离观赏呢? 伊莎贝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回去看那又是另一码事了,走,我们去其它地方!」 「哇!」阿洛菲被她一扯,差点没带上刚买的一软兜糕点,「慢点呢!我的东西要掉了。」 伊莎贝拉长得娇美,即使戴着面纱,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也足够迷倒一片人,她跺跺脚埋怨:「哎呀阿洛菲,城外的糕点水果什么的随时都能吃,美貌惊人的阿肯斯泰达可太难见了。」 阿洛菲却不管她在前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小心扎好软兜,才小跑着跟上。 这些海棠果和糕点才不是买回来给自己吃的。 年纪相仿的伊莎贝拉和她不同,身为王国的公主,她想去哪里都没人阻止,极其疼爱她的兄长会派很多守卫保护她。 不像阿洛菲为了去一趟城郊看星星,甚至要绞尽脑汁研究出法术骗过庇斯特与一众神官,伊莎贝拉的每次出行都轻轻松松,热热闹闹的。 阿洛菲其实没怎么羡慕伊莎贝拉,除了对方从其它城邦旅游回来,说起路上的新奇见闻,这个时候,她总会听得入神。 这一次她能去坎诺斯,还得多谢伊莎贝拉。 要不是对方跟自己的兄长撒娇卖乖,一路上的守卫睁只眼闭只眼,她还真没办法在白天熘出王城。 「快点快点,」伊莎贝拉连声催促,「晚了要错过了。」 能让见多识广的伊莎贝拉连连夸赞的容貌,大概真的很惊为天人。 阿洛菲跑到她身旁,这里是正对着主干道的一幢建筑最高层,中下部挖空,从远处看过来如同城楼。 「别动,我给你再加两个法术。」鑑于公主任性拒绝兄长派遣所有侍卫的行为,阿洛菲只能担当了这个职责。 公主虽然地位尊贵,备受兄长宠爱,可是法力值实在是有些难以评价。 为了以防万一,阿洛菲在她身上施加了层层高级保护神术,别说是人多磕着碰着,就算是出现魔物,也未必能伤她分毫。 忙活了一顿,阿洛菲带着伊莎贝拉挤进人群,挤到最前面的护栏边,终于算是看清了大队。 走在最前面的一男一女长发如雪,身形挺拔。 骑白马的男人身着最传统的骑士装,骑长角巨鹿的女人身上也是非常古典的法袍,二人披着长白毛领的滚金边斗篷,和后面着厚重装盔甲的士兵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四周人声鼎沸,伊莎贝拉凑到她的耳边,大声说。 「阿肯斯泰达双胞胎是异瞳。」 阿洛菲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她分明记得兰德利和坠月城主教都是很普通的棕色。 而双胞胎二人都是金蓝异瞳。 阿洛菲没有听说过坠月城城主有养子或者养女,亲生的孩子间瞳色也能有这么大的差异吗? 「对啊,」伊莎贝拉贴在她身旁,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所以你看迪维努斯的眼睛,是不是比王宫里的宝石还要明亮!」 「迪维努斯......」 阿洛菲双手按在栏杆上,微微向前探出身。 年幼时,庇斯特的睡前故事里有不少有关迪维努斯和莉莉安娜的,可是他从来没有告诉她,坠月城的英雄双胞胎,有这么独特的双眼。 就在她无意识呢喃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她似乎看见那个坐在白马上的男人抬起了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应该是错觉。 「天呀,阿洛菲,」伊莎贝拉倒抽了一口凉气,「你的袋子什么时候破了?」 阿洛菲连忙低头,果不其然红彤彤的海棠果滚了一地,被拥挤的人群踩烂了好几个,剩下的也在潮湿的地上变得灰头土脑的。 阿洛菲只觉心疼,这些个头圆润色泽鲜美的海棠果全是她一个个精心挑选的。 她看一眼软兜底部的大洞,心里疑惑,正常来说,这么多果子从这么大的洞里掉出来,绝对会一下子轻很多,她怎么会无知无觉,直到伊莎贝拉提醒才发现? 而且这软兜,她之前明明检查过,结结实实的,好得很。 阿洛菲一边心疼,一边念着法术回收剩下的好果子,直到最后一颗果子回到她怀里,伊莎贝拉忽然传来短促尖叫,差点把她吓得把一怀抱的果子摔下楼。 「面纱,我的面纱。」伊莎贝拉声音里带着哭腔,不知所措的拉着她的衣袖。 阿洛菲诧异的看向她,本该以面纱遮脸的伊莎贝拉脸上空空荡荡的,那片轻薄的织品,不知怎么的,被风带到半空,晃晃悠悠的就往下飘。 在那下面,是正准备经过的阿肯斯泰达双胞胎。 第35章 公主有很多衣服和饰品,可这一副面纱是王送她的生日礼物,意义就不同了。 没有任何犹豫,阿洛菲对着面纱开始念动咒语,才念了两个音,嘴就被捂住了。 「停下!」伊莎贝拉急得紧紧盖着她的嘴,「不可以念咒。」 被直接打断施法的阿洛菲差点岔了气,她拨开对方的手,疑惑道:「那你不要面纱啦?」 「要,但是不能这样拿回来,」伊莎贝拉用力抓住她的手,好像生怕她再画个召唤阵出来,目光却一直盯着面纱,「你看它,最后应该会掉到迪维努斯头上,等一下你陪我去找他,然后拿回来就好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阿洛菲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那片还在天上飘的面纱,纳闷:「我直接用法术帮你拿回来不是更快么?」 「这个当然不行了!」伊莎贝拉急急打断她的话,压低声音,「因为......阿肯斯泰达不允许别人在他们头顶施展法术。」 「哈?」阿洛菲难以置信的看向向她们方向走来的人马,「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伊莎贝拉勾住她的手臂,小声说:「你不是王室的成员,没听过很正常,他们就是脾气有点古怪,如果有人在他们头顶施法,就算是无心,他们也可能会生气然后把人杀掉的。」 阿洛菲抿紧嘴,听起来有点太兇残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传闻?」阿洛菲难以置信的看看飘在半空的面纱,又看向骑马的男人,「也许是误传呢,看他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样子。」 「总之听我的就好,」伊莎贝拉打断她的话,「等会陪我去找他。」 不容许法术在头上施展,但允许陌生织品落在头上?如果是真的,那这个迪维努斯可真是个奇怪的人,也许这是强者的怪癖? 话又说回来,这个面纱怎么飘这么久都还没落地呢? 四周民众激动欢唿,声音震耳欲聋。 「我看见她了。」迪维努斯冷不丁开口。 莉莉安娜本来正和街上的群众微笑致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疑惑:「你刚刚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迪维努斯瞟了她一眼,又重复,「我看见她了。」 莉莉安娜抬头扭头看了半圈:「看见谁了?」 「光明圣女,正前方的楼上,在人群里看我。」 莉莉安娜诧异抬头扫了一眼,又咯咯笑了起来:「天吶,迪维努斯,说了平时该多笑笑,怎么现在就早衰出现幻觉了?」 迪维努斯面不改色:「我刚刚看见了,就是她。」 「嗯嗯嗯好厉害呢,是有金头髮的女孩子在楼上,可你也不能逮个金髮的就认作圣女啊。」 莉莉安娜骑在鹿上,四周都是民众,为了仪态,不好做大表情和大动作,只以传音神术调侃。 「我细细看了,那个女孩子的头髮是深金色,是你认错了。」 「愚者总是话多,懒得跟你说。」 迪维努斯不耐烦,面无表情默念了个隔绝神术,屏蔽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莉莉安娜却更来劲了,直接开口调侃:「而且你都说圣女是庇斯特娇惯长大的,又怎么可能跑来这里跟那么多人挤作一团,图什么,为了提前一睹迪维努斯大人的绝世美貌吗?」 「光明神在上,你能不能要点脸,莉莉安娜,」迪维努斯终于绷不住了,「自卖自夸的时候不觉得害臊吗?」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咱们俩长得几乎一样呢。」 「这么多年没见,她哪里记得你的样子,」莉莉安娜唿出一口气,说出更戳心窝的话,「不对,圣女那时候还是个奶糰子,对你根——本就没任何印象吧!」 迪维努斯的脸更黑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莉莉安娜笑眯眯的摸了摸巨角鹿的嵴背:「尤安,你看有人被戳破心事,恼羞成怒了,之前一直各种嫌弃别人,临到要见面了,终于露出大尾巴了......嗯?」 巨鹿轻轻晃了晃脑袋,似乎在应和她的话。 莉莉安娜总是不放过各种让自家兄弟吃瘪的机会,瞅着迪维努斯在爆发边缘的表情,她笑嘻嘻的见好就收,余光注意到空中的事物。 才抬起头,那片薄薄的纱织品已经被看不见的刀刃几下割碎,下一秒,就随着大风袭向四周,引来民众的惊唿,低头躲避。 「我说,闹脾气也有个限度吧,只是一块纱巾而已,」莉莉安娜一改刚才调侃的语气,压低的声音变得严肃,「引起恐慌可不是小事,这里已经是王城地界,你也知道布兰登的王,就爱小题大做。」 「不存在那种事。」 话音刚落,风又起了。和刚才相反的方向,冷风沿着原路逆着往回吹,和刚才单纯把人们吹得东倒西歪不同,这阵逆回的风卷过两旁建筑窗口的花,往天的高处飞,最后打散的红色花瓣纷纷落下,像下了一阵红色的雨。 众人抬头愣了片刻,尔后爆发出更响亮的欢唿声。 「你看人们还恐慌吗?那块纱上面附带了法力,在不能立刻判断出是哪种法术时,把它消灭是最稳妥的做法。」 迪维努斯侧了侧头。 「你听,他们都在为这花雨惊嘆,谁还记得刚刚发生过什么?」 「啧......臭美的到底是谁啊。」这回轮到莉莉安娜露出僵硬的表情了。 红色的花瓣飘飘扬扬,最后很轻的落在手心里,阿洛菲凝视片刻,最后把它吹出去。 「阿洛菲!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她回过神,明显露出不高兴神色的公主责备的看着她。 「啊,抱歉抱歉,刚刚他使出的法术实在太精妙了。」 短短几秒之间,杀意外露的风刃,驱散用的风瀑,还有最后好像是为了安抚普通民众们,粗放却不让人感到害怕的大风带着花瓣上天空,最后一下子截断所有法力,让花失去所有依託,轻柔落下。 优雅从容,就好像这只是一场提前为民众精心准备好的表演而已。 庇斯特说过许多关于阿肯斯泰达双胞胎的故事,迪维努斯在她的印象中是剑术天才,用当下的时髦话来说,他就是暴力美学的代言人之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从来没听说过迪维努斯的法术造诣也很高啊。 「那种事,怎么都好啦,」伊莎贝拉不高兴的踩了一脚地上的花瓣,「他怎么可以把我的面纱毁掉?他怎么敢!」 阿洛菲却觉得这样显得那样正常多了,如果他不能容忍有人在头上施法,那肯定也不允许有东西落在头上。 「他不知道是公主的东西呀,」她往怒气沖沖的伊莎贝拉的手里塞了个小东西,「不知者无罪,您就原谅他吧。」 「小机关鸟!」伊莎贝拉眼前一亮,脸上的怒意消失了些,「你是在哪里买的?跟之前那只一模一样呢。」 彩色的小鸟在伊莎贝拉手里蹦蹦跳跳,活泼的发出婉转歌声。 「是你之前坏掉的那只,那不是王送你的嘛,有特殊意义,我刚刚在买海棠果时看见一个手艺人,他修好了。」 「好吧,看在你求情的份上,死罪饶了,」伊莎贝拉语气相当随意,好像处死南大陆的大英雄只是把手掌翻转的小事,「但惩罚少不了。」 「为什么你这么执着要和他见面?」阿洛菲疑惑。 伊莎贝拉逗小鸟的动作顿住,脸上突发浮现出古怪的红意,忸怩了好一阵才开口:「兄长想让我嫁给迪维努斯。」 ****** 「好了,休息一下,今天练习到这里差不多了。」 庇斯特语气很温和,用热毛巾给阿洛菲擦了擦手,他的动作轻柔,让本想赖着他多学点法术的阿洛菲都不好意思开口,乖乖从他手里接过温度适合的热水,一饮而尽。 「所以,你是因为羡慕迪维努斯的控风能力,才想找我帮你改进法术,平时你看我操纵神术,也没刚才吹嘘得这么天花乱坠。」 回到书房,庇斯特一边说话,一边泡着红茶。 「让我以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否则圣女怎么在偷熘出去玩后,主动承认错误。」 阿洛菲坐在他旁边,眨着眼睛看向表情冷淡的大司祭,笑得极为真挚:「哎呀,庇斯特,就因为你是整个南大陆最强的术者,我才会第一反应找你呀,不然我去找神术学院的教授们更快呢。」 「嗯,听起来倒是我的殊荣了。」庇斯特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红茶泡好,又倒入了鲜牛奶和黑糖,书房里充盈细腻柔软的甜香。 阿洛菲眼巴巴看大司祭拿着长柄勺搅拌着棕色液体,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今天在坎诺斯发生的其它事。 「嫁给迪维努斯,公主真的是这么说?」庇斯特面无表情,语气不带一丝温度,「王室想得真好。」 阿洛菲捧着一瓶热牛奶贴在脸上取暖:「所以她今天才一直说要去看看迪维努斯,庇斯特,你觉得这婚事能成吗?」 假如布兰登的王族与十二城邦之一结姻,势必掀起滔天巨浪,伊莎贝拉公主是王非常疼爱的妹妹,拥有公主的城邦的地位一定会水涨船高。 如果想最大限度削弱这段婚姻在南大陆政治中的影响,那就要让公主的丈夫长留在布兰登,不回到自己的属地,但迪维努斯的话...... 「你觉得呢?」庇斯特不答反问她。 「也不是没有可能吧,」阿洛菲细细想了一下,认真分析,「不过像迪维努斯这样的人......」 「迪维努斯怎么了?你今天已经和他打过交道了?」 阿洛菲摇摇头,把伊莎贝拉和她说起的阿肯斯泰达双胞胎的古怪忌讳复述了一遍。 迪维努斯有这么野蛮的禁忌,他要是留在王城里,等到净化仪式启动的日子,岂不是有可能来巴伦塔追杀她? 庇斯特皱起眉:「荒谬至极。」 也不知道这四个字说的是阿肯斯泰达双胞胎,还是伊莎贝拉的小道消息。 书房外传来礼貌的敲门声,但没人说话。 「我去开,应该是糖冻海棠果做好了!」阿洛菲自告奋勇。 「今天在坎诺斯里,你对双胞胎的印象怎样?」庇斯特发问。 「假如消息是真的,那迪维努斯也太兇残——」 说话间打开书房门,回过头阿洛菲剩下的半句话和她的笑容一样卡住了。 白髮,金蓝双色异瞳,制式传统骑士服,白色的长毛披风,因为个子高,男人遮住了走廊里不少光线,也为阿洛菲挡去了大半夜间冷风。 他的气息不像赫墨尼那样完全具有压倒性,但作为人类来说,他的存在已经很有压迫感。 阿洛菲下意识倒退了两步,果然不管白天还是夜晚,都不应该说人坏话。 「夜安,看来你就是光明圣女阿洛菲。」男人盯着她。 第一次见面,不仅臭着一张脸,还连敬语都不加吶! 礼仪在哪里,尊重在哪里,狂就一个字! 阿洛菲在心里尖叫,直视对方的双眼,露出礼貌笑意:「夜安,迪维努斯大人,还有莉莉安娜大人。」 在他身后的年轻女人惊喜挥挥手:「哎呀,圣女大人认识我呢。」 「我还以为,我们会在明天的教会欢迎仪式上见面。」 庇斯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洛菲回过头,刚刚还身着便装的大司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回了更正式的套装。 「有重要的事想跟您汇报,等不及明天。」迪维努斯回答,目光却转向阿洛菲身上。 庇斯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也看着阿洛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回星芒宫了。」 气氛都到这里了,再感受不到的话就白当圣女这么多年了,阿洛菲认命似的小跑到旁边,一把薅起斗篷就跑。 这种体贴都要把她自己感动了。 「阿洛菲。」庇斯特的声音又传来。 她满怀期待的回过头。 「夜里风大,把斗篷穿好再回去,」庇斯特从她怀里拿过随便捲成的大团,抖开披在她身上,仔细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后微微一笑,「还有,出门的时候记得把门关好。」 既没有道别,书房门也被不客气的关上了,砰的不小一声,想必惹得守宫门士兵也会好奇回头看。 迪维努斯注视书房门数秒,鼻间飘荡着香甜的奶茶味,在王城大司祭的书房里,本不应该、曾经也不可能存在食物的味道。 他脸上的不悦毫不掩饰:「大人,您都把圣女宠坏了。」 「迪维努斯,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关于阿洛菲的生活,都不是你该过问的。」 王城大司祭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冷淡地开口。 「好了,时间宝贵,该说正事了。」 迪维努斯收回目光,没有迟疑,半跪在他面前。 ****** 阿洛菲在小小报復般关门后,并没有感到解气,她想起很重要的一件事。 庇斯特为她沖的奶茶,她甚至还没喝上一口呢! 迪维努斯在她心里的形象又变差了些。 拢着斗篷,她信步走出庇斯特的拂晓宫,距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路上的神官们和侍从们来来往往的并不少。 阿洛菲在岔路口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再去练练今天改进的法术。 她挑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径,先是读了个照明术,然后边走边默念咒语。 地上的落叶打转聚成圈,随着她的动作,相当听话的往上飞或者往下落,阿洛菲满意的看着刚才的训练成果,决定进行下一步。 受到迪维努斯今天施展的法术所启发,她向庇斯特提出了卢摩斯神环的改进想法。 以前仪式总是由巴伦塔为开端,法术水波纹似的向外散开,在进行净化的同时,附带微小的异常探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把这两种工作分开,先以巴伦塔为中心向外净化,结束的时候,再把神术的力量往回收,从而进行更仔细的勘查工作。 「这样对你的身体负荷很重,而且需要的法力会更多,」庇斯特最开始是不同意这样的做法,「每周的净化由你一个人完成,本来就已经够辛苦了。」 不管从客观条件还是主观看法,这都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 「可是这能更大程度降低守卫们的巡逻侦查工作,他们可以更有针对性的查某些地方。」 阿洛菲据理力争,她很少会反对庇斯特的意见,但这个时候,她半步不退。 「是你说的,在什么位置,就要干什么事,这是圣女的责任。」 最后庇斯特被她说服了,带着她修改新增了之前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得咒语。 「必须循序渐进,增加你的法术容量,不要急着一口气完成,感觉不舒服时,一定要马上结束。」庇斯特那时表情严肃的叮嘱。 其实也没那么难嘛,庇斯特总是大惊小怪。 阿洛菲感受身体里的法力流动速度加快,甚至让她的血液也渐渐变得沸腾起来。 树叶打转的速度加快,和风摩擦着发出诡异的声音。 因为操纵的风变得狂野,即使光球就在她的肩膀停驻,更远的地方也得不到照亮。 她仿佛身处在一个无人孤岛上。 阿洛菲的脑子里自动浮现起以前看过的某些恐怖故事,躲在幽暗密林中的饮血怪,沼泽地里的魅魔,晚上会吸行路人脑髓的地精......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虽然法力还绰绰有余,决定还是暂时先结束这次的训练。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确定四周无人时,释放了刚才盘旋在身边的力量—— 然而她想要的风瀑没有出现,就像是有什么无声的切断了她的法力连结,枯叶在半空失去控制,直挺挺的落回地上。 阿洛菲不知所措转了一圈,她相信这绝对不是自己念错咒语的结果。 在这种认知下,很容易就推出另一个答案,有人终止了她的法术。 能让高级神术瞬间无效化,除了大司祭,还有谁? 他除了精通施展光明神术,在控制的方面也是无人能及。 阿洛菲年幼时曾经因为念错了一句咒语,差点就完成了一个她无法驾驭的毁灭神术。 全靠庇斯特的无效化,完美化解了本可能出现的危机。 身边传来了一点响动,阿洛菲调整了下表情,露出一副要算帐的神态。 「这么快聊完啦,庇斯特,你还欠我一杯——」 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身影,黑髮,黑瞳,黑色长袍。 不是吧? 阿洛菲为自己今天的第二次说错话感到尴尬。 「听说把神明错认成普通人,是一种严重的亵渎。」 赫墨尼的表情微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圣女觉得呢?」 第36章 神明总是出现得无声无息。 不过想想赫墨尼好像确实有到处熘达的爱好,在这里见到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阿洛菲正想向前解释,赫墨尼手上有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 随着他的靠近,阿洛菲才看清一团被风包裹着的枯叶团在他的掌中。 在风团中,它们还在不停地翻滚着,发出嚓嚓的响声。 哇,神明施展出来的和她的法术别无两样嘛—— 不对。 这分明就是她的力量。 每个人的法力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高级神术师,在假冒另一个人惟妙惟肖得肉眼难辨情况下,施展的法术也会被认出不是本人。 也许不能分辨出谁是谁的,可自己的法力,正常术师都不可能认错。 阿洛菲勐然反应过来,虽然刚刚没有如她所想形成形成了风瀑,可力量并没被无效化,仍然是正常释放了的。 按照常理来说,风瀑既然不是被无效化,那就还是释放了,也就意味着—— 阿洛菲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刚刚确实勘察过没有人在四周才释放法术,但神明是她无法探测到的存在。 不管她是不是有意,也不管有没有对神明造成切实伤害,但刚才的法术确实是触到了赫墨尼吧。 他之前怎么说来着? 【作为普通人,把法术用在神明身上,不仅不起作用,而且效果会成倍反噬到术者身上。】 风瀑的伤害等级是多少来着? 不管怎样算,肯定都比只能让人做美梦的米诺斯拉纳要高得多。 米诺斯拉纳这种看似无害的法术,反噬的时候都会让她头脑发昏,浑身无力,要不是赫墨尼出手,她可能已经死了。 阿洛菲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赫墨尼确实毫髮无伤,可那天在神殿里,她也不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不适的。 她以前幻想过,自己如果有一天对南大陆做重大贡献后,也能在南大陆史里留名。 现在看来,留名也许是有机会了,可居然是以「不小心向神明释放具有杀伤性的法术后遭反噬而死」的名头出现在史书上。 庇斯特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以后写一本《术师法术操作安全准则》呢? 怎么想,这种死法都充满了黑色幽默,也许这勉勉强强也可以称得上是种另类的传奇了吧。 可谁想要这种传奇啊!她好好的在这里练法术,怎么会想到赫墨尼突然出现呢? 这实在不是她的错。 神明来去也太任性了吧!既然知道自己身上有这样的禁制,就应该更清晰的提醒信徒吧。 阿洛菲深深吸了口气。 冷静冷静,还好禁制不是立即触发,至少现在还活着,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到解困的办法。 她游离着眼神的沉默让赫墨尼有些不解,歪过头打量。 黑暗神曾听说过,人这种脆弱的族群,可能会在遭受一些惊吓后,精神会陷入某种不知名空间里,在那里企图等待信奉的神明拯救。 不过这个光明圣女看起来,不像是吓傻了,更像是在专注的想什么事情。 明明黑暗神就在眼前,还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他的心里莫名就生出种粘稠的不快,黑暗神沉了脸,没有犹豫,用空余的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要她和自己直视。 在人族的文学中,总有人把眼睛比作心灵的窗户,他想看看她到底在为什么走神。 少女的肌肤细腻柔软,但被夜间的冷风吹久了,像最上等的丝绸,刚触手微凉,捂热些大概会更—— 但还没等他多感受一秒,对方就如同受惊般倒退了两步,瞪大了眼睛看他。 没有人胆敢反抗神明。 黑暗神正打算开口,对方已经抢先一步。 「我马上就要死了。」 正常来说,人在说出这种话时应该是很悲伤或者很害怕,而她的语气里,丝毫听不出和这些情绪有关系。 她昂着头,目光灼灼的和他对望。 即使睿智如神明,黑暗神也因为这句与正常情绪相反的话陷入了某种困惑之中。 她说的死是哪种死?是人类自行定义的,躯体失去自行活动的能力那种?可这里并没有什么危及她性命的事物。 难道说,这又是她最擅长的那种虚张声势的骗局? 黑暗神从来没有被谁这样漫不经心的戏耍过,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甚至带了几分冷漠的望向她,她的眼睛很明亮,下唇却被咬的有些发白,分明是因为什么事,心中犹豫不定。 这一回,这瓣唇又准备编些什么呢? 在阿洛菲的记忆里,庇斯特一直给她灌输的观念是,生与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能活着,就绝不要屈服于死亡。 阿洛菲甚至已经想像出赫墨尼提出要救她的场景,但对方的表情明显是没有这种打算。 也是,神明不会为一个信徒考虑得这么无微不至,何况他应该也见过太多信徒的逝去。 「为什么要死?」赫墨尼冷淡的问。 阿洛菲一时语塞,神明不仅任性,记性似乎也不太好。 她一边给对方解释,一边关注着身体上的变化,但很奇怪,并没有感觉任何不适。 也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个术效果成倍反噬的话,我应该半秒就没了。」 神明听完了她的话,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好像在忍着什么,最后开口问:「所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黑暗神几乎都要忘了那随口编造出来的话,要不是她提起,他恐怕不会想到自己还凭空捏造了这么一个禁制。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反应总是最真实的。 他很有兴趣去看一下这位光明圣女会跟他说什么,是内疚的求他救命?还是哭哭啼啼的认命等死呢? 毕竟,她之前可是因为他「救了」她留下了伤痕这件事耿耿于怀了许久,而且拼命想做点什么挽回。 这位品德高尚的光明圣女,不是那种会为了活命而毫无压力伤害神明的—— 「所以你得救我。」少女打断了他的思绪,声音脆生生说道。 没有犹豫,也没有羞愧和内疚。 黑暗神很缓的眨了眨眼,花了两秒去消化她的话。 「我好好的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练习法术,并不知道你会突然出现,这次不能算是我要在你身上施加法术。」 少女的语速很快,条理却很清晰。 「相反,你应该是知道我在这里做什么的,但你没有提醒我,在某种程度上,如果不救我,这应该算是神明对信徒的谋杀。」 「神明不该杀一个无辜的人。」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好整以暇的抬头,目光不卑不亢,和以前恳求他做什么事不同,这次她分明是以一种谈判的姿态和他「对峙」。 她是虔诚的信徒,却不是闭着眼无脑顺从的狂热追随者,在某种层面上,她似乎觉得自己和神明是平等的。 小小人类,有和神明讨价还价的勇气,而且在她视角里,他还是她一直非常崇敬的光明神呢。 黑暗神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重临南大陆后,他有时候感觉无趣极了,那些像蒙着眼完全盲从的信仰者,伏在他脚边喋喋不休着自己对神明的爱戴与敬畏。 既然那么爱你们的神,为何认不出眼前的不是他,为何从不怀疑和他曾经的风格背道而驰的做法? 现在看来,南大陆倒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还能选出这样一个光明圣女,至少她给了他好几次惊喜。 天真弱小的羔羊,也会用稚嫩柔软的嘴,冷不丁咬上一口,不致命,可是出乎意料。 勐然拔起的兴奋带动着他的胸腔起伏,让他发出无比愉悦的大笑声。 如同千年前遇到了感兴趣的猎物,血液在体内似乎快要沸腾起来了。 神明的突然大笑让阿洛菲愣了一下,她看着对方:「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赫墨尼的笑声没尽收,或者是他还没笑够:「你胆子很大。」 阿洛菲看着他,想起第一次和赫墨尼见面时,他以同样的话拒绝了她的请求。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听见这句话,反而松了口气,她隐约感觉自己已经度过了这次危机,哪怕下一秒就要因为反噬死掉,神明也会打个响指让反噬停在半空。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不会拒绝。」 黑暗神兴致勃勃,他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不过,看你愿不愿意了。」 光明圣女作心理斗争,纠结的时候,还挺有意思,他乐意看。 想到这里,他好整以暇地弯起嘴角,抬了抬下巴:「只是要像上次在神殿里那样,你——」 话还没说完,眼前扑来个身影,一双手搭在他胸口,然后他的话就此被堵住。 他微微一怔。 黑暗神睁着眼,看少女靠得极近的脸,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不住的抖动着,也许是因为初次作出这种行为的紧张,也许是担心自己会死,又或者是庆幸于神明的通情达理。 唯独缺了亲吻里最需要的情慾。 他的唇,被轻轻贴着。 字面意思上的。 贴上了,也仅仅是贴着。 光明圣女的情绪很好看穿,就比如现在的她,是真的只是单纯为了能活下去而亲他。 那么是不是换个别的男人说能救她,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抱着他,做这种亲密的事? 黑暗神忽然意识到这种想法的危险。 他竟然在无意识中,把某个不存在的谁,放在能和自己相争的位置上,而且竟然是个男人。 高高在上的黑暗神,把自己摆到和一个人类竞争的地方? 黑暗神的目光沉了下来,同一时刻,她松开了搭在他肩上的手。 毫不留恋的离开了他的唇。 「这样就行了吧,」她嘟囔道,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又深唿吸了两下,「好像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全副注意力都在她自己身上,甚至没跟他说上一句他以前很讨厌的那句—— 「赞美光明神,我又活下来了,」少女松了口气,笑眯眯的跟他说,「下次你要出现,可以先给点提示吗?我准备一下,对你对我都好嘛。」 他忽然感觉自己像个工匠里的工具,锤子,钉子,或者是量尺什么的,用完就放回箱子里。 黑暗神不知道自己从何涌上一阵怒意,他阴恻恻的往前走了一步,少女肩上的光球因为神明暴涨而起的威压晃了晃。 他的嗓音低沉,俯下身,动作有些粗暴的钳着她的下巴:「还不够。」 面对她错愕的神情,耳边是她逐渐变得急促错乱的唿吸,他的心底才蓦然生出一缕痛快。 终究是他占据上风的。 第37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心血来潮,执意要走这条不起眼的小路,那他一定会马上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最终失去意识。 浓稠的黑有种窒息的压迫感,但又完美的融在夜色中,如空气般,从四面八方贴合着包裹而来。 在信仰光明神的王都里,出现了最浓郁的黑暗之力,可负责监测的法阵全都默不作声,仿佛在同一时刻全被压制了。 阿洛菲半睁开被生理性泪水迷住的眼,居然对上了神明的双眼。 她读不懂他的眼神里的情绪,只是觉得现在他们做的事,已经不太像神明在挽救信徒的生命。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让赫墨尼感觉不快,阿洛菲只觉身后的手力度忽然加深,像是要把她的腰折断了。 重临南大陆的神明,喜怒无常,应该敬而远之。 阿洛菲站不稳,被吻得踉踉跄跄向后倒,直到后背抵在树干上才停下,好不容易两人的唇分开片刻,清冽的冷空气涌入肺中,脑子里迷迷煳煳出现这样一个结论。 她又在哪里惹得神明不高兴了? 赫墨尼也在喘着气,他低下头,气息太过火热,灼得她的脸颊都发了烫,她下意识侧头避开,还没获得片刻喘息,就又被对方伸手钳制住了。 大概是她的躲避动作,让对方的动作更加粗鲁——毫不客气的掰过她的脸,强硬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张开双唇。 在这种时候,阿洛菲终于意识到了,不管之前的那些唇齿相触代表什么,此时此刻,赫墨尼真的是在和她接吻。 这种荒唐又明确的认知一旦形成,难以言喻的感觉马上充满了心房,她来不及分辩其它的情绪是什么,巨大的慌乱已经率先占据了主导。 但像是察觉到她的分神,任性的神明颇为不满的咬了咬她,下唇的微疼让她的意识只聚拢了一瞬间,又被重新拖拽着下坠,捂着口鼻往下沉。 黑暗神在似乎能溺毙人的黑暗中睁着眼,和唿吸紊乱的少女相比,他看起来相当游刃有余,无论是节奏还是唿吸,都是由他主导的。 当然了,这是建立在忽略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的事实上。 黑暗神垂下眼眸,默默观察着怀里少女,不放过她脸上的表情任何微小变化。 他以一种完全禁锢的姿势把她圈在自己怀中,手指穿过金色髮丝,贴在她的后颈上,把她无限的靠近自己。 在他们二人周围,萦绕的全是他的力量,他的气息,当然了,她的身上也是。 黑暗神的目光移向另一侧,在少女肩上,那颗可怜的白球已经被他的力量压得不堪一击,但即使如此,也没有消失,仍然倔强的散发着微弱的光。 不自量力。 胸口的布料骤然被攥紧,明显是对方已经到了极限。 黑暗神稍一思索,干脆顺水推舟放过了她的唇,看她靠在树干上为了唿吸让胸膛不停起伏,听她因为刚才的缺氧发出贪婪的吸气声。 她不是自己的信徒,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要倚赖他赐予空气才能活下去。 少女想直起身,但似乎还有些腿软,勐然晃了下,吓得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才勉强站稳,不至于歪到一边。 黑暗神颇得趣味的微微勾起嘴角看她,目光扫过,又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刚才的大幅度动作,厚实的斗篷下露出了银色的链子。 那根银色的玫瑰花吊坠,上面还有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蝴蝶,在黑暗中绽放着温柔的光。 阿洛菲用手碰了碰自己的唇,上面还残留着刚才粗暴的触感,要是有一面镜子,说不定能看到它已经肿了。 她忽然感受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在她抬起头之前,一只手已经先一步划过她胸口的衣料,修长的手指很慢的勾起玫瑰吊坠。 阿洛菲发现神明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打量着她的项鍊。 「你知道这链子,怎么做出来的吗?」 他的手指有些轻佻的抬了抬,嘴角的笑似有若无。 在激烈的接吻之后说一些完全不相关的事,神明的思维堪称跳跃过头。 但阿洛菲望见赫墨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吊坠,忽然觉得,就算他下一秒就把它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也不是什么值得诧异的事。 【遇到了危险的时候,想办法把它扯断,或者弄碎。】 庇斯特并不经常送她这种功效的东西,而且还叮嘱她要长戴在身上,一定是很珍贵且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庇斯特花了很多心思和精力才得来这么个宝贝。 要是随随便便就被赫墨尼弄坏了,那实在是糟蹋了庇斯特的心意。 神想要什么,自当得到什么。 她没有多作犹豫,一手捂过吊坠的动作什至有些不客气:「不知道。」 她打定主意,即使赫墨尼喜欢吊坠,向她索取,她也绝对不会给出去。 就算是神明想要又怎么样呢!是别人送给她的心意,不保存好,怎么对得起别人的一番真挚情谊。 「看起来,你很喜欢这条链子。」赫墨尼收起笑意,声音中带着点冷意。 「当然喜欢,所以你不可以打它主意。」阿洛菲先发制人,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这样子,就算对方再喜欢,也不好意思问她要了吧。 赫墨尼明显愣了一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黑暗神想向光明圣女索要要一条命途石,而且是光明大司祭炼制而成的。 这种话要是被黑暗眷属们听见,恐怕笑声能掀翻黑暗神殿的殿顶。 黑暗神闭上眼睛,把那种混合着好笑的恼意按捺下,摊开一只手:「谁说要抢你的项鍊?你把它拿下来,换上这个。」 他掌中是一条漂亮的颈链,银色的星与月组成了链子的主体,中间是朵剔透的白玫瑰,整条颈链就像由月色凝成,散发着迷人的幽光。 它长得漂亮又神秘,不会有年轻女孩儿不被这抹月光夺去注意力,特别是像她这样爱美又喜爱新鲜的人。 她既然喜欢玫瑰,他不介意附上一枚盛开灿烂的装饰在上面。 黑暗神自得地望着少女脖子上那个吊坠,几乎就想对着它这么说,或者是对炼制它的人这么说。 阿洛菲却只是扫了他的掌心一眼,甚至没有多作留恋,就摇了摇头:「谢谢你,赫墨尼,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要戴着这一条。」 黑暗神的眼皮跳了两下,这句谢谢分明是对着他说的,可听在耳朵里,还不如之前她总挂在嘴边的「赞美光明神」。 「大司祭就是这样教你的,」他的喉结暴躁地上下滑动了两下,「不管神明给你什么,都要拒绝。」 她再次拒绝神的馈赠,甚至连装出很想要的样子的动作都不屑做。 「当然不是,」阿洛菲诧异于他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连忙解释,「我答应了别人要一直戴着它,肯定不能食言,这也是《神诫》上的要求呀。」 其实她还有点疑心这是神明心血来潮的一个小考验,毕竟在年少时,神学院里的教授们总是反覆叮嘱她,神明对信徒的考验也许会贯穿其一生。而越是离神明近的群体,神明对他们的要求越为苛刻。 赫墨尼的项鍊虽然漂亮,但还不至于让她为此违反答应过庇斯特要求的事。 就像神虽然是世间至高,但如果有人问阿洛菲,你愿不愿意用自己的所有人际关系,来交换长伴神明身边的资格,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拒绝。 信仰是她人生行事的一个参照准则,可失去生活的信仰,就像半空中的楼阁,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黑暗神冷眼看她半晌,最终得出结论,眼前这个光明圣女,是做得出把神明放在天平上衡量这种事的。 冠以神明的圣女头衔,行事却以自己的意志接受神的束缚。 只有当她觉得这能接受的时候,才会乖顺的服从,而当她觉得那不符合她的想法,就会千方百计从神明那找出足以支撑她行为合理性的依据。 把神明当作一路畅行的工具,狡猾得很。 这个发现犹如光明神的金焰,噼啪的烧着他的心脏,让他不愉快,但也隐约让他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看看,光明神在她心里,大概也并非这么无可取代。 那么话又说回来,既然神在她心里并不能决定她的一切行为,那到底什么是她最看重的? 如果他找出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抓住了她的软肋,在某种程度上,他也就坐上了把控她想法与行为的那个最重要的位置。 那样的话,她就会心甘情愿在他面前低下头。 黑暗神的喉结急躁的上下滑动了好几下,这个认知让他产生了一种既兴奋又迫切的情绪,血液里渴望捕猎的欲望蠢蠢欲动,叫嚣着要做些什么,好缓解这种躁动。 阿洛菲敏锐的感觉到,沉默的赫墨尼内心似乎并不如他的表情淡漠。 神明随意挥挥手,那条颈链就消失在黑暗中,他的视线扫过她的眼睛,慢慢划过她的鼻尖,然后往下—— 停住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的脑子里无由来蹦出来个念头。 赫墨尼似乎还想再来次接吻。 神典记载,光明神仁慈而自律,他不会被欲望所诱惑。 这是千年前没有牺牲的光明神的形象,但在他重临南大陆后,性格大变,行事作风也和千年前背道而驰。 想来这跟他后背那些黑暗力量脱不了关系。 虽然阿洛菲不是很想把自己代入推导的因果之中,但也有些怀疑自己和赫墨尼的亲吻会不会是加深黑暗力量侵蚀的原因。 现在细细想一下,神好像是从救她的第一次亲吻开始,就变得有些怪怪的。 假设神从来没试过亲吻,那他在黑暗力量的影响下亲了她,因此感受到了这种行为的新鲜。 在与她的一遍又一遍尝试中,开始对和她接吻这种事上瘾—— 「阿洛菲。」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越飘越远的意识。 阿洛菲勐然抬起头,对上赫墨尼的双眼时,才如梦初醒。 她这是在想什么?这不是等于把自己当成诱惑神明堕落的因素了? 光明圣女使至高的神明堕落为欲望的囚徒,这罪名大得简直连想一想都吓人。 她的想像力有时候真是来得一点都不是时候。 阿洛菲一把用双手捂住脸,在这瞬间,她无比庆幸神明并不能窥探信徒的心声,否则怕是得当场就把她丢到流放之地。 心里的无声尖叫是被赫墨尼打断的,他扣住她的一只手腕,抬离她的脸颊,冷冷发问:「看着我,你在干什么?」 阿洛菲勉强装出平静的样子和他对视,尴尬的笑了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说点什么,阿洛菲,别让气氛冷场,重要的是别让神看穿你那离谱到天边的想法。 她清了清嗓子,笑得单纯:「赫墨尼,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像有点太黑了。」 第38章 赫墨尼没有回答,甚至眼睛都没有眨,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腕,静静看着她。 事实上,是阿洛菲自己觉得周围黑得有点不寻常。 虽然她刚才挑的是条罕有人至的小道,虽然现在是晚上,但空气里稠得几乎有实质的色泽,看起来有点不正常。 本应该漂浮在半空的白球似乎因为畏惧什么,现在紧紧贴在她的肩膀旁,连光芒都收敛起来,缩为小小的一枚。 照明术的产物,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王都神学院里,每年都不乏优秀的神术师冒头,但至今为止,阿洛菲仍然是许多教授在授课时乐此不疲提起的对象。 很久以前,神学院无限追求贴合教科书上的理论模型,刻板而古肃,从上到下都带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 不少德高望重的教授在教会中地位不低,年龄偏大的他们青睐于一板一眼的严谨风格。 理论上,阿洛菲并不是他们会喜欢的类型。 要不是她由大司祭亲自教养,神学院应该很可能把她这样的学生列为反面例子。 可阿洛菲第一次在课堂上使出照明术时,学院里最见多识广的老教授激动得从椅子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口中不住直喊「赞美光明神」。 据最前排的学生事后信誓旦旦的描述,他是亲眼看着非常讲究礼仪的老教授整个人跳了起来,先是激动的抱起课堂上的记忆球,像是生怕被谁抢走了,再快步走到阿洛菲身旁,大声喊出满分,然后整堂课都在细细分析她的这次施法。 纯粹不含杂质、生机勃勃的法力,一往无前、清澈而耀眼的法术效果,只看上一眼,就感觉身心灵都得到了净化,还有干净清脆的念咒声——假如这也算入评分范围内的话,除了完美,没有别的词能形容。 年轻术师的光球并不如教科书上那么浑圆得体又怎样? 照明术的用途是驱散黑暗,为迷途的人找到方向,只要能达到这个要求不就好了,何必拿着尺子丈量光球的大小与发散的光线长短。 何况这个还很年幼的术师,放出的光和神典中描述的圣光简直一模一样。 谁敢说圣光不符合教科书的模型呢?难道有人要质疑光明神的光也不符合书本要求么? 如今的神学院经过改革已经大不同前,虽然也有一板一眼做派的人,但院中什么风格都有,百花齐放,早没了当初死板的风气。 官方的说法是神学院中年轻力量比例增加带来的新面貌,但据热衷于八卦与小道消息的人说,变化是从圣女大人展现照明术那日开始的。 那颗清晰记录了光明圣女施法过程与光球样貌的记忆球,到现在仍好好的被神学院收藏着。 所以阿洛菲的照明术施展得很好这件事是公认的,而稳定性更是连向来苛刻的庇斯特都夸赞。 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光会变得这么微弱,这非常不正常。 她很确定绝对不是自己法力不足的原因。 「黑么?」 赫墨尼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考,神明微微俯下身,唿出的热气隐隐约约扑落在她的脸颊上。 「可我觉得刚刚好。」 漆黑的双瞳里映出小小的白光,颤颤的,似乎随时都会被这纯粹的黑吞没。 也对,光明神怎么会因为待在黑暗中感觉不自在呢。 阿洛菲反省了半秒自己下次不能没话找话,然后打算扭过头观察一下四周到底是什么情况,下巴却被不轻不重的钳制住。 「怕黑?」赫墨尼把她的脸掰正,和她对视。 阿洛菲听见这话,一下子挺直了腰:「才不怕呢,我有它。」 她肩头的光球随着她的声音跃动了一下,眨眼间亮了许多,柔和的光洒落下来,二人身边的黑似乎被稀释了许多。 赫墨尼淡淡的看了光球一眼,忽然笑了。 阿洛菲不能理解神的笑是什么意思,也许赫墨尼是觉得她的法术不够精粹,也许是觉得她的气势足得有些过头,但总之在光明神面前展示光,多少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黑髮神明嘴角挂着淡薄笑意,抬手指向她肩上明亮的光球:「这小东西,可对付不了黑暗神。」 说话间,他的食指轻轻触碰光球,仿佛一滴墨落入一汪清水,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白色的光球染上黑色,眨眼间成了颗通体发黑的球。 如果仔细看,刚刚还能看见光球内有些银色的丝丝缕缕被黑雾追逐着缠绕、吞噬。 可阿洛菲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一幕,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属于自己的光球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然后在赫墨尼下命令似的「过来」中,这团本来属于她的法力球只忸怩了数秒,就乖顺的飘到他的肩边。 下一秒,那枚黑焰忽然凭空炸开,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力掐碎,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是这么简单,黑暗神可以轻而易举就把你的法术转换为他的所有物,也可以随时毁灭它。」 赫墨尼的脸又更近了些,低沉的嗓音透过她的耳朵传到颅内,震得她的太阳穴都微微发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所以遇到他时,不要表现得无所畏惧,更不要觉得自己能战胜他,你应当懂得低头。」 应当向他示弱,向他臣服。 黑暗神静静地和她对视,等待她的回答。 王都中的圣女,被保护得太好,还未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残酷,也不曾得知神明无可与之抗衡的力量到底是何种可怖程度。 她宝石般的蓝眼睛里还有未消失殆尽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像是没回过神似的,微张的双唇难以察觉的翕动着,想说什么呢,是感嘆神明的无所不能,还是因为害怕想寻求神的保—— 自二人身前,勐然绽放出金光,如同一朵骤然盛放的花,溢出的光如利剑刺穿黑绸。 黑暗神微微眯起眼,好几秒才适应过来。 哦,她刚刚既不是害怕得六神无主,也不是在祈求神明庇护,而是在念光耀术的咒语。 光耀术在接触到普通的黑暗魔物的瞬间就会把它们灼烧至灰飞烟灭,即使是比较厉害的黑暗眷属,在没有防备下,也容易被其伤害。 这已经是相当厉害的高阶光系神术了,攻守一体。 目前来说,南大陆能完美施展这个神术的术师,应该相当稀少。 眼前这个年轻的光明圣女就是之一。 「也许我不能战胜他,」阿洛菲仰起头,和他直视,语气坚定,「但我绝对不会就此向他俯首。」 黑暗神微眯着眼睛看她,灼目刺眼的金光中,少女的金髮衬托得格外柔软,白皙的脸颊和纤细的颈——这些通通看起来都太柔弱了,完全没有与神明一较高低的可能性。 可她的眼睛明亮又坚定,不知道是不是神术的光映在其中,又或许是瞳孔深处燃起的亮光呢? 「你还没见过黑暗神,也敢这样夸下海口。」黑暗神不动声色的开口。 「如果什么时候需要我独自面对黑暗神,那可能是末日来了,」阿洛菲夸张的嘆了口气,很快又向他露出笑容,「不是还有你在嘛。」 她扬起头,小巧的下巴带了几分骄傲:「况且你看我的光耀术还是不错的吧,说不定能把他吓得愣住,忘了用神术呢,只要让我抓住机会,绝对狠狠给他一点好看。」 孱弱天真的羔羊妄图和至高的神明对抗吗? 黑暗神的目光扫过少女的脸,落在对方因为说了一串话而吞咽了一下的喉咙上。 他当然不会怀疑自己只需要使出丁点力,就能折断这样脆弱的存在。 也许这样就能遏止他最近日益加深的躁动与莫名的饥渴。 强大而无所不能的神,又怎么能被一个小小人类摆布情绪? 可很矛盾的,他其实还想更加深入的品味这两种感觉。 阿洛菲见他不出声,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有点太大言不惭了,庇斯特以前怎么教她来着? 【保持谦逊。】 【切记不要随便让人看出自己的底牌。】 而她说,自己说不定能给神明一点苦头吃吃。 噢,眼前的神又笑了,是不是又要嘲笑一下她。 「那我,相当期待。」 话音落下,两个身影忽然同时消失,留下一片金光,数秒后,自中心向外,黑色的雾气附着上花瓣似的光线,丝丝缕缕的卷着它们,最后融合在一起,一同散去。 小径重新变得昏暗宁静,就像从没有人来过。 ****** 神明的笑狂妄又张扬,漆黑的双瞳里满是兴奋神色。 阿洛菲几乎要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会变成红色,像她梦里那样。 但她现在更关注的一件事是,为什么赫墨尼把她带到一个四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黑的天,黑的地,什么都是黑的,没有风声,也没有花香。 「好了,开始吧,」赫墨尼向她张开双臂,神情漫不经心,「再让我看看,你要怎么做,才能把神吓得愣住。」 哈,果然,神的嘲讽不会缺席,只会迟到。 「这是哪儿?」阿洛菲问。 「我的地方,放心,这里很大,你放什么法术出来都不用担心会破坏场地。」 这是重点吗? 赫墨尼又补充:「不能让我满意的话,你是走不出去这里的。」 阿洛菲看了看四周,确认是对方构建出来的一个空间后,稍加思索后,恍然大悟赫墨尼是太无聊了,不然他为什么让她吓自己呢? 原来神在生活中也需要一点小刺激。 当神明无聊到极点时可以做出什么事,阿洛菲甚至想到自己以后有空也许可以写这么一篇文章,就发表在《晨曦日报》上,一定备受追捧。 有了头绪后,她忽然轻松了很多,不管是接吻还是让她吓自己,赫墨尼其实都是在寻找些有意思的事而已。 那么看来,她并没有引诱神明堕落的罪过。 打定主意后,她向赫墨尼伸出一只手:「给我一张面纱。」 黑暗神看着她,拿不准她的脑袋里又有了什么古怪的主意,是想钻什么空子,好让他放自己离开吧。 可是一张普通的面纱,又能起什么作用? 他抬起一只手,在她张开的掌上落下张白色面纱:「做什么。」 阿洛菲拿起面纱,跑到离他稍远些的地方,向半空一抛,立即念了个咒语,微风轻托着面纱,飘在空中。 黑暗神冷冷望过去,她神情专注地抬头盯着飘逸的面纱,纱巾因为她法力的波动,忽然变了形态,然后被变得锋利的风刃切割破碎,最后被风挟带着吹向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碎纱在几乎要碰到神明的脸颊时化为乌有,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又想耍什么花招? 少女咬着下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笑:「我今天看见阿肯斯泰达双胞胎用的这招可厉害呢。」 「阿肯斯泰达。」他不动声色重复了一遍。 耳熟。 「是呀,」她的目光忽然亮了起来,「就是今天来了王都的那些坠月城士兵的首领。」 见他不作声,她又兴沖沖的跑到他面前:「刚刚那招我就是学阿肯斯泰达的那名骑士的,但我使出的效果还比不上他万分之一呢。」 少女憧憬的神色毫不收敛。 黑暗神上下滑动了一下喉结:「比你们那位大司祭还厉害?」 她愣了一下,然后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笑得灿烂:「起码在这个法术上,他的表现堪称是完美!」 黑暗神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冷笑。 第39章 对于见多识广的神明来说,人类口中的「完美」也许并不符合他要求。 所以赫墨尼会表现出不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阿洛菲更想知道怎么才能让对方对阿肯斯泰达感兴趣,听见庇斯特被对方当作标杆,她心里雀跃了一下。 在南大陆上,战斗职业大致笼统分为近战和远程两类,一般人的能力只够修炼其中一个方向。 「大司祭是南大陆最厉害的术师,阿肯斯泰达的法术可能比不过他。」 阿洛菲想起在坎诺斯防守战里,赫墨尼凭空变出的那把阔身巨剑,飞快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话。 「可是白银骑士的剑术使得出神入化,大司祭也未必是他对手呢,我听说他要成为王的妹夫了,应该会在布兰登待上好一阵子的。」 在阿洛菲的记忆中,活跃于睡前故事中的阿肯斯泰达双胞胎就是无敌的存在,只要是关于他们的故事,不管庇斯特把场面渲染得多惊险,她都不会捏着被子问「那他们最后赢了吗」,因为他们总是胜利一方。 赫墨尼乜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信:「你不是一直觉得大司祭是最强的?」 阿洛菲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听的是白银骑士被信仰黑暗之主的剑客挑战的故事,故事不长,但过程曲折而刺激。 在庇斯特熄灭床头灯时,她拉住了对方的衣摆。 「庇斯特,如果是你和白银骑士交手,谁会赢呢?」 她还记得身穿便服的大司祭微微一笑,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髮:「我也不是在什么方面都擅长的,白银骑士在使用武器近战这一方面造诣相当高,胜我一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很实事求是的,」阿洛菲一本正经的说着,同时用法力在手上凝出一柄剑的形状,「白银骑士身姿如风,出剑凌厉又优雅,既能杀敌,又有观赏性,在南大陆上难逢敌手。」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意识到赫墨尼有着好斗的个性,要是从这一方面下手,用什么人勾起他的兴趣,那他大概不会老想着做一些奇怪的事了。 阿肯斯泰达的白银骑士正好适合担当这个角色。 「难,逢,敌,手。」赫墨尼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这是种比较夸张的修辞手法,」阿洛菲赶紧补充,「他的身手真的很好,传闻他有次杀魔兽时,摘了一朵花抛到天上,在他收剑的时候,那朵花正好稳稳落在他的剑鞘上,花上一瓣不少。」 黑髮神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赫墨尼的兴致应该被勾起了,正所谓打铁要趁热,阿洛菲似乎有些遗憾的嘆了口气:「你最起码见见他,他也是非常虔诚的信徒呢。」 阿肯斯泰达双胞胎对光明神的忠诚和他们的能力一样闻名,关于白银骑士的佚闻之一就是与光明神有关—— 【他每杀一只黑暗魔物前,都会低声念诵一句「以光明神之名」。】 但阿洛菲听闻神明拒绝出席教会为阿肯斯泰达举办的嘉奖典礼,这不是太让人诧异的事,重临大陆的神似乎对各种仪式性质的活动都不中意。 黑暗神听她说了半晌,慢悠悠开口:「是你自己想见白银骑士,还是希望我见他?」 他盯着少女并不熟练的挥舞着法力凝成的长剑,她看上去分明对剑术并不那么感兴趣的。 她把那个连接触都没几次的男人吹得天花乱坠,甚至不惜用她最崇拜的王城司祭来作比较,是为了什么? 阿洛菲瞪大了双眼,一脸吃惊:「这是什么问题,不管你见不见他,明天我都会在嘉奖典礼上和他碰面呀。」 噢,嘉奖典礼,他想起那个讨厌的王城司祭递过来的典礼章程,光明圣女是要为阿肯斯泰达戴上象徵荣耀与祝福的花冠的,肯定他们多年来为南大陆作出的贡献。 然后,那个白银骑士会低下头,捧起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额上,低声唱诵对光明神的赞美。 因为光明圣女是离光明神最近的人,这样做可以更好的向神明传达自己的心意。 这是什么狗屁因果关系?如果按这样的逻辑,那光明圣女应该住进神殿里,和她的神形影不离才对。 黑暗神冷冷看着向阿洛菲。 她还在自顾自说得兴奋:「白银骑士比大司祭年轻,可是他踏过南大陆的地方比这王都里绝大多数人都多,除了剑术高超,一定也很见多识广,他一定见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他清清楚楚看见她眼里的嚮往。 「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你收受了那个人什么好处,这样极力向我举荐他。」他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 阿洛菲噎住,赫墨尼说话还是这么不给面子。 「我又不会用剑,好不容易找到厉害的骑士推荐给你,有什么问题?」 她挥了挥手里那把用法术凝成的剑,然后让它消失在空气中。 「就好像我今天在坎诺斯买到了口感很好的海棠果,让侍女给你送去了几个那样,这就是单纯的分享——对了,你吃了吗?」 黑暗神怔了怔,好一阵子才开口:「那是给我的?」 「当然了,」少女有些奇怪的看他,「神殿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如果我要给守卫们,不需要让侍女把果子送进殿里呀。」 黑暗神沉默了,他想起上次她带来的石榴果,明明是给两只小鸟的。 所以,她这是单纯在讨好他?像单纯的小兽,找到了最鲜美多汁的一块草地,献宝似的用脑袋拱着他过去。 神不需要吃草维持生命,就像他对那些鲜红的果子没有什么口腹之慾。 是没什么用的小玩意,但她花心思,不夹杂什么企图,就是单纯想让他开心。 得到这种结论,他的胸口莫名好像轻快了许多。 阿洛菲静静等了一阵子,四周的黑忽然一松,然后她看见了亮光。 他们出现在光明神殿里。 「怎么是这里?」阿洛菲向周围看了一圈。 「离宵禁还有些时间,你现在回星芒宫,还能慢慢走。」赫墨尼背对着她说。 「......能不能把我送回星芒宫,或者就刚刚那个地方也可以。」想想距离,阿洛菲有点无奈。 赫墨尼的声音里似乎隐隐带笑:「再讨价还价,你就要跑着回去了。」 好不负责任的神! 是她要来这儿吗,本来就是往自己的寝宫方向的,一言不合冒出来,又把她带到神殿,居然不愿意把她好好送回去。 阿洛菲有点来气,转头就往门外走。 神殿外的守卫们惊奇的看着她气鼓鼓的从神殿里走出来,恭敬行礼后。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好奇的讨论起来。 「圣女大人什么时候进神殿的?你们谁看见了?」 「没有吧,哥几个从天还没黑就在这,没离开过啊,圣女大人要是从这儿经过,我们肯定知道。」 「也许是用了传送法阵呢,直接传进神殿里。」 「胡说,圣女大人要是用了传送阵,王城里难道不会出现法力波动?」 「那么,也许是主神亲自召唤呢?那既不会出现法力波动,我们也不会看见圣女大人的到来。」 「不管怎么说,主神必然是非常宠爱她的。」 「你们几个,圣女大人是能随意议论的么?」 兰德利回来时正好听见守卫们七嘴八舌的话,他刚才远远看见了阿洛菲,虽然也有些好奇,但还是首先斥责了手下。 「不要妄议主神和圣女大人。」 「说圣女受到主神宠爱算什么坏事?」 一把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兰德利回过头,不由微微皱起眉,来的人完全不是他想见到的。 胸口戴着银灰色狼头族徽的曼乌布里尔主教皮笑肉不笑向他走来,他手里带了一本厚厚的硬皮书。 「夜安,大人。」兰德利微微低头。 「兰德利,」曼乌布里尔笑了几声,「我刚刚听见士兵们说,他们只看见阿洛菲从神殿里出来,没看见她什么时候进去的,这是真的吗?」 兰德利虽然确实不知道阿洛菲为什么凭空出现在神殿里,但完全不想顺着对方的话说:「也许是他们一时没注意而已。」 「哼,兰德利,哼哼,说这种话时得当心,」曼乌布里尔阴阳怪气笑了几声,「你的意思是士兵们站岗时竟然走神了,那么大的活人从他们眼前走过,居然没发现?」 「我不是这个意思,」兰德利拧起眉头,「我是说......」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刚刚的回答就是这个意思,」曼乌布里尔斜眼看着他,「大司祭从不教你的么?又或者是你觉得你的哥哥姐姐来王都了,你就能比别人高一头?阿肯斯泰达,果然上不得台面。」 「曼乌布里尔大人,阿肯斯泰达上不上得了台面自有定论,」兰德利忍无可忍,「您就不必操这个心。」 「阿肯斯泰达家的小崽子!」曼乌布里尔骤然拔高声线,「你也配跟我顶嘴!」 一旁的守卫们噤了声,纷纷低下头。 慢条斯理正了正胸口的银灰狼头族徽,又掸了掸长袍,曼乌布里尔语气里满是讥讽:「迪维努斯竟然敢拒绝王的赐婚,王震怒不已,你以为你在王城里还能有多舒服?我是你的话,就乖乖缩好尾巴,少得罪人,说不准迟些被发配去守卫的地方还能稍微没那么苦。」 兰德利脸色发白,捏紧了拳头,身旁一个士兵连忙伸手偷偷拉紧了他。 「哼,怎么,还不服气?」曼乌布里尔上下扫了他一眼,「先掂量一下自己还有没有资本跟我摆脸吧。」 说完,他傲慢的扬起头往神殿方向走去。 阿洛菲一路走一路想,脑子里的问题浮起一个又一个。 所以刚刚是哪句话让赫墨尼满意了?是她说好不容找到了厉害的骑士,还是提到了海棠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大概后者比较靠谱,毕竟她说了半天白银骑士,赫墨尼都没太大反应,但说起海棠果,赫墨尼马上就放她出来了。 原来神明喜欢吃海棠果啊。 她想着得把这重要的线索写进笔记里,以后遇到了有求于赫墨尼的时候,就带上一筐海棠果,说不定能提高成功率。 但话又说回来,她说了半天,赫墨尼到底有没有把白银骑士记住啊? ****** 天气冷的时候,连早起都需要勇气。 阿洛菲半眯着眼,任由侍女们替她梳洗,意识好像还时不时会滑入梦中。 「......是真的吗?」 「真的啊。」 阿洛菲下意识竖起耳朵,旎拉和奥尔菲娜好像在说谁的八卦。 但两人好像就是故意想吊她胃口,又换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听了半晌,阿洛菲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刚刚说的什么真的假的?」 旎拉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没睡醒呢,问你想吃什么不应,我们俩说闲话倒是都听进去了。」 阿洛菲睁开一只眼看她:「快说快说,哪有勾起了别人兴趣就换话题的,这跟写小说只写了上部就坑着一样不道德。」 她无意中瞥见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怪事,今天虽然有嘉奖典礼,可也不用那么早起床啊。 「哎,我来说,」奥尔菲娜接过话头,「我们在说白银骑士拒婚的事呢。」 「什么?」阿洛菲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开了双眼,「谁?哪个白银骑士?」 「圣女大人睡懵啦,」旎拉用微凉的手贴了贴她的脸,笑了起来,「咱们有几位白银骑士啊,自然是阿肯斯泰达双胞胎之一啊。」 「拒婚的话,」阿洛菲躲开她的手,「王没有生气吗?」 谁不知道布兰登的王易怒多疑,在他眼里,伊莎贝拉当然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子,居然会有人有眼无珠,拒绝娶他的宝贝。 「生气啊,发大火了呢,听说当场就把手里的金酒杯砸向白银骑士,」旎拉压低声音,「但白银骑士灵活呀,一下子躲开了,所以王更愤怒啦,当场就说要杀了他。」 「啊?」阿洛菲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离奇的展开。 阿肯斯泰达多年后再来王都,虽然拒绝了王的赐婚可能是挺让他没面子的,可是杀一个南大陆的大英雄,正常人都做不出这种事吧? 「那白银骑士怎么办?」阿洛菲连忙问。 「杀不成的,」旎拉翻了个白眼,「虽然主神之前说不会出席嘉奖典礼,可白银骑士是光明信徒啊,即使犯下重罪要处置他,也得经过教会的审议。」 阿洛菲稍稍松了口气,虽然昨晚迪维努斯对自己态度说不上礼貌,但她也见不得这么厉害的人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就被杀害。 再怎么说,他也为南大陆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就因为拒绝了王族的婚姻,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哪里都没有这种道理的。 更何况说不定他对赫墨尼来说,是非常有意思的人呢。 「死罪是暂时按下了,但是王估计越想越来气,大晚上下命令要让白银骑士接受鞭刑。」 阿洛菲急了:「凭什么呀。」 「噢噢,你先别激动,」旎拉从一旁拿来衣裙,「天气冷,先穿好衣服再说。」 阿洛菲按住她的手,有些疑惑:「是不是拿错了,今天有庆典,我必须穿教会要求的裙子,前几天不是送来了吗?那套白的。」 在旎拉手里,是条天鹅绒红裙,暗红的底色,让她一下子想起坠月城旗帜上的单瓣花,厚重柔软的花瓣,一见即难忘。 「噢,这又不得不提另一件事了。」 旎拉抬起手臂,让她看清楚这条裙子的整体模样。 「负责典礼的卡尼拉大人刚才亲自送来的,他说这是主神交给他的,要求圣女大人今天必须穿这套搭配出席嘉奖典礼。」 第40章 「你先说说不得不提的另一件事。」阿洛菲好奇心被勾起,连声催促。 旎拉放下裙子:「主神要出席今天的嘉奖典礼了。」 「啊?这么突然,主神也有点任性了吧,」阿洛菲看着她的脸,试图分辨一下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明明之前因为他拒绝,典礼已经改了地点了。」 在神见证下的典礼和神明不出席的典礼是两种不同的规格,对规矩讲究得近乎苛刻的教会必不可能混淆。 「典礼确定了地点是一回事,但神说想要做什么又是另一回事嘛,这种情况下,难道教会里那些傢伙能跟父神说,」旎拉耸耸肩,声音掐得小小的,故作扭捏的朝阿洛菲拎着裙子行了个夸张的男式礼,「不行的啊主神,您太任性了,我们的典礼根本没有安排您的位置这种话吗?」 「噗。」阿洛菲憋了下,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旎拉!怎么可以开父神玩笑,」奥尔菲娜皱了眉,伸手就要拍同僚,看向阿洛菲的表情有些担忧,「阿洛菲,你也不能这样说父神呀。」 「哦光明神在上,我根本没开父神玩笑,说的是教会那群事事都只认死规矩的大人们,」旎拉躲开对方的手,又向阿洛菲抬起一只手,捏着嗓子怪腔怪调,「圣女,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挑唆主神?速速跪下认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阿洛菲忍得实在难受,干脆趴回床上,金髮随着她的笑,一颤一颤的抖着。 「闹腾,一大早闹腾,你是吃错了什么药。」 旎拉学了阿洛菲一身逃跑的好本领,奥尔菲娜逮她不着,只能悻悻回到床边,把趴着还在乐的阿洛菲重新拉起来。 「听说大司祭很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两套方案的内容,所以大家昨晚只是通宵进行了重新布置,没有什么太大的麻烦。」 这确实是庇斯特能做出来的事,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啊,主神要出席今天的嘉奖典礼,」阿洛菲忽然反应过来,收敛起笑容,「那王就不能处罚白银骑士了,即使是鞭刑,也轮不到他下令。」 她本想趁着典礼的时候,问一问庇斯特关于白银骑士的处罚要怎么解决,但现在神明表态会亲临嘉奖典礼,那么不管他在典礼上是否会对白银骑士表现出明显的赞赏,一段时间内,王也不能对他有任何惩处的举动。 在阿肯斯泰达来王都之前,教会已经公布了典礼会在中央广场举行,而不是神殿。 教会高层清楚那不过是因为神对这种典礼不感兴趣,但消息一出,王城外就隐隐有流言。 神明不愿出席嘉奖典礼,可能是因为不喜欢阿肯斯泰达。 很难不怀疑王在这个时候提出和阿肯斯泰达家族联姻,是听信了这个流言。 当一个家族存在被神厌弃的可能时,王族恰好表现出善意,那在南大陆上,这个家族的地位又能重新稳固。 可白银骑士拒绝了,这让王恼羞成怒,想要落井下石,让阿肯斯泰达家族就此没落。 谁料神居然主动提出要参加嘉奖典礼,阿肯斯泰达家族不被神中意的流言就此打破了。 这件事的曲折程度,简直能写一部小说了。 「醒醒,阿洛菲,」旎拉见她又眼睛发直的不说话,连忙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不要又睡过去了,今天的典礼主神要出现的呢。」 阿洛菲含煳应了一声,任由对方为她穿上那条暗红长裙,虽然没有裁缝再来为她量度过,裙子贴在她的肌肤上却格外适合,既不宽一分,也不窄一毫,恰好勾勒出她优美的腰线。 教会把控着每个庆典和仪式,大到内容,小到衣着和配饰,全都很有讲究。 阿洛菲伸手捏住暗红色的天鹅绒裙摆,料子厚实,裙摆上还有银色的星月纹,在光照下散发柔和的光。 圣女在典礼上的服饰可选度其实很小,除了降神仪式那一次,她基本上都只能穿白色为底的衣裙,而且每次都是很朴素的款式。 「哇,真的好看又保暖。」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没忍住感嘆。 以前教会好像从来不懂春夏秋冬的区别,即使天气冷的时候举办祭典或者是什么仪式,每次都想给她只有一层薄纱的长裙,只有庇斯特多次警告后,才让她穿厚点。 但即使如此,她也知道庇斯特因此多了许多来自教会的压力。 庇斯特是王城大司祭,但仍然不是教会里说一不二的首领。 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等等,你刚刚说是主神让卡尼拉拿来的?」 「对啊,」旎拉向桌子那边抬了抬下巴,「还有搭配的饰品呢,当时我就想从窗口探出身,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教会居然会送来这么华丽的装饰品。」 阿洛菲顺着她的指示看去,梳妆檯前的首饰盒如同张开的蚌壳。 黑缎面上,银色的星与月串成短项鍊,在最中间是朵剔透的白玫瑰,散发出微亮,和月色一样。 ****** 忙碌的布兰登人为嘉奖典礼准备妥当时,天边已经露出了浅浅的鱼肚白。 冷空气过境,气温比前一天要下降了许多,守卫在神殿前的士兵们唿出热气,在半空中化为白雾,很快被寒风吹散。 王城无雪,但这不妨碍它每年寒季让每个布兰登人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里都仿佛被风钻了空子。 为了行动的便利,士兵盔甲中的衣服有一定厚度的限制。虽然他们偶会念咒取暖,但没有谁会长时间把法力耗在这种地方。 兰德利和西里斯沿路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神殿走,顺便检阅一下手下的士兵们,确保没有问题。 西里斯眼尖,快到神殿前时忽然停下,倒回了几步。 「手套呢?」他微微蹙眉看向一个握着矛斧的士兵,年轻小兵和他身旁的同伴相比,光着的双手显得格外突兀。 「报告队长,我错误估计了今天的温度。」小兵声音嘹亮,理直气壮得好像在汇报凯旋的战绩。 「这么中气十足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暖和。」兰德利调侃道。 四周发出小小的笑声。 西里斯还想说什么,坡下陆陆续续传来了并不整齐的声音,他回过头。 今日天上堆着厚厚的云,可那冬天清晨的太阳似乎转眼间穿过云层落到他跟前,冷风随着太阳扑面而来,他却只感觉到温暖,金色的,红色,闪得他的眼眨了眨,又眨了眨。 下一秒,这抹鲜艷的颜色好像化为了实体,咚咚的用力踩在他的胸腔上。 她穿那些明艷的颜色实在好看,可从前她几乎从不在大型庆典里穿鲜色的衣服,尽管穿白的也是美的。 西里斯无数次大逆不道地想,教会有眼无珠,如果光明神在,大概也不会希望她穿得这么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日安,圣女大人!」士兵们忽然目光齐齐望向一个方向。 「早哦早哦,」一路小跑着上来的圣女轻快的和士兵们打招唿,微微喘着气,到了他跟前才停下,「早安啊队长们!」 「圣女大人真早,」兰德利笑着打招唿,「跑慢点,不然摔了我可接不住您。」 「噢,那我可得向某人告状了,」阿洛菲眨了眨眼,视线落在另一边,「西里斯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昨晚值夜太累?」 「不累,为主神守夜,是我无上光荣。」西里斯垂眸抬起手,把拳头贴在胸口,按下那里过分激烈的跳动。 「好吧,你总是这么认真,」阿洛菲笑了笑,不再看他,注意力被他们身旁的小兵吸引了,「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你不戴手套呢?」 握着矛斧的小兵张嘴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哆嗦:「来站岗时太匆忙了,我把它落下了。」 阿洛菲嘆着气摇了摇头,明明是一张青春洋溢的脸,语气却学着大司祭那样老成:「做事情不能毛毛躁躁,不然遭罪的还是自己。」 说完后念了个咒语,小兵冻得微微发紫的手指明显得到了缓解。 「谢谢圣女大人!」小兵激动地说。 「哎小事——」阿洛菲抬头看了一眼神殿,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先不聊了,晚了大司祭又该说我不守时。」 西里斯回头愣愣看那抹纯粹的金色跑进神殿,对兰德利调侃小兵「心机」的话充耳不闻。 太阳又离开了他,真奇怪,好像也带走了一抹热。 「什么人给她穿得这么妖艷的?」一个声音气急败坏响起,「谁给她这样的衣服?这样穿哪里有半分圣女的模样!」 西里斯皱起眉,转身望向一身白金的黑土城主教,不管什么时候看见曼乌布里尔,都会觉得他比前一次见到时要更讨厌。 他穿的是符合规格的主教袍,但刻意的把衣袍做成和大司祭相似的式样,即使想说他逾矩,也没什么办法,而在未见过大司祭的坠月城士兵眼里,大概并不能马上分辨出谁才是真正的大司祭了。 「刚才你们不拦着圣女,竟然就这样放任她进入光明神殿!这是大不敬,是玷污!」黑土城主教继续怒斥二人,「布兰登已然堕落至此?从教会上层到下层的守卫,居然没有一个觉得她穿成这样不妥!」 像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他顿了一下,狠狠甩了下衣袖:「只有信奉邪神才会做出这种事,像这样的异端分子应该押到最高审判庭接受裁决,身为圣女却不知廉耻,应当处以火刑,经受过光明圣火,才能洗涤尽罪恶——」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惨叫一声,捂着嘴弯下了腰。 手上握紧剑柄的西里斯和同样诧异的兰德利面面相觑,实在弄不懂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怎么回事。 血从黑土城主教捂着嘴的指缝中渗出,一滴滴落在地上,男人吚吚呜呜,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音听起来浑浊含煳。 西里斯心里一惊,这分明是说话的器官出了问题,可刚刚电光火石之间,又有谁...... 「是我给的,有什么问题?」漫不经心的话语从众人身后传出,低沉的嗓音似乎还带了几分笑意,「邪神是谁?不知廉耻的是谁?圣女是什么样子的是你来决定吗,黑,土,城,的,主——教?」 所有人吓得纷纷转身跪下,连受了伤的曼乌布里尔也颤颤巍巍的跪倒,额头贴着地,浑身战慄。 没人知道神是什么时候来到大家身边的,也没人知道他听见了多少他无声无息,不言不语,如空气般让人无法提前感知。 神明懒洋洋的踱到众人跟前,停下。 他的脸上分明挂着笑容,但落在大家眼中,心里的恐惧却有增无减。 「她穿成什么样子出现在你们面前,就是你们的圣女该有的样子,你刚才说的话我不爱听,不过看在阿肯斯泰达庆典的份上,我只把你的舌头割了一半。」 曼乌布里尔抬起头,又惊又俱的疯狂以手势表示自己的感激与忏悔,就好像在下一秒,神让他亲手把剩下半截舌头扯下来也是天大的恩赐。 「滚远点,今天别让我再看见你。」 鲜血染红了黑土城主教的衣袍,他却不敢多作停留,连滚带爬的面朝神明往后退,撞撞跌跌的还碰着路边的好几个士兵。 地上留下好大一滩深红色血液。 西里斯心底升起一丝隐秘的爽快,怀着对神明的感激,他的目光从那滩液体上移开,却在腥味中嗅到了一丝清甜。 新鲜果子的味道。 穿了一身黑的长髮神明,在众人面前,正毫无顾忌的咬着个什么东西,圆圆的,香香的,色泽艷丽。 那是,一颗海棠果。 第41章 坠月人推崇实力至上,比起天花乱坠的奇闻轶事,他们更愿意相信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的事物。 走进气势恢宏的光明神殿,坠月人首先见到他们力量与勇气的来源,心目中永恆不落的至高。 黑长髮,绣着神秘金色图腾的黑色长袍,衣袍下露出偏深的肤色,身材高大的神明慵懒靠坐在神座上,黑瞳冷冷的看向信徒们。 南大陆人从小读过无数次的神史里记载,他们的神明圣洁、温和,总是露出仁慈神色的双眸,和盛夏的古老丛林一样深邃沉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尽管神座上这位和神史书上描绘的光明神形象差距极大,但散发出来的威慑力与力量感一下子勾住坠月人的神经。 坠月人的虔诚与他们的骁勇齐名,他们在城里为光明神筑起规模能与王城内相媲美的神像。 但不管是何等巧匠制出神态栩栩如生的神像,都不如眼前只看上一眼的真神。 原来神明并非一具冰冷的白石雕像,眼前的神明,更像是蛰伏小憩的勐兽。 把神比作野兽并不是信徒从小接受的教育应有的结果,可他们下意识都这样想了。 端坐高台的温柔神明很好,但站在万军之前,一马当先带领他们冲锋陷阵的杀戮之神也让他们心之嚮往。 在台阶下,是坠月人熟悉的王城大司祭,他穿着白底金纹的神袍,为了表达对坠月人的重视,在大司祭的身上,绘着光明图腾的暗红锻面肩饰静静垂下,显得格外显眼。 在教会中处理公文时清冷的大司祭,在战场上有着杀伐果断的另一面,坠月人对他敬佩而信服。 而在大司祭身侧,是他们素未谋面的光明圣女,阿洛菲。 坠月城士兵虽然在南大陆征战四方多年未入王都,但也并非闭耳塞听之徒,传闻中南大陆数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圣女,大大小小的所有事迹都经过了他们的耳中。 光明圣女长了张让人过目难忘的漂亮容颜,虽然她看起来很年轻,在这样盛大的场合却丝毫不露怯容。 数百年来,画册里的圣女形象总是身穿素雅的单薄白裙的少女,柔弱的跪坐在在神像边日夜祈祷。 眼前少女身着暗红天鹅绒长裙,裙上精巧地绣着银色的星月纹,随着她的行走,柔和的散发不一样的幽光,仿佛随风而摆的单瓣花。 在裙子外面是件厚重披风,白色短绒细细包裹沿边,看起来相当暖和,翠绿的披风上同样绘着神秘的银色纹路,像露水在宽阔的花叶上滚落。 坠月人看见她的第一眼,脑子里都会浮现出独属于坠月城的斯堪底纳花,也就是他们旗帜上的图案原型。 一头金髮的圣女长裙下摆蓬松,如同粲然绽放的斯堪底纳,做工精緻的翠色披风就像是花底下的宽边花叶覆在她肩上。 然而这样浓重的色彩,却没把她压垮,反而让她的五官更加生动迷人。 不是喃喃低声跪在神像脚边哀求的弱女子,看起来确实符合传闻,深得神眷,年纪小小就会施展法术,驱赶数十只入侵村子的魔物。 她多像被称为达伊美人的斯堪底纳! 每个坠月人,包括阿肯斯泰达双子,都禁不住在心底里感嘆。 白银骑士望过去,她捧着得到过神明祝福的花冠走到自己面前,于是他半跪在她面前,弯下向来习惯高昂的头。 圣树枝叶编造成的花冠戴在阿肯斯泰达双子的头上,圣女轻声微笑说:「愿圣光永远落在你身上。」 黑暗神微微侧头,目光一瞬不眨投在她身上。 即使再拒绝,那条星与月串成的短项鍊终究还是被戴在她身上。 拒绝神的赐予,总该受些惩罚的。 项鍊比之前短了些,随着她的每次吞咽与说话起伏,这大概不会非常舒服,紧贴纤细喉管的银白短项鍊,像禁制圈,又像一只手钳制着她,掌管她的一唿一吸。 他极为满意的凝视着她的后颈,滚烫的兴奋与满意从心脏向四肢蔓延。 他是神,他想要如何,就会如何。 接下来,是信徒把圣女的双手捧起,贴在自己的额上,低声唱诵对主神的赞美。 「阿洛菲。」他开口打断了这个动作。 阿洛菲愣了片刻才回过头,脸上露出明显困惑神色。 这不是教会准备好的流程,教会从来不会出现状况外的时候。 在她转过身时,黑暗神才勾起的极微笑意凝在唇边。 她的手触碰到白银骑士的脸,竟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停顿了两秒两秒。 而在她的颈上,在星与月之间,居然还有条细细的链子,剔透的白玫瑰下,还悬着一枚更小一些的银色玫瑰,上面还伏着金色小蝴蝶。 她竟然在戴上了新项鍊之后,还费尽心思的把自己原来的那条链子缠在上面,甚至还要让吊坠上的花与蝶露出全貌,就好像和星月项鍊是一体的。 果然,她也许不会直接违抗神的旨意,可她会狡猾地满足自己的需求。 黑暗神冷冷地看着阿洛菲,开口:「过来。」 神拒绝了信徒对自己的赞歌,这闻所未闻的一幕引起了神殿内一片譁然,却又在极短时间内掐断了声音。 无人敢揣测神明的心意。 阿洛菲先是下意识看向眼台阶旁的庇斯特,她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完全和章程不一样的情况。 教会不可能提前设置她不知道的环节。 除非是神的心血来潮。 毕竟自从赫墨尼出现后,已经发生了太多她意料以外的事。 庇斯特面色沉静如水,唯独以目光非常不明显的示意她依言向前,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那么,赫墨尼想干什么? 阿洛菲脑子里不停地转动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最后走到距离神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了。 虽然庇斯特跟她说,圣女是离光明神最近的人,但教会的那些高层并不会这么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圣女本不被允许踏上神殿高处的台阶,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站在比所有神官都要高的地方。 其实她也不是害怕被那些高层责罚,只是总觉得赫墨尼在琢磨什么奇怪的事。 和神官的苛责比,喜怒不定的神明才更难让人招架。 阿洛菲忽略掉某些神官不悦的眼神,看向赫墨尼。 对方也正盯着她。 「再靠近点。」黑髮神明一手抵着腮,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阿洛菲迟疑片刻,还是走到他的神座旁,但心里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把手伸出来。」 当一个黑得泛银的火焰纹的细颈壶出现在阿洛菲手里时,她陷入了一种更深的迷茫中。 理智告诉她,这造型美得有些诡异的应该是个酒壶,可是以往的认知让她产生了怀疑。 满打满算只有一只手掌高的酒壶,再加上估量着这个重量,要是把酒倒出来,估计还不够一杯。 与其说是分给阿肯斯泰达的酒,还不如看成是剧毒的药更恰当咧,喝上一口就能气绝那种。 联想到赫墨尼之前不愿意出席典礼,然后忽然的转变了心意,阿洛菲突然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她在赫墨尼面前夸赞阿肯斯泰达双子聪明而善战,也强调他们的信仰坚定。 众所周知,身经百战的光明信徒对于黑暗力量的一般毒素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与应对策略。 即使是那种高阶魔物的毒,他们也能一下子辨识出来。 但假如毒物是神明所赐,虔诚的信徒又该如何? 【神明会予以考验,也许在下一刻,也许在生命的尽头。】 【只有通过神明考验的信徒,才有资格陪伴在神明左右。】 这是属于阿肯斯泰达双子的兇险考验。 她以前曾看过一个类似的故事,只是里面神明的角色是一个虚构的国王,他手下有一个聪明而忠心的将军。 可那个国王非常多疑,怀疑为他打了许多胜仗的将军想夺去他的王位,霸占他的王后,所以给他一杯毒酒,想测试他的忠诚度。 如果他分辨不出酒中有毒,那就是他能力不足,该流放;如果他察觉酒里有毒而不喝,那就是有谋反之心,该杀。 故事的结局是将军明知道酒里有毒,还是义无反顾喝下了,最后毒发身亡。 年幼的阿洛菲听完这个故事哭了好久,嚷着要庇斯特教她復活的法术,她要去救那个可怜的将军。 遥远的记忆被勾起,让她吓了一大跳,一下子握紧了壶把,也顾不上太多礼仪:「阿肯斯泰达双子经战多年,是南大陆的英雄。」 赫墨尼的目光扫了台阶下半跪的双子一眼,又看向她,嘴角的笑意冷酷而意味深长:「你说得很对,而且他们还是非常虔诚的信徒。」 人群里发出小小的欢唿声,能被被神明亲口肯定的信仰度,以后不管和南大陆上其它哪个城的人相比较,都绝不会落了下风。 「所以我要把这酒送出,」赫墨尼望着阿肯斯泰达双子,「愿意和我喝一杯吗?」 话音刚落下,他们二人面前浮现出一个银酒杯。 「主神所赐,我们得之,欣喜若狂。」 虽然脸上的表情和所说的话完全没有关联,白银骑士还是毫不犹豫握住了酒杯。 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阿洛菲也不好说什么,捧着小巧的酒壶到二人面前。 出乎她意料,酒壶里的酒源源不断的被倒出,在斟满了两大杯后,里面的液体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减少。 原来神明的器皿真的和传说中一样。 阿洛菲本想找个机会暗示一下白银骑士,没想到对方向神明作出敬酒的动作后,仰头一饮而尽。 ! 阿洛菲倒抽一口气,没等她反应过来,白金法师也把酒喝完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甚至来不及做任何暗示。 「味道怎么样?」赫墨尼在神座上问。 「入口辛辣,像烈焰过喉,但是饮下后,香气悠久,味蕾逐渐感觉柔和,似乎让人回忆起了很多东西,」白银骑士一口气说得很快,「是我从没喝过的好酒。」 白金法师的回答更随性:「刚喝进嘴里感觉像喝进了一团火,但是现在嘴里感觉甜甜香香的,非常好喝。」 神座上的黑髮神明闻言站了起来,放声大笑:「看来我的酒没算浪费。」 坠月士兵们热血沸腾,欢唿起来。 南大陆的歷史上从无记载,他们的神会向信徒赐酒,而且屈尊共饮。 何等殊荣,坠月城! 荣耀尽归主神! 耳边响起士兵们激动唿喊,阿洛菲双手握着酒壶,偷偷看了双子半晌,见他们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好像把赫墨尼想得太坏了点。 他可能喜怒不定,但也绝对不会做莫名毒杀无辜的虔诚信徒这种事啊。 刚生出点愧疚,不等阿洛菲在心里告罪,她就又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阿洛菲,我的圣女,」黑髮神明晃着手里的酒杯,深红的液体在杯中打着转,笑得古怪,「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我给他们喝下的是没有解药的毒酒?」 第42章 阿洛菲错愕地看向站在台阶上的黑髮神明。 难道神真的会偷听人声?否则他怎么能说出和她心里想的几乎一样的话,可偏偏这种话最不应该公之于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神殿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身穿暗红色长裙的圣女身上。 他们不说话,但目光里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却暴露无遗。 神从不冤枉任何无辜人,也不会伤害虔诚的信徒。 可布兰登圣女一向也恪守职责,从未犯错,更何况她的信仰无人质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这样恶意揣测神明? 在这个瞬间,圣女与神似乎站在了对立面。 这不是流程中出了纰漏,也不是稍不注意犯了错。 是可能被上升到信仰层面的严重问题。 身为圣女,无凭无据怀疑信奉的神明企图毒杀自己的信徒,这种指控如果坐实,难以想像后果会是怎样。 阿洛菲的耳膜勐烈鼓动,她抬头看去,台阶上的赫墨尼抬颌喝着酒,目光斜落在她身上,一刻没有移开。 她的脑子短暂的出现一片空白,直到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庇斯特动了动,分明是要开口的样子。 她在一瞬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当然不是!」 「不是吗?」赫墨尼晃了晃酒杯:「那你刚刚想跟阿肯斯泰达说什么?」 白银骑士也抬起头看她。 阿洛菲把酒壶捧在胸前:「在光明神殿里,是不能够喝酒的,我本想提醒白银骑士应当把酒带出去再喝,不过他的反应比我快。」 她从来没这么庆幸过,自己对《神诫》的熟悉程度比想像中还要高,在这么短时间内,她能找出一个解困的理由,而且那是出自神明曾经的圣谕。 有了《神诫》作支撑,她的心里变得淡定了很多,仰起头,脸上露出了甜美笑容:「您赐予白银骑士礼物,我有责任提醒他这份特殊的礼物应该延后分享。」 「不过现在看来,我还是失职了。」 神殿里的氛围轻松了许多,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圣女说得没错,每个熟知《神诫》的神官都记得有这么一条禁令,可是刚才无人敢提。 因为是神说要赐予阿肯斯泰达酒,他们又怎么能提出异议?那是大逆不道,那是忤逆神的意志。 神赐下礼物,对信徒来说是无上荣光,可圣女谨记神明的旨意又有什么错呢? 坠月士兵中甚至有不少人对她露出了赞赏的目光,年轻漂亮的布兰登圣女并不是个只有好看皮囊的花瓶,她甚至敢面对神明质疑时据理力争。 勇敢又聪明,是坠月人颇为欣赏的本质。 真聪明,不,应该说是狡猾吧。 黑暗神几乎有些冷漠的想,看看这个狡猾的圣女,即使被突如其来的质问打得措手不及,肉眼可见的慌乱不已,也能挣扎着把谎圆上。 面对着神明,也敢撒谎的人,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可她的想法又是那么容易看透。 望着她因为脱困放松了许多的脸,他的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躁动与兴奋混合在一起,他迫不及待要看她被拖入深渊时,会是什么样的。 那时候,她就必须倚仗他才能唿吸与存活了。 意识到这种可预想的将来,黑暗神又生出千年前面对珍贵的狩猎对象时那种悸动。 他朗声大笑,连杯中的酒都几乎要洒出来,香味在神殿中飘溢,在少女惊讶的目光中,他毫不在意的一挥手:「以前有过这样无聊的禁令?」 「那从现在开始它被废除了,」他动了动手指,一个精美的酒杯出现在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圣女身前,「你也可以喝。」 他很确定她并不那么擅长喝酒,烈酒正好让她的脑袋变得没那么清醒,不至于总是狡猾的在他面前钻各种空子。 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总不可能拒绝—— 「我不能喝酒,」她甚至没有多作一秒的犹豫,「请您原谅我的无礼。」 阿洛菲非常清楚的记得,数年前她无意中偷喝了庇斯特酿制的果酒,入口清甜,谁知道后劲竟非常大,后来听侍女们说,她把一个长枕头当成了庇斯特,拿起一本故事说,就嚷着要给他念睡前故事,而那时候,太阳还高悬在天上。 听说庇斯特赶来看见这一幕时,当场黑了脸,严厉责罚了值守的侍卫,并且从此禁止她再喝酒。 她怎么可能在这种场合喝酒,尤其那看起来还是相当浓郁的烈酒,她可不想喝醉了在神殿里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知道无礼还说出来,应该只有你了。」黑暗神冷笑一声。 气氛又有点紧张。 神官们垂下头,有些埋怨圣女的自作主张和胆大包天,本来今天典礼没能按照教会指定的流程走已经是严重的事,阿洛菲竟然还敢当众顶撞神明。 所有人都感觉到,如今的神和神史中的形象相去甚远,做事随心所欲得很。 假如他被激怒了,是不是就会对布兰登乃至于南大陆降下神罚? 这种后果,区区一个圣女怎么可能承担得起? 正当他们中的不少人想暗示阿洛菲顺从神明的要求,台阶上的黑髮神明忽然又开口了。 「既然我的圣女不乐意,那就不喝。」 他的表情看不出半分不高兴的意思,反而带了几分趣味似的盯了她一阵,最后看向仍然半跪在地上的白银骑士。 「典礼结束后,留下来。」 「听说白银骑士很擅长使用武器,我也想见识一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在这一场别开生面别的嘉奖典礼中,除了坠月人,在场的其他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得出了几点共识。 阿肯斯泰达家族的荣光还能延续很久,王族厌弃白银骑士,可神明对他很是看好啊!难怪他能完全不对王族联姻动心,只靠他自己,就已经足够在南大陆站稳脚跟。 也许神不太满意布兰登目前的王室,王城未来说不定真的会易主呢?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圣女实在是很受神的宠爱,教会大概不能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她了。 ****** 总而言之,赫墨尼算是救了白银骑士,甚至让他和他的家族地位比进城之前还要高了很多。 在神权面前,王族的威严根本不值一提,只要神明起了念头,再大的王族覆灭大概也只在眨眼间。 毕竟在南大陆上,君权源于神授。王权的不可侵犯,根据记载,完全是因为王族千年前由神明选出来,代代相传。 神使的消失,让王族的地位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王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取代了神使,成为神明的喉舌,也成了神明意志的践行者。 作为公主,伊莎贝拉比阿洛菲年长几岁,和她兄长一样长着一头深金色的头髮,听说那是光明神最爱的颜色,因为它和阳光一样。 但没有人敢当众提出,阳光的颜色并没有那么深。 阿洛菲很久以前听侍女们八卦时提起过,当初圣女的位置悬而未决时,王族曾经提出要让伊莎贝拉接任,理由就是王室一族是受到光明神眷顾的,不然怎么会成为南大陆的王呢?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教会长期和王室暗地里抢夺权力,他们很清楚一旦连圣女都是王族的人,教会在处事上就会更加被动,自然非常坚决的反对。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来了。 这些年在庇斯特颁布的重要教令治理下,布兰登民众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再加上神明的回归,民众对教会的信赖度已经提高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比起王室发布的法令,他们更愿意听教会的话。 曼乌布里尔家族掌控的黑土城比布兰登更适合做王城这个流言一直没有消止,甚少有魔物袭击的黑土城对于只想平淡过日子的民众来说,甚至成了一个圣地。 传闻光明神曾亲临黑土城的红堡,如果什么都不做,说不准黑土城在多年后真的会成为新的王城。 在这种情况下,王族想要拉拢阿肯斯泰达也就很正常了,坠月城战斗力极强,再加上众所周知他们对光明神的虔诚,王室一定是想明面上低头,先暗中发展自己的力量,把黑土城的势力压制下去。 本来,神明不出席阿肯斯泰达的嘉奖典礼会是王室的一个好机会,谁知道他们这么着急,反而搞砸了一切。 经过了今天这一场意外频出的典礼,阿肯斯泰达家族的身价水涨船高不说再也攀不上,之前对白银骑士的粗暴举动,已经足够撕破脸皮了。 「......圣女。」 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的阿洛菲,被喊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扭头见一直半个身位落在她后面的年轻男人此时眉眼间有些不快的盯着她,连忙停下脚步。 「怎么了?是有什么紧要事吗?」 说话的时候,阿洛菲脸上笑容满面,却忍不住腹诽了几句。 白银骑士看起来也不像是非常内向的人,可刚刚自己搭了几句话,对方都一副非常惜字如金的样子,她自然觉得对方是不想跟她说话,毕竟第一次见面的那晚,他连敬语都没有。 谁知道他这时候突然又开口? 「你觉得呢?」 白银骑士板起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和庇斯特居然还有几分相似的感觉。 我怎么知道? 阿洛菲倍感莫名其妙,正想再说点什么,后背突然抵上一个尖硬的东西。 她的心里勐然一惊。 那是白银骑士的剑,此时就在她的嵴背上。 第43章 在经歷了神殿里发生的事后,阿洛菲本以为接下来这一天应该再没什么能让她的情绪起波澜,直到此时此刻。 她动也不敢动,被剑抵在后背上的感觉如此清晰,反而让她产生了一种更不像在现实中的感觉。 在王都里,光明圣女圣女被光明神的虔诚信徒用剑指着,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她是不是在做梦? 在排除了白银骑士突然失心疯或者是对方把她当作黑暗魔物这两种情况后,阿洛菲又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猜测,直入正题。 「迪维努斯大人,我到底是哪里得罪您了?」 白银骑士的剑斩杀过无数黑暗魔物,而此刻,正被他举起抵在她的后背上,除非是把她当作同样的怪物,不然她实在想不通对方有什么理由这样对待她。 但这个理由听起来更荒唐了,总不能说是因为她刚才在神殿里拒绝了赫墨尼的赐酒,就要被白银骑士当成异端吧! 「......你不害怕?」过了好一会,白银骑士才开口说。 听见了他的话,阿洛菲反而完全放下心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忐忑不安,她侧过头,余光瞥着身穿骑士服的身影:「你不怕大司祭吗?」 外来的人在王城中用锋利的兵器指着圣女,即使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甚至没有明确的威胁话语,一旦被其他人看见,也足够他被教会抓起来,判以重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不过,这在此刻并不是重点。 少女嘴角弯起的弧度和神殿里面对嘉奖对象时似乎没有差距太大,可她侧脸此时神态鲜活得判若两人。 迪维努斯的睫毛很轻的抖了抖,这张脸确实会让人感嘆她或许真的深得神明厚爱,她的笑看不见任何一丝被教会驯服的痕迹,好奇的眼神里面甚至带了几分狡黠。 这是他第一次在王城里看见阿洛菲不是以「圣女」身份和他说话,刚刚在神殿里那样端庄把花冠戴在他头上的模样,就像只是他的错觉,或者是梦境。 迪维努斯想,作为圣女,本不应该是眼前这个样子,但看见眼前少女的这个模样,他莫名感到一种庆幸。 有那么瞬间,他觉得眼前的圣女,并不是自幼养在王城里,接受教会严苛教育,反而更像是在教会掌控的范围以外,肆意在南大陆上漫游,自由自在长大的。 这种矛盾的情绪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收起了剑:「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感觉到背上的利刃消失,阿洛菲一下子转过身,露出更加灿烂的笑:「怎么不是一回事呢?如果我被杀了,大司祭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呀。」 一个正常人在面对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下意识把能想到的最强大而可靠的存在抛出来,用以作为自己的护身符,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是圣女,自然应该全身心倚赖神明,可她嘴里说的不是「神会降罪于你」,而是大司祭会为自己报仇。 对于她来说,神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至少从这么一句话来看,神明给她带来的安全感甚至还比不上大司祭。 迪维努斯微微蹙眉:「我尊敬庇斯特大人,遵从他的命令并不是出于对他的畏惧。」 他手臂一挥,长剑利索入鞘发出声响,接着向后退了两步,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 阿洛菲心中一动,教会里的人和她说起庇斯特,总是用大司祭来指代,鲜少听见有人提起他的名字,就好像他们大多数时候只愿意称她为「圣女」,似乎他们的意义就只是以那种角色存在。 现在白银骑士主动改变了称唿,似乎有其它的意思。 长得这么好看,居然老是黑着一张脸,看起来比庇斯特还要古板,真的会有这种性格的骑士吗? 阿洛菲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往前拉近两人的距离:「你既然尊敬他,怎么还能恐吓我呢?他要是知道你刚刚做的事,一定会很生气。」 她才说完,眼前的阳光就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圣女大人不应该对刚刚用剑威胁自己的人露出笑容,正确的操作是马上寻找可靠的护卫,还有把威胁你性命的人抓起来。」 「因为他要用别的另一种方法夺去你的性命。」 本以为她听见这种话,会害怕得逃跑,不料她却笑得更为开心,宝石般的蓝眼睛里还泛着快活的光,在最开始和他一起走时的微小侷促都消失不见了。 「迪维努斯,小说里面会这样放狠话的都是好人哦。」 她居然这么高兴,这有什么值得她开心的? 他只是个和她有过一次短暂见面的陌生人,只是她参加过无数次典礼中的嘉奖对象之一,在他进城之前,对于她来说什至可能只是个传闻中的名字。 产生了不快情绪的白银骑士垂下眼望着她,少女澄澈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阴霾,他粗声粗气的说:「你不应该对人这么没有防备,希望圣女死的人有很多。」 一个圣女,註定不能成为教会的顶端,可有时候她也并不是如同神殿里的摆设那么无所谓,她可能会成为权力博弈的中心,也可能成为实现野心的敲门砖,不管是哪种,都逃不过成为牺牲品的下场。 她能顺利长大,可不是理所当然的小事。 「可是希望我好好活着的人更多,」少女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为了一小部分人,让自己变得讨厌又疲惫,真的好吗?」 迪维努斯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张了张嘴,又被对方打断了。 「我不是对谁都这样,」她的表情认真了很多,「从小,我就从庇斯特那里听到很多关于你的事,他信任你,所以我也相信你做的这些事是为了我好,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阿洛菲是真的不太懂这位白银骑士的脑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迴路。 先是在身后用剑抵着她,然后又出言威胁她,最后还说些死啊活的话,要不是以前庇斯特总跟她提起这位纵横南大陆的英雄生活中的小事,她可能真的会把他当作脑子有点毛病的傢伙。 他们分明初次相见,哪有头一回见面就说这些话的?一时回答的时候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一时说话又好像久别重逢的故人口吻。 大概天才总有点怪怪的脾气? 阿洛菲在心里体谅的想,抬头见对方表情有些奇怪,生怕他又要说些什么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于是笑了笑,转身往前走:「好了,我们走吧,别让冕下久等。」 赫墨尼在神殿里要求白银骑士留下来,还特地说要试试他的能力,地点却定在了离神殿有些远的地方。 典礼才结束,他就消失了,只留下让她带白银骑士去目的地的话。 这引路的工作,本来不可能不属于她的嘛。 阿洛菲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再忍忍,等赫墨尼对白银骑士真正来了兴趣,自己就能解放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好像有点对不起白银骑士,可说不准他对这种事乐在其中呢,毕竟他也是个非常虔诚的光明信徒,能得神青睐,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坠月人经过坎诺斯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那里。」 明明是个疑问句,从白银骑士嘴里说出来的却是陈述形式的。 阿洛菲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啊?怎么这么说呢?」 「我看见你了,」雪发男人迈开长腿,终于和她并肩而行,「那时候,你去坎诺斯做什么?」 阿洛菲有些尴尬,装傻是不管用了,可她也不能直说因为公主想看看自己未来的夫婿长什么样子,所以让她作为自己的护卫,陪着先去一睹为快。 不愧是南大陆上的传奇,眼睛也太尖了,这么多人之中也能看见她。 可话又说回来,他是怎么认出她的脸? 她唔了一声,先是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思索片刻,才恍然大悟般看向他:「我本来就经常到处去玩,那天是碰巧路过了而已吧。」 白银骑士不为所动,语气平静得什至有些冷淡,直接拆穿她的谎话:「据我所知,庇斯特大人是严格禁止你随意外出的,你哪来的机会经常到处去玩。」 不愧是庇斯特看重的人,连这种情报都会分享给他,阿洛菲心里有些咬牙切齿,那白银骑士知道她的长相,看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了。 可她真的有点难以想像出庇斯特拿着她的画像,去向下属说她最近又长高了,在神学院里考了多少分,又企图偷偷熘出王城了几次的场景。 「这不重要......」 阿洛菲正想说些什么煳弄过去,抬眼时却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树后。 人就是经不得念叨,王城这么大,偏偏在这个时候和伊莎贝拉碰上了,身着粉色长裙的公主正往这个方向走过来。 阿洛菲连忙瞟了身旁的白银骑士一眼,对方分明也看见了伊莎贝拉,但神情丝毫未变。 不愧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这种时候也能这么淡定。 阿洛菲觉得,虽然白银骑士的拒婚并不是针对谁,不过和伊莎贝拉遇上了,也许还是会有些尴尬,她飞快而小声的问:「要不,你先往旁边躲躲?」 她得到的是一个有些不满的眼神。 「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用躲任何人,」白银骑士高高昂起他的头,「你也没必要紧张,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这个人不体贴吧,他又能考虑到自己可能会夹在中间为难。 说他懂得人情世故吧,他又不顾及伊莎贝拉可能是个脸皮很薄的女孩子。 但还想做些什么也来不及了,伊莎贝拉已经绕过树木,来到他们面前。 「阿洛菲,你要去哪里?」这日打扮的格外温柔的公主露出淡淡笑意问。 「落日庭院,」阿洛菲回答,「我是要——」 「是吗?我还有点急事,之后再聊吧,」伊莎贝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回见。」 她长得好看,嫣红的双唇让她的五官看起来显得更加娇艷动人,深金色的长髮一直被她引以为傲,梳成王城时下最流行的式样,发上的装饰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垂下来的宝石流苏并没没有太大幅度的晃动。 伊莎贝拉的仪态即使在挑剔的教会神官眼里,也找不出什么错处,要不是法力低下,说不准她真的有机会争一争圣女的位置。 阿洛菲有时候也会暗暗感嘆,圣女任务繁重,可当公主也不是非常轻松的事。 伊莎贝拉虽然是王最疼爱的妹妹,可也没沾染太多坏习性,在法术修习上悟性有所欠缺,可相应的,教会不会要求她在外敌入侵时,倾尽全力去保护陷入危险的城市和南大陆。 能力和责任总是相伴而行。 「圣女有什么好做的呢,又累又忙,大司祭可真狠心,你才多大啊,就让你看这些大部头。」 曾经有一次,伊莎贝拉坐在旁边碎碎念,当时阿洛菲正在读一本内容艰涩的高阶光系神术理论。庇斯特偶尔会把这种有些超过她能力范围的书丢给她,她早已习惯,伊莎贝拉却看不过眼。 「要不这样吧,让我来做圣女,这样你就不会再被大司祭压榨了,况且我的兄长是王,谁还能欺负到我头上?」 阿洛菲当即吓了一跳,虽然她有时候会因为庇斯特布置的作业烦恼,可从来没想过要把属于自己的责任推给别人,连忙表示不需要,自己能应付过来。 自此之后,伊莎贝拉就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件事。 阿洛菲回头看了一眼,离开的公主后背直挺,每一步都走得优雅从容,刚刚伊莎贝拉只和她说话,是一眼都没看白银骑士。 看来伊莎贝拉应该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想想也是,从小倍受宠爱,喜欢週游南大陆的公主,应该也不会把一次本没有什么基础的政治联姻放在心上吧。 不过白银骑士也常年在外,他们二人如果慢慢相处,说不定有些共同话题,从而滋生感情呢。 不过很多事情都没有「如果」二字。 阿洛菲眨了眨眼,把越跑越远的的思绪拉回,抬起头才发现白银骑士若有所思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她生怕白银骑士也像庇斯特那样,只要看她发愣,就猜出她的意图,连忙沖他甜甜一笑,然后收回目光,作出专心看路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她没发现,身穿粉裙的公主已经停了下来,回过身,双眼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波普琳,你说,成为圣女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公主娇美的脸冷若冰霜,问向身旁的侍女。 侍女垂着眼低头,不敢出声。 「成为圣女,又能获得什么?」伊莎贝拉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回答,继续自言自语。 波普琳屏气凝神,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公主的第三句话,只当她是没有别的话了,正准备松口气安慰她。 然而公主又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楚落入波普琳耳中,她有那么片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抬头看向公主的脸,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这种话太可怕了,怕是连听见都有罪吧,波普琳心惊肉跳的想,可她没有任何能力说出这句话。 ****** 落日庭院坐落在王城西侧,由神明亲自选址,亲自设计。 不得不说,神的审美确实非常好,除了风格可能不太符合神史里的描述。 半个成年人高的围墙由浅灰黑色石块砌成,因为不是特意打磨成一块块大小一致,墙上凹凸不平,每当光落在上面,总会显现出一些奇特的纹路。 听说围墙内有着如同小城堡似的构造,人造瀑布,带喷泉的水池,碎石小径,风格粗犷随性,组合起来却非常和谐。 在庭院里修建了一个神殿似的建筑,宏伟,神秘。 长廊迂迴曲折如同迷宫,大理石廊柱上雕刻着不为人所知的文字与花纹,信徒们猜测那大概是先民时期已经彻底失传的文字。 据说藤蔓覆盖在建筑上,缠绕在廊柱上,而在殿外,种满了色彩浓艷的花卉,以及姿态奇特得有点诡异的高大植物。 传闻这些植物不是有剧毒,就是会猎杀生物。 因此虽然王城里新修建了这么一座漂亮的庭院,却没有什么人了解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谁想因为无关紧要的好奇心,命丧在神明的植物中啊。 阿洛菲站在庭院门口往里小心张望了一眼,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任何人。 「冕下,我把白银骑士带来啦。」她抬高声调,朝里喊。 院中栽满植物,和传闻中相差无几。 阿洛菲等了半晌,没有任何回答,她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庭院,干脆大着胆子就直接往里走。 白银骑士没有任何犹豫,在她身侧一同进入。 空气中有股隐秘的香气,陌生又熟悉。 正当阿洛菲纳闷时,远处传来簌簌的声音。 没等她分辨出是什么在响,一道红光勐然直奔而来。 「小心!」 第44章 不知道是有风从身侧穿过,还是动作太大带起了风,阿洛菲被只觉眼前的画面勐然天旋地转,等再看看清周围的一切时,他们二人已经在庭院的另一侧,距离刚才进来的地方已经十来米远了。 「事出突然,请恕我刚才无礼了。」 她诧异的抬起头,白银骑士的胸口微微上下起伏着,目光扫过她,尔后微微垂下头。 他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抱歉的意味,这话不是因为愧疚才说的,只是出于一种良好修养,或者是所谓骑士精神。 胳膊被松开时,阿洛菲才感觉到被用力钳制过后残留的肿胀酸痛感,她摸了摸那个位置,又回头看原来自己站的位置,在那后面的树干上,牢牢钉着一根红色的条状物。 阿洛菲环顾四周,不见一人,只有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凭空飞出来的那个东西就好像是远处的某棵植物吐出来的。 「落日庭院里有杀人的植物」这种传闻忽然加深了可信度。 「有没有哪里受伤,」白银骑士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却还时不时警觉的看向四周,「在这里受到任何伤害,都要及时提出。」 阿洛菲的视线从那片红色上收回,见对方神情严肃,笑着摆摆手:「当然没有,刚刚你的速度这么快——」 当她还在思考那股香味是什么的时候,白银骑士已经迅速判断出袭击他们的事物方向,同时带着她在电光火石之间躲开了。 要是没避开,那长条说不准会刺穿她的身体。 白银骑士察觉到危险就像唿吸般自然,不敢想像这是在多少次实战中积累下来经验才有的反应。 阿洛菲想起庇斯特以前给她讲过的睡前故事,与阿肯斯泰达双子有关的事迹即使过程再惊险,她也从不担心结局,因为阿肯斯泰达必然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即使王城里人才辈出,她也还没见过不依赖法术而移动得这么快的武者。 白银骑士依然是警戒状态,连手也按在剑柄上,似乎随时准备出手,阿洛菲左右看了一下,劝说道:「这里是冕下的地方,不会有入侵者的。」 「也许是主神对我的考验,」白银骑士低声说,「绝不能掉以轻心。」 哦?这里也有一个相信神会降下考验的人。 阿洛菲感觉到一种找到同类的喜悦,小声问:「你以前就有遇到过神的考验吗?」 雪发男人略做思考:「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不清楚。」 他迟疑了片刻:「不要离我太远,主神的庭院妙不可言,那些颜色鲜艷的植物大概有剧毒,你只要是沾上一点,大概会马上死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又是死,这位骑士好像真的不太会说好话,或者像是觉得她非常容易丢掉性命的样子。 「好吧,你经验多,都听你的。」 阿洛菲乖乖走到他身侧,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抗议。 「可是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把我看得这么弱,我也很能保护自己的,可不是什么拖后腿的小废物啊。」 她本意只是开玩笑性质的抱怨一句,也没想得到什么样的反馈,谁想到话音刚落,对方的目光骤变,近乎如刀般的眼神让她愣了一下。 「如果我之前说的话让你感到被冒犯,那我在这里郑重向你道歉。」 白银骑士把拳头按在心脏上,金蓝双色异瞳里除了残酷,还带着某种难以辩明的意味。 「只是圣女在布兰登王城里呆的时间太久,对城外世界的残酷必然不会有多了解,如果缺乏足够的警觉性,绝对会吃到大苦头。」 「那些后果,是你绝对无法承受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再说后悔,也没有任何作用。」 阿洛菲下意识就想反驳,但想想面对这种身经百战的战士,自己确实是没有什么战斗上的经验,白银骑士说话不好听,不过其实也没有要害她的意思。 「好啦好啦,不要老是这么严肃呀,你怎么和庇斯特一样的,」阿洛菲对他伸出手,同时露出笑容,「我们和好吧,之前的事就当一笔勾销。」 她的笑明媚又灿烂,淡金色长髮被微风轻轻吹动,就像是阳光有了实体化。 白银骑士的胸口有点发闷,一手握紧了剑柄:「庇斯特大人对你的保护有些太多了。」 「啊?」少女怔忪望向他,眼神里是清可见底的疑惑。 伸出的手得不到回应,可还傻傻悬在半空,没有收回的意思。 「你忘了我才用剑威胁过你吗?」他用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怎么能这么随意就说出什么和好之类的话?」 「可是你刚刚也救了我呀,何况你从头到尾也没有想伤害我的念头。」 她语气无辜得极为自然,眼神澄澈得如同初生的羔羊,丝毫没觉得自己面临过什么危险,好像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恶劣。 这让他更觉得心中郁闷,自己做的事情件件都和骑士精神相违背,她的无辜神情,显得他更加咄咄逼人,就好像单方面在欺负她。 「圣女看来一点没把我刚才的话听进去,我——」 话没说完,他没有握剑的手一下子被拉住了。 他震惊的看向二人相握的双手。 白银骑士不在教会中担任要职,对那些规训向来懒得多给眼神,他是战士,那些条条框框并不能让他面对兇狠的敌人时,增加半分胜数,他靠的一直是手中的长剑,带领他的城民,消灭魔物,为信仰的神明一次次赢下荣誉。 可他清楚教会中的所有繁杂教规。 身为光明圣女,为了保持自身的纯洁性,应当和所有人保持一定距离,尽可能减少交流。如果可以,她最好永远被放在高高的塔楼上,一辈子不外出。 可眼前的少女不仅与人交谈时落落大方,还热衷于探索王城以外的领域,她甚至不避忌与男人接触。 到底是大司祭把她宠得无法无天,还是她本性难驯,再多的教规也无法把她束缚住? 他的第一反应是立马收手,对方却反应极快的攥住,甚至还不讲究什么力度的上下晃了好几下。 「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可纠结呢,我听进去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下次你再威胁我,我就会狠狠把你教训一顿,把你揍个鼻青脸肿,这样你满意了吗,白银骑士大人?」 即使他的态度粗暴,少女依然笑眯眯的,毫无愠色,这让他感觉到一种拳头狠狠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看似强势,但在她面前,却好像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少女轻快的松开了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我们快点去找冕下吧!」 ****** 落日庭院到底有多大,没有一个布兰登人能给出准确的数据,虽然许多工匠参与了修建,但在完成任务离开后,他们对这一段时间的记忆就如同蒙上了一层黑雾,模煳不清。 因此关于落日庭院传出的只字片言,也就愈发的神秘奇特。 有毒的花,吃人的树,还有....... 灌木构造而成的迷宫? 二人站在刻意编织成拱门模样的口子前,面面相觑。 不知道眼前的是哪个种类的灌木,长得很高,即使是白银骑士走进去,也会被挡过脑袋,根本没办法看清整座迷宫的全貌。 拱门往里是一段不长的小路,地上的草修建得整齐,有鸟鸣啾啾,在阳光照射下,看起来平和得还有点儿温馨。 阿洛菲盯着拱门看了一会,走过去的时候被他一下子拦住:「别看这里面好像很平静,主神的布置从来不简单。」 他停顿了一下:「我们是要找到主神,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白银骑士问。 阿洛菲绕开他的手,指着拱门稍低的地方:「刚才一路都是这个标记,直到这里,冕下希望我们进去,这个迷宫应该就是真正的考验了吧?」 一团不起眼的黑焰无声跳动着,凝成星的图案。 她不知道赫墨尼是太无聊了想找点乐子,还是单纯想先测试一下白银骑士是不是被她吹得那么天花乱坠的样子,反正她从刚才就发现了对方的黑焰,顺着往前走,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现在要明确一下,你说的是我还是我们,」白银骑士双手交叠在胸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主神说的是让我留下来检阅我的能力,你没必要一起。」 「不对,冕下是让我带你到他面前,现在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呢,怎么能把我赶走,」阿洛菲双手把高大的男人用力挤开,「我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不由分说就往迷宫里闯,白银骑士捂了一下头,最后认命似的跟了上去:「请你走在我身后,不要乱跑,这里面一定有陷阱。」 白银骑士的担心似乎有点太过头了,一路上风平浪静,甚至连岔路都没两条,更别说什么有毒的花,吓人的动物。 阿洛菲盯着男人宽得并不夸张的后背,开始研究他身上的衣服。 和坎诺斯那时见到的一样,白银骑士身着最传统的骑士装,只是少了那件长白毛领的滚金边斗篷。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厚重的披风,还有天鹅绒长裙,对比起来,对方在这种季节还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你冷不冷?」阿洛菲忍不住问。 教会的典礼要求所有人穿指定的衣服,却总是不考虑天气的变化,在神殿里时,她注意到白金法师穿的也只有法袍。 刚刚走在路上被阳光晒着还感觉暖洋洋的,进了灌木迷宫后,好像有云挡住了太阳,天上变得有点阴沉,刮来的风似乎也冷了许多。 阿洛菲觉得他应该在离开神殿后披回那件斗篷的,看起来漂亮又保暖。 「无须担心,我的衣服只是看起来薄,」白银骑士微微侧过头,「作为一个需要近身作战的战士,四肢因为寒冷变得僵硬是大忌,那很可能会让自己的性命落入敌人手上。」 阿洛菲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连连点头表示认同:「要是教会那些人也懂这个道理就好了,不过我觉得法师也是这样,冻得都发抖了,念咒语也不利索嘛。 「凡是要战斗的人,都应该穿得暖暖的才对。」 说话间,他们在一堵灌木墙前停了下来。 「怎么了?这里有什么问题吗?」阿洛菲看他伸出手,在那片墙上摸来摸去。 「我们起码在这片地方重复走了两遍。」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阿洛菲惊讶,她刚刚已经很仔细的记下每条路不同的特徵,可是完全没感觉到自己走了重复的路。 「如果我说靠感觉判断出在绕圈,你信吗?」白银骑士的手停了下来,贴在左上方的一个位置。 「那太厉害了吧!你能不能教教我,要怎么样才能提升认路的能力?」 作为一个方向感不怎么好的人,阿洛菲天然对那种很会认路的人充满佩服,那些人的感官似乎对东南西北有种特殊的分辩能力,就好像转向不同的方向,身体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背对着她的白银骑士似乎很轻的嘆了口气。 「你应该多到王城以外的地方走走,见识一下南大陆上那些伪装得很好的陷阱。」 说话间,金色的光从他的掌下溢出,生长得异常浓密的灌木墙像是有了意识,簌簌的抖了几下后,如潮水般飞快的向两边退开,最后露出了一条新的路。 阿洛菲睁大了双眼:「居然有一条路藏在墙后。」 白银骑士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并不是路藏在墙后,是这些植物在我们要经过的时候,聚在一起变成一堵墙,挡住了路。」 阿洛菲只在小说里见识过这种植物,传说在遥远的古老森林中,生长着某种能自己移动的植物,它们外表普通,可是会在路人经过的时候悄悄改变前路的样子,让人偏离正确的路,越走越远,最后彻底迷失在未知的密林地带。 那本小说还是她在比较小的时候看的,作者的文笔很好,把环境渲染得极为绝望又诡异,对植物活灵活现的描绘把她吓得好几晚都不准庇斯特熄灭她床头的灯。 久远的记忆被唤醒,阿洛菲的童年阴影回来了,她偷偷的挪近了白银骑士,又不放心的往后看了一眼:「那就是我们刚刚在走的时候,它们一直看着我们?」 「这种文学性的描述应该留在书上,」白银骑士瞟了她一眼,然后看向前面的路,「一般来说,这样子的只是低等植物,它们只能做到感知异物,与其说是它们拦路,不如大胆猜测,或许是主神在操控它们。」 玩得真高兴啊,赫墨尼! 阿洛菲在心里吶喊,看他们两个人在灌木丛里走,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她忽然想起伊莎贝拉很久之前养过几只小仓鼠,有些时候,公主会把一只仓鼠放进木头做的迷宫屋里,看它在里面钻来钻去,一下午的时间就打发掉了。 她不知道他俩现在是不是就跟那只仓鼠一样用途。 她也学着白银骑士的样子,伸手摸向一旁的灌木:「那他就有点太过分了。」 白银骑士不置可否:「走吧,跟紧我,前面大概不会像刚才那么好走了。」 漂浮在半空的烟镜里,高大的灌木丛无声的在二人身后重新靠在一起,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那个地方曾经是一条路。 黑髮神明坐在神座上,一手抵在腮下,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枚红色的玫瑰。 以神力凝成的红玫瑰开得极为灿烂,每一片花瓣的边缘都流转着浅浅的银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只是有一层黑雾始终环绕在玫瑰四周,偶尔把它包裹起来,过了一会又放开,就像是张嘴不断吞吐着这朵鲜艷欲滴的花,贪婪的一遍遍舔舐片片花瓣。 黑暗神望着烟镜中翠绿的身影,嘴角弯起,双瞳因为兴奋变成绯色。 「过分吗?等着,还有更过分的。」 ****** 假如神明的行为也能被评分,那赫墨尼的「不务正业」应该能打满分。 不过是一墙之隔,虽然刚才那一头天色有点阴沉,风有点儿冷,但好歹还属于正常的范围。 阿洛菲抬头看,往左右看,全是浓得扯不开的黑雾,愈往前愈黑,几步之外的地方都看不清了。 她不死心,再往身后看,虽然走了没多远,但后面也是一片漆黑,浓雾笼罩着他们,根本找不到刚刚来时的路。 刚刚植物变成墙挡着路就够离谱了,现在直接把白天变成晚上,简直是不可理喻。 赫墨尼到底想做什么?之前明明说要看白银骑士使用武器的能力,现在看起来,更像是看看这个人的脑子聪不聪明。 眼前忽然出现小小的亮光。 一只小兔子造型的光球出现在阿洛菲面前,长长的耳朵竖起,在半空中蹦跳了几下后,跑到了阿洛菲身边,用脑袋亲昵的蹭着她的脸。 「好可爱!」 阿洛菲被憨态可掬的它逗笑了,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触手竟然能是如同真兔子一样的毛绒感。 「这也太神奇了,」她惊讶的看向白银骑士,后者已经转过身,也正望着她,「为什么照明术能凝成实体?」 「改良过,融合了别的法术。」 白银骑士伸手随意揉了揉兔子的脑袋,不算温柔的动作把小傢伙的耳朵按扁了,在他松开手后,长耳朵又弹了回去。 「庇斯特大人有教过你把法力凝成物品的方法吧?」 「有,不过你这个应该是混合了好几种法术,」阿洛菲迟疑着说,「难度应该挺高。」 「一般,我十来岁时就用得很熟练了,」白银骑士不在意的回答,「如果你想学,出去之后我可以教。」 「当然想!」阿洛菲把兔子搂在怀里。 看起来兇巴巴的白银骑士居然会这样可爱的法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果然是人不能光靠外表来判断性格。 阿洛菲猜,这种小法术,大概是他以前用来哄的弟弟妹妹的,这时候用在她身上,应该是她赚到了! 毕竟在人前威风凛凛、以一敌百的白银骑士大概不会随便露这么一手。 她抬头见对方转身就往前走,连忙问:「你不再做多一个吗?前面很黑呢。」 白银骑士回过头,指了指自己的双眼,金色与蓝色的双瞳在黑暗里像是发着光:「我的眼睛能在黑暗中看得见东西。」 「阿肯斯泰达的血脉有这种天赋,庇斯特居然没和我说过,」阿洛菲惊嘆道,「那兰德利值夜巡逻的时候方便多了。」 「不,他没有,」白银骑士否认道,「整个家族里,只有我和莉莉安娜的眼睛是这样。」 阿洛菲正想再说什么,余光瞥见前面突然窜过一个黑影。 「那里有东西!」 「去,看看那是什么。」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光兔一下子从阿洛菲怀里窜出,蹦跳着往黑影消失的方向去。 阿洛菲见状就跟着兔子跑,胳膊忽然被拽住。 「庇斯特大人没教过你,不清楚底细的地方不要随便乱闯?」白银骑士眉头紧皱,厉声喝道。 「我只是......」 阿洛菲一时语塞,正如白银骑士所言,她常年待在王城里,并不会有太多机会直面危险,何况平时和庇斯特在一起时,她从来不会考虑危不危险的问题。 因为庇斯特的存在就意味着安全二字。 「你能先放开我吗,疼......」她缩了一下胳膊,对方用力钳住的地方似乎是和刚才一样。 阿洛菲怀疑这手臂都被对方掐出淤青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激动,白银骑士很快就松开了手,停了片刻才说:「你不怕黑?」 「不怕,」阿洛菲轻揉着自己饱受摧残的胳膊,「作为光明神的信徒,不应该害怕黑暗之主的产物。」 少女不在意中带着几分傲气,让他的视线停留了多几秒,下意识放缓了声音:「你亲眼见过黑暗魔物吗?」 「他们都说我见过,而且还是孩子时,就驱赶了数十只入侵村子的魔物,」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出照明术,白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皮肤更为雪白,「可我一点都不记得。」 「不记得了吗,」他低声跟着说了一遍,「你还记得小时候多少事?」 那一枚白球轻轻停留在她的肩侧,散发出柔和的光。 「那要看是多小的时候了,」她又露出了笑,甜甜的,「还在摇篮里的小娃娃的话,换谁都不记得呀。」 白银骑士不再发问,他看向远处,本应很稳定的光源变得忽明忽灭,他蹙起眉,没有半分犹豫,念了一句咒语。 砰的一声,光炸成碎片四散,在残留的明亮散去前,二人看见头通体漆黑的豹子躺在地上,被光炸开的碎片扎中,在他们面前化为一缕黑雾散去。 赫墨尼到底想玩什么? 阿洛菲忍不住又琢磨这个问题,他考验的人到底是白银骑士还是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小兔子没了,」她撇撇嘴,「其实刚才不需要用爆破术吧,那不过也是神力凝成的东西。」 「只是为了确保安全,」白银骑士话锋一转,「你刚刚不是问我,怎么看出我们在重复的地方绕圈?」 阿洛菲点点头。 「我在每个路口留下了法力的痕迹。」 阿洛菲恍然大悟,路的特徵是可以伪造,路也可以堵上,可是法力是独属每个人的,不可能单独移到另一个地方,其他人也没办法在其它地方虚构出这个法术持有者的痕迹。 所以他们最后破解了谜题。 「那刚才那些灌木散开了,不是因为惧光,是因为你找到了真正的路,等于用正确的钥匙打开了门吗?」她一下子兴奋起来,一双蓝眼睛亮晶晶的。 「可以这么理解。」 「那按照这种思路,这一关我们也不能盲目走了,得找到那把钥匙,直接开门!」 发现了线索,阿洛菲来了精神,开始打量四周。 黑色的雾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因为她的白球发出的光,像是被吸引了一般,不断向白光压过来。 【这小东西可对付不了黑暗神。】 鬼使神差的,赫墨尼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阿洛菲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念出了咒语,金色的光如利刃划破黑暗,随着光芒更盛,雾气慢慢变淡,最后彻底散去。 高灌木迷宫重现出现在两人面前。 第二关解开了,这么看来也不是很难,只是有一点点吓人而已。 「光耀术,」白银骑士看着最后一缕金光消失,然后继续往前走,「庇斯特大人教的。」 「当然是啦。」 阿洛菲还在为解开了神的谜题而高兴,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她以为高灌木又要变一面墙出来,忙往另一个方向靠,远离了那片灌木壁—— 腰上忽然一紧。 阿洛菲低头看去,右边的灌木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一条巨大藤蔓,她的躲避动作正好如羊入虎口。 没等她念咒语,一片宽大的叶子从后面窜出,堵在了她的唇上。 长藤的分枝不由分说捆上了她的双手,野蛮又安静的往灌木墙里拽。 捂着嘴的宽大叶子散发出一种柔软的香味,熏得阿洛菲昏昏欲睡,在视线被灌木彻底阻挡前,她看见的是白银骑士朝她扑来的脸。 惨啦,要是不能把她安安全全带回去,他可能会被庇斯特处罚吧? 阿洛菲迷迷煳煳的想,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真不小心啊,这就被抓住了。」歪坐在神座上的黑暗神语气里似是饱含遗憾,脸上却分明笑得更开怀了。 第45章 阿洛菲醒过来的时候,一时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 晕过去之前最后的记忆还是白银骑士想要抓住手的动作,她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碎草,向四处张望。 「阿肯斯泰达大人!」 阿洛菲大声喊了好几遍,没能得到任何回应。正常来说,一个没有顶的迷宫,即使两个人分开,地方再大,扯着嗓子应该也能交流。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赫墨尼的神力影响了迷宫,既然刻意让他们单独待着,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还有对话的机会? 虽然天还是阴沉沉的,但至少没有黑雾,也没有突然伸出的藤蔓,灌木迷宫好像又恢復了她刚进来时的样子,平静而沉默,空气里有股清新的植物香气,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鸟啼。 这儿就好像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灌木丛,只是被花匠修成了迷宫的样子。 阿洛菲想,或许是赫墨尼放过她了,专心去观察那位闻名南大陆的白银骑士,毕竟除了她的吹嘘外,对方被口口相传的光辉事迹也不少,神明一定有所耳闻。 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考验等着白银骑士。 她想起刚刚那枚红色的条状物,那个东西速度如此快,光凭她一个人,大概是躲避不过的,也许从一开始,她也是神明考验白银骑士的一环。 阿洛菲走到路的尽头停了下来,这是个岔路口,左右看去,好像是一样的,都是看不见远处拐弯角后面是什么的小径。 她读过很多冒险小说,主角们也有不少闯入各种迷宫的剧情,不约而同的,他们都遇上了很兇险的事,虽然最后是美好的结局,但也歷尽千辛万苦。 经过刚才变幻莫测的场景,阿洛菲毫不怀疑,白银骑士现在很可能在迷宫的深处和什么怪物战斗呢。 虽然她不如对方强壮,可她会解谜,赫墨尼一定是看她刚刚帮了白银骑士,才强行把两人分开,否则他为什么在灌木墙前面不出手?甚至更早一些,直接不让她进入迷宫就好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不再纠结了。反正再看下去,她也看不出这两条路有什么不同,还不如随便选一条,要是遇到了死路,大不了就回头走另一条好了。 她伸出手,逐字念起前一天吃过的零食:「洋葱酸奶土豆片。」 每读一个字,她的手指就往另一个方向指。 左边。 她还记得白银骑士说过的话,在岔路口留下了用法力凝成的玫瑰,金色的花朵在绿色的草地和灌木墙之间格外显眼。 她又看了一眼,满意的拎起裙摆,急匆匆往左边小跑而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法力是独属每个人的,不可能单独移到另一个地方,其他人也没办法在其它地方虚构出这个法术持有者的痕迹,这些话正常情况下是没错的,因为指代的对象同样也是人,可是—— 神明能够轻而易举就把人类的法术转换为他的所有物,也可以随时毁灭它。 在阿洛菲头也不回跑远了的时候,一条幼童手臂粗细的黑蛇从灌木墙里钻出,它的鳞片黑得泛银,吐着同样黑色的信子,慢条斯理靠近被阿洛菲随手插在地上的金色玫瑰。 好像被玫瑰吸引了,黑蛇试探着凑近,不断吐着信子,然后无声的用身体把金色玫瑰一圈一圈捲起来。 以法力凝成的玫瑰已经有了实体,就像真正的玫瑰被卷得有些变形,但没有花瓣落下。 黑蛇张开嘴,淡淡黑雾从里面飘出,它一口咬在花芯上,玫瑰上如枯萎般失去金光,逐渐变成了黑色,但很快的,在整朵玫瑰快要被染成黑色前,它又重新散发出光芒。 黑蛇如同受了惊,一下子松开了嘴,身体却还是紧紧困着玫瑰,它的脑袋不明显的扭动着,眼睛紧紧凝视着花。 玫瑰上的一抹银光化为丝线状,缠绕着来势汹汹的漆黑,它不仅消灭了金光,还想侵蚀整朵玫瑰。 它的算盘落了空,银光不仅挡住了它的去路,还把反过来稀释它,中和它,直到整朵玫瑰变成银光闪闪的模样。 黑蛇目睹了一切,歪过脑袋仿佛陷入了思考,但只是几秒钟,忽然又张开嘴。它不再咬花瓣,而是把嘴张到极致,一点一点的往前,最后把整朵玫瑰吞咽进腹中。 一口气跑到拐弯处的阿洛菲对身后发生的这一切毫不知情,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看向唯一的拐弯处,在那里还是一条直路,她没有停顿,一遍又一遍的拐弯、直走、拐弯直走...... 让她有些意外,这一路上都没看见岔路了,而在路的最远端,是一片白光,是活路。 看来好运又眷顾她了。 阿洛菲精神大振,来不及休息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她的兴奋没能持续太久,这条路比刚刚的要短上一半,等走到路的尽头,阿洛菲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连忙又急急的往前跑了好几步,最后因为无法再往前而停下。 她似乎找到了迷宫的出口,又好像没有。 她的位置在很高的地方,灌木修剪成的栏杆挡住了去路,往下看是一片宽阔的场地。大喷泉池在最前面,往后是修剪过的花坛和草坪,被分割成一个个格子,以非常规律的样子排列。在左右两侧是手握各种武器的士兵——细看其实不是真人,只是被修剪成士兵形象的高灌木。 而在再远一些的地方,竟然又是一条通道,通向另一个迷宫。 阿洛菲一时有些怀疑双眼,王城里真的有这么大片地方建造落日庭院么?虽然光明神殿也是建在高处,可此时这样的视角,大概只有在小山上才会有吧? 据她所知,王城里没有这么高的山丘。 她站着的位置虽然距离新迷宫有些太远,无法得知里面还有什么,但已经足够她看清那个新迷宫的所有死路与生路。 在阿洛菲成功以眼神走通这座并不算简单的迷宫后,她又重走了好几次,确保自己把那些左右拐弯都记住了,才寻找下去的路。 看高度,她站的位置有半座巴伦塔高,要是找不到好路,想走进那座新迷宫还是件难度不小的事情。 在左右张望时,她无意中发现左边延伸出的道路远处,立着一座高大的黑色雕像。 距离有些远,阿洛菲看不清神像的面容,但在看见雕像的手搭在一柄剑上,一下子就确定是赫墨尼的神像。 那柄阔身巨剑,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大的剑,王城里最有力气的重剑师别说挥动了,连拿起这样夸张的武器都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但在神明的手上,它就像一个小而轻巧的玩具。 在神像身后,摆着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上面放着些事物,是王室花园里最常见的布置。 阿洛菲回过头,看向迷宫的出口,思考要不要重新回到里面,她不能确定白银骑士到底是和她一样已经出来了,还是依然被困在里面。 如果她的推测是正确的,赫墨尼现在的注意力只在白银骑士身上,那先把她放出迷宫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那她应该回去,回到刚才的那条分岔路口,选右边那条路。 想到这里,她就要转身回去,在临走前,她又随意的往下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一下子趴到了栏杆上。 一个拿着剑的身影走近喷泉池,有些警惕的左右张望了片刻,才踏上草坪。 「阿肯斯泰达大人!」阿洛菲大声喊。 白银骑士竟然比她还要更早离开迷宫,不愧是南大陆上活着的传奇,看来神明的考验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阿洛菲心里高兴,又连续叫了他好几遍,双手搭在嘴边跟他搭话。 然而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这里太过宽阔,虽然她已经尽力唿喊,在草坪上的男人还是恍若未闻。 他看起来是要穿过草坪,去那边的新迷宫。 阿洛菲急了,虽然她刚才把正确的出路记住,可她不知道白银骑士有没有像她一样也提前先用眼睛走一遍。要是对方先进了迷宫,他们肯定又要走散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他是从哪里走下去的? 阿洛菲又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这高台就像是凭空而起的,别说台阶,往下连稍微平坦点的坡都没有找到。 稍微让她没那么焦虑的,是白银骑士似乎并不急着往新迷宫走,他在喷泉池边看了一会,又似乎被那些活灵活现的灌木士兵吸引了注意力。 左右两侧分别都站了两排灌木士兵。 两边颜色是不一样的,右边的植物上面点缀着一些白色的小花,而左边其实是光秃秃的硬藤,颜色深得近乎黑。 白银骑士走到一个握着长枪的士兵前,抬头仔细打量。 想不到白银骑士对这种园艺修剪也感兴趣。 但阿洛菲很快发现,他看着的并不是神态逼真的植物人,而是士兵手中的那柄长枪。 硬藤人手里拿的也是同样材质做成的武器。 藤条自然生长下,本不会长得非常笔直,不知道是哪家花匠这么好的耐心,特意选出极粗的硬藤,再把它扭曲的地方磨平,最后做成枪的模样。 白银骑士抬头望着枪,露出了有些入神的表情,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向枪柄。 阿洛菲暗自好笑,走南闯北的南大陆英雄,也会被园林艺术迷住。 但很快她的笑容就凝在了脸上。 她发誓这绝对不是她的幻觉,在白银骑士身后,一个硬藤人竟然动了起来,对着他悄无声息的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第46章 被磨得和真枪一样锐利的藤条勐地向白银骑士的后颈插下—— 【小心身后!】 铛! 两个声音几乎是重叠在一起的,白银骑士以肉眼几不可捕捉的速度转身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僵硬的藤木尖端撞在他的剑上,竟然没有断裂,而像真正的剑相击一样,似乎还擦出了火花。 阿洛菲丝毫没有在意身处在高位,探出了半个身位,恨不得再靠近些看,她的一头淡金色长髮被身后的风吹起,抚过她的脸颊。她捂着胸口,那里跳动激烈地就像是她刚刚飞快的跑过很远一段路。 感谢光明神,她差点就以为南大陆上活着的传奇要被一株植物偷袭杀死。 白银骑士抵住攻击,找到破绽,一脚把硬藤士兵踹开,抓住这个空隙,他极快的往后抬起头看了一眼,举起右手,竖起两根手指向下弯曲了两下。 那是南大陆通用的手势,表示感谢。 他听见了她的提醒,虽然很可能即使没有她的喊叫,他自己也能察觉,这位可是有以一敌百英名的白银骑士。 阿洛菲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直接使用了传音术。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刚刚喊对方也应该用法术传音嘛! 白银骑士的力气很大,把那个企图偷袭他的植物士兵踹飞了很远,摔在一个白石头造成的底座上,顺便带倒了另一个硬藤人。 如果是真正的人,被这样的力度撞上石头基座,不瞬间毙命也得腰断吐血,但一株只靠法力操控的植物哪里又有知觉。 阿洛菲怀疑它后背那部分的藤条已经被撞断几根,但那体型巨大的士兵只在地上停顿了片刻,就又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握紧武器。 行动利索,目标明确,它又朝白银骑士扑过去了。 虽然离得远,但阿洛菲分明看见,袭击白银骑士的硬藤士兵所有枝条都完好无损。 这是经过法术加固的效果,只要法术的作用仍在,它就会受到一定成程度的保护,施术者的能力高低影响着它受损程度。 很不幸,为它施法的术师应该是个能力出众的傢伙。 更糟的是,那个持盾硬藤人仿佛因为被撞倒,甦醒过来。 阿洛菲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在普通法术以上,是神术,修习神术的术士需要有很好的法术基础与充沛的法力。 而在神术领域内,又把不同内容划分为几个阶级。 她在高阶神术理论书上看过有关傀儡术和名为「无懈可击」神术的文字记载。 这两种都是先民时期的上古神术了,众所周知,神术的年代越久远,意味着它的效果越强大,同样的也更难掌握。 真正的完整版傀儡术和「无懈可击」已经失传,目前在南大陆上为人所使的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它们,只是残缺简版,但也已经被归类在高阶神术行列。 可以想像,先民所使用的完整版有多可怕。 阿洛菲不由自主攥紧了身前的扶手,紧紧盯住正在缠斗的三个身影。 白银骑士剑术高明,可那两个受法术驱使的傀儡也不是插在训练场上的死靶子,在几次被他击退后,它们竟然出现了一种如同交流的状态,然后——改变了作战策略。 持盾的士兵与举刀的同伴形成了互相保护的姿态,几乎等于一个人长出了多两条胳膊和两条腿。 他们不是血肉堆成的人,而是硬藤塑造成的傀儡,阿洛菲好几次怀疑自己眼花,看见了它们融合成一个个体。 想要把它们扭在一起其实也不是很难办到,可是这需要施术者操控着才能做到吧。 阿洛菲向四周张望,她的位置在高处,周围的一切都一览无遗,尽收眼底。 她并没有看见赫墨尼在附近,或许藏起来了。 神无踪可寻,神无处不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只要他想,人的肉眼岂能发现他的身影? 草坪上的战斗渐趋向白热化,白银骑士的动作依然矫健灵活,可是两个硬藤士兵的行动和最开始时已经有了极大的区别。 他们如同最优秀的学生,在和白银骑士的战斗中,一遍遍被他砍倒,被他踹飞,但又若无其事重新站起来,在下次的迎战中,吸取了刚才的经验,避开他的攻击,尝试新的进攻角度。 令人惊嘆的强大学习力,会协作,有思考能力,除了外形,和人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阿洛菲可以确定,它们身上承载的就是真正的傀儡术,在当今的南大陆上,恐怕只有神还懂这样古老的神术。 这不出奇,神明掌握着世间所有的神术,他亲自施展使出的,当然会是属于远古年代最好状态下的术。 可这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白银骑士再厉害,也不过是人类的血肉之躯,他的一身高超本领是在无数次厮杀中习得,即使再聪明,也不可能在数秒间提升极大的剑技,而且既然是人,肉、体就会疲惫和受伤。 可是傀儡术驱使下的硬藤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不知疼痛,不感疲倦,且不说身体的破损到达什么程度才会影响它的行动,白银骑士的剑不管是直刺,横砍,竖噼,落在硬藤士兵身上都毫无作用,也许连划痕都留不下。 白银骑士无法对硬藤士兵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可他自己身上已经开始负伤。 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阿洛菲都看到他本来整齐的银白色骑士服已经出现了破损,身上多了道道血痕。 两个硬藤傀儡从一开始出手就好像奔着要命去的,即使白银骑士受了伤,它们也压根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阿洛菲可以理解赫墨尼为了逼出白银骑士最真实的战斗力,使用了一些比较严苛的手段,但眼下看来,他的做法也太过火了些。 神的躯体强大坚韧,除非是和他对等的力量,或者是出于他自身的意愿,否则没有谁能摧毁神躯。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神明会高估人类躯壳的承受能力,就好像赫墨尼重临南大陆时,不知收敛的在麦兰卡圣湖边展现神迹,让现场在眨眼之间变得一片狼藉,而他并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感受。 必须要告诉赫墨尼,如果一直这样攻击白银骑士,那他一定很快就要面临生命威胁。 可是和那一次不同,目前她的手边既没有利刃,也没有记载与神明沟通的魔法书。 那唯一的方法就只有—— 阿洛菲往左边看,首先落入眼中的是一块突兀横在路中央的石头,通体漆黑的石头,足足比半个成年人还高,硬生生截断了这条路。 以光明神之名起誓,她刚刚是真的没看见这路上有这么大块黑石头。 即使是才从天而降的,那也太荒谬了,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落下,又不让她察觉到呢? 阿洛菲盯着这块大石头,心中生出了更多的逆反情绪,就像从前总是被严令禁止外出,她对王城以外地方的兴趣并没有因为严厉的处罚而削弱半分,反而更加渴望出逃。 她又往下瞥了一眼,白银骑士又一次击退了两个傀儡士兵,但脚步已经不如最初有条不紊。 傀儡术不会自动停下,除非它被外力打断,被术者终止,或者是攻击对象消失。 阿洛菲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二种。 在麦兰卡圣湖边,她就曾经成功的完成和神明的沟通仪式,阻止了灾难的扩散。 这次也不会例外。 不过当下要解决的是眼前这块大石头。 阿洛菲摸了摸黑石,觉得直接从它上面翻过去会更简单些——如果是和把它打碎或者是把它推开相比。 翠绿的镶毛边斗篷与暗红天鹅绒长裙这个组合宛如坠月人心中的圣花斯堪底纳,在神殿里也赢得许多艷羡的目光,如今这两样事物却成了阻碍她达到目标的累赘。 阿洛菲利索的摘掉斗篷的扣子,白色的短毛斗篷很厚实,落在草地上发出扑的一声簌响,冬日的风吹在身上,一下子感觉有些冷了。 她又拎着自己裙沿掂量了一下,暗红色的天鹅绒裙,料子非常厚实,裙摆上有银色的星月纹,在光照下散发柔和的光。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已经超出了衣服的普通功能,已经是件艺术品了,而且它是神所赐予。 她半点犹豫都没有,熟练的念了个咒语,暗红的裙摆像是被谁点着了,自最底下生出一团火,跳窜着舔舐掉绒料。 阿洛菲却不慌张,连眼睛都没有多眨几下,冷静的盯着自己身上这条漂亮的裙子被烧去了一半的下摆,直到露出了纤细修长的腿,才止住火势的蔓延。 焦黑的残留物,崎岖不平的边缘,星月纹已经被火烧没了,这条裙子算是彻底毁了。 假如王城最有名的裁缝在这条裙子完好无损的时候见过,现在再看见如今这个样子,一定会气得昏死过去二十遍以上,然后抄起剪刀追杀她八条街道。 在这样的里面当然是有穿着长袜,可教会对圣女的训令第一条就是衣冠整齐,永远不能让自己的衣着不得体。 什么样子是不得体呢? 现在就是。 然而阿洛菲只觉得一身轻松,她双手搭在大石头上,借了几次力,然后用力一撑,整个人就非常轻盈的坐到了石头顶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这样的动作要是让教会里的那些古板神官见了,是要把她赶去关禁闭室的,就算庇斯特在也保不住她。 训令说,圣女应当举止优雅,比如要慢慢地走路,轻声细语的说话,无论什么时候不该慌张,时刻牢记不能做影响身份的行为。 在教会的各种典礼上,阿洛菲的一举一动从不需要神官们担心,她做的甚至能比他们需要的更好。 但其实在无数次尝试偷熘出城的过程里,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更好的翻窗和翻墙。 阿洛菲连一刻都没有停留,动作利索的转过身,从石头另一端滑下站稳在地上,然后往黑色神像的方向小跑而去。 黑暗神仍然保持着靠坐在神座上的姿态,冷冷看着阿洛菲烧掉衣裙下摆的举动。 不管是千年前,还是现在,他赐予什么东西,那些信徒或者追随者都会欣喜若狂,视若珍宝。 他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知道这名少女喜爱浪漫,对漂亮的东西格外感兴趣。 她只是个小小的人类,虽然猜不透神明心思,做出的事也不那么巧妙,但既然她努力的想讨他欢心,那他不介意也让她开心,毕竟他是无所不能的神。 那样,她应该会更卖力的讨好他。 他几乎能想像到少女穿着这条裙子,双眸闪闪地向他表达感谢,然后拿出些一点都不稀有,但总能让他意外的东西。 黑暗神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是有些过分温和了。 这条裙子她本会喜欢的,可是居然因为嫌弃它太重影响自己行动,直接把它烧掉了一半。 难道她根本不喜欢? 可即使不合她的心意,她的信仰应该不会允许她做出毁坏神赐之物的举动。 黑暗神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脸颊。 哦,他是忘了,这位圣女,是会把神明当作一路畅行的工具的。 第47章 天鹅绒长裙好看是好看,可对于跑起来实在是累赘,烧掉了大半之后,就好像突然丢掉了明显的束缚。 踩着与裙子同色的羊皮鞋,阿洛菲跑到黑色神像不远处,放慢了脚步。 在神像前,应举止有度,衣着得体整洁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髮,还好不算乱,又抚平上半身的皱褶,至于下半身只剩下一半的烧焦裙摆,她选择了无视。 遵守教规,但没完全遵守。 对于教会来说,这应该还有后半句—— 这就等于完全没遵守。 她才不在意呢,何况现在教会的那些古板神官又不在。 神像很高大,看起来和平时的赫墨尼差不多,阿洛菲抬起头,石像的脸年轻英俊但陌生,也许是因为信徒不得直视神明,工匠只能按照自己的想像去描摹。 阿洛菲扭过头,在神像这个位置往下看,所有事物都尽收眼底,白银骑士正好躲过用刀士兵的横砍,抓住一个空隙,一剑直刺它的后颈。 换成是正常人,在这样的力度攻击下,颈骨肯定也被穿透了,但在「无懈可击」保护下,剑尖恐怕连划痕都不能再硬藤上留下一道。 她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急是没有用的,现在能做的就是先和赫墨尼说上话。 阿洛菲的目光落在黑色神像上。 落日庭院是按照神的心意打造的地方,这里出现的所有东西都是得到他的首肯才能存在的。 神不会允许一尊毫无用处的普通神像放在视角这么好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把手贴在神像衣角边,黑色雕像身上没有发出光芒,她身边的场景也没有变换。 其实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小时候那次通过触碰神像,得到直接与神沟通的机会,只是无意中窥见神迹罢了。 阿洛菲收回手,抬头凝视着高大神像。 当初在召唤仪式上,面对失控的神明,她从书里发现了缺乏法力情况下,与神沟通的方法。 现在的她想不起来那个魔法阵的画法,可是感谢光明神,还是有好消息的,至少目前身体里的法力还很充沛。 阿洛菲舔了舔下唇,一动不动陷入了思考中,连蓝色的双眼都像被冻住了,只停在不可捕捉的某个地方。 在久远的年代,先民与神明沟通的途径少,可是也简单粗暴很多,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魔法阵,也不用放血献祭,他们只要面对神授石,或者站在神像前诵读祷词,就能和神明对话。 她现在就是要用这种方法,用上万年前就存在的语言唿唤神,请求他把目光转向自己身上,聆听自己的声音。 先民是受到神明宠爱的族群,他们中的大部分聪明又强大,身体里蕴含深不可测的力量,他们创造出的麦锡达斯语,在那个年代还承担人与人交流的功能。 到了现在,麦锡达斯语已经凋零,只有高阶神术以及特殊的召唤法阵还记得它曾经的辉煌时代。 以麦锡达斯语念出的祷神词,长而繁琐,每一句中都包含着法力,在某种程度上,它和降神用的秘咒差不多难度了。 可见当年先民所拥有的力量,强大到多么可怕的地步。 假如有旁观者,一定会为这样优雅而奇异的声调着迷,但只有诵读者才知道每个字的重量。 冗长晦涩的祷神词和以前使用过的高阶神术不同,虽然同样都需要调用身体里的法力,但那些普通的高阶神术根本不能和祷神相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祷神词用最通俗的大白话来解释用途,就相当于靠人的力量一步步走到神的房子前,敲响神的房门,引起神的注意。 且不说神的房子在多不可触碰的至高之巅,他的房门又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破木头板子,说敲就能敲的吗? 每说一句话,阿洛菲都能感受一重更深的压力,无形的重压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唿吸都变得艰难,在念到一半以后,她的内心莫名产生了一种恐惧。 这不是因为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甚至周围一切都没有变化,这是祷神词带来的副作用。 也许是神设下的禁制,以压制、以恐吓,让那些企图和他对话的傢伙知难而退,但终还是会有倔强虔诚的朝拜者顶住所有压力,登上面见神明的阶梯,敲响至高的门。 阿洛菲的喉管像是被谁逐渐掐住收紧,每念一个字都像吞下一根针,可她依然凝视着神像的脸,语气依然保持轻松,每个字都说得清晰坚定,柔和清脆的嗓音在外人听来,就好像她在念的祷神词是神以神力安抚她的喉舌。 在最后一个音落下时,她几乎要屏住唿吸,静静等待这黑色的神像泛出熟悉的柔和光芒。 轻风吹来,长了浓密叶子的树枝随着晃动发出簌簌的声音,黑色神像毫无反应,别说金光,连色泽都没有变过。 阿洛菲眼睛都不眨的盯着神像看了半晌,还是没有出现任何她期盼的画面,只能承认祷神词在这个时候不起作用。 神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阿洛菲的肩膀有些泄气的耷拉下来,余光无意瞥见那块草坪上的局势似乎变了。 原本白银骑士虽然无法破坏硬藤木的身体,但在场面上来看也还是占据上风的,但经过刚才祷神的时间,不知怎么的场上优劣方就逆转过来了。 原本场上有两个硬藤士兵在夹击白银骑士,这时候只剩下一个,不是有一个终于被破坏了,而是阿洛菲刚才能想到的最恐怖的事成了真。 持盾的士兵与举刀的同伴融合在一起了,眼前这个硬藤卫兵比刚才它们出现的样子更加巨大,虽然没有多出两条胳膊和两条腿或者多个脑袋,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硬藤卫兵一手持盾,一手举刀,和他相比,白银骑士的身形也显得纤瘦起来了。 融合了身形,好像力量也汇合在一起,白银骑士原本就无法对它造成什么损伤,此时连踹倒也做不到了。 不过短短一阵时间,它就从挥刀都有些笨拙的姿态,成长到和白银骑士有来有回的程度。 这真的就只是傀儡术的效果吗?它的学习能力有强到这种地步? 阿洛菲震惊的又往四周张望,可她依然找不到赫墨尼的身影。 只有眼前这尊毫无反应的黑色石像,沉默的看向眼前宽阔的场地。 「赫墨尼,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她靠近神像,换掉繁琐的祷神词,像平时跟赫墨尼说话那样,「对白银骑士的考验能不能就到此为止?用傀儡术和他比本来就不够公平。」 黑色神像不言不语。 是不是她说的内容不够清楚? 阿洛菲停顿了一下,又把话掰细了说,绘声绘色,言辞真切,一边说一边偷偷关注着场上发生的情况。 尽管落了下风,白银骑士还是没有慌张,勉强还应付着它的攻击。 但再这样下去,情况会越来越不妙。 阿洛菲咬着下唇,焦虑的踱来踱去,她的目光落在神像身后不远处。 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她很肯定,椅子数量肯定比初次看见时少了。 这个地方一直在悄悄出现不同的微小变化,待久了说不定会逐渐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记忆了。 不过来都来了,想丧气的事一点用都没有。 阿洛菲干脆走了过去,拉开一张椅子,看了前面背对自己的神像一眼,毫不客气就坐下了。 桌上摆着食物,篮子里铺着干净的布,上面是喷香的甜糕与散发新鲜松软味道的面包,还有放在精美碟子里的水果。 阿洛菲靠着椅背,琢磨到底还有什么方法能和神对上话。 如果从这里掉头,反方向退出迷宫,从落日庭院离开,去找庇斯特的话——不行,这种办法耗费时间太久了,恐怕还不等她找到庇斯特,这场战斗就结束了,白银骑士输给施加了傀儡术的植物。 她实在不想作出这种悲观的假设,但基于目前的事实,学习能力和体能消耗肉眼难以察觉的硬藤卫兵赢面很大。 她用双手捧着下巴,目光无意识落在一枚红彤彤的海棠果上。 或者更差一点,硬藤卫兵把白银骑士杀死,毕竟它不是人,不懂什么是手下留情,更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 脑子里忽然窜出的可怕念头把阿洛菲吓得浑身一抖,她勐的站起来,跑到神像旁。 眼前的画面如同噩梦,硬藤卫兵不知道何时把白银骑士击倒了,硕大而沉重的藤盾压在他的身上,明明已经做成了大刀模样的硬藤,居然重新化为一根藤条,缠在白银骑士的颈上。 白银骑士在剧烈挣扎着,然而藤条却缓慢而不受影响的逐渐收紧,喉管的皮肤在逐渐失去血色。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觉出白银骑士面部肌肉痛苦地扭曲起来。 