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来》 第1页 《入梦来》作者:默墨舞文【cp完结】 文案: 白阅为解除活不过20岁的诅咒,阴错阳差与室友黎予纠缠在了一起,在二人联手解决「灵异」事件的过程中,发现一切的源头竟是一段千年前的秘辛…… 有种感情是刻印在灵魂上的,只要靠近就会发出共鸣。 「暴不躁」忠犬攻x「病不弱」美人受 一句话简介:浮云过千载,何妨入梦来 标籤:he,剧情,1v1,灵魂伴侣,天作之合 第1章 黑长直大鬍子 太阳正卖力的散发着一天中最亮的光芒,被医院诊室里的雪白墙面折射后额外刺眼,再混合着窗外的聒噪蝉鸣,让人连听觉都跟着模煳起来。 少年坐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床上,原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沉重。 他皱着眉,偏头看向正在和医生交谈的父母。 明明能听清他们的谈话,思维却迟钝的难以分析理解对话内容。 「白阅的一切检查都没有异常,十分健康。」 「这……不可能啊!您再给看看,或者……我们再查点别的项目?」白父极力控制着情绪,声音里满是疲态。 白母更是哽咽着,苦苦哀求道:「是啊,求您了医生!我……我们已经跑了好多家医院,您是我们最……最后的希望了!」 「唉,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检查结果就是这样。其实……我建议你们不如带孩子去看看心理医生,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很容易敏感。」 大夫无奈的摘下眼镜,毕竟检查报告确实看不出任何问题,甚至某些数值,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好上一些。 「您也说我儿子的病是心理原因导致的?」白母睁圆了眼睛,拔高的音调中带着质疑。 还不等医生再回答,白父也激动起来,「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心理医生也说没有问题,要是都没问题孩子能这样吗!你们医生是不是只会踢皮球!?」 「我不是这个意思,两位先冷静一下。」 「还要我们怎么冷静,这都多长时间了……」 三人的对话还在持续着,没有结果,却越发嘈杂。 声音震耳欲聋,可白阅已经听不清对话了。 他想要上前阻止,可不等动作,强烈的窒息感和沉重感瞬间涌了上来。眼前有白影晃过,他用力伸出手才堪堪抓住,勉强稳住身体没倒下去。 用力眨了眨眼,他才看清自己抓住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高挑女人,黑色的长髮披肩,却看不清面容。 女人无视了他的痛苦,坐在他的面前,并拿出一只怀表在他眼前晃动。是要催眠么? 白阅已经很熟悉这个环节了,当他配合着想要闭上眼时,医生突然微低下头掩着嘴发出一阵粗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小娃娃,你这可不是生病了,而身上是有业障啊,这么下去可是活不过二十岁喽。」 女医生坐直身子靠在椅子背上,露出一张留着大鬍子的中年脸,笑嘻嘻道。 白阅惊诧不已,还不等反应前因后果,这位黑长直的鬍子大叔便突然伸出手在他头顶拍了拍,继续道:「去南川市吧,你的生机在那里。」 不等话音彻底落下,白阅身下的床竟凭空消失了。 突然没了支撑,他整个身子勐地向下坠去…… 「啊!!!」 白阅一声惊唿,勐然坐直了身子,眼中还带着难以平息的惊恐。 「怎么了小阅!?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汗?」 对上白母关切的目光,白阅这才渐渐回神。 他沉思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去南川大学报导的路上,之前不知怎的困意突如其来,就这么睡着了…… 「我……我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噩梦。」 「正好,咱们也快到了,你醒醒神。」正在开车的白父趁着红灯匆匆向后撇了一眼,语气虽然平静,但眉宇间却带着些许不安。 白阅接过妈妈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汗,唿出几口浊气,这才有心思回想刚才的事。 虽然他偶尔会梦到小时候,但从来没一次是跟看病相关,那种真实的窒息感现在还隐隐残留在身上,以至于他不禁有些后怕。 但看看身旁的父母,他也不敢多显露出些什么。 比起梦里,他们这些年虽然情绪上好了许多,可为了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病而奔波操劳,终究是更显憔悴了几分。 怎么就突然梦到小时候求医看病的事儿了呢?明明都过去那么久了。 难不成真像静玄道长所说的,这南川市和自己有什么因缘,所以「近乡情怯」了? 不过想想刚才梦里,道长的白大褂形象,白阅属实是有些不忍再次回忆…… 现在终于来到南川了,希望一切都会变好吧! 他透过车窗向前面看,十字路口的对面,已经能看清南川大学的校门了。 此时正好红灯开始倒计时,白父正准备启动车子打算穿过路口,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勐地从车前闪过。 「快停车!」 「什么!?」 白父深知在这种情况急剎会造成什么后果,于是开车穿过路口又行出一小段,才靠着路边缓缓停下。 车刚一停稳,白阅便急忙跑下车,向路口飞奔而去。 他站在红绿灯下四处张望,才发现四下车辆都正常行驶着,没有任何异常。 第2页 可是他分明看见,刚刚有人从车前横穿而过,被他们的车撞了个正着…… 「小阅,到底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白母踩着高跟鞋,紧赶着追过来。 「我刚才看到有人……」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啊,而且如果真撞到了什么,也不会没有感觉。你应该是刚睡醒,眼花看错了。」白父停好车后也跟了过来,安抚道。 「那……可能吧……」 白阅心中存疑,但看着父母紧张的神色,实在不好再说,只得作罢。 本来就被梦扰的有点心神不宁,刚缓过神来又出现这么一档子事,白阅控制不住的思索起来,到底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 他心不在焉地跟着父母办理完报导等一系列繁琐的流程后,也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白阅的父母工作很忙,这次来送他也是调了好久的行程才换到了假期,因此反覆叮嘱了各种注意事项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白阅则被辅导员带着往寝室去,路上这位辅导员不疾不徐的介绍着学校的情况,白阅缓步跟在旁边,不时回应几句,顺便打量起四周。 已经快九月末了,暑气丝毫未减,灼热的阳光压得树叶都耷拉着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而本该喧嚣的里现在也没几个人在室外闲逛,唯独几只蝉还在声嘶力竭地叫着。 「沙——沙——沙——」 在正午烈日的震慑下,几乎所有学生都生无可恋的苟在宿舍里,大一新生301男寝里的三人也是如此。 顶一头栗色捲髮的贺冶拉动着作训服的衣领,瘫在椅子里有气无力地呻吟着:「不都秋日安了嘛,今儿这天怎么觉着比前两天还要热啊?都快喘不上气了……」 「没听说过秋老虎吗?你多喝点水,然后抓紧时间睡个午觉,小心下午军训时中暑。」 搭话的男生和贺冶长得有七分相似,他递了瓶矿泉水过去,语气中透露着宠溺。 「哐、哐、哐!」 正当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贺冶接过水,随口朝门外问了句。 本就虚掩着,留了道缝隙透风的房门被应声推开,一个竹竿似男人闪进门内,快速打量了一圈。 「正好大家都在哈,我是舞蹈系的辅导员,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午休了。」 「舞蹈系?」贺冶挑起眉毛,乖巧地笑了笑,「老师,我们这不是舞蹈系宿舍啊,您是不是走错了呀?」 「没走错,你们寝室不是正好空出来个床位么,我们系今天有一位同学刚来报到,但本系的宿舍都住满了,所以先安排在你们这儿。」 「竹竿儿」边说边回身招唿,「哎,同学,来跟你室友们打个招唿。」 白阅拎着硕大的箱子,吃力地从辅导员和门缝中挤了进来。 这是个标准的上床下桌四人寝,进门右手边是一个独立的卫生间,门后有一小排柜子和置物架,再往里一点就是分列两边的四张床位。 此时除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其他三个床位都已经放了被褥。 「打扰了,我叫白阅。」 白阅大致扫了一眼屋内情况,自报家门后便不说话了,等着听辅导员还有什么指示。 「行,打了招唿就算认识了,你们往后好好相处慢慢磨合,实在有什么不适应的尽量先克服克服,克服不了的就再来找我。」 「好的,谢谢老师,麻烦您了。」白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不辛苦,应该的,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嗯,好,老师再见。」 话音刚落,竹竿儿就以闪电般的速度遁走了,白阅一时也不知道这位辅导员究竟就是这种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还是怕被自己这个「麻烦」给缠上…… 不过辅导员是怎么想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目前寝室内的氛围有些尴尬。 他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过集体生活,饶是做了很多心理功课,但实际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有些脚趾抠地。 