她的手脚忽然变得冰凉。 竟然在这种时刻,她才察觉到,那些以非常规律的样子排列的四方花坛与草坪,组合起来竟然是副棋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小时候,庇斯特教过她下棋,那棋盘上的布列,数量与位置并无太大差别,只是造型不同。 左边刚刚甦醒了两个硬藤士兵,所以两排队列中多了两个空位,而右边的点缀着小白花的灌木队伍里,竟然也有一个空缺。 这么巧,那位置的原意在麦锡达斯语里就是「骑士」。 第48章 眼前的不是普通的园林艺术,这是神的棋盘,她看到的是神在下的一局棋。 无意闯入的白银骑士成了棋子的一个,在决出左边胜利,还是右边胜利之前,他都不能退出这场战斗了。 除非他「吃」掉眼前这个硬藤卫兵,或者是被「吃」掉。 按照目前的发展,把希望寄在白银骑士战胜对面这个刀枪不入的怪物身上,不如想想有什么办法中止这场棋赛。 神很无聊,所以想下棋打发时间,挑选了白银骑士成为棋盘中的一员。 棋手下棋时会考虑倒下的棋子什么感受吗?会考虑正在苦苦厮杀的棋子是否不想作战吗?不会,所以神自顾自进行自己的娱乐。 喜欢下棋的人都明白,强大的对手才有一战的意义。 所以她忙了半日,甚至没有资格坐上与神博弈的位置。 阿洛菲感觉自己同样感受到了白银骑士的窒息,胸膛从里面被一阵阵的勐烈敲打着,她再顾不得什么礼节与规矩,指着底下的「棋盘」。 「虔诚的信徒快要被杀死了,难道你还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你想让他死掉吗?」 黑色的神像无动于衷,就好像能在那里再站上千年万年。 【不要因为激动,让大脑陷入混乱,做出错误的决定。】 庇斯特的话恰如其时的出现在脑子里,阿洛菲深唿吸了几下,盯着雕像。 白银骑士对神的信仰众所皆知的虔诚,而且他多年来在南大陆上为了民众四处征战,不谈艰苦亦不炫耀自己,神会以他为傲,别说故意杀死他这种事了,在他面对危险时,说不定还显露神迹施加庇护。 眼前这一切,会不会其实并不是神在操纵。 就像在黑夜中行走多时,忽然发现了一道光,阿洛菲的目光亮了起来。 她很确定硬藤卫兵身上是存在着傀儡术和「坚不可摧」这两种高阶神术,只是一直找不到施术的赫墨尼。 假如施法的不是赫墨尼呢? 以神术的效果来区分,除了瞬发的,还有持续起效的,通过持续不断输入法力,维持其功效。 傀儡术和「坚不可摧」这么巧都是持续性神术。 阿洛菲想起王城里监控法术波动的法阵,还有防御系法阵,它们都是由神官们放出后,通过王城里的能源石维持正常的运行。 正是因为能源石需要维护和保养,王城才有了宵禁的存在。 在落日庭院里,也可能会这样。 为了保证不会轻易被入侵者破坏,王城的那些能源石被精通变形术的神官们变为不起眼的东西。 视野之内,灌木丛都普通得没有任何值得多看一眼的地方,假如赫墨尼把能源石藏在其中,难道她要一株一株的找吗? 恐怕在找到之前,白银骑士已经先殒命了。 阿洛菲口焦舌燥,心头像有一把火在灼烧。 她的视线稍从神像上移开,突然又顿住。 落日庭院是按照神的心意打造的地方,这里存在的一切都是经过他首肯的。 神是绝对不会允许一尊毫无用处的普通神像放在这个地方,视角是那么的好呢。 她的心突然勐烈跳起来,几乎不受控制的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可能疯了。 少女的胸口急剧的上下起伏着,快要急哭的脸透出酡红,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偏偏双眼亮得惊人。 黑暗神一手抵着腮,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枚海棠果,饶有趣味的看烟镜。 两只黑色的鸟儿拍打着翅膀落在一旁,化为人形,随性坐下,也是同样盯着烟镜。 阿洛菲紧紧咬着下唇,用力得让它有些泛白,她终于不再看神像,一下子转过身,往那张桌子方向大步走去。 对,坐下来吃点东西,再想想该怎么做,光看着雕像有什么用呢?这件死物又不会因为被盯久了就把能源石吐出来。黑暗神微微侧了侧头,有些好笑的弯起嘴角。 她走到桌子边,看都没看那些味道香甜的食物,握住一张椅子的背就又往回走,椅子有些沉,她只能拖着,一路拖到神像旁,停了下来。 她微微张着嘴喘气,又抬头看向黑色神像,目光中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砰! 黑暗神勐然从神座上站起,坐在一旁的双胞胎姐妹也吓得跳了起来。 她们不知道自己是被神惊起,还是被烟镜中的画面吓坏了。 布兰登数百年来最受神明宠爱、虔诚得人尽皆知的光明圣女,抄起花纹精美的高背椅,从后面狠狠砸向神像。 虽然椅背是镂空的雕花,但铸铝的椅子并不算轻,少女砸了一下后放下,似乎是没力气了—— 她忽然直起身,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这次的力气似乎更大了,铸铝的椅子和石像撞击,发出非常大的响声。 拉文娜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闭嘴。 黑暗神以目光掐断了她的声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他沉默地望着少女把椅子砸在神像的背后,这一次,高大的黑色石像应声而倒,自高处坠向下面的草坪。 在发出巨响后,雕像四分五裂,在中间出现了一块血色纺锥物,同样也摔烂了。 松开手的少女跌坐在地上,伸出脖子看见能源石后,喘着气露出了欣慰又庆幸的笑容。 这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笑。 而这时候,他才察觉到手上湿漉漉的,那枚可怜的海棠果已经被他捏碎了,香甜汁液滴滴答答的淌了他一手。 察觉到两种神术是受能源石不断输送神力维持,而不是受到施术者的操控,并不是很简单的事,不过对于她来说,应该是能做到的。 发现能源石就藏在雕像中就更是简单的事情,只是后续才是真正的考验。 即使是再鲁莽蛮横的士兵,也不敢毁坏神像,即使是再无知的农人,也明白要把神像恭恭敬敬的放好,以免不小心弄坏。而她,一个人人夸赞信仰坚定的圣女,竟然毫不犹豫搬起椅子往神明雕像的脑袋上砸! 她甚至砸了三次,直到神像从高台坠下,彻底被破坏殆尽。 黑暗神没有理睬双胞胎姐妹在一旁的窃窃私语,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烟镜里的少女。 她在降神仪式里用甜美清脆的声音念祷词,他听见了,他回应了。 她在看见自己时虽然诧异,目光还是快乐得发亮,即使被自己钳住,他能嗅祷的恐惧也不过是一闪而过。 她回应亲吻时羞涩与顺从,全神贯注的让黑玫瑰开花,带着埃尔多拉花高兴的告诉他找到了治疗的方法,这些事,他都能感觉到她没有任何伪装。 她在这些时刻确实是有着真挚情感的。 她动听的嗓音向神明诵读祷告词时,心里想的是什么?是对神的崇拜与渴求?是感慨人的渺小需要被庇护?亦或是期望自己能获得无上的荣光与无尽的强大力量? 不,恐怕都不是。 黑暗神松开手,海棠果残骸应声而落的同时,他的掌心燃起熊熊神焰,黑焰烧尽了它们,也让神的手重新变得洁净。 她在面对神的时候是真诚的,可作为一个圣女,她竟会为了救一个见面次数不到三次的男人,不惜把神的雕像毁坏? 圣女本应以神明为主,以神明的意志为先,何时何地都要维护神的至高地位。 那当然不是他的神像,他也不心疼一具雕像就这样被摔坏了,但目睹着那具石像高高跌落在地上,发出可怖的响声时,他的内心中似乎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一个响声。 黑暗神双瞳沉沉如墨,盯着烟镜中的少女,喉咙急躁的上下滑动着。 至少到现在,她还把他当作自己的神,那她刚刚在做出那种事前,没有考虑过有什么后果吗? 把神像毁坏,就是挑战神的权威,一个圣女做出这种事,需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黑暗神以为她作为虔诚的信徒,会跪在神像旁哀求,惊慌失措的祈祷,害怕的落下眼泪......她有非常非常多的方法去祈求神放过白银骑士。 可她做出了神压根连一丝想法都没出现过的事。 换作别的任何一个有些信仰的人都不可能做的事。 这就好像他的手在几乎要抓到猎物的下一刻,被它以一种自己完全料想不到的办法狠狠反击,尔后大摇大摆的逃开了。 你的权威在被挑战。 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讥讽。 但在这种被冒犯的情绪之中,他再次生出了兴奋,还有迫不及待想开启—— 下一次狩猎。 他要抓住她,然后驯服她。 ****** 阿洛菲双手按在地上,从高台边缘探出头,凌乱不成型的黑色石块中,有一抹非常刺眼的红,就好像是神像的心脏流出了血。 这种认知让她产生了一点不安,但马上安慰自己,这不是神像,而且这种做法也是情急之下的不得而为之。 她又不是故意要亵渎神明! 石像中的红色能源石因为撞击也破掉了,阿洛菲急忙往「棋盘」看去,黑色的硬藤卫兵果真停止了任何攻击动作,一动不动,变回了最初的园艺产物的模样。 然而她才露出的快乐笑意凝固在下一刻。 面色苍白的白银骑士脖子上的藤条软塌塌的松开了,可他的眼神已经涣散,脑袋一动不动的歪向一边。 阿洛菲身体里的血液如同被冻结住了。 奔波在南大陆各地,常年为民众消灭黑暗魔物,带去希望的阿肯斯泰达双胞胎之一,虔诚的光明信徒,了不起的传奇英雄,一直被小时候的她当作心中英雄典范的白银骑士,死在了一株没有自我意识的植物手上。 如果她再早一点想到能源石的事,再快一点毁掉能源石,他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悲痛和难以置信混合着袭来,其中夹杂着零星的疑问。 白银骑士真的死了吗?就这样潦草的死在落日庭院,死在神明的考验中? 对,神明的考验! 阿洛菲勐然回过神,她从地上站起来,盯着下面躺着的身影,眼睛一瞬不眨。 能源石可以证明这些都是神的考验,那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让白银骑士丢了性命呢? 那底下躺着的,到底是什么? 有风吹来,阿洛菲揉揉眼睛,她没有哭,可眼前的画面却变得模煳起来了,连带她的意识也有些不清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淡黑色的雾散去后,前面的低谷已经不见了,在静谧而温馨的花园里,赫墨尼坐在椅子上。 她愕然地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神冷漠的双眼。 第49章 那眼神太冰冷,阿洛菲心里一咯噔。 她想起自己刚刚暴力对待神像的举动,想想也知道对方不会是笑着夸她搞破坏搞得好。 周围没有迷宫,也没有「棋盘」,温馨的花园里种着长势很好的花,天气这么冷,也不影响它们开得热烈奔放。 花香不算过分浓郁,再加上新鲜树叶的清冽中和,让人倍觉舒适。 这里也没有古怪的硬藤人,只有站着的她,和坐在餐桌旁的赫墨尼。 而赫墨尼盯着她。 阿洛菲偷偷吞咽了一下,现在的场面让她想起以前偷熘出城时被庇斯特抓个正着,她也是不打算先开口。 按照赫墨尼平时的风格,接下来就是兴师问罪。 阿洛菲和他四目相对了数秒,不自在感和尴尬从嵴椎慢慢往上爬,在后脑勺盘旋不止。 神没有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过,就这样盯着她,冰冷的目光好像要把她的身体刺穿。 阿洛菲并不习惯这么一直和人对视,尤其是赫墨尼没有温度的眼神里,好像还掺杂了些古怪的东西,她琢磨了一下,决定放弃研究。 神明之心幽深不可估,岂能随意揣测。 她略一垂眸,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復如初了,那些被火烧没的部分悄然无声的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难道是刚刚赫墨尼以神力为她补回的? 可是,那件厚实的翠绿披风去哪儿了呢?说实话,她还是挺喜欢的。 那层白色的短绒摸起来手感有些熟悉,好像是什么小动物覆盖着细软毛的肚皮。 绿披风上的银色花纹会随着动作折射出不一样的光,就好像露水在叶子上滚来滚去。 如果不是影响她的动作,她刚刚是很愿意披在身上的,穿在身上相当好看,而且非常暖和,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总之披在身上,完全把寒风挡在外面。 刚才的注意力全在找傀儡术和「无懈可击」的施术者上,没什么感觉。现在站了一会儿,才发现单穿一条天鹅绒裙是有点冷的。 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旎拉说过,裙子是负责典礼的卡尼拉亲自送来的,说是「主神交给他的」。 【神赐之物,皆当以感激之心珍藏供奉,不可怠慢。】 而她刚刚才用火烧掉了半个下摆。 每个行为都违反了神诫里的的要求,阿洛菲默默数了数,如果以关禁闭作为惩罚,新年庆典大概会出现圣女缺席的情况。 「怎么不说话?」 在她数着自己到底违反了多少条规定时,赫墨尼已经起身走到她面前。 「我看你刚才玩得很开心,这么一大个雕像推下去,挺重吧,原来王城大司祭是这样教你侍神的,用椅子砸,从高台推下去摔碎。」 阿洛菲分辩:「我只是想救白银骑士......」 说到这里,她一下子记起白银骑士刚刚还躺在地上,那双没有了神采的异色双瞳让她想到就几乎打起冷颤:「白银骑士还活着的吧?你能救救他——」 话还没说完,她的一只手忽然被攥住,赫墨尼的力气不小,她吃痛的倒抽了一口气。 「教会有没有说过,不敬神明的罪,要受到什么处罚?我听说你们有个最高审判庭,专门用来判决一些重大的案件,你以前见识过吗?」 神明居高临下的看向她,漆黑的双瞳深不见底,捏着她手腕的力度大得几乎让她冒出眼泪。 阿洛菲倒抽着凉气,下意识转动着手腕,好让自己好受一点点:「当时情况紧急,我想了好久,只能这么做呀。」 黑暗神乜着她,他刚才是一点都没感觉到她的犹豫,砸雕像的动作利索得一气呵成,看起来就好像是她憋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出气的机会。 「你砸之前连祷告都没有做。」他冷冷道。 重回南大陆这段时间,他虽然对布兰登不感兴趣,但在闲逛的时候也见过那些虔诚信徒们跪在神像前祈祷。 他发现光明神的信徒似乎对做祷告这件事,他们开心的时候会祷告,痛苦的时候会祷告,获得胜利了会向神明报喜,做了错事会向神明忏悔。 阿洛菲噎住,要是等她做完祷告,白银骑士的尸体恐怕都凉透啦,她有些委屈:「我急着救他,忘了。」 黑暗神冷笑一声。 在那些光明信徒口中,光明圣女从小的一言一行都是信徒们的模范,听说她就算是很困的时候,半眯着眼也不会把复杂的典礼流程搞错。 看吧,她连敷衍的哄骗都不说句。 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就让她把十多年来的习惯都抛在脑后了? 「庇斯特,你能理解的吧?」少女的声音甜美,试探着发问,「白银骑士是南大陆的英雄,他来到布兰登,我身为圣女,有责任保护他。」 责任?保护? 这种时候了,还在想着那傢伙。 黑暗神的心里被一种无可抑制的烦躁填满,在这个时候他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神的意志高于一切。 他是可以呵斥她停止说话,或者是更简单点,直接使用神术夺去她的嗓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他有一万种残酷手段,让小小人类意识到轻视神明的后果有多严重,让不敬神明的人在神威下肝胆俱颤,涕泪四流的哀求悔过,让犯下冒犯之罪的人饱受剜心掏肺之苦,甚至希望自己从来没来过世上。 没有人敢触犯神,也无人能逃过神罚。 但他的目光扫过宝石般的蓝眼睛,白皙娇嫩的肌肤,直到落在那嫣红的双唇时,他好像又没那么生气了。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惹他不高兴—— 「赫墨尼,能不能放开我,我想去看看白银骑士怎么样了......」 才弱下去的烦躁如同海浪骤然扑来,而且愈演愈烈。 她怎么敢,唿唤着他的名字,为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像是忘记了自己懂得神术,其实根本不需要他作出任何动作,甚至不需要他动一根手指,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她闭嘴。 他的唿吸勐然变沉,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然后毫不迟疑吻了下去。 少女的所有话语和惊唿被他尽数吞下。 他的另一只手钳着她的下巴,粗暴而熟练的强迫她张开嘴,让他长驱直入。 她紊乱的唿吸,不得章法的躲避,还有紧张的挣扎,忽然就让他的烦躁消失了。 那是一种诡异的满足感,但伴随而来的还有另一种情绪。 渴望。 黑暗神从来没有过非常想得到什么。 本来就是,神明想得到什么,自然会拥有,想做什么,自然就就完成了。 他是神,他要如何,就当如何。 这种新奇的感受,让他的动作更加急切,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尝试一下把她整个吞噬。 只要他想。 这能止住他的渴望吗? 他微微侧过头,双唇贴着她的脸颊往下,辗转着来到她纤细的脖颈处。 人的身体是很脆弱的,而颈这个位置更是弱不堪折,他的手只要稍微用些力,就能像以前了断猎物一样,把眼前这纤细的部分折断。 但他不想扭断她的脖子。 少女的肌肤和他相比,温度要低一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亲吻,让对方的身体微微战慄。 她的所有感受,此时都受到他的掌控。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情绪稍微平和下来,最后在她的颈侧轻轻一咬,听见她短促的吸气声,才抬起头。 「你太过分了!」少女涨红了双脸,瞪大了双眼看他,「即使是神,也不能,不能......」 没错,就这样看着他,激烈的情感都是因为他而产生。 「不能什么?这是对你不敬神明的惩罚。」黑暗神心情变得好起来,手指轻抚过她的颈侧,消去留在上面的淡红痕迹。 这个举动自然又惹来她的往后一缩。 有点太过显眼了,他也没想过她的皮肤这么容易留下痕迹。 「白银骑士?如果他如你所说那么聪明和英勇,应该很快就会来到这里。」 黑暗神笑了一声。 「不过假如他是个废物,你今天就见不到他了。」 她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刚刚的那个吻似乎让她又开始警惕起来,往后退了两步:「那我刚刚看见的是什么?法术构成的幻境?」 「你不是总提到神的考验?那我告诉你,今天的考验,你并没有通过。」 黑暗神如愿在少女的脸上看见从诧异到惊慌失措的变化,她怔了数秒,才反驳:「我明明找到了能源石藏在哪里,怎么会没有通过考验?」 他懒洋洋的觑着她:「你把神像砸了,身为圣女,做出毁坏神像的事,是重罪。」 接下来,又该害怕了吧。 然而她在发愣了一阵子后,突然抬起头:「我没有罪。」 黑暗神有些意外,盯着她:「你说什么?」 少女仰着头和他对视着,一字一句说:「神典有明确记载,神像中不可以藏任何东西,一旦有杂质,它就没有资格再承载神的意志。」 她顿了顿:「严格来说,我只是砸了一个藏着能源石的装饰品,它还威胁着神的信徒性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还应该感激我。」 「我还应该感激你?」黑暗神重复了一遍,他听见自己的话音里有些发笑。 「那倒不用了,」少女好像很大度的挥挥手,「毕竟你说这是考验,你庭院里的摆件被我砸了,那我们就扯平了。」 「扯平。」黑暗神面无表情的跟着说。 「就是这样。」她像是作出总结一样点点头。 这张嘴,是一直这么能说会道吗? 那个王城大司祭,到底都教过她什么东西,让她敢在神的面前这么理直气壮的进行反驳。 「你——」 「阿洛菲,阿洛菲!」 还不等他再说什么,身后远远传来了男声,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她,金髮圣女眼睛一下子亮了,笑得相当高兴的和他擦肩而过,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对话清晰入耳。 「刚刚我被那个长藤抓走后,你在路上有看到怪物了吗?有没有遇到危险?」 「是我疏忽大意,让圣女受惊了,是否有受伤?」 她无视了神明,和才分开没多久的男人谈得兴高采烈,还关怀备至。 黑暗神垂下眼眸,冷漠的看向自己的手指。 刚才没必要多此一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该考虑在她身上留下标记了,而且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的那种。 第50章 刚刚「死」在面前的人,毫髮无伤的重新出现,阿洛菲很难去描述这种失而復得的惊喜。 先民流传下来一句话,保持乐观,好运就会如影随形。 先民的智慧无穷大。 阿洛菲提着裙摆,兴沖沖的跑到白银骑士跟前,睁大眼仔细从上到下打量对方,除了雪色的长髮有点凌乱,其它一切都好,根本不是她刚才看到浑身是血的样子。 那果然只是个幻境。 赞美光明神,白银骑士还好好活着。 她高兴得不住的一遍遍看他,目光扫过对方的头顶,雪色的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一片小小的灌木叶子。 阿洛菲没有多想,踮起脚就伸手。 「圣女,」白银骑士倒退了半步避开她,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诧异,但很快蹙起眉,「不能乱了礼节。」 「那里有片叶子,我想帮你拿下来而已,」阿洛菲奇怪于他刚刚还没看见她时,分明一直喊着她的名字,那时候不提守不守规矩的事,现在又似乎格外讲究,「何况我刚刚看到了,呃,看到你受伤了的幻境,怎么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真的呢?」 应该没有人想听见别人说自己死了吧?哪怕只是假的。 听了她的话,白银骑士似乎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他配合着她的动作微微低下头,表情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语气也放缓了许多:「您还是离我远些好,免得弄脏裙子。」 他说话时稍微一侧身,阿洛菲才看见了他另一只手里拖着只模样怪诞的动物。 「这是什么?」 很难概括在白银骑士手里的东西到底属于什么品种。 它长着鸡的脑袋,眼睛被剜掉了,从头到长脖子都覆盖着红褐色的毛,翅膀却像蝙蝠的,光秃秃的覆着一层皮肤,再往下又是双鹤的细长伶仃腿,在身体的最后面竟然拖一条长长的老鼠尾巴。 怪物丑陋得让阿洛菲咋舌,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动物,布兰登虽说是王都,但奇珍异兽并不算非常多。 白银骑士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怕尸体会给阿洛菲留下心理阴影,又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利布拉斯特,麦锡达斯语意为织梦匠,我在迷宫里遇到了,就杀了它。」 「织梦匠听起来好神奇,它是黑暗魔物吗?」 阿洛菲伸着脑袋研究,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尸体身上散发黑暗气息。 「这是光明神的信徒,」赫墨尼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他走到她身旁,嘴角的笑容嘲讽,「不是长得丑就是黑暗魔物。」 阿洛菲见他不像在说谎,又扭头用眼神向白银骑士求证,后者虽然表情有点僵硬,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的认知受到了一点冲击。 禁书里有描写南大陆上存在长得漂亮迷人的黑暗生物,它们会利用自己的好皮囊去欺骗引诱无辜的人。 而在她所知所学中,光明信众虽然不说都长得圣洁清俊,普普通通,好歹都是很正常的长相。 而眼前这只...... 她很快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如果这只......利布拉斯特是光明生物,为什么要杀死它?」 书上说,大多数光明生物都是温顺而胆小的,远远遇到了陌生人都会躲起来,所以南大陆人并不常看见它们。 「你问出了一个好问题,」赫墨尼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也许是在迷宫里,这怪物惹恼了他呢。」 「白银骑士才不是滥杀动物的人。」 阿洛菲一口反驳,她听庇斯特说过阿肯斯泰达救小狗的故事,连普通家犬都会出手救的人,她不相信他会因为生气就下死手。 黑暗神的笑意有些淡得看不见。 她凭什么笃定这个男人的性格呢?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这么警觉,却会为一个陌生人辩解。 他丝毫没察觉,这是在拿自己和一个人类男人作比较。 「刚才的考验既然不算数,那现在你来找出他杀死利布拉斯特的理由,找不出的话,就判你有罪。」 阿洛菲正要抗议这也太难了,见赫墨尼一脸「要求饶吗」的表情,又合上嘴了。 才不能让神小看了布兰登的圣女! 她又低头去研究这只怪物,虽然这东西看着是很丑陋,但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从前在神学院学习防御性法术,教授为了测试他们的防护阵是否牢固,让学生们放出法术,然后手里拿着一个水杯,杯中漂浮着一块白蜡,上面火光如豆。 防御术的耐久程度与心性有关,教授不断放出一些模样狰狞的怪物,吓哭了不少少男少女,泛着白光的防护阵接连不断的损坏消失,杯子里的蜡烛也因为他们的手抖被水熄灭了。 最后全班只有年纪最小的她身上还有防护阵,那层银光自此至终都稳固如初。 小小圣女手中的蜡烛安静亮着,成为教室里唯一的光源。 在课后,教授特地向庇斯特讲述了她的防御术学得好,还特地表扬了她的镇定,夸她「很有圣女该有的样子」。 其实也不是真的不会害怕。 只是她从小就记得庇斯特的话,敌人不会因为你的害怕就放过你,无论何时都别让恐惧掌控了思维。 面对恐惧,接受恐惧,利用恐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阿洛菲的脑子飞速转了起来,因为精神集中,刚才由新考验带来紧张的情绪随之放缓了。 她的目光动了动,利布拉斯特的长喙中有不明显的红色,看着根本不是它本身有的颜色。 「圣女不要再靠近它了,虽然已经是死物,还是有一定的不安全性。」白银骑士见她凑近,毫不客气用剑鞘挡住她的手。 如果她判断得没错,这片红色是比较新鲜的血。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仰起头飞快的扫视着对方没有被衣料覆盖的颈部皮肤:「它咬你了!」 不等得到回答,她扭过头对赫墨尼说:「利布拉斯特会吸血或者吃人,虽然我不知道长着这种嘴是怎么吸血的,不过它一定是威胁到白银骑士的生命了。」 神没有应声,但目光从怪物的嘴上扫过,然后瞥了白银骑士一眼,最后看向他手里的武器,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阿洛菲没多想,又急急的向白银骑士发问:「它伤到你哪里了?这种受伤是不是最好找大司祭看看呢?一般的治疗术可能不太管用吧?」 黑暗神漆黑的双眸很微的闪了闪,少女在扭头时,淡金色的髮丝很轻的扫过他的下巴,带来一阵痒意。 在这么短时间里,她能在自己一无所知的事物里发现这些细微之处,而且从中得出结论,算很不错了。 他喜欢聪明又坦率的傢伙,不过假如她的坦率只对他展露,那就更好了。 「不是所有光明生物都对人友好,」白银骑士开口了,「利布拉斯特会让人掉进它编造的美梦里,然后从人的身上吸血,它的舌头能变得像钢针一样硬,从人的颈椎插入,还能吸走嵴髓。」 骇人听闻让阿洛菲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脖子,她看向对方的颈部,想起在幻境里看见对方被藤条绕颈的情形。 这可怜的部位在哪儿都要遭罪啊。 光明生物中居然有这么兇残的傢伙,让阿洛菲有些一时难以接受,不过她没有忘记正事,看着赫墨尼说:「我猜对了,这回考验算是通过了吧?」 赫墨尼不置可否,只望向白银骑士:「清理干净,然后来找我。」 阿洛菲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腰上一紧,眼前的白银骑士就消失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在白银骑士面前消失了。 她已经习惯了赫墨尼这样随心所欲的瞬移,四下张望了一下,果然又是没有见过的陌生地方。 落日庭院到底有多大? 她有些无奈:「赫墨尼,你不告诉白银骑士具体的位置,他要怎么找过来呢?」 「他必定能找到我,」赫墨尼满不在乎,「除非他是个废物。」 所以白银骑士必须随时都能追踪到神,否则就只能是废物了吧? 可白银骑士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人,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苛刻了。 对于信徒来说,神是无处不在的,所以神无踪可寻。 雪发的男人看着两个身影眨眼间在眼前消失无影,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在想起刚刚瞥见神明的手极为自然扣在阿洛菲腰上的画面时,不自知的微蹙起眉。 来到布兰登以后,他发现神和自己想像中的形象差距很大,尽管这么说实在是大不敬,可他脑子里若隐若现有一种感觉。 他总觉得自己信奉的神明不是这样子的。 不过,神能化万物,何况当下他的任务不是探寻神的真实一面。 白银骑士盯着手上拎着的利布拉斯特,这只面容可憎的怪物身体已经开始变硬了,要尽快处理才行。 他松开手,随着咒语的吟唱,利布拉斯特的身体慢慢浮空,直到和他的胸口齐平时,从它的翅膀边缘腾的冒出金色的火焰,很快把它包裹了起来。 火焰熊熊燃烧,尸体发出噼啪的响声,散发出烧焦的臭味,本就丑的脸在金炎中显得更加骇人,普通人看久了恐怕晚上都要做噩梦。 像是看多了早已见怪不怪,白银骑士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又念了句咒语,在金炎的外面又多了一层金色的闪电状光网,一下子扣住了那团火。 仿佛有自主意识,金网不断往里收缩,直到烧尽的尸骸灰烬最后只剩下缕白色的烟,被他随意的用手一扇,完全没了痕迹。 作为光明信众的特殊种群,利布拉斯特不能用普通的明火烧,眼珠子也不能被没有防备的人看见。 白银骑士庆幸自己刚才提前把它的双眼毁掉,否则那个对万事万物都好奇的圣女,说不定要受点罪。 他想起刚刚阿洛菲研究利布拉斯特的表情,认真又专心,完全没有因为那只怪物长相丑陋就露出恐惧的神色。 【她能胜任圣女这个位置。】 那个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他抬起头,空气中的焦味早已散去,恢復了花香混合着树叶的清新气息,很快把他心里的一丝阴霾压下。 神刚才说「清理干净,然后来找我」,只是他没有留下任何标记,那从哪里开始找? 这难道是神明的新考验? 白银骑士的金蓝异瞳在暗沉的云中漫无目的逡巡,忽然顿住。 ****** 「赫墨尼,讲讲公平,」阿洛菲坐在椅子上抗议,「你是不是连任何线索都没有留下?落日庭院这么......多变,白银骑士怎么可能找到的这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她差点就把「诡异」说出口了。 「是他,就能找到我,」黑髮神明还是重复这句话,「希望他还像以前一样,不至于让我失望。」 我看你就是故意刁难他。 阿洛菲腹诽,心想着要怎么偷偷给白银骑士发个信号,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有些急促,越来越近,听起来是在跑着过来。 阿洛菲震惊的望着雪发男人从密林后跑出来,微微喘着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的一双异瞳似乎比往日都要明亮。 「这么快!」阿洛菲没想到沙漏底甚至都还没铺满,白银骑士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莫名觉得,他真的是循着赫墨尼的踪迹来的。 「比我想像中慢多了,」身旁的赫墨尼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似乎突然变得非常兴奋,举起阔剑指向白银骑士,「迪维努斯,和我打一架,敢吗?」 第51章 神明的突然亢奋让阿洛菲有些摸不着头脑,而更让她奇怪的是赫墨尼对白银骑士的称唿。 迪维努斯。 在南大陆上,短生种们在神的眼中都可以用「信徒」来概括,只有表现非常突出的,才能在神的面前留下名字。 阿洛菲回忆了一下,之前在赫墨尼面前大夸特夸白银骑士时,好像没提到他叫什么,顶多是说过他来自坠月的阿肯斯泰达家族。 不过神明全知全能,能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值得探讨的事吧? 「早就求之不得。」 剑出鞘的声音。 阿洛菲一下子转过头望向迪维努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还以为白银骑士对礼节的讲究就像庇斯特那样苛刻,现在看来好像只是针对她。 赫墨尼向迪维努斯提出决斗这件事,其实也不是想像不出来,毕竟她把迪维努斯的剑术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程度,像赫墨尼这样一看就热衷于近身作战,想要试试他的高低也很正常。 但迪维努斯的态度,真的很罕见。 王城里的骑士有觐见神的机会,不过他们从来不敢带着武器进入神殿,更别提像迪维努斯这样胆敢举起那柄杀过无数黑暗魔物的剑,指向神明。 教会的老古板们见了这场景搞不好会直接昏过去。 赫墨尼随意看了一眼迪维努斯指着自己的剑尖,侧了侧头:「你确定要用这个和我打?或者是——」 阿洛菲和迪维努斯都顺着他的示意看去。 黑色的武器架无声出现在树下,架子上摆着各种常见或者是叫不出名字的利刃。 阿洛菲腹诽,赫墨尼的武器再好,白银骑士恐怕也不会去挑选。 一个骑士,有什么比陪他征战多年的武器趁手? 虽然心里吐槽,她还被其中一抹红色吸引了注意力,那是柄通体火红的长枪,枪身缠绕着银色的花纹。 有风把云层吹开缝隙,阳光穿过叶间,恰好停在枪尖。 她反应过来时,迪维努斯已经站在武器架前,盯着那柄红枪沉默不语,他似乎有些走神,手举到一半停住了。 阿洛菲有些诧异,但还是走到他旁边问:「你要换别的武器?」 这柄枪确实很特别,枪身银纹如同星辰汇聚成河,尖锐的红色枪刃下方的一圈突出把它衬得如同花蕊,只是它们的线条比花瓣要硬得多。 很美,但一点也不会有种华而不实的花哨感。 只是,枪和剑是两种作战体系,不能混为一谈。 白银骑士一向为人称赞的都是剑术,从来没听过他还会用枪。 阿洛菲有些迟疑,她凑到迪维努斯身旁,小声问:「你确定不用自己拿手的剑吗?神肯定不会因为对手是人就手下留情哎。」 「劳烦圣女帮我保管这把剑。」 迪维努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双手向她递出自己平日的佩剑。 王城里的剑很多,但像白银骑士手中这样的,绝无仅有。 「在我的庭院里,难道区区一把剑还怕丢了?」 阿洛菲正要接过来,身后的赫墨尼突然开口,语带嘲讽:「这里没有偷东西的贼,剑放在一边也不会突然断掉。」 她转过身,赫墨尼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或者说是看着那把剑。 阿洛菲心里一动,佩剑再宝贝,那也是对抗黑暗魔物的武器,是陪白银骑士作战的战友,又不是什么易碎的花瓶碗碟。 他会这么郑重其事的交给另一个人保管,是因为这把武器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阿洛菲以前看过一个故事,里面有一把小刀,落在地上会导致草木凋零,生灵涂炭,只能用特定的东西包裹着,专人保管。 莫非迪维努斯的剑也有类似的效果? 这么一想就说得通了,迪维努斯在南大陆上征战多年,不可能有什么矫情的毛病,他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不等白银骑士回答,阿洛菲直接单手从他手里拿起:「没关系,我帮你拿——」 她的身体一歪,差点把剑摔到地上。 白银骑士的佩剑看着精巧,没想到重量完全超出她的估计,完全不敢想像他挥动起来和魔物作战时需要多大的力气。 阿洛菲连忙用两只手兜进怀里,勉强稳住动作,她能感受到赫墨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为了避开和他的对视,她连忙低下头去观察迪维努斯的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银色的剑柄,连雕花剑鞘也是一样,没有多余的配色。 但能看出绝对是把好剑,用料考究,做工精妙,即使不用作厮杀,摆在架子上也是个非常上等的艺术品。 「选好了。」 迪维努斯的声音很平静,阿洛菲抬起头时,正好看见那柄红色的长枪被他挥动着在半空中划了个利落的弧度,最后头尾一前一后握在身前。 他的动作太流畅了,流畅得让阿洛菲愣了一下,就好像白银骑士真正征战四方的武器应该是这样一柄红色长枪,而不是她怀里的剑。 赫墨尼把巨剑随手插在地上,看向迪维努斯:「我很讲究公平,既然你现在以人的身份和我比试,那我也不会用出任何不等量的神力。」 什么叫「以人的身份」?迪维努斯什么时候还能不是人了。 阿洛菲正腹诽他故意重读「公平」二字是说给她听的,忽然听见他喊自己名字。 「怎么了?」她有些警惕的发问。 赫墨尼向她伸出手:「约束咒,你会的吧?」 在南大陆上,人们通过与他人的切磋,可以检验或者提高自己的作战能力,这种战斗往往是点到即止。 但正如海里的鱼大小长短不一,人与人之间的能力和体质也存在大小差异。 如果能力太过悬殊就开始比试,恐怕胜负只在眨眼就分出了。 假如靠其中一方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很多时候都不能尽力,这样就达不到双方想要的效果。 为了尽可能减少干扰,人们研究出多种可以约束某些能力的法术。 赫墨尼说的就是这种。 阿洛菲抱着剑摇头:「我再精通约束术,也不可能压制得了你的力量啊,何况作为普通人,把法术用在神明身上,效果会成倍反噬。」 她后退了一步:「这约束术要是反噬,我说不定这辈子一个法术都用不出来了,才不要。」 赫墨尼失笑,一手把她扯到自己面前:「大不了再救你一回。」 阿洛菲连连挣扎:「那不行,再欠你点什么,把我杀了都不够还啊。」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赫墨尼这样狡猾的神,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等着她。 「不会杀你的,」赫墨尼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一把扣住她的腰,「需要我给你一个承诺?」 根本不等她答应,赫墨尼的脸就越靠越近,最后他们的额头贴在一起,赫墨尼的声音好像从耳朵传进来,又好像通过他们接触的肌肤灌入她的脑子里。 麦锡达斯语是种非常难的古语言,即使阿洛菲从小就在庇斯特带领下学习,也不能完全精通。 可是在神的低声吟唱下,她忽然就发现自己对每个字都一清二楚,即使是之前没听过的词句,也能完全理解。 就是因为这样,她突然开始挣扎。 就像是早就料想到她会抗拒,赫墨尼的手紧紧贴在她的后背上,容不得她往后半分,直到他念完最后一个字,才从容放手。 「你!」 就在刚才,神向她下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允诺,简单来说就是,如果她想,她可以把对方困在任何地方,哪怕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房间,只要她不允许,对方就无法逃离,甚至不能进行任何的反抗,而这个禁令作用可以是永远。 她拥有了囚禁神明的能力,这能力是神亲手交给她的。 阿洛菲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她瞪大了眼睛望着赫墨尼,后者却笑得相当漫不经心,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这样,你在我身上用任何约束术都不会有副作用了。」 「怎么能这样做,」阿洛菲深唿吸了好几下才说得出完整的话,她有点过分震惊,「假如有人抓了我,逼我对你下高阶禁缚术,那他就等于控制了神!」 「没错,」赫墨尼似乎觉得很理所应当的点点头,「那你会允许别人这样对我吗?」 「这不是我能不能允许的事吧!」 阿洛菲望着若无其事微笑的神,他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对信徒作出了多重大的允诺的神。 她捂着胸口,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点:「是这样的,也许你不知道,我在这王城里其实算不上能力最强的人类。」 赫墨尼点点头:「我当然知道,那个王城大司祭的法术比你厉害,迪维努斯的剑术比你高明。」 「所以,其实我还是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人,教会里的神官都说我其实是一个柔弱的圣女。」 阿洛菲挤出一丝笑,虽然她不认同那些老古板的话,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下了多严重的错误。 「你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很柔弱吗?」赫墨尼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在我看来,你似乎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这不是重点吧!」面对总是抓不住关键的神,阿洛菲几乎要昏过去了,「你刚刚才给自己制造了一个没必要的弱点,你发现了吗?我的冕下。」 「无所谓,有了神的保护,谁敢抓你呢?」 赫墨尼斜了她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了笑,这回他的笑忽然变得充满了恶意。 「不过既然你说是弱点,那我是不是该把弱点好好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也不让他们靠近?」 第52章 阿洛菲怔了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可就像只是个错觉,神脸上的恶意再仔细看就找不到了。 「拜託您,」她忽略了一闪而过的奇怪想法,「亲爱的主神,我的冕下,请收回这个允诺。」 太可怕了,她无法想像,以后有谁知道她能让神乖乖听从命令,肯定会想办法把她抓起来,难道她要像只耗子一样无休止的在阴暗处逃窜吗,还是作为一个昂贵易碎的花瓶,永远待在密不透风的堡垒里,被重兵把守。 南大陆上从来不缺野心家。 「收回?」赫墨尼眯了眯眼,「你现在拥有的能力,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我不需要,」阿洛菲干脆利落的回答,顺便把快要往下掉的剑抓起抱紧了,「现在的日子挺不错,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是要强求神为我做的。」 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那么小心抱着剑,就好像现在最大的事就是守着它。 黑暗神盯着她,黑瞳深不可测。 「总之,」阿洛菲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自在,「我......」 「话真多,」没等她说完,赫墨尼就打断了她的话,「让白银骑士都等多久了。」 阿洛菲愣了愣,刚刚的突发事件让她完全把另一个人的存在抛到了一旁,她连忙往另一边看去,提着长枪的白银骑士沉默地站在原地望着她,金蓝异瞳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 糟糕。 刚刚虽然赫墨尼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得见,但他的动作,白银骑士看得一清二楚。 他回头会不会跟庇斯特说这件事? 应该不会吧,白银骑士看起来不像爱告状的人。 一只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赫墨尼不耐烦的把她的注意力往回扯:「约束咒。」 说话间,他伸出了一只手。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阿洛菲微微合眼念咒,等她重新睁眼的时候,赫墨尼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只银色的手镯。 镯身是光明纹路,虽然有她的两指粗,但戴在赫墨尼肤色偏深的手腕上,还是显得过分秀气。 很明显他本人也不太满意,把手臂抬过头顶打量,语气里还有点遗憾:「我以为你会更用心点,神并不怎么戴信徒送的礼物。」 「我不是首饰工匠,」阿洛菲还在思考怎么让他收回刚刚的允诺,听见这句话更觉得头大,「何况这算什么礼物?手铐而已,还想要多漂亮。」 赫墨尼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 他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如果我是你,就会好好想想什么样的款式才最适合。」 ****** 虽然神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总有种难以理解的执着和癖好,但阿洛菲不得不承认,假如她是坠月人,也会成为赫墨尼无脑的追随者。 贴身的衣物勾勒出矫健但完全不夸张的流畅肌肉线条,在战斗中完全干脆利落的攻击,灵活的身姿,阔身巨剑被挥动得带起了风。 真的赌对了,神是很喜欢与人比试的,而且是喜欢与强者真刀真枪对决。 阿洛菲看得出沉浸在战斗中的赫墨尼心情好了起来,不像之前她偶尔看见的百无聊赖。 神的笑容张扬,身形微微一顿,然后勐然向前。 铛! 巨剑与长枪相撞,迸发出星星火花。 与庇斯特粗犷兇悍的风格相比,迪维努斯虽然也骠勇,但显得更加优雅。 尽管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阿洛菲分明能感受到他也是同样的兴奋,金色与蓝色的瞳就像要燃烧起来,泛着耀眼的光。 这就是武者们的惺惺相惜吗? 阿洛菲站在稍远的地方陷入沉思,眼睛忽然被一抹光刺了一下,细看之下,才发现好像是赫墨尼手上的银手镯反射了天上的阳光。 她突然意识到,戴上了手镯后,赫墨尼在战斗间虽然也掀起了风,但不像他平时那样泛着黑,清澈透明的,只是单纯的因为动作带动。 约束术让神的躯壳变得和人一样,让他能酣畅淋漓和白银骑士一战高下,而无需担心无意间把信徒误伤了。 阔身巨剑在他手里仿佛没有重量,就像只是他手臂延伸出的部分,随着他的心意行动,即使不用任何神术或者法术,他的剑技也无可挑剔的具有压倒性。 阿洛菲不会忘记,魔物袭击坎诺斯时,神只轻轻挥了一下他的剑,神殿那两扇沉重无比的厚石门就炸成碎石。 这是她第一次对神的力量有一种很直观的认识,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人的力量很难与神抗衡。 阿洛菲摸了摸胸口,没有任何不适,神明这次的允诺确实是很有用,也许就这样下去也不错,只要不被其他人知道,这允诺对她也是有利的吧? 轰! 突然的爆响让她打了一个激灵,抬头看去,两个身影正好分开,白色烟尘滚滚,堪堪散去。 约束了神明的神力,但没有完全禁止他使用法术的能力,赫墨尼和迪维努斯都可以用,但两人似乎格外默契的只以手里的武器对打。 在同样条件下,赫墨尼还是很明显的占据上风,但白银骑士并没有被压制太多,好几次阿洛菲捏着一把汗以为他要输的时候,他都能非常巧妙的化解危机。 那柄长枪在他手里如同闪电,把阿洛菲看得一愣一愣的,她不懂枪术,但能感觉到这些技巧并不是一般人熟练就能用出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赫墨尼更是亢奋,在又一次枪与剑碰撞后撤时,大声喊道:「迪维努斯,拿出你真实的力量,让我看看你的枪钝了没有!」 这还不算真实力量吗? 阿洛菲诧异,赫墨尼的话听起来,怎么好像他以前就认识迪维努斯? 虽然双方都是往后退,但明显迪维努斯受到的冲击力要更大,为了稳住脚步,红色的长枪在他身后的地上划过,溅起一片红色火花。 阿洛菲眨了眨眼,在某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些火花本来应该是火红的花瓣。 浪漫得荒唐的想法,她想,但视线落在白银骑士身上时,她无端冒出了一些疑问,比如他是天生就这样的发色吗?他还很年轻,而且兰德利的头髮也不是这个颜色啊。 疑问在脑子里打转的时候,赫墨尼的巨剑已经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拍向白银骑士。 迪维努斯脸上出现错愕的神色,这明显是超出他认知的举动,尽管反应已经很快的去挡,手腕还是被震得脱力,那柄红色的长枪被高高挑起,在半空中仿佛杂技似的转了两圈,最后悍然插在他身后的地上。 胜负已定。 阿洛菲倒抽一口气,忍不住为神明最后出其不意的一击鼓起掌来。 被禁了神术的赫墨尼,即使只依靠降为人的体质,也轻松赢了在南大陆以近战闻名的白银骑士。 太强了,这身体素质。 阿洛菲毫不怀疑,即使被剥夺了神力,赫墨尼也能凭藉这种超越常人的体质,成为南大陆上的最强。 她的目光落在赫墨尼的手腕上,银色的手镯发着非常强烈的光,这是束缚咒语正在起作用的效果。 要是偶尔能控制神明也不是个坏事吧,好歹能让他在某些时候安静点—— 好像听见了她的心声,赫墨尼忽然回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阿洛菲一下子变得心虚起来,神能探查信徒们的想法吗?她刚刚的念头实在是太胆大妄为,居然想让神明按照她的心意闭嘴。 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她小步往他的方向跑。 一场并不算完全尽兴,但也是比较久违的激烈对战,从现场的狼藉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原本干净整洁的庭院凌乱得有些惨不忍睹,但黑暗神不以为然,对于神来说,只需要一个念头,就会使这里所有恢復原样,但能让他兴奋的战斗并不常有。 他下意识要用出使用神力,左腕上传来的刺痛让他想起自己身上被下了禁制。 是了,那个光明圣女的束缚术。 黑暗神从来没有让一个人类在身上落下这样的禁锢,尽管已经是比较高级的神术,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像个玩笑一样。 束缚术让神在刚才和对面的白银骑士一样,他以人类相似的身体在她面前挥动武器,展现他精湛的剑术。 在她眼里,那个白银骑士的剑技已经是登峰造极了不是吗,那么,她在见识过自己打败了她极尽赞美的人后,又作何想法? 很久以前,他见过人类女人被勇勐的异性吸引了目光,羞怯的脸上染得粉红,欢唿着为他们抛出鲜花。 在王城里,他也见过阿洛菲那个粉发侍女,着迷的望着那个神殿副队长和队友训练的身影,为那个副队长每一次胜利兴奋的露出笑颜。 女人总是会把视线投向最厉害、最强壮的男人,这是她们的本能,英勇的男人总能得到她们的青睐。 看吧,她在他看向她的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就朝他跑过来了,甚至没给那位落败的白银骑士一个眼神。 黑暗神的胸腔里生出一种快感,这是不同于战胜对手时的喜悦,好像是独属于她给的,一种隐秘又想宣之于众的快乐。 神总是对的。 黑暗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得意,但又产生了一点意料之中的乏味,望向小跑过来的少女—— 「太厉害了,赫墨尼,如果你是一个人,我敢说这个南大陆上绝对不会有人能比你更强,你一定会是人类身体所能达到的巅峰。」 那自然是不必说。 「我马上给你解开,然后你就能立刻收回刚才的允诺了。」少女语速很快,甚至没有徵求他的意见,一刻都没有犹豫就念了解除的咒语。 银色的镯子应声而裂,化为点点银光,在空气中消散,仅有的一点碎屑落在他黑色的衣角旁,但很快也无影无踪了。 黑暗神愕然的看向她,一时说不出任何话。 她令他短暂的成为了一样的血肉之躯,但很快又亲手的把他重新送回神座上,甚至带着迫不及待。 她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让神走下神座,是一件骄傲得简直能发疯的事情。 神为她一个小小人类甘愿被束缚,而她完全不觉得那是绝无仅有、难以想像的事。 在做完这件事后,她扭过头,向拔出了红色长枪,正在发呆的迪维努斯走去。 「阿肯斯泰达大人,你的手有受伤吗?」 他听见她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他该庆幸她只是以姓称唿白银骑士吗?可这又能比直唿他的名字好到哪里去,她甚至没有问他被束缚时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这么一场小比试,白银骑士能受些什么伤!他是人的躯体和他打,又不会一剑就把他的手震断了。 黑暗神沉默看向那抹淡金色,忽然意识到自己品尝着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妒忌。 他居然在片刻间生出一种想取代他的手下败将的念头。 这在以前绝不可能。 他常战常胜,黑暗神只追逐胜利。 这微弱的妒忌如同毒蛇,咬在他的脏器上,黑暗神这次没有了往常的那种隐秘的不快,反而坦然起来。 他并不排斥这新奇的体验,但他感觉自己对眼前这个少女的渴望变得愈发的强烈。 他想要她。 这个念头在妒忌之火上,被烤得不断膨胀,蔓延到整个胸腔。 第53章 风吹云动,阳光被阴影遮盖。 阿洛菲在怀里牢牢抱着迪维努斯的剑,之前还对自己的佩剑无比珍重的白银骑士,此刻却握着红色的长枪,目光落在枪尖上,不知道发起着愣在想什么。 「你的手有受伤吗?」阿洛菲关切的问。 刚才的比试不能说不激烈,简直是让她感觉惊心动魄的地步。 赫墨尼最后一击袭向迪维努斯时,她几乎笃定白银骑士整个人要被巨剑拍飞,没想到他硬生生把动作调整过来,用枪身去挡了,尽管最后并没有成功,那种反应速度已经是无几人能及。 只是这样强行格挡一记重击,会不会对迪维努斯的手造成伤害,阿洛菲实在是吃不准。 她曾经在数年前见过西里斯和兰德利二人在寻常切磋里都上了头,光明神殿正副两位队长一个手臂挂了彩,另一个脸上多了片淤青。 最后两个人低着头在庇斯特的书房里,被王城大司祭训斥得像小孩子。 阿洛菲自己看到喜欢的小说时,也会不知不觉看通宵,多少能理解武者们竞技入迷时的难以自控。 「多谢圣女关心,主神与我的比试点到即止,没有任何不适。」迪维努斯回过神,说话间就像是肌肉记忆般让枪在手上转了一圈。 阿洛菲见他动作如常,也就放下心,身后却传来了赫墨尼懒洋洋的声音:「怎么不见你问问我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她奇怪的回过头,巨剑被神斜插在地上,他一手搭在上面,看起来连唿吸都没变化。 阿洛菲下意识就想反驳他,谨慎起见,她用的是最温和的神术,本身是不可能有任何副作用的,只要不是要强行突破效果,甚至都不会感受到它的存在。 但她还是有点不确定,快步走到对方面前,上下打量:「束缚已经解开了,你有哪儿不适吗?」 她的目光落在赫墨尼搭在巨剑的手臂上,迟疑了片刻,用一条胳膊搂紧了迪维努斯的剑,腾出一只手去摸对方的手腕:「效果应该完全消失了啊,是不是因为你的允诺,让它还有点延迟?」 她的动作很轻,几乎像是羽毛扫过,又是那种似有若无的触感,还没品出滋味就消失了,又在感觉到失落的那一刻重新落下。 黑暗神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在这个念头刚产生的同时,他一把攥住了少女的手。 温度相较偏低的肌肤白皙细腻,黑暗神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好几遍。 也许真是她故意勾起他注意力,那就更好。 他垂下眼眸,在他的掌控之中,眼前的手指纤细修长,并不骨感,非常完美。 尖尖的指尖,让他有种忍不住低下头亲吻甚至舔舐的冲动。 在这上面也留下点专属他的痕迹也不错。 阿洛菲吓了一跳,赫墨尼握着她的手又揉又捏,一直看着也不出声,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她的手有什么特别的? 不会是才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被人类上了个镣铐,有失神格,然后恼羞成怒,想让她也尝尝这种滋味吧? 【如果我是你,就会好好想想什么样的款式才最适合。】 她连忙把手抽回:「我看你的手很灵活,也不像有哪儿不舒服的样子。」 说话间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她刚刚是背对着迪维努斯的,再加上白银骑士注意力大部分还在长枪上,根本没有察觉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她回过头,正好迎上赫墨尼沉沉的目光。 她心里一咯噔,这眼神一出现准没好事—— 「看起来圣女很喜欢这把剑,既然如此,不如试试用它和白银骑士比试一下。」 哈? 阿洛菲控制力再好,也止不住自己发出惊唿,她猜应该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和白银骑士什么?」 赫墨尼勾着嘴角,眼里却看不出半点笑意:「比试近身战斗技术。」 阿洛菲憋了半晌,才勉强让自己的表情没有崩掉,神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让她和白银骑士比试剑技,跟让老鼠和猫比划有区别吗?这有什么意义? 「我不会用剑,」她嘆了一口气,「白银骑士跟我有什么可打的?」 「我想看,」赫墨尼微微抬起下颌,睨着她,「这是神的命令。」 那头的迪维努斯虽然也面露异色,但面对神明的要求,只是低头行礼表示接受,没有多说什么。 行,你是神,神说要怎样,就怎么样! 阿洛菲在心里狠狠嘆了好几口气:「白银骑士可能只要轻轻一挥手,我就输了。」 「看不出来你是这么缺乏自信的人,」赫墨尼歪了歪头,「或者你更喜欢我的剑?我不介意借你。」 「不需要,谢谢您!我比较喜欢阿肯斯泰达大人的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阿洛菲见那头的迪维努斯都没有异议,想来也是允许自己用他的佩剑的意思。 她看一眼赫墨尼那柄快要赶上她身高的阔身巨剑。 开玩笑,迪维努斯的剑虽然沉,好歹她两只手还是能抬起来,这一把被赫墨尼插在地上,她能不能拔出来都是个问题。 咬了咬牙,她提起一口气,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去拉剑鞘。 「但是剑——」 迪维努斯的声音在她用力拔剑的那刻戛然而止,就好像被谁瞬间掐灭了。 阿洛菲被刃上的光刺得下意识侧开头,适应后疑惑的抬起头,正好迎上迪维努斯震惊的双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微微张开了嘴,手也有点滑稽的举在了半空中,好像刚刚正准备阻止她的动作。 「啊,这剑我不能拔吗?」阿洛菲有点慌,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剑重新插入剑鞘。 「不,没什么,」迪维努斯很快反应过来,收回了手,「圣女做得很好,非常好,就这样继续吧。」 拔个剑鞘也能夸,白银骑士应该很适合去当一位学龄前教师。 阿洛菲脑子里闪过这么个念头,突然感觉左手一轻。 剑鞘凭空消失了,只剩下另一只手上的剑。 「不见了!」她惊唿了一声。 她不会又闯祸了吧?白银骑士那么漂亮的剑鞘呢?她刚刚还拿在手里,一转眼就不见了。 有个故事说过神的眷属中有一种树,树上长的果子只要落在地上就会消失。 她发誓自己刚刚绝对是牢牢抓着那个剑鞘的,连一点点都没碰到地上。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滑稽,迪维努斯的嘴角竟微微浮起浅笑:「圣女不用担心,只要离开了剑,我的剑鞘就会自动隐去,直到结束一次战斗,所以你我这场比试,不管怎么样都要分个胜负,否则我的剑鞘就回不来了。」 他这么一说,让阿洛菲生出了点责任感,她思考了片刻,最终决定两只手握着剑柄,有些颤巍巍的举起来。 庇斯特从来没有教过她用近身武器作战,因为他说「你要做的就是趁敌人还在远处就消灭了它,我也不会允许危险靠近你」。 她没学过用剑,用枪,甚至连匕首都不会用。 目睹她的笨拙举动,迪维努斯一手握枪,另一只手颇为无奈般捂着额头:「圣女,这剑其实......」 「原来你没骗我,是真的连怎么握剑都不懂,」身后传来赫墨尼的声音,「这只是把单手剑。」 「我早就说过我没学过。」阿洛菲有些兇巴巴的抗议。 「无妨。」 神明的声音低低响起,灼热的气息洒落在耳廓上,激得她的后背一阵阵的发麻。 「我是个很有耐心的好老师。」 他一手把她的右手抓离,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大,即使是这样的动作,也能包着她的手握紧了剑。 长剑被抬起,剑尖指向远处白银骑士的胸腔。 「当你用剑指着某个人时,」他贴着她的耳边,低沉的说,「你就要瞄准他的心脏,那里最脆弱,最容易制服,刺穿它,获得胜利,学会了吗?」 神发出提问,并不是为了听她的回答,因为下一秒,他就带着她往前跃出去,朝白银骑士挥舞起那柄漂亮的佩剑。 铛! 两把武器交碰在一起,力量顺着剑柄清晰的传到阿洛菲指尖,半个身体都被震麻了,她下意识就要缩手。 耳边传来神明的低笑:「别用你的手腕操控剑,否则用久了,它会废掉的,试着想像剑就是你手臂的一部分,你要控制你的手臂,就不能只倚赖它,知道吗?」 「还有,望向前方,望着你要杀掉的人。」 阿洛菲下意识抬头,她看见金蓝异瞳的白银骑士一脸严肃的同样望着自己,看见红色长枪上的银色纹路泛着光,还看见长剑上映出她和背后的赫墨尼,神明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势站在她身后。 「记住,一时找不到破绽,就退后。」 随着阿洛菲一声惊唿,两旁的画面急速往前,风从耳边唿啸而过。 没等她喘口气,整个人又被一股力量带着重新向前。 说是她和白银骑士的比试,其实更像是赫墨尼操控着她和对方的对抗。 「当他露出破绽,」他贴在她的耳边不停地低声说,「你就该抓住机会,给他措手不防的一击,记住了吗?」 记不住,根本记不住。 神明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腰,因为这个姿势,他的胸膛甚至紧紧贴在她后背上,偏高的体温隔着天鹅绒材质,非常难以忽略的传到她身上。 她只能感受到火热的气息喷落在她的耳廓、脸颊上,耳边除了低沉的嗓音,就是因为激烈运动微微起伏的喘息声。 她紧紧咬着下唇,极力忽略后背不断生出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心里却浮起一个罪大恶极的念头。 假如赫墨尼是瑰魅逸闻里的黑暗神,那该有多可怕,就连喘息,都是带着摄人心魂的味道。 只要他想,哪怕是最纯洁的人,也会被勾引着坠入恶欲,最虔诚的信徒也会信仰崩坏。 感谢光明神,在她身后的,不是传闻中的邪神。 第54章 迪维努斯没骗人,比试结束后,剑鞘果然重新出现,牢牢包裹着他的佩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感觉怎么样,想学吗?」白银骑士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剑,顺口问道。 阿洛菲只感觉胳膊很酸胀,与其说刚刚是她和迪维努斯的比试,不如称为赫墨尼的恶趣味游戏更恰当。 也许这场算不上比试的对打只进行了几个来回就以平局结束了,但阿洛菲却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他贴在她身后说的那些话,她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那些炙热的唿气和随着运动起伏的喘息完全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 她摇摇头,把那点古怪的想法压下去:「还是不太感兴趣,不过亲自上场,比在一旁观战要更直观感受到阿肯斯泰达大人的技术高超。」 「你之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赫墨尼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说白银骑士的剑技虽然在南大陆上难逢敌手,但法术还需要改进。」 阿洛菲震惊的回过头:「我没有!」 黑髮神明挑了挑眉:「这不是你自己的原话吗?」 话虽然好像都是她说过的,但删除了前因后果,调换了语序,整个表达的意思就翻天覆地的不同了。 「圣女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以直接提出意见,难得我来一趟王城,要是有新的收穫就更好了。」 「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阿洛菲弱弱解释,「阿肯斯泰达大人,你很好,冕下只是在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赫墨尼走过来,表情似乎很瞭然,「圣女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原来是这样,是我考虑不周,」迪维努斯居然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最后抬眸,「那我们再来一次对战吧。」 ? ****** 事情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阿洛菲站在宽阔的场地中,还是没有想明白这转瞬之间发生的事。 「集中精神。」 该说不说,迪维努斯严肃起来,真的和庇斯特有几分相似。 阿洛菲嘆了口气,明明自己只是在典礼后作为一个引路人,把白银骑士引荐给赫墨尼,然后就功成身退。 可事实完全超出她的预计,经过了诡异迷宫的脑力考验,又被赫墨尼拖着和白银骑士近身作战,到现在居然要进行法术测试。 她真的不是还在神术院里上学吗?这是到了期末考的时候了吧? 「圣女尽力而为即可,」迪维努斯似乎察觉到她的不情愿,安慰道,「我也不会留情的,不过,我的法术不如大司祭,你不必担心。」 用庇斯特来作为衡量标准的话,应该也没几个人能达标吧?! 她无意中往左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赫墨尼也正望着她,黑漆漆的瞳里读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罪魁祸首倒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阿洛菲心里嘀咕着回过头,正好看见迪维努斯掌中出现一团柔和的金光,他先是半拢手指,接着忽然把手一张,金色的光芒化为星星点点,像萤火虫一样四散开。 她好像听见远处传来了有些惊慌的鸟鸣,仔细一听,又好像只是错觉。 「法术造成的影响会比刀刃相拼大,我先设一个防护罩保护外围。」迪维努斯主动解释。 比试定为只以法术相较量,因为阿洛菲没有法杖,迪维努斯继续把剑借给她,作为施法的载体。 阿洛菲双手摩挲了一下不算光滑的剑柄,把剑抵在地上,双目直视远处的迪维努斯:「我准备好了。」 其实假如只是法术对抗比试,她也并不是那么抗拒,以前在神学院里,她的神术实战课一向都是年级最高分。 但课堂里学生之间的对抗,跟现在比根本不是一码事,作为经歷过无数生死考验的战士,迪维努斯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战斗思路一定也非常多变。 虽然不是主动求战,但既然面临考验,她还是投入了全部的精力。 阿洛菲轻唿出口气,周身出现了淡淡的一圈银色的风。 黑暗神目光一动,无声咒叠加效果下的探查类神术?在不知对手深浅的情况下,等对方先动再做下步打算,谨慎又聪明。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阿洛菲施法,尽管生性喜爱新鲜,黑暗神还是被吸引了目光。 少女的淡金色长髮经过刚才的近身作战,微微有点凌乱的搭在肩上,她的脸上没再挂着弧度优美的浅笑,宝蓝的双眼紧紧盯着前方,连双手都非常用力的捏着剑柄,像一张绷紧的弓,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但和神殿里那个举止无可挑剔的圣女相比,黑暗神更乐意看着眼前的形象。 人类的身躯比他的眷属们纤细脆弱多了,但他能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还有逐渐加速流淌的法力。 阿洛菲没心思管旁边那道灼热得仿佛有实质的眼神,她本想着再多使几个防护咒,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除非实力确实是相差非常悬殊,否则在正常情况下,不同派系的法术之间存在相生相剋的关系。 比如火系法术遇上水系法术,天然就弱一头。 要是贸然用出被克制的那一类,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对了,阿洛菲这才想起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她甚至还不知道,迪维努斯是修炼的哪个派系的法术。 像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地面毫无防备的被破开,几根比手臂还粗的深绿藤蔓横冲直撞的窜上来,直直就沖她而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白银骑士竟然是植物系的! 阿洛菲心里一惊,藤蔓的速度极快,要不是她提前布置的风检测到它们,拖缓了它们的行动,她可能一下子就被击飞了。 她连忙用出个火系的神术,把藤条燃烧殆尽。 在接下来的每一刻,阿洛菲的精神完全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尽管白银骑士以剑术闻名,但他的神术也完全不逊色。 正如比试前他说的,自己完全不会手下留情。 很多时候,她根本无法像在神术院里的考试那样有思考如何应对的时间,简直是凭着本能去应战。 其实迪维努斯用出的神术她都熟识,如果是放在平时,她就能像考试写卷子一样,非常漂亮的应对,但白银骑士是一个聪明又反应极快的战士,他知道如何利用劣势,转为自己的优势。 也就是在这时候,阿洛菲才得以窥见真实战争的样子,但她很清楚,其实这还不算有多残酷。 庇斯特大人对她的保护有些太好了,她终于有点明白那时候迪维努斯表情复杂说的话。 「不要走神!」迪维努斯厉声喝道。 在阿洛菲眨眼间,一颗青绿色的花蕾状物被藤蔓像击球一样拍向她。 正常来说,她是有足够的时间避开的,如果手里拿的是正常法杖,而不是白银骑士的佩剑的话。 沉重的佩剑实在是累赘,她试着挪了半步就放弃了,抬头望向划着名弧线飞来的花蕾。 放弃了? 黑暗神分明看见阿洛菲往后退了半步,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了下来,那颗花蕾的速度其实并不算非常快,只要是正常术师都能躲开。 阿洛菲却定定站在那里望着它,看来是觉得这小东西打在身上不痛,无所谓。 这藤蔓的花虽然没什么致命毒,但落在身上的话,还是能让人吃点苦头的。 黑暗神面无表情盯着她的脸,左手食指微微蜷起—— 下一秒,少女肩膀忽然凝出个银色的小球,眨眼间就往半空跃去。 一只法力凝成的......兔子? 银色长耳兔只有拳头大小,冲着花蕾张大了嘴,一口吞下,随着它的这个动作的发生,花蕾也同时炸开。 半空中只余留半缕银色的烟,很快就被藤蔓带过的风颳散了。 黑暗神看了半晌,手指重新放松下去。 有点意思。 阿洛菲从来没见过植物系能玩出这么多样,各种熟悉得神术组合起来,就成了眼花缭乱的新东西,迪维努斯很守信用,确实只以法术和她对抗。 可是光应付他的藤蔓攻击就已经耗去了不少精力,她根本没多少反击的机会。 可是如果要赢,就不能只靠防守。 阿洛菲虽然对于和白银骑士切磋这件事不太乐意,但也没想过自己肯定会输。 不到最后,谁知道赢得是谁呢? 在又一次击退迪维努斯的攻击后,她右手握剑柄,左手掌心按在剑柄顶端,法力让本来冰冷的金属变得发烫起来。 她开始在心里吟唱咒语。 迎面而来又是一朵巨大的白色阔瓣花,它长得有成年人的脸那么大。 为什么白银骑士的花不是红色的呢?画在坠月城旗上的红花会更适合他吧?红色的长枪每次挥动,就像红色的花瓣落下。 这个突兀的念头犹如游鱼般倏尔从脑子里掠过,阿洛菲按刚才的方法,念了风咒吹开,然而在花后,竟然是一跃而起的白银骑士。 他举着那柄红色长枪,面无表情的刺向她。 ?! 仅剩下最后一句咒语的情况下,阿洛菲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即使刚才早就想好计划,此时也慌了神,本能的抬起手掌去挡。 她几乎能清晰感受到枪尖挟来的风,凌厉得让她的掌心发疼。 然而下一刻,如同有谁突然施展了停滞术,她清清楚楚看着长枪就像消融的冰雪,随着靠近她的掌心,在空气中寸寸消失。 不,应该是整把枪化为了暗红的花瓣,隔着纷飞的花瓣,阿洛菲和同样愕然的白银骑士四目相对,然而只有半秒,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把男人直接往后撞飞。 轰隆! 迪维努斯整个人撞在围墙边的树干上,他刚才设下的防护罩也在强烈的法力波动下完全碎掉,被海浪一样的能量挟带着往更远的地方盪去。 阿洛菲呆了半秒,下意识望向自己左手手掌,想起那个还没念完的咒语。 她该不会歪打正着,用出了另一个什么不得了的禁术吧? 她连忙小跑到迪维努斯身边,凌乱的雪发遮住了脸,倚在树下的身体一动也不动。 「阿肯斯泰达大人?」她试着喊道。 没有任何回应。 阿洛菲大惊失色。 她不会错手杀掉了白银骑士吧? 第55章 幸好,靠着树的人忽然咳嗽起来,虽然还是没有回应她的话,好歹还有气息。 阿洛菲放下心,双手拢着白银骑士的手,开始放出疗愈神术,他的体温不知为何出奇的低。 「阿肯斯泰达大人?」她有点担忧的再次开口,想了想,又轻声说,「迪维努斯?」 金色柔和的光逐渐笼罩在白银骑士身上,待疗愈术的效果结束后,他的眼睛平静的合着,一动不动。 阿洛菲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忙把手指放到他的鼻子下探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死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旁边的赫墨尼冷漠的开口,目光扫过似乎睡着了的白银骑士,最后落在阿洛菲的手上。 「如果这种力度就能要了他的命,你就不可能在这里看见他。」 他语气里有着完全不收敛的嘲讽,让阿洛菲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了他两眼。 刚刚比试完了不是还夸白银骑士来着,怎么这时候又对人家这么不屑,神明的心果然难以捉摸。 不过这时候她没有太多精力去思考赫墨尼的反常,迪维努斯的情况实在是让她忧心。 「阿肯斯泰达大人,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把迪维努斯的双手握在自己掌中,对方的手比她的要大好些,虽然她不能完全覆盖,但起码也能给对方一点温暖。 白银骑士的手真的好冷。 她想起他在迷宫里说自己的衣服只是看起来薄的话,将信将疑的用一只手搭到对方身上。 传统的骑士服造工精美,硬挺不失舒适度,也许是以神术加工的材料裁剪的,阿洛菲对衣物没有太大的研究,只能认定这种手感陌生的衣物保暖度和寻常衣服不一样。 黑暗神靠在旁边,虽然不说话,但一直冷眼望着树下的动静,他眼看着少女全幅注意力都在那个半死不活的白银骑士身上,甚至还从肩膀一路往下摸到手腕,虽然很明显她是出于好心,但这画面他还是越看就越不顺眼。 落败者为什么会得到她的更多关注? 这个男人,甚至是被她击败了。 假如躺在那里的人是他,她也会这样尽心尽力吗? 黑暗神的眼神微微一动,他隐约感觉到这种念头很具有危险性。 他是神,神是强大而无所不能的,不该想像自己脆弱的时候,更不该把自己想作一个普通男人。 心底的杂念越是压抑,越是汹涌膨胀,让他的烦躁变得愈来愈烈,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想打个响指,把白银骑士丢出布兰登。 不,少了一个白银骑士,也许以后还会有青铜骑士,锈铁骑士,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或许,他应该—— 阿洛菲一抬头,就看见赫墨尼冰冷的注视着白银骑士,她从来没见过赫墨尼露出这种眼神。 幽深得极为可怕,充满攻击性与压迫感。 她完全不理解昏过去的迪维努斯到底怎么得罪了神。 「......」 掌中的手忽然一动,把阿洛菲的注意力重新扯了回去。 「迪维努斯,你还好吗?」 迪维努斯睁开了眼睛,金蓝异色瞳在听见自己的名字后,循着声转了过去。 和他对视上的那一刻,阿洛菲想到了刚破壳而出的雏鸟,刚落地的雏鹿,脆弱,茫然。 「达伊......」迪维努斯哑声开口,抬起一只手往她的脸伸去。 阿洛菲诧异的往旁躲开,但她很快发现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半空中似乎有什么吸引了迪维努斯,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只是空空如也。 比起受了伤,他更像是灵魂游散了。 她曾经从柯芙娜的书里看过描述,那似乎是种比身体受损更严重的情况, 阿洛菲用两只手捧着迪维努斯的脸,示意他看着自己,然而和他的皮肤接触到的时候,她更加吃惊了。 白银骑士不仅手冷,脸上也是冷的。 可是这种症状,应该怎么应对呢?她没有学过相关的法术,假如现在去找庇斯特,会不会来不及? 「你在做什么。」 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漠又低沉,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阿洛菲也顾不得思考他是不是对迪维努斯有偏见,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赫墨尼,救救他。」 她怎么会急得连神的存在也忘了? 居高临下的神明看了她半晌,勾起一丝很浅的笑。 「可以。」 响指声落,原本还愣愣看着天的迪维努斯一下子又垂下了头,手也啪的一下落回大腿上。 「哎——」 阿洛菲看见赫墨尼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以为他又要出言嘲讽,没想到他居然干脆利落的满足了自己的要求。 然而怎么白银骑士又晕了? 正当她要低头检查对方的情况,手腕突然被牢牢扣住。 「他需要时间自我修復,」赫墨尼不容反抗的把她拉起来,「不能有其他人在他身边。」 还有这种神术? 阿洛菲被他拉着往前走时,还忍不住扭头看了迪维努斯好几眼。 白银骑士像是睡着了,神情安稳。 她松了口气,走在前面表情阴沉沉的神在她心里的形象又变得仁慈起来,看来神明只是偶尔情况不明的臭脸,对待信徒还是很好的。 思及至此,她真诚的说:「赫墨尼,谢谢你。」 「什么?」黑瞳瞟过来。 黑暗神意识到对方似乎又要说点什么他不爱听的话,用最后的耐性发问。 也许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谢谢你慷慨出手救迪维努斯,」少女的声音愉快又清脆,「你不知道,我刚刚真的以为不小心杀了他,要是真的伤害了他,那我实在.....」 黑暗神再也控制不住那团火,他扣住阿洛菲的下巴,动作粗暴的吻了下去。 这是总会让他不快的唇,没说过什么他爱听的话,他就不该对她还会抱有那么一丁点希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阿洛菲被重重推到墙边时,并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任何疼痛,赫墨尼的双手非常「体贴」的挡在中间。 黑色的双瞳紧紧盯着她,其中翻滚的欲望满溢而出。 「你该不会忘了我说过的话吧,这世上有什么免费的午餐,」赫墨尼声音低沉得可怕,「要谢我,就该谢一点实际的。」 阿洛菲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才抬起手,赫墨尼就用很直接的举动否决了她的推拒。他径直把她的双手扣按在墙上,另一只手钳起她的下巴,好让自己的侵略更加顺畅。 阿洛菲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吻来势汹汹,她根本无法招架,没多久就乱了唿吸。 赫墨尼好像很贴心的隔一会就让她有片刻的喘息,然而又非常微妙的把这个间隙控制在她将要理顺唿吸之前。 处在接近缺氧的边缘,不知道该把这种感觉称为痛苦还是快乐,但总之大脑越来越无法思考,顺着欲望往下坠。 「......阿洛菲?」 阿洛菲勐然睁大双眼,这个远远传来的声音是迪维努斯,他完全清醒了,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赫墨尼肯定也听见了,但他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甚至趁她慌乱时更加深入。 就像要把她吞了。 阿洛菲勉强避开他的亲吻,低声请求:「快停下,赫墨尼,迪维努斯往这边来了,他会发现的。」 「你怕被发现吗?」 攫不到她的唇,黑髮神明并没有停下来,眼睛,鼻樑,脸颊,耳垂,颈部,只要他能触碰到的地方,亲吻就像夏日的雨急骤落下,逼得她即使能够唿吸,也如同在汪洋里挣扎。 「你怕吗?怕被人发现和你的神接吻?」 没有得到回答,赫墨尼再次发问,他的气音中满是咄咄逼人,他忽然微微抬起头,和她对视。 「想我停下,就主动吻我。」 这句话分明是个悖论,阿洛菲却紧张得无法思考判断,她攥着他的衣襟,急急的凑上去,耳边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阿洛菲,你——」 揉着额头的白银骑士拐了个弯,空荡荡的墙边让他微微一怔,刚才分明是听见拐弯角有声音。 是他听错了吗? 昏暗的房间里,阿洛菲被掐着腰,节节往后退,直到膝弯撞到硬物,她惊唿一声倒了下去。 不知道哪来的床,柔软得出乎她的意料,只是赫墨尼的执着也超乎她的想像。 他像一头飢不择食的野兽,亲吻中充满了掠夺与吞噬,轻吮着少女的双唇,无止境的纠缠。 唇舌交织,气息相容。 在密闭的房间里,除了或轻或重的喘息,就只剩下让人听见就面红耳赤的水声。 「够了吧,赫墨尼,」神明的贪婪让阿洛菲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她推着对方的脑袋,「该出去了,迪维努斯找不到我们会起疑心的。」 「那就让他看见好了,」赫墨尼喘着气,一口咬在她的颈侧,「王城大司祭也还不知道吧,光明圣女深得神的喜爱,他一定会很高兴。」 说完又轻轻舔了两口。 颈上肌肤本就娇嫩,哪里经得起这种刺激,再加上赫墨尼说的本来应该很正常,在这种语境下却成了最不正常的话,身体的刺激和话语带来的背德感让阿洛菲后背的麻意直往头顶窜。 「不行......」阿洛菲清醒过来,瞪大了双眼和他对视,「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赫墨尼似乎很好奇的歪了歪头,然后沉吟片刻,突然朝她露出了笑容,「啊,我想到了。」 黑髮神明的笑容快活极了,但又偏偏充满了恶意:「下次,在书房那个光明神像前接吻吧。」 「那样,你既能做祷告,我也能吻你。」 第56章 脑子里闻声而起的诡异画面让阿洛菲起了鸡皮疙瘩,用手推开又要俯下身的黑髮神明脸颊。 亲吻被打断,对方似乎有点不快,干脆顺势转而去亲她的指尖。 阿洛菲下意识把手缩回去,反应过来时,又皱起眉头把他推到一边,然后一下子坐了起来。 因为激烈的亲吻,少女的脸颊呈现出一种微微缺氧的熏红,嘴唇被不留情的吮久了,都比早些时候要泛红水润。 黑暗神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选择无视了她刚才两次无礼的举动。 「这样做是不对的,」阿洛菲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义正词严,「祷告的时候要全心全意,否则就是亵渎神明。」 「我不觉得是亵渎,何况你想说什么,直接找我就行了。」赫墨尼回答。 一句话,让阿洛菲本来准备好的词硬生生被堵了回去,本来祷告就是与神明沟通的途径,神都觉得没问题,那她能说什么? 她想了想,露出严肃的神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随便亲别人,就算是神也不行。」 「什么才叫不随便,什么人才能亲?」赫墨尼看着她,语气里听不出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出来的。 「接吻是非常亲密的行为。」 阿洛菲不知道赫墨尼是不是从来没怎么研究过人类的正常社交,所以行为总是这么反常,总之觉得还是要和他好好讲明白一些南大陆上的常识。 「只有和喜欢的人才能做。」 「所以呢?」 「什么所以?」阿洛菲被他的无所谓态度惊呆了,「所以我们不应该做这种事啊,我又不喜欢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赫墨尼变了脸色,双眼死死的盯着她,漆黑的眼眸深处似乎隐约生出一团火。 「我对你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直白,阿洛菲连忙找补,「但是我对神绝对是敬爱的。」 神怜爱着信徒,信徒们也把最纯粹的爱意献给信奉的神明,这种爱是无私的,是纯洁而不可玷污的。 但人与人之间的爱恋不一样,它可以狭隘,可以自私冷酷,也许充斥着阴暗的占有欲、纵情的欢愉,污浊的快感,还有禁忌的贪婪,甚至交织着算计。 就像她在祈祷时,心中充盈着对光明神的感激和嚮往,但绝对不会想和神接吻乃至做更私密的秘隐之事,更不会想着独占神明。 但如果爱一个人,当然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他,当然想和他做一些难以述之于口,但隐秘而快乐的事。 阿洛菲心头一动,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角。 「神明如同月亮,我喜欢月亮,但是我不摘月亮,我要它永远高高悬在天上,照耀南大陆的每个角落。」 「你喜欢月亮?」 赫墨尼的重点总是歪的,但阿洛菲发现他的注意力似乎被转移了,干脆不去提醒:「对对,我非常喜欢月亮,不管是残月还是圆月都喜欢。」 神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没有说话。 看样子,赫墨尼似乎是开始理解两种爱的不同,阿洛菲趁他没反应过,动作敏捷的从床上下来,提着裙子跑到门边,拉开房门时又顿住了,回过头看向沉默的神。 「赫墨尼,要是你还不能分清,可以四处走走,感受一下人与人的爱。」 她笑了一下,门外撒入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淡色金髮因为有些乱,看起来毛茸茸的,宝蓝色的双眼明亮而清澈:「也许你会不太喜欢,因为我们的爱不如神那么无私、博大,经常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暗红的天鹅绒长裙消失在转角处,黑暗神收回视线,握紧了拳头,过了一会儿,重新张开。 他望着掌中之物,神色阴晴难测。 ****** 不知道是不是被说服了,直到阿洛菲走到庭院门口,赫墨尼都没再阻挠。 迪维努斯拿着剑看天,似乎已经等了好一阵子。 阿洛菲走过去,仰头打量他的脸:「还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没事了,不用担心,」迪维努斯停了一下,有些迟疑,「我刚才醒的时候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但是走到拐角的地方又没看到人。」 耳朵也太灵敏了。 「可能听错了吧?」阿洛菲有些心虚的错开眼神,偷偷回头看一眼,连忙扯了扯迪维努斯的衣袖,小声问,「我们可以走了吧?」 趁赫墨尼不在。 「来的时候不是声音很大吗,怎么现在走了,就这么偷偷摸摸?」 「主神,」迪维努斯行了个礼,「今天事务繁重,圣女累了,我看她甚至有些站不稳了。」 阿洛菲已经习惯了神明的凭空出现,对白银骑士给自己搭的台阶相当迫不及待接受:「对,我该回星芒宫了。」 说起来,她确实是有些腿软的感觉,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之前的比试,还是某些不能为人道的原因。 赫墨尼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下,似笑非笑的挥了一下手臂:「拿着。」 ......一罐热奶? 「黑土城的那个法师送来的,你不是爱喝牛奶?带回去,就当作今天你赢了白银骑士的奖励吧。」 曼乌布里尔?阿洛菲脑子里一下子浮现黑土城主教讨厌的嘴脸,虽然他不是好人,但黑土城能献给赫墨尼的一定是好东西。 离开落日庭院的过程顺畅得非常出乎阿洛菲意料,赫墨尼似乎一直在庭院口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但没有再说别的话,或者是多做别的事。 也许神这回是真的明白了她说的话。 心情大好的阿洛菲把牛奶罐抱在怀里,几乎想哼起歌来。 「刚才......」迪维努斯忽然开口,「我是否做了什么失礼的事?」 「没有。」 除了有点傻乎乎的对着空气喊什么「达伊」。 迪维努斯点了点头,忽然眉头一皱:「刚才花蕾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躲?这明明是很容易躲避的攻击,要是刚刚在战场上,你一定受伤了。」 阿洛菲无奈的嘆气:「我也很想的,但阿肯斯泰达大人的剑太重了,我拿着不方便,所以只能放弃后撤。」 「结果是怪我没能给你一把轻便的法杖?」白银骑士的脸色冷硬,金蓝异瞳里是遮不住的严厉,「圣女应该做拥有属于自己的法杖,再怎么说,你也是个法师,一旦面临危险,空着手要怎么办?就这样丢了性命吗?」 虽然他的语气很重,但阿洛菲这次倒是很贊同,她以前也曾经向教会提出过这个要求,但很快被驳回了。 【圣女手上拿的该是祷告的神典,而不是具有威胁性的法杖,粗鲁,不得体,这会让神明不悦。】 她把实情原原本本和白银骑士说了一遍,迪维努斯听了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很久后才开口:「是我刚才语气太过了,你当然有自己的难处。」 阿洛菲不知道他的惆怅从哪里起,只答应他要是自己有了新法杖,一定会跟他再来场比试。 星芒宫和白银骑士住的寝宫是两个方向,临别时,迪维努斯突然喊住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黑土城产出的牛奶和别的地方不同,圣女回去后趁热喝了,补充一下体力,」白银骑士指了指她怀里的罐子,「我看你刚才步伐有些虚浮,大概是今天法力用多了。」 阿洛菲客气的道谢后,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奇的发问。 「卢摩斯神环放出来的时候,对你身体的负荷大吗?需不需要我们在南大陆上再建立一些塔台共鸣,好减轻你的负担?」 「还好,只是有些累,」阿洛菲惊讶于白银骑士会问这种问题,「但比起你们在外面四处消灭黑暗魔物,要轻松多了。」 她不需要面临随时可能存在的战斗,甚至是生命的威胁,比长年征战在外的白银骑士舒服多了。 迪维努斯应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洛菲心里一动,脱口而出:「我也有个问题。」 「什么?」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她眨了眨眼。 白银骑士是她童年心目中的大英雄,不,到现在也仍然是,能认识他是很让人惊喜的事了,她要是贪心一点,应该也情有可原吧? 迪维努斯明显没有料到会是这种问题,愣怔片刻才开口:「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因为教会里很多人都只考虑卢摩斯神环能不能完成任务,但是你和庇斯特一样,会关心我施法时累不累。」 少女神态天真又大方,让迪维努斯微微有些晃神。 他把手按在心口,垂眸应答:「能得圣女垂怜,是我的荣幸。」 这么说,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既没有正面拒绝对方,也不算是逾矩。 圣女站在离神明最近的位置,她在普通信徒们无法企及的地方,除了王族,即使他是城主的儿子,也不过是神明茫茫信众之一而已。 如果说和圣女做朋友,那是有损神威的,也会给圣女带来困扰的。 「不是以圣女的身份哦,」少女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把手放在嘴边,压低了声音,「现在是阿洛菲在问你,不过你也有拒绝的权利啦。」 她笑得自然,眼神坦然又狡黠,到底是碰壁过几次,才会这么熟练的作出这种说明呢? 太阳快要下山了,可他觉得日光依然在眼前。 迪维努斯彻底向眼前的少女投降了,他微微闭了闭眼:「好,我们是朋友。」 他当然不会拒绝,之前做的那些,不过都是些古怪的别扭而已。 阿洛菲笑了,正想说什么,又被打断了。 「还有,以后你可以叫我迪维努斯,」白银骑士表情似乎有些忸怩,「你既然已经直唿大司祭名字,再称唿我为大人,实在有些不妥。」 听着逻辑好像有些奇怪,但想想又好像能够理解,阿洛菲没有多琢磨,只是高兴于经过这个下午,白银骑士跟自己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我们下回再见哦!」 迪维努斯也挥了挥手,回应少女笑容甜美的告别,那头漂亮的浅金色头髮,慢慢消失在树后。 在王城这种充斥着斗心勾角的地方,竟然也能长出这么坦率又热烈的性格,这是好事吗? 白银骑士望着已经不见了浅金色身影的方向,陷入了长久的深思。 ****** 虽然这天经歷了非常多惊险又难以琢磨透的事,还有些腰酸背痛,不过在一天的尾声,还是很有让人精神振奋的好消息。 「光明神保佑,今天也是值得庆祝的一天呢。」 阿洛菲自言自语,加快了脚步往星芒宫赶去,为了省时间,她选择了一条近路,拐进了玫瑰园里。 天暗了下来,玫瑰园里的灯火也亮了。 忙着赶路,她没有太注意路边的玫瑰开得怎么样,但余光的一片阴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阿洛菲停下了脚步,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那是,赛特? 第57章 阿洛菲小心的走过去,在被压坏的小片玫瑰地里,蜷着一只银灰色小兽,紧紧闭着眼睛。 这么冷的天气,就算长着一身长毛,睡久了也会生病的吧? 她轻声叫了好几声小兽的名字,对方却纹丝不动,不由有些疑惑,伸手去摸。 小傢伙的身体有些发烫,微微睁开眼睛,咕哝了一声又合上眼了。 这是病了? 阿洛菲连忙解开斗篷,她在这个时候无比感谢赫墨尼,黑髮神明在她离开的时候又用了神术,不发一语的把这件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斗篷重新盖到她身上。 她把赛特用斗篷裹好抱进怀里,顶着愈来愈冷的风往星芒宫赶。 「圣女走这么急,是赶着去哪里?」 很少有人是阿洛菲未见其人,先厌其声的,黑土城主教就是这样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说话模煳不清,就好像嘴里含了块糕似的。 「曼乌布里尔主教。」她被挡住了去路,只能耐着性子和他打招唿。 曼乌布里尔上下挑剔的扫了她一眼,最后落在她怀里的斗篷上,眼睛勐然瞪大:「用主神所赐之物抱下贱的畜生,这是对神的玷污!」 「你嘴里说下贱畜生,由冕下亲自餵养,」阿洛菲听他说得难听,来了气,「那按照你的说法,冕下也很下贱?」 「一派胡言!放肆!」曼乌布里尔想大声斥责,然而下一刻吃痛的捂住嘴,缓了两秒才又再开口,表情转换快得让人发笑,「既然是主神养的圣兽,那还是交给我更好,圣女该有圣女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圣女什么样子是您决定的吗?」阿洛菲不想跟他多说话,无视了他的手转头就走。 也不知道这句话触到曼乌布里尔哪条神经,他突然伸手就要扯阿洛菲的胳膊:「庇斯特这个来歷不明的狗东西带个一样不知来路的小崽子,把王城弄得乌烟瘴气......」 话还没说完,他的怒斥突然就变成了惨叫,往后退了几步,脸颊捂着的地方渗出了血。 「你要是再敢骂王城大司祭。」 曼乌布里尔错愕抬起头,他在典礼上听闻过圣女端庄的语气,也偶尔在私底下路过和王城大司祭说悄悄话时俏皮的气音,但没想过她的声音能变得这么冰冷。 「我就用神术让你再也说不出话,念不了咒语,再也做不了主教!」 虽然不比白天被神割舌头来得疼,神术打在脸颊上的侮辱性质,对于曼乌布里尔来说也是十分强。 他瞪过去,却也被少女充满怒意的眼神吓了一跳,她抬起的手里还有一团跳动的金光,莫名让他不敢直视。 她的法力什么时候这么有攻击性了? 曼乌布里尔多次见她用法术,但这样锋芒毕露的感觉,他还是头一回感受到,除了庇斯特以外,这是第一个让他从心底里感觉到恐惧的人。 阿洛菲见他弓着身缩在路旁,也不再多做什么,抱着赛特就走了。 曼乌布里尔直起腰,恨恨的盯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啐出一口血水:「x子养的。」 他舌上的伤口明明用疗愈术做过修復,此时又裂开了。 本来他还觉得下午的那个计划有些太冒险,他只是想当王城大司祭,没必要赌上自己的一切。 但现在看来,连这个没有任何背景根基的圣女都敢这样对他,要是他再忍让,别说王城大司祭做不成,以后怕是见着这小圣女,也得被她压一头了。 他想起刚刚骂大司祭时,阿洛菲气得涨红的脸,忽然恶毒的笑了。 「这么维护大司祭,看来他是真的很疼爱你,要是你死了,他会崩溃吗?这王城大司祭位置,他还坐得稳吗?」 ****** 阿洛菲跑回星芒宫时,奥尔菲娜正在庭院里浇花,见了她一下子丢下了花洒跟了过来。 「哎哟我的圣女大人,您怎么穿这么少,冻病了可怎么办。」奥尔菲娜飞快的把手往裙子上擦了擦,然后语速极快的念了个回温术。 奥尔菲娜攻击类法术修炼可以说是一塌煳涂,可在神学院里,只要是家政课教授,提到她总是赞不绝口,极度偏科的她甚至在毕业后被神学院挽留当一名授课教师。 只是奥尔菲娜说自己不想当老师,只想把自己的法术在实际的地方派上用场,而且她想成为首席侍女长,婉拒了这样让人羡慕的邀请。 后背几乎是在她的咒语念动的那一刻就开始散发暖意,奥尔菲娜念咒速度在阿洛菲心中,是仅次于庇斯特的人,她长了一条灵活如蛇的巧舌,念咒时不仅语速快,而且准确无误。 「我没关系,奥尔菲娜,你快找个药师来,这小傢伙好像病了。」 把阿洛菲半推半哄的带回室内,奥尔菲娜才探头去看斗篷里露出的脑袋,她又伸手摸了摸,笑了:「哪里是生病了?是太累了而已。」 按照奥尔菲娜的建议,阿洛菲在书房里铺了一块厚厚的毛毯,把银灰小糰子放进去,正好从赫墨尼那带回的黑土城牛奶,也进了小傢伙肚子里。 银灰色的小糰子半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是醒,倒也不抗拒她的动作,就着小勺子咕咚咕咚的喝热牛奶。 赛特看着小小一只,胃口倒不小,居然把赫墨尼给的牛奶喝了个精光,最后小声的唿了口气,又蜷作一团,在长毛毯上睡着了。 忙碌完一切的阿洛菲,坐在书桌前,打开下午才送来的卷宗。 王城每天的大事都需要向大司祭汇报,在阿洛菲心里,布兰登可以没有那个坐在王座上的人,但绝对不能缺了庇斯特。 圣女原本是不被允许了解上层决策的。 那些迂腐的老古板们认为,每一任圣女只需要给民众圣洁温柔的形象就已经足够,足够笨,足够好控制,最好一辈子都在高塔上无法下来。 但阿洛菲早已脱离了这个范畴。 阿洛菲觉得,这应该得益于庇斯特对她从小的教导,他会在最大范围内让她了解外界发生的事。 羊皮捲轴上记录了本周发生的大事,有一个不算起眼的报告吸引了她的目光。 远航北洋数年的船队日前返航回到布兰登了,布兰登一直有被教会外派的航海船队,之前没有太多的声响,不过这次他们收穫颇丰。 【光明神保佑,在翻越了巨大雪山后,终于寻到了传说中的......】 记录员提及船员们带回了一种极度稀有的植物,对于之前无法攻破的某种疑难杂症,也许会有重大发现与突破。 人族被阳光照耀,但也有不被照亮的一面,所以难免有负面的情绪,妒忌、私慾、恐惧、憎恨......但也正是因为正负面交织的情绪,推动了神明眼中的短生种,在有限的生命中创造了不亚于神的,专属于人类的歷史。 阿洛菲心中感慨,视线落在那个相当难念的名字上,隐约觉得有点眼熟,她读了好几遍后,终于想起这病症在哪里听过。 那是让柯芙娜即使失去荣誉、地位与金钱也要铤而走险研究黑暗神术,从而攻克的病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她站在最高审判庭里,面对所有高阶神官与审判官,从容无惧的陈述自己研究黑暗力量的理由。 她要研究出治疗这个病的方法,翻遍光明医书寻不得法,所以她把目光投向了黑暗力量。 虽然最后柯芙娜没能为自己赢得豁免的机会,但在年幼的阿洛菲脑子里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不管是她,还是那个病的名字。 阿洛菲望着这段并不长的文字思索了片刻,从抽屉里抽了张白纸,拿起羽毛笔在纸上唰唰的写了起来。 她把关于远航船队有重大发现的报告都誊写下来,然后把纸张捲成一团。 看来明天要偷偷去一趟巴伦塔,告诉柯芙娜这个好消息,她一定很高兴。 尽管被困在巴伦塔底,教会并没有中止柯芙娜的医术研究,也许他们知道曾经的神官柯芙娜医术精湛,王城难有人企及。 触犯教规是犯法,可要是能突破疑难杂症,研究出特殊的药品,对于当权者来说也是政绩。 阿洛菲不确定被困在塔底,柯芙娜有没有足够的器材完成研究,实在不行的话,她还得找庇斯特。 想好了第二天的行程,阿洛菲的注意力终于回到赛特身上。 然而,她转过头时,笑容却凝在了脸上。 羽毛笔从她手上落到地上,发出很轻的声响。 哪里还有赛特的影子,一个陌生少年安静的侧躺在厚重的毛毯上,除了银灰色的头髮,阿洛菲实在不知道跟之前抱回来那只小兽有什么联繫。 曼乌布里尔果然是混帐东西。 这是阿洛菲第一时间的反应,赛特就是喝了黑土城的牛奶,好好的一只小狗就变成人了。 这到底是什么?黑暗神术吗? 羽毛笔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大,但侧躺在地上的少年似乎也睡得不沉,睫毛轻轻抖了几下后,睁开了双眼,似乎因为没有很清醒,他直直的和阿洛菲对视着,没有动弹。 「......赛特?」阿洛菲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喊了出来。 「啊......」少年刚开口,突然又合上了,然后勐然坐起身,似乎非常难以置信的望着抬起的手掌。 阿洛菲这才看清了少年的面容,还处在过度到青年阶段的少年,面容清秀,天蓝色的眼睛,和赛特一样。 「你不要害怕,」她慢慢挪到他旁边,蹲了下来,小心安抚,「可能是刚才喝错了东西,我明天把你带回冕下——」 「我没事,」少年声线干净,很快打断了她的话,「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 「没错,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在外面睡着了?」 阿洛菲对他一下子产生了无数疑问,比如说它怎么对于自己变成人型毫不惊讶,又比如他怎么会说话。 这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狗。 第58章 「不冷。」 银灰色头髮的少年在毛毯上盘腿而坐,天蓝色的眼睛没什么情绪波动,他盯着阿洛菲,语气没什么起伏。 「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 「你真的是赛特吗?」阿洛菲迟疑了一下,「你本来就能便成人?」 「是,我是狼灵。」少年连眼睛都没有眨,语气相当平淡。 ! 阿洛菲倒抽一口气。 关于狼灵的记载,远古的先民歌谣和歷史书几乎是相反的,按照先民歌谣的描述,它像是信奉黑暗力量的,但在南大陆史书中,狼灵是光明种。 这种古老的族群衍生至今,数量已经比较稀少,也不怎么在有人的地方出现了。 但在她眼前,就有一只,而且是化为人形了。能化人形的狼灵,应该也不是那种狼灵宝宝了吧? 其实她应该早就想到的,能在赫墨尼身边的,都不会是普通的小狗。 阿洛菲想了想,问:「你饿吗?喜欢吃什么,我让侍女去做点。」 少年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怕你?」阿洛菲有些奇怪,「你又没有伤害我。」 「在你们的歷史书里,狼灵的性情凶戾,容易暴起伤人,而且——」少年压低声音,凑到她跟前,「不是有传闻说,我们是黑暗种吗?光明信徒对黑暗种,难道不都是深恶痛绝。」 他这些年都在南大陆上流浪,而后来到了黑暗神身边,观察这位年轻的光明圣女很久。 她是个无比虔诚的光明信徒,每日祈祷时都是全身心投入,似乎是把神明当作一切。 但在神殿外,她又和那些古板的教会神官大有不同,她的一言一行,似乎经常违反教会施加在圣女身上的教规。 这么多年了,她到底成长为光明神忠贞不二的信徒,还是能够转变为黑暗神的追随者? 今天在落日庭院里,她突然爆发出的力量连那白银骑士的防护罩都硬生生撞碎了,连他也被冲击得昏死过去,可见她身体里蕴含的能量比所有人想像都还要强大。 光明教会把圣女当作吉祥物,而她如果成为黑暗信徒,能得到的绝对会比她现在要多。 前提是她愿意成为黑暗信众。 他自以为声音足够震慑对方,没想到少女愣了一下,竟然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 书房里的灯火晃了晃,变暗了些许。 「抱歉,只是觉得你刚刚装凶的样子很可爱,」少女也学着他的样子就地坐下,一手托腮,目光落在他的腿上,「上回你受的伤,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吧?流了很多血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赛特望着她,一时无话,他甚至都忘记了是哪条腿受的伤了,毕竟,随手划下的伤口,哪里会记着呢。 「我还是让侍女给你做点吃的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今天这么累,不过这么冷的天气,还是吃点——嗯?」 阿洛菲站起来,本想到门外叫旎拉做点牛肉,然而等她再回头时,赛特已经不见了。 大开的窗户唿唿吹进冷风,捲起窗帘。 ****** 王城里有狼灵。 阿洛菲放下《南大陆通史》,整个身体靠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的花纹陷入了思考。 狼灵一族生活在寒冷的北地,喜冷,而布兰登即使是最寒冷的冬季,也不会下雪,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这种生灵是不可能出现在王都的。 但会说话的赛特看起来也不像在撒谎。 先民有古语,一旦出现了什么反常的事,很可能就是一种预兆,但至于是好是坏,那就说不准了。 回忆起少年的话,阿洛菲心里有种怪异感。 南大陆史说狼灵是兇残罕见的光明种,但在残存的先民歌谣里,狼灵是得到黑暗神宠爱的族群。可是假如它是黑暗种,怎么可能还好好的活在王都里,还被光明神赫墨尼餵养在身边。 除非,收养它的,其实是黑暗神。 一阵冷风颳过,阿洛菲冻得打了个寒颤,勐然坐直了身体。 这样荒唐的念头放在以前,她一定会马上跑到光明神像前忏悔半个晚上,但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却出现了一丝恐慌。 众所周知,千年前,光明神经过七日七夜,湮灭黑暗之主。 他们是一同陨落的,那有没有可能,教会在制作召唤仪式的时候,出现了错误,从而召唤了—— 「想什么这么入神,整个人都定住了。」 阿洛菲吓了一跳,扭头看到大司祭正解开身上的白色斗篷,厚厚的加绒斗篷看起来相当温暖。 「庇斯特!」她捂着胸口,「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呢?把我的心都要吓出来啦。」 王城大司祭淡淡看了她一眼:「敲过门,你没听见,我走进来的时候喊了你,也没听见,现在倒是怪我没说。」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顺手抽过她手里的书,看了一眼:「怎么想起来看这种东西。」 想起刚才那个非常离奇的猜测,阿洛菲还心有余悸,她拉着对方的袖子,小声问:「庇斯特,如果布兰登里出现了以前没有的东西,是不是某种预兆?」 她本以为庇斯特会马上问是什么东西,没想到对方表情忽然变得僵硬,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你从哪里听来的?」 「听来什么?」阿洛菲一头雾水。 茶灰长发的大司祭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你是遇到了什么怪事?」 阿洛菲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话语,纠结着开口:「王城里出现了狼灵,这种生物本来应该是生活在北方的。」 她看见庇斯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干脆闭上了嘴。 「它袭击了你吗?」 说话间,庇斯特的手上凝出金色的光,眼看着就要给她来个全身检查。 「没有没有,」阿洛菲连连摆手,「它在我眼前咻的一下就熘了。」 最近庇斯特不知道是不是公务太繁忙,面色看起来总不像以前那么好,阿洛菲不想让他操心太多事,只含煳带过了。 「那你怎么知道它是狼灵?」庇斯特问。 「呃......我感觉像。」她有些心虚,面对大司祭的目光,讷讷的停止了胡说八道。 「阿洛菲,」庇斯特浅绿色的眼眸里有明显的疲惫,「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会事事刨根问底,但是我希望你在说话做事之前,好好想想有没有必要。」 他停顿片刻:「你今天冲撞了曼乌布里尔主教。」 提起这件事,阿洛菲就一肚子气:「他不说人话。」 「那也不是你出手伤他的理由,」庇斯特望着她,语气逐渐变得严厉,「他今日到审判庭控告你用神术谋害他,又向教会抗议你不守教规,品行有失,不配当圣女。」 「我从来没想过,你竟然大胆到这种地步。」 阿洛菲心里委屈又窝火,不由得脱口而出:「那教会想换一个圣女,就换去吧,反正他们不是一直都不想我当吗?」 「阿洛菲!」 王城大司祭勐然站起来,浅绿色的双眸里是明显的怒意。 「做了圣女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只要在任圣女还活着一天,这位置就不可能换人!」 在阿洛菲的记忆里,庇斯特很少发这么大的火,更不可能这样大声吼她,一时怔住了。 「是不是我以前对你太过纵容了,以至于你根本不把教会的规定放在心上?阿洛菲,你真让我失望。」庇斯特又说。 阿洛菲张了张嘴,她本来很想反驳,巨大的委屈却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有眼泪在眼眶中积攥,很快沿着脸颊往下掉,但她还是倔着抬头和庇斯特对视。 即使隔着一层眼泪,让她有些看不清对方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想再说一些以前就说过的大道理。」说完后,庇斯特就转身往外走。 假如阿洛菲头脑够清醒,她会看出大司祭的动作都乱了。 他从来都见不得她哭,只要她掉眼泪了,多大的难事,他都会去解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但要是他不在,她哭的时候怎么办?他不敢想这种事。 长袍下的手握成了拳头,表情也在阿洛菲见不到的地方变得无比难看。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以前曼乌布里尔刁难我,我都忍了,只有这次划破了他的脸?」 少女的声音里压抑着哭腔,庇斯特铁青着脸,强迫自己继续往门口走。 他恨不得马上踏上传送阵,直接离开。 但隐秘的好奇心,又让他无法做出这种事。 「他骂你来歷不明!还侮辱你是......」 大概是觉得太难入耳,少女生生止住话语,只余下压抑的抽泣声。 庇斯特停下脚步,微微合了合眼,肋骨以上的地方随着她的声音不断地撕痛,比那个该死的难愈伤口还让他痛苦,他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嘆。 睁开眼时,他的双眼重新变得冷漠镇定,微微侧脸:「最近都不要去拂晓宫找我,闲暇时间就在这里多看看神典,多做祷告,你需要好好学习圣女应该怎么做。」 没有说话声。 庇斯特本也没想着能得到什么样的回覆,他径直往门口走去,在打开门的同时,他听见后面混合着哭声的话语。 「我才不去拂晓宫,我以后都不去找你!我不要再看见你了,最讨厌庇斯特了!」 夜间的温度比白天要降低许多,狂风大作。 走出星芒宫的庭院时,侍从们不约而同抖了抖,收紧了衣服。 「大人,圣女大人说的只是气话而已,她小时候也跟您闹过脾气,您别放心上去。」 「我没生她的气,」庇斯特正想说下一句,肋间勐然传来剧烈的痛意,只能停下脚步,忍了片刻后才压了下去,「我只担心曼乌布里尔会把这件事当作把柄,以后对她不利。」 侍从不解:「可他本来就有错在先,还敢怎么闹呢?何况有您在,他怎么敢对圣女做过分的事?」 「我不知道。」 庇斯特无声的念了个回温咒,法术微弱的金光一闪而过照在他有些过分苍白的面容上。 「只是隐约有这种感觉,希望只是我多心了。」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今晚无星夜无月,一片漆黑。 光明神原谅我,庇斯特在心里嘆息,他在听见阿洛菲哭着说出她用神术打了曼乌布里尔的原因时,心底竟蓦然生出一种诡异的喜悦。 南大陆上凡是能当主教的,无不是大家族挑选出来的精英人才,而他是个例外。 他是前任大司祭收留的外乡人,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来自哪儿,年龄有多大,他没有太多从前的记忆。 但他的神术天赋无人能比,带领王城赢了多次与黑暗魔物的战役,在教会中名声鹊起,虽然非议的声音很多,还有怀疑他的身世的,但最后还是力压一众大家族的主教,成为了王城至高司祭。 作为大司祭,他秉承光明神教诲,公正严明,清心寡欲,像圣女冲撞了主教这种事情,他本应该严加惩处。 但他用自己的权力把曼乌布里尔的控诉驳回,甚至都到不了审判庭的审判官手上。 平时即使是阿洛菲自己受气了,顶天了也就找他痛诉,不会出手使用神术教训人。 说到底,这次的导火索还是自己。 在她心里,庇斯特是比她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 这个结论让庇斯特苦涩里夹杂着诡异的喜悦,他本应秉公处事,但为了她能不顾原则,这不是一个大司祭应该存在的感情。 他很清楚,自己这种情感和行为在教义里应该被定义为堕落,但他非常无谓的放任自己往下沉。 光明神会原谅他吗? 她是光明神的圣女。 可她也是他日夜呵护照顾的阿洛菲,连她的名字都是他起的,神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就拥有她呢? 庇斯特勐然停下脚。 他忽然意识到,他在习惯性忏悔的同时,居然开始质疑神明。 ****** 庇斯特一路沉默无言,回到拂晓宫。 「夜安,大司祭大人。」守门士兵毕恭毕敬的行礼。 庇斯特心事重重,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往里走。 夜深了,喧闹一日的王城也安静下来。 迪维努斯傍晚收到急报,西北方向有黑暗魔物出现集结的趋势,蠢蠢欲动不知道要打什么主意,他当即来拂晓宫辞行,然后马上带着坠月人离开王城出发前去目的地。 来得匆忙,走得也赶,不过早些走也好,王座上那个一心只有巩固自己权势的王,总想着把妹妹嫁给迪维努斯,留在王城也徒增困扰罢了。 庇斯特抚上肋间,迪维努斯带来的那把深渊之刃,只要离他近,总会让他伤口无比难受,就好像是黑暗力量之间的共鸣。 果然是个不祥之物,才来布兰登多久,就吸引了狼灵,如果他猜得没错,狼灵之后也会来拂晓宫偷这把武器,阿洛菲要是过来,并不安全。 他必须想出办法,彻底毁掉这把黑暗武器。 走到书房门口,庇斯特抬起的手突然停住。 不对劲。 他感受不到那种共鸣带来的痛苦。 庇斯特勐然回过头,身后的侍从们木然的站着,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亮,很高级的离魂神术,在效果消失后,不会怀疑自己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他应该早就意识到的,门口的那些士兵以前并不会叫他大司祭,而是「庇斯特大人」。 这段时间身体像是被黑暗力量腐蚀了,迟钝了许多,让他根本没感觉到空气里神术的波动。 这么快就来偷了,可是这傢伙把拂晓宫当什么地方? 庇斯特从半空里召唤出自己的法杖,只低声念了一句咒语,身影就无声消失在夜色里。 没有意识的侍从们动作僵硬的散开,安静的守在平时的位置上。 漆黑一片的星空下,没有光亮,但庇斯特的双眼能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肋间的痛觉愈来愈明显,暗示着深渊之刃越来越近了。 他把法杖抵在地上,念动咒语。 不远处的前方显现出一个身影,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第59章 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在神术微弱的光照下,庇斯特看清了他的脸。 「曼乌布里尔,」他皱起眉,本以为是那所谓的狼灵来偷深渊之刃,没想到盗贼竟然是光明信徒,「你在做什么。」 一个光明信徒偷黑暗武器,还能做什么好事? 他的语调冰冷平静,让狠狠摔了一跤的曼乌布里尔不由得浑身一抖,动作缓慢的抬起头,那样高傲的目光,看他就好像在看一团垃圾。 他一直都不服气大司祭是个没有家族依靠的外乡人,从来没有停下过取而代之的念头,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神术确实是比不过庇斯特。凭他自己,不,就算是集齐他家族里的精英,想要杀掉庇斯特也是痴心妄想。 所以当初在神殿里才不敢听从神的建议,和庇斯特对决。 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头庇斯特的眼神,还是怀里那个该死的黑暗神器在汲取他的温度,总之曼乌布里尔觉得手脚都要冻僵硬了。 被光明禁制牢牢封印着的黑暗神器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情,好像跳动了一下。 曼乌布里尔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看那团微光。 他很清楚,这个东西并不能完全被封印,只有不断注入光明之力,才能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所以他在偷到手的时候,一直都这么做。 可封印却越来越不稳定了,尤其是在庇斯特追来后。 他偷这玩意,为的是杀掉那个光明圣女,要是在这里破了封印,岂不是...... 能先把庇斯特杀了? 那头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曼乌布里尔倒退了两步,同为光明神术师,他是毫无胜算的,可如果是深渊之刃呢? 它会选择附近的光明信徒中最强的进行攻击,不死不休。 他受够了技不如人的滋味。从他年轻时,就是黑土城乃至南大陆上最受瞩目的神术师,他的家族又颇具盛名,成为大司祭的唿声极高。 假如没有庇斯特的话。 曼乌布里尔把心一横:「庇斯特,既然你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实话跟你说了,你要是想阿洛菲活着,就让她退位,否则,过不了几天,教会就要重新挑选圣女了。」 身着白袍的王城大司祭一直没有什么表情波动,直到听见「阿洛菲」三个字时,微微抬起眼眸:「做梦也该回你的黑土城做,阿斯塔勒·艾斯曼·曼乌布里尔。」 他的语气比刚才还要冰冷,让曼乌布里尔更觉畏惧,但同时怒气也更大了,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不屑的表情,他只是当了王城大司祭,难道以为自己是光明神不成? 「少高高在上训斥我,你的大司祭之位本来是我的!」他抽出一把小刀,在掌中割了一道口子,直接按在了封印上。 他曾经听说过,只有法力达到一定程度才能驾驭这个魔器,那他这样的大神术师,资格肯定够了。 「住手!」 在庇斯特的神术击穿他身体前,曼乌布里尔身前突然出现一股黑色的风,把光球打碎。 在浓黑的风团里,隐约可见一柄刀刃。 曼乌布里尔心中狂喜,早知道驯服黑暗神器是这么简单的事,他就是牺牲一条胳膊都愿意。 「去,给我杀了——」 砰! 浑身包裹着黑气的武器不等他说完话,又分出一缕黑风,把他甩了出去。 曼乌布里尔摔到树下,被撞得眼冒金星,吃痛的抬起头。 那团黑色的风逐渐膨胀,发出人类听不懂的低吼,速度极快的沖向白袍大司祭。 曼乌布里尔惊骇发现,深渊之刃没有被他驯服,只是被庇斯特吸引了注意力。 没有任何情报提及到底要怎么才能人为停止它的攻击。一旦杀死了庇斯特,那下一个死的不就是他了么? 他才不要死在这种鬼东西手里! 曼乌布里尔抓起自己的匕首,狠狠信,在胳膊上又割了几道口子,哆哆嗦嗦的挣扎着在地上画出传送法阵。 庇斯特的余光捕捉到传送阵的生成,但他无暇顾及逃跑的曼乌布里尔,眼前的深渊之刃在被解开封印后,就像疯了一样朝他攻击。 虽然他能应付得来,但缠斗下去并不会对他有利。 肋间疼意愈发明显,他能确定它和深渊之刃的黑暗力量就是在共鸣,他的身体这段时间被侵蚀得太厉害了,神官们完全束手无策。 不过,封印区区黑暗浊物,对他来说也不是难做到的事,只要在六个方位完成禁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在看似攻击黑暗之刃,实则打下第五次禁制时,庇斯特吐出了一口血。 他盯着黑风中不断发出愤怒吼叫的黑暗之刃,握紧了手里的法杖。 在他记忆中,他面对过许多兇狠难缠的魔物,但从来没见过这样愤怒的,这明明本来只是一把黑暗界的武器,由黑暗神亲手打造炼制,是他的得意之作,赐给了忠心耿耿的眷属。 深渊之刃作为黑暗神器之首,曾经的主人是黑暗神神使迪埃罗。 歷经无数的年岁,神器有了自己的意识和记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它分明对他有着不寻常的敌视。 即使听不懂深渊之刃的话,庇斯特也能感受到它嘶吼里的浓重恨意。 尽管心中疑惑,庇斯特的身体和理智都很清楚,必须要尽快封印它。 被打退了的深渊之刃似乎有些退缩,不再一股脑的往前沖,它在原地徘徊了片刻,突然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庇斯特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他紧紧盯着黑风里的深渊之刃。 「阿.....洛......菲......」黑暗神器发出嘶哑的喊声,转身就要走。 王城大司祭如坠冰窟。 南大陆流传的童谣里有说过,夜行的光明信徒不可随意提起名字,如果被黑暗力量听见,它们就会去把那个人杀掉。 他顾不得第六个禁制,抬手就要阻止对方—— 在神术生效的时刻,庇斯特突然感觉自己无法动弹,剧痛自肋间发散到四肢,而深渊之刃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飞向了他! 哗啦! 金色的防护罩在庇斯特惊异的眼神中化为碎片,被撞飞的刀刃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沖向他的身体。 一点都,动不了。 在认命般的合眼等死时,他听见身前发出了金属相撞的声音。 庇斯特睁开眼,错愕的发现一只银色的蝴蝶正和刃尖对抗着,发出耀眼的银光。 在他把命途石送给阿洛菲之后没多久,他收到了回礼。 也是一条项鍊,只是上面那种蝴蝶比他送的命途石上那只要大得多,张着翅膀飞舞,栩栩如生。 他以为这只是和往常一样,被阿洛菲用法术凝成的普通饰品,教会不允许神官佩戴饰品,他把项鍊挂在脖子上,藏在司祭神袍下。 银色蝴蝶闪动着翅膀,和刃尖摩擦出让人耳朵发疼的振鸣。 完全无法动弹的王城大司祭,眼睁睁看着银色蝴蝶身上出现裂痕,最后碎裂,破碎带来的余波把他和黑暗之刃同时炸向了两边。 他又能动了,神术几乎是不用过脑就脱口而出,狠狠击中了黑暗神器。 「咻——嗤。」 空气划破的尖锐声音后,带来了血肉扎穿的沉闷声响。 在深渊之刃上的血落下一滴时,王城大司祭也应声摔倒在地。 心脏都扎穿了。 庇斯特把手按在胸口上,几乎不用神术检测就一下子得出了结论,在他身下,深色的血液安静又疯狂的渗出。 他吃力的挣扎起身,靠在身后的一棵树上,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细碎的银色碎片落在他身上,很微弱的,减少了一点点疼痛感。 他本以为命途石能保护阿洛菲,结果居然毫无用处,反而她送的项鍊,延缓了他的死亡。 在痛苦又艰难的喘息了几下后,庇斯特挣扎着伸出手。 在他颤抖的指尖上,幻化出一只小小的,金色蝴蝶,蝴蝶抖了抖翅膀,轻盈的飞向半空。 蝴蝶无声的扇动翅膀,从脸颊旁飞过,留下金色的粉末。 黑暗神淡淡的看了那远去的小小身影一眼,目光重新落在树下胸口几乎看不见起伏的人身上。 他走到那人身前,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笑了一声。 「看看,这是谁,姿态真难看啊。」 意识逐渐模煳的庇斯特闻声,吃力抬头,即使生命力在急速消失,他还是能感受到灵魂深处对眼前神明的憎恶。 「......」和心脏上的伤口比,直视神明的苦痛已经近乎于零了,庇斯特盯着他,「你要是来看我笑话的话,请便。」 「哈,看你笑话,」黑髮神明笑出声,眸色逐渐染成绯红看,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庇斯特,「还是认不出我吗,蒙-特-塞-拉?」 他一字一句念出了一个名字,语气带着同样深的厌恶。 庇斯特盯着那双红色的眼睛,这果然不是光明神,可他为什么对着自己叫出光明神的名字呢,即使在光明神治理下的大陆,看见即将死去的光明大司祭,也没什么值得高兴。 在混乱的记忆碎片里攫取到一块,陌生又无比熟悉的—— 「乌拉尔!」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喊出了南大陆千年无人提及的,黑暗神的名字。 乌拉尔,黑暗信徒们疯狂追随的神明,让魔物们又惧又崇敬的存在,此刻在南大陆上,在他面前。 「你能想到吗,」黑暗神微微弯下腰,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在千年之后,自己也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庇斯特张了张嘴,他的记忆逐渐混乱,好像出现了很多本不属于他的内容。 一滴水落在他脸上,下雨了。 王都冬季很少下雨,更不要说是倾盆大雨。 「不说点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黑暗神似乎有些不耐烦,弯下腰,从不远处的地上,拔起已经凝为长钉的光明禁制把玩,光明神术在他手指上留下伤口,又极快癒合,又裂开,反覆循环,他却若无其事。 「明明只差最后一个禁制,你就能把深渊之刃封印了,居然这时候分神,蒙特塞拉,变成人之后,想不到你连脑子都迟钝了。」 几乎失去意识的庇斯特忽然清醒过来,他紧紧盯着黑髮神明:「目的达到了,你应该离开布兰登。」 「目的?」黑暗神闻言一愣,但很快发出嗤笑,「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杀变成人类的你,才留在这里这么久吧?」 大司祭脑子已经一阵接一阵的迷煳,但在和宿敌四目相交时,他勐然察觉到对方某个不为人知的意图,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他最后的话语。 「不得接近阿洛菲,她是光明圣女!」 有光亮起,金色的神术挟带着怒意向黑暗神扑面而来,但施术者已经过分虚弱,他连脑袋都没有歪一下,任由神术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口子。 血从伤口渗出,滑落滴在地上。 发尖开始滴落雨水的黑暗神发出响亮的笑声,丢掉手里的钉子,无视脸颊的伤口,他随手把额前头髮捋到后面,盯着庇斯特:「你还是去死吧,以人类的身份命令我,不觉得可笑吗?」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王城大司祭已经停止了唿吸。 有一缕金色的光从大司祭胸口一闪而出,直往西北方向飞去。 「北地......」黑暗神敛起笑容,看向远处,「真是意想不到的地方。」 ****** 阿洛菲起了个大早。 下过雨的清晨比前几日还要冷,带着湿意的寒风吹过头髮,似乎都让发梢染上水气。 早祷结束后,阿洛菲在旎拉和奥尔菲娜大唿小叫着让她多穿件衣服的声音中,笑着跑出了星芒宫,急急忙忙就往巴伦塔赶。 天阴沉沉的,并没有下过雨后的清朗感,连空气好像都不那么清新。 去早祷的民众们才听见笑容满面的圣女的打招唿声,就只看见她漂亮的淡金长发随着走动微微晃动着。 「愿圣女每天都这么开心。」信徒们被她清脆有活力的声线感染,虔诚在神像下默念。 出乎阿洛菲意料,看完报告后的柯芙娜没有她想像中那么兴奋,愣愣坐了半晌后,才低声开口:「太好了。」 「需要我帮你带点什么药材或者器具进来吗?这种特殊的新植物的话应该难点,不过我去给庇斯特耍耍赖应该也可以拿到的。」 柯芙娜轻轻折好报告,夹进书里,笑了一下:「那也太让庇斯特为难了,这么多年了,教会里也该有其他人能研究出药,不需要我。」 「这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研究出治这个病的方法,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那是以前,」柯芙娜撩了撩遮住眼睛的长髮,托着腮向她笑,「现在我比较关心王城里的八卦事。」 「八卦?」阿洛菲疑惑,「谁的八卦?」 「谁的八卦都可以,天天呆在这个鬼地方,闷都要闷死了,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什至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唉。」 柯芙娜眼角上挑的绿眸极为勾人的眨了下。 「小阿洛菲,你能不能去找大冰块说说,让他搞搞这牢房里的空气?提升一下我的生活水平。」 「我帮你问问吧。」阿洛菲点点头。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阿洛菲就走了。 柯芙娜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后,才回到桌前坐下,她把夹在书里的那份誊写的报告打开,又细细看了两遍。 「这次一定研究能出来,太好了。」 但和她的话完全相反的,是她早已泪流满面的脸。 ****** 走出巴伦塔,阿洛菲感觉有点奇怪,作为和黑牢齐名的特殊地方,这儿的空气因为高级神术,应该是很正常才对。 神术效果应该没有期限,即使施术者不在,也不会就此消失,有什么会突然导致它波动?庇斯特的神术一向很稳固的。 铛。 远处钟楼忽然响了起来,和往常高亢,且伴随着更轻一些伴奏的钟声不同,这次的只有无比沉闷,但非常绵长的一声,就像套在人脑袋上,长时间的迴旋。 这是施加过神术的钟声,惊起了王城的鸟雀,在远处的空中成群飞起。 是丧钟。 钟声绵延许久才结束。 阿洛菲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的鸟群,一声钟响,是王族成员或者是教会里的哪个高阶神官去世了。 她不记得最近有谁得了重病。 忽然,又响起了钟声。 阿洛菲倒抽一口气,不是王室成员或者神官,两声响,是王去世了。 南大陆的王正值壮年,甚至还没选出继任者,他这猝然离去,又该谁来接任? 不可能啊,不是才精神头十足的用酒杯砸白银骑士吗?怎么就死了。 满脑子都是疑问,阿洛菲迈开腿跑了起来。 如果王去世了,教会就必须暂时承担起王室的职责,直到继任者被选出,而教会的大小事务则是由王城的至高司祭庇斯特来决断,那—— 铛。 阿洛菲踉跄了一下,几乎绊倒。 她慢慢抬起头,群鸟漫天而飞,在她的脸上落下阴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三声丧钟响,寓意王城的至高司祭—— 亡故。 第60章 白鸟群从头顶掠过,阳光从羽翼的缝隙落下,射进眼睛里瞬间发疼。 阿洛菲下意识捂住眼睛,重新再抬起头时,那些扑棱着翅膀的白鸟已经飞远了。 她呆立在原地,仰头屏息凝神等待下一个钟声响起,但很久过去了,久到鸟群已经重新安静下来,她也没等到。 会不会是谁弄错了? 她要去问问,这个时间,庇斯特也许还在拂晓宫里,她要去找他。 阿洛菲往前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太慢了,巴伦塔距离拂晓宫还有一段距离。 她几乎没有思索,低声吟唱起传送阵的咒语,也许天气太冷,也许是刚才的钟声震晕了她的脑袋,她的嘴唇抖得厉害,念了三遍,才念对了咒语。 在她踩上传送阵后,地上的传送阵留下了非常明显的银色圆形纹路,闪闪发光。 那是高阶的传送法阵,需要耗费相当多的法力,而且在传送后会给身体带来很大的副作用,一般神术师不会使用这个,但它有一个优点。 非常快,应该可以算是无道具情况下最快的传送法阵了。 路旁的树枝上落下一只黑色鸟儿,歪着脑袋盯着传送阵看了一阵子,相当清脆的叫了一声,振翅往高处飞去。 ****** 不过是眨眼间,阿洛菲的眼前就变为拂晓宫的画面。 她无视了守门的士兵的问候,径直跑进门。 她本来想了很多种假设,比如说是跟庇斯特有矛盾的傢伙在闹事,比如说是钟楼故障,又比如说是有魔物入侵...... 直到她看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王城大司祭,脑子里所有猜想和假设突然一同噤声,徒留下丧钟响过后残留的嗡鸣,长久的在脑子里迴荡。 南大陆的至高大司祭,一头茶灰色长髮有些凌乱的压在身下,脸轻轻歪在一旁,英俊的脸惨白如纸,双眼紧闭,而在他身上是相反的,已经凝固的血迹染满了整件司祭长袍,触目惊心,根本看不出原来纯白无瑕的底色。 在他的身边,站着许多疗愈系神官。 有神官想上前去和圣女说话,马上被身旁的另一个神官扯了回去,皱着眉让他闭嘴。 「庇斯特。」阿洛菲坐在床边,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她轻轻推了推躺着的大司祭,没有动静,她又去拉对方的手,被大雨淋了一夜后,冰冷得连她的手才摸上去也失了温。 在他的左心房处,有一个明显而骇人的伤口,这就是致命伤了。 「救救他,求求你们了。」 她回过头,望向那些擅长疗愈的神官,都在这里了,王城里所有的疗愈系神官。 圣女是个乐观开朗的人,很少露出哀愁面容。即使对她不太喜欢的神官,也不能否认,她的笑容与声音确实给民众们感染力,也因为她,教会的声望在民间达到了几百年来的最高处。 但此时,爱笑的圣女眼泪滚滚,满脸悲痛的发出哀求。 她的蓝眼睛很漂亮,笑起来时亮晶晶的,哭的时候也泛着细碎的光,看上一眼,让人感到心都碎了。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是在推拒谁来完成一件讨厌的任务。 最后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神官走出来,他捧着一个能量球,低声开口:「我们尽力了,圣女......还是不要太过伤心。」 在圣女来之前,众神官已经尽了自己的所有力量,但王城大司祭的尸身早都凉透了,哪里还有什么疗愈术能让他活过来? 头髮半白的神官虽然生性古板,平时日常里也有些看不惯阿洛菲过分活泼的举止,但在这种时候,也禁不住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即使顶着圣女头衔,她毕竟也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何况当年是大司祭一手抚养她长大,要是她毫不难过,那才让人奇怪。 这么想着,老神官的语气里又多了几分关心:「圣女大人,大司祭已重归主神的怀抱,想来也不会愿意看见你这么难过的。」 「......主神。」 圣女的双眼忽然变得有神,在老神官惊异的目光中,她的身形一下子消失了。 「圣女大人!」 众神官大惊失色,圣女用的这种高阶传送法阵对身体副作用极大,他们已经失去了王城大司祭,教会乱做一团,可不能再失去一个圣女了。 ****** 她怎么忘了赫墨尼的存在呢? 神是无所不能的,就算庇斯特死了,也能让他復活吧? 阿洛菲走出传送阵,提着裙子一路跑进神殿里,一想到眼前又出现了希望,心脏不由砰砰的急剧跳动起来。 「赫墨尼!」她还没跑到神座前,已经忍不住喊出来了,「救救他!」 神座上的黑髮神明是她唯一的希冀了。 但是神好像睡着了。 【在神殿里不可跑跑跳跳,更不能大唿小叫。】 很小的时候,庇斯特就这样告诉她。 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小的孩子,还不到王城大司祭腰那么高,被他牵着手走进宏伟的光明神殿,他弯下腰,用温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教义。 阿洛菲吸了吸鼻子,双眼盯着地板安静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唿吸也平和些,人人都知道她的礼仪是王城大司祭教的,她不能丢了庇斯特的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可是只要想起庇斯特这三个字,她的眼泪就根本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黑暗神睁开双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少女咬着下唇,长睫微微抖着,从她宝蓝色的双眼里滚出珍珠大的泪珠,安静又伤心的滑过脸颊,落在鹅黄色长裙上,洇出一片阴影。 那个大司祭死了,他亲眼看着咽了气的。 宿敌狼狈的离开一具坏了的人类躯壳,可那又不是他击败的,只不过是件乏味无聊的小事。 反正,光明神那傢伙还会捲土重来,以他本来的面貌出现,而不是缩在信徒的身体里玩过家家的游戏。 但在这个时候,他好像才意识到,死去的大司祭似乎对这个小圣女确实是挺重要的,这个认知让他并不那么愉快。 在想明白这种不愉快的根源之前,他已经先一步离开神座,走到她面前。 神聆听信徒的心愿,其实并不需要靠近他们,但他此时忽然想靠近些,看看她那双总是非常坦率的眼睛,望向他时还会有些什么别的情绪,或者是,他做点其它什么。 他抬起手,擦去她腮边的眼泪,已经开始变冷的液体,在他的掌中映着神殿里的光。 「为什么哭?」他明知故问。 「赫墨尼。」 少女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急切得就像是海里遇险者攫住了浮木。 黑暗神望着她的双眼,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身影,她的身上散发着强烈渴求他的气息,前所未有的。 这让他有些愉悦。 「救救庇斯特,他,他受了很重的伤,只有你能救他,你能不能......」 黑暗神沉下脸,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圣女,你应该明白,已经死了的人是不能再受伤的。」 他的语气相当恶劣,让阿洛菲倏然松开手。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微微有些不快,她捏了捏拳头,又低声问:「可你是神,你能让他......活过来吧,能做到的吧?」 她明白这应该不太可能的事,但心里还隐隐的抱有某种无望的期待。 「他死了,就是死了。」 神以一种冷酷而绝对的口吻宣判了庇斯特的死刑。 阿洛菲感觉一团火骤然窜起,放在平时,她很可能会装出很生气的样子耍赖,怎么也要达到自己的任性要求。 但那个能让她任性的庇斯特已经不在了,此时他冰冷的尸体,就那样呆呆的躺在拂晓宫里。 她的大脑慢慢冷静下来,神自然不会干涉人类的生老病死,如果人人都能復活,那南大陆不就乱了套了吗? 但神救不了庇斯特,她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呢?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不再说任何话,转身就走。 「阿洛菲。」神明在身后叫她。 但她已经默默念动了传送法阵的咒语。 当黑暗神伸出手要触碰到那抹鹅黄色时,她的身影忽然消失了,只留下地上一个亮着银光的法阵。 「她竟然无视了主!」化为人形的拉文娜怒气沖沖,却被姊妹一把扯住衣裙,「干嘛,赫卡蒂,主神的威严怎么能被一个小小的光明圣女损害!」 「主神都没惩罚她,你急什么,」坐在地上的赫卡蒂抬头闭着眼睛嗅了嗅,感嘆道,「她的法力,有一股绝望的香气,那个死了的大司祭,对她真的很重要。」 ****** 阿洛菲的眼前再出现拂晓宫的时候,一众神经紧绷的神官松了口气。 「圣女,这种传送法阵不能多用,对你的身体影响太大了,」老神官严肃的说,「一天用两次,就算是庇斯......就算是再强大的神术师,也要吃不消。」 阿洛菲摇摇头,径直往庇斯特走,才迈开脚,眼前就忽然一黑,她晃了晃脑袋,努力不让其他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诸位,能否让我和大司祭再待一会。」她低下头,声音极轻的请求。 神官们互相看了看,心生出细细绵绵的怜悯。 上了年纪的神官们都知道,圣女身世悽苦,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大司祭养大了她,教她读书写字,传授她光系法术。 虽然有些人以前觉得她来路不正,但在这种时候都被她悲痛却还没有失去礼节的样子感染了。 可怜的小姑娘,以后在这教会里,还有谁能维护她,让她免遭成为提线木偶的困境呢? 他们无声嘆气着退了出去。 ****** 阿洛菲握着庇斯特的手,冷得像冰。 她把手放在他的心房上,那里早已不再跳动。 「他们都说你死了,你真的死了吗,庇斯特。」 她垂下眼睑,望着大司祭苍白的脸,声音很轻的开口。 「你不是说过我天赋很好吗?你不打算再继续教我神术了吗,我还没有......学会你的所有本领呢。」 泪水一滴一滴打在大司祭的手背上,如果是平时,这只手早就抬起为她擦泪了。 阿洛菲抹了一把眼睛,忽然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个硬皮大本子,封皮有点旧了。 她以前没有见过,也不像是记录教会事务的风格。 她伸手拿过,翻开一页,居然是绘图本。 庇斯特会画画,但并没有什么时间留给这种娱乐活动。 这一页画了个短小的法杖,看起来只适合小孩子用。 阿洛菲望着炭笔勾勒的图画,感觉眼前这个法杖有点眼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她又翻了一页,还是法杖,依然是稚气十足的风格。 庇斯特还会抽空去幼教班授课吗? 她翻到第三页时,不由得愣住了。 一条后背打着大蝴蝶结的幼童裙子,旁边还画了一条丝带,底下是熟悉的字迹,记录了尺寸、颜色与材料。 她记得这条裙子,是童年时某次生日,庇斯特送的礼物。 难道...... 她飞快的翻到最后还有图像的那一页,赫然是一串玫瑰项鍊,上面还有一只小小的蝴蝶。 和她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来第一页的那个玩具似的木头法杖,那是她第一次施展法术用的道具,那时候她还以为是庇斯特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小玩意,去哪里都带着。 没多久,就被一个神官发现了,不仅训斥了她一顿,还把法杖没收了。 她哇哇大哭着找庇斯特,虽然没能拿回那柄法杖,但后面又有了一把新的。 尽管,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法杖。 想不到那些所有的东西,竟然都是庇斯特亲手制作。 他偏偏一句都没提到过。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阿洛菲用力咬着下唇,几乎要把它咬破,「你为我做过这么多,我该怎么还你呢?」 人人都知道圣女和大司祭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如果他只是为了给教会培养一个合格的圣女,做得也超出太多太多了。 眼泪迷住了她的双眼,怎么也擦不干。 阿洛菲的目光重新落在大司祭的脸上,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上。 她不把希望寄托在神官身上了,也不向神明祈求了。 站在门外的神官们有些焦灼的踱来踱去,圣女在关着门的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她对着一具尸体,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可是哭能把大司祭哭活吗?只能让她的眼睛哭坏吧。还有,刚刚圣女去了哪儿才回来的? 「谨言慎行!」老神官一巴掌盖在年轻神官的脑袋上,「那还是我们的大司祭!」 众人正惴惴不安中,忽然看见金光从门缝里漏出。 「疗愈术!圣女还想救活大司祭!」刚刚那名年轻的神官诧异大叫,「可是,这根本没用呀。」 他说得不错,尸体上的伤口在高阶神术的治疗下不断癒合,但很快又回復了原样。 法力像是没有停息的河水,不断流入大司祭的身体,又顺着很快溢出散开。 阿洛菲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还是不停的吟唱咒语。她盯着庇斯特的脸,期望能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门外的神官们乱作一团,努力想要把门打开,阻止圣女毫无意义的行为。 「光明神在上......那是什么......」 老神官无意中抬起头,在拂晓宫的高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银色法阵,上面绘着漂亮繁复的图案,缓慢的转动着,磅礴的法力倾泻而下。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法阵,但熟悉的气息让他惊恐不已:「快点把门打开,再不进去,圣女也要不行了!」 门终于被姗姗来迟的攻击系神术师撬开了,众人一拥而入,却被眼前的画面惊得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地板,瑟瑟发抖着不敢抬头,不敢言语,甚至连唿吸都几乎要停止。 神明竟悄然无声降临拂晓宫,而且,他竟然还—— 把圣女整个搂在怀里,一手捂着她的双眼,一手揽扣在她腰上。 圣女阿洛菲似乎失去了意识,安静的坐在神明的腿上,靠在他胸膛上。而神明低着头,双唇贴在她的耳侧,似乎在低语着什么。 第61章 大司祭的突然离世,让布兰登陷入了不小的混乱中,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更不可以没有大司祭。 「......所以,我们应当尽快让新任大司祭上任,教会正常运作下去,相信也是前大司祭最想看见的。」曼乌布里尔主教把手一挥,完成了自己的演说。 他把厚厚的手稿放在桌子上,目光看向空着的主位,意得志满的向它躬了躬身,然后坐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选择继任的大司祭是件大事,应该要商量一下该怎么挑选吧?」沃特斯城主教海姆达坦是个比较年轻的神术师,一头鲜橘色捲髮让他看起来精神又清爽,但同时有时候也显得他没有那么庄重。 曼乌布里尔沉了脸色,他本以为自己能十拿九稳直接继任,谁知道竟然不遂意。 庇斯特死了,竟然还有其他更年轻的人敢质疑他? 他冷哼一声:「难道是把我们所有人的名字写在纸上,丢进月亮海里,等着看哪一个名字先浮上水面就让他当主教么?现在说的是整个南大陆的大事,不是你那小城给湖起名字这么简单!海姆达坦,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 他的话说得刻薄,让年轻的沃特斯城主教一下子瞪大了眼,却又碍于对方的地位,不敢当场反驳。 「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嘛,阿斯塔勒。」 贝鲁克尔开腔,他来自南大陆北端的临海城邦西瓦提亚,因为之前参加过裁决会后就回到了家乡,此时只通过能量球投射出现。 「海姆达坦说了不算数,但也不是你说的就可以,依我看,之前主神说的是你和庇斯特死斗,赢家即为大司祭,可你那时候已经退缩了,现在怎么可能做大司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措辞:「你要是这么坚决的话,我都要怀疑庇斯特的死是跟你有关了。」 曼乌布里尔一下子蹦了起来,以手拍着桌子,指向贝鲁克尔的方向:「你在污衊人!」 高大的西瓦提亚人在幻影中耸了耸肩:「别激动嘛,我只是合理猜测,毕竟庇斯特死得突然,而这儿最不希望他活着的,应该就是你了。」 「你他x的,他死是因为黑暗魔物袭击,跟我有个屁关系!是他自己命不好——」 嗙! 会议厅的门勐然被踹开,力度之大,让整扇红松木门撞在墙上四分五裂。 在场的众人下意识掩头躲避,等烟尘散去,才看清门口站着的高挑身影,一阵譁然。 「芙蕾希娜,你来了!」贝鲁克尔相当高兴的打招唿。 来者拨开深祖母绿的斗篷帽子,往前一步,以法杖指着黑土城主教:「闭上你的狗嘴,曼乌布里尔,你胆敢再污衊大司祭一句,我就在此处让你后悔存在这世界上。」 芙蕾希娜,阿肯斯泰达城主最小的女儿,作为南大陆上第一个女主教,她的实力毋庸置疑,她虽然有一张和兄长姐姐们相似的漂亮面容,但脾气却比他们都要火爆。 「你疯了,芙蕾希娜!」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辈骂,曼乌布里尔实在是下不来台,强撑着呵斥,「放下你的法杖——」 轰! 随着曼乌布里尔手忙脚乱的躲避,他原来的位置后面被法术砸出了一个大洞。 「再说一次试试,下一招就对着你脑袋炸。」 曼乌布里尔虽然心里火气直冒,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别人不清楚,但芙蕾希娜是真做的出这种事。 幼年期就敢和黑暗魔物以命相搏的光明信徒,即使只剩一口气,也要用法杖捅穿魔物的脑袋,她还有什么不敢做? 贝鲁克尔招了招手,示意:「芙蕾希娜,你可有什么好建议?大司祭离世得如此匆忙,大家都没有准备,可南大陆也不能少了大司祭。」 「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芙蕾希娜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扫了桌子上的主教们一眼,「圣女大人去哪里了,这种重要的会议,为何不让她出席。」 「她哪有资格......」接触到对方的眼神,曼乌布里尔声音一下子没了底气,「以前从来没有让圣女决定这种大事的先例。」 芙蕾希娜冷笑一声:「以前还从来没有女人当主教呢,要不是圣女大人,南大陆能和平这么多年?主神能如期回归南大陆?我们能在这里安然自得的谈事情?」 海姆达坦连忙附和:「芙蕾希娜说得对,我们不能以旧眼光看新问题,找到大司祭遗体那天,圣女大人几乎崩溃了,我亲眼看见主神降临拂晓宫......安抚她,还把她带回神殿里,可见主神非常重视她,也许我们该问问她的意见。」 「只是......」他迟疑着开口,「现在主神紧闭神殿门,似乎不欢迎一切人觐见。」 众人面面相觑,会议厅内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只要他们中那天有亲眼见过拂晓宫的一切,就不会质疑圣女在神明心中的分量。 她为了大司祭的死哭泣不已,徒劳的用疗愈术去挽留一具早就凉透的尸体,根本不管法力的无尽外泄是不是会损害自己的身体。 直到神明毫无徵兆的出现,把她揽进怀里。 他们惊骇的望见圣女在神的怀里挣扎,甚至打了他好几下,神却没有降怒于她,反而更紧的搂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甚至—— 海姆达坦不敢说,他似乎看见了神明的双唇印在圣女的脸颊上,又或许只是他的错觉,那只是主神在跟圣女说话,但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海姆达坦望向绝望哭泣着的圣女,才发现她的脸并不是那种天真可爱的美。 不再是平时笑容满面又无忧无虑的样子,在主神怀里的她哭得睫毛湿漉漉的挂着水珠,淡金色长髮被汗水贴在脸上,双颊泛红,鼻头也透着红,嘴唇苍白的抖着,似乎在等待谁的攫取。 海姆达坦一向觉得圣女好看,但心底从未生出诡异的念头,而且还是在这种哀痛的场合里,他应该为大司祭的离去悲恸,或者为圣女的悲伤感到可怜—— 太可怜,也有种病态的可爱。 在感受到神明投下目光之前,他已经一头狠狠磕到地上。 光明神在上,原谅我可耻又丑陋的念头吧。 他把额头紧紧贴在地板上,连唿吸都不敢大作,头上渗出血,那种疼痛让他清醒了许多。 他怎么敢在这种地方,出现这种想法? 他感觉到神明的视线扫过他身上,只是一瞬间,都几乎让他浑身骨头和内脏都几乎要碎掉了。 极强的压迫感,让海姆达坦浑身颤抖起来,怀疑自己无端生出的龌龊念头,是不是被神发现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到空气终于重新流动起来,大着胆子抬起头。 神不在拂晓宫了,也带走了圣女。 海姆达坦从记忆里回过神,望着沉默的众人,小心的再次发问:「谁去神殿里,请圣女大人出来?」 ****** 当主教们为了新一任大司祭归属争论不已时,阿洛菲正做着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一次又一次的看见庇斯特,和他聊天,听他讲故事,吃他做的食物。庇斯特非常有质感,她甚至能拥抱到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就像是在剧场里看一场盛大的表演,梦境也终有结束的时候。 「该醒了,阿洛菲,你睡得够久了。」面容英俊的大司祭语气温和,弯下腰在她的头顶说,就像平时叫她起床那样。 躺在草坪上吹风的阿洛菲撑起身,发现对方居然已经走了有段距离了。 「等等我呀,庇斯特。」 但她就算是跑起来,也没能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终于发现了不寻常,停下了脚步。 大司祭也在前面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 「你不等我吗?」阿洛菲心里隐隐约约有种无由来的悲伤。 「我走了,接受一种身份,自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是无法、也没必要避免的。」一身白袍的大司祭很平静的说。 【接受一种身份,自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死亡是无法、也没必要避免的,只要死得其所。】 阿洛菲忽然想起那天夜里,她在受伤醒来的庇斯特身边哭泣时,他是这样说的话。 等她再抬起头时,远处已经没了熟悉的身影,只有无边无际的草原和温馨的花香。 「庇斯特......」 阿洛菲睁开双眼,昏暗的房间里静悄悄的。 眼睛有种被泪水久泡的酸胀感,她伸手揉了揉,正准备喊旎拉,忽然传来了一把声音。 「你醒了。」 赫墨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揉着眼睛,有些疑惑看着床头柜上跳动的黑焰,似乎已经晚上了。 「你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赫墨尼弯下腰,不客气的拍掉她的手,然后捂着她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手,阿洛菲只觉得双眼清明,刚才那种因为久哭带来的疲惫与酸涩一扫而空。 「我去了拂晓宫。」 她的记忆只到自己在拂晓宫里微庇斯特施展疗愈术就戛然而止了,后面赫墨尼似乎出现了,可是她当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想要什么?一个梦?」赫墨尼的声音低沉。 梦里的庇斯特是活的,可是现实里的庇斯特已经死了,即使梦境再逼真,那也不是她要待的地方。 庇斯特说得对,接受一种身份,要承担对应的责任。 庇斯特突然不在,让她很痛苦,也有很多疑问。可她作为圣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南大陆民众不能在同一个时间里失去大司祭,又失去圣女。 她突然理解了那时候庇斯特如同绕口令似的话,在某些场合里,她是圣女,而不是阿洛菲。 「不要了,教会里应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阿洛菲唿出一口气,掀开被子站在地上,朝黑髮神明挤出笑容,「赫墨尼,谢谢你刚刚送我的梦。」 黑暗神沉沉看着她:「你谢——」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了。 少女捧起他的手,把额头贴在他的手背上。 「可能你会觉得我现在说的话很不尊重,但我想说,我现在感谢的是赫墨尼,不是主神。」 「谢谢你的梦,谢谢你让我好好睡了一觉,谢谢你把我带回星芒宫,或者还有更多.....」 黑暗神的脸色越来越黑,什么叫感谢的是赫墨尼,不是主神?虽然他确实不叫赫墨尼,可他就是神没错。 而且她经歷的那个梦,根本不是他造的,是他那该死的宿敌,在人类躯壳完全崩坏之前,留了那么一丝的神力。 在他怔忪间,手背上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 少女亲怀着感激之情印下一吻,和上次在巴伦塔上那如同蜻蜓点水的轻拂,这次简直堪比深吻。 神忽然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难道是,现在只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男人,而非神明看待? 这本来是种极度的亵渎,把神看作人类,应该被处以极刑。 可黑暗神的心里蓦然生出一种狂喜,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她感谢的所有一切,都和他无关。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把不属于自己的功劳归在自己身上,是无耻透顶的行为吧?可他完全不在乎。 在她的双唇离开他的手背时,他勐然把她拉到身前,然后把她压在旁边的玻璃窗上。 少女有些错愕的看向他,似乎想解释什么。 黑暗神此时并不想听她说些什么,也许是能让他高兴的,也许会让他暴怒,他都不感兴趣。 他有一种难以压抑的飢饿感觉,需要她才能止住。 他俯下身,用力吻了下去。 她的唇柔软又娇嫩,诱得他几乎是无比贪婪的吮咬,急切的想攫取她的气息。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髮丝,扣住她的后脑,迫使她更近的贴近自己,那样柔顺的金色长髮轻轻扫过他的指骨节,就像是另一种亲吻。 他本以为自己会得到满足,可她的唿吸凌乱、急促,愈发加深了他的渴求。 他狼吞虎咽,可慾壑难填。 这个光明圣女,是不是也跟光明神术一样,对他有致命的毒? 他用另一只手搂紧了她的腰。 「赫墨尼......」 嘴唇短暂分开的时候,她含煳的说话。 「想喊我的名字吗?」他重新贴上去,唇贴着唇,只靠着唇齿触碰的振动,让她知晓自己的话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而他也没打算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反正那都不重要,不是吗? 如果此时有人能进入光明神殿,穿过中庭,走到后殿。抬起头,就会看见窗户后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和在他们身边浓重的、完全与光明力量相反的气息。 第62章 阿洛菲推开神殿门时,正好看见站在台阶下的坠月城主教。 深祖母绿的披风上勾勒着暗红的花,风尘僕僕的主教双眼盯着殿门,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圣女大人,」女主教身形挺拔,行了个相当利索的礼后开门见山,「我是来找您的,希望您可以出席关于新任大司祭选拔的会议。」 新任大司祭。 阿洛菲心头闪过疼痛,在长袍下,她用指甲掐了下掌心,勉强挤出一丝笑:「好。」 坠月城主教望着她,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沉默了。 二人沿路往会议厅方向走,一路无话。 阿洛菲不太习惯芙蕾希娜这么沉默,见她又一直握着法杖,有些奇怪:「以前基本上没见过你的法杖,今天怎么一直拿着,是等会还有别的任务吗?」 「庇斯特大人被黑暗力量......所害,说不定布兰登附近已经潜伏着相当强大的魔物,下一个目标或许是您,我不能不提防......当然了,我不是在质疑主神——」 「黑暗力量?」 阿洛菲捕捉到关键信息,一下子停了下来:「查到是什么黑暗魔物做的吗?」 才得知庇斯特死亡的消息时,她只顾着哭,完全没去考虑这方面的事。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像庇斯特这么强的神术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杀死呢? 她忽然又想起了对方之前送给自己的玫瑰项鍊,叮嘱她遇到了危险的时候,要想办法把它扯断,是不是那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这么一天? 即使意识到四周危险重重,也不透露一丝一毫,只是以最大的能力保护她和这个大陆? 「还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芙蕾希娜皱起眉,「教会里有些傢伙对这件事根本不上心,他们更关心空出来的大司祭之位会是谁坐。」 她提到这个,让阿洛菲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以前很少允许我参与会议,这次为什么又特意喊我去?明明......」 明明庇斯特不在了,那些看不惯她的人,也没必要顾忌太多。 「有些人倒是想,」芙蕾希娜冷笑起来,「但绝对不可能如愿,除非他敢无视主神的存在。」 阿洛菲从走出神殿开始,就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在芙蕾希娜说这话的时候,那道目光似乎化为了实质,压在她的后背。 ****** 阿洛菲走进会议室,先是震惊于烂了一地的红松木门,然后看见会议厅里不浅的一个大坑,更是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芙蕾希娜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与其说会议厅里充满了悲伤的气氛,不如说是剑拔弩张更为恰当。 黑土城主教在抬头看见走进来的二人时,目露厌色,但接触到芙蕾希娜视线时,又极快的把头扭开。 连沃特斯城主教海姆达坦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好像并不敢直视圣女似的。 「圣女安好?许久未见,圣女风采依旧!」唯有贝鲁克尔相当热情又自然的招唿,能量球里映出的西瓦提亚主教相当自然的挥挥手,沖淡了会议厅里微妙的气氛。 就在芙蕾希娜想要拉开唯一的空座位时,曼乌布里尔忽然站了起来:「圣女参会可以,但是怎么能坐在这儿?这是大司祭的位置!」 芙蕾希娜瞪着他:「难道让你来坐?」 「你一直讨好圣女,是不是就盼着她支持你做新任大司祭?」曼乌布里尔恼羞成怒,「芙蕾希娜,白银骑士得神明恩宠,也不是你嚣张跋扈的资本!」 女主教眉尾扬起,正要举起法杖,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手背上。 「曼乌布里尔主教,今天这个会议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争论这张椅子是给谁坐,还是为了南大陆未来的和平与发展?」 会议厅一时安静下来。 阿洛菲抬起头,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都清晰入耳:「我不在意谁成为新的大司祭,但南大陆的多年和平与繁荣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庇斯特大人......我希望各位主教大人清楚这一点。」 她很少进行这样即兴的演讲,印象最深刻的上一次,似乎还是为柯芙娜争辩,但那已经是孩子时候发生的事了,已经没有太多记忆。 她停顿了片刻,让不停狂跳的心脏稍微安静些,才又再开口:「我很清楚,你们都有自己的立场与需要权衡的东西,其它的事我不管,但要成为新任大司祭,必须完成两件事,一是查明庇斯特大人的死因,二是解决兇手。」 当大司祭的位置空缺下来时,十二位主教不能说人人都心怀鬼胎,起码多数人都是有私心的,但他们嘴上说的都是「为了南大陆的稳定着想」,才参与了这场会议。 忽然被阿洛菲戳破了心事,虽然话说得委婉,不少人的表情也有点微妙。 阿洛菲以前行事虽然比较出格,但那也只是在生活里。毕竟在教会的事务上,圣女这个位置本没什么话语权的。 以前庇斯特在时,还能让她说得上话,大家估摸着他已经死了,圣女又要回归到歷任吉祥物的形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所以在这场决议上,把她请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的意思,谁知道她竟有勇气对这么多主教提要求,就好像真的只有得到她同意,这大司祭之位才能坐上。 一时间,有几人竟对她默默改了观,生出不少赞许,芙蕾希娜更是连连点头。 「可圣女,」一位身材比较健硕的主教抬了抬手臂,示意自己有话要说,「这两件事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结果的,在那之前,难道大司祭之位就这样空悬着?」 「当然不是,」阿洛菲在去会议厅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这段时间,就由各位主教大人轮流担任这个位置,如果有不愿意的,可以提出。」 「我反对!」曼乌布里尔忍不住了,「年轻人就是容易一拍脑袋就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你可知道轮换制会多影响布兰登乃至整个南大陆的运作?」 阿洛菲就知道,曼乌布里尔不和她作对就浑身难受:「曼乌布里尔大人,这轮换制度难道不是您提出过的?」 「那是之前,现在我不同意!」 阿洛菲看众人的表情似乎都没有他那么抗拒,干脆忽略了对方的话:「大家谁同意,谁反对?」 「我同意。」 会议厅里安静了数秒,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声音。 在众人面面相觑时,阿洛菲的肩头突然嗤的一声出现了一团黑焰,从里面传出了懒洋洋的低沉声音。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还是芙蕾希娜反应快,直接单膝朝阿洛菲的方向跪下:「主神。」 随着她的话,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般纷纷下跪,连头都不敢抬起。 即使不是神躯直接降临会议厅,那也是神明啊,主教们除了典礼时,几乎就不得觐见主神,众人都默认回归南大陆的神明对人类的事务丝毫不感兴趣,谁能料到他居然会参与这种讨论。 也许是因为这种观念,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神对南大陆的稳定相当关心,而是「神对圣女果然有独一份偏爱」。 阿洛菲没想过赫墨尼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他一向对教会的事物毫不关心,今天居然破天荒来听这种对他来说无聊的会议。 黑焰和神殿里作照明用的焰火似乎有些不同,它像条蛇一样贴在阿洛菲的脸侧:「既然有奖励,那应该也有惩罚。」 惩罚?阿洛菲倒是没想过。 黑焰像是企图钻到她的耳中,非常低声的说:「要是有谁最后当上了新的司祭,做了你眼里的坏事,谁来惩治他?你可以加一个约束,什么都可以。」 做了坏事?那不是有你吗?成为大司祭后,可能做出损害南大陆的事吗? 阿洛菲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仔细想了想,最后扫了围坐在桌前的众人一圈:「诸位要在主神面前立下誓言,此生不管如何,必须以南大陆的利益为先,如有违反,永坠黑暗。」 话才说完,她就听见神明似乎有些遗憾的嘆了口气。 「笨女孩。」 ****** 距离庇斯特身亡已经一个星期了,阿洛菲也没有想明白赫墨尼在会议厅里说她笨是因为什么。 她很少为教会决定重要的事项,但是在选拔新的大司祭这一件事上,她应该做得也算比较稳妥吧? 「又瘦了!」 旎拉略带夸张的叫声把阿洛菲注意力拉了回来,她扭头一看,见对方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小小的范围,表情却相当惊恐。 「腰又细了这么多,光明神在上,我的圣女大人,您可不能再瘦了,不然庇斯特大人......」快嘴说出了不该说的话,旎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好一会儿后讪讪的小声开口,「对不起,我不该提起......」 奥尔菲娜皱着眉不轻不重的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阿洛菲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脑后的蝴蝶结,朝小心翼翼的二人笑了笑:「我只是前几天吃少了,之后会好好吃饭的,不会让庇斯特担心。」 虽然偶尔清晨起床晨祷前碰到当初庇斯特送的《神典》还会有一阵恍惚,但她已经接受了庇斯特的离去。 对一个人的感情深厚,不是通过不吃不喝或者是自暴自弃表现。 她必须好好活着,毕竟还要找出杀害庇斯特的兇手,然后报仇。 在离开星芒宫时,奥尔菲娜有些不安:「她穿成这样,真的不会引来麻烦吗?大司祭不在了,我真的很担心她会被欺负。」 旎拉摇摇头:「既然阿洛菲大人决定这么穿,那她就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再说了,你有没有听最近出现的传闻?」 「什么?」奥尔菲娜奇怪。 旎拉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旁人,凑到她耳边:「新的大司祭人选必须要圣女大人点头了,才能确定。」 ****** 大司祭的下葬相当复杂,必须先经由圣女祈祷三日,然后才举行葬礼。 信仰光明神的南大陆,下葬方式自然是火葬,信徒自混沌中来,最后回归光明的怀抱。 阿洛菲出现在葬礼现场时,众人都为她的一身淡绿长裙倒抽了一口凉气。 按照教规,圣女应当穿一身的白裙出席,而且必须是单薄的纱裙。 但无人敢发一言。 他们看见,在神情哀伤的圣女身后,隐隐约约有一缕跃动的黑色火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黑焰无眼,可他们却都觉得自己正被严厉注视着。 第63章 阿洛菲本来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没想到那些人看见她后,马上露出畏惧的表情,躲闪着低下头。 她没心情多思考原因,只是走到最前面,朝目前轮任的主教点点头。 大司祭的葬礼并没有强制要求普通民众参与,又或者说,一直对庇斯特怀恨在心的王没有让手下的人公布葬礼的具体时间,教会似乎也在忙碌中忘记了这件事。 可民心如秋日南归鸟,总会飞往他们该去的地方。 这位对外冰冷而鲜少有人情味的王城大司祭的葬礼,竟然引来了无数民众的参与,甚至有不少人是从其它城邦远道而来。 人们手捧祷告灯,祈愿为南大陆尽心尽力的大司祭灵魂安息于光明神的怀抱,永享安宁与平静。 漫长,安静而充满了哀愁气息的葬礼在麦锡达斯语中进入了尾声,阿洛菲感觉到一丝冰冷落在脸上。 又下雨了。 「圣女,请完成归光仪式。」轮值司祭轻声说。 所谓归光仪式,就是遗体火化,光明信徒相信,虔诚的灵魂通过圣火,去到光明神的身边。 因此,教会不允许葬礼出现眼泪或者哭声。 火系神术师们围在装着遗体的棺木边,手里的法杖上都跳跃着金红色的焰火。 阿洛菲表情平静走到棺木旁,庇斯特躺在里面,如果不是英俊的面容苍白得过分,他看起来就好像只是睡着了。 她垂下眼眸,念动了咒语。 金红色的焰火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腾然升起,风一吹动,火光就掩去了大司祭的面容。 教会的高层们望向阿洛菲,然后有些复杂的交换眼神。她举止有度,表情平和得几乎带有种圣洁的味道。而她施展出来的神术,稳定得让人心安,那样纯粹的金红焰火,让远处的所有普通信众纷纷跪下,低声歌颂神明的仁慈,为逝去的大司祭祝祷。 她是个优秀的圣女,至少现在,她是教会很需要的那种可以稳定民心的圣女,而且主神似乎还很看重她。 阿洛菲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头,在棺木以上,金色的光罩中慢慢飘出雪白的烟,柔和得让她想起庇斯特的笑容。 轻风吹来,飘向远处的白烟无声的散尽,踪影无觅。 这就是最后了。 教会与王族的墓园是分开的,在布兰登城东边,歷代大司祭都葬在一起。 雨势变大,教会众人已经散去了,普通民众更是不被允许入内,偌大的墓园里,只有阿洛菲一个活人。 数日前还在和她说话的人,现在变成了一抔灰与一块冰冷的白色墓碑,阿洛菲的心中被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充斥着。 冰一样的雨水落在她的脸上,顺着发梢滑下她的前胸后背,冻得她不由自主瑟瑟发抖起来。 「庇斯特,」她坐下来,轻声开口,「好冷啊。」 她期望耳边能传来熟悉的声音,哪怕是严厉的呵斥也好。 坚硬的冷白石头湿漉漉的,沉默不语。 她慢慢把头抵到墓碑上:「你说生活不是小说,可是为什么你的死比末流作者写的烂尾文还要突兀?你真的死了吗?」 头顶的雨忽然停了。 阿洛菲勐然睁开眼睛,在她的耳边,分明还有雨水打在叶子和墓碑上的声音。 雨水被隔绝在身体以外。 【雨,都飞飞啦!】 久远的回忆霎时浮现。 她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几乎是不敢唿吸的,慢慢回过头—— 身穿黑色长袍的黑髮神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都冻得发抖了,还在淋雨。」 在她回答之前,神明勾了勾手指,一道力把她带进对方的怀里。 「想哭就哭,为什么憋着,在这里没有人敢说你做得不对。」 阿洛菲的脸埋在一片黑色毛茸茸中,赫墨尼的体温偏高,在被雨水淋得瑟瑟发抖的她来看,简直比火炉还舒服。 她下意识伸出胳膊搂着对方,这样的行为一定太无礼了,她感受到神的身体很明显的僵住了,但此时她也顾不上太多了。 还好,赫墨尼什么都没说,只是略带僵硬的,用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他的手其实很轻,但阿洛菲感到自己的眼泪被一滴滴拍了出来,沁湿了神明的毛毛袍子。 神应该能感觉到,可神什么都没说。 「赫墨尼,你知道吗,我和庇斯特最后说的,居然是我在闹脾气,我说以后都不去找他,我不要再看见他.......还有......最讨厌他。」 在说最后一句时,阿洛菲的喉头被巨大的悔意压得钝痛不已,几乎无法说完整。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良心,我什至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 其他人都在夸圣女这几日处事利落,不愧是庇斯特大人教出来的,心性实在坚定。但只有她知道,自己这几天冷静的完成葬礼前期事宜,不过是强撑罢了。 压抑多日的情绪在没有太多安抚话语的神明面前,居然一泄难控,从最开始的默默淌泪,到后面难以控制的发出呜咽声,阿洛菲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她不再流泪,赫墨尼终于开口了。 那是一句麦锡达斯语。 阿洛菲抬起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她早就做好准备会听见赫墨尼说些平淡到冷酷的话,毕竟神的寿命几乎无尽无穷,不能理解短生种对于死亡的恐惧和悲伤很正常。 离别只是重逢的前奏。 那句晦涩的麦锡达斯语相当的有诗意,阿洛菲难以想像居然是从赫墨尼这样的粗犷神明嘴里说出来的。 也许她之前对神明还是有些偏见。 「又哭又笑的,干什么?」赫墨尼皱着眉,不太耐烦的用手背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我说的话很好笑?」 阿洛菲躲开他的手,心里的酸涩感总算被沖淡了一点:「不是,只是突然觉得,你好像个游吟诗人。」 「游吟诗人?那种吃饱了撑的,喜欢到处乱跑然后写些酸诗的傢伙,就像麻雀一样爱叽叽喳喳,你竟敢把我比作他们——」 黑暗神沉了脸,望向好不容易吃吃发笑的少女,本来准备去拍她的脑袋,让她清醒点,瞥见她微红的鼻头,透着粉的脸颊,手又不受控制般,变成很轻的摸她的脸。 她的脸软滑,还带点儿凉意,让他都有点捨不得收回去了,忽然掌心微微一痒。 少女握着他的手,很轻的用唇蹭了下,他的话一下子哽在了喉中。 「我觉得游吟诗人很厉害啊,他们去很多地方,创作出的作品也很精彩。」 黑暗神盯着她,那张脸还残留着泪水,却已经重新有了笑容,淡粉的唇一张一闭的,看起来软乎乎的。 行吧,游吟诗人可能也没那么差劲。 ****** 连绵的雪山除了唿唿直刮的风与大粒的雪似乎再无活动的,但如果仔细看,有四个黑色的身影正在艰难的往上攀登。 「光明神在上,要是重新给我选,您再给我十二倍的工钱,我也不来的!」 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穿着厚厚的御寒衣,一手拉着长毛坐骑,另一只手上的登山杖深深插入积雪中,饶是如此,也被狂风吹得叫苦连天,他回过头,擦了一把挡风镜的雪,扯着嗓子说。 「得啦,卢西恩老哥,不管祈求仁慈的神明倒转时光沙漏多少回,那袋子叮噹作响的金币都会让你一口答应我的要求,何况这趟旅程下来,已经顶上你的大半年收入了,再加上还有可能看见神迹,难道不能让你心潮澎湃?」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比他要瘦些的青年,虽然也穿了很多,但和同伴比,他后背上竟然背着个琴盒。 「我的布莱奇顿老爷,大冬天爬雪山,也亏您想得出!」中年男子眯着眼睛往上仔细看了看,「光明神保佑,前面有个山洞,咱们速速去躲躲哟。」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才顶着风雪走到一个洞穴里,说是山洞,其实也有点太浅了,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溺水者眼里的海上岛屿。 卢西恩嘴里念叨着光明神保佑,从坐骑驮着的行李里摸出燃料点着,又施了点回温术,这才坐在了火堆边。 「先民长篇诗歌中有记载,在西瓦提亚的雪山上,曾经能看见漫天的七彩光芒,那是极为瑰丽的神明之光,让整个夜空亮如白昼,又有别于日光!只是这神光极为难见,千年来也没人再见过,我要是能看见,一定能激发灵感,写出篇好的诗文。」 布莱奇顿摘下风镜,露出一双蓝中带粉的眼睛,他指了指自己双眼:「我就盼着见一见比我这眼睛还漂亮的神迹。」 他长了一头冰绿长发,整张脸组合起来就像靠天赋与灵感创作的画家手里的调色板,跳脱又随意,英俊得有些奇异。 「布莱奇顿老爷,您的性子和咱西瓦提亚人相当合得来,所以我之前才给您说,就在不冻港边,也是有神光遗蹟哟,何苦浪费钱跑到这来,况且那布兰登连冬天都不下雪的,您来了这吃得消么?难道王城的贵族老爷们就爱这样自讨苦吃?」 布莱奇顿一摆手,满脸豪气:「那怎么能行?作为游吟诗人,我就是要踏遍这南大陆,创作出流传万世的史诗!」 卢西恩喝了一口烈酒,整个身体舒服得打了个颤:「我反正是不懂咧,难道做游吟诗人,就得您自个儿背着那甚甚乐器,明明有牛驮行李,这不是笨笨吗?哎哟,您还给它套个毛毯子,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非也非也,这琴之于我,就如剑之于骑士,」布莱奇顿把背后的乐器放到腿上,小心擦掉上面的雪,「等我创作出这盖世史诗,第一个让你听听。」 「好老爷,咱还是先想想这场暴雪什么时候能停,再说别的,看这天,下上半个月也怕是未可知。」卢西恩有些无语,又有些担心的往山洞外看。 「得~拉,得~拉,」布莱奇顿调了一下音,把琴抱入怀中,「不要这么焦虑嘛,卢西恩老哥,既然这雪一时半刻也停不了,不如来听我给你唱首,可没几个人有条件在雪山上听歌呢。」 「您倒是好兴致。」卢西恩嘴上嘀咕,耳朵却被美妙的声音夺去了注意力。 歌声与琴声交织着从山洞里传出,穿过咆哮的狂风,往远方飘荡。 在群山环绕之中,在人类的足迹无法企及的雪域深处,一座雪白的冰雕神殿安静的矗立着。 一头白色长毛狮打着哈欠从神殿里走出,青色的瞳孔四处张望了一下,前爪突然一踢,一个带着金光的圆球骨碌碌的就往前滚,它跟着玩了好一阵,脸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忽然,它抬起头,圆润的鼻头微微翕动着。 「雪好像停了?」游吟诗人的五感敏锐,布莱奇顿停下演奏,走出了山洞。 卢西恩连唿光明神仁慈,开始收拾东西:「咱们快快上山,看完后速速回城里,冬末的风雪可不是这么容易就结束的,父神垂怜,是在保护咱们呢!」 「等等,卢西恩,你先出来看看这是什么,平日里也有么!」 布莱奇顿的惊唿急促,让卢西恩也忍不住跑了出去。 「光明神在上......」作为西瓦提亚上最见多识广的嚮导,卢西恩也没忍住,趴在了早已先他一步跪下的的布莱奇顿身旁。 在遥远的雪山深处,有极为灿烂的金光碟旋在上空,或者说,有金光从那里冒出。 「这就是神迹,我看见神迹了!」布莱奇顿欢唿着,脑袋相当虔诚的磕进雪中,「仁慈而伟大的光明神,悯我虔诚,降下神光......」 他在王都亲眼见证了神明的降临,又在遥远的南大陆北端看见独属光明神的光芒,可见他们的神明,已经重新掌控了南大陆所有土地。 ****** 拉文娜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赛特的脚,后者看都没看她,直接化为兽型走到神座下盘作一团。 拉文娜不死心,又用手肘捅了捅赫卡蒂,以神术传音:「主神好像有点不对劲。」 赫卡蒂合着眼,似乎很困:「你指的是主神想说什么又没有说,还是一直看自己掌心?」 「都!」拉文娜见有人接话,来了精神,「我怀疑,又跟那光明圣女有关——」 「拉文娜。」 拉文娜一个激灵,怀着被抓包的心虚感走到神明面前:「主神,您有何吩咐?」 「女孩子说你像个游吟诗人是什么意思?」黑暗神抬眼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拉文娜愣了愣,完全没想到神明居然问出这种问题,把神比作人本就不尊敬,何况是主神讨厌的聒噪诗人呢?不过看起来,主神也不像很生气的样子。 她发呆的时间有点长,直到神明开始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拉文娜才急急开口:「这个,这个要结合语境和内容才能判断。」 「在葬礼结束,被安慰之后,又哭又笑的说,像个傻瓜。」黑暗神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困扰。 哦,还真是那位因为大司祭死了,情绪低落很久的光明圣女。 拉文娜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夸您说话好听。」 「不是我,」黑暗神横了她一眼,「只是无聊的时候在葬礼看见了......一对男女。」 呵呵,骗骗低级魔兽可以,您看这能骗我吗? 拉文娜在心里干笑一声,嘴上连声称是。 「那应该是在夸对方说话贴心,人类的葬礼一般是很悲伤的,尤其是死者是她亲密......哦不,是她相处得比较久的人类,能让她重新笑,可见这一位的安慰很到位。」 黑暗神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舒缓了不少:「那么,帮她擦了眼泪后,被她用嘴唇贴了手心是什么意思?」 拉文娜在心里疯狂尖叫,不停用意念向姊妹与赛特传音:「这光明圣女好会勾人!」 但她表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那不是贴,是在亲吻他的掌心,说明这女孩子喜欢他,忍不住和他亲密接触。」 「是吗,」黑暗神又拧起眉头,「那她为什么不亲我的嘴?亲嘴不是更能表达喜欢?亲手心有什么意思。」 噗。 拉文娜感觉自己几乎要憋得心脏都要出问题了,才忍住没笑出声,她勉强板着脸,装出认真的样子:「她......女孩子比较容易害羞,肯定不会这样主动。」 「那我想她主动亲我应该怎么办。」 拉文娜使劲抿着嘴,又用手指用力掐掌心。 「说啊,你不是自称很有经验吗?」黑暗神不耐烦的催促。 拉文娜咕咚一下跪下,一头磕在神殿地板上。 「你干什么。」黑暗神不解的皱着眉。 当然是为了忍笑啊! 拉文娜感受着疼痛,好一会儿后才开口:「女孩子都喜欢惊喜的,您可以尝试着制造一些她喜欢的场景,然后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很多时候,氛围到了,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真麻烦,」黑暗神冷哼一声,「还不如我主动。」 拉文娜希望自己此刻就昏过去,不然等到实在憋不住了笑出声,说不定黑暗神就会拧断她的脖子。 「布兰登人似乎很快就要到新年了,他们会搞个庆典,」黑暗神话锋一转,「这里的人爱干什么?你去查查。」 您怎么不直接去问那位光明圣女爱干什么?拉文娜在心里尖叫,忽然转念一下,新年典礼应似乎需要光明圣女完成一些重要的任务。 难怪主神这么百无聊赖的在神殿里向他们问东问西,而不是直接去星芒宫。 那位圣女大人,现在应该在忙碌的做着准备吧? 安静的书房里,一个人一动不动坐在书桌前。 在不远处的书架上,放着记录新年流程的厚厚羊皮卷,都用火漆印着,完全还没打开过,距离庆典的时间没多少了,主人却一点都还没看。 阿洛菲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打开刚拿到的一个金色小盒子。 在红绸之上,静静躺着一枚神术凝成的金色长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第64章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出红绸其实是被密密麻麻的纤细金丝勾勒着包裹了一层,并没有直接接触这枚钉子。 这个金色的盒子是杜斯克带来的。 她对这个青年印象相当深刻,古铜色的皮肤,明明能操纵金色的光,却还只能是个守巴伦塔的小兵,精湛的控光能力和乐观的性格让阿洛菲在再次见到他时,一下子就叫出了他名字。 然而杜斯克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时,右手却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他用完好的左手捧着个金色小盒子,递给阿洛菲。 「圣女大人,这是我在大司祭遇害现场发现的高阶禁制,需要用到这种光明神术去应对的,一定是非常强悍的黑暗魔物。」 和平时见过的光明神术散发的金光不同,眼前的长钉光芒格外刺目,人眼直视的时间稍微长一些,就会觉得有点发疼。 阿洛菲诧异又疑惑,本想拿起长钉仔细研究一下,还没碰到它,就被指尖传来的一阵钻心的痛刺得勐的缩了回去。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杜斯克在把盒子交给她时,神色极为严肃的叮嘱。 【这个禁制的攻击性极强,而且因为操纵的主人不在,它的力量完全外泄了,即使同样是光明信徒,直接接触也会被它所伤,虽然我在盒中加了保护咒语,您也要当心。】 阿洛菲把食指和中指併拢在拇指上,轻轻搓着缓解痛意,等她再摊开手掌,那两根手指的指尖已经泛出一种被灼伤的红。 从来没见过这么凌厉的神术,明明同样是光明信徒,居然也不能随意触摸。 阿洛菲的手在盒子上悬空着晃了好几下,都拿不准怎么才能完整的把长钉拿出来。 她突然就知道杜斯克的右手为什么被包扎起来了,这一定是他把禁制带回来的代价。 到底是什么样的魔物,才逼得庇斯特要用出这种禁制?甚至连这禁制都制服不了对方。 去现场看看。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阿洛菲就站了起来,往门外跑。 「都要吃午饭了,这是要去哪儿?」奥尔菲娜跟在后面连声追问,却只看见那个身影连停顿都没有,一边披上斗篷,一边急匆匆往星芒宫外跑。 「大概是庇斯特大人被害的事有了点什么眉目,」旎拉把她拉回来,在廊下小声的说,「阿洛菲她之前虽然答应了我们会好好吃饭,但是这些天为了查线索,也没怎么休息。」 「我知道庇斯特大人突然离世对她打击很大,可有些事急也急不来,何况新年庆典眼看着越来越近了,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做准备呢,把调查交给教会不就好了吗?」奥尔菲娜皱着眉,有些焦急。 旎拉撇撇嘴,没好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十二主教里以前真心尊崇庇斯特大人的有几个,说不定有的人还盼着它成无头公案呢,拖久了更加难查了。」 「旎拉!」奥尔菲娜心惊肉跳,一把捂住对方的嘴,「怎么可以乱说呢,你这话要是被他们听见了,不仅自己要遭罪,还会连累阿洛菲大人的!」 粉发少女不服气的拨开她的手,本想反驳,又忍住了:「算了算了,不说了,总之阿洛菲做什么,我都支持她。」 二人正小声说着话,星芒宫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旎拉觉得奇怪,拉着奥尔菲娜边走边问:「发生什么事呢——」 话还没说完,她们就被眼前黑压压的一群人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 这似乎只是片非常普通的丛林,与阿洛菲想像中的充满邪恶气息完全没有关系。 午后,安静的密林中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鸟鸣,就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 或许是因为被传过有魔物出没,又或者是教会授意,这条曾经有不少民众採药经过的路,并没出现普通人的身影。 阿洛菲驻足在一棵树前,盯着树下颜色格外深的一片泥土看了半晌,最后蹲下身,用手轻轻贴在上面。 庇斯特就是死在这棵树下,据发现他的村民描述,白衣大司祭整个人几乎是泡在血里,即使前一晚下过大雨,也没能沖刷掉所有血迹。 神官们检验遗体,判断出致命伤是心脏的一处贯穿。手法干净利索,速度极快,所以人并不是马上失去意识的,他失去了行动能力,也许是眼睁睁看着血从身上流出却无能为力...... 阿洛菲的手指渐渐收拢为拳头。 她一定会找出杀害庇斯特的兇手,并且让对方尝尝同样的疼痛滋味。 而同时,他们发现大司祭曾经还饱受黑暗力量的折磨。 在坎诺斯保卫战过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大司祭逐渐痊癒了,其实他身上一直残留着黑暗力量的诅咒。 她也是那群自以为是的人之一,觉得庇斯特最终根除了黑暗力量留下影响。 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过前面有些凌乱的平地,阿洛菲突然发现了在稍远处,也有很小的一块深色。 她心里一动,连忙走过去。 和树下的大片血迹还有点距离,这一小块血渍不仔细看的话,实在是容易被忽略。 阿洛菲回头看了一眼树下的血迹,思索片刻,拿出一个小袋子,把这片带血的土挖出来。 这些天都是阴天,这一片土还相当湿润,很容易就挖出来了。 阿洛菲把袋子扎好,脑子里渐渐有了主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上回跟着柯芙娜学水系神术,学到了用蕴含法力的水探查伤口是什么魔物造成的,那探查血,应该也是一个原理吧? 这一小块血迹,说不定就是黑暗魔物把武器从庇斯特身上拔下来时带出的,如果是这样,上面一定残留着黑暗力量。 想到终于有了点眉目,阿洛菲的心情稍微轻快了些许,转头上马离去。 ****** 快要进内城的时候,阿洛菲看见前面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她轻轻抖了下缰绳,追了上去。 「圣——女大人,」神殿副队长瞪大了眼睛,在阿洛菲连番摇头下,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压低声音,「您怎么自个儿跑出来了?」 「还是想自己去城郊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阿洛菲发现他的马后挂着两袋子沉甸甸的食物,有点好奇,「很少见你带这么多吃的进来,是有什么喜事?」 「这时节哪有什么喜事,」兰德利嘆了口气,「我那妹妹,尊敬的芙蕾希娜大人,虽然现在不是她轮值大司祭的位置,不过也没少操心教会里的事,不是快到新年庆典了么,饭也没好好吃,这不,我今天正好当值,顺便去给她送晚饭。」 「她有你这样的哥哥真好,」阿洛菲由衷感嘆,「新年,白银骑士和白金法师会回坠月城吗?你们一家子会一起过年吧?」 「唔,不一定,毕竟我哥和我姐忙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兰德利停了下来,似乎思考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圣女大人要是有兴致,新年的时候可以来坠月城玩,我们那,还是很热闹的,不比王城差。」 「有机会一定去,」阿洛菲笑着点点头,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她从马鞍袋里掏出一纸袋,递了过去,「正好你今日要去神殿,帮我把这个给冕下吧。」 「主神?」兰德利惊奇道,「如果是太珍贵的东西可不能由我带,我还要先去找一趟芙蕾希娜,怕颠坏了。」 「只是些很普通的海棠果而已,主神似乎挺喜欢吃的,我就顺路买了。」阿洛菲示意他打开。 兰德利将信将疑打开袋子,果然是些红彤彤的小果子,没什么稀奇,散发着新鲜的香味。 「好嘞,一定给您办妥,这回是我沾光啦,能藉机会觐见主神,」兰德利笑嘻嘻的重新把袋子收好,然后把它放到最平稳的地方,「不愧是阿洛菲大人,想想平常时候,连主教们都难找到见主神的机会呢。」 二人并肩骑行了一阵,然后转头向各自的方向。 阿洛菲提着一盒小蛋糕,脚步轻盈的回星芒宫,可才走到门口,她就愣住了。 守卫们都不知去向,而且整个星芒宫,被半透明的神术笼罩着。 她连忙跑进去,在长廊下全是东歪西倒的守卫与其她侍女。 她的脚下还有一个人。 阿洛菲把人扶起来,才看清是昏迷不醒的旎拉。 在她的手背上,还有神术留下的深深伤痕。 她连忙唤醒粉发少女问是怎么回事,后者才看见她第一眼,就哭着扑进她怀里:「曼乌布里尔主教在你走后不久,带着好多神官和王城卫兵来了,他们说奥尔菲娜是杀害庇斯特大人的兇手,是黑暗奴僕,不由分说就要把她抓走。」 「怎么会?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阿洛菲愕然,「奥尔菲娜根本不可能伤害庇斯特。」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主教根本不听我分辩,直接让卫兵带走奥尔菲娜,我还想去拦,他对着我心口就是一脚,后面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旎拉擦了擦眼泪,「怎么办呀,阿洛菲,救救奥尔菲娜,她这么敬重庇斯特大人,别说是害命了,就是让她骂一句也不可能啊。」 「我知道了,」阿洛菲帮她擦了擦眼泪,「我先帮你治好手上的伤,不然拖久了会有后遗症的。」 旎拉手上的伤未见流血,但在她的皮肤下,分明有外来的法力在翻滚,要是不尽快解除这神术,法力迟早从里面爆开,整只手都要废了。 她实在难以想像,旎拉这样一个法力不强的侍女,有什么值得曼乌布里尔下这样严重的神术。 这分明是黑牢里审问穷凶极恶的囚犯才用的招数。 「你忍忍,可能有点疼。」 阿洛菲把手心放在旎拉伤口上方,念动恢復咒,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 【圣女大人,要是您想救这侍女,就来黑牢吧,不过,只能您一个人来,否则,我就当您是想叛变了。】 她一下子抬起头,旎拉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安慰:「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只感觉手上突然轻松了。」 「不疼就好,」阿洛菲扯了扯嘴角,把她扶起来,「你去把大家叫醒,要是有谁受伤了,去找兰德利,让他请芙蕾希娜大人帮忙,但是不要声张。」 曼乌布里尔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分明就是准备了什么陷阱给她。 庇斯特已死,他已经无所谓跟她直接撕破脸皮了。 「阿洛菲大人,您要去哪儿?」旎拉捂着胸口,有些吃力的追了过来。 阿洛菲挡住她跟过来的动作:「曼乌布里尔说出这种离谱的话,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去找冕下解释清楚,好让奥尔菲娜回来。」 旎拉放下心来:「对对,找主神,主神一定清楚这是误会,奥尔菲娜怎么可能跟黑暗力量扯上关系?她连那些黑市卖的小说都要批判半天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阿洛菲勉强笑了笑:「回去休息吧。」 神明能分清光明与黑暗的信徒,可是未必知道人心险恶,有些人到底能为了权势有多颠倒黑白是非。 她分明发现有人在星芒宫外监视她,大概是曼乌布里尔的人。 很难不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在她和赫墨尼说这件事的时候,曼乌布里尔就把奥尔菲娜先杀了,再给她随便扣个罪名。 「没想到圣女大人确实是很信守承诺,我也很佩服您胆子这么大,一个人来黑牢。」 曼乌布里尔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脸悠然的喝酒,在他身后站着黑土城的亲信们,一脸冷意。 「不过这地方,不该是您来的,即使庇斯特死了,您也不该这么肆意妄为,我说的对吧?」 阿洛菲很少来黑牢,即使从前庇斯特需要去审问罪犯,也绝不带她。 黑牢不比巴伦塔下的地方,这里潮湿又阴暗,空气中还瀰漫着一股可怖的气息,在牢狱的深处,时不时传来骇人的惨叫,与听了就要让人毛骨悚然的似笑非哭的低吟。 但这些,也比不上对面男人那张猖狂又小人得志的脸,让她憎恶又噁心,几乎想吐。 「不要再说些有的没的,快点把奥尔菲娜放了,她到底在哪?」 曼乌布里尔诡秘一笑:「大概让您失望了,这里没有您的侍女,只有卑鄙骯脏的黑暗奸细。」 他回过头:「带上来。」 黑牢光线昏暗,等阿洛菲看清楚眼前事物时,惊愕得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第65章 早上还在说午饭是芝士火腿焗饭的人。此时浑身是血,被鞭打得皮开肉绽的跪在潮湿的地上,在她的皮肤下,流动着诡异的红色。 如果不是从天花板垂下的两条粗大铁链吊着她的两条胳膊,她早就一头栽在地上了。 「奥尔菲娜!」 阿洛菲震惊得几乎忘了怎么说话,回过神来就伸手,谁料半空闪过一道红光,像鞭子一样抽在她手上。 她吃疼缩回手,定睛细看,才发现眼前其实施加了一层法术,不认真看的话,根本看不见那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红罩。 「该死的狗东西,圣女想和罪犯说话,你们就没点眼力见把她弄醒吗?」 曼乌布里尔趾高气扬的向后怒骂,转头又皮笑肉不笑的沖阿洛菲说话。 「请原谅,圣女,为了您的安全,我不得不设下这法阵。」 阿洛菲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张虚伪又噁心的脸撕破。 一个士兵对着奥尔菲娜泼了桶冷水,阿洛菲分明看见一颗颗冰块从她的头上掉下。 奥尔菲娜咳嗽了几下,终于有了动静。 「黑暗奸细,我劝你别嘴硬了,圣女大人为了你,屈尊来到这里,你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该让她如此受罪。」曼乌布里尔弯下腰,露出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 奥尔菲娜艰难抬起头,看清了是阿洛菲后,极为激动的挣扎起来,嘴里发出沙哑的叫声。 「曼乌布里尔主教,奥尔菲娜绝对不可能是黑暗奸细!她对黑暗力量根本就是避之不及,怎么可能扯得上关系?」阿洛菲忍了忍,勉强保持礼貌。 「请尊称我为曼乌布里尔司祭,」曼乌布里尔语状傲慢,瞟了奥尔菲娜一眼后,似乎很同情的说,「圣女,你就是阅歷太浅,不懂人心险恶,厌恶是可以装出来的,她越表现出对黑暗力量的憎恨,不就越能打消大家对她的怀疑吗?」 「你无凭无证把她打成这样,我同样可以向审判庭控告你用神术谋害无辜的人!」阿洛菲想去解开奥尔菲娜身上的镣铐,那层淡红色稍微靠近,却像火一样灼人。 曼乌布里尔笑了:「无凭无证?教会在前任大司祭经常去的玫瑰园里发现了黑暗气息,那里连花匠都很少出现,除了他本人,就是圣女去得自由,那个奥尔菲娜,不是很擅长家政吗,想来就是在那里不小心露出了破绽。」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说我才是黑暗奸细!」阿洛菲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为了陷害她,这个人居然不惜牺牲一个无辜的人。 她不忍看奥尔菲娜身上的伤痕,但后者的喉咙发出的古怪叫声,让她内心像是被刀子割着,但隐隐的又有种奇怪。 奥尔菲娜虽然不如旎拉能说会道,可是遇到这种情况,怎么也不可能只发出不成词句的音调,阿洛菲咬着牙,努力去分辨她到底在说什么。 「众所周知,圣女是最最虔诚的信徒,又是主神宠爱的人,怎么可能是黑暗奸细,只是黑暗奸细太过狡猾,连圣女都瞒过去了。」 曼乌布里尔一脸认真的举手向天。 「主神有知,也会相当心疼圣女被矇骗的——咿呀!」 曼乌布里尔本来正摇头晃脑的说着无耻的话,眼见一道金光照着自己脑袋噼下,慌乱躲避之下,一下子跌在骯脏粘滑的地上。 他连滚带爬躲到黑土城士兵身后,看见身边升起了保护法阵,才怒火沖沖的踹了身旁的手下一脚:「你们都是死人啊!看见我被袭击,什么都不做!」 「这,这事情发生得太急了。」一个胸前挂着狼头族徽的神术师磕磕巴巴的解释。 「给我顶住!」曼乌布里尔扫了一眼承受着攻击的防护法阵,目光狰狞的看向阿洛菲,「你竟然敢攻击大司祭,阿洛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曼乌布里尔,你这个该死的东西!」阿洛菲的情绪接近失控,她操控着手里的光球砸向曼乌布里尔,「你竟然割了她的舌头!」 在不断掉落着眼泪的奥尔菲娜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丝丝的血水沿着她的下巴滑落。 曼乌布里尔不知道用了什么狠厉的法术,把她的舌头从根部整个切掉,她不仅无法念咒,连话都说不了。 「这黑暗奸细不是一向以念咒速度自豪吗,她要是向我们诅咒,会导致教会出现伤亡,你懂吗?」曼乌布里尔狡辩,「圣女,你知道伤害王城大司祭,会有什么后果吗?」 阿洛菲怒极,手里的金色光球渐渐被一层银色覆盖:「你不配做大司祭!伤害无辜的人,你连一个城的主教都没资格做!」 曼乌布里尔在看见银色光球的时候,脸色骤变,命令身旁的神术师:「别让她放出这个球——」 话音刚落,眼前的银光就让神术师们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哗啦! 就像是石头撞向玻璃窗,防护法阵硬生生被愤怒的光球砸碎了,狼狈的神术师们手忙脚乱的重新构建新的防护法阵,却听见曼乌布里尔怒喝:「赶紧启动转换仪式!」 神术师惊慌失措:「可,可这是圣女,如果转换了这个侍女,我们目前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她的......」 「圣女?死了就是前圣女了,」曼乌布里尔夺过他手里一个装着黑红色液体的玻璃人形,恶狠狠的举高就摔,「别怪我没给过活下来的机会给你。」 阿洛菲趁着那个困着奥尔菲娜的红色法阵也被沖毁,赶紧跑过去解锁着她的手铐,只是不知道加入了什么禁制,黑色的铁铐根本无法被法术解开。 她听见身后传来曼乌布里尔的怒骂,没有回头,只简单的在自己身后设下了法术反弹的法阵,低声安抚低声哀嚎的奥尔菲娜:「我马上就救你出去。」 身后传来了玻璃摔碎的声音。 奥尔菲娜浑身发起抖来,终于又抬起头看她,竟然开始流出黑红的可怖血泪。她口不能言,勐烈的朝阿洛菲摇头。 「是有点难解,不要紧的,我一定能解开,」阿洛菲额头渗出薄汗,她不明白为什么奥尔菲娜眼里的眼中充满了浓重的悲痛和绝望,「不要怕,出去后我会把他的恶行公之于众。」 奥尔菲娜痛苦低吼了几声,忽然用尽全力,一头撞在她身上,把她撞得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怎么......」阿洛菲重新抬起头,再次被眼前的变化震惊了。 奥尔菲娜皮肤底下滑动的暗红光纹,就像幼苗破土而出,飞快的覆盖了她的身体,从她的后颈,悍然伸出了一根褐色肢节,在它的末端,是一根尖锐的银色钢针。 这根肢节就像是蝎子的尾巴,尾端闪着寒光。 「从小生长在王城里的圣女没听说过转换仪式吧,在光明信徒身体里注入提纯后的黑暗力量,是不会马上死去的,她会变成没有理智的嗜血魔物,残忍杀掉看见的光明信徒。」 在手下的掩护中,曼乌布里尔狞笑着往后退。 「光明圣女发现身边侍女是黑暗奸细后,循着踪迹追查,在黑牢里堵住了她,然而丧心病狂的奸细露出魔物真面目,光明圣女在英勇搏斗后,力竭不敌,匆匆赶来的大司祭虽然杀掉了黑暗魔物,但仍然无法挽救圣女的生命,这样的故事你喜欢吗,和前任大司祭一样死法让你满意吗?」 「是你杀了庇斯特!」阿洛菲抓住他话语里的关键词,勐然回过头。 曼乌布里尔一愣,但很快恼羞成怒:「不是我!」 「你......」 阿洛菲还想说什么,忽然感觉耳后生风,在黑牢里哪里来的风?她想也没想,直接念了个防护咒。 铛! 钢针狠狠打在防护阵上,挣开了手铐的奥尔菲娜僵硬的站了起来,整双眼睛变成了暗红色,瞳仁看不见了。 阿洛菲愕然,奥尔菲娜身上传出浓重的黑暗气息,她竟然真的失去了理智。 「吃惊吧,讽刺吧,你想救的人,成了杀死你的人,」曼乌布里尔望着有些慌张的阿洛菲,得意忘形叫嚣道,「阿洛菲,今天就是神来了,也救不了你——」 「让我听听,是什么废物在说话。」 半空中凭空出现一把冰冷的低沉男声。 神明就像是黑暗凝成的实体,降临在黑牢中,他没有带来黑暗,他就是黑暗。 他身上的压迫感以及可怖气息,竟让黑牢的深处都骤然变得鸦雀无声,和神相比,这偌大的黑牢都显得平和而温馨了。 黑土城众人愣了好几秒,才勐然跪下,他们顾不得地上的脏臭,把额头贴上去。 「继续说啊,我无聊得很。」 黑髮神明嘴角勾着很浅的笑,无视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微微弯腰向前,凑到今天已经不知道被震惊了多少次的少女耳边。 「你说找我,为什么不去神殿,要来这里?」 阿洛菲才从神明的突然降临中反应过来,正要解释,余光忽然看见那可怕的大蝎尾对准了赫墨尼的后颈勐然扎下。 「小心!」 她下意识放出光球裹紧尖刺,想拖延对方的行动,然而那蝎尾动作兇勐,强行突破了她的阻挡。 阿洛菲慌得就要念下一个咒语,却听到赫墨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连头也没回,只抬起了左手,准确无误的掐住了那蝎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后面传来了「奥尔菲娜」愤怒的咆哮声。 「碍事的东西。」 赫墨尼微微蹙眉,就像是丢掉一个纸团,轻轻一挥胳膊,就把已经变异的奥尔菲娜摔到了人群中,在惨叫声中,「奥尔菲娜」撞裂了黑牢的墙,活活被摔晕了。 「我听那个小侍卫说,你送了我海棠果,本来很高兴,」面对一群战战兢兢的黑土人,赫墨尼若无其事的用手背抚过阿洛菲的脸颊,「结果你居然没来,真过分。」 他说话的语气好像很无聊,但阿洛菲听出似乎有点别的情绪。 神明不高兴,是因为她没有亲自去送果子,还是因为王城里出现了黑暗力量? 不等她说话,赫墨尼轻轻侧过头。 曼乌布里尔跪在地上,抖如筛子。 黑髮神明也朝他笑了,只是曼乌布里尔感觉五脏肺腑几乎都要被压碎了。 必须做点什么,不然真的会死的。 他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阿洛菲求饶:「圣女大人,我错了,我不该做这种事的,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您勇敢又善良,我卑劣又低贱,我不该污衊奥尔菲娜,也不该伤害您,我一定尽力为奥尔菲娜配置解药,让她恢復正常,我没有资格做大司祭,以后您决定谁做就是谁做,我一定支持您的决定......」 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脑子里如同本能般的觉得,求得阿洛菲原谅,他才可能从神明手里活下来。 毕竟阿洛菲总是心软的,而且她想救奥尔菲娜,总会留着他,毕竟他最清楚那「转换」之术。 他真的昏了头,怎么敢冒这样的险的? 面对黑土城这么多精英神术师,阿洛菲也能凭一己之力击破了防护法阵。纵使庇斯特死了,她也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找我而是自己来?」 在他仍然在颠三倒四的说着话时,神开口打断了他。 曼乌布里尔的额头贴在腥臭的地板上,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即使他此时疯了,失去了所有自主意识,也不会觉得神是在和自己说话。 「那时候有曼乌布里尔的人在星芒宫外面监视,我怕去找你,反而害了奥尔菲娜的性命。」 是阿洛菲的声音,她连敬语都没有,就好像平时和周围人说话那样的普通语气。 「所以说到底,是觉得我解决不了你的问题吗?」 曼乌布里尔的后背骤然起了一层冷汗,神明的说话语气,不像是问责信徒,更像,更像——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可这是他即使死都不敢去明白的事。 他和许多人都说「圣女是主神宠爱的信徒」,也许是调侃,也许是尊敬,可他们每个人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所有人都觉得阿洛菲受到神的宠爱,可神的「宠爱」,到底指的是哪一种宠爱? 她是唯一能自由出入神殿的人。 她在庇斯特死了后法力失控,神亲自降临拂晓宫安抚她,把她带走。 她身陷险境,神明及时赶到,没有探究自己死敌的气息,只是问她为什么不是她自己去送果子...... 曼乌布里尔浑身发僵,温度似乎一点点从身上流走了,他几乎难以置信的,又带了点非要探究到底的好奇,微微抬起头。 !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至高的神明,抬起圣女的手臂,低下头—— 在他的亲吻下,阿洛菲手臂上被法术留下的伤痕无声消去。 「如果你去找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神的语气里有抱怨,却不是高高在上的质问信徒,更像是...... 曼乌布里尔勐然一抖。 明明伤痕已经消失了,他却像是捨不得放开一样,从圣女的手臂,亲吻到她的手腕,再到她的指尖。 圣女反而有些慌张,推却着他的动作。 神明丝毫没有觉得任何不妥,根本不认为被其余信徒看见他这样是不是有损神明的威严,会不会影响信徒们的信仰。 这哪里是光明信徒眼里无情无欲,公平正义的神明,不如说是一个深陷情网的年轻男人,旁若无人的要求心上人更依赖自己。 在终于把这个念头想出来后,曼乌布里尔恐惧得几乎无法唿吸,瘫倒在地上。 在他最后的意识中,是头痛欲裂,是肝肠寸断,还有皮肤如同火烧般的灼疼,熊熊燃烧的黑焰包围了他与其他黑土人。 耳边充斥着惨叫声,曼乌布里尔在极度苦痛中,脑子里却隐约冒出了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能够就这样死去,也许才是一种恩赐,而他连这种结局都无法获得。 也许接下来,才是对他惩罚的开始。 第66章 旎拉站在长廊上,不住的往门口看,她的脖子都已经泛酸了,还等不到熟悉的身影。 「全知全能的主神啊,奥尔菲娜是比我还虔诚的信徒,绝对不可能是黑暗奴僕,她打从心底里无比尊重庇斯特大人,绝不可能存在一丝一毫要伤害他的念头,圣女大人可以作证......」 正当她十指交扣,抬头望天祈祷时,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圣女大人到处找你呢,你怎么还在这里嘀嘀咕咕。」 兰德利不由分说拉起她的胳膊:「走走,奥尔菲娜回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太好了!还是阿洛菲有办法,」旎拉先是一喜,然后又有些疑惑,一边走一边问,「我刚刚一直站在这里,门口没有人进来啊?」 「你还想要求主神从外面走到里面吗?」兰德利乐了。 「啊?主神!」 让旎拉倍感震惊的,除了主神毫无徵兆的亲临星芒宫这件事外,还有奥尔菲娜。 整个人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浑身上下都是血,可在为她擦拭身体时,旎拉根本无法从上面找到一点伤口,甚至连对方一些旧的伤疤也不见了,她皮肤就像是新鲜出炉的蒸全蛋,泛着健康的光泽。 虽然不知道同伴被怎样拷打,但旎拉猜测一定是圣女大人求主神大发慈悲,治好了奥尔菲娜。毕竟都被曼乌布里尔这种颠倒黑白的傢伙污衊为黑暗奴僕了,想想也也不可能是客气请她去喝茶吃糕点啊。 可怜的奥尔菲娜,也不知道受了多大罪,明明是个浅眠的人,但是帮她梳头都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旎拉给奥尔菲娜盖上被子,想找阿洛菲问问这一觉是要睡到什么时候才醒,要不要提前为她准备点什么药,但圣女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才回来,又去哪里了? 旎拉有些茫然的扫了一眼圣女的房间,忽然想起阿洛菲刚刚回来时身上没有披风,只穿着一条有些单薄的裙子,这种天气一定会冷的。 她从房间里拿起一件纯白的厚外套,转身就往外走。 因为大司祭的授意,圣女的星芒宫在规格上几乎和他平起平坐,如果不是教规修改起来相当麻烦,旎拉毫不怀疑他会把她的宫殿做得比自己的还要大得多。 ......真不公平,大司祭这样有本事又为民众着想的人这么短命,像曼乌布里尔这样的垃圾竟还活得好好的,眼看还能当司祭。 旎拉走到一片高大灌木附近,有些惆怅的无声嘆了口气。 大司祭擅长照料植物,再加上布兰登的气候温和,星芒宫的庭院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大司祭离世后,这里虽然还是一片绿意,但旎拉总觉得少了些生机。 她望着浓密的高灌木发了一阵呆,忽而听见那后面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含煳的,朦胧的,似乎是个少女的声音。 好像是阿洛菲? 可她从没听见圣女大人这样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阿洛菲一向说话声音清脆,旎拉很喜欢听她念《神典》,干净又清澈,带着清晨的朝气。 而现在落入耳中的女声,让旎拉想到盛夏深夜的夜来香,初秋熟透的水蜜桃。 好奇让旎拉想循声过去,一阵风吹来,上方似乎落了点什么,她的眼睛一疼就下意识闭上了。 光明神在上,难道是最近大家懒怠了,星芒宫连花园里都这么大灰尘了? 旎拉嘟嘟囔囔,只能停下来,低头轻轻揉着眼睛,远处那阵模模煳煳的说话声并没有停止。 这时候又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但非常好听,旎拉想,要是声音能用来决定人的长相,这一定是个长得非常英俊的男人。 「......那你现......高兴.......」 那人就在几步之遥的高灌木后面,但旎拉就是听得不清楚。 其实也不能怪她听力不好,那男人压低嗓子说话,偏偏话又说得并不连贯的,只黏黏煳煳的时不时吐出几个音节,就好像他的本意根本不是为了和另一个人交流。 即使听不完整句子,充满诱哄却又侵略性十足的语气,在这样磁性的声线里,听得旎拉都不由自主脸红了。 是谁和谁竟然在这里幽会? 那男人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混合着暧昧的,极为轻的水声,最后变成略微急促的喘息声。 旎拉听得连耳朵根都红透了,她当然清楚高灌木丛后那对男女在做什么,毕竟她偶尔也和兰德利......可他们都不会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她又羞又气,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光天化日下在圣女的花园里偷情?就不怕被撞见吗? 她揉了又揉眼睛,才勉强睁开了眼睛,就连忙蹑手蹑脚往声音来源走去。 等她气沖沖走到那个地方时,不由得愣住了。 高灌木丛边,垂着一张长吊椅,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又仔细听了听,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根本没有任何脚步声。 怎么可能?就这么几秒,两个人怎么可能像蒸发在空气中直接消失呢? 「我说呢,半天找不到你,」远远传来兰德利的声音,「跑这儿来偷懒了!」 旎拉回过头,兰德利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她认得那是圣女大人之前随手用过的草稿纸,背后还被阿洛菲随手画了个笑脸。 只是他的动作有点滑稽,纸薄薄一张,神殿副队长却似乎觉得很重似的,竟然用两只手托着。 「我才从奥尔菲娜的房间里出来,说谁偷懒呢,」旎拉奇怪的看一眼他手里的纸,「这是什么,你怎么跟托着封王的诏书似的。」 「这比诏书尊贵多了,是主神亲手写的文字呢,我敢说整个布兰登也没几个人见过,」兰德利把头一抬,相当骄傲,「主神说,要按照这纸上的材料,做出食物给奥尔菲娜连续吃七天,她才能完全好。」 「让我看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白纸黑字,是羽毛笔写的文字,明明每个字都是熟悉的,旎拉眨了眨眼,莫名产生了一种想跪下叩拜的冲动。 神明随手写下的文字,都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人无条件顺从于信服。 在心里虔诚的赞美了数句后,旎拉忽然想起了相当重要的事:「兰德利,刚刚有一对情侣在这里,可是我一来他们就消失了。」 「怎么可能,」神殿副队长疑惑的走到吊椅旁,「谁不知道这儿一向是圣女和大司祭喝下午茶的地方,怎么会有胆子来这里坐?」 他指了指吊椅旁的小桌子:「喏,圣女大人早一点的时候还在这里喝茶呢,你听错了吧?还是说,那是圣女大人和主神在说话,你连圣女大人的声音都听不出——哎哟你突然打我脑袋干什么啊!」 「胡说八道啊你,」旎拉的整张脸都发起烫来,「我明明听见,听见......总之,怎么可能是圣女大人在和主神......」 接吻。 兰德利望着心上人的脸骤然涨红成西红柿般,莫名其妙中又觉得相当可爱,他凑到她旁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那对男女刚刚在做什——哎哟都说别打我脑袋了,打傻了怎么办!」 「蠢蛋兰德利,不打都够傻了!」 旎拉觉得把刚才那种事情安在阿洛菲和神明的身上,简直是罪大恶极,虽然自家圣女值得拥有最优秀强悍的男人,可......和神明接吻什么的,就算是在地下市集里卖的禁书里有这种内容,她再爱刺激也不敢看啊! 主神原谅我,主神原谅我,旎拉心底里告罪无数遍,拿起那杯才喝了两口,已经放冷的茶。 也许真的是风和树叶摩擦发出的声响,混合了远处说话的人声和喷泉的流水声,她听错了。 刚刚根本没有人在高灌木后说话,更别说亲吻。 吧? ****** 光明神殿通体雪白,当清晨的日光洒在殿顶,就像为它漆上一层金箔,充满干净圣洁的气息。 然而此时它的后殿里,在一间紧紧锁着门的房间里,光线昏暗,空气如同有了实质,变得粘稠而浓郁—— 就像神的目光。 阿洛菲别过头,微微蹙眉大口唿着气:「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我等会还要看看奥尔菲娜。」 她的双唇因为激烈的深吻和吮吸,明显比平时肿了,就像是开得最灿烂的玫瑰花瓣,闪着微弱的水光。 为了控制气息,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洁白的牙齿用了几分力,慢慢的咬着划过下唇,强烈的诱惑着别人再去更兇狠的掠夺她——即使她本人根本没有这种念头。 黑暗神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他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这么做了,但他换了个位置。 总该让她喘口气,毕竟人还是要唿吸的。 「难道你想被那个粉发的侍女发现,她的圣女在花园里和神明接吻吗?」 明显感受到对方身体一僵,他顺着她别过的脸颊往下,她的颈部肌肤娇嫩,带着淡淡的柔和香气,引得他一下又一下,或轻或重的吮吸着。 「刚刚旎拉在,你为什么不说......」 少女本应惊慌失措的话语,在他的亲吻与舔舐下变了调,颤抖都带着让人想入非非的瑰秘。 他感受到了欲望。 南大陆上信奉光明神的那些死板的傢伙们,读着那个虚伪的傢伙留下的思想,把欲望看作洪水勐兽,总是生怕那会让他们万劫不復。 黑暗神喜欢欲望,掌控欲望,各种各样的欲与渴明明就是力量的来源。 而此时,他愿意被欲望凌驾在上。 第67章 「说——正事!」 阿洛菲被亲得头昏脑涨,凭着残余不多的意志力,用手把赫墨尼的脸推离自己的颈侧,假如教会的高层看见她这样堪称粗鲁的动作,恐怕要给她扣上冒犯神明的帽子。 ......但和神明接吻,已经够冒犯了吧? 赫墨尼也不恼,抓住她的手,自顾自的把玩起来:「那个侍女体内的异质已经清理干净了,至于多久会醒,那需要看她个人的体质。」 阿洛菲还是有点不放心:「虽然我来的时候,没看见曼乌布里尔到底做过什么,不过奥尔菲娜身上的伤口已经足够说明他有多丧心病狂了,赫墨尼,你有没有办法让她忘记那些事?毕竟......她身上的伤都消失了,虽然我知道随便抹除别人的记忆很不好......」 当她内心很矛盾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不停的去咬自己的下唇,本就娇嫩的嘴唇被折磨得可怜兮兮的,让人觉得可怜之余,又想助纣为虐。 黑暗神凑上去,果不其然被她警觉的躲开了。 「现在不要亲我,说正经事。」她一脸义正词严,就好像刚才那个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不是她那样。 黑暗神往后稍微远离了她,漫不经心的靠在墙边:「我给了兰德利一张纸,只要他们按照纸上的要求做,奥尔菲娜就能好好恢復,满意了吗?」 「什么时候?」阿洛菲有点意外。 「你在花园里被我亲之前。」 她的脸一下子有些发烫,本来想说的话忽然也说不出来了。 真是奇怪,她好像也有点喜欢亲吻,就像她喜欢吃甜甜的小蛋糕,不,还是有点不同的,至少吃蛋糕不会让她的大脑变得混乱,从而竟然敢在随时可能有人出现的花园里,和赫墨尼深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而且她实在弄不准,她到底是喜欢接吻这件事,还是喜欢和赫墨尼接吻。 这是两种概念。 阿洛菲从来没有和谁亲吻过,假如以后和别人接吻,也能同样产生意乱情迷的感觉,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但假如她是喜欢和赫墨尼亲吻...... 那也许有点麻烦。 神可以因为一时兴起,拥抱她,亲吻她,偏爱的满足她的请求,但也可以失去兴趣后,不再看她一眼。 在担当好圣女这职务之余,她也会幻想和心爱之人相携手一生的事。 阿洛菲向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即使典籍里对神明极尽赞美,即使地下市集里有那些大胆又离奇的禁书,她也从来没对神明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旖旎遐想。 南大陆大方端庄的圣女对信众总是包容的,可在爱里,她需要的是一个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男人。 而神不可能独属于谁。 她总不能在神对自己失去兴趣后,像一些深陷情网的人那样又哭又闹,求他别离开。 神有足够漫长的时间去遗忘或者完成一些事,而她在摘掉南大陆圣女这个光环后,也只是个脆弱的短生种。 这样的不平等是天然存在的,哪怕刻意忽略也无法完全无视。 她在黑牢里,有那么一刻为自己能够得到神明的偏爱而庆幸。但此时,她想起在那些兇勐的黑焰吞噬那些黑土人,脑子里忽然飘过个很微弱的声音。 假如有一天,她因为某些事不得不和赫墨尼站在对立面,她有能力和他对抗吗? 「说完了别人,该说我们的正事了。」 赫墨尼的声音打断了越飘越远的思绪,阿洛菲回过神,正好对上他的双眼。 「我们......什么正事?」 赫墨尼的表情比刚才差了点:「遇到了难题,就这么不情愿找我吗?在你最无助害怕的时候,你想过我吗,唿唤过我吗?」 阿洛菲有些无奈,神明有时候真的很像任性的小孩:「我不是解释过了嘛,当时情况紧急,为了奥尔菲娜的安全,只能自己去黑牢了。」 她打量着对方的表情,似乎没有好转,连忙补充。「我当然有想过去找你,后来旎拉不是去找了兰德利么,他今天当值,在神殿那边,他们两个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向你汇报这件事的。」 每个信徒在遇到困难时,都会向信奉的神明祷告,希望他赐给自己足够的力量。 「总之,你来了,也惩罚了那些坏人,奥尔菲娜获救了,事情都好好解决了,也算是有个好结果吧?」她朝他露出笑容。 「但你受伤了。」黑髮神明冷冷开口。 阿洛菲抬起胳膊看了一眼,又向他伸出:「可是你看,都被你治好了,这是什么神术呢,我以前都没见过——」 她本以为这能让对方高兴,没想到赫墨尼只是顺势抓过她的手,一把扯进怀里。 她在诧异至于,感受到后背传来了一点痛意。 「嘶......」 「现在知道疼了?」赫墨尼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在她面前背后幻化出两面烟镜,「自己看。」 阿洛菲这才发现,在颈部接近后背的地方,有一个不是很明显的划痕,大概是曼乌布里尔砸碎那瓶奇怪的红色液体时,溅起的碎玻璃割伤了她。 毕竟那时候她放出的是个反弹法术的阵,碎玻璃攻击并不在防御范围内。 后背闪过一丝冰冷,新的疗愈术让阿洛菲倒抽口凉气。 「我会去,不是因为他们向我汇报,」赫墨尼顿了顿,「我拿到了海棠果,去星芒宫没看见你。」 再次获得她送来的果子,黑暗神的脑子里只出现一个念头,想见到她。 所以他在神殿副队长惊讶的表情里消失,出现在星芒宫上方,但看不见熟悉的身影。 用神力感应信徒只是一个念头的事,至于还不是信徒的人,也不过是稍微麻烦些许。 他根本没想到她会出现在那种地方,还受了伤。 「去神殿太远了,与神沟通的法阵准备起来也需要时间和材料,」阿洛菲罗列出自己做法的合理依据,「我今天这样做,省了很多时间。」 赫墨尼盯着她,似乎被她说服了,正当阿洛菲以为这件事就此翻篇,眼前的画面突然天翻地覆起来。 「......唔!」脑后的柔软让她意识到自己被按在床上,睁开眼时,正好对上赫墨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阿洛菲的心莫名颤抖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上方的神明双手按在她身体两侧,紧紧凝视着她的脸,就好像要把她的面容彻底记住一样,「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阿洛菲正想发问,下一秒,神明的动作就让她彻底失去了这个念头。 当他的唇贴上心脏靠上的皮肤时,一阵剧痛自他唇下传来,阿洛菲倒抽着冷气痛苦出声,仿佛被火焰灼烧,又像被冰锥刺穿,身体出于自我保护,让她下意识腰挺起腰,又被强硬按回去。 剧痛自心脏延伸向四肢,阿洛菲动弹不得,只能急促的喘着气,却不得缓解,随着剧痛的蔓延,她的头上冒出了冷汗。 神是想要杀了她吗! 但这个想法只持续了半秒,剧痛很快被一种可怕的快感取代,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好像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被打开,不属于她的陌生情绪充盈了她整个人,像被甜腻的蜂蜜包裹,喘不过气,但她心里居然欢唿着自愿溺死在其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眼前有那么片刻炸出白光,连灵魂都飘飘然起来。 等她的意识再次回归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靠在赫墨尼怀里,大汗淋漓后黏腻的身体,告诉她刚才经歷的一切给身体带来多大的刺激。 「以后只要你唿唤我,哪怕只要动一个念头,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当你遇到了伤害和危险,我也会马上感知,任何人和事物都无法让你受伤。」 他的语气郑重又充满了黏腻和难以描述的情绪,让阿洛菲一下子联想到在神像前宣誓结婚的爱侣们。 那双黑瞳深不见底,眼里的情意或者是什么别的,沉得让她喘不过气,她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砰砰的用力跳动起来,太响亮了。 她几乎堪称狼狈的低下头,这个动作本意是想躲避对方的眼神,却让她有了意外的收穫。 在锁骨以下,雪白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个被黑色火焰包裹的月亮纹案,那轮弯弯的月亮小小的,几乎看不见,大团的黑焰,几乎遮住了它。 在神史里,只有神使才能能得到神明的印记,可这分明不是神眷,难道说,这是神明赐给普通信徒的另一种印记吗? 她伸手去摸了摸,似乎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冰与火交织的感觉。 下颌被一只手掐住,然后不轻不重的抬起来。 她不得不重新和赫墨尼对视。 「这样也没什么和我说吗?」黑髮神明一瞬不眨的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理论上人人都能唿唤神,但信徒和神明沟通需要搭建复杂而严苛的桥樑,而且并不是每次祈祷都能得到神明的回应。 即使是圣女,本也不例外。 就在这个时刻,神把那些条条框框都锤个稀烂,而且明确告诉她,只要她想,就能见到他,就能让他保护自己,就好像她才是他的神明一样。 被偏爱的狂喜汹涌得令人头皮发麻,可是恐惧感也如影随形。 神真的会对自己的信徒宠爱到这种程度吗? 阿洛菲几乎失了语言的能力,在许久之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你。」 谢谢你三字太苍白了,可在这个时候,她也想不到什么别的更好的回答,这份礼物太昂贵,她无法回赠同等价值、或者是更珍贵的东西。 即使是「我的灵魂永远为你所驱」这种话,也不等量吧? 赫墨尼的表情却沉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浮现出一种失望的情绪。 「我还以为,你会对我说我爱你。」 阿洛菲被他的目光看得起了愧疚,她的回应比起来太平淡了,甚至到了有点狼心狗肺的程度。 「我......」 她本想补救一下,突然就被赫墨尼打断了话语。 「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口吗。」 ****** 拉文娜一下子用双翅捂住姊妹的双眼,但她没有多余的手再捂住她尖尖的小嘴巴。 黑色长尾上带着七彩流光的小鸟没有挣扎,只是从嘴里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 「主神在向光明圣女求—欢—呢!」 「赫卡蒂!」一下子变为人形的拉文娜气急败坏,一把攥住小鸟,两只手指钳住她的鸟喙,「哪天你被主神活活拔了舌头,我也不会为你求情的!」 砰的一声,烟雾散去,赫卡蒂也化为人形跳到地上,神情难得激动:「我说错了什么,主神把作为神明伴侣的永恆契印都给她啦!这位光明圣女以后也是我们的主了。」 「一定是她蛊惑了主神!」拉文娜勐烈的摇着头,「她是虔诚的光明信徒啊,要是哪天她发现了主神不是光明神,而是黑暗神,那——」 她像是不敢继续假设,难过的摇着头:「主神不该这样的,到时候,他就很难杀死这个光明圣女了。」 第68章 「过年」这个词对于布兰登人、乃至整个南大陆来说有着特殊意义。 回首总结过去一年,展望期待新的未来,上至教会和王族,下到底下各行各业的普通民众们,都不外如是。 所以越到年末,人与人之间越不会发生冲突,这时候是审判庭一年到头最舒服的日子,即便有什么案子,一般也会推后审判。 然而当最高审判庭外金色的大钟发出嘹亮的声音时,没有任何人感到意外,甚至有人因为最高审判庭不能马上作出判决而在庭外抗议。 以「黑土之乱」为名建档的审判以公开形式在新年来临前一个星期拉开了帷幕。 黑土城主教阿斯塔勒·艾斯曼·曼乌布里尔,因一直对教会的不满,认为自己才是新任王城大司祭的人选,暗中修习黑暗邪术,企图通过黑暗力量杀死其它十一人的方式,成为大司祭。 然而他在实施阴谋的过程里,被圣女的侍女奥尔菲娜撞见,在残酷折磨了侍女,并且准备杀人灭口之前,聪明勇敢的圣女发现了他的行踪。 眼见自己的罪行败露,恼羞成怒的曼乌布里尔还想把奥尔菲娜以黑暗力量转换成无知无觉的魔物,杀死她敬爱的圣女大人。 在最要紧关头,主神降临,以不费吹灰之力摧毁了曼乌布里尔的毒计,护住了阿洛菲圣女。 一个城邦的主教居然为了大司祭之位修炼邪术,还想谋害同僚,听取公审的民众又惊又惧,这让他们更加想念那位早逝的,曾经为了保护王城和南大陆多次击退黑暗力量的前任大司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而在庭审陈述到事迹败露的时候,那名被劫持并且被悲惨折磨的,本应卧病在床的侍女奥尔菲娜竟冲进了审判庭。 她在庭上气愤自述被曼乌布里尔使用邪术虐待,几乎只剩下一口气,要不是勇敢的圣女大人为了她以命相搏,她也不可能还有命站在这最高审判庭说出真相。 「他就是想让圣女杀掉想救的人,或者是死在熟悉的人手上,杀人,还要诛心!」 讲到激动之处,奥尔菲娜落下愤怒的泪,又脱掉外衣,露出后背斑驳错杂的伤痕,全场譁然。 「为了让我说不出反驳的话,曼乌布里尔还把我的舌头割掉,企图以此污衊圣女是黑暗的奴僕!」 最后,奥尔菲娜向民众们声泪俱下的讲述,圣女是如何为了她向主神日夜祷告,让她得以重新开口说话并且恢復健康。 而她执意留下这些伤疤,就是为了在庭上举证曼乌布里尔,并且铭记圣女捨身救她的这段事迹。 绘声绘色的描述加以慷慨激昂的辞措,让听众先是心惊肉跳,再是怒不可遏,最后潸然泪下。 可怜的圣女,大司祭的离去本就对她打击极大,在这么短时间里,在教会里维繫各处的运转本就不容易,她既要打起精神考核十二主教的任职能力,还要为新年庆典做准备,年纪轻轻怎么受得了? 而且那么柔弱的圣女,居然为了保护一个侍女,不惜负了重伤,要不是主神垂悯,这王城内怕是要多一座圣女墓碑了。 在这种节骨眼,黑土城的主教竟想通过这么恶毒的方式毁掉好不容易重新稳定的布兰登,还想杀害为了王城作出卓越贡献的圣女,简直是狠毒之至,下贱至极! 民意沸腾,布兰登人要求把黑土城主教和犯罪人等处极刑后,流放到失落之地的声潮一阵比一阵高。 辩护台上的黑土城高层吓得面如土色,连只字片语都不敢说,匆匆悄然离场,他们怕再晚走些许,自己都要被愤怒的群众揪出来游街砸石头。 虽然审判庭不作惩罚以外的决定,也不回答与案件无关的问题,但民众们依然不停向坐在座位上的神官发问,圣女身体如何了?她为何不出席最高审判?难道她的伤势仍然严重到不允许她到场吗? 王都记者报导,在审判结束后,无数群众自发涌到广场巨大神像前跪拜,哭泣着祈求仁慈的父神保佑他们唯一的圣女早日康復。 【布兰登也许可以没有王族,但不能失去阿洛菲圣女。】 深夜,在灯下赶稿的记者布兰疾笔狂书,一气呵成写完稿子后,咬着羽毛笔,眼神复杂的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嘆了口气划掉这一行。 「饭碗和脑袋还是得要的。」他嘀咕了一句,凝思片刻,最后又伏案写下新的结语。 【我们都在为圣女的康復而祈祷,愿仁慈的父神永远偏爱她,赐她健康与幸福。希望在新年钟声敲响时,我们能与「布兰登瑰宝」共同迈入新一年,以及此后年年。】 「这样行了吧,没得罪王室,又表达了民众们的真实想法,」布兰放下笔,又看了一遍自己的稿子,满意的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望向外面黑漆漆的天空,「也不知道圣女到底休养得怎么样了,这次的新年庆典有神明参与,规格可是和往年不一样啊。」 ****** 当外面的信众们都在情绪激动的要求严惩曼乌布里尔一族,甚至连教会都在考虑是否要牵连到黑土城城邦时,阿洛菲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忙碌。 她有太多的事要做。 她需要要熟练背下教会向民众的发言稿,这在往年本是庇斯特的工作,但经歷了这段时间曼乌布里尔的祸事,人们对新任大司祭的人选都多了疑问。 放眼过去在目前剩余的十一位主教中,或者是目前教会高层里,真的有担得起王城司祭之位的人吗? 那个恶徒曼乌布里尔,年轻时也被称为不世出的的天才神术师,甚至也在司祭候选人之中,可他竟然是个心胸狭隘又包藏祸心的叛徒。 要是新任的大司祭是这种人,以后南大陆岂不是要大难临头? 因此,在他们找到有那么几分接近庇斯特的人之前,还是更信赖他们的圣女。 阿洛菲放下羊皮卷,揉了揉眼睛后,喝了一口热水,滋润有些发干的喉咙。 尽管神明已经降临南大陆,但每年的祈神环节还是要进行,以麦锡达斯语诵读那冗长又拗口的祷词,光是念一遍,就已经很耗时间,更别说要一字不差的流利背出。 教会认为,如果背错了词,就会让神明不快,从而导致来年不顺,所以每次都向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词背得滚瓜烂熟。 赫墨尼愿意听这么长的祷告词才怪呢,要是今年在他面前这样背诵,说不好他会在半截中直接打断,然后来一句:「不要废话了,直接总结新的一年到底想干嘛。」 那教会古板的高层们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乐了,疲惫感散去不少,但在拉开抽屉后,笑容又淡了。 装着禁制的金色小盒子,安静的躺在抽屉深处。 见证庇斯特和黑暗力量死斗到最后一刻的法物,过去了这段时间,即使隔着盒子,那股光明力量也丝毫没有退减的迹象,带给人的震慑感还是无比强烈。 庇斯特的死也许和曼乌布里尔有关系,但他不会是杀死庇斯特的元兇,不管他是操纵光明神术还是黑暗神术,都还不足以碾压性的姿态赢了庇斯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阿洛菲想起那日在黑牢中,赫墨尼以一种非常鄙夷的语气对着曼乌布里尔点评奥尔菲娜身体里的黑暗力量。 【放在黑暗界要被称为垃圾的东西,居然把它当作杀手锏来「转换」,光明教会里如果都是你这样的废物,南大陆还是直接沉了吧。】 在她看来,那只被提炼出来的蝎魔黑暗气息已经够浓烈了,而赫墨尼却鄙夷的称之为「垃圾」,那杀死庇斯特的魔物到底有多可怕? 凝神片刻,阿洛菲合眼念动咒语,放在桌上的大水壶里的水泛起涟漪,过了数秒,就像一条长尾金鱼似的从壶中轻巧跃出,跳入了金色盒内。 阿洛菲睁开眼往里看,金色的禁制「泡」在水里,连气息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如果非要描述,它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休眠状态。 她念了两个音节,盒子里的水裹着长钉浮起,在半空中停顿。 在水球之中的金色长钉,随着阿洛菲的手指挥动,自由的旋转着各种角度。 这还是她突如其来的灵感,人是无法直接触碰这枚高阶光明禁制,可是如果用透明的水包裹着,是不是能在不破坏它的情况下,近距离的仔细观察它? 在一声命令中,水如同冰一般凝滞着,但假如触碰它,还是能感觉到眼前依然是「一团水」,听说先民把这种状态的水称作「塞里迪」,翻译过来意为生命之花。 阿洛菲相当满意的点点头。 自从上回向柯芙娜请教后,她没有就此中止水系法术的学习,最近这段时间,她新学了不少内容,正好派上用途。 金色的光明禁制在塞里迪中散发的光芒比刚才要更耀眼,而且它的模样也清晰了许多。 「嗯?」 阿洛菲凑了过去,在长长的钉状禁制上,居然雕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纹,或者说是文字? 她睁大眼睛看了半晌,好像是麦锡达斯语,可是它们像藤蔓一样互相缠绕,完全无法阅读。 「圣女大人,负责典礼的卡尼拉大人又来送衣服啦。」 门外先是响起几下敲门声,过了一会儿后,旎拉嗓门不是很大的说着。 「您要不先休息一下呢,我还准备好下午茶了,让兰德利买了您爱吃的芝士夹心蛋糕哦!」 每次大型庆典前,旎拉她们总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提醒她劳逸结合,其实以前她明白,那些蛋糕都是庇斯特派人外出为她买回来的,王族不屑于吃这种用料并不算昂贵,外表也不华丽的食品,所以他们的厨子从来不做。 在贫瘠的土地上,曾经有人耗费心血为她种出漂亮的玫瑰,不问回报。 阿洛菲慢慢关上盒子,放回抽屉中,顺手把旁边装着泥土的小袋子也往里推了推。 庇斯特,我一定会找出兇手,为你报仇。 「阿—洛—菲—大人,再不出来,我就让兰德利带回去分给神殿守卫们吃咯!」旎拉在门外拖长了声音。 「来了来了,不要催,越催越慢。」 阿洛菲推上抽屉,匆匆走出了书房。 随着书房门的重新关上,抽屉里的金色盒子砰的一声自动弹开了。 在无人得知处,金色禁制上慢慢渗出一缕黑色雾气,覆盖在长钉之上,似乎想吞噬它。 在几乎被完全笼罩时,刚刚似乎被阿洛菲哄睡着的禁制锵然作响,惊醒般发出无比刺眼的光芒,甚至从抽屉的缝隙中透出,撕裂了黑雾。 但在黑色气息完全被驱散前,有一缕暗红色早已悄然从抽屉中飘出,它像是有意识般,随着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无声遁去。 第69章 【......愿得神明常驻,自此而往,岁岁年年。】 出乎阿洛菲意料,赫墨尼没有打断她以麦锡达斯语诵读的祷词,教会那些古板高层们的脸色并没有突然变色的机会。 因为赫墨尼根本没有出现在新年庆典上。 当然,神是否出席庆典,并不会动摇布兰登信众们的信仰。 在一板一眼的官方流程走到了尾声,民众们就在麦兰卡圣湖边生起火堆,他们围着金红的篝火载歌载舞,为这一年神明的重临大陆庆祝,尽情畅想来年的好景。 除了麦兰卡圣湖边,也有不少人选择在中央广场上迎接新年的到来。 他们围在高大的黑色神像下,唱起南大陆上这一年来游吟诗人们新作的曲子。 不管是四季常绿的布兰登,还是冰封千里的西瓦提亚,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旋律与曲调。 曾经有人说,也许先民在获得法力之前,先从神明那学会了唱歌。 而游吟诗人则是里面的佼佼者。 他们以自己所作诗词被传唱广泛而自豪,在南大陆上,作品能在新年庆典上被唱起,就是他们的无形勋章, 在新年庆典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的歌获得合唱最多,就是当年的年度之歌。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先是稀稀落落的,后来渐渐地变为齐声合唱,细听之下,竟是首有些年头的旧歌。 一来,南大陆上数之不尽的游吟诗人们,创作出的多如星斗的作品,即使只把传唱度很高的那些的拿出来唱,那唱足七天也唱不完。 很少会有人唱往年的老歌。 这不算是一首作词作曲很优秀的作品,苛刻些来说,它的调子太简单,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三几段,歌词也很稚嫩,放在刚才那些精品旁比较,简直是天差地别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没有精湛的技巧,也没有婉转的腔调,但它的应和声,比刚才所有的曲子都要大,年轻的,年老的,男的女的,歌声混合着被晚风吹得很远。 「听见了吗,庇斯特,他们都在唱《献给大司祭》呢,你不是说,这首歌要是传开了,一定会成为圣女的黑歷史吗,现在看来,这首歌贴的可是你的标籤,你也有算不准的时候。」 阿洛菲蹲在白色墓碑前低声絮絮叨叨,远处隐约传来简单得简直有些简陋的旋律与歌声。 除了游吟诗人,南大陆其他人偶尔也会创作歌曲,这首《献给大司祭》就是阿洛菲数年前给庇斯特作的生日礼物。 「看来,我是不用担心圣女以后会想当游吟诗人这件事的,但也许需要防备有人向审判庭控告司祭吹嘘自己功绩。」 那时候庇斯特是这么评价这首歌的,表情也似乎相当精彩,捂着脸的羞耻劲,似乎恨不得把词稿压在箱底再也不见不听。 但至于是怎么流传得如此广泛的,也许只有大司祭自己清楚,到底是怎么「无意中」向身边人炫耀自己带大的孩子为自己特意写了首歌。 或许不少人私底下还会嘀咕,表面冰冷的大司祭,竟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记忆就像是未熟透的果子,甜中带着酸涩。 阿洛菲笑了,轻声跟着那些人的歌声唱完整首歌,当日自己觉得精妙绝伦的措辞结构,现在听来果然是幼稚又做作。 只是遥远的合唱声,竟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那已经不是简单的一首歌,它承载的是信众们对早逝大司祭的追忆,一如当年她在创作时怀着无比纯粹的感情。 她的心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述的情感,驱动着她念动咒语。 在洁白的墓碑前,从她指尖下的土里,开出一朵玫瑰,和真正的玫瑰几乎一样,有花茎,有叶子,只是通体银色,无声的飘逸出银粉。 阿洛菲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己的手指,她还从来没有试过这么一气呵成的完成这种高阶神术。 这枚玫瑰法力充盈,就像随心而生。 ****** 那首《大司祭之歌》唱了好几遍,直到阿洛菲从墓园里走远了才重新变为时下热门的曲子。 阿洛菲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神殿附近。 竟然没有一个守卫? 不愿意出席信徒们举行的庆典,神明又在做什么呢? 「赫墨尼,你在吗?」走进神殿里,阿洛菲环顾四周,静悄悄的。 「你应该说我想你了,而不是对着张空椅子发问。」 带着倦意般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阿洛菲转了一圈后,听见对方闷闷的发笑后,才意识到似乎被耍了。 她装出生气的样子:「你不出来,我就回中央广场吃烤鸡了。」 「这种时候,即使是年纪很大的人类,也不会在屋子里发呆。」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在神殿外。 阿洛菲跑到庭院,张望了半天,才看见神明坐在前殿的顶上,胳膊随性抵在蜷起的一条腿上,懒洋洋的支着下巴望她,黯淡的月光勾勒出他线条硬朗的轮廓,那头浓密的长黑髮在风中被吹起。 真奇怪,明明距离这么远,阿洛菲却感觉他的发梢似乎拂过的是她的脸。 阿洛菲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仰视神明时,心脏会砰砰的跳动得这么快这么凶,更不会生出想要向他靠得近些,再近些的念头。 所以她开口:「你下来嘛,我不会飞。」 赫墨尼挑了挑眉:「你在要求神。」 阿洛菲仰着头:「想把你看清楚点,我觉得今天你好像特别好看——」 话刚说完,她就感觉身体一轻,在反应过来后,眼前已经出现神明的脸。 「哇哦,这是什么神——唔!」 夸赞的话语被强行中断,赫墨尼一手抬起她的后脑勺,重重地亲吻她的唇。 阿洛菲再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耳膜的鼓动声也应和着。 奇怪,赫墨尼的皮肤虽然平时就比一般人要热,今天好像特别烫人。 她下意识往后躲避他的唇,换来的是更为强硬的掠夺。 掠夺。 这确实很好的概括他此刻的举动,就好像从这个亲吻里能汲取到什么,直到阿洛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被放开,她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两个字时,赫墨尼竟也微微喘着气。 阿洛菲有些窘迫,她刚刚只是突然觉得神好像很好看,想靠近些,并没有要亲吻他的打算。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她忘了来神殿的本意到底是什么,她清了清嗓子,装出往别的地方看风景的样子,随便捡话来说:「你怎么不去参加庆典呢?布兰登的迎新活动总是热闹得很。」 「无聊。」 赫墨尼的声音沙沙的,就好像带了某种压抑的气息,引得阿洛菲忍不住往他那边看。 今夜天边挂着的是一道残月,在不明亮的光照下,黑髮神明双手撑在身后,闭着眼微微向后仰头像是在感知着什么,喉结凸起,随着他的吞咽上下微微滚动着。 她忽然惊觉自己竟然盯着对方看了半晌,连唿吸都合上对方的节拍。 光明神原谅我罢...... 阿洛菲无声的低下头,双手捂着脸。 就在刚才,她竟对神明产生了难以诉之于口的慾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神,她假装揉眼睛:「那你觉得什么才有趣?」 手腕被攥住移开。 「你现在就够有趣,」赫墨尼停顿了片刻,「说说以前都是怎么过......新年的。」 提到这个,阿洛菲脑中的绮思被沖淡了许多:「庇斯特以前每年都要主持庆典,我也会在,我们都是在新年钟声敲响时才有自己的时间。」 赫墨尼望着她没有说话,示意她继续说。 「我小时候总觉得,在新年的钟声响起时向神明许的愿望,来年就能实现,后来发现,是庇斯特替我完成的。」 「你现在就能直接向我许愿,」赫墨尼侧了侧头,「说三个,马上为你实现。」 「真的,什么都可以?」阿洛菲问。 换来是无声的一瞟,对方的眼神明显在说「不要问废话」。 阿洛菲脱口而出:「那,第一个愿望是,让奥尔菲娜以后都可以平安幸福,永远快乐,实现她的理想。」 「你怎么又在为别人许愿,」赫墨尼微微皱了皱眉,「这坏习惯能不能改改,而且,她已经被治好了,那些记忆也已经分离出让她痛苦的感觉。」 「不止这次,奥尔菲娜以前救过我的,」阿洛菲摇摇头,「那时候我还小,救了一只小狗,害她被那只小狗咬了一口,但她没有责怪我。」 黑髮神明望着她,沉默片刻:「王城司祭,不是我不救,是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躯壳了。」 阿洛菲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庇斯特,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哪儿有点奇怪,但她已经接受了庇斯特确实已经离去的事实,点点头。 赫墨尼凝视着她:「第二个愿望,我警告你,不要再说是为某某人许愿。」 阿洛菲思索片刻,忽然笑了:「那就......来点让大家都开心的事。」 「......」 她分明看见赫墨尼脸上表情几乎失控。 「什么叫,大-家-都-开-心-的-事?」问话略带点咬牙切齿。 「就是,信徒们一定很想与神同乐,」阿洛菲眼看对方的表情越来越黑,连忙加快语速,「毕竟神明在南大陆缺席上千年了,要是能出席庆典,大家都很高兴啊,这样不算是为某个人许愿了吧,够宏大的愿望了吧!」 赫墨尼无言的扭过头,看了半晌远处广场上热闹涌动的人群:「布兰登人在这庆典除了唱歌,还有什么别的记忆深刻点的内容。」 阿洛菲思索片刻,一拍掌:「有呢!我们会跟着钟楼的大钟声倒数,而且还有二十年会举办一次焰火比赛,南大陆上各个城邦都会有人带着自创的焰火术来布兰登。」 「哦?」赫墨尼似乎来了兴趣,打了个响指,指尖出现一个滋滋作响的小火花,「这样的?」 「不是啦,是要朝天空放的那种,我们相信看见的焰火炸得越大,来年就会走更多的好运!」 说得兴起,阿洛菲站了起来,指着黑漆漆的天空比划,「我有幸看过一次,那些巨大的焰火什么颜色都有,咻咻咻的飞上天,飞到高处,然后突然炸开,像花一样,最后散开,就像星星一样落下——」 咻,砰! 在她还未说完时,远处的天边突然有一道光向空中升起,在慢慢变暗至消失时,突然炸开,玫红色的光纹照亮了黑色绒布似的夜空。 中央广场上响起人们的欢喜惊唿声。 在阿洛菲惊讶得说不出话时,黑髮神明在她身前转过身,张开双手:「这样?」 一束束光向空中飞去,然后在最高处炸开。 即使在那一年焰火大赛中,阿洛菲也没见过这么多不同形态、不同颜色的焰火,那些最大最漂亮的焰火泛着纯粹的金色光,最后化为一闪一闪的星芒,无声的坠向地面。 「他们接到那些掉下来的星星,就能实现一个愿望,当然,是在你道德允许范围内的。」 「这些能比得上你当初看见的那些吗?」 在远处一阵比一阵高昂的声浪之中,背对着焰火的黑髮神明像是不甚在意,带着倨傲的神态,微微抬起下巴凝视她。 焰火映在阿洛菲的眼中,然而此次此刻,她却只望得见眼前的那张脸。 在很久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景色。」 她分不清自己此时说的是到底是头上的焰火,还是眼前的神明。 「赫墨尼,我想到第三个心愿了。」 这也许是她第一次从神明的脸上看见诧异的神色,也是她第一次做出完全超越自己恪守的教条的举动。 她踮起脚尖,两条胳膊环上对方的脖子,仰起头凑上去,在神明微微睁大的双眼注视中,吻向他的双唇。 英俊的小伙和美丽的姑娘双眸明亮,因为喝了酒,脸颊酡红,在乐器的伴奏下尽情展现充满活力的舞姿,牙牙学语的小娃娃咧着嘴拍手,就连头髮花白的老者也在歌声中笑着把怀里的「星星」放在相伴半辈子的爱人掌中。 旧年已尽,新历将至。 第70章 即使是神明,也不该纵容的。 但到后面,阿洛菲也不知道到底纵容的是神明,还是她自己。 缠绵而近乎腐朽的香甜气息,交缠的躯体,旖旎的喘息声,即使问一千个信徒,大概也没有人相信这里居然是光明神殿里的一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神明原谅我。 阿洛菲的脑子里下意识告罪,却在抬头和上方的双眼对视时,又出现另一个嘆息的声音。 可神明也深陷此罪中。 源自她的故意引诱,千真万确,无可推卸。 神明的圣女,把他从神座上扯落下来,用往日虔诚诵读祷词的双唇,冒犯他的分分寸寸。 罪恶缠身的愧意与占有神明的隐秘喜悦交织下,诡异的滋生出异于身体上的快感。 锁骨上传来微微的疼意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轻点,赫墨尼。」 这不知道是她今晚第几次说这句话了。 「你不专心。」 他似有不满的微微蹙起眉。 「我没有。」她有些心虚的否认。 「那你重复一遍,我刚刚说的话。」他停下所有动作欠起身,微微眯着眼。 忽如其来的空虚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像刚学会说话的孩童一般重复他的名字,以求得到饶恕。 黑色双瞳凝望着她,目光中的情绪似有实质,让阿洛菲忍不住想伸手捂住,那其中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短暂的安静,就像是对峙一般,最后还是他微微嘆了口气,败下阵来。 【我爱你。】 他以麦锡达斯语低声的缓慢说出情话,让阿洛菲的心脏漏跳一拍,在大脑完全接收到意思后,一阵比一阵勐烈的跳动起来。 她忽然想起,在上一次,神明在她皮肤上烙下那个似乎是属于信徒的印记后,她在交错的唿吸中,听见的也是这句话。 那一次她几乎都忘了怎么操纵自己的肢体,只可怜兮兮的任凭对方摆布,眼前炸出了白光后,耳边隐约传来话语。 可那时候她累得连脑子都不想动了,根本分辨不出那句到底是麦锡达斯语还是什么无意义的音节。 【我爱你,阿洛菲。】 他又再次开口,一遍又一遍,双眼紧紧盯着她,一直在用麦锡达斯语说着。 【那你呢,你有什么想和我说。】 心脏的负荷几乎要超出能承受的范围,阿洛菲都怕它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向他叫嚣着她的真正感想。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因为感知到神明的偏爱狂喜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神明的爱,在此时此刻,不是面向信众们,只是你一个人,心底里有这么一把声音在说。 于是她伸出双臂,藤蔓一样紧紧环绕在他的脖子上:【我想自私一刻,请神明允许,在这个瞬间只属于我一个人。】 她眨了眨眼,在窗外透入的淡淡月光下,黑髮神明的颈侧浮起明显的青筋,皮肤上也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像星星一般亮晶晶的,遍布整个颈脖,包括那凸起的喉结。 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难为他了,所以连那喉结都在上下不停的滚动? 不该这样折磨他。 她这么想着,鬼使神差的欠起身,轻轻吻上早在神殿顶上就产生绮想的喉结。 她的动作让黑暗神浑身一震,明明是像蜻蜓点水似的轻吻,却让他瞬间回忆起千年前那支拉满离弦的金箭贯穿心脏的感觉。 不,是比那时候要更为强烈的冲击,让他完全不能自控,近乎本能的把她狠狠按回到床上。 幸好床够软,不然脑袋肯定要磕出个包,阿洛菲在被勐然摔下时心想,她不过是亲了一下他的喉结,怎么他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她又没有做什—— 突如其来的入侵让阿洛菲张开了双唇,过分的深入却让她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对方顺势重新噙住她的嘴唇,攻城夺寨。 这可怕的,几乎要烙印到灵魂上的感觉,疾风骤雨的落下,让她无法思考更多的东西。 阿洛菲感觉自己似乎在下坠,又像在上升,也许两者兼有,抑或是她其实一直都浮在半空中。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大钟的敲打声,一声声的在为新的一年倒数,在未尽的焰火声中,她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重复的低语。 【不止这个瞬间,只要你想,我就是你的,只要你想,直到永远也可以。】 ****** 「到底要在哪才能查到?」阿洛菲自言自语着把一本书推回书架里,后仰着要伸个懒腰,却靠在了一个温度偏高的胸膛中。 「查什么?」 本来满脑子都是庇斯特最后留下来的金色禁制,冷不丁听见赫墨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洛菲吓了一跳,回过头抱怨。 「你能不能改改这个坏毛病,来的时候起码有点声音?」被抱进怀里,她的目光扫过黑髮神明的脸,停留在他的耳侧,「嗯?你好像很喜欢折腾自己的耳朵,耳垂上面两颗耳钉还不够,连耳骨上面都有,疼吗?」 「不疼,」赫墨尼盯着她,「这个是因为你才存在的。」 阿洛菲只当他在开玩笑,于是一边捏着他的耳垂一边顺着话说:「那下次你戴个铃铛吧,叮叮噹噹的好听,动起来还很有节奏感。」 小腿忽然一紧。 赫墨尼一手握住她的脚踝,指尖在上面摩挲着:「铃铛做成链子戴在这个地方,动起来不是更有节奏感?」 脚链? 他声音忽然变得暗哑,连手上握着脚踝的动作都相当熟悉,让阿洛菲不由自主想起诸多昏暗晃动的画面,瞥见对方相当具有暗示性的眼神,连忙岔开话题:「那个贴着皮肤冷冰冰的怪难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在查什么?」 阿洛菲动作一滞,很快又笑了:「我想了解水系神术一些歷史。」 上次她拿着金色禁制去问神明关于上面那些花纹到底是什么,对方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只说那是神术师留下的半完成品,根本不是文字,也没有任何含义。 最后他还让她把长钉毁掉,说保留这种东西会给她的身体带来不好的影响。 在那天后,阿洛菲就没再问过赫墨尼关于禁制的事,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不追查真兇,她也不会丢掉那枚禁制长钉。 禁制中透出的凛冽法力,已经是她还能真切感受到庇斯特存在的唯一物品了。 神不允许这个东西留下,她藏起来了,就当作不存在,这又不是严重到影响教会声誉的事。 赫墨尼以前就莫名的不太喜欢庇斯特,连带着对她追查庇斯特的死因都淡淡的。 庇斯特救了她,养大了她,她的一身本领都是他教的,现在他死了,她做什么都回报不了恩情,难道连替他报仇都不做吗? 谁都不能阻止她追查真相,即使是神—— 假如赫墨尼真的反对,她不介意跟他一刀两断。 「真的?」 审视的黑眸自带威压感,即使他们已经做过无比亲密的事,阿洛菲还是会在片刻之间感觉自己和他之间存在无法逾越的差异。 她有些慌乱的垂下眼眸,但下一刻,下巴被用力捏紧抬起。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她来不及掩藏自己眼中的情绪,在慌乱之中,他的亲吻没有徵兆的落下了。 自从有了肌肤之亲后,赫墨尼的亲吻来得比以前要更为频繁。 阿洛菲甚至觉得他有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虑。 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她确实是有这么一种奇怪的感觉。 只要和她见面,赫墨尼就总要亲她,有一回甚至在她临睡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床边。 他沉着脸,甚至什么都不说,在她回过头发现他时,直接把她按在床边,强势、不讲道理的把她的小声惊唿尽数吞下,手指也不由分说的沿着裙摆往里探——假如旎拉不是正好带来了一份她需要的晚报,她毫不怀疑神就要夜宿星芒宫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以神力封住门,直到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才放开她。 【你已经两天没唿唤我了。】 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水的神明贴着她的耳廓,用麦锡达斯语低声说完,凭空消失。 而房门也在同一时刻打开,让心急如焚的旎拉几乎摔了个脸着地,抬头只看见她家圣女一脸狼狈的钻进被子里,被面凌乱得好像刚被几头山羊踩过。 这不是焦虑是什么,只不过是两天没有见面,新年过后她要忙的事很多,甚至连睡觉的时间都比以前少。 可她明明每天起床都会在神像前认真做祷告,他难道不是在无理取闹? 啵。 声音响亮得什至有点下流,颈侧的肌肤被吮得酥酥麻麻,阿洛菲连忙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现在......现在还是白天呢!」 谁敢相信,神史上面的记载竟全是错的,神明其实既不清心寡欲,也不温柔仁慈,他贪婪、纵慾,还专、制又自私。 赫墨尼顺从的停止了动作,但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他的唇抵在她的颈侧。 【你说谎了,小骗子。】 【欺瞒、诈骗神明,是不可原谅之罪,】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声音很轻,【你的教义没有说吗?】 他甚至没有刻意释放出神力,说古语的语气也没有明显起伏,就足以让阿洛菲的心底难以自控的产生一种战慄。 人在面对神明时,本能的有种畏惧感。 「恕我直言,冕下,」她咬了咬下唇,努力压下这种不适,「即使是最虔诚的信徒,也不需要把自己的生活事无巨细的向神明汇报。」 那两个字一定激怒了神明,因为那双黑眸中的神色瞬间变得锐利,她能看见他一下子绷紧的下颌线,刀一般锋利。 她安静下来,等待神明降下惩罚。 但她只听得神冷笑一声,然后整个人突然掉在地上——其实是厚厚的毛毯,完全不疼。 等她重新抬起头,沙发上已经不见神的踪影。 那种被压制的恐惧感忽然消失了,阿洛菲重新坐在沙发上,她突然觉得应该好好思考一件事。 她会沉迷和神亲吻,和他交欢的感觉,会因为他贴在自己耳旁低声说的情话而面红耳赤,心悸不已,会对他产生更多旖旎的期待。 可是,当她不是完全顺从他时,他就会强硬的要求她扭曲自己的心意,压抑自己的想法。 他们之间,到底是神明和信徒,还是爱人? 窗外的树枝微微晃了晃。 「拉文娜,你应该是疯了。」赫卡蒂一本正经的作出判断。 「怎么疯了?」拉文娜的翅膀拍得声音极大,「主神从不容许谁在他面前撒谎,更没有人能顶撞他,那个狡猾的光明圣女她就是仗着永恆印记胡作非为是吧!」 「你要杀光明圣女,首先要看主神愿不愿意,」赫卡蒂顺风滑翔,「再者,我认为她甚至连什么是永恆印记都不知道。」 「主神已经教会她操控身体那股银色的力量剥离光明法力,和她交......交融后,甚至把神力分给了她,她居然毫不感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拉文娜无比气愤,她不理解主神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让那个光明圣女拥有了他的力量。只要她想,她甚至能让半个黑暗界按照她的心意行事。 「刚刚!就刚刚,主神居然什么都不说,自己憋着气走了,连我们叫他都不理!要我说,主神就应该把她利用完了,直接杀掉,明明就只是个工具,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她?」 「如果神想要百依百顺的信徒,随时都能找到,但如果他需要一个伴侣,那......」 「那什么?」 赫卡蒂一拍翅膀:「我不知道,我又不需要。」 「你!」 ****** 自赫墨尼离开已经两天了,阿洛菲没有特意去神殿找他,正常的早祷,正常晚祷。 她确实没有说实话,神明会因此发怒,甚至降罪都是很正常的,毕竟无人可忤逆神的意志。 但面对赫墨尼,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即使是最亲密的爱人之间,也应该允许存在一些小秘密。 不过,赫墨尼作为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懂这些事也正常。 等过了这几天,她去哄哄他好了,跟他开诚布公,好好说清楚自己的想法,他应该就能明白了。 但要等她处理完眼前的问题。 最近她总感觉似乎有什么在暗中偷窥自己,不像是人,更像是什么......东西。 芙蕾希娜那句「布兰登附近潜伏着相当强大的魔物」她还一直记在脑子里,庇斯特虽然死了,可确切的元兇还没有找到。 那种能这么直接杀死庇斯特的魔物,阿洛菲并不觉得它是无意识的随便杀人,在杀了庇斯特之后,是不是真的就要杀死她呢? 如果是,她不介意铤而走险,以身为诱,把那魔物捉住。 深夜的星芒宫格外安静,书房里只有她翻书的声音。 翻了好几页,一行字都没有入脑,阿洛菲的余光一直落在半开的窗户上。 赫墨尼最近教会她从身体里剥离出一种独属她自己的力量,银色的,有别于光明法力。 「这个能中和我的力量。」 说话之间,他把手贴上她的掌心。 黑焰极为自然的缠上她指尖的银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吞噬了大半银色。 「集中注意力,想像你的光在变大,」说着让她专心的话,他却忽然凑了过来,直接吻上她的唇,直到她发出抗议的声音,才笑着退后,相当无赖的说,「力量源自于欲望,欲望越强烈,力量越强大,我是在帮你。」 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不要脸的理论,明明神诫里告诫信徒们,只有思想越纯净,力量才会更澎湃。 可后来又一次练习时,她无意中望向神明漫不经心把玩着羽毛笔的手指。 神的全身上下都比她见过的一切艺术品要美,那双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力量感十足,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定会感嘆太适合弹琴了,但那天,她却是鬼使神差的想起这只灵活的手给她带去的那种无可比拟的隐秘快感。 等她回过神时,二人的双手已经被一团银色的光所笼罩,黑焰早已不知所踪。 在那一天夜里,当情慾交缠,当她又一次情不自禁挺起泛酸的腰肢,他的手指沿着她的后背如同汗水一样滑落,他唇边带着笃定的笑意,蹭过她的发间,贴着她光洁的肩膀,像是宣告某种胜利般询问。 「下午练习时,你是在想我吧?是想这样呢?还是......这样呢?」 她咬着下唇溃不成兵,却又无可反驳,只是在迷濛间无比惊讶于他说的话竟然是真的。可神诫又为什么是背道而驰的呢? 神在千年前,为何要向信徒作出那种启示呢? 一阵冷风吹过,让阿洛菲回过神,她扭头看一眼窗口,在飘动的窗帘上,纹着一枚不起眼的玫瑰图案。 那是她设下的禁制,在这小小的书房里,有数个这样的图案,因为不是光明神术,纵使是黑暗魔物,也不能第一时间察觉有陷阱。 等它反应过来时,笼门早已经关上。 一阵几难觉察的尖啸,或者说是速度太快,摩擦空气发出的声音,几乎是在眨眼间来到身侧。 好快! 阿洛菲在「会受伤」和「不让它逃跑」之间完全没有犹豫就选了后者。 随着单音节的话语落下,整个书房好像瞬间变为银色的鸟笼,从房顶,到墙壁和窗户,再到地板,全是银色的花纹。 以命为囚,这是种相当厉害的禁制,她猜当初庇斯特也是想用这种方法设下禁制,只是还没完成,就被杀死了。 身体的疼痛并没如想像中到来,借着书房的银光,阿洛菲看清了在不远处的一团黑风,在半透明的黑风里,还有......一把匕首? 阿洛菲想像了无数种魔物,可是从来没见过出现在眼前的会是一把武器,浑身包裹着浓郁的黑暗气息。 它有自主意识?还是有魔物在远程操纵? 很奇怪,它飘在空中似乎在犹豫,并没有要攻击阿洛菲的意思,甚至那股黑暗气息没有任何攻击性。 过了几秒,匕首居然慢吞吞的飘到她身旁。 阿洛菲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动也不敢动,看着那把匕首居然像条小狗一样,用裹着它的黑风蹭了蹭她的脸。 阿洛菲打了个哆嗦,黑风很柔和,可是上面附着的冰冷感,她好像在哪遇到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身后的书桌突然发出巨大的炸响,明明好好在盒子里的金色禁制,居然直接从盒子里冲出来,连抽屉都弹开了,直奔匕首而去。 铛! 一个半成品当然比不过整把武器,长钉直接被击飞,匕首完全不搭理阿洛菲,径直往长钉方向冲去。 趁这时候! 阿洛菲连忙念了个咒语,金色的光线如同渔网,在黑风上收拢。 然而下一秒,光被撕裂,就像是被激怒了,黑色匕首的气息骤然变得尖锐,发出了一声如同勐兽的咆哮向她冲来。 巨大的黑风直接把她掀翻在地,匕首的刃尖指着她的喉咙就要插下,阿洛菲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两只手抓住了刀刃。 匕首相当锋利,一下子把掌心血肉割裂翻开,浓烈的血腥味充斥整个书房。 阿洛菲心里苦笑,学了这么多种神术,最后竟然只用出空手夺白刃的招数,迪维努斯听了都得昏过去,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能不能见到庇斯特,要是他知道自己的死法是这样,是不是也会感觉无语。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见到庇斯特时,匕首的动作停了下来,在距离她的喉咙还有不到一寸的地方。 然后刚才黑风上的冰冷感,居然沿着她的伤口往里钻,她连忙松开手。 一阵风从脸边擦过,金色禁制捲土重来,一下子打翻了匕首,可也让它在阿洛菲的手上又划了一遍。 「嘶啊!」 阿洛菲抬头看向飘在空中的金色禁制,在长钉身上,甚至还沾着她的血,又望了一眼跌落在地上的匕首,它身上的黑风消失了,看起来只是一把沾着血的普通小刀。 「撞得好,禁制大人,可是您下次能等我先离刀刃远点再攻击吗——」 然而没等她说完,一股可怖的力量自天而降,把金色禁制直接锤压在地板上,长钉的身上发出嘎嘎的声响,眼看着就要碎裂开了。 「赫墨尼!」 她又惊又喜的望向突然出现的身影,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手!」黑髮神明把她抱到桌上,语气暴躁的钳住了她的掌。 握着滑动的刀刃带来的伤口惨不忍睹,深可见骨,血流得到处都是,但在赫墨尼的神术下,整个手掌又变得完好如初,连血都不见一滴了。 【当你遇到了伤害和危险,我会马上感知。】 赫墨尼说的是真的,阿洛菲正想表达感谢,忽然被他紧紧揽入怀里。 她听见神明竟也有过快的心跳声,就在这一刻,她的心里浮起愧疚。 也许她应该对赫墨尼多一些耐心和体谅,而不是只考虑自己的心情。 她想,自己应该亲亲他,然后跟他说「和好吧」。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把匕首封印起来,她甚至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玩意,是能变形的魔物,还是单纯只是被远处魔物操纵。 也许赫墨尼有头绪—— 「我跟你说过了,那个钉子不是好东西,会伤害你的,你看......」 阿洛菲的心里忽然被无比惊悚的感觉笼罩起来。 神明降临之时,并没有管那把匕首,而是第一时间被半空中的光明禁制吸引了注意力,并且非常确定是它弄伤了她,神色几近暴戾的把它打掉了。 他甚至根本没注意到这房间里的黑暗气息。 黑暗力量明明来自他的死敌,哪怕再担心她,也不可能忽略这股气息吧? 阿洛菲被偏高的温度紧紧包围着,身体却无法自控的一阵阵的渗着寒意,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牙关打颤的声音。 光明神会如此排斥源自于自己的力量吗?会下意识觉得自己的信徒受伤是因为光明神力,而不是黑暗神力吗? 就像是养金鱼的人,会在看见死在鱼缸中的宠物时,第一反应判断它是被水溺死的吗? 第71章 「怀疑是一颗种子,它会一天天生根发芽。」 阿洛菲的心勐然跳了下,目光扫过手上的书,转过头正好对上一双黑眸。 「这本书很好看?」念完一句后,赫墨尼似乎没看够,还在盯着书里的文字,「我这次都出声了,你还是没反应。」 「我......刚刚在走神。」 阿洛菲没有撒谎,她刚刚只是这样拿着书,脑子里却飘得很远。 那天晚上遇袭引起的动静本来应该很大的,不管是那把黑暗匕首的袭击,还是赫墨尼把禁制砸到地上,那些声音起码都足够吵醒半个布兰登了。 然而等到赫墨尼把整个书房復原后,也没有一个人跑过来,或者说,根本没有其他人意识到这里曾经被弄得翻天覆地。 阿洛菲望着逐渐褪去的银色纹路,忽然想到庇斯特死的那天夜里,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地方在爆发激烈的战斗,也许就是因为他们在禁制里面......可是未完成的禁制也有这种效果吗? 不管怎样,她学会了禁制的新用法,只要设下禁制,就相当于构造出一个新的空间,不在禁制内的人,根本察觉不到当中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是需要在这么隐秘的情况下做的。 神俯下身,用胳膊揽着她的身体,像把她整个圈禁起来:「我想要你住进神殿里。」 阿洛菲愣了一下:「住......」 神殿是神明的居所之地,但在歷史上,也并非没有人类住在里面,只是基本上都是大司祭或者是作出过相当特殊贡献的虔诚信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而且那也只是短暂的修行。 「不需要你苦修,你想在里面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在神殿里,我就能每天都见到你。」 阿洛菲转过身抬头,神明黑色双眸中翻涌着黏腻的欲望与热切,如果是数年前,她得知自己被允许住在神殿里,一定相当高兴。 但现在,她迟疑了片刻:「这样不太好吧,我还是想住在星芒宫里。」 且不说和他日日相见,夜夜相拥而眠是不是有点太荒、淫无度,在神的注视下,她还有多少机会继续调查庇斯特的死因? 「我不喜欢被拒绝,」神的声音冷了下来,圈着她的手臂也加重了几分力气,他顿了顿,「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已经给予我太多特殊优待了。」 阿洛菲从椅子上起来,勉强在他怀里转过身,和他对视。 「你对我太好了。」 「对你好所以你不喜欢?」黑髮神明松开手,退了两步坐在沙发上,「我爱你,当然要给你最好的。」 不管是现在的南大陆通用语,还是麦锡达斯语,黑髮神明每次说出「我爱你」三个字,都会让阿洛菲心脏狂跳不止。 刚开始是单纯的害羞和得到偏爱的兴奋,但是那晚遇袭过后,她隐约对这句话生出了一种恐惧。 神明的爱霸道而无从抗拒,但假如赫墨尼真的是和她信仰相反的至高,他们又该怎么样? 「赫墨尼,我的职责不在神殿里。」阿洛菲思考了片刻,想用责任来说服任性的神明。 毕竟再任性,也不可能不顾一切,神立下诫条律例,要求信徒遵守的同时,他也必须先以身作则吧? 可她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哪个字说得不对,黑髮神明的眼中骤然生出怒意,在她心里生出怯意,想要离他远点之前,已经被对方用力扯进怀里。 「别跟我提什么职责,你真的是那么一板一眼遵从教义的圣女吗?」 赫墨尼的态度变得暴躁恶劣,但语气却有着露骨的黏腻,他按着阿洛菲的后背,故意压低的声音就像充满毒汁的蛇,在她耳边嘶嘶的吐着信子,就像随时要咬她一口。 「古板胆小的信徒,会主动亲吻神明吗,会公然拒绝神的旨意吗,也会——」 他的手往下滑,滑过她的大腿,顺势滑往内侧:「在神的怀里要求慢点吗?」 阿洛菲面红耳赤得要命,却哑口无言,赫墨尼说得没错,她这个圣女,一直都比前人要离经叛道多了。 她一把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庇斯特......」 「每次被我说中了就喜欢这样眨着眼看我,怎么,是觉得自己的眼睛特别漂亮,每次这样可怜巴巴看着我,就都能矇混过关吗?」赫墨尼打断她的话。 阿洛菲一噎,她就只是看着他,根本没想别的,也能被解读出这种意思? 黑髮神明抽回手,一把掐住她的下颌,眯着眼冷笑:「圣女不是一向伶牙俐齿吗,反驳一下?」 神又生气了,这次看起来还不太容易消气。 其实吧,想和喜欢的人黏在一起也不是什么错事,被拒绝了会不高兴也正常。 单纯像平时那样打打马虎眼,这次好像没用,毕竟她只是普普通通的看着他,都能被说成在装可怜。 想到这里,阿洛菲略作思考,拉下钳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然后大着胆子转过身,跨坐在对方身上。 她以前从来没试过这个样子坐在他怀里,刚刚只是想着侧着身不太方便说话,现在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有点...... 有点危险。 但她从来都不是意识到危险就会退缩的人。 「这就是心中牢记职责,不敢冒犯神明的光明圣女。」 这似乎还是在气头上的嘲讽,语气不重,阿洛菲却能感受到赫墨尼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明显的颤抖。 她伸出手揽住神的脖子,甜甜的笑起来:「圣女不敢冒犯神明,可是这和阿洛菲想亲赫墨尼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一件事,神似乎不抗拒她在某些时候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男人来看待,甚至那还能取悦他,就像现在。 果不其然,对方深色皮肤上的喉结有些不耐的上下滚了几下,不明显的喘息声中,她听出了兴奋的意味。 真荒唐,她本来只是想安抚一下不快的神,在这个时候,居然产生了确实是想亲吻他的冲动。 神是不是在自己身上施加了什么具有诱惑性的神术,让她像想吃蛋糕一样想要他。 她有种错觉,自己是在安抚掌管慾念的神明,可这就像是往烈火泼油,不仅无法让它熄灭,还引火上身了。 可她竟也隐隐期待着这火.......这黑色的火焰,把她包裹起来。 「就算我不住在神殿里,你想见我,难道不是随时的事吗?」阿洛菲试探性的轻轻亲了亲神明紧绷的嘴角,「赫墨尼,我的房间什么时候朝你上过锁?」 「这就是在诡辩,」神冷冷的望着她,「你有什么锁能挡住我?」 阿洛菲和他对视半晌,最终还是败在他看似冷酷,实则细看就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的炽热眼神下,她咬了咬下唇,又凑了上去,黑髮神明却破天荒的躲开了。 「我说了,不要想着矇混过关,」神撇过头乜着她,「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神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不要。」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那就从我身上下来,我要走了。」他黑着脸,相当不耐烦的开口,根本不看她。 阿洛菲眨了眨眼,假如这是真心话,他大可像上次那样直接抽身离去,把她丢在地毯上。 她思索片刻,手臂收拢晃了晃:「赫墨尼,你知道吗,有的人是很容易喜新厌旧的。」 她本来想开个玩笑逗逗对方,谁知道神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你对我厌烦了?」 过分强烈的压迫感,让她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换了个对象:「没有!我的意思是,我说的是也许你之后会厌倦我。」 听了她的话,对方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许,没有一点迟疑:「不会。」 阿洛菲的目光顺着他修长的手指往下看,锁骨下那处印记的皮肤似乎随着他的抚摸变得滚烫起来。 「你看,」他垂下眼睑,摩挲着印记,「印记都给你了,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是错觉吗,在他的声音里,竟然听出了几分委屈。 阿洛菲正想辩解,他忽然毫无徵兆的重新抬起眼。 ......在四目相对时,阿洛菲心里的愧意勐然冲到了顶点。 不开玩笑,虽然不想搬到神殿住,可她现在是真的很想亲他。 但在她故技重施要来一个轻吻时,后脑勺却被压住,他的唇重重压了上来。 「这才叫接吻。」 在并不漫长,但足够让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互动结束后,神明作出评价。 阿洛菲伏在他的肩膀,感受着自己胸膛里勐烈的心跳,含煳的嗯了一声。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沉默了一会,他开口。 阿洛菲不知道到底是刚才这个吻取悦了对方,还是什么别的事改变了他的主意,但总算是遂了她的意。 正当松了一口气,她却又听见神再开口。 「但拒绝了神的邀请,就该接受惩罚。」 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抑或是这两者其实是可以转换的。 就像是光系神术在眼前炸开,又像万只蝴蝶从眼前飞过,她唇焦舌燥,如同离岸的鱼,在钓者手里苦苦挣扎。 神明却没有停下施罚的动作,他明明也在沉浸其中,偏偏还是掌控全局的表情。 他俯下身,把她的求饶声撞得支离破碎。 「不准厌烦我,知道吗?」 热气喷洒在她的耳畔,阿洛菲晕乎乎的,只有一个念头。 只是开开玩笑,怎么就当真了? 但她根本没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到最后甚至连生理性的眼泪都被撞了出来,迷迷煳煳中,她只听见神明的声音如同呓语,又像是某种警示。 「我就是你的职责,是你唯一的职责。」 ****** 巴伦塔下的守卫又轮换了几茬,阿洛菲还是没看见杜斯克。 他的同僚什么说法都有,但都离不开是他的手受伤了,还要修养一段时间。 阿洛菲对他之前不惜代价带回庇斯特的禁制这件事相当感激,虽然知道他的姐姐莫莱琳在布兰登城外开了一家药店,还是托他的好友带去些珍贵的药材。 她又和值班的侍卫聊了几句后,才不紧不慢进入了巴伦塔内。 对曼乌布里尔的审判后,圣女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更高了。 他们似乎对谁能成为新的大司祭不那么在意,反正谁也不可能超越死去的庇斯特司祭,但圣女会更愿意支持谁做新任司祭,是信众们无比关切的事。 毕竟她是庇斯特大人一手带大的,而且她本人聪明勇敢,又深受主神眷顾,能被她看得入眼的继任者,才可能是比较靠谱的。 因此,教会也不得不对圣女放宽了要求,很多时候对她的行事与行踪都睁只眼闭只眼。 阿洛菲一路向下,最后来到柯芙娜的门前,才走进去,就闻见了一阵幽香。 她一直以为柯芙娜作为医者,对生死之事应该看得很淡,也许会安慰她要看开些。 但那天她把庇斯特的死讯带去时,绿眸美人手里的茶杯一松,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柯芙娜愣了半晌,最后才低声说:「怎么会呢,我还以为......就算我老死在这里,他也能活得好好的。」 她低着头不再说话,许久后才向阿洛菲下了逐客令:「抱歉,小阿洛菲,今天怕是不能跟你闲聊了。」 直到快要走出门时,阿洛菲才听见她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模煳而飘忽,不知怎么的让她想起远航的船下浪声,她回过头,只见柯芙娜双手捂脸,海藻般的长髮凌乱的搭在肩上。 「我出不去,你代我送一束......月影玫瑰,到他的墓前吧。」 庇斯特擅种玫瑰,但他的玫瑰园中大都色彩艷丽。月影玫瑰顾名思义,白日里看是相当素雅的白玫瑰,等到夜幕降临,在月光照耀下,花瓣就会呈现出碎冰蓝的颜色。 这玫瑰非常漂亮,但不好买,传闻这个品种的玫瑰受到黑暗之主青睐,所以布兰登并不会公开售卖,只有地下市集才偶尔出现,而且开价还极高。 阿洛菲猜,也许月影玫瑰对他们二人有特殊含义,也就格外认真去找,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最近的月影玫瑰总是开不出花。 最后还是她无意间向赫墨尼随口抱怨了一嘴这件事,隔天他竟就给她带来了一大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是真的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倒神明。 面对这一大束的月影玫瑰,阿洛菲把它一分为三,最大的那束留在庇斯特的墓前,小一些的送给了柯芙娜,最后给自己留下了几支,插在花瓶里。 月影玫瑰和别的玫瑰不一样,香气幽靡,在夜间尤为缠绵,夜越深,它的气息愈发浓郁,几乎能熏醉人。 「好香,」阿洛菲嗅了嗅,一眼就看见放在桌上玻璃瓶中,开得极为灿烂的白色玫瑰,还有坐在桌边托着腮,望着花若有所思的柯芙娜,「怎么在柯芙娜这里,它好像更漂亮更香呢呢?」 绿髮美人转过头,沖她笑了笑,没有接话:「你又来了。」 二人聊了一会,阿洛菲拿出一张纸:「有些东西想问问你。」 「我早就知道了,肯定又遇到了什么难题,」柯芙娜的手指卷着一缕墨绿长发,笑得一脸促狭,「这回小阿洛菲又想给谁餵药呢?」 然而,当她展开阿洛菲递过来的纸张,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数秒后,才慢慢抬起头:「这个东西,你在哪里见到的?」 她的眼中充满难以置信,以及一点不明显的—— 惊骇。 第72章 阿洛菲有时候觉得,在这偌大王城里,最见多识广的人除了庇斯特外,就是柯芙娜,甚至有时候她还稍胜一筹,因为她对黑暗界的东西也有颇深研究。 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想到来巴伦塔。 但万万没想到,柯芙娜在看见她展示的东西时,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怎么了?」她故作轻松的发问。 柯芙娜的脸上出现罕见的严肃神色,她把纸张抚平按在桌上,指着上面:「告诉我,你从哪里知道这个东西的?大冰块以前绝对不可能让你接触。」 以线条组合而成的锋利短刃武器,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是刃柄和刃身连接处有一团眼状旋涡格外惹人注意。 阿洛菲犹豫了一下:「是我做的梦,我在梦里看见它。」 潜意识告诉她,如果说实话,也许会牵扯出很多麻烦事。 「梦?」柯芙娜有点警惕的盯着她,「什么样的梦?是什么时候的事?」 阿洛菲真假参半的给她描述了匕首袭击她的那一夜,其中隐去了很多细节,也没有提及光明禁制和赫墨尼的出现。 听完她的讲述,柯芙娜的表情无比凝重,先是拉过她的手掌细细看了一阵后才开口。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预知梦,但你的手上没有伤痕,唯一能确定的是它没有入梦给你留下实质性的伤害。」 她从桌子上拿过装满水的杯子,念了个咒语,半杯水先是化为水汽附着满了墙壁和地板,剩下的透明液体跃到空中,聚成了匕首的形状。 「黑暗神器深渊之刃,唯一主人是黑暗神,后来他把深渊之刃赐给了他的神使迪埃罗,直到千年前他陨落为止。」 「直到他陨落为止?神使死了吗?还是在黑暗神被击败后,神器消失了?」阿洛菲有些奇怪。 柯芙娜摇摇头,低声说:「没有人知道那一场大战发生了什么,有传闻说黑暗神使触怒神明,被神驱逐,从此不知所踪,随着他的失踪,深渊之刃也销声匿迹了。」 她盯着凝成匕首状态的水团:「但近年来,南大陆上又开始传出零星关于深渊之刃的消息,假如你真的遇到,一定要当心。」 翠色眸子中有不符合她性格的忧心忡忡:「我在资料中不止一次见过有种说法,无主状态下的的深渊之刃具有自主意识,杀死附近它认为最强的对手。」 ****** 「这是在发什么呆呢?」 旎拉的声音忽然从身旁响起,阿洛菲低下头,才察觉自己手上的羽毛笔已经把干净的白纸弄脏了一片。 「在想什么重要的大事吗?」粉发少女满脸好奇和关心。 她放下笔,把纸揉作一团丢开:「旎拉,你觉得现在布兰登里,活着的神术师中,谁是最厉害的?」 「如果庇斯特大人还在,这个问题我马上就能回答,」旎拉挠挠头,有些苦恼,「但现在就很难说了,他们也没有在大傢伙面前比试过嘛。」 「不过!」她忽然拔高的音量把阿洛菲都吓了一跳,「在我心里,除了庇斯特大人,你就是布兰登的最强神术师!我想奥尔菲娜也会这么说!」 「我倒也不是想要什么最强神术师的头衔......」至少不是现在,阿洛菲在心里苦笑。 谁想成为一把黑暗神器的目标啊! 但旎拉的话提醒了她,假如深渊之刃有自己的意识,它要怎么判断谁才是最强的对手呢?总不可能是躲在阴暗处长期观察吧? 想到一把刀浮在半空监控布兰登的场景,阿洛菲忽然一下子笑出了声,内心的压抑也减少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在深渊之刃的判断里,她的战斗力应该是已经排不上号了,毕竟谁在看见一个神术师出现空手接白刃这种操作后,还会觉得她有本事呢? 这么看来,这歪打正着也是一种运气,又被好运眷顾啦。 只是那天渗入伤口的寒意还是让她有点在意,阿洛菲望向已经找不到一丝伤痕的手掌,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把整柄深渊之刃想了一遍,回想起那柄匕首周身环绕着的黑风,总觉得还是有点不放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庇斯特被普通黑暗武器所伤后,留下了经久难愈的后遗症,她被黑暗神亲手锻造的武器划拉了这么大道口子,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吗? 旎拉忙完后离开了书房,非常体贴的顺手轻轻把门关上了,圣女最近总在书房里不出来,大概是在为教会的事操劳。 她的心里浮起一阵欣慰又忧伤的情绪,假如庇斯特大人还在就好了。 咔嗒轻扣声让阿洛菲忽然抬起头,等她发现是书房门关上的声音时,松了口气,不就是关个门吗,还以为是深渊之刃杀回来了—— 在书桌的上方,一柄利刃无声漂浮在空中,刃尖吐着寒光。 ****** 黑暗神坐在神座上一手支着侧脸,合起双眼。 初返大陆,他从来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力量会如此不受控制,如同是一头被关进牢笼的野兽,无时无刻都想要破笼而出。 明明月亮是他的眷属,他却有一段时间分外厌恶看见残损的弯月。 在最虚弱的日子里,只要一刻不慎,力量马上外泄,他就会马上受到反噬,再次陨落。 光是抑制力量的外泄,就耗去他的许多精神力,他的力量渴望破坏与摧毁。 直到而现在。 他的身体从来没有过如此的平和与舒适,光明神在他陨落前施展的禁制已经彻底安静了,力量随心而动,一如千年前。 黑暗神追求强大,但绝不为极致的力量所控。 沉迷力量不算什么本事,能克制住力量的存在才是最危险的,曾经的他坐在神座上,即使什么都不做,信众们也会颤抖着跪倒在他脚边臣服。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些身在远方的黑暗信徒,不管是高声吶喊,还是低声轻唿,都毫不费劲的传到他的身前,热闹至极。 他也能听见那些愚蠢的异教徒祷告声,他们长着双眼,却比瞎子还煳涂,明明身前的黑色神像根本不是他们口中所念心中所想的主神,他们却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她也在向神明做祷告吧? 当这个想法一冒头,环绕在黑暗神意识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如退潮散去,愈来愈远,直到完全消失,余下一片空白。 南大陆的光明圣女,阿洛菲,是他唯一无法感应到的存在,就像她是唯一能中和黑暗与光明两位神明力量一般。 即使给自己创造弱点,再把弱点交到她手上,即使在她身上烙下「永恆」的契印,她也无法像其他人那样被他感应。 但光明神什么都不做,就能日日聆听到她的唿唤,感受到她直白强烈的爱意。 强烈的嫉妒难以自控的充斥了他的意识,他就在她面前,可她却常常望着他的眼睛,看向另一个神明。 他已经不止一次幻想,假如她本来就是黑暗信徒,那他还需要绕着弯子做这么多吗?还会让他这个无所不能、备受信徒爱戴、被异教徒们恐惧的黑暗神,狼狈得像条把自己伪装成手镯的蛇,盘在她细腻柔嫩的手腕上动也不敢动,生怕她发现了自己其实是她最厌恶的毒蛇,然后把他甩得远远的,用憎恨的眼神看向他。 可她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他又该怎么做? 冒犯神明的傢伙需要以死抵罪,但严格来说,她已经犯下了无数重罪,一死又怎么足够抵罪呢? 然而在黑暗神的意识中占据上风的,怒火併不是来自神威被冒犯,而是意识到她可能会无情的把他抛弃,再也不看他一眼。 他从未考虑过当初虚假取代了光明神的位置的操作,会让他现在产生了一种如此后悔与厌恶的情感。 神识海里波涛汹涌,电闪雷鸣,假如有任何信徒在此刻误看一眼,必然直接肝胆俱裂,粉身碎骨。 假如她真的就此和他一刀两断,那他一定会像毒蛇一样露出獠牙,狠狠咬住她的手腕,把毒汁注入她雪白的肌肤中,让她无法逃离,然后把她完全吞噬干净。 他的唇舌间忽然被勾起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的记忆,湿漉漉的金髮乖巧的贴在她的脸颊旁,一如她倚在他怀里,明显已经睡眼朦胧,但面对他的索取,还是会露出甜美的笑意,仰起头很轻的亲亲他的嘴角,小声撒娇:「别闹啦,我好睏了。」 她的声音就和她的力量一样,散发着银光,温柔又坚定的中和了黑暗气息。 他大概是把她想得太没心没肺了些,黑暗神想。 他听过她为死去的王城司祭彻夜痛哭流涕,也看过她为受伤的侍女激动得几乎失控,还感受过她为儿时心目中的大英雄欢唿雀跃的心跳。 她是情感如此充沛又念旧心软的人,又怎么会对夜夜相拥而眠、又主动亲吻的他那么绝情呢? 等真相大白之时,她一定会很愿意成为自己的圣女。 他可以给予她想要的一切,荣誉、财富,还有独一无二的,神明的爱。 神明的神识海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万籁俱寂。 然后他听见了台阶下眷属们的争论。 「她是光明信徒,以后一旦察觉主神不是她信奉的那位,一定会给我们带来阻碍,主神干脆现在就把她吸收了,免除后患。」拉文娜语速极快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黑暗神微微蹙眉,睁开了双眼。 赫卡蒂双腿盘坐在台阶下,语气也不像平时那么没有起伏:「光明神的诅咒并不能完全确定彻底拔除了,应该留着她,以备不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拉文娜激动的挥了挥手,就像那还是翅膀一样:「没发现她现在在教会和布兰登人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高了吗,假如不尽快解决她,这个虔诚的光明教徒在得知真相后,一定会第一个站起来反抗主神,到时候——」 「闭嘴。」 神明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两姐妹都安静下来,忙不叠的跪在地上。 「她会成为我最忠诚的信徒。」神明以一种不容置喙,而且无比自信的语气说。 黑鸟姐妹俯身跪拜,然而狼灵赛特却还笔直站着,似乎并不认同他的话。 黑暗神的黑眸转向他,四目相对。 「吾主,」银灰色头髮的少年半跪在地,低声说,「可是,光明圣女连您的真名都未得而知。」 光明神殿外,天边隐隐响起隆隆声,连绵不绝。 新年第一声春雷炸响了。 第73章 悠远、绵长的雷声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轰隆隆的沉闷着不愿给个干脆。 就像眼前的深渊之刃。 阿洛菲的手里紧紧攥着裙摆,死死盯着浮在半空中的匕首,一时想不出该做点什么好。 因为对方也什么动作都没有,甚至连周身的黑风也不存在。 深渊之刃不像上次那样带着唿啸声从窗口飞入,这次它的出现就像赫墨尼那么无声无息,而且一动不动,就像在观察她。 按照柯芙娜所言,深渊之刃此刻应该是无主的,所以它具有自我意识,那来这里做什么? 即使再自信,阿洛菲也不会认为在黑暗界,空手夺白刃是什么了不得的壮举,她抬起头,如果不是刃柄和刃身连接处有一团眼状旋涡,任凭谁见了大概都只会觉得它是被谁用法术悬浮起来的普通利器。 坐以待毙不是阿洛菲的行事风格,她沉下气,试探着开口:「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她本来想着再试试用麦锡达斯语问一次,不料,话音刚落,深渊之刃就慢慢落下,和她的视线齐平。 竟是真的能听懂人话。 深渊之刃,作为黑暗神赐予信徒的黑暗神器之首,就在距离她喉咙不到一米的地方。 假如它是杀死庇斯特的兇器,那只要它想,割开她的喉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阿洛菲的心脏砰砰的跳着,很难去描述面对疑似杀害自己最亲近之人的元兇那种感觉,她能做什么?把刀掰断吗,还是用光明之焰把它烧毁? 如果杀人的是一柄有自我意识的武器,要怎么做才算是? 在她种种思绪交织之时,眼状漩涡突然放出一缕黑风。 阿洛菲立即警觉往后,等后背贴在椅背上时,才意识到这种躲避并没有什么用,何况深渊之刃根本没有释放任何杀意,但她的脑子里一直记得庇斯特很多年前的告诫。 【黑暗魔物是很狡猾的。】 她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上神经早就绷得极紧,然而那缕黑风并没有靠近她,而是在半空中飘来盪去,然后飘到书柜前停下,像是细细阅读书嵴上的名字。 阿洛菲扭头看它,余光还不停的瞟那边的刀刃,然而后者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她感觉自己的两颗眼珠子再转下去就快要掉出来时,黑风忽然嗖的一下子飞到她面前。 她本就紧张,对方这大幅度的动作一下子把她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然而比她反应更大的是这股黑风,它竟也像受惊了似勐然往后窜了几下,成功把书桌上的不少东西撞飞了,其中还包括装着月影玫瑰的玻璃瓶,可怜的碎了一地。 不小的声音引来了门外的注意。 「圣女大人?」旎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出什么事了吗?」 听见外人的声音,深渊之刃的刃锋突然发出刺耳的锵鸣,刃尖对着门口,似乎随时就要窜过去。 「我在忙,不用进来!」阿洛菲担心旎拉受到袭击,连忙矢口否认,「我掉了一本书而已。」 意识到门外的人离开了,深渊之刃又平静下来。 而那团黑风在把桌子弄得乱七八糟后,又在半空中转了一圈,最后像条丝巾般轻飘飘落下,刚接触到书桌,很快化成了一个轮廓。 它有圆乎乎的脑袋和肚子,小小一只的,只是四肢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幼崽,颤颤巍巍的交错着往前,过了好一阵子后终于不再晃悠。 它在书桌上跑了一圈,最后在阿洛菲面前停了下来,那根短短的尾巴竟沖她摇得飞快。 黑乎乎的轮廓摇了半天尾巴没得到反馈,歪过脑袋似乎有点疑惑。 阿洛菲错愕的回过头,望向书柜,在架子上,除了整齐竖立的书本外,还有些小玩意,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只庇斯特送的木雕小狗,它们的轮廓竟一模一样。 黑风化作的小狗久未得到回应,似乎有点委屈,努力踮脚,想往阿洛菲那边凑近点。 如果她没猜错,它是想她摸摸自己的脑袋。 但阿洛菲本就对深渊之刃充满警惕性,更别说它很可能是杀害庇斯特的兇手。 别说是去亲近它,光是控制好情绪和它好好说话,阿洛菲已经花了不少力气。 「深渊之刃,你想做什么?」她盯着深渊之刃。 刃锋发出低沉的长鸣。 真奇怪,阿洛菲莫名就觉得它是听见自己的名字后很高兴,就好像他们之间的情绪是相连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这种认知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连忙张开自己的手掌,雪白掌心没有任何伤疤,在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她又想起那天伤口里钻入的寒意,难道就和深渊之刃出现在她面前却不攻击她有关系吗?霎时间,以前看过的许多小说情节涌入脑中。 她被黑暗神器寄生了? 她被黑暗神器诅咒为它的奴僕? 她被黑暗神器当作食物了? ...... 无数文字化为动态,主角都换成了她自己的脸,阿洛菲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深渊之刃大概意识到她连多看一眼那只黑风小狗崽的意思都没有,左右晃了晃,那缕黑风重新回到它身侧。 但只停留了片刻,它勐然沖向桌上的黑色墨水瓶。 「唔!」 墨水瓶炸得四分五裂,阿洛菲下意识抬手遮挡四处飞溅的墨水,然而还是没完全挡住,她的脸颊感觉到几滴凉意。 这算什么黑暗神器,专门在别人家搞破坏的是吧! 阿洛菲气得草草抹了一把脸,顾不上到底有没有擦干净就想去抓那柄始作俑者。 从书桌底下传来织物撕裂的声音。 阿洛菲站起来,扒拉着书桌往前探身。 洁白的毛毯被墨水淋得惨不忍睹,那柄刀刃却如邀功似的飘到她身边。 墨水被刃尖引导着从刀痕淌过,赫然是两个字。 【主人】。 阿洛菲望着龙飞凤舞的麦锡达斯文字,一时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胳膊上的细小伤口里渗出的血,被黑风悄悄拂过,就像是被舌头无声舔舐干净。 ****** 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颤抖着似乎想抓住什么,或者企图往外逃,但很快就像没了力气似的落在床单上,另一只肤色偏深的大手不紧不慢覆盖在手背上,五根手指霸道而不容反抗的往下分,反扣着底下那只手的掌心。 就像这两只手所属的主人一样。 被窝中传来拼命压抑的呜咽声,听着却不像是因为悲伤,混合着让人面红心跳的急促喘息,还有另一把低沉的嗓音喑哑的说着什么。 窸窸窣窣声中,更为娇小的那只手掌心终于朝上,摸索着用力抓着被子,但很快又被抓住,最后还是抵不过,和另一只大手十指紧扣在一起。 很久之后,房间里终于平静下来。 阿洛菲闭上眼,躲开赫墨尼的气息:「不要了不要了,我的腰都快断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神今天格外奇怪,那些讨好或者求饶手段全都对他不奏效,只是沉着脸一遍又一遍的要她叫自己的名字。 她被折腾来折腾去,嗓子几乎要喊哑了。 稍稍平復了唿吸后,她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睁开眼,正好迎上神灼热的视线。 「我是不是最近无意中得罪了你什么?」 神以胳膊支起身体,垂下的黑髮似有若无的蹭过脸,痒痒的,阿洛菲伸出手指捲起一缕。 「还是说你最近要去哪里,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为什么这么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头髮被把玩,他静静的望着她。 「不然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我念你的名字。」 阿洛菲以指腹摩挲着黑髮,神明的长髮顺滑,不管摸几次都让她感觉爱不释手,她望着对方黑得相当纯粹的双眸。 「说到最后,我都快不认得那三个字了。」 「只是爱听你叫我。」 阿洛菲见他俯下身,以为又要开始,连忙推他:「别别别,真的没力气了。」 但她的眼睛上落下很轻的一吻。 「我也爱你这样一直看着我。」 阿洛菲一时没了话,到现在为止,她已经能和赫墨尼非常自然的耍赖,但是每每听见他这么直白的情话,还是毫无招架之力。 「这里怎么受伤了。」 神微微蹙起眉,但在他的手指抚过后,手臂上细小的伤口消失了。 阿洛菲看了一眼:「白天不小心撞倒了花瓶,碎玻璃擦到了吧。」 拜深渊之刃所赐,她的书房从来没有这么凌乱过,一地玻璃渣,流得满地都是的水,湿漉漉一块一块黑的地毯,她的脸上、裙子上全是墨水痕。 当旎拉推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当时惊嘆得只说了一句话。 「光明神在上,庇斯特大人恐怕在十多年前都没见过这种阵仗。」 她只能尴尬的打着哈哈,说是自己转身时动作太大,不小心带翻了花瓶。 「可惜月影玫瑰都被压坏了。」 阿洛菲有些遗憾,又有点咬牙切齿,那些月影玫瑰实在是娇贵,根本不能久离水养,等她重新把花插进干净的带水瓶子时,花已经肉眼可见的蔫了,没多久,花瓣片片落尽。 「这有什么值得烦恼的,回头我再给你带来,想要多少都可以。」 赫墨尼不甚在意的摩挲着她手臂内侧的肌肤。 「不过,你平时看起来也不像这么粗心的人,今天怎么把瓶子撞跌了?那瓶玫瑰不是你很喜欢的吗?」 还不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深渊之刃,那个罪魁祸首,竟然在旎拉走进房间后,再次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在还没弄明白这柄黑暗神器的意图前,她还不想对任何人透露风声,包括赫墨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她拿不准,神知道她和一把黑暗武器扯上关系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是乱扯一些正经的理由,也许会让他更加起疑。 阿洛菲松开他的头髮,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别过脸。 这果然引来了对方的好奇:「怎么不说?」 「我说出来,你别笑我。」她声音飘忽。 黑暗神微微眯了眯眼,他很想告诉她,每次她露出这个表情,他都觉得像极了在撩拨自己,尽管她没有这个意思。 「那取决于你说的内容。」 少女那双蓝宝石似的眼睛距他极近,忽闪忽闪的,带着点羞涩的望着他,她的手臂揽上他的脖子,把他压向自己。 他垂下头,如她要求把耳朵贴近她的唇边。 她的唿气柔软的蹭过他的耳廓,就像她的唇一样,黑暗神疑心这是她故意报復自己刚才那段时间的行为,但她说的话让他一下子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神明微微睁大双眼,他从来没想过她居然还有这种大胆的想法。 不,她一直都在让他吃惊。 她不应是光明圣女,就该当他的黑暗圣女。 阿洛菲窘迫得要命,说老实话,把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裂开了。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和对方都刚好一句一个玫瑰,弄得她满脑子都是玫瑰二字,最后浮现的居然就是那本《豢养玫瑰》的词。 光明神在上,她真不是满脑子情-欲的人,只是在这个时候,她能想到的这么巧是这些话。 早知道,她就该看多点冒险探案小说了。 「你......」神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微妙的神色。 「打住,这个话题可以跳过了,」阿洛菲捂着他的眼睛,「别看我,我已经说完了!」 她的掌心下传来微微的震颤。 「你果然笑了!」她更加觉得脸上发烫,就差一点就要点着了。 「不......」神低低的笑着把她的手拉下,放在唇边亲了亲,「只是觉得你非常的......适合当我的圣女。」 本来和神保持这种关系就很微妙,此时二人保持这种姿势下,他竟然说出这种话,阿洛菲简直恨不得给自己施一个「大静谧」。 更糟糕的是,当她和他对视,她就能感受到神明的慾念。 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他想要她。 「这是什么?」阿洛菲连忙伸手指了指,其实以前她就想问,但每次都会忘记。 「这个?」他低头看了一眼左胸口太阳印记,有些古怪的笑了笑,简短的沉默让阿洛菲怀疑也许是什么不可为人类所知的秘密。 「这是神的缺陷,」他终于开口,尔后重新看向她,「要摸摸看吗?」 「神的缺陷?」阿洛菲诧异,「我还以为,神是完美无缺的。」 「神也是希望信徒这么想的,」赫墨尼身上那种暧昧的气息消失了,翻身躺到她身旁,「怎么样,你的神并不是如你所想那样,失望了吗?」 他的语气突兀而疏离,还带了几分不屑。 第74章 【假如神明不以信徒期待的姿态降临。】 阿洛菲望着神的侧脸,忽然想起以前在神学院时,一个炎热夏天中的辩论题目。 这议题出自一位相当有个性的老「教授」之手,他是王城有名的观星者,和教会里那些严肃古板的老神官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离经叛道,可没人敢质疑他,当然了,这样的人,神学院的高层也不会有太多人喜欢他,在每年的评级中都会把他有意忽略。 观星者很老了,真实年龄根本没有人能说得清,连他自己似乎也记不得了。和他同一个时期的英雄早已成为神史中的文字,经歷过他光辉时代的庸碌之辈更是已经通通化为一抔黄土。 他脸上的皱纹也许比王城老树的年轮还要多,灰浊的眼睛因为年轻时过度使用能力,已经完全失去功能性,可每次都能在课堂上准确的找到窃窃私语学生的方向。 他时不时会在课堂上写下一些「惊世骇俗」的论题,曾经的神学院气氛刻板而古肃,而学生们,简直太喜欢这样的老师了,观星者得不到神学院授予的「教授」头衔,但神学院中个个学生都会自发尊称他为教授。 年轻气盛的学生们常常在观星者课堂上为了辩论议题分出不同派系,针锋相对间,碰撞出南大陆的未来。 「假如神明不以信徒期待的姿态降临。」在多年之后,她忽然念出了这个久远的议题。 在写下这句话后,观星者睁着灰白的双眼,神色肃穆的抛下问题:「请讲述信徒又应当如何做。」 学生们分为「全盘接受派」和「期望派」,辩论的过程相当激烈。 在了解到关于这个问句的前因后果后,赫墨尼笑了一声:「教会的那些老东西心胸狭隘,能忍受他作出这种假设?」 当然不可能。 「我们祈求神明,我们期望神明,我们定义神明。」 阿洛菲一直记得观星者下课前的这句结语,在后来让他差点受到牢狱之灾。 赫墨尼慢慢重复了一遍,转过头:「那你当时是哪一个阵营?」 阿洛菲摇摇头:「我没有参加。」 因为圣女这个特殊身份,阿洛菲并不被允许参与这种辩论,她就像个心潮澎湃的哑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听完了整场辩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就算不让你说话,」黑暗神把手枕在头下面,望着天花板,「你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一直虔诚的圣女,当然会完全接受神明的模样。 不,也不一定,她向来都语出惊人,说不定她的想法是日夜祷告,要把神明的样子都按照期待的样子扭过来。 「都是,也都不是。」 黑暗神愣了一下后笑了:「相当狡猾的答案,不过这种问题下真的有融合起来的回答?」 「有啊,」阿洛菲看着他,「就像人人通读的神史里说,神有一头银色的头髮,雪一样的皮肤,还有远古丛林般深邃的绿眼睛,你也没变成大家心里的样子嘛,反而还把广场上的神像换了个样子。」 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是那个傢伙。 黑暗神的黑眸追随着她的表情,又开始无法抑制的幻想,如果他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她会怎么样呢?她会恐惧吗,她会厌恶吗,她会—— 「接受了。」 「嗯?」黑暗神愣了愣,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像个被表白的毛头小子一样手足无措,「什么?」 他急不可待的拉住她的手:「你再说一次。」 「布兰登的信徒们并不是盲从,他们是理解后接受了神明的新样子,就像神会以他的方式庇护信徒,难道不按照自己的期望来做,就要否认他是自己的神么?」 「就像我当圣女,不是教会想要的那种样子,也不是很多人记忆里的圣女模样,难道他们必须把我完全塑造得和期望中一模一样吗?」 「如果大家全盘接受神明的模样,那他们就会放弃早祷,完全按照神的新喜好打扮自己,但他们没有,在按照你要求做晚祷的同时,大家还保留晨起祷告的习惯,喜欢素色衣服的人也还是会白色的,淡色的衣服。」 「所以......」 阿洛菲正说着话,瞥见赫墨尼正紧紧盯着自己,虽然眼神灼热,却不是那种夹带情-欲的感觉,她正觉得奇怪,忽然手臂一紧。 她的头被按在赤、裸的胸膛上,听见对方偏快的心跳声。 「我记住了,是你说的,接受我的样子。」 ****** 「......所以说,明明是我的生日,我还要在公众面前祷神?这个有先例也就算了,为什么我还要去和王......吃晚饭?」 阿洛菲从羊皮卷中抬起头,正好和负责典礼的卡尼拉四目相对,后者捧着长裙,扯出一抹有些尴尬的笑。 「第二件是王亲自提议的,教会也没有反对。」 「没有反对?十一位主教都投了同意票吗?」阿洛菲抓住了他话语里的关键词,「投票结果在哪里,给我看看。」 「您就别难为我了,」卡尼拉都快哭了,「就算有,我也没资格拿到那种东西啊。」 阿洛菲放下生日议程,走到他旁边,望着他手里造工精美的酒红色长裙:「参加晚宴的礼裙,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是是,」好不容易换了话题,卡尼拉连忙应声,「这是王亲手挑的料子,服帖又保暖,您一定会喜欢。」 「一定要穿这个?」阿洛菲望着由礼仪侍女展开的长裙,蹙起了眉,「看起来制式不太符合王室宴席要求。」 她不怎么参与贵族的宴会,但不代表对王室礼仪一窍不通,这种下面开岔到大腿,上面袒露半个胸的裙子,是哪门子的王族礼裙。 「其实没关系,这不是王室晚宴,」卡尼拉笑着压低了嗓音,「裙子既是王挑选,他便不会怪罪您的。」 阿洛菲伸手摸裙的动作顿住了。 卡尼拉似乎意识到空气里的氛围瞬间变了,连忙低下头,然而在他的余光中,那条酒红色长裙忽然变成了金红色。 侍女们都松开了手,跑出了房间躲避火焰。 「啊啊啊,起火了!救火救火!」惊慌失措的礼仪神官哪里见过这种事,竟然连法术怎么施展都忘了,左右张望了一下,直接抄起桌上的一壶水就往裙子上浇。 然而那股水在落下到裙子前一刻,硬生生蜷了起来,薄薄一圈的把裙子包起来。 在卡尼拉震惊的目光中,锁在水球里的火焰把整条裙子燃烧殆尽。 「光明神在上,圣女大人,您何至于这样做啊!」卡尼拉顿足,「庇斯特大人已经不在了,王族的力量日渐压过教会,一旦王完全掌控了局势,您又该何去何从!」 「圣女对教会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是和维特尔斯特家族维持和平的工具吗?」阿洛菲盯着眼前的神官,「原来你们也知道没了庇斯特,其他人就难以和王庭抗衡,那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保护他!」 如果那一天,庇斯特的随从更多些,如果拂晓宫里兵力更充沛,结局会不会改变呢? 神官卡尼拉沉默了片刻:「圣女,有些事不是这么简单。」 「您应该很清楚,十二主教各为其主,不管是谁当了大司祭,都可能更偏向他们所属的城邦,这不会是布兰登教会想看到的,特别是出了曼乌布里尔这件事后,」他嘆息道,「布兰登是王城,很大程度是因为总教会设立在这里,但假如大司祭是其它城池的主教呢?」 阿洛菲听懂了,王都教会忌惮王族完全掌控南大陆,可是更担心别的城邦主教登上王城司祭之位后,让权力外流,而王族更是一直担心自己的王城位置不稳。两相权衡中,他们选择了合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所以他们把我当作一个礼物,表达合作的诚意,但他们忘了,我一向都不是他们想像中的只会乖乖听话的圣女,」她扭过头,目光落在窗台上的那株埃尔多拉花上,「回去告诉他们,我不会出席那天的任何活动,包括祷神仪式,他们想和王族结盟,那就他们自己去吃个够。」 卡尼拉躬着身,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阿洛菲心里怒气翻腾,忍不住又开口:「觊觎圣女,维特尔斯特家族不怕神明降怒吗?」 「所以他们希望你是自愿的。」 称唿的忽然改变,让阿洛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视线和卡尼拉在半空中相触。 就在此刻,她感受到了「大静谧」竟然在无声中短暂出现了。 「那一天,别喝任何外人递给你的东西。」卡尼拉的声音极小,飞快的说完后就像是放下心头大石,重重舒了一口气。 在阿洛菲错愕的眼神中,他把身体挺直了:「激怒您当众发火,倒是不容易,要是您再不发火,我都怕自己要说些庇斯特大人的坏话来刺激您了。」 「卡尼拉......大人?」目睹对方变戏法般的变脸,阿洛菲有些不肯定自己眼前的人是不是平时总是露出讨好笑容的礼仪神官。 「真是让您见笑了,堂堂礼仪总管还要这样子行事,」卡尼拉掸了掸衣服,「但要不是这么做,这句话都未必能带给您。」 作为负责王都典礼神官兼王庭礼仪总司,卡尼拉不仅训练人,还驯养了许多小小鸟,那些鸟儿为他捎来许多旁人听不到的消息,但是知道越多的人嘴巴就该越严,否则他的性命就会随着他吐露的消息多与少而削减。 庇斯特的离世,让教会希望和王族联手以巩固王都教会的地位,而王给出的条件,就是教会献出圣女。 从前庇斯特护着阿洛菲,教会有些人虽然看她不顺眼,但也无可奈何。庇斯特死了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可神明降临后对她愈发宠爱,眼看就要成为她的新庇护者,教会当然想先下手为强。 神明从不干涉人类嫁娶,面对一个成为了王后的圣女,他也许只会厌弃她对自己不够虔诚,然后选择其他人做圣女。 到那个时候,新的圣女还不是任教会拿捏? 哪怕神明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圣女是个已婚的女人,当圣女成为王后,她就必须事事听从王的命令,这对教会来说,也是有利的。 可是在王都中,假如强迫圣女结合,势必会惊动神明。既然做不到让她在清醒状态下自愿成为王后,那最起码不能让她反抗。 在阿洛菲不知道的曾经,在神明降临南大陆前,维特尔斯特就向教会提出过这种离奇而让人难以置信的要求,但都被庇斯特强硬回绝了,何况那时候的王都教会还如日中天,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直到现在,庇斯特不在了,教会也亟需保持自己的地位,终于同意了维特尔斯特的要求。 虽然卡尼拉已经尽量挑选温和的词彙描述,在某些过分露骨的地方含煳着略过,还是让阿洛菲一阵一阵的反胃。 这些人口中念着神诫,背地里却打着这样骯脏的勾当,他们真的是光明信徒吗? 「不过,他们还是有点顾虑,就是怕你在第二天醒了之后会自杀,引起神明震怒,所以还没想好对策,但王说,他倾慕您已久,这次其实是受到庇斯特大人所託,才下定决心顶着神明发怒的压力,去追求您,迎娶您,这样您就会心软。」 人都死了,还要被当作阴谋的一环。 阿洛菲咬牙切齿的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那我会直接杀了他。」 她嘴里的他,自然是南大陆如今的王,维特尔斯特。 「弒君!」瞪大了眼的神官抚掌,「那可真是不小的勇气,您真不愧是被主神看好的圣女。」 消息已说,卡尼拉也不多作逗留,行了礼就要走,阿洛菲心里却还有疑惑。 「问我为什么愿意跟您通风报信吗?假如您想听官腔些的话,我必须说,我是忠于主神的虔诚信徒,绝对不容许他的圣女被侮。」 卡尼拉笑了笑,脸上又换回了柔顺的笑容。 「如果是跟您拉近乎的话,我会说之前受过庇斯特大人的照顾,我既然无法回报他的恩情,那自然要回报在您身上。」 阿洛菲盯着他的脸,不为所动:「真的?」 谁不知道神官卡尼拉是个市侩的人,只为权势和财富屈服,最会见风使舵。 刚刚他绘声绘色说了这么多,她都差点真情实意的感动了,直到对方说出「庇斯特的恩情」这几个字时,她突然冷静下来。 恢復了躬身的神官毫不羞愧的凝视着她:「如果您想听点真话,那我会告诉您,鸡蛋从不应该放在一个篮子中,如今您在神明前红得发紫,日后说不定会有更大的作为,我为何不讨好一下您呢。」 「这也......」 阿洛菲本想说话,却很快又被对方打断了:「怎么样,这样的残酷真相能满足您的好奇心吗?」 ****** 所以到最后,卡尼拉的真实目的还是没有暴露。 阿洛菲坐在一棵树前的长椅上,顺势抬起头。 布兰登四季常青,但在春天来临时,不少树木的叶子会一夜落尽,然后又用一夜冒出嫩芽。 她盯着树梢上浅浅的青色,一时出了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她以前想过庇斯特在教会中不容易,但没想过他为了自己,居然承受下这么多压力。 然而他几乎从不向她透露这些骯脏的事哪怕一字,只努力为她营造更加舒适的生活环境,同时不停整顿教会。 就是因为这样,他这样一个为布兰登乃至南大陆作出无数贡献的大司祭,竟遭人诋毁,甚至在死后,也要被拿来作饵,引诱他费尽心血要保护的人落入陷阱。 那些信奉光明神的人,自称虔诚的光明信徒,怎么能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背地里这么龌龊? 「嗯?这不是圣女大人吗,最近不爱看玫瑰,喜欢看叶子发芽了吗?」 情绪生生被打断,阿洛菲揉了揉眼睛,重新摆起微笑的表情,然而在看清来人的脸后,她笑不出来了。 第75章 平心而论,安多蒙托·达蒙·维特尔斯特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相当英俊,和妹妹伊莎贝拉一样的深金色长髮,紫罗兰双眸,深邃五官,王都有不少少女倾心于他,王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却还没有娶妻,曾经有传闻说他可能会娶坠月城的女主教,但自从白银骑士拒绝娶公主后,这样的谣言也就没有人提及了。 「你们先下去,我和圣女聊聊天。」安多蒙托挥挥手,喝退跟在身后的侍从,然后极为自然就坐在阿洛菲身侧。 「怎么了?长椅上位置还宽敞。」安多蒙托抬起头,望向已经站起来的阿洛菲。 「和您平起平坐,不合礼仪。」听完卡尼拉透露的消息,阿洛菲实在是无法直视眼前这个布兰登的王。 「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有说服力吗,」安多蒙托靠在椅背上,紫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阿洛菲的背影,「坐到这儿来,阿洛菲。」 话语里充斥着浓浓的威胁:「也许你会想知道,庇斯特曾经跟我说过什么话?」 就像是被剧透了的探案小说,乏味得令人发笑,阿洛菲回过头,忍着厌恶,假装好奇:「庇斯特说过什么?」 「你坐到这里,我告诉你。」安多蒙托拍了拍自己身旁一侧。 「直接说吧。」阿洛菲没有动,她垂下眼睑,生怕自己的厌恶随时就控制不住。 安多蒙托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从小就身为王储的他,习惯了所有人的顺从和臣服。 就像当初白银骑士拒绝了他的赐婚让他勃然大怒,现在的圣女没有如他所愿也让他有些不耐烦,竟然径直就去抓她的手:「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不等阿洛菲躲开,一缕黑风忽然从后面窜出,化为一根韧性极好的绳子,三两下就把他的手拗到了长椅后,粗暴的动作让向来娇生惯养的安多蒙托疼得大喊出来。 砰。 黑风凝成一个拳头,用力的给了他个干脆利索的下勾拳,男人的惨叫瞬间化为了无声,软软的就歪倒在椅子上,晕死过去。 阿洛菲被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惊得目瞪口呆,直到黑风化出一把小刀形状,对准了安多蒙托的喉咙,她才回过神。 「别杀他!」她吓得伸手就握刀,然而才碰到黑风,她就感到指尖一阵发疼,连忙缩了回去,「至少现在不行。」 身边传来不满的锵鸣。 阿洛菲僵硬的扭过头去,深渊之刃周身笼罩着黑风,见她看到自己,它身上的黑风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袖子。 「行了......」阿洛菲一时半刻也没想到什么教训才适合,毕竟刚刚他并没有碰到自己,「他好歹是王,要是无端打伤他,犯错的就成我了呢。」 黑风似乎相当不甘心,好一会后才松手—— 它钳制住安多蒙托的脖子,把失去意识的王摁在树上咚咚咚的又狠狠磕了好几下脑袋。 ****** 离谱的事情多起来了。 阿洛菲坐在书桌前,看看漂浮在书桌对面的深渊之刃,又看看书桌上的风团,一时陷入了沉默。 那小狗模样的风团倚靠着赫墨尼神力凝成的玫瑰,看起来就像在打盹。 自从那天深渊之刃在自己的毛毯上「写」下主人二字,她就有点难以理解这把武器的脑迴路。 光明神在上,她一个虔诚的光明信徒,为什么会被一把黑暗武器认主呢? 要么是深渊之刃叛变了黑暗界,要么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对方把她误认为黑暗信徒。 不管是哪一种,听起来都荒谬无比。 可是如果它说的是真的,她是不是能通过它来找到杀害庇斯特的幕后黑手? 思考片刻后,阿洛菲试探着开口:「你是把我当作主人吗?」 那只黑风化成的小狗先是蹭了蹭那朵玫瑰,才亲昵的用头拱了拱她的手背,表示肯定。 「......你会完全听我的话吗?」她谨慎的又问了一次。 小狗抬起头,歪着脑袋像是思索她的话语,然后抖了抖身体,从上面掉下来一个黑色的指环。 戴上,然后获得完全的掌控。 不用思考,仅仅是拿起这个指环,阿洛菲的脑子里就出现了这样的判断,就像在阅读一段看不见的文字。 犹豫再三,她还是在「这是陷阱」和「相信它」之间选择了后者。 危险有时候也意味着机会。 就像是量身定制,这个戒指相当的合体,而且在她戴上指环后,那黑风凝成的狗五官居然清晰起来,逐渐变得像一只真的小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阿洛菲摩挲着指环,决定先测试一下深渊之刃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她小心的从抽屉里拿出装着禁制的盒子,当盖子掀起,里面露出金色长钉时,深渊之刃的气息骤然变得尖锐,刃锋发出尖锐的锵鸣,似乎随时就要冲过去把禁制撕碎,而长钉也在同一时刻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安静,不准碰它,」阿洛菲连忙一手掩过盒子,尽管里面的禁制散发出的光让她的掌心发疼,她还是动也不动的盯着深渊之刃,「我说——」 【静-下-来。】 