「你叫白……yue是吧?白色的白?yue是哪个字啊?」 白阅的思绪被人打断,下意识地回答道:「阅读的阅。」 「白阅?还挺好听的,我叫贺冶,学影视的。」 栗色捲髮的男生懒散的靠坐在椅子上,眉眼弯弯热情地和他打招唿,一对虎牙若隐若现。 他扬了扬下巴,撇向站在他身侧的男生示意道:「这是我哥贺源,躺在床上那位一脸苦大仇深不爱理人的叫黎予,他俩都是歷史系的。」 白阅点了点头,「你们好。」 「你好,我是贺源。」贺源浅笑着礼貌地回应了下,不冷淡也不过分热情。 白阅记人很快,虽然刚才在门外听不真切,但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最先和辅导员搭话的就是贺冶,看起来是个过分热情的人,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至于其他两位…… 比起弟弟,贺源就显得要稳重很多,他和贺冶一样是娃娃脸,看样子是双胞胎,但没了虎牙加持,又被银边的框架眼镜一遮,顿时显得成熟儒雅了几分。 而叫黎予的这位,虽然这么评价初次见面的人不太礼貌,但不得不说贺冶对他的描述十分精准。 从自己进到屋子里,这人只不大在意的抬头扫了一眼,便又靠回被子上看书去了。 第3页 小麦肤色,干净利落的寸头,天生上扬的眼尾和笑嘴却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怎么看都是一脸不好惹的兇相。比起歷史系的,倒是更符合广大群众心目里刻板的刺头体育生形象。 经过这么一折腾,午觉算是彻底睡不成了,社牛贺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白阅闲扯,白阅边回应边收拾自己的书桌和床铺。 这位置虽然没有人用但却异常整洁,连点积灰都没有,就好像有人擦拭过一遍似的。 只等收拾到书桌抽屉时,白阅才从角落发现了一张小卡片。 他拿一看,竟是张很新的一寸照片。 只是这上面的人,白阅越发觉得有些眼熟,而正与他闲聊的贺冶显然也看到了照片,说话声戛然而止。 白阅察觉异样,疑惑问道:「你认识这照片上的人?」 贺冶挠了挠头,目光略有些闪烁,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此时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贺源和黎予,也都看了过来。 短暂的沉默后,贺源走近贺冶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开口对白阅解释道:「我们寝室本来也是满寝,这人和我弟弟一个班,一周前午休的时候,他在校门口的十字路口出了车祸,人没救过来。这张照片……可能是家人收拾东西时落下的。」 贺冶看白阅神色不太好看,伸手抓了抓他的手腕,「你不会害怕了吧?我们都在这住好几天了,什么事儿也没有!」 「没事儿,我只是在想……这照片该怎么办。」白阅勉强笑了笑,压下了原本脱口欲出的话。 其实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镇定,甚至有点嵴背发凉。 倒不是说觉得晦气或害怕,而是经贺源一说,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刚刚的熟悉感源自哪里。 今天来报导时,他分明在校门外的十字路口见过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开新坑啦!上一本欠的番外容我先放放…… 这大半年我跑去学写文了……虽然刚学会点皮毛,但回头一看感觉自己的第一本bug太多了,打算先修文,之后再把番外补齐,总之不会坑的! 第2章 「砰」的一声 当时一闪而过印象有些模煳,再加上父母的说法,白阅确实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现在看着手中的一寸照片,他笃定自己没认错,当时横穿马路的人那道身影,虽然一闪而过,但就是照片上这人! 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有同胞兄弟么?」白阅问。 「没有啊,他是独,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贺冶疑惑道。 白阅的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但想到自己来南川的原因,他还是强压下了心里的不适。 「没事……」 贺冶倒真当他是为照片发愁,便提议道:「我去和老师要个联繫方式吧,给他家人邮寄回去。」 白阅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边说边从本子里撕了张白纸将照片仔细包好,递给了贺冶。 其实这人出事时,对贺冶的冲击最大。 他们两人是同班同学,刚到寝室时自然就走得比较近,再加上他本身对这类事有些忌讳,就更是有些受不了。饶是有贺源的安抚,也过了好几天才回过劲儿。 谁知这才刚刚淡忘,却又被提起来了。 贺源本来还对此有点儿担心,但出乎意料,贺冶这次竟然主动请缨要解决这事儿。 想来是他对白阅观感不错,比起自己心里发毛,还是更担心吓到新朋友。 社牛的特质在这一刻升华了! 一直到午休结束的提示音响起,贺冶才解除气氛担当模式,并像马上就要没电关机一般迅速地哭丧起脸。 「啊……又得去军训了,咱们得赶快点儿,别去晚了又被罚站军姿,我可不想继续当重点关注对象了。」 贺源闻言一乐,揉了把贺冶蓬松的小捲毛吐槽道:「光动嘴说,你行动上倒是表现一下啊。只要少喷两下防晒,咱绝对不会晚。」 「那怎么行,我还要靠脸吃饭呢!」贺冶丝毫不买帐,手拿防晒喷雾一脸认真道:「不光我得喷,你们也得做好防护!就说你呢,黎予你跑什么跑,当我瞎么!」 片刻之间,白阅看着贺冶一把薅住准备悄无声息出门的黎予,然后强拉着比他高出半头的人勐喷防晒,紧接着又在黎予爆发前熟练地躲到贺源身后。 看样子,这个场面没少发生过。 场面过于美丽,以至于白阅实在压不住嘴角,可还不等乐完,没成想这锅又砸到了自己头上。 「小白你傻乐什么呢,我可得给你普及一下咱们寝室的室规:颜值即是正义!」 贺冶冲着白阅挑了挑眉,在上下打量了白阅一圈后,恍然大悟道:「不过,你们舞蹈系的应该本身就很注意个人形象管理吧?」 「这倒确实是,不过……我不需要参加军训呀!」白阅摊了摊手。 「什么?!你凭啥不参加?这不公平!「贺冶瞪圆了眼睛,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顿时就像撒了气的皮球一样。 」我也不想去了……哥,要不你去帮我请个假……哎,哥你别揪我衣领,我自己能走……哎!」 直到看不见人影,白阅还能依稀听到贺冶的哀嚎声。 他不厚道地笑出了声,但心里觉得不大礼貌,于是为表愧疚,他为贺冶默默祈祷了两秒,希望他能如愿…… 第4页 不过,不用军训可不代表白阅能悠哉悠哉的趴在寝室休息。 他原本可以报考国内最顶尖的舞蹈院校,甚至在高考前就接到了众多知名舞团的邀请,,但为了那句话,他最终还是来了南川。 还没等他来,就成了系里的重点关注对象,班主任提前打了招唿,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在迎新会上表演个节目,说是要给系里长长脸。 拖了这么多天才来报导,不管怎样,他也得先去班主任那露个脸。 白阅先去了趟主教学楼,获知了迎新会就在军训汇演当天的晚上,满打满算还有一周的准备时间。所以这几天他虽然不用去操场接受烈日的洗礼,但排练还是跑不了的。 不过班主任还是十分良心的给他特批了一下午的假期,让他先在学校周围逛逛熟悉环境,明天一早再开始。 白阅在校园里大致逛了一圈,记下一些主要设施的位置,又去超市採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后,见时间还很充裕,便思索着奔校门口走去。 南川大学的位置远离市中心,附近商户的主要消费群体就是学生,因此这种不放假的日子街上就显得人少得可怜了。 横穿过校门外的马路再直走不远就有一个大型的综合市场,小吃百货、网吧歌厅应有尽有。有很多学生吃腻了学校食堂,就会在休息时间到这边来闲逛。 这是中午从贺冶那得知的,也是这个十字路口在开学季经常事故多发的原因。 白阅对市场没什么兴趣,但中午那事儿始终压在他心上,不再确认一下就没法安心。 他站在红绿灯下观望了许久,这里完全不像出过事的样子,车流量不是很多,来往行人也都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到什么奇怪的人影。 倒是他站的时间长了,有好几辆计程车停下问他要去哪…… 再待下去估计也没什么收穫,白阅这才不得不放弃了,悻悻的往回走。 不等走到宿舍楼下,一通电话便打了进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什么您好呀!小白,你不会没给我打备註吧!!!」 虽然看不见,但听声音白阅也能想像出,贺冶此时跳脚的模样。 他尴尬的捻了捻手指,急忙回应道:「抱歉抱歉,是我忙忘了,一会就加上。不过,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军训结束了呀,我们要去食堂吃饭,想着喊上你一起。知道2号食堂在哪吧?快点过来,我们门口等你。」 「嗯,知道,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白阅顺带着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快6点了,竟然不知不觉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不好意思让贺冶他们多等,赶紧奔着食堂赶去。 到了门口,果然看见三个人杵在那儿,在恶狗扑食般扑向食堂的新生中显得尤为突出。 不过白阅十分意外,黎予看着不爱理人,竟然也在这儿等着。 不知他是因为也有集体行动的意识,还是单纯的和贺家两兄弟关系还算不错。 白阅趁买饭的间隙给三人各买了瓶水,再加上有贺冶活跃气氛,这一顿饭下来也算是初步拉近了几人的关系。 