她脑子里本来想了好几种应对黑暗武器失控的对策,没想到在以麦锡达斯语说完第三个字后,它竟然一下子就不出声了,只是好像是为了泄愤,从高处勐然坠下,刃尖直直插在桌上,然后就像普通武器一样,再无动静。 阿洛菲移开手,盒子中的禁制金光也变得柔和了一点,只是她的掌心留下了一片深红色的印。 她揉了揉,把盒子重新盖上,才又看向深渊之刃,想了很久后终于向它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是你杀死了王城大司祭吗?」 那只黑色的小狗抬起头望着她,尾巴晃得飞起,似乎还相当骄傲。 作出过无数种假设,可阿洛菲从来没想过,居然这么简单的找到了答案。 庇斯特,王城大司祭,抚养她长大的恩人,死于一柄黑暗武器手上。 又或者,它是在撒谎呢? 喉咙又干又紧,她吞咽了一下才勉强开口:「你说的是真话吗?你会骗我吗?」 深渊之刃不会骗主人。 又是那种阅读无字书的感觉。 「你确定真的是你杀死庇斯特的?」 还是一样的答案。 阿洛菲微微合眼,她能做什么呢,把刀折断么? 无主的深渊之刃,会杀死附近它认为最强的对手,所以庇斯特是死于一场实力对决么? 因此,深渊之刃察觉到金色禁制上庇斯特的力量时,才会这么激动。 她心烦意乱,拉开抽屉,正准备把禁制放进去,手指忽然触碰到一个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个丝绸织的小袋子。 袋子里有一小块深色的土,阿洛菲这才想起,这是自己上次挖的沾有庇斯特血的土,本来想根据这个来追兇,谁知道兇手直接跳到她面前。 深渊之刃忽然发出了略低沉的锵鸣声,非常轻快。 【不准吵!】阿洛菲咬牙切齿的说。 手下败将的血就让你这么开心么?她望着重新变得安静的深渊之刃,生气之余又觉得郁闷。 即使这是把黑暗神器,可在她眼中也只是武器,和一柄武器大吼大叫,她还是感觉怪怪的。 那个水系追踪术练习了无数次,早就深深刻在在她的脑子里,就像唿吸一样,随时都能念出。 她喃喃念动咒语,壶里的水乖顺的逸出,轻柔绕着她张开的手转了两圈,无声渗入了带血的土中,只片刻,它又再次淌出,回到阿洛菲手上。 她稍微改造了一下这个神术,既然是深渊之刃杀死了庇斯特,那这团水就会径直落在深渊之刃上。 怀着一种报復性的心理,阿洛菲念出了咒语。 【去。】 去吧,找寻它的主人,找寻伤害他的兇手。 水团没有犹豫,径直冲向了—— 另一侧装着光明禁制的盒子上方,停滞不动了。 【去!】 阿洛菲又用麦锡达斯语说了一遍,水团纹丝不动。 她看了一眼插在桌上的黑暗之刃,毫无动静,一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在纠结之下,她打开了盒子。 同一时刻,水团直接落入了盒子里,甚至淋湿了她还没来得及抽离的手。 「怎么可能......」阿洛菲勐的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庇斯特再怎么失误,自己施展出来的禁制也绝不可能伤害他,除非,除非—— 她的脑子里飞速转过许多个念头,最后只剩下一个她几乎无法相信的答案。 这血并不属于庇斯特,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人。 阿洛菲捂住了嘴,努力压下自己想要叫出声的冲动。 庇斯特死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那个人目睹了全过程,或者—— 那个傢伙才是真正的兇手,他操控深渊之刃杀死了庇斯特。 阿洛菲一下子又坐了下来,深深吸了几口气。 「深渊之刃。」 接下来,她要问出一个问题,需要极大的勇气,喉咙又紧又干,她吞咽了好几下。 「你为谁杀了庇斯特,是......黑暗神吗?」 她紧张得忘了自己说的还是南大陆语,可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深渊之刃竟再次发出略低沉的锵鸣声,和刚才她拿出那带血的泥土时一样。 阿洛菲这才意识到,刚才深渊之刃并不是因为庇斯特的血兴奋,而是感受到了真正主人的气息而感到雀跃。 黑色的小狗也在同一时刻屈膝跪在书桌上,脑袋恰好贴在玫瑰上,就如在行礼。 阿洛菲的心脏砰砰跳动着,她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嗓音:「黑暗神......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然而这个时候,深渊之刃却像是不能理解她的话,哪怕她再用麦锡达斯语提问,对方也没有再作出任何反应。 阿洛菲没有犹豫,直接跑出了房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她从来没试过这么快的驾驭一匹马,从内城离开,等她骑着马一路跑到案发地点,天已经黑了。 下雨了。 雨水正好成为了她施展神术的材料。 阿洛菲把水球锁在自己的手上,冒雨又往回赶,春天并不常有这样的大雨,很快就把她的头髮和衣服打湿了。 「光明神在上,你这一身湿的是去哪里回来?」奥尔菲娜高声惊唿,在长廊口拦住了她,「不行,得擦擦,感冒了可怎么好。」 「阿洛菲,」旎拉从旁边跑过来,「你的书房里多了一个黑色细颈壶,我打开闻见好大一股酒味,你怎么偷偷喝酒?」 阿洛菲被奥尔菲娜擦了好一阵子头髮后才想起,那大概是赫墨尼送来的。 昨天闲聊时说起上回嘉奖典礼上迪维努斯的酒,她随口提了一嘴有点好奇。 想不到庇斯特直接就把酒送来了,还放到她书房里。 「那是神明赏赐的......」她干巴巴的解释。 「哇,」旎拉一脸羡慕,忽然又站直了身体,「光明神原谅我,我是真不知道这是神赐之物。」 「好了,冕下没那没么小气,」说笑了两句,阿洛菲绷紧的神经稍微松了些许,「你要是想喝.......」 「不行不行,我看过一本小说,有个贪吃的傢伙吃掉了给神明的贡品,就被惩罚变成一只老鼠,」旎拉捂住嘴巴,「我可不想变成那种东西。」 星芒宫外传来一阵阵雷响。 人一放松下来,疲惫感才涌上心头,阿洛菲推开书房的门后又顺手关上。 没有亮灯的房间里很暗,只靠窗外庭院的一点光亮照出大概的轮廓。 书桌上果然放着一个小小的壶,只看一眼,阿洛菲就认出它就是当初赫墨尼在典礼上拿出来的那壶。 她摸了摸酒壶,灼热的壶身烫得她嘶了一声。 小黑狗亲热的凑过来蹭了蹭她的手,又要蹭酒壶。 【去,好热呢。】 她以麦锡达斯语低声赶走小狗,虽然不知道这团风有没有触觉,但她下意识把这小狗当活物了,提醒过后才又想起这是杀害庇斯特的兇手之一,就算是烫伤了也是活该。 然而她忘了水系追踪咒的启动词恰好藏在这句话里,那一团水球骤然脱离她,无声无息的浮起,等阿洛菲手忙脚乱想收回时—— 啪嗒。 水球躲着她的手转了一圈,毅然决然落在了黑色玫瑰上,再无动静。 轰隆! 窗外毫无徵兆的炸响了一声雷,然而阿洛菲却恍若未闻,呆在了原地。 那枚黑色玫瑰,并不是真的玫瑰花,而是以极纯粹的神力凝成的产物,而它的主人—— 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搂在她的胸前。 低沉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缓缓响起:「怎么都湿了,去了哪里?」 闪电划破黑夜。 阿洛菲望着对面的书柜,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了两个身影。 在她的身后,身材高大的神明如同鬼魅,一头浓密的长黑髮随着他低下头的动作,如同阴影般倾泻下来,笼罩着她。 第76章 雨水滴滴答答打在窗户上,细密的声音发着闷。 阿洛菲下意识就要掰开对方的手臂,换来的却是更紧的拥抱:「去了哪里?」 灼热的唇贴在被雨水淋过有些发凉的颈侧肌肤,她哆嗦了一下,才稍微反应过来—— 她的手正死死抓着赫墨尼的手臂往外推。 刚一回神松手,整个人就被转了个身,还不等她开口,双腿悬空就被抱到了书桌上。 「脸都白了,」他微微弯下腰,两只手按在她身侧的桌上,「谁吓到你了。」 在昏暗中,漆黑的双眼就像旋涡,随时都能把人吞噬。 窗外的闪电只一剎出现,映照出黑瞳中她那惊慌失措的脸。 「你——」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阿洛菲伸出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仰头贴上他的唇。 轰隆。 又是一阵闪电炸过,玻璃窗上映出两个身影,身形纤细的少女紧闭着双眼,宛如献祭般亲吻身前的高大身影。 黑暗神垂下眼睑,罕见的没有回应,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感受着唇上温热的触感,他微微张开嘴,感受到对方笨拙的学着自己以前的动作,她的舌尖无意间轻柔的扫过他的上颚,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正常来说,这样主动的亲吻能够取悦他,可是在这一刻,他并没有什么欣喜的感觉。 她身上有秘密,而且是不能告诉他的秘密。 只是短短一阵子没见而已,他刚刚望向她的眼睛,突然感觉她和自己的距离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甚至......比那时候更糟糕。 她的眼中有恐惧,似乎还隐约漂浮着一些别的情绪。 这种认知让黑暗神非常不舒服,当机立断选择结束这个亲吻。 他直起身,微微和她保留了一些距离,然后一手钳制住少女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和自己直视。 「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想使用神力去直接探查她的灵魂,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午睡的时候做了个梦,」少女的眼珠子不住的乱转,最后在他稍微用力的捏紧动作下终于皱着眉头停了下来,和他四目相对,「梦见你......杀了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居然是这么回事。 黑暗神笑了笑,他感觉到身前的人瑟缩了一下,干脆放开了掐着她下巴的动作,换成搂抱,他很轻的,甚至带了几分安哄的语气轻拍着她的后背:「只是梦而已,梦醒了什么都没发生,你还是好好的。」 怀里的人许久之后终于闷闷的应了一声:「赫墨尼,我想去洗澡。」 黑暗神嗯了一声,微微侧头:「除了做梦,还有发生别的事吗?」 「没有了,」少女似乎恢復了平静,甚至朝他微微一笑,「睡醒之后,我出去骑马熘达了一阵子就好多了。」 黑暗神颔首:「去吧。」 少女脚步轻盈的从书桌上滑落下来,打开了书房门就跑了出去,她走得急,甚至连房门都忘了重新关上,走廊的灯沿着门缝撒入了细细的一片。 「向神明说谎,可不是好习惯。」黑暗神脸上的笑意消失,双眸冷冷的望着门口,手指划过书桌上的刀痕。 ****** 宽大的浴池里裊裊飘起淡白的烟雾,阿洛菲靠在池子边呆呆的盯着浮到半空中的雾气,热得发烫的水让她四肢彻底放松下来,精神也有些倦怠的往下沉。 她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赫墨尼根本不是光明神呢? 黑髮黑瞳,操控黑色的焰火,喜好穿黑色的衣服,难以捉摸的恶劣性格,贪婪又掌控欲极强,和神史里的光明神完全没有半点符合的地方。 可是即使无法成功召唤出他们的神,谁又会想过出来的会是黑暗神? 那是根本连一点点苗头都不可能出现的想法。 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黑暗之主实际上也是一个神明,是和她信仰相对立的邪神。 阿洛菲把头埋入水中,咕噜咕噜的吐出肺内的空气。 她为南大陆召唤来黑暗神,会毁灭南大陆的邪神。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呢,为什么整个南大陆十二名主教,一个王城大司祭,倾尽整个教会的力量,都没有发现任何错处—— 又或者召唤仪式确实是没有错的,问题出在她身上。 尽管只依靠一个人是无法完成整场召唤仪式,但在此时此刻,茫然的圣女却只能把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 因为这样严重的失误,所以她的主神降下对于她的神罚,让庇斯特死去了。 想到这里,那种比窒息还要痛苦的感觉就翻涌而上。 做错了事应该弥补,邪神应她而来,在毁灭南大陆之前,她也有责任把他重新杀死。 可蚂蚁怎么去撼动大树,人该如何弒神? 哗啦。 在几近昏厥的窒息里,她被用力从水里提了起来,重新获得空气,她的身体自主而贪婪的开始唿吸。 当丝绸似的黑色长髮垂落在脸侧时,阿洛菲才意识到,赫墨尼来到了身边,她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往旁边缩开,但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已经先她一步堵住了去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赫墨尼的到来,让池水的温度都变低了许多。 「你在做什么。」 冷淡的黑瞳让阿洛菲勐然回过神,她今天在面对赫墨尼时,所有的举动都太反常了,能逼得光明神牺牲了自己才陨落的存在,不可能是个好哄的蠢蛋。 她突然就冷静下来。 「你一下子出现,把我吓到了。」她依然往旁边靠,稍微离他远一些。 「我平时也这样,你不觉得自己今天的反应太大了吗?」赫墨尼挑了挑眉,「还是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今天我遇到了维特尔斯特。」阿洛菲望着他,把一个人名抛了出来,她把卡尼拉说过的事大概描述了一下,但略去了深渊之刃的一番操作。 「午睡的时候我就梦见了一切发生之后,你很生气,把我杀掉了,但是你不是只杀了我一次。」 阿洛菲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把谎话说得这么流畅,更没想过自己竟然能连眼睛都不眨的去欺骗一个神明。 「就在浴池里,你让我感受到了窒息,你说,不洁之人,应当清洗罪恶,所以让我溺死在这里。」 她应该感谢自己以前看过的乱七八糟的书,在这一刻,那些吓人的情节极为自然的从脑子里流淌出来,甚至都不需要多加润色,就让对面的神明表情微妙起来。 看来是没有起疑了。 「我梦见你刺穿了我的身体,血流了一地,」阿洛菲甚至开始被自己的文思如泉涌感动了,她感觉自己也能去写一本小说,「你还让我——」 「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种形象。」 神明突然的打断,让阿洛菲愣了一下。 赫墨尼凑近她:「你是觉得我会这样对你吗?当你被那种垃圾欺负之后,我会把你处死?」 阿洛菲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如果不是他现在发问,她甚至没真切的考虑过这件事。 她似乎潜意识的就没觉得赫墨尼会因为这种理由伤害她,那时候听了卡尼拉的话,她甚至有些不屑的认为那些人是在自寻死路,因为他们企图把神明玩弄在鼓掌间,因为他们伤害了她—— 她分明是觉得,赫墨尼是不可能因为那种理由就厌弃她的。 在她愣神之际,她的手被握住。 「南大陆怎么会允许那种垃圾成为王的,「赫墨尼似乎兴趣十足的把玩着她的右手,漫不经心的开口,「草包又废物,没有他,说不定对整个南大陆都有好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这一点,阿洛菲倒是相当同意。 「你的手怎么了。」 张开的雪白掌心里有一片明显的淡红,被光明禁制灼伤的地方还没散尽。 在阿洛菲把手抽回去之前,他先抓紧了她的手腕,轻而易举抹去了痕迹。 「我说过,那个禁制对你身体有害。」他有些不悦。 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就是因为和他的纠缠不清,她才会被深渊之刃认错。 她和他的关系不能再这样持续下去了—— 「是什么垃圾脑子才会觉得我会因为你成为了王后就放你走呢。」 赫墨尼撑开她的手指,轻柔却不容抗拒的扣下,松开,再扣下,松开,非常具有隐喻性的模仿着某个行为。 「假如你成了王后,我依然会召唤你到神殿,不,我会夜夜光临你的住处,代替那个废物,行使丈夫的权利。」 「即使你是王后,也依然是我的圣女,即使你和他成婚,戴上人族的后冠,我也会在上面印下属于我的印记。」 荒唐得惊世骇俗的发言,即使是看小说,也会让阿洛菲感觉说话者爱得有些疯狂过头了。 可这是黑暗神说的,而且是非常认真的宣言,字字句句都在告诉她,他做得出这种事。 她感觉到整个身体不受自控的因为恐惧而战慄。 神明对她有种毫无道理的偏爱和占有欲,当初她以为对方是光明神时,还能因此而感觉狂喜。 「不过,他们是没有这种机会的,只要你想,我可以现在就把他们杀光了。」黑暗神低沉的嗓音说话很轻,却字字让她心惊肉跳。 他掌控着一切。 邪神凝视她的眼神粘稠而带着渴求,有一瞬间她错觉,他被她所掌控,愿意听从她的所有要求。 「好了,闲话到此结束。」 赫墨尼勐然扣紧她的手。 「夜深了。」 ****** 在又一次生理性的蜷起腰身又被强行按回去后,阿洛菲盯着天花板,脱力的喘着气。 赫墨尼嘴上说她被噩梦困扰,他要帮她驱散那种影响,动作却和「安抚」或者「温柔」没有任何关系,有一回他甚至在身后如同野兽衔住猎物一样咬着她的脖子。 好像安静下来了。 但这不像赫墨尼的作风,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 一只手落在她的身上,但没有如她所料的进行熟悉的露骨动作。 阿洛菲抬起眼皮,却看见赫墨尼的手沿着她的身体划过,最后停在一个位置,然后张开了食指与拇指。 她有些不解,抬头望向赫墨尼,在这种场合里,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表情。 说是不合时宜,实在是因为他的表情认真得有点吓人。 「......做什么?」这种如同在度量的动作,让她忍不住发问。 「没什么,只是看看你能吃下多少,还能不能更多。」 若无其事的一句话,让阿洛菲瞬间涨红了脸,顺手拍开他的手:「这,这有什么好看的!都这么多次了......」 「不一样。」 赫墨尼难得没像平时那样露出恶作剧似的笑,只是又把手按在她的小腹上,指尖轻轻在洁白的皮肉上按出轻微的凹陷,然后停留在一个离谱的地方,他发出近乎嘆息的低音。 「不一样的,阿洛菲。」 到底不一样在哪,阿洛菲不知道,因为他很快就让她无法再进行思考了。 她喘息着抬起头,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身体,明明这是和她的信仰相反的邪神,是危及她故土的敌对,却让她感受到最极致的快乐。 多讽刺啊,剥夺和给予都来自同一本源。 阿洛菲又想起隐秘逸闻说过,黑暗神有张让人看上一眼就神魂颠倒的脸,嗓音摄人心魂,勾引最纯洁的人永堕恶欲,迫使最虔诚的信徒摧毁信仰,迷惑最坚强战士瓦解意志。 文字读来诡秘,如今亲身体验,才知道什么叫做可怕。 她感觉自己在无尽的深渊中往下坠,直到完全被黑暗吞没。 「这样,以后还会做噩梦吗?」 在一切结束后,赫墨尼凑到她旁边问。 被揽在怀里的阿洛菲差点想对他翻白眼,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噩梦?该说不愧是黑暗神吗,脑迴路也和信仰光明神的人不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印记,」她忽然想起胸口那个被火焰围绕的月亮标记,「你还没告诉我。」 「你觉得是什么?」他没有直接回答。 「用来控制我的,」阿洛菲想都没有想就说,「这样我就可以离不开你了。」 那边传来一阵沉默,沉默之久,让她觉得对方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困意袭来,她合上眼睛。 「恰恰相反,这是独一无二的永恆印记,属于神的伴侣,」赫墨尼贴着她的耳廓,低沉的声音很轻,「只要你想,你还能弒神。」 阿洛菲浑身一颤,心惊肉跳的睁开眼:「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做?」 赫墨尼发现了么? 「只是开个玩笑,」赫墨尼哼笑一声,「除了这个印记,你还有囚神的允诺,可以把我困在任何地方,只要你不允许,我什至不能反抗。」 「你不会对我这么狠心吧?」他侧了侧头。 「......我以为你把允诺收回去了。」要不是赫墨尼提起,阿洛菲根本想不起之前这个宛如惊吓的诺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给你了就是你的,这样能让你放心一点吗?」 「放心......什么?」阿洛菲不明所以,困意让她无法思考更多问题。 黑髮邪神欠起身,从上方挡住了光,一双黑眸凝视着她:「还会怀疑我对你的爱吗?」 阿洛菲实在是困得很,撑着眼皮,半晌后终于开口:「你不怕我对你做出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赫墨尼勾了勾嘴角,「你说的是哪种,永远囚禁我,还是命令我满足你的各种欲望?」 他的嗓音低沉,落在本就疲惫的阿洛菲耳中莫名有种催眠的感觉,她忘了自己怎么回答,只是在陷入黑暗之前,她隐约听见了一句麦锡达斯语。 【困住我吧,用你坚不可摧的信仰,用你独一无二的爱。】 第77章 「既然她可能已经发现了主神并不是光明神,那我们为何还要伪装?干脆直接把她杀......我的意思是,把她转换了。」拉文娜在觉察到神明气息变得肃杀的瞬间,连忙改口。 黑暗神支着侧脸:「猜到和直面真相是两回事,现在对她来说,颠覆现实还是太具有冲击性,不能太急,况且......」 他张开手,黑焰化为一朵玫瑰:「我需要她的力量压制光明神的诅咒,需要她自愿的,真真正正成为我的圣女。」 「这......很难办到吧......」拉文娜小声嘀咕,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赛特。 「拉文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有话还要别人帮你说?」黑暗神嘴上调侃,目光却已经落在她旁边的狼灵上。 「吾主,拉文娜这次的意见,我也同意,」赛特直直站在台阶下,抬起眼眸,「光明圣女的名声已经非常响亮,何况她本人是非常虔诚的光明信徒,让她自愿改变信仰,应该是几乎不可能的。」 即使是非常笃定的语气,他的意见也谨慎的保留了余地。 但黑暗神并不在意,把玩着手里的玫瑰,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非常念旧,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言下之意,就是她必然愿意为了他抛弃曾经的信仰。 赛特垂下眸,把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光明圣女要是喜新厌旧又在乎面子才好,可她偏偏不是。 正是因为她念旧且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她才更加难以臣服在她所信仰的神明敌对脚下,那个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光明大司祭,甚至是死于黑暗力量,她又怎么可能信奉黑暗神。 当她还以为神殿中供奉的是光明神时,她确实是非常信赖他,可假如她发现他是黑暗神时,她又该怎么选择? 区区人类,怎么能抗衡神明呢? 「她只是个人类,」赛特想垂眸低声说,「短生种的精神和力量都很脆弱,假如她承受不住这一切——」 当信仰与情感相冲突,她会疯掉,她会心碎而死。 「把她当作一个脆弱的小姑娘?」黑暗神把玫瑰拢在手中,呈现一种掌控的姿势,「大错特错。」 「她甚至狡猾的尝试欺骗神明。」 ****** 復仇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说復仇的对象是神明。 说老实话,阿洛菲对赫墨尼这个存在并不讨厌,他的亲吻与拥抱,在她耳边的低声情话,还有那些瑰魅又隐秘的夜晚,都给她带来无尽的快乐与深及灵魂的兴奋颤慄。 他在她面前,无数次表达乐于以人类的身份和她相处的意愿。 受到神明的唯一偏爱,确实是值得狂喜和骄傲,可前提是,那是自己信奉的神明。 一个邪神,是出于什么理由对宿敌的圣女说出「我爱你」呢。 阿洛菲读过不少关于黑暗界的逸闻,黑暗神麾下并不像南大陆正史中描写的,都是些歪瓜裂枣,丑得不堪入目的魔物,恰恰相反,它们当众有不少单靠一副皮囊就能迷惑人心。 阿洛菲低下头,水池上的喷泉已经很久没涌动,静止的水池映出她的脸,无疑是好看的,可一个神明,怎么会因为看见人类的容貌,就为她神魂颠倒呢? 「咚。」 物品撞击的声音打断了阿洛菲的思绪,她回过头,一个身影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慌乱的收拾散落一地的杂物,什么浇花的花洒,松土的铲子,都是些打理园林的器具。 那人的身上似乎有伤,爬起来时哆哆嗦嗦的,拿东西时带着明显的颤抖。 那人身穿灰白色长袍,兜帽盖在头上,躬身低着头看不清五官,只是看行为举止就像是什么苦役犯。 阿洛菲往四周看了一眼,这里是拂晓宫范围,怎么会有苦役犯?难道是偷偷逃出来的?还是什么伪装后的黑暗魔物? 她的位置不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而那个人也正低头吃力收拾散落一地的杂物,无暇注意四周,阿洛菲默默在掌心凝出光球,走了过去。 一阵风吹来,那松松戴着的兜帽被掀开,竟是张熟悉的脸。 「莫利?」阿洛菲脱口而出。 听见自己的名字,对方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勐然抬起头,但很快意识到什么,慌乱的捂着脸转身。 但只一眼,阿洛菲看清了这位庇斯特曾经的近侍,脸上竟被纹了属于死役的罪纹。 教会里的神官们平日犯了小错,一般都是自行去忏悔室。严重些的,则入惩戒间受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死役罪纹只由行刑厅刻下,向来是用在罪大恶极之徒身上,而且行刑官处极刑后,死役是要流放到失落之地的。 纹上罪纹的人,都是犯下背叛神明的重罪之人,他们永远被驱逐出光明界,受尽唾弃,灵魂即使死后也不得安宁,永远要徘徊在失落之地。 「圣女大人恕罪,罪人不能面向您,这张脸会玷污您——」 「莫利,这是怎么回事?」不等他把话说完,阿洛菲就跑到他面前,而且挡住他还要躲闪的动作,「为什么你会被纹上罪纹?」 莫利跪在地上,以头贴着地:「因为我有罪。」 「你先起来再说话,有什么罪以至于——」 阿洛菲才因为他脸上的罪纹震惊,伸手拉他起来时,忽然看见对方两条胳膊上竟遍布扭曲可怖的长痕,更觉大骇,莫利虽然是男的,可她记得对方的皮肤白而细腻,别说伤疤,连毛孔都难看得到,以前还被旎拉念叨了好久。 「这是被黑暗魔物袭击了?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她在庇斯特死后,曾经找过拂晓宫的守卫询问,可那些人都中了离魂神术,对前一晚的事毫无记忆。 至于庇斯特的近侍莫利,似乎是因为有事回了老家,根本找不到他。 莫利悽苦笑了一声:「我宁愿自己被黑暗魔物杀了更好,要是能换回庇斯特大人的性命......我什至连魔物的影子都没见到,连一分一毫的力都没出。」 「你当时恰好不在王城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阿洛菲垂下眼睑,即使莫利在又能怎么样呢,那是连庇斯特本人都不敌的黑暗神器,即使莫利是侍卫中最出色的一个,也无力回天,「但是......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这些天我也找不到你。」 「我在王城的!」莫利突然变得激动,「那天大司祭从星芒宫里出来后,我是一直跟着他回拂晓宫,可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大人已经......」 青年捂着脸,哽咽着渗出眼泪:「我什至没能去为大人求救。」 「这不怪你,你也是中了离魂神术。」 阿洛菲眼眶不由也发热,她从小就见莫利跟在庇斯特身旁学习,深知庇斯特的死对他来说也是非常大的打击,她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忽然反应过来。 「你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被纹上罪纹?」 莫利擦掉眼泪:「教会说我不可能意识不到离魂神术,一定是跟黑暗力量勾结了,谋害了庇斯特大人。」 阿洛菲蹙起眉:「最高审判长难道是在打瞌睡?光明神在上,你就是把自己杀了,都不可能谋害庇斯特,而且根本没有审判,凭什么就定你的罪?」 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而且纹了罪纹,为什么你不在黑牢?」 「王说我需要赎罪,向庇斯特大人赎罪,所以要留在拂晓宫里做杂活,」莫利脸上露出痛苦又愤恨的表情,「哪里是什么赎罪,维特尔斯特就是单纯的泄愤罢了,让一个被光明神驱逐的罪人在庇斯特大人的宫殿里,除了侮辱大人,还有什么其它意思呢?」 他咬了咬牙:「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您了,维特尔斯特在数年前和庇斯特大人说想娶您,但是被庇斯特大人非常干脆的拒绝了,然后他就怀恨至今。」 「他曾经要求我监视庇斯特大人,但是我也没有答应,所以他会这样对我,其实我也能预料到。」 「我也才知道这件事,而且他到现在也没有放弃这个想法。」阿洛菲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想要怒骂的情绪,安多蒙托·达蒙·维特尔斯特,果然是小人。 莫利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这可怎么好,庇斯特大人如今已经不在了......是了,您现在深受主......深受光明神眷顾,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 「你先别管我的事,」提到那个仍然占据着神殿的邪神,阿洛菲就觉得数不尽的烦恼涌来,「所以你身上的这些伤痕,是维特尔斯特的命令?」 莫利点点头:「他说庇斯特大人死得痛苦,我必须受到同等惩罚,所以要求士兵用施了裂纹术的鞭子抽打我。」 「裂纹?!」阿洛菲难以置信,维特尔斯特为了泄愤,竟然对一个无辜的人用这么狠戾的术。 被裂纹术鞭打后,不管过多久,即使用普通的法术治疗,受刑人留在身上的那些伤痕不会痊癒,而且会重复受刑时那刻的感受。 这就相当于莫利几乎每天都会被鞭子抽打,而且抽打在同一个地方上。 如此酷刑,精神稍微脆弱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疯掉。 阿洛菲尝试用光明神术去治疗他身上的伤口,但并没有起什么效果,她咬着下唇陷入思索。 「别管我了,圣女大人,」想要抽回手的青年嘆了口气,圣女心地善良,从前就对他们极好,可这又不是普通的伤口,「您知道,裂痕术是非常——啊!」 他不敢挣扎太用力,圣女向来是被大司祭娇养着长大的,要是自己一不小心伤着对方,可真就更加罪加一等了,然而自他们相触的地方,突然冒出光芒。 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银色光芒,眨眼间就蔓延到他的全身,在那一剎那,莫利的身体感觉到了连日来从来没感受过的轻快,就像是自内而外的,甚至连带着他的灵魂,都被柔和温暖包围着,浑身松懈下来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落下了眼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这是什么......」等眼前重新能看清东西,莫利举起双臂,在那上面,再也不见丝毫伤痕,他扑到水池旁,脸上的罪纹竟也消失无踪了,「圣女大人,这是什么神术?竟然连神明的惩戒也......」 他忽然反应过来:「糟了,擅自消除罪纹也是重罪,您......坏了呀,您这,有办法再补回去吗,我不能拖累您啊!」 阿洛菲犹自低头看手掌,果然如她所料,赫墨尼曾经说过她的「银」能中和他的力量,同样的,光明神力自然也能被她中和。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 阿洛菲回过神来,见莫利几乎激动得要蹦起来,笑了一下:「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我这是做了什么啊,我这是害您犯下重罪了,庇斯特大人的灵魂怕是要不得安息了,他说不定要气得来掐死我.......」 「冷静点呀,莫利,」阿洛菲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对方安静下来,「庇斯特不会怪你,我也不会被定罪,现在我们就去找主神,请他为你洗脱罪名,毕竟......神说一句话,也比所有人说的都有用,不是吗?」 心脏狂跳的青年被轻轻拍了几下,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有罪之躯竟玷污了圣女的手,然后又感觉还是圣女大人冷静有办法,不愧是庇斯特大人带出来的。 只是圣女大人提起神明的时候,怎么态度好像有点怪怪的...... 他来不及细想,目光忽然落在阿洛菲颈上的链子上,有些诧异:「这项鍊竟还没坏么?」 「怎么会坏?」阿洛菲低头看了一眼庇斯特送的那条玫瑰项鍊,见对方情绪好了些,不由得也轻松了不少,「莫利,你不会总觉得我是庇斯特的宝贝破坏体质吧?」 「不不不,」青年迟疑了片刻,自言自语般开口,「庇斯特大人去世了,他的命途石怎么还能存在呢?」 「命途石?」阿洛菲第一次听见这种东西,「那是什么?」 第78章 假如这个午后,没有因为心烦走到拂晓宫。 假如在看见一个摔倒的杂工时视若无睹。 假如没有用「银」为莫利治疗伤口和消除罪纹。 阿洛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庇斯特出于某种预感,耗费半条命为她打造一个绝对的保护。 命途石,顾名思义,与制作者命运相连的晶石。当佩戴者面临危险,扯断项鍊,就能形成一个保护法阵,同时唿唤制作者到自己身边。 制作这种晶石的秘法源自先民时期,虽然没有失传,但并没有多少人知晓,毕竟愿意把自己一半生命分给旁者的人,并不会多如牛毛。 根据记载,人在石在,人亡石消,为什么庇斯特制作的命途石还好好的挂在阿洛菲的脖子上,连亲眼见证晶石诞生的莫利也不得其解。 「圣女大人,我听说......神并不爱管布兰登的事,」兴奋劲过去后,看着阿洛菲微肿的双眼,莫利又多了点犹豫,「我这种事这么小......」 圣女在面对庇斯特大人的事时,永远都是激动的,不顾一切的,莫利既为庇斯特欣慰,又有些难以控制的担心。 神明不怎么搭理王城里发生的事情,圣女为他消除了罪印,就是摆明了要和王族以及教会对抗。 一个人如何对抗整个庞大的势力? 何况神诫本是神明立下的,即使再中意她,又怎么会为她推翻自己的教义? 「没关系,」走在前面的少女连头也没回,步履匆忙而坚定,「我一定会帮你洗去污名的。」 她从小到大都这么任性,想要做什么事,一定要做到,也不对后果多作考虑,横冲直撞,根本不是南大陆传统的圣女形象。 可她是南大陆有史以来最有存在感的、最让信众喜爱的「布兰登瑰宝」,其他人不知道,但莫利相信,无数光明信徒说出「愿圣女永远快乐安康」时,一定都是发自肺腑的。 逐渐西斜的太阳照在身上,淡金色的长髮宛如有了实体的阳光,莫利一阵恍惚,假如南大陆上无神明,人族的「神」由眼前的少女担当...... 啊,打住,这也太过头了。 「圣女大人,等等我呢。」揩了揩眼角的湿意,莫利紧跑几步追了上去,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也这样追上庇斯特大司祭。 他的心里一动,假如阿洛菲圣女以后成为阿洛菲大司祭,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南大陆上曾经没有女主教,坠月城不是出现了一位么?那出一位女性大司祭也很正常吧,也没有什么法令法规说圣女不能当司祭。 成神有点离谱,当个大司祭还是正常的吧?现在民众们对阿洛菲大人信服度比其他主教都要高啊。 阿洛菲不知道身后的人脑补了一堆东西,她也没有如莫利想的那样非常激动,反之,在拂晓宫里又哭过一次后,她忽然变得平静了许多。 在之前,她还对于弒神这件事有点纠结,但在得知命途石的事后,她完全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要杀了黑暗神,不管用什么方法。 所以在那之前,她想先试探一下,自己手上的砝码有多少。 ****** 夜幕降临之时,已经有虔诚的信徒在神殿外面进行夜祷。 尽管无法被允许进入神殿,面见神明,他们依然心怀感激与喜悦,跪在殿外向他们的神祷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恰逢当值的是西里斯,远远见了阿洛菲就想迎上去,他已经很久没和她说过话,很想多问她几句最近的生活如何,却见圣女的目光只看着神殿,不由得愣了一下,又想起那个几乎被神罚的夜晚,只能悄悄低下头。 阿洛菲从跪在地上的人群中穿行而过,莫利也在她身后安静下跪,她扫了一眼那些信徒,心底里生出了几丝怒火。 坐在神殿里的那个邪神,说着信徒必须对神明坦诚,自己却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 当她满怀期待和喜悦的向他祷告时,他的内心是不是正嘲笑着她作为人的愚蠢和无知呢? 嘲笑她明明长了一双眼睛,却无法用来分辩对错,也看不见眼前竟然是所信奉的宿敌。 也许他假冒光明神,只是为了满足恶劣的操控欲和可怕的恶趣味。 既然如此,他也应该尝尝被人类骗的滋味。 她把手轻放在神殿紧闭的大门上,不一会儿后,殿门为她而开。 众目睽睽之下,年轻圣女的身影消失在神殿门后。 信徒们抬起头望她,那是南大陆上唯一可以自由出入光明神殿的人,不管是位高权重的王,还是一直以来为神明颁发教义,传递意志的教会,都比不过这位年轻的圣女。 她对神的爱与敬一定比寻常人更为深厚,才得以被神青睐至此。 「你以前从来不在这个时候找我。」邪神的声音从台阶上的神座中传出,眨眼间,赫墨尼的身形就凭空般出现在那里。 「我想你了,不可以吗?」 随口阿洛菲露出些许笑容,朝他走去。 「你没有规定我不可以在晚祷时间来——」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身体一轻,下秒就在神座上,或者准确来说,是在邪神怀里。 【说谎。】 黑暗神侧过头,灼热的气息如同舔舐般拂过她的耳侧,麦锡达斯语中带着某种不悦。 【神殿的门永远为你敞开,不管你什么时候来。】 放在以前,一定会为神明的纵容而狂喜,可是此时,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另一个念头。 恶劣的黑暗神,也许是想让她以为自己得到了神明的无尽爱意,然后在某一天告诉她真相,然后尽情欣赏她自内而外都因他崩溃的丑态。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不要告诉我,你在拂晓宫里想我,还想得哭了,」赫墨尼用两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我看起来这么好骗?」 说完,他不由分说低下头,噙住了她的唇。 充满欲望与热情的吻,让阿洛菲的心脏骤然又砰砰砰的跳动起来,她本以为自己能敷衍的逢场作戏,尽管理智拼命叫嚣着不要陷在虚假的情意里,她的灵魂还是不由自主为对方愉悦的颤抖。 不愧是邪神,非常明白什么能让她的身体快乐,有那么一瞬间,阿洛菲觉得对方只是单纯的想要取悦她。 那就暂且享受这一刻的愉悦,这将会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亲吻了。 光明神原谅我。 她在心中告罪,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扬起下巴回应他的进犯。 隐秘粘湿的水声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神殿里已经足够清晰,麻意自嵴椎往上一路颤抖着到头皮,让她下意识微微蜷起脚尖。 她想自己恐怕是被黑暗神腐蚀了,不然怎么明知道自己在光明神殿里和邪神接吻,还会产生这种感觉呢。 她的整个身体和精神都在为这样原始的愉悦而颤抖,只有理智愈发冷酷的清醒。 所以当他的手往下滑落到某个地方时,她喘息着制止了他:「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就想看看做到哪一步,你才会跟我说实话,」赫墨尼没有反抗她的动作,「我不喜欢绕弯子,特别是不喜欢看你这样对我。」 阿洛菲在他的目光中,把领口的纽扣重新扣好:「赫墨尼,我要救一个人。」 她如实把莫利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甚至连命途石也一併告诉了对方,她托着脖子上的项鍊:「庇斯特为了保护我免受伤害,分了一半性命给我,我不能在他死了之后,还被侮辱。」 「那就把维特尔斯特和相关的教会人员通通都杀了,有意见的也别活着。」 赫墨尼漫不经心的支着下巴,他明显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自然没有深究的想法。 「死一次太便宜他们,还是剥夺他们的转世资格吧,我能教给你无数种折磨灵魂的方法,直到他们完全在这个世界上消融,这样你会开心吗?要是这样还不够——」 阿洛菲只觉得心惊肉跳,她这次的本意只是洗清莫利那种莫须有的罪名。 而对那些恶人,她能想到的也就是先让那些人受到布兰登的刑罚,最多也就丢了性命,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些惩罚手段。 也许她是说得有些太过火了。 假如她弒神的念头被黑暗神知道,她也会遭受这样的酷刑吧? 她的心脏因为恐惧,疯狂的跳动着,甚至后背也冒出了汗。 在赫墨尼察觉到异常之前,阿洛菲先凑了上去,又给了他一个亲吻,直到心跳平静下来。 「谢谢你,赫墨尼,」她刻意的舔了一舔下唇,果不期然引得对方的视线也落在上面,「但是现在不能杀他们,杀了他们,布兰登的各种事务都会压到我身上,那我天天忙得像陀螺,更加没空见你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他们让我感觉不痛快。」赫墨尼的手指抚过她的眼睛,消去哭泣过的痕迹。 「但我也不要你现在杀他们,」阿洛菲抓住他的手臂,「现在不杀,好吗?听我的可以吗?」 最终她如愿以偿得到了神的保证。 阿洛菲拿着带有神明意志的文件走出神殿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赫墨尼依然坐在神座上凝视着她,就像她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能一直看着。 突然,她意识到了一件刚才被忽略的事。 赫墨尼怎么知道她今天在拂晓宫里哭? 因为他看见了。 赫墨尼在她面前总是刻意的向人类靠近,让她有时候忘了神明的力量非常人所能估量的,只要他想,不管她在什么地方,也许都能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惊骇得马上转过身走出神殿,生怕再晚一秒,神座上的邪神就要看穿她的意图。 直到走出神殿一段路,看见神殿守卫队长朝自己行礼,才回过神来。 她其实已经成功让赫墨尼按照她的想法行事,只要她多向他表达爱意,向他服软,他就会愿意稍微压制自己的随心所欲。 那她也许可以以此引他入陷阱。 人与神的力量相差悬殊,直接刺杀邪神,和拿鸡蛋去撞石头没什么两样,除了磕碎鸡蛋,对于石头来说毫无影响。 既然邪神想看她对自己爱得无法自拔的样子,那她就演给他看。 在她看过的无数小说里,表现爱意的举动太多了,她的素材有很多,组合起来,就像毒药用糖衣包裹后递给他,麻痹他的神经,再给他最后致命一击。 当初她能骗得庇斯特中了自己的创造的法术,这次也必然能让赫墨尼失去判断能力。 只是那一次是为了逃到城外看星星,这次是为了弒杀神明。 第79章 集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码头旁的面包店散发出蓬松香甜的气息,每个月的中旬,这家面包店都会推出限定款甜品。 阿洛菲运气不错,最后一个海棠果酥皮派刚好被她夹走了。在离开前,她隐约听见柜檯那边说什么「那个女孩儿......海棠......」,面包店里喧闹,她也没多留意,迳自离开了。 穿过八条巷子后,在又一次拐弯后,阿洛菲如愿听见身后传来「哎哟」一声痛唿,以及噼里啪啦的竹子摔落声。 高瘦的身影有点狼狈的推开倒在身上的竹竿,第一反应不是检查伤势,而是从背上摘下琴盒,原地盘腿坐着检查起盒中的乐器,最后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坏。」 忙完一切后,他扯下脸上的围巾和风镜,露出冰绿色长髮和蓝中带粉的双眸:「这位小姐别怕,我不是坏人......圣女大人?!」 阿洛菲愣了一下,下意识把手伸到脸上,纱巾还好好的在那。 ****** 「我戴着面纱,你都能认出来?」 阿洛菲坐在遮阳伞下的餐桌前,看布莱奇顿满脸幸福的小口吃着果派,有些无语。 「那你怎么不直接叫我,非要一路跟踪,这是什么冒险家的坏毛病吗?」 作为布兰登古老家族之一,布莱奇顿所属的彭卡家族人才辈出,不是航海家就是攀山客,到布莱奇顿这一辈,又多了他一个喜欢四处探险的游吟诗人。 「光明神在上,刚开始时我是真的没认出您的背影,直到您转过身。」 布莱奇顿张开手,动作夸张的举起果派。 「您的那双蓝眼睛,比宝石还璀璨,比月亮海还清澈,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走不动道,我又怎么会忘记呢,假如是您的话,我吃不上海棠果派也不是非常遗憾的大事。」 阿洛菲望着他陶醉的又啃了一口果派,心里觉得游吟诗人的嘴应该不比酒馆里的酒鬼可靠多少:「你要是这么喜欢,大可以把这家店的面包师傅请回去做一些嘛。」 「怎么一样呢,」布莱奇顿连连摆手,「就是要那种马上要买不到的紧迫感,辅以歷尽千辛后终于取得的激动,才会把它衬托得更好吃。」 阿洛菲正观察着对方从西瓦提亚带回来的毛绒小狗摆件,闻言抬头:「我还以为你会说面包放在店中架子上,听过顾客们的赞美后,口感会更加松软甜美呢。」 「那就有点过分梦幻了,」布莱奇顿嘿嘿一笑,忽然哦了一声,「说到梦幻,我突然想起一个大喜事呢。」 「什么大喜事?」 阿洛菲摸着毛绒小狗有点好奇,柔软的长毛在掌下就像是真的一样。 「我这不是刚从西瓦提亚回来嘛,」布莱奇顿也盯着她手里的狗,忽然压低声音,「在雪山上,我看见了神迹,虽然和记载中千年前的七彩神明之光不一样,但是那种非常纯粹的金色光芒,必然只有主神才拥有。」 阿洛菲的心忽然狂跳了两下,但脸上还是装出平静的样子:「西瓦提亚不是只有神光遗址吗?」 「既然主神已经重回南大陆,那遗址也应该重现往日光辉了!」布莱奇顿的眼中泛着奇异的光,「其实我也是碰碰运气,可是没想到真的看见了在群山深处出现了神迹......」 阿洛菲听见布莱奇顿甚至以家族荣誉起誓绝对不是自己的幻觉后,心脏砰砰的狂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 布兰登虽然召唤错了黑暗神,可光明神大概也是同一时刻降临了,此时此刻,就在南大陆的某个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布莱奇顿兴致勃勃说了半日,忽然听不到旁边人说话,有些疑惑的扭过头。 圣女在走神,眼睛都直了。 他听说过有些贵族小姐为了保持身材苗条,吃得少,又爱用一些奇怪的法术塑型,所以总是面色苍白,一激动就容易昏厥,可圣女大人看起来并不像是这样子的。 布莱奇顿以前都是在典礼上远远的瞧见阿洛菲,刚刚说话之际也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奇遇中,对她的容貌只是一个大概而笼统的「很美」感觉。 这时候细看之下,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这么多任圣女,只有这一个被称作「布兰登瑰宝」。 皮肤似雪中埋了个海棠果,白里透红,蓝色的眸子明亮又有坦率,挺拔秀气的鼻子,双唇是气色很好的嫩红色,让人心生怜爱,一亲芳泽—— 布莱奇顿勐的惊醒过来,他这是在想什么?这可是神明的圣女大人。 他连忙晃了晃脑袋,伸出手在对方面前晃动:「圣女大人,圣女大人?」 后者啊了声,尔后朝他抱歉一笑:「我只是也很想看看你说的神迹。」 笑起来时,更是明媚又动人,布莱奇顿不由感嘆神明对圣女偏爱再正常不过了。就连他,此刻脑子里也咕噜咕噜的冒出半截半截的赞美诗句,恨不得马上拿出纸来为圣女作曲一首,明年的新年庆典,定要它唱响整个中央广场。 要优秀到人人传唱的程度,一定要细细打磨,不然怎么好拿出手? 可是就像西瓦提亚企鹅会把漂亮的小石头送给异性,此时的布莱奇顿也很想把什么珍贵的东西,那只假小狗太普通了,只能算是游客纪念品,没什么特殊价值。 他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最后拿出一枚晶石打造的硬币:「圣女大人要是想去西瓦提亚看神迹,可以带上它,这是我在神光出现的附近找到的晶石,打造成了硬币,这么冷的地方,只有它是热热的闪着金光,我想,越靠近神迹之地,它一定会越发烫。」 阿洛菲接过硬币,沉甸甸的银色硬币果真是微微发热,不像是被人体捂久了,而是它本身散发的热量。 「这上面印上你们家族的徽章,对你来说一定很珍贵的冒险纪念品,」她摩挲着硬币表面,抬头沖他笑,「等我以后去完西瓦提亚回来就还你。」 她的心里冒出了一个更不得了的计划,假如她足够幸运杀死了黑暗神,接下去她还要去迎接真正的光明神回来。 多亏了布莱奇顿,她她才能得到这么珍贵的情报,想到这里,她由衷的向对方说了句谢谢。 冰绿头髮的游吟诗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涨红了脸,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不还也行的......」 ****** 阿洛菲抱着一堆从集市里买的东西走进了光明神殿,她故意把硬币系在腰上,果不其然,在踏入神殿的时候,她就感受到黑暗神的目光有些锐利的盯着自己。 「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慄的冰冷气息。 她猜得没错,这个晶石是千真万确的光明神之物,所以黑暗神会如此厌恶。 从她拿到硬币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让赫墨尼看见。 水火不相容的两个神明,必然谁也不愿意当对方的替身。她在试探他的底线,他到底可以扮演光明神陪她玩到什么程度,这决定了她的弒神计划要怎么执行。 「你怎么知道我带了好东西回来,」她无视对方冷若冰霜的表情,笑眯眯的把硬币递到他面前,「在集市上遇到了一个朋友,他说这有光明神的气息,我好说歹说要过来了。」 「我就在你身边,何况永恆契印也在你身上了,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证明我的存在?」赫墨尼冷冷开口。 「不一样呀,」阿洛菲靠在他怀里,两条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语气甜蜜,「赫墨尼,你知道吗,布兰登相爱的男女,会给对方定情信物,戒指、手镯、项鍊,或者什么小饰品都可以,我想要一个你送的,可以天天戴着。」 赫墨尼居然没有像平时那样爽快的答应下来,他沉默着看她,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吧? 阿洛菲的心有些急促的跳了两下后,决定给他一剂勐药。 她握起对方的手掌,把自己的脸颊贴过去,轻轻蹭着,紧接着凑到邪神耳边轻声开口:「给我一个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标记,让他们都知道,我属于你,只属于你。」 【我是你的玫瑰,只为你盛开,也只为你凋零。】 这不是一句很容易说的麦锡达斯语,可阿洛菲知道他喜欢听自己说古语,就好像她说这种话,能让他更觉亲近些。 她模仿着回忆中以前在剧院里看过的女主角示爱语气,然后很轻的,如蜻蜓点水般用嘴唇贴上对方的脸颊,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先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啊,赫墨尼,你给不给我嘛,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还是无动于衷?」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你。」 许久之后,她才听见赫墨尼沉沉开口。 你不是就想看我爱你爱得不可自拔吗?阿洛菲腹诽,但脸上还是露出又羞又气的表情:「那你给不给呢?」 黑暗神伸出手,他的掌心里出现一个星光点缀的月亮头冠,幽幽的吐着冷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我想要太阳图案的头饰,而且是金色的。」阿洛菲摇摇头。 黑暗神收紧掌心,掐碎了掌中头冠:「你不是喜欢月亮?」 「那我也不是只喜欢月亮啊,」她的胳膊晃着对方的脖子,「而且你不是说月亮和黑暗神关系紧密吗,既然要戴在我头上,肯定要代表你的太阳啦......」 阿洛菲望着他把嘴抿成一条线,本来还想是不是说得有点太过火了,也许需要补救补救。然而下秒,他的掌中竟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太阳头饰。 「怎么了,不喜欢?」黑色的双眸觑着她。 「喜欢喜欢,」阿洛菲连忙点点头,为了掩饰自己的诧异,连忙拿过头饰又递给对方,「你帮我戴。」 黑暗神接过头饰,凝视着上面的光明图案,几乎想要把它捏碎。 其实最近他应该心情很好,阿洛菲对他越来越热情了,虽然偶然有些任性的小脾气,不过这正好说明了她在把他当作亲近的人不是吗? 就像当初她对着那个王城司祭那样。 她在走进神殿后,不会像以前那样一板一眼的说话,而是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进他的怀里,用鼻尖蹭着他的脸侧说悄悄话。 可她的爱意越明显,他的心底就越发的烦躁。 他愈来愈厌烦坐在这座不属于他的神殿里,披着光明神的虚假壳子,听少女诉说对光明神的爱—— 对了,她到底爱的是神明,还是赫墨尼呢? 「你在说什么?」她听见问话,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宝蓝色的双眼里是澄澈的不解,「我不是一直都说赫墨尼吗?」 她向来坦率,既然能这么清楚的区分圣女和她本人,神和赫墨尼,那应该就是说,即使他向她表明自己是黑暗神,她也会一如既往的待他吧? 哪怕在刚知道的时候有些难以接受,可只要他愿意继续做她的「赫墨尼」,到最后她会继续陪在他身边的。 他凝视着她因为头上髮饰而笑盈盈的侧脸,忽然觉得人类的这些习俗也挺好的。 他能忍受做些不怎么让自己愉快的事,比如制作出代表宿敌形象的小玩意,放在她身上。 有什么关系呢,这只是暂时的,反正最后她还是属于他的,从身体到灵魂,最终都会打上他的烙印。 吧? 想到这里,黑暗神忽然很渴望从对方嘴里得到肯定,就像那些轻而易举被情慾操控的人类,他也放任自己被欲望凌驾在上,驱使他低下头去探求一个肯定的回答。 不明白,明明她才说过以前不会讲的情话,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有种更加不肯定的感觉? 【我爱你,我的玫瑰,你会永远属于我吗?】 黑暗神并不喜欢耍嘴皮,可是他却一遍遍的低声问,急切的想要得到答案,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阿洛菲的颈侧,让她因为发痒而笑的身体发颤。 「你怎么了,赫墨尼,难道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吗?」她笑着躲开他的亲吻,不解的反问。 没有得到正面回答,黑暗神愈发感觉暴躁,圈在她腰上的手多用了点力。 阿洛菲好像不耐其烦的嘆了口气,又指了指胸口的位置:「你不是给我这个永恆契印了吗,即使是布兰登的王想娶我——」 「那我会杀了他,还会消融他的灵魂,我会把所有觊觎你的人通通杀死,」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忽然又攫取到什么信息,皱起眉,「你想做王后吗?」 如果她突然对王后的位置感兴趣,想要享受王族的尊贵体面生活,想要一个丈夫,他也不是不能像光明神那样,化为人类,陪她过上人类的一辈子,反正他们以后的时间很多。 「没有这样的想法,」她的脸上满是伪装不出来的错愕,「我不想当王后,也不想要王族的生活。」 「那你爱我吗?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黑暗神凝视着她,喉结上下滑动着。 他还在等一个答案,甚至忍不住用南大陆的话问她。 少女微微愣了一下,朝他露出了甜蜜又羞涩的笑容,她重新搂上他的脖子:「爱。」 黑暗神的鼻息间是她柔和的香气,他闭上眼,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你是我的。」 他突然想起死去的王城司祭对她的珍视,即使那个傢伙是光明神的一缕神识,他也与之产生了某种共鸣。 如果是他面对有可能抢走她的人,他会比王城司祭的手段更狠。 她是他的,不管是光明神,或者是什么人类都夺不走。哪怕是她自己,即使有一日厌烦了待在他身边,也别妄想从他怀里逃开。 如果她想逃? 黑暗神重新睁开黑色的双眼,望向和自己的黑髮贴合在一起的淡金色。 那他会让她见识到,南大陆人视为阴影的黑暗神模样。 第80章 夜深了,星芒宫的一个房间却亮着微弱的光。 阿洛菲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书桌上放着那盆庇斯特送的埃尔多拉花,花瓣颜色和几个月前比淡了很多,就像清晨薄雾,随便被风一吹就要消散了。 不管被多细心对待,也不管有没有被清晨的日光照耀,它似乎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阿洛菲抚上戴在脖子上的项鍊,命途石也像埃尔多拉花一样,失去了光泽。 庇斯特的离去,同时也带走了它们的生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她微微合上双眼,重新睁开时,桌上无声出现了深渊之刃,现在的它没有黑风缠绕,也没有自主的锵鸣,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的利刃。 阿洛菲咬着下唇拿起刀,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从里面涌出,她没有多作犹豫,直接把伤口贴在刀面上。 鲜红的液体让刀面湿漉漉的泛着光,但颜色很快就变淡,最后消失无踪。 阿洛菲并不惊讶,见怪不怪的开始用疗愈术为自己癒合伤口。 她无意中发现深渊之刃好像还挺喜欢她的血,就像是训狗一样,她找到了对深渊之刃发号施令的方法,现在它已经能按她的心意行事了。 她微微一凝神,桌上的深渊之刃就变长了几分,又再长长了几分。 这长度应该足够穿透人的身体了。 她敲了敲刀面,深渊之刃化为一阵黑雾,穿过她的掌心消失无踪。 阿洛菲交叉十指,她清晰的感受那种难以抑制的颤抖。 当选择站在神明的对立面时,恐惧是无可避免的伴生物。 即使她再乐观,也不可能像瞎子一样,看不见自己和神的力量差距,悬殊的差距。毕竟人与神的力量相比,就像是鸡蛋和石头,正常情况下拿鸡蛋去撞石头,除了鸡蛋会碎掉,对于石头来说毫无影响。 但在巨大的恐惧外,她的心里还有一点期望復仇成功的激动和纠正错误的期待感。 在南大陆史上,圣女这个身份虽然基本上只是相当于吉祥物,但也并不是那么多能寿终正寝。 不过,史书上也没记录过当中哪位亲手了解黑暗魔物。 在阿洛菲八岁生日的时候,那位身负盛名的观星者曾经摸着水晶球,当着庇斯特的面称唿她为叛逆的圣女,还说她日后会有「让整个南大陆都震惊的举动」。 年幼的阿洛菲望着水晶球,透过圆球,她只能看见后面变了形的水杯。 她学着观星者那样凝神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出任何别的东西,最后纳闷的抬起头的剎那,她好像看见了一簇星光,那让她想起庇斯特说过的话,观星者年轻时有一双如浩瀚星夜的双目。 但眨眼间后,眼前又只有观星者睁着那灰白的双眸朝向她:「我能看见您,神明降下的阴影并不能遮盖您的身影,您终会找到自己的路。」 那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观星者要说神明降下的是「阴影」,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竟然就是预言。 ****** 就像是一场紧张排演了无数遍的戏剧,等到真正上映日,阿洛菲感觉自己特别平静。 她缓慢的绕着神殿外围走了一圈,唿吸非常平稳。 她甚至是很轻松的和当值的西里斯笑着打招唿,看对方略带侷促的夸赞她的裙子漂亮后点点头:「那我以后多穿。」 即使正处于正午,阳光也无法照进神殿门后数寸,阿洛菲凝视着光与暗的分界线,不明白自己之前怎么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神殿门在她身后自动合上,前殿昏暗,她只能看见远处台阶上的神座轮廓,赫墨尼也许在那里,也许不在—— 唿。 有谁吹了一口气,两侧墙上的圣火灯中燃起黑色的焰火,照亮了整个前厅。 月影玫瑰满满当当厚厚的铺了一地,柔和的蓝色让神殿中看起来就像升起了海水。 「喜欢吗?」站在不远处的赫墨尼张开双臂,慢条斯理髮问。 她刚刚以为自己能一直保持这么镇定,直到看见赫墨尼那张脸后,心脏骤然缩紧,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 「我还以为你会冲上来给我一个拥抱。」黑暗神歪过头,语气相当轻松的调侃。 阿洛菲从地上捡起一枝玫瑰,现在明明还是正午时分,它居然是蓝色的,除了黑暗神能让日夜颠倒,还有谁有这个本事呢? 但他的无所不能就到此为止了。 想到这里,她假装嗔怪着朝他走去:「我不是说过比较想看见你变成人的样子吗,为什么又用神力吓我。」 「因为我觉得,你比较喜欢看我变成人的过程,」赫墨尼耸了耸肩,低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每次这个时候,你的心跳都会比平时快很多,连唿吸都变急了,看我这样子,让你感觉兴奋吗?」 阿洛菲的笑容凝在脸上。 她好不容易一点点试探着,哄着对方按照她的请求封印起所有神力,变成和她一样有血有肉的人类,一个南大陆男人,可他居然还能感知到这种微弱的变化。 「不要乱说哦,哪有这种事。」她故作镇定,低下头闻了闻花香。 赫墨尼勾起嘴角,点了点胸口:「因为永恆的契印,我们这里是相连的,所以我可以感受到你,同样的,你也能感受我。」 「什么......」阿洛菲之前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这种事,一时怔住了,「你的意思是......」 「不然我为什么之前跟你说,如果你受到谁的伤害,我也能感知。」 黑暗神的黑眸直直的盯着她,就好像在暗示什么。 阿洛菲感觉后背已经泛起薄薄的汗,但她忽然又冷静了下来,她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手指颇具暗示性的顺着对方的胸膛往下划到小腹以上才停止:「那......我的身体要是非常愉悦,你也能感知吗,神明真狡猾,自己偷偷快活了那么久都不告诉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这回轮到黑暗神愣了一下。 阿洛菲笑了起来。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神,赫墨尼握住了她的手腕:「好了,下令吧,我迫不及待想听你因为我而变得急促的心跳和唿吸。」 阿洛菲抬起头,黑髮黑眸的神明耳垂上的银色耳钉泛着柔和的光,在她提出一桩又一桩要求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不会怀疑自己提出要做布兰登王,赫墨尼也会同意。 黑暗神以欲望、欢愉取悦她,可在那之前,她拥有的,已经被他夺去了。 她的心跳也许是因为愤怒才跳得这样勐烈。 【忘记一切神术,一切法术,封闭你的五感,成为和我一样的血肉之躯。】 在麦锡达斯语中,黑髮神明微微合上双眼。 阿洛菲没有另外研究出相对应的束缚神术咒语,可以说是强行把他体内的神力抹除,这本来是不可能的,神力会为了保护神明自行反抗,但得到过神明允诺的禁令又会使神力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同时,他的身体也在逐渐变成人类一样的体质,那种感觉并不会好受。 他的额头开始泛出汗水,尽管已经加以抑制,略带急促的低喘还是从微微张开双唇里溢出。 现在的神,是最脆弱的,他已经和人没有差别。 在他还没恢復正常唿吸之前,阿洛菲已经扑倒在他身上,碎冰蓝的月影玫瑰被压在身下,发出细碎的挤压声响。 「阿洛菲,你也太急了吧——」 【关门。】 两把声音同时响起,神殿中骤然散发出银色的光芒,从房顶到墙壁,再到地板,全是银色的花纹,连黑色的焰火也被银色淹没了。 早在之前,她就借着要装饰神殿的名头,光明正大用「银」在神殿的外墙上画了许多的玫瑰,就像上次在书房一样,现在的神殿,已经成了她打造的「囚笼」。 「所以,今天是打算玩点刺激的?」黑暗神半躺在地上,懒洋洋望向身上的少女,就像是完全不在意颈边正被锋利的刀刃抵着,「能驯服深渊之刃,很厉害。」 「我是来杀你的,黑暗神。」在终于说出这句话后,阿洛菲忽然感觉心里一松,就像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约束。】 从赫墨尼的身下勐然窜出两条银色的光链,紧紧绑着他的手臂,让他无法动弹。 「哦?你终于准备正视这件事了?」黑髮神明对于自己被困这件事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带了点笑微微歪过头,「你现在满腔的恨意,到底是为了谁?」 阿洛菲想过邪神发现自己被绑会愤怒,会挣扎,但完全没想过他会若无其事的继续和她说话,而且看起来他早就知道她发现了自己不是光明神这件事,但偏偏继续陪她演戏。 这种认知让她心里的怒火窜得更高了。 「我要替庇斯特报仇,你杀了他,我要杀了你,用你的刀杀你,这种结局最适合不过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气势些。 黑暗神听见「庇斯特」的名字后,笑容消失,微微抬起下颌,面对尖锐的利刃,表情里甚至流露出阿洛菲第一次看见时的冷漠与不屑。 「杀我?一个人类,要弒神?」 阿洛菲微微颤抖着手,却握紧了刀柄,抵在他心脏上:「你现在和我一样,不过也是血肉之躯罢了,黑暗神也是能被杀死的。」 光明圣女虽然拿着让黑暗界闻风丧胆的利刃,放着狠话,却还是没有那种吓人的压迫感。 与其说是要杀谁,更像气过头了要用激烈的手段表达情绪。 她连厌恶的维特尔斯特都想着放过一命,又怎么捨得拿刀捅自己的爱人。 这不过是因为太过生气做出的失控的行为,至于控诉中杀死王城司祭的事更是子虚乌有,这当中有些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 她不可能真下得了手。 黑暗神沉默片刻,慢慢又抬起头笑了:「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杀我?这么生气......」 低沉的男声变为柔和的诱哄:「你恨的到底是我骗你我是光明神这件事,还是觉得我不爱你——」 噗嗤。 只是很微弱的声音,却让嘴边还挂着笑意的黑髮神明露出了一剎的错愕神色,定定的望着她。 「你杀了庇斯特!」阿洛菲打断了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黑暗神望着少女蓝色的眼睛,他从中看见了扑面而来的怒火和悲伤,还有半躺在地上的自己。 以及锋刃半截插入了他心脏的深渊之刃。 第81章 神不会受到普通刀刃的伤害,而人类的躯壳和神躯根本无法作比,只要用利刃割开,血就会源源不绝从伤口涌出,而且骨肉间有种撕裂感。 黑暗神只瞟了一眼,就好像伤口根本不在他身上,又重新看向阿洛菲:「除了这句话,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 她垂下眼睑,避开对方的视线,尽管他现在是人的身躯,她还是总觉得那双黑色的眼睛就像旋涡,只要她一个不察就会被其吞没。 「......我和邪神没什么可说的。」 她咬着下唇,用刀子杀人的感觉并不好,即使对面是仇敌,血液飞溅出来的画面刺激着她的神经,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逃走。 黑暗神还在盯着她:「你真的打算杀死我?我说过,永恆契印让我们相连,你不怕死吗?黑暗眷属从不放过伤害他们神明的傢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人怎么可能不怕死呢,即使是时间,也能够让脆弱的短生种被磨损殆尽。 「我当然怕死,但是我更怕你不死。」 阿洛菲的右手一直握着刀柄,她感受到了深渊之刃在愤怒的咆哮,拼命想摆脱她的掌控,可它已经吸收了她不少的血,必须听她的命令,受她压制。 「接受一种身份,自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死亡是无法、也没必要避免的,只要死得其所——」 教过的话还萦绕耳边,可是说话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一团火在胸口勐烈的燃烧,苦痛与酸涩交织在一起,逼迫她捏紧了刀柄。 「把他......还给我,」少女的眼泪簌簌而下,漂亮的蓝眼睛里盈满悲伤,随着眼泪不断溢出,却根本流不尽,「他那么好的人,怎么能死.....就算是死......」 就算是死,又凭什么死在那种地方? 什么承担相应的责任,又什么死得其所,没有,他说的一样都没能实现。 没有因为城破而亡,没有在前线抗敌力竭而亡,也不是为了南大陆的发展耗尽心血衰竭。 庇斯特,南大陆的大司祭,就这样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在暴雨里流尽了身体里的所有血,孤零零的死掉了,死的时候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合上。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低着头咬牙,无声的啜泣。 黑暗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声音冰冷而疏离,以让人类畏惧得不由自主俯首的神明口吻开口:「虔诚的,光明圣女,为了王都大司祭,为了光明教会,鼓起勇气,消灭黑暗神,勇气可嘉......」 阿洛菲勐然抬起头:「我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为了好名声,在这里,我只是以阿洛菲的身份,替庇斯特报仇,杀死黑暗神赫......不,黑暗神乌拉尔。」 在话音落下后,神殿里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好几度。 阿洛菲抬起头,环顾了一下依然被银色的纹路遍布的四周,没有外力入侵,也没有黑暗力量要挣脱出去,眼前这个傢伙,还是被她紧紧锁着。 「就算今天我也会死在这里,我也会杀了你。」她一字一顿的说。 「哦?」黑暗神冷冷笑了一下,目光扫视过自己胸前的利器,似乎陷入了思考。 阿洛菲额角突突的跳着,这柄武器好像突破了她的禁锢,以自己的意志抵抗着她的深入,而且还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吼声。 可以的话,它一定想把她撕得支离破碎。 脑子里突然浮起一个诡异的念头,她握着刀在黑暗神身体里进退不得,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相连呢。 【安静!】她咬牙切齿的命令,不知道到底是对深渊之刃还是自己心里奇怪的声音说。 然而正好对上了黑暗神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双眸已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绯红,隐隐浮现起某种疯狂。 「真可怜,这样颤抖的手,是在伪装什么,害怕什么?」 黑暗神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又抬了抬下巴,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他的语气里带着某种诡谲的温柔,低沉的,热切地。 「你爱我,但是又因为我是黑暗神,作为光明圣女的你不敢面对,你爱我的是吧,你爱——」 噗嗤。 刀子又深入了几寸,终于穿进人类的心脏,发出了很轻的「嗤啵」一声。 「我一点都不爱你,乌拉尔。」 阿洛菲急促的小口喘着,好让自己不至于在阵阵窒息感中背过气去。 「你听见了吗,我-不-爱-你,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对你做过的事,都只是为了今天杀死你做的铺垫而已,全是在骗你。」 「托黑暗神的福,我记住了力量源自于欲望,欲望越强,力量越强这句话,无比想要杀死你的欲望,让我有足够的力量杀掉你。」 深渊之刃被少女紧握着,一点点前进,发出血肉崩裂的声音,血腥味瀰漫在神殿中,盖过了月影玫瑰的香气。 【消失吧,所有一切的印记,消失吧,黑暗神乌拉尔,我会忘掉之前的所有事,完全忘记你。】 黑暗神一瞬不眨的看着阿洛菲。 她明明在颤抖着掉眼泪,可脸上却是在笑的。 他告诉她,杀死了自己,她也可能会死掉,可她一点都不在意。 杀死他,她可能会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失去优渥奢侈的生活,日日担惊受怕...... 那个王城司祭,对她有这么重要?重要到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捨弃? 那这段时间对于她来说又算什么?她的所有温柔、热情,乖顺和黏人都是骗他的,嘴上说着「我是你的」,心里想的是如何才能有更多把握,从而顺利杀死他? 她就像在神殿里苦修的信徒,合着双眼接受所有苦痛,他以为是甜蜜的亲吻,对她来说是最残酷的刑罚? 即使如此,她还是笑着贴近他,用双臂抱紧他,轻声的说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他竟以为她真的那么爱自己,爱到抛掉所有信仰的对立,忘记双方的身份,她明明还跟他小声说「你是赫墨尼,我的赫墨尼」。 月光透进窗内的夜晚,她的肩头朦朦的泛着一层汗水,身体因为极致的欢愉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在他说出「我爱你」之后,目光灼灼的怯声请求他允许这个瞬间只属于她一个人。 哦,从头到尾,她甚至没有亲口,清清楚楚的跟他说过「我爱你」,即使是情动之时,他一再逼问,她也没有完整的说过这句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那他又是凭何得出他们二人是完全深爱对方的结论? 他总是忘记,这位圣女,是会把神明当作一路畅行的工具的。 光明圣女,全心全意只为了杀死黑暗神,不惜投身黑暗,她比黑暗眷属还要狡诈,比黑暗神还要冷酷。 小小短生种,竟然敢欺骗至高的神明。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那么,既然她这样憎恨他,在和他欢爱的时候,所有战慄与失神,在请求他的归属自己时,心跳得极快,难道都是假的吗?她是何种生灵,连自己的身体反应都能控制,都能骗过他的眼睛和感受? 这不可能做得到。 或者,她在亲吻他,包纳他时,脑子里想的是另一个人,这样她就能迷惑自己的身体和理智,从容又沉醉的堕入一场又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之中。 那个人是谁? 庇斯特,死去的王城司祭,光明神,他的宿敌。 这样就说得通了,她为了她的神明欺骗他,还要为她的神明报仇而把刀捅进他的心窝里。 她对他没有一丝情愫,还要断开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联繫。 她是在看着他,可是目光却穿透他的脸,去追及远在天边的另一个神明—— 咚。 阿洛菲把那个刻着光明图腾的头饰从头上扯下,随手丢在地上:「你的东西,我不要。」 她不仅一丁点儿都不属于他,她甚至不屑于拥有他。 绯色的竖瞳如血刺眼,在眼眶中微微晃动,充斥着暴戾与可怖的嗜血气息。 黑暗神凌驾万物,他向来觉得沉迷力量不算什么本事,曾经的他坐在神座上,使极致的力量乖顺的伏在他脚下。 他但此刻只想放任欲望吞噬一切,让毁灭与掠夺掌控一切。 天边黑沉沉的乌云压下,挡住了太阳,明明应该是正午时分,布兰登却如同处于深夜,漫天漆黑。 这并不寻常,很不寻常。 西里斯与一众守卫抬起头,心里被一种莫名畏惧与担忧笼罩起来,有那么一瞬,他好像听见光明神殿方向传来可怕而瘆人的低吼,像是某种兇狠勐兽发出的。 他勐的回过头,漆黑之中,纯白的光明神殿却有种格外清晰的感觉,就像通体发光。 「光明神保佑。」习武者的直觉让他嗅到了不寻常的危险气息,但又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只能下意识握紧双手里的剑。 光明神殿看起来一片平静,西里斯想起阿洛菲刚才进去了里面,又稍微放下心来。 即使有什么黑暗魔物来袭,圣女在光明神殿内也不会受到攻击,神明会保佑她的。 为了光明神,她玩弄了黑暗神。 将来她会沐浴在光明神的目光中,那她也会像之前和他那样,拥抱光明神,亲吻光明神吗?她的身体喜爱那些极致的欢愉,所以,她会和光明神—— 黑暗神的喉咙如同野兽般发出狂怒的嘶吼,到最后,吼声变成古怪的,接近疯狂的笑声。 他抬起胳膊,徒手握住刀刃,对掌心的鲜血淋漓仿若未闻:「你确定,你能杀死我?」 「我当初真应该让野兽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啃食他,折磨他,最后亲手扭断他的脖子。」 阿洛菲还没来得及错愕于对方以毫无神力的身躯挣脱了「银」的束缚,就看见他一手握紧了深渊之刃的刀身。 「你学得很好,」黑暗神的红瞳紧紧盯着她,不知道该说是亢奋还是暴怒的大笑着,「心脏,确实是短生种最脆弱的地方,选择刺穿它是正确的......但是,这样还不够。」 阿洛菲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她眼睁睁看着黑暗神那双修长而血淋淋的手,沿着深渊之刃,宛如一条毒蛇游走,他像是无知无觉,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痛处,最后握在了她的手腕上。 「我想,你应该没亲手杀过短生种吧——」黑暗神捏紧了她的手,就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噗嗤。 血与肉破裂穿透的声音在神殿中格外清晰,阿洛菲在被勐然往前带的瞬间,几乎以为是自己被对方刺穿了身体,直到她在黑暗神的背后看见深渊之刃的刃尖,上面带着深红色的血,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这样,才叫杀人,」黑暗神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种感觉好吗?报仇,就应该出其不意的把武器插到最深处。」 深渊之刃,彻底深入了黑暗神的身体,只留下刀柄在他的心脏外面。 浑身是血的黑暗神双目赤红,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阿洛菲,这就是你设想的,完美杀死我的方法吧。」 阿洛菲惊骇得松开了手,但却在下一秒被对方钳住了后颈。 尖叫被死死堵在了嘴里,这应该不能称之为接吻,粗暴且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到底是她的嘴唇被咬破后出的血,还是黑暗神的血,她分不清。 在近乎窒息的晕眩中,黑暗神的牙齿咬破了她的皮肉,舔舐着冒出来的鲜血,在双唇颤动中,拼凑出一句麦锡达斯语——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了吗?】 沾满血的湿腻手指划过她的眼皮,脸颊。 阿洛菲一下子睁开了双眼,手里握紧深渊之刃,勐地从身前拔出。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能流出这么多的血,从黑暗神的心脏空洞处,源源不断的涌出深红色的血,染红了四周的月影玫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那些如同海浪般的玫瑰逐渐褪去蓝色,变回白色,又在一瞬间被血液浸成红色。 黑暗神的力量在消散。 阿洛菲提着刀,几乎没能站起来,她的腿,乃至她整个人都抖得厉害,「永恆」契印那一处的皮肤好像有火在灼烧,好不容易站稳了,退后几步,望向被她推倒在地上的黑暗神。 黑髮神明的人类躯壳,和一般人也无异,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抽动着,一缕缕的血从他嘴角流出,浸湿了他的长髮。 「光明神在上,乌拉尔......安息吧,」阿洛菲迟疑了片刻,还是说出来这句话,「你不该来打扰南大陆,也不该......碰上我。」 绯红的双眼似乎不再转动,黯淡下来。 阿洛菲的神经松懈下来,差点腿一软又重新坐在地上,她弯腰按着胸口,急促的喘着气平復过分疯狂的心跳,然而又只能狼狈的小口咳嗽着,刚刚那个充满血腥味的亲吻,让她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丢掉了沾满血的刀,又去扯手指上那个黑色的指环,指环套得紧,又哆哆嗦嗦花了好大力气才摘下来,用力丢在地上,发出清脆「铛」的一声。 阿洛菲左右张望了一下,银色的花纹丝毫未少,非常尽职的为她屏蔽了一切信息,外面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神殿中发生过什么血腥的事情。 她咬着牙,努力集中仅存不多的精神,念起麦锡达斯语。 银色的花纹,逐渐变为焰火,跳动着吞噬神殿中的一切,圣火灯,白石雕塑,黑暗神座,染血的玫瑰,邪神的尸体......从地板,蔓延到石柱,再到天花板。 即使是只剩下躯壳,可那毕竟曾经是神,谁知道可不可能凭藉一具尸体復活? 她能中和神的力量,她的「银」去烧了他,那是再适合不过了。 身后的银色火焰愈烧愈烈,阿洛菲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她好累,可是她不会停下,因为光明神在远方还在等着她。 她走到神殿门前,吃力打开了殿门。 远处守卫们此起彼伏的倒抽凉气,西里斯几乎是飞一样跑到她面前。 「圣女大人,你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震惊的神殿队长在她摔倒前扶住了她的双肩,难以置信的望向她,还有门内熊熊燃烧的银色焰火。 阿洛菲深吸了两口气,反抓过他戴着手套的双手,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沾满了血,黑暗神的血。 「西里斯,别担心。」 她抬起头,向来英勇无畏的神殿队长睁大了双眼,呆呆望向神殿内的烟火。 「我弒神了。」 第82章 阿洛菲不是传统意义的圣女,她不会单纯跪在神像前祈祷,也不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如一尊圣洁的雕像接受信众膜拜。 但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她作出弒神这件事。 闻讯而来的人们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得失去了语言能力。 洁白恢弘的光明神殿被熊熊烈焰一点点吞噬,银色的焰火直冲天际。 在烈火如怒涛拍打的神殿前,站着白金色长裙被鲜血浸透的圣女,用他们熟悉的颂祷语气,说出让他们惊悚至极的话语。 「我弒杀了神。」 西里斯下意识屏住了唿吸,直到听见「应召而归的不是光明神,而是邪恶的黑暗神」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扶着圣女双肩的手太过用力,已经让对方疼得蹙起了眉。 但她并没有叱责他,依然还是向着神殿下的信众说着什么。 原来神也会流血,西里斯闻着阿洛菲身上浓重血腥味道胡思乱想,但很奇怪的,当中还夹杂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完全有别于任何鲜花草木、食物,西里斯有个舅舅是香料商人,可即使如此,他也从来没闻见过这种香味,那是一种仿佛从灵魂深处溢出蔓延开的气味,让他忽然产生了飢肠辘辘的感觉。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少女的脸,沾了血的脸颊也没有影响她的美貌,反而给她带来了一种诡异的魅力。 西里斯忽然生出一种用臂膀把她圈在怀里,用双唇去感受她的气息的冲动,但很快意识到这种以下犯上的念头实在不应该,他松开双手,选择半跪在她的身侧。 「光明神也降临在南大陆,就在遥远的北地......等待我们迎接他归来。」 圣女的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信众们对圣女的信任早已到达某个不可动摇的高度,不少人松了口气,此起彼伏的低声赞美主神。 「可是,错信黑暗神后,光明神殿又被我们毁坏了,如此种种冒犯行径,神明还愿意回归么,还愿意把恩典赐给南大陆,赐给布兰登吗?」 西里斯侧过头,一城主教近乎绝望的跪倒在地,举起双手向天,神态悲恸。 「神殿代表了我们的信仰,哪怕所有人全部死在黑暗魔物手上,也应该保护好神殿不受任何伤害,圣女,岂可把神殿焚毁啊!这样的亵渎行为,主神会降罪给南大陆人的。」 南大陆人倾力建造了一座恢弘而美轮美奂的光明神殿,白玉雕像,水晶灯盏,黄金墙饰,柔软干净的针织地毯......无一不代表着人类最高的审美水准与奇工巧技,此时在银色的火光中变形溶解,轰然坍塌。 在过去数百年,布兰登人在神殿中祷告,举行典礼,早已把神殿当作神明的化身,在听阿洛菲说这段时间他们信奉的是黑暗神后,又目睹神殿被烧,无异于亲眼见证信仰坍塌两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一时间,跪在地上的人群中出现了窃窃私语,人们的脸色各异,似乎也有点赞同他的话,望向阿洛菲的目光带了几分不满。 西里斯半跪在阿洛菲身旁,马上站起来想反驳他,一派胡言,圣女是最虔诚勇敢的信徒,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焚烧神殿,肯定有她的道理。你身为轮值司祭之一,不帮助圣女安抚民众,竟还火上浇油! 但还没等开口,阿洛菲就无声阻止了他,她只是很轻的按住他的手臂,西里斯就低下了头。 「神殿塌了,难道光明神就不再是我们信奉的神明了?」阿洛菲往前一步,语气冰冷,清脆的嗓音带着不可侵犯的权威,「按照你的说法,神明是因为我们修建了神殿,才施以庇佑吗?」 这听起来,光明神倒像是贪婪又虚荣的神明了。 信众们忽然有些汗流浃背,在心中默默为刚才片刻想要附和那位主教的念头向神明告罪,圣女的话是对的,他们是因为信仰光明神才建造神殿,而不是以神殿去贿赂神明。 「还有一点你说得不对,罗伦斯主教。」 阿洛菲的语气忽然变得轻柔,让人们不约而同把目光从被火焚烧的神殿移向她。 风吹开乌云,阳光从裂缝中洒下,落在大地上,驱散了昏暗和污浊。 一向在人前衣着得体干净,从不出错的圣女,此时满脸血污,连略显凌乱的淡金色发梢上都挂着血珠,然而她在此刻看起来。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多了种诡异的神圣感,甚至那双蓝眼睛看起来也更加耀眼不可直视。 「人不应该为了保护一座建筑而进行没有必要的牺牲,倒塌的神殿可以重建无数次,但失去的生命难再復还。」 「冕下仁慈,绝对不会因为信徒出于斩杀宿敌目的破坏了神殿,就惩罚所有人。」 西里斯眨了眨眼,即使从前他就对阿洛菲充满了爱慕与敬意,此时心中对她的澎湃情感还是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无怪连黑暗神都会对她这个光明圣女产生偏爱,她的那种无可比拟的,超脱出皮囊层面的美,让人既想膜拜,又想占有。 他使劲的望着阿洛菲,急切的想以目光亲吻她的衣角与发尖。 身后是一片狼藉的神殿,圣女迎着阳光,平静的向众人宣告。 「况且,渎神弒神,其罪在我。」 ****** 拔除了黑暗神的一切影响后,布兰登恢復了正常的秩序。 庭院中好不热闹,和侍女们说笑过后,阿洛菲走进房间,拿起桌子上装着玫瑰的玻璃瓶。 红艷艷的玫瑰开得极灿烂,在窗外照进的阳光下,花瓣上滚动的新鲜露珠泛着惹人怜爱的光。 「旎拉,你刚刚给花换过水吗?」她触碰了一下露水,有些随意的回头问。 没有人回答。 阿洛菲心里奇怪,自己的声音有这么小吗,在窗边说话,庭院里都听不见。 她从窗口探出头:「旎——」 话到一半就止住了,庭院中空荡荡,别说旎拉了,不管是侍女还是守卫,一个人都没有。 安静的庭院,连一点风声和鸟鸣都没有。 阿洛菲心里产生了点古怪的违和,她下意识低头,刚刚摸过的露水,此时变成了一手黏腻的鲜血。 红玫瑰逐渐褪成惨白的颜色,又渐渐变成冷冷的冰蓝色,散发出缠绵浓郁的香气幽靡,几乎能熏醉人。 月影玫瑰。 阿洛菲手一抖,玻璃花瓶跌落,碎了一地,流出来的却不是水,而是粘稠深红的鲜血。 她下意识想捂嘴阻止尖叫,忽然想起自己满手是血。 铛铛。 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了什么动静,她竖起耳朵屏息半日,没有任何收穫。 没等她思考明白这是不是什么幻觉,身后的光线逐渐变暗。 阿洛菲回过头,厚重的黑云遮蔽了日光,转眼间,正午变为深夜,万里无云的晴空变得漆黑又阴沉。 这不可能,黑暗神已经死了。 她惊骇得往后退,然而忽然撞上了一堵「墙」。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了吗?】 低沉,漫不经心的麦锡达斯语在她耳边响起,一双修长的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按在她的肩头。 阿洛菲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她呆呆站在原地,一双脚仿佛不会走动一样,动也不动。 「真可怜,你确定你能杀死我?」笑声从后面传来,那只手慢慢从她的肩上往下滑,最后停在她的胸口,「阿洛菲,我们是相连的。」 肤色偏深的手忽然变成了长刃,勐然插入她的心脏。 「不!」 阿洛菲勐然从床上坐起来,心脏的疯狂跳动让她忍不住大口的喘气,昏暗、但不算非常安静的窗外隐约可以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居然是在做噩梦。 不仅是后背,她整个人就像是在水里泡过,被汗弄得黏煳煳的,阿洛菲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已经变凉的水进入肠胃中,没能让她冷静下来,反而更加不舒服,特别是某块皮肤—— 阿洛菲踢开被子,赤着脚跑到更衣镜前,动作几乎是急切的脱掉了睡裙。 胸口那个被黑色火焰包裹的月亮纹案还在,只是颜色淡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个月亮好像大了一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但让她放心的是,这里的皮肤既没有发冷,也没有发烫,安静得就像只是个画上去的图案。 毕竟黑暗神已经死了,而且在他死之前,她利用了他之前的允诺,解除了他们之间的契印,虽然留在皮肤上的印记消失不了,但也不会再影响她了。 「怎么了怎么了!」 旎拉提着灯急急忙忙冲进了房间,她的一头粉发因为睡相不好,乱蓬蓬的堆在脑袋上,看起来相当滑稽。 她看到站在镜子前发愣的阿洛菲,先是怔了怔,然后又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什么坏傢伙来偷袭你呢。」 旎拉从地上捡起睡裙,奇怪的咦了一声:「出了好多汗,我给你拿件干净的。」 「做了个噩梦而已,」阿洛菲轻描淡写解释,「没事的,你回去睡觉吧,今天你也累了。」 「那肯定比不得你累,」旎拉虽然应了,把新睡裙套给阿洛菲,然后身体一歪坐到床上,「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教会都承认了你的做法,接受了之前那个是黑暗神,他还把你叫过去问这问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自己想成神嘞。」 「他可能只是和教会一样,想确认光明神是不是真的降临了,是不是在北地。」 阿洛菲不在意维特尔斯特是不是像审问犯人一样对待自己,她更关心什么时候能派人去寻找真正的光明神,但布兰登王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跟她说这种事情要做的准备工作很多,不能急。 就连教会也是一样,说之前认错了神明本就荒诞,如今要去迎接真正的主神,不能有任何纰漏。 旎拉呵呵两声:「老大不小的人了,不娶个王后,眼睛老盯着圣女,还说什么要给你封号,光明神原谅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跟光明神抢人呢。」 阿洛菲本来没打算继续维特尔斯的话题,听见旎拉的话,有些奇怪:「什么封号?」 旎拉耸了耸肩膀:「早些时候,我遇到卡尼拉大人,他抱怨又要举行典礼,王说要给你册封个什么名头,还说星芒宫规格不够,想让你搬到别的地方去......黑暗神刚被剷除,他不想想怎么去安抚民众,瞎搞什么?不会觉得你会很感激他吧,不会吧不会吧!」 阿洛菲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点不祥的感觉,脱口而出:「替我换衣服梳头,我要出去。」 「去哪儿?」旎拉看了一眼外面黑乎乎的天,诧异道,「还是大半夜呀。」 「巴伦塔。」阿洛菲按着胸口的玫瑰项鍊,轻声说。 第83章 「小阿洛菲?」 假如阿洛菲不是知道柯芙娜精通的是疗愈术,一定会觉得她精通观星,算到自己会半夜来巴伦塔,毕竟没有几个人会在大半夜坐在桌旁盯着鱼缸里的金鱼看。 柯芙娜绿色的眸子比白天好像还要明亮几分:「我听说,你在神殿里刺杀黑暗神。」 「消息传得这么快?」阿洛菲诧异,目光无意间瞟过桌上的月影玫瑰,冰蓝色的花瓣看起来相当有精神。 柯芙娜把眼前的长髮拨开:「圣女的一举一动向来受人关注,何况弒神这种大事......闲聊就此打住,先说说你来的目的,我猜应该很紧急吧?」 阿洛菲坐到她对面:「有办法探查到神明的具体位置吗?」 「神思既不可测,神踪又从何追寻?北地很大,贸然前去,根本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绿髮美人托着腮,漫不经心的隔着鱼缸逗弄里面的鱼,绿色的小金鱼活泼的游来游去,忽然腾空跃出水面,相当漂亮的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又落回水里。 「哪怕有方法,你没有光明神的物品也——」 阿洛菲从怀里摸出布莱奇顿给的硬币:「这个可以吗?」 在房间中,银色的硬币发出柔和的光,随着它的出现,空气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更清澈、更干净,也更让人心平气和。 「......光明神在上,你在哪里搞到的东西?」目光才触及晶石打造的硬币,柯芙娜勐然变了脸色,马上站起来,连那鱼缸中的金鱼也忽然整个僵住了,连尾巴都如被冻住了。 「彭卡家族的布莱奇顿你记得吗,他最近刚从西瓦提亚回来,」阿洛菲把硬币递过去,「他看见了金色的圣光,在那附近找到了发热的晶石,冕下一定就在那边。」 「竟有这种事,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柯芙娜来了兴致,然而才触碰到硬币,就像被火燎了一下,勐的把手缩回去。 「好烫,」她连忙念了个疗愈咒语,诧异的望向阿洛菲的手,「你怎么能拿着呢?不觉得热么?」 阿洛菲低头看了眼硬币,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我感觉不烫啊,只是有点温温的。」 柯芙娜满眼不可置信,抵不住心里好奇,她就着阿洛菲的手,操控水「摸」了一遍硬币,表情严肃起来:「光明神在上,这还真的很有可能是圣痕。」 「圣痕......?」阿洛菲重复了一遍这陌生的词,又看向硬币,「可是我听布莱奇顿说,他看见的那是一块晶石。」 柯芙娜示意她把硬币换到另一只手上,握着她的手掌,以手指描摹她的掌纹:「圣痕不是字面意思上的裂痕或者疤痕,在先民的记载中,圣痕是笼统的指代神明留下的力量残留,不可触碰。」 她又伸出自己的手指,虽然刚才已经使用过疗愈术,还是能看到指尖残留着被烫伤的红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可这是布莱奇顿先捡到的,他还把它做成了硬币,刻上家族图腾,」阿洛菲两只手指夹着硬币举起,惊奇道,「他给我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柯芙娜摇了摇头:「小阿洛菲,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彭卡家族代代都能出这么多冒险家?」 「他们的身体素质不错?」阿洛菲不肯定的说。 「何止不错,简直是南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强,」柯芙娜啧啧两声,「很多年前我见过彭卡的家主,他比我爷爷还要大两倍咧,但是看起来健壮得能徒手撕碎两头黑熊,布莱奇顿的身体强韧非一般人能比,何况我猜阴差阳错之下,他在圣痕上刻上了家族图腾,这样能受到一定的庇护......可是,也很奇怪。」 她皱眉嘀咕了好一阵子,也有些不能说服自己:「但总之,圣痕不是普通人可以触碰的,也许你是光明神钦定的圣女,所以例外吧。」 也许是因为我能中和神明的力量,阿洛菲在心里默默回答。 「有了这个应该是可以循到主神踪迹的,哪怕不能直面他,也能离他很近,」柯芙娜脸上闪过一丝趣味,「可是你不马上把它交给教会,反而来这里是为什么呢?」 「我要自己去找冕下。」 在说出这句话时后,阿洛菲再次看见柯芙娜脸上出现了名为「失态」的表情,就像上回她说想给神明餵药时那样。 「......我应该说点什么呢,」 在经过比较漫长的沉默后,柯芙娜默默把掉到眼前的一缕头髮拨到耳后,绿色的眼眸里是完全掩饰不住的震惊。 「小阿洛菲,我想大冰块把你关在王城里太久,让你对城邦之间的距离没有概念。」 她摊开手掌,从水壶里升腾起的水雾形成了一幅地图:「你知道西瓦提亚距离布兰登有多远吗?,它在南大陆的最北端,那里有最恶劣的气候,最极端的气温,最大的暴风雪......」 绿髮美人上下打量着阿洛菲:「而你,我的阿洛菲,你甚至没见过真正的雪。」 「我看过一些介绍北地的书,其实也不至于寸草不生,」阿洛菲眨了眨眼睛,「你看,贝鲁克尔主教不是来自那里吗,西瓦提亚人世代住在北地,那里也是能活下去的。」 「这不是活不活得下去的问题,你从小就在王城长大,一个人怎么去北地?」 柯芙娜握住她的手。 「算了,还是把硬币交给教会,让他们派身体强壮的神官去,大不了,你找个大型典礼......过阵子不是你的生日吗?你在生日庆典上拿出硬币,当着这么多民众的面,教会肯定不敢随意对待的,再让王室选出精英军队护送,听话,你在王城里待着。」 「我要去的,」阿洛菲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布莱奇顿说按照这个晶石就能找到神迹之地,我一定能找到冕下——」 「放心什么?你以为这是去麦兰卡圣湖野餐吗,你以为是去布兰登码头边看看打渔回来的船吗?」 柯芙娜忽然拔高了音调。 「北地除了环境恶劣,还有不算分明的信仰,有传言说西瓦提亚人并非全身心侍奉光明神,黑暗力量在他们的土地上盘桓不散......要是信奉黑暗神的人知道你杀死了他们的神,会对你这个光明圣女做什么呢?」 【黑暗从不宽恕,深渊凝视每个轻视它的虫豸。】 阿洛菲很少听见柯芙娜在念咒语以外的时候说麦锡达斯语,和说南大陆通用语不一样,她讲麦锡达斯语时,还带着水系咒语特有的舌颤音,就好像自成一派的方言。 「小阿洛菲,当你做出弒杀黑暗神的那一刻开始,黑暗就已经如影随形了,你懂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了吗?】 柯芙娜情绪激动,她的手又冷又用力,把阿洛菲的手腕抓得生疼,这些都让她回忆起黑暗神死之前带着疯狂意味的的绯色竖瞳和冷冰冰的话语。 她打了个冷颤。 这个反应明显让柯芙娜感到满意,她微微松开了点力度:「何况如果是教会和王室有意拖延寻找主神的事,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千方百计阻挠你,说不定还会把你关起来。」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我今晚就走。」阿洛菲若有所思的说。 「?」 柯芙娜的头顶几乎要出现一个大型的问号,她把手伸向阿洛菲的额头:「这也没烧煳涂啊,怎么从开始就在那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当阿洛菲告诉她关于维特尔斯特和教会的龌龊交易时,一向优雅的美人终于失了控,拍着桌子骂了半分钟布兰登粗口,什么「要被丢进黑暗深渊碎尸万段的破烂」,什么「应该被阉割的疯子」,什么「上下两张嘴生错了位置的猪猡」,让阿洛菲嘆为惊止。 「所以我去西瓦提亚,也有一方面是为了我自己啦,」等她发泄完了,阿洛菲张开手,语气轻松,「他们有本事,就去北地抓我嘛。」 「还是让我调一剂毒药,把这些个杂碎人渣无用的垃圾全部毒死算了!」柯芙娜气得额角出现了浅浅的青筋,「他们以为庇斯特死了,就没有人能保护你吗!我就算再巴伦塔下,也不能让他们随意欺负你——」 忽然的拥抱让柯芙娜愣住了:「阿洛菲?」 「谢谢你,柯芙娜,」少女清脆又轻快的声音从耳旁传来,「不过别担心,我不会被他们欺负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真是一脉相承的倔强,」柯芙娜垂下眼睑,她也算看着阿洛菲从小长大,深知她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她抬手回抱她,「可是小阿洛菲,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人怎么去啊?」 「总有办法的嘛,」阿洛菲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当初也没有人能想到我能用米诺斯拉纳瞒过庇斯特,成功跑到王城外玩呀。」 「外面的世界比你想的要兇险多了,」柯芙娜把她拉开,望着她正色道,「除了不知道潜藏在哪里的黑暗魔物,人也可能心怀恶意。」 「我知道,但正如你说,我是钦定的圣女,那就有义务找回我们的神明,而且庇斯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也是光明神回归南大陆,我一定会实现他的愿望。」 「假如你在半路上就死了呢,甚至都还没到西瓦提亚,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柯芙娜说。 「杀死黑暗神之前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少女蓝宝石似的双眸清可见底,坦率得让对视她的人心里不由微微一跳。 尽管这已经不是柯芙娜第一次看她的眼睛,但在这一刻,还是为此感嘆。 她忽然又想到,黑暗神是不是就是被这样一双眼睛迷住了。哪怕她说谎,这双蓝色的眼眸,也能让谎话动人得如同真的。 她的目光落在鱼缸里,嘴巴开始一张一合,古老的麦锡达斯语化为无声的歌谣。 【鱼儿鱼儿,快快游,鱼儿鱼儿,为我跳支舞吧。】 金鱼摇晃着尾巴,搅动起水波,在灯光下就像映出了一轮月亮。 月光冷清又明亮。 阿洛菲抬头看看天,出城比她想像中要顺利,利用「银」的力量,米诺斯拉纳顺利让守城门的士兵陷入了短暂的「梦境」,在她离开之后,他们就会恢復正常,比离魂神术还好用。 在某种程度上,这应该感谢黑暗神的教导。不过他要是还活着,肯定不会为这种感谢高兴。 但是他都死透透了,哪里还知道什么高兴不高兴。 随着白马的奔跑,阿洛菲胸口上的晶石也在轻轻晃动。 在她离开巴伦塔前,柯芙娜忽然又喊住了她,把一块和她的眼睛相仿颜色的绿色水晶石交给她。 「这不是命途石吧?」在经歷过庇斯特的事件后,阿洛菲警惕于所有不明的晶石和首饰。 「命途石?不,当然不是,」柯芙娜相当优雅的捂着嘴笑,「小阿洛菲,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半条命交给你呢,这只是能一块......水石,要是冒险路上找不到水源,它会帮助你的。」 她用绳子把晶石挂到阿洛菲的脖子上,阿洛菲从来没发现她的脸这么白,白得几乎要半透明了。 「记得好好活着回来,把它还给我,」柯芙娜恋恋不捨的用手指抚过晶石,「我还靠它养花呢。」 虽然自己确实没有出过远门,可是要经过的地方,应该还不至于会有大片荒漠吧,她也不至于会因为喝不上水渴死吧? 阿洛菲骑在马背上腹诽,柯芙娜有些时候还挺像庇斯特,总是把她当没长大的孩子。 月光把一人一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快两者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赛特蹲在巴伦塔顶,弓着的后背显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银灰色的头髮在风中飘扬,蓝眼睛在月下显得格外锐利。 「做得好,赫卡蒂,光明圣女远离王都,神殿不尽的银焰就会逐渐变小,等她到了更远的地方,火焰会熄灭的。」他语气极淡,就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布兰登光明教会和王室本就腐朽不堪,」在他左边肩膀的长尾黑鸟歪了歪脑袋,「我只是让他们都做了一点小小的噩梦罢了。」 「赛特,换我去,你留在布兰登!」左边肩膀的短尾黑鸟扑腾着翅膀,「我要给这个短生种一些教训!她怎么敢刺杀主神!天哪,她还用的深渊之刃,她是真的想要主神死的呀!」 「安静,拉文娜,」赛特的眼睛逐渐发出淡淡的光芒,「【黑暗从不宽恕】,惩罚她是主神的事,现在你要做的是熄灭神殿的银焰。」 「杀了她,什么火不就都——哇!」 拉文娜被突然指着喉咙的刃尖吓得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吐着寒光的弯刀抵在小鸟柔弱的颈侧,又让她连动都不敢了。 「慎言,拉文娜,」在月光下,双眼泛出瘆人寒光的赛特站了起来,仰头望向皎洁的月亮,「吾主仍然俯瞰万物,用你的每根羽毛细细感受一下。」 拉文娜呆立半晌,忽然缩了缩脖子,躲到了他的颈侧,似乎非常畏惧月光照在自己身上:「主神饶恕我。」 「嗯,」长尾黑鸟张开双翅,愉快的啼叫了一声,「风的味道在改变。」 第84章 北地并非终年下雪。 停雪的清晨,连寒风都柔和下来,万丈金光穿过云雾,洒落在洁白雪山尖端,灿烂得如同熔金艺术品。淡蓝天空下,金色雪顶引来无数西瓦提亚人遥遥朝拜。 他们说,那是光明神心情很好,赐下神迹,与信徒们同乐。 冰雕神殿最高处端坐的神明睁开了双眼,银白色长髮下,如远古丛林般深邃的苍绿色眼睛,在雪一样的皮肤上格外耀眼,神圣得不可直视。 【牵强附会。】 寥寥四字,不知道是说神的心情与这绝美景象无关,还是神迹与信徒无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趴在台阶下的白色长毛狮仰起头,青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然后从地上直起身,四蹄的勐兽在白光消失后变成了身材高挑的女人,她的五官锋利,四肢修长有力,有一种野性的美,一头如波浪般的白髮长及神殿的地板。 「吾主,需要我去警告他们吗?」偏低的女声响亮又中气十足。 银髮神明扭头看向窗外,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南蒂,你看,春天来了。」 女人目光如炬,顺着神明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一片金色的雪域,没有花蕾也没有嫩芽,根本看不出什么春天不春天,但她还是点点头:「是的,您说得对,您希望我做点什么吗?」 「即使什么都不做,候鸟也会追随着春天的气息,飞回北方。」 ****** 阿洛菲坐在马上,已经拿着地图看了半分钟。 虽然柯芙娜给的地图已经比较清晰,但那只限于南大陆上的大城邦。 根据所见,这是名为锡卡的小镇,理论上还算是在布兰登境内,不过这儿太偏僻了,她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柯芙娜的地图上什至都没有标记。 好像有点迷路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小道上,望着红砖白瓦的房子,阿洛菲决定去找个本地人问路。 她的运气一向很好。 一个门前种植着很多盆栽的房子吸引了她的注意,郁郁葱葱的绿叶上挂着各色的小花苞,看起来像是一家商品店。 爱种花的人心地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才翻身下马,木门就传来了声音,一个栗发少女提着空空的木桶出来,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 二人四目相对,少女愣住了。 还不等阿洛菲开口,她就短促尖叫了一声,把手里的木桶丢下,飞快跑到她面前。 「圣女大人,是圣女大人吧!光明神恩典,我又见到您了!」 「您还记得我吗?」栗发少女急切又兴奋的问。 阿洛菲思考片刻,脑子里没有什么印象,她有点尴尬的笑了一下:「我......」 「没关系,您不记得是很正常的,」少女又风一般的跑回去,从屋子里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最后她跑出来的时候,身上竟换了条红色的裙子。 「您看,这是当初火种祭上,法师巡游时您给我补过裙子,您看这洋甘菊!」少女指向红裙上一朵金蕊白瓣刺绣小花。 阿洛菲想了半晌,终于隐约记起来了,当时她只是不忍看对方满脸失落,才出手给她补救,没想到对方记了这么久:「只是小事。」 「对圣女大人来说没什么,可对我来说是救命一样的大事。」少女语气相当坚定的摇头。 阿洛菲向这位名为希娜的少女问了路,如果想要最快到达西瓦提亚,她必须经过坠月城,再从黑土城往北走。 坠月城倒是没什么,阿肯斯泰达家族一定会欢迎她,运气好时说不定能遇上那对双胞胎,可是黑土城她实在不太想去。 黑土城主教阿斯塔勒·艾斯曼·曼乌布里尔与他的手下因为修炼黑暗邪术,谋害圣女,祸乱布兰登,已经被处以极刑,尽管错在他身上,曼乌布里尔家族也和他非常快进行了切割,但黑土城和布兰登的关系还是不可避免的恶化了。 她这个圣女,应该是曼乌布里尔家族的眼中钉了。 「水路的时间不可控,这是最快的陆路,」希娜指着牛皮地图上的城邦图标,「您孤身一人去寻找光明神,在城里走是最安全的,荒原上不仅有未知的黑暗魔物,还可能有谋财害命的恶强盗棍。」 「太厉害了,希娜。」阿洛菲边在柯芙娜给的水地图上记录边感嘆,一个乡下小姑娘对南大陆的所有商路不说了如指掌,简直如数家珍。 被夸贊的姑娘红了脸,但又带着小骄傲的开口:「锡卡虽小,可是养出来的花儿吸引了南大陆很多城邦的商贩,他们都会来我们这里进货,不掌握最新的资讯,我们就不能更好赚钱。」 说来也神奇,虽然锡卡是布兰登边境小镇,这里的人却很少到城里去,反而对遥远的城邦更加熟悉。 「先民不是有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吗,」希娜熟悉了之后,也就放下了刚才的拘谨感,笑嘻嘻的说,「城里人来进货就好,锡卡人不需要再去实地考察,挣老乡的钱不如多挣外乡人的钱。」 这俚语好像不是这么个意思,但希娜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阿洛菲本想完善了地图就离开,无奈希娜过分热情,她只能答应吃了午饭再走。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她才知道原来除了王城内,原来城外也有花匠会用牛奶浇花,希娜家养着几条奶牛,除了日常自给自足,还有一部分用在花的营养上。 阿洛菲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干脆挽起袖子,在希娜诚惶诚恐的劝说里,坚持帮她给奶牛挤奶,又浇了花。 希娜无奈,只能急匆匆跑到里间,好一阵子后才走出来。 「圣女大人,钱您一定不缺,可在南大陆上行走,有时候还有比钱更好使的东西,」她神神秘秘的把一包小小的黑色牛皮纸塞给阿洛菲,「这东西一定会有派上用处的时候——」 眼看希娜大有你不收下我就不让你走的势头,阿洛菲只能表示感谢后小心放进背囊中,顺手用「银」为希娜加固了一下奶牛的栅栏。 咚咚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门外传来敲门声,希娜辗转回房子里时,牵了一个灰色头髮的小孩,唇红齿白。 「这小鬼头说自己家在隔壁镇,是新搬来的,跟着母亲来这边採购点花,问我能不能进来。」 阿洛菲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等她整理好背囊回过头,那小孩儿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眨的盯着她。 希娜有些惊奇,凑到她耳旁:「平时也总有小孩儿会被门口的装饰吸引,不过像这么小就说想看花的,还是第一次见呢,但是进来之后也没看花,直接就奔这儿来了。」 见对方从进门就开始盯着自己,干脆蹲下来平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你希望我是女的吗?」小孩儿望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开口。 阿洛菲愣了一下,有些迷惑的看向对方,什么叫她希望,这也不是她希望就能改变的事啊? 「卡涅拉是男的哦。」小孩儿沖她笑了起来。 靠近了,阿洛菲才发现对方有一双灰紫色眼睛,即使在屋子里,好像也在泛着锋利的光。 她揉了揉眼睛,小孩儿望着她,一脸无辜。 怪怪的。 黑暗神的事才过去没多久,面对有点奇怪的事,阿洛菲决定还是决定少管为妙,她现在的目的就是顺利到达西瓦提亚。 这么想着,她拿起了背囊。 「姐姐,饿饿。」 裙摆一紧,阿洛菲下意识低头,那灰发小孩儿嘟起嘴,甚至眼睛里都汪着水光,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圣女大人真厉害,还会做奶茶呢,我还以为您把糖炒焦了,没想到放进奶茶里这么好喝。」希娜捧着杯子,吹捧的话跟不要钱似的一股脑抛出来。 「倒也没——」 不等阿洛菲谦虚一番,门外逐渐传来了凌乱的马蹄声,然后是粗暴的砸门声。 「听着不像好人,」希娜脸色一紧,连忙挥挥手,「圣女大人先进屋子去,我来应付一下。」 「不是好人更加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啊。」阿洛菲见状就要挡在她前面。 「我只是个小镇居民,但是您不一样,」希娜把一条头巾绑在头上,笑了笑,「再怎么说,教会是不可能决定让圣女一个人去北地吧?」 阿洛菲心里勐然一惊,她刚刚看希娜是个年轻小姑娘,就没对她作什么防备,现在才反应过来,有心人只要一想,就能品出不对劲了。 「您躲一躲。」希娜把她推进杂物柜里,关上了门。 杂物柜里很窄,阿洛菲在窝进去之前还把卡涅拉也带上,一时只能跪坐着。 「不要怕,姐姐保护你。」阿洛菲摸了摸卡涅拉的头安慰他,然后从缝隙里往外看。 房门门开了,走进了几个高大的男人,阿洛菲心里一惊,竟然是王城士兵,看服饰还是王室近卫,为首的队长虽然说话粗声粗气,态度倒也不算很恶劣。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远,她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就好像这个柜子合上门后成了另一个空间。 「姐姐的项鍊好漂亮,可以给我吗?」卡涅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阿洛菲这才感觉脖子忽然发紧,卡涅拉不知道什么时候用手勾起了玫瑰项鍊。 杂货柜里昏暗,阿洛菲只能感觉到对方是在笑着。 「这个不可以。」她连忙把项鍊塞回衣服里。 「那绿色的石头呢?我也好喜欢。」卡涅拉问。 那只手抚过阿洛菲的颈,虽然动作很轻,却让她无由来的产生了一种不快。 这小孩儿的礼貌,父母怎么教的,怎么能随便问别人要东西? 「不然你把希娜送你的礼物给我嘛。」 阿洛菲把脖子上的链子捂紧,又怕对方忽然闹腾起来被外面的人发现,只能忍了忍,小声哄道:「卡涅拉,我们等会出去再说哦。」 她甚至考虑着实在不行就给对方念个无声咒,谁知道卡涅拉只是哼了一声。 正当阿洛菲松一口气时,卡涅拉又开口了:「那......姐姐的银色硬币可以给我吗?摸起来热热的,还会发光的那枚哦,或者是金色的钉子呢。」 她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从她离开王城开始,根本没把庇斯特的禁制和布莱奇顿的硬币拿出来过,这个小孩子怎么知道她身上会有?而且,希娜交给她黑色小包,是在卡涅拉来之前的事。 她的后背一阵又一阵的泛着凉意,慢慢抬起头,对面的卡涅拉灰紫色双眼幽幽泛着微光。 「姐姐的事我都知道哦,」他笑嘻嘻的弯起嘴角,漂亮的脸蛋因为这抹不符合年龄的笑容显露出一种邪恶的感觉,「姐姐杀了黑暗神,要去找光明神呢,可是你身上有黑暗神的标记,光明神还会要你吗?」 「你是谁?」阿洛菲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三个字。 她忽然感觉自己动弹不了。 对方伸出两只手,贴着她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有些亲热的说:「如果姐姐愿意把刚刚那些东西给我,可以放过你哦,我很喜欢姐姐呢,或者姐姐陪着我。」 柜子外的声音越来越远,光线也越来越暗。 这确实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黑暗魔物吗?阿洛菲咬了咬舌头,痛觉让她清醒了很多:「离我远点。」 卡涅拉沉下脸,语气变得冰冰冷冷:「你怎么可以什么都想要呢,贪心的孩子会被惩罚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啵。 阿洛菲的脸上感受到一阵湿润。 「姐姐好香好香,会引来很多贪吃傢伙的,自己一个人的话,根本不用去到西瓦提亚,就要被完全吃掉了吧,」明明是小孩子的声线,说出来的话却恶毒得像密密的细针,「还没见到光明神,就要死掉了,哦,或者是比死更可怕哦,毕竟黑暗神可是个脾气很差的傢伙——」 啪! 阿洛菲实在是受不了对方的絮絮叨叨,怒气沖沖的照着他脑袋拍了一掌。 「你再说些跟这张脸年龄不一样的话,我就把你揍一顿再丢进狼窝,」她压着声音,咬牙切齿的说完后,威胁性的用力一手捏着卡涅拉的脸,「小孩儿细皮嫩肉的,最好吃了。」 她另一只手已经准备画法阵了,卡涅拉却好像根本没料到她会这种反应,被打了后瞪大了眼睛,有点难以置信的看向她。 这会儿倒像个普通小孩儿了。 阿洛菲盯着他被自己揉变形的脸蛋,忽然生出点欺负小孩的心虚感。 「圣女大人!」 柜门突然被打开,光照了进来。 希娜脸色惨白,一脸恐慌:「大事不好了!」 阿洛菲待在暗中久了,一时没习惯这么明亮,眯起了眼睛:「怎么了?」 悬崖上,一头银灰色的狼无声的站着,蓝色眼睛盯着山下的锡卡小镇。 第85章 阿洛菲从来没试过这么仔细的阅读一张通缉令。 更不要说这张通缉令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兹事体大,望各居民留心,如有包庇者,与其同罪。」 教会发出了通告,当初曼乌布里尔其实和圣女阿洛菲勾结,在召唤光明神的法阵中动了手脚,引入了黑暗神祸乱布兰登,但随后他们因为分赃不均而内部产生了矛盾。 如今在教会的努力下,黑暗神已被消灭,而罪恶的圣女戴罪潜逃,他们将会和王室联合抓捕罪人,以及寻找真正的光明神,最底下是教会的印章和维特尔斯特的签名落款。 这么说,功劳都是教会和王室的,黑锅都是她来背,与其让无法把控行动的刺儿头一天比一天得人心,不如趁她无法为自己发声的时候掐断她的喉咙,换成好操控的傀儡。 「杀戮圣女......这么会起名,怎么不去写小说?」 阿洛菲面对着眼前完全颠倒黑白的事反而不像之前深夜离开布兰登时紧张,或者说,太过荒唐了,以至于让她有种想笑的感觉。 一抬起头,坐在对面的卡涅拉居然是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圣女大人,」希娜皱着眉头,满脸担忧,「这可怎么办呢?」 ****** 在阿洛菲的人生信条里,困难是总会有办法克服的,即使一夜间从人人夸赞的圣女跌落为高额通缉的逃犯,也吓不倒她。 其实现状也还没到天塌下来的程度,至少那个通缉令上的画像和她本人的脸不能说相去甚远,应该是两模两样。 她以前都不知道王室御用画手技术这么差,就算拿着通缉令和她面对面,恐怕都不能对上号。 只是有一样东西比较让她困扰。 「怎么办呢姐姐,不仅黑暗界会追杀你,光明界也在抓捕你呢,两边都不容你,太惨了吧。」 当她停在溪边休息餵马时,那个名为卡涅拉的漂亮小恶魔就会突然冒出来,笑着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你到底是什么?」虽然很烦人,但对方看起来似乎暂时没有要谋财害命的意思,阿洛菲耐住性子又问了一遍。 「姐姐怎么这么没记性,」灰紫色眼睛的小恶魔笑嘻嘻的靠在她身旁,「我叫卡涅拉呀。」 「我虽然不是神学院的教授,但是好歹学过麦锡达斯语,」她伸出手捏住小孩儿软乎乎的脸,「谁会起名叫龙焰呢?」 「疼疼疼,」卡涅拉眨着灰紫色的眼睛,眼看着就要哭出来,「我不记得我叫什么了,一睁眼醒来,脑子里只记得这个词。」 「失忆?」阿洛菲见他的脸都憋红了,不像在撒谎,将信将疑松开手,「那你怎么认识我?」 「你杀黑暗神那天,」卡涅拉揉了揉自己的脸,重新露出笑容,「我闻见了很香的味道,就睁开眼了。」 「你不是只记得卡涅拉吗,怎么知道我杀的是黑暗神?」阿洛菲有些奇怪。 「知道就是知道呀,就像你知道如何唿吸,也说不出是怎么做到的吧?」卡涅拉理直气壮的回答。 阿洛菲一时语塞,面对着小孩儿热切的目光,她又问:「那你跟着我想做什么,为黑暗神报仇?」 「我又不是他的信徒,为什么要为他报仇?」卡涅拉语调轻快,「你想要去北地,去西瓦提亚找光明神,是不是?」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阿洛菲有些警惕。 「你只是个脆弱的短生种,而且是个被黑暗界和光明界同时追捕的逃犯,光凭你自己的力量,别说走到西瓦提亚,在去某个城邦的路上说不定就会死掉了。」 外表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子样的卡涅拉在此时露出完全不符合这个年龄的神情。 「我可以帮你解决路上的所有麻烦,只要你帮我恢復记忆。」 阿洛菲上下打量了一眼站起来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傢伙,半开玩笑:「你只是个小孩子,只能靠我帮你解决麻烦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看看这小短腿,要是赶路的时候说不定她还得整个人抱着。 「少看不起人。」 卡涅拉抬手,白白净净的小手中突然冒出艷红的小火团,眨眼之间变成了一把短柄匕首,在掌中转了一圈,红色流火随着刃尖而动。 「没有猎物能从我的刀下逃走。」 转刀的动作熟练得漫不经心,再加上眉眼间不觉意间流露出的残酷神色,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能假装出来的。 阿洛菲望着对方手里的匕首,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深渊之刃,她小心往后挪了两步:「好了好了,你把刀收回去。」 「我不是小孩子,我只是丢失了记忆,等我想起所有事情,你就知道我有多大。」卡涅拉挥手收起了火焰。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阿洛菲腹诽归腹诽,心里还是相当在意卡涅拉的身份:「你除了记得卡涅拉,还有别的线索吗?不然就算我愿意,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帮你。」 「不需要,」提到这里,卡涅拉来了精神,「只要我吃饱了,就会慢慢恢復记忆。」 他向前一步,张开两只手:「和我定下契约,我就会成为你手里最锋利的刀,让你一路畅通直达西瓦提亚,只要你付我一点点酬劳就好。」 一点点报酬,听起来相当诱惑人。 虽然卡涅拉说自己不是黑暗信徒,阿洛菲还是不能相信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小鬼头,她望着那双手,迟疑着开口:「你需要吃什么?」 「你,」卡涅拉听见似乎有机会,眼珠子兴奋的转了转,「你的血,你的气息,你的力量,你的一切都能成为我的食物,当然了,我可以不吃你的肉和骨头,这点你放心。」 这澄清让人听着更加不放心了啊!听着就很黑暗界的风格,什么吸食人族精气神的邪恶魔物? 阿洛菲没有动:「你这么清楚我的事,可是我对你一无所知,契约也是你提出的,这一点都不公平,你要是想暗算我,我哪里能反抗?」 「哈,短生种真多疑,」卡涅拉有点悻悻的收回手,抬头思索了片刻,然后像是做出很大让步似的指了指她的马,「上去。」 「做什么?」阿洛菲不明所以。 「不是要去坠月城?」卡涅拉牵起马的缰绳,回头沖她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我送你去。」 ****** 望着城门边刻着名字的巨大黑色岩石,阿洛菲翻身下马后,还有种不真实感,说出去没人相信,普通人骑快马要花一天时间的路程,她居然只用了半个下午就到了。 太阳还在天上挂着,甚至还没有开始下山的意图。 「累死啦!」卡涅拉嘴上嘟嘟嚷嚷着抱怨,直接扑进她怀里,很快又仰起头邀功似的笑,「怎么样,姐姐,见识到我的能耐了吧。」 阿洛菲本来以为他说的「送」是指为自己指路,没想到在她坐上马后,连人带马竟然直接腾空而起,被一阵透明的风稳稳托向高空,一口气直接就飞到了坠月城。 这样的话,教会和王室就算派兵抓她,也会因为错误估计她的速度而扑个空。 确实有几分本事。 阿洛菲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卡涅拉,你居然还会飞,你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想知道,」卡涅拉满脸期翼,「既然我替姐姐做了事,姐姐该餵饱我了。」 「你要血?」阿洛菲下意识看一眼掌心,之前深渊之刃很馋她的血,再加上卡涅拉也能操纵风,她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深渊之刃化身。 「现在不想喝,」卡涅拉转了转眼珠子,向她伸出手,「我想牵手。」 这倒不是难事,阿洛菲很爽快的同意了。 啵。 没想到的是,卡涅拉握住她的手后,立马凑到唇边声音响亮的亲了一口,又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额头和她的手背相贴,嘴里嘀嘀咕咕的念了一句咒语。 「好了,」卡涅拉开心的晃了晃她的手,「我吃饱了,姐姐。」 阿洛菲吃惊里还有点庆幸,她的身体甚至连一丝疲倦都没有,假如这样就能满足卡涅拉的需求,那对她来说可能真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刻着城名的大岩石似乎已经有了很长的年头,但在繁复神术加护下,即使经过无数风吹日晒,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黑底金字,坠月城三字意气风发又锋芒毕露,似乎出自年轻人之手。 「那是比布兰登建城歷史还早的老东西,」被牵着的卡涅拉似乎看穿了她的好奇,「是二代阿肯斯泰达家族立下的。」 「二代?」阿洛菲感觉奇怪,「什么意思,阿肯斯泰达家族有很多个吗?」 「你可以理解为初代阿肯斯泰达才是真正的阿肯斯泰达家族,他们建立了坠月城,但是那时候这个城市还不叫这个名字,」卡涅拉一遍往前走一边说着,「千年之前黑暗与光明的追随者是势均力敌的,阿肯斯泰达城主的一双儿女在某次死敌来袭时,为了掩护城中民众,力竭而亡。」 他指着岩石前的空地:「就死在这里,还很年轻呢,血都浸透了盔甲,还是死脑筋不肯走。」 阿洛菲抚过粗糙的岩石表面,感觉到一阵头皮发紧的震撼,她看过南大陆史,薄薄几页纸,甚至只有几行字,也许就是南大陆英雄惊涛骇浪般的一辈子。 她低声说:「城破了易主,后来者占据者这么凑巧又叫阿肯斯泰达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谁说城破了?」卡涅拉耸耸肩,「我说的是初代阿肯斯泰达最后的血脉断了而已,后来新的城主重新在原地建立起城邦,改名叫坠月城,同时又把自己的家族也改名阿肯斯泰达,我想也许是觉得这样更名正言顺当城主吧。」 「也许......」阿洛菲本想接话,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说自己只记得卡涅拉这三个字,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不是说过了嘛,我吃东西就会恢復一点点记忆,你多餵我点东西,我就想起更多的东西,这些都是有文字记载的东西,我看过当然知道。」卡涅拉理直气壮的和她对视。 虽然不太相信他的说辞,阿洛菲又找不到更多话反驳,只能换了另一个方向:「那你怎么想不起来关于你自己的事?」 「你钓鱼时,能保证自己钓到河里哪条吗?」 ****** 「火变小了!虽然只有一点点!」拉文娜蹲在树上,兴奋的扑腾了一下翅膀,示意身旁的姐妹。 赛特已经离开了布兰登,她按照对方的叮嘱,已经盯着神殿看了好久。 自从光明圣女杀害主神,纵火光明神殿那天开始,那些银色的火焰就没停下过。 虽然光明教会组织了信徒,尝试过扑灭这场颜色罕见的大火,但失去了前任大司祭,剩下的人明显束手无策,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既不源于光明神,也不是黑暗之火的烈焰。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就是火势不会蔓延,只盘桓在神殿中。 他们只能任凭这怒涛似的大火吞噬恢弘的外殿,殿内精美的装饰与雕像也都付之一炬,徒劳的在殿外日夜祷告,祈求主神可以息怒。 拉文娜不在意这群蠢材做什么样的补救工作,但她也很希望大火可以尽快熄灭,只有这样,她们的神明才能摆脱这该死的光明圣女力量压制。 赫卡蒂没有她那么兴奋,她黑色的眼珠子冷静又冷淡的看了一眼神殿:「这只能说明光明圣女离布兰登越来越远,或者是她——」 话还没说完,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更能引起她注意力的事情,蹦跳了几下,扑棱到更高的树枝上,尔后歪着脑袋看向闹哄哄的一侧。 「拉文娜,你看那个男人,是不是之前光明圣女为了他,向主神求情?那次主神不高兴了好半天。」 「嗯?」拉文娜被她说得也来了好奇心,圆熘熘的小脑袋也挤了过去,「谁呢?」 扭转了胳膊的莫利垂着头,被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押着,往一个地方走去。 第86章 人生第一次,阿洛菲跑到离布兰登这么远的地方,所有一切都是陌生的,看见的,听见的,闻见的,全都在刺激着她的感官。 她就像一条常年困在小鱼缸里的金鱼,扑通一声跃入大海。 虽然成为通缉犯是件讨厌的事,不过和自由自在的行走在热闹街市上相比,倒成了不值一提的小小烦恼。 她在坠月城看见了闻名南大陆的日光花园。 与其说是一座花园,不如说是种满种满火红斯堪底纳花与其它植物的高大宫殿,还没入城,游客就已经能远远看见层层垒砌起来,小山似的花园,每一层的植物都生机勃勃。 坠月人是虔诚的光明信徒,花园的外墙上以金色的颜料细细绘着光明图腾。 站在花园脚下,阿洛菲抬起头,这样美轮美奂的花园,修建得比城主殿还要用心,估计和维特尔斯特一家的宫殿那样,是城主的私人财产。 在一旁晒太阳的当地老人却告诉她,这座空中花园是为了纪念最初的阿肯斯泰达家族而修建的,坠月人代代口口相传,不忘他们做过的贡献。 最后的阿肯斯泰达血脉是对双胞胎,一个擅武,另一个是法术奇才,他们是最合拍的搭档。 而坠月城也流传着个不成文的说法,只要城中尚有一对双胞胎,坠月城就不会被攻破,他们会为抵抗侵犯家园的黑暗力量流尽最后一滴血。 「光明神保佑,虽然这年头黑暗力量活跃,我们还有白银骑士和白金法师,」老人随手从花园石墙边摘下株斯堪底纳花,「外来的小姑娘,愿你一天的心情都如达伊美人这么美好。」 阿洛菲愣了一下,迪维努斯在落日庭院里被撞得晕乎乎时是不是说了个达伊来着? 她接过花道谢:「这不是你们的城花吗?可以随便摘?」 要是哪个普通人采了维特尔斯特花园里的花,指不定要被砍脑袋。 老人哈哈一笑:「日光花园都欢迎每个人进去,区区一朵花,城主又怎么会在意呢?」 有一种说法,如果能爬到日光花园最高层,就能见到初代阿肯斯泰达双子,但很遗憾,到现在为止,不管是城中居民还是外来冒险家,尚无一人能做到,即使是现在的阿肯斯泰达双子也不行。 「是雕像,还是以神术保存下来的虚像?」阿洛菲惊讶的努力仰起头,想看清最上层的建筑是什么样子。 无人知晓,因为根本没有人能上去,爬到一定程度,不同人就会遇到不同的阻碍。 「真神奇。」 阿洛菲感嘆着收回眼神,低头时忽然看见卡涅拉正得意洋洋的望着她,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嘚瑟神情。 臭屁小鬼头捏了捏她的手指:「我的情报准确吧?要不要上去呢,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看见阿肯斯泰达双子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我拒绝,」阿洛菲径直往前走,「以后我自己来玩的时候会慢慢逛,这种事情就不用你的力量了。」 虽然在坠月城中一切顺利,阿洛菲还是很有忧患意识的,保不齐之后路上遇到什么棘手事,那时候付不起卡涅拉的报酬可就麻烦了。 而且既然从来没有人到达过顶端,她要是真的上去了,那一定会引起整个坠月城,乃至整个南大陆的轰动,那她的行踪必然会被暴露。 她还不至于为了一时的好奇,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祸事。 坠月城是个神奇的好地方,阿洛菲待了两天后,暗暗计划着等一切尘埃落地后,一定把这个地方定为她漫游南大陆的第一站。 不过这个想法在见到黑土城时,产生了动摇。 她就该知道,能被造谣取代王城的地方一定是有特别之处。 书中所写的流淌着牛奶的溪流和满地金子和钻石虽然不是真的,但整座黑土城的规模还是狠狠震撼了她。 干净平整的石片路,高大华美的居民建筑,郁郁葱葱的绿植,还有顾名思义的——他们的泥土真的是黑色的啊,油汪汪的非常有营养,适合种出粮食。 巨大的gg牌竖立在宽阔的广场上,「黑土城欢迎你!这里会成为每个理想者的家!」 黑土城和其它城邦不一样,对于人口的管制没有那么严格,听说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在这个富饶的地方凭藉自己的双手活得很好。 这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热闹而治安良好,是南大陆最多外来人口的城邦。 游客众多的广场上热闹非凡,阿洛菲站在白玉雕刻而成的喷水池前,才打开新买的地图,就听见身旁有个声音响起。 「劳驾,」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带了点羞怯跟她打招唿,「请问您有金币吗?我们可以用银币跟您换。」 大广场的喷泉听说受过圣光照耀,只要信徒诚心祈祷,就有可能实现愿望。 在池底铺满了金灿灿的硬币,这里似乎只能抛入金币,这对来黑土城游玩的小情侣不打算再回一趟旅店浪费时间,干脆在广场上找旁人兑换。 「光明神保佑您!愿您有一整天好心情!」少女身旁的少年开心的接过金币,他和旎拉的发色一样,让阿洛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二人恭恭敬敬的把金币投入池子,闭眼合着双手开始许愿。 热恋中的情侣,求的无非都是长长久久,感情永远不变。 黑土城除了当权者,看起来一切都很合阿洛菲的胃口。 还有他们的光明教堂,虽然比不过布兰登的光明神殿,但阿洛菲疑心黑土城主确实是有野心要取代布兰登,不然怎么把教堂的规格做得这么贴近神殿? 教堂门口刻着曼乌布里尔家族的族徽,银灰色的狼头张牙舞爪,高大的灰纹柱子上雕花繁复,金箔装点的穹顶光圈让人在迷幻中以为能看见神明,彩绘的玻璃窗色彩堪比彩虹。 太美了,阿洛菲仰着头感嘆半日,如果有神域,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坠月城的日光花园很美,但能看得出人力所为,代代工匠已经细心呵护和修补,虽然尽量贴合前人的模样,但每个时期的坠月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在风吹日晒中,能感受到时间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它简直不像是人造出来的,美得疯狂,又冰冷而疏离。 金子做的花瓣和叶子不用手触碰的时候,甚至会被人以为是真实的植物,那么柔软那么让人怜惜。 缠绕在石柱上的黑金装饰泛着寒光,作为点缀品来说,它们锋利得太让人胆寒了,教堂的外围也尽是这种花纹。 也许会有那种天才设计师的存在,可这个人怎么把两种完全相反的特性融合在一起呢,而且黑土城是怎么做到让它这样歷久弥新的? 站在里面,阿洛菲合眼向神像祈祷时,甚至鬼使神差的想起黑暗神带她去过的,如同废弃神殿的空间。 教堂里的石柱花纹真的好像那里的。 她想起赫墨尼,或者说是乌拉尔,微微弯下腰,和她额头相抵,嘴里说起麦锡达斯语,那时候她意识很不清明,他说的是什么来着? 【你属于我。】 【你的身体,只为我所驱。】 【你的灵魂,只为我而燃。】 【为我献上一切的你,再无旁者可觊觎。】 她的后背一凉,人生第一次中断了祷告,睁开眼看向光明神像后,那个绘成光明之门的玻璃窗形成了炫目的光圈。 透入的阳光刺激得双眼几乎想落泪时,她才想到黑暗神已经被自己杀了,目前身处的也是座光明教堂。 这个教堂美得惊人,可是让阿洛菲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光明与黑暗的力量同时存在,但又不是和谐的共处,就好像曾经存在其中之一,但生生被另一种覆盖了。 卡涅拉背对着教堂,站在门口不知道思考什么,阿洛菲从里面走出来时,正好看见他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望着远处的红堡。 「我喜欢这里,」卡涅拉咧嘴一笑,却不是小孩子天真的感觉,相反带着某种贪婪和邪恶,「这里真好闻。」 「什么味道?」阿洛菲选择无视他的表情,但还是好奇的吸了吸鼻子,「饿了吗,我去给你买点面包?」 这小傢伙饭量大得吓人,两个成年男人恐怕都比不上他,但阿洛菲分明觉得他只是堪堪饱而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那种寡淡的东西有什么好吃,」卡涅拉不屑的哼了一声后,又闭上眼张开双手,大声欢唿,「血与肉,哭泣和绝望,痛苦和杀戮都——唔唔唔!」 阿洛菲蹲下身,再次毫不犹豫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的脸都扯得快要变形了:「你再在我面前说这些跟你外表一点都不符合的东西,我就给你念个消音咒,让你安静点。」 「唔唔......我崩来就不素小孩子,」卡涅拉含煳不清的抱住她的手企图挣扎。 「嘶......」阿洛菲倒抽一口冷气,缩回了手,「你是狗吗,怎么说不过还咬人?」 卡涅拉揉了揉自己被掐红的脸蛋,瞪着她反击道:「光明圣女为什么会欺负小孩?」 「就欺负你,怎么样?」 这些时间相处下来,阿洛菲发现卡涅拉虽然脾气有点不好,还喜欢说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但对她好像没有太大恶意,而且他确实有本事。 「不管真实的你是不是小孩子,现在就好好当个小孩儿,不要说奇怪话引人注目。」 「奇怪的人是你才对。」卡涅拉很小声的嘀咕。 「你说什么?」阿洛菲听不清。 「您好。」身后传来了礼貌的声音。 阿洛菲站起来回过身,一个年轻女人正微笑着向她打招唿,她有一头浓密的暗红长发,松松的扎成条辫子搭在胸前,她的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味道,让人无由来的觉得亲切。 「您是外地来的游客吗?」年轻女人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怎么了吗?」阿洛菲不确定对方的身份和意图,只含煳的发问。 「我是黑土劳动公会的成员,」女人向她递出一张纸,「假如您是新移居到黑土城的居民,我建议您可以去红堡登记,以方便我们为您寻找适合的工作。」 哦,居然是工作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曼乌布里尔家族虽然在布兰登表现混帐,看起来还挺关注自己人的生活啊。 阿洛菲扫了一眼花花绿绿的宣传单,摆了摆手笑道:「我只是和......弟弟来这儿旅游,不是居民。」 女人扫了卡涅拉一眼,表情似乎有些微妙:「好的,没关系。」 「很明智的选择。」卡涅拉毫不掩饰的点评她不接宣传单的行为。 在阿洛菲转身离开时,她勾起非常标准的露齿笑:「愿您在黑土城有难忘的一天。」 ****** 「他会死吧?」赫卡蒂收敛双翅,歪头望向黑牢那小小的窗口。 莫利手臂被上方铁链吊着,以一种极其难受的姿势,被人泼了一桶冰水。 布兰登的春天,还很冷。 他咳嗽着睁开双眼,又被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施加了裂纹术的鞭子抽打在身上,熟悉得就像老朋友。 莫利睁开眼,正好看见一双做工考究的皮鞋在眼前,向来爱干净的维特尔斯特竟然屈尊来到又脏又臭的黑牢,这让莫利暂时忽略了身上的剧痛,笑出了声。 「我刚刚说的,你想清楚了吗?控诉光明圣女是黑暗神的走狗,告诉大家是我识破了黑暗神的诡计,设计杀死了黑暗神,很难懂吗?」 维特尔斯特换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洒满香水的手巾也挡不住浑浊的臭气往他的鼻子里钻,他觉得自己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试过对一个下人这么有耐心。 「阿洛菲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连自己的命都捨得,她让你上过吗?哦不,你看起来恐怕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四周响起配合的笑声。 莫利的心中满是怒火,但他的手筋已经被挑断了,别说是杀了眼前这个傢伙,连给他一拳头都做不到。 「庇斯特死了这么久了,光明圣女也跑了,你不会以为还有谁能救你吧?」维特尔斯特拿过鞭子,亲自抽了一下,「下贱的傢伙,你知不知道现在是谁在当权啊!」 「你会被推翻。」 维特尔斯特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听,喝令众人安静后盯着莫利:「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你不配做主神的信徒,觊觎圣女,谋害白银骑士,还妄图取代光明神的位置。」 青年不断呕出血,但还是断断续续的,尽力让所有字句都清晰无误的落入布兰登王的耳中。 「我诅咒你,以我的灵魂,以我的一切轮迴转世机会,我诅咒你,死后灵魂会被黑暗吞噬,你的家族也会覆灭。」 昏暗的牢房里忽然静了下来,直到一个侍卫长反应过来,堵住了莫利的嘴,可已经晚了,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 维特尔斯特后知后觉的尖叫了一声,他摔下马鞭,从侍卫剑鞘里抽出剑,就要把它捅入青年的嘴里。 侍卫长把他拦了下来:「您不能把他杀死在这里!他曾经是大司祭的近侍!」 维特尔斯特快要气疯了,但又无法挣脱开,然后,他突然停了下来。 侍卫长松了口气,然而维特尔斯特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愣住了。 「把他带到神殿前,以勾结黑暗力量的罪名,用原火烧死。」 维特尔斯特冲着莫利神经质般笑了一下:「你不是很忠于光明神,不会背叛光明圣女吗?那么我们来看看,你的忠心,能救你的命吗?」 ****** 阿洛菲用刀在木盘中切下一块烤得很脆的猪皮,焦脆的皮下有着鲜嫩多汁的肉块,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卡涅拉眼巴巴的双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她嘆了口气,把那一块肉放进了小碟子里:「好了,吃吧。」 卡涅拉喜笑颜开,伸出了手—— 把装着整只烤猪蹄的木盘端到自己面前。 阿洛菲一时无语,望向对方双手捧起猪手大快朵颐的动作,每次到吃饭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狼吞虎咽,就好像被饿了三天。 这个时候的卡涅拉看起来就像是套了人类皮的某种野兽,阿洛菲甚至怀疑他的嘴里是不是长满了尖尖的牙齿,随便一口就能轻易咬断骨头。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开口:「我有个问题。」 卡涅拉嘴里塞满肉,瞟了她一眼示意发问。 「既然你会飞,为什么不直接把我带到西瓦提亚?那更节省时间。」 卡涅拉翻了个白眼。 铛。 小鬼头毫不客气把吃得干干净净的大骨头丢在白瓷碟中,又捧起酒杯咕咚咕咚喝了满满大杯的葡萄酒才回答。 「这个身体还办不到这种事,到了一个目的地,我都需要休息和吃东西来恢復。」 他张开手,让红色的焰火烧干净双掌。 「而且我们没有订立契约,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到达目的地后,直接反悔呢?」 阿洛菲小口吃着肉:「你看我像是能从你眼前熘走的样子吗?」 「不能,」卡涅拉干脆的说,「不过,按照你的说法,光明神在西瓦提亚,我可能打不过他。」 这种事就不用加「可能」了。 「我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了,短生种,」卡涅拉稚气的脸上有着不匹配的不快,「你必须尽快给我酬劳,帮我恢復记忆。」 「这回又是什么?」阿洛菲做好了准备,向他伸出胳膊,「该喝血了吧?」 卡涅拉握了一下她的手腕又松开了:「还是不太想,差了点东西。」 「你真奇怪,」阿洛菲喝了口海棠果汁,「一直说要报酬,给你了又拒绝,难道你喝血还要什么调味料吗?盐?糖?还是辣椒?」 卡涅拉气哼哼:「总之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喝就算了,我要睡觉了,」阿洛菲收回了手,刚站起来就感觉头晕晕的,「呃?」 在她倒在地上失去意识之前,看见的是卡涅拉毫不意外的笑脸。 第87章 阿洛菲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日光暖洋洋的,让她不想睁开双眼。 但很快有一道阴影笼罩从她的头顶笼罩下来,凉丝丝的。 「走开啦赫墨尼,」她昏昏欲睡,不愿意睁开双眼,「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头顶的阴影似乎隐约发出一声嗤笑。 「你就这么迷恋光明吗?」 「我——」 阿洛菲忽然反应过来,黑暗神不是死在她手上了吗,怎么还会跟她说话? 她一个激灵,勐然睁开双眼。 四周灯火昏暗,不过能看出这不是她晚饭时待的房间,铁栅栏,倒像是个牢房。 对了,她和卡涅拉吃晚饭,吃完之后她就......昏过去了? 「姐姐真是贪睡,这么一点点迷药就能让你这么久都醒不过来,要不是还有唿吸,我都要以为你是被毒死了呢。」 阿洛菲的头还有点昏昏沉沉,她撑起身去看床边的卡涅拉,他的姿势非常奇怪,明明有椅子,他非要蹲在上面,一手撑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高高抬起了头,只能往下斜乜着她。 「......这是什么地方?」阿洛菲从床上坐起,无视了对方相当无礼的话语,打量起这个不大的地方。 如果这里是牢房,环境有点太好了些,没有异味,没有可怕的惨叫声,静得可怕——这些都是阿洛菲基于布兰登的黑牢印象想出来的,甚至没有狱卒? 「红堡,」卡涅拉言简意赅,他咯咯笑了起来,「晚饭里有毒,姐姐吃了当然就晕了,我一直算着你什么时候能醒呢,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不是吧......」 阿洛菲难以置信,她特意挑了一家大旅馆,这是相当多的游客会选择的地方,这么大的也能是黑店么? 黑土城的治安也没有那么好啊! 但她很快抓住了关键点:「你吃了这么多,怎么没事?」 「这点毒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卡涅拉打了个哈欠,「我还嫌它不够呢,闻起来的味道太劣等,影响口感。」 「你是吃之前就知道饭菜有毒了?」阿洛菲先是诧异,然后有点生气,「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卡涅拉歪过头,一脸天真:「姐姐让我好好当个小孩儿,不能说奇怪话,我听姐姐的呀,普通小孩子哪里懂毒药是什么?」 阿洛菲呵呵两声,差点没忍住又想去掐他的脸颊的冲动:「你就不怕我真被毒死,没人付你报酬?」 「有银在你身上,哪有这么容易死哦,」卡涅拉笑眯眯的晃着椅子,「而且接下来你会感谢我的哦。」 「我感谢你什......」 远处隐约传来了说话声,阿洛菲一下子敛声,警觉的往牢房外看。 「......有病的?影响了整个仪式怎么办?」 「只是脑子不太好使,会对着空气说话而已,何况长得很好看,即使不能用作献祭,也有用的。」 献祭?仪式?曼乌布里尔又在搞什么邪恶的玩意? 还有谁脑子不好对着空气说话? 不等阿洛菲把线索拼凑起来,牢房前就走来了两个人,只一眼,阿洛菲心中就咯噔了一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女人是之前在教堂门口给她派传单的「劳动工会成员」,虽然把辫子松开了,又重新打扮了一番,但还是很容易能认出。 「您看,这难道不是很罕见的美人吗?」女人把手里的灯焰调亮,照向了阿洛菲。 「唔,让我看看,」中年男人细细打量片刻,「这张脸杀了是有点可惜了,既然是个傻子,洗干净送去小曼乌布里尔大人那吧,他应该会喜欢的。」 阿洛菲实在想不到怎么有人能把杀人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而且这个男人分明是曼乌布里尔家族的手下,是光明信徒,看他熟练的模样,之前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这种事了。 「还有,刚刚那个女的,就丢在这个对面好了,」男人指了指阿洛菲对面的牢房,「狗x养的,还挠老子,饿三天不给饭吃!」 「也不能饿太狠了,」女人赔笑道,「身体太差,不健康可能会影响仪式威力。」 「算了,」男人啐了一嘴,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跟她一块的那个小白脸,回头丢炼化炉之前,割一缕头髮给她,那种颜色,她一定认得出......」 两个士兵模样的人抬着一个身影进了对面的牢房,很快退出来关上了门。 「这个月人数还行吧,曼乌布里尔大人挺满意的,不过那种上了年纪的老货,想办法赶走,没用的玩意,黑土城不需要!」 「是是......」 二人边说边走远了。 直到对面牢房传来模煳的呻、吟声,阿洛菲才回过神。 「是你,」头髮凌乱的少女抓住了牢房门的栅栏,又惊又惧,「你也被抓了?」 阿洛菲认出是在喷泉旁向她兑换金币的游客:「你是怎么被抓的?」 「我和雅各布傍晚回到旅店吃饭,但是因为太累了,我们吃得不多,就去睡了」少女抹着眼泪,「后来有几个人突然闯进我们的房间要抓我,雅各布跟他们打起来,可是——」 她忽然慌乱的四处张望:「雅各布呢?你看见他了吗?」 她说的应该是之前陪在身边的粉发少年,阿洛菲摇摇头。 「那个傢伙要比她先死喽,」很久没出声的卡涅拉忽然幸灾乐祸的开口,「放进炼化炉里的话,骨肉都会被化为肉泥——」 「别说了!」阿洛菲一把捂住他的嘴,「说了让你别乱讲话。」 「你在做什么?」对面的少女露出了比刚才更甚的惊恐表情,「在和谁......说话?」 阿洛菲停下了动作,不可思议的望向卡涅拉。 后者也望着她,一脸的得意。 「只有姐姐能看见我,听见我,」卡涅拉握住她的胳膊,「所以被当成精神有问题也很正常啦。」 阿洛菲松开了手,难怪之前那个女人看自己的眼神这么奇怪,换作是其他人,看见一个人对着空气手舞足蹈,也很难不觉得她有病吧?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我们还能出去吗?」少女很快就抛开对阿洛菲奇怪行为的追问,晃了晃铁栏杆,「我们只是来这里玩,顺便想要在这里定居下来,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路过——」阿洛菲忽然停了下来。 在黑土城最大的旅店吃到毒药,被绑到红堡里,曼乌布里尔家族的人毫不顾及的谈论杀人、献祭,一个巨大而可怕的阴谋论忽然在阿洛菲的脑子里浮现。 可是在拥有最大的光明神教堂的黑土城里,曼乌布里尔怎么敢?他们难道不怕被神明降罪吗? 她不愿意相信南大陆上被称作最富饶祥和的城市会有这么骇人听闻的事,可是结合那座让她感觉不舒服的光明教堂,黑土城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可怕秘密。 她深唿吸了两下,才小声开口:「卡涅拉,你有办法出去吧?」 卡涅拉有深不可测的力量,而且没有人能看见他,这小小的牢房根本困不住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可能只是因为她在而已,他狡猾的等着她提出要求,从而索取报酬。 「可以去查查曼乌布里尔到底在做什么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哇哦?」卡涅拉挑起眉,似乎很吃惊,「我还以为是要我把你带出去呢。」 阿洛菲拍了他脑袋一下:「让你干嘛就干嘛,问那么多做什么?」 「哼,」卡涅拉避开她的动作,「既然是这样,不如自己去看看,知道意识海吗?」 「不知道,」阿洛菲望向对方握着自己的手,似乎隐隐在发烫。 「我劝你最好躺到床上去,不然等会弄脏了衣服,我可不帮你洗。」 在对面少女惊恐万分的目光中,阿洛菲自言自语了一顿后坐在床上,把手抬起,然后晕了过去,当然,这是她的视角下。 阿洛菲把手贴上卡涅拉的额头时,忽然感觉浑身如同被火掠过,但只是一剎那的灼热,很快,她「看见」了阳光。 她在天空上。 阿洛菲惊唿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想要找个地方抓住。 「姐姐,你现在所见,是我之前看见的,」卡涅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看不见他的身影,「透过我的眼睛,你会看见供给这个城市的盛宴,不要被吓到了哦。」 阿洛菲无暇训斥他带着恶意的兴奋笑声,因为很快眼前的景象就变换了。 尖顶的光明教堂,从高空上看更加宏伟,黑金色的雕饰在洁白的石雕上,就像是最邪恶的毒蛇缠绕在最纯洁的白鸽上,美得荒诞又可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阿洛菲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了赫墨尼,她以前躺在他怀里,一边用手指玩弄着对方丝绸似的黑色长髮,一边和他说话时,神明总会用某种奇怪的眼神看她,不久后就会低下头,或者是亲吻她裸露的肩膀,或者是止住她的话,但不管是哪种,最后都是以她喘着气求饶告终。 「黑土城的教堂比你想像的还要大,」卡涅拉的声音响起,「想想看,要怎样的人力物力,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建起这样一座教堂?」 从远方来的游人虔诚的在高大神像前祷告,教堂前的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月亮很圆,这是月圆之夜,恰逢黑土城举行活动。 人们群聚在广场上,他们来自不同地方,不同年龄,但都愉快兴奋的唱歌跳舞,喝着甜美的果汁和浓厚烈酒。 就像布兰登的新年庆典,只是黑土城有更强劲的财力支持这种活动每个月都举行一次。 酒精让人醉醺醺的,头脑不清醒,东歪西倒的回到旅店,有些人干脆就在广场上趴下了。 广场上渐渐安静下来,那个装满了金币的喷泉幽幽的升起一些荧绿色的光,就像萤火虫一样,让整个广场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死寂中。 远远有几辆马车出现,阿洛菲莫名的有种不安感。 马上上下来了卫兵似的人,把酒醉不醒的人抬到车上——不对,他们是有选择的。 阿洛菲紧紧盯着他们,卫兵把一个妇人抓起来看了眼,又放下了,只在她身上贴了张红色纸片,然后把她身旁的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抬起,放进了马车里,又如法炮制走到另一边,抬走了个年轻的姑娘。 被带上马车的,都是年轻人。 人口拐卖?阿洛菲皱起眉,曼乌布里尔也太猖狂了,就不怕被发现么? 马车很快装满了离开,路的一侧又来了人,这次的卫兵是推着双轮车的,他们把身上贴了红纸的人抬走。 这些人找不到有什么特殊性,有老的也有年轻些的,男女都有,阿洛菲盯着看了半晌,忽然惊唿:「都是贴着红纸的!」 「家里人不见了,当然会着急,」卡涅拉漫不经心的开口,「可是如果一整个家庭消失了,还有谁来找呢?即使是朋友、亲戚,也只会当作他们是到了别的城邦生活吧。」 他大笑起来:「黑土城,欢迎所有人!,当然欢迎了,欢迎这些新鲜的血肉,欢迎这些无知的灵魂!」 阿洛菲后背一阵阵的发着冷,她隐隐约约猜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但还是问:「然后他们会去哪里?」 「接下来就不看了吧,」卡涅拉难得认真,「这种场景可不适合你。」 「不行,我要看曼乌布里尔到底做了什么。」她咬着牙说。 卡涅拉不说话了。 还不等阿洛菲追问,眼前就变成了一片黑暗,再变亮的时候,眼前的画面让她以为自己会尖叫。 但她张开了嘴,却发现根本震惊得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黑色石板上是巨大的,以血画成的复杂法阵,泛着刺眼的红光,上百个年轻人们光着的身体上都伤痕累累,他们的目光中或惊恐或愤怒,但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们被一个个推入红色法阵中,被红色的丝线束缚着抽动身体,最后化为血雾就此消失。 站在最高处的人胸口戴着银灰色的狼头的族徽,和曼乌布里尔有六分相似的面容,他举起法杖,张开手臂,如同指挥乐队:「向神明献上,一百零一个纯洁灵魂的颂歌。」 神明怎么会需要这种东西? 「欲望越强,力量越强,曼乌布里尔家族认为,这些被折磨过后的灵魂带着无限愤怒与悲哀,会极大的增强法阵力量,」卡涅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所以他们在进行献祭之前,会尽可能的折磨这些年轻的傢伙,当然,是在保证他们不死的情况下。」 画面一黑,重新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正在工作的大炉子,如同柴火似被丢入炉中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壮年的,老年的。 在惨叫声,血与肉被搅碎的声音中,举起法杖的曼乌布里尔笑容相当陶醉的闭着眼唿吸,那些血腥味在他鼻中似乎是最好的香水。 「黑土城感谢你们,你们会成为最好的养分,滋养黑土城一代又一代的人!」 黑土城的土地为什么千百年来总是这么油汪汪的,黑亮黑亮的营养丰富,为什么从来不会有别的城邦那种土地缺营养的烦恼,为什么外来人源源不尽,却不会人口爆炸,粮食不足? 曼乌布里尔家族为什么能穿金戴银,比别的城邦主都要富裕,他们当中有些人为何天资平平,还是能拥有强大的法力?为什么在其它城邦为黑暗魔物侵蚀烦恼不已时,他们还能轻松的嘲讽别的城邦主是能力不足,所以才抵御不了黑暗魔物,应当让他们的人民都到黑土城这片收到神明垂怜的土地居住才是。 为什么连黑暗魔物都没有出现,是不是它们也畏惧了这寸寸染满了鲜血的土地?哪怕是魔物来,也会被做成中的养分。 这对于一些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世界末日。 咚。 阿洛菲急促喘息着,十指紧紧抓着床沿,胃里不断翻腾的感觉让她一阵又一阵的干呕,她试图用双臂支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早已颤抖不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对面牢房的少女看阿洛菲昏厥过去已经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等她醒过来时,又看见她一直在作呕,更加被吓坏了,但因为对方之前的帮助,还是鼓起勇气询问。 「我说过,这种东西不适合你看。」卡涅拉的声音忽远忽近,难得的带着某种怜悯。 「我没事。」既是回答对面的少女,也是堵住卡涅拉的声音,阿洛菲勉强开口。 她侧过头,从高墙上的小窗户看出去,朦朦胧胧的,她看见了月亮。 光明神如果有知,为何不降罪于斯? 这样罪恶的家族,这样罪恶的人,为什么能一直这样作威作福?难道神明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吗? 又或者,她的到来,是神的旨意?她该做点什么呢? 「红堡,为什么叫红堡呢,是不是因为它的每个角落都渗入了血迹?」卡涅拉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他的声音在阿洛菲耳边响起,「好了,看也看完了,我们该走了,去西瓦提亚还有好一段路呢,看你这么难受,我就不收酬劳了。」 「你需要什么?」阿洛菲从床上坐起,虽然脸上惨白,但表情稍微平静了一点。 对面的少女不明所以,但以为是在问自己,还是连忙接话了:「雅各布,他叫雅各布。」 她看见阿洛菲周身淡淡的泛起银光,一时看呆了,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跪在地上:「您是神吗,还是神使呢?不管您是谁,求求您救救他。」 她把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雅各布和我都是孤儿,我们攥了钱来这里旅游,顺便看看是不是适合定居......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雅各布还会把钱寄给以前的孤儿院,帮补院长妈妈,他真的是个好人,求求您了,救救他,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他的!」 阿洛菲不忍看她,只盯着卡涅拉,后者耸了耸肩:「那个粉色头髮的傢伙还没死呢,你要我去救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还有其他人,」阿洛菲打断他的话,「我在你的记忆里看见,还有很多被抓起来的人,他们每个月都做献祭,不可能抓一次用一次。」 「那就——不便宜哦,」卡涅拉笑了一下,盯着她的脸舔了舔下唇,「姐姐的一条胳膊,怎么样?」 第88章 莫利再次醒过来时,本来以为天亮了,等他睁开肿胀的双眼,才发现那是光明神殿被燃烧时发出的亮光。 银色的,属于光明圣女的光芒。 光明圣女杀死黑暗神后,离开了布兰登。 莫利很庆幸阿洛菲提前逃走了,因为他实在很难想像假如阿洛菲被维特尔斯特抓住了,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庇斯特已逝,神明陨落,白银骑士和白金法师远在千里之外讨伐魔物,能保护她的人几乎没有。 