一天军训下来实在累得不行,吃过饭后四人就回寝室早早洗漱躺下了,等到封寝熄灯的时间,宿舍内早已一片寂静。 白阅是第一天住寝室,加上白天睡过了还没有困意,便戴着耳机躺在床上安静的刷手机。 没过一会儿,他突然觉得身上越来越沉,刚开始还以为是来了睡意,正打算睡觉,却感觉唿吸困难起来。 这种感觉过于熟悉,几乎瞬间他就反应过来,是他的「怪病」又犯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赶在自己住进寝室的第一天就犯病,他艰难地摸索着想要去拿药,但这次症状来得特别急,不等他摸到药瓶,四肢就已经使不上力,动弹不得了。 然而身上的痛苦反而使他意识清醒万分,借着寝室门上方天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看到,竟然有一个黑色人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床脚。 人影低垂着头,正动作迟缓僵硬地顺着梯子向床上爬着…… 「救……」 一个救字像是有万斤重,死死卡在白阅的嗓子眼儿里,他用尽了全力,也挤不出一点声响。 黑影蠕动着从床脚一点点爬上来,悄无声息,就连压在白阅身上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重量。 窒息感已经让白阅的意识开始混沌了,直到黑影爬到了胸口位置,他这才看清楚,黑影竟然和那张一寸照,和他白天在十字路口见到过的那张脸长得一模一样。 神情木然,脸色,是带着死气的青灰…… 白阅心脏微缩,后背也沁出了一层冷汗,不过被这么一吓他反而生出了些力气。 他勐地挣扎着撑起身子,后撤了些许紧靠着床头,然而手肘也重重地撞上了床的护栏,发出「砰」的一声。 「窝草!咋了?」 贺冶睡得正香,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撑起身子瞪大一双睡眼,茫然地四处张望。 「白阅?」贺源也被惊醒了,他眉头微皱,眯眼看向白阅的位置,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白阅咬了咬舌尖,缓出一口气,身上那股窒息的无力感如潮水般褪去。 他看着还在近前的黑影,撑着床刚要说话,可还不等张口,就被一只从背后伸过来的手紧紧捂住了嘴。什么东西?! 第5页 白阅吓得头皮发麻,反射性的张口就要咬下去,紧接着却模煳听见黎予的声音在他侧后方响起。 「不小心撞栏杆上了,不好意思。」 「嗐,黎予你吓我一跳。」贺冶嘟囔了句,翻了个身重新躺好:「这床确实窄了点……」 贺源也没再多问什么,听声音是重新躺下睡了。 白阅此时却是慌乱不已,前有黑影越逼越近,后有黎予按着,他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实在是半点放松不下来。 他用力去掰黎予的胳膊,可惜无论怎么用力对方却是纹丝不动,好不容易生出的力气眼见也快要见底了。 就在白阅快绝望的时候,黎予摘掉了他一只耳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动,那东西不害人,千万别出声。」 黎予把声音压得很低,小的只有白阅能够听清。 虽然不知道黎予凭什么说的这么肯定,但白阅此时也只能相信,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之前本就唿吸不畅差点昏迷,又被捂住这么长时间,这下彻底有些坚持不住了,不等黎予放开,身子便逐渐瘫软下去。 这下反倒吓坏了黎予,他突然感觉到白阅鼻息微弱,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松开手,但貌似有点迟了…… 他扶着瘫软的白阅有些手足无措,但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眼见着就要去掐人中了。 白阅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床头。 那个位置只放了一个药瓶,黎予迅速把药瓶拿了起来,棕色玻璃瓶光滑的表面上却没有任何标识。 他拿着药看向白阅,想询问服用剂量,但此时的白阅已经是半昏迷状态,给予不了他任何回应。 黎予眉头一皱,最少吃一粒应该不会过量。 他拧开药瓶,一股熟悉的辛辣药香扑鼻而来,黎予一愣,手下却不敢再耽搁,立马倒出一颗橙黄的药丸塞进了白阅的嘴里。 黎予轻轻扶起白阅的上半身,让药能够顺利地被咽下。 接着他掰过白阅的右手,在他掌心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之后将白阅的手合拢为拳状。 如果此时白阅意识还算清醒的话,一定会万分惊讶。 因为黎予在他掌心画下的是一道特殊的符咒,而这道符,静玄道长曾经也为他画过。 第3章 同床共枕 不知道是药效太好,还是那奇异的符文起了作用,也就一两分钟的功夫,白阅逐渐恢復了过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等唿吸顺畅了些,才想起来该和黎予说声谢谢。 