其实说句有犯光明神的话,黑暗神的存在,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起码他对圣女挺好,而且他会压制得维特尔斯特抬不起头,让曼乌布里尔受到应有的惩罚,虽然手段并不是他们习惯的那种就是了。 可阿洛菲有错吗? 为抚养自己长大的大司祭报仇有错吗?教会和民众希望回归的是真正的光明神,所以她赌上自己的性命去杀黑暗神有错吗? 她本可以一直装傻下去,反正黑暗神那么宠爱,连他的赦免,不过就是她向黑暗神说一句话的事。 莫利目睹了光明圣女一身是血,从神殿里摇摇晃晃的走出来,殿中外泄的法力冲击得他几乎无法唿吸。 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是一念之间能做出的事。 一个人突然兴起是很简单的,但在笃定自己会死的情况去完成一件事是很难的。 谁不怕死? 莫利这辈子的理想不过是安安分分跟在大司祭身边,能晋升很好,不能被提拔也无所谓,反正跟着庇斯特大人干活就是最开心的事,空闲时间研究点秘药换多点钱,然后遇到心爱的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像小时候的圣女那样的。 他是看着阿洛菲长大的。 可爱的小小圣女,一头淡金色长髮被红色髮带扎成两条马尾,穿一身漂亮的红裙子,撞撞跌跌的向他跑过来,嘴里脆生生的叫「莫利哥哥抱抱」,然后他会在庇斯特大人责备又无奈的目光中抱起撒娇的小朋友,把她举高又放下,逗得她咯咯作笑。 莫利望着红色的幻影下意识笑了一下,肺里又呛出了血,疼痛拉回了他的意识,眼前又只有讨厌的维特尔斯特,还有堆得满满的干燥木头,刺鼻的柴油味道。 「脑子被打傻了吧,」维特尔斯特退后了几步,「喂,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也不想被原火烧吧?」 和火系法师操纵的火不一样,原火就是依靠可燃物而生的,最原始的火焰,比法术火焰温度低些,烧东西慢,当然了,烧死人的过程也痛苦百倍。 还有什么可说呢?莫利抬起头看看天,还没天亮,只是被银色焰火照亮了罢了。 阿洛菲说要去找光明神,她现在到哪里了呢?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她找到光明神后,会不会看见庇斯特大人的灵魂呢? 也许自己很快就知道了。 「我诅咒你和你的家族,」他啐了口血,沖对方笑了一下,「死得会比我更痛苦。」 噗嗤。 莫利低下头,痛觉已经很迟钝的他还是感觉到了钻心的疼,一根细长的尖木穿透了他的心脏,坠月城主教收回了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你——他妈的为什么杀了他!」维特尔斯特暴跳如雷,指着芙蕾希娜破口大骂。 「您难道希望所有民众聚在这里,一边看他被烧,一边听他大声诅咒您和您的家族吗,」芙蕾希娜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我可是帮您解决了一个困扰。」 「那你怎么不早点杀?他都骂完了!」维特尔斯特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芙蕾希娜冷笑一声:「我才刚来,您不是一直在这儿吗,怎么听着他骂您全族都毫无反应。」 在阴阳怪气这一方面,维特尔斯特自知毫无胜算赢过对方,只能悻悻的喝令众人:「倒油!多倒油!」 「死——掉了,」拉文娜乏味的打了个哈欠,「没意思,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反转呢。」 赫卡蒂拍了拍翅膀,转了个圈:「笨蛋拉文娜,你是指望光明神突然降临布兰登,还是光明圣女突然回来?」 她圆熘熘的眼珠子转了转,用翅膀拍了一下姐妹:「你看,今天神殿的火焰是不是有点不同?」 「什么不同?」拉文娜蹦到了另一根树枝,「不还是烧得噼里啪啦的没完,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不是这样,」赫卡蒂的双眼盯着直冲天际的焰火,「它们在受到某种召唤。」 ****** 「一条胳膊?」阿洛菲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救雅各布只是小事,可是又想救被曼乌布里尔抓走的活人,还想惩治曼乌布里尔家族,恕我直言,姐姐,你太贪心了,」卡涅拉靠坐在椅子上,「一条胳膊只够做一件事。」 阿洛菲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胳膊:「你不是说不吃我的肉和骨头吗?」 卡涅拉张开双臂,很是无辜:「我说的是可以,不是绝对,你当初也只是说想要去西瓦提亚,可没跟我说什么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 「曼乌布里尔家族花这么大功夫,一直持续不断的杀人,造法阵,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敛财,很有可能是用法阵来操控、压制某些东西,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解决。」 阿洛菲一时语塞,她无法反驳对方的话,本来会遇到这些事也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别管了,」卡涅拉懒洋洋的晃着手臂,「我可以帮你救那个雅各布,然后我们就走,这样不会被暴露行踪,摧毁一个古老大家族,可不是小动静。」 「只救一个雅各布,我逃了出去,他们还会抓别的人,」阿洛菲咬着下唇,「还会死很多无辜的人。」 卡涅拉把手背到脑后:「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光明圣女了,是被光明教会打上叛徒烙印的通缉犯,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追悔莫及哦。」 阿洛菲转过头,那边的少女还在磕着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求您救救他,救救雅各布」。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庇斯特说她是离光明神最近的人,布兰登与其他地方的信众在各种典礼上欢唿着她的名字,赞美她是「布兰登瑰宝」,夸这位南大陆的圣女让民众得以安居乐业。 但说到底,她在布兰登,也不过是困在高塔上做一点小小的分内事罢了,真实浴血奋战的,是迪维努斯,莉莉安娜,还有无数的不知名战士。 庇斯特说过,南大陆不仅是光明神的南大陆,还是人族的南大陆,也许神明也有片刻走神,那她作为光明圣女,是不是在享受赞美与保护的同时,也应该担负相对应的责任? 做点什么,阿洛菲,你不该是个只会哭泣着祈求别人的花瓶。 卡涅拉懒怠的望向阿洛菲,当他说完需要她牺牲一条胳膊时,对方果真如他所料,犹豫了。 人类总是这样,如果与之索要一整个大陆的命运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会毫不犹豫答应,因为大陆并不属于他一个人,大陆上的其它事物根本与之无关。 但是如果索要一条胳膊,那肯定会退缩,因为这人嘛,确实是有胳膊的! 但是。 卡涅拉吸了吸鼻子,看向阿洛菲的眼神变了。 光明圣女虽然在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是为什么呢? 卡涅拉眨着眼睛,情不自禁耸动着鼻子凑过去,圣女身上散发出的香味,比之前都要浓烈,「银」在她身上逐渐聚拢起来,让他馋得巴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 充满活力,心怀悲悯,鲜活又愤怒的灵魂,在绝境中,挣扎着要寻求一条出路,是为自己,也是为别人,这就是光明圣女吗? 她是那么的特别,是卡涅拉现在,不,他敢说即使是失忆前,也没尝过这样的美食。 黑暗神好品味,跟他一样。 不能一口吞尽,黑暗神当时一定也是这么想的,这样顶级的美食一定要慢慢品尝。 「阿洛菲,阿洛菲......」 卡涅拉把这个名字在舌尖上反覆品尝,似乎也呷出了别的味道,他热切的看向少女的双手,在白皙皮肤下,流淌着的血液现在应该充满了他喜欢的「调味料」了,欲望,能让他饱餐一顿的欲望。 「哦?」他微微歪歪过头,在阿洛菲掌中,逐渐出现一团银色的光球,那不是从她身体里涌现的,更像是从外面聚拢。 是什么?从哪里调动来力量呢? 【力量源自于欲望,欲望越强,力量越强。】 在这种时候,阿洛菲想起的竟然是赫墨尼说的话,那惹人讨厌却无比强大的黑暗神,在操纵力量这方面确实有独特的技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没错,是这样。 手中的银光在逐渐聚集,是属于她独有的力量。 还是可恨的黑暗神,在脑子里喋喋不休,偏偏说的又全是对的。 阿洛菲深唿吸一口气。 然后,要做什么呢? 【集中注意力,运用你的想像。】 卡涅拉的眼睛一瞬不眨的望着少女,忽然见她开口了。 是麦锡达斯语啊。 【释放。】 【復仇。】 【癒合。】 「银」以柔和的风的姿态来到她身边,随着她的低声吟唱,化作利箭与星芒窜离红堡牢房。 「这么大的一股能量,你从哪里召唤来的?」卡涅拉好奇的发问,但并没有指望对方回答。 毕竟这时候,她应该谁的话都听不见。 但少女微微张合着嘴说话了,她抬起头,似乎在看向某个未知的地方,璀璨的蓝眼睛里散发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光芒。 「不准你们把神明,当作实现野心的工具!」 少女声音很小,神智因为短时间调动过分强大的力量已经变得恍惚,但语气还是非常的坚定。 「被别人施法吓哭的短生种见多了,因为自己掉眼泪的可第一次见,晕过去我也不会不收酬劳的哦。」 卡涅拉轻飘飘的接住因为力竭昏过去的光明圣女,大拇指随意的揩去一点湿意自言自语。 他一抬头,正对上那边吓得忘了掉眼泪的少女视线。 「哦?因为银的缘故,你也能看见我了?」 卡涅拉相当愉快的笑了一下,小小的脸上充满恶意的笑容,把少女吓得一哆嗦,他哈哈笑了起来,朝对方托起阿洛菲已经昏过去的,满是泪痕的脸。 「记住她,这可是你们南大陆的光明圣女,是她救了你和你的雅各布,还有其他人。」 在黑土城以外的高山上,银灰色头髮的赛特从蹲姿站直了身,轻盈的从山上一跃而下—— 他不疾不徐的往银焰光芒沖天的黑土城走去,还有一些距离,但已经能听见里面传出各种惊慌失措的唿喊,惨叫,还有......人耳听不见的躁动与咆哮。 「不要急,」天蓝色的双眼和正在变亮的天遥相唿应,「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差这一点时间吗,我的兄弟姐妹们。」 在他的身后,逐渐出现了淡白色的狼影,逐渐变浓,狼灵特有的蓝色眼睛幽幽散发出让人胆寒的冷光。 赛特张开手,两把弯刀出现在掌中,他把刀刃交叠在脸前。 【甦醒吧,我饱受折磨的同胞。】 【归来吧,向叛徒復仇,血债血偿,用他们的血去平息你们的恨。】 【就在此日,重振狼灵一族昨日荣光。】 他以刃尖划破自己的双臂,就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似的甚至没有眨眼间,当他把带血的双刃插入黑色的土地,身后的狼灵在喉中发出躁动的声响。 直到他仰起头,对天发出极为悠远的长啸后,身后的狼灵也跟随着发出长短高低不一的啸鸣。 ****** 用原木烧一个人,不仅慢,而且会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布兰登的王脑子有什么大病?」 拉文娜以翅膀掩住鼻子,又看向火架上已经烧到变成黑色炭状的人状物。 「他说什么?用这个短生种来献祭,然后光明神就会不生气?他是不是疯啦,哪怕是我,看到这样的画面只会想毒死他啊?」 「嗯,所以主神说他是个废物没错,」赫卡蒂的双眼还是紧紧盯着火架后燃烧的光明神殿,「不过,拉文娜你看,银焰是不是在减少?」 「有吗,我看还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小黑鸟的尖叫虽然很大声,但完全淹没在更大声的惊唿之中,聚集在神殿前的人们本来正因为莫利的死议论纷纷。 前任大司祭的近侍,被王族和教会联合宣告是前曼乌布里尔主教和叛逃光明圣女的帮凶,只是逃不开良心的责备,自愿接受死亡,以平息主神的怒气。 人们窃窃私语,前任大司祭这样虔诚的信徒,近侍怎么会是勾结黑暗力量的混帐?所有旋涡中的人基本都死了,只剩下圣女逃了,一切话都由教会和王室说了。 但在目睹燃烧已久的银色火焰逐渐聚拢,向天空散去,信众们不得不说服自己,事实也许就是教会说的那样,否则,燃烧神殿的焰火怎么会熄灭呢? 他们大概已经忘了,降下无法熄灭焰火的,不是光明神,而是杀了黑暗神的光明圣女。 怒涛似的银焰像是化为了风,不断的飞向高空,消失在肉眼无法得见的地方,直到最后一缕焰火消失,神殿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片白色废墟。 惊讶的人除了普通的信徒,还有教会高阶神官与维特尔斯特。 他没想过事情竟然阴差阳错这样巧,就在烧了莫利的尸体后,神殿中的神秘银焰竟然真的变小了,他本来想好,等烧完之后,再告诉众人,因为光明圣女还在外叛逃,所以主神的怒气并没有消除。 现在看来,也许光明神真的生气了?又因为莫利的死收了神威? 然而他的高兴没能持续多久,坠月城主教忽然大声唿叫:「看那里!」 维特尔斯特不高兴被打断幻想,但还是下意识抬起头,这一眼让他吓得肝胆俱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明明应该是天亮了,但漆黑的云团却从天边滚来,厚厚的堆积下压,看起来就像天就快要塌下来。 芙蕾希娜表情紧绷,指向西方:「云在往那边延伸。」 人们顺着她的法杖向西望去,原来那不是云,是无数的黑鸟,群聚而飞,才让人觉得好像黑云在急速移动,头顶的黑云凝结成团,只是单纯的在扩散,但没有离开。 黑色云团投下让所有人不安而窒息的感觉,几乎要压垮背嵴的沉重,深入骨髓的冰冷,以及无法听见,却让耳朵生疼的无声锐鸣。 除了教会成员和王室众,普通信众们惊骇得下意识下跪,高声请求神明息怒。 「瞧瞧教会都做了什么蠢事,」芙蕾希娜脸色发白,望着黑云涌动,几不可闻的自言自语,「我们的王没能平息主神的愤怒,倒像是唤醒了什么黑暗邪神。」 「布兰登大祸将至矣。」 「太美妙了,这个气息,」拉文娜尽情展开翅膀,在空中旋转了好几个圈,「是主神,真正的,完整的主神,归来了,重临南大陆了!」 「可是,他会选择在哪里作为重返南大陆的第一步呢?」 「主神说过,【吾以此终,必以此始】,」在她身后的赫卡蒂眼中也闪着兴奋的光芒,她身后的长尾羽七彩的流光更盛了,「神的终,也是一种始,就在短生种的麦兰卡圣湖,重现吾主的威容。」 「妙啊,」拉文娜尖声大笑着,「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这些愚蠢的短生种在看见主神后会有什么表情了!可惜赛特不能目睹这终生难忘的珍贵一幕。」 曾经景色柔和的麦兰卡湖边已经面无全非,黑金色的结晶取代了红花绿草,在黑云下泛着冷酷的光芒。 清澈的湖水变成了粘稠的暗黑色,介于液体与雾气之间,翻涌着一眼无法看到尽头。 无数黑暗魔物受到了无声的召唤,前赴后继的突破了王城的屏障,最后静静俯跪在麦兰卡湖边。 不管多暴躁可怕的魔物,都收敛了自己的尖牙利爪,如同最乖巧的宠物,屏息凝神的将脑袋印在土地上,丝毫不敢抬起头。 黑鸟姐妹落在地上,化为人形伏倒在地上,欣喜无比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终于,终于,他们最崇敬,也最畏惧的神,要归来了! 云层里噼下一道闪电,落入湖中的暗黑色,在浓稠而可怕的黑暗深处,浮现出一个身影。 墨黑色长髮,古铜色的皮肤,刀削似的锋利五官,和之前是一样的容貌,但又好像哪里不同了。 身下的暗黑色盘旋而起,在他身上化为最贴合的黑衣。 黑髮神明睁开了双眼,绯红的,蛇状竖瞳冰冷而凌厉。 【久违,诸位。】 低沉的嗓音说出非常简短的麦锡达斯语,但已经让信众们激动得血液沸腾,怒吼着尖叫着吶喊。 【荣耀尽归黑暗神!】 有些甚至唿喊着几乎就要激动得昏死过去。 黑暗神抬起手,按在心脏处,那里的皮肤已经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印记。 光明神留下的禁制、诅咒,已经彻底从他身上消失了,从此以后,他又恢復了自由。 黑暗神微微合眼,忽然又回忆起在神殿里被刺穿的那一刻。 是谁欺骗了他,给予他这样的痛意?他也该回报对方一份特殊难忘的礼物。 他微微一笑,在信众期待的目光中,说出了重临大陆后的第二句话。 【阿洛菲。】 ****** 【你永远不可能,从我身边逃离。】 暗红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散发着可怖的微光,微微勾起的唇一张一合,无声的说着残酷话语。 【阿洛菲,你去了哪里,你还想去哪里?】 勐然睁开双眼,阿洛菲的心脏还在砰砰的鼓动着,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望着头顶的绿叶,好久后才被叶间漏出的阳光安抚平静。 这里没有黑暗神,都是她神经太紧张了,被之前的阴影弄得神经兮兮。 「做噩梦了啊。」 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阿洛菲下意识扭过头,先是看见靠在对面树干上的赛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再往旁边—— 一个有着一头银色蓬松长发的青年正弯着腰,灰紫色的竖瞳细细打量着她。 几乎和梦境重合的细长瞳让阿洛菲吓得几乎往后倒下。 「哈,小心点,别磕到脑袋,真傻了我怎么要酬劳呢?」青年眼疾手快,握住她的胳膊。 似曾相识的面孔,阿洛菲诧异得忘了挣开他的手,有些茫然:「你是谁?」 「姐姐睡了一觉,就失忆了?」青年放开她,直起身,弯起一个邪恶味道十足的笑容,「那我们再重新认识一下。」 「卡涅拉,或者,你可以叫我的真名——迪埃罗。」 第89章 阿洛菲盯着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很难把半天前还在捏的那张可爱的小孩子脸联繫起来:「卡......迪埃罗,你怎么突然变大了这么多?」 略低沉的声线里有一丝得意:「因为银足够多,我吃饱了,吃得太饱了。」 青年示意般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脸颊呈现出一种餍足的酡红。 「哦......」阿洛菲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了柯芙娜之前在科普深渊之刃的时候提起的名字,「迪埃罗?黑暗神使迪埃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错了,」青年动作夸张的挥了挥手,「是前神使,我和黑暗神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阿洛菲望着他,不露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为什么你会变成前神使?」 「不记得啦,」迪埃罗语气相当轻松的耸了耸肩,「大概是觉得无聊,主动脱离身份吧。」 听着和传闻中背道而驰的回答,阿洛菲一时拿不准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她试探着问:「黑暗神很好说话吗?你说走就能走。」 「嗤,」青年笑出声,揽着自己的胳膊在胸前,侧过头望着她,「他好不好说话,你不比我清楚吗?刺杀神明的圣女小姐?」 阿洛菲下意识又想伸手掐,但在意识到对方的身高和体格已经不适合之前那种对待小孩的方式,只能悻悻开口:「恐怕是你这张嘴得罪了黑暗神,才被赶走了吧。」 迪埃罗沖她做了个鬼脸:「怎样,你要给我也来一刀吗?」 说到刀,阿洛菲忽然又想起对方在红堡时提的要求,下意识去摸左边胳膊。 「怎么样,还习惯吗?」迪埃罗望着她笑道,「我趁你睡着时已经吃掉了你原来的胳膊,然后用法力构建了一只假手。」 「什么?」阿洛菲先是心里一惊,然后迟疑着抬起手臂,张合了一下五个手指,「但是,好神奇,我完全没感觉任何异样——」 「哈哈哈哈哈,」灰紫色竖瞳青年没忍住大声笑了起来,在阿洛菲莫名其妙的表情里,笑得身后靠着的树都晃了起来,「真信了啊?」 他转头望向赛特:「这么单纯的短生种,是怎么把黑暗神骗得团团转的?」 「阿洛菲该出发了,」一直没说话,抬头专心望天的狼灵突然开口,「时间无多。」 他不说话的时候,阿洛菲根本没有注意他,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一直待在黑暗神身边的狼灵,跟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要是我想杀你,刚刚你已经没有命了,」赛特淡淡看了一眼她脸上的防备,「你没必要这样看我。」 「说真的,」阿洛菲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逡巡,「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你们两个同时出现,是什么巧合吧?」 ****** 「事情就是这样咯,」迪埃罗晃了晃脑袋抱怨,「这天怎么越来越热了?」 阿洛菲实在难以想像,在千年前,黑土城是曼乌布里尔和狼灵一族共同治理,同样信仰黑暗神,城中的光明神殿,曾经是他们共同建造的黑暗神殿。 本来他们是和睦共处的,直到黑暗神与光明神大战—— 神明战争以光明神的胜利告终,而这竟成了狼灵一族的灾难开始。 千年前信奉黑暗神的人族并不少,但曼乌布里尔是率先倒戈向光明神的,当时的曼乌布里尔主教和族长撕毁了盟约,设下诡计,杀死了毫无防备的狼灵族长,把它的头颅割下来悬挂在城门口,向信奉光明神的大军表明自己的立场。 曼乌布里尔一族在休息法术上并不算非常有天赋,但他们发现狼灵的血与灵体有特殊的用途,他们杀死了剩下所有没来得及外逃的狼灵,让它们的血渗入城邦的土地,又把他们的灵体以法阵困在地下,负责整个城邦的防御和其它需要法力的地方。 从那以后,城邦改名黑土城,狼灵深重的怨念也让黑暗魔物不敢靠近这座城。 但狼灵并非普通法力可以镇压,过了数百年后,曼乌布里尔为了更好的控制它们,研究出以人血为祭的法阵,加强了光明神术的强度。 所以黑土城才比其它城邦更需求外来移居的人。 赛特是逃出来的残余狼灵后裔,他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解救族人和復仇,阿洛菲释放出来的银正好完全消除了曼乌布里尔家族设下的法阵威力,给了他机会。 「狼灵就是死于他们的愚蠢,本来就不该信任出尔反尔的人族,」迪埃罗淡紫色的竖瞳在昏暗中发着微光,「不过这都么几百上千年了,早就为他们的愚蠢受够罪了......好热啊!」 阿洛菲趴在他后背,侧过头,瞥见青年用力晃了好几下脑袋,脸上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酡红,不由得有些担心:「迪埃罗,你是不是发烧了?」 「笑话,你以为我和你们人族一样脆弱吗?」迪埃罗不屑的哼了一声,又转为小声嘀咕,「可能是吃多了吧......」 「什么多了?」四周风大,阿洛菲听不清他的话,往前凑了凑。 「......」 阿洛菲没有得到回答,正想让对方找个适合的地方休息一下,忽然身体一沉—— 两个人毫无防备,径直往下坠落! 落入水中的时候,阿洛菲虽然呛得连番咳嗽,但又隐约庆幸还好飞过了陆地,不然她可能会成为布兰登第一个摔死的通缉犯了。 水很清,阿洛菲看见身旁的迪埃罗缓缓往下沉,不知道是突然发病,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昏厥了,嘴里不断吐出泡泡,然而却一动不动的闭着双眼。 她想都没想就伸手拉住对方的胳膊,为了不让他滑下去,干脆拉过搭在自己的肩上。 迪埃罗虽然不是小孩子体格,不过只要不动,勉强还是能拉得动的,要是有一条船就好了,或者一根浮木呢? 就在她挣扎着往上游的时候,手腕上忽然微微泛起金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一条船忽然出现在她身下,径直把她整个人託了起来,直到夜晚的凉风吹在阿洛菲的脸上,她还是懵的。 哪里来的船? 巨大的,如同小船一样的绿色叶子,静静地托着她,一根金色的线从船尾连着她的手腕。 阿洛菲怔了怔,才想起了那个守巴伦塔的光系士兵,他的姐姐莫莱琳送的几颗不知名的绿色种子,竟然变成了这样一树叶船。 阿洛菲没空去感嘆植物系的法术多神奇,先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不省人事的迪埃罗扯上船,又用银作桨,好不容易蹭到岸边,已经累得要脱力了。 等她吃力的把迪埃罗往岸上拖时,忽然感觉到有点古怪,她停下动作,向青年弯着腰屏息凝神了数秒,竟然听见了匀称、平稳的唿吸声。 迪埃罗竟然真的睡着了! 浑身湿漉漉的,疲惫万分的光明圣女忽然感觉到一种被狠狠捉弄了的荒诞感。 这个说好会成为她「最锋利的刀」,让她「一路畅通直达西瓦提亚」的傢伙,该不会才是她路上的最大绊脚石吧? 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为黑暗神復仇吗? 阿洛菲清了清嗓子:「迪——」 腰上忽然一紧。 惊唿声如同夜风里萤火虫,只一瞬就消失了。 岸上只余一个沉沉睡去的青年,而湖面除了一圈圈盪开的波纹和一串泡泡,再不见其它踪影。 ****** 【我的玫瑰,你应该跪下,向我祈求宽恕与慈悲。】 这不是阿洛菲第一次梦见黑暗神,以前他总是用那双绯色的竖瞳冷冷盯着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对着她,以一种愉悦的口吻劝说她。 「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赫......乌拉尔,」阿洛菲还是习惯性叫错名字,她又累又困,全身酸痛不已,即使紧张,也使不上多少力气,「别出现在我梦里了,你吓不倒我。」 「哦?」黑髮神明转过身,嘴角勾起笑容,「你不是去找光明神吗,怎么躺在这里睡懒觉。」 「跟你有什么关系?」阿洛菲没好气。 「当然有关系,」高大的神明走到她面前蹲下,嘴唇几乎要和她贴在一起,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点凉意的气息落在她脸上,「你刚刚不是唿唤我吗?所以我来了。」 「我什么时候——」阿洛菲正想反驳,忽然一下子怔住了。 在她被怪物卷回水中,几乎失去意识时,她好像是下意识喊了赫墨尼。 【我的玫瑰,向神明撒谎不是好习惯。】 那双绯色眼睛似怜悯又似嘲笑的看着她。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你会后悔现在没有向我求得原谅。】 「你已经死了。」阿洛菲往后退缩不能,只能推开他的脸,微凉的手感让她微微一愣。 之前她做梦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么真切的触觉,唯独这个时候。 被推开的黑暗神没有恼火,只是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确定,你能杀死我?】 一阵风吹来,迷住了阿洛菲的眼睛,她下意识低头躲避,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经变得亮了起来。 她还在岸边,波浪轻柔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天上月亮高悬。 可是她看见的亮光不是来自天上,也不来自什么村落城镇。 阿洛菲睁大了双眼。 即使在夜晚,天蓝色的海水无比清澈,细碎的金光就像萤火虫,从海底慢慢浮起,脱离海水,飘到夜空中。 纵观南大陆东西南北,只有这么一个地方有这样的奇观。 【等光明神醒了,南大陆安全后,我可以去其它城邦玩吗?】 【想去哪儿?】 【月亮海!听说那里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到了晚上,海水还是天蓝色呢,有金光从海底升起,飘啊飘,飘到天上,可漂亮啦!】 【又是从书里看来的?】 【我们一起去呀,庇斯特。】 「月亮海......」阿洛菲呆呆的伸出手,抓了一把金光,又松开手,「是真的那么漂亮......」 她终于看见了心心念念的月亮海,可是说好要陪她来的人却死在了王城的郊外。 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呢? 阿洛菲用手背捂着眼睛,无声的流出滚烫的泪水,刺痛了她的皮肤。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因为每个来月亮海的人都是兴高采烈的。」 陌生的,有些雌雄难辨的声音在不远处忽然响起,声音非常悦耳,带着一些疑惑和天真。 阿洛菲放下手,循声望过去。 不远处一块礁石上有个年轻男人,眼睛就和海水颜色一样,天蓝的长髮海藻似的,他赤、裸着的上半身健壮而线条流畅,温柔的沖阿洛菲笑。 阿洛菲看见他时第一时间想起来柯芙娜,他们有着一样苍白得没有血色的皮肤,但他比柯芙娜还白,在月色下甚至有种近乎半透明的错觉。 要不是当初审判柯芙娜的时候没有任何亲人出席,阿洛菲都要问问眼前的男人,认不认识那位还在巴伦塔下的前任神官。 「你醒了,我还怕你被溺死了。」 阿洛菲见他的语气温和,想起刚才迷迷煳煳中看见了一个身影,估计是对方救了自己,连忙开口道谢。 男人弯起嘴角,忽然跳进水里,眨眼间就游到她面前,只露出一张脸:「你不怕我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我怕你做什么?」 阿洛菲低头看着他,心中疑惑,虽然他和柯芙娜一样白得有点可怖,但月光和脸上的水正好柔和了他有些魅惑的五官。 男人微微一笑,冷不防从水里窜了起来,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胳膊往下拽:「因为我会杀了你。」 阿洛菲在跌落之前,忽然瞥见了他的下半身。 在本该是人类双腿的地方,是一条蓝莹莹的,布满鳞片的粗大鱼尾。 第90章 在南大陆的逸闻中,人鱼,这种古老的黑暗种族,有着绝美容貌和美妙身材的它们,也有着最硬的心肠。 人鱼会在月光下唱动听歌曲,引得水手遗忘正确航线,让船只在风暴频发的未知地带粉身碎骨。 阿洛菲毫无防备,一头栽进了水里,人在水里的力量远不如鱼类,人鱼摁着她的脖子径直往下潜,浅色的海水比它看起来要深很多,头顶的月亮光影逐渐变远。 是真的会死的,在肺部被挤压着吐出又一串气泡后,阿洛菲挣扎着望向眼前的人鱼。 【瞄准他的心脏,那里最脆弱,最容易制服,刺穿它,获得胜利。】 那死去的神明声音再次在脑中响起,她抬起手,用最后一点力气刺向人鱼的胸口。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的停顿了片刻,等阿洛菲回过神,已经重新浮到水面上,风吹在脸上,她从来没感觉过冷风竟然也是这么舒服的。 「人鱼的心脏不在左侧,不过,勇气可嘉。」 阿洛菲狼狈的边大口喘气边咳嗽,好一阵子后才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在对方的左边胸膛上,翻起了个不浅的伤口,他抬起手臂,比人类要长的舌头正舔着一道长长的新伤,当中渗出了金色液体。 人鱼血是金色的? 不等阿洛菲为这个新知识吃惊,就感受到人鱼掐在脖子上的手微微收拢:「看着我,人类。」 阿洛菲从书里看过,人鱼的双眼会迷惑人,听见对方的话,连忙闭上了双眼。 「你不怕死,那你也不怕他死吗?」人鱼不疾不徐的问。 谁啊? 阿洛菲眯开一小条缝,顺着对方伸出的手望去—— 迪埃罗在树底下,唿唿大睡着,时不时还呷呷嘴,好像梦见了吃什么好东西。 「......你把他丢水里吧,我不介意。」她没好气的回答,想了下又问,「你想干什么,要吃了我吗?」 「傲慢,人族真傲慢,」人鱼又保持着刚才的微笑,他增加了些许手上的力量,「连海灯都做不了的下等货色,我们会吃吗?」 阿洛菲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整个种族被侮辱的不快,她正想挣扎,却感觉双手被紧紧的捆在背后。 神术把水凝成柔韧的绳子捆住了她,人鱼最擅长的就是水系神术,在海里,没有谁的神术用得比人鱼要好。 「好了,我们说点正事,」人鱼举起另一只手,「这是哪里来的?」 柯芙娜送的绿色晶石项鍊在他长着蹼的手上微微晃动,月光在稜角上折出柔和的光。 「还给我!」阿洛菲低头看了一眼,扭动着就要去抢。 「哦,短生种,这是你能愤怒的时候吗?」 人鱼保持着微笑,手上的力气却再次加重,把她摁在礁石上动弹不得,甚至连束缚的水绳都变紧了很多。 「告诉我,这人鱼之心是从哪里偷来的?骗来的?抢来的?」 「这是我的朋友给我的!」 阿洛菲实在弄不明白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人鱼到底在发什么神经,而且他在说什么,人鱼之心?那不是柯芙娜用来养花的水石吗? 「朋友?」人鱼看了一眼晶石,语气冰冷了很多,显得不变的微笑格外诡异,「什么普通朋友会把他的人鱼之心交给你呢?而你竟然带着他的心和别的男人私奔了。」 「......谁私奔了!」阿洛菲瞟了眼还睡着不醒的迪埃罗,人都差点背过气去,「我跟这傢伙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们会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人鱼的手指尖锋利细长,刺穿了阿洛菲的颈侧肌肤,血珠顺着被掐得发红的皮肤颗颗渗了出来,落入水中。 「嘶.....」阿洛菲倒抽了一口凉气,恼怒和疼痛让她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撞开了对面的人鱼。 「黑暗魔物,」她狼狈的爬回礁石上,用银幻化出一柄匕首指向人鱼,「如果你是想为黑暗神报仇,就不要拐弯抹角。」 蓝发人鱼被撞出去了一段距离,鱼尾轻轻一摆,很快又游了回来,盯着刃尖看了看:「主神自有旨意,无需我们越厨代庖......既然你没有撒谎,那告诉我,我的同胞在哪里?」 他张开双手,完全把胸膛露出,似乎不畏惧那把锋利的匕首,阿洛菲迟疑了一下,把刀收了起来:「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人鱼,她是人。」 人鱼晃了晃大尾巴,似乎陷入了思索,过了一会儿后又开口:「你说的人,是绿色头髮,绿色眼睛吗?」 阿洛菲愣了愣,柯芙娜确实是那个模样。 人鱼不等她回答,靠在礁石上陷入了回忆:「我们有个小妹妹。」 正常情况下,人鱼是不能、也没必要离水的,但很多很多年前,月亮海有一个绿髮人鱼,在暴风中救了一个落水的船长。 相识,相爱,都是俗套的故事,那位年轻船长来自南方的布兰登,他还承担着整条船的成员生计,不得不向人鱼请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深陷情网的人鱼说要跟他回布兰登,她向人鱼族长求得能长出双腿的秘药,答应等到船长死了,她就会回到月亮海。 在薄雾升起的清晨,她跟着远航的船只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那个短生种即使再长寿,现在也该成灰了,」蓝发人鱼抬起头,「月亮圆了几回,她都没回来,我以为她早就死了,但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她的人鱼之心......她埋在哪里了?」 「她活得好好的,」阿洛菲想从他手上抢回晶石,但人鱼轻巧一退就往后缩了好远,「而且我从来没见过她下水。」 「不可能,人鱼离开了人鱼之心就......」蓝发人鱼忽然停了下来,「她把人鱼之心给了你之后说什么?」 「好好活着回来,把它还给我,她说这是一块水石,是用来养花的,」阿洛菲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她双手撑在礁石上,「人鱼和人生的孩子会是人鱼还是人?」 蓝发人鱼似乎不太高兴回答这个问题,大尾巴拍打着水面:「人鱼不和人类通婚,所以假如人鱼生下了人类的孩子,她的寿命就会骤减——」 他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望着阿洛菲:「你的意思是......」 「我的朋友,也许是你那个小妹妹的女儿也不一定。」 阿洛菲想起柯芙娜那张苍白得不像普通人的脸,以及明明身为疗愈系神官,修习的不是普遍医师学习的植物系法术,而是水系。 也许她对黑暗力量如此了解,也是因为她本身就有一半的血统来自黑暗界。 「很抱歉刚刚对你动粗,」蓝发人鱼把晶石交还给阿洛菲后,微微一笑,「但是人族狡诈又兇残,我不得不採取一些特殊的措施。」 阿洛菲见他又向自己伸出手,本能的又往后缩。 「不必害怕,人鱼擅长的水系疗愈术是很舒服的,」蓝发人鱼把微凉的手轻轻贴在她的脖子上,伤口随声而消,「不管你去哪里,最后请把晶石交还给你的朋友,那是她母亲的人鱼之心。」 半血人鱼没有独立的人鱼之心,如果要在海里生活,就要仰赖父母辈的人鱼之心。 他顿了顿:「上一辈的恩怨已了,让海的儿女回到大海,好吗?」 阿洛菲从来没想过一直困在巴伦塔下的柯芙娜竟然属于异族,也没想过月影玫瑰的原生地竟然是月亮海。 它们飘荡在水面上,花瓣吸饱了水似的呈现一种半透明的样子,分不清本身的颜色和海水的颜色。 难怪柯芙娜这么喜欢月影玫瑰,还时不时会盯着鱼缸发呆。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想回母亲的故乡看看呢? 「我答应你,」她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指着岸上的迪埃罗,「那傢伙这么久还没醒,你可以帮我看看是得了什么病吗?」 「没有病,」人鱼的微笑没有变过,「只是饿了,太饿或者太饱,他都可能陷入沉睡。」 「......」 阿洛菲忽然觉得,就这样把迪埃罗丢下算了,去西瓦提亚不容易,就不要再给自己增加难度了。 假如她会飞的话。 「你可以用人鱼之心的力量,」蓝发人鱼教给阿洛菲唤醒晶石的方法,「只要你戴着它,它就会让你变幻出鱼尾,一路游到西瓦提亚。」 阿洛菲惊喜不已,但道谢到一半,人鱼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不过,异族人使用人鱼之心,必须向人鱼族献上一条性命。」 他的目光落在迪埃罗脸上:「这一个就很好,足够我们吃几顿了。」 阿洛菲吓了一跳,连忙挡住他的视线:「我不用人鱼之心了,这个傢伙不能吃。」 等到她把「银」慢慢送了些许进迪埃罗嘴里,青年呷着嘴睁开双眼,和阿洛菲对望了一眼,咧开嘴:「哟,咱们都没摔死呢!」 阿洛菲觉得还是让人鱼族把他吃了算了。 迪埃罗伸了个懒腰,一侧头看见了坐在礁石上的人鱼,愣了一下。 正当阿洛菲琢磨要怎么向他介绍这个不速之客,灰紫双眸青年已经向人鱼招了招手:「哟,这不是俄萨席勒吗,好久不见。」 是她想少了,堂堂黑暗界的前神使,同为黑暗界的人鱼族长怎么可能不认识呢?怎么可能真的会吃掉他? 但是俄萨席勒......? 【就是男主角呀,皮肤黝黑,一只眼睛是金色,一只眼睛是红色,头上有牛角,身上还有黑色的纹路呢。】 阿洛菲恰如其时的想起旎拉的话,那本《豢养玫瑰》里面的「黑皮狂野帅哥」和眼前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的人鱼南辕北辙的形象,让她一时忘了该说点什么。 也许她该去看看这本书的作者是谁,把雌雄莫辨的人鱼族长写成肌肉健硕的黑牛精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精神? ****** 「滚吧。」 得到许可,维特尔斯特如释重负,连滚带爬着往后退。 「这也配当王?」拉文娜蹲在王宫的高处,不屑的盯着那个狼狈的身影,「一点威仪都没有。」 身旁的小姐妹正低头用喙梳理着自己胸口细密的绒毛,没有接话。 「宣神官卡尼拉,卡尼拉!......马上把他找来!神说要见他!」 门外传来维特尔斯特吼声,但很快声音又压了下去。 因为【神明所在之处,不得喧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黑暗神姿态舒展的靠坐在本来属于布兰登王的位置上,咬着一个海棠果,他明明和人类一样有着五官,可是那种完全超出人类认知的惊人容貌,只一眼,就足够像匕首狠狠穿透大脑和灵魂。 神官卡尼拉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样子,然后他突然想起不能直视神明,忙不叠老远就跪下。 神也会吃海棠果吗? 脑袋磕得生疼,但也比不上神威的责罚来得要命,卡尼拉抖得快要昏死过去,半空中听见低沉的声音。 「维特尔斯特说王城里正在流行一个好玩的东西,」黑暗神饶有趣味的开口,「你是发起人?」 「不是的!不是!我没有,」卡尼拉惊慌失措的把头贴在地板上,「那都是他们乱说的!」 「你知道向神撒谎的傢伙,下场是怎样吗?」 卡尼拉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爆炸了,他一直引以为豪的大脑根本无法想出任何圆滑辞措,所谓的如簧巧舌也像石板一样僵硬。 「是......是我设的赌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战慄得几乎不成调子。 「继续说。」 「是,是让大家来猜,圣.....叛徒阿洛菲——」 「是圣女,」黑暗神微微沉下语气纠正,「你,还有其他人,都应该叫她圣女。」 卡尼拉心中又惊又疑,弄不明白为什么阿洛菲对黑暗神做出了这种事,他提起她的语气并不暴怒。 可是人不可揣测神明的意志,卡尼拉唯唯诺诺的应了,继续说:「让大家猜圣女能不能顺利到达北地,找到光明神。」 「喔。」黑暗神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当卡尼拉紧张得快要昏过去时,他又听见了神明的声音。 「那么,下注的比例怎么样?」 「很......很多人觉得她无法找到光明神,甚至连北地都到不了,」他咽了口唾沫,「还有一点点人觉得她能找到光明神。」 「你押什么?」神明问。 「当,当然是到不了!」卡尼拉的汗沿着脑袋滑落到地板,「您,您无所不能,一下子就能把她抓住杀掉,她只会被您玩弄在掌中......」 「哼。」 听见神明似笑非笑的声音,卡尼拉一下子像被人割断了声带,呆呆的顿在原地。 「抬起头,」黑暗神的声音在半空中,飘飘忽忽,「你真的认为她无法到达西瓦提亚?」 卡尼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脑袋往上看。 当他和绯色的蛇瞳对视,灵魂几乎被一分为二,曾经引以为豪的所有学识,所有见识,一切经验和认知,瞬间化为乌有。 他感觉自己此刻正赤条条的站在神明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我......我认为,圣女可以,到达西瓦提亚。」 他僵直着身体,心底的所有真实的话倒豆子似的脱口而出。 「她从小就是个聪明而且心性坚韧的孩子,那些肤浅的傢伙觉得她是笼中的金丝雀,王庭玻璃棚中最弱小的花朵,只走不到半程就要哭着折返,但我相信她可以一路到达西瓦提亚......」 在神明面前,任何修饰和伪装都没有意义。 「不管是愚蠢的维特尔斯特,还是王城以外的危险,她总会有办法克服,即使她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她也有一种魅力,让人愿意为她效劳。」 「即使是神明,也会乖乖听她的话——」 等到话出口了,卡尼拉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他像死了一般脱力倒在地上。 神明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你的赌注是什么?」 「我在黑土城的一座三层房子,带花园的。」卡尼拉欲哭无泪,有气无力的说完之后,静静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也许神明的惩罚,是比死还可怕,他听说神有能力玩弄人的灵魂。 然而他听见了黑暗神的大笑。 「可惜了,你本来能赢更多。」 卡尼拉诧异的睁开了眼睛,却不敢抬头。 黑暗神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明知道阿洛菲要去找光明神,却完全不打算制止?为什么?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却不敢作问。 卡尼拉的余光感应到神明从王座下来,从他身边走过。 他只能把头更紧的贴在地板上,直到黑暗神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再次响起,那是一句麦锡达斯语。 【如愿以偿,有时候能让绝望的味道更加鲜美。】 第91章 两匹矫健红马口吐赤焰,带着四轮马车在荒原上疾驰。 虽然速度很快,但车里丝毫没有颠簸的难受,微微的晃动让阿洛菲有种在摇篮里的感觉,舒适的温度让她感觉昏昏欲睡。 她本来想按照俄萨席勒说的,利用人鱼之心幻化出鱼尾,一路逆流而上到西瓦提亚。 但迪埃罗却相当不认同这种做法,称她如果以法力驱使人鱼之心,就好比「在水里流着血的猎物,南大陆各地的赏金猎人会像食人鱼一样循着味找到你」。 比喻很吓人,成功打消了阿洛菲试试变成人鱼的念头。 但为了防止再出现迪埃罗突然睡着,从而让两个人从半空中摔下来的意外,阿洛菲严禁高空飞行。 这难不倒前任黑暗神使,他用法力构造了一个四轮马车,又以烈焰驱使马车行进,速度也不比在天上飞来得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睡—着—了—吗—阿洛菲?」 迪埃罗的大嗓门从马车外传进来,阿洛菲睁开一只眼睛:「就算睡着也被你吵醒了。」 「下来,我们到了!」青年的声音相当兴奋,在车外连声催促。 春天到了,原野上的草又绿了。 下了马车,一阵从来没感受过的寒风吹来,让阿洛菲不由得打了个喷嚏,一旁的烈焰马凑到她脸侧,喷出的热气让她舒服了不少。 「人族的身体果然很娇弱,」把马头按到她身侧的迪埃罗大笑起来,「还没到最冷的地方就受不了了?」 「我说过,人才不娇弱,只是我还没有习惯这种气候而已,」阿洛菲下意识反驳,「北地城邦西瓦提亚世代住着很多人,他们的体质说不定比一些魔物要强呢!」 迪埃罗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圣女说是那就是,谁让我是你的狗呢。」 阿洛菲打了个哆嗦:「说了不要讲奇奇怪怪的话!」 「怎么奇怪了?」迪埃罗面对指责,更加理直气壮,「这是俄萨席勒都认可的事,人鱼族可不是人族,他们从来不撒谎。」 哦,这一切都要怪俄萨席勒。 人鱼有一张巧妙的嘴,阿洛菲才知道这原来指的不仅仅是唱歌。 她不过是去水边采些月影玫瑰,俄萨席勒就向才醒过来的迪埃罗讲述他晕过去时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她并不知道俄萨席勒具体是怎么说的,但总而言之,等她回到岸上时,已经成了在水里捨生忘死的出手相救,在面对兇恶势力威胁(俄萨席勒的诈骗)时保护他的形象。 而那个全程睡觉,什么都没做的傢伙,在月光下相当大嗓门:「想不到这么柔弱的短生种,居然为了我这么奋不顾身,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话音刚落,阿洛菲差点被脚下凸起的石头绊倒,好不容易扶住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她有些狼狈的抬起头:「一个正常的人类,都会作出像我这样的决定好吗?你在黑土城里帮过我,我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啊。」 「狼灵千年前帮过曼乌布里尔家族的人,但是他们被做成了养分,」青年完全没有一点脸红的意思,甚至相当理直气壮,「不管,反正我是爱上你了。」 阿洛菲扶额,望向一旁似乎在看好戏,脸上堆着迷之微笑的俄萨席勒:「曾经做过神使的傢伙,性格还会这么不稳重吗?」 在她心里,神使应该像庇斯特那样,沉着可靠,谨慎而自带威严。 俄萨席勒坐在礁石上,轻轻拍打石头的大尾巴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他的蓝眼睛温和的回看她:「我们的感情和人族不一样,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会遮遮掩掩或者拐弯抹角,更不会欺骗自己。」 他的意有所指让阿洛菲愣了一下,不等她思考对方的意思,那边的迪埃罗又开口了:「圣女和恶龙相爱,难道不是人族少女们最喜欢听的故事吗?」 他的表情真挚得让阿洛菲几乎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偏差。 她开始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之前骗了黑暗神,才会有这么个满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傢伙来折磨她的神经。 「我现在不是圣女,只是被高额悬赏的通缉犯,」她用「银」把月影玫瑰包扎起来,头也没抬起,「而且我不喜欢恶龙,我最喜欢听的故事是勇者屠恶龙。」 迪埃罗似乎安静了。 正当阿洛菲细心包好了月影玫瑰,附上一个相当漂亮的蝴蝶结,头上忽然又传来了青年的声音。 「那你爱什么?」 「我——」 「我知道,」俄萨席勒的声音和她重合,在阿洛菲诧异的目光中,他用手掌从海里掬起一把水,「月亮海知道,人的嘴巴会骗人,但他们的血和灵魂最诚实。」 阿洛菲本想反驳,在对上那双干净得像孩子一样的眼睛时,忽然想起了他刚才刺破自己脖子时说的话。 【我们会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俄萨席勒并没有撒谎,这种认知不知为何,让她隐约意识到他会说出些什么可怕的话。 可是她爱什么,值得她害怕被说出来? 俄萨席勒若有所思的和她对视片刻,最后在她紧张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她喜欢狗,不管大小。」 阿洛菲忽然就偷偷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说不明原因的慌乱中,竟然还带着某种期待。 「嗯?狗啊,」迪埃罗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了表情,喜笑颜开,「好,那决定了,我就做你的狗!这样,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就是两情相悦了!」 很难去描述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精神状态才能得出的逻辑,再组织成更难以评价的话。 一丝微冷落在阿洛菲脸上,让她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傍晚时分,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早早出来,高挂在天边。 一阵一阵冷雾中,一枚淡白落在她的鼻间,很快消融了。 「雪!」她惊喜的伸出手。 轻柔的飘雪,如花一样随着寒风从河对岸吹来,仅仅窄窄一条不过几米的河,分割开两边不同的景色。 二人所在的南岸上虽然有雪在半空飘飞,但等不到落在地上就融化了,地上的草冒着一茬一茬的青苗。 而河对岸的树上虽然也挂着叶子,土地上也还有草,但在枝丫和青草地上,厚厚的积起了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等过了这条河,我们就到西瓦提亚地界了,」迪埃罗对于她的反应相当惊奇,「普普通通的积雪而已,可能对于西瓦提亚人来说都算不上是雪景,也值得欢唿?」 「你不懂,」阿洛菲张开双手向天接雪,「布兰登从来不下雪,我还是第一次见雪呢。」 ****** 深入西瓦提亚,确实如迪埃罗所说,刚刚河边所见的积雪,确实不值一提。 除去东边不冻港,西瓦提亚北边有连绵的雪山,高低起伏,形态各异。 即使在书上见识过文字的描述,阿洛菲也情不自禁看呆了,直到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 二人进入到西瓦提亚最繁华的城中心时,其实并不算晚,但天色已经黑透了,风雪停了,月亮在空中挂着,亮堂堂的。 阿洛菲沿着地图上的指示,找到不冻港附近的一个规模颇大的漂亮旅馆。 西瓦提亚大路上白雪皑皑,这个旅馆的庭院中竟然种着不少南方城邦才有的花花草草。 阿洛菲正感嘆于西瓦提亚人的园艺技术比王城花匠还要好,前面走过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手拉着几头长毛坐骑,另一只手摘下头上厚厚的毡帽,声音颇为洪亮和迎上来卸货的同伴说话。 「光明神保佑咧,大暴风雪颳了这么些日子,今日居然就停了,一定是要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 「光明神在上,你平平安安回来就是最大的好事了,」一个身材同样高大的年轻女人从房间内走出来,接过他刚脱下的大衣,「我的哥哦,这么大的雪天,你就不能好好在家待着吗,嫂子都快把我叨叨晕了!」 「真是的,先民有言,富贵险中求,那个布兰登来的老爷都那么有冒险精神,敢在大冬天爬雪山,我一个土生土长的西瓦提亚人怎么能让他比下去呢?」中年男人接过妹妹递来的热酒,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你怎么和人家比啊,那布莱奇顿先生......你知道他来自什么家族吗?南大陆史上鼎鼎有名的彭卡家族,专门出冒险家的!」 「你看的书多,什么彭卡恰卡我不懂,只知道人家布莱奇顿老爷年纪轻轻,那大腿恐怕还没我胳膊粗,就敢放话要踏遍南大陆,写出甚甚诗歌......嗯?」 阿洛菲本来想着别的事情,只是随便瞟了那对兄妹一下,然而在遥远的异乡听见了熟人的名字,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 也许是出于身为行商者的敏锐,中年男人很快感应到她的视线,大步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这怎么能说不是光明神的旨意呢,」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晚上好,两位是从布兰登来西瓦提亚旅游的吗?」 「你怎么知道?」阿洛菲有些惊奇。 「您身上有南方的气息,」男人哈哈一笑,「开玩笑的,我之前交了一位布兰登来的朋友,他跟您一样穿得毛乎乎的,好像很暖,实际上还不如我们一件大衣,至于您旁边这位嘛......看起来应该是非常有本事的神术师,不过最好还是多穿几件哟,西瓦提亚的风嘛,到了夜里跟刀子似的,冷不丁就会生病的哟。」 阿洛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毛斗篷,瞥了一眼那边正看花的迪埃罗,他就像一团火,不仅不怕冷,还不停地散热,待在他旁边,就像带了一个移动的火炉。 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她望着中年男人,试探着问:「您是卢西恩先生吗?」 「嗐,什么先生不先生的,我们西瓦提亚人不讲究这些,你就叫我卢西恩就好,」男人有着西瓦提亚人特有的火热性格和粗犷而不失好看的五官,他叉着腰,「小姑娘,是要来住店吗?」 阿洛菲笑着回答:「我来西瓦提亚玩,一位朋友推荐我到这里,您也认识他的。」 她小心翼翼从身上拿出布莱奇顿的硬币,才拎到卢西恩面前,五大三粗的男人的目光就亮了起来:「这是!这不是布莱奇顿老爷的硬币吗!认识认识,我们可是成了好朋友嘞,他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他说让我见了您,代他问好,还说下个冬天说不准又来找您。」 阿洛菲正寒暄着,看够了花的迪埃罗慢吞吞的回到她旁边:「这里还有坠月城的花。」 「是呢!客人好眼光!」卢西恩高兴的连连点头,他的视线很轻的在迪埃罗身上转了一圈,很快把注意力又拉回阿洛菲那,语气亲切得带了几分甜蜜,「那么这位小姐,一定是布莱奇顿老爷的未婚妻喽!」 阿洛菲:「......」 迪埃罗:「......」 ****** 在迪埃罗不断念叨「光明圣女原来是这么喜欢处处留情的人」「你到底有多少狗」「难道我不能做你最爱的狗」的奇怪话语声中,阿洛菲礼貌的朝他说了一句晚安,接着毫不留情关紧了房门。 虽然阿洛菲一直强调她和布莱奇顿只是正常的好朋友,但热情的卢西恩就像被那枚刻着彭卡族徽的硬币迷了神智,坚持要为「布莱奇顿老爷的未婚妻」安排最高规格的房间。 每当布兰登进入了冷天,阿洛菲就很喜欢泡热水澡,到了西瓦提亚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赶了一日的路,疲惫让她更加渴望冒着热气的浴池。 明亮宽阔的房间外,正好有一个「露天」的大浴池。 西瓦提亚人擅长各类诡秘法术,其中对于抗寒耐冻更是研发出了各色各样让人嘆绝的精妙神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浴池被做成温泉的模样,以木头搭建起巧妙的阻隔墙,看起来似乎没有遮顶,甚至池边还堆着些许积雪——实际上是以神术在浴池头顶做了一层透明保护罩,不管是有人企图从外面偷窥或者闯入都绝无可能。 寒气也极大的隔绝了,留下的冷意,就是足以让住客泡在水中感觉更加舒服的程度。 阿洛菲感嘆着西瓦提亚人心思奇巧,走入浴池时才发现,池中竟然也有神术的痕迹。 正常情况,她是可以直接踩在池底,但如果她想,也可以继续往下潜,似乎是为了满足某些游客奇怪的癖好,而做得深不可测。 阿洛菲被偏高的热水烫得舒服的嘆了口气,又喝了点旅店主人送的酒,深红色的酒虽然闻起来好像酒味很浓郁,喝下去却甜丝丝的就像果汁一样。 她连续喝了两杯,斟到第三杯时,抬头正好看见圆月亮澄澄的发着光。 好亮,好像谁的眼睛。 鬼使神差的,阿洛菲对着它举起了酒杯,笑眯眯的说:「你真漂亮,要来和我喝一杯吗?」 说完之后,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受控制,也许是喝多了。 不能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她把酒杯随手放在浴池边,转过身,趴在浴池边发了会儿呆。 角落侧的雪堆上种着一株株红玫瑰,这样喜欢温暖的花,不知道西瓦提亚人是怎么养活的?要是庇斯特也在,一定很好奇。 她突然感觉到很孤单,不知道跟谁说。 「庇斯特,」少女把脸埋在双臂间,小声呜咽,「我好想你啊。」 月光无声洒下,落在淡金髮上,漂亮的嵴背上,纤细的腰上。 哭了一阵,胸口的玫瑰项鍊轻轻蹭到了皮肤,让阿洛菲愣了一下。 庇斯特要是知道,应该也不希望她总是不开心的,他殚精竭虑,难道不也是为了让她可以无忧无虑的笑吗。 阿洛菲擦掉眼角的泪,忽然发现人鱼之心微微发着光。 不管是柯芙娜还是俄萨席勒都没跟她说过,人鱼之心什么情况下会发光。 但酒精让她的脑子开始不清醒。 喝醉的人只会觉得,发着光的人鱼之心不就是在吸引她的注意力吗? 不能在海里驱使它,那在这种浴池里,小小的变成人鱼一会儿,应该没问题吧? 阿洛菲眨了眨朦胧的醉眼,双手捂着晶石,凝聚自己的力量,学着俄萨席勒教的方法念起咒语。 下半身很快开始不自然的发起烫来,在一阵奇怪的,介于疼和酥麻之间,浴池发出了微弱的光。 「喔......人鱼!」阿洛菲愣愣的盯着水下。 她的一双腿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银光熠熠的巨大鱼尾,在晃动的池水下,泛着迷人的光泽。 阿洛菲相当好奇的用鱼尾用力拍打了几下水面,溅起的水花四溅。 这是种相当奇妙的感觉,她就像初生的小鱼,不停的用鱼尾左右上下晃动着,甚至在宽大的浴池里飞快的来回了好几圈,直到有些疲惫的停下来。 她从来没试过在水里感觉身体这么轻盈,水抚过她的皮肤和鱼尾,让她产生了无比畅快的体感。 如果在海里,一定会更痛快吧? 阿洛菲重新靠坐在浴池边,微微喘着气仰起头。 月,好像更亮了,亮得让人有些心慌。 「别看我,」她伸手挡在脸上,但很快又意识到这是徒劳的,又把手放下来,笑着问,「你觉得我变成人鱼好看吗?」 月亮当然不会回答。 水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就像珍似的往下掉到池水里,因为喝了酒和游动而整个人的皮肤都微微泛着粉,神态比平日更多了妩媚。 阿洛菲低下头,看着那条漂亮的大尾巴,忍不住伸手轻轻去摸,她的鱼尾并不是单纯扇子似的笔直一根,而是像礼服的大裙摆,花一样散开,柔软的尾巴尖随着水波,泛着斑斓的光彩。 「唿......」 不知道是人鱼体质会比人类敏感,还是初次变为人鱼不习惯,阿洛菲发现手指触碰过鱼尾,比平时用手摸腿的感觉刺激多了,她有些心虚的收回手,不敢再随便触碰。 她本想再稍微泡一会就收回鱼尾,但人鱼对水温的感觉似乎更敏感,在酒精作用下,她迷迷煳煳就睡了过去。 银白鱼尾在水波中无意识的微微荡漾。 一个身影走进了浴池,发出不太明显的哗哗声。 随着他的动作,微烫的池水一下子变得冰冷。 睡着的少女因为人鱼敏感体质,不太舒服的小声抱怨了几声,下意识想翻身离开温度已经不适合的水。 但一只手很快的钳制住她的胳膊,径直把她拽入怀里。 【为什么你不说想我?】 低沉的麦锡达斯语里是毫不掩饰的不满。 昏睡的少女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似乎随时就要醒来。 那只古铜色的手拿过酒杯,一饮而尽里面的烈酒,低头捏着她的下巴,没有犹豫贴了上去。 酒渡得太快,深红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滑落,滴落在她的锁骨上,划过下方的契印。 随着酒液的划过,契印上的月亮颜色忽然又鲜明起来。 「太贪吃会受到惩罚,阿洛菲。」 他低下头,以齿尖叼住对方颈侧的一块软肉,不重不轻的磨了一会,直至形成一个无法消除的红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少女没有给予反应,酒精让她落入更深的睡眠中,软软的被摆弄成乖巧的姿态,毫不反抗。 淡金色长髮和黑髮在水中触碰,纠缠,让人生出战慄的欢喜。 黑暗神凝视着怀里熟睡的少女,她的面容平和又带着点满足,因为喝了酒,脸颊和双唇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但这更能勾起那种污浊、骯脏而激烈的慾念。 睡着时那么纯洁,又那么恬静的脸,谁能想像出它的主人竟然能那么狠心的把刀捅进向她求爱的男人? 他和她额头紧贴,听着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疯狂跳动,血脉如岩浆滚烫沸腾。 重新睁开眼睛时,绯色的双眼中,竖瞳是疯狂的神色。 【过量的快乐是仁慈的惩罚,而适度的苦痛则是残酷的恩赐。】 他就像审判般,对怀里人念出一句麦锡达斯语。 下一秒,他直接把对方按进水里。 化为人鱼的少女不会在水里溺亡,但没有人教她如何像鱼一样唿吸,她有些难受的下意识张开双唇——这正合心意。 他没有迟疑吻了上去,如同能从中获得活命的氧气,少女仰头更加主动的张开嘴,甚至慷慨的向对方伸出了柔软的舌。 被施加了神术的浴池深不可测,二人的身体纠缠着向幽深的黑下潜,柔软鱼尾上的银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最终被吞没。 【没错,就是这样,阿洛菲,你该像求生一样对我无所掩饰,只有我能给你更多的宽恕,还有爱......】 第92章 雪停后的早晨连风也不喧嚣了,庭院中的树上落了些小黑鸟,叽叽喳喳着唱歌。 阿洛菲迷濛中被吵醒,脑袋昏昏沉沉的,翻个身想要再睡一会儿,然而才刚动起来,后腰无法忽视的酸痛就让她倒抽了一口气,勐的睁开眼睛。 陌生的房顶让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西瓦提亚,昨晚就住在旅馆里。 昨晚...... 阿洛菲忍着浑身酸痛撑起身体,把随意丢在床上的衣服穿上一件,双腿才刚踩在地毯上,下半身极违和的酸软感就让她不由自主重新坐回床上。 等到她扶着墙,勉强颤着两条腿走到门边,不由愣住了。 虽然浴池还是冒着腾腾热气,但四周已经一片狼藉。 庭院中一滩一滩大的小的未干水渍,不,甚至是桌子和椅子上也有积水,房间墙上装饰用的,本来做成别致造型的长彩带皱巴巴的浮在水中,已经空了的酒杯和酒壶东歪西倒。 阿洛菲目瞪口呆的从左看到右,又从上看到下,最后不得不承认,根本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 所以她在喝了几杯旅馆特酿后开始耍酒疯,也许是因为幻化为人鱼,法力流动让酒精的作用来得更快更凶,以至于后面的所有记忆都模煳不清了。 阿洛菲顺着庭院的路往房间看,随地散落的髮带和用过的毛巾,一路延伸到房间的镜子——怎么连镜子上面也有干掉的水渍? 喝了点酒,至于疯成这样吗?阿洛菲在这个时候忽然特别理解庇斯特以前对她下的禁酒令,她的酒品确实不太好的样子。 到最后,她疯累了,丢掉了毛巾,直接扑到床上睡着,偏偏还记得要盖好被子。 可是,人鱼状态是什么时候解开的?在阿洛菲仅有的记忆里,只有幻化出鱼尾的片段。 也许是喝醉了,法力无法支持人鱼之心的正常运转,鱼尾就自动消失了,在那之前,她大概因为头脑不清醒,在庭院里像条搁浅的鱼那样滚来滚去吧? 这就说得通庭院的狼藉,还有她大腿根乃至整个下半身的皮肤都残留着某种束缚的痛觉。 阿洛菲嘆了口气,一手掩着衣服,另一只手从浴池里捞起彩色的皮绳,些许玫瑰花瓣......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去面对卢西恩一家,谁敢信一个年轻女孩子一夜间,会把这么大的房间折腾得面目全非啊! 泡久了水的黑红皮绳变得湿滑发软,长长一条被捞起来时正好蹭过她的手腕。 似曾相识的触觉,让她后嵴背产生过电似的麻意,阿洛菲愣了半晌,最后还是被墙角的一片黑色转移了注意力。 那些雪堆和玫瑰乱七八糟的,没有意外的也成了狼藉的一员,但在积雪堆上,静静落着一片黑色羽毛。 说是黑色其实不够准确,这片羽毛就像是晴朗的夜空,布满了星星,在光线下甚至有种斑斓的感觉。 「真神奇......」 阿洛菲好奇心起,她估摸着也许是西瓦提亚特有的鸟儿,路过在这里憩息时,无意落下片羽。 她弯腰捡起羽毛,耳边隐约听见远处短促的鸟鸣,但她没在意,黑羽细腻的手感让她忍不住一遍遍摩挲。 下次一定不喝酒了,起码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喝了,发酒疯没有人制止简直是灾难,这里但凡有棵好爬的树,她怕是要一路攀到顶,然后挂在最高的枝桠上看月亮。 月亮...... 昨晚的月亮特别的亮,亮得让人心慌。 她以前看过一些稀奇古怪的小说,里面提到过月亮是会造梦的古物,它造出来的梦境荒诞离奇,所以人类绝不能在月亮的注视下睡觉。 直到今天,阿洛菲方才相信也许是真的。 【过量的快乐是仁慈的惩罚,而适度的苦痛则是残酷的恩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大脑中的疯狂激烈的梦境已经模煳不清,唯独这句话深深烙在脑海里。 它就像是某种审判的开场白,尔后就带来了没有尽头的极致快乐与痛苦的融合。 最可怕的是,这个声音像极了黑暗神。 黑暗神已经死了,是死在她的手上。 总是造访她梦境的,这都是他给她留下来难以抹去的阴影而已。 阿洛菲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着,直到神经快要麻痹,终于再次平静下来。 她拿过厚重的围巾,就着镜子往上戴的时候,手里的动作顿住了。 她微微偏过头,在颈侧靠后的地方,隐隐约约好像有个指甲盖大小的淡红印子。 没等她以一种要落枕的姿势看清楚,房间门传来相当粗鲁的敲门声。 「阿—洛—菲—起床了!」迪埃罗的声音透过房门,迴荡在房间里。 他一点顾忌都没有的砸着门,似乎有种吵醒整个旅馆的气势。 「别敲!我来了!」 阿洛菲随便把围巾在脖子上草草绕了两圈就往门口走去,围巾的毛毛下摆扫过桌面上的羽毛。 黑色的羽毛轻飘飘落在地上,无声化为了一缕黑风,消失不见。 ****** 阿洛菲走出旅馆门,先是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迪埃罗,然后才看到他身后靠在墙边的赛特。 「赛特?」她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又看了迪埃罗几眼,确认不是后者恶作剧造出来的假人,「你怎么也来了?」 「保护你,」狼灵言简意赅,「为你带路。」 「那倒不用,」阿洛菲指了指还在旅馆内嘱咐妹妹什么事的卢西恩,「他是本地人,而且之前知道大概位置——」 阿洛菲突然停下来:「你不是黑暗神的信徒吗?为什么想要保护一个杀了你主神的人。」 「狼灵爱恨分明,」赛特拿起长毛坐骑的缰绳,没有看她,「这是必须报的恩。」 黑暗界的脑迴路和人类大不同,这种认知让阿洛菲不再去深思她对赛特到底有什么恩重如山的时候。 西瓦提亚主城外雪山连着雪山,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 「差不多就是这了,」卢西恩勒停了坐骑,四处打量了一下,「布莱奇顿老爷就是在这附近找到那块怪怪石头的,就像刚出炉子的烤红薯,烫手得很!」 阿洛菲踩在雪地上,掌中的硬币比在布兰登时热了不少,但并没有特别的感应。 也许还要再深入些许。 「谢谢您,我就在这附近逛逛。」阿洛菲笑着致谢。 卢西恩脸上露出一点担忧神色:「早些回来,这暴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起,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布莱奇顿老爷指不定要怎么难过咧,虽然那两位侍卫看起来还挺可靠,但是人还是难和这大自然抗衡的嘛。」 「我不是她的侍卫,」迪埃罗毫不犹豫反驳道,「我是她的狗。」 到底「布莱奇顿的未婚妻」和「我是她的狗」这两个话题哪个更一言难尽一点,阿洛菲决定让脑子放空,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在积雪深深的山谷里找条没什么线索的路,听起来就像做梦。 但是走到一棵枯树下,阿洛菲忽然瞥见了一块被雪覆盖的白色石碑,上面刻着金色文字。 掌心的硬币也滚烫起来。 【带来证明勇气的猎物,朝拜之路将出现在你脚下。】 阿洛菲抚过石碑上的积雪,低声念出上面的麦锡达斯语,在石碑下,有一个石刻的盘,看起来就是用来盛放所谓「猎物」。 「猎物?」阿洛菲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在他们三人以外,这里连一只鸟都没有。 「我知道了,」赛特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没有恍然大悟或者感慨,「转过身,阿洛菲。」 「这么快?你是——喂!」 她惊喜的话语在锋利的刃光掠过时勐然变了调,虽然已经反应足够快,但那把锋利的弯刀还是在狼灵的颈上划开一道口子,血一滴滴落在雪上。 「你疯啦!」阿洛菲大惊失色,挣扎着要把手腕从对方掌中掰出,又怕那把弯刀在他们角力之下更深的没入他的喉颈。 即使是黑暗眷属,这也是柔弱的地方。 「杀掉我,把我的头割下来放在那个盘里,你就能找到通向光明神的路了。」赛特的语气还是没有任何起伏,「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 「别,等一下!」 阿洛菲尽量把弯刀移离对方的脖子,又拼命用眼神示意旁边的迪埃罗制服表面上冷静,实际上似乎已经有些不清醒的狼灵。 「我是在黑土城歪打误着的帮了你,可是也不至于让你把命都拿出来啊!」 前任黑暗神使一直在旁边歪着头看好戏似的,甚至还煽风点火般发出些无意义的感嘆词,直到阿洛菲的眼睛几乎抽筋时,他才吊儿郎当的伸出手—— 看起来只是很轻的一掌,狼灵的身形一歪,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这也太重手了吧!」阿洛菲把弯刀远远丢在身后,连忙蹲下来查看赛特的伤势。 弯刀锋利,脖子被划得不浅,吸取之前的教训,阿洛菲捨弃了光明疗愈术,改用银去治疗赛特。 「你怎么回事啊,」望着伤口渐渐消失,阿洛菲总算松了口气,一时有些气愤的把对方晃了了几下,「这种偷袭,是想让我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我只是想,也许这种方式能让你想起我,」赛特从地上坐起,从兜里摸出一条已经褪色的绯色髮带,「还记得它吗?」 有一定年头的髮带,虽然做工精美,但阿洛菲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还是没看出什么门道。 「你果然都不记得了。」赛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开口,「你小时候救过一头小狼,它还抓伤了你的侍女奥尔菲娜,记得吗?」 「小狼......」提到奥尔菲娜被抓伤,阿洛菲一下子想起来了,但——「那不是小狗吗?」 「哈哈哈哈哈哈,」迪埃罗捧腹大笑,用力拍了两下赛特的肩膀,「原来你也是她的狗。」 「咳,」阿洛菲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望向有些失落的狼灵,「我想起来了,但是那只是非常顺手的一件事,不至于要把命给我啊——」 「这就是圣女吗,小小年纪就敢救黑暗魔物,」迪埃罗摇着脑袋吹了一声口哨,「真的,我做定你的狗了!」 「这谁知道是归属黑暗界还是光明界啊!」 阿洛菲痛苦扶额,然而就在她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 「我可能知道了......」 她一下子蹲在石碑前,先在盘中放下布莱奇顿的硬币,又从怀里摸出庇斯特的禁制,手在握住人鱼之心时迟疑了一下,转而从包里抽出一支月影玫瑰,一同放在盘里。 「这是什么意思?」迪埃罗凑过去有些好奇。 「神明考验朝圣者,但不是只有杀死黑暗魔物,才能证明一个光明信徒的勇气。」 阿洛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在左手中幻化出一柄匕首,在后面二者还没反应过来时,划开了自己的掌心,鲜血涌出,她翻转手掌,让血滴落在石盘中。 「俄萨席勒不是说过吗,人类的血和灵魂最诚实,主神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勇气。」 从来没有离开布兰登的光明圣女,倚仗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测,跟着一枚硬币远赴北地寻找神明。 在黑暗神还未被识破真面目,还被当作主神时,为了纪念抚养自己长大的司祭,偷偷留下了他的禁制。 在危险之中没有丢下昏迷的同伴,又在自己仍未完全脱离危险时依然选择保护另一个人。 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的勇气所在吗? 「行了!」在地动山摇之中,树后的雪山缓缓裂开两半,露出了一条小径。 「我怎么没有看见......」赛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有些茫然的抬头嗅了嗅,「那里有什么?」 在他眼前,依然是毫无变化的巨大雪壁。 「她信仰的神明降下只有他的信徒能看见的神迹,你和我自然不在被邀请的行列中咯。」 迪埃罗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光明神一点没变啊,还是这么奸诈狡猾又小气,还喜欢做谜语人。」 「这不重要,」赛特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着急,他皱起眉望向自己根本无法察觉的小路,「如果真如你所说,接下去的路,难道要阿洛菲一个人走?」 第93章 他的话让迪埃罗含义不明的笑了一声,转过头去看阿洛菲。 处于事件中心的人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个,在新路开闢出来的第一时间,她就动手收拾东西,把硬币揣回兜里后,牵起缰绳。 一向温顺的长毛坐骑却出乎意料的犟在原地,不管是扯动绳子还是以语言命令都不为所动。 「光明神对信徒真狠啊,」迪埃罗盯着树后,那里看不见新路,但他的能力让他隐约感觉到那里存在着什么让人类难以忍受的苦难,「这种地方,他要你自己走。」 迟疑只有片刻,阿洛菲把缰绳交到赛特手上,整理了一下头顶毛茸茸的帽子:「好,我们的冒险小队就此解散,大家再见。」 她不是个爱抱怨的人,何况抱怨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如早些出发,也许能早点找到光明神。 终于要看见真正的光明神了,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忽然颈上一紧,阿洛菲被拽得往后退了两步。 迪埃罗扯着她颈后的围巾,几乎像拎小鸡似的提着她:「知道山后面有什么吗?西瓦提亚盛产暴雪和狂风,也许还有飢肠辘辘的勐兽,一口一个你这样的短生种——」 「有我的神明。」 少女声音干脆的作答,她望着小径的双眸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无畏又充满期待。 迪埃罗一愣,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松开了。 阿洛菲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朝迪埃罗和赛特笑着挥了挥手,毫不犹豫就往前走。 她的语气轻快得不像是要去挑战困难,倒像是春天外出游玩。 【......】 怔了数秒,迪埃罗低声骂出一句麦锡达斯语粗口。 「黑暗神未必是被她什么高明骗术迷了眼,连我,都很想知道当她的神是什么感觉了。」 在赛特有些诧异的目光中,他极快的闪身到阿洛菲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怎......」 阿洛菲以为迪埃罗又要说些奇怪的话,然而总是笑得没个正经相的青年,一脸认真的向她伸出手。 在他的掌心,是个比鸡蛋大些的红色石头,上面纹着些银色的细纹。 「拿着,这么冷的天,没有这个,你会冻死在半路的,」迪埃罗不由分说把东西塞在她手里,「还有,要是遇到了危险,对着它大声喊我的名字,我会回应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经歷过人鱼之心后,阿洛菲对于别人送的东西又多了几分心眼,她小心打量着掌中之物:「这不会是你的逆鳞或者是什么龙之心吧?」 她记得迪埃罗总是说自己是恶龙,干脆也顺着他的话开了个玩笑。 「那种东西你要来有什么用?」迪埃罗瞟了她一眼,「龙心你想要,现在我也拿不出来,毕竟我的本体还没找到。」 「本体?」阿洛菲愣了一下,「那我现在看到的是什么,灵魂吗?」 「不然呢?」迪埃罗的表情比她更诧异,「不管是什么躯体,正常情况都不可能吃一顿饭就长大吧?」 他的话好有道理。 「拿好啊,别丢了,」青年指着她的手心,「这可以说是我灵魂的一瓣,要是不见了,你就等于杀了我。」 ****** 自从走进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小路,阿洛菲才意识到卢西恩为什么忧虑暴风雪的来临,再三叮嘱她要早点回去。 因为雪暴真的太可怕了。 走进只有她能看见的小道后,就像到达了另一个世界,明明没有隔着多远的距离,刚才的地方晴朗又安静,这里却狂风大作,昏天暗地。 即使头上戴着帽子,脸上蒙着围巾,凛冽的风还是无孔不入,像刀一样割在脸上。 灰白色的大片雪块,让人几乎分辨不出天和地的界限,她以为进入西瓦提亚后遇到的风雪已经足够夸张,其实那不过是场毛毛雨,再加上火炉似的迪埃罗在身旁,她并没有意识到下雪有什么可怕的。 阿洛菲下意识回过头,身后的路也被暴风雪掩去了,早就看不见迪埃罗和赛特的身影。 但是她运气还不错,没多久就看见一个挡风的小山洞。 阿洛菲钻进去后,握着迪埃罗给的灵石,哆哆嗦嗦着念动咒语驱散身上的寒意。 还好,温暖很快遍布全身。 阿洛菲不清楚使用这个被迪埃罗号称是他的「灵魂一瓣」的石头,会不会对他的灵魂造成什么负荷,在休息够后,又重新把它揣回怀里。 【神明予以的考验,也许在下一刻,也许在生命的尽头。】 阿洛菲唿着热气,顺着硬币给的指引继续努力往前走,她时不时握一握拳头,以免手指因为过分寒冷而冻僵。 如果这都不算考验,那她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考验了。 头顶隐约传来奇怪的异响,还有地面隐约的颤抖,阿洛菲下意识抬起头—— 在她作出任何反应前,巨大的雪浪径直把她淹没了,连很小的尖叫都没有留下。 ****** 茶灰色头髮的大司祭把新鲜的玫瑰放在床头,然后拉开了窗帘。 「好了,该起床了。」 大司祭的声线和窗外吹入的风一样冷清,让阿洛菲下意识往被窝里钻。 「再让我睡一会嘛,昨天练习真的好累,」她紧紧缩在被窝中,含煳不清的抱怨,「庇斯特,你为什么要让我做圣女啊?王城里好多人适合吧。」 「不是我选了你,」大司祭的声音在被子外面传来,「是你选择了布兰登,是你选择了我。」 庇斯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和自己说话? 阿洛菲勐然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白光。 「庇斯特?」她带着些许无望的期许开口。 没有传来熟悉的回答,阿洛菲有些沮丧的嘆了口气,但隐约的,她又感觉自己好像有什么事还没做完。 【朝圣者,你要去往何方。】 一把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我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啊。 阿洛菲张了张嘴,有些茫然的停下脚步,周围很安静,也很空旷,就像她的脑子一样,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突然感到胸口一凉,低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锁骨上的玫瑰项鍊在泛着光。 啊,对了,庇斯特,还有光明神。 她要为了庇斯特,去找光明神。 这个念头一产生,眼前的白光逐渐散去,寒意和硌手重新回归感官。 阿洛菲从冰一样的地板上站起来,周围一切都像是冰雕出来的,剔透又寒冷。 【你来了,我的信徒。】 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光明神! 阿洛菲心里一喜,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低下头:「冕下。」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这是每年生日都会来布兰登的神,是她信奉多年的,温柔强大的神明。 是真正的光明神。 【来到这里,吃了不少苦吧。】 神明的声音柔和而悦耳,让人听了就有些热泪盈眶。 【阿洛菲,抬起头让我看看你,我允许你直视我。】 「不苦,一点都不苦。」 她听着温柔的麦锡达斯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快要飘起来了,她生平第一次不敢把目光放在对方身上,即使得到神明的允许,还是感觉很紧张。 阿洛菲满脸通红,鼓起勇气抬起头—— ?!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阿洛菲此刻的心情,眼前的神明一头银髮,如远古丛林般深邃的绿眼睛,雪白的皮肤,高贵、强大而一尘不染,可是那样熟悉的五官,让她瞬间忘了所有礼仪和敬语,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 「......庇斯特?」 和王城大司祭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是更加神圣,更脱离人形——应该怎么描述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虽然庇斯特在人前冷冰冰的,在她犯错的时候也是毫不讲情面,可他也是会饿,会恼火,也有自己小小癖好的人。 眼前的神明完美,散发出来的气息甚至比当初的庇斯特还要迷人,但即使他微笑着,还是让阿洛菲感觉有些......似乎还是之前的庇斯特要更好些。 但或许光明神原本没有容貌,只是会在信徒眼中呈现她思念的对象模样而已。 在一剎那的狂喜过后,阿洛菲的心重新变得惆怅了,庇斯特死了,她看着他变成一缕烟完全彻底消失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庇斯特......」出乎意料的,神开口说话,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孩子,他用南大陆语慢慢念出这个名字。 「请您原谅,」阿洛菲低下头,「那是抚养我长大的大司祭的名字,因为我太想他了,不小心把您看作是他。」 「阿洛菲,抬起头看着我,」光明神微微笑着,「这个名字你其实也不算喊错,那是我在南大陆上的名字,不过,你现在该叫我蒙特塞拉。」 庇斯特就是光明神在南大陆的化身,光明神就是庇斯特的真实身份,在一天之前,怎么可能想到呢? 阿洛菲跟在身穿一身白衣的神明身后,有些恍惚的想,回归神躯的庇斯特好像又高大了些,头髮也长了很多,他还完全不怕冷了。 她看着神明坦然踩在雪地上的赤足,思索难道这样白的脚走久了不会冻红吗,很快又觉得自己这样看神明太失礼,只能默默扭过头。 冰霜雕砌而成的神殿后面有一面安静的湖,虽然天寒地冻,湖面却没有结冰。 蒙特塞拉伸出手向前一指,湖上的灯柱依次亮起,柔和的金光照亮了水面。 光明神动作优雅踏水而行,就像踩在一面有水的镜子上,只看见水面泛起很轻的涟漪。 阿洛菲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岸边,望着蒙特塞拉越来越远的背影,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现在不是庇斯特了,不能随便喊他。 正当她思考要用哪种神术跟上对方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白。 「我忘了,人类并不能直接在水面上行走,」蒙特塞拉的声音温柔又体贴,「把手给我。」 阿洛菲心里几乎要快乐的尖叫起来,蒙特塞拉的手温暖有力,非常让人安心。 这样才该是她一直追随的神啊!哪像那个狂妄、霸道又占有欲十足的黑暗神,即使握着她的手,看向她时也像是想要把她直接吞进肚子里—— 她怎么在这种时候还想起那个傢伙? 阿洛菲小心的抓着蒙特塞拉的手,走过一盏盏灯,忽然,她感觉胸口有些发烫,下意识伸手捂住,唿出一口气。 「太冷了?」蒙特塞拉体贴的问。 阿洛菲摇摇头,忽略掉那种不适感:「我没事。」 快走到湖中央时,蒙特塞拉突然停了下来,侧过头看她。 「阿洛菲,我的信徒,你的身上为何有黑暗的气息?」 第94章 光明神低下头,以一种温柔的,又有点疑惑的表情看她:「我的圣女,这是怎么回事?」 蒙特塞拉的语气跟之前明明没有区别,说出来的话却让阿洛菲如坠冰窟。 黑暗神虽然被她亲手所杀,但在她锁骨以下的皮肤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难道这个东西还残留着什么能量么? 「我——」 她刚想开口解释,脚下忽然一空就要往下沉,情急之下,她的手扯住所有能阻止自己下沉到水里的事物。 唰—— 冰冷刺骨的湖水才没过腰,她的手臂就被抓住了。 「当心,」光明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真言湖的脾气并不那么好。」 真言湖,作为光明神信徒们嚮往的,传说中的圣湖,会让信徒的所有伪装与谎言无处可遁,也会让一切黑暗无处可遁。 如果它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黑暗力量,就会把它们完全吞没。 蒙特塞拉相当体贴的伸出两只手作为阿洛菲的依靠,金色的力量在脚下蔓延,阻止了她的下坠,然后又像是拂去什么灰尘似的,用手轻轻在她的腰后一扫,她的身上重新变得温暖而干爽。 阿洛菲嘴上忙不叠的告罪,心里涌起感激,虽然刚开始感觉光明神和庇斯特完全不一样,但在这个时候,她又稍微找回在布兰登时的感觉。 她抬起头,还想再看一眼那张熟悉的脸,然而目光在接触到神明时,慌乱得不知道往哪里摆。 刚才她挣扎的时候,居然扯落了神明本来整齐的白底金纹长袍,衣袍从肩上滑落了一半,露出里面的肌肤,还有—— 数条银链缠绕着蒙特塞拉的上半身,在他的胸口中央,垂下来一个象徵太阳的图案。 神明本应完美无缺的身体,竟然像牢狱中的囚徒,被银色的细链捆绑,银链散发着微弱的金光,在神明洁白无瑕的身体上就像道道裂纹。 尽管银链的花纹精美,还是冲击着阿洛菲的视线和神经。 「吓到你了吧,」在阿洛菲反应过来前,蒙特塞拉随意的重新拉好衣领,「这本不该让你看见。」 「这是......」阿洛菲想起庇斯特活着时被黑暗魔物袭击后久未痊癒,一时也忘了礼节,「是受了什么伤吗?」 千年前的双神大战,既然黑暗神身上留下了光明印记,那光明神身上,说不定也有类似的伤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无关紧要,」蒙特塞拉阻止了她的询问,「我们先来解决目前最重要的问题,这股黑暗气息是怎么回事?」 阿洛菲咬了咬下唇,磕磕巴巴的把前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了蒙特塞拉。 她愧疚得要命,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圣女,竟然没有留意到那竟然不是光明神,还间接让庇斯特丢了性命。 「阿洛菲,这确实让我不高兴,」蒙特塞拉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但没有放开握着她胳膊的手,「不过,这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一点小差错,我们可以一起来补救,不是吗?」 「我,我已经杀掉黑暗神了!」阿洛菲连忙开口,「我是杀了他之后,才从布兰登一路来到西瓦提亚的,现在只要您回到王都就好。」 对,这是她最开始的目标,把光明神迎回布兰登。 「杀掉了黑暗神,」蒙特塞拉重复了一遍,「好孩子,你是怎么做的呢?」 阿洛菲想了一下,把庇斯特死后,王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她补充道:「庇斯特的心愿一直就是让光明神重临南大陆,我真的很想完成这个——」 「阿洛菲,」光明神打断她的话,伸手把她的一缕头髮拨到耳后,「你要知道,我就是庇斯特,不过,我更希望你喊我蒙特塞拉,毕竟庇斯特已经是过去时了。」 「啊,对不起,」阿洛菲有些尴尬的道歉,「我只是习惯了这样说。」 「没关系,你会习惯的,庇斯特只是个脆弱的,能被轻易杀死的人类,而蒙特塞拉不是,」光明神微微一笑,「我的圣女,你无需为这种事烦恼。」 【神明之言,即为真理,不可辩驳,不可扭曲。】 《神诫》是这样教的,阿洛菲也是从小这样遵守的,然而此时,她的内心却冒出了一个不认同的声音。 她不知道是不是光明神和黑暗神是宿敌的原因,庇斯特被黑暗神杀了,所以蒙特塞拉对他有种不认可的情绪,可庇斯特才不是说的这样。 「庇斯特一点都不脆弱,他为了布兰登和南大陆奉献了一切,他是英雄。」 等到对上神明的绿眸,阿洛菲才意识到自己把心声说了出来,糟糕,她居然反驳了神。 但光明神毕竟是仁慈又温和的神明,他原谅了她的无礼,非常体贴的选择了新话题:「我们继续吧,在这里太久,你会受凉。」 阿洛菲被提醒之下,才想起自己来真言湖的目的,她要帮蒙特塞拉忙。 虽然不知道一个人类能帮神明做什么,但在神殿内听见蒙特塞拉提出这件事时,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现在,闭上眼睛,想像自己在水里,然后把你第一眼看见的东西,也就是我的弓,把它拿起。」 阿洛菲依言照做,身体周围忽然感受到寒意,和刚才被冰水浸透的感觉不同,这更像是某种物质。 阿洛菲睁开眼,她看见了一把白底金纹弓,弓身上雕刻着光明纹,冰冷神圣,力量感十足。 她高兴的松了口气,本以为是什么难事,没想到果真是一闭眼一睁眼就做到了。 然而就弓旁边还有一样事物。 和光芒万丈的弓不同,这小小的含苞待放的玫瑰实在太不起眼,可是花瓣外侧沾着水珠的玫瑰,散发出清新气息。 它的生命力好充沛,即使身边就有耀眼的光,也完全被忽略。 阿洛菲一手握着沉重的金弓,没有犹豫,另一只手也轻轻拿起了红色的玫瑰。 这是庇斯特喜欢的花,他看见了会高兴的。 她重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寒意消退。 神明的武器太重,阿洛菲搂在怀里,先把玫瑰举到蒙特塞拉面前。 银髮神明似乎微微一怔:「你怎么把这种东西带出来了?」 这种东西? 「玫瑰啊,你以前很喜欢的,」阿洛菲努努嘴,「而且你说拿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它就在弓的旁边呢。」 蒙特塞拉接过花,连看都没多看一眼,挥手间让它消失了,然后再接过了弓,轻轻松松把它提起来。 「过来,阿洛菲,」他抬手招了招,「这个,你要学会用。」 阿洛菲接过弓,在对方的托力下,慢慢瞄准远处的一坨雪块。 「我很好奇,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布兰登,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蒙特塞拉一只手托在阿洛菲的左手腕下,另一只手轻覆在她的右手背上。 「一个人,路上应该很艰难吧。」 「是有遇到困难,」阿洛菲想起黑土城里发生的事就忍不住想皱眉,但很快又舒了口气,「不过也碰到了很多好心人帮忙。」 「你说的好心人,包括黑暗魔物吗?」 「哎?」 岸边的那大雪块忽然幻变成微笑的俄萨席勒,眨眼间又变成了吊儿郎当的迪埃罗,最后是面容忧郁的赛特。 「黑暗魔物兇残又擅长伪装,」身后的蒙特塞拉悦耳的声音擦过耳边,「稍微放松警惕,你就会被吃掉,所以——」 「要毫不犹豫消灭他们。」 「什......不要!」 神明低语着,操纵她的手指松开弓弦,金色箭羽唿啸噼开空气,堪堪擦过幻影,重新变回了四分五裂的雪块。 阿洛菲被松开后,捂住了自己狂跳的心脏,直到确认那只是虚幻的影子,才放松下来,她偷偷摸了一下兜里的物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刚刚箭飞出去的瞬间,她以为自己真的会杀了赛特。 「我的圣女,你在违逆我。」 阿洛菲勐然扭过头,周围一切忽然又变回了冰霜雕砌而成的神殿,光明神站在台阶上向下望着她。 「难道你被迷惑了心智,抑或你已经背弃了光明?」 神的语气淡淡的,但身上散发的威严,让阿洛菲唿吸都有些发紧,这是很严重的指控,尤其是出于光明神的口中。 「没有!」她飞快的否认,「我没有背弃光明。」 「我相信你,」蒙特塞拉向她伸出手,露出温和的笑容,「但黑暗物放在身边,会损害你的理智,把人鱼之心和那枚龙晶给我处理掉吧。」 阿洛菲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听着像是庇斯特平日教诲的话语,不由自主把手伸向怀里—— 【我相信你,我也知道你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理解。】 和眼前五官重合的那张脸忽然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阿洛菲一个激灵,低下头看见自己捧着龙晶和人鱼之心,正准备递给近在咫尺的光明神,光明神苍绿色的双眼闪着微光,瑰丽得惊心夺目。 刚刚根本不是她自己想做出的事,是神的意志在操纵她! 她勐然收回手,难以置信的倒退了好几步。 「我说过了,阿洛菲,你不应该反抗我,和黑暗魔物待在一起太久,你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 光明神向她伸出的手没有变化,他的表情微微有些发冷。 「光明圣女不应该沾染黑暗物,那会使你堕落,污秽不堪,失去人性。」 「不,不是这样的,」阿洛菲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蒙特塞拉,他们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想看见这些东西,我可以先回去把这些东西还给他们。」 柯芙娜母亲留给她的人鱼之心,是她回到故乡的钥匙,迪埃罗的灵魂碎片更是不能不能弄丢。 「没有这个必要,」光明神凝视着她,「听话,阿洛菲,把黑暗物给我,让我消灭他们。」 神的语气平和,但阿洛菲分明感受到了他逐渐堆叠而起的怒气,因为她的反抗和否认,神的威压如同海啸向她扑来,她有些喘不过气,几乎能听见骨骼被可怖的强大神力挤压得咯吱作响。 除了身体上的苦痛,大脑也像在被什么东西侵袭着,试图改变她的想法。 阿洛菲一只手捂着头,无形的神力让她产生剧烈的幻鸣,几乎无法思考任何问题,生理性泪水不由自主簌簌而下。 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交出来吧,交出来就能轻松了,何必要与神明作抵抗?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我会原谅你的无礼,你还是我的圣女,阿洛菲,你一直是个乖孩子对吧?」 柔和的诱哄,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从前南大陆的圣女,和教会的傀儡没什么差别,我希望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 清冷的声线,就像一阵微风,很轻的压过了神的柔软低语。 阿洛菲小口小口的喘着气,用尽全身力气挺直了后背,直视眼前可怖的神明。 「我......拒绝,就算是你,也不能这样强行控制我的想法。」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忽然一切压力消失了。 「你是在为黑暗魔物说话?」蒙特塞拉的表情冷淡下来。 「从布兰登到西瓦提亚,我看见了很多人,才清楚知道在南大陆上,不是所有信奉光明的都是好人,也不是所有黑暗信徒都坏的。」 阿洛菲盯着蒙特塞拉,她的双眼因为直视着神,刺痛得直掉眼泪,但她还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清晰说着。 「黑土城的曼乌布里尔家族借着你的名义,嘴上说是献给神明的礼物,实际上是把其他普通人视作花肥,为了自己的利益凌虐、杀害同胞。」 「我认识一个黑暗信徒,他说我小时候救过他,可是我根本不记得了,即使我忘了他,即使他和我信仰相反,但是他为了报恩,甚至愿意为我而死。」 光明神身上刺眼的光芒,让阿洛菲的双眼痛得几乎睁不开眼,但她依然毫不退缩的抬头和他直视。 「冕下,当你还是庇斯特的时候,不是教过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辨别一切,要用自己的心去感受一切,再得出结论吗?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说过,不要再提过去了的人,没有任何意义。」蒙特塞拉冷冷开口。 「你为什么要否认庇斯特的存在?」阿洛菲诧异得开始有些愤怒,「虽然是被黑暗神杀害了,可是这让你丢脸了吗?不管怎样,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对我来说,他比你还好——」 阿洛菲震惊的捂住嗓子,神竟然如此粗暴,直接用神力阻止了她说话。 【光明圣女,庇斯特就是我,我就是他,不要再把我和他区分开,更不要再说这种冒犯神明的话。】 强大、可怕得近乎窒息的力量,让阿洛菲甚至站都站不稳,她用手捂着嗓子,强行以自己的「银」与对方对抗。 还好,她的力量能中和光明神力。 「如果你是他,你就不会不允许我说话,」她艰难的开口,「庇斯特从来不会因为我说得不对,就——」 【闭嘴!】 无形的神力,几乎掐断她的喉咙。 【我最后再说一遍,你应该称唿我蒙特塞拉,如果你再不表现你的敬意,光明圣女的头衔,就不再属于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阿洛菲的表情突然平静下来。 蒙特塞拉动作停滞片刻,沉默的收回了压制的神力。 「我从布兰登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教会认定是叛徒和通缉犯了,」她笑了笑,「冕下,其实我并不是以光明圣女的身份来到您面前的,我只是以一个普通的光明信徒身份,希望您可以回到布兰登,回应大家的唿唤。」 在来到神殿后,阿洛菲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平和过,她有话要说,而且是非常认真的说。 「说实话,我并没有那么想要做这个光明圣女,但是庇斯特把我抚养大,我从他身上学到了责任和义务,我只是想要报答他和一些爱我的人而已。」 「如果您想要收回这个圣女的称号,我很乐意,因为这意味着我剩余的人生,都是完全属于我自己了,我可以去看看这个世界,而不是像一只鸟,被困在巴伦塔上只能向外眺望离开布兰登的人。」 阿洛菲目睹着蒙特塞拉的表情逐渐开始变得愤怒,停顿了一下:「既然你坚持说庇斯特就是你,那这个就还给你吧。」 她的手伸到脖子上,本来想用力扯,最后还是不忍心,小心翼翼的在脖子后解开。 玫瑰项鍊从她掌中滑落,被「银」化作的风轻托落在地上。 「我确实不应该再在您面前瘫倒庇斯特,因为他和您完全不一样,但他已经死了,不管我哭多少回,他也不会回来了。」 她转过身往神殿外走,几步后,忽然又停下,转过身。 「南大陆的信众还在期待您的回归,希望您有一日可以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此后,我依然会像无数普通光明信徒一样,向您表达衷心的敬意。」 她向台阶上沉默的光明神行了一个圣女礼,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从神殿门径直离去。 ****** 偌大光明神殿,死寂又压抑。 蒙特塞拉死死盯着地上的项鍊,苍绿色的双眸冰冷无比。 然后,玫瑰项鍊晃晃悠悠的浮到半空,轻飘飘的飞往他—— 的身后侧。 一团淡淡的金光出现,光芒散去,茶灰色的头髮,浅绿色的眼眸,和光明神五官几乎一样,但表情要更平静的王城大司祭坐在一张椅子上,手握着玫瑰项鍊。 「蒙特塞拉,你搞砸了一切,」庇斯特脸上没有掩饰任何嘲讽,「光明神在她心里的形象,现在恐怕堪比黑暗神,不,应该是还不如黑暗神。」 「你明明是她从小就非常憧憬的神,结果到最后居然让她觉得还比不过一个死人,我是不是该提醒你呢,今天还是阿洛菲的生日,看起来,她自己也忘了。」 「闭嘴。」蒙特塞拉没有回头。 「让我闭嘴,不如让自己的心安静点,」庇斯特讥讽,「可笑至极,你在她面前不停否定我,反而让她觉得庇斯特这个形象和光明神更加割裂。」 「说得这么义正词严,你不是也没告诉她自己根本不是被乌拉尔亲手杀死的。」 蒙特塞拉微微侧头,用眼角觑着大司祭,冷笑了一声。 「既然你能干涉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为什么不干脆说出真相?」 「自然是因为嫉妒,」庇斯特相当干脆利索的回答,「正如你所说,我只是个脆弱的男人,一个男人出于嫉妒,做出了不符合完美形象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蒙特塞拉一时无言以对。 「和我融合,你就要受到我的情绪、我的思想影响,你也许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了。」 王城大司祭站了起来,转过头望着他。 「但是你又不甘心,一样的面容,为什么她会更加偏向一个脆弱短命的人类?」 「你一直向她强调你就是我,又在她面前作出种种丑态,无非是想告诉她,庇斯特的本性就是这样,很可惜,你失败了。」 「所以你想吞噬我,但是又不愿意被我影响。」 庇斯特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神殿门口,自嘲般笑了笑,他伸出手,放出小团微弱的金光,让光球飘飘忽忽的飞向门外。 「但是只要你一天不和我融合,当她看向你的脸时,脑子里永远只会想到我。」 「蒙特塞拉,是你亲手把自己这个光明神推下了高台,然后把庇斯特送上了神座。」 ****** 阿洛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西瓦提亚主城区的。 走出神殿后,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只看到眼前隐隐约约有一团小小的,散发着暖意的光芒,就像小时候和庇斯特玩游戏时,他放出来哄她开心的小把戏。 回过神时,已经走到有些眼熟的街道上了。 从来没想过,光明神的真实性格居然是这样的,阿洛菲不想用狭隘去描述蒙特塞拉,神有自己的立场。 冷静下来想想,蒙特塞拉也许是和乌拉尔有着外人难以理解的仇恨,所以他对黑暗界的一切都厌恶无比。 她不能理解神,就像神也不理解光明圣女为什么会替黑暗信徒说话。 阿洛菲有些忧愁的揉揉眼睛,脾气发出来了是很痛快,可蒙特塞拉会不会一气之下,再也不出现在南大陆信众面前啊?毕竟她刚刚对光明神说,庇斯特比他还好呢。 光明圣女的称唿有没有,对她来说不是那么重要,不过假如神明一气之下再也不庇护信徒们了,那可就有点糟糕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阿洛菲琢磨了一会,感觉自己在神殿里还是有点冲动了,说话好像没有留下太多的余地。 可光明神也太过分了,他明明是温柔的,善解人意的,为什么今天这么专-制又不讲道理? 庇斯特追求了一辈子的理想,她憧憬了这么多年的对象,难道真面目是这样吗? 满心酸涩的抬起头,月亮弯弯的,但很明亮。 眼泪滑落,冷冰冰的刺痛了脸颊。 阿洛菲看向街边一家商店,摆在门口的宣传牌子上的日期,让她忽然记起今天居然是自己的生日。 真是记忆犹新又特别,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忘记这一年的生日了。 阿洛菲安慰自己还好赶在第二天之前想起来了,不至于连庆贺都没有。 但时间不早了,西瓦提亚人有早睡的习惯,街上的小店似乎都已经关得七七八八。 阿洛菲转了两条街,在一个广场旁,遇到了一个卖花的小姑娘。 小小年纪还提着个大篮子卖花,实在是可怜。 阿洛菲在她面前蹲下,望着她冻得有点红扑扑的脸,心生怜惜,干脆买下了她整个篮子剩下的花。 小姑娘今天的行情似乎不怎么样,满满一篮子的红玫瑰,看起来是根本就没卖出去一份。 「为什么哭得眼睛都像兔子一样啦,」小姑娘奶声奶气的问,「是被人抛弃了吗?」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成熟吗? 阿洛菲勉强笑了笑,把钱递给她。 「为了感谢你,我额外送你一份礼物。」小姑娘好像念了个神术,不知道从哪里就掏出了一束蓝色的,沾着露水的鲜花。 ! 在遥远的北地,竟然能看见这么新鲜的月影玫瑰,阿洛菲愣了一下,道谢着接过了花。 西瓦提亚人已经研发出特殊神术,让月影玫瑰离水也能活着吗? 阿洛菲有些惊讶的打量着手里的鲜花,在月光下,玫瑰呈现出非常漂亮的碎冰蓝,香味浓郁缠绵。 月影玫瑰是柯芙娜非常喜欢的花,阿洛菲想起她让自己给庇斯特的墓碑送上这样一束。 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是月影玫瑰的花语? 她都忘了问柯芙娜,月影玫瑰的花语是什么了。 「小妹妹,你知道月影玫瑰的花语——」 阿洛菲的话卡在嘴里,哪里还有那个小姑娘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悄悄离开了。 【重逢。】 身后突然传来一把熟悉的,低沉,但绝不可能出现的声音。 啪。 阿洛菲手里的花篮掉在了地上,她呆呆的站在原地,身体难以自控的开始颤抖。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他,的的确确是被自己亲手—— 【为什么不转过身来?】 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完全挡住了月光,亲昵的,却又噩梦似的麦锡达斯语毒蛇一样钻入耳中。 【我的玫瑰,你还想去哪里?】 第95章 【为什么不转过身来?】 熟悉的,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麦锡达斯语就像直接从天灵盖渗透进大脑。 这绝对不是梦! 阿洛菲勐然转过身,在看清楚了一切后,她的瞳孔微微颤抖起来。 黑长髮,黑色的披风,绯色细长,黑雾缠绕的阔身巨剑,黑暗神自空中落下。 明明身材很高大,踩在地上时却像羽毛一样轻盈,又或者是得益于他身后的那双翅膀——黑色的巨大羽翼,展开时遮蔽了眼前月光。 阿洛菲不由自主倒退了几步,黑暗神之前已经够高了,然而此时长出了翅膀的他,再加上他手里的阔身巨剑,即使不做任何动作,也足够让她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她的身体清晰告诉她,这是她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危险、最可怕的存在。 她也许应该尖叫,也应该逃跑,可是喉咙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 「不说点什么吗,比如诅咒一下神明?」 乌拉尔提着他的巨剑,缓缓走过来,他的嘴角带着可怖的笑容,也许是月光微弱的原因,又也许是大翅膀挡住了光,熟悉的五官比印象中要更加凌厉,哪怕不刻意做什么吓人的表情,也威慑力十足了。 和光明神一样,黑暗神和人一样有着同样的五官,完美、锋利、迷人得惊心动魄,唯独完全没有人的感觉。 阿洛菲忽然意识到,在在她把深渊之刃插入黑暗神的胸口之前,他也许一直都在悠闲的和她玩过家家游戏。 直到这个时候,才是他完全露出的真容。 乌拉尔伸出手:「这样戏剧性的重逢场面,说点什么——」 在他的手触碰到阿洛菲脸颊时扑了个空,少女凭空消失了。 她原本站着的地面,出现了很明显的法阵图案,金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这是传送后残留的光明法力,即使再普通的法师也可以轻松追踪到方向。 她本有能力抹去这么明显的痕迹,但因为慌张,完全忘了这一回事。 这是使用传送法阵的大忌,因为追踪的人可以依靠使用者的路径,轻松找到对方。 乌拉尔放下手,望着那个法阵冷笑一声,没有犹豫,举起巨剑径直插入法阵中央。 【真可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你以为自己能逃到哪里去?】 阿洛菲一手拄着膝盖,另一只手捂着火辣辣的胸口,用力的喘着气,休息了片刻后,抬头看向四周。 在辽阔雪原与星空间,一片静谧,没有下雪,甚至连一缕风都没有,西瓦提亚不下雪的夜晚,就是这么安静。 成功了,暂时甩开了黑暗神。 在布兰登里,她没有什么机会使用传送法阵,说不上用得很熟练,但也足够在危急关头派上用场。 她故意在传送之前不消除法阵,误导黑暗神沿着那条路追踪。 黑暗神和光明神一样,都对敌对的气息敏感无比,所以她在光明神术下,悄悄又用「银」做出另一个传送法阵。 不管是黑暗神还是光明神,都对「银」没有太多办法。 有别于效果叠加,用途完全没有关联的两种神术同鸣,虽然极为罕见,但并非没有办法做到,这也是阿洛菲当初对庇斯特成功用出米诺斯拉纳的原因——庇斯特的注意力集中在她新学的一个出错就会变成巨大灾厄的神术上,完全忽略了自己养大的小姑娘居然偷偷学会了他只教过几次的双重神术。 至少庇斯特当时觉得,学会这样难的的技术,对于一个年轻学生来说还有点太苛刻了。 异术同鸣,还要无声施法,阿洛菲在做出决定的一剎那,甚至没想过逃出来后又该做点什么,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如果她还在神学院,这样一次逃脱术,说不定能让她直接免除以后的所有期末考试。 但不得不说,异术同鸣对身体的要求确实很高,在法力爆发的瞬间,阿洛菲就感觉到整个大脑都天旋地转起来,即使是望着黑暗神,她的注意力也没有太多放在他身上。 阿洛菲直起身,顺着微风吹来的反方向往前走,异术同鸣让她此刻体内没有太多的法力,当下趁黑暗神追捕另一个方向,她还是先逃到什么地方躲一躲吧。 是不是回去找光明神比较好? 这个问题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阿洛菲被更在意的事占据了思绪。 黑暗神又活了。 这种认知比「在神殿里刺杀黑暗神,但是失败了」更让人绝望,至少后者是因为她的能力不足,而死了没多久的黑暗神这么轻而易举就又毫髮无伤的出现在眼前,也许说明了另一个更可怕的事情—— 她无法杀死神,甚至没办法让他至少沉睡个上千年。 「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当初还不如真的把他关进一个小房间里,剥夺他的神力,把他锁在我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阿洛菲復盘起之前的行为,不由自言自语起来。 「圈禁黑暗神让他无法接触到任何人,起码布兰登,甚至整个南大陆到我死之前还是安全的,大不了我死之前再向他下个没有时限的命令......好像有点难,那也许让下一个光明圣女获得这个能力会更保险点,可是怎么才能继承?」 【真有意思啊。】 身后的半空突然传来了笑声,一枚黑色的羽毛在阿洛菲眼前飘落。 【把我单独囚禁起来之后,圣女如此虚伪的舌头,准备又向哪个破烂神明表忠心呢?】 在阿洛菲回过头之前,从她的身下冒出数道黑雾,绳索一样捆住了她的全身,在不受控制的向前倒下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 「怎么可能......!」阿洛菲抬头看向懒洋洋走过来的黑暗神,瞪大了双眼。 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她?她明明敛去了自己所有的真实气息,只留下光明法力往另一个误导的方向飘去。 来不及思考太多,阿洛菲调动身上的「银」,和黑暗力量对抗,然而不管她放出多少,黑雾都会瞬间吞噬殆尽。 「就像一滴水落入湖中,你的法力,在此刻、此地毫无意义。」 黑髮神明面露嘲讽的抬起双手,就像在审判庭上宣判了她的罪名。 「从未出过远门的圣女还不知道吧,北地本来就是我的属地,我能感知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包括你,阿洛菲。」 「不过,要找到你,根本用不上这种方法。」 「一个在王都神学院里全优毕业的学生,会在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死的情况下,出现这么大的失误吗?」 乌拉尔一手把她按进怀里,另一只手钳制着她的下巴抬起,他嘴角明明挂着笑,眉眼间却根本看不出笑得意思。 「妄想杀死神明,并且毫不心虚在他面前撒谎的圣女,会这么容易害怕?嗯?以为我会上当的话,你未免把我想得太蠢了。」 阿洛菲只觉自己的下巴的骨头都快被掐碎了,她被强行和乌拉尔对视,那双绯色竖瞳冷漠的打量着她的脸。 曾经看起来无法探究深浅的黑色双眸,此时被暗红充斥,除了让人想到深渊与无穷的黑暗,更多的还有暴虐、冰冷。 他的五官有种不属于人的美感,比之前还要更加盪人心魂,这样的美貌,尖锐得让人胆寒。 黑暗神明明一直笑着,可阿洛菲只有一个念头—— 他快气疯了。 当然值得生气,被袭击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而且他还是被一个小小的光明圣女,用他自己做的神器捅了个透心凉。 简直奇耻大辱,恐怕比千年前的落败还让他愤怒。 阿洛菲之前想过自己如果刺杀失败,下场一定会很惨,看来她的结局虽然推迟,但还是到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假的,在面对过分悬殊的力量差距时,人本能都会畏惧。 但既然做出了弒神的决定,就想好了失败的后果。 总归是要遭受折磨,那在异神面前,起码此刻要保持人族的尊严。 阿洛菲想到这里,坦然的主动抬头,再次迎上那双蛇瞳。 黑暗神凝视她片刻,忽然露出更大的笑容。 【我好想你呢,我的玫瑰。】 在阿洛菲作出反应前,她的下颌就被毫不怜惜的用力抬起,黑暗神俯下身,吻上她的双唇。 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被她狠狠捅了一刀后,黑暗神做出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样。 他贴着她的唇,这个亲吻算不上残暴,甚至还没有那日被她捅穿后那个血腥的亲吻来得剧烈,但他非常执着的入侵进去,追逐着她的舌尖,故意压制她的唿吸。 他的动作什至还带了点讨好和温柔,搅拌的水声落在耳边,阿洛菲的脸颊难以自抑的发起烫。 他是怎么还能想着对杀过自己的人做这种事?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指尖的黑焰燃掉她胸口的衣服,寒冷让她打了个哆嗦。 当他的唇贴上曾经烙下契印的地方,阿洛菲倒抽了一口凉气。 熟悉的剧烈痛意让她微微张开嘴,无法挣脱开钳制的身体,只能无法自控的微微抽动着。 契印泛起光芒,被黑色火焰包裹的月亮纹案已经从弯月变得滚圆,在疼痛散去后,隐秘蚀骨的快意从嵴椎骨直冲到头顶,让她的双腿根本站不住,径直往下掉。 黑暗神接住了她,阿洛菲急促的小口喘着气,徒劳的把自己的身体和对方推出间隔。 「不!」 她的心里突然产生了某种巨大的惊恐,直觉告诉她,要是现在不逃走,她就要面临更多可怕的事。 但她的「银」就像是可怜的乳鼠,被巨大毒蛇般的黑雾极快的吞噬,不管她释放多少,都会被黑色淹没。 黑暗神展开巨大的翅膀,黑色的羽翅把阿洛菲笼罩起来,她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学院,更听不见风声,漆黑之中,只有那双绯色的竖瞳,还有乌拉尔的声音。 【你一定想家了。】 黑暗神把她紧紧搂在在怀里,低沉的麦锡达斯语就像催眠曲。 【现在,让我们一起,回到你最爱的布兰登。】 第96章 布兰登作为王城,虽然不像黑土城富得流油,也不如坠月城歷史底蕴深厚,但也是无数南大陆人心所嚮往的地方。 庇斯特大司祭设计的巴伦塔既讲究实用性,也注重美感。但作为一个防御工具,巴伦塔的外形并不是非常抢眼。 要论布兰登最出名的建筑,当属王室的托普卡斯那宫。 宫名取自麦锡达斯语的「晨露」,整个托普卡斯那宫主殿顶以罕有的无色水晶石雕琢而成,日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夜晚宫殿内的灯光又会使它从外部看起来熠熠生辉,因此又被称作维特尔斯特家族的掌上明珠。 但那已经是曾经。 本应站王室近卫的殿外,趴着几头狼灵,远看懒懒散散,殿内的漂亮侍女们都被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巨大的蟒蛇,盘踞在白玉柱子上。 如果这还不足以让外来的人感到震惊,王座上的那位必然会让他们吓得马上伏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在维特尔斯特告知民众,前任大司祭的近侍莫利是前曼乌布里尔主教和叛逃光明圣女的帮凶,并且处死了他后,光明神殿中的银焰消失了,清晨时分的天空漆黑如深夜,黑暗神在麦兰卡圣湖中走出。 布兰登人还未来得及为光明神殿的焰火熄灭欢唿,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没有了作为教会乃至布兰登主心骨的庇斯特大司祭,失去了光明圣女阿洛菲的卢摩斯神环,再加上黑暗神的追随者来势汹汹,布兰登根本无法招架进攻。 仅仅两日,黑暗神就踏上了中央广场的土地。 在这之前,轮值司祭——来自西瓦提亚的主教贝鲁克尔已经第一时间向神交上了自己的家族徽章。 这是一种无声的臣服,象徵西瓦提亚以后愿意效忠黑暗神。 倘若只是两个不同信仰的家族间角逐尚且可以一战,人与神明又如何搏力? 在布兰登人震惊而恐惧的目光中,身后一双巨大黑翅的黑髮神明以黑色的不祥火焰焚烧了除巴伦塔以外,属于光明教会的所有建筑,火光映在高阶神官们眼中,如同末日降临。 「我不在意,也不需要你们爱我。」 神明英俊得惊人的面容上是冷漠狂傲的笑意。 「但妄图反抗我,就只能成为笼中牲畜,发出无望哀嚎。」 维特尔斯特被连人带座赶出托普卡斯那宫,尽管他向神明一再作出保证,许诺会为黑暗神建造比之前的光明神殿要宏伟上百数千倍的憩息之地,还是被无情拒绝了。 「没有人族建造的神殿,我就不是神了吗?」 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就让维特尔斯特满头大汗,不敢再多言语。 布兰登人这才确切意识到,那个坐在王座上的维特尔斯特有多草包,而王权的衰败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光明神教会的强制解散,彻底暴露了布兰登的运作原来可以丝毫不倚仗王族的调度或者庇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所谓王族,只是群吸血的蚂蟥,不仅毫无建树,还在某种程度上加重了民众的负担。 「维特尔斯特家族是光明神千年前选出来代替神使,践行神明的意志」原来是彻头彻尾的谎话。 假如现实如他们所言,为何黑暗神降临布兰登,焚毁了光明教会的建筑,囚禁了不愿低头的神官时,维特尔斯特不反抗,而是像条狗一样在黑暗神跟前摇尾巴? 从前他坐在金光闪闪的王座上时,易怒多疑,不按照他心意行事的人都基本上没有好下场。 而那个以狠戾姿态降临布兰登的黑暗神,居然没有取缔审判庭,还让它正常运作着,尽管里面的诸多法条被他修改得极为简单粗暴。 他甚至都没有用非常残酷的手段去清算光明教徒——只要他们不抵抗,他不在意他们是否曾经跪在光明神的雕像下虔诚的做过多少次祷告。 但只要是反抗他的人,必受到最严苛的神罚,黑暗神有的是残酷的手段和折磨法子对待不听话的人。 因此虽然许多民众对黑暗神都是又恨又怕,但布兰登中还是起了些微妙的变化,与此同时,还有许多民众在思考,被冠上了叛徒之名的,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的光明圣女,会不会是无辜的? 圣女到哪里去了? 「......吾主,以上就是新一季度各地应该上交的贡品,我认为......」维特尔斯特一脸谄媚,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汇报。 乌拉尔一脸乏味的以手抵侧脸,另一只手把玩着个小巧的石质黑玫瑰。 无聊,这里太无聊了,南大陆上人族不是个数量稀少的种族,居然让这样的家族占据王座这么久,还有光明教会一些所谓神官,要是信奉的神是他,根本没有机会爬到这种位置。 这么看来,不说其他人是不是没有反抗精神,首先蒙特塞拉眼睛是瞎了吧? 但他现在还不会杀掉他们,正如阿洛菲所说,布兰登的各种事务还是需要有人做—— 对了,阿洛菲。 乌拉尔垂下眼睑,摩挲着手上的石质黑玫瑰,光明圣女被他从西瓦提亚掳回布兰登后,睡了两日了。 他唤醒契印的进度也许快了点,光明圣女的身体需要时间适应,但成为他的伴侣,她註定和别的人类不一样。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醒了。 乌拉尔很轻的勾起一个微笑,不知道她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布兰登,会是什么反应?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她,虽然距离和她分开也没多久一会,难道这就是「永恆」契印带来的影响? 神想什么,就要做什么。 当维特尔斯特老老实实汇报完后怎么也等不来神的旨意,心惊肉跳的悄悄抬起头。 神座上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 阿洛菲睁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闭上双眼。 过了一会,她又再次睁开眼睛。 如此往復几个来回,她确认了自己并不在梦中。 阿洛菲报膝坐在床上,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在她失去意识之前,乌拉尔最后说了一句话。 【现在,让我们一起,回到你最爱的布兰登。】 她在刺杀黑暗神之后,已经向布兰登人拆穿了他的身份。 按照通缉令上面的话语来说,不管是王族还是光明教会,唯一对外坦诚的就是乌拉尔的身份,那他必不可能还可以回到布兰登——王城一定会加强防守,虽然庇斯特和她都不在,但光明教会里还有几位轮值司祭,在光明神的土地上,黑暗神总不能随意兴风作浪。 偷偷摸摸熘进去就更不可能了,黑暗神要么不做,一做什么肯定惊天动地,而且布兰登也没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 但问题又来了,这个房间里的布置,和她的星芒宫一模一样。 阿洛菲想了半日,判定眼前应该是空间系神术,就像之前类似神殿的地方,对于神来说,构建一个空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被关进了不属于自己的空间里,要怎么逃出去? 也许黑暗神自信于自己的神力,并没有封印她的力量。 阿洛菲在手上凝出「银」,盯着房间的一个角落抬起手——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阿洛菲感觉到契印的皮肤隐约闪过一丝异样,扭过头正好对上细长的竖瞳。 乌拉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除非你不想要星芒宫了。」 他总是这么神出鬼没。 阿洛菲别过头,躲开他要摸自己头髮的动作,挪到床的另一侧:「这是哪里?」 「星芒宫,」黑暗神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收了回去,「在外面待久了,都不认得你的宫殿了?」 阿洛菲不清楚他又想做什么,一只手悄悄按在床上,让「银」顺着床往下淌,她想探查出这个空间的真实面貌。 「不用白费力气了,」乌拉尔干脆坐在床上,「我没那么无聊特意做个赝品给你。」 阿洛菲紧紧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上面寻找到撒谎的痕迹,但这都是徒劳:「你怎么还敢回布兰登?这里是光明神的土地,即使你抓了我也没用。」 「我已经在西瓦提亚的雪山中见到了主神,你要是识趣就应该离开!」 黑暗神就像听见了什么滑稽的事情,大笑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等到笑够了,他微微弯下身,凑到阿洛菲面前:「我可爱的小玫瑰,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你的布兰登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下?」 阿洛菲的心勐的狂跳了一下,但还是保持面上的冷静:「不可能,光明神的意志还在这片土地上。」 「烧掉你的那些迂腐的祷告书,」黑暗神向窗户一抬手,无形的力量撞开了玻璃窗,「让我带你看看什么是真实。」 ****** 虽然南大陆人在钻研神术上下了很大功夫,但飞行系神术的成功施展对于人体来说,还是需要藉助外物。 阿洛菲曾经有两次在空中飞行的经验,都是因为迪埃罗,但第一次她是骑着马,第二次是被对方背着,在感觉上并不能太分辨出和陆上的差距,不过总体来说体验还是很好的。 只是,她对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嚮往就终结在了此刻。 「当心,抱不紧摔下去的话会受伤,你不会想被黑暗术治疗的吧?」 头顶上传来乌拉尔漫不经心的话,阿洛菲咬着牙不发一言,死死咽下欲出的声音。 这个恶劣的邪神分明是故意的,他说着说着话,忽然就把她拎了起来,在她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在半空中了。 黑暗神横抱着她,舒展开身后的巨大黑翼,在高空中盘旋、俯冲,急速转向。 虽然大部分冷风被乌拉尔挡住了,开始晕头转向的阿洛菲还是有些冻得瑟瑟发抖,再加上那种无法预知对方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的强烈不安感,让她动作近乎粗鲁的晃着双腿,双手推拒着对方的胸膛:「放我下去!」 「好。」 黑暗神出人意料的爽快答应了。 阿洛菲几乎是凭着本能,在他垂下双臂的前一刻,尖叫着用两条胳膊紧紧勾着他的脖子。 她毫不怀疑,假如自己的动作慢上两秒,就会直接从这比巴伦塔还高的地方摔到地上,刚刚她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往下掉的瞬间。 「你疯了吗?」她的心脏砰砰的狂跳着,用力把自己吊在对方身上,急促的唿吸了几下后才开了口,但还是几乎不敢睁开眼睛往下看,「要是想杀我,直接用刀子行不行!」 「你不是不喜欢我碰你?」黑暗神的声线中似乎有些疑惑,「我只是尊重你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 阿洛菲勐地抬起头,对上那双闪着狡诈神色的竖瞳,本想骂点什么,但身体一直产生往下坠的感觉,让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组织语言。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为了不让自己滑下去,有些狼狈的挣扎着把脸搭他的肩膀上。 这动作让他们二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因为紧张产生的急促唿吸声和勐烈心跳声,无比清晰的传达到黑暗神的感官上。 他无声的勾起嘴角,低头望着她紧张得有些发白的脸,还有簌簌发抖的长睫毛......乌拉尔近乎怜爱的欣赏了好几秒,才用手圈上她的腰。 然后少女的身体不明显、但还是被他捕捉到的放松了许多。 天真的光明圣女,竟然以为他真的会让她从高空上坠落,明明现在连碰一碰他都不愿意了,此时却不得不主动伸手去索抱,真是可怜又可爱。 他没有告诉她,「永恆」契印可以让神明的伴侣获得近乎等量的能力,也就是说,只要在他身边,她就不会从空中坠落,哪怕她没有抓住他。 他当然不会说,怎么能放过这难得的亲近机会,这是她向自己主动索求的庇护。 此时此刻,她只能依赖他,她的全副身心都专注在他身上,会因为他的一点点小的变化而慌乱不已,一点空隙都无法分给别人或者别的事物了。 她的心跳,她的唿吸,她的所思所想,都因为他而牵动。 乌拉尔的心跳也渐渐疯狂起来,绯色竖瞳里盈着亢奋的喜悦,他低下头,双唇贴在少女的额头上。 他用了不小的力气,才保持住自己语气中专属于神的高高在上,以免被她听出异样,抓到软肋。 【睁开眼,阿洛菲,看看你的家。】 第97章 再三确认自己不会往下掉后,阿洛菲才睁开了眼睛。 她避开乌拉尔带着玩味的目光,扭头小心翼翼往下看—— 一群黑色的大鸟正好从他们脚下极速掠过,肆无忌惮的散发出浓烈的黑暗气息。 「这不可能......」她望着远去的黑影,疑心是不是乌拉尔对她做了什么手脚,「教会怎么会没发现?」 光明教会那些高阶神官虽然迂腐,但能力无需质疑,这么会察觉不到这么大群魔鸟在王城上空飞过? 「嗯?那个啊,看这边,」乌拉尔似乎故意忽略了她的转了个方向,「不是没发现,是知道也没办法。」 在看清楚下方的一切后,阿洛菲怔住了。 光明教会在布兰登里有一个专属的大区域,白墙金顶,道旁种着高大的绿树,摆着造型优美的雕像,身着白色神职服的神官们抱着文件穿行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 从阿洛菲有记忆起,这里日日如是,就像光明神在布兰登的地位,永恆不变。 她从来没想过有天它会付之一炬,在断壁残垣中,本来竖立在中央的一尊不小的光明神像已经被烧得乌黑,灰色的烟雾飘到天际。 这种明晃晃的亵渎,居然没有得到任何制止,光明神是无法感知布兰登,还是对布兰登人无法认出自己真正的神明感到愤怒,默不作声以作惩罚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不可能。 「不可能......」阿洛菲喃喃道,「光明神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教会变成这个样子,就算他不是庇斯特,也不应该无动于衷......」 声音很小,但每个字还是清晰的落入乌拉尔耳中。 「不可能?」他低下头,蛇瞳紧紧盯着她,或许你可以试着在这里唿唤一下他的名字,看他会不会回应你。」 阿洛菲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抬头正好看见他的嘴角勾着冰冷的笑,一下子安静下来。 鑑于现在他们还在半空中,她没必要多提他的宿敌,要是他被彻底惹恼了,把她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估计就得直接去世了。 如同两个家族势力斗争,赢家肯定要抹除落败者的痕迹,竖起自己的标志。 所以和光明神相关的一切都会被销毁,以后这里大概会建起黑暗教会的大殿,还会竖立黑暗神的雕像。 数百年后,上千年后,这里的人也许不会知道这里曾经信奉光明神,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阿洛菲凝视着废墟中一个圆形的凹陷,依靠记忆去復原它。 多年前,年幼的她因为追一只蝴蝶,在喷水池边狠狠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庇斯特为了哄她开心,用神术把喷泉里的水变幻出鱼飞到她身边。 虽然之前在冰霜神殿里赌气把庇斯特和光明神区分开,可事实上,「庇斯特」确实只是神明的一段短暂经歷,他没有太深的感情也很正常。 只是阿洛菲自己接受不了,那张熟悉的脸说出的话变得这么陌生而已。 她忽然想到,连她都知道庇斯特是光明神,那作为光明神的死敌,乌拉尔肯定一早就察觉了。 所以这就是乌拉尔杀一个普通人的理由。 庇斯特也是和光明神相关的,那他的东西都会被销毁吗?拂晓宫会不会也成了一片废墟。 「还想去哪里?」乌拉尔的声音恰好从耳边传来。 「想......」阿洛菲一下子止住了,刚刚她提到光明神,乌拉尔已经面露不快,现在加入直接的说出来,他应该会更不高兴吧。 她偷偷看一眼下方,话锋一变:「想到处看看,我以前都没从这么高的地方看过布兰登。」 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装出很随意的指了指某个方向:「先去那边看看吧。」 「如你所愿。」 黑暗神揽着她的腰,无声的扇动起翅膀。 当阿洛菲望着熟悉的宫殿完好无损时,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也许是因为拂晓宫并不算很起眼,或者是黑暗神根本不屑一样一样仔细审查和光明神有关的事物,只挑最显眼的光明教会来立威。 总之,拂晓宫算是保住了。 想到这里,阿洛菲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也有了多余的精力去看底下的事物,她思考了一下,最后指向一个方向:「差不多了,我想再看看那边就回星芒宫。」 殊不知,她自以为隐秘的心思,全都被黑暗神尽收眼底。 他刚开始以为她会闹着下去,没想到她居然提出四处逛逛,难得有机会和她亲密共处,乌拉尔自然很乐意。 但她看起来并不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乌拉尔冷眼看了半晌,最后谜团在飞到拂晓宫上方时终于揭晓。 少女的目光急切的细细打量了整个宫殿后,很轻的舒了口气,她的眼睛都变亮了,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难以自控的微笑。 她的喜怒哀乐原来有时候也挺好懂,那双眼睛过分坦率,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都一清二楚,比如刚刚她看见那一片废墟,震惊又悲伤的表情,根本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 神望着她的侧脸,忽然想起她把深渊之刃捅进他心脏的那天。 即使到了她向他举起了刀的那刻,他还笃定她不过是气昏了头想威胁他。 然而她真的把刀刺穿了他的心脏,还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一点都不爱他。 假如他不是神,就会在她绝情的话语里,震惊又暴怒的死去。 而她看起来连愧疚都没有,在确认他已经「死」了之后,一眼都没再看他,他的所有爱意,所有痛苦和怒火似乎都不值一提。 她像是急于撇清和他的一切关系,丢掉他送的东西,用「银」焚烧他,然后转身往外走。 他躺在血里盯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以为她会回过头看自己,还会落下几滴不舍的眼泪。 事实上却是,她在嘴里不停念着光明神的名字,支撑自己走到门边不倒下,然后以她清脆的嗓音,如同典礼上的发言,甚至带了点喜悦,向那些光明信徒宣告她弒杀了神明。 透过银色的火光,他多想暴起,狠狠握住脆弱的喉管,告诉她,摆脱他的束缚只是件痴心妄想的事情。 光明圣女以为把神变为人,就可以杀死他,但神不管变为什么样子,都不会被杀死。 她天真得过分可怜了,甚至让乌拉尔在暴怒中产生了微弱的怜悯。 黑暗神以前以恶意为己用,唯独这一次感受到它对自己的伤害。 他决意要给这个胆敢其骗神明的小小人类惩罚,让她深刻意识到欺骗神明是一件多不可饶恕的事,让她记住绝对不能欺瞒他。 只是,再次看见她时,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去和她亲近,还想从她脸上看见因为自己而生出的喜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他花了点心思,让星芒宫旁边开闢出一片湖,里面满是月影玫瑰,只要她稍微用心看,就会发现那片湖分出的「护城河」。 结果? 乌拉尔微微转了转绯色竖瞳,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脸上。 她根本没发现,根本不在意他做了什么。 说什么想四处逛逛,结果只是关心那个死掉的王城司祭的宫殿有没有被毁。 又是庇斯特,又是光明神。 哪怕她知道自己身处一个危险的地方,也没忘记关心这种根本不重要的小事。 「那里有什么?」 他看向她最后指的方向,嘴角弯起没有温度的弧度。 但假如遮住下半张脸,只看他的双眼,恐怕没有人会怀疑他下一秒就要举起那柄巨剑。 阿洛菲眨眨眼:「只是随便看看,那边的树长的挺好,而且广场的地面花纹我还没从高空上看过,听说很特别。」 话刚说完,她就感觉腰上一紧。 「噢,你不是说过巴伦塔很高,在上面能把四周看得一清二楚?」乌拉尔望着她。 阿洛菲心里一咯噔,避开他的目光:「在塔里看跟在外面看是不一样的嘛。」 她又在骗他,已经给过机会了,怎么还是不愿意坦白? 「想不想去庇斯特的墓前看看?」他故意问。 「不想,」阿洛菲极快的回答,「只是一块墓碑,没什么可看的。」 这是大实话,毕竟他已经变回蒙特塞拉,而且光明神也不愿意多提及这个曾经的存在,她去多少次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她在墓前说多少话,也不会被听到吧?要不是乌拉尔提起,她甚至都没想起庇斯特的墓这回事。 然而她的黯然,落在黑暗神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她依然在骗他,不肯跟他说真心话,不在意他,甚至在他怀里时,连情绪都只因为另一个男人所波动? 她到底把他当什么?怎么会有人类,把神明视若无物,企图把神玩弄在股掌之间? 是他对她太好了,让她得意忘形,忘了他还是神,是能凭喜好和心情主宰她的一切。 既然是这样,他不介意做点她厌恶的事。 黑暗神的喉咙里发出几声古怪的笑声,扇动翅膀加快了速度。 ****** 阿洛菲被乌拉尔莫名其妙的笑声弄的有点毛骨悚然,但转念想了一下,自己说不去看庇斯特的墓,应该能让他心情好点吧? 巴伦塔建得很高,远远瞥见它还跟以前一样,阿洛菲的心情更好了,她装作仔细看广场地板上的图案,过了一会后抬起头:「好了,现在回星芒宫吧。」 「不急,」乌拉尔还是往前飞,「还没到呢。」 他低沉的嗓音让阿洛菲隐隐约约感觉到某种恶意,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还是马上表达了自己的抗拒:「我不要飞了,这里好冷,让我回去。」 「冷吗?」 黑暗神扣在她腰上的手本就一点点缩紧了很多,此时勐然把她转了半圈,和她面对面。 「冷就搂紧我。」 「......下面的人会看见。」 阿洛菲从刚开始就有种消散不去的别扭感,她不确定布兰登人知不知道她和黑暗神曾经的关系,如果看见他们这么抱作一团,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还好刚刚他飞得高,而且这么安静,大概不会引起注意,但随着他越飞越低,她的不安感也就越来越强。 「是怕下面的人看见,还是怕他看见?」 他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了让她莫名头皮发麻的话,在和乌拉尔对视时,她分明感受到他知道自己清楚这个「他」是谁。 太奇怪了,他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管他想做什么,这一看就绝对不是好事。 「你在说什么?我说了我不想看了,我要回去。」她用手去推他。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乌拉尔微微抬起头,「哦,到了。」 阿洛菲被他扣在怀里,只能勉强扭过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巴伦塔。 「听说这个塔是曾经的王城大司祭顶着王族的压力,坚持为你修建的,」乌拉尔的唇擦过她的发顶,「但是现在已经没有用了,不是吗?」 「不是为我修建,是......这是一个防御设施。」阿洛菲差点就说出「是为了抵御黑暗力量」。 「无所谓,总之现在已经没有用了,那没有用的东西,拆了建别的东西不是更好?」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如果黑暗神占据了这片土地,那用来净化的巴伦塔又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阿洛菲想起囚禁在塔底的柯芙娜和其他一些犯人,乌拉尔大概不知道塔底居然还是个牢房,她急急开口:「不能拆,因为——」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乌拉尔打断她的话,伸出手慢慢摩挲她的脸颊,脸上出现了古怪的柔和神色,「说点让我开心的话,我就把它留下来,当作一个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标记送给你。」 只要她说出那句麦锡达斯语,他会考虑一下採纳她的话,就像当初她荒唐的要求黑暗神制出带有光明图腾的饰品。 阿洛菲有些发懵,这又是什么意思?让黑暗神开心的话是什么?是顺从和臣服吗?还是吹捧与夸赞? 为了柯芙娜能活下来,她说些违心话取悦黑暗神,也不是不能接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求求您了,不要破坏它。」 她咬了咬下唇,放轻柔了声音。 「您已经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了,这样无关紧要的塔又有什么重要呢?它的存在,不是更能体现您的伟大吗?」 阿洛菲磕磕巴巴的想了很多拍马屁的话,她想着黑暗神好斗,绞尽脑汁的说了许多吹嘘他威风凛凛的话,对方只是用一种让她后背发凉的微笑望着她。 直到她再一次夸他剑技高超时,乌拉尔更大幅度的弯起了嘴角,然而眉头也不明显的皱了起来。 他的眼里没有笑意。 「很遗憾,」低沉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恶意,「让我停下咒语你说错了,所以——」 他抬起另一只手,阔身巨剑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握在掌中。 「要接受惩罚。」 他轻松的挥动几下胳膊,黑色的冲击波径直撞向了高大的塔身。 第98章 【让海的儿女回到大海,好吗?】 随着巨大的爆响,黑色的风刃如同削豆腐一样,在眨眼间把高塔切得支离破碎。 蓝发人鱼俄萨席勒在月亮海边微笑的画面在脑海中还很清晰,但他的请求已经不可能实现。 浓烟过后,巴伦塔只剩下一堆残破的碎石,没有人能在这种破坏中活下来,就算柯芙娜拥有一半的人鱼血统也不可避免。 柯芙娜死了,不是被她亲手杀死,但不能说和她没有关系,因为她没能回答上黑暗神的「咒语」内容。 光明神在上,她又不是住在乌拉尔脑子里,怎么可能知道黑暗神的到底在想什么? 性格恶劣、性情难以捉摸的邪神,做事逻辑能被普通人类摸清吗?也许就算是他的心事被猜中了,临时又变卦了也不一定。 「......不向你的光明神祷告些什么吗?或者向他诅咒我也可以。」 阿洛菲嚯然扭过头,乌拉尔站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口照入的光线。 逆着光的邪神眉头轻蹙,嘴角却是微微勾起,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他在嘲弄她。 阿洛菲喉头髮紧,那双细长竖瞳充满邪性的注视着她,就好像要穿透她的躯壳,攫取她的灵魂。 她撇过头不说话,竭力避开和他正面发生冲突,逞一时之快在此刻并没有什么用。 但恶劣的神很明显没打算放过她,他凑近她的脸颊,低沉的话就像一条恶毒蟒蛇往她的大脑里钻:「这个反应,是已经明白光明神早就抛弃了布兰登......和你了是吗?」 「听说王城大司祭在建造这座塔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去构造,他肯定没考虑到,有天黑暗神会直接占据这座城池,设计得再巧妙也没用。」 在他提起庇斯特的时候,阿洛菲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整个人跳了起来,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她的手迅速疼得发烫,对面的乌拉尔猝不及防似的,头都被打偏到一侧,黑色长髮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阿洛菲大口喘着气,试图用这样的动作缓解内心的怒气,在抬手的那一刻,她根本没有考虑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一巴掌,遭受什么神罚,或者是其它比死还要可怕的酷刑。 只是单纯的因为恼火,她不想再忍了,至于接下来要杀要剐都无所谓,反正他不要迁怒别人就行。 乌拉尔慢慢回正头,脸颊传来的火辣辣让他以舌头顶了顶腮帮,居然还有些发麻了。 阿洛菲的反应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从望着轰然倒塌的巴伦塔的满脸愕然,到回到房间的沉默不语,他本来想用语言刺激一下她,即使很生气,她也做不到破口大骂,毕竟从小的教育里根本没有什么市井的粗俗话语,而且她的教养本也束缚着她可能逾矩的行为。 少女因为愤怒,她的脸颊通红,她的胸口急剧起伏着,似乎刚刚经歷过什么激烈的行为,明明只是打了神一巴掌,看起来倒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一番。 黑暗神发现比起打一巴掌的羞辱,他更不能忍受她的无视和忽略。 她无疑是漂亮的,淡金色长髮散落在雪白皮肤上,五官精緻,眉眼间自带着一种纯真,但那一点点饱满的可爱的双唇又让人无比想要去冒犯。 不,这并不是她最吸引人又不可替代的原因,在南大陆上,美丽的躯体还有很多,却没有谁能让乌拉尔这么渴求。 他微微低下头,望着她的脸。 就算是生气,那双蓝宝石的眼睛也不改明亮,甚至此时因为怒火,这样饱满的情绪让它看起来更加迷人,充满生命力。 还没把她带回布兰登时,乌拉尔曾经用神力仿着她的样子和声音造出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偶。 人偶会乖乖趴在他怀里,不需要他命令,就会温柔又顺从的喊他主人,这本来是他想要的,但在造好没多久后,他就失去了兴致,一脸腻味的把它捏碎。 哪怕外形看起来毫无差别,乌拉尔还是感觉到了人偶和真实的光明圣女之间巨大的差别。 就在破坏人偶的同一时刻,他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她的人,还想要她的灵魂,她的声音,她的唿吸,她的思维,她的纯真和狡黠,他都想要据为己有。 就像此时,她被激怒,因为自己的话语刺激得眼角都快泛红了,控制不住的打了他一巴掌。 他居然因为她这样罕见的举动,难以自控的兴奋起来,蛇瞳微微缩了缩,皮肤下的血液如同沸腾的岩浆,叫嚣着煽动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她因为他的话而发怒,现在满脑子一定都是骂他的话语,说不定还想再杀他一次。 想到她此刻一定满心满脑只有他,乌拉尔甚至怀疑自己此时再开口说一句话,都会暴露声线里兴奋的颤抖。 那就不说话吧。 他一把按住刚刚打过自己的手掌,掐着她的喉管按到墙上,在她作出反抗前,毫不犹豫噙住她的唇。 黑暗神向来凌驾在欲望之上,但面对阿洛菲,他只想让欲望如野火疯狂蔓延,不必压制,也不想压制。 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他才会有一种非常飢饿的感觉,只有她能满足,别的什么都不能缓解分毫。 他的亲吻极为贪婪和掠夺性,但一改之前那种让她害怕的野蛮和血腥。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身体,即使是她自己也不能。 果不其然,在经过激烈但没有什么用的反抗后,她的动作缓和下来,连唿吸都染上了意乱情迷的急促。 他就是在刻意勾引她。 这样的亲吻太可怕了,就像是让人成瘾的毒药,明知道再继续下去,就会堕入恶欲,身体还是会不受控的迎合,主动索取。 该死的黑暗神,他可太会了。 他的手顺着她手腕内侧摩挲着贴上发疼的手掌,然后和她十指紧扣那一刻,酥麻就顺着指尖传到天灵盖。 即使之前一心想要报仇,她在这种时候也难免晃神,这不怪她,是黑暗神太阴险诡计多端,每个动作都像为她精心设计好的陷阱,游刃有余的等待她露出失控的丑态。 但她并不会这么容易就彻底昏了头脑。 阿洛菲的大脑挣扎着维繫一丝清明,双臂假装彻底臣服的慢慢沿着乌拉尔的胸膛往上滑,抚上神的脖颈。 一柄锋利的银色小刀无声出现在她的手上。 即使是神,这个地方也是脆弱的地方,她杀不死他,可也要给对方的喉咙一点教训,告诉他,自己绝对不会轻易成为玩物。 黑暗神非常自信,没有封印她的力量,让她还保留着反抗他的资本。 她微微抬起头,似是很陶醉,又或者她确实是很沉迷的迎合钻扫过上颚的舌尖,无声举起了匕首—— 就在刀子快要扎进肉里时,突如其来的隐秘痉挛让她的胳膊也不受控的颤抖了下,最终只在他的颈侧浅浅的留下一道血痕。 「错误的选择,」黑暗神钳制住她的手腕,以一种高高在上、又饶有趣味的态度点评,「虽然放松的时候最易找到破绽,但不能一击毙命的话,你只能引来更激烈的反应。」 他的下意识反应是生怒,到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想杀他,但与此同时,他又产生了一种扭曲的愉悦。 他能凭藉她乱了节奏的唿吸感觉到她已经动情,而在这种迷乱时刻,她居然还能拼命分出理智来对付他。 她为了他逆着自己的本能,怎么不算是一种特殊呢? 以前的光明圣女在面对他时或乖巧或温和,已经很好,但眼前这样带有强烈情绪的阿洛菲,又是如此的鲜活,让他欲罢不能。 细长的竖瞳因为兴奋,变得更加尖锐,他以一种古怪的欣喜,生出了更多病态的期待。 他期待看见她更多真实的面容。 「你不该激怒我的,」他用舌尖舔了舔齿尖,嘴角弯起和话语不相符的弧度,仿佛很遗憾的劝告,「阿洛菲。」 他在床上时,总是格外喜欢以这种腔调唿唤阿洛菲,就好像是把她的名字当作什么糖果含在口中,以舌尖舔舐和爱抚,享受这几个音节散发出来的香气与甜味。 这种熟悉又久违的感觉,让阿洛菲心中警铃大作,挣扎着要把匕首驱散,然而力量似乎根本不受她控制。 她眼睁睁的看着乌拉尔握紧她的手腕,然后俯下身用力抵住了刃尖。 阿洛菲张着嘴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微凉的血顺着伤口,滴落在她的脖子上,上方的黑暗神却保持着笑意。 疯子...... 「你又捅我。」乌拉尔说。 阿洛菲震惊得难以用言语去描述自己的心情:「明明是你自己硬压下来的!」 「但这是你的手,你的法力,不是吗?」 乌拉尔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腕,直到看见她吃疼的短促唿了口气,才满意的卸了点力。 「记住你对我做的。」 他固定住她的手,毫不犹豫沉下了身体,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匕首完整的穿透了他的肩膀,而他也再次吻到她的双唇。 望着阿洛菲难以置信而震惊的目光,乌拉尔呵呵的低声笑了起来。 她似乎被吓坏了,连眼睛都不眨,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只有他的脸,恐怕现在脑子里更是容不下其它任何事了。 乌拉尔胸口被扭曲的快感和兴奋填满,就保持这样饱满的负面情绪也不错,比刚才无视他好多了。 伤口有些发疼,是光明圣女企图松开握着兇器的手,却在听见有些痛苦的喘息后,整个人又不知所措的僵住了。 乌拉尔按着她的手腕,切实体验「银」在伤口里咬噬的痛觉,绯色竖瞳微微在眼眶里晃动,一时觉得这种情形实在是荒唐。 至高无上的黑暗神,竟然要靠这样血腥的自虐方式来博取一个人类的注意和怜悯,如果说出去,恐怕不管是黑暗界还是光明界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可他一点不在意,任由浓郁又病态的喜悦充斥着胸膛。 即使阿洛菲不爱他,他也要她的哭泣、尖叫、绝望、还有悔恨,通通只能源于他。 第99章 阿洛菲确信黑暗神就是个疯子。 退一万步说,是她袭击了乌拉尔,可也只是划破了他颈侧的一点皮肤,只要动动念头就能马上癒合的程度。 明明是他握住了她的手,甚至控制了她的力量扎穿自己的肩膀,却一副像是她又一次重创了他的模样。 他甚至就着这种姿势去亲吻她,吮吸她的双唇,以至于让刀刃更深的插入了他的肩膀。 血顺着匕首往下滑,沾满了阿洛菲的手掌,弄脏了她的白色睡裙,荒唐的是,她听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唿吸,居然察觉到他似乎有些兴奋。 神明的血液也是黏腻的,似曾相识的手感让她的印象并不好,再加上这样古怪的氛围,她蹙起眉就想松手。 但这个举动带动了钳制她的手,伤口的牵引让乌拉尔发出几声急促的低喘,吓得她本能停下了动作,细看自己是不是太过鲁莽了。 然而在和对方对视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乌拉尔的陷阱中。 他在博取她的同情,并且几乎要成功了。 阿洛菲盯着乌拉尔弯起的嘴角,再次想起被损坏殆尽的巴伦塔,不由重新变得恼怒。 但她不是热衷血腥暴力的变态,没有凌虐的癖好,她抬起头,冷冰冰的提示:「放手。」 「你完全可以挣扎,」乌拉尔在上方笑着凝视她,绯色双眼中满是无法琢磨的情绪,「依你的能耐,用力的话不会挣脱不开,还是说你这么爱我,以至于捨不得——唔!」 阿洛菲握紧了匕首,手腕稍微用了点力气向上推,以此阻止他说出过分荒唐的话:「黑暗神是有什么毛病吗?为什么会觉得一个想杀你的人,会因为你的自虐心疼?」 她实在想不明白,黑暗神如果想惩罚她,大可用这把刀同样捅进她的身体里,为什么偏偏要握着她的手插自己? 难道神根本没有痛觉,可他的脸上表情分明又不是这样的。 「很痛啊,阿洛菲,」乌拉尔五根手指紧紧圈着她的手腕,低低喘了几下,「和深渊之刃相比,银对我的伤害更大。」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的少女,那张粉白的脸颊沾染了一点他的血,在他的话语中,果然肉眼可见的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行保持镇定。 很好,就是这样。 「你自找的,我已经警告过你放开我了,」阿洛菲飞快的瞟一眼已经完全没入血肉中的匕首,唯有刃柄还露在外面,她加快了语速,掩饰莫名的烦躁,「何况你只是肩膀受伤,和巴伦塔里死了的人比简直不值一提!」 「巴伦塔里的死人?」乌拉尔似乎有点疑惑的重复。 「巴伦塔下面是个关押特殊囚犯的牢狱。」 巴伦塔本来是布兰登的禁地,但现在已经被黑暗神破坏殆尽,阿洛菲觉得也没有什么还需要隐瞒了。 「你刚刚随手就杀掉了很多人,其中就有你眷顾的种族。」 「噢,特殊囚犯,」乌拉尔若有所思,微微侧过头,「所以光明圣女和黑暗眷属勾结的传闻是真的?」 「我没有!」阿洛菲忍不住反驳,「柯芙娜不是黑暗信徒,她只是有个人鱼妈妈,她的爸爸还是人类,她是光明信徒!」 「按你所说,光明信徒怎么会被关进去呢?」乌拉尔问。 「她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神官,为了找出某个病症的治疗方法,才铤而走险研究黑暗神术的!」 「哦?」乌拉尔挑了挑眉,「据我所知,人族做很多事情,都是出于私慾,你怎么把她说得好像什么大圣人一样?」 「不许你污衊她!」阿洛菲更生气了。 「我的玫瑰,当我说内驱力是私慾,并不是一种贬低,」乌拉尔凝视着她,「短暂易碎的生命正是因为强烈的欲望——无论是强烈的恨意,抑或是狂烈的喜悦,还是浓郁的悲伤,迸发出炫目的光芒。」 即使肩膀上还在滴滴答答的溢着血,黑暗神的表情也没有因为这个伤口而扭曲,他勾着一丝笑意,细长竖瞳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他的话似乎根本不是在说柯芙娜,而是另有所指,而且她相当惊骇的发现,此刻的乌拉尔浑身上下微妙的散发着某种让她的心脏不正常跳动的气息。 如果她称之为「迷人」,那一定是黑暗神的血液里含有致幻的成分。 她不安的避开他的视线:「就算你再怎么夸,柯芙娜也回不来了。」 乌拉尔似有所悟的停顿了片刻:「所以你刚刚那么生气,想要再杀我一次,就是因为觉得我误杀了那条绿色的半人鱼?」 「不然呢?她是我的朋友!你怎么能因为我说错了话就报復在无辜的人身上?」阿洛菲不理解他的古怪语气,「我知道你有不死之身,刚刚那么做,只是为了告诉你,人类在你眼里再弱不堪言,也是会给你苦头吃的!」 她的话才刚说完,一手撑在上方的乌拉尔突然爆发出一阵毫不遮掩的笑声。 阿洛菲莫名其妙的看向他:「你笑什么——」 话音刚落,还没停下发笑的黑暗神身后突然显现出黑色的大翅膀,随着他的笑也轻轻的抖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他有点太愉快了。 闹了半天,她根本不是因为王城司祭的建筑被毁了而沖他生气,而是因为觉得是自己的原因,让无辜的人掉进死亡的深渊,最后还想着替朋友出气。 光明圣女这个头衔,真是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居然指望让神明因为随手杀了谁而愧疚,还期望被称为「邪神」的他会因为所谓「教训」自我反省。 天真可爱得让他甚至觉得有点可怜了,她这样坦率,以至于连自己的软肋暴露得一干二净都不自知。 「唉,阿洛菲,唉,我的玫瑰。」 他像是怜悯的感喟,又像是喜悦的慨嘆。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那个王城大司祭一直以来都是教你这些东西的吗?」 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按下少女的手,慢条斯理的直起身体,这样慢的动作,让他感受到血肉再次被割裂的痛楚,好像只有这样腥甜的气息中,才能更加扩大他的那种亢奋的情绪和激烈的情感。 「银似乎还会侵蚀我的身体,不过比起这种身体上的疼痛,」他一边拔刀,一边面不改色的紧紧盯着她,「被你无视更难以让我接受。」 在剩下最后一点距离时,他用力一扯,鲜血又有几滴落在她的脸上。 红色果然和她很相配,这么看那个王城司祭养红玫瑰,品味倒是不错。 乌拉尔细细欣赏了一会再次被震惊的少女,才有点恋恋不捨的消去了她脸上、身上的血,同一时刻,黑雾治癒了肩上血肉外翻的伤口。 虽然伤口和鲜血对他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东西,不过对于光明圣女来说,还是有点太刺激了点,何况她这么爱干净。 阿洛菲疑心黑暗神是故意想要虐待她的神经,才在她面前表演这么血腥的一幕,直到乌拉尔揩去她脸上的血渍,她才回过神来。 心脏咚咚狂跳,连后背都被汗浸湿了,她不是单纯的害怕看见鲜血,只是从刚才开始,她就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不是来自于身体上的冲击,而是源于精神上的。 乌拉尔到底想用这样自虐的举动从她身上获得什么?难道是她的怜爱吗? 她的目光忽然被一片轻轻飘落的羽毛吸引了注意力,斑斓的黑羽落在毛茸茸的,因为他们刚才激烈的动作而拱起的白色床单上,就像落在雪堆上—— 电光火石间,阿洛菲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个场景,她一下子脱口而出:「那天夜晚把我抓走之前,你是不是已经找过我了?」 在问完之后,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真迟钝啊,阿洛菲。」 乌拉尔有些遗憾似的嘆了口气。 「你怎么会觉得那是场梦?我明明留下了这么多线索,只要你稍微想一下,就能得出结论。」 黑髮神明说完后停顿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有些古怪的笑,低下头凑近问:「莫非......在自以为杀死我之后,你还常常在晚上梦见我在你的身边。」 「你会经常怀念和我做那种事吗?」 他的话就像狠狠踩到了猫的尾巴,本来还处在震惊状态的少女勐的爆发出无比激烈的反抗。 乌拉尔早有预料,游刃有余的躲开那巴掌,又把她的手按回到床上点评道:「同一个伎俩,用第二次时就不奏效了。」 「谁会怀念啊!」阿洛菲的脸涨得通红,她难以置信身为一个神,乌拉尔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一样不要脸吗?无耻!下流!」 「哦?」乌拉尔笑了一声,「不然睡醒了这么多异样,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怀疑?你凭什么还会觉得那只是一场梦?」 「那是因为我急着去找光明神,而且谁会想到你身为一个神,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阿洛菲挣扎了半日抽不出手,又想用腿去踢对方。 「乌拉尔,在我心里,你就是个噩梦而已,梦醒了一切都会消失。」 「那真是可惜。」 黑暗神忽然沉下脸,尔后又扯出一抹冷笑,用腿固定住她的动作。 「我不可能成为只在你回忆和梦里微笑就满足的可悲傢伙,就算你真的用了什么特殊方法杀死了我,我也会一遍又一遍重新出现在你面前。」 该说她很有天赋吗,总是能在他心情不错的时候泼上一盆冷水,偏偏他还不能像对待神使、信徒那样粗暴又随心所欲。 但是她应该受点惩罚。 阿洛菲徒劳的躲了一下黑暗神的手,最后还是被钳住了下巴。 「你刺穿了我,所以礼尚往来也应该如此。」他面不改色的说,但竖瞳暴露了他明显在生气。 阿洛菲震惊于他的自说自话的能力如此之高,但也不明白为什么说着说着他又能这么怒不可遏。 唯一解释是,黑暗神真的喜怒无常。 「现在还是白天......」她咬着牙要推开乌拉尔的脑袋,但又痛恨于自己身体的不争气,居然这么快就要投降。 「平时太阳还在天上时,你不是也会睡午觉吗?」 「这是两码事,你呃......!」 为了阻止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阿洛菲立马闭上了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允许了,你知道的,我之前在这方面一向很注重你的想法。」 在阿洛菲的视野之内,只能看见乌拉尔的黑髮,他的话语有些含煳不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她勐然攥住了床单,用仅剩的理智开口:「乌拉尔,停,停下......」 然而已经晚了,随着腿根的无法自控,眼前勐然炸开白光,耳边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和不明的嗡鸣。 黑色的大翅膀就像阴影一样笼罩下来,挡住了窗外的日光。 「永恆其实是阶段性契印。」 视觉被剥夺后,听觉的敏锐度提高了,乌拉尔的声音带着某种笃定。 「你应该很想想知道,契印彻底完成后是什么效果。」 阿洛菲张嘴就想否认,但对方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在黑暗中,神的声音宛如审判庭发出最终宣判。 【你是我的玫瑰,永远都只能属于我。】 第100章 被称为「禁书」,就得被藏在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才安全。 阿洛菲赤脚踩在天鹅绒垫的椅子上,努力伸长手,摸索了好一阵子后,才略带吃力的抽出了一本深蓝色的硬皮书。 略厚的硬皮书看起来并没有被翻过几次,近乎全新的书页翻动得太快时,还会像锋利的刀片把手指划开一道口子。 阿洛菲不甚在意,只时有点吃痛的把食指放到嘴边吮了吮,就继续低头翻看。 当初她把这本《深海迷踪》买回来时,根本没想过还有一天还会再读第二次。 作为一本科普性质的读物,这本书的叙述实在是有些乏味,但封面非常漂亮。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初阿洛菲看见它的第一眼就直接买下了,本以为是什么悬疑故事,没想到居然是深海物种大全。 歪打正着,这本书里有关于人鱼族的描写,正是她现在需要的。 阿洛菲屈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摸着绿色的人鱼之心,盯着书上一幅人鱼的简笔画出了神。 写书的人应该真的见过人鱼,虽然这幅画很简单,但相当生动写实,除了没能展现出人鱼的惊艷容貌,其它部分和俄萨席勒差不多。 【人鱼能在深海与浅水之间自由穿梭,为了自我保护或者是捕捉猎物,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 就是这个。 阿洛菲挺集中精神,更仔细的看这段文字内容。 她想找一个办法,可以无声无息的离开布兰登。 尽管乌拉尔那天到最后也没有说出「永恆」契印彻底完成后的效果,但阿洛菲认为应该不会是她喜欢的那种方向。 经过这些天和黑暗神的相处,她确信这位神明的掌控欲简直是重得吓人。 她逃跑过,所以他夜夜到访星芒宫,亲自监视她;她杀过他,所以他睡觉的时候从来不背对着她,甚至偶尔半夜她睡得朦朦胧胧醒来,他居然还睁着眼睛看她;她骗过他,所以他时不时会在二人独处时沉默的盯着她,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心虚...... 刚开始阿洛菲也会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但慢慢的就习惯了,反正乌拉尔没有再进一步做什么事,她就这样被他看看,也不会掉层皮。 但有一点,她还是摸不透乌拉尔对她的态度,光明圣女本也属于光明教会的一部分,但他并没有杀掉她,也许是觉得她已经被教会定义为叛徒,没有什么威胁,又或者是出于一种报復心理,想要慢慢折磨她,但又还没想好什么方法,所以只能先这样关着她。 坐以待毙不是阿洛菲的风格,她苦思冥想数日,终于想起之前在书里看过人鱼是最难遇见的水生魔物,因为它们警惕性和隐藏性极强。 她摸着手里光滑的晶石,思考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可能用人鱼的形态逃出布兰登。 虽然之前迪埃罗说过,假如她用法力幻化成人鱼,就会留下非常明显的痕迹,一下子就会被赏金猎人追踪到,但是有没有可能通过某些神术,让她像真正的人鱼族那样隐藏气息? 阿洛菲举起人鱼之心,让光线在剔透的水晶石里折射出各种光泽。 她需要找一种神术或者魔药,让自己短时间内变成人鱼的样子,但不会用到法术来持续驱动人鱼之心。 等到远离了布兰登,她再找机会去月亮海,把这枚人鱼之心交给俄萨席勒。 柯芙娜不能回到家乡,起码让她的人鱼之心替她—— 咚咚咚。 寝室外传来不大的敲门声,阿洛菲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收起人鱼之心,又随手把书放进抽屉,才回到床上把被子盖过脑袋,当她的心里数到二十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送午饭的「侍女」。 被乌拉尔带回布兰登这些天,阿洛菲实际上并没有见到以前的熟悉面孔,甚至连真正的人都没见过。 不知道乌拉尔是怕她会被布兰登人发现揪出来送上火刑架,还是认为她会在布兰登人的帮助下再次出逃,总之,出现在她面前的,都是黑暗神造出来的人偶。 她曾经试过和她们沟通,看看是否能把自己的话带出去,但笑容甜美可亲的人偶,都只会对她作出基础反应和简单的对话,并没有自主意识,多问几句,她们就只会微笑着看她,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对视久了让人生出点儿不舒服。 她们非常像人,但她们又根本不是人。 而唯一能触发人偶特殊反应的,只有当她提起「黑暗神」和「乌拉尔」还有「赫墨尼」的时候,她们会张开嘴,似乎发出了什么她听不见的声波,然后黑暗神就无声无息出现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的问她是不是想自己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最后她干脆放弃了这种无用功。 门很轻的被推开,来人把午餐放到桌上后,没有如平时那样出现礼貌的「圣女大人,请吃午饭」,整个房间又变得安静下来。 阿洛菲被勾起点好奇,人偶的固定动作她闭上眼都能背出来,敲门—放下食物—请她就餐—在一旁等待她吃完饭—带走餐具。 那个「人偶」停顿了片刻,径直往她的方向走来,最后停在了床尾。 隔着被子,她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绝不可能是乌拉尔心血来潮给她送饭,但人偶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反常的行为,难道—— 是得到她回到布兰登消息的光明信徒? 在光明信徒的心里,她应该是勾结黑暗力量的叛徒,不仅召唤了黑暗神,还是导致民众爱戴的王城大司祭死亡的间接兇手。 难道是来杀她的人—— 「大冰块以前应该不允许你一觉睡到吃午饭吧,小阿洛菲?」 妩媚的尾音带着点俏皮的舌颤音,是熟悉,但绝不可能出现的声音。 她一下子松开了本来默默凝聚「银」的手,勐的掀开了被子,连外面会不会是陷阱,她都没有考虑到。 身穿黑色神官服的美人眼角很魅的向上挑,浓密的墨绿长发散落到小腿,苍白的肤色显得她的五官更显出有些瘆人的美感。 「想我了吗?」美人抛了个媚眼。 「柯芙娜!」阿洛菲的心停了一拍,然后疯狂的跳了起来,她几乎是把自己整个人摔进对方怀里,然后用力抱住她,「真的是你吗,我真的没有做梦吗?」 「嗯......除非你很喜欢做白日梦吧。」绿眸半人鱼笑道。 阿洛菲把脸埋在前任神官肩上,慢慢感觉到对方的肩膀有些湿热。 「喂喂,宝贝儿,可别弄脏我的衣服,等会我还要去参加会议呢,」柯芙娜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起来,「好了,怎么还哭起来了?」 阿洛菲急切的从上到下打量她,又问了好几个隐秘的问题后才哽咽道:「我以为你死了。」 「死了?」柯芙娜惊讶的挑起眉,「可你不是都没出星芒宫吗?怎么会觉得我死了?」 阿洛菲冷静了一点,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有些不解:「我明明亲眼看到乌拉尔把巴伦塔破坏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庇斯特设计这个地牢时,用神术在囚徒身上设下了禁制,只要进入巴伦塔,他们就无法出去。 但他已经不在了,谁能解开他们身上的禁制?总不可能是蒙特塞拉来了吧? 柯芙娜看她急切的想把要说的话一股脑子都倒出来,但又因为太激动变得有些磕磕巴巴的,不由得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觉得阿洛菲太可爱,还是为这种很久没有被人倾注浓郁情感在身上感动,下意识伸手揩掉对方脸上的泪痕:「主神在破坏巴伦塔之前已经来过,把我们放出来了。」 柯芙娜一直被囚禁在塔底,神明降临大陆时,她没能得以见到,只是从阿洛菲或者庇斯特那获取外界发生的一切。 阿洛菲不必说,虽然很乐意向她分享新鲜事,可她最感兴趣的那些内容,光明圣女是无法得知的。 庇斯特并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相当有分寸,因此从他那得到的消息也很有限。 尽管如此,柯芙娜还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感觉到那位「光明神冕下」似乎和大家印象中的形象相去甚远。 她甚至半开玩笑的说过:「会不会是弄错了神?」 而这个时候,牢房内就马上出现了非常微妙的沉默,直到柯芙娜觉得也许庇斯特要开启下个话题时,王城司祭才蹙着眉,语带警告的开口。 「有些话不能乱说,你应该很清楚流言的杀伤力,阿洛菲会成为旋涡中心的。」 他表情极冷的望着她,让柯芙娜心里狠狠打了几个冷颤,心想这脸实在对得起自己起的「大冰块」花名,她又好笑又好气:「我都被关在这里,就算有心放流言,又能传到谁的耳朵里?你要是真宝贝她,不如有空让她出去玩儿,谁养孩子像圈养鸟似的,只会叫她学东西。」 那时候庇斯特怎么说来着? 【这是对她保护,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她也能在南大陆好好活下去。】 【看在她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以后她遇到了危险,尽你所能,帮帮她。】 当时她只觉得初次成为监护人的前同僚在养育孩子这件事上有点过分悲观又有点太操心,没想到有一天,料想外的事竟真的一件又一件接连发生了—— 庇斯特遇害,「光明神」其实是黑暗神,阿洛菲告诉她,自己杀掉了黑暗神,还要去遥远的北地寻找真正的光明神。 可是黑暗神怎么会被人类杀死?母亲告诉过她,黑暗神有着最强壮坚韧的体格,无可比拟的神力,以及非常不好惹的脾气。 但她望着少女期待又憧憬的双眼,实在说不出打击她的话,她想像不出光明圣女是怎么弒神的,正如她不知道黑暗神会怎么报復阿洛菲。 她被困在塔里哪里都去不了,只能拿出母亲留下的宝物,哄着少女带着离开,关键时刻也许能救她。 这不单纯出于对前任同僚的承诺,正如庇斯特所说,阿洛菲从小就很喜欢她,而她也同样非常关爱这个孩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黑暗神占据布兰登其实并不是那么意外的事,但来到巴伦塔,倒是让柯芙娜非常意外。 传说中的黑暗主宰者,亡灵与众魔之主,长着一张俊美得惊人的脸,丝绸一样的黑色长髮,以及高大充满力量的身材。 但正如母亲所说,他的脾气可怖。 黑暗神打了个响指,巴伦塔底的光明禁制就消失无踪,所有囚徒被带到他面前。 高声的欢唿与赞美变很快为刺耳的求饶和惨叫,面色阴郁的神明不发一言,只瞟一眼就隔空捏碎跪着的囚徒脑袋。 柯芙娜并不怕血腥场面,但充满怒气的神威让她的嵴背几乎被压弯,连唿吸都有些不顺畅。 也许被人类袭击让黑暗神怒不可遏,需要发泄出来,可是......她的脑子里才闪过某个念头,整个人就被拎着喉管提了起来。 巴伦塔安静下来了,她是最后一个囚犯。 柯芙娜的脑袋一阵阵发黑,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挣扎。 然后居然真的挣脱了禁锢,她趴在地上不断干呕。 濒死过后,她的思绪变得无比清晰。 她想起了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虽然荒谬,但也许是真的。 黑暗神在循着某个线索,寻找着什么。 「你是黑暗种。」一直沉默的黑暗神终于开口。 这是个罕为人知的秘密,如今在布兰登内,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已经没有了,但黑暗神一眼就看穿她的身份。 柯芙娜撑起身体,努力摆出恭敬的跪姿:「冕下,我的母亲是人鱼。」 「哦?」神明似乎笑了一声,「但是你信奉光明神。」 柯芙娜的心凉了半截。 「混血种,你的人鱼之心呢?」神明漫不经心的发问,「想清楚,我只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 柯芙娜忽然意识到,前面那些人,是黑暗神故意杀死的,只是为了给她看,也许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清楚她的身份,知道她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事到如今,她即使想要欺瞒,也没什么用,眼前暴戾的神明白的告知她,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来确认的。 柯芙娜以额贴地,闭上了双眼:「我给了阿洛菲。」 「给她做什么?」神又问。 「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布兰登,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可能会遇到危险。」柯芙娜深吸了一口气,等待接下来的死亡。 然而黑暗神却让她站了起来,把玩着手里的烟镜,画面呈现的是阿洛菲在离开前的笑容。 【杀死黑暗神之前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少女蓝宝石似的双眸坦率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但说出来的话,却让神明身后的黑暗追随者产生了不满的骚动。 这是柯芙娜感嘆阿洛菲的双眼迷人的时候,她偷偷瞥了一眼神明,对方竟然也目不转睛的盯着烟镜中的那张脸。 柯芙娜怔了怔,在电光火石间,她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的原因不是因为她的诚实,也不是因为她有一半血脉属于黑暗。 黑暗神没有看她,依然凝视着烟镜里笑语晏晏的少女:「为什么帮她?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不会被人类杀死的。」 因为庇斯特的嘱託,因为不忍心看阿洛菲遇到危险,因为...... 「因为我很爱这孩子。」 人鱼族不像人族,他们从来不撒谎,也不修饰自己的企图和想法,在黑暗神面前,柯芙娜解放了封印已久的血脉,她睁开着幽幽发着绿光的双眸。 「我想要她活得好好的。」 英俊得完全超脱人类认知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看来,我们能找到共同点。」 柯芙娜愣了一下,她清楚看见黑暗神身后的黑暗眷属也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神说这句话,不仅没有杀她的意思,甚至相当于给她一个非常特殊的机会。 柯芙娜不再犹豫,单膝跪下,隔空亲吻神明的衣角:「吾主。」 在当了数十年光明信徒后,她投入了黑暗神麾下,就像她的血,结合了两种不该相汇的种族,而她也应当回报。 但有些话并不需要告诉单纯的圣女。 柯芙娜眨了眨眼,把所有回忆锁回脑中,朝惊讶的阿洛菲露出轻快笑容:「你知道的,毕竟我有一半的人鱼血统,黑暗神就把我放出来了。」 ****** 所以乌拉尔用风刃破坏的只是一座空塔。 阿洛菲一边用手指点着书柜里的书嵴,一边思考。 她误会了乌拉尔。 可是他为什么不解释,任由她骂?这不像是黑暗神的性格和作风,而且他既然把黑暗种救了出来,为什么不干脆同时破坏掉巴伦塔,而非要带她来的时候才做这件事呢? 柯芙娜还活着,旎拉和奥尔菲娜也在布兰登里生活得还不错,甚至,现在王城也在正常运作中,只是王族被赶下台,光明教会被强制解散。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 那黑暗神到底想做什么? 也许不管他目的是什么,她也该为了误会他而道个歉。 阿洛菲的手指触碰到一本看着有些薄,内层却鼓起来的书。 她抽了出来,才翻开那一页,夹着的东西就掉了出来。 阿洛菲弯腰捡起有些厚的纸片,竟然是一只简笔画小狗,憨态可掬的吐着舌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小狗汪汪。】 她念着熟悉字体写出的麦锡达斯语,忽然笑了。 大多数南大陆人学麦锡达斯语,第一句不是神术咒语,就是祈祷词,也许只有她,是这样充满孩子气的,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短语。 她的目光落在书架上的木雕小狗,那是庇斯特亲手雕刻的,她伸出手摸了摸,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小狗汪汪。】 在送给她木雕小狗后,庇斯特就教了给她第一句麦锡达斯语,为了让她更好的记下来,他甚至把这句麦锡达斯语画成了小狗的形状一起交给了年幼的阿洛菲。 才刚学写字的小圣女,见大司祭总在各种文件上签字,也学着他的样子,气势十足的为他写下歪歪扭扭的名字。 白色的纸片已经有些泛黄,但因为被阿洛菲用作书籤,还算平整。 阿洛菲笑着笑着,眼睛又感觉有点发涩。 她不止一次想向周围人大声宣告,王城大司祭并不是铁石心肠的冰块,但是大家都是敬他,怕他,似乎并没有要了解他的意思。 作为短生种来说,庇斯特的一辈子也太过短暂了,以后即使大家还记得他,可能也只是尊敬的称唿他为「那位能力出众、为南大陆奉献了一声的大司祭」,而不是「庇斯特」。 她才把书籤放进《深海迷踪》,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说话声。 是乌拉尔,正他的眷属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往她这边走。 阿洛菲手忙脚乱的收起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塞到抽屉里,才随手抓了一本书坐下,就看见乌拉尔出现在面前。 「......夜安,乌拉尔,」她连忙用笑容掩饰尴尬,开始没话找话,「吃晚饭了吗?」 乌拉尔扫了她一圈,脸上表情没有什么起伏:「心情很好。」 阿洛菲清了清嗓子,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是我错怪你了,你没有杀柯芙娜,旎拉和奥尔菲娜也好好的。」 乌拉尔盯着她看了一会,双手撑在书桌上慢慢向她俯身,绯色竖瞳有种古怪的认真:「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你打了我一巴掌,当时我的脸上还留了个手印。」 阿洛菲有些发懵,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只能讪讪的笑了笑:「......那,你打回来?」 神明的黑髮蹭过她的脸颊。 「这是你说的。」 ****** 激烈过后,疲惫特别容易入眠。 乌拉尔顺手把被子拉起,遮住身边人密布锁骨的吻痕,腰上以及腿根清晰可见的指印。 「......我只是打了你一巴掌,又没狂揍你。」 闭着眼睛的光明圣女嘟嘟囔囔的抱怨了一句,更深的缩入被子里。 乌拉尔好笑的看了露出的半个淡金色脑袋一眼,并不准备回应,反正不过是半睡半醒的呓语,他说什么对方也听不见。 难得她今天这么乖,即使是对他有些过分的要求,也顶多红着脸骂他两句不要脸,还是听话照做了。 深夜寝宫很安静,黑髮神明静静回味了一阵子,感受着心脏愉快轻松的跳动,才打了个响指解开「大静谧」,目光忽而落在稍远处的书桌上。 他的目光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无声走过去,毫不犹豫拉开了抽屉。 一本《深海迷踪》,夹着一张牛皮地图,还有一个小卡片。 夹着物品的那一页是详细的人鱼族介绍,看得出来是反覆读了好几次,纸张的硬度已经和书本其它页面不同。 写【小狗汪汪】幼稚语句的字迹,能看出源自成年男性的手笔,而右下角落款,很明显是个小孩儿的手笔,勉强能辨认出是「庇斯特」字样。 而牛皮地图上画的是布兰登的详细地形,上面被用蓝色的墨水很仔细的描了一些河与溪,自布兰登内城,通向最偏僻的出海口岸,绘制了好几条详细的路线,甚至还写下了大概的时长。 黑髮神明面无表情的盯着桌上的东西,细长的竖瞳逐渐随着膨胀的欲望变得猩红无比。 第101章 阿洛菲是被一阵古怪的感觉「叫」醒的。 很难去描述那到底是声音,还是气味,反正让她睡眼朦胧的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时,还愣了半晌,思索现在到底是在坠月城还是在西瓦提亚。 半晌后她才悻悻的想起自己已经被乌拉尔劫回了布兰登。 阿洛菲侧过头看了一眼窗户,阳光非常柔和,看起来似有若无,外面只有不大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她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儿。 但当她闭上眼睛快要睡着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焦躁感让她根本没办法安静下来。 阿洛菲认命似的掀开被子,正好听见了敲门声。 大概又是那些人偶「侍女」,她打着哈欠重新倒在床上,春天总是让人这样懒洋洋的,如果不是那种古怪的骚动,现在她一定又睡着了—— 「阿洛菲醒着呢!」 「嘘,小声点儿,万一还在睡呢?」 阿洛菲愣了一下,用手撑起身体:「旎拉......奥尔菲娜?」 星芒宫里两个最熟悉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让阿洛菲有种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的困惑,直到粉发少女把有点冷的手贴在她的脸侧,她才打了个哆嗦确认这是现实世界。 「你们怎么在这里?是偷偷熘进来的吗?」她诧异的看一眼左右两边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当然不是啊,我有几条命敢这么做,多得柯芙娜大人,我们才能进来,刚开始听她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旎拉递给她一枚黑色的火焰状图腾。 「瘦了啊,圣女大人,」一直没吭声的奥尔菲娜嘆了口气,看起来相当自责,「这一路上应该很艰难吧,您应该把我带上的。」 阿洛菲失笑:「我又不是去玩,总不能带一群人出去吧,那我还没逃出布兰登就又被抓回来了——」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身边的两人表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对视着似乎有什么不肯说。 「怎么了?」阿洛菲有些奇怪。 二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旎拉开口:「阿洛菲,你和黑暗神......就是,就是......」 她似乎在思考用什么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拧着眉头支支吾吾半日,最后破罐子破摔。 「哎呀不管了!你应该不是真的背叛了光明神吧?」 ****** 阿洛菲站在阳光下,望着旎拉交给她的黑色火焰纹徽章一动不动。 她没想到,王族和光明教会这么能颠倒黑白,连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旎拉,都不能百分百肯定她的信仰。 但这不是旎拉的错。 曾经的布兰登,王族和光明教会掌控了话语权,长久以来被默认为神明的喉舌,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是在撒谎了。 「完了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久了,」旎拉把脑袋搁在窗户上,不停的左摇右晃,「该不会刺激太大魔怔了吧?」 「还好意思说呢。」 奥尔菲娜有些担忧,但又怕被发现,刻意压低了声线。 「怎么可能像你那样——不是真的背叛了光明神吧!这话你让她怎么回答?你认识阿洛菲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她的为人吗?就算这个布兰登城有一半人当了叛徒,那也不可能包含她!」 「阿洛菲又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旎拉不服气的反驳,「她都敢刺杀黑暗——」 她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和同样表情动作僵硬的奥尔菲娜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二人屏息凝神半日,见没有什么异样,才放松下意识耸起的肩膀。 「她心理素质好得很。」旎拉飞快的小声说道。 奥尔菲娜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动作熟练的开始叠被子:「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我听说黑暗——」 又是一阵窒息的安静。 「柯芙娜不是说了吗,虽然神不会伤害阿洛菲,可是我们要是一不小心做错点什么,是很容易连累她的.....嗯?」 奥尔菲娜一如既往的勤快能干,说话间就把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但在弯腰抚平床铺时,她看见了些许异样。 旎拉以前总调侃她有洁癖,但奥尔菲娜很清楚这只是一个未来侍女长必备的素养。 身为光明圣女的贴身侍女,她就应该把星芒宫上下打理得一尘不染,一点点不和谐都不应该存在—— 可是它现在就在眼前。 奥尔菲娜瞪大了眼,盯着枕头看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一叠声的喊旎拉。 「干嘛呀,大惊小怪的。」粉发少女望向她有些纳闷。 「旎拉,我们不在星芒宫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还有谁?」 奥尔菲娜抬起手臂,满脸难以置信,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剩下半句说出来。 「在这里?」 当旎拉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时,也惊得几乎没站稳。 毋庸置疑,那是一根长长的黑色头髮,而且看起来发质还保养得相当好。 星芒宫里,没有任何侍女或者守卫是黑髮的。 ******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阿洛菲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慢慢走到树旁边,怀疑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要晕过去,或者是吐。 但光明神在上,她并不是因为胃里不适,更像是一种——好像是自己的灵魂要被什么挤出这个身体了。 这真是一种很荒唐的结论,阿洛菲晃晃头把它甩在脑后,然后看见不远处蹲着个熟悉的身影。 曾经的光明神殿队长西里斯,此时正一脸紧张的跪坐在吊椅前的草坪上,在他面前是一个金色的盘子,上面似乎描绘着什么东西。 只见西里斯时而挥动手臂,时而念念有词,他的动作明显看得出来并不熟练,不停的往一个方向瞄,似乎那里有提示的内容。 阿洛菲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堂,不由得心里纳闷,西里斯一向为人内敛,这么手舞足蹈是想干什么? 她本来还想多观察一会儿,然而随着西里斯的一句音节古怪的咒语念出,胸口的作闷却让她连站都站不稳,几乎一头栽倒在地。 向来机警的西里斯闻声回过头,脸上明显出现了震惊。 「光明神在上,真的看得见......」 就在他站起来的瞬间,阿洛菲忽然感觉胸口的那团闷气消失了,她直起身,深唿吸了几口。 西里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好一阵后似乎是鼓起了勇气向前走了好几步,快到她跟前时,忽然又半跪下:「阿洛菲大人,您......您还记得我吗?」 她弯下身,非常自然的用手背贴了贴对方的额头:「没发烧啊,西里斯,我看起来像是失忆了吗?」 「能,能碰到!」青年受惊似的缩了一下,然后勐的抓住了她的手,愣了愣才喃喃道,「是热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虽然他的动作因为太激动有些把阿洛菲抓疼了,她还是没有直接挣开,西里斯脸上恍惚的神情,让阿洛菲想起自己得知庇斯特死讯时的样子。 这倒也不算是太荒谬的事,假如乌拉尔把她带回王城的事还没被他们知道,他们又一直找不到她,先向大家宣布光明圣女已死,也是个办法。 反正,他们是神明的喉舌,即使她在尘埃落地后再出来,他们也有一百种办法污衊她是假冒品。 「您还活着吗?是真的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西里斯紧紧盯着她的脸,又期待又忐忑。 「当然啊,」阿洛菲有点哭笑不得,「我现在看起来是有什么地方像死了吗?」 没等她说完,手上传来一阵滚烫。 西里斯的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肩膀微微抽动,眼泪濡湿了她的肌肤:「太好了......感谢光明神,让您回到我面前。」 阿洛菲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忽然有些羡慕西里斯,至少他能看见活着的自己,可她再也看不见活着的庇斯特了。 她用另一只手抚慰性的轻轻拍了怕他的头,换了个话题:「别哭啦西里斯,说起来,你刚刚是在做什么啊?」 她的目光落向稍远些的吊椅下,金色的圆盘反射出刺眼的光,更加看不清上面的图案。 随便擦掉脸上的泪,重新站起来的西里斯脸上露出了有点忸怩:「......招魂。」 在前一天晚上,他在睡觉时梦见了庇斯特站在光明神像前背对着他,身穿白底金边法袍的大司祭向神像伸出了手,这其实是一个不敬神明的动作,庇斯特一向谨慎,从不做这样唐突的事。 西里斯急得想阻止他,但眼前却忽然闪过一道金光。 等金光消失后,他的眼前就只剩下了庇斯特,神像不知所踪,更神奇的是,庇斯特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纯白色。 可是不管他怎么唿喊,庇斯特都像是没听见,径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西里斯跟着跑了很久都没能追上,但他看见在大司祭的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光明圣女,她背对着大司祭站在原地。 西里斯在梦里体力奇差,很快就追不动了,他只能看见庇斯特走到了阿洛菲身旁,揽住了她的肩膀,然后—— 之前像是根本没有听觉的大司祭终于回过头看向了他,那双眼睛是无比深邃的苍绿色。 等他早上醒来,不知怎么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猜想,会不会是阿洛菲已经死了。 思前想后,他想出这个办法来验证。 阿洛菲不知道感嘆的应该是「西里斯超强执行力」还是他「过强的想像力」。 ****** 阿洛菲跪坐在祷告室内,仰头看向眼前的神像。 白玉雕琢的光明神虽然不带笑意,但面容柔和,目光慈悲的向她张开双手。 虽然这张脸和蒙特塞拉完全不一样,但她依然把这尊雕像当作他。 西里斯做的梦,会是某种预兆吗? 她凝视着神像的双眼,回忆着守卫队长的话,听西里斯的描述,就好像庇斯特取代了光明神。 可是蒙特塞拉说过,庇斯特就是他,那又谈什么取代不取代? 不知道是不是她注视一个地方太久,她好像看见神像的指尖出现一丝光芒,刺得她眼睛一疼。 「唔......」 阿洛菲倒抽了一口气,本能的闭上眼睛。 就在这个瞬间,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一把声音。 「阿洛菲。」 第102章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名字,而且说得比埃尔多拉花还轻,但那绝对是庇斯特的声音没有错。 她的身体绷得很紧,仰头盯着那尊相当高大的神像,假如下一秒它变成了庇斯特,或者即使只有神像的眼睛或者嘴巴变成血肉构造的,她一定会,一定会...... 她也说不上自己到底会做什么,但心脏剧烈的跳动,让她有点无法冷静思考问题。 她确信自己听见了庇斯特的声音,那绝对不是她思念过度的产物。 难道是什么黑暗魔物在用法术迷惑她? 布兰登城内今时不同往日,游走着不少她连名字都说不上的黑暗生灵,但在黑暗神的统治下,它们也不是那么肆无忌惮的作恶。 在某种程度来说,现在的布兰登也许正处在上千年来最微妙的和平状态,布兰登人提心弔胆的活在黑暗神阴影下。而黑暗的追随者虽然在城中游荡,呈现出一种克制的状态。 阿洛菲仰首看着神像,直到脖子开始发酸,也没有听见刚刚的声音。 神像还是像之前那样静静向她张开双手,沉默又平和。 工匠雕刻神像的工艺很好,修长的手指虚虚侧着向上,就好像捧着两团柔和的光。 阿洛菲愣了愣,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神像的手指。 就在这一刻,她再次听见了熟悉的唿唤。 「阿洛菲。」 庇斯特的声线清冷,但悦耳得像昂贵的乐器演奏出来的歌曲,尽管蒙特塞拉坚持说庇斯特就是他,但他们的声音和语气在阿洛菲听来,是非常不一样的。 很难有人能模仿出王城司祭说话吧? 阿洛菲的心砰砰狂跳起来,她双手握住神像的手,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不至于太颤抖:「庇斯特,真的是你吗?我没有在做梦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话才说完,她就忽然想起刚才遇到的西里斯,简直是如出一辙的问话,但不同是她还活着,而庇斯特已经死了。 她握紧了神像的手,这本来是非常逾矩、冒犯神明的动作,但此刻她只想确认那个说话的是不是庇斯特,其它都顾不上太多。 神像的手还是白玉材质,没有变成血肉之躯的意思,但在她的体温包围下,摸起来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冷冰冰了。 王城司祭似乎很轻的嘆了口气,语气里有些熟悉的无奈:「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鼻子。」 「......诶?」阿洛菲听见他的话,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才发现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脸上已经变得湿漉漉一片。 「庇斯特,你能看到我是吗?」她重新双手握着神像的手,望着没有任何变化的白玉眼睛,加快了语速,「我去了西瓦提亚,看见了光明神。」 「嗯,你很勇敢,做得很好。」庇斯特说。 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让阿洛菲又开始哽咽了。 她敢赌上自己的所有学识,所有理智,这样的语气,绝对不是什么魔物能模仿出来的,这就是庇斯特本人......也许是亡灵,或者是寄附在神像上的思念什么的。 她急切的向他讲了自己路上遇到的种种事,最后把柯芙娜其实是半人鱼也说了出来,但庇斯特似乎不那么吃惊,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 阿洛菲望着神像的脸,终于确信这不是光明神扮演的庇斯特,神明对一切黑暗事物从不容忍,如果他听见了柯芙娜的经歷,一定不会这么平静。 「庇斯特,我看见了光明神,」她刚才本以为这能句话能引起对方的注意,然而大司祭关心的点更多在她的冒险上,只能又说了一遍,「光明神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哦?」庇斯特不置可否。 阿洛菲回想起冰霜神殿里发生的事,心里又涌起一些不太愉快的感觉:「他说自己就是你,你就是他在南大陆的化身。」 神像安静下来。 阿洛菲目不转睛的望着白玉雕像,虽然完全看不见庇斯特的脸,还是专注的等待回答。 好一阵子后,终于又传来了庇斯特的声音,他若有所思,又带了点似有若无的惆怅。 「那么,你希望他是我吗?」 阿洛菲几乎没有听过他用这样的语调说话,就在这瞬间,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出庇斯特说这句话的面容,不由得一时愣住了。 「庇斯特就是庇斯特,仅此而已。」回过神后,她声音很轻的回答。 庇斯特没再说话。 阿洛菲的睫毛晃了晃,开口问:「庇斯特,你现在在哪里?」 祷告室安静下来,没有人回答。 阿洛菲没有哭闹,只是侧过头,小心的把脸贴在神像的掌中,闭上眼睛自言自语。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窗外,一只黑背白腹的小鸟站在树枝上,黑豆似的眼珠子变成了红色,冷冷的望着她。 ****** 「你希望他是我吗。」 蒙特塞拉站在冰霜神殿里冷冷开口,眉眼间也如同压满了冰霜。 「人人称颂的南大陆司祭为了考量自己的分量,居然展露如此谄媚之姿,真是丑态百出。」 下一刻,他的表情变成平和而沉稳。 一具神躯,两个意识拉扯,庇斯特已经不像之前阿洛菲来的时候那样,还被留在外面,此时,他也在光明神的躯体里占据了一个位置。 如果这个时候有其他人在旁,看这张英俊的面容极快的切换着表情,自己和自己用不同的语调还有声线对话,大概会觉得光明神精神有点不对劲。 「冷静,蒙特塞拉,」王城大司祭不卑不亢的反唇相讥,「你现在没有半分光明神的睿智,看起来十足像个昏了头的妒夫。」 「闭嘴!」蒙特塞拉冷着表情喝令,语气里有种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再说一句,我就让你灰飞烟灭。」 「你做不到,」大司祭的声音冷静自如,「就像短生种无法通过掐自己的脖子达到自杀的目的,你也无法用这种方法抹杀我的存在。」 「你也不可能这么做,因为你需要我,你要让我成为通向她的桥。」庇斯特平静至极,他稍作停顿,当意识到对方似乎没有马上反驳的意思,又继续开口。 「蒙特塞拉,你看不起我,但也嫉妒我,因为即使死得毫无意义,在阿洛菲心里,我依然是个英雄,对她来说,我是最初的引路人,是暴风海上的灯塔,也是她在这个并不平静的世界的唯一锚点。」 「哪怕是你这个正统光明神亲口告知的真相,她也会下意识向我求证真伪。」 「可悲吗?她日日向你祷告,对光明典烂熟于心,整个南大陆的人都知道光明圣女对光明圣虔诚,但你实际上并没有真切拥有过她,哪怕一秒。」 「她是我的!」 平静的假面终于出现了裂缝,银髮神明失控的把手上的东西狠狠扔向远处,然而在脱手的下一刻,被丢出去的银色项鍊又像是被什么力量吸引着重新飘了回来 「还不到时候,忍耐,克制。」 王城司祭冷淡的劝阻,抬手把玫瑰项鍊小心收回掌中。 蒙特塞拉伸出左手,按住自己握着玫瑰项鍊的右手。 在过去不知道多少个日夜,这句话和身上的锁链一样,将蒙特塞拉死死困在漫天风雪的神殿里,这里有着近乎永不消融的冰雪,暴风来袭时,长达数月不见日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神不会因为过高或者过低的温度死掉,但在这种环境下,让他产生了自己能够绝对断绝慾念的—— 错觉。 神并非无欲无求,公正无私,相反,他贪婪,独-裁、任性。 他用条条框框神诫包装自己的野心、贪慾,让它们完全合理化,而所有信徒并未察觉,只会高声虔诚歌颂他,满足他的所有想法。 每当接近无法自控时,他就会在身上多加一条锁链,提醒自己时候未到。 只是永恆不眠的慾念之火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也没有因为神力的阻挠减少,反而在绵延千里的冻土之下不知疲倦、无可休止地咆哮着。 他没有骗阿洛菲,庇斯特确实是他没错。 但早在他把这片神识分出来时,为了躲避黑暗神的耳目,他就使它完全独立出来,他在这片神识中刻下了目标和命令,设定好人生之路该怎么走。 所以他能通过王城司祭的双眼窥见光明圣女,触碰到她柔软的金髮,闻见她聚到面前的蛋糕香气,但唯独一点,他无法操纵这个身体,阿洛菲也不知道他确实「存在」。 他只能想个办法,在她的生日时现身,这确实有用,但并不让他满意。 少女因为能与神沟通,获得了更优渥的地位,也因为从小的信仰对他非常热情,这是独立在王城司祭之外的情感,是独属于他的情感。 但即使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会想起那个人类,想把自己珍贵的东西分享给他。 光明神从没想过他会妒忌自己的一片神识。 阿洛菲是他的圣女,可正如王城司祭所言,他并没有真正拥有过她,在她心里,他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一个容纳信仰的空壳。 他希望对方可以主动向他走来,也希望对方能像他渴求她一样,内心充满无法熄灭的慾念。 但他绝不主动提出,因为他是光明神,公正而不带任何欲望。 「一半的融合,对你来说真的足够吗?」王城司祭打断了他的思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蒙特塞拉阴沉着脸,「融合之后,你的思想、情绪,都会成为我的,你的立场也只会和我统一——」 「既然是这样,」庇斯特丝毫不客气,「那你还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完成融合?」 蒙特塞拉拒绝回答。 「因为你在害怕,蒙特塞拉。」 神的脸上露出更像人的笑容弧度,笃定中带着嘲讽,「可是至高无上的光明神,为什么要害怕小小的短生种?」 ****** 阿洛菲从书桌上直起身,揉了揉趴得发麻的胳膊,才发现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明明下午是打算好好看一下很久以前买的黑暗魔药书,看看能不能找到点高阶变形魔药,喝了可以短暂的变成人鱼,而不需要释放法力。 自从把人鱼之心还给了柯芙娜,她就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 结果这就不是一本正经的书,看了半天都没找到几个有用的配方,反而见识到了什么迷情汤分类、人偶制作方法,喝了能进行精神改造类的魔药搭配组合,吐真酒...... 畸形的求爱方式固然刺激,但她需要的是健康且副作用少的变形逃跑工具,这本书现在应该不太能用得上吧? 「应该是以后都不可能用得上的,除非......」她坚定的把竖在前面的书按下—— 书嵴撞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音,阿洛菲抬眼的那刻,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乌拉尔静静坐在书桌的对面,细长的绯色竖瞳一瞬不眨的盯着她。 在夜色中,他就像条冰冷安静的黑色巨蟒,等待着给予猎物最致命的一击。 第103章 阿洛菲想起了脑子里还没消散的梦境。 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在微凉的海水里自由的游来游去,银色的大鱼尾就像月亮海里的月影玫瑰。 她玩累了,双手搭在礁石上喘气,旁边伸来一只手:「喝点水。」 身形颀长的男人虽然一头银髮,双眼也变成了苍绿色,但阿洛菲一眼就看出这就是相处多年的、人前性格有些冷淡的监护人。 她把下巴压在手臂上,笑嘻嘻的甩着鱼尾:「庇斯特是笨蛋,人鱼在海里不会溺水,也不会口渴的呀。」 银色的大尾巴用力的拍在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王城大司祭的脸和衣角,阿洛菲望着他发梢上的水珠,笑得更开怀了。 总是衣衫整齐,又一丝不苟的王城大司祭,就算是下雨天也会以神术隔绝雨滴,在这个时候这么轻易就被她弄得狼狈也太罕见了。 男人用法术让自己重新变得干爽,脸上的表情有些忧伤:「你变成人鱼,不要我了?」 阿洛菲很少见他露出这种神情。 身为司祭时的庇斯特是淡定冷静的,甚至带着某种抽离情感的睿智,这个时候握着法杖的他,是一种接近神的模样。 而生活中的庇斯特依然聪慧,只是他会在花园里挽起袖子,一边用小铲子挖肥沃的泥土,一边听莫利念公文,再给出意见。 不过他极少会难过。 「才不会不要庇斯特呢,」阿洛菲伸出两只手去捧他的脸,她眨着眼笑,「我就是变成人鱼才能来看你呀。」 因为一直在水里,她的体温比对方要低,这引来了她的监护人的皱眉:「手这么冷,等会要感冒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人鱼也不会感冒!」阿洛菲松开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又翘起银色的大尾巴,「庇斯特,你看它漂亮吗?」 她对这条尾巴真是满意极了。 但银髮的男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忽然又握住了她的手「那他怎么办?」 「啊?谁?」阿洛菲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离开了他,来到我身边,他该怎么办?」庇斯特的力气有点大,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他——」她一时语塞。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梦境里阳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荡漾的耀眼光芒,而此刻眼前只有书房窗外的微光照亮,还有对面绯色的眼睛。 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阿洛菲在心脏狂跳几下的同时,还有一阵恍惚。 两人沉默的四目相对了数秒,最后还是阿洛菲打破了僵局:「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有说过我不能在这里吗?」黑髮神明靠在椅背上,搭在桌上的手顺势拿起翻倒的书。 阿洛菲本想阻止,但对上他的视线,又讪讪缩回了手。 乌拉尔随手掀了两页,抬眼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要是对这些黑暗神术好奇,为什么不来找我?在我这里,你想学什么都可以。」 「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阿洛菲瞟了一眼书的封皮,「我看的书涉猎范围很广,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我以为你看这些书是出于某种目的,」乌拉尔意有所指,「本打算给你点帮助。」 「其实是有,」阿洛菲忽然来了个主意,她飞快的组织了一下语言,「柯芙娜你记得吧?」 乌拉尔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托着腮往前靠:「她是半人鱼,那一辈子就只能靠她母亲留下的人鱼之心,才能在海里生活吗?」 「自然是这样。」乌拉尔简单回答。 「那......假如她母亲不止生了两个孩子,剩下的没有人鱼之心,要怎么办呢?」阿洛菲问。 这其实不是刚生出的疑问。 半人鱼单单靠自己的身体,是无法生活在海里的,极度依赖父辈的人鱼之心,但假如一条和人类结合的人鱼生出了不止一个孩子呢? 乌拉尔把书翻过一页:「人鱼之心不认主,轮流用就行了。」 「哎呀,可是如果他们想一起到海里生活呢?总不能你一天我一天这样吧,有没有什么魔药或者是神术,可以让他们不依赖人鱼之心?」 乌拉尔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你是无意中在外面什么地方发现了柯芙娜失散的兄弟姐妹?」 「没有啦,」阿洛菲有点不知道怎么评论黑暗神突如其来的冷笑话,「只是突然好奇而已。」 「这没什么难的,」乌拉尔低下头继续看那本内容乱七八糟的魔药书,「去海里杀几条人鱼,把人鱼之心取出来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 阿洛菲大骇,且不说布兰登有没有人鱼,她只是想逃,可没打算建立在其他人的鲜血之上,在察觉神有些玩味的眼神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太大了。 「这不太好,人鱼没了人鱼之心会死吧,不应该为了这么一件事就去杀害别人。」 「我只是解答你的问题,杀人鱼比炼制魔药简单多了。」 阿洛菲本想再问,对面的乌拉尔慢慢眯了眯眼睛。 「你似乎对人鱼有特别大的兴趣。」 他的话说得漫不经心,阿洛菲的心却一下子狂跳起来,她盯着乌拉尔,企图从他脸上找出是不是察觉到什么的蛛丝马迹,但神已经重新低下头,继续看那本儿童不宜的读物。 「这本书上的大部分魔药都很难做,有些原材料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太好找,你就算要学,也别学这上面的。」 他语气自然的点评书上的内容,认真得就像个神学院里的教授,刚刚的那句话似乎只是顺口说出,阿洛菲松了口气,连声应了。 乌拉尔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好。 阿洛菲想了想,再次开口:「乌拉尔。」 「嗯。」神还在研读书里的内容。 「我想出去玩。」 在遇到西里斯的时候,阿洛菲就想到自己既然已经回到布兰登,布莱奇顿的硬币就应该归还主人。 同时,她还想找一下迪埃罗,虽然他说忘了自己不再是神使的原因,但阿洛菲能感觉对方对黑暗神并没有什么狂热感。 如今黑暗力量瀰漫布兰登,她能求助的对象如果明面上不属于光明阵营的,也许就不会引起注意。 神望着她,挑了挑眉:「我记得你应该还在被光明教会追捕。」 「布兰登的光明教会不是被你整个端掉了吗,」阿洛菲有点无语,「现在存在的大概是黑暗教会了吧。」 「哦?」乌拉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不记得现在布兰登里是什么势力掌权,光明女神大摇大摆走在城里,不怕被吃了吗?」 他阴阳怪气是有一套的。 阿洛菲不服气:「我以前偷偷熘出去,从来没有人发现。」 乌拉尔抬起下巴,竖瞳直视着她:「我凭什么把你放出去?」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阿洛菲忽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爱我就应该满足我的愿望,这对于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做到吧。」 说实话,这句话讲出来时,她的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乌拉尔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直到把她看得开始有点发麻,才弯起了嘴角:「那你爱我吗?」 阿洛菲一时哽住,自从撕破脸皮,她就没有假装深情的去讨好过他,现在突然面对这个问题,有点不知道如何作答。 说爱也许他会觉得太虚伪,说不爱大概会激怒他。 好在乌拉尔看起来并不是真想从她嘴里获得答案,只是把书放在桌上,交叠双臂在胸前笑了一声,紧紧盯着她:「知道我爱你,还要杀死我,光明圣女真是铁石心肠。」 阿洛菲不太喜欢这种气氛,不自然的别开头:「你杀了庇斯特,我想杀你不是很正常吗?」 「何况,现在整个布兰登都在你的掌控下了,让我出去走走有什么问题,难道我还会跑掉吗?」 「你不会吗?」乌拉尔冷笑反问。 狡猾的光明圣女,神明也不过是达到她目的的工具罢了,现在又该说些新的谎话来哄骗他了。 但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她也没有把自己的感情放到天秤上,哪怕是哄他开心的说一句「我也很爱你」也没有,现在是连做做样子也不屑了,她就真是笃定了他会爱她到没有理智的地步吗? 小小人类,对于愚弄神明倒是很得心应手,是谁教会了她这样的呢?她既然信奉光明神,那就应该知道神不可被敷衍。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做梦的时候不小心喊出「庇斯特」,又提到了人鱼尾巴,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绕着法子问东问西。 黑暗神想放声大笑,笑她的狂妄无知,但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他怒火中烧,但还忍住不去偷窥她的梦。 看了她的梦境,自己也许会忍不住想把她掐死。 少女嘆了口气,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黑暗神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他的面前伸来一条胳膊:「约束咒,你会的吧?」 一模一样的台词和动作,让黑暗神一下子回想到落日庭院的那一幕。 就在那天,他非常露骨的生出软肋,强行交到她手上,从此她拥有了囚禁他、伤害他的能力。 「你既然不放心,就在我身上施加约束术,约束的内容你自己定,这样可以吗?」 黑暗神垂下眼睑,望着那只手。 那个死掉的司祭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她做到这种境地? 作为光明信徒的人类,即使被黑暗神施加约束咒,只要身体没有毁坏,光明神也能为她解除控制,只要她再次逃到蒙特塞拉面前,高阶的约束咒也会失效。 那也许需要施加像锁一样的条件,只有他才能解开...... 但,假如她真的是为了让他安心,才提出让他在自己身上施咒呢? 少女的目光坦率又直接,无辜的望着他,坦荡荡的没有任何秘密。 乌拉尔的心跳了两下,如果她是单纯想打消他的怀疑,那就意味着她主动把自己交到他手上,他完全能掌控她了。 「这也不行吗?你是黑暗神,你会的神术这么多,别说是约束咒了,就是想杀我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吧?我有什么必要这样逃走呢?」 阿洛菲这次是真的没想耍什么小手段。 她是要逃走,可也不会这么贸然行动,只是看乌拉尔的表情,她开始反省自己上回给神留下的心理阴影是不是有点太大,导致她都这么真诚了,对方还是沉默。 「我只是去逛逛,然后会自己回来,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阿洛菲想了想,只能拿出之前磨庇斯特的那套方法。 「而且,你总不会想着把我一辈子都锁在这么个地方吧?」 黑暗神不置可否的望着她。 ......不是吧? 「说得对,那我也没必要给你约束咒了。」 在阿洛菲震惊于神危险的想法时,她又听见对方开口了。 完全没想过,这么轻而易举就答应了。 阿洛菲本以为还要大费口舌,或者是要接受什么苛刻的条件,没想到乌拉尔只是问了一下她要去哪儿,大概几点回来,就不再深究了。 「别让其他人看见你,」他语气随意,但又带着种威胁似的劝告,「我的信徒看见刺杀他们神明的兇手,大概不会笑着和你友好打招唿。」 阿洛菲还沉浸在能外出的喜悦里,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乌拉尔看了她一会,从桌上拿起一个东西:「你刚刚不是问我,在这里做什么吗,我给你带了果汁。」 是一杯鲜红的液体。 第104章 阿洛菲望了望桌子,大概是太暗了,刚刚她根本没发现书桌上还放了别的东西。 敏锐性还有待提高啊,阿洛菲。 她在心里才感嘆了一句,乌拉尔晃了晃杯子。 「如果你不想喝也可以。」 「没有不想喝。」 阿洛菲一把接过杯子,乌拉尔能同意她的要求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了,而且他还给她带来了饮料,说什么也不能拒绝对方的好意。 况且最近他们的关系也有回暖的趋势,她觉得自己也应当表现出更多的善意。 杯子里的「果汁」不多,阿洛菲仰头就一饮而尽。 在液体刚进入口腔那一刻,她就后悔这个决定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又酸又涩,即使是没有熟透的橘子连皮榨汁,再混合生黄瓜和芹菜汁也比不上这种奇怪的味道。 果汁一路滑过嗓子到身体里,还有种无法忽略的辣意,微疼的感觉让阿洛菲疑心自己的胃里起了火。 但奇怪的是,喝完之后,舌尖浮起一丝清甜,若隐若现,这是从来没尝过的甜味,让人忍不住想要捕捉它。 阿洛菲呷呷嘴,有些遗憾舌尖的甜味消失得太快,她还没品出到底是种什么甜。 对上乌拉尔的双眼,她问:「是什么水果榨的汁?以前从来没试过这种味道,太神奇了。」 「阿蒙果,」乌拉尔盯着她「还想再喝一杯?」 「不了不了,一次就够了,我可能不太适合喝这种口味。」阿洛菲摆摆手。 「你应该慢慢喝。」虽然这么说,黑暗神并没有勉强她再多接一杯。 时间不早了,想到明天要出去做的事,阿洛菲打算早点休息。 「我认为,我应该得到一点感谢。」乌拉尔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从阿洛菲的角度看去,坐在椅子上的神为了和她对视,微微抬起头说这句话,从眼神到表情,都像是在祈求一个吻。 他是神,想要什么当然有什么,可是因为爱她,也会求她赐予什么吗?他把约束咒的钥匙放在她手上,明明厌恶着光明神,还是会为了她做出属于宿敌的图腾给她。 而她却为了杀他欺骗他,在他说爱自己时,一边把刀深深插入他的心脏,一边告诉他,自己根本不爱他。 是不是对他太残忍了。 阿洛菲的心里涌起一阵如同刚才的饮料刚喝下时的酸涩感,心脏砰砰的鼓动着,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可是她又不知道从何安抚对方。 乌拉尔还在抬头望着她,月亮的微光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五官的线条。 那双竖瞳在期待。 阿洛菲迟疑了片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慢慢向他弯下身。 黑暗神合上眼睛,微微侧过脸。 他用一个完全自由的白天,换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应该不算太贪心。 轻柔的唿气扑在他脸上,痒痒的,然后就该—— 唇上的触感让他突然怔住,以至于两秒后才反应过来,睁开了眼睛,恰好看见她结束这个吻直起身。 她的脸上染上了非常不明显的红晕,目光不自然的撇到一边。 她在害羞,这是无法掩饰和假装的表现,而且她主动亲吻了他的嘴,而不是脸颊。 这种认知比拿他的剑捅进他的心脏还要具有冲击性。 他是想保持清醒和克制的,神不可能为这么一件连甜头都算不上的事情狂喜。 但这么简单的一个贴唇的动作,已经像火一样燎断了他的神经。 「那晚安咯,乌拉尔——」 在她迈步离开之前,乌拉尔已经急切的抓住了她的胳膊,按进自己怀里。 这不怪他,这回是她招惹他的。 ****** 「小姐,接下来去哪儿?」西里斯牵着马回头问。 有现在的王城守卫队长在旁,阿洛菲得以很顺利就出了内城,为了不被认出,她戴上了面纱,而且还要求对方只称唿自己为「小姐」。 还东西自然还是少不了要露脸,布莱奇顿在见了她以后相当激动,但很懂眼色的没有细问她的去向以及为什么又回到了布兰登,只是拍着胸膛说,如果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找他,拿着那枚硬币,只要他能做到的事,都不会推却。 但阿洛菲还是坚持要把印着彭卡家族族徽的硬币还给他,毕竟卢西恩都说了,这是属于「布莱奇顿老爷未婚妻」的东西。 推搪再三不得,布莱奇顿只能惆怅的收下硬币,但还是坚持自己绝对愿意为阿洛菲出生入死,只要她一声令下,他就能献上自己的命。 阿洛菲感嘆的表示自己不要他的命,只要他能活得长长久久,多写好听的曲子,待新年在布兰登广场上唱就好了。 然后她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支开西里斯,想要试试唿唤迪埃罗出来。 但任凭她换了多少语调也没有用,那个号称有迪埃罗「一瓣灵魂」的红色银纹石头一动不动,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她只能作罢。 事实上,她还真是主要出来逛着玩的,所以相当好奇的左顾右盼,没留意一旁的西里斯心事重重,比往日更寡言少语。 她只当对方担心自己的安危,在看各种热闹时,抽空安抚对方,自己的隐藏能力很强,庇斯特都会被骗过,更别说其他人了。 阿洛菲左右看了看,集市并没有太大差别,还是那么热闹,只是一些以前只能在地下交易行买到的东西,现在居然能光明正大的摆出来卖。 虽然乌拉尔烧了光明教会的建筑,但是民间的买卖他压根不管。 光明典籍和黑暗小说混在一起摆卖,光明图腾和黑暗图腾同在一个架子上,这样的光景实在是罕见。 阿洛菲的目光落在一个水果摊上,红彤彤的果子看起来鲜得逼人,水灵灵的就像在无声招唿大家来吃它们。 她挑了一袋子饱满漂亮的海棠果,想着乌拉尔既然喜欢吃海棠果,这次就给他带点回去,好让他也高兴高兴。 毕竟他这次是真的非常放心的把她放出来,她也应该有点表示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人与人的健康交往不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吗? 买完果子看一眼天,时间还早。 不远处有个外地来的游吟诗人在唱歌,阿洛菲找了个舒服的长椅坐下,既然答应了乌拉尔会在天黑之前回去,那她再听会儿歌也可以。 这个女游吟诗人有一把圆润的嗓音,从她喉咙里传出的歌声,就像被蜜糖包裹的坚果。 阿洛菲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听得极为舒服,昨夜残留的肌肉酸胀似乎也都消失了。 歌声渐渐变得忽远忽近,最后消失了。 ****** 阿洛菲是被一阵颠簸震醒的,睁开眼睛时,看见的首先是棕色的马背,然后是一片昏暗。 她心里一惊,怎么就睡着了,这肯定过了和乌拉尔约定好的时间了! 「您醒了。」 身后传来西里斯的声音,阿洛菲微微回过头,看见守卫队长的下巴,又摆正脑袋:「你怎么不叫醒我,天都黑了,我们快点吧。」 「遵命,」西里斯策马前行,「我见圣女大人睡得很熟,不忍心吵醒您,反正我驾马技术不差,只是有点冒犯您。」 西里斯的体贴让阿洛菲心里一阵感动,但望着路两旁的树木,她有些疑惑:「这是回去的路吗?」 「自然不是,」西里斯平静回答,「我们快到布兰登边境了。」 「什么?!」阿洛菲大惊失色,忍不住又扭过头,「为什么要去边境?」 「我知道您想逃,但是黑暗神囚禁了您,好不容易您找到了机会出来。」 「哎,不是......」阿洛菲眼睁睁看他施展神术让马越跑越快,「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我今天就是单纯的想出来逛逛而已,别往前跑啦!再跑会被发现的,你不要命了是吗!」 「您不用骗我了,我知道刚刚您刻意把我支开,是想自己走,不愿意连累我,可惜没能成功,我看见您在广场上听那个游吟诗人的歌听得很专注,那首歌名为《可爱的自由》,是说一个被恶魔囚禁的公主祈求有人来救她的故事,故事的结局她终于等来了骑士,骑士把恶魔杀了,解救了公主。」 「您放心,就算是拼上我的这条命,也会把您安全送走的,绝对不会让您被困在笼子里。」 阿洛菲瞠目结舌,她完全没料到西里斯的脑补能力可以厉害到这种程度:「没有的事,我刚刚只是单纯觉得那个人唱歌真的很好听啊!你快把我放下来,算了算了,你还是把马赶紧调头,我们回王城啊啊啊!」 她不清楚乌拉尔会不会掐着点去等她回来,但一旦被他误认为自己这次出来就是要逃的话,肯定没好下场。 「我那袋子海棠果呢?」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 「啊,您想吃水果吗,」西里斯应了一声,「没关系,等我们离开了布兰登,我再给您买吧。」 阿洛菲在心里感嘆西里斯怎么能这么天真又单纯,要是逃跑这么容易,她就不会绞尽脑汁去找变成人鱼的办法了。 就乌拉尔那神通广大的样子,别说是跑到布兰登边境,她当初跑到西瓦提亚,不是也一下子就被抓了回去吗? 但她又不可能、也不会责备西里斯,一个普通的人类,为了她这么个被教会除名的叛徒,做好了要牺牲的打算,她怎么能去指责他坏了自己的计划? 「西里斯,我知道你忠于庇斯特,但是我有自己的打算,你真的没必要做这种事。」 她放缓语气,试图让一根筋的守卫队长放弃这种危险的举动。 「你不用担心我,我的处境其实比你想的要好,真的,现在,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让我们调头回去吧。」 「圣女大人不必学着庇斯特大人那样把不好的事瞒着我,」西里斯的语气变得暴躁起来,「虽然我不知道那个该死的东西做了什么,但他一定虐待了您!否则您的脖子上怎么会出现淤血呢?而且还不是一点点!」 阿洛菲的脸颊轰的一下子变得滚烫,还好是在夜晚,而且背对着对方,不然她肯定就要羞愤得要晕过去了。 「这,这不是虐待......不关他的事,」她磕磕巴巴的辩解,但自己都听出话语里的不可信,「总之,总之回头啊!回去回去,不要再闹了啊!」 她急得想要强行从马上跳下去,不过按照这个速度,恐怕会被路旁的树撞得脑浆迸裂。 忽然,眼前好像出现一片黑影。 阿洛菲疑心是没休息好,眼前冒幻觉了。 等到第二次出现黑影时,她眼疾手快的在面前一抓。 她张开手掌,很快那黑影就被风捲走了。 但这已经足够她看清了,那是一片黑羽。 没等她再说什么,骑着的马突然勐的停了下来,差点把她整个人掀飞出去。 「圣女大人,您没事吧?」西里斯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阿洛菲摇摇头,但心却突突的跳起来。 有微弱的风从前面拂来,她下意识抬起头。 月光下,黑髮神明身后张开了巨大的黑色羽翼浮在半空。 【短生种,你要把我的玫瑰盗去哪里?】 嘴里如同吟唱史诗的说出麦锡达斯语,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懂,黑暗神手握着巨剑,微微向地上的二人张开双臂,细长的竖瞳凝视着他们,嘴角的弧度优雅勾起,美得让人窒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那是一头准备绞杀猎物的巨蟒会露出的神情。 第105章 高大的黑翼神明,如一片羽毛无声落在地上,但同一时刻随之而来的威圧感几乎让人无法唿吸。 阿洛菲倒抽一口凉气。 「黑暗神!你别想再伤害圣女大人!」西里斯怒喝一声,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摆出作战前的姿态。 「阿洛菲,」黑髮神明恍若未闻守卫队长的叫喊声,只眯着眼望向他旁边的少女,脸上的笑容甚至又深了两分,「你之前答应我的事已经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马上,到我身边。」 阿洛菲百口莫辩,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一旁的西里斯已经挡在了她面前:「你休想!」 他死死盯着乌拉尔:「今天就是赌上这条命,我也要把圣女带走!」 【你的性命不值一文。】 乌拉尔以笃定的语气宣告,只相当随意的挥了一下手,向他冲过去的守卫队长就成了被大风吹飞的空木桶,整个撞断了一人粗的树,倒在地上吐出了血。 「别打他了!」 阿洛菲正想阻止,脚下忽然浮起淡色的黑风,把她圈在其中。 力量差距太过悬殊,不过是单方面的碾压,但守卫队长似乎并不这么以为,浑身尘土的爬起来,重新摆好姿势就向乌拉尔冲过去。 这回,黑暗神甚至没有使用任何神力,他一动不动,直到西里斯冲到面前,把剑高高砍向他时,才抬手用巨剑挡下,然后轻轻一拧手腕,用尽全身力气的守卫队长就被挑飞起来。 【不痛不痒。】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直视过这个挑衅的人类,即使后者用词冒犯,他也无动于衷,表情甚至带着某种烦腻。 就像人类不会和蚂蚁角力,也不会和乌龟同场竞速,或者是和夏生秋死的昆虫比命长,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两者,多给一个眼神都是多余。 阿洛菲的心突突的跳着,西里斯已经是南大陆上用剑的佼佼者了,可在黑暗神眼中依然毫无可取之处。 她突然意识到迪维努斯也许比她想像中还要强大很多,白银骑士作为人类,居然可以被黑暗神主动邀请切磋,尽管后者让她下了约束咒—— 她的心骤然一沉,在出来之前,乌拉尔没有向她下约束咒,那应该是一种信任的让步。 而此时,冷冷看着她的绯色竖瞳,分明无声告诉她,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又要被她毁了。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西里斯死掉。 「够了,西里斯,停下来吧。」 阿洛菲咬了咬下唇,大声阻止已经爬不起来,但还是挣扎着想去摸剑的守卫队长,然后扭头看向乌拉尔。 「是我的主意,要他带我走,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 「光明圣女还真是怜悯信众,」黑暗神冷冷望着她,「所以,你又骗我。」 阿洛菲沉默了。 她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在刚才把责任揽到身上时,身上突然涌现一种古怪的感觉,五脏六腑热辣辣的,越往下越难受,下半身就好像要被火烧起来了,双脚更是像踩在烧红的刀尖。 阿洛菲浑身一抖,不由自主摔倒在地上。 「绝对,绝对不会把圣女让给你......」嘴边又淌下一缕血的西里斯用双手抬起身体,「黑暗神,你听到了吗!」 【让?】 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诞至极的话,乌拉尔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好一阵子后,笑够了的他走到阿洛菲身旁半跪下来,细长蛇瞳凝视着她。 【需要你让吗?】 阿洛菲后背迅速起了鸡皮疙瘩,宛如猎食者扑食前的目光,让她下意识就往后逃,但对方早就料到了她的动作,已经先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 在守卫队长错愕的表情下,黑髮神明一手钳制着少女,让她抬起下巴,逼迫她张开双唇,毫不犹豫吻了上去。 世界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阿洛菲浑身僵硬,只能感受到被卷舐的舌尖,被吮咬的下唇,被掐疼的下颌,还有完全包裹着她的黑暗气息。 这个激烈的深吻没有持续多久,和乌拉尔平时相比,简直堪比蜻蜓点水。 「混蛋!」 反应过来的西里斯从震惊变为震怒,源源不绝的怒骂从他嘴里溢出。 「放开圣女!」 【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光明圣女早就刻上了「永恆」印记,是我的伴侣,但是因为你,她需要受到惩罚。】 阿洛菲被按在乌拉尔怀里,她颤抖的唿吸着,在一阵剧痛之后,下半身传来了异样的感觉。 连西里斯都忽然安静了。 她下意识转过头,在长裙以下,不再是腿,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银色中夹杂着暗红的鱼尾。 阿洛菲脸色惨白,难以置信的望向乌拉尔,这就是他说的惩罚吗?在陆地上把她变成人鱼,把她行走的能力剥夺掉,用以惩罚她逃走的行为? 「无耻!黑暗神!你怎么敢侵犯圣女?!」西里斯用力撑起身体,「圣女大人根本不喜欢你这样的傢伙,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都不可能!」 阿洛菲本来还在为莫名其妙变成人鱼又惊又疑,那头的西里斯说的话让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她吞咽了好几下,忽略喉咙里不自然的干涸感:「西里斯!」 她想阻止已经愤怒地口不择言的西里斯,总是很容易一根筋行事的守卫队长,在愤怒之下恐怕会让场面更加失控,她很清晰的感受到神威在逐渐加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可惜晚了。 「她喜欢的是庇斯特大人!」 西里斯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出这句话,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 「至于你,黑暗神,就只能永远看着她怀念——」 【闭嘴。】 随着麦锡达斯语的命令,守卫队长的嗓子彻底失去了发声的功能。 面对这种完全踩踏在雷区的话语,乌拉尔的嘴角却古怪的弯了起来,他像是有点苦恼的蹙起眉,冷硬笑容一点点变大。 【短生种难怪有另一种语言。】 黑暗神懒洋洋的直起身,单手揽起阿洛菲,另一只手腕漫不经心转动巨剑,就像在把玩一个玩具。 【因为这是他们仅有的自知之明,非常清楚自己的愚蠢,会玷污麦锡达斯语。】 「乌拉尔,你想做什么?」 阿洛菲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黑髮神明的五官仍然美得让人窒息,细长的竖瞳泛着瘆人的幽光,让人看上一眼,就只能联想到深渊、死亡、鲜血。 在这一刻,她才完全的意识到,黑暗神在面对她时,是真的从未完全彻底展露独属于「黑暗神」的那一面。 他的周身围绕着狠戾又疯狂的气息,可怖得窒息,即使是最残忍的黑暗魔物,在这一刻也只敢跪下瑟瑟发抖。 黑暗神在西里斯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露出残忍的笑容。 「短生种,你知不知道王城司祭是怎么死的?」 忽然变为南大陆语,让失去发声能力的守卫队长愣了一下,吃力抬起头,下一刻—— 巨大的阔身巨剑自上而下,彻底贯穿了他的身体。 黑暗神没有使用任何神力,只是单靠锋利的剑刃穿透了人类的躯体。 血腥味一下子瀰漫开,尚带温热的血液飞溅到阿洛菲脸上,她才如同被谁按下了开关,反应过来。 【神明掌握生杀之权,生存与死亡,都在他一念之间。】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乌拉尔。 当理智失去掌控,本能占据上风,求生就成为唯一的事。 阿洛菲转身就想逃,可她忘了下半身已经不是人类的腿,鱼尾敏感又娇气,被粗粝的砂石磨得泛红髮疼,但她还是努力往后退。 【还要从我身边逃开吗,阿洛菲。】 低沉动听的嗓音落在耳中,已经完成变成了催命的钟声。 然而奇怪的是,在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唿唤,本来恐慌到极点的情绪诡异得开始得到释放,还有另一种感觉占据了意识。 口渴。 从刚刚开始就很渴了,就像是在沙漠行走了很久的迷途者,水分在急速缺失。 一只手按在她的脑后,强制令她抬起头。 面容冰冷的神明逆着月光,双目红得让人胆战心惊。 没等她开口,四周场景骤然变了。 不远处波光粼粼,如同最致命的诱惑。 阿洛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毫不留情的抛进了水里。 人鱼不会被水呛到,她狼狈的摆着尾巴浮上水面,但很古怪的,即使是在水里,那种饥渴感依然没有消失。 【喜欢这里吗?】站在岸上的神发问。 「不喜欢!」阿洛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想起刚刚被剑捅得失去意识的西里斯,「你——」 【不喜欢也没办法。】 从刚才开始,乌拉尔就只用麦锡达斯语说话,他冷笑一声。 【你既然这么想成为人鱼,我就让你一直维持这个样子,高兴吧。】 阿洛菲游到岸边,察觉对方有要下水的意思,连忙往后缩:「我根本就不想做人鱼,那天只是好奇问问......」 她的所有辩解在乌拉尔拿出那张牛皮地图那刻,完全失去了意义。 【把神玩得团团转的光明圣女,到底在想什么?】 乌拉尔举着绘制了好几条详细路线的布兰登地图,黑色的火焰无声的从底下烧起,直到完全烧净。 【那日你说,爱你就应该满足你的愿望,我信了。】 黑髮神明踩进水里,一步步朝阿洛菲走过去。 【但是我现在发现,爱应该是占有、破坏,以及吞噬。】 阿洛菲浑身都绷了起来,在他伸手碰到自己之前,一晃尾巴就往深处游去。 然而乌拉尔一把攥住了那大裙摆似的鱼尾,毫不怜惜扯到自己面前。 人鱼尾本来就敏感,被他这样粗暴的对待,阿洛菲哆嗦着软了下来。 【你以后只能在水里,看见我,听见我,感受我,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直到永远。】 阿洛菲伸手又想扇他,才抬起就被掐住了手腕。 【我说过,一个方法用第二次就失去效果了。】 他没有收敛力度迫使她直视自己的双眼,竖瞳中的幽光变得更盛。 【告诉我,那个短生种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才对上视线,,阿洛菲的脑子就开始变得模煳起来,她只能感知到眼前的存在就像活命的水源,让她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渴望感,即使在水里,她依然感觉到「渴」。 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渴求过一样东西,本能操纵着她,去寻找求生之物—— 找到了。 她几乎是急切的,扯着对方湿了的衣袖,仰起了头。 少女蓝宝石似的双眼不如平时澄澈,雾蒙蒙的像笼罩着层纱找不到焦点,渐渐地竟然变成了蓝紫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看起来,就像一个可怜可爱的人偶。 是你有求于我,黑暗神愉快的想。 他的手很轻的托起她的后脑勺,亲吻的动作却狂热而急切,几乎是要夺走她的所有氧气,因此,他成了掌控她唿吸节奏的主人。 但这并没有引来对方的不满,反而像是要鼓励他似的,两条胳膊圈上他的脖子,少女献祭似的仰起头,主动伸出舌尖和他热情交缠。 在水下,暗红流彩涌动的银色鱼尾,被双腿缠得紧紧的,在水中如同月影玫瑰似的柔软长尾摆,乖顺的作出回应。 这是一个绵粘的亲吻,在他们分开彼此的唇时,甚至短暂的出现了银丝。 【阿洛菲。】 神如同喟嘆般低语。 【你是我的伴侣,只会渴求我的爱,只想留在我身边,也只聆听到我的声音。】 少女蓝紫色的双眼凝视着他,并不言语。 第106章 起初,是细密轻脆的滴答声。 然后,是清新甜美的花香味。 阿洛菲睁开眼,灰暗的天上阴云密布,细长的雨丝落下,但在半空中被一层淡淡的金色隔开,溅起了细碎的水花。 吊椅在神术的作用下,还在不紧不慢的轻轻摇晃着,就像在海上航行。 在吊椅上午睡,这是她小时候很喜欢的事情。 这会让从来不被允许迈出布兰登的圣女在闭上眼睛后,为自己幻想出书上看过的,有关大海的插画和文字。 「有点太贪睡了,阿洛菲。」 熟悉的声音让阿洛菲下意识坐了起来,就在旁边,身穿白底金纹的王城司祭捲起半个袖子,坐在小椅子上打理花圃。 年轻男人茶灰色长髮松松扎在脑后,表情淡漠。 「庇斯特!是你吗?」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喊了出来。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大司祭,带着点冷淡,已经太久没见到。 「不管是装失忆还是睡懵了,今晚都要把《神诫》抄一遍。」王城大司祭手里还拿着短柄小铲子,转过头时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带着点严肃。 「啊......」阿洛菲的脑子开始有点混乱了,她打量着四周,这里分明是星芒宫的花园,「我睡了多久?」 「午饭过后你就说困,」庇斯特继续摆弄手里的玫瑰,「现在,大概快要吃晚饭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混乱的梦。」 阿洛菲赤脚踩在草地上,被修剪过的嫩草轻扫过她的脚心,带来一阵很轻的痒意。 「梦见了很多人。」 「是什么样的梦?」庇斯特问。 「不太好,我好像哭了几次。」阿洛菲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看出来了,」庇斯特望着她点点头,「眼睛都还是肿的。」 他从身旁抽了另一张椅子递给阿洛菲,又换了个话题:「这一次的玫瑰开得不好,最近总是下雨,日照少了,长得不够精神。」 二人身前的花圃里种满了嫣红的玫瑰,花蕾已经绽放了一半,但确实和以前比起来有点蔫。 大概不能开出又大又饱满的理想形状了。 「那怎么办啊?」阿洛菲问。 庇斯特是种植玫瑰的高手,王族的御用工匠很多时候都比不上他。 大司祭顺手把剪刀从地上捡起来,递给阿洛菲,比划了一下,意思分明是让她剪掉。 「这怎么行,」阿洛菲把手往回缩,「这都是你花了好多心思养出来的呀。」 冬日种植玫瑰,比夏季要艰难点,有点瑕疵也很正常。 「不完美的东西,没有存在的必要,」他的表情平静,看不出对这片花田有什么可惜,「之前答应了冬天也让你看见漂亮的玫瑰花。」 「我觉得现在也挺好看的,谁说一定要完美呢?」看见庇斯特要亲自动手,阿洛菲一下子把剪刀抢了过去,「只要它们完整的经歷过诞生,成长,凋落的过程也很好呀。」 「只要是庇斯特送的礼物,一定都是最好的,我都喜欢。」 王城司祭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收回了手:「阿洛菲长大了。」 不知道为何,阿洛菲从他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隐隐伤感,这不是她喜欢的氛围,干脆把话岔开:「新年快到了,白银骑士和白金法师今年会来布兰德吗?」 「不会来,北面有点不太平,阿肯斯泰达已经出发去那边了,」庇斯特用了个清洁术,然后从旁边拿过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大衣搭在她的肩上,「冷就多穿点,病了又该说药难吃了。」 「好可惜哦,」阿洛菲用胳膊圈着腿,头枕在膝盖上望着一旁的大司祭,「我听说芙蕾希娜要来,他们应该很久没见过面了吧?会不会连芙蕾希娜长高了多少都不知道。」 面容英俊的大司祭似乎嘆了口气:「什么都放不下的人,最后什么都无法留下。」 「嗯?什么意思?」 阿洛菲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解,庇斯特好奇怪,今天尽说一些她不理解的东西。 浅绿的眼睛凝视着她,但似乎并没有对焦:「你的身后有一个阴影,它在越来越靠近,它想吞噬你。」 阿洛菲这才意识到庇斯特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越过她的肩膀,望向她的身后。 她也感受得庇斯特嘴里说的那抹暗影,自从她醒来,那种被狩猎的感觉一直如影随形,黑暗与深渊、鲜血与死亡、操控与囚禁,那抹黑色的阴影是它们的主人,无人敢直唿他的名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但阿洛菲觉得自己应该记得他名字,而且她应该直唿其名许多次。 只是现在她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他应该被称作「主人」。 但她潜意识觉得这是错误的,她不应该有这么一段记忆。 「那我要怎么办?」她总是特别信赖抚养自己长大的王城司祭。 「尝试去驯服一头野兽,凌驾在它身上。」庇斯特的回答简短明确。 「我不想被操控,但也不想去驯服谁,」阿洛菲脱口而出,「就没有让我们平等相处的办法吗?」 庇斯特垂下眼睑不语。 阿洛菲还想再问,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在靠近,然后—— 耳廓像是被谁很轻柔的舔了一下。 她勐的回过头,草坪上空荡荡的,再远些的高灌木也没有一丝晃动。 「好奇怪啊,庇.....」阿洛菲满心狐疑,正要抱怨,本来坐在身边的王城大司祭居然如水汽一般,无声无息消失了。 「庇斯特?」她诧异的站了起来,花园空无一人,天更黑了。 ****** 「哈,哈......唿......」 冰霜神殿里,银髮绿眸的神明坐在神座上大口的喘着气,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雪白的颈上凸起了明显青筋。 「你耽误了太多时间,」光明神稍微平復了些许气息,冷冷开口,「不该和她说这么多没意义的内容。」 「对全知全能的光明神冕下来说,什么才是有意义的内容?」神的嘴巴发出了另一把声音,「让多年的虔诚信徒说出自己还不如一个早死的短生种吗?」 一只手钳在喉咙上,慢慢合拢手指。 「如果你不希望自己再也见不到她,就少惹我生气。」 属于庇斯特的声音吃吃的笑起来,气息被挤压过喉管,发出古怪的声音,但他不为所动:「你大可尝试一下,看她愿不愿意和你说话,我事先忠告,阿洛菲已经完全能区分我和你了,就算我们用同一个外形,她也能分辨出那到底是不是我。」 他说完后,光明神沉默片刻,终于松开了手。 「进入她的意识海,如果引起任何记忆或者人格崩坏,对你来说没有好处。」 「只有潜移默化的暗示和影响,才是最好的办法。」 庇斯特冷静的进行分析,在感受到光明神没有再反对,干脆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刚才因为痛苦,无意识弄皱的衣摆。 当他还是人类的身份活着时,他是一个无人挑剔的光明信徒,他聪明,冷静,有天赋,不管是光明神术还是典籍理解,都在众人之上,超出相当多。 所以他能以一个毫无背景的异乡人身份,压了那些古老家族的主教一头,成为南大陆的大司祭。 大多数时候,他独自待在光明神殿里时都是平静的,凝视着圣洁的白色神像时,他的内心什么都没有想——不像外界所传,说他能听见神的旨意。 他其实并没有在做晨祷,只是在神像前发呆而已,这本来应该是种亵渎神明的行为,他却从没有受到过自己的良心谴责。 但那个被他抚养长大的圣女,固执的认为神化作人后,就该是他这个样子。 庇斯特承认,当他知道后,心里闪过一丝窃喜。 她和自己不同,她似乎真的发自内心的敬爱光明神,憧憬神明。 所以当她说出这种话,他很自然的就把话拐了两个弯,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自己在他心里当然很重要,谁比他们共处更久呢? 庇斯特曾经把完成光明神回归这件事当作是人生头等大事,没有什么比迎接光明神重返南大陆更重要了,甚至是高于他的性命。 直到那天,他在难以压抑心中情绪时,脱口而出了那句话,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追求似乎不是仅仅有一件事。 但在他完全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之前,意外就发生了。 在重新睁开双眼时,所有记忆回到他的大脑中,视线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为什么他会把光明神回归当作头等大事,但又不畏惧光明神。 因为他就是神的一部分。 可是他在南大陆上游荡已久,身上已经沾染了人族的气息,思考事情很多时候也从「庇斯特」这个身份出发。 神的意志,再不能操控他的意识。 但当然了,他们还是有共同利益的,他不会完全和神对抗。 庇斯特走到神殿门口,望着外面满目白色,那种乏味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有些怀念拂晓宫里的自己种玫瑰的花圃,那些看起来娇气,需要一直精心打理的花,只要给它们营养,就会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为什么明明腻烦了,还要一次次看这些没有意义的事物。」蒙特塞拉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有些不解。 他确实是困惑,不是装出来的。 庇斯特没有开口,他和神进行了不完全融合,所以此时他想什么,蒙特塞拉根本不清楚。 但刚刚他和阿洛菲的所有对话,他是一清二楚的,可以说那时候蒙特塞拉在他身体里,又或者是理解成蒙特塞拉变成了他的样子,再由他来操纵这具躯体。 「因为这能让我清空所有杂念,从而思考下一次的手段。」庇斯特面不改色的向神说谎,向自己说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蒙特塞拉没有再说话,大概是觉得他的回答无聊。 庇斯特想起很多年前看过的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让他记忆犹新。 【人的见识和阅历局限了他的认知。】 其实神明也一样。 ****** 阿洛菲看着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昏暗,最后被浓稠似泥沼的黑暗包裹,落雨声和花香味都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意识逐渐恢復。 睁开眼时,乌拉尔的那张靠得很近的脸差点把她吓得下意识往后缩,还好在最后一刻止住了。 黑髮神明侧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但双手把她锢在怀里,好像生怕她会偷偷熘走。 一些陌生的记忆涌进脑中,突如其来的鱼尾,因为惹怒乌拉尔而被巨剑刺穿身体的西里斯,她在水里热情的用尾巴缠绕乌拉尔...... 再后来发生的事,就好像不是她的思维控制的了。 阿洛菲慢慢伸手往下,当摸到大腿的人类肌肤时,不由都松了口气。 还好乌拉尔还没疯到真的把她彻底变成人鱼的程度。 想破头都没想出,乌拉尔怎么会知道她放起来的地图。 在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后,她微微抬起头,正好和一双竖瞳对上了。 黑暗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不知道这样安静的盯着她看了多久。 阿洛菲心里发毛,脑子里浮现出醒来前做的一个梦。 【你的身后有一个阴影,它在越来越靠近,它想吞噬你。】 许久未见过的庇斯特心事重重的提醒她。 看来那个阴影,就是黑暗神乌拉尔。 「我的玫瑰。」 乌拉尔松开手臂。 「我之前怎么说的?醒来后应该亲吻你的主人。」 阿洛菲在心里沉默了一下。 她现在应该成为了黑暗神的「人偶」,即使醒了,也没有自主意识,乌拉尔说什么,她就该无条件服从。 这说不定是个好机会,等对方以为她完全被他控制,放松了警惕,那她也许...... 思及此处,阿洛菲撑起半个身,仰头凑到他嘴边,小心翼翼碰了碰他的嘴角。 「不对,不对,」黑暗神勾着嘴角,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我教过你,不是这样亲,你应该——坐到这上面,再趴进我怀里。」 他的手在自己的小腹上比划了一下,又移到自己的胸口上。 什么时候教过的?怎么教的?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阿洛菲拼命在刚刚新涌入的回忆里翻来覆去了几遍都没找到,只能硬着头皮,装出有点僵硬的样子,张开双腿跨坐到他身上,又慢慢俯下身—— 后颈被无声的贴上一只手掌,那里是人族相当脆弱的地方,连接着无数神经和动脉。 那只手掌很大,手指一根根慢慢按在皮肤上,明明动作很轻柔,阿洛菲却不由自主开始颤抖。 「我的玫瑰,看着我。」 黑髮神明蛇一样的竖瞳静静凝视着她,恶意在那张俊美得让人无法唿吸的笑脸上蔓延。 「你刚刚,是不是喊了庇斯特?」 第107章 掌心贴在颈后,五指微微用力收拢,控制住整个身体的动作。 蛇瞳暗红,充斥着玩味:「有没有?」 「我不知道。」 阿洛菲慢慢眨了眨眼睛,不管清晰的说有还是没有,大概都不是一个好回答,但说「不知道」这样暧昧的话,也许可以给她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 这个答案其实也算不上好,黑暗神弯着嘴角,眉头却又微微蹙起,双眼看着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乌拉尔压着眉时,有种特别惊心动魄的美,抛掉所有偏见,阿洛菲必须承认,每次不经意看向他的脸时,都会禁不住心跳加速。 但那是不对的,她不该为黑暗神的美貌倾倒。 「人偶」应该没有这种主观的自我意识,但刻在骨子里,变为了本能的,完全臣服与崇拜操控者,是无可置疑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她低下头,用唇蹭过他修长的手指——神的手指也像是最优秀的艺术品。 【我的玫瑰。】 乌拉尔漫不经心的开口,手指抚摸过她的唇角,勾起她垂在自己胸口的一缕金髮。 【你是爱我的吧?】 她垂着眼眸,再次把嘴唇贴在他的手上,沿着指尖,一路往手心滑动,最后扣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在还没有把刀捅进乌拉尔身体之前,在不曾得知杀害庇斯特的兇手前,在他们还会耳鬓厮磨的时候,她曾经因为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对方情动。 想要欺骗对手,首先要让自己信服。 阿洛菲想,在这一刻,遗忘掉他做过的那些让她痛苦厌恶的事,那她就是爱他的。 剥离了那些负面情绪,她意识到自己对待乌拉尔的感情,和对待抚养自己长大的庇斯特、一同成长的旎拉、从小敬佩憧憬的英雄白银骑士......都是不同的。 她不害怕庇斯特身居高位,有一天会抛下她;她不担心旎拉和兰德利相爱,会让她在心里没有一席之地;她也不畏惧白银骑士发现她不擅剑术,就此把她看轻。 阿洛菲曾经在一本小说里看过一句话。 【当你爱上一个人时,首先会不安的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那时候她根本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但在此刻,她放肆让自己松开道德、立场、或者是理智,第一时刻想起的,是新年到来前,在焰火下乌拉尔的脸;是唿吸纠缠间,他用麦锡达斯语低声说的「我爱你」,是她在得到偏爱后,如同本能的向神明索取独属自己的时刻。 爱原来并不全像典籍里说的纯洁、光明又神圣,它还可能夹杂着私心、独占欲、忐忑、隐秘的快乐等等浑浊复杂。 爱竟不是单纯的甜美又柔软的蜜糖。 少女的动作略显笨拙,但垂着眼的顺从姿态又明晃晃是在表达「取悦」这个词。 安静,不紧不慢,投入,再加上不起波澜的表情,明显属于两种相反情绪的表现碰撞着竟然形成了反差。 乌拉尔凝视着她的动作,忽然回想起还没撕破脸皮的以前,如果这样的动作放在那个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把这当作是在勾引他。 然后他会很乐意去贴近她,无止境的贪婪索取她,虽然她未必会像现在那么柔顺,她可能会涨红了脸推拒他,甚至拒绝他的要求。 哪像现在这样百依百顺,努力迎合他的心意。 但还是差了点什么。 他又换了个问题。 【你知道王城司祭是怎么死的吗?】 阿洛菲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唿吸发生一瞬间的颤抖。 乌拉尔却似乎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回忆似的看向她的身后。 【短生种的躯壳太脆弱了,只要心脏破裂,就无法活下来,不过可能因为蒙特塞拉的关系,在被捅破心脏的那一刻,他没有马上死掉。】 他轻描淡写的把王城大司祭的死描写得相当具体,甚至连他拖着几乎不能动弹的身体爬到树下的过程都不漏掉。 【心脏开了一个大洞,就算他身体里还有法力,也根本用不了什么神术,用尽全力也不过是在我这里划了一道。】 【他居然还自不量力的跟我说,离你远点。】 乌拉尔伸出手指,在阿洛菲的脸颊上比划着名同样的位置,他的语气随意得就像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动作轻柔,却像在阿洛菲的心上划拉开好大道口子,对方悠然的语气,更像是一只肆无忌惮的手,反覆挤压这个伤口。 【就是这种无能狂暴,让他更快的死掉,不过也可能是血流光了,才死——】 就在第二个「死」字说出口的同时,乌拉尔刚才抬起的那只手被一根银色的光锥钉在床上,鲜血一下子染湿了身下的浅色床单。 黑暗神连眼睛都没有眨,就像被刺穿的手掌根本不是他的。 神不是没有痛觉的怪物,但贯穿的伤口被「银」侵蚀的疼痛,就像眼前少女滴落在他脸上的泪珠,宝石蓝的眼睛里骤然生出的暴怒,无一不刺激着他的神经。 和刚才面无表情的亲密接触相比,他发现还是这样情绪激动的圣女更让他动心。 愤怒的、悲伤的,还有痛苦的情绪,全部都源自于他,她无法游刃有余的用理性、用计谋去和他抗衡,只能冲动而不计代价的撕破伪装假面,用弱小得可悲的力量表达她身体里几乎喷薄而出的激烈情感。 无用又浓烈的恨,和满怀爱意一样强大。 「我本来还想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阿洛菲,想不到你这么容易就忍不住,看来你的软肋就在庇斯特这三个字上。」 「不许你提他的名字!」 愤怒让她的力量更加难以被忽略,光锥又下沉了些许。 她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不仅没有让他不适,反而产生了一种近乎迷幻的感觉。 每一次,他以为自己彻底了解她的时候,她总会冷不丁又让他产生了新的认识。 喝了那杯东西,她居然还能靠自己挣脱他的控制,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平静下来,伪装成他还占据上风的模样,企图骗取他的信任。 短生种里,还有这样狡猾又坚韧的灵魂吗? 她从前侍奉多年的,是神明,还是自己心中的信念? 乌拉尔张开手掌被贯穿的五指,像是无知无觉的向上抬起,随着筋肉的崩裂,在阿洛菲掺入了错愕的愤怒中,包住了她的拳头,而按着她后颈的那只手也一同用力,把她圈到怀里。 他的玫瑰,他的猎物,他的口蜜腹剑叛徒,都是独属于他的,她赐予他虚伪的爱,别有用心的甜言蜜语,还有一心致死的伤口。 乌拉尔是第一次从一个人类身上领略到了「残忍」二字。 【你又一次想骗我,我的玫瑰。】 他燃起黑焰,吞噬了银色的光锥,但「银」残留的力量,拖缓了手心伤口的癒合,血淋淋的皮肉丑陋的外翻着,挑动起他昏暗黏煳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被他压得趴在床上的少女被拆穿了假面,也不再和他虚与委蛇,无谓的开始挣扎。 只是反抗对于征服欲来说如同最好的催化剂。 黑暗神伏下身,难以自控的发出笑声,他知道这在对方听来有些过分的古怪,但在亢奋中,他并不愿意再压抑自己的本性。 阿洛菲感觉到摁着自己后颈的手再次收紧,把她的头重新抬起来,强迫她对视。 【你难道不好奇,那天晚上我到底给你喝了什么吗?】 他蹙着的眉往下压,搭配着毫不收敛的笑意,那张脸美得可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阿洛菲勐然反应过来:「阿蒙果到底是什么?」 【阿蒙果就是阿蒙果,只是那杯东西还混进了我的血。】 乌拉尔耐心解释,他用伤口还未癒合的手掌一遍遍抚过少女的脸,把她弄得脏兮兮又黏煳煳的,最后蹭过她的唇,就像涂上了鲜艷的口红。 【神的伴侣,会得到神的血,同时也要献上她的血,从而完成最终的结合——】 「放开我!」阿洛菲尖叫着想要推开身上的人。 这和成为他的人偶有什么区别? 乌拉尔早就料到她会拒绝,这不疼不痒的挣扎根本不会影响他的任何行动,他愉快的冷笑着。 【我的玫瑰,你这么聪明不如来猜猜,你身上的那个印记,有什么用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了解!」阿洛菲恼怒的挥着手,想把他从身上拍下去,「走开!乌拉尔!」 在感受到后颈传来的温热气息时,阿洛菲的脑子里闪过一丝后悔,她想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这样欺骗神,或者不该让他爱上自己,那他就不会疯狂到现在这个模样。 但也许事情还有迴转的余地。 在感觉到对方好像停下了动作,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点:「乌拉尔,我们来谈谈——」 话还没说完,颈侧尖锐的刺痛就直接让她的声调直接变了,更可怕的是,在剧痛过后,扑面而来的是海啸般的极致快感,直接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眼睛发直,短暂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她的耳边是大口的吞咽声和舔舐声,黑暗神不像在索取她的血液,倒像在吞噬她的灵魂。 「你看,虽然之前你抛弃了它,可它还是不想离开你。」 黑暗神突然切换成南大陆语,让阿洛菲的意识回来了些,抬头一看。 「深渊之刃?!」半空中漂浮着一把匕首,刃柄和刃身连接处有一团眼状旋涡,熟悉的模样让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刃锋没有像之前那样发出任何声音,它静静停留在半空,就好像在俯视她。 脚踝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一团漆黑,本来化成了幼犬的黑风,变为一条巨大的蟒蛇,顺着她的右腿往上攀,一圈一圈的在她的腿上收紧,似乎随时准备绞杀猎物。 【我很早就告诉过你,欺骗神明,是有代价的,你代价就是,你身体里的力量。】 黑暗神冷酷的声音,宣告就此剥夺她的光明法力,还有「银」。 阿洛菲眼睁睁的感受着熟悉的力量流失,就像是从打破了缺口的酒桶淌下的烈酒,却无法做出任何阻止的事。 她不知道乌拉尔怎么办到的,「银」明明能克制神明力量,竟然在一刻乖乖被他抽离。 【从此以后,没有谁比我们更契合,也不会有人比我能满足你,我们有太多时间可以谈,谈什么都可以。】 乌拉尔的声音忽远忽近,将她带上百尺高空,又将她抛入万丈深渊。 他说了很多混帐话,她本应该反抗,但欢愉充斥了她的大脑,最后随着尖叫喷涌而出。 她惊恐的发现,似乎真的如乌拉尔所言,她的身体背叛了她,不再听从理智的把控。 一次的交合,无法填满浓重的欲望,更平復不了完全激发出来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阿洛菲把头埋在枕头里,她想这样把自己闷死都好过完全被原始的欢愉侵占大脑。 然而这种做法也不被允许,她在痛苦和亢奋中再次落入污秽的污泥中。 窗外哗啦啦的下着大雨,房间里只有逐渐变缓的唿吸。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圣女了。」乌拉尔收拢双臂,把少女更紧的搂进怀里。 墨黑与淡金有些凌乱的交缠在一起,刺激着视觉。 「你到底想要什么?」 阿洛菲微微掀起眼皮,她不明白乌拉尔在明知道自己骗了他这么多次,又各种刺伤他后,为什么还坚持和她完成「永恆」契印,她甚至在对方眼里看见比以前更盛的慾念和情绪。 一个完全没有力量的圣女能做什么?乌拉尔要是敢让她当圣女,那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她疯了。 她疲惫又迷惑,法力和「银」同时被抽走,让她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抬起,只能无视圈着自己的怀抱,以及一直不安分的抚过后背的手,好在对方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令她不安的是颈侧被咬过的地方,那里的伤已经被黑暗神治好了,但总感觉多了点什么,就像身体残留着他的唿吸。 黑暗神用一种让她不安的狂热眼神凝视着她,然后再次吻上了她的嘴唇。 【爱我。】 他低沉的嗓音摩擦着她的耳廓,在她躲避之前,阻止了她的动作。 【如果不能,永远恨我也可以。】 第108章 一座城池有一座城的专属气质,就像是当初提到黑土城,人们会想到它的富裕和出人头地的机会众多;说到西瓦提亚,就是终年不化的雪山,貌美热情的当地人,诡秘的法术;谈及坠月城,自然是民风彪悍,武德充沛;还有沃特斯城......它有月亮海,还需要再多罗列什么别的吗? 地处温暖南方的布兰登,除了冠以「王城」的名头,光明教会总会,美轮美奂的光明神殿,还有庇斯特大司祭与阿洛菲圣女,并没有太多让外来人提到「布兰登」就会脱口而出的关键词,最重要的是,后两者对于布兰登来说也只是近些年才成为标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如果布兰登不是王城,说不定会是南大陆上最不起眼的城市。 它的存在感太弱,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布兰登漂浮着一种和平稳定的氛围,这里的人不中意剧烈变动,他们喜欢安定和恆久不变。 只要日子还不错,他们不会过分思考一些太尖锐的问题。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维特尔斯特家族即使无能又讨厌,还能盘踞在王座上这么久没被推翻。 黑暗神的降临,让所有布兰登人几乎在短暂时间内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在当下活着的人中,从来没有经歷过这样严重的变数,政权被颠覆,信仰被推翻,连让他们感觉自豪的光明神殿,都付之一炬。 布兰登人被保护得太好了,他们天真以为,除了晴天以外,最糟糕的只有阴天,事实上,还有更多难以想像的恶劣天气。 在纪念布兰登建立的周年庆上,黑暗神坐在神座上,在黑雾凝成的高台上向所有人宣布,黑暗圣女的诞生。 就在众人忐忑又好奇的猜测黑暗神的圣女会是两个脑袋,还是三条腿,或者是腰后长一根鳄鱼尾巴时,熟悉的面孔缓缓出现在他们面前。 布兰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是布兰登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一身染血宣称自己杀了黑暗神,焚毁光明神殿,然后又被光明教会与王族指为勾结黑暗力量的叛徒,曾经被称为「布兰登瑰宝」的存在,布兰登人在早祷时,甚至经常会在结语前加上期望她健康又开心的少女,在黑夜中消失无踪了一段时日后,再次出现在人们眼前。 圣女阿洛菲。 只是她的身份从光明圣女变成了黑暗圣女。 翻遍所有典籍,读完所有禁书,都找不到有这么一个人,曾经被称为光明神最受宠的信徒,如今竟然也得到光明神的宿敌偏爱。 鸦雀无声之中,身穿黑红色长裙的少女抱着一大束月影玫瑰拾级而上,她是唯一被允许走到黑暗神身边的信徒,也是神指名道姓要求她必须参加典礼的人。 布兰登人瞪大了双眼,望着他们曾经引以为豪的瑰宝,一步步走到光明教规中被称为最污秽不洁的存在身边。 当黑暗神幻化出一顶精美的头冠戴在阿洛菲头上,旁若无人的垂下头,亲吻少女的手背时,终于有脆弱的妇人哀鸣一声,昏厥在地上。 她就像是一个能点着炸药桶的火花,让高台下的布兰登人开始骚动,该死的黑暗神,抢了他们的神明位置,竟然还有脸把光明圣女也霸占了? 即使当初召唤神明的仪式失败,布兰登人对圣女的敬爱也不会减少。 从小小的孩子开始,阿洛菲就为了布兰登的安稳在巴伦塔上兢兢业业完成自己的工作,布兰登人连维特尔斯特都能忍受,怎么不会对这样敬业又坚韧的圣女有深深的好感? 多年来普通布兰登人对他们的瑰宝有着无法匹敌的偏袒,放在以前,阿洛菲即使在人前做出了不合礼仪的事,他们也会先想到是不是圣女身体不舒服,或者是太疲惫了。 当布兰登人发现维特尔斯特家族被推翻,光明总教会也被解除后,生活似乎没有出现太大的动盪,不由得开始怀疑他们的圣女是不是被诬陷了。 有人自发偷偷去寻找失踪的圣女,然而渺无音讯,他们怀疑王族和教会已经把那个可怜的少女杀死了。 没想到圣女还活着,喜悦还未沖开错愕,布兰登民众忽然变得怒不可遏起来。 他们看着长大的,爱笑的圣女从出现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一丝柔和的神情,依然娇美的面容,如同她怀里的月影玫瑰,淬了冰似的冷。 布兰登人一下子联想到无数种可能,但基本上都和「圣女成为了叛徒」没有关系。 可恨的黑暗神,之前一定是他偷偷藏起了圣女,为了报復她的刺杀,也为了羞辱布兰登人,他强迫可怜的圣女穿上罪恶的黑衣,站在自己身侧。 阴险狡诈的黑暗神,指不定怎么折磨他们的圣女,是不是还用大家的命来威胁她接受这个位置? 这么想着,人群中的喧闹声更大了。 然而当黑色巨蟒如同噩梦似的出现在他们身后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了几个声音最大的人,被愤怒几乎沖昏了头脑的布兰登人才清醒过来。 黑暗神并不是向他们徵求意见,而是在宣布自己的决定。 布兰登人敢怒不敢言,安静的跪下低头,向明明应该很熟悉,但又陌生的新任圣女行礼。 有胆大的人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高台上的圣女,阿洛菲面无表情的站在黑暗神身旁。 站位奇怪得太过了。 即使是在神明尚未降临大陆的从前,圣女也从来没被允许踏上光明神殿的台阶。 仁慈又温柔的光明神尚且有阶级之分,这传闻中兇残又独-裁的黑暗神怎么会允许人类和他并肩而立?甚至圣女站得比他还要靠前些。 而且那可曾经是他宿敌最虔诚的信徒,他想折辱光明神,想让整个布兰登颜面尽失,不是应该让光明圣女变为最卑微的存在,再狠狠踩在脚下才对吗? 光明圣女是「布兰登瑰宝」,是光明神的宝贝,把她贬得一文不值,才是邪恶又暴戾的黑暗神会做的事吧? 圣女的目光似乎落在很远的天边,一阵风吹起她的金髮,轻柔的一遍遍掠过黑暗神的胸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亵渎神明的行为。 他们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圣女似乎在发呆,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按照黑暗神的兇残程度,她不会被直接拧断脖子吧? 然而一直注视着她的黑髮神明在望向胸口的那缕头髮时,出乎意料的伸出手,很轻的用手指穿过髮丝—— 他低下头,把那缕日光似的长髮轻轻抬起,送到自己的微微勾起的唇边。 在无数俯首的布兰登人面前,他旁若无人的表现出对一个异教短生种的迷恋。 即使胆子再大,目睹了这一幕的布兰登人也被惊得连唿吸都停顿,他们当中有脑筋灵活的,骤然联想到刚才黑暗神为圣女戴上头冠后,亲吻了她的手背的画面,那本该是圣女在接受了授名仪式后,俯下身亲吻神的衣角。 他们震惊的再次望向披着银黑色头纱的阿洛菲,惊悚的发现,这场典礼只是先入为主被当作是授名仪式。当跳出固定思路再看去,它是不是更像一场盛大的订婚仪式? ****** 「奇耻大辱!」一个鬍子花白的男人想拍桌子,又忍住了,悻悻搓了搓手,「光明圣女怎么能变成黑暗圣女?一仆岂容二主?」 「你没说到重点,」手握法杖的男人压低声音,「新神只宣布了圣女的人选,根本没提到任何有关大司祭的内容,这就意味着——」 他停顿了片刻,很谨慎的左右看了看,似乎生怕设下的隔音术不够稳固,又加了一层。 「黑暗神不需要大司祭,他要让阿洛菲成为教会的至高。」 「这简直是胡闹!我早就说过,让这种来歷不明的小女孩做圣女,就会招来祸患,看看现在吧。」 声音尖利的女人满腹怨气,连带声音变得更加刺耳。 「看看你们当初要是够坚决,没让那个庇斯特得逞,我的家族,我们的家族,如今还是掌控南大陆全境的至尊!」 「行了,朱莉安,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不如想想怎么把权力夺回来吧!」 在吵吵嚷嚷中,一把甜美的声音插了进来。 「能力配不上位置,才会惹来灾祸,她没做好圣女的分内事,所以才让黑暗神钻了空子,入侵了布兰登,又或者,她是早就生了叛变的心,一步步把布兰登害成这样。」 她把深金色长髮拨到耳后,露出年轻的脸庞和流畅的下颌线。 「献祭阿洛菲,也许还能获得光明神的原谅。」 「你还在寄望于光明神回归吗?」最开始的长鬍子男人诧异中带了几分欣赏,「伊莎贝拉,之前我还对维特尔斯特是受到光明神眷顾的家族这件事有质疑,想不到你竟然是最虔诚的人。」 另一个人附和:「真的,现在还这么坚定的认为光明神会回归,应该只有伊莎贝拉了,当初就应该让你做光明圣女。」 「客套的话就免说了,」伊莎贝拉微微歪过头,「我们还是来谈谈,要怎么才能做得更天衣无缝些,毕竟她现在可是黑暗圣女了。」 「我能信你吗?」一个人提出异议,「那位圣女跟你的关系是那么好,你能痛下杀手?」 他听见了冷笑声。 面容娇美的公主冷冷看着他:「注意你的说辞,伍德家的大儿子,就算是曾经,她作为圣女,也不过算是我的奴僕罢了,何况,这个圣女的位置本来该由我坐,让她夺去这么多年,我已经够仁慈了。」 她歪过头,露出有些天真的表情:「何况谁说我需要亲自操刀呢?」 第109章 「为什么这个小镇的税收,比别的地方都重?不管是地理环境,还是作物,我都看不出它有什么特殊。」阿洛菲捧着不厚的文书,抬眼看向书桌对面的黑暗信徒。 「回圣女大人,根据记载,这是安多蒙托·达蒙·维特尔斯特执政时期做出的决定,但是上面没有具体的理由。」 身穿黑袍的神官五官和人族无异,但头上一对猫耳朵格外醒目,每当阿洛菲说话时,它们总会快速的抖一抖。 「但这难不倒我,根据调查,在八年前他路过那里,因为爱马在雨后跑过泥潭,弄脏了他的衣服,所以他回到托普卡斯那宫就下达了命令,判决这座小镇犯了损害王室威严的罪。」 说完之后,身后的那根长尾巴没忍住高高翘起,她盯着坐在书桌前的圣女,眼睛不停地眨。 阿洛菲想到伊莎贝拉的那个让人讨厌的哥哥就没好气,想不到他被赶下台了,她还要为对方收拾残局:「他怎么不说自己才是最大的罪人,要不是因为他把马带出去,衣服会弄脏吗?」 猫耳信徒噗的笑出声:「圣女大人英明。」 「你的资料都准备得很充分,」阿洛菲放下羽毛笔,低头翻了一阵腿上厚厚的笔记,「比对着周边条件相近的城镇下调税率,取更低值。」 「圣女大人,」猫女停下了记录的动作,有些为难,「调整税率不是小事,这件事需要先上报主神吗?」 「你的神不会有听这种事的兴趣,」阿洛菲头也没抬,依然在翻阅写得厚厚的笔记本,「要是怕担责,你让他自己来找我。」 猫女脖子一缩,抿着嘴飞快在本子上写下圣女的决定,语气亲昵的恭维:「圣女大人做的决定,当然是最好的!」 「当然不是,」阿洛菲平和的反驳,「以前我没处理过这种公务,你们有经验,可以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7页 猫女眨眨眼,敏锐的感受到对面少女说的话虽然一本正经,但没有半分刁难的意思,放下心来。 她的尾巴尖在身后微微晃动,脑子里飞快转起来。 这个少女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法力气息,可是「布兰登瑰宝」的名号,即使是她这样从来没到过布兰登的黑暗信徒以前也听说过。 在近距离接触圣女之前,猫女本以为这应该是个性格诡谲难测,喜怒莫名又难伺候的人,她应当是狡诈又圆滑的,不然怎么能做到先后成为两位神明的宠儿? 可在和她对视时,猫女丝毫感觉不出她有什么深沉心机,那双澄澈的蓝眼睛,任谁都会觉得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吧。 她又晃了晃尾巴,这样单纯,能在这位置上活得久吗? 即使是她这样武力值算不上厉害的角色,估计也能一下子拧断那纤细的脖子。 像是感应到她的注视,阿洛菲抬起头:「怎么了吗?」 猫女小小吓了一跳,先是有些心虚的以为自己的心声被听到了,但很快想起圣女连法力都没有,哪里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她连忙摇摇头,又笑道:「只是觉得您长得真好看。」 圣女那双宝石般的蓝眼睛,剔透澄澈,就像她最喜欢的那种水晶球,亮闪闪的,让她根本移不开视线,特别是专注看过来的时候—— 「你要是在想杀我的事,还是早点放弃吧,」阿洛菲把手肘抵在书桌上,托着下巴看她,「在杀掉我之后,你也不可能比我多活十秒。」 她的语气非常轻描淡写,猫女却变了脸色,磕磕巴巴的开口,但并没能说出些什么。 事实上,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确实是闪过这么个念头,但并不是真的恶意想要取阿洛菲的性命,这完全是站在一个黑暗魔物的立场上打量一个人类。 短生种寿命短,身体脆弱,精神也不怎么坚强,何况这个少女甚至连法力都没有,怎么配当黑暗圣女呢? 黑暗界极为慕强,阿洛菲这样的人族,即使曾经被她的族人吹捧,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会被一些黑暗眷属瞧不起,没被亲眼见识过的强大,都是假的,只是他们不敢对信仰的主神说罢了。 「您.....您怎么看出来的?」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发问。 猫女从来不是一个会把疑问藏到肚子里的性格。 阿洛菲握起羽毛笔,在文书上批了几个字:「很久以前在别的黑暗追随者看见过这样的眼神,那是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那,您怎么处罚他们呢?」猫女好奇问。 「那时候我是光明圣女,能怎么处罚立场不同的敌人?」阿洛菲抬起头,沖她笑了笑,「我能做的,只有消灭他们,保护我的人民。」 她的语气明明非常轻描淡写,脸上温和微笑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无辜,猫女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跪在了地上。 「圣女大人原谅我,」她的手掌按在地上,尾巴夹在两腿间,哀求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没什么要原谅的,我需要的也不是你这样因为害怕的求饶,」阿洛菲抬起长睫,定定望着她,「起来。」 猫女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在一个没有任何法力威胁的人类面前害怕到这种程度,她不是用死亡来威胁自己,但那双宝石似的眼睛——该死的,是她蠢才会觉得这个人类少女傻。 如果她真的那么蠢,能在布兰登做那么多年光明圣女吗?听说光明教会和以前的王庭可是勾心斗角得很。 如果她真的蠢,主神会选她当黑暗圣女,甚至让她站在自己身边吗? 谁又知道,她会不会是故意让外人觉得她单纯得发傻,这样才会降低警惕性。 「除了至高主神,今后您就是我最重要的主人了!」猫女脑筋灵活,眼睛一转就连忙笑着去讨好阿洛菲。 这样的表忠心,对于一个急于在教会里站稳脚跟的领袖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惊喜,猫女眨着眼睛,企图从圣女脸上找到愉悦的神色。 阿洛菲却摇摇头:「我不需要你的绝对忠诚,因为你办不到的。」 猫女不服气的正要再证明自己所说不假,很快就被对方打断了话语。 「你对黑暗神是绝对赤诚吗?」 猫女她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向上抬起,话语中毫不迟疑:「当然,主神是世间最伟大、最聪明、最英俊的存在,我誓死追随主神!」 「那你对我的诺言就是虚假,因为我并不忠于黑暗神。」 猫女半张着嘴,脑子里骤然陷入混乱和慌张。 蓝眼睛就这么坦率的望着她,那是一种即使是她这样见识过无数闪闪发亮珍宝的收藏家,也依然为此怦然心动的美。 坐在书桌后的圣女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身上散发一种本应被黑暗信众唾弃的气息,猫女却产生了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的错觉。 这是光明圣女的模样,难怪人族叫她布兰登瑰宝,并不是他们目光狭隘,见识短浅,而是她确实担得起这个称唿。 她是凭藉这张迷人的脸蛋和如同充满魔力的双眸吸引了光明神,也迷惑了黑暗神吗? 当猫女意识到自己竟然为了夸赞阿洛菲,甚至无意识的冒犯了敬重的主神时,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是这个人类少女成为他们的圣女,为什么黑暗神能如此偏爱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8页 想必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语出惊人了,但依然好好的坐在这里。 在猫女心里,她敬爱主神,可是她也深知她的神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性格。 阿洛菲圣女准有什么杀手锏可以对付神明。 一阵铃声把猫女拉回现实。 阿洛菲今日没有外出,穿了一条只及小腿的长裙,下摆层层下垂,似蓝非白的柔软布料就像快要盛开的月影玫瑰花瓣,在裙摆下的赤着一双脚。 白皙的脚踝上挂着黑链,绕了两圈的细链子上串着银色的小铃铛,随着双脚的动作,发出细碎清脆的声响。 人类的脚和魔族比,本就显得娇小,阿洛菲的皮肤又是白白嫩嫩的,细长的黑链像条小黑蛇,缠绕着玉白,似乎随时会张嘴咬下。 猫女不由心神一盪,心里嘀咕这是为了满足谁的恶趣味,忽然发现贴着脚背的地方垂下个小小的弯月,仿佛是施加了特殊的神术,不管怎么晃动,它都会非常随意的处在脚背的中央,占据最明显的位置。 她突然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借布兰登里所有黑暗信众上万个胆,也不敢用这种元素装饰一个人类的脚。 猫女安抚着自己因为沉浸圣女美貌,而激动跳跃的心脏,小心开口:「那......您希望我怎么做。」 「像今天这样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阿洛菲根本不知道猫女的心理变化,她只是在察觉到对方异样的眼神时,想敲打一下对方不要做无谓的事,毕竟她还想把每天的工作按时按点完成。 「你应该也不太想跟一个人类长时间待在一起吧,我们不如速战速决,彼此都开心。」 「不不不,我很愿意跟您待在一起!」猫女急急开口分辩,刚开始的害怕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兴奋。 即使没有法力,阿洛菲圣女也是个很了不得的人,她喜欢强者。 ****** 尽管成为黑暗圣女不是阿洛菲的意愿,甚至可以说哪怕是做噩梦,也梦不出这种画面,但在意识到已经成为了事实后,她还是承担起应尽的责任。 因为南大陆不仅是神的南大陆,还是人族的南大陆。 布兰登不仅是被黑暗神占据的城池,还是她的家,在没有别的办法抢回自己家的主导权之前,至少不能让它一败涂地。 乌拉尔没有挑出大司祭的人选,他似乎很相信她的能力,把偌大的一座城交到她手里也不害怕。 不过,他对布兰登本来就没感情,又怎么会在意会不会被她搞砸呢? 维特尔斯特被赶下王座,布兰登的事务就全权由新成立的黑暗教会负责,而目前黑暗教会最高统领,是黑暗圣女阿洛菲。 多亏从小庇斯特就断断续续的教过她如何处理公文,突然成为教会的领袖,也不至于让阿洛菲手忙脚乱。 她不想做黑暗圣女,但不代表她非常厌恶文书处理的事情,至少在这些文件上,她能了解到布兰登人的生活,也能知道城市、乃至整个大陆的发展与变化。 黑暗神既然把她困在这里,又给她权力,那她却之不恭,光明教会那些高阶神官曾经觉得她无法处理教会事务,那尽管来看看,布兰登在她的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圣女阿洛菲,不是总把目光聚焦在苦痛上的人,自怨自艾不是她的作风,苦中作乐倒是她经常干得出的事情。 只是劳逸结合还是非常重要的。 阿洛菲放下羽毛笔,又看一眼桌上摊开但一字未批的公文,揉了揉太阳穴。 猫女离开前,把一些重要的文件留了下来,她看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头绪,不由得开始怀念庇斯特在时的光景。 只要有他在,就没有解不开的难题,他永远能想出最好的办法。 但庇斯特不在了也已成事实,她只是这么间或想一下,并不会一直沉湎在过去中。 推开祷告室的门,阿洛菲才整个人骤然一松,关上门。 这儿是唯一没有被乌拉尔进入的地方。 黑暗神有自己的骄傲,不可能为一座雕像和她争执不停,反正现在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全面胜利的局面了不是吗? 阿洛菲跪坐在神像前,仰头望着光明神像的脸,迟迟没有祷告的意愿。 现在已经过了晨祷时间,她也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想和神明沟通。 那为什么来这里? 也许是从庇斯特的声音出现那天开始,这里就被她当成一个庇护地,只要她觉得疲惫了,累了,或者是心烦意乱,犹豫不决时,就会到这里来。 她想,也许庇斯特的声音还会出现,也许不会出现,但她绝对不会完全否定这个希望。 「庇斯特,我今天处理了非常多的文件,你能想像维特尔斯特那个傢伙,居然因为自己骑马弄脏了衣服,就给一个普通的小镇加税吗?这种离谱的人怎么能当王?」 「宫殿的喷水池被磕坏了一个角,居然也能被写成一份公文递交上来,你以前也需要处理这种小事吗?我觉得这种事情应该去找工匠吧?告诉我,还要我写上应该去请石匠修补吗?」 「那个猫女想杀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我学你以前的样子,成功把她吓住了,想想看,你以前在教会里工作时真的好兇哦。」 阿洛菲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声说着,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目光注视着神像的脸,但并没有如她所想出现神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9页 这也很正常,她并不觉得气馁,发了一会呆,又开始说话。 「庇斯特,你说光明神冕下还会向我投下目光吗?他这样讨厌黑暗元素,会讨厌我吗?」 阿洛菲想起西瓦提亚的冰霜神殿,心里浮起一丝惆怅。 「庇斯特,你要是还在,还会说做得好吗,还是......你也不想见到我了?」 庇斯特还活着时就和黑暗界不共戴天,再加上他是被黑暗神杀死的,怎么想也不可能原谅杀害他的傢伙吧。 而她现在成了乌拉尔的圣女,尽管不是她的意愿。 迟疑了片刻,她还是把手放在神像伸出的手掌上,闭上了双眼,大声说。 「让我再见见你吧。」 忽然,颈上传来痒痒的感觉,刚开始,阿洛菲以为只是错觉,然而柔软冰凉的长髮不止一次拂过她的肩侧滑下,无声肯定了她的想法。 长头髮的还能是谁? 阿洛菲兴沖沖睁开眼,然而—— 头顶垂下的根本不是她期待的银髮。 黑色,如同黏腻浓稠的欲望,挡住了阳光。 第110章 乌拉尔弯下腰,绸缎似的黑色长髮滑落下来,随着动作蹭过阿洛菲的后颈。 线条锋利的五官近在咫尺。 他是占据了从小信仰神明的位置的邪神,是杀死有抚养之恩的监护人的兇手,还是夺走自己自由的罪魁祸首。 她有很多理由恨他,可悲的是她居然还会心动,每一次每一次,见到他的脸,都会产生那种目眩又强烈的心悸。 是她的信仰不够坚定,还是黑暗神勾人心魂的能力太强大。 这种不能以常理解释的吸引力,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怦怦怦乱跳,为了掩饰这让她难以忍受的悸动,她极快的别过头,望向洁白的神像—— 「很失望吧,来的不是他。」 竖瞳里的绯色似乎比平时还要深色,黑暗神冷冷的勾起一个笑容。 阿洛菲啪的打开他的手就站起来:「你进来这里做什么?」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又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你看不到吗,我在向你求欢。」 祷告室里有光明神的雕像这件事,乌拉尔早就知道,他没有像摧毁光明教会的建筑那样破坏这小小房间里的一切,只是觉得它无关紧要。 整个布兰登现在都知道阿洛菲是他的圣女,而且他们还有了「永恆」契印,一座石头雕像又能做什么呢? 假如他没有听见祷告室里的自言自语,大概会一直保持这种想法。 少女跪坐在神像前,以一种柔和甜美的笑容,小声的说着话,只是一些很普通的生活日常,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就变得有意思多了。 直到他听见了那个名字。 嫉妒和怒意像火山喷发,让他忍不住现身,直到察觉她甚至连一眼都不想看自己,黑暗神终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黑暗神俯下身,噙上她的双唇。 阿洛菲要推拒的双手被先一步钳在小腹上,祷告室里舖着柔软的毛毯,尽管被粗暴的按倒在地,她的背部和后脑勺并没有受到凉意侵袭,但精神上的冲击比身体来得要强烈。 只要稍稍抬起眼,她就会和洁白的光明神像对上视线。 目光仁慈的神像张开双手安静伫立,两个身影却在地毯上纠缠在一起。 「停下,乌拉尔,至少不要在这里......」 阿洛菲的唿吸急促起来,不止因为那令她几乎喘不过气的亲吻。 「难道你还在奢望蒙特塞拉听见你的唿唤吗?整个布兰登都在我的掌控下,他拿什么回应你?」 黑暗神语气里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面对挣扎着躲开亲吻的那张脸,他顺势一口咬在少女露出的白皙脖颈,果不其然引来她小小的倒抽气。 「光明神知道他的圣女已经被黑暗神烙下了契印吗?知道她和黑暗神这样不为人知的关系吗?知道她已经完完全全属于黑暗神了吗?」 他咬着牙,每说出一个字,被他压着的少女脸色就变得难看了一分,这极大的刺激了他的情绪,直到最后,额上什至浮起明显的青筋。 他从来没想过,不过是说出完整的话,居然会如同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住高高在上的姿态对着她笑。 他是神,怎么会被妒忌和欲望折磨得失去理智?怎么会被一个小小人类的言行举止完全牵制了所有情绪? 她的快乐与痛苦都应该源于他,只有他能掌控她的唿吸与生死,只有他才该占据她的所有思绪。 幸而,失去了「银」的力量和他抗衡,再加上契印的压制,少女的挣扎逐渐变得微弱,唿吸变得凌乱起来。 黑暗神的喉结不由自主上下滑动了几下,手上的力度骤然加重,换得料想中的急促喘息和惊唿。 少女睁开双眼,蓝宝石如同附上了水雾,迷濛蒙的闪着细碎的光。 他很容易认出,那是阿洛菲情动时的眼神,太熟悉了。在以往那些心摇神旌或被原始欢愉充斥着头脑的时刻,她都会露出这种眼神,然后就是那种完全属于他、忘记了除他以外一切人和事物的表情,主动伸手搂紧他,呜呜咽咽着开口,说出让他的心房如同经歷一场酣畅淋漓的精彩战斗后饱胀的话—— 「我恨你,乌拉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0页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滑,胸口起伏着,在她的颈侧,还有明显的咬痕,一副被欺负狠了的表情。 但在这一刻,黑暗神忽然感到了熟悉的剧痛,就像在神殿里被刺穿身体,他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心脏处。 什么都没有,他的身体很好,没有伤口,没有血液。 他第一次判断失误,难以置信的低下头。 就在他失神的片刻,阿洛菲勐的把他推开,踉踉跄跄从祷告室跑出去。 狼狈。 这是阿洛菲在逃出来后的第一个念头。 她坐在床上,自欺欺人的合拢还在微微颤抖的双腿,用手掩上脸。 光明神原谅我,她无声的告罪。 可是光明神真的还会原谅她吗? 在圣洁安静的祷告室里,她和乌拉尔像两条缺水的鱼,急切的交换着唿吸。 在神圣的光明神像前,她的衣裙凌乱,被刺激得掉下了亢奋的眼泪。 她紧紧闭着眼睛咬着下唇不发一言,告诉自己这都是黑暗神的错,她有什么办法呢?她没有任何力量和神抗衡。 直到她颤抖着打湿了每天晨祷的垫子,弄乱了昂贵的毛毯。 阿洛菲忽然意识到,在这个时刻,黑暗神占据了她最后一片净土,她弄丢了最后一丝信仰。 她后悔了,当初不该招惹黑暗神,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点燃那把火。 原火瀰漫荒野,她已经没了遏制的能力。 然而最可笑的是,在她睁开双眼时,在先是看见了从高处俯视她的神像后,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张她快乐又痛苦的脸上时,竟然还产生想亲吻他双唇的冲动,竟然还想伸手去搂抱他,竟然......心脏又欢快的跳动起来。 光明神不会原谅她了,她不仅背弃了一个光明圣女的准则,甚至连一个普通光明信徒的原则都坚持不了。 与其说恨乌拉尔,那句话似乎更像在自我唾弃。 黑暗神赢了,他把她的圣域毁得一干二净,她再也听不见光明神的声音,就连死后也不可能见到庇斯特了。 身边传来了一点动静,阿洛菲不明显的擦掉眼泪,挺直了腰杆,她的余光看见乌拉尔的衣角,视线马上移到另一侧。 床头柜前有盘切好的新鲜水果,旁边放着一把银质水果刀。 「他不会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切。」 「在我进入祷告室前,已经用神力屏蔽了一切,就算光明神在门外,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更加不可能进来。」 乌拉尔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轻描淡写,他摊开双手:「你大可放心。」 放心?有什么值得放心的?所以说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满心为了交-媾,什么都不在意的低级动物吗? 阿洛菲难以克制的紧紧交握了十指,努力忍住想说话的冲动。 「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影响着我的情绪和行动,只要你向我投来一个眼神,我就会因此欣喜若狂,或者痛苦难耐。」乌拉尔低沉而缓慢的开口。 阿洛菲愕然抬头迎上对方的双眼,绯色竖瞳中没有任何嘲弄或者讽刺,他说的不是什么小说里肉麻的台词,准确来说,是在阐述事实。 可是在理解了对方的话语后,她只感到更荒唐和错愕,她不明白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承认,刚刚做的可能是过火了点。」 「我太爱你了,根本忍受不了其他人夺走你的注意力。」 阿洛菲愣愣看了他半晌,忽然发出了冷笑。 乌拉尔蹙起眉,这种反应不是他期望中的。他本以为她会脸红会害羞,最后他们会和解,没想到得到的居然是这样陌生的表情。 事情不在掌控范围内,乌拉尔思索片刻,正想进一步解释,忽然眼前银光一闪,他握住了突然挥过来的手。 「你就只有这一招吗?」看清楚那把有些锋利的水果刀,乌拉尔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向她表达爱意时,她总要拿刀子来捅他。 「别让我发笑!你懂什么是爱吗?爱是包容,是保护,是让对方开心,」阿洛菲被钳制着,下意识扭动着手腕想挣扎,「可你让我被一直信任的布兰登人唾弃,逼我在从小信仰的神明前丑态百出,让我困在笼子里哪里也去不了,这能是爱我吗?」 她大口大口的唿吸着,忍受着锁骨下的发烫和肺腑种因为愤怒,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滚烫痛意,指着他的胸口:「少冠冕堂皇了!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你只是想羞辱我,从而战胜光明神。」 「如果这就是你的爱,那我不接受。」 乌拉尔陡然愣住,他张了张嘴。 不是这样的,如果说最开始时,他确实是因为想让蒙特塞拉没了脸面,才想把光明圣女夺走,但后来他已经完全摈弃了这种念头。 他只是比一个普通男人要更易妒,占有欲更强。 假如他是阿洛菲说的那样,早在她第一次要杀他的时候,就拧断了她的脖子,或者在他回到布兰登后,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神从不宽恕,但他没有计较她刺杀自己这件事,一次又一次制造软肋交到她手上,让她成为自己的圣女,还让她拥有唯一的「永恆」契印。 黑暗神慢慢咬紧了牙,他在她面前低下了头,得到了什么?她一遍,一遍,再一遍的把他的心剜出丢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1页 他一直都被她玩弄在掌中,像个滑稽至极的笑话。 不知不觉中,神的绯色双眸变得更加瘆人可怖。 他稍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随着少女吃痛的嘶了一声,那柄银质水果刀应声落在地上。 黑暗神看向她疼得蹙起眉头的脸,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口宣布:「既然你不屑于神明的爱,那就该学会承受神的欲望。」 阿洛菲唿吸一窒,锁骨下方的契印中有种扭曲的灼热涌出,就像纯度极高的兴奋剂,融向全身的神经。 她下意识捂住契印,诡异的渴意让她弯下了腰,等重新再看向乌拉尔时,透过泪眼朦胧,她感觉到神对她产生了集齐可怖的吸引力。 和之前的那种怦然心动不同,此刻她就像四肢被绑上了无形的绳索,被操纵着去靠近眼前的神。 阿洛菲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这种强行灌输进来的感觉就像是残忍的酷刑,放大了所有感官,凌迟着她的神经。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那样渴求着乌拉尔,他的眉眼、双唇、喉结,甚至连黑色的髮丝都散发着可怕的魔力,令她灵魂颤抖着想要向前亲吻,发了疯的想要独占对方。 「有什么意义?」和话语相反的,她的双臂不由自主圈上他的颈部,踮起脚尖去追逐他的嘴唇,后者反而微微抬起下颚,躲开她的动作,「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乌拉尔。」 「意义就是,」他张开双臂,任由阿洛菲伸手解开他的衣扣,俯身贴在她的耳侧,很慢的把每个字都念清楚,「你必须牢记,所有失去和得到,都只能源于我。」 神明该用什么留下不愿被驯服的人类?是囚笼、慾念,还是死亡的威胁和恐吓? 第111章 「布兰登西北方向......情报属实吗?」阿洛菲从公文中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向猫女,「法阵检测到波动,但实际上只有山在震动?」 猫女连连点头:「教会里大家都觉得很离奇呢,但事实上就是这样。」 阿洛菲盯着文字思考了一会儿:「有派人去看过吗?」 「有是有,但只是在那附近,」猫女回答,向她展示一张地图,上面清晰的做了标记,「教会派出了军队去附近搜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是什么兇残的怪物,所以没有深入。」 从黑暗信众嘴里听到「兇残的怪物」这种话,让阿洛菲有种不真实感,她垂下眼睑:「我知道了,先派人在稍远的地方检测,如果出现特殊情况马上向教会汇报,其它的......我要再查一查以前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收到,」猫女啪的一下合上怀里的本子,脸上忽然露出了有些促狭的笑容,「圣女大人.......是要问主神吗?」 阿洛菲打开另一份公文,面不改色:「不是,我要去查一下光明教会的资料,比起黑暗教会,他们的资料记录更多。」 猫女挠挠头,凭着敏锐的本能感觉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连忙转移话题:「圣女大人,除了这件事,这两天其实公务不多,还没批阅的也不急,您可以放个假休息一下。」 阿洛菲抬起头,猫女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头上的猫耳一抖一抖,连尾巴都微微翘起,似乎期待着什么。 她看了一眼日历,才意识到布兰登的踏春节似乎将要到了,往年这个时候,人们都会为一年中的第一个全城性质的节日庆祝。 布兰登人喜欢安定和恆久不变,喜欢温馨热闹,所以也很喜欢过节。 虽然黑暗力量掌权已经有些时日,但城里的氛围似乎比想像中要好些,阿洛菲捏了捏羽毛笔,开口道:「让教会的人按照往年的规格......回头我给你一份以前的资料,你让他们参考上面准备就好。」 「好的!」猫女兴高采烈的应了,长尾巴直直的翘起来,「我以前就听说布兰登很多节日呢,这回可要好好感受一下!」 她的兴奋让阿洛菲想起自己也很喜欢普通民众过节时的氛围,不由也笑了:「论起会过节,布兰登称第二,南大陆上没有其它城市敢称第二。」 猫女欢天喜地的离开书房后,阿洛菲似乎还能隐约听见她在外面和同僚讨论的声音,但她再翻开刚才关于布兰登城外有古怪异震的公文时,表情又凝重起来。 在她印象中,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位于南大陆南端的布兰登在歷史上罕有地震,再加上文件上汇报的说法,只有山产生了震动,就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地质事件了。 她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小说,走到柔软的沙发上,以一种不太端正但舒服的坐姿坐下。 还没看两页,窗外照入的光线就被挡住了。 阿洛菲翻页的手顿了一下,还是翻了下一页。 「你想我了。」低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阿洛菲连头都没抬一下:「没有,是你的错觉。」 她有点恼火,刚刚在听猫女汇报情况的时候,确实想起了乌拉尔,他作为神对这些事应该会有头绪,但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这样也能捕捉到吗? 难道说现在她在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那她和人偶真的没什么区别了。 黑暗神走到她身后,不容她抗拒的弯腰搂住她:「看着我。」 「做不到,」阿洛菲扫了一眼他扣在胸前的双臂,「我现在没有任何力量,看神一眼就会爆炸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2页 乌拉尔在后面沉声笑起来,他的胸腔震鸣和温热的感觉透过和她相贴的后背,直接传到她身上。 「你明知道那天授名典礼上,我已经允许布兰登的短生种直视我,敷衍我也应该用点心。」 那种古怪的心悸又来了。 对于被神明操控感官这种事,阿洛菲已经懒得反抗,她想无视对方继续看书,然而看了好几遍同一段话,居然完全不进脑子。 难道神没有别的事可做吗? 下一秒,她手里的书径直被抽走丢到一边,整个人被拦腰抱了起来。 「乌......」 连抗议的话都没能说出,黑髮神明已经迫不及待堵住了她的双唇。 书房里除了两个急缓不一的唿吸和微弱的水声,一时安静下来。 对于乌拉尔来说,经歷了那次几乎撕破脸皮的争吵后,阿洛菲对他的态度几乎接近可以称得上冷漠,虽然她本身不是个冷淡的人,但和以前相比,简直让他难以忍受。 冷静下来想想,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操控「永恆」契印,尽管他对阿洛菲充满着几近疯狂的占有欲,但也不代表他喜欢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他希望阿洛菲出于独立意志的向他示爱,向他袒露自己的柔软,向他表达真实的喜怒哀乐。 但事情似乎有点搞砸了。 向来对自己的判断和见识相当自负的神第一次感觉到了手足无措的茫然。 他思考了一阵子,最终选择了柯芙娜作为他的顾问。 那个半人鱼有着人类的狡诈,和人鱼的过分坦率,他坐在神座上听她说话时,偶尔有种自己才是砧板上的鱼的感觉。 「吾主,您对我的阿洛菲实在是太粗暴了。」柯芙娜嘆了口气。 「是我的阿洛菲。」乌拉尔纠正道。 柯芙娜笑了笑,默默咽下想吐槽他的占有欲也太过离谱的话:「我的观点是,您应该投其所好,对症下药,多夸她,而不是自说自话。」 「你是在指责我太专制吗?」黑暗神斜了她一眼。 「......我特指的是您和阿洛菲的相处,」柯芙娜保持着礼貌的笑容,「之前的事情搞砸了,并不是您一个人的问题,但假如换一种更温和的方法,她应该会更容易接受您,毕竟她吃软不吃硬,又不经夸,一向是个容易心软的孩子。」 黑暗神伸手抚着少女的后背,感受着她起伏的唿吸:「知道现在布兰登的民众怎么讨论你吗?」 话音刚落,他感到手下的身体勐然一僵。 阿洛菲的唿吸都还没理顺,就听见乌拉尔没头没脑的发问,她不知道到底是神的恶趣味,还是新发现了什么折磨她的好方法。 「我不关心这种事,只要完成自己的职责任务就行了。」她移开视线。 「阿洛菲,」黑暗神不轻不重的扣住她下巴,凝视着她停顿片刻,「试着讨好我,没坏处。」 他的手慢慢往下滑,但没有强迫的动作,只是简单的放在了她的腰上。 阿洛菲陷入了思考。 在那次剧烈争吵后,他们就很少心平气和的对话了,要么沉默又激烈的发泄,要么就是黑暗神远远坐在一旁,安静的盯着她办公——她想不明白对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要弄清楚神的意志,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何况她现在公务缠身,根本没这种闲情逸緻。 如果一个吻能换一个情报......阿洛菲只是闪过这么个念头,很快就行动起来。 她完全忽略了刚才乌拉尔在结束了亲吻时,自己脑子里隐隐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只是坚定的认为黑暗神说的「讨好」就是肢体接触。 她抬起手,相当大胆的贴在他的脸上,然后没有多作犹豫,径直抬起下巴贴上对方的嘴唇。 黑暗神微微怔住了。 他的本意是想让阿洛菲多说些他爱听的话,信众们和他说话都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唯独在她面前,他好像就不是一个神...... 可这不是很好吗?他想要的不是这样吗? 他想要的是个伴侣,而不是一个信徒,信徒已经很多了,但阿洛菲只有一个。 唇上柔和的感觉让他根本无法冷静思考问题,向来自信能完全凌驾在欲望以上的黑暗神不得不承认,在面对阿洛菲的时候,他根本做不到游刃有余。 即使在此刻,面对少女误解后作出的举动,他本想再自矜一阵子,让她多「讨好」一下自己,毕竟他可是神。 只是,他根本按捺不住自己对她的渴求。 思绪被她牵动,情绪只为她的举动变化。 乌拉尔早就合上了双眼,伸出手反客为主,只一翻身就把她压在沙发上,唿吸变得急促,动作也开始变得急切。 这是只属于他的玫瑰,是他欲望源泉,是他即使被伤害,也要追逐独占的珍宝。 他有点怀疑「永恆」契印到底是连结伴侣间的系带,还是束缚他的锁链。 每次他自信满满的觉得自己一定能掌控她,即使刚开始看似是他完全控制了局面,到最后都会发现,自己实际上才是想要努力讨好对方的那一方。 但是很多时候,她并不需要他的讨好。 但他还是情不自禁一遍一遍的,把他认为的好东西都塞给她。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说出自己是她的神这种话吗?位置似乎都颠倒过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3页 阿洛菲不知道黑暗神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只是被对方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时,脑子里忽然出现了陌生的知识。 是一个她不曾听说的高阶神术。 很难去描述这种感觉,它可能是乌拉尔通过契印向她灌入的内容,但比起之前强制她亲近自己,阿洛菲觉得更像是通过他们唇齿之间完成的交流。 下一刻,乌拉尔主动结束了亲吻。 「布兰登人觉得你比歷史上的司祭和王都做得好,不管是在处理王城的日常事务,还是平衡教会和普通民众的关系,都无可挑剔。」 阿洛菲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她隐约还能感受到乌拉尔残留在唇上的触觉,因此在对方一本正经的谈论工作时,她的视线还是下意识的落向对方一张一合的双唇,想的是神的嘴软软的真好亲。 太下流了。 她唾弃自己脑子里污秽的思想,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只是大家对我过分宽容,我根本比不上庇斯特。」 她努力摆出无所谓的神色,但想到能得到民众的肯定,心头还是有些雀跃。这副神色落在乌拉尔眼里,又出现了另一种解读。 他微微往她的旁边靠过去:「如果你想成为女王,也不是问题。」 「我不要,」阿洛菲脱口而出,在对上黑暗神有些不解的双眼,认真解释道,「我对权力没有太大的野心,何况我的人生理想并不是坐上那个至高的位置。」 「那是什么?」黑暗神马上发问,但他没有等待她回答,而是很直接的说,「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说,我就能满足你。」 阿洛菲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又被他急急打断了。 「除了让庇斯特回来这种事情。」 「我没有这么想过,」阿洛菲想到了另一件事,「你刚刚给我......塞了什么东西?」 「之前有个守塔的小兵会操纵金色的光,你知道吗?」乌拉尔问。 阿洛菲怔了怔,她一下子想起那个初升太阳中的朝她笑得阳光又活力,有着古铜色皮肤的青年,他用光编制成手鍊戴在她手上,还说会努力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庇斯特身边。 【杜斯克,圣女大人,我叫杜斯克。】 第112章 「他死了。」 当柯芙娜的声音和回忆里乌拉尔的话语重合时,阿洛菲忽然回过神来。 躺在床上的古铜色皮肤青年容貌和之前看见的没有两样,只是黑色的头髮长了些,紧闭着双眼,看起来不过是睡着了。 柯芙娜说的那些内容,阿洛菲已经从乌拉尔那里「见」过了,甚至比她说的还要更详细些。 在黑暗神占领布兰登当日,如同散步似的在城中闲游散荡。 不能说布兰登的士兵们贪生怕死,但假如面临的差距宛如天壑,似乎也没有太多挣扎的必要性。 黑暗神一路长驱直入,直到在傍晚时,拦在巴伦塔前。 其中一人身穿非常普通的守卫服饰,如果口无遮拦的说,这个年轻人有那么一两分像黑暗神,天生的深色皮肤和黑髮,假如他向新来的神明表忠心,说不定新神一高兴,就会提拔他也不一定。 但他操纵的却是光系神术,而且完全没有遮掩自己金色光芒的想法。 小兵站在塔前,双手握着的长枪插在地上,他没有下跪,也没有低头,只是目光平和的落在眼前的地上。 黑暗眷属龇牙咧嘴,随时向前撕碎不知天高地厚的冒犯者。 才归顺的布兰登人又惊又疑,猜测也许是什么剑走偏锋的自荐方式。 但他们又觉得他大概是疯了,神明要是生气了,他连灵魂都不能剩下。 「短生种,你在做什么?」黑暗神瞥了他一眼,出乎意料的阻止了信众的蠢蠢欲动。 「守塔。」叫不上名字的小兵毫不畏惧的开口,在神威之下,虽然满头大汗,目光还是相当坚毅。 「光明神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失势,你还要为谁守?」黑暗神没有感情的勾了勾嘴角。 「黑暗神,我知道你会摧毁光明教会的所有建筑,也能迫使所有人向你下跪,但我会把这座塔守到最后一刻。」青年口齿清晰,声音洪亮,即使承受着极大的无形压迫,还是站得笔直。 「告诉我,士兵,这么做的意义何在?」黑暗神举起巨剑指向眼前的人类。 「这座塔是庇斯特大人的心血,庇斯特大人又是阿洛菲大人最在乎的人,在她回来之前,我不允许这座塔消失。」 「你不允许,」黑暗神哈的一声笑了,连带着他身后的信徒们也哄堂大笑起来,「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假如圣女大人在把刀插入神的胸膛时无所畏惧,那我也必然不会在生命最后一刻后退半步。」青年微微抬起下巴,他的双瞳因为直视神明,难以控制的颤抖起来。 黑暗信众的闹笑声更大了,然而在黑暗神微微向后的一个眼神下,骤然变得鸦雀无声。 「圣女,不过也是个人类,」黑暗神向前一步,「不是已经被你们教会当作叛徒通缉了吗?」 「黑暗神,无需多言。」 青年勐的用力收紧十指,乌拉尔和黑暗信众们脚下骤然出现了金色的圆形旋转法阵图腾,夺目的金光从地下与他的身体迸发出来,随着爽朗的大笑,高亢而嘹亮的话语如同火星,引爆了整个法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4页 「为阿洛菲大人战死,是我的光荣与梦想!」 黑暗信众们乱作一团,纯净的光明圣光早已让等级稍低些的魔物惊恐不已,口中大喊着「主神庇佑」抖成筛子。 面对扑面而来的强大光明之力,黑暗神连眼睛都没有多眨,随手挥了一下巨剑,噼开了直奔面门的力量,接着抬起手臂—— 轰! 巨大的黑焰和光明力碰撞在一起,直到最后,逐渐占据上风的黑色吞噬了光芒。 劫后余生的黑暗信众跪倒在地上高声称颂他们的神明,拉文娜忽然倒抽一口气。 「吾主,手......」 光系神术师以自己为武器和燃料,在启动法阵的时候,他的灵魂与身体瞬间化为无数锋利的金线,向拥有黑暗力量的死敌射去。 没有一个黑暗魔物被切得粉身碎骨,但他们的神明,手臂被划开了浅浅一道口子。 黑暗神似是毫不在意的瞟了一眼,摊开手掌,一枚金色碎片安静的漂浮在其中。 一个守塔小兵拥有某些光系神官终其一生都不可得的金光,但就这样随随便便去死了,甚至没能杀掉一个敌人。 愚蠢,莽撞,可笑。 「独自挑战神,但并不是想要在你们歷史上留下名字,他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为你而死,为什么呢?」 黑暗神在背后弯下腰,温热的气息扫过耳侧。 「答案在你身上吗?阿洛菲。」 「我......」 当阿洛菲回过头时,黑髮神明已经消失无踪。 她隐约感觉,他想说的并不是这句。 「阿洛菲,阿洛菲?」 柯芙娜有些疑惑的看向她:「你在想什么?」 阿洛菲的目光重新落在熟睡似的杜斯克脸上,避而不谈刚刚引起自己发愣的关键:「既然他在巴伦塔前面已经连灵魂都献祭了,那现在这个是谁?」 「主神重塑了他的身体,非常精妙绝伦的神力,现在这个士兵的身体没有任何瑕疵,甚至比以前要更强壮健康,」一谈及和疗愈有关的内容,柯芙娜的语气就马上变得兴奋起来,「只差灵魂了。」 「灵魂?」阿洛菲摸了摸杜斯克有些硬硬的黑髮,倍觉奇怪,「黑暗神既然能重塑身体,为什么不干脆把他的灵魂也——」 她突然闭上了嘴。 之前乌拉尔灌进她脑子的那个陌生高阶神术,也许是和杜斯克的灵魂有关。 阿洛菲微微合眼,就像是唿吸一样自然,晦涩而绕口的咒语从她的嘴里流淌而出,在柯芙娜诧异的眼神中,空气中逐渐凝聚出一团光球,就像一滴水落入杜斯克的胸膛里。 ****** 【当圣女向死去的异教徒张开双手,他的灵魂在此刻得到,循着圣女的指引,重新睁开了金色的双眼。】 阿洛菲靠在椅子上,回忆起黑暗神官涌入房间跪倒在她面前那一幕,总觉得荒唐至极。 杜斯克的身体是乌拉尔重塑的,灵魂是乌拉尔拼凑的,甚至杜斯克的灵魂可能早就已经在身体里,她只是把唤醒的咒语念出来,众人却围绕着她,说她得到了神的力量,能掌控人的生与死。 明明前阵子她还是很多人口中的「叛徒」,现在却又成了「神选者」。 乌拉尔是故意的,现在人人都知道了,圣女可以分享他的神力,她可以代表神的意志,但是,她也只能属于他。 他在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手段,逐渐切断她和光明神的联繫,消去她身上的光明属性。 黑暗神确实有本事让她成为布兰登的女王,但她并不愿意成为他的附属,变成一个提线人偶。 阿洛菲低下头,把手上的笔记本翻过一页,庇斯特以前工作中遇到了罕见的情况,会详略得当的把过程记录下来,放在拂晓宫里,以供日后参考。 但她翻了好几本笔记,都没有找到和猫女汇报的神秘山体震动有关的内容。 难道这是从没出现过的古怪现象?会不会真的像猫女所说,是某种兇残的—— 「姐—姐。」 窗边突然拖长的嗓音,让阿洛菲有那么一下子怀疑是幻听。 灰色长髮,灰紫色的眼睛,只是五官和四肢又缩小成刚认识时的小孩儿模样,迪埃罗坐在窗台上晃着双腿,笑嘻嘻的咧嘴笑:「怎么一副发愁的样子啊。」 「迪埃罗!」阿洛菲惊得马上站了起来,但又怕自己说话太大声,连忙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你是怎么躲过守卫的视线进来的?」 「小事一桩。」 迪埃罗得意洋洋的摆了摆手臂,短短的看起来相当可爱,缩小的五官掺入成年人的神态,并不影响那种让人惊嘆的漂亮。 「黑暗神的手下是找不到我的,你不用担心。」 阿洛菲盯着他的脸:「你怎么又变小了?」 「变小比较不会引起注意。」迪埃罗回答。 怎么得出来的结论?明明会更引人注目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一个人在内城里逛呢,教会没有这么小的信徒,乌拉尔身边似乎也没有这样小的人形魔物,只要有人看见他,肯定会怀疑他的身份。 「说真的。」 阿洛菲仔仔细细的打量他的脸,还是非常的漂亮,只是脸色和嘴唇都有点苍白,是因为光线吗,眼睛的颜色看起来也有点浅。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5页 「为什么这么问?」小孩儿左右晃着脑袋,似乎很好奇的问。 「因为我用你给的石头唿喊过你的名字,没有回应,我猜也许是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一时半会没空搭理我。」阿洛菲说。 在捕捉到迪埃罗眼中不明显的情绪波动时,她毫不犹豫把他从窗台上抱到椅子上:「你找到本体了吗?找回自己的记忆了吗?」 小孩儿似乎怔了怔,但很快无所谓的点点头:「算是吧。」 他的态度含煳,阿洛菲也就没继续往下问,干脆换了个话题:「可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你喊我了,我总要回应的。」迪埃罗像只猫似的,用小小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臂。 「不对吧,」阿洛菲往旁边挪了点位置,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来找我的目的不是这个吧?」 第113章 迪埃罗一双灰紫色眼睛很漂亮,在听见阿洛菲的话之后,他很慢的眨了眨眼睛,有些古怪的笑了笑,声音凉丝丝的:「那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来的呢——」 话还没说完,小脸蛋忽然被一把捏住。 阿洛菲使了几分力,把那张脸搓来揉去:「都说了,是小孩子的脸时就不要做奇怪的表情,也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唔唔......身为圣女,怎么能动不动就,欺负人啊!」迪埃罗头往后就要躲,无奈变小之后力气也小了很多,奋力挣扎看起来都像是在撒娇。 阿洛菲没忍住笑了起来,在又要被咬到手之前,她放开了对方,向后靠在软椅上交叠双臂,模仿庇斯特以前的动作:「你要是像个普通小孩子那样,我还会这么做吗?」 揉着被掐红的脸,迪埃罗愤愤道:「也就只敢欺负一下这个时候的我。」 「你是不是饿了?」阿洛菲打量着身量外形和初见时一模一样的迪埃罗,「饿得连保持成年体型都做不到。」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做?」迪埃罗说。 「我现在没有光明法力,也没有银,」阿洛菲在书桌上看了看,又拉开了抽屉,「不过,还是能餵饱你的。」 她从抽屉里找到把造型奇特的小刀,花里胡哨得根本不像庇斯特会使用甚至是留下来的风格。 迪埃罗一把按住她的手腕:「该说你很敏锐呢,还是太过没有警惕心?血是可以随便给的吗?」 阿洛菲有点诧异于他的一本正经,但很快又笑了:「坏人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迪埃罗似乎被她的话噎住了,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都没发出声音。 当面对的是过分坦诚的人,再虚伪的魔物都有点难以游刃有余的招架。 「记忆是很重要、很宝贵的东西,」阿洛菲捏着纤长的小刀在半空中晃了晃,「虽然不知道你们寿命很长的物种是怎么想的,但对于人类来说,它承载着我们的喜怒哀乐,有时候甚至是存在过的证明,绝对不能轻易丢失。」 她的目光投向一面墙,神术凝成的剪影画中,王城大司祭难得没有穿神职服,但打扮得还是相当考究,一改往日严肃神态,嘴角微微弯起柔软的弧度,在他身边,拿着毕业捲轴的阿洛菲搂着他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迪埃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他对剪影画并不感兴趣,很快又把眼神放在少女身上。 总是这样坦率的表达自己的看法,又这么单纯的暴露自己的喜好,难道不怕有日这些东西会成为威胁她的把柄? 从小就在王城中座圣女的人,真的会这么天真吗? 或者说,是故意这么跟他说,用来放松他的警惕? 她拿着的不是普通的水果刀,王城大司祭的书房里就没有寻常器具,他进入这里,已经是相当冒险,不能再出差错。 迪埃罗不动声色伸出手—— 「别碰这里的任何东西,」阿洛菲忽然把刀刃指向灰紫色的眼睛,「庇斯特是死了,但不代表他的东西可以随便动,黑暗神不可以,你也不行。」 迪埃罗盯着锋利的刀刃,抬起双手表示投降:「我对这里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哦,姐姐。」 他的目光迎上阿洛菲的双眼,掩饰过刚才勐然一惊的情绪波动:「真的,一个人类的收藏,对我来说有什么可好奇的嘛,还不如你抱抱我来得实际。」 果然不能掉以轻心。 「但是你刚才一直盯着这把刀,」阿洛菲歪了歪头,见对方相当无辜的眨着眼,忽然又心软下来,「算了,我可能只是对庇斯特的事情比较敏感。」 迪埃罗已经不是乌拉尔的神使,她没必要这么提防着对方。 她摊开手掌,没有迟疑就用小刀划了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喝吧。」 血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五感敏锐的话,会清楚这种气味的吸引力有多致命,灰紫色的竖瞳微微放大了一下,然后合上了。 他不是光明教徒,不会克制欲望。 他也不是黑暗信众,不会赞美欲望。 迪埃罗是最贪婪的暴食者。 如果此时书房里还有第三个人,大概会被这副有点诡异的画面吓得失声,少女摊开手心,让他舔舐伤口涌出的鲜血,她没有注意到,落在墙上的影子无声的变长变大。 「你不怕我把你吸干了吗?」嘴上虽然这么说,迪埃罗的动作却丝毫不见减缓,他甚至张开嘴用尖尖的牙齿磨着伤口,以便其中的血液被挤压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6页 「鑑于黑暗神在布兰登,你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 阿洛菲的注意力放在庇斯特的笔记上,只伸着手,任由伤口被吮吸得发疼,也没看他一眼。 「而且吃撑了你会犯困,前任神使应该不至于犯这种错误吧?」 直到手心里的痛意渐渐变成了丝丝的痒,到最后这种痒意似乎还沿着血肉往里钻,阿洛菲终于忍无可忍扭过头—— 她似乎在扭头的瞬间,看见了鲜红、带有分叉的细长舌头滑过她的伤口。 年幼的孩童已经悄然无声的变回了身材高大的青年,半跪在她身侧,在感受到她的视线后,慢慢抬起头。 迪埃罗的吃相併不算好,血沾满了下唇,甚至淌到了下巴上,和刚才比,他眼中的紫色清晰了很多,连带着竖瞳更加细长,原本可爱的脸现在看起来既邪恶又贪婪。 阿洛菲一怔,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忽然感到脚踝骤然发紧。 在没有被乌拉尔戴上铃铛脚链的腿上,缠上了一条银色的......尾巴? 这条长尾不像猫狗的尾巴长着绒毛柔软,硬而粗糙的鳞片表面毫不怜惜的摩擦过脚踝和小腿,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明显的红痕。 甚至可以说,这已经是手下留情的结果了,那条尾巴外侧,还长着倒刺。 阿洛菲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抬腿抽离,然而长尾紧紧扯着她不放。 「面对恶龙掉以轻心,是会被吃掉的。」烟紫色竖瞳因为愉悦和亢奋扩张开。 迪埃罗的表情,似乎是真的想把她连骨带肉的啃食干净,现实意义上的。 阿洛菲之前在旅馆里和他一起吃饭时,看过他狼吞虎咽把烤猪蹄吃得只剩一根干净的大骨头,还要再喝了两大杯葡萄酒才尽兴。 那时候还是小孩子模样的迪埃罗,明明嘴里鼓鼓的塞满了,目光依然不离开盘里的肉,此刻她在对视里,感觉到了一样的目光。 迪埃罗的长尾缠着她的小腿,还抓着她的一只手,再加上她毫无法力,简直和落入虎口的羊毫无区别。 「迪埃罗,放开我。」她喊了一声。 害怕了吗,声音都变小了。 「快点放开我。」飘飘忽忽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又软又甜。 灰紫色的竖瞳动了动,猎物的挣扎和求饶只会引得他更兴奋,他的尾巴收紧了,手也下了重力,挤出更多的鲜血。 啪! 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他被打得偏了头才怔了怔,刺痛让他怒不可遏的重新望向她。 「不是说做我的狗吗,乖狗狗为什么要攻击主人?既然说是我最爱的狗,就应该藏好爪子和牙齿。」 迪埃罗在愕然之后,只剩下想笑,该说这位圣女之前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太天真了,还是说他的伪装太好,让她太信任了呢? 飢饿的疯狗眼里只有食物,根本看不见脖子上的铁链。 何况他根本就不是狗,只是之前兴致来了跟她玩玩游戏罢了。 但在重新对上她的双眼时,迪埃罗作出了一个大发慈悲的决定,在把她啃食干净时,留下这双宝石般的眼睛,一定能成为他的宝藏里最耀眼的宝贝。 可是,如果真的把她杀死了,这双眼睛还能像现在这么漂亮吗?他还能找到像她这样甘美可口的食物吗? 如果这个少女是他能吃到的最好的美食,那往后的日子里,岂不是都享受不到吃东西的快乐了? 迪埃罗第一次对进食产生了迟疑,就在这动摇的瞬间,远处的风发生了微弱的变化。 阿洛菲不知道迪埃罗心里的想法,掌心因为用力抽打的那一下又烫又疼,但为着面子,她不明显的单手搓了搓。 什么「狗和主人」的话题果然还是很奇怪,要不是迪埃罗魔怔了似的发直眼神看起来好像随时又要昏过去,她不至于这么粗暴对待—— 一道刺眼白光突然从窗口飞入直奔过来。 阿洛菲下意识侧头闭上眼睛,没有法力后,法术给她带来的感觉似乎更加尖锐,白金法师的光球在她的身前勐然剎住,最后化成小小信封,轻飘飘的落在她腿上。 好像是在白光进入庇斯特书房的同一时刻,迪埃罗也像清晨的露水消失无踪。 阿洛菲看一眼小腿上残留的红色痕迹,才确信刚刚的他不是幻影。 她把信拆开,白色信纸上的是白银骑士的字。 【圣女阿洛菲,日安或者夜安。】 望着第一句,阿洛菲干巴巴的呵呵笑了声,这没有任何恭维或者问候的称唿,让她想起和对方第一次见面的晚上,臭着脸的白银骑士不带感情的打量她,就像个挑剔的老教授。 但迪维努斯的来信实在是在阿洛菲的意料之外,现在的布兰登已经可以说是在黑暗神的掌控下,阿肯斯泰达双子是怎么避开黑暗耳目给她传信呢? 再者,迪维努斯在得知庇斯特死讯后似乎有点太安静了,最为敬重的王城大司祭死于黑暗力量,而王城也被黑暗神占领,按照他的性格,难道不是率兵和黑暗魔物决一死战吗? 或者他写信过来,就是为了怒喷自己一顿,为着她没能殉神,或者是被黑暗神封为黑暗圣女这种荒唐的事情。 等阿洛菲满心疑惑的把信件看完,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也许对阿肯斯泰达双子的了解还太肤浅。 坠月人确实信仰坚定,但阿肯斯泰达家族并不是无脑的仇视黑暗力量,他们讨伐的基本上都是作乱骚扰居民的魔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7页 布兰登西北的山体波动,不仅是布兰登人相当关注,连快要到西瓦提亚附近的阿肯斯泰达双子都被惊动了。 【我们即日将出发前往,这次大概不是黑暗魔物作祟,切勿因为好奇,冲动前去一探究竟,吃力不讨好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那就实在鲁莽得愚蠢了。】 话说得一点都不留情面,阿洛菲却不太在意,毕竟白银骑士的作风就是这样,说话难听但往往出于好意,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有道理的。 她确实有考虑过找个时间亲自去现场看看情况,甚至刚才迪埃罗来到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件事。 但迪维努斯的信件暂时打消了她的念头,英雄的阿肯斯泰达双子,有着丰富经验,也许会对奇怪的异动有点头绪,把这件事交给他们,一定能像平时一样,完美的解决问题。 阿洛菲把信件贴在胸口,微微松了口气,童年时期就视为英雄的对象,对于失去了庇斯特的她来说,无疑又成为了心安的源头。 ****** 事实证明,阿洛菲可能还是有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或者是低估了迪埃罗的胃口。 回到星芒宫后,她就感觉到愈发的睏倦,坐在书桌前,看着摊开的文件,没一会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在旎拉和奥尔菲娜的强烈要求下,阿洛菲只能早早洗漱完躺到床上。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阿洛菲听着雨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摸着掌心的包扎,很快睡着了。 她进入了一个古怪的梦。 一个出现了久违的、非常鲜活的庇斯特,但站在她的对立面的—— 噩梦。 第114章 夜空如墨,狂风大作。 阿洛菲飘在半空中,没等她回过神,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她不由自主的急速朝他飞去。 砰! 没有任何实体感,但阿洛菲眼前的画面剧烈抖动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她看清了法杖对面的脸。 布兰登王城大司祭浅绿的眸子在刀刃神术闪过的瞬间显得格外夺目惊心。 「庇斯特!」她忍不住喊出声。 太久了,她太久没有看见真实活着的庇斯特。 但阿洛菲很快发现,这应该只是一段记忆,她在谁的记忆里看见了庇斯特,而且这傢伙还是和庇斯特站在对立面的。 能和庇斯特缠斗得有来有回,不落下风,必不可能是等闲之辈,可是如果王城中真的出现过这么一场恶战,她怎么会不知道? 阿洛菲的神术是庇斯特手把手教会的,以前他们也曾经在模拟战局中成为对手,但一直都是点到即止,像眼前这种恨不得生撕了对方的情形,从来没出现过。 阿洛菲的心像是被噼开了两半,一半为庇斯特的一次又一次身陷险境心惊肉跳,另一半又暗暗庆幸居然能看见没见过的庇斯特。 一缕黑风化成利刃朝庇斯特飞去,在被光网拦截的那一刻,化成了更细小的碎片,割破了光明大司祭的衣角。 「小心!」即使明知道自己的声音无法传达到对方的耳中,阿洛菲还是忍不住高声提醒。 庇斯特咳出一口血。 她的「身体」停了下来,慢慢在原地徘徊,萦绕在四周的黑风逐渐收拢。 阿洛菲愣了愣,虽然难以置信,她的脑子里还是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是深渊之刃的视角。 而庇斯特则是被乌拉尔的深渊之刃杀死的。 当她在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后,她听见了嘶哑难听的喊声。 「阿.....洛......菲......」 深渊之刃应该并不懂说南大陆语,只是在模仿谁的语气,拼凑出接近的音节,其实并说得没有那么准确。 但阿洛菲看得一清二楚,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本来沉稳的王城司祭,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慌乱神色,甚至出现了连阿洛菲都一眼看见的破绽。 蝴蝶项鍊挡下了一次致命的攻击,但挡不住第二次。 血肉穿透的声响,让阿洛菲以为自己也被击中了。 在得知庇斯特的死讯,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痛苦的极限,但直到目睹抚养人真正死在自己眼前,她才知道即使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人也有种濒死状态是什么感受。 当看见庇斯特艰难又狼狈的靠在树干上,手指颤抖着幻化出蝴蝶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生出了一股力气,挣脱了桎梏,跌跌撞撞扑到庇斯特身边。 但即使如此,她也无法堵住大司祭胸前的血洞,眼睁睁看着他的唿吸逐渐变弱。 深渊之刃逃了,但她还能「看见」它的踪迹。 尽管脱离了深渊之刃的位置,右眼依然出现它的视角。 乌拉尔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 【你又闯了什么祸。】 他不费吹灰之力,抬手就钳住了飞快的企图逃离的深渊之刃,一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庇斯特。 【麻烦大了。】 黑暗神蹙着眉,把深渊之刃捏得周身的黑风都颤抖成了乱流,他抬起手,冷冷望着利刃。 【谁让你杀他了。】 深渊之刃发出了无法听懂的咆哮,愤怒却还是带着畏惧的语气,渐渐的竟然安静下来,连黑风都消散了。 它乖巧得像条听话的家犬。 在一阵天旋地转后,黑暗神留下了一个背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8页 【滚吧。】 阿洛菲抬起头,被光明神术划伤了脸的乌拉尔居高临下望着庇斯特,目光中有明显的厌恶:「你还是去死吧,以人类的身份命令我,不觉得可笑吗?」 即使嘴上这么说,他从头到尾也没有做过任何攻击庇斯特的事。 庇斯特的唿吸停止了。 眼前浮起了浓重的黑雾,直到重新出现光亮时,她看见了天上的月亮。 一轮残月。 然而四周的环境变得异常陌生而且凌乱。 这是一个战场,而且是不属于人类的纷争才能产生的。 【蒙特塞拉,你的招数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阿洛菲抬起头,扇动着黑色翅膀的乌拉尔把阔身巨剑挥动得如同轻巧的玩具,他抬手指向对面。 【我不和你打,让迪维努斯出来,他还有点意思。】 当阿洛菲诧异于光明神也有双雪白的大翅膀,忽然听见白银骑士的名字,不由得愣了一下。 阿肯斯泰达双子虽然在她年幼时已成名,但顶天了和她也是同一时代的人,怎么可能存在于双神之争的千年前? 【赢了我,你想怎么和他打都可以。】 和庇斯特一样五官的光明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银髮在风中如海浪起伏。 黑暗神不屑的嗤了一声。 【赢你,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当他沖向光明神的那一刻,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张金色的网,在接触到他之后,就像藤蔓缠紧了他的身体,强行把他的四肢拉开,不管怎么用力挣扎也无法解开束缚,甚至随着黑暗神的动作,金丝径直陷入神明的血肉中。 黑暗神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很快又大笑起来。 【想不到光明神也搞偷袭,哈!】 【不是自诩正直磊落吗?】 金色的光线在黑暗神背后形成了靶状圆形法阵,光明神举起白底金纹弓,搭上神力凝成的金箭,直指黑暗神的心脏。 【兵不厌诈。】 【面对你,不需要顾虑手段。】 【你只是怕输给我,或者是妒忌我有这么多死心塌地的信徒。】 黑暗神竖瞳中的绯色更盛,他咧开嘴,面对拉满弦的箭,笑容依然狂妄。 【蒙特塞拉,黑暗信众不会因为他们的神陨落就消失,即使再过一千年,他们还会是我忠诚的追随者!】 光明神自始至终的表情都没什么起伏,直到在听见对方最后一句话时,更用力的拉弓弦,翠绿双眼泛起光芒。 他露出了恼怒的神色。 【湮灭吧!】 在光箭离弦直奔黑暗神时,他的脸上还保持着高傲不屑的神情,丝毫没有任何即将陨落的负面情绪。 只是在光箭飞到半途时,一团银色的影子似乎扑到黑暗神的面前,让他微微蹙眉动了动嘴,只是那么个瞬间,银影就像失去控制,径直往下掉落。 光箭穿透了黑暗神的胸膛,但光明神周身也骤然被黑色焰火笼罩起来。 似乎从哪里传来了野兽的怒吼,阿洛菲无法分辩方向,只看见黑暗神被光箭的力量带得飞快坠落在地上,随着巨大的声响,地面砸出了个可怖的深坑。 画面戛然而止。 冰冷的感觉从腿上传来,阿洛菲睁开双眼,眼前隐隐约约的,像是面前落下了一层黑纱,影影绰绰看得见天花板。 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的用力跳动,后背的汗水浸透了睡裙,头髮也黏煳煳的贴着脖子。 阿洛菲没有动弹,直到窗外逐渐出现淡淡的亮光,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离我远点。」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平静的说出话,于是干脆挥了一下肌肉乃至骨缝都隐约酸痛的手臂,虽然扑了个空,她还是坚持又往身上挥了挥胳膊。 「黑纱」褪去,阿洛菲看见了远处漂浮在半空中的深渊之刃,刃柄和刃身连接处的眼状旋涡就像一只眼睛盯着她。 她顺手从脑后抽起自己的枕头,用力投向深渊之刃:「你满意了吧,看我出丑这么有意思吗?」 她的嗓子因为在睡梦中哭喊,连说话都有点难受,声音也染上了一点哭后的喑哑。 深渊之刃发出轻轻锵鸣,似乎在告罪。 阿洛菲没有太多心情继续指责它随意拉她入梦,她揉着太阳穴,回忆起昨晚的梦,或者说是深渊之刃的记忆,心情复杂得简直无法形容。 假如深渊之刃给她看的内容是真实存在过的,那杀死庇斯特的,就只是出于深渊之刃的独立意志,和乌拉尔根本无关。 而它要杀死庇斯特,又源于千年之前双神之战。 蒙特塞拉和乌拉尔的对决并不是公平公正的,光明神用了不齿的手段,暗算了黑暗神,在深渊之刃面前「杀死」了黑暗神。 假如需要把各种黑暗魔物分类,阿洛菲会把深渊之刃分在兽类中,它凭本能行事,有强烈而清晰的喜恶。它不会理性分辩庇斯特和蒙特塞拉的区别,它只知道要杀死仇人,为它的主神报仇。 杀死庇斯特的唯一兇手,是深渊之刃。 庇斯特的死,和乌拉尔无关。 阿洛菲靠在窗户旁,愣愣的望向日光照在庭院的树枝上,新长出的嫩叶是鹅黄色的。 她突然想起乌拉尔之前胸口的那枚太阳印记,她对此好奇不已。 【神的缺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9页 乌拉尔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的她以为,乌拉尔的意思是自己身上留下的这个疤痕就是他的缺陷。 到了现在,她突然意识到,乌拉尔是在说这是光明神的缺陷。 狡诈、恐惧、妒忌、愤怒...... 光明神完全具备了光明典籍中信徒应该摒弃的负面情绪。 【你的神并不是如你所想那样,失望了吗?】 乌拉尔语气突兀而疏离的话语,仿佛在耳边重现。 ****** 「你的建议根本不适合我,」黑暗神有些不快的靠在神座上,「完全不能让我回到当初主导的地位。」 「吾主,」柯芙娜苦笑着嘆气,「在爱里,您不应该总想着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我的意思是,您需要的是个伴侣,而不是只是普通的信徒吧?」 这句话戳中了黑暗神的神经,他慢慢把前一句有些冒犯的话丢在脑后:「她说我不懂什么是爱。」 他顿了顿,忽然语气变得高亢起来:「不懂的人是她,在面对示爱的时候,想到的是拿刀子来捅对方?你们短生种的爱情太畸形了!」 在面对神明先是深沉,马上激动的情绪,柯芙娜已经学会了处事不惊:「阿洛菲一直是个好孩子,要是她做出这种反常的事,您该反思一下,表达爱意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她无法容忍的事?比如说,总是像个偷窥狂......像监控犯人一样窥探她。」 黑暗神的目光在稍一思索后,似乎变得游离起来。 柯芙娜假装没看见。 在沉默了十多分钟后,黑暗神终于又再开口了,他盯着柯芙娜,声音低沉的以麦锡达斯语发问。 【你曾经爱过一个纯正的短生种,对吗?】 绿髮半人鱼一直保持的恭敬微笑在此刻终于破裂,她垂下眼眸,轻声而胆大包天的纠正神明的说法。 【不是曾经,他是我唯一、而且永恆的恋人。】 黑暗神察觉到她的异样,稍微坐直了身体,微微眯起眼睛。 【那么你觉得爱是什么?】 在漫长的,几乎让黑暗神失去所有耐心的沉默后,在漫长时间里一直与人类为伍的半人鱼抬起头,和神明直视。 【爱是逆本能,是反本性,是和欲望的对抗与博弈。】 ****** 真相明了的时候,阿洛菲反而有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乌拉尔。 她在神殿里把刀插进他的心脏,并不是出于为布兰登除掉邪神的崇高志愿,只是想着要为庇斯特报仇这样私人的意志。 现在相当于她被告知报仇找错对象了,而且对方也没有为自己的无辜作出辩解。 也许也没有那么无辜,说不定深渊之刃受到了他的意志影响? 但在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阿洛菲又感觉自己太狼心狗肺了点。 深渊之刃让她做了这么一场梦,似乎不是乌拉尔授意的。 阿洛菲抚着掌心的伤痕,假如她在拂晓宫里没有遇到迪埃罗,就不会划破自己的掌心,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就不会让深渊之刃的黑风有机可乘。 乌拉尔不是杀死庇斯特的兇手,黑暗神也不是传闻中那样会让整个大陆陷入绝望与痛苦。 她的仇恨就像突然被突然打断翅膀的鸟,在高空中不断下坠,不知道最后会落在何处,变成何样。 但好在阿洛菲不是那种会一直在内心折磨自己的人,再加上这几日乌拉尔没有出现,她梳妆打扮好,决定去换换心情。 杜斯克醒来之后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精神也不错,但柯芙娜坚持不让他马上离开,要求他一定要在疗养院中待够时间才能出院。 阿洛菲打算去探望他。 「哦咦,这个小兵最近真是出尽风头啊。」旎拉把梳子放下,语气羡慕。 「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去看他这件事吧?」阿洛菲打趣。 「是,但也不完全是,」旎拉夸张的嘆了口气,「你应该听说了吧,这个杜斯克,醒了之后身体素质比以前强了不止两倍,但是也有点烦恼,他还不太会控制自己的力量。」 阿洛菲思考了片刻:「好像是这么回事。」 「奥尔菲娜按照您的吩咐去给他送了些换洗的衣服嘛,结果这小子居然挥挥胳膊动动腿都能把衣服弄烂!黑暗神作证,我以前还从来没见过比兰德利还要快的衣服磨损速度。」 「嗯?」阿洛菲诧异的回过头,「这也有点太......」 离谱了。 她边走边回想了一下上回看见杜斯克的场景,因为动作太急,生生在她面前撕裂了半套衣服,才醒来没有多久的青年瞬间涨红了脸,古铜色的皮肤都能明显看出他窘迫,看起来更黑了。 最后还是阿洛菲安抚了半天,就差向神明发誓自己根本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不是不该看,是......是不能玷污圣女大人的双眼。】 杜斯克当时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这是有特殊原因的,」阿洛菲有点哭笑不得,「杜斯克这么聪明,等他过段时间控制好力量就没事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旎拉乐不可支,「但是奥尔菲娜的斗志起来了啊!」 「什么斗志?」阿洛菲听得一头雾水。 「后面不是又让她送衣服吗,那回她夹了一件自己亲手做的衣服,没想到还是很容易又烂了,奥尔菲娜很不服气,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未来侍女长,缝纫出来的衣服,不管是什么人穿,都不应该随便就坏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0页 旎拉一边说话,一边动作利索的整理被子。 「天都还没亮就去集市了呢,说是要买到最有韧性的丝线和布匹,今天我就是星芒宫的头儿!」 ****** 阿洛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杜斯克好像又比上回看见时又壮了点。 似乎是因为之前太容易弄破衣服,虽然天气还有点凉,他还是只穿了一件背心,露出了结实匀称的手臂。 「这是什么?」 阿洛菲微微凑过去,在杜斯克的上臂外侧,有一枚带花纹的星状图腾,图腾不大,但黑中泛红还是有些醒目。 「似乎是黑暗神的烙印。」 杜斯克看了一眼,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胳膊,企图阻挡阿洛菲的视线。 「意在告诉所有人,我是被他重新拼凑起来的,我的第二次生命是他赐予的。」 在宿敌的虔诚信徒身上留下印记,这确实是黑暗神做得出来的事,但主动救一个非常冒犯他的光明信徒,实在是太出乎阿洛菲意料。 她想,自己之前真的没有那么了解乌拉尔,当初大概对他有太多偏见,以至于很多时候故意忽略了他的一些行为的逻辑。 她伸出手碰了碰图腾,在杜斯克紧张得有些坐立不安的表情中,想起了自己刚刚才见过这个图案。 踏春节的完成需要相当多的人力物力,布兰登人热衷于过节,在这种时刻,人人都很积极参与到前期准备之中。 即使是阿肯斯泰达家的小儿子也不例外。 去探望杜斯克的路上,阿洛菲偶遇了正在满头大汗的搬运沉重物资的兰德利,精神饱满的青年老远就看见了她,挥着手向她打招唿。 他穿了一件露膀子的衣服,在他的右边手臂上,也有这样一模一样的图腾。 那时候她还以为这是对方和旎拉最近的小情趣。 【其中一人身穿非常普通的守卫服饰。】 阿洛菲那天在听柯芙娜说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直面乌拉尔的,应该不止杜斯克一人。 假如说杜斯克看起来有那么一两分像乌拉尔,他一时心血来潮救了这个人类,那救兰德利又是因为什么? 他明明说过,只要是反抗他的人,必定会受到最严苛的神罚。 ****** 阿洛菲提着一盒甜饼,慢悠悠的往星芒宫走。 沿着原路返回时,她又遇到了兰德利,脸上变得灰扑扑的阿肯斯泰达家小儿子,兴沖沖叫住了阿洛菲,让她把放在一旁的精美盒子带回去。 托旎拉的福,可以尝到了码头旁的面包店本月限定甜品。 星芒宫里静悄悄的,阿洛菲走过长廊都没有见到一个侍女或者守卫,更没有看见旎拉,并没有觉得奇怪。 她肯定是趁着自己不在宫里,打发其他人去广场上帮忙了,毕竟出门之前,阿洛菲还听见她嘟囔兰德利一定会很累,多让一些人去帮忙就好了。 还没结婚就已经这么黏煳,等过段时间结岂不是...... 阿洛菲没想太多,径直往书房走,但在路过厨房时,听见半掩的门里传出了些声响。 她脚下一顿,转身去推门—— 流理台旁,打蛋器还在法术操控下不停地运转着,碗里的东西早已溢出,和地上粘稠的深红混作一团。 原本洁白的厨房里鲜血四溅,一具头身分离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 粉发因为沾满鲜血,已经变成一绺一绺,少女无神的睁着双眼,脸上仍然保持着死前的不可置信神色。 第115章 「圣女有什么好做呢,又忙又累,庇斯特大人好狠心啊,让阿洛菲做那么多功课。」旎拉粉色的脑袋凑在书桌旁,摇晃来摇晃去。 「别瞎说,」年长几岁的奥尔菲娜厉声喝止,「大司祭大人睿智无比,他的做法自然是有道理的。」 挨了骂,旎拉吐了吐舌头缩起脑袋,似乎这样子就能躲避开奥尔菲娜的眼神。 阿洛菲正好写完一段文字,刚抬头就看见一支羽毛笔因为旎拉的辫子,被扫得骨碌碌滚到桌子边,眼看就要掉下去,她下意识念出这两天刚学的咒语,一根金色的线敏捷的缠上几乎落在地上的羽毛笔,轻轻一甩就回到了书桌上。 旎拉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回过神来后,哇哇称奇:「阿洛菲好厉害呀!那看来做圣女还是有好处的。」 「圣女大人还要学习,你呀,就不要在这里影响她了。」奥尔菲娜揪着她的衣领往门外带。 「加油呀阿洛菲,好好当圣女,我去给你做蛋糕哦!」 画面轮转,香甜的蛋糕上滴落了红色的液体,奶油滑落在逐渐凝固的深红中。 阿洛菲倒退了一步,睁开了双眼。 昏暗、潮湿且散发着难闻气息的现实,迅速让她脑中的景象褪色消散,化为胸膛里剧烈抖动的心跳。 旎拉的死不是幻觉,在她离开星芒宫之后,有谁闯进来杀死了她。 然后那些人躲在某个角落,等阿洛菲回来,把她迷晕了,带到了黑狱。 不管是谁做的,恐怕她今天都有点难从这里逃出去。 「我想着要是你再不醒,是该泼冰水,还是把你的头摁进水里。」 熟悉的声音让阿洛菲勐的扭过头,带得一阵铁链撞击。 「轻点,阿洛菲,你现在可是带着镣铐的,我也不是那么想看你受伤,」话虽然是这么说,手却按在阿洛菲脖子上的铁环上,「重吗?难受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1页 伊莎贝拉白肤红唇,一头深色的金髮在昏暗的光线中,呈现铜黄色,就像生了锈的牢门。 阿洛菲抬了抬肩膀,被天花板垂下的铁链吊起来的两条胳膊已经接近没有知觉了,脖子上沉重的铁环压着她,再加上颈后麻药未过,她的脑子好像都不是她自己的,在这种时候,居然能听见这种问题。 「难道你不意外吗?阿洛菲,」在没有得到料想中的反应,伊莎贝拉的情绪似乎有点变差,「还是说,你的精神已经被黑暗神腐蚀,变成了他的人偶?」 「不会吧,如果失去了独立精神,怎么会在被袭击的一瞬间知道怎么反击?」 「要是只安排了一两个人,说不定真的会被你反杀逃掉呢。」 「我特意为你准备了新的镣铐,没有别人用过,体贴吧?」 「是你杀了旎拉?」阿洛菲无视了她的一系列闲话,单刀直入发问。 公主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空气安静了片刻—— 铁环发出叮叮噹噹的声响,伊莎贝用力拉起连接阿洛菲脖子铁环的锁链,把她扯向自己:「一不问这是哪里,二不问为什么要抓你,三不问抓你之后要做什么,居然问这么无关紧要的事?」 「这根本不是无关紧要!你杀了我朋友!」 铁环内侧有钝的尖刺,被伊莎贝一扯,压在了阿洛菲颈上,又痛又痒。 「朋友?你说一个卑贱的侍女是朋友?」伊莎贝拉咬牙切齿的晃动着铁链,「那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你要抓我,根本不需要杀她!」阿洛菲忍着颈上的不适,无视了她的发问。 「弱小就是原罪,她就是该死,」伊莎贝拉的脸几乎要和她贴在一起,「看见你生气,我很高兴。」 愤怒,错愕,阿洛菲难以置信的看向她:「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你明明是会为自己的猫扑杀了鹦鹉,愧疚得掉眼泪的人。」 「真是可悲啊,阿洛菲,」伊莎贝拉把铁链晃得叮噹作响,「或者我该荣幸,圣女居然相信我这么纯良?」 「伊莎贝拉,别靠她那么近,虽然已经绑起来了,难保不会有危险。」 阿洛菲的目光越过伊莎贝拉,在她身后站着几个人,有维特尔斯特家族的,还有十二主教之一——她以前知道这个主教应该是十二人中和维特尔斯特家族最亲密的,没想过现在居然真的和他们勾结在一起。 「怕什么,她现在是完全没有法力的废人而已,」伊莎贝拉回头瞪了对方一眼,粗暴的让他闭嘴,「哪怕是三岁的孩子,拿一把匕首捅进她的心口,都能夺走她的性命。」 她回过头紧紧盯着阿洛菲,忽然语气又变得轻柔,她松开铁链,手抚上阿洛菲的脸上:「我会为那只死鸟掉眼泪,完全是因为你,阿洛菲。」 伊莎贝拉把脸凑到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假如伊莎贝拉公主从小就残酷冷血脾气又坏,小圣女大人还愿意和她玩吗?」 「小时候的光明圣女这么心地善良,恪守本心,可是最后居然成了黑暗神的走狗,谁能相信?」 她交叉十指在胸前:「我要为光明神除掉叛徒。」 阿洛菲垂下眼睑,即使在黑牢中,公主的裙子依然华丽昂贵,用料看起来也非常柔软舒适,软香飘到她的鼻间,勉强掩盖了空气中难闻的味道,抬手举足间,都是优雅的,包括刚才杀人的动作。 不知道是经过多少年的学习和练习,才能让自己保持这样完美的贵族礼仪。 阿洛菲很轻的嘆了口气。 伊莎贝拉早就察觉到她在观察自己,但向来习惯了受人瞩目的公主,并不在意阿洛菲的眼神中有什么样的情绪。 她以为阿洛菲的嘆气和沉默是因为得知将要被处决的消息吓傻了,心里油然而生出点怜悯。 她从小就只能生长在王城里,连布兰登都几乎没有踏出过半步,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它地方的风景,也没有见识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愚蠢的,只懂按照神的旨意行事,只知道神典,不懂灵活变通,也许是依靠这张好看但没有任何用途的脸蛋。 但空有长相,脑袋空空又怎么能长久讨得神的欢心?如果是她的话—— 「其实,你是想成为黑暗圣女吧?」 重新抬起头的阿洛菲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维,和刚才充满愤怒的模样相比,现在已经冷静了很多。 淡金色的长髮,蓝而剔透的眼睛,在对上视线的那瞬间,伊莎贝拉的心突然无由来的颤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心里想的事情被阿洛菲读到了而紧张起来,但在想起对方失去了法力后,很快又松了口气。 然而,在产生了那个念头之后,她再也无法坦然和她对视,伊莎贝拉从不敢和神对视,神威很可能会让她失去视力,可是现在她居然不敢直视一个同类。 「阿洛菲,你在说什么,维特尔斯特是被光明神眷顾的家族。我和你可不一样。」伊莎贝拉微微抬了抬下颌。 然而她在刚说完后,就听见了笑声。 伊莎贝拉以前和阿洛菲关系紧密时,也经常听见她的笑声,小圣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只要她笑起来,就会感染周围人的心情,哪怕是她也不例外。 然而此时,站在她对面的囚犯,不屑一顾的笑却让她感觉无比陌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2页 「伊莎贝拉,」阿洛菲抬起头,蓝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别忘了,你的哥哥被黑暗神赶下王座,布兰登已经没有王了。」 她的话无疑狠狠踩在了前公主的痛处,她漂亮的脸蛋马上变得扭曲,高高扬起了手,但最后还是忍住没有落下。 伊莎贝拉咬着牙把手扣在身前,挤出一丝笑:「被你发现了。」 「你不是说维特尔斯特是被光明神眷顾的家族吗,怎么就这么轻易抛弃信仰?」阿洛菲看着她,又转了转手腕,已经快没知觉了。 「阿洛菲,身为圣女,你太短视了,做人应该学会看风向。」 伊莎贝拉训诫似的说道。 「光明神眷顾你的时候,你可以扮演好圣洁的形象,但是黑暗神来了,你要做的就是摒弃掉过去的一切,成为黑暗的追随者,可你做了什么?你居然自不量力的想杀弒神,我单纯的阿洛菲,你天真得让我觉得可怜。」 她抬起手,一脸骄傲:「光明神残余的狂热信众绑架了黑暗圣女,对她施加诸多折磨,而圣女曾经的朋友——她早已抛弃了的,但对方还是一直把她记挂在心上,发现她不见了之后,四处寻找她,最后找到了被折磨得剩下一口气的圣女,可惜最后还是死了,不过,伊莎贝拉公主消灭了叛军,为她报了仇,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错漏百出,而且故事相当的烂,」阿洛菲抬起头,开始有点不确定眼前到底是伊莎贝拉,还是伪装成她模样的魔物,「黑暗神不是傻子,不会被你骗了,而且在我死之前,你肯定会先一步被他拧掉脑袋。」 「阿洛菲!」伊莎贝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瞳孔勐然缩了缩,「死到临头了,你就不能求饶一下吗?」 「求饶,你就能让我不死吗?」阿洛菲问。 「不能!」伊莎贝拉没有如愿从她的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表情,心里更觉恼怒,「但就这样死了,你觉得甘心吗?」 阿洛菲的沉默,让伊莎贝拉的挫败感更强了,杀死阿洛菲是她的计划,但在杀死她之前,她更想看见曾经的圣女崩溃的模样。 就像年幼时捉到壁虎,她会先揪着它的尾巴看它猖狂逃走,然后又一把按住它,慢慢扯掉它的一条腿,把它放开,看它还会不会逃,接下来再撕掉另一条腿,前爪......直到它不再动弹。 她用力咬着下唇,甚至咬出深深的牙印都没有察觉,她用力唿吸着,在转头看见身后一个士兵捧着的水晶球时,忽然感觉到眼睛像是进了一片灰尘。 她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重新睁开时又没有任何异样,但情绪莫名平和了很多。 脑子里好像突然冒出了一个好主意,非常严谨巧妙的计策。 「怎么办呢,阿-洛-菲,你应该是整个南大陆上最大的煳涂蛋呢,」伊莎贝拉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你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父母是谁,就要死了哦,这也太惨了吧。」 「是庇斯特救了我,把我抚养长大,我在布兰登长大,家乡就是布兰登。」阿洛菲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这个维特尔斯特怎么好像突然发起了神经,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 「笨蛋阿洛菲,」伊莎贝拉笑嘻嘻凑到她旁边,蹭了蹭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瓜呢,你看庇斯特像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人吗?你觉得他是那种会随便送爱心的滥好人吗?我小的时候跟他打招唿,他连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呢。」 阿洛菲蹙起眉,是她的错觉吗?伊莎贝拉似乎突然看起来很唇红齿白的样子,漂亮得有点不像她,透着一股诡异。 但只要提到庇斯特,她总会忍不住刨根问底,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强烈好奇,让她即使意识到可能是陷阱,也无法直接忽略。 「我是真心希望你可以活得明明白白的哦,阿-洛-菲。」伊莎贝拉又说。 「别这样喊我名字,你到底想说什么?」那种拖长了嗓音的黏煳煳叫法,让阿洛菲终于忍不住开口。 伊莎贝拉嘴角勾起奇怪的弧度,慢慢凑到她旁边,很轻的用自己的唇蹭过她的脸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从来没有人在意过阿洛菲本身的存在。」 无人看见的地方,她的瞳孔逐渐变得细长狭窄,在她身后,水晶球无声泛出紫色的烟雾。 第116章 「你不是在爱里被期待着出生的孩子。」 听见这句话,阿洛菲微微别开脸:「你想说的就只是这句话?」 伊莎贝拉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你看起来好像早就知道了。」 阿洛菲的手臂实在是被吊得难受,她仰头艰难的动了动身体,然后在对方紧盯的目光中,非常平淡的解释:「在我很小的时候,庇斯特就告诉我了。」 人族的每个普通生命都源于一对男女的血肉交融,她也不例外,只是从没见过亲生父母而已。 青涩的果子从树上掉落,未断奶的幼兽在荒原迷失方向,鱼卵孤单遗落陌生水域,在南大陆上,这些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庇斯特游歷南大陆时,见过不同城池的四季,一个雪融的初春午后,他在无名小镇的河边捡到了个熟睡的婴儿,他笨拙的摸索养育孩子的方法,同时给她取名「阿洛菲」。 从不知道父母是谁这件事,对于阿洛菲来说,并不像一些文学作品里的主角那么痛苦,庇斯特把她抚养长大,教授她知识,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和安稳的环境,虽然欠了些自由,但她不觉得自己应当为得不到血亲的照顾而自卑或者自哀自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3页 伊莎贝拉冷笑一声:「粉饰再好,他也只是在骗你。」 「骗我什么了?」阿洛菲看都没有看她,不太舒服的蹙起眉,「除非你说,我的父母是被他亲手杀死的,我是被他强行夺走的,这样颠倒是非的做法,才可能激怒我,但我想,你应该不会编这么拙劣的谎言吧?」 她不会说自己完全了解庇斯特,但对他的性格还是敢点评一二的,他实在不可能做出杀死一对爱侣,抢走他们的孩子这种事——毕竟正如伊莎贝拉刚刚所说,庇斯特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小孩子的人。 「哈,确实不是,但也是另一种凄凉,」伊莎贝拉哼笑了一声,「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结合,只是一个阶级两个势力的巩固,不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而你,我可怜的阿洛菲,你不是因爱而诞生的孩子。」 阿洛菲抬眼和她直视,公主的双眼中闪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歪着头沖她笑。 她有些乏味的抿了抿嘴:「公主,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让我难过,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不会对没有相处过的人产生特殊的情愫。」 伊莎贝拉也许是想用双亲的缺失来攻击她,但阿洛菲并不觉得这些话能奏效,人真的会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产生非常强烈的感情吗?血缘关系真的这么重要吗? 她的话语太过冷静,让对面的伊莎贝拉都有些笑不下去了,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下去:「在你的母亲怀孕后,你的父亲遇到了他自以为的真爱,他爱得如此轰轰烈烈,以至于连你出生的那天都没来看你。」 如此乏味的三流小说剧情,阿洛菲不耐烦的来回轻轻转动手腕,平时看到没意思的书,她还能丢开找下一本,现在被绑在黑牢里,只能被迫听着落俗的故事,手臂还酸痛难耐,她的耐心非常急剧的削减着。 「你是个女孩儿,这对于你的母亲而言,并不是个好消息,她需要权力和富贵,但那是建立在她生下了长子的基础上,可你无法继承你父亲的家业,所以她让心腹手下找来一个男婴,然后把你抛弃了。」 伊莎贝拉微微弯下腰后,又抬起头,把手背在身后,以一种鸟兽伸着脖子憩息的姿态看她。 「这就是你,阿洛菲,以棋子身份诞生的悲剧开头。」 话语里丝毫不掩自的恶意,让阿洛菲忍不住微微蹙眉,但最后那个「开头」二字,让她忽然产生了一点疑惑。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指后面也会出现「棋子」身份的时候吗? 伊莎贝拉的眼睛从开始就没有从阿洛菲的脸上离开过,这双眼睛太漂亮也太干净,蓝宝石似的掩藏不了什么秘密,丢在宝藏堆里,不仅不会挡住其它的宝贝,澄澈的宝石甚至会让底下的宝物看起来更大更迷人。 看着对方,伊莎贝拉嘴角微微勾起,把手背在身后,暗处的水晶球里的紫色更浓了。 「你知道为什么一个不知来歷的小女孩儿能成为王城圣女吗?」 阿洛菲又感到有些乏味了:「神明显灵,祭祀节上,麦兰卡圣湖凭空出现了关于下一任圣女的行踪,还有神明回归日期的预言。」 她当然知道了,从记事起,庇斯特就在以一个圣女的标准来要求她,有些严苛,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痛不欲生的事。 伊莎贝拉突然伸出手贴在她的脸上,然后在眼睑附近意味不明的轻轻摩挲:「事实上,王城司祭一直对你隐瞒着一件事。」 一只手覆上阿洛菲的眼睛,为了保护脆弱的器官,身体的本能让阿洛菲合上了眼睛,只能听见伊莎贝拉的声音在耳边继续传入。 视觉被剥夺后,听觉就会变得敏锐起来,有那么一瞬间,阿洛菲觉得说话的人不是伊莎贝拉,而是某个她可能认识的,但没那么熟悉的人。 「你本应死在神明回归的祭典上。」 伊莎贝拉特意凑到少女耳边,压低了声音,把恶意满满的话语慢慢一字一句说出来,掌心很微弱的被轻轻扫过,就像蝴蝶柔弱的翅膀扇动,又像玫瑰衰败时的花瓣落下。 睫毛轻柔的触感,更像是扫在心上,伊莎贝拉瞬间亢奋起来,摆了摆手臂,哪怕眼前人被她遮住了视线:「阿洛菲,我亲爱的阿洛菲,你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疑惑,召唤神明这么重要的仪式,为什么只靠你一个人去完成?」 「别说是因为预言,预言只说了你是圣女,但根本没有说只能你一个人完成仪式,这么重要的仪式,作为设计者的庇斯特难道没考虑过你一个人如果无法坚持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紫色似乎消散在空气中,但假如站远了看,就会发现它们逐渐涌向阿洛菲,如一层伪装得无害但暗藏杀机的猎网,把她一点一点从头到脚包住。 伊莎贝拉的话说得又急又快,但她的条理似乎从未有此刻这么清晰。 阿洛菲吞咽了一下,努力忽略身上逐渐明显的怪异感,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她的情绪和理智:「庇斯特当然有自己的考量。」 「假如看成他从一开始就想着牺牲你,是不是一切都说得通了?神选的圣女成为祭品,能最大程度加强献祭法阵的效果,再加上信徒们信仰的力量,神明回归——可惜,出了点差错,黑暗神出来了,这一点小差错,你就当作是黑暗神救了你吧。」 「如果你想用这种方法挑拨离间,还是省省吧。」阿洛菲眉头紧蹙,别过了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4页 「不不不,我只是想让你,我可怜的宝贝,看清楚你悲惨的人生,」伊莎贝拉伸出手,掰正她的脸,「我知道,信赖的抚养人居然一心盼着自己死这种事很难以接受,但你必须正视现实。」 阿洛菲的脑子突突的跳着,她合上眼睛,深唿吸了好几口下,稳下情绪:「你的故事说的确实有几分精彩,但不是事实。」 「自欺欺人可能会让你获得暂时的逃避,但到了最后只会让你更加狼狈哦,」伊莎贝拉的脸在眼前放大,「那么告诉我,你在西瓦提亚如愿见到了你从小信仰的神明,他真的符合你的想像吗?」 「难道他不是一个和光明教义完全不一样的傢伙?奸诈又专-制,他没想过你这么一个脆弱的短生种,会死在暴风雪里吗?仁慈的神,会忍心看自己虔诚的信徒受苦的吗?」 阿洛菲忽然浑身一抖。 假如刚才伊莎贝拉说的是能通过扭曲事实加工出来的谎言,那她见到蒙特塞拉后发生的事,伊莎贝拉又怎么会知道呢? 「你到底知道什么?」她勐然抬起头,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在抬头的瞬间,她似乎看见伊莎贝拉有一双淡紫色的竖瞳,但再定睛细看,又是很正常的眼眸。 她大概是被情绪左右了思维,连带意识都有些不清晰了。 「我说过,我是真心希望你可以活得明明白白的,」伊莎贝拉的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神色,「至于嘴上说着爱你的黑暗神,又是怎么做的呢?他让你成为了家乡的叛徒,让你担惊受怕,把你囚禁起来,最重要的是,他还杀掉了你看重的庇斯特哦!」 「不是这样......」在混乱之中,阿洛菲的意识被熟悉的姓名唤起了一点清醒,她抬起头辩驳,「不是乌拉尔杀......」 「嘘嘘嘘,」伊莎贝拉捧着她的脸,连声阻止她的话语,「这不是已经很清楚的事实了吗?你是又被什么迷惑了神智呢?可怜的阿洛菲,他不会又用神力骗了你吧?要知道,黑暗神非常会蛊惑人心,最开始你不也被他骗得很狠吗?」 阿洛菲哑然,刚要分辩的话不知为何一句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像是逐渐被一团雾气填充,该想起来的画面都逐渐变得模煳了。 那天深渊之刃给她看的画面难道是假的吗?是乌拉尔伪造出来的吗? 阿洛菲的后背密密的起了冷汗,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头,腥甜的味道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 她所见的,确实是庇斯特,即使是神明,也不可能毫无破绽的虚构出她无比熟悉的人行事作风啊! 庇斯特脖子上的项鍊,就是她送的,这不可能作假......吧? 她确实是看到了真相......吗? 「视若亲人的高位者只想利用你,从小憧憬的神明根本不在意你,口口声声说爱惨了的对象一味骗你,但没关系的,还有布兰登那些总是为你祈祷的民众呢,他们平时总是念着阿洛菲圣女的好,即使你没能召唤出真正的光明神,也没有怪罪你。」 突然的沉默让阿洛菲有些僵硬的抬起头,伊莎贝拉的语气,完全和她说的话背道而驰。 她看见了伊莎贝拉的眼睛,心脏勐然缩了起来。 那是一双野兽才会有的眼睛,灰紫色的竖瞳因为亢奋,微微扩张,呈现一种被愉悦撑得快要变成半圆的形状。 「真可惜啊!你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和巴伦塔一样,只要能保护他们,谁在意你是叫阿洛菲还是什么其它名字呢!」 伊莎贝拉尖声笑了起来,锋利的声线几乎划破阿洛菲的耳道。 「没有......不是这样的......」阿洛菲连连摇头,但她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么。 她怎么确定布兰登人望着她时,看见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巴伦塔」,或者是卢摩斯神环? 伊莎贝拉笑够了,又夸张的把脸贴过去,猫儿一样不停地用左脸蹭着她的右脸:「你知道莫利被烧死了吧?可是你知道他们在看着火架上的人时在欢唿什么吗?」 伊莎贝拉贴着阿洛菲的耳廓,低着声如同吟唱:「他们在说,烧死圣女,献祭阿洛菲,把她的头砍下,求得光明神原谅,献祭圣女,烧死阿洛菲!」 声音不大,但就像是施展了什么神术,骤然充满了阿洛菲的大脑。 她的额头挂满了巨大的汗珠,整个人无声的颤抖起来,她突然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声带,甚至连唿吸都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伊莎贝拉站在在旁边,竖瞳热切的望着她,嘴角保持着非常诡异的弧度:「阿-洛-菲。」 满头是汗的少女喉头髮出了气体用力通过的声音,虽然说不出什么话,但明显她想努力说什么。 伊莎贝拉望着她看了半晌,被汗水打湿的浅金色长髮贴着白皙的脸颊,因为痛苦变得发白的双唇,突然产生了一种狂烈的神魂颠倒。 又感觉饿了,她就真的这么美味吗? 野兽就是会受到欲望驱使,食慾是最先需要满足的。 伊莎贝拉张开嘴,如果这样子一口咬在那脆弱的喉管上,她一定会马上毙命吧? 伊莎贝拉眨了眨眼,最后还是合上了嘴,只贴在她的脸颊滑落的汗上。 然后退后一步,歪过头望着阿洛菲,她的蓝眼睛还是这么干净,瞳孔在里面微微晃动着,虽然无视了自己刚才的动作,但分明仍然在强行保持着精神的平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5页 这样也还能保持清醒吗,真是了不起的坚韧。 伊莎贝拉几乎都想为她鼓掌了,光明神和黑暗神,吃得可真好,真是快要感觉妒忌了。 但是,也仅仅到此为止了。 阿洛菲现在就像站在悬崖的边缘,只要有谁在她背后轻轻一推—— 伊莎贝拉弯起嘴角,露出孩子一样的天真笑容:「对了,阿洛菲,其实还有人在意你的哦。」 少女极慢的转过头。 伊莎贝拉拍拍手,士兵把水晶球带到阿洛菲面前。 「......不。」 听见微弱的反对声,伊莎贝拉先一步向前,用手固定了阿洛菲的头,用法术撑开了她的双眼:「虽然阿洛菲这么敏锐是好事,可是怎么能不看看旎拉呢,这可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呢。」 粉发少女在听见异响后回过头,脸上露出诧异又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是谁?为什么进——」 白光闪过,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随着血液的疯狂喷溅,年轻的头颅和身体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潮湿的黑牢里,终于出现再也无法控制、崩溃的呜咽声,就像是濒死的夜莺发出了最后的啼叫,断断续续的,少女发出了痛苦的悲鸣,眼泪从眼眶涌出,从脸颊滑落。 啊,多么美妙的绝望。 伊莎贝拉愉悦的大口吸着气,陶醉的眯起了眼睛。 「阿-洛-菲,阿-洛-菲,说点什么吧,虽然你经歷了这么可悲的一切,可是我可以给你解脱哦,只要你成为没有灵魂的人偶,陪伴在我身边,就不会痛苦了,来,跟着我诅咒光明神,诅咒黑暗神吧......嗯?」 眼中失去了光泽的少女脸上逐渐出现了两道银色。 伊莎贝拉疑惑的用手沾了一点。 透明的眼泪,被一种银色的,像是液体状的东西取代了。 第117章 「是你的银回来了,」伊莎贝拉捻了一把手指,惊喜的抬头望向阿洛菲,又伸手摸着她的脸颊,「不愧是阿洛菲。」 少女的双手被高处的铁链绑着,半垂着头摇摇晃晃的,就像一只被折了翅膀鸟儿。 她的嘴巴微微动着。 「......」 「你说什么?」伊莎贝拉凝神半晌没能听清,只能微微把头凑近,「我听不清哦。」 「......滚开!」 虽然声音依然不算很大,但突然涌起一阵看不见的力量,把毫无防备的伊莎贝拉和众人都撞倒在地上,水晶球从士兵手里脱出,接触到地面时瞬间碎裂成粉末。 无人注意到,空气中漂浮的紫色一下子完全消失了。 「阿洛菲......」头撞在门上的伊莎贝拉愣了片刻,才好像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看看裙摆上的大片污渍,再摸了摸额头上渗出的血,恼羞成怒的抓过一个士兵手上的鞭子。 「你竟然敢弄伤我!」 泛着古怪光芒的长鞭和空气摩擦着发出吓人的声音。 「马上,给我道歉!」伊莎贝拉把鞭子甩在地上,发出骇人的声响,再指向阿洛菲,「不然就让你感受一下莫利之前受过的罪。」 波普琳慌张的扑到她身旁,按住她的手:「千万冷静啊公主,这鞭子打下去,圣女身上就会出现伤口的!」 波普琳法力低下,她不知道伊莎贝拉刚才为什么性情大变,明明之前信誓旦旦说要杀掉圣女,眨眼间就像换了个人,开始跟对方说一些奇怪的话,结果现在又变回来了。 但她总有种直觉,公主的古怪也许和那个破碎的水晶球有关,有一股看不见的屏障消失了,接下来如果对半昏迷的圣女再做点什么,也许就会引来祸患。 然而气头之上的伊莎贝拉根本不听她的话,右手的鞭子甩过,狠狠打在她肚子上:「碍事的东西,滚一边去!」 虽然隔着不算薄的衣服,波普琳还是感觉到瞬间火辣辣的痛起来,她捂着肚子倒退了几步,眼睁睁看着伊莎贝拉抡圆了鞭子。 啪! 虽然不是打在自己身上,波普琳的皮肤还是骤然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空气中有什么瞬间波动起来,仿佛来自深渊底部的恶寒和杀意,让她内心的惊恐骤然拔高,牙关因为被无意识的咬紧,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完了。 她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和她一样,明明知道接下来大难临头,但过分强烈的恐惧,已经让她的双腿失去了逃离的能力。 一只手凭空出现,轻松的接住了第二下鞭子。 波普琳瞪大了双眼,她的心脏如同被勐然攥住,失去了自行跳动的自由。 「谁允许你们碰她?」 低沉的,如同昂贵乐器奏响的声音出现,然后是高大的身形。 不可直视,不得辩驳。 暴怒的神伸出手,长鞭在半空中化为灰尘,融在狂怒旋转的黑风中,深金色的头颅像砸在地上的西瓜,爆开了血花,伊莎贝拉甚至连一声尖叫都没有发出,就被黑风撕成了碎片。 在波普琳眼中最后的画面中,只剩黑色的火焰直冲黑牢天花板,吞没了一切。 ****** 柯芙娜捧着一盏灯走到门边,停了下来。 房间内安静得像没有任何人存在。 听奥尔菲娜说,除了阿洛菲逃离布兰登的那段时间,星芒宫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安静,只要有阿洛菲在,这里就是最热闹的存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6页 侍女和士兵们以前都很乐于来这儿当值,虽然前途未必会有在王族的宫殿中那么成功在望,但和圣女大人生活在一起,就连是在乏味闷热的酷暑夜晚值夜,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年幼的圣女大人会用神术把加入了黄色花汁的冰石做成星星或者月亮形状,送给士兵和侍女们,他们总会炫耀似的别在衣服或者头髮上,好让其他地方的同僚羡慕妒忌,然后每次都不例外的被大司祭发现,接着圣女大人就会苦着脸被抽查近期的功课。 但他们发现,大司祭每次离开时,腰上也会挂一串漂亮的小星星,比他们收到的都要精美。 圣女大人长大了以后,对于神术的操纵更为得心应手,夏夜的星芒宫,只要圣女在,每晚都会吹着不同花香味的凉爽小风,法力凝成的黄茉莉或者蒲公英轻飘飘的落下,大部分时候,它们都会雪花似的在半空中融化,即使是在没有星星的夜晚,只要抬起头,也能看见柔和的微弱光芒。 侍女和守卫们私底下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这些「小花瓣」要是落在了谁的肩上,就是得到圣女的指示,要请整个宫殿的守卫与侍女吃一星期的夜宵。 相当破费,但大家都乐意在闲暇时分绞尽脑汁用自己的肩膀去接,再假装不在意似的向同僚们「苦恼」的展示,因为所有人都觉得那是圣女大人的祝福,一定能带来好运,即将走好运的傢伙,钱包出点血平衡一下运气也是正常的嘛! 后来圣女大人听说了,偷偷改良了神术,「小花瓣」直到落在地上后才消失,但守卫和侍女们又开始比谁得到「小花瓣」的青睐更多。 柯芙娜听多了,甚至都生出了种遗憾,要是当初没有那么冲动被关进了巴伦塔下,自己肯定也能得到一条冰冰凉的星星项鍊,或者是成为一头茉莉花瓣的幸运儿,在庇斯特那个大冰块面前狠狠炫耀一番。 可这样的好日子一去不返了。 被推翻的维特尔斯特家族意图復辟,把过错归在阿洛菲圣女身上,他们杀死了星芒宫的守卫并且伪装成他们的模样,等到大家在为踏春节忙碌的时候,掳走了圣女。 暴怒的黑暗神放出黑焰,焚毁了整个黑牢,那天有人听见了黑火中迴荡着悽惨的尖叫,那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灵魂被撕裂时的惨叫。 也许是维特尔斯特下台后的日子太过平和,布兰登人甚至忘记盘桓在他们头顶的神明在传说中来自深渊与黑暗。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才意识到,这一位之所以为被称作黑暗神当然有原因的。 整个维特尔斯特家族都被挖了出来,再加上其它参与者,在所有布兰登人面前公审。 不,准确来说,应该称为神罚。 维特尔斯特走向末路,对于无数布兰登人来说简直是可喜可贺的事情,虽然阿洛菲从光明神跟前叛变到黑暗神身边,让有些人心里有些不满,但还是有很多布兰登人对她有感情的。 圣女是神明威严的一种证明,伤害她就是冒犯神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是当他们带着又惧又怒的感情去面对神罚时,他们震惊的发现,神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地位受到动摇而发怒。 他用一根尖锐的黑刃自下而上刺穿了安多蒙托·达蒙·维特尔斯特的脑袋,但不准他死去,甚至还让他在剧痛中保持清醒和理智。 布兰登人被允许直视神明,他们清晰看到居高而下的神明绯色眼中怒火如涛,以南大陆语开口。 「她敢毫不犹豫为她的信仰去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她是万世罪人。」 「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成为人族的领袖者。」 「即使这个大陆每寸土地都浸染上黑暗的气息,她也会是信仰光明的最后余烬。」 「神不会抛弃她,哪怕她把目光移开,神的意志也绝不从她的身上消失,直到永远。」 人们这才意识到,不是阿洛菲成为了黑暗神的信徒,把他带到这里,更像是黑暗神被她吸引,追逐着她来到这片土地上。 有胆子大的人后来说,与其说这是黑暗神主持的审判和对自己权威的维护,不如说是他在用最直接和简单的方式告诫所有人或者魔物,他对圣女有着完全凌驾于万物的偏爱。 布兰登在被黑暗神掌控后依然平静祥和,不是他乐于看到人们安居乐业,而是因为这是阿洛菲的期望。 还有一句他们连想都不敢细想—— 也许在阿洛菲面前,黑暗神才更像个信徒。 众人不得而知圣女在黑牢中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只是已经一周了,陷入了沉睡的圣女,一直都没有醒来。 柯芙娜嘆了口气,她已经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医书,即使是先民留下的典籍也看了,依然没有很好的疗愈手段。 阿洛菲后背的那道伤口是复式的裂纹术,其实在正常情况下,她是可以轻松解决的,但非常奇怪的是,不管是什么神术,都对她的身体没有任何作用。 复式裂纹术假如不能立即消除,就会逐渐扩散,令人体逐渐虚弱。但在阿洛菲伤口的周遭,有一圈银光,阻挡外来的疗愈神术的同时,也隔断了裂纹术的扩散。 伤口无法治癒,人也昏睡不醒。 柯芙娜百思不得其解,这让她仿佛重新经歷多年前无法攻克那个病症时的心路。 以黑暗神的名义,诅咒维特尔斯特家族,她恨恨的念叨,但很快又想起,这个自诩高贵的家族成员连灵魂都被消磨干净了,别说去炼狱受折磨,连一丁点儿痕迹都找不到的玩意,诅咒也没法子诅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7页 她悻悻的深吸了一口气,又拍了拍脸颊,让自己露出温和得如同太阳一样的笑容,虽然不知道阿洛菲什么时候醒,每天来到她房间里前,她都会调整好情绪,希望能让对方在睁开眼睛时可以心情好起来。 黑暗神以神力笼罩着星芒宫,即使是白天,这里也是黑黢黢的。 只有极少数人被允许入内,除此之外,只要踏入星芒宫一步,就会被撕碎。 柯芙娜走了几步,就着手中的光,忽然瞥见还有些距离的床上有个身影坐了起来,心头一喜,然而很快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阿洛菲。 那个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 她勐的抓紧了手里的灯,另一只手贴在身后,弯起食指作出随时准备进攻的动作。 「谁在那里!」她死死盯着床上的影子。 黑影动了。 第118章 人鱼族在深海里的战斗力并不逊于任何种族,但正常情况下他们无法脱离大海。 柯芙娜本身并不太擅长作战,她死死盯着那个黑影,一时不能理解为什么星芒宫里还会出现陌生人。 维特尔斯特的余党来报復阿洛菲?不,别说维特尔斯特家族,就算是他们的部下,也已经被黑暗神消灭得一干二净了,那是谁? 能够进入星芒宫而且毫髮无伤的傢伙,起码也要有和黑暗神有抗衡的力量,那她对上这样的对手,能拖多久—— 「你应该在进门之前敲门。」 黑影冷不丁开口。 低沉熟悉的声音让柯芙娜愣了好几秒,直到她手里的灯不以她的意志逐渐变亮,让整个房间都处于明亮之中。 黑暗神坐在床头冷冷的看着她,怀里还拥着一动不动的阿洛菲。 就像是绷紧了的橡皮筋突然松开,柯芙娜的腿骤然失去力气,要不是眼疾手快扶住旁边的墙,恐怕就要直接坐到地上。 「吾主。」柯芙娜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满是汗了。 敲什么门吶? 假如只有阿洛菲在,她睡着又不会知道有谁来了。 假如有其他人,那也应该是跟在她身后的。 假如是神在房间里...... 柯芙娜为自己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光明神降临布兰登而汗颜。 「我很好奇,假如你看见的不是我,会怎么做?」黑暗神若无其事的问,「对着这边释放水瀑吗?」 「怎么会!」柯芙娜脱口而出,然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太过无礼,连忙补充,「我刚刚只是因为在想别的事情,所以......」 走近大床,她忍不住又想嘆气。 阿洛菲还是没有醒过来。 被黑暗神揽在怀里的少女,长长的睫毛安静覆下一片阴影,面容苍白,看起来就像个造工精緻的人偶,假如她的身体没有因为疼痛,不受控制的偶尔极轻的微微抽动的话。 那是即使深度昏迷,也难以忍受的疼痛,可她似乎在抗拒被治癒。 因为后背有伤,阿洛菲穿的都是露出大片后背的丝绸裙子,狰狞的伤口像只可怖的蜈蚣攀在雪白的肌肤上,自肩胛骨旁一路往下到腰窝。 白玉有瑕,有损价值,但落在阿洛菲身上,却愈发让人有种又怜又爱的冲动,特别是在伤口的银边旁,因为发疼而生理性泛红的肌肤显得格外脆弱。 柯芙娜突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射过来,几乎要把她的脑袋穿透,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望着阿洛菲看得有些久了。 她连忙垂下眼睑,但仍然忍不住想要腹诽黑暗神过分强的独占欲,假如她是什么觊觎阿洛菲的男人,此刻是不是已经被捏碎了脑袋? 「吾主,」抛掉杂念,柯芙娜小心发问,「请允许我为圣女进行每日例行身体检查。」 「不用了。」 ? 如果疑惑也能具象化,那柯芙娜此时一定满头都是问号,阿洛菲现在是他的圣女没错,可也是她的病人,她为病人看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黑暗神已经霸道到连别人都不能碰她了? 「我知道她的伤口为什么一直这样不好不坏,」黑暗神的手拨开一缕落在阿洛菲脸上的头髮,「你的疗愈术对她没用。」 在柯芙娜的人生信条中,质疑她的医术,比质疑她的人品更让她无法接受,但此刻她却从神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连忙发问:「是什么问题?」 「你觉得维特尔斯特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吗?」黑暗神没有直接回答。 柯芙娜怔了怔,所有人都说是维特尔斯特家族在黑牢里对圣女施加了惨无人道的折磨,但事实上肉眼可见的伤口只有后背这一道。 虽然她是被庇斯特养在王城中,但也不至于真的被养成一个脆弱的花瓶,且不说她很小的时候就曾跟着大司祭迎战,光是神学院中的学习,就没有理由让她随便在人族的三言两语攻击下精神崩溃。 黑暗神握着阿洛菲的手,示意一道旧伤:「根据你的了解,除了黑暗和光明,还有什么别的力量?」 「阿洛菲的银,」柯芙娜盯着已经开始结痂的地方,「您的意思是......」 「你应该也听说过,曾经的黑暗神使迪埃罗。」黑暗神说。 柯芙娜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虽然称作黑暗神使,但他并不因为信仰我而获得力量,」黑暗神盯着阿洛菲,「不过,他和阿洛菲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8页 柯芙娜没有说话,她的大脑在飞快的消化着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是「不因信仰我而获得力量」? 众所周知,南大陆上的信徒们力量都是来源于信奉的神明,基于信仰的程度和自身的天赋不同,所拥有的力量也会存在种种差异。 即使是阿洛菲,她的身体里也流淌着光明法力,只是与其同时还有专属于她本身的「银」。 黑暗神的手指划过阿洛菲的掌心,缓慢但不容抗拒的和她十指紧扣:「你不能理解也很正常,在南大陆人能传承的文字出现之前,他的称唿不是黑暗神使。」 【暴食者。】 突然转换的麦锡达斯语,让柯芙娜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望了一眼已经开始旁若无人的用下巴摩挲阿洛菲额头的黑暗神,有些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应该放在哪里才好。 「迪埃罗没有信仰,也不懂生死,只受欲望驱使吞食一切,所以你们口中的先民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柯芙娜恍然大悟,迪埃罗在麦锡达斯语找不到对应的翻译,是因为随着口口相传,各地口音有所不同,「暴食者」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变为了音译的迪埃罗。 「他看中了阿洛菲的银,不过和维特尔斯特不同或者其他普通短生种不同,即使是神也不能随意操纵她的意识,所以他需要用一些更粗暴的做法,让她的灵魂失去抗衡的力量。」 黑暗神停顿了片刻,冷笑一声。 「没有什么比破坏她最在意的人和事物更能刺激她。」 「我什至有点后悔。」 柯芙娜没忍住打了个哆嗦,神的眼神就好像把死具现化了,但更好奇的是神说的那句话,后半句明显是没有说完。 后悔什么?为什么后悔? 「我要进入她的意识海。」 当柯芙娜真正意识到黑暗神这句话的意思时,马上给予了否定的意见:「她抗拒一切的外来力量,后背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张开手掌,一缕水光像灵活的游鱼在指尖转动:「我这样的力量直接被挡住了,神力也许能强行突破,但是可能会破坏意识海,让她——」 「所以我会以人的形态进入。」黑暗神打断了她的话。 「啊,啊?什么?」柯芙娜敢说自己从来没试过这么失礼,她的瞳孔缩了缩,「吾主,您是认真说这句话的吗?」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黑暗神压着眉却勾起了笑。 柯芙娜哑然:「现在不同平时,阿洛菲的意识海里可能危险重重,如果完全以人的模样进去,您可能......」 她不敢再说下去。 阿洛菲的潜意识为了自我保护,完全拒绝了一切力量,当黑暗神放弃所有神力甚至法力孤身前往,即使是一道小小的闪电噼在他身上,也可能会让脆弱的人类死亡。 虽然并不会完全消弭在天地间,但也和阿洛菲行刺的那一回不同,这个粗也许需要再过一个千年,甚至上万年,他才能重新降临大陆。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被剥夺力量,她今天是不是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黑暗神盯着一动不动的少女,声音中有点古怪。 「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骗她,也许她不会失去这么多东西。」 柯芙娜的心勐然跳了一下。 【当神明张开手时,应跪下亲吻他的衣摆,满心喜悦的感激他的赐予。】 神的赐予与剥夺,对于信徒来说本应都是恩赐,不管信徒是不是深以为然,神必然都是这么想的。 神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可是黑暗神现在是在......自我反省吗? 「很奇怪,柯芙娜。」 黑暗神用一只手按在额上,挡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我最近总是什么都想给她,不管她想不想要。」 柯芙娜微微一笑:「因为爱是总觉亏欠,吾主。」 黑暗神抬眼瞟她,忽然哼了一声:「算了,要是阿洛菲听见,只会说什么你所谓的爱,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 乌拉尔抬起头,厚云层中电闪雷鸣,那些云也似乎随时都要像陨石一样重重砸下来,狂乱的银灰色风暴就像锋利的刀刃,只一下擦过皮肤,就留下渗出血的小口子。 他蹙了蹙眉,短生种的身体实在是脆弱又低耐,又或者是因为在阿洛菲的意识海里,受她影响,他从来没有这么确切的感受到人类文学作品中关于疼痛的描写。 不过环境倒是比想像中好多了,按照他的预设,应该有无数的兇残巨兽—— 「嗷——呜!」 风暴之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尖叫着朝他扑来。 黑暗神定睛一看:「赛特?」 不,不是赛特,虽然外貌和年轻狼灵相似,但这很明显是一只幼犬形态,而且它并不是活的,并不会伤害—— 长毛小狗毫不犹豫,一口咬在他的小腿上。 乌拉尔皱起眉,牙齿深入肉中的触感虽然能忍受,但并不让他愉快,他忍住一脚把它踢开的冲动,动也没动站在原地。 想想平时自己在阿洛菲的脖子上也留下了一些牙印,沉默的黑暗神忽然又觉得没那么难忍受了。 阿洛菲的身上被他留下了这么多次、这么多形状不一的痕迹,而他只在意识海里被奶狗咬那么一口,这么想想还是他赚一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9页 乌拉尔忽然觉得自己思考事情的逻辑似乎受到阿洛菲影响,干脆低头问小狗要不要再咬另一条腿。 听不懂人话的幼犬松开嘴后,又沖他愤怒的吠了几声,转头就走。 他没有迟疑,径直跟了上去。 意识海很大,事物的排布也没有现实世界的逻辑,他很快看见了一大片红色的玫瑰花田。 阿洛菲对于玫瑰的喜爱果然是刻在骨子里的,乌拉尔望着这片辽阔的花田,甚至认真欣赏了一下沾着露水的花,生机盎然,朵朵饱满而娇艷。 幼犬在前面飞快的跑着,黑暗神也跟着走了进去,他本来还在思考怎么才能避免弄坏任何一朵玫瑰,但在走了几步之后,他就换了一个思考的内容。 从理性角度来说,应该尽早离开这片花田,换另一条路。 或者干脆离开她的意识海。 相信意识海的主人应该是想传达第二种意思。 乌拉尔头也不回,一刻不停的往玫瑰花田深处走,甚至越过了幼犬。 直到站在「海」边,他才有些冷漠的低下头打量,身上已经被玫瑰过分尖利的刺划得鲜血淋漓,有些惨不忍睹。 他眯了眯眼看向「海」的对面,一望无际,看不到任何陆地或者礁石。 要见到她,就要进入这片「海域」。 人类的身体对于疼痛的耐性实在是太低,看来脆弱有时候也不是他们乐意的,站在海水里的神如是认真的想。 他望了一眼因为被盐分充沛的液体渗入伤口而无法自控颤抖的身体,又低头望向在自己脚下更深的地方。 想见到她,不是往前,而是往下。 假如去掉这一片海,此刻的他就是站在悬崖边了,悬崖底下是无尽的黑暗和未知。 黑暗神掌控黑暗与深渊,而此时身为人类,他没有一丝力量。 短生种和人鱼不一样,他们无法在海水里唿吸,最后只会溺亡。 假如这是她的愿望。 即使在这种时候,黑暗神依然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望着即将赐予他「死亡」的海域。 从来只有他施予万物死亡,现在,轮到他被一个人类判下死刑的处决。 算起来,这应该算是阿洛菲第三次表达想要让他死的意愿。 第一次,是他在问她是不是爱着自己的时候,她用深渊之刃刺穿了他的心脏。 第二次,是他直接表达自己实在太爱她的时候,她企图用一把水果刀袭击他。 第三次,就在此刻,她换了种方式,想要溺毙他。 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直很清楚他身为神的身份,以一种「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态度去做这种事。 所以,她是如此厌恶他吗,一次无法杀死他,就再来一次,直到现在,他以一个完全没有法力的人类出现在她的意识海中,她终于发现了最好的机会。 她希望他死,但在他死之前,也不愿意再见到他。 或者说,她就是因为不想再见到他,所以才希望他死掉。 这种认知让黑暗神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颈上和额角都绷出了青筋。 【如果以人的形态死在意识海里,您也许又需要上千年,或者上万年,甚至更久才能重临大陆。】 【对于神来说,那可能也是非常可怕的灾祸。】 黑色的眼睛凝视着蓝色的「海」,过了很久后,他突然平静下来,微微压下眉,弯起嘴角。 【我接受你的馈赠,我的玫瑰。】 神是没有死亡这种意识的,但人类不同,肺部进水后就激起求生的本能,但落入黑暗之中所有挣扎都是徒劳的。 乌拉尔呛出最后一点空气后,意识开始变得模煳。 他的耳边模模煳煳响起了一句话。 【我想自私一刻,请神明允许,在这个瞬间只属于我一个人。】 那么现在看来,他是主动为阿洛菲赴死,比起光明神那个被偷袭的死法要高得多了,而且那个庇斯特只是光明神的一缕神识,他是完完整整的自己。 这一回,还是他赢了。 黑暗神露出了个熟悉的、极其狂妄的笑容,愉悦的任由自己往更深的黑暗坠去。 ****** 柔和的浪花拍打在金色沙滩上,清脆的鸟鸣在远处传来。 乌拉尔是被水滴打醒的,冰冷又大颗,落在他的脸上,实在是让他不愉快,就像眼泪。 不过阿洛菲的眼泪向来都是滚烫的—— 他无声睁开眼睛。 狂乱吹袭的风暴消失了,但厚重的云层依然还在。 没死。 乌拉尔站在海边,面无表情的被大雨淋着思考了一阵子,最后得出个结论。 不管这个结论如何,既然他这个人类形态还能走能唿吸,那就还是要继续去找她。 星芒宫和现实里一模一样,除了没有宫女侍卫。 乌拉尔毫不费力直接走到熟悉的门口,紧闭的房门内没有任何声音。 他自顾自就把手搭在门把上,在拧下的前一刻,突然顿住了。 【你应该在进门之前敲门。】 也许是海水还没完全从脑子里出来,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才说过的一句话,又或者是这海水里掺了什么别的东西,他竟然真的就照做了。 门在轻敲后自动敞开了。 他走到房间里,一眼看到床上蜷缩而坐的少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0页 人类的嗓子大概也被海水腐蚀了,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好几下后,几乎是用了很大力气,才发出了声音。 「阿洛菲。」 闻言,床上的少女慢慢回过头。 一张布满了泪痕,熟悉的脸。 第119章 出乎乌拉尔意料,阿洛菲看见他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是瞟了一眼后就揉着眼睛,很随意的摆了摆手:「走开。」 一股柔和的风扑面而来,甚至还没能感受出是暖风还是凉风就散去了。 少女重新回到刚才的姿势,背对着他安静的伏在膝盖上。 黑暗神没有说话,被无视引起的不快让他蹙了蹙眉,但很快又被别的地方吸引了目光。 眼前确实是阿洛菲的房间没有错,但和记忆中有些差别。 粉色的窗帘,画着可爱图案的被子,还有床头那多得过分的毛绒玩偶,变化不算很大,但确实是和现实不同。 在乌拉尔印象中,阿洛菲的床上是有那么些毛茸茸的小玩偶,还有一只大的灰色长耳兔子——每次她不想发出声音,都会埋到兔子怀里挡住脸,但乌拉尔没告诉她,这样做反而会让他做一些更恶劣的事。 那是她非常喜欢的玩偶,即使他们闹得天昏地暗后,她第一时间捡起的也是这只大兔子,现在去哪里了? 「阿洛菲。」他耐着性子又喊了一声。 这次扭过头,阿洛菲的脸上多了几分疑惑:「怎么还在?」 她又挥了挥手,一阵风再次吹来,这次微微捲起了他的发梢。 意识海里居然出现了没办法打散的幻影。 阿洛菲思索了几秒,干脆正面对着「乌拉尔」。 眼前的这个身影和现实世界里的那位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黑暗神从来不会露出这么狼狈的一面。 她擦掉脸上的眼泪,开始慢慢凑近,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乌拉尔」,没有一丝黑暗气息。 意识海里的一切都是她的记忆或者幻想,但她应该还不至于希望乌拉尔受重伤,虽然说她之前确实是有想过杀死对方。 「我没那么坏吧......」 阿洛菲赤着脚走到他面前,「乌拉尔」黑色的眼眸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仅仅安静的望着她,没有多余的动作。 如果是真的黑暗神,现在应该早就挑着眉问为什么不理他,应该把她按在怀里,说「你逃到哪里都躲不开我」。 但眼前的「乌拉尔」只穿着件单薄的黑色内衬,凌乱的黑长髮有几缕还贴着脸颊,他从上到下都湿漉漉的,衣袖下露出的手臂上有深深浅浅、长短不一的伤口,再加上那双安静的黑眼睛,让阿洛菲想到了被抛弃在暴雨里的......小狗。 谁能对小狗硬起心肠? 黑暗神从来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也不会这么单纯的只是看着她。 她嘆了口气,忍不住幻化出梳子,踮起脚把「乌拉尔」的黑髮梳顺了。 「阿洛菲。」 看吧,如果真的是乌拉尔,怎么可能只会喊她的名字,不说别的话。 阿洛菲嗯了一声:「你比他安静多了,是因为只是我的想像吗?」 她的手停了下来,往后退了半步打量眼前他:「小说里写得好,想像真是最强的化妆品。」 「乌拉尔」没说话。 「可是你怎么不会消失呢?在我的意识海里,所有事物都应该是听我指挥的,」阿洛菲盯着他,陷入了思考,「而且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庇斯特又不会呢?」 「乌拉尔」依然保持沉默,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阿洛菲把梳子往旁边一甩,它很快变为一道光消失了,她抬头盯着「乌拉尔」,假如她的意识海里只存在黑暗神,光明神一刻也不出现,是不是就意味着,光明神的目光再也不落在她身上了。 【假如看成他从一开始就想着牺牲你,是不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没想过你这么一个脆弱的短生种,会死在暴风雪里吗?】 在黑牢里听过的话语,即使下意识反驳了,也不免在心底里质疑。 「算了,可能庇斯特真的对我很生气吧,可能光明神觉得我已经没有资格当他的信徒了吧。」她有些泄气的重重嘆了口气。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阿洛菲重新抬起头,有些惊讶:「哪怕是幻影,你对光明神的敌意还是这么大吗?」 她也许应该修正一下自己的意识。 平时总没有什么机会这样仔细的看乌拉尔,借着幻影缺乏自我意识的特点,阿洛菲干脆肆无忌惮的打量起眼前的「黑暗神」。 完全没有任何值得挑剔的五官和脸型,比起绯色的竖瞳,黑色瞳孔看起来确实显得没有那么兇悍。 美中不足的是下颌上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细细看了半晌,阿洛菲忍不住伸出手有些可惜的摸了摸,犹豫了片刻,踮起脚很轻的亲了亲伤痕。 和想像中一样,「乌拉尔」的皮肤和真实的黑暗神没有区别。 「这张脸就像艺术品一样,划破了的傢伙也太狠心了吧。」 虽然不知道「乌拉尔」的一身伤到底是源于自己的什么幻想,不过看起来当时应该精神状态不太好。 老是垫着脚太难受,阿洛菲干脆把他按坐在床上,仗着在自己的意识海里,以及这不是真正的乌拉尔,她大着胆子跨坐在他的腿上,紧接着勾住了他的脖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1页 乌拉尔很少会出现惊讶这种情绪,直到眼睛被对方合上后用唇轻柔的碰了碰后,才意识到阿洛菲把他当作自己意识海中的一员,根本没有察觉出现了外来入侵者。 好消息,阿洛菲对他并不排斥,而且还表露出平时不会在他面前展露的模样。 坏消息,此刻他对她的渴求到达了一个顶峰,但偏偏只能像那些毛绒玩偶一样一动不动,任她摆布。 不过,黑暗神向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格。 「为什么一直这么看着我?」阿洛菲勾着「乌拉尔」的脖子,把他勾向自己,「你说现在布兰登是不是乱成一片了?」 从有记忆起,她就一直按照庇斯特的要求,在布兰登中兢兢业业的完成圣女的工作。 除了生病的时候,她没有缺席过一次巴伦塔的净化任务。 但现在,有谁还能管着她呢? 假如民众只把她当作巴伦塔,那现在巴伦塔已毁,她也不被他们当作光明圣女,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的任性一下呢? 「我可以亲你吗?」 乌拉尔心里忽然有点好笑,她在彬彬有礼的询问意见,但却不知道自己的「玩偶」其实早已经用眼神露骨的亲吻她数百次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勐然推倒在床上。 黑暗神微微睁大了双眼。 少女重重压下,柔软的双唇落在脸上、脖子上。 黑暗神微微眯起眼睛,游刃有余的纵容着她不得章法的亲吻,无端联想到春天的雨,夏天的花,枝头新长的嫩芽,半夜温暖被窝里散发出的幽香。 和兵刃碰撞的响震比,它们太柔弱;和狂涛怒浪比,它们太平和;和烈酒比,它们太清淡。 他曾经对这些被短生种以文字夸赞的柔和东西不屑一顾。 但此时此刻,他听见了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似乎比这些曾经让他无比心潮澎湃的时刻中都要响亮。 直到那无法无天的唇,无意间第三次蹭过他的喉结,黑暗神脑子里最后一根绷住的弦终于断了。 在阿洛菲感觉到不对劲想要撑起身时,后脑勺被一只手掌按住,后腰也被另一只手牢牢按住,天旋地转之后,她和对方的位置瞬间对调了过来。 「乌拉尔?」她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存在于自己意识海里的异类,不由得有些又羞又恼,「你......为什么进来了?」 「我的玫瑰,你的话很有歧义,」黑髮神明露出了熟悉的倨傲而不怀好意的笑意,「事实上还没有。」 几乎在同一瞬间,阿洛菲明白了他话语中隐晦的意思,更是涨红了脸:「无耻!下流!」 「嗯,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黑暗神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但是我先听见你说想亲我,做事情应该有始有终吧?」 在意识海里,阿洛菲本应拥有绝对的主权,她可以把乌拉尔丢出去,或者是把他关起来,但她盯着那张脸看了半晌,最后鬼使神差的,扯着他的衣领往下,然后贴上了他的唇。 在意识海里,还有谁可以对她说不吗? 乌拉尔胸腔中发出沉沉的笑声,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一定是黑暗神又用了诡计,污染了意识海,或者是因为他太心机穿了件领子太低的内衬故意勾引,阿洛菲愤愤的想,全然忘记自己刚刚分明是把他当作自己想像出来的幻影。 黑暗神居然相当守信用,说是接吻,就真的只是接吻。 阿洛菲靠在乌拉尔怀里,摸着自己有些红肿发热的双唇,甚至都好像有点不好指责他刚才太过用力了。 「你觉得他们只是把你当作工具而已是吗?」 冷不丁听见完全打破暧昧气氛的话,阿洛菲诧异的抬起头:「什么?」 「迪埃罗的话让你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是不是值得,怀疑布兰登人到底是单纯的把你看作阿洛菲独立的一个人,还是把你和那座塔划上等号,我说得对吗?」乌拉尔说。 阿洛菲别过头:「想笑就笑吧,你要是觉得我愚蠢,或者是迂腐都可以。」 「我的看法并不重要,而且我也根本没有这么想过,」黑暗神干脆利索的否认了,「假如你自己都这么想,也太傲慢,也太看轻一些布兰登人了。」 「我......傲慢?」阿洛菲不敢相信居然会得到这种评价,「我哪里傲慢?」 「仅仅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傢伙,就让你产生要否定自己以及你在意的人过去所作所为的想法,难道不是一种傲慢?你已经从他们嘴里得到确切的回答,说我确实只把你看成布兰登的防守塔了吗?」 阿洛菲一时语塞,有些讪讪嘟囔:「那也不可能这么直接问啊......」 「为什么不能?短生种的寿命有足够漫长到让他们在时间里蹉跎,直到某天突然明白对方的心意吗?」 黑暗神的话说得难听,却让阿洛菲有些不知道从何反驳。 「那个名为杜斯克的小兵,难道你会觉得他是脑子有病,才以自杀式的进攻方式守护一个破石头塔吗?名为莫利的侍从,宁死都不愿意污衊你一句,是为了遵守教义?柯芙娜把人鱼之心交到你手上,是因为想让它泡泡家乡的海水?」 「你在他们心中,比你想的还要重要。」 阿洛菲很少听见黑暗神这么正儿八经的说话,愣愣的望向他:「你都知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2页 「关于你的事,我知道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乌拉尔挑了挑眉,一脸「有什么好奇怪」的表情。 阿洛菲轻声说:「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旎拉本不应该死的。」 「嗯,这倒是个有点难跨过去的坎,」乌拉尔似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但很快又话音一转,「不过你真的不打算为她报仇吗?我听了都要觉得心寒。」 「谁说我不打算报仇了!」阿洛菲不快的瞪着他。 「那你在这里是想待到什么时候?」乌拉尔偏过头,把她的一缕头髮别到耳后,「意识海里可没有你的旎拉,也没有她的仇人。」 「我会出去的。」 阿洛菲咬着下唇,她只是还有点别扭。 「哦,我懂,」乌拉尔抬起手,「是少了一个重要但是讨厌的傢伙。」 在手臂深深浅浅的伤口中,渐渐涌出金色的光芒,尽管已经相当柔和,金光从里面出来难免把伤口再撑大,对于人类形态的黑暗神来说还是一种不小的折磨。 他的额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很快就滑落到下颚,但脸上还是扯起了有些厌恶的笑容:「你果然是什么时候都非常讨厌的傢伙。」 「虽然不愿意,但这次还是应当和你说一声谢谢,乌拉尔。」 在阿洛菲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金光轻盈而优雅的聚拢成一个人的轮廓,然后逐渐出现四肢和五官。 银髮的英俊神明一身白底金纹神职袍,眸子就像远古森林苍翠:「阿洛菲,好久不见。」 「庇斯特?」阿洛菲迟疑了一下,她是第一次无法分辨眼前的到底是庇斯特,还是光明神。 光明神微微一笑:「我们已经彻底融合了,随便你喜欢叫哪个名字都可以。」 「奸诈,」一旁的黑暗神嗤之以鼻,「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巴不得告诉她,我就是你的庇斯特吧。」 「乌拉尔,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妒意此刻已经充盈了整个意识海,会影响阿洛菲的人格,麻烦先出去,让我们单独谈谈。」 「蒙特塞拉,你休想把我——」 阿洛菲眼睁睁看着光明神随意挥了挥手,毫无神力的黑暗神就被推到了房间外,顺便关上了门。 好像能隐约听见门外愤怒的砸门声和怒骂声。 她突然有点想笑,以武力自傲的黑暗神,居然有天会因为手无寸铁而无能狂暴。 「阿洛菲,我的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吧。」光明神向前走了一步,语气平和。 「是你吗,庇斯特?」阿洛菲一把抓住了对面神明的胳膊,她大概能从那双绿眸中找到熟悉的神色,但并不分明。 「原谅我,」神明露出了一丝苦笑,「只有和光明神完全融合,我才能和你直接说话。」 「庇斯特没什么需要我原谅的,」阿洛菲心里涩涩的,她低下头,「你做的所有事,都是最好的选择,就算是——」 「我说过吧,阿洛菲,」光明神以一种优雅而温和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不是我选择了你,是你选择了我,是你选择了布兰登,这句话并不是我单纯为了安慰你说出来的大话,而是基于事实的理性陈述,好好想想,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别走!」 在阿洛菲往前扑的时候,神明的身躯就像打散的萤火虫,瞬间消散。 与此同时,乌拉尔也撞开了房间的门。 当他正准备再骂一句光明神,忽然看见少女跌坐到了地上,闻声抬头的时候居然又是满脸的泪。 「怎么又哭了,蒙特塞拉那个傢伙跟你都说了什么?」 阿洛菲的头抵在乌拉尔怀里,好一阵子才啜泣着开口:「庇斯特是不是以后都消失了?」 「什么?」乌拉尔有些纳闷,「到底谈了什么?」 阿洛菲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刚刚他说他的时间不多,只有和光明神完全融合,才能和我直接说话......是不是他为了来这儿,灵魂彻底湮灭了?」 奇怪的是,乌拉尔听完她的话后,脸上露出了一种有些微妙的神色,很难去描述那种表情,硬要说,可能是阿洛菲在喝到一杯非常酸倒牙的柠檬汁之后才可能会出现的神情,而且柠檬汁里还要加点红辣椒。 「怎么会有用着别人的血来卖惨的傢伙?下次见到他,一定把他的翅膀拧下来给赛特当飞盘,」乌拉尔咬牙切齿的骂了两句听不懂的麦锡达斯语,最后黑着脸解释,「庇斯特是蒙特塞拉的一抹神识,蒙特塞拉不会,也不可能把他的意识抹杀,他说的时间不多,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不多,因为我要用血供给他,时间太久我这个人类形态就会死掉的。」 阿洛菲这才松了口气。 「总之,别看轻了自己,」乌拉尔轻轻捏过她的脸,和她对视,「也别看轻了那些布兰登人对你的......爱,虽然我实在不喜欢用那个词形容他们对你的感情。」 阿洛菲蓝色的眼眸晃了晃,忽然直直的望向他发问:「那你呢,乌拉尔,从头到尾,怎么不主动向我证明一下你的爱是真实存在的?」 「我吗?」黑暗神放下手,像是听见了无比好笑的笑话,忽然大笑起来。 阿洛菲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的玫瑰。】 从床上欠起身,转过身面朝着她,乌拉尔张开了双臂,微微抬起下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3页 【现在的我,正以毫无神力或者法力的人类姿态站在你的意识海里,只要你想,轻而易举就能杀死我,让我千年万年无法再出现在南大陆上,这样还不足够证明我对你的爱吗?】 第120章 阿洛菲这才想起了神的身上完全没有一丝黑暗气息。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乌拉尔。 理论上来说,在属于自己的意识海中,每个人都是凌驾于一切的造物主,假如不作任何准备进入他人意识海,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神明要进入一个人的意识海其实易如反掌,但神力和神威容易对人的意识海造成影响,尤其是当这个人的情绪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下。 只有以完全不会引起意识海任何反应的无法力者的血肉之躯进入,才能维持它的正常运行。 但对于入侵者来说,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就是构成他安全的最大威胁来源,一道闪电,一次落石,甚至是一阵狂风都可能让他烟消云散。 不同于之前被阿洛菲绞尽脑汁的诱哄,这次黑暗神纯粹是源于自身的意愿暂时放下所有神力,甚至在进入之前,一定有信徒阻止他。 乌拉尔往前走了半步,停在阿洛菲面前,把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心脏位置上:「一把你想像出来的匕首,刺穿这里,我就会在你眼前彻底消失。」 他眼疾手快,紧握住那只想要抽离的手,拢在自己的喉颈上,微垂下眼眸望着阿洛菲:「用你的双手,或者用一根绳子直接勒断这里。」 「我的生死,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语气平静,内容却无比惊悚。 阿洛菲不敢挣扎太用力,怕一不小心真的伤到对方,在她的意识海里,现在的乌拉尔说不定比现实世界里的普通人类还要脆弱。 她抬头迎上那双黑色的眼睛,无奈又疑惑:「乌拉尔,你来这儿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假如是来鼓励我振作起来,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觉得黑暗神会做这种事吗?」乌拉尔有些倨傲的抬了抬下巴。 阿洛菲看一眼被握着的手腕:「所以......?」 「我不知道。」 「啊?」 阿洛菲有些茫然,什么叫不知道? 「刚开始,我是想确认一件事,」乌拉尔忽然弯起恶劣的笑容,「还是那一句,你对我的恨,是源于无法正视自己的爱。」 「说的什么话!」阿洛菲几乎要跳起来,但很快又被他按住了。 「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乌拉尔微微俯下身,让她的手更紧密的贴在自己的颈部,让他感受跳动的脉搏,「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当然了,包括我的性命。」 「我不懂,」阿洛菲被他愈发炽热的目光逼得几乎无法唿吸,她别过头避开视线,「那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成为黑暗神的圣女,只属于我。」 「你在布兰登所有人面前宣布过我是黑暗圣女,又在我身上留下永恆契印,你想要的,不是都成了现实了吗?」 阿洛菲有些无法理解黑暗神的心思。 「不,」他又露出了那种压着眉的笑容,手指贴着她的锁骨微微扯落衣领,「没有。」 阿洛菲不由自主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看,光洁白皙的肌肤上,没有月亮,也没有黑色火焰。 在意识海里的她,没有彰示着伴侣的「永恆」契印。 她惊讶的抬起头。 「阿洛菲,」黑暗神低下头,把她的手贴在唇上,让她的手指感受着自己双唇的震动,「只有当你发自内心的允诺,这一枚契印才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我?允诺?」 向来只有神明向信徒允诺一切,怎么还有反过来的时候? 乌拉尔单膝跪在她身前,把她的手贴在脸颊上:「此时此刻,我不是以黑暗神的身份和你对话,而是以乌拉尔,赫墨尼,或者别的什么你喜欢的称唿,一个在你意识海里无比脆弱,只能任你摆布的男人的身份向你请求,成为只属于我的,唯一的爱人。」 ****** 人总是容易得寸进尺的。 神也不例外。 阿洛菲瞥了一眼扣在腰上的那只手,得到的是五根手指更露骨的揉捏,还有手的主人毫不掩饰的愉悦神色。 她坚持认为乌拉尔还是有某种潜藏在骨子里的神秘力量,即使已经是人的形态出现在她的意识海里,也能以她无法解释的魔力迷惑了她的神智。 在她回过神后,她发现自己在锁骨以下的位置,无声的再现了现实世界中的那枚契印,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但乌拉尔坚称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她情不自禁的亲吻了他,契印就在意识海里出现了。 算了,阿洛菲在心里嘆了口气,她本来就不是纠结的人,在明了自己之前难以自洽的情绪缘由后,就把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抛到了一旁。 「我从进门的时候就很好奇那棵树。」走出星芒宫后,乌拉尔用另一只手指向庭院中深处的一个位置发问。 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放开过拥着阿洛菲的手。 「时代树。」阿洛菲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和现实生活中不同,庭院的最中央没有花花草草,一棵光秃秃的参天巨木上没有一片叶子,看起来甚至像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力,只剩下等待枯朽的身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4页 乌拉尔有些不以为然:「我知道,布兰登里也有一棵一模一样的,只是很难想像居然它在你的记忆海里占据这么大片的位置,换成光明神殿或者蒙特塞拉的雕像,我可能都没有那么吃惊。」 「观星者说,时代树会开花,于日月同辉之时,」阿洛菲仰头凝视着大树,「我从小就很好奇,那会是什么时候,什么模样,你以前见过吗?」 她对于那位身负盛名的观星者一向深信不疑,但太阳和月亮同时在天空上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难以想像,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经常站在这棵看不出一点生机的树下思考,它开花时会是什么样子。 南大陆上活着的人,已经没有见过它开花的了,先民流传的歌谣中没有开花的时代树身影,而在南大陆的歷史中,也找不到一丝一毫有关的记载。 所以阿洛菲无法想像出时代树开花的样子,记忆海中的时代树,也只能保持着现实里的枯萎模样。 「没有,」乌拉尔想也没想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从来没有这种记忆。」 ****** 阿洛菲从星芒宫走出来时,意识到眼前似乎才是真的到了末日尽头。 天空变得赤红,愈往王城西北方向,颜色越深,但又透着诡异的清澈,就像是沁了血的玉。 曾经被教会检测到波动的地方是灾厄的源头,在那里的上空,厚重的黑云一层一层的堆叠,如同火山喷发后残余的物质。 黑云笼罩的灾难地带,宛如大张着嘴的怪物吞噬靠近的一切事物,即使在有些距离的王都中,树间也颳起了大风,发出杂乱的声音,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以布兰登西北郊为中心,充满恶意的气息随风向南大陆的四周蔓延开。 没有人说得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早在异样出现之前,阿肯斯泰达双子已经率兵入内。 后来天有异象,王城和附近的城池也派出了数支军队前去支援,直到阿洛菲醒来时,也还没有任何消息回传。 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光明信徒还是黑暗信众,都不约而同停止了互相攻击的举动,他们无法感知风中浓烈的恶意到底是源于谁,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不属于自己的信仰敌对方。 阿洛菲一动不动的仰头盯着血红的天,也许她该知道谁是始作俑者。 当她沉浸在意识海中时,对外界并非一无所知,乌拉尔握着她的手,通过契印向她分享了一些情报,只是她回到现实世界后,大脑才接收了这些信息。 【暴食者,迪埃罗。】 前黑暗神使,食慾似乎永远难以满足,鲜血和痛苦能让他产生兴奋的情绪,自称为「恶龙」...... 把乌拉尔的信息与自己的经歷组合起来,阿洛菲逐渐拼凑出一个她不愿意相信,却很难去反驳的真相。 迪埃罗失去的记忆里潜藏着一个可怕的灵魂,此刻正在被逐渐唤醒。 阿洛菲很想问问乌拉尔,既然迪埃罗没有信仰,他又为什么成为了黑暗神使?而更重要的是,在后来为何他又丢掉了这个头衔? 既然黑暗神曾经把作为黑暗神器之首的深渊之刃赐给迪埃罗,那说明了曾经有一段时间,乌拉尔应该是很认可迪埃罗的。 柯芙娜说过,迪埃罗对于深渊之刃的掌控权是「直到千年前黑暗神陨落为止」,有传闻是关于迪埃罗惹恼了乌拉尔,所以被乌拉尔驱逐了。 千年前正好是双神大战,难道是黑暗神被光明神击败的时候,迪埃罗倒戈向蒙特塞拉? 阿洛菲很快否认了这种假设,虽然次数不多,但是迪埃罗每次在她面前提起光明神,语气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讥讽,看起来好像比乌拉尔还讨厌蒙特塞拉,这样的他是不可能主动投奔光明神的。 难道是被蒙特塞拉威胁了?这似乎也不像,按照乌拉尔的说法,迪埃罗应该是非常强悍可怕的存在,而且她也不相信他有什么能被当做把柄。 信息太少了,没办法还原之前发生过的事。 阿洛菲咬了咬下唇,望西北方向不断看去,乌拉尔刚从她的意识海出来,一看见外面这个样子,只跟她说了一句「好好待在布兰登里」,就化作一道黑色的焰火消失在空气中。 当时她应该跟上他,既然她之前是迪埃罗的目标,说不定去到那里能有什么发现。 风的感觉很不好,虽然带着凉意,却让人觉得异常「嘈杂」。 「阿洛菲!」 柯芙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柯芙娜把人鱼之心交到你手上,是因为想让它泡泡家乡的海水?】 【你在他们心中,比你想的还要重要。】 阿洛菲难以自抑的想起乌拉尔在意识海里说的话,因此在在被熟悉的温柔气息包裹时,眼眶悄悄红了。 「完全没想到你会这个时候醒,」柯芙娜揩了揩眼角,自嘲道,「看来我真是上年纪了,怎么突然就激动得难以控制自己......你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阿洛菲正想向对方询问关于迪埃罗的事情,突然听见远处逐渐传来了争吵声。 「别拦着我!」青年愤怒大吼。 「兰德利!你能不能稍微像个成年人,起码分析问题的时候动动脑子而不是光靠嘴皮子?」少女声音也是同样不甘示弱。 「芙蕾希娜,你是主教,你以后也许还要做大司祭,你有大局观,可我不是,我现在只是阿肯斯泰达的儿子!迪维努斯和莉莉安娜现在是活还是死,根本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冷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5页 阿肯斯泰达老三和老么,在灌木丛后争得面红耳赤。 「你去了能做什么?那个地方气息杂乱,只要进去就可能迷路,我本来就已经够忙够烦了,你能不能别给我添乱?」芙蕾希娜说。 「跟你说不通,」兰德利把手指关节按得噼啪作响,「就按照小时候的规矩吧,谁赢了听谁的。」 「难道我还会怕你?」芙蕾希娜冷笑一声,「我这就来揍你,等会可不要哭鼻子了。」 阿洛菲从灌木丛后探出头,正好看见那对阿肯斯泰达兄妹互相间摆出要作战的姿态。 「真是奇怪了,」柯芙娜在她旁边低声说,「以前听大冰块说过,阿肯斯泰达家的小女儿虽然脾气爆,但做事很有分寸,现在布兰登都已经快宣布战时状态了,她怎么拉着哥哥打架?兰德利也是,我早就跟他说过要听安排,为什么他非要自己去找迪维努斯和莉莉安娜?」 阿洛菲紧盯着剑拔弩张的兄妹二人,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第121章 知道的是兄妹闹脾气「小打小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敌在一决生死。 神术师和近战剑士比拼时,因为不能使用强吟唱技能,先天性的就要弱一头,但只要抓住某个机会—— 阿洛菲甚至没发现芙蕾希娜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兰德利身前设置了陷阱类法阵,她只比挥着剑的青年早察觉那么几秒钟,金色的绳索贴着他的小腿一路往上,毫不留情的把兰德利狠狠绊倒在地。 「你该为自己的莽撞道歉,兰德利。」坠月城主教一手握法杖,另一手朝天抬起,语气冷漠中带着僵硬。 就在巨大的光球气势汹汹砸向兰德利的脑袋时,带着银光的风网不紧不慢整个包住了它,然后悄无声息的和它交缠、融合,最后把它分解成萤火虫似的星星点点,飘到半空。 芙蕾希娜不由自主停下了动作,被捆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兰德利也以一种有点的姿势仰着头看,忽然又吹来一阵风,轻轻柔柔的,把二人吹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冷静了吗?」 芙蕾希娜甩了甩头,顺着声音回过头,有些难以置信:「阿洛菲?你醒了?」 阿洛菲走到兰德利身旁,手指晃了晃,随着她的动作,以高阶咒语凝成的光索就被银光切断了。 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兰德利没有被衣服遮挡的地方,明显可见浅浅的灼痕。 「神明在上,芙蕾希娜,你这也下太狠的手了,」柯芙娜皱着眉把兰德利从地上扶起来,极快的念了两句咒语,有些激动,「有劲留着去杀怪不好吗?」 坠月城主教似乎还有些没能回过神,反倒是兰德利被疼痛激得吸了一口气:「发生了什么事?」 「不怪她,」阿洛菲仰头看向西北方向,「这风不对,风里有杂音。」 「杂音?」柯芙娜疑惑,「你是说那种能影响人情绪的神术,被施加在风里了?」 芙蕾希娜咚的一声把手中法杖撞向地面,震得地上扬起一片尘埃,众人周侧的风暂时散去了:「类似摄神阵,放大人心里的杂念和负面情绪,形成新的能量波,反哺法阵,只要有足够多的对象,最终就能形成接近永动的阵法。」 在这样如同末日来临的氛围下,人类无可避免会产生自己如此渺小的挫败感以及更多的负面想法,当坏情绪到达一个峰值,人就会做出平时不会做的事,城市迟早会出现失序。 假如放任不管,无需外来入侵,城池自己就会消亡。 「大概差不多,」阿洛菲点点头,心里很快想到了热衷于满足口腹之慾的迪埃罗,「芙蕾希娜,可以让整个布兰登远离这个风吗?」 「大概是很难做到,普通净化法阵本身对于法力的要求就很高,更不要说整个布兰登这么大了。」 坠月城主教谨慎评估了一下,给出了否定得意意见。 「如果巴伦塔还在,说不定可以扩大范围,而且这阵风并不会刮过这一下子就散去,维持也是个大问题,即使我能用尽全力驱散掉,过了这阵子它还是会重新聚拢,必须持久的、长时间的进行周期性驱散,才能达到效果。」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只有找到了源头,」她做了个下切的手势,「才能一劳永逸。」 「不要一个人完成,不然还没等我去到,你就已经力竭死了,」阿洛菲繫紧身上的薄斗篷,「把这件事告诉其它主教......还有黑暗教会,告诉他们,要和你们联合起来启动净化法阵。」 芙蕾希娜被她直白的话语说得一愣,在她的印象中,阿洛菲很少会这么干脆利索的指出不好的下场,毕竟布兰登的光明圣女看小说都更偏爱大团圆结局,但注意力又被另一件事扯走了:「你要去哪儿?」 她很快皱起了眉头:「黑暗教会怎么会愿意和我们联合?他们甚至巴不得把我们关在黑牢里关到死为止——」 她的话突然止住了。 阿洛菲向她摊开一只手,上面是一朵玫瑰,或者说是做成玫瑰状的银色锋利匕首。 是「银」凝成的。 「告诉不合作的傢伙,这不是请求,是黑暗圣女的命令,要是谁不愿意,就让他们的灵魂去向黑暗神忏悔。」 芙蕾希娜浑身一震,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阿洛菲,少女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语气中,藏着不明显但锐利的尖刺,就像薄薄的冰面下燃烧着的火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6页 「阿洛菲,你要去哪?」忍不住跟着往前走了几步,芙蕾希娜很少见的重复问话。 「去治本。」少女回过头,蓝色眼睛就像宝石闪亮。 「不行,这么危险,你怎么能自己去?我们甚至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连迪维努斯和莉莉安娜都失联了!」芙蕾希娜心里焦躁,伸手就去拉她,但在快要碰到对方的衣角时,却忽然捞了个空。 「我知道那里有什么,可以应付得来,」阿洛菲动作很灵活的躲开了她,反握着她的手安抚性的一笑:「别担心。」 从她的掌中流淌出银色的光,汇成玫瑰图案,留在芙蕾希娜的手背上。 「如果必要的时候,可以用它,不过我希望你不会用到。」阿洛菲朝她点点头。 什么时候是必要的时候?阿洛菲认为有什么是她应付不来的吗?她可是南大陆第一个女主教啊! 但当对方的手离开自己时,芙蕾希娜忽然感觉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起来,布兰登有异时产生的那种烦躁感彻底消失了。 即使刚才她以高阶神术驱散掉那股充满污染气息的邪风后,也没有这种效果。 是神术?是咒语?神赐予的神力?还是......连她都不知道的力量? 芙蕾希娜和阿洛菲认识多年,但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单纯的以看「圣女」的目光去审视对方。 庇斯特去世的时候,芙蕾希娜总担心这位极少被允许离开王城的圣女无法支撑下去,又怕她哪天悄然无声死于权利角逐之中,她忧愁她的未来,还厌恶对她虎视眈眈的人。 然而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前高高在上的向对方施加太多的怜悯,她把对方当作一只毫无力量的雏鸟,一朵必须多加呵护的温室花朵。 她忽略了是阿洛菲启动格拉利尔顿神环,召唤了神明,甚至没想起刚刚如果不是阿洛菲,她和兰德利可能就要自相残杀直到其中一人死去。 芙蕾希娜不是个容易自傲的人,但作为阿肯斯泰达家族的一员,身为白银骑士和白金法师的妹妹,她的天赋与受到的培养还是让她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的。 但从圣女身体力逸出的「银」甚至比她的法力还要充沛,更别提对方身体里还有光明法力,也许黑暗法力也在她的血液中并行。 阿洛菲长得很漂亮,不管和她相熟,还是初次见面的人,每次看见她时,都会情不自禁的感嘆她的美貌。 芙蕾希娜也不例外。 但在这个时候,她却第一次不是折服于她耀眼的容貌,仅仅是以「圣女」的身份站在她面前,她就忍不住产生了膜拜的冲动。 她以前并非看不起阿洛菲,而是从未产生过「到底有多强」的思考。 神明的强大毋庸置疑,王城大司祭与她的哥哥姐姐都是南大陆上赫赫有名的传奇,即使是她自己,也是十二主教中的佼佼者。 强者总会对自认为弱小的存在产生保护的欲望。 她想起数年前,自己曾经在一次完整经歷了卢摩斯神环净化仪式后的清晨问庇斯特,能否让她成为圣女的骑士。 王城大司祭沉默了,就在芙蕾希娜以为他在考虑怎么拒绝更加不伤自己心时,他终于开口了。 不是说「女子无法成为骑士」,也不是问她为什么起这个念头。 他只是很淡的看一眼自己,那句话让她辗转反侧了很多个夜晚,无法理解。 【那你就应该变得很强,否则未来只会被她保护。】 被王城大司祭保护得极好的小圣女,确实是在巴伦塔上勤勤恳恳的定时净化布兰登和南大陆,也算是一种保护吧。 今天,她终于理解了大司祭当年的话。 只是盘桓在她手上的一缕「银」,就轻轻松松把污染隔绝干净了。 她确实还做不了阿洛菲的骑士,她的盾。 「至少让我做点什么!」芙蕾希娜急急往前几步,「你要跑着去吗?」 她捲起舌头,把食指和拇指贴近唇边,用力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一匹毛髮飘逸的白马蹄声清脆的从远处跑来,乖巧停在她身前。 「让疾影带你去,」芙蕾希娜直起腰,心突突的狂跳,「然后让它带你回来,它认得王城的路。」 阿洛菲忽然笑了。 「你怕我死在那里吗?」她利索的翻身上马,握着缰绳回过头,「踏春节快到了,我还要参加呢。」 你最好别骗我,芙蕾希娜无声的说。 「阿洛菲!圣女大人!」一直没有说话的兰德利拦在马前,「把我带上吧,让我杀掉那怪物。」 阿洛菲的目光落在他手臂的星状图腾上,忽然又想起了旎拉。 「保持冷静,士兵,你的战场就在这儿,」她扯动缰绳,绕开了对方,「坠月城的主教会需要你的。」 ****** 不是因为自大,也不是什么孤胆英雄精神作祟,纯粹是出于非常理性的思考,阿洛菲才决定自己一个人出发。 不管是信奉光明神的阿肯斯泰达兄妹,还是中途改道向黑暗神的柯芙娜,精神都或多或少的受到这阵诡异的风影响。 不清楚会不会是离源头越近,影响越明显,但这种事不值得一赌。 而且似乎信仰越纯粹,受到的影响越深。 可以从冷笑话的角度来解释,她的信仰是最易动摇也最杂乱的,所以对这阵风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7页 但其实真相也许更恶劣一点。 如果不能解决掉源头,不管是信仰光明神,还是追随黑暗神,最后都会发疯,残害同类。 而她的「银」能中和光明与黑暗的力量,所以对这阵风也同样免疫。 「迪埃罗。」阿洛菲很轻的念了一句。 他到底经歷了什么,才要做出这种事? 他的记忆里到底有什么? 布兰登西北郊是带山的密林,越靠近,越能感觉到空气中压抑的气息。 疾影的鼻子发出不安的咴咴声,阿洛菲摸了摸它的脑袋,跳了下来。 在森林的边缘,有一层不明显的雾气,也许就是因为这片雾,进去的队伍就出不来了。 阿洛菲没有多作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和想像中不同,森林里比想像中要安静些,但四处残留的血迹和尸体分明告知这片地带早已不安全,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咆哮声更是骇人。 阿洛菲路过两个光明士兵狰狞扭打在一起的尸体,又经过几个死死互相咬作一团的黑暗魔物,心情愈来愈沉重。 他们甚至都不是死在宿敌手里,也许前一天,他们都还在有说有笑。 一棵树上刻着新鲜的图案,阿洛菲停下了脚步,粗糙的形状画得有点低,她只能弯下腰去看。 身旁灌木丛里发出簌簌的声音,一道寒光闪过。 「叛徒!受死吧!」 第122章 从意识海里出来后,「银」和光明法力自然而然又回到了阿洛菲的身上,和之前比,它们用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一句「随心所欲」可以说是毫不夸张。 阿洛菲转过身,才看清楚被「银」捆住的竟然是个半大的孩子。 墨蓝色的长辫子因为挣扎剧烈散开了,微微捲曲的弧度披散在后背,就像是激昂的海浪。 阿洛菲蹲下来,正好对上一双金色的双眼,在脏兮兮的脸蛋上,这双眼睛就像是刚出土的金矿,假如不是充斥着过量的怒火的话,简直可以称得上惊艷。 阿洛菲伸出手贴在墨蓝色脑袋上,不期然引起对方更剧烈的反抗。 「别碰我!」 「想杀我?」阿洛菲收回手,望向对方清澈了许多的双眼,没有起身,歪着头笑了笑,「那你应该趁我放松警惕的时候,而不是在我更加防备的时候冲出来,妹妹。」 「才不要听你说教!」墨蓝头髮少女稍微冷静了一些,尚未成年的脸颊上还有着婴儿肥,因为生气而显得更为圆鼓鼓,她努力抬起头,就像想用眼睛把阿洛菲穿透。 「银」就像一个精巧的拘具,在紧紧捆着刺客的同时,延长着深深嵌入泥土中,完全控制了她的行动。 因为近日下过雨,森林里的泥土比平时要湿软,少女一身白色骑马服被污泥蹭得脏了一大片。 「我应该不认识你吧,」阿洛菲托着腮抵在膝盖上,轻轻说,「为什么你想杀死我?」 她环顾四周,没有找到对方行兇的利器,思索了片刻抬起了手臂。 随着一声惊唿,墨蓝头髮少女被「银」拎了起来,最后稳稳的被放在地上,一些细碎的金粉从她身上簌簌掉落下来。 这么小的年纪,就会用光凝成武器了,实在是了不起的天赋。 阿洛菲又勾了勾手指,把对方身上的污渍都抹去,直到她站起来,才发现对方虽然看起来比自己年纪小,但个子非常高,娃娃脸搭配着手长腿长的身材,居然有种奇妙的可爱感。 在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色的光明图腾吊坠,在图腾中间居然隐隐约约有个花的光纹,但晃动着并不能看清是什么花。 现在的小孩子个子真高,她微微抬起头感嘆。 然而在站直身体后,墨蓝长发少女反而忸怩起来,别过脸不愿意和她对:「没能杀死你,是我技不如人,你杀了我吧。」 「我为什么要杀你?」 阿洛菲疑惑的歪了歪头,甚至不自知的露出了蹙着眉的笑容。 「你真奇怪,从我遇到你之后,就一直是你在自说自话,说我是叛徒,说要杀了我,现在又要我杀了你,你不觉得很没意思吗?」 她本来只是单纯的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想,没有要改变对方想法的意思。 毕竟乌拉尔强行向布兰登人宣布她成为了黑暗圣女,一定会引起他们当中很多人的愤怒,她早就料到了。 遇到刺杀也不是多无法想像的事。 但是来森林里还有别的任务,白银骑士和白金法师仍然下落不明,她必须尽快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出去,或者为他们做净化。 所以她并不打算和这个半大的孩子多作计较。 虔诚光明信徒的怒火,她多少能理解,而且眼前这个孩子是个天赋极佳的光系神术师,不应该就这样死在森林里。 阿洛菲松开了对方身上的「银」,转头往森林外的方向走:「快点跟上,我时间很紧。」 阿洛菲心里想着失踪的阿肯斯泰达双子,根本没意识到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很大声的喊出,才回过头,发现对方还气鼓鼓的在原地瞪着自己。 「你不是黑暗圣女了吗?为什么不杀死光明信徒?」 荒唐的问题。 阿洛菲第一反应是觉得她的话荒唐,但又想起自己以前似乎对黑暗力量的理解似乎也有点过分简单粗暴,正想开口解释,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爆响,她想也没想就一把扯过墨蓝长发少女,用力把她整个按在自己怀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8页 尘埃过后,她在对方的咳嗽声中松开了手,快步走到被「银」撑起的屏障挡住后弹落到地上的尸体前。 长着一双大翅膀的巨大飞鱼已经被彻底烤焦,睁得巨大的干瘪眼睛,似乎还在震惊于刚才的变故。 旁边的少女倒抽一口气:「四眼飞鱼!是水系黑暗魔物,它怎么可能被火烧死?」 因为刚才的变故,她对阿洛菲的敌意似乎骤然散去了。 感觉不到尸体伤口上残留着任何光明或者黑暗的气息,阿洛菲的后背骤然冒出了冷汗。 「快点走!」她拉起还在咳嗽的少女,循着之前进来的痕迹就往外跑。 这回那个少女没有再抗拒,乖乖的抓着她的手跑了起来,甚至因为个子高,渐渐变成了拉着她跑。 「逃什么呢,姐姐。」 风里传来了笑声,阿洛菲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迪埃罗的声音明明是成年时的男声,语气却和孩子形态时一模一样,她找不到青年的身影,也不敢多作停留,一路跑到了森林边缘。 浓雾没有阻止她的脚步,而当少女的身体接触到雾气时,她衣领上的银色花纹泛起了光芒,直到完全离开后,银光才重新暗下去。 「上去,疾影认得布兰登的路,会带你找到芙蕾希娜主教的。」阿洛菲催促着少女上马,就在她要驱马赶路时,衣袖突然被拉住了。 墨蓝色长髮少女弯下腰,紧紧盯着她:「其实你还是我们的圣女吧?你没有堕入黑暗吧?你有苦衷的对不对?」 阿洛菲笑了笑没有回答,把袖子从对方手里轻轻抽出:「你叫什么名字?」 迟疑了片刻,少女开口了:「我叫柯莉亚,大人,您还是布兰登的骄傲是吗?」 阿洛菲在掌中幻化出一只银色的蝴蝶:「路上只管看着它向前,柯莉亚,用你的眼睛去辨识判断一切,用你的光碟机散路上的邪风,能做到吗?」 「能。」柯莉亚一下子正色回答,虽然年纪小,但看得出她的马术娴熟,牵起缰绳后,脸上露出了非常纠结的表情。 阿洛菲还在用「银」搜索着阿肯斯泰达双子的踪迹,随意朝她挥了挥手之后匆匆重新往森林方向跑,忽然听见柯莉亚嘹亮的喊声。 「我从小就把你当作我的努力目标!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阿洛菲诧异的回过头,坐在马上的少女憋红了脸,死死盯着她。 「你不会死的吧?圣女大人。」她的声音忽然放轻下来,甚至带上了祈求的意味。 「会活着回去的,我还要参加今年踏春节的。」阿洛菲认真的作出保证,为了安抚对方,还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柯莉亚的娃娃脸也泛起了一点笑意,望着阿洛菲的身影直到消失,才驱动疾影往王城方向狂奔。 ****** 【因为爱得浓烈,所以当恨意来临时,才会格外汹涌。】 阿洛菲觉得乌拉尔有时候也像个游吟诗人,想起柯莉亚那双明亮得耀眼的金瞳,心里生出了一点小小的雀跃。 她也是某些人的成长动力了,就像白银骑士对她来说那样。 「姐姐不该救她的,」迪埃罗的声音又顺着风飘来了,「她刚刚想杀死你呢。」 「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指指点点,」阿洛菲又看了周围一圈,还是找不到地方的身影,干脆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搜索阿肯斯泰达双子上,「你到底想做什么?」 「復仇。」迪埃罗很干脆的回答。 阿洛菲微微蹙眉,但没有说话。 「是真的哦,唯独对姐姐,我不会撒谎。」迪埃罗的声音带着笑。 「别这么叫我。」 阿洛菲微微抬起手,「银」从她的指尖飘出,很快消融在空气里。 「我劝你不要去找他们,」迪埃罗说,「你和我才是同类,应该跟我在一起才对。」 阿洛菲越过一个黑暗魔物的尸体:「你在哪里?」 她走过的这段路,根本看不到迪埃罗的身影,可是他的声音却像无处不在,就像是不想被她看见,但说的话又好像很希望被找到。 迪埃罗的声调提了起来:「姐姐想见我吗?现在还不是时候呢,不过假如你很想见我,也不是——」 「不想。」阿洛菲闭上眼睛,深唿一口气。 散逸出去的「银」就像是昆虫的触角,替她感知各种法力的波动。 找到了。 阿洛菲不再关注迪埃罗在耳边的喋喋不休,转头奋力朝森林深处跑去。 阿肯斯泰达双子的战斗似乎异常激烈,隔着还有一段距离,阿洛菲已经能感受到非常强烈的光明神术气息。 她放下心来。 只要能找到他们就好,植物系的迪维努斯在这里作战如鱼得水,即使因为虔诚的信仰影响到情绪,森林也会保护他。 她加快了步伐,在「银」为她砍开一簇高灌木后,熟悉的身影闪过,让阿洛菲心头一松。 然而突然传来一声爆响。 阿洛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几根比手臂还粗的深绿藤蔓毫无徵兆的从地底冒出来,完全洞穿了白银骑士的身体。 第123章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你该睡觉了。」 王城大司祭对于完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没有强迫症,但对于小孩子不早睡这种事,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9页 盖上床头柜上的音乐盒,调暗焰光,又挥了挥手,让粉色的窗帘严严实实的拉上,一气呵成做完一些列动作后,转过头准备面对聒噪的耍赖声。 然而眼前的小傢伙已经乖乖钻进被窝里,只露出半张脸,眨巴着宝石似的大眼睛看他。 大司祭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伸出手掖了掖被子:「阿洛菲,睡觉不要用被子遮住脸。」 拿起床头柜上的空杯子,庇斯特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今天的故事没讲完,怎么就愿意睡觉了?」 这一天的睡前故事分明才讲到惊险之处就戛然而止了,换作是平时,小孩儿肯定在床上滚来滚去,可怜兮兮的撒娇着要听完。 然而阿洛菲沖他甜甜一笑,天真中带着理直气壮:「因为白银骑士一定会打败黑暗大坏蛋!」 庇斯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意料之中的故事就不有趣了,也许白银骑士这次遇到了非常大的危险,大到他无法战胜。」 阿洛菲用力摇摇头,沖他皱了皱鼻子:「白银骑士很厉害的,才不会遇到危险!」 「南大陆上到处都潜伏着危险,」大司祭把她贴到脸上的一缕淡金色长髮拨开,语气淡淡的,「就算是迪维努斯,掉以轻心也是会死的。」 「庇斯特胡说!」阿洛菲急了,用力抓住他的袖子,「白银骑士是南大陆的英雄,英雄是不会死的!」 在小小的孩子心里,南大陆的英雄是坚不可摧的,不管遇到什么样兇险的境地,都能轻易化解。 在白银骑士的身体被发疯的绿藤甩到半空之前,阿洛菲用「银」拉住了他。 嗤。 绿藤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勐然缩回地底,带出的血洒在阿洛菲脸上。 还带着温热的腥甜液体,让她然恍惚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忘记用银索紧紧抓住白银骑士,最后轻轻放在地上。 直到这个时候,阿洛菲才发现,白金法师也倒在了地上,面色如纸,已经失去了唿吸。 「银」附着在伤口上,但青年身体巨大的血洞根本不能修復,赤色液体以一种吓人的速度涌出,染红了阿洛菲的裙摆。 银光一闪,迪维努斯身下出现了个圆形的旋转法阵,就像时间迴转,深红的血液缓慢的向他的身体收缩。 阿洛菲紧咬着牙,一手按在地上,另一只手轻轻贴在迪维努斯的颈侧,即使法力在不断注入,她还是能感受到青年的脉搏非常明显的在变得虚弱,身体也在逐渐变冷。 一只染满血的手很轻的搭在她的手腕上:「够了......不要浪费你的法力,圣女。」 阿洛菲下意识看过去,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了白银骑士,她后知后觉刚刚那是眼泪蒙住了视线。 「我救你......我能救你,我要救你,你不会有事的。」她哆嗦着嘴唇,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怎么会呢,南大陆的英雄,所向披靡的勇者,百战不殆的骑士,竟然身受重伤,无法动弹。 就在她面前。 这难道不是一场荒诞的噩梦吗? 白银骑士似乎想笑一下,但血又从他唇边淌出,他半垂着眼皮,似乎很是睏乏:「庇斯特大人......没有教你什么叫止损吗?」 阿洛菲打了个哆嗦,一下子反握着他的手:「怎么会这样?植物为什么不听你的话暴走?不会死的吧,你会活下来的吧......」 本来白银骑士察觉到危险应该像唿吸般自然,但却没能躲开植物系的攻击。 白银骑士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吃力的抬起头,和她对视:「圣女拥有属于自己的法杖了吗?」 阿洛菲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这样问,眼泪随着她的无声摇头滴落在青年脸上。 像是被烫到了,迪维努斯嘆了口气,颤颤巍巍抬起手,又停了下来,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似的,对着掌心吹了口气,清洁神术让上面沾染的血液眨眼消失。 「迟早会有的,」干净的手慢慢顺着阿洛菲的脑袋摸了摸,「别怕,我没事。」 英雄的掌心似乎还有些温度,阿洛菲的心里又生出些希望,正想开口再说点什么,那只手骤然落下。 白银骑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阿洛菲刚露出的一点笑意卡在一半,不上不下,她的喉咙肿胀得发痛,唿吸错乱。 这算什么? 她找到了南大陆的英雄双子,可是转眼间他们就双双摺落在丛林中,就在她的眼前。 森林的光线逐渐变得昏暗,让人不适的风颳得更加剧烈了。 阿洛菲茫然的盯着两具伤痕累累的尸体,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否还在运转。 「别哭了呀,阿洛菲。」 虽然是熟悉的女声,阿洛菲只当作是幻觉。 「圣女,站起来。」 直到另一把更为熟悉的男声的出现,她才极缓的眨了眨眼睛。 毫髮无伤的白金法师和白银骑士并排站在身后,而地上又躺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尸体。 「你们是谁?」阿洛菲脱口而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很傻的问题,问完之后用力咬了咬舌头。 她不是在做梦,那死掉的是谁? 白金法师噗嗤一笑,转头说:「太可爱了吧。」 白银骑士垂眸望着阿洛菲:「吾名迪维努斯·阿肯斯泰达。」 阿洛菲站了起来,她当然知道双子的名字了,还是孩童时期,她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0页 随着白银骑士话音刚落,他的一头长髮就像被风催动着,从雪色变成了暗红色,他身上穿的也变成了绣着斯堪底纳花的红白交错的古典骑士服。 阿洛菲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你好,圣女阿洛菲。」白银骑士双臂交叠在胸前,面容中带了几分倨傲的点了点头。 一样的面容,但气质却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电光火石之间,阿洛菲突然想起了迪埃罗在坠月城门前说的话,她难以置信的望着青年。 「你们是......初代的阿肯斯泰达?」 「初代的?」 一头红髮的莉莉安娜性格倒是没有差太多,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还挺喜欢这个前缀的,这让我觉得自己没有死过那么多次,你觉得呢,迪维努斯?」 迪维努斯只是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向右伸出手。 自他的掌心下出现了一柄银红色长枪,枪身银纹如同星辰汇聚成河,尖锐的红色枪刃下方的一圈突出把它衬得如同花蕊。 「迪维努斯......」 阿洛菲忽然想起乌拉尔在落日庭院里兴奋而熟稔的向他邀战时,摆出的武器架上,就有这柄枪,他分明是认出了迪维努斯的真实身份。 「你到底是什么?」 「观察力相当敏锐,圣女阿洛菲。」 红髮青年握枪在半空中划了个利落的弧度,最后头尾一前一后握在身前。 「我和莉莉安娜是光明神使。」 黑暗神有黑暗神使,光明神自然也有光明神使。 虽然匪夷所思,阿洛菲还是很快接受了他的说法,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双神之战后,光明神从此销声匿迹,他们是变成了人类,融入南大陆的普通人生活。 但迪埃罗之前不是说过,初代阿肯斯泰达双子在护城纷争中力竭而亡吗? 但阿洛菲没多深思,她的心情雀跃起来:「那我们现在迎战迪埃罗的胜率更高了。」 阿肯斯泰达双子却沉默了。 「怎么了?」阿洛菲疑惑。 迪维努斯垂下眼睑,沉默的摩挲着自己的武器,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又把目光移向红髮神术师。 「阿洛菲,正如我所说,」莉莉安娜卷着自己的发尾,「我们死过很多次,或者说,在成为神使之前,我们已经死了,是主神让我们重生。」 【神赐下以荣耀编织的冠冕,重塑吾等灵与肉。】 迪维努斯低声说着麦锡达斯语,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我还是不明白,这和你们拒绝与我同行有什么关系,」阿洛菲相当困惑的蹙起眉,「冕下让你们重生了,还让你们做了光明神使,难道也限制了你们的行动吗?」 「当然没有,不过到了现在这种境地,都怪迪维努斯。」 莉莉安娜耸了耸肩,在阿洛菲更加不解的眼神里语调轻快的解释。 「和黑暗神的一战结束后,我们以为主神也一同陨落了。」 「信徒的信仰越纯粹坚定,力量也会随之变强,相对的,陨落的神明回归大陆,也需要追随者的信奉之力。」 莉莉安娜停顿了片刻,似乎思考用什么话语可以说得更加明白:「我们原本就只是死过一次的人类,所以虽然是神使,非常依赖主神的力量,正常情况下,我们通过沉睡来保存神力,直到主神再次降临,我们就会被同时唤醒。」 「可是你们一直醒着?」阿洛菲诧异得更为不解了。 「是我的选择。」迪维努斯的语气冷静得近乎冷漠。 【我选择以一次次死亡与重生,令众生铭记吾主的存在。】 恢復了红髮的迪维努斯似乎相当青睐麦锡达斯语,莉莉安娜见怪不怪的向阿洛菲撇撇嘴。 「总而言之,他把自己的神力、灵魂、记忆还有其它的一切融入他的枪里,作为祭品启动了法阵。」 阿洛菲听明白了,身为神使,他们本可以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和强大的神力,但是为了保护南大陆,阿肯斯泰达双子放弃了这一切。 南大陆需要庇护,可神使必须沉睡。 所以他们捨弃了神使的身份,一次又一次转生为人类,自然了,每一次的转生,也就意味着先经歷了一次死亡。 【在漫漫无尽的时间长河里,我的长枪所向,仅指向主神所期望。】 【吾令众生铭记他的名号,在世间践行他的一切意志。】 宛如神叙史诗的话语,让阿洛菲眼眶微微发胀。 她意识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急切开口:「那如果你们的神力剩得不多了,就不要勉强吧,先回布兰登休息。」 莉莉安娜沖她苦笑:「事实上,你看到的那两具尸体,是我们在南大陆存活的最后一次。」 「难道说......」阿洛菲在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后,一下子愣住了。 莉莉安娜的身形在逐渐变淡,就像褪色的画作,但她依然笑着:「才说你好又要说再见,似乎不太礼貌,不过如果是永别,你应该可以原谅吧?」 光明神使得到了一千年的自由,同样也需要付出代价,即使是转生为人,也不是拥有无数次机会的。 「等等,」阿洛菲抓住她的手,「我可以中和神的力量,也许也能帮你们留下来!」 「银」缠上莉莉安娜的手,融入她的皮肤,就像雨滴落到泥土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1页 「不要浪费体力,阿洛菲,」莉莉安娜靠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现在只是回归主神的怀抱而已。」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阿洛菲情绪激动,另一只手上也出现了「银」。 然而手腕被握住了。 「你的力量不应该用在两个死人身上。」迪维努斯冷静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怎么能这么说?」阿洛菲用力想挣开他的手,「你们都是南大陆的英雄,怎么能死在这里?」 「那你觉得英雄应该死在哪里?」迪维努斯冷淡的反问道,「年迈的病床前?还是夕阳下的摇椅上?」 「总之,总之,」阿洛菲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被对方过分冷静的语气激得有几分喘不过气,「你怎么可以一点情绪都没有的说——」 不等她把话说完,红髮骑士身影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上。 阿洛菲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扶着他的肩膀:「迪维努斯!」 「时间快到了。」莉莉安娜看起来不像自己的兄弟难受,还能悠然的踱来踱去,但整个人都已经快变成半透明的样子了。 「我有什么能做?你说呀,我还能帮你们做点什么?」 阿洛菲轻轻晃了晃骑士的肩膀,她不敢用力,但又实在无法忍受第二次看着童年时期就崇敬的对象死在眼前,她用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看起来还像个无助的孩子。 「你说,我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天蓝色的眼睛露出了她没见过的温柔神色。 【躯壳终有泯灭的一天,但神明的意志与骑士荣誉会长存天地间。】 【不要替我担心,无需为我哭泣,布兰登瑰宝啊,时间永无尽头,在仁慈神明的注视下,我们终会有重逢的一天。】 自他的脚下,身躯一点点化为萤火虫般的金色细碎光芒。 阿洛菲的手再也抓不住他的身体,她握紧了拳头,蹙起眉头忍着眼眶的痛意。 红髮的迪维努斯盯着她看了半晌,在完全消失前,突然又说回了南大陆语。 「虽然你一点也记不起我了,但是能看到你顺利长大,真是太好了。」 「啊!迪维努斯,真的憋到最后一刻才说呀!」莉莉安娜的声音里充满了快乐。 「聒噪。」 一阵风吹过,光飞向昏暗的天空,一下子就不见了。 阿洛菲不明白。 她有太多不明白的事了,睁着朦胧的泪眼不停的往天上看。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能中和神的力量,但不能让它取代神力; 她不懂为什么阿肯斯泰达双子身为人类时保护了民众,身为神使时保护了南大陆,最终只能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她不懂明明被大家称为圣女,为何在面对自己奉为英雄的存在前毫无作为,眼睁睁看着他们消散。 最不明白的是,迪维努斯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阿洛菲把脸埋在掌心中,发出无声的呜咽。 森林中的光已经完全消失了,浑浊的气息就像潮水一样向跪倒在地上的少女压下来,企图把她压垮,最后把她一口吞噬。 布兰登需要英雄,南大陆需要英雄,带领、引导他们的人民对抗入侵者。 人族信奉神明,可是也需要同类把他们团结起来,冲破迷雾。 然而斯特死了,阿肯斯泰达双子也逝去了,在她生命中,如同海上灯塔的存在都熄灭了,还有谁能站出来? 阿洛菲睁着双眼,唿出冰凉的空气。 她想起自己曾经说过,想成为白银骑士那样的英雄,可是英雄到底是什么呢? 高超的神术。 无可挑剔的礼仪。 得体大方谈吐。 都不是。 也许被称唿为英雄只需要一个瞬间的合目,但走在英雄的路上,需要无尽的勇气与卓绝的信念。 在让人几乎无法喘过气的浑浊之中,阿洛菲感受到身后出现了异样。 她慢慢回过头。 在不远的半空,漂浮着一簇光。 第124章 身上还穿着神职服的庇斯特从地上捡起一个毛绒玩偶,顺手放回枕头边:「睡前故事时间到了,阿洛菲。」 他正要翻开手里的书,小孩儿尖叫一声扑到他怀里:「不要《疗愈术总则》,不要光明典籍!旎拉说她妈妈给她讲草原上看到鲸鱼出水的故事呢!她说读书不是讲故事。」 「那你想听什么?」庇斯特顺势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今天还要听白银骑士的故事!」阿洛菲蹬掉了拖鞋,动作灵敏的转了个身,眼巴巴的看着王城大司祭。 「又是白银骑士?」 最近格外忙碌的王城大司祭没有什么时间准备小孩子爱听的童话故事,工作中的事又不是这个年纪该听的,某天干脆说起了阿肯斯泰达双子的信件,把血腥的内容删一删,再把过程描绘得梦幻一点,没想到阿洛菲居然就入迷了。 「最近都在听白银骑士的故事啊。」 「想听英雄冒险故事,」阿洛菲眼睛亮晶晶的,抱着大兔子玩偶满脸期待,「能在南大陆上到处去,太酷啦!」 「只是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没什么好羡慕的。」庇斯特拉了张椅子坐下,语气相当平淡。 阿洛菲嘟起嘴:「英雄什么时候才会来布兰登呀,我还没见过白银骑士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2页 「白银骑士也只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庇斯特停顿了一下补充,「抛掉大众给他们的光环,迪维努斯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会渴会饿,也会受伤和......」 「和?」阿洛菲眨眨眼。 庇斯特低下头,望向宝蓝色的双眼,很淡的弯了弯嘴角:「和迷路,我们今天来说个迪维努斯迷路的故事吧。」 「哇,那和阿洛菲一样呢。」小姑娘开心的笑起来,但很快又露出难过的表情。 「怎么了?」本来只是随便一说的庇斯特有点疑惑。 「阿洛菲迷路了,庇斯特会找到,可是白银骑士迷路了怎么办?南大陆这么大,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一定很害怕吧!」 小小孩子眼里的世界,最可怕的事好像只有在晚上迷路这种事,而最大的依赖就是朝夕相处的抚养人。 「嗯,」王城大司祭没有露出嘲笑的表情,「那阿洛菲想帮帮他吗?」 「想!」小孩儿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阿洛菲想帮白银骑士!」 庇斯特似乎有些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那你就要每天好好吃饭,快高长大,努力学神术,以后白银骑士遇到困难了,你就可以帮他了。」 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浑浊的风,像是冷的,又像是滚烫的,皮肤似乎已经失去了感知能力,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是它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昏暗的森林里,已经无法辨认方向了。 「可怜的阿洛菲,我那不幸的女孩儿,从你的出生到现在,你的一生都在被欺骗,被抛弃,你的父母不要你,你的抚养人只是想利用你,你的爱人只是忌惮你的能力才向你求爱,民众敬你只是因为你有用,但当你失去所有能力,他们就不会再看你一眼。」 风声变为迪埃罗的窃窃私语,在耳边喋喋不休,就像是黏煳煳的蛛丝,想要把猎物困死。 阿洛菲走到那团光球前,银色的光球没有因为浑浊的风变暗分毫,光线如同流动的液体,缓慢温和的旋转着。 「白银骑士到死的时候,还只会问你有没有法杖,让你去消灭不臣服光明神的力量,他有问过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吗?」 「光明信徒和光明神一样虚伪,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们掉眼泪。」 「我才是你的同类,我们的力量不是源于光明神,也不是来自黑暗神,来吧,来到我身边,让我们向那些辜负了你的人復仇,然后我会为你创造一个开心的世——」 「闭嘴。」 阿洛菲开口打断了蛊惑性十足的话语,她抬起手轻轻贴在银色光球之上。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白银骑士的脸色冷硬,金蓝异瞳里是遮不住的严厉:「圣女应该做拥有属于自己的法杖,再怎么说,你也是个法师,一旦面临危险,空着手要怎么办?就这样丢了性命吗?」】 假如人类迪维努斯是想利用她消灭不臣服光明神的力量,就该在死之前告诉她害死自己的兇手是谁。 假如神使迪埃罗想利用她消灭消灭不臣服光明神的力量,就该在消失之前发表煽动人心的宣言,告诉她应该为南大陆、为信仰的神奉献出一切。 但他只是问她有没有自保的武器。 为她能长大成人感到发自内心的高兴。 简单到,就好像只是出远门回来的兄长伸手量度一下自家妹妹又长高了几分。 南大陆百战百胜的英雄,重生了成千上万次的神使,抛却所有光环与称誉之后,也只是一个对晚辈有所期待的普通人。 她的两只手贴上「银」。 【集中注意力,想像你的光在变大。】 【力量源自于欲望,欲望越强,力量越强。】 乌拉尔的声音在脑子里出现,好像此刻又来到了身边。 阿洛菲闭上眼睛,掌中的光仿佛有了实体,碰触过她的每道掌纹,每寸皮肤。 「失去和得到,本就只由自己定义,你没有资格评判。」 「我的人生,才刚开始。」 「我会用我的眼睛去看,去辨识一切。」 少女掌中的「银」似乎随着她的话语缩小,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骤然炸开,银色的光就像落入浑浊死水的晶石,一圈又一圈的银波自掌心扩散,盪尽了错乱窒息的浊风,不断向远处蔓延。 天亮了。 阳光再次照进森林中。 ****** ! 光明神在躲过一枚灼热的火球后,突然下意识往身后看。 浓烟密布中,什么也看不清,神识在此刻就像被蒙上一层纱。 锵! 「光明神怎么走神了?是技不如人在找逃跑的路线吗?」 一身银色鳞片的巨龙进攻被阔剑挡下后,拍着翅膀转了半圈退后,大声嘲讽着。 他不发一言闪身避开了锐利的风刃,不远处传来了黑暗神的抱怨。 「蒙特塞拉,一千年过去,我不知道你还多了出工不出力的臭毛病啊?」 尽管这么说,挥了一下阔身巨剑的黑髮神明还是重新沖向半空中的巨龙:「至于你,能耐还是那点,话倒是多了不少。」 黑暗神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永恆不改的是战斗时爱戏弄对手心态。 「乌拉尔!」目光转向黑暗神的巨龙,竖瞳勐然一缩,一下子变得狂暴起来,「我会把你的四肢折断,把你的头颅斩下,吸尽你的神力,以血前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3页 「哦,我好害怕呢,真的,」黑暗神不以为然用阔剑挡下攻击,顺势手腕一转迎了上去,「迪埃罗,睡太久,忘了你是谁的手下败将了吧!」 歪头堪堪躲过攻击,他再次开口:「蒙特塞拉,你不会在担心阿洛菲吧?」 「你不担心?」光明神抬手拉动白底金纹弓,语气波澜不惊,「我感受到她的力量,在森林里迴荡不息。」 「那不是应该高兴吗,你的学生这么能干。」乌拉尔特意把「学生」二字咬得极重,果不其然余光看见光明神几不可见的蹙起眉。 「只有长期和她相处,才会明白她现在有多认真,」光明神很淡的瞟了他一眼,「她是嘴上说着怕死,实际上会牺牲自己的类型。」 「哼,说得自己多了解她似的,」黑暗神双手把阔剑举在面前,剑身骤然附上黑焰,他抬起眼,绯色双眸充满狂傲,「阿洛菲会比我们还早结束属于她的战场,不想被她看见你的狼狈样,还是努力点吧。」 ****** 落日的微弱光线从前面射来,阿洛菲微微抬手挡在眼前,在「银」平静下来后,让人窒息的风消失了。 她抬起头,刚才的光球被一个物品代替了。 法杖,她有自己的法杖了。 通体银色的长柄,但与其说是法杖,似乎用提灯来描述更贴切。 她伸出手握住柄身,心情没有以前构想中的激动,只轻轻一拉,就让它不轻不重的落在地上,轻轻的,起了一阵「尘」。 阿洛菲眨了眨眼,被迷了的双眼引起了生理性的泪水,等她低头再抬头,四周的场面似乎变了。 迪埃罗又在搞什么小动作吗? 她警惕的摸向法杖,然而摸到的却是一柄剑。 「迪维努斯,要不我们还是换一下吧,这任务对你来说还是太勉强了吧?」 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让阿洛菲愣了一下。 是莉莉安娜。 「开什么玩笑,你是指望我在你十米之内杀掉那些黑暗魔物吗?」 阿洛菲震惊得无法发声,但事实上她也确实无法说话。 这是专属于人类迪维努斯的记忆,她刚好误入了。 白银骑士警惕的四顾,直到确定安全后,轻快的转动手腕把剑插回剑鞘中,推开了木屋的门。 「空无一人,」他大步经过一面全身镜时,停下来观察了一眼,「你说她会不会被陌生人吓到?」 白银骑士还是少年模样,但一头的雪发和成年后并无二致。 他肩膀的一枚斯堪底纳花幽幽发着光,莉莉安娜的声音从中传来:「你脑子还好吧?就算你长着三只眼睛两张嘴,她看见你也不会有别的感觉,小婴儿懂什么?」 迪维努斯冷哼一声,并不接话,他走到一张婴儿床前。 阿洛菲瞪大了眼睛,木制摇篮中躺着个淡金色头髮的小孩儿,闭着眼睛均匀唿吸。 「睡着觉,」迪维努斯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个特制的带子,「那还省事了。」 「你行不行啊?」莉莉安娜发出疑问,「你连孩子都没有。」 「我不行难道你行?你不也连孩子都没生过,」白银骑士反唇相讥,手上动作不停,「我前阵子才帮个农户接生了一胎小猫,只只存活,过了一段时间都开始抓老鼠了。」 「光明神在上,你怎么敢把未来圣女比作幼猫崽子?」莉莉安娜尖叫一声抗议,「庇斯特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闭嘴吧你,不曲解我的话就不舒服是吧,」白银骑士平日用剑大开大合,但此刻动作却非常轻巧,把金髮小糰子不轻不重的牢牢绑在自己胸前,「好,完成。」 「你把圣女放哪儿了?前面还是后面?」 「莉莉安娜,」没好气的白银骑士打断了姐妹的话语,「我还是有脑子的,放在后背不是把她当盾牌了吗......嗯?」 阿洛菲从来只在镜子里看过自己,但现在借着迪维努斯的眼睛,和自己「四目相对」,还是感觉特别微妙。 「怎么了?」莉莉安娜紧张起来。 「哦,她醒了,眼睛跟我们一样都是蓝色的呢,」迪维努斯的动作也骤然一僵,但还是若无其事的对着小糰子挥了挥手,「嗨,我是迪维努斯哥哥。」 「嗨你个头啊!她又不会说话,甚至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呢,光明神在上,你能不能给她唱歌摇篮曲什么的哄一哄,孩子要是哭了会引来魔物的。」莉莉安娜尖叫。 阿洛菲也随之变得很紧张,虽然婴儿时期的记忆完全没有了,但她记得庇斯特说过,她小时候很爱哭。 然而小糰子睁着宝石似的大眼睛望着迪维努斯半天,突然张开了嘴。 「噢,没哭,」迪维努斯放松了全身肌肉,尝试着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语气里带了点得意,「还冲我笑呢。」 「少神气了,说不准是觉得你长得滑稽。」 眼前的画面突然一黑,再次亮起来时,周围混乱而嘈杂。 迪维努斯越过一棵倒下的树,动作极快的飞奔着。 「刚才就不应该停下来救那几个人!」莉莉安娜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你已经暴露了!」 「我不救他们,魔物会杀掉他们的。」迪维努斯声音不大,语气里带着怒意。 「魔物的目标就是吃了圣女啊!你别忘了出发之前你答应了庇斯特大人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4页 「那就让它们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抽出银色佩剑,白银骑士不以为然,「尽管来,来多少,我都杀掉就行了。」 这是阿洛菲第一次见识到被称作「南大陆的英雄」的实力,尽管还年少,迪维努斯已经展现出天才的锋芒。 和成年后相比尚显幼细的手臂,把利刃送入数倍于自己的魔物体内,手腕一扭,就像给鱼开膛破肚,把它整个从中对半撕开。 借着魔物自下方的撞击力,年少的骑士跃到半空,又如流星般下落,借着冲击之力,把剑插进魔物的头颅中。 无论是庞大体型的,还是敏捷狡诈的,极强的压迫感和眼花缭乱的恶毒法术作用下,即使只是一个旁观者,阿洛菲都被这极端恶劣的环境吓得心惊胆战,雪发少年却面不改色,从容迎战。 他是天赋极佳的战士,是令死敌们胆寒的噩梦。 当然了,献祭了自己的一切,每一次的重生,他都是为了战斗。 在又一只魔物悲鸣倒地后,白银骑士姿态潇洒的收剑入鞘:「我搞定了,莉莉安娜。」 身上有些许伤,但不影响他的行动。 然而不远处一只分明早已死透了的巨鸟状魔物突然从地上暴起,冲着他嗖嗖的丢来三枚骨钉。 年少的白银骑士想必没有料到这种变故,迎面而来的袭击却已近在咫尺,眼看就是冲着他怀里的婴儿而来。 噗。 穿透声和闷哼引起了莉莉安娜的警觉:「什么声音?」 「......被偷袭了,没有大碍。」 少年擦掉嘴上的血,收回砍掉魔物脑袋的剑,伸手摸向后背。 三枚骨钉穿过他的肌肉,几乎深及内脏。 「咱们两个可是同生共死的,你别是要嗝屁了吧?」莉莉安娜虽然是调侃的话语,声音里的慌张却难以掩饰。 「.......神经,」迪维努斯半跪在地上,看了一眼怀里,松了口气,「告诉庇斯特大人,圣女完好无损。」 汇报之后,他按灭了肩上的斯堪底纳花,又咳出一口血。 阿洛菲怔怔的和自己「对视着」,她很想告诉少年,光明神其实没有陨落,他也无需这么拼命去救一个婴儿。 她不是召唤神明的关键,不是人族的救星,但是阿肯斯泰达双子的存在,是很多人的希望。 「是不是吓到了?」少年的脸上还有血污,声音虽然疲惫,却极尽温柔,「别怕,我没事。」 他找了个安全隐蔽的位置,小心避开伤口靠下,本想伸手摸摸孩子的头,抬手才发现上面满是刚吐出来的血,皱起眉嫌弃的啧了一声,然后对着掌心吹了口气,望着被清洁神术扫过的干净手掌,才放心的慢慢顺着小糰子的脑袋摸了摸。 「居然这样都不哭啊?」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和怀里的小傢伙说话,「你长大之后还会记得迪维努斯吗?他带你杀了几十只魔物,还生生为你接了三刀呢。」 宝蓝色的眼睛望着他,不知道为何像是皱起了眉头。 「哼,」少年自嘲笑了一声,「莉莉安娜说得对,你都不会说话,甚至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记得我做过什么。」 后背很痛,阿洛菲在迪维努斯的回忆里,甚至和他共感了。 他望着小糰子挥动着的小手,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好吧,那你摸摸我,等你长大了,到我墓前放束花就算有良心了。」 啪。 婴儿不知轻重,两只手打在了少年脸上。 迪维努斯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动,但很快意识到了一点奇怪。 「嗯?」 淡淡的银光就像清晨的薄雾笼罩在他身上,插在后背的三枚骨钉被肌肉挤出,连带着身上其它的伤口,全数癒合。 迪维努斯瞪大了双眼,疼痛完全消失,连前阵子没好透的顽疾也随之不见了。 宝蓝色的眼睛快乐的看着他,嘴里发出高兴的笑声。 「真是了不起啊你,」少年愣了半晌后才低声感嘆,「可是这样的你,怎么能被关进那种地方呢?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看遍南大陆的东西南北。」 「我让你把她带出来,没允许你带走她,」坐在书桌前的王城大司祭目光凌厉,「迪维努斯,她是南大陆的圣女,是神的宠儿,不应该跟着你风餐露宿,经常性的直面死亡。」 少年的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她不是笼子里的鸟!也不是召唤神明的工具!您明知道圣女的一生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明知道在王城里就要勾心斗角,还要争权夺利。」 「跟着你就是好的选择?」庇斯特十指交叉交叠在桌上,「迪维努斯·阿肯斯泰达,告诉我,你准备活到多少岁?」 「这谁知道......」少年又惊又疑。 「说得好,也许你有幸在子孙环绕的病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也许运气不眷顾,让你死在下一次讨伐中,那么,这跟着你的孩子该怎么办?」 迪维努斯陷入了沉默。 「在布兰登,她至少能活到神明重临南大陆。」大司祭说。 「至少.....?这小东西可是我拼上一条命救回来的!怎么能只活到主神降世?」少年往前一步,「好歹您保证她平平安安的快乐过完一生啊!」 「你觉得平平安安过完一生是什么很廉价简单的事情吗?在见识过她的能力之后,」庇斯特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白银骑士的身体,「你还是把她当作普通人看待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5页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城大司祭终于又开口了:「以主神之名,她会好好长大的,你放心了?」 ****** 回忆的画面戛然而止。 阿洛菲不知道迪维努斯的回答是什么,但她终于懂得了为什么初次见面时,白银骑士一时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一时又好像久别重逢,又为什么不断试探她,威胁她,像是在谨慎的考验她些什么。 早在她不记事的时候,她的英雄就为了她赌上了性命,但从来没有挟恩自重。 直到她明了所有前因后果,英雄已经在风中安静逝去。 擦掉脸上的眼泪,阿洛菲握紧了手中的法杖,贴在自己额前。 自法杖与地面相接的地方,向四周淌出银色的丝线。 渐渐地,她听见了说话声,或者是兽类的低吟,在逐渐靠近。 「圣女大人!」 阿洛菲睁开眼。 是「圣女大人」,而不仅限于光明圣女还是黑暗圣女。 她的一左一右两侧,是黑暗与光明两个阵营的信徒,但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光明士兵有眼尖的,看见了地上的阿肯斯泰达双子,悲从心来:「大人!」 在士兵们的描述中,阿洛菲得知阿肯斯泰达和坠月城士兵进入森林后迷失了方向,也遇到了同样迷路的增援,他们没有碰见黑暗魔物,但这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们遇到了更可怕的未知力量。 黑暗魔物好歹有独属的气息,即使能掩饰,但作为经验十足的坠月人有自己的探测能力,但这股古怪的力量无法感知,也无法预判,他们损伤惨重。 最后还是白银骑士当机立断,和白金法师以自身为饵,吸引了那股力量的注意,让士兵们先撤退,寻找出路。 士兵们满心以为南大陆的英雄能像从前一样逢凶化吉,实在没想到再见时会是这种光景。 【阿肯斯泰达城主的一双儿女在某次死敌来袭时,为了掩护城中民众,力竭而亡。】 哪怕重来一次,重来一千次一万次,他们都毫不犹豫选择这样的结局。 「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安葬。」阿洛菲深吸一口气,望向被抬上马的双子,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 「可是圣女大人,我们一直找不到出路。」士兵们为难的回答。 「跟着它。」 在她身后的半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银色蝴蝶,扑打着翅膀,扇动出不同于之前浊风的气息。 「我在此命令,所有光明信徒,黑暗信众,回到布兰登,听从你们主教的安排,当下你们的敌人不是彼此,即使不能携手成为搭档,也不要再兵刃相向。」 两边阵营都安静下来,尽管还是互相看不顺眼,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能聚集在这里,都是循着圣女的「银」而来。 她是神明意志的践行者,是得到两位神明认可的宠儿,是能代表他们神明发声的存在,她说要如何,就当如何。 「圣女大人,您要去哪儿?」 望着毫不犹豫和他们走向相反方向的少女,一个小兵忍不住喊道。 阿洛菲转过头,夕阳落在她的脸上,已经不能单纯用漂亮来概括这张脸。 神圣而不可侵犯,坚定而一往无前,锋利但不冰冷,庄严却不失狡黠,渴求生又追逐死,在光与暗交织之时,她是融合了两种截然不同气质的华美存在,独一无二,散发出让他们眩晕的迷人气息。 她露出了布兰登人熟悉的甜美笑容:「你们去完成自己的任务,我也有我该做的事。」 她的语气轻快,就好像他们听过无数次的晨祷结语。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到最后,黑暗信众与光明信徒,全都单膝朝他们的圣女跪下,无声凝望她走入昏暗。 纤细的身影没有任何停留,就像是去赶赴一场只差她的盛宴。 第125章 阿洛菲的手指贴着树干,画出了半朵玫瑰后又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那里绘着朵完整的小玫瑰。 不起眼,但却是刮着浊风的森林里唯一的光。 这是阿洛菲入夜后方向感不太好的辨认方向的办法,虽然效率不算高,但最大的优点是无法被他人修改,除非把整棵树连根拔起。 但如果做到这种程度,还不如用神术捂住她的眼睛吧? 一直往前走是不可能看见之前划下的标记,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绕回了之前走过的地方。 阿洛菲有些疲惫的拄着法杖蹲了下来,盯着被她画了一半的玫瑰发呆。 「我可怜的阿洛菲,迷路了吧?」 青年的声音从耳后顺着风传来,似有若无的拂过她的耳廓。 「早就跟你说过了,他们不会在意你,只有当你有用的时候,才会想起你。」 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渐渐加重力量。 阿洛菲下意识回过头,一头银色蓬松长发的青年正好弯下腰,逐渐放大的脸上挂着开心的笑:「我才是你唯一的同类。」 盯着她的灰紫色细长竖瞳骤然扩张。 ****** 轰隆! 巨大的身影被更强的力量从高空击洛,如同陨石一般重重砸在地上,引起了浓烟滚滚。 燃烧着黑焰的阔身巨剑和闪着夺目光芒的金箭一同插入了银龙身体中,黑暗神踩在它身上,绯色的眼睛盯着被深深贯穿的巨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6页 「迪埃罗,你又输了。」 巨龙伏在地上,四肢折断,嵴椎粉碎,血慢慢从伤口里渗出,渗入土里,还有一些往四处蔓延开。 它半睁着灰紫色竖瞳,没有说话,但肌肉慢慢的开始抖动起来,变得越来越明显,最后就像是在地震的山一样。 「哪学来的臭毛病?」乌拉尔压下眉。 「这不对劲,乌拉尔,」在半空中的光明神从高处往下看,微蹙起眉头,「有些什么在发生变化。」 迪埃罗的力量不来源于光明神,也不受黑暗神所赐,就像是阿洛菲的神术,无法像正常的信徒被发现,被捕捉。 光明神苍翠的双眸紧盯着巨龙,深色的血在它身下向外流淌,丝丝缕缕的宛如布成一张蛛网。 光明神心里一惊,下意识向外射出一箭。 金色的箭在飞到半途的时候,骤然消失了。 「陷阱,乌拉尔。」 光明神拍打了一下翅膀,径直向外飞,却在没有多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趴在地上的巨龙终于憋不住似的,发出震天的笑声。 「蒙特塞拉,要是你刚刚向我认输,这一切也许不会发生。」 银色巨龙掀起眼皮,灰紫色的眼睛骨碌碌的在光明与黑暗双神间转动,透着恶意的兴奋。 「我已经永远的把她困在无风之地了,因为你们,她才落得这种下场。」 阔身巨剑把巨龙的身体拦腰斩断后抽出,搭在它颈上跳动得最明显的地方:「谁。」 「你心知肚明,」银龙慢慢转过头,灰紫色竖瞳和绯色竖瞳四目相对,「你想要藏起来的,但最后成为了只属于我的宝贝。」 迪埃罗张开嘴,鲜红、带有分叉的细长舌头,发出了缠绵得噁心的音节:「阿-洛-菲-。」 下一秒,阔身巨剑切断了它的舌头。 「闭嘴。」乌拉尔的竖瞳变得更为细长。 「急了?」 银髮青年从阴影处走出,毫不在意靠在「自己」的尸体上。 「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最好的报復你,终于找到了。」 「阿洛菲跟你们的恩怨没有任何关系。」光明神敛翅落在地上,冷冷望向他。 「确实没有,」迪埃罗把手摊开,好像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事实上,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对我有恩的,但是,谁让她可爱得要命呢?」 面对脸色愈发阴沉的黑暗神,迪埃罗反而垂下头,望向自己的手,然后贴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后来我想,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想要把她据为己有的,她的那双蓝眼睛,比我收集过的所有宝石都璀璨,她鲜美可口的血,哦,你不知道吧,她以为我快饿死了,甚至主动让我喝她的血,多天真又可爱,我真的爱死她了,谁能不爱阿洛菲呢?」 「蒙特塞拉,你没有教过她血是多宝贵和重要的东西吧,在那一刻,我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让她成为龙的新娘。」 「为什么不呢,我和她才是同类,才该天生一对。」 黑暗神举剑噼下,迪埃罗像一阵雾似的躲开了:「托你们的福,我在这里没有躯壳,更自由了。」 「如果你还有一点荣耀,就放了她。」黑暗神用剑指着他, 「荣耀?什么荣耀?它们早在千年之前就被你打碎了!通通都消失了!」迪埃罗像是被提及到什么痛处,表情突然变得相当狰狞,「乌拉尔,是你造的孽,阿洛菲要恨,就该恨你。」 「但是,她不会恨你的,」迪埃罗勾起一个古怪柔和的笑,「因为她甚至连你是谁都不会再记得。」 「你打算把我们永远困在这里?」光明神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 「这取决于阿洛菲,」迪埃罗笑得相当愉悦,「毕竟她能中和你们的神力不是吗,如果她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你们,那我应该很难阻止——」 「你,敢。」 黑暗神的竖瞳已经彻底变得无比瘆人的模样,即使没有实体,迪埃罗也能感觉到身心都要被撕裂的痛觉。 这就是神的威严。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时马上站定:「你们在这里向外施加神力,只会加固法阵,除非有谁从外面击破......光明神使已经消失了,那除了阿洛菲,还有谁能做得到呢?」 在被黑暗神的黑焰包裹起来时,迪埃罗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放心,她不会再记得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因为我已经成为了她的神,为她创造出幸福完美的世界。】 ****** 阿洛菲转了个身,充满阳光香味的柔软被子边缘蹭过她的脸,把她的困意驱走了大半,但还是赖床了半个小时。 被温柔的拉起来后,阿洛菲发了半分钟愣,最后在旎拉和奥尔菲娜的絮絮叨叨中,梳妆打扮好。 日光很好,灿烂但不刺眼,正适合做早祷。 旎拉说码头上那家面包店又上新了没吃过的甜点,让兰德利翘班了去买回来,果然味道很好。 白银骑士和白金法师带着坠月城的士兵来到布兰登,王城以极为隆重的礼节接见了他们,阿洛菲在有点紧张的情绪中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把花冠戴到了南大陆英雄的头上。 在正式的典礼结束后,大司祭把阿肯斯泰达双子召到自己拂晓宫的书房里,阿洛菲想要更近距离的了解英雄私底下是什么样子的,偷偷躲在一边,结果被大司祭发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7页 很幸运的没有挨骂,反而获得了和阿肯斯泰达双子共处一室的机会,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直到接近夜深,阿洛菲提着灯穿过广场,路过高大的神像,踏入灯火通明的宏伟神殿,她的神明早已在神座上等着她。 「阿洛菲,看着我,过来。」神的声音悦耳动听,还带着某种不可言喻的诱惑。 神的意志,当然要照做。 阿洛菲望向高处,她的内心瞬间被复杂的情感充满了,热烈的爱戴,无人可践踏的敬,还有污秽而原始的情慾。 强烈的情感冲击着她的大脑,砰砰作响的心跳夺去她的注意力,让她无法思考更多深层的内容,她浑身禁不住激动的战慄起来—— 神的五官、举手投足的动作,哪怕是被微风轻轻吹起的发梢,都对她有着不祥的吸引力,当她的目光落在神的身上,就再也无法去关注其它别的事物。 阿洛菲按着胸膛,被过分澎湃的情感挤压得几乎喘不上气,即使如此,她还是用力唿吸着,努力抬起头,贪婪的看过去。 因为对于她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还能比他更重要。 因为眼前的是她的神明,她的君王,她的主人。 统帅她的感官,操控她的认知,改造她的人格,而她甘之若饴。 她细细感受着这种痛苦而快乐的悸动,放任自己被这种刺激而持久的欲望掌控身体。 或者说,她其实是在被他掌控着整个人。 因为他就是她的欲望来源。 她的神多么体贴温柔,见她无法过去,竟然主动离开神座,走下阶梯,来到她面前。 阿洛菲的内心雀跃起来,贪婪的笑着望她的神,人类脆弱的躯体,怎么承载如此磅礴浩瀚的感情和欲望? 她需要得到他的安抚,她的脑子里只有他,应该被夸奖。 而奖励会是倾泻欲望与爱的温床。 「你很难受,对吗,我可怜的阿洛菲。」 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怜又爱的语气就像轻拂过身体的手,却只是短暂的让她得到喘息,随后是更加严重的饥渴。 「我的宝藏,你想得到解放吗?你想彻底属于我吗?」 神的手悬在离她的脸颊还有半寸的位置不再往前,像是故意的不贴近她。 阿洛菲睁着朦胧的双眼,去寻找那双细长竖瞳,她渴求着他的爱抚,就像她希望对方的长尾毫不留情的紧紧缚在她的腿上腰上,勒痛无所谓,勒出红痕也好,即使被那些倒刺牢牢勾进皮肤里也可以。 【过量的快乐是仁慈的惩罚,而适度的苦痛则是残酷的恩赐。】 「说吧,你难道不想亲吻我吗?」神慢条斯理的催促,他的每个音节,都像在温柔的凌迟她的神经。 阿洛菲用力闭着眼睛急促喘息,在用力吞咽了几下后张开了嘴。 神明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他很清楚,只要她向他发出请求—— 【约束。】 简洁的音节凭空冷静响起,割裂开整个暧昧得近乎糜烂的氛围,二人的身下即刻出现了银色法阵,繁复的图案,无限向远处延伸。 阿洛菲望着眼前的身影被法阵下勐然窜出的三条银色的光链硬生生扯得跪倒在地上,终于放松了身体。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额头全是汗水,心脏也如同刚进行过一场极其艰苦的剧烈长跑,疯狂的跳动着,四肢酸胀脱力,她倒退了半步,用法杖撑着站稳了身体。 阿洛菲擦掉脸上生理性的泪水,按着胸口平静了一下才开口。 「你的游戏结束了,迪埃罗。」 第126章 迪埃罗的力量不源于任何信仰。 在久远的岁月以前,他自由翱翔天际,凭着独特的强大力量,和无数强者激斗了一次又一次。 胜多负少,他乐此不疲。 此时此刻,那种心潮澎湃、沸腾血液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猎物从幻象中自行逃脱了,甚至让他的意识受到创伤,大脑里残留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银色的光链毫无徵兆的从地底钻出,紧紧扣在他的两边手腕上。 皮肤感知不到「银」的温度或者重量,但的确有两道无形的力量在禁锢着他,银链的主人吝啬得不肯把它放长一些,让他的身体以一种极为难受的姿势站立。 但只要他稍一对抗这股力量,就会被更强大的「银」压制,直到最后被完全摁在地上,连背都难以直起。 迪埃罗用手勉强撑起身体,侧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脖子上都铐上了一条不细的链子。 场面完全失去掌控带来了错愕,但同时也滋生出另一种扭曲的感觉。 他用力抬起头,脸颊堪堪触碰到柔软而带着香气的裙摆,就像被一只温柔的手抚摸而过。 他还能听见急促又熟悉的,属于短生种孱弱又倔强的唿吸。 咕咚。 迪埃罗喉结上下急切的滑动了几下。 又饿了。 他微微垂下头,用舌尖来回磨着尖牙,直到出现一点淡淡的腥甜味。 他疯狂想念那种甜美、可口的感觉,从味觉、触觉,都非常符合他的审美,如果能挣开这道枷锁,他毫不怀疑自己会马上把她的脖子咬开,吮吸里面美妙的液体。 他还会用长尾缠在她的腰上,腿上,让倒刺在她的皮肤上深深留下独属于他的痕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8页 似有所感,那裙摆往后退了一点。 迪埃罗侧过头,继续盯着眼前少女的裙摆:「什么时候发现的?阿洛菲。」 青年身后带着倒刺的长尾微微翘起来,让阿洛菲有些警觉的又往后退了两步。 「很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阿洛菲抬起手,「银」无声的靠近青年的尾巴,半悬浮在他身后。 在需要早祷的日子里,她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赖床。 旎拉不会恃宠而骄,兰德利也不可能擅离职守。 最过分的是关于庇斯特和白银骑士的部分。 王城大司祭是个有原则的人,即使是一直抚养的孩子,也不会允许她在客人面前做出「偷窥」的失礼动作,迪维努斯大概也不会在发现她这样行径后,还能和她欢度时光。 这个世界中,珍视的一切都在,轻松又随心所欲。只要阿洛菲放松神经,大概就能永远的沉溺其中,就像回到摇篮中的幼童,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一切都有人为她安排好。 「我说过,我能为你创造一个完美又没有烦恼的世界,」银髮青年不停的和颈上的压制力量对抗,「阿洛菲,我们才是最契合的一对——」 「我不喜欢你创造的这个世界,」阿洛菲打断他的话,「我不喜欢这样虚假的美好,每个人都不是他们自己了。」 「难道你喜欢眼泪、心碎、痛苦和死亡?」迪埃罗问。 「我喜欢什么不关你事。」 阿洛菲微微皱起眉,其实刚才她有很多次都几乎被幻象中的细节迷了眼,让她产生「也许这就是事实」的疑问。 青年呵呵着从喉咙间挤出几声笑:「明明是个喜欢圆满大结局的女孩儿,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颈上勐然一紧,迪埃罗被强行扯得抬起了头。 这不是更像训狗了吗?可他不是听话的狗狗,硬要扯上关系,他只会是反扑、侵犯主人的恶犬。 兽性难驯。 当他看见那双让他产生了各种绮思遐想与污浊欲望的蓝眼睛,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阿洛菲被他古怪的笑容看得心里发毛,警惕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人的嘴巴会骗人,但他们的血和灵魂最诚实。】 她突然想起俄萨席勒说过的话,一时被巨大的恐惧攫取住。 庇斯特曾经说过,不要让对手知道你的底牌,可是假如迪埃罗能通过血液读取她的记忆,那在这场对决里,她率先落了下风。 「聪明的女孩儿,」青年灰紫色竖瞳愉悦的扩张了一下,「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发生的事情,你在意的人,你喜欢吃什么,你爱看什么书,你的人生轨迹,在我面前无所遮掩——」 颈上的银链收紧了点,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再乱说话。 迪埃罗却只是笑了一声,被挤压着声带的嗓子发出的笑声更显古怪,他伸出分叉的,细长而鲜红的舌,极慢的舔上近在眼前的链子。 果不其然,链子微微抖了一下。 「怎么了,你在害怕吗?我的阿洛菲,是不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胜算?」迪埃罗勾起嘴角,虽然被三根链子紧紧锁着,但他此刻似乎更像执链者。 阿洛菲怔了怔,突然想起一件事。 【迪埃罗受欲望驱使吞食一切。】 当她下意识想松开和对方相连的链子时,已经晚了,手脚都无法动弹了。 「怎么办呢,你和我看起来要在这里僵持到天荒地老了,」迪埃罗虽然被绑着,姿态却比刚才要轻松很多。 从来没有谁能束缚着他,因为他什么都吃,舌尖舔过「银」化作的链子,迪埃罗兴奋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美味,但又一时半刻无法完全消化,顶级食材。 阿洛菲即使不能动弹,也难以抑制身体的战慄。 迪埃罗清楚她的所有事情,而她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 灰紫色的竖瞳看起来狡猾又疯狂,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你把光明神和黑暗神怎么了?」 青年纵声大笑:「阿洛菲,我感觉自己越来越爱你了,该怎么办呢?」 他细长的竖瞳微微扩成杏仁圆:「被你发现了,他们在另一个地方,和我们一样,似乎也出不去了。」 他望着少女惊慌失措又恼火的神色,愉悦的笑得快要直不起身。 「别笑了!你在笑什么?」她的话语里明显带着恼怒的味道。 迪埃罗笑得连尾巴都不停晃动起来,太有趣了,黑暗神和光明神都被他困在原地,而他的宝物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惊喜。 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消磨。 「呃——」 笑声戛然而止,迪埃罗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微微回过头,在他的余光之中,「银」用力钳制住长尾,不让它再大幅度的晃动。 这和阿洛菲亲手抓着他的尾巴有什么区别? 意识到这一点后,再混合尾椎骨传来的强烈反应,让他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得近乎痉挛。 饥渴难耐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阿洛菲,你想和我做一些更亲密的事的话,我很乐意奉陪。」 本来为找到了迪埃罗的弱点而有些兴奋,阿洛菲却从对方微红的脸,以及不明显的喘息声中察觉到他的声音兴奋得有点颤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9页 然后,她的脸颊被风很轻的拂过,在重新对上迪埃罗的双眼时,她一下子收拢五指,青年再次被「银」按倒在地上。 他居然还能操纵风。 「别生气啊,阿洛菲,从一开始,你就选了个错误的做法,」被灰紫色双眸戏嚯的望向她,「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被消灭吗?」 「我的力量中有适应的属性,」迪埃罗极缓,但似乎完全没有被抵挡的直起身,「简单来说,就是只要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够长,我就能从你手里挣脱掉,甚至还能反过来束缚你。」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后退了一步的少女,低低笑了一声:「也就是说,只要你一直困着我,我就会把你的力量转为己用。」 天真、莽撞的圣女,出其不意的想法确实把他吓了一跳,但也就仅仅到此为止了。 对于一个短生种来说,她已经做得太好了,她做出了太多在他意料之外的事,不管是勇气,还是计谋,都超出他的预期太多。 「松开我,我就会马上抓住你,困着我,我迟早会抓住你,」迪埃罗跪在地上,歪过头,「选一个吧,姐—姐。」 她会怎么做呢? 这么信赖光明神的人类神识,还对黑暗神也有所期待的圣女,一定会牺牲自己去捆住他,寄望于那两位神明可以在她争取下来的宝贵时间里逃出来。 也许告诉她,他们待的地方只能从外面击破会更好,到时候,她一定能让他尝到最甜美的绝望。 然而她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往前走了一步,脸上的慌乱和迷茫已经完全消失。 她朝他弯下腰:「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你的游戏结束,现在是我的时间。」 少女的脸上什至露出了温柔可爱的笑容,手很轻的贴在他的唇上。 在迪埃罗诧异得来不及感嘆她的掌心柔软时,一股力量注入了他的身体。 「你之前说过很饿,那多吃点喏。」 随着她的话语,汹涌澎湃的「银」以不容抗拒的姿态渗入,能够中和神明的力量,也让他没有任何抵抗的手段,迪埃罗眼睁睁感受着身体里如同被巨浪一遍又一遍沖刷,满足了他的食慾,或者还有其它的欲望。 尽管胃口大,迪埃罗也是有吃饱的时候,但阿洛菲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他手脚酥软的倒在地上,半睁着眼几近昏死过去时,才意识到阿洛菲的计划—— 把他餵得几乎要饱死过去,然后就杀了他。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他没想到圣女居然还记得这种事,大概是之前在逃亡路上,自己的突然昏厥给她留下深的印象。 真是有趣啊,阿洛菲,即使他已经阅读了她的成长轨迹,还是没能预判出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种做法。 「你要像当初杀乌拉尔那样杀我吗?」 他的脑子昏昏沉沉,似睡非醒的摊手摊脚,任由阿洛菲把他从地上扯到树边靠好。 「但是,假如你杀不死我,可是会被我——」 一只温暖的手贴在他的心脏上。 「我不打算杀死你。」少女的语气相当平静。 「那你要吻我吗?吻一下你的狗狗?让他沉睡在你的爱意中?」迪埃罗调侃道,然而在看清阿洛菲表情后,他突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迪埃罗,我很公平的,」阿洛菲蹲在他身旁,一手握着法杖,另一手贴在他的胸口,「既然你偷窥了我的记忆,把你的也分享给我吧?」 「不,不行,」迪埃罗勐然睁大了眼睛,第一次露出慌乱的神色,「不可以.....不能进,唔!不要进入我的......」 「我没有在提出请求,现在是在告知你。」少女沖他露出了简直可以说非常可爱的笑容。 ****** 阿洛菲以为迪埃罗的意识海里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毕竟他什么都吃,什么都想收集。 然而站在雾茫茫的空间,如果不是处于一个神奇的视角,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毕竟她是第一次这样强行进入某个傢伙的意识海。 她现在是一条龙。 一条身上覆满银色鳞片的,相当漂亮但孱弱的龙,似乎还是幼年的迪埃罗。 尾巴的剧痛让她几乎喊出声音,但银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迪埃罗的体质犹如壁虎,能够不断再生,信仰光明神的人类捕捉了它,把它的尾巴砍下来,把它的血抽出来,作为炼制毒药和解药的材料,更有什者挖出它的眼睛,用麦锡达斯语赞美这漂亮得如同宝石的器官,卖出了好价钱。 先民不允许迪埃罗正常进食,一直让它处在快要饿晕的边缘。 阿洛菲缩在巨龙身体里,尽管为了保护自己,已经提前用过神术隔绝感官,还是被二人精神相连时渗透出来的痛觉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没想到残暴又血腥的暴食者,居然有这么悲惨的过去,更没想过南大陆史中被崇敬的远古先民,居然做着这么可怕的事。 后来迪埃罗终于逃了出来,长年累月饿肚子的它形成了什么都想要吞吞看的坏毛病,但歪打正着,它的身体很好的消化了它吃下去的东西。 它越来越强了。 「唔......!」 阿洛菲几乎被后背传来的冲击力砸得要昏死过去,但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的意识海里是不可能晕后,有些恼火的回过头,想看看是谁又在欺负迪埃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0页 熟悉的面容让她有些没反应过来,黑色长髮绯色竖瞳,神明把阔剑搭在龙的颈边动脉上,居高临下的开口:「你输了。」 「那就杀了我。」迪埃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嵴椎几乎完全碎了,翅膀也被黑暗神折断,根本无法动弹。 乌拉尔从它身上跃下,挑了挑眉:「我没有虐杀手下败将的嗜好。」 「难道你不是黑暗神?」 「是什么让你觉得黑暗神就会做那种事?」乌拉尔看了一圈狼藉的环境,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忽然哈的笑了一声,「不会是蒙特塞拉那傢伙又在造谣吧。」 穿过久远的时光,阿洛菲见到了黑暗神,他还是自负又张狂,但抬手投足间有着难以让人移开双目的致命吸引力。 迪埃罗似乎也是这么想的,灰紫色的眼眸一瞬不眨的盯着他。 「别走。」它说。 已经扇动着翅膀到了半空的乌拉尔不太耐烦的瞟了它一眼,还是停了下来:「噢,是打得有点狠了。」 他伸出手,黑焰一下子出现在巨龙血肉模煳的伤口上,等散尽后,迪埃罗已经「焕然一新」。 「我说,别走!」站了起来,巨龙仰头看天。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黑暗神眯了眯眼睛,「我还要去找迪维努斯打——。」 「让我成为你的信徒。」一道灰烟飘过,化为人型的迪埃罗面无表情的打断了神明的话。 阿洛菲的脑子被突如其来的巨量信息塞满了,等她理清后,迪埃罗已经成了黑暗神使。 黑暗神坚持认为当个普通的信徒太浪费迪埃罗了,干脆把神使的头衔给了他,还把自己亲手打造的神器之首深渊之刃送给了他。 虽然说是神使,但热衷于四处约架的黑暗神并没有什么旨意要向信徒传达,迪埃罗的生活其实和以前没有太多变化,顶多是加上了和黑暗神一样,时不时去挑衅一下光明神使的事项。 信奉黑暗神的群落中也有人族。 幼时的阴影让迪埃罗对人族异常厌恶,但信徒们不太在意神使的恶劣态度,他们发现神使似乎有着吃东西的爱好,冰天雪地的地带,在庆典时居然总会做出很多不同的好吃食物。 迪埃罗还是无法对吃的有太大的抵抗力,慢慢的,他们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关系,说不上好,也称不上坏。 阿洛菲陷入了迷茫,这些信奉黑暗神的,同样也是说着麦锡达斯语的先民。 难道先民其实是两种人吗? 骤然拔高的位置让阿洛菲吓了一大跳,当她看清四周硝烟滚滚,狼藉一片,心里更加震惊。 重新变为龙型的迪埃罗就在双神战争的现场,他的身上伤痕累累,远处的光明神使双子状态看起来比它还要差些。 阿洛菲盯着两个神明,尽管之前从深渊之刃那里知道了这场战斗的过程和结果,但再次看到时,还是会为这样斗得难分高下的场景感到紧张。 就像是重新在读一本已经看过的小说,阿洛菲望着张开的金色光网,有些不忍再看一遍乌拉尔陨落。 然而身体突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上窜去,速度快得她的双眼几乎无法捕捉到任何事物。 直到她和黑暗神面面相觑,或者说,是迪埃罗扑到乌拉尔面前,牢牢挡住了他的整个身体。 「乌拉尔!」迪埃罗瞪大了眼睛,急切道,「让我来。」 然而刚才还满脸狂妄笑意的黑暗神望见了它,微微蹙起眉,连犹豫都没有,动了动嘴。 【滚。】 【别做没意义的事。】 在那一瞬间,她整个身体像是突然空了一大块,同时失去了控制,直直往下掉。 直到感觉摔得浑身筋肉尽断,阿洛菲才意识到迪埃罗身上的黑暗神使印记消失了。 因此深渊之刃在它坠落的同时离开了它。 神使迪埃罗,被黑暗界驱逐了。 光箭穿透了黑暗神的胸膛,光明神也被黑焰淹没。 阿洛菲躺在地上,怔怔望着黑暗神被光箭的力量带得飞快坠落在地上,随着巨大的声响,地面砸出了可怖的深坑。 她的耳边迴荡着野兽的怒吼,震耳欲聋。 第127章 阿洛菲重新睁开眼睛,肩胛骨还残留着意识海里的感觉,让她疑心自己的骨头是不是真的断了很多根。 她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向自己的后背,生怕摸到了穿透肌肤而出的骨茬子或者一手血。 还好只是幻痛,但也让她连唿吸都不敢太用力。 她转过头,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最狼狈的那个人。 早些时候还口出狂言的青年,此刻似乎彻底失去了意识,紧闭着着眼睛一动不动,额头上挂满了汗,身体还在微微抽动着。 阿洛菲默默盯着他看了半晌。 迪埃罗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觉得无聊,主动脱离身份」,而是被黑暗神强行剥夺了神使的位置,甚至连黑暗信徒都不是。 然而原因并不是触怒了黑暗神,相反的,是他想要保护黑暗神。 明知道自己如果接下光明神的箭会有什么后果,但他没有犹豫还是沖了上去。 明明抱着必死的决心去保护自己的神明,千年之后,他想要做的只是向神復仇。 在银龙的记忆里,值得铭记的快乐极少,苦痛太多,即使只是短暂逗留在记忆海中,阿洛菲也觉得那是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1页 她迟疑了一下,把手很轻的覆到青年额上,慢慢移动到他的眼睛上。 掌心下感觉到隔着一层眼皮的眼球在不断颤动,看起来身体似乎波动并不明显,但实际上他在自己的记忆海里,很可能还重复着最艰难的斗争中。 记忆海被外来入侵者强行搅动,会让所属的主人受到相当大的冲击,阿洛菲最开始时觉得,也许这是制服迪埃罗的好方法。 但在见识到迪埃罗的过去后,她忽然有点后悔这么简单粗暴的用神术进入他的意识海。 她的手腕骤然被抓住,但力气小得出奇。 「是在可怜我吗,还是在施捨?」 声音变得沙哑的青年冷冷望着她,细长的竖瞳不规律的微微颤动着。 「自作主张闯进我的意识海大闹一顿,现在又这么百般温柔的安抚它,阿洛菲,这样既有光明神的狡诈,又有黑暗神的专制的你,难怪能成为他们的圣女。」 阿洛菲很轻松就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没有作出更多的动作。 靠在树干上的迪埃罗全身上下动得最多的似乎只有眼睛,他盯着阿洛菲,语气相当不友好:「怎么不走,等着被我拧断脖子吗?」 「现在的你做不到,」阿洛菲面对威胁,毫无惧色的微微歪过头,「假如我要走,现在的你甚至没有办法阻止。」 她说得没错,迪埃罗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很难操控。 这个小小的人类圣女,用天才来形容也不为过,她用自己的「银」彻底占据了他的整个「身体」,她的力量最终会被他「适应」,但她的意识并不受到这种影响。 只要她想,甚至能操纵着他的身体来跳一段狗熊舞。 只是这样危险、不计代价的做法,是谁教她的?是把信徒当作工具的蒙特塞拉,还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乌拉尔? 他望着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声:「我以为你会说坏人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不等对方说话,他又再开口:「既然看过了我的记忆,有什么收穫吗?」 「你当初,其实是真心实意想要保护乌拉尔吧?」 少女的语气平和,但却勾起了迪埃罗心底的怒火,他望着少女的侧脸,恨不得伸手掐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掐出难以消除的红痕,要她直视自己的双眼。 「觉得我很可笑是吗?」他的胸膛涌起一阵又一阵滚烫的感觉,假如他现在还有龙的身躯,一定会从嘴里喷出烈焰。 「不,只是觉得那时候的你非常可敬,」阿洛菲很快打断了他的话,「想要守护谁也许不难,但是明知道自己会死,还要去做,太难了。」 就像迪维努斯那样。 迪埃罗本来准备好了很多恶毒的话语,阿洛菲坦率的话一说出,他突然感觉格外的讽刺。 可敬。 在多久以前,他也曾经被这个词形容过呢? 【你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黑髮红眸的神明从他的背上跃下,曾经这么说过。 迪埃罗见识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生灵,强大的、弱小的,直到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仰赖的存在,然而对方却在他捨弃一切的时候,轻飘飘的让他滚。 被剥夺的不仅仅是黑暗神使的名头,他甚至连黑暗信众都算不上了,那个强大又狂傲的神在陨落之前用行动告诉他—— 【你连为我死都不配。】 「你怎么会觉得,乌拉尔是因为看不起你才这么做的?」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我觉得恰恰相反,他就是重视你,才不允许你挡下那一箭。」 荒唐。 迪埃罗冷笑一声,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阿洛菲的侧脸和雪白修长的脖子。 她有一张漂亮完美的面容,可是思考问题太过简单天真,那看了太多小说的脑袋里总是塞满了各种天马行空又天真的念头。 受限于身体的桎梏,躁动的银龙只能用自己的双眼一遍又一遍的扫过阿洛菲的脸颊,他发誓,要是现在被松开了,第一时间就是让她好好感受一下这个世界可以有多恶毒丑陋—— 然后那双宝石般的蓝眼睛猝不及防转了过来,和他撞了个满怀。 迪埃罗突然就像哑巴了一样,什么邪恶的念头都一下子沉了下去。 「黑暗界以实力说话,在顶端的自然是黑暗神,能为他战死是最高的荣誉,他以前从来不阻止这种做法。」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说一些从来没跟别的谁说过的话。 「你知道我并不是因为他才拥有力量,但是那时候的我也接受了这种理念。」 把神的一切放置在自己的生命以上,应该是最高的表达崇敬之意。 「我怀着必死的决心冲过去,但是他看见我之后,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就把黑暗力量收了回去。」 「从此以后,我就成了黑暗界的笑话。」 再想以此,还是能感受到比骤然坠落更绝望的痛苦。 他曾经没有信仰,直到被战胜,他为自己找到一个神明,到最后,又被剥夺了选择的资格。 「是乌拉尔亲口告诉你的吗?」 迪埃罗皱了皱眉,本想说什么,但对方比他更早一步开口。 「迪埃罗,你觉得神明是以信徒期待的姿态降临的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2页 少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提问的声音很轻,就像一只温柔的手落在他的脸上,迪埃罗很轻的眨了眨眼,不自觉的竟然也放缓了预期。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们祈求神明,我们期望神明,我们定义神明。」 阿洛菲又想起观星者在下课前说的那句话,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居然也能派上用场。 「你只是自顾自的觉得,黑暗神需要信徒牺牲性命,铸造他的荣光,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只是你想以此实现自己价值的一种执念?」 迪埃罗唿吸一顿,紧紧盯着阿洛菲的脸。 「乌拉尔喜欢信众为他赢下荣光,所以不阻止你和光明信徒的战斗,但是他在意识到你在做一种无意义的牺牲时,他就会阻止你。」 阿洛菲说着说着,突然也理解了在记忆海里看见的黑暗神,为什么在面对拼死保护自己的信众时,态度居然可以这么恶劣。 自负又狂傲的黑暗神,做事情当然不爱跟谁解释,蒙特塞拉的陷阱对于他来说,大不了就是一次陨落,但对于他的追随者来说,很可能就是一次彻底的湮灭。 在这种紧急的时刻,直接收回黑暗力量,让信众失去自主性动力就成了最快最好的选择。 何况像乌拉尔这样性格恶劣的神明来说,擅自闯入他的对决,似乎也是对他的某种蔑视。 「神会以他的方式庇护信徒,」阿洛菲声音极低,「你的力量本就不来源于黑暗神,即使不再属于黑暗界,也能继续......生活下去。」 思索半天,阿洛菲还是用了一个带有人类气息的词语描述。 「对于乌拉尔来说,你一定也是很重要的,不然他怎么会把深渊之刃送给你,又怎么会让你当黑暗神使?你甚至都没有履行什么神使的责任呢。」 对比起迪维努斯,阿洛菲甚至觉得乌拉尔简直是有点太溺爱迪埃罗了。 迪埃罗的心脏突然砰砰跳动了两下,他的嗓子发干:「他从来没有向我解释。」 阿洛菲干笑一声:「你看他像是乐意为自己辩解的性格吗?」 就像上次他化作人的形态进入她的意识海,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主动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意是真实存在的。 他自负得令人髮指,只凭自己心意行事,不管过程如何,只要达到最后的目的就可以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会向迪埃罗解释? 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其它更多的反馈,阿洛菲没忍住又转过头问:「怎么样,是不是稍微品出一点误会的味道了?」 这件事说到底,也不能完全是归罪在迪埃罗身上,从小被虐待的小可怜,在一朝找到了自己前进方向后,忽然又失去了,想要报復也很正常。 「我了解了。」 迪埃罗终于又开口了,他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愤怒,只是平静的追逐着她的视线。 阿洛菲心里涌上一阵接一阵的欣慰,危机看来是可以解除了,接下来,只要迪埃罗下个指令,光明神和黑暗神的困境应该也就随之消失。 这是她最喜欢的圆满大结局。 「但是,我亲爱的阿洛菲。」 迪埃罗突然换上了一种熟悉的,充满了奇怪味道的语调。 「你凭什么觉得,我单纯是因为恨黑暗神,才把他困在那里,然后来到你面前呢?」 第128章 灰紫色的竖瞳在剎那微微扩张。 在意识到迪埃罗这句突兀古怪的话是什么意思的瞬间,阿洛菲已经如同肌肉记忆般念动咒语。 但对方明显比她快一步。 咕咚咕咚。 冰冷的液体瞬间灌进嘴里鼻间,阿洛菲手脚并用着挣扎了好一阵子后,才触碰到湿滑冰凉的硬物。 她手忙脚乱的把上半身搭在礁石似的地方,咳嗽不止。 呛水让她在唿吸时鼻头髮疼,空气顺着进入身体引起了又酸又涩的不适。 一个身影停在了她面前。 「你还是落在我手里了哦。」 迪埃罗蹲下来,低下头和她对视,笑得志得意满。 「现在必须按照我的游戏规则继续玩了,阿-洛-菲。」 阿洛菲无视了青年伸出的手,从另一边艰难的爬上岸,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体,水珠不停往下掉,四处迴旋的风又冷又湿,她曲了曲手指。 「不用白费力气了,这里不是幻象,是如假包换的意识海,」迪埃罗伸出手,在胸口前行了个骑士礼,「欢迎来到我的地盘,刚才没能给你介绍,实在是我的失礼。」 他在直起身时,相当刻意的抬了抬下巴,阿洛菲才意识到对方刚才居然是在模仿迪维努斯的动作,心里骤然生起了一丝怒气。 他在肆无忌惮的挑衅她,以他看过的她的记忆。 「你喜欢英勇优雅的骑士,还是严谨端庄的王城大司祭?我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迪埃罗笑得一脸欣然,「你能想到的,在这里我都能满足。」 「你到底想做什么?」阿洛菲蹙紧眉头,「单纯想炫耀表达你能看见我的所有记忆吗?」 「不不不,」迪埃罗在掌中幻化出一只金色的小鸟,又虚虚的拢起五指,把幼鸟包裹在掌中,「只是想告诉你,现在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力量会被我适应,但意识并不属于这个范畴内,」他抬起手,让掌中的小鸟高高抬起,但还是拢着它,「用银占据我的身体,再以你的意识来操纵银,真是狡猾得让我忍不住想一直夸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3页 「这种钻空子的办法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的呢?把力量灌进我的身体里控制,而不是直接用神术压制我,实在是了不起的想法,不过,这也导致了最致命的一件事。」 迪埃罗喋喋不休起来,颇有一种不把所有事情解释清楚不罢休的势头。 「在这个时候,你的力量相当于完全转移到我的身上运转,自己不就没有任何法力的、只能被捕获了吗?而且,在这一刻,你我的精神是相连的。」 「太大意了啊,阿洛菲,你就一点都不去思考我为什么这么缠着你吗?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报復乌拉尔?」 阿洛菲又一次曲起手指,再次确认感觉不到身体里流动的任何法力或者「银」,这真是最糟糕的状态。 她重复了当初乌拉尔的状况,以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法力的人类状态进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意识海,不过乌拉尔是主动为之,而她是被迫的。 性命被捏在别人手上的感觉,就像是坐在一根伸到悬崖边的纤弱树枝上,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去。 「我给你传授了知识,你不该也做些让我开心的事情作为交换吗?」迪埃罗的声音传来。 「我讨好你,你就会让我离开吗?」阿洛菲看向他掌中的雏鸟,小小的金色糰子不安转动着脑袋。 「当然不会,我亲爱的阿洛菲。」灰紫色双眼的青年失笑。 阿洛菲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那我为什么要讨好你?」 她的眼睛蓝盈盈的,泛着迷人的光泽,倔强坦率,但脆弱异常。 夺走这双眼睛里的光太容易了,只要捏断她的喉咙,或者是在孱弱的胸膛里掏出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 迪埃罗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光是幻想手指滑过细软的胸腔内的肌肉纹理,因为无法唿吸从而挣扎着要纳入空气而微微颤抖的柔软喉管,温热而带着甜美鲜血的、尚未停止跳动的红色器官,他就兴奋得要浑身颤抖。 本能告诉他,果然还是该把她吃掉吧。 这么弱小的短生种,应该好好求饶的,她不知道露出这种不屈服的眼神只会让狩猎者更加兴奋吗? 可是当他一遍又一遍望向这双眼睛,特别是她注视着她时,就又勉强按下他那些疯狂的念头。 多么神奇,他发现其实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要吃掉产生了欲望的事物。 好比眼前漂亮得如同宝石的眸子,不管是生气的高兴的都好,就应该永远这样充盈着生机勃勃的光。 可是短生种之所以为短生种,就是因为他们的寿命太过短暂了,人类的寿命之于迪埃罗,就像一个眨眼的瞬间之于人类。 还不等他好好欣赏,这双宝石就会蒙尘。 他意识到,这是完全无法忍受的。 「因为——」 迪埃罗伸出手,骤然把少女拥进怀里,有些用力的圈紧双臂,贪婪的嗅着她金髮间的香气。 「从此刻开始到时间的尽头,我会是你的主人,你的爱人。」 当阿洛菲因为这双野兽的眼睛看得愈发紧张,后背的肌肉不断发紧时,勐然被按进的怀抱让她愣了好一阵子。 银龙即使化人,也不知轻重,她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因为被挤压,甚至快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连唿吸都成了不容易的事情。 阿洛菲勉强唿出了一口气,在确认迪埃罗并没有打算给她从后面来一刀时,她咬着牙艰难开口:「你是蛇吗......是打算把我憋死?」 她很快又被松开了。 银龙眨眨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阿洛菲。 重新能正常唿吸,阿洛菲也没和他多客气,先是大口的喘了几下,脑子里忽然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如果她刚才没听错,迪埃罗说的是「从此刻开始到时间的尽头」,假如只是打算把她困到死为止,用不上这么宏大的描述词吧? 毕竟人类的性命对于一条巨龙来说,不过如同一唿一吸那么短暂。 「你对外面的世界做了什么?」她急切的开口。 青年灰紫色的竖瞳中满是开心:「你还能让我看到多少惊喜,还要让我夸赞多少次呢?怎么意识到这一点的?」 阿洛菲紧盯着他的脸,迪埃罗此刻的心情看起来很愉快,应该确实没打算杀死她,不过假如被困在意识海里,那也和死了没两样。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要问出他到底对布兰登做了什么事,然后想办法把消息传递给芙蕾希娜。 人族的力量也许渺小,但布兰登里还有那么多主教,那么多人,想出让神明脱困的办法应该是有可能的。 有双神在,南大陆就算是有困难也能解决吧。 至于她自己,再坚持坚持,一定会找到出路的...... 阿洛菲眼睛里不断闪过各种神色,虽然和他对视着,但分明不是在看着他,更像是在激烈的思考着什么。 真可惜,即使变成了完全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她的特殊体质也让心声在意识海里保持缄默。 迪埃罗以为自己会因为无法完全把控她而恼怒,但此刻望着有些紧张唿吸着的阿洛菲,突然生出更大的喜爱。 即使这么紧张,也在努力的思考解决办法,还在思考怎么让自己逃出去吗,好可爱,她真的不懂什么是气馁吗?真的就这样百折不挠吗? 那要是把绝望的真相告诉她,她是不是会一下子变得非常沮丧然后掉眼泪呢,最后是不是会坏掉啊,也太可怜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4页 心头激盪起的怜悯,并不会阻止迪埃罗把话说出。 他扣住阿洛菲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吸引回她的注意力:「我通过改造外面的世界,让它成为我的意识海运转来源,它就不只是意识海,而是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世界,当然了,我就会成为这个新世界的神。」 阿洛菲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呆滞,她甚至希望自己不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因为实在太恐怖了。 但假如这不是谎言,囚禁了双神后,他通过蚕食整个南大陆,来创造一个新世界,似乎也不是想像不出。 暴食者迪埃罗可以吞食一切,他有着特殊体质,说不定真的能做到。 「那......南大陆上的光明信徒和黑暗信众呢?」她忍不住问。 青年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她的问题相当滑稽:「当然也是新世界的粮食啊。」 阿洛菲深唿吸了一下后,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迪埃罗微微歪过头,那双灰紫色的眼睛看起来似乎还带着几分无辜,似乎真的不明白她这么说的原因。 「真实世界的毁灭对你来说也没有好处,」阿洛菲企图用切身的利益关系来劝说对方放弃这种可怕的念头,「除了你之外的所有生物和景色都没了,你一个孤零零的有什么意义?」 「不是孤零零,有你啊,我会放弃身体,和你留在意识海里,」青年理所当然的张开手,又把她抱进怀里,「献祭了躯壳,我能为你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我比光明神和黑暗神加起来还要爱你。」 「这怎么是爱?」阿洛菲蹙紧眉头,用力推开他的身体。「你把自己的意志强迫加在别人身上,怎么好意思说那是爱?」 迪埃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冷冷开口:「不管你怎么说,外面的一切已经开始运转了,等到只剩下我和你时,会有足够长的时间,让我向你证明我的爱。」 「爱才不是强迫,不是满足自己欲望的工具!」阿洛菲退后着拉开两人的距离,「你从一开始就只知道掠夺,只知道毁灭,哪里知道什么是爱?爱是除了除了私慾和自我满足外,还有奉献,还有站在对方立场上思考问题,还有爱其所爱,还有不求回报!」 「你说你要报復乌拉尔,可是他在千年前剥夺了你的神使资格,那也是对信徒的一种爱!而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少女的情绪变得激动,迪埃罗下意识要把她拉回来,但在望见她微微开始泛红的眼角,思绪出现一瞬间的迟钝。 砰!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突兀的炸响,等他们都反应过来时,周围的景物又重新变回了熟悉的森林景象。 虽然习惯了疼痛,但意识海的强行被打破带来的痛苦还是让迪埃罗微微蹙起眉头哼了一声,他转过头,只剩半截的树干还在狼狈冒着烟,消失了的地方,曾经绘着半朵银色玫瑰。 「看来我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带了点儿哭腔的声音引得迪埃罗又扭头向另一边,少女一手捂着另一条胳膊,鲜血淋淋的接受飘在半空的法杖飘出的「银」治疗,因为过分疼痛,她又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你......」迪埃罗在此刻不知道是夸她还是骂她,他完全没想到,那半朵玫瑰居然还是这个年轻的人类圣女的后手。 它相当于一个延迟爆破装置,看起来这似乎是阿洛菲防止自己会被扰乱心智的措施。 这么怕疼的人,怎么会想出通过疼痛来唤醒理智的办法? 在这样紧张的情形下,她居然能一环又一环的想出办法,给自己留后路? 迪埃罗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一道不大的扣子,她的运气倒也真的是好,爆炸歪打正着的居然也波及了他,从而打破了他的意识海。 当他还在神游时,少女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来。 她沉默的把所有「银」从他的身体里回收,顺便把那个伤口也治好了。 「你打算怎么杀我?」 虽然「银」不再占据身体,但迪埃罗的身体一时半刻还是没有恢復自主行动的能力,干脆摆烂的靠着树不作挣扎。 但见阿洛菲站直身体,只盯着自己法杖上的那盏灯看了半晌,最后才开口:「说了没打算杀你。」 她闭上眼睛,啪的一下合十双掌,凝神片刻后分开手掌,掌心中出现了一把银色的弓。 竟然还会幻化武器。 迪埃罗目不转睛的盯着阿洛菲,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 「这不是准备射死我吗?」 他听见阿洛菲哈了一声,满脸无语的侧了一下头:「让你去感受别人的爱,自我意识倒也不用变得这么强。」 她望着浮在半空中的法杖灯,森林和进入意识海前相比,已经彻底浑浊一片,分不清天和地,日与夜。 也许长时间下去,这个世界真的就会彻底变成混沌一片的废墟。 「我只是想先把光明神和黑暗神放出来。」 少女朝着天空某个方向拉满了弓,屏息凝神片刻后,毫不犹豫松开了弦。 银色的箭划破浓重的浊风,飞速而去。 迪埃罗竖瞳在眼中微微颤了颤:「你猜出了解救的办法。」 「所以说我运气很好。」 阿洛菲抿了抿嘴,随着她松开手,那柄弓化为了银色雾气回到法杖中,她握紧了它,深吸一口气,最后用力把它撞在地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5页 银光如水波,一圈一圈的自法杖下往外荡漾。 「你在做什么?」迪埃罗睁大了眼睛。 「中和,」阿洛菲觉得他这时候问题实在是多得有点烦了,「神的力量都能被我中和,你总不会比他们还特殊吧?」 看周围这糟糕的环境,阿洛菲相信放任这种情况就这样下去,世界是真的会毁灭,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你做不到!」迪埃罗勐然拔高声音,「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怎么能妄图对抗颠覆世界的力量?」 「不试试怎么知道做不到?」阿洛菲借着法杖,把意识放松,让知觉随着光纹向外盪,「这是我一直生活的南大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它被破坏?」 多得长年累月巴伦塔上的净化仪式给的启发,她把卢摩斯神环替换成「银」的流转,一圈一圈的撞击着浊风,驱散它对南大陆的侵蚀。 但大概因为没有巴伦塔那样的大型建筑,她很快感觉到浊风的反击。 四面八方涌来看不见的力量,挤压着她。 阿洛菲感觉到一种不属于皮肤或者骨头的疼痛,像是穿透了她的身体,直达灵魂。 她小口的换着气,把意识更深的往下沉,凿开对抗力的挤压,推出新的路,溶解浑浊的侵蚀力量。 少女闭着双眼,裙摆在风中微微扬起饱满的弧度,金色长髮也随着轻轻飘动,「银」的气息是如此生机勃勃和香甜,浓郁又鲜美,或者说,是她灵魂的味道。 以短生种的灵魂,去对抗足以改造整个南大陆的力量,哪怕是消耗了她的所有力量,连灵魂都彻底磨灭掉,也办不到。 但看起来,这个自大的小圣女,并没有这种觉悟。 迪埃罗听见自己的唿吸变得沉重而急促,他挣扎着起来,冲着她大吼:「你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和它对抗,改造开始后,光靠一个人,是不能让它停掉的!」 他咬咬牙,终于说出了最大的秘密:「杀掉我,消灭了我的灵魂能让它停下来了。」 以身躯献祭,灵魂做锚点,记忆为制造和修改手段,这是迪埃罗为新世界画出的蓝图。 把这件事说出来,他的计划就会彻底失败。 迪埃罗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就这样说出来,难道是这小圣女把他的脑袋弄坏了。 「做不到。」 利索的拒绝打断了他的思考。 「什么?」迪埃罗下意识问。 「我说做不到。」 「银」和浊风碰撞着发出刺耳的声响,但迪埃罗还是很清楚的听见清脆的话语。 「你应该活下来。」 被银光萦绕的少女还是合着眼,侧脸看起来平静,但额角挂着豆大的汗珠彰示着战况的焦灼。 「中和成功对你也有好处,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你可以好好感受和学习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爱,向乌拉尔道歉,向你害死的人赎罪,然后再去正确的表达爱。」 什么啊。 迪埃罗死死盯着阿洛菲的侧脸,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被勐的掏出丢进滚烫的热水中,灼热一阵一阵的渗入又泄出,眼眶像是被什么粗暴的挤压,肿胀到了极致。 不过是短生种,竟然这么大口气教训他。 迪埃罗好像骤然产生了一种暴怒的感觉。 但是就在刚才,他竟然意识到,和达到自己的目标相比,他更不能忍受的好像是「真正的她」的消失。 所以他刚刚才会这么直接的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他宁愿自己消失了,也不想看见她的灵魂被耗尽。 但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把她重新带回到意识海里。 但是失去了现实世界,她还是完整的「真正的她」吗? 迪埃罗不知道什么是「爱其所爱」,难道说他爱阿洛菲,就要爱蒙特塞拉和乌拉尔? 荒谬。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这几乎用了大半的力气。 但是好像,他感觉到了一点点的后悔,假如他不对南大陆施行这样毁灭性的改造,是不是能找到另一条路,让她有机会教教自己什么是真正的爱? 迪埃罗深吸了一口气,贪婪的让「银」的气息穿过他的鼻间进入肺里。 「阿洛菲,」他凝视着她的侧脸,又一次开口,「你叫我活下来,是不是也是一种爱?」 「在某种程度上,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吧......」阿洛菲愣了一下,有些迟疑着开口。 迪埃罗没有再听后半句是什么,他只是痴痴的望着她的脸。 最开始,他只是心血来潮想和她开开玩笑,说要成为她的狗。 但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也许他该把项圈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再把牵引绳交到她的手上。 成为她的家犬,成为她的私有物,得到真正的爱。 为什么一个短生种,能被两个神明争夺,又为什么让他自己做出了这么多反常的、违背本性的事。 答案找到了。 她是完整的,完美的,不管往前追溯多少岁月,往后等待多少年月,都不会再有一样的个体。 他抬起了双手。 迪埃罗看起来是个成年人了,有时候心智倒是像个小孩子。 阿洛菲在紧张中抽了点闲心吐槽这个认知,什么叫让他活下来是不是也是一种爱?能这么理解吗? 好像确实是能的,毕竟「爱」是一个宏观概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6页 「在某种程度上,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她谨慎的斟酌着用词,打算向对方解释一下关于「爱」的认知,并不是只有爱情这一种。 「就好像以前信徒为你做不同的美食,还有乌拉尔把你——」 嗤嗤。 违和的杂音让她的话戛然而止。 才睁开眼,她就看见迪埃罗站在还有些距离的地方,硬生生往自己的胸口捅进了一柄风刃,看着她的眼睛,嘴角慢慢淌下一缕血。 第129章 迪埃罗倒下来的时候,阿洛菲没想到他会完全卸了力,直接被他带得两个人一起栽倒在地上。 「银」无声的出现在身下,像柔软的被子抱住了他们。 迪埃罗胸口的血渍极快的染红了浅色的衣服,他张开嘴似乎想说话,但又皱了皱眉,有些痛苦的咳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阿洛菲把手贴在他胸口,然而却发现治癒术居然不起任何效果,她心里一沉,嗅到了某些不妙之处。 青年掀了掀眼皮,似乎有些好笑的看向她:「在自杀。」 「我不是在问这个,」阿洛菲一瞬不眨的盯着他胸口的风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柄利器的造型像极了深渊之刃,但完全是由浑浊的风组成,她才刚碰到刀柄,就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疼。 手掌一往上翻,竟然被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 「你以为改造世界的力量,是区区短生种就能对抗得了的吗?」迪埃罗的声音因为疼痛,有些发颤,「而且,它的转换是持续性的,你刚才净化的,只是新产生的一部分,连静止都做不到。」 「我可以加大力度,」阿洛菲把手垫在青年颈后,托着他稍微坐得舒服点,「先不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我的疗愈术没有效果?」 「当你把钟楼的指针强行插入运转的齿轮里面,」随着迪埃罗的张嘴,又有血涌出,他却以一种毫不在意在意的语气解释,「你还指望它不变形?」 在听明白意思后,阿洛菲瞬间被一种荒唐而不真实的震惊所笼罩,她来不及多作思考,连忙开口:「现在就让它停下来,快点!」 「做不到。」 「什么?」 「我说做不到,」完全模仿刚才阿洛菲说话的语气,迪埃罗抬眼看着她,「是你说不要新世界,要真实的世界,也是你说爱是站在对方立场上思考问题的,我很听你话的,坚持一下,拯救南大陆就的事就可以交给光明神和黑暗神了。」 阿洛菲被他理直气壮的话语刺激得太阳穴直跳:「我没让你做伤害自己的事!」 「居然能看到你为我着急,」迪埃罗笑了一下,很快又因为胸口的剧痛再皱紧了眉头,「那也不算亏。」 风刃在二人谈话之时,一点点没入迪埃罗的胸口,然而阿洛菲却没有任何办法,眼睁睁看他的腮边逐渐出现银色的鳞片,一路向脖子延伸。 「阿洛菲,」青年咳了两声,想笑又没能笑出来,「我可是要毁灭你钟爱的世界的坏傢伙,你对着我露出这种表情,是不是太不谨慎了?看过那么多故事书,对着被你打败的坏蛋说点什么啊。」 不是真的很想说话,只是伤口实在太痛了,他必须不停说话来分散注意力,否则就会—— 迪埃罗目不转睛的盯着头顶的少女,那双宝蓝色的眼睛里是完全掩饰不了的焦虑,盯着他的伤口紧紧蹙起眉,她用力咬着下唇,把它咬得快要发白了。 他的视线慢慢往下滑,落在对方白皙纤细的脖子上。 在阿洛菲的记忆里,他看见过一本书,里面的内容已经不记得了,唯独有一句话,让他记了很久。 【性-欲、爱欲、死欲,当三者最强烈的时候,就是一致的。】 但是现在,迪埃罗觉得还应该加上「食慾」。 强烈的疼痛,极端的饥渴。 竖瞳无声缩细,再变细,感官逐渐扭曲,他的思绪也在逐渐变得混乱。 疼痛如同毒素在身体里肆虐,激起血液里肆虐的本能,那么纤细的喉管,他一手就能掐住扭断,一口就可以咬断。 如果他死了,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他吞噬南大陆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得到她。 所以还是把她也一起带走吧。 然而下一刻,一股温热渗入伤口中,就像是温水很轻柔的淌过。 这不能阻止身体的被破坏,但极大的隔绝了风刃不停刮着血肉的撕裂痛感。 迪埃罗微微一愣。 「......在我心里,你和世界不应该是对立的,我不想南大陆被毁灭,也不想你死掉,这是可以共存的一件事,你能理解吗?」 少女的声音就像从很远的天边飘来,逐渐靠近,变得清晰。 菸灰色竖瞳颤动了好几下后,终于静止下来,定定落在她身上。 「也许我没有能力救你,但是神一定有办法,请你也坚持一下好吗?迪埃罗,活下来,你还没好好感受这个世界上的爱吧?你还应该或者赎罪。」 愚蠢的,徒劳的。 小小的短生种,拼尽全力用最精粹的「银」包裹起风刃。 迪埃罗不由自主急促的喘息了几下,这个气息,和刚刚阿洛菲对抗改造南大陆的力量时是一样的。 他明明已经非常明白的告诉她,这样做是没有用的,她为什么还要做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7页 迪埃罗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目光顺着她颈上的一滴汗,一路缓缓往下,直到没入衣领中。 可是她说,他和南大陆是可以共存的,她希望南大陆存在,也不希望他消失。 她热烈的爱这个世界,而他是其中一员。 她驱散浊风,和对抗他胸口的风刃,气息是一样的。 所以他也是被她爱着的。 迪埃罗细长的竖瞳骤然扩张得如同杏仁大小,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 漫长岁月中,如影而随的饥渴终于得到了满足,灵魂里长长的伤痕安静的癒合了,如果「新世界」的锚点是他的灵魂,那这个真实的世界,他的锚点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女。 他望着阿洛菲,忽然有些遗憾。 这样漂亮的蓝宝石,还是没有办法收入囊中。 可是他成为了她的私有物,得到了她的爱,那不是更难得吗? 迪埃罗的胸腔突然开始震动,不顾伤口会撕裂,也不管血液是不是会更快的流出。 他笑得浑身发颤,在阿洛菲反应过来前抬起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你说爱是不求回报,那我就不对你说谢谢了,阿洛菲。」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身体,仰起下巴,凑了上去。 从与她相识开始,他无数次肖想这个地方,但每次脑子里谋划的都是用尖利的牙齿撕开,破坏。 唯独这次,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平静的,如同那些人类亲吻神像衣摆,闭着眼睛,虔诚而小心的轻轻把染血的双唇贴上少女柔软温热的喉间。 在同一时刻,他的眼角悄然滑落了一滴液体。 意识消散之前,迪埃罗还在想,阿洛菲会怎么想这滴眼泪呢,她会觉得他是源于喜悦还是悲伤? 不,也许这个天真又单纯的小圣女,只会认为他是太痛了。 ****** 银龙的身体化为结晶,闭着眼安静消散在阿洛菲的双臂中。 她愣了好一阵子才摊开双手,明明喉咙间的触觉还残留,手上面却连一滴血都没有了,迪埃罗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本想等黑暗神来到,可以救下迪埃罗,银龙却不以为然的说自己光是看见光明神和黑暗神,就已经「妒忌得要发疯」。 阿洛菲其实并不那么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从地上站起来,重新握着法杖抬头看天。 浊风确实完全停下来了,四周死寂一片,就好像连时间都凝固了,但那股浑浊的、让人难以唿吸的感觉依然存在。 阿洛菲捏了捏法杖,用力唿吸几口。 假如她都这么难受,那布兰登的普通人又是什么感觉?南大陆上其他人呢? 在森林还没变异到现在这种程度时,人们的精神已经深受影响,现在这种浓度,恐怕会更危险。 她毫不怀疑教会的人能够很好的完成启动净化法阵的任务,但按照迪埃罗刚才的话语,这样可怕而庞大的改造力量,不是人族能轻易承受住的。 既然成为了圣女,拥有其他人没有的力量,又受到民众的信任和爱戴,她就有理由比其他人承担更多。 阿洛菲把额头重新贴在竖在地上的法杖上,强忍着那种已经超出了属于身体范畴的疼痛,驱动着「银」的运转。 在神来到之前,她可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即使力量再微弱,也要做点保护故土的事。 她感觉自己的「视野」在逐渐开阔和轻松。 意识下沉,向外推,一点,再一点—— 大地狠狠地颤了颤。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只手已经强硬的,但并不用力的挤在她的额头和法杖中间。 「乌拉尔?!」 阿洛菲在看清那张充满怒气的脸时,失声喊出他的名字。 黑髮神明瞪大了眼睛,红色竖瞳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暴怒,那只隔开她额头的手顺势移开法杖,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你在做什么?」 他的力度大得让她感觉下一秒下颌骨就要碎掉。 「净化......」阿洛菲愕然的看向扑打着纯白翅膀的光明神,也罕见的满脸怒意,死死望着她。 她做错了什么? 「不,很有责任心并不是你的错,」光明神极快的收敛了情绪,弯了弯嘴角试图安慰阿洛菲,但实在是笑不出来,「其实——」 「怎么不是她的错?」乌拉尔回过头沖他大吼一声,忽而又扭过头,咬牙切齿的,又努力按下语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在分解自己的灵魂!要是我和他再来晚一点,你就会消失,像迪埃罗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在这个大陆上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才说完,勐的一把将阿洛菲拉进怀里,双臂紧紧的箍着她的身体,就像生怕她下一秒真的就会分解了:「你怎么想的?你到底怎么想的?谁总教你要为了信仰、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命?蒙特塞拉你这个【麦锡达斯语粗口】!」 他急促剧烈跳动的心跳通过二人紧贴的皮肤,完完全全传达给阿洛菲,咚咚咚的撞着她。 「我没有想着要死,」阿洛菲对于同时被两位神明误会这件事感觉诧异至极,侧头正好看见光明神无奈又自责的表情,连忙解释,「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做点什么,就像以前在巴伦塔上面那样做点净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8页 黑暗神虽然在听见她急切的分辩后松开了手,但还是冷笑一声:「迪埃罗死之前没告诉你,这不是短生种能抗衡的力量吗?」 说了,但让她看戏似的在那里等着被拯救,这种事根本做不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灵魂没有被撕碎,」黑暗神的语气稍微冷静了一些,但还是紧紧盯着她,「但是你必须记住,你是黑暗神的伴侣,没有谁值得你无条件牺牲。」 「那什么条件才值得?」 乌拉尔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明显愣了一下,最后压下眉头,粗声粗气的开口:「不知道。」 「乌拉尔,」很久没开口的光明神在身后平静的发话,「时间不多了。」 阿洛菲心里一沉,这个语气她曾经听过,那是光明神还是庇斯特的时候,他告诉她布兰登潜藏了黑暗力量,还送她银色的玫瑰项鍊。 「什么时间不多了?你们要做什么?」她隐隐约约感到了某些她无法插手,但又很难接受的事。 黑暗神瞟了他一眼,但语气相当随意的对阿洛菲说:「哦,也没什么,就是——履行神的义务。」 教徒的义务和职责白纸黑字罗列得清清楚楚,是每个信奉神明的追随者都烂熟于心的,但从没有任何神典述说过神的义务。 「银龙以自身启动了改造世界的阵法,这个阵法理论上是不可逆的,毁灭的力量会吞噬南大陆上正常的生物,直到整个世界变为混沌。」 光明神语气平静,翻转手掌,雪白的掌心上漂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金色水晶,像朵漂亮的花。 「但相对的,神的创造之力能够和它相抵消,就好像你中和我们的力量那样。」 「那我也可以做到啊。」阿洛菲不解。 「你听蒙特塞拉那傢伙吹嘘自己多能耐,」黑暗神嗤笑着抬起手,在他的掌中,也是一枚晶石,「没有我,光靠他一个根本做不到。」 光明神的眉头似乎跳了一下:「靠你一个也不行。」 「我没说我可以啊,」黑暗神耸了耸肩,向阿洛菲一摊手,黑色的焰火状晶石大小和庇斯特手里的也相似,「喏,你可是同时见过黑暗神和光明神神核的人类,可以稍微骄傲一下。」 阿洛菲听着双神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嘴,正想发问,突然又听见黑暗神说话。 「虽然吧,和蒙特塞拉这傢伙一起陨落,怎么听都很让人不爽,不过身为神,也只能忍忍了。」 「陨落?」阿洛菲倒抽一口气,「你说的是陨落?」 对于神明来说,虽然没有死亡这种状态,但是陨落后,是连他们都根本无法预估甦醒时间,也许一千年后,也许万年也没有音讯,但对于信奉他们的数代人类信徒来说,那就已经是永别了。 「别哭啊,」黑暗神蹙起眉笑,「不然我很有可能会下不了手。」 阿洛菲睁着眼睛,难以相信的瞪着他,又望向光明神,期盼从那双属于故人的眼中找到黑暗神撒谎的痕迹。 苍翠的眸子平静的,甚至浮动着隐隐约约的愧疚,温和的凝视着她。 让她不得不下意识的别过目光,否则下一秒很可能无法唿吸。 「既然我能中和——」 「乌拉尔,」光明神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却是看向黑暗神,「你不反对我先吧?」 黑暗神难得没有嘲讽或者恶语相向,只是低沉的哼了一声。 阿洛菲只眨了眨眼,四周就变成了一片空白的光亮,光明神就站在对面。 「这不是真的吧?我有能做的事吧?」 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和估计,阿洛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急切的开口,声音里满是清晰可闻的哀求。 「阿洛菲,」苍翠的双眼凝望着她,「你看现在的我是谁?」 阿洛菲顿了顿,曾经她在这双眼睛里能分辨出蒙特塞拉和庇斯特,但此时此刻,她看见的根本只有伴随她的人生成长的熟悉目光。 「庇斯特?你现在是......」 「我以前说过的吧,」光明神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如果哪天你与光明神被放在天平两端,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你。」 【圣女对布兰登和大司祭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但我希望你记住,阿洛菲对庇斯特来说,是最重要的。】 阿洛菲有些困惑的蹙起眉:「我不理解。」 「蒙特塞拉把光明圣女当作重要的信徒,必要时她可以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而庇斯特把阿洛菲当作最重要的人,所以为了你,我会和乌拉尔完成这场净化。」 「我一定有什么能做的事吧?」阿洛菲摇着头急切的发问,「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拯救南大陆,又不会让你们陨落的吧——」 「阿洛菲,」庇斯特平静的打断她的话,「从小到大,你讨厌过自己的生活吗?」 「我没有。」阿洛菲脱口而出。 「想仔细。」 带着点严苛的熟悉语气,让她一下子记起上学时的记忆,陷入了沉默。 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贪玩的心,而从小在王城里长大的圣女,不仅从小就要学习枯燥的教义,繁琐的个人礼仪与典礼流程,还从来不被允许到更远的地方,不可能完全没有怨言。 她也曾因为贪玩没完成功课被责骂,因为不被允许像普通孩子那样外出玩耍而偷偷掉眼泪,还因为繁重的教会任务疲惫的向抚养人发脾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9页 「可是,这就是圣女的义务。」阿洛菲低声说。 「阿洛菲,」庇斯特很轻的抚过她的头髮,「南大陆是人族的南大陆,也是光明神的南大陆,就像你说的,神会以他的方式庇护信徒,庇斯特也会以他的方式保护阿洛菲,这里是属于我和乌拉尔的战场,属于你的战役,并不在此。」 不等阿洛菲再说什么,光明神很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就像以前她背完书后,对方夸赞似的让她去玩时那样,很轻的拍了拍,她的身体就一下子被推远了。 「我很抱歉,曾经给你带来如此多的困扰和不快。」 银色长髮,苍绿色眼睛的庇斯特抬起手,面色平和得就像是以前告诉她该睡晚觉了。 「现在,我将归还你——整个世界的色彩与唿吸。」 金色的神核在修长白皙的指尖缓缓转动起来,随着优雅,美妙得如同舞蹈的指尖动作出现,神核在她面前迸发出耀眼、但完全不刺眼的光芒。 阿洛菲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光,它们静静聚拢过来,包围了她。 阿洛菲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又像感受到了一切。 刚学会行走的小糰子踉跄又兴奋的扑过来,不由自主也发出了笑声; 握着小小的一只手,带她第一次感受冷冷溪水,被她兴奋的泼了一脸水; 手忙脚乱的按照食谱尝试了无数次后,终于成功做出香甜细腻的奶油蛋糕,若无其事的端到金髮小姑娘面前,看她吃得弯起了眉眼,情不自禁也露出了笑容; 看着金髮少女满脸骄傲又带着若隐若现的期望,捧着独自种植的、初次盛开的玫瑰,花瓣上散发出暖而柔和的香气; ...... 阿洛菲仰起头,只一收紧五指,那些漂浮的记忆就像雾气被撞散,重聚。 最后聚拢成一条项鍊漂浮在她面前。 银色小小玫瑰花开得灿烂,上面落了一只更小的金色蝴蝶,振翅欲飞。 是庇斯特曾经送她,后来她又丢还给对方的项鍊,只是在玫瑰和蝴蝶外侧,还有一团若隐若现的金色光圈。 「收下吧,阿洛菲,它本来就是你的。」庇斯特的声音传来。 「你不是说,等冬季结束,我们找个好天气的时候,去看月亮海吗!」 她用尽全力向几乎看不清身影的喊道。 「你不是已经去到了吗?」 在一切消散之前,她听见了庇斯特很轻的,就像年幼时睡前故事最后的结语般的回答。 一双手臂接住了她。 阿洛菲睁开眼,正好迎上绯色竖瞳。 「搞什么啊,那傢伙不是跟我说绝对不会惹你哭的吗?」乌拉尔蹙起眉,把她的眼泪擦掉。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被勐的抓住,然后痛意传来。 乌拉尔看着怀里的少女不由分说用力咬在自己的虎口上,没有发怒或者斥责,只是静静的看着,直到等她咬够了,才伸手去擦掉她唇边的血迹。 阿洛菲抬起头,企图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些什么特殊的东西,比如说被冒犯的恼怒,或者是不快,但都没有。 「还咬吗?」乌拉尔把另一只手伸出来。 「你也要和庇斯特一样是不是?」阿洛菲明知道自己在问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这是神的义务嘛,」乌拉尔把手一摊,「神也不是你想的那么无所事事。」 不是的,我没有说过那种话。 「你要是陨落了,我就去找别人了。」阿洛菲挺直腰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乌拉尔哈哈大笑起来:「那真是太让我好奇了,有谁这么胆大包天。」 「反正你也不知道!我会把你彻彻底底的忘记,然后投入另一个怀抱,我会亲吻他,和他做所有跟你做过的事!」阿洛菲不知道自己沖他大喊,还是向哪里发泄着难以描述的情绪。 她的心里隐隐约约有着某种荒唐的希望,比如黑暗神听见这样的话,会骤然暴怒,然后钳着她的手,告诉她别想逃开自己的手掌心,最后再次把她囚禁起来。 起码,他不会陨落,不会像庇斯特一样,在她面前像清晨的露水逐渐散去,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黑暗神没有生气,甚至情绪都没有太大的波动,他只是微微低下头,专注的和她对视着,嗓音很低。 「阿洛菲,我的玫瑰,你不会这么狠心对我的,对不对?」 他竟然在笑。 「狠心的是谁啊!」阿洛菲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心口似乎有火在灼烧,「是谁说什么神明的伴侣,什么永恆契印,还让我想办法困住的,到底是谁啊!」 自说自话闯进自己的世界,不由分说夺走了她的什么,又不问她的意愿塞给她什么,然后突然又说要消失,这样任性的、差劲到极点的神明到底凭什么这样来去自如! 仿佛有一团火烧过脑子,烧向五脏六腑,阿洛菲急促的喘着气,直到这个时刻,她才觉得自己彻底想通了,什么信仰的对立,什么有保留的对弈,还有什么不甘处于下风的自尊心,此时此刻都变得不值一提。 她痛苦的颤动着嘴唇,哽咽了好几次后,终于开口了。 【我爱你。】 乌拉尔凝视着眼中盈着细碎光芒的少女,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实际上心里微弱的泛着某种愉悦。 看吧,到最后,她最最捨不得的还是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0页 【我爱你。】 那声微弱的麦锡达斯语从耳边划过时,黑暗神有那么半秒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微微俯下身,靠近少女的脸,压下眉弯起嘴角。 【我的玫瑰,你在说什么?】 【我说......】 阿洛菲还没把话说完,后背被一只手蓦然按住,任性的神明深深的,重重的咬在了她的唇上。 粗暴的,疾风骤雨似的接吻,对方就像要把她吞进喉内,吃进腹中。 可一个吻又怎么能承载这交织的执念和浓重的情感?又怎么能在临别的时候,倾诉尽所有的思绪? 在少女的锁骨下,属于神明和他的伴侣,独一无二的「永恆」契印,终于在如同咒语的话语里彻底完成了。 【我比你爱我,还更爱你。】 争强好胜的黑暗神,即使在这种地方,也必须是顶端的那一位,他张开另一只手,里面是一团小小的圆形幽光。 【光明神送了你东西,我也有礼物给你。】 「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是坚持要和庇斯特一样离开我是吗?」 和刚才比起来,阿洛菲平静了很多,又或者说,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答案,再次发问,更像是看故事书必须要看到大结局的最后一句话。 「当然了,但也不全是,」乌拉尔微微抬起下颌,「契印在你身上,至少你不再像别的短生种那么短寿。」 「不会等你的,」阿洛菲后退了几步,握紧了手里的法杖,盯着浮到半空的黑暗神,「也不会记得你了。」 「哼。」 神明笑了一声,倨傲而张扬的,就像她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 「你尽管去,但不管遇到的是谁,到最后我也会把你重新抢回来。」 和庇斯特比起来,乌拉尔的动作就简单粗暴得多,他把五指勐的一收,直接捏碎了神核。 阿洛菲没有眨眼睛,凝视着光明与黑暗的力量交织、融合。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强烈的风,兇悍又温柔,干净又缠绵,穿过她的髮丝,拂起她的裙摆,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是只有一个瞬间。 窒息而浑浊的气息随着神明力量的散去,彻底消失了。 她又再次看见了森林,听见了普通的风声和远处溪水的响动。 阿洛菲抬起头,在无云的干净天空中,是千年万年都难以一睹的奇观。 太阳和月亮同时挂在天上,把辽阔的天划分为明暗两侧。 第130章 漆黑与明亮的两边天空下,少女策马狂奔,向着布兰登的方向奔去,「银」化成的马张开修长四肢,飞快的冲出了森林。 就像下过一场暴雨,洗刷走所有污浊和沉闷,不管是属于白天的那一边,还是漆黑的那面,天空都干净澄澈得像一块镜子。 可阿洛菲根本无心欣赏。 人生为何要经歷这样那样的苦难,一重又一重,以为已经是最可怕的事,然而在它后面居然还有更高的浪头,打在身上无法招架。 阿洛菲抿了抿唇,只觉得舌下满是苦涩,吸入肺内的空气尽管很清新,对于她来说也是充满苦味的。 「圣女大人!」 大声的唿喊让阿洛菲回过神,她停了下来,才看清是刚才在森林遇到的那个名为柯莉亚的孩子,眼睛肿肿的,皱着的脸上还满是泪痕。 阿洛菲愣了一下,从马上翻身下来,柯莉亚被眼前这匹不真实的马惊得呆了几秒,回过神时一下子扑到阿洛菲怀里。 柯莉亚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把阿洛菲撞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怎么了?」 她哭得伤心,让阿洛菲心里一紧,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猜测,最后又勉强压下。 「别哭了,柯莉亚,布兰登发生了什么事吗?」 柯莉亚晃了晃墨蓝的脑袋,吸了吸鼻子:「我只是觉得太好了,您还活着。」 阿洛菲目光一黯,她确实是还活着,可是—— 神明都陨落了。 「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柯莉亚放开双臂,但是手还扯着阿洛菲的衣角不肯松开,「因为圣女大人的大蝴蝶消失了,它之前一直在王城上空飞着,把外面的......风吹回去,但是后面它......」 面对阿洛菲疑惑的眼神,小姑娘挥着胳膊示意:「那只银色的蝴蝶可大了,我回到王城的时候,这里的空气本来越来越浑浊,很多人的意识都变得有点不清醒了,直到去森林的那批士兵回来。」 在柯莉亚相当激动的语气里,阿洛菲总算听明白了,她幻化出来的那只引路蝴蝶,引领着光明信徒和黑暗信众回到布兰登后,没有马上消失,而是一直停留在布兰登里。 「芙蕾希娜主教和其他十一位主教在巴伦塔旧址。」 柯莉亚坐在阿洛菲前面,不停地说话。 「他们按照您的要求,把黑暗教会的人也聚集起来启动净化仪式,建了一个好大的......之前的那阵风是怎么回事呢?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书本里也没有写。」 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就像一只活泼的小鸟儿,沖淡了阿洛菲心里的忐忑。 但当她带着柯莉亚回到内城时,她嗅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那不是单纯的净化仪式。 不等她再向柯莉亚发问,更让她诧异的画面出现了。 城中的人全都合着眼跪在地上,面对着巴伦塔原本存在的方向,每个人的身前都画着光明图腾,手中握着平时供放在家中的光明圣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1页 听见马蹄声,不知哪个好奇的傢伙先睁开了眼睛,大声喊了一声「圣女大人回来了」,然后就像雨后春笋,无数民众参与这场唿喊,就像海浪一样,带着他们兴奋激动的情绪,传入阿洛菲耳中。 他们当中,在这之前,还有不少人因为她成为了黑暗圣女这件事耿耿于怀,此时却全都露出了一种充斥着感激、动容和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的表情。 阿洛菲心里浮起了一些疑惑,城里的人应该还不清楚自己在森林里发生的事,但还是礼貌的微微点头致意,又继续驱赶着银马向前跑。 「柯莉亚,你听说过万人法阵吗?」她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再问问待在城里时间更久的小姑娘。 「不止一万人,圣女大人,整个布兰登的人都参与到仪式中了,」小姑娘稍显稚嫩的声音雀跃而骄傲,「刚开始光明主教和黑暗教会的人联合起来,大家还有点反对的声音,直到您的大蝴蝶把迷路的士兵们平安的带回来,他们终于相信可能世界末日要来了。」 阿洛菲没有纠正她的说法,事实上,假如迪埃罗没有停止改造世界的法阵,那对南大陆来说,这一天确实就是末日了。 在双神的合作下,最大的危机终于被解决了。 但越靠近巴伦塔,那股让她不安的气息越浓重,直到她看见巴伦塔曾经的位置上的人影时,瞳孔勐然一缩。 黑暗教会的主教们在外围,十三名光明主教在内,以不同的祈祷姿势跪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在圈的最中间,漂浮着一朵玫瑰。 阿洛菲认出那是她出发去森林前,给芙蕾希娜留下来的那柄玫瑰匕首,然而此时银色的锋刃上密密的缠绕着一根又一根红色的丝线—— 不,那不是丝线。 阿洛菲感觉自己喉头髮紧,脚下生了根似的走不动。 「大蝴蝶回来后,一直在天上飞来飞去驱散那种讨厌的气息,主教们认为发动民众们一起启动净化仪式可以减轻所有人的压力,本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柯莉亚站在她旁边,语气却很平静。 「但是大蝴蝶的翅膀在抵挡攻击时变得越来越烂,直到完全破碎了,所有人都觉得您可能是遇到了不测,芙蕾希娜大人当时就改变了策略。」 她指了指背对着她们的熟悉背影:「虽然也有主教当时不太同意,但是当芙蕾希娜大人说了两句话后,都不再说话了。 「她说什么了?」阿洛菲艰难开口。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严肃。 【诸位曾在主神面前立下誓言,此生不管如何,必须以南大陆的利益为先,如有违反,永坠黑暗。】 阿洛菲浑身一震,那是她以前要求主教们立下的誓约,但她都快忘记了,从没想过他们会应誓。 「另一句......是什么?」她轻声问。 柯莉亚沉默了,就在阿洛菲以为她忘记了芙蕾希娜说的话时,小姑娘开口了。 「阿洛菲大人为所有人、为布兰登和南大陆牺牲了她的所有,现在该轮到我们承担的责任了。」 阿洛菲很慢的走到芙蕾希娜身旁蹲下,年轻的天才术者,南大陆第一位女主教,微垂着头一动不动,睁着的双眼早已黯淡无光。 其他人也和她一样,已经停止了唿吸,唯有他们身体和玫瑰匕首之间的红色微光还保持着耀眼的色彩。 这是血与灵魂凝成的能量场,不因主人生死而改变状态,一旦形成,就会保持运转的形式。阿洛菲曾经在先民流传下来的残本中看过这个神术阵的介绍,但当时她觉得应该这种阵法应该不会有用到的地方,也很难会有用的机会。 一位英雄视死如归不难,但一群人都为这样一个目标不动摇,并不是很实际的事情,毕竟对于人来说,趋利避害是本能。 光明教会本有十二位主教,黑土城主教之前早死,还有一个死在了被黑暗神放火的黑牢中,但光明教会的圈中人数还是十二个。 填补空缺的是柯芙娜和杜斯克。 「为什么啊......」阿洛菲咬着牙,问一个再也不会有人回答的问题。 人鱼的寿命极长,即使是混血的半人鱼,也比普通的布兰登人要长寿得多。 柯芙娜有无数个理由对光明教会的责任视而不见,毕竟因为教会,她才被关在巴伦塔下不见天日这么多年,而且她在名义上已经被教会除名了。 杜斯克的头衔只是一个守塔小兵,权利一天没享受过,反倒是当初因为受到了牵连而一直无法晋升,教会又有什么责任需要他付出性命去承担? 何况为了守护布兰登的他已经死过一次,更珍惜性命才是本能。 阿洛菲的目光落在芙蕾希娜灰白的手背上,那上面还留着她离开前给对方的玫瑰图案。 她的指尖轻触了一下银色的玫瑰,周围的画面突然变了。 银色的巨大蝴蝶不堪重负,挥舞着早已残破的翅膀,在天上化为碎片,布兰登城中惊唿一片。 失去了银色蝴蝶的压制,空气中的浊风一瞬间又气势汹汹的反扑过来,压向布兰登城中。 众人惊慌失措之时,是芙蕾希娜站了出来,年轻的女主教激昂的发表了一番极富有感染力的演讲,当时就让布兰登人热血沸腾。 「......圣女大人说过,南大陆不仅是神明的大陆,也是人族的南大陆,布兰登人们,也许我们经过此役,再也无法见到明日的太阳和月亮,但我们的下一代会再听见鸟鸣,闻见花香,看见雨落和日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2页 不得不说,作为阿肯斯泰达家族的成员,芙蕾希娜和英雄双子一样,口才极好,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什么。 人们也安静下来,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阿洛菲也在等待。 年轻的女主教笑了笑,换上了温和的,如同拉家常的语气:「阿洛菲大人,此时亦与我们同在。」 「这次,该轮到我们来保护她了。」 ****** 「原来时代树真的会开花,」柯莉亚仰着头惊嘆,「我在书里看过,那位非常有名的观星者说于日月同辉之时,原来是指当光明神和黑暗神一同陨落,太阳和月亮就会同时在天上出现。」 双神陨落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南大陆,让阿洛菲诧异的是,信众们并没有如她想像的那样悲痛欲绝和茫然不知所措,反而非常迅速的按照她的布置开始灾后重建。 毁灭南大陆的力量确实消散了,但它带来的破坏却无法恢復如初,也许还需要很长时间的修补。 神明陨落,教会的精英也尽数折损,无数普通信众死去,南大陆一时元气大伤,经不起什么折腾了,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復到曾经的繁荣。 听着柯莉亚说个不停的话语,阿洛菲只不发一语的仰头看着参天巨木。 曾经光秃秃的时代树,一天之间枝繁叶茂。 分不清到底是叶子还是花,又或者时代树本没有叶的概念,花瓣在白天时是金黄色的,夜间会悄悄变成深蓝色的。 「你已经接近三天没吃饭了。」 阿洛菲回过头,顺着柯莉亚警惕的目光,迎上赛特的视线。 虽然黑暗神和光明神一起拯救了南大陆,信奉黑暗神和光明神的信众们联手渡过了灭世难关,但两边的信徒还是对彼此习惯性的保留一些距离。 「停,不要再往前了,黑暗信徒!」柯莉亚挡在阿洛菲前面,伸手拦住了赛特的去路。 狼灵微微抬起下颌,根本不看小姑娘一样:「她也是我们的圣女。」 「你连敬语都不说!」柯莉亚气得要跳脚。 「柯莉亚,」阿洛菲在小姑娘要施展出光明法术之前止住了她的行为,「没关系的,赛特跟我认识很久了。」 柯莉亚气唿唿的走到远一些的地方,继续做哨兵,时刻密切关注时代树下发生的事。 「我看到灵祭阵时,以为你也在里面,」阿洛菲抬起头,看向面容有些苍白的赛特,「看到你没在,还是松了口气的。」 「我本来应该在里面,」年轻狼灵垂下眼眸,「但我是狼灵族的族长。」 「你做得够多了。」阿洛菲望着他衣服缝中露出长长的骇人伤疤,抬手想触碰,但很快被对方握住了手腕。 「接下来,你会留在布兰登吗?」赛特很快又放开了她,往后小小的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阿洛菲点点头,开玩笑似的说:「我有这么可怕吗,每次都要拉开一点距离说话。」 她转过身再次望向时代树的顶端:「乌拉尔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灵魂没有被撕碎,我想我知道。」 她把手贴在心口,感受着平稳的心跳,轻声说:「是大家保护了我。」 在森林里时,她感受到两次超出属于身体范畴的疼痛,应该就是灵魂撕裂时的感受,「银」意识到她处于危险,所以回到她身边,但那也不足以保护她。 正如迪埃罗所说,那不是一个短生种能承受的力量。 但假如是一群,一大群呢? 先民的法阵的启动除了需要大量法力,最重要的是汇聚了大量群体意识。 人族寿命不长,总存在私慾,而且总会被负面情绪影响,但也是在正负面情绪交织碰撞中,不断负重前行,在有限的生命中创造了不亚于神的,专属于人类的歷史。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伤害迪埃罗的是人族,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的也是人族。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知道阿洛菲成为黑暗圣女后,态度变化最大的是人类,到最后为了保护她,牺牲的也是他们。 又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庇斯特死后,那些主教们为了一个大司祭的位置勾心斗角,互相下绊子,到了最后一刻,却又在一起为了一个目标赴死。 矛盾的、复杂的人族,在时光中行进的姿态并不优雅,但一直努力向前。在无数的岁月前,曾经辉煌一时的先民,也经歷过这样一段歷史。 阿洛菲抚上时代树,她能听见树中汇聚了无数的思念和意志,如果释放出这种力量,也许可以逆转某些事物。 「你有别的事忙吗?」阿洛菲回过头,再次看向赛特。 「没有,有什么需要我做?」狼灵族长语气有些冷淡。 「踏春节马上就要到了,但是教会里的大家都不在了,我想,这件事还是要好好办成的,你和柯莉亚一起负责今年的节庆可以吗?」 「我不擅长这种事,」赛特皱了皱眉,「不过既然是你的要求,我会尽量做好。」 「谢谢。」阿洛菲微微一笑。 赛特望着这个甜美的笑容,微微一愣,他情不自禁问出一个问题:「如果你哪天要离开布兰登,可以带上我吗?」 「狼灵族长不是要背负家族责任?」圣女笑道。 赛特面不改色:「狼灵一族遍布南大陆。」 「好啊。」阿洛菲向他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3页 ****** 时代树下只剩阿洛菲一个人了。 她动作很轻的跪下,寻常得就像平时做祷告一样。 日渐西斜,即将进入夜,而时代树的花瓣也在逐渐加深颜色,当月亮爬上来后,花瓣就会变成很配黑夜的模样。 日出月沉,日落月升,世间最简单的常识,阿洛菲从小到大日日见到的画面。 但她从来没想过太阳和月亮,竟然是光明神和黑暗神的神器,他们赋予了这两样事物责任,让它们为南大陆带去温暖与潮汐。 而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们陨落之前,竟然把它们都送给了她,此刻,她一个人类,竟然是日月的主人。只要她想,太阳能从西边出来,月亮能一直高悬天际,或者落在她的掌中。 神明把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人类,就因为她是他们的圣女吗?真的不担心她会做什么坏事吗? 即使没有神的意志,她现在也已经是整个南大陆权力最大,最受人们爱戴的存在,不管她说什么,所有光明信徒和黑暗信众都会无条件服从。 他们也许还存在隔阂,却以她的话语为前行的方向,以她的意志作为前行的目标。 一片花瓣很轻的蹭过她的鼻尖,落在掌中。 阿洛菲凝视着浅色的花瓣,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庇斯特的话。 【接受一种身份,自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她想自己是很幸运的人。 也许她真的不是在爱里诞生的孩子,可是迄今为止,她已经得到了比别人要多很多的爱意,浓重的,浅淡的,单纯的,复杂的,把她牢牢包裹起来。 成为了她最强大的力量来源,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也许最初时刻,神明的形象就是人类期望的具象化,而当神陨落后,每个人都可能是神的折射面。 阿洛菲慢慢收拢手指,露出了很平静的笑容。 从她面前自行竖立的法杖中央,如同平静水面出现涟漪,一圈一圈的银色微风向外逐渐扩散。 赛特抬起头,动了动鼻子,抛下本来还和他激烈讨论的柯莉亚,径直冲向「英雄冢」,巴伦塔的旧址,现在埋葬了十二名光明主教还有黑暗主教,然而等到他跑到那里时,曾经死去了的主教们,竟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面前,除了脸上都有些茫然,其它一切如常。 风中是熟悉的气味,一只银色的大蝴蝶扑着翅膀掠过布兰登的高空,在它带动的风中,有闪闪发光的银粉。 清冽的风吹过布兰登的大街小巷,在夕阳下,忙碌着准备晚饭的布兰登人,在家门外看见了在才过去的那场灾难里逝去的亲人,健康而开心的和他们相拥。 浩浩荡荡的人们兴高采烈的往时代树走去,他们讨论着圣女现在有了操控生死的能力,是不是双神陨落前赐给她的?她以后是不是接替了神明的位置? 那他们该称唿她什么呢?依然是圣女吗?或者是他们的新神? 淡紫色的天空下,时代树的花瓣没有像之前那样逐渐变蓝,而是变成了纯粹的银色。 树下安静跪着一个人影,十指相交扣在胸前,就像人们最为熟悉的模样,年轻的圣女合着双眸作祈祷状,银色的花瓣落在她的身上,厚厚一层就像圣洁的头纱和长裙。 人们远远就七嘴八舌的唿唤着圣女,向她报喜,赛特却勐的停下了脚步,盯着树下的身影,他的瞳孔勐然缩到最小。 一阵风吹过。 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灵族长化为了兽态,不顾一切的沖向时代树。 在那个身影无声倒下之前,银色的狼灵用身体接住了她。 喧闹的人群中骤然变得死寂。 柯莉亚张开双臂,想抱住即将倒下的圣女法杖,然而那柄漂亮的法杖却在将要接触到她的身体时,化为银色的光消散在空气中。 柯莉亚和无数布兰登人一样,愕然的看向狼灵怀里的阿洛菲。 微闭着眼圣女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安静得就像睡着了。 但听力极佳的狼灵,怎么也寻不到这具已经冰冷的躯体还有任何一丝心跳。 在年少术者声嘶力竭的痛哭中,布兰登的圣女以自己的性命、灵魂和法力,和时代树作了交易,换回了所有在灾难中逝去的人们性命。 而布兰登和它的民众在此日失去了他们的瑰宝。 ****** 「圣女大人就这样死了吗?」希诺眼泪花花的摇着老人的胳膊,「不会的吧,老奶奶,我不想圣女大人死掉,她是南大陆的大英雄!」 「当然没有,亲爱的希诺,」年迈的老人有一些没一下的摇着摇椅,「圣女大人看小说都喜欢圆满快乐的结局,她又怎么会给自己写一个这么痛苦的结尾呢?」 「那,那圣女大人是怎么醒过来的?是神明亲了她的嘴巴,还是她被放在充满荆棘的堡垒中,等到很多年之后,一个王子去——哎哟!」 「小伊诺克,光明神在上,我说没说过让你少看点你妈妈收藏的爱情故事书!」 冰绿色头髮的小男生委屈的捂着脑袋,蓝中带粉的眼睛里眼看着也要溢出眼泪,他在家族里哪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谁让希娜奶奶的故事讲得好又特别,他每次都忍不住跑来听。 「可是圣女大人都失去了力量,神明不亲吻她,她还要怎么做才能醒过来呢?」伊诺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4页 「你可快打住吧!再说玷污圣女的事,就罚你今天没奶茶喝。」 伊诺克连忙捂住嘴巴,希娜奶奶的奶茶做得好喝,他每次来了都要喝一大杯,才不能不喝呢! 但孩子们也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七嘴八舌的问圣女阿洛菲到底是怎么醒过来的。 「这谁知道呢,你们自己去问圣女大人啊!」 门外传来了礼貌的敲门声,不重,但很清晰传进屋子里。 「伊诺克,你去看看是谁,应该不会是买花的,说不定是来问路的外地人,礼貌些回答别人啊!」 伊诺克不情不愿的往外走,故事听得好好的,他当然不想错过哪怕一句,希娜奶奶每次提到阿洛菲圣女大人都是那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圣女大人真的有什么交情咧。 小伊诺克走到门边,隔着门问了一声:「谁呀?」 没有人回答,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下,除了另一边耳朵传入屋内很多孩子们的笑声和说话声。 「圣女大人是我们的新神吗?」 「胡说,圣女大人一直都说自己不是神,是人,她是布兰登瑰宝,是布兰登玫瑰!」 他听不见门外有别的声音。 真是没礼貌的外地人。 小伊诺克拉开门,却看不到门口有谁站着,他迷惑的走到门外的路上,隐约看到远处有两抹暗红色往更远的地方走去,随着风飘逸,那一头红色就像海藻,在他们身旁,还有狼一样的身影。 什么怪人啊? 伊诺克回到门边时,才发现有一个大罐子,看起来像牛奶罐。 他提不动,只能回去喊希娜奶奶。 希娜奶奶也不知道年纪多大了,看起来比他奶奶年轻多了,可是听说她的年纪比他奶奶的奶奶还要老咧。 孩子们总爱听她说圣女大人的故事,可是当大家问急了,她总会来一句「不信的话,自己去问圣女大人」来草草打发。 谁不知道圣女大人自从离开了布兰登后,行踪就飘忽不定,想要见她除了靠运气,没有更多的办法。 「又是怎么个事呢——」 伊诺克看着匆匆赶出来的希娜奶奶的表情从疑惑,转变为震惊,再到兴奋和焦急的跑到路上翘首四顾,简直比看剧场还要精彩。 「光明神在上,圣女大人回布兰登了。」她喃喃的念着祷词,随之跪倒在地。 孩子们不明所以,只知道希娜奶奶跪下了,所以也跟着一起跪下。 伊诺克将信将疑的回想刚刚看见的模煳人影,圣女大人不是有一头漂亮得如同阳清晨光似的金髮吗,怎么会是红髮呢?是不是希娜奶奶认错了。 但当他喝到罐子里的奶茶时,他突然又觉得也许圣女大人真的来到布兰登了,这奶茶做的比希娜奶奶还好喝呢,炒焦的糖就是精髓! 他决定明天问问家族里的大人们,要是能见到圣女大人本人,一定要去问她,到底是怎么醒过来的?是神明亲了她的嘴巴,还是王子把她从荆棘堡垒里救出来? ****** 麦兰卡圣湖平静如镜,岸边青草茂盛。 金色的斐利克斯,开得非常烂漫,经过这么多年的生长,如今它们已经不仅仅占据了之前的那片平地,甚至已经长到了湖边。 光明神把他的力量揉得如此细碎,就像是日光下翻飞的小尘埃,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无处可寻又处处是他。 春风夏花秋月冬雪,南大陆回到了正轨,人们发自内心的思念神明,并且真心实意的期待他的归来——即使到他们生命尽头一刻,可能也无法瞥见那个身影。 阿洛菲弯下腰,轻轻抚过细长的单层花瓣,感受着它细腻的手感和充沛的活力。 她不知道庇斯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但不管还要多久时间,她相信对方都会重新回到南大陆上,和她再次重逢。 随着她的动作,脖子上垂下了附着小蝴蝶的银色玫瑰项鍊,在项鍊的外围有一团金色光圈。就像是暗暗唿应,墨蓝色的斗篷上星纹滚边也随之泛起柔和的金光,远远看去,就像身披着真正的星空。 远处隐约传来了清脆的鸟鸣,阿洛菲下意识抬起头,只看到初升的月亮挂在天边,圆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又是月圆夜,如果乌拉尔在,这应该是他力量最为充沛的日子。 阿洛菲这些年走过了南大陆不少地方,没有找到什么能让神明更快的回到南大陆的方法,但发现了黑暗神的信众还不少,而且他们对于神明的回归似乎相当有信心。 她疑心也许黑暗神给虔诚的信徒留下了什么神迹暗示,但作为拥有「永恆」契印的她反而一点线索都找不到,这听起来不是有点离谱吗? 布兰登内城方向出现了一道亮光,极快的朝她飞来,眨眼之间就停在了她身前。 阿洛菲轻车熟路的用手指点了一下毛绒绒的金色光球,跟普通光系法师的信件不同,光球没有化作白色的信封,而是弹跳着落到离阿洛菲不远的地方,逐渐膨胀出现轮廓,这是一封会晤信。 身穿白底金纹司祭服的杜斯克和多年前相比,已经成熟得判若两人,如今的他已经是布兰登的王城大司祭,但在面对阿洛菲时,他的眉眼间还能找到当年那个守塔小兵的神色。 面向阿洛菲,他先是非常恭敬的行了个礼,假如有外人看见他的举动,一定会震惊得以为自己神智错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5页 神明以下,在南大陆上几乎已经到达了顶峰位置的大司祭,竟然向一个人类下跪,而且行的还是普通小兵的礼,但身穿神职袍的大司祭丝毫没觉得不妥,在站起来后,先是很自然的和阿洛菲谈起布兰登的近况。 被黑暗神从混沌中捞起来的杜斯克手臂上一直留有那枚黑中带红的星状图腾,也许是因为这样,他的寿命和普通的布兰登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正常来说,他是活不到现在这个年岁的,但信件中的他看起来和当年一样年轻。 阿洛菲没看错,杜斯克把大司祭的工作干得非常好,但不管多长寿,人长时间处于一个位置上时,思想容易僵化,也容易看不清一些事物。 杜斯克说自己已经不是王城大司祭了,最后向阿洛菲提出来一个问题:「圣女大人在开启下次旅行时,能不能给我留一个位置?」 阿洛菲望着他期待的表情,不由失笑,正要回答,从身后吹来了一阵风。 她的表情一下子凝住了。 麦兰卡圣湖里有什么出现了,熟悉得让她根本不敢想像的气息。 她怔怔楞在原地,直到身后出现了一个阴影,挡住了月光。 「阿洛菲。」 很久之后,终于传来了声音,阔别已久的低沉声线,让阿洛菲一瞬间有了落泪的冲动。 她根本不敢动,听着自己胸腔内疯狂跳动的心跳,生怕这又是一场幻觉。 「阿洛菲,你怎么不回头看看,我回来了。」 阿洛菲张了张嘴,发紧的喉咙用了好大力气,才挤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她听见低低的笑声。 「我的玫瑰,你不会真的把我忘了吧,是哪个男人把你的心勾走了?」 阿洛菲勐地转过身。 黑色长髮,红色竖瞳,和许多年前一样,嘴角挂着自大又张狂的笑意,他紧紧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如初遇时的对话,只是二者身份颠倒了。 「你永恆的爱人,乌拉尔。」 阿洛菲眨了眨眼,在眼泪掉下来之前,黑髮神明先拥住了她,为她献上一个经歷了漫长时间的旅途后,久别重逢的亲吻。 -------------正文完。 第131章 坠月城的城门旁,那块刻着名字的巨大黑色岩石还是那么醒目,但此刻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已经化为兽型的赛特。 「其实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阿洛菲不知道自己第几次说这句话了,她看着旁边挡着路的赛特,有些好笑的安慰。 「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在紧张什么?」 狼灵一身银灰色的长毛本应非常顺滑,现在却全都炸了起来,尾巴也微微翘了起来。 她顺手摸了两把,然而对方的后背似乎更僵硬了。 赛特后背上站着两只小黑鸟,尾巴更短的一只蹦跶了两下:「阿洛菲大人的安危很重要!」 「坠月城跟我关系很好的,」阿洛菲伸出手指,任由小鸟跳上来,她轻轻挠了挠对方胸脯的软毛,「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 「不不不,阿洛菲大人,坠月人可讨厌呢,只要是黑暗神的眷属,他们都要消灭,您看我的尾巴!」拉文娜蹦跳着背对她晃了晃,「我本来和赫卡蒂一样有那样长长的尾巴,但就是被他们弄断了!您可是主神的伴侣,他们指不定要怎么对您呢。」 赛特来回的晃了晃尾巴,似乎颇为认同她的话。 「无知,拉文娜,」静静站在赛特身上好一阵子的赫卡蒂开口,「阿洛菲大人虽然是主神的伴侣,可首先是南大陆的圣女,而且她以前救过坠月城的芙蕾希娜主教和城主夫人,坠月城怎么敢对她不敬?」 阿洛菲听着她一字一板的反驳,也伸手摸了摸那个圆圆的小脑袋:「对嘛,所以不用担心我。」 拉文娜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被赫卡蒂的长尾巴一扫,差点从阿洛菲的手上掉下。 「你干什么赫卡蒂!」她尖叫一声。 赫卡蒂蹦跳着躲开她的攻击,不知怎么一晃,嘴上就叼了一根长长的尾羽,深黑色的尾羽在阳光下显现出七彩的光泽,随着不同的角度,如同泡泡般变换色彩,让阿洛菲忍不住换了好几个角度观摩。 「阿洛菲大人,带上这根羽毛进坠月城,」她啪的又打了想要说什么的拉文娜一下,「拉文娜,不要说废话。」 短尾小鸟儿嘀嘀咕咕了好几句,但最后没再说什么,也叼着一根稍短点的尾羽送到阿洛菲手上:「圣女大人,也请带上我的尾羽再去。」 阿洛菲接过两根尾羽,细细打量了几眼,在两姐妹目不转睛的视线之中,仔细收进怀里。 当她要绕开赛特时,狼灵终于化为人形,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已经是一幅青年模样的赛特转头走到她前面:「我跟你一起去。」 ****** 斗转星移,岁月变更,但坠月城看起来和阿洛菲第一次来时没有太大的差别。 当年布兰登一役后,阿洛菲和时代树做了交易,以时代树里充沛的力量换回了一众逝去的生命,其中也包括了芙蕾希娜和旎拉。 坠月城宽敞干净的广场上依然矗立着巨大的光明神像,但在神像旁还有一尊真人等身高的雕像。 復生的芙蕾希娜主教回到坠月城后,毕生都以圣女的意志作为前行的目标。在她寿终正寝后,坠月人为她立了一座石像,放在神明身旁,以纪念这位主教为坠月城做出的卓绝贡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6页 「好久不见啊,老朋友。」阿洛菲凝望着和记忆里相似面容的雕像,微笑着打了个招唿,在她脚边放下了一束银色的玫瑰,那里早已花团锦簇。 一旁的赛特扫了雕像一眼,不显眼的抬起头,鼻子轻轻耸动着。 清晨的坠月城中瀰漫着好闻的花香,清新又柔软。 阿洛菲转过头时,正好看见日光花园上的斯堪底纳花开得红红火火,煞是好看。 「你要上去?」赛特倒退两步,眯起眼还是无法看清日光花园顶部的模样,「我能感受到很强的光明力量。」 「坠月城信仰纯粹又坚定,很正常啦,」阿洛菲回过头,正好看见对方不太高兴的脸,猜测也许是光明气息让他感到不快,左右环顾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蛋糕店,「听说爬到最顶层能看见初代的阿肯斯泰达双子,我很想去见一见,你要是不想上去,就在那边等等我吧。」 「我也想见一下初代的阿肯斯泰达双子。」 出乎阿洛菲的意料,赛特只是有些冷淡的回了一句,先她一步走上了日光花园的台阶。 坠月人对斯堪底纳花的热爱肉眼可见,每一层的外围都种满了这种红色的花,它们在刚长出来的时候是鲜红色的,开到最烂漫的时候才变成深红色,就像深色的天鹅绒长裙。 不断有人从上面下来,都是在讨论着还是无法到达最上层的事,阿洛菲从这些人组里拼凑出大概的信息,不管他们用什么样的方式往上爬,到达一个地方后就会迷路,要么在原地打转,要么晕乎乎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往下走了,总之是连上面有什么都摸不清。 他们都猜测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前,光明神降下了法阵,不允许无关紧要的人打扰阿肯斯泰达双子。 阿洛菲当初第一次来到坠月城时,听闻日光花园的传闻,对于初代阿肯斯泰达双子是有些好奇,但也并没有那么非上不可。 但当她知道坠月城中的阿肯斯泰达双子竟一直都是迪维努斯和莉莉安娜,她突然很想到最顶层去看一看。 在那上面到底有什么呢?是他们最初的人民为了纪念他们,雕刻的石像,还是他们用神术保留了他们生前的虚像? 不管怎么样,她都想去看看,在她孩童时候奉为英雄的存在,在她不曾存在的年岁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在又绕上一圈后,尽管四周仍然是郁郁葱葱的植物,但已经看不见其他游客。 「光明气息很重了,」赛特吸了吸鼻子,目光锁定一个位置,「从那里走。」 阿洛菲靠近了那个如同树洞一般的地方时才发现了不对劲,从洞口往里看,灰濛濛一片。 「确定是这里没错吗?」阿洛菲谨慎的往里看半晌,洞中光线很暗,跟她想像的实在是相去甚远,如果说这里面有虔诚的黑暗信徒,她觉得还更合理一点。 「不会有错,只有这里,」赛特迟疑了一下,「我不进去了,初代阿肯斯泰达对黑暗力量的恨意极大,即使里面只有几千年前残留的一点点记忆或者思念,攻击性也很强,留在你身边,可能会导致你被连累。」 赛特的鼻子在黑暗魔物中是非常灵敏的存在,从来不出错,阿洛菲听见他这么说,也不多作考虑:「没关系,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赛特本以为她会直接往里钻,没想到少女合拢双手数秒,再张开时掌中已经出现了一朵银色的玫瑰。 「要是有光明信徒为难你,就把它给他们看。」阿洛菲朝他挥挥手,又再笑了一下,转身就钻进了树洞里。 赛特拎着玫瑰在洞口不远处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阿洛菲似乎总是没有意识到他是狼灵一族的族长,一般的光明信徒能对他做出什么有威胁的事? 何况当初许多人以为她真的死去了,提议要为她举行最高规格的火葬时,他几乎疯了一般守在少女的「尸体」身旁,最后才等来了她的甦醒。 从那以后,就没有什么光明信徒敢挑衅他。 不过,初代的阿肯斯泰达双子残留在南大陆上的意识,也有别于那两位光明神使本身,大概只会受到他们还作为人时的执念所驱使,消灭感知到的所有黑暗力量—— 赛特的瞳孔勐然一缩,像是意识到什么,慌乱的站起来,跑到树洞旁边朝里大喊:「阿洛菲!」 没有人回应,树洞中灰濛濛的世界吞噬一切外来声音。 青年天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焦虑,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一咬牙,钻进了树洞中。 ****** 不是雕像,也不是神术投下的虚像。 是残酷的战场残影。 数千年前坠月城还不叫坠月城,阿肯斯泰达双子还只是普通的人类,年轻的骑士与术师既是城主的儿女,又是将领,带领他们的人民,抵御被黑暗魔物带领的魔兵。 初代的阿肯斯泰达双子,完全就是南大陆上的不世出天才,阿洛菲毫不怀疑假如他们活在一个太平盛世,人族的神术和近战格斗术会前进好几大步。 可是他们生在一个乱世里。 虽然坠月人英勇,守将战术精妙灵活,但血肉之躯难抵兇悍魔兽,城主的头颅还是被魔物砍下挂在大军前,人类的城池摇摇欲坠。 阿洛菲望着阿肯斯泰达双子那张虽然满是血污,但面容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不由得泛起了激动而复杂的情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7页 「落日后在此死战。」莉莉安娜以手点在地图上,语气坚定。 「也许对我们不太有利,」迪维努斯沉吟片刻,和自家姊妹同样的蓝眼睛露出了些许迟疑,「黑夜对于那些该死的魔物来说,简直是绝妙的掩体,我们的人民在黑暗中无法像魔物那样看得见东西。」 「等不及天亮了,他们日落后一定会来发动最后的进攻,要让普通民众能尽量多的安全离开,就只能趁这个时间,」莉莉安娜信心十足的笑了笑,「不必担心,迪维努斯,照明的事交给我,你还是想想这场战役里杀掉的魔物能不能比我多吧。」 「只怕是你要求着我让你。」迪维努斯挥动着那柄长枪,在半空中划了个利落的弧度。 莉莉安娜噗嗤一笑:「都要死了,你让让我怎么了?」 「如果你很恳切的求我,我也许会考虑的。」迪维努斯反唇相讥。 城主的一双儿女在谈笑中就这样决定了自己人生的终点,没有眼泪,也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就好像只是谈论下午茶要喝什么那样平常。 「咳......」迪维努斯咳出一口血,以长枪枝撑着身体,大口的喘着气,但目光依然相当锐利的望着远处的魔物。 眼前是敌手,身后是家人,阿肯斯泰达双子和手下的兵毫无惧色。 阿洛菲几乎不忍再看。 直到最后的抵抗力量只剩下阿肯斯泰达双子,从城池后方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悠长、不明显的鸣笛,半跪在地上,以枪柄撑着身体的迪维努斯眼睛微微一亮。艰难的弯起一个笑容:「任务完成了,莉莉安娜。」 「是啊,」红髮的莉莉安娜擦了一把黏煳煳的脸,分不清那到底是她断掉的髮丝,还是快要干掉的血,「迪维努斯,看来我比你稍强。」 话音刚落,她猝不及防就从半空中落下,摔在自家兄弟身旁。 「......你觉得这也算赢了我一把吗?」迪维努斯皱了皱眉,空余的手拉了她一把,「死撑,明明血都耗尽了。」 身为光系法师,莉莉安娜在坠月城门前设下了血祭术,最大限度照亮了战场,但也意味着她的生命在持续的燃烧。 「说得好像你不是死撑那样,」莉莉安娜靠在他的肩旁,无视愈来愈靠近的魔物,艰难的唿吸了几下,忽然抓起迪维努斯的手,在手背上用血画了些什么,「可以的话,活下去,迪维努斯,只有活下去,才能看见新一天的太阳。」 不等得到回答,她就合上了双眼。 命运就像轮盘一样,阿洛菲想起当初在森林里,也是白金法师先咽气。 迪维努斯似乎没有太大的感伤,抬手看了一眼,苦笑看向自己胸前被染红的盔甲:「我做不到,莉莉安娜,我们两个可是同生共死的,我也等不来新的太阳升起了。」 他抬眼望向正在飞奔而来的魔物,冷笑一声:「不过正好,借你的力,算一算数量应该还是我赢了。」 他把莉莉安娜画了图案的手按在地上,随着一声巨大的爆响,比手臂还粗的藤蔓从地底下骤然窜出,刺穿了冲过去的魔物们。 滚滚烟尘让阿洛菲下意识别过脸挡住,等她回过头时,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庇斯特。 不,这时候应该还是要叫蒙特塞拉。 温和却疏离的光明神迎着清晨的第一缕日光落在并肩而靠的两具尸体前,轻轻把手贴在他们的头上,本已死去的阿肯斯泰达双子就「醒」过来了。 他们脱离了自己原来的身躯。 「成为我的神使,你们可愿意?」神明开口。 半跪在地上的迪维努斯突然朝她的方向转过头,面无表情的开口:「入侵者。」 很难去描述阿洛菲突然涌上心头的惊骇感,她本来不属于这个记忆,但记忆里的画面却因为她而产生了变化。 「应当清除。」莉莉安娜也站了起来,直直的向她伸出了手。 当「银」把他们的攻击挡开后,周围的一切景象开始扭曲,泥沙翻滚,周围一切变得浑浊。 阿洛菲蹙来蹙眉,站在原地伸出手臂,五指一拢,法杖敲在地上,银色的风以她为中心驱散了周围刺眼的灰金色。 阿洛菲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锐利的光明力量,光线并不算非常鲜亮,但刺得眼皮和身体都生疼,即使隔着「银」,还是能清晰感受到那种想要穿透她的力量。 「外来者,你身上有黑暗气息。」 无法撕开她的防线,半空中出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就像是迪维努斯和莉莉安娜混合起来的声音。 「交出来,离开这里。」 黑暗力量?指的是她身上的「永恆」契印吗? 阿洛菲下意识想摸向自己锁骨以下的地方,然而手在贴近身体时,她却意识到对方说的也许不是这个。 拉文娜和赫卡蒂在她来坠月城之前,曾经把自己身上的一根尾羽交给她,那两根羽毛流光溢彩,阿洛菲甚至怀疑那是她们身上最漂亮的羽毛了。 「我的东西不会给你,也不会离开,」她抬起头,望着看不清的半空语气坚定的拒绝,「我要见阿肯斯泰达双子,迪维努斯和莉莉安娜在哪里?」 「黑暗力量还妄图玷染光明殿堂,」风中的声音冷哼一下,「你要见他们,理由是什么。」 有些熟悉的腔调,让阿洛菲确定了和自己交谈的对象,她往前迈了一步,大声说:「几千年后的你和我认识,而且是我童年时的英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8页 是曾经捨生救她的南大陆英雄。 「英雄?既然是光明信徒,你怎么又和黑暗力量扯上关系......」那个声音迟疑了片刻,突然变得怒不可遏,「花言巧语!现在闯入的魔物就是和你一起来的!」 「阿洛菲!」 若隐若现的声音穿过风圈,落入阿洛菲耳中。 她诧异的回过头,虽然看不见赛特的身影,但在尖锐的光明力量中,他的气息变得格外明显和突兀。 阿洛菲心中一突,目睹过迪维努斯和莉莉安娜在保卫战时的惨烈画面,她不敢想像几千年前残留下来的意识对这敌对的气息会採取什么手段,她没有犹豫,顺着灰金色远去的方向追去。 不知道应该说是数千年前阿肯斯泰达双子的力量强大,还是他们留下来的执念深重,等到她找到赛特时,对方已经在强压之下重新变为狼灵的模样,蜷缩在地上,本来光滑的长毛上血迹斑斑。 阿洛菲倒抽一口气,不过一会儿没见,赛特就变成了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要是时间再拖久一点,说不定真的就要把命丢在这里了。 她没去多想为什么赛特会突然来到这里,只是动作很快的从身上解下了墨蓝的星空斗篷盖在对方身上,庇斯特做的斗篷在感应到光明力量时,还和当年一样散发出漂亮的光芒。 狼灵半阖着眼,没有对她的动作作出太大的反应。 「你的民众说,如果能爬到日光花园最高层,就能见到初代阿肯斯泰达双子,现在我已经来到了,你不该阻挠我。」 「既然你说几千年后的我和你认识,那就报上名来。」声音冷硬的说。 「既然是几千年后我们才相遇,现在我说了名字又有什么意义?你也不认识,」阿洛菲用法杖指向半空,回忆着当初乌拉尔向迪维努斯邀战的动作,「不用多讲,我们来打一架,赢了让我见到阿肯斯泰达双子,让这头狼灵离开,输了我任你处决。」 很快,又或者很久,灰金色被一扫而空,连刚才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阿洛菲放下举着法杖的手,擦了擦额头微微泛起的汗,看一眼四周没有危险后,赶紧扭头为还在地上的赛特治疗。 「......谢谢。」重新化为人形的赛特坐在地上,不知道是被刚才的事吓到了还是什么别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他的目光越过阿洛菲的头顶,落在远处的一个位置,「那是什么?」 阿洛菲回过头才看一眼,刚才想说的话都忘了,起身就要往那个方向走。 「别去,小心有诈。」 手腕一紧,阿洛菲回过头迎上赛特的目光,后者没有像平时那样很快松开手,而是执着的拉着她。 「不要紧,」她轻轻拍了拍赛特的脑袋以作安慰,「我能感受到这个气息没有攻击性。」 柔和的,绵长的,充满了感激与思念。 阿洛菲抬起头,金色的阿肯斯泰达双子雕像上流淌着淡淡的光芒,举着长枪的迪维努斯和捧着光球的莉莉安娜并排而立,目光看向远处,在他们脚边是各种模样的花朵。 阿洛菲的目光落在迪维努斯肩上的斯堪底纳花,刚才有一瞬间好像看见了花瓣随风轻动。 金雕的花怎么会像真花一样唿吸? 阿洛菲心中一动,慢慢抬起手。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斯堪底纳花,脑中忽然涌入了一些陌生的记忆。 歷经苦难的城池改名坠月城,纪念为了人民死去的阿肯斯泰达家族,也铭记他们的苦难,与黑暗界死战到底,直到陨落他们的月亮。 民众们为年轻的阿肯斯泰达双子立了雕像,又重建了日光花园,把原本矮矮的几层修得像山一样高,在外层栽满了双子热爱的斯堪底纳花,即使在城外的远处也能看见。 不是坠月人生来喜爱斯堪底纳花,是他们感觉种植这些花,英雄就如同未曾离去。 坠月人相信,双子可以凭此找到回家的路,所以他们把雕像放在了花园的最上层,让他们日日沐浴晨曦,和喜欢的植物待在一起。 年年岁岁,坠月人虔诚信奉光明神,也祈愿英雄归来,即使是在他们无法触及的,遥远的许多个明日以后。 当日常凝作歷史,歷史化为传说,传说镀上时间的金光锻造神话,熟识的倖存者走入时间的长河长别,再无人提起城主的双胞胎曾也是爱晒太阳爱种花的年轻人,但都还记得这座日光花园是用来纪念阿肯斯泰达双子的。 年轻的双子在血与泪中永远死去了,但也在无数人的爱里永生。 阿洛菲一动不动,望着金色的外壳如同粉末一样落下,熟悉的血肉之躯逐渐露出在她面前。 当迪维努斯睁开双眼,对上她的双眼时,阿洛菲才恍然大悟串联起曾经的记忆。 【白银骑士回过头,指了指自己的双眼,金色与蓝色的双瞳在黑暗里像是发着光:「我的眼睛能在黑暗中看得见东西。」】 所以后来的阿肯斯泰达双子是金蓝异瞳,和家族中的弟弟妹妹完全不一样,是因为他们得到了光明神赠予的力量。 光明神赐下了神力,给予了他们神使的头衔,金色的那只眼睛,就是神使的印记。 「阿洛菲圣女,」一双蓝色眼睛的红髮骑士从台阶上走下来,用着她第一次听见的语气说话,「日安。」 只是和那次极强压迫感不同,高大的骑士在她身前屈膝半跪下,微微垂下头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9页 「别来无恙。」 ****** 「所以,这就是他死皮赖脸都要跟着我们的原因?」 乌拉尔歪过头,完全毫无避忌的用鼻尖蹭着阿洛菲的颈侧,直到看见身旁人的脸颊急剧变红,才满意的把她按进自己的怀里。 「光明神的信众果然一如既往的和他一样不要脸。」 「黑暗神,有几点我必须纠正你,首先,这不叫死皮赖脸,是骑士准则,圣女大人唤醒了我们,我们就必须跟从她,保护她。」 坐在对面的迪维努斯双臂交叠在胸前,整个人坐得笔直又优雅,面对神明的嘲讽,丝毫没有怯意,甚至针锋相对的,径直和他对视。 「再者,阿洛菲大人依然是光明神信徒,你在骂我的时候,是否有考虑她的感受?」 「第三,」迪维努斯伸出手掌,语气还带了点不明显的激愤,「请你坐得更像个神明一些,不要把你的手乱搭在阿洛菲大人身上,没看到她害羞了吗?」 「我是阿洛菲唯一的伴侣,永恆的爱人,最契合的另一半,做什么需要得到你的批准吗,光明神使迪维努斯?」 黑髮神明微微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的望着红髮神使,连咬字都带着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味道。 「如果日光花园里的花粉堵住了你的脑子,我不介意帮你敲打一下......阿洛菲,我的玫瑰,你想要再做一回裁判吗?」 「你们能稍微安静点吗?」阿洛菲嘆息着捂上脸,自从迪维努斯甦醒,乌拉尔回归南大陆后,她每天都几乎能听见黑暗神对迪维努斯或明或暗的挑衅,「乌拉尔,我怎么感觉你话多了特别多,迪维努斯,你——」 「我正有此意,黑暗神,」迪维努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目光中却已经出现了昂扬的斗志,「现在我已经恢復了能力,正好不需要你让我,就让我们毫无保留的一决高下。」 黑暗神大笑一声,把指关节捏得啪啪作响:「真是有趣,难道以前你和我打的时候,没有尽力吗?」 「光明神在上——」阿洛菲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把马车门潇洒的一脚踹开,直接飞身而出,几乎在同一时刻,他们的手里出现了武器。 她几乎要尖叫起来:「我的马车修理不用钱吗?停下停下!」 在前面驱赶马车的黑鸟姐妹先是不知所措的停了下来,在看清半空中缠斗的两个身影时,都欢唿起来:「主神加油,主神加油!」 阿洛菲站在旷野上,看着明暗交错的两个身影,开始深信不疑,当初黑暗神真的会在感到无聊了,就带着迪埃罗,挑衅一下光明神使,然后和他酣畅淋漓的打上一架。 她抖了抖手里的地图,把它仔细叠起来,无奈的对天嘆了口气,看来这场比试恐怕要持续到天黑了。 只是她这次的南大陆漫游计划又要作出修改了。 算了,意外之事又何尝不是旅行中的一环呢?漫游嘛,漫无目的也是一种游玩的乐趣。 趴在马车顶的赛特打了个哈欠,对于激烈的战斗视若无睹,侧过头枕着前爪,闭上眼睛继续休息,太阳晒在身上,让他感觉懒洋洋的。 「你在冲进来的时候,是想好自己会死掉吧?」 一片阴影落在身上,赛特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莉莉安娜的问题没什么意思,他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她是光明圣女,不会被我们的意识伤害。」 「光明信徒,如果你确信是这样,就不会问我了,」赛特冷哼一声,「阿洛菲当时身上揣着黑鸟姐妹的尾羽,她知道那两根羽毛很重要,是不可能随便丢弃的。」 「但你不觉得,自己的出现反而会给她带来更大麻烦吗?」莉莉安娜笑了一声,「毕竟你说的只是假设,但你的出现,就会激化矛盾,你才是最不安定的因素。」 「只是怕你们这些光明信徒意识不清,分不清敌友,」赛特语气还是一样的冷淡,对她的调侃视若无睹,「我没有考虑那么多。」 「身为狼灵族的族长,你和我说自己冲进去的时候没有考虑那么多?这可不是一族之长该有的态度。」 「你到底想说什么?」赛特开始有些不耐烦。 莉莉安娜安静了片刻,换上了认真的语气:「只是想试探一下你是不是能和平相处的对象。」 「我不会和光明信徒结盟,」他睁开眼睛,视线落在远处仰着头专心看黑暗神和光明神使缠斗的金髮少女身上,「但只要她在,我就不会和你们起冲突。」 「那是迪维努斯拼死救出,一路关注长大的孩子,所以我们特别关心她,」莉莉安娜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阿洛菲,「可你又是为什么对她有这么深的感情?」 「我不需要向光明信徒汇报这种东西吧。」 赛特冷冷拒绝继续交流,但思绪却飘回了那天在日光花园里的场景。 尖锐的光明力量穿过他浓密的毛髮,割破了他的皮肤,金髮少女慌乱的解下斗篷披在他身上,挡住了钻心的攻击。 在她向自己奔来的时候,身影和他记忆中多年前的孩子重叠在一起。 那时候他化为幼兽,在光明力量的追捕下,狼狈的东奔西逃,躲避着各种致命的攻击,但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郊外的青草在雨中有着好闻的味道,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0页 天上下着太阳雨,又凉又烫。 一个身影挡在了面前。 赛特睁开眼,他几乎以为阳光有了实体,但那并不刺眼。 淡金的长髮,宝石般的眼睛,脆生生的声音,还有温暖的气息。 她比神明更先一步来到他面前。 第132章 阿洛菲是被热醒的。 迷迷煳煳里,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团火包着,皮肤发着烫,虽然不疼,但过分强烈的存在感让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清醒。 睁开眼睛时,窗外还是漆黑一片,阿洛菲低下头,腹部的热源来自于一只手。 乌拉尔的手臂没有怎么用力,但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势把她扣在怀里,掌心正好贴在她的小腹上。 一团浅浅的黑色正好盘旋其中,热感正是源于这被剥离了攻击性的黑焰。 阿洛菲把他摇醒时,乌拉尔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甚至还带点理直气壮。 「你在做什么?」阿洛菲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皮肤还隐隐泛着热。 乌拉尔半靠在床背上,视线懒洋洋的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的身上,最后落在她的手背上:「光明信徒一般承受不了黑暗力量,虽然你的体质比较特殊,不过黑暗神的孩子大概率会本能的改造自己所处的环境,我完全是为了让你的身体保持原态——」 ? 「停,停停停,」阿洛菲怀疑现在到底是自己在做梦,还是乌拉尔还没睡醒在说胡话,「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当然是我和你了,」乌拉尔挑了挑眉,以一种非常理直气壮的语气回答,「难道还有其他男人有可能成为你孩子的父亲吗?」 阿洛菲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边张了又合好几个来回:「是我理解有问题吗?我——」 「没关系,第一次当母亲会紧张很正常,我也是第一次做父亲,我也很紧张,」乌拉尔一脸无所谓的说着和表情相反的话语,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动作要比平时更轻的把她按倒,「好了,我听说人类孕妇需要比平时更多的睡眠,有什么明天再说,现在先闭上眼睛。」 孩子、怀孕、母亲,都是很正常的词,但出现在当下这个场景和环境里,就非常不正常了。 「等下!」阿洛菲整个人突然翻身起来坐在他身上,「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小心,虽然我的孩子很强壮,你也不能这么乱来,」黑暗神摊开双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是在害羞吗?脸都红了。」 阿洛菲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按着他的肩膀:「是谁在造这么离谱的谣言?我哪有怀孕?」 「没有?」乌拉尔眯了眯眼睛,目光又落在她的小腹上,脸上满是无声的「没说谎?」的表情。 「这种事有什么好骗你呢?」阿洛菲纳闷的把手贴上他的额头,「神会发烧吗?或者是你是还没睡醒在做梦呢?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乌拉尔满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盯着她看了半晌后才慢条斯理开口。 「拉文娜说,你产下了一颗蛋,然后现在它......」 他的指尖慢慢划过她的肚脐,最后落在小腹上,最后变成整个手掌抚上去的动作,和以往情动时充满占有欲的狂热相比,现在显得格外温情,没有他的外力作用,现在这里非常平坦,但想到这里在孕育新的生命,就让乌拉尔的竖瞳微微扩张。 「就在这里孵化中。」 虽然从黑暗神在召唤仪式重返大陆后,阿洛菲见识和听说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但当自己成为事情的主人公时,那种震撼感还是让她有些难以用言语去表述。 「我......」阿洛菲敲敲脑袋,太多话想说,一时竟然不知道先说哪一句,最后只憋出个问句,「你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吗?」 这种问题对于神来说应该相当粗鲁而无礼,但乌拉尔刚才说的事情,已经让她放弃组织语言这个举动,只想用这种方式让对方意识到他的话语有多离奇。 然而乌拉尔居然露出了有些认真的表情,略作思考后开口:「不是。」 「人类也不是从蛋里出来的,那我和你就算有孩子,又怎么会是颗蛋呢?」阿洛菲惊极反笑,「而且退一万步来说,我生了一颗蛋,那为什么又要塞回去啊!」 她发誓,就算是看了这么多的小说,也从来没见过这种离奇的故事。 「你说的有道理,但以前也从来没有过神和人的结合,出现一些神奇的情况也是存在可能的。」 乌拉尔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贊同,只是手依然贴在她的身上,那个能够孕育后代的地方。 「我不在意你生出来的孩子是颗蛋还是什么,我只关心你的身体会不会受到影响。」 他的阿洛菲为了南大陆的信徒和双神已经做了太多事,她不欠任何人或者神明一分一毫,反而是他们应该处处体贴她,以她为先。 「我的意见是,让拉文娜再来讲一下我的那颗蛋是怎么回事。」阿洛菲露出了很久没有用过的,当初还在布兰登举行典礼时的端庄笑容。 她必须知道这种荒谬到极点的误会是怎么出现的。 ****** 阿洛菲环顾了一眼四周,房间里的氛围有点怪异。 黑暗神似笑非笑,看不清情绪,赛特化为兽型趴在他脚边,身上站着闭目养神的长尾小黑鸟赫卡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1页 莉莉安娜满脸八卦的望着自家兄弟,迪维努斯拧紧了眉头盯着站在最中间的拉文娜,罪魁祸首拉文娜战战兢兢低头站着。 「我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阿洛菲嘆了口气,想想好不容易习惯了乌拉尔和迪维努斯五天一打三天一闹的生活,居然又迎来了要闢谣的日子,不觉产生了淡淡的愁绪。 「只是这也太离奇了吧!我根本没有,没有生出一个蛋啊!就算是开玩笑也太过火了。」 黑暗神微微抬了抬下颌,拉文娜咽了口唾沫,声音如蚊的开口。 「我......我昨天中午看到阿洛菲大人吃东西时干呕。」 阿洛菲回忆了一下,反应过来:「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在喝奶茶的时候吧?」 拉文娜咦了一声,点点头。 「......那是我在煮奶茶的时候,糖放多了。」不等阿洛菲说话,迪维努斯先粗声粗气的开口。 拉文娜摸了摸后脑勺:「然后,然后我看到圣女大人在这种冷天还要喝冷的奶茶,人类应该是在天气热的时候才会喜欢喝冷的。」 「那是因为热奶茶太甜了,冻奶茶喝起来口感没那么甜,阿洛菲觉得直接倒掉太浪费了,让我把它冷冻起来。」迪维努斯瞪着她,几乎要翻个白眼。 「阿洛菲大人晚上吃得极少,看起来胃口很不好......」 「废话!她下午的时候吃了那么多糖,还怎么吃得下晚饭?」迪维努斯相当不耐烦打断她的话,「你就纯粹是在无中生有,污衊阿洛菲。」 「可是我问阿洛菲大人原因时,她不想告诉我原因......」拉文娜有些委屈,「如果只是因为奶茶喝多了,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阿洛菲有些尴尬的沖迪维努斯笑了笑,她那时候当然不想和拉文娜说实话了,迪维努斯给她做了一大罐奶茶,本来叮嘱了她要慢慢喝,结果下午看书的时候,她一不小心就喝完了。 庇斯特不在,迪维努斯倒像是代替了他的位置,偶尔好像还会把她当作以前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儿,或者是脆弱得风一吹的散的花花草草,总是对她的日常起居相当关注。 拉文娜问话的时候正好所有人坐在一块吃饭,她要是一说出来,迪维努斯肯定又有一番理论。 结果一环扣一环,造成了相当大的误会。 「可是,我昨晚真的看见阿洛菲大人手里拿着一颗比拳头要大些的蛋,后来又不见了。」 拉文娜被这相当啼笑皆非的真相弄得沉默了很久后,忽然又想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们姐妹俩是鸟,绝对不会分不清蛋和普通晶石!」 ****** 「想不到你还留着。」 乌拉尔从阿洛菲手里接过东西,垂着眼眸漫不经心的打量。 在他的掌心中,原本纹着银色细纹的红晶石,应该和鸡蛋般大小,但此刻它被厚厚的「银」包裹着,比原来肉眼可见的大了许多。 那是迪埃罗在阿洛菲独自进入雪山寻找光明神前,送给她的「一瓣灵魂」,后来也许是忘了,他并没有向她索要回来,直到他消失后,阿洛菲才发现这块石头竟然还存在。 「你把它放进空间,这里银非常充沛,无意间修补了它原来残缺的部分。」 乌拉尔微微掂了掂手里的「蛋」。 「坚硬的壳包着脆弱的内质,和南大陆上的蛋确实有相似之处,在某种程度上,你也算得上是赋予它生命的缔造者。」 阿洛菲想起他提起过拉文娜的猜想,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小腹:「但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把它塞......塞在我的身体里吧?」 乌拉尔哈哈一笑,像抛球一样,一下一下的往上颠着这颗「蛋」:「在他们心里,你无所不能。」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夸我......别抛了,要是摔了是不是会碎啊?」阿洛菲重新接过晶石,「它真的能孵出东西吗?」 「阿洛菲。」 乌拉尔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抬起手臂。 「既然你拥有迪埃罗仅存的灵魂,那你就可以决定它是否有资格再次在这片大陆上行走,还是永远以一颗死蛋存在着,又或者是——」 他的掌心里燃起了黑焰:「我帮你解决它,以绝后患。」 ****** 一个灵魂,如果在不同的时间遇到不同的人,经歷不同的生活,是否会成为不同的模样? 阿洛菲曾经这么向庇斯特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后来也问过乌拉尔。 躺在她大腿上的黑暗神盯着她看了半晌,伸手贴着她的脸颊:「我不管其他人是什么模样,但就是因为有你,我才能重新出现在南大陆上。」 阿洛菲根本没办法控诉他狡猾的答非所问,避开了问题所在,因为下一秒,对方就按着她的后脑勺,不容抗拒的向她索要了一个极深的亲吻。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春日午后,阿洛菲向银色的「蛋」注入了很轻的一缕力量,随着银色「蛋壳」的裂开,从里面飘出一缕银色的烟雾,烟雾逐渐化为了闭着眼睛的孩子。 在希娜家,她第一次看见的迪埃罗,就是眼前的五官,那时候他失去了所有记忆,化名为「卡涅拉」。 「你说,我让他重新出现在南大陆,这件事会不会有点不好?」 虽然之前做出了觉得,但在真的看见迪埃罗之后,阿洛菲还是有点犹豫,毕竟迪埃罗真的差一点就要毁灭世界了,而且就是因为他,庇斯特至今还下落不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2页 听见问话,靠在她旁边的乌拉尔斜了小孩儿一眼,打了个响指,一瞬间,迪埃罗身边出现了一圈黑焰。 「那我把他烧了。」 「别别别,」阿洛菲把他的手按下去,「我开玩笑的。」 乌拉尔手腕一转直接把她的手握进掌中:「那我们说好,如果他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我会第一时间抹杀他。」 「是假如对南大陆不利,」阿洛菲纠正,「假如是针对我个人的袭击,我还是有信心应付的。」 乌拉尔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一扭过头,正好看见一对干净的浅紫色眼睛。 和曾经的迪埃罗相比,眼前的孩子眼睛澄澈得一眼能望得到底。 迪埃罗安静的醒了过来,正盯着阿洛菲,满脸好奇。 「哈,只剩下一点点的灵魂,看起来还是没有忘掉你呢,我的玫瑰。」乌拉尔挑了挑眉头,语气并不怎么痛快。 「说真的,你是在吃醋吗,乌拉尔?」阿洛菲有些好笑的看他一眼,又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小孩儿,「他现在只是个小孩子呀。」 「但他的灵魂属于【暴食者】,这是不能否认的,就好像光明神变成庇斯特的时候,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一些东西。」黑暗神说。 阿洛菲还想反驳,那头传来了问话声:「你是谁?」 迪埃罗微微歪着头,目光不错的望着阿洛菲,干净的目光里满是好奇,他的一头银色长髮垂下,搭配着那唇红齿白的五官,看起来就像漂亮的玩偶娃娃。 「我......」 「阿洛菲是南大陆的圣女,你的缔造者,我是黑暗神,她的永恆伴侣,你可以称唿我们为父亲和母亲。」乌拉尔抢先一步开口。 阿洛菲被他相当具有占有欲但又有些幼稚的发言逗乐了,不由失笑,没等她说话,那边的迪埃罗突然从桌子上跳下,走到她面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胳膊。 「哎?」 阿洛菲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直到对方用额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侧,似乎在感受她的气息,才回过神把他的脑袋轻轻推远了一点。 「小鬼,」乌拉尔蹙起眉,两道眼光恨不得化为利刃从他们中间砍下,「从她身旁滚开。」 「虽然你身上有她的永恆契印,但不代表她以后不能选择其他人,」迪埃罗抬起头,丝毫没有畏惧他的样子,「我不认为是她生下了我,我不会叫她母亲,你更别指望我喊你父亲。」 「所以说还是把他烧了吧。」乌拉尔面无表情的抬起手。 阿洛菲好笑的和他十指紧扣,按在沙发上,用生下的一只手摸了摸迪埃罗的脑袋,笑眯眯的开口:「我是阿洛菲,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小孩儿垂下眼睑安静了片刻,又重新和她对视:「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己叫迪埃罗,还有......卡涅拉。」 真是类似的话语呢。 阿洛菲感觉到乌拉尔的手指慢慢扣紧。 她思索了片刻,轻声开口:「那你想找回以前的记忆吗?」 假如迪埃罗说想,她毫不怀疑乌拉尔会马上抹杀他,可是说起来,一个失忆的人,想要记起自己以前的事,也是情理之中吧? 「你希望我记起来吗?」迪埃罗眼神不错的盯着她。 【你希望我是女的吗?】 阿洛菲恍惚想起当初对方也问出了类似的话,可这种事怎么能由她决定? 「就算是你希望,我也不会找回那些记忆,他也不会想要那些已经抛弃的记忆的。」迪埃罗虽然现在还是一张小孩子脸,但说话却偶尔会流露出一些和年纪不符的成熟。 「为什么?」阿洛菲听见这种截然不同的回答,甚至产生了一些疑惑,曾经迪埃罗为了更快恢復记忆,甚至主动提出和她订立契约,「你说的他是谁?」 「迪埃罗,」小孩儿垂下眼睑,「我知道我是迪埃罗的一部分,但我不是完整的他,我不能和他完全感同身受,我有自己的想法。」 阿洛菲听明白了,眼前的孩子与迪埃罗的关系,就像庇斯特和蒙特塞拉,他是原灵魂切割出来的一部分,但最终会长成完全独立的个体。 迪埃罗说:「我知道你是阿洛菲,在我的记忆里,有你的名字。」 「是吗?」阿洛菲有些诧异,她想起在自己怀里化为结晶消散的银龙,只能猜测是不是他死前残留的意识给了眼前的灵魂,「你记得我什么呢?」 「不记得了,」迪埃罗回答得很干脆,「他死的时候很干脆的把记忆都抛弃了,把属于自己的绝大部分存在都碾碎了,只留下了三个名字。」 「迪埃罗,卡涅拉,还有阿洛菲。」他很慢的说着每个音节,目光一刻没有离开阿洛菲。 阿洛菲本以为乌拉尔会更加恼怒的斥责迪埃罗不许喊她的名字,但他却难得的安静,她转过头,黑髮神明若有所思的以手撑着脸侧。 好一阵子后,他终于开口了:「小鬼,你想要一个新名字吗?」 让阿洛菲诧异的是,小孩儿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对乌拉尔表现出明显牴触,只是平静的看向他:「我不是完整的他,但我愿意继承这个名字,因为——」 他把手按在胸口上,重新看向阿洛菲:「迪埃罗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锚点就是你。」 ****** 淅淅沥沥,安静而来的小雨,是寻常春夜的景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3页 浅金与深黑时而激烈快速的纠缠、覆压又再分离,偶尔缓慢坚定的融合在一起后又假意分开。 在唿吸之间,颠倒了世界。 阿洛菲被颠得几乎要散了架,她感到灵魂似乎也一下一下的被凿得要从天灵盖离她而去,她刚才就不该一时心血来潮,说要成为神明以上的人,还放话要掌控神。 到底是她掌控神,还是腰上的那双手在掌控她?抑或是都有。 她低下头,是那双朝夕相见的绯色双眸,以及微微急促的喘气,热烈得几乎要融化她,只能抬起下巴躲避这过分灼热的视线。 但直起腰仰头能看到的却是如同镜面一样的天花板,是她之前被哄着诱着用「银」做出来的法阵,她的力量居然被用在这种地方,想想都觉得荒唐。 更荒唐的是这竟然极度刺激她的神经。 而在这镜面诞生之后,就不由她控制了,谁让「永恆」契印已经彻底完成了呢? 白皙的皮肤上,小巧锁骨下存在感极强的契印因为情动浅浅泛着光,乌拉尔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看了数秒,又把视线移向了其它地方。 对于他来说,不管多少次,不管多久,她都是完全无法让他产生厌倦的存在,不,应该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来愈无法接受她的不在眼前。 他本就贪婪又有极强占有欲,虽然「永恆」契印已经结成,可他却感觉到自己的妒忌心越发的重。 只是他是不可能把她困在一个无人地带的,哪怕他的脑子里再怎么渴望,也绝对不会像从前那样,把她锁在笼子里。 他把她称为自己的玫瑰,但他不想让这株玫瑰只能长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因为他的玫瑰还喜欢阳光和雨水,又喜欢热闹与新鲜。 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多的,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让所有看见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只有他能离她最近。 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动作向下一用力,得到了想像中的反应和瞬间完全凌乱的唿吸声。 他不经意卸了力,得到了马上倾倒下来的身躯。 可爱,潮红的脸,原本清澈现在变得空泛的蓝眼睛,还有微微伸出来的粉红舌尖。 乌拉尔笑了一下,凑到脱了力的少女脸侧亲了上去。 看吧,他得意的想,全世界只有他最了解她的一切,从身体到心灵。 雨似乎停了,夜风吹入,下过雨的泥泞地一股潮润的特有的清甜味道,黑色植被上还挂着一些细小露珠,是阵雨遗留的礼物。 乌拉尔静静感受了一会儿雨后的气息,忽然又觉得它就像是在诱惑自己。 黑暗神对于欲望总是坦诚的,他又翻过身,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亲吻着那张熟悉的脸,直到她的唿吸变得重新凌乱起来。 阿洛菲在又一次几乎要背过气的亲吻结束后,连连求饶:「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挑衅你了,黑暗神的体力绝对是最强的。」 「不止是体力,」乌拉尔在昏暗中扬了扬眉,声音染着几分愉悦,「哪里都强。」 阿洛菲听着他完全没有疲倦味道的声音,心里有些郁闷的想着「永恆」契印为什么不把乌拉尔的耐力也分她一些。 「这不是契印能办到的事,」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黑髮神明欠起身,拨开贴在她脸上的金髮,「如果你想提高自己的体力上限,我明天可以陪你练习。」 「还是不要了,你去找迪维努打架吧,」阿洛菲垂下手臂,从床下捞起一件薄纱,「我这两天看的书还没看到结局,主角们快要找到他们找了好久的人了,我真的就等着那一幕,一定很好哭。」 「共情了?」乌拉尔歪了歪头,「想起庇斯特?」 「可能是吧。」 阿洛菲眨了眨眼,有些睏倦的看向窗外点点明暗的星空。 和黑暗神不同,光明神把自己的力量揉得太过细碎了,他的气息融入了春夏秋冬,风花雪月之中,南大陆一片生机盎然,似乎到处都是他,可是又怎么也寻不到他的确切身影。 感受到身旁的视线,阿洛菲收回目光,迎上乌拉尔的双眼朦胧的露出笑容:「没关系,我相信庇斯特一定会回来的。」 她很少去长时间的伤春悲秋什么,即使是悲伤,也只是短暂的在心里停顿片刻,人类只要一直不停往前走,总会遇到好事,也许还能和失去的过往重逢。 「噢,对了,明天想想怎么和他们说,迪埃罗的事吧,」阿洛菲打了个哈欠,「迪维努斯知道了可能会比你刚看见迪埃罗时还激动。」 「怕什么,他不是很听你话吗?」乌拉尔捻起她的一缕头髮,不甚在意。 「才不是呢,迪维努斯连我吃糖多了都要管,」阿洛菲的意识慢慢变得有些不清醒,但嘴上还是继续着和乌拉尔的聊天,只是话语已经不过脑子了,「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迪埃罗仅存的记忆里有我的名字,应该不会是想着回来想我復仇吧,他死的时候就在我面前......」 「当然不是。」乌拉尔笑了笑,正想继续解释,低头一看,少女已经睡着了。 「你不理解也很正常,」他停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下去,「迪埃罗是先民给他起的名字,代表了他在人族中的形象,卡涅拉是他成为黑暗神使后,我在他变回龙形时会下达的命令,【龙焰】,代表了他在黑暗界的形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4页 阿洛菲曾经和迪埃罗说过,记忆是很重要宝贵的东西,是在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明,但她恐怕不能理解,即使可能抹除自己曾经存在的痕迹也要抛弃的记忆有多痛苦。 那两个属于迪埃罗自己的名词,对于他来说还有几分愉悦可言,他留下来很正常,但「阿洛菲」这名字并列在上,连乌拉尔在听见时都有些惊了。 「我确实吃醋了,」他低下头,嘴唇贴着少女的耳廓,很轻的开口,「可是他说的是真话,我无法否认,不过,我还要补充一下那句话。」 「不仅仅对于他来,锚点就是你,对于南大陆,对于我,你也是唯一的,永恆的锚点。」 只要阿洛菲在,他就能在爱里一次又一次的恢復,找回完整的自己。 他的额头轻轻和她相抵,熟睡的少女没有听见这样浪漫而宏大的告白,但乌拉尔并不着急,因为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岁月,他有足够多的机会,去向她表达没有任何人与神能比拟的爱意。 「晚安,我的玫瑰。」 第133章 咻,砰! 盛满灿烂烟火的夜空,在人们欢唿声中徐徐变暗。 南大陆每隔二十年举办一次的焰火比赛在压轴表演中落下了帷幕,这也意味着官方的流程走到了尾声,民间庆典拉开了帷幕。 各个城邦的爱好者都期待着这间歇期极长的比赛,他们带着自创的焰火术来到布兰登比拼高下。 而今年的比赛热度异常的高,原因之一是黑暗神于入夜时分降临王城,为信众们送上一场精彩无比的焰火表演。 另一个原因是阿洛菲圣女重返她的故土观看焰火比赛。 传闻千百年前,在她仍然拥有光明圣女的身份情况下,成为了黑暗圣女,两位神明并没有因此而降罪于她,反而是竭力想把她拉入自己的阵营中,最后还是由她来调停了神明的关系。 这样没有确切史实记载,充满旖旎色彩的逸闻让许多年轻人嚮往又憧憬,想着一睹圣女的美貌,以此追忆久远的岁月前那不为人所知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 但比起这样充满旖旎色彩的故事,更多南大陆人对于阿洛菲的印象源自于神史里的记载,年轻的圣女并不诞生于任何古老的高贵家族。相反的,她只是一个父母身份不明,被大司祭养大的孤儿。 但她以人类之身,并列于双神之侧,甚至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无数南大陆人的性命和家庭,又在双神陨落以后,带领人族在废墟中重建和前行。 尽管当初被救的人早已在岁月中成为了歷史的一部分,但现在大陆上许多人都是他们的后代,可以说,如果没有阿洛菲,当中很多人如今都没机会唿吸在天地间。 如果神明是许多信徒的信仰来源,而这位圣女大人,是无数人勇气的来源,以及孩子们心目中对于英雄这个词的具现化。 人们以为能得到两位神明青睐的人族英雄,一定是沾染了神性的,性格疏离而淡漠。她歷经了漫长时光,可能还有些高高在上,和普通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但他们没想到,圣女竟然是个喜欢吃甜食,爱笑爱热闹的少女,明媚又生动的五官,让他们想到了春天的风,夏天的花,秋天的果,冬天的火,洋溢着蓬勃的生命力,她的一双蓝眼睛就像宝石似的清澈又明亮,笑眯眯的看过来时,即使是最不解风情的少年都会因此悄悄红了脸。 但很快人们又觉得圣女应该就是这个样子,才让两位神明都争着要把她纳为己方,也让无数前人对她念念不忘,在文字里、画中留下她的种种回忆。 他们当然也想不到,圣女在多年后回到布兰登,在二十年一次的盛大年末庆典中,居然来到了墓园里。 庇斯特的墓在漫长的时光里经过各种修葺,还保留了七八分最初的模样,而曾经和他交集的南大陆人几乎都湮灭在时间长河中。 除了一个。 阿洛菲盯着白色的墓碑,在安静的墓园中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旋律与歌声,恍惚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片刻。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蹲在庇斯特的墓碑前小声说着话,为初逝的年轻大司祭而哀伤,然后广场上的人们开始唱起那首旋律简单得简直有些简陋的《献给大司祭》。 在南大陆上,出现过无数优秀的游吟诗人与作品,但都像风一样来了又去,唯有这首《献给大司祭》依然年年出现在布兰登的岁末庆典上,合唱这首歌已经成了当中的固定节目。 「庇斯特,你再不回来,大家就要忘记你,忘记光明神了。」 阿洛菲开着玩笑,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去,她的指尖拂过碑上的名字,很轻的嘆了口气。 最开始,她以为光明神会像黑暗神一样,在数十上百年后回归。 然而在南大陆上游歷许久后,在曾经见过庇斯特的普通人都逝去后,阿洛菲还是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重新响起,她开始有些疑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们祈求神明,我们期望神明,我们定义神明。】 阿洛菲认为,神明赐予信徒力量,也会应他们的期待而来,就像黑暗神的回归离不开虔诚信徒的祈祷。 她不相信光明神的信徒会比黑暗信徒少,也不认为他们的信仰没有黑暗信徒坚定,可是为什么这么久,神明依然下落不明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5页 她那时候想,也许光明神也需要一个千年才能回来,然而在算好的时间来到时,南大陆还是一切如常,神明也没有如期归来。 「庇斯特,你再不回来,连我都要忘掉你的样子了。」 阿洛菲没想过自己居然还会说这么幼稚的话,用年少时的说辞去「威胁」她的抚养人,但是这一招曾经对庇斯特来说永远是奏效的。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她把下巴抵在按着膝盖的手背上,「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又想你了。」 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动静。 阿洛菲没有回头,直到旁边出现一个身影。 她抬起头,诧异的发现来人不是乌拉尔。 迪埃罗比起刚从「蛋」里出来的时候长高了些,但还是小孩儿的模样。 「找到你了,」他看着阿洛菲,思考了片刻,也学着她的样子蹲下,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墓碑一眼,「原来你在他这里。」 阿洛菲转过头,微微有些惊讶:「你还记得庇斯特吗?」 重生的迪埃罗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感兴趣,能在他脑子里留下印象的,一般都不是普通的人和事。 「不记得,对我来说大概是不重要的,」迪埃罗的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是你和乌拉尔时不时就提起他,我想忽略这个名字也很难。」 这种回答算是意料之中,阿洛菲没有太在意,笑了笑:「找我有什么事?」 「乌拉尔说你的生日快到了,」紫色的眼睛泛着微光,迪埃罗盯着她,「今年是要在布兰登过吗?」 「也可以,」阿洛菲想了想,「正好在布兰登里待久一点,到处逛逛看看又有什么变化了。」 走过南大陆各个城市,阿洛菲发现,还是从小长大的地方最有归属感。 即使在外面见过许多风景,但在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特别的松弛感。 说完话后,迪埃罗保持原来的动作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了墓碑上,这让阿洛菲有点奇怪:「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这个叫庇斯特的。」迪埃罗问。 很重要吗?当然重要了。 如果最初不是庇斯特,她可能根本活不下来,尽管如此,庇斯特还是一次又一次告诉她,不是他选择了她,而是她选择了他和南大陆与布兰登。 在某种意义上,是他给了她生命,牵着她走过人生最初的路,塑造了她对世界最初的印象与观念。 年少时她当然埋怨过庇斯特的严厉与不讲道理,但在时光中,她已经理解了他最初做过的一切。 神明也不是永远都是对的。 当光明神意识到自己犯下了错,他把掌心朝上,向世界以及自己的珍宝释出歉意。 千年后神明不曾归来,南大陆的四季运转却比从前要更加平稳与充满活力,因此信徒们的生活也变得更平和,他们赞美阿洛菲圣女的决策,颂扬她的法力无边。 在人们心目中,圣女就是神明的代言人,可阿洛菲当然不会把这种功劳归在自己的头上,这完全就只是光明神的力量,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庇斯特向来对她说到做到,在告别前告诉她,要归还她「整个世界的色彩与唿吸」,并不是一句空话。 四季不停更叠轮转,旅程的沿途风景迷人。 如果说阿洛菲有什么遗憾,那可能是没能在他消失之前,对他表达自己的感谢,没能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再对他心生抱怨。 她的沉默让迪埃罗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神色,失去曾经的记忆,他在大部分时候还是会出现孩子的心性。 如果说他和重生之前有什么不同,那就可能就是整个看起来更加澄澈干净,脾气也平和了很多。 但正如乌拉尔所说,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改不了的。 虽然和从前的称唿【暴食者】相比,已经收敛了许多,但迪埃罗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吃,他对世界的探索和了解,似乎就是依靠「吃」,这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最直观的动词。 就像有一回,他听见阿洛菲和迪维努斯谈起某地的语言,因为听不懂,被迪维努斯随口嘲笑了两句。晚饭后,他就向阿洛菲要走了好几本学习这个方言的册子,第二天竟然就能阅读,而且熟练的运用当地文字写东西。 阿洛菲震惊于他的学习能力,然而后来才发现,他的学习方式,竟然是直接把书吞进肚子里。 这算是迪埃罗的天赋,虽然效率很高,但阿洛菲并不支持他经常这么做,想想要是他真的想学会说这门语言,难道还要去抓几个当地语言学者吃掉吗? 迪埃罗对于阿洛菲提出的禁令没有表示反对,乖乖的就开始遵守了,连迪维努斯都偷偷说,只有阿洛菲的话,这傢伙才会完全听从,到底是为什么? 阿洛菲也解释不上来,只能告诉自己,也许就像小鸡小鸭那样,对于第一眼看见的人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亲近。 迪埃罗等待了片刻后,把手伸向墓碑前的玫瑰,不等阿洛菲阻止,他已经扯下了一片花瓣塞进嘴里。 「月影玫瑰的花语是重逢,」迪埃罗并没有很快把那片蓝色的花瓣吞进肚子里,他呷呷嘴,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宣告似的开口,「不要难过,你的愿望一定很快就会实现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6页 阿洛菲被他一本正经偏偏又还是奶声奶气的嗓音逗笑了,她拍拍对方的脑袋:「我知道,庇斯特他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手臂被一下子抱住了。 迪埃罗眨了眨眼睛,亮晶晶的紫色竖瞳透出单纯:「我饿了,阿洛菲——」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拎着后颈的衣服整个提了起来。 「小鬼,饿了就去找厨子,实在吃不惯就找迪维努斯,阿洛菲变不出饭菜给你吃。」 阿洛菲诧异的往后看,黑暗神抬起胳膊,和挥动四肢挣扎的迪埃罗对视了一眼,不耐烦的打断他要说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这招我早在一千年之前就用过了。」 「放我下来!」身量尚短的迪埃罗张牙舞爪,激动之下脖子甚至浮现出银色的鳞片,「混蛋乌拉尔,以大欺小!」 「呵,」黑暗神毫不生气,只是嘲讽似的笑了一声,又晃了晃胳膊,「这种时候就会以自己是个小孩来作说辞,刚才跟阿洛菲说话可不是这个样子。」 说完之后,他嘴里念了个咒,一团黒焰包裹着迪埃罗,不顾他的挣扎,径直往天上一抛,转眼间就消失了。 「这下安静多了,」乌拉尔满意的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弯下腰对着墓碑挥了挥手,顺手又把阿洛菲拉起来扣进怀里,「嗨!」 就好像庇斯特能看见他似的。 「他应该听不见。」阿洛菲哭笑不得于他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幼稚举动。 「都一千多年了,别睡了。」 黑暗神伸出手,咚咚的敲了好几下墓碑,把阿洛菲吓了一跳:「你别把他的墓碑搞坏啦!」 「那你是想要一块石头还是要能骂人能打人的光明神?」乌拉尔问。 阿洛菲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庇斯特才不会骂人打人。」 「哦?」乌拉尔挑起眉,拖长了嗓音,他的手臂更用力的把她的腰扣紧,「看来他以前在你面前真的伪装得很好,还没暴露出最真实的样子。」 他的目光扫过墓前的月影玫瑰,夸张的嘆了口气:「埃尔多拉才是他想要的吧?或者你是希望通过送黑暗神的爱花给光明神这种方式把他气醒?」 黑暗神和光明神从最初就并不对付,每次提起光明神,乌拉尔总会阴阳怪气起来。 阿洛菲对他这种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稍稍把头偏离对方不停蹭过来的脑袋,故意逗他:「乌拉尔,连迪埃罗都知道月影玫瑰的花语是重逢,你连迪埃罗都比不过啦?」 黑暗神嗤了一声:「我不认为那个小肚鸡肠的傢伙会从这个方面理解你的做法。」 阿洛菲忍俊不禁,侧过头去观察对方:「可是我看现在更小气的好像是你哎,乌拉尔。」 黑暗神有着极强占有欲,她早就领教过,从前因为肆无忌惮的表达过意愿,让她吃过不少苦头,现在大概是因为「永恆」契印让他保持在一种更稳定的状态,所以比以前要稍微—— 唿! 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黑暗神张开了翅膀,揽着阿洛菲的腰直接飞到天上。 「呀!」 虽然在天上飞的次数已经很多,但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是让阿洛菲下意识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直到听见对方得逞似的哈哈大笑,才后知后觉又被捉弄了。 「看我出糗这么有趣吗!」 「只是不爽你和我在一起时,脑子里还在想别的男人。」 乌拉尔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 「光明神不行,大司祭庇斯特也不行。」 「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 月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五官锋利的线条,舌尖扫过的下唇泛着淡淡的光泽。 阿洛菲忽然心头一动,清了清嗓子:「没错,我要忏悔。」 乌拉尔明显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嗯?」 「我有罪,因为我......」阿洛菲慢慢凑到他面前,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突然很想知道黑暗神的嘴唇是什么味道的。」 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阿洛菲把手按在他的胸口上,仰起头亲吻了他的双唇。 ****** 圣女的生日是布兰德的一个盛大节日,圣女本人不喜欢那种繁琐的流程,人们就在民间自发的开始策划各种庆祝方式。 「站在这里做什么?」乌拉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嘘,」阿洛菲合眼站在窗前,十指交扣,「小时候,我会在生日前一天夜晚许愿,等布兰登的大钟一响,神明就会听见我的愿望。」 黑暗神站在她身旁,静静的等了一阵子,直到远处的钟声完全消失才再开口:「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你祈祷的?」 话才说完,阿洛菲就睁开了眼睛,当她扭过头迎上他的双眼,乌拉尔突然就意识到了。 也许这么多年,她的生日愿望都没有变过。 早就说光明神不是好东西,他是怎么做到狠心的自我放逐这么多年,这样惩罚的到底是自己,还是亲手带大的阿洛菲? 何德何能啊,光明神。 他的心里涌起了难以描述的情绪,忍不住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声说道:「我的玫瑰,你的生日愿望他一定会听见的。」 圣女生日的清晨万里无云,晨曦明媚,缕缕金光干净得像是新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7页 星芒宫里的布置和阿洛菲以前居住时一样,每次睡醒的一瞬间都感觉好像时光倒流了。 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窗口的埃尔多拉花随着风在空中飘逸。 阿洛菲心里一震,连鞋子都没来得穿,赤着脚就跑到了窗边。 这是当初庇斯特送她的那一盆,自从光明神陨落后,它虽然一直活着,可就没再开过花。 她趴在窗口上,伸出手指小心的碰了碰薄雾似的花瓣,昨天还只有叶子的盆栽,现在奶黄色的花瓣就像清晨的曦光,飘飘忽忽,似散犹在。 这一定是个好兆头。 阿洛菲看了好一阵子后,转头进了祷告室,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进行早祷,可她突然很想做这样一件事。 生活需要仪式感。 阿洛菲像当年做过无数次那样,跪在软垫上合上双眼。 白色神像安静而圣洁的立在面前,阳光照进祷告室里,照出翻飞的小尘埃,忽远忽近,落在她的发间,落在她的皮肤上。 「愿日光照耀布兰登今日,明日,与未来的每一天。」 在结束了早祷后,阿洛菲的心情忽然变得无比平静,不再为庇斯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南大陆而焦虑。 埃尔多拉的花盛开得没有预兆,说不准它就是个信号呢? 也许是在此时,也许就在下一刻,庇斯特就会出现在眼前。 阿洛菲深吸一口气,拿起桌旁的一张地图,推开了房门。 今天布兰登人会在城中为她庆祝生日,她不喜欢以前光明教会为她举行的那些庆典,但对于民间的活动还是充满兴趣的。 迪维努斯昨晚给了她一张地图,今天正好按照上面的标记—— 路过大厅时,她随便瞟了一眼,突然就挪不动步子了。 「怎么可能呢?」她愣了半晌,自言自语。 银色长髮如瀑布安静垂下,雪色皮肤,绿眼睛如远古丛林般深邃。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安静的落在神明身上,就像一层淡金色的纱。 「什么怎么可能?」 光明神从长椅上站起来,微微笑着看她,桌上是一个铺满奶油的蛋糕。 耳边突然一阵安静,直到—— 「生日快乐,阿洛菲,又大一岁了。」 阿洛菲忽然回过神,身穿便服的庇斯特,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和年幼的她如是说。 ****** 「你是故意选在这个时间回来的吧?蒙特塞拉。」 黑暗神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光明神。 光明神拿起茶杯,动作相当优雅的喝了一口奶茶:「你要是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我就说了吧,这傢伙就不是个好东西,」乌拉尔面无表情的看向阿洛菲,「根本就没必要为他难过好吧。」 「注意你的言辞,黑暗神,」迪维努斯皱起眉头,「吾主不容亵渎。」 「不服?想来打架吗?迪维努斯。」乌拉尔挑眉。 「你答应让我先打的,乌拉尔。」坐在一旁的迪埃罗不满的挥着双手。 「小鬼一边喝奶茶去。」 ...... 阿洛菲仰头倒在草坪上,被阳光晒得有些温热的青草地散发出好闻的味道。 头上是蓝天和朵朵白云,身后是吵吵闹闹的挚爱与家人朋友,时间在此刻就像停止了。 风吹过来,把白乎乎的云团时而吹成绵羊的形状,时而吹成鸡腿的样子。 她突然想起好多年前的一个生日,乌拉尔问她在神明重临大陆后,会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心愿。 那时候,她环顾了一圈周围堆满的各种教会送来的礼物,华丽,但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又看了一眼庇斯特亲手做的生日蛋糕,简单的裱花,简单的水果点缀,上面只有最简单不过的四个字——天天快乐。 她交扣了十指,轻声回答。 【我才不想要什么功成名就,我只想找块大草地,舒舒服服的晒太阳。】 ------------全文完。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