可刚撑起身子,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双死寂的眼睛,那张灰白的脸已经怼在近前了,并且还在继续逼近…… 「唔!!!」 在要下意识喊出声的一剎那,白阅死命的捂住了嘴,这才把声音咽回了肚子里。 这下也顾不上客气了,他连忙看向黎予,将眼睛瞪得熘圆,又用手疯狂指向身侧示意,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而就折腾的这一会儿,「鬼兄」已经安安稳稳的枕在他的枕头上,躺得稳稳噹噹了。 若不是还睁着一双眼睛,还真有点只是普通人睡觉那意思…… 虽然黎予说这玩意儿不害人,可谁见了不瘆得慌! 白阅不知如何是好,可此时脑子清醒了,他明白黎予是不想惊动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开口。 好在黎予似乎是看懂了他的示意,先竖起食指在嘴前比划了一下,示意不要说话,然后拿起手机迅速打了一行字,递到了他眼前。 「害怕可以和我换床,之后解释。」 「……」 白阅默了,这人还真是表里如一,连打字都这么简洁…… 不过眼下确实不是说话的好时候,白阅不太想麻烦别人,尤其是对第一天认识的人。 但……他是真害怕啊! 想到要跟这东西同床共枕,他感觉鸡皮疙瘩都要离家出走了。 一番天人交战后,白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轻手轻脚地换了床,躺在陌生的床铺上,被陌生的气息笼罩着,白阅更加难以入睡了。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心里不安,又抬头瞟了眼黎予那边。 却见到黎予正神色如常的面朝着那位「鬼兄」,甚至唿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么猎奇的一幕,实在令白阅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总之三观是碎了一地。 但黎予的淡定,倒真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哪怕明知道那「鬼兄」还是离自己很近,也没那么紧张害怕了。 连带着刚才的一番惊险刺激,不知何时他也睡了过去…… 「黎予,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再不醒可要来不及了!」 白阅睡得正香,却感觉有人正勐扯自己被子,他朦朦胧胧睁开眼,将脑袋探出被外,结果就对上了贺冶跟见了鬼似的眼神。 「你!诶?……小白你怎么睡在黎予床上?」 「啊?」 白阅满头问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刚要反问回去时,智商上线,勐然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他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随即觉得耳根一热,不知道该如何回復。 「我……我昨晚……其实……」 其实他本打算早点儿起,好和黎予把床换回来,可实在睡得太死。 谁知这一睁眼大家都起床了,刚好被撞个正着。 第6页 这时黎予恰好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一脸淡然地接过了话。 「白阅昨晚想起照片的事儿心里犯憷,我就和他换了床。」 贺冶直觉这理由十分牵强,仍旧一脸狐疑。 可黎予说得也没什么问题,且这人看着脸不红气不喘,态度又过于坦荡,反倒叫人不好再追问了。 贺冶总觉得自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但也只能选择先相信这个理由,暂且作罢。 匆匆洗漱过后,黎予三人还是按部就班地去操场报导,白阅则是赶往了排练室。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早上,白阅算是正式开始了校园生活。 然而这一整天,白阅的状态都不太好,指导老师还以为他是刚到学校不太适应,劝了好几次让他实在不行就先休息会儿。 但他心里清楚,是昨晚的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惨白的脸始终挥之不去。 本想着今天必须得找黎予谈谈,但好巧不巧,偏偏一整天白阅都没找到能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 直到晚上,他被拉进了寝室的微信群,这才终于加上了黎予微信。 看着隔壁床正刷手机,显然很闲的黎予,白阅手指翻飞,迅速在空白聊天界面里发送出第一条消息。 「黎予,昨晚谢谢你了。」 对方秒回:「不用。」 「我想问下,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东西你也能看到?你怎么知道它不害人?」 这次过了好一会,也没收到回復,白阅心急的时不时瞟向黎予。 却见这人分明拿着手机,时而敲敲点点,时而又停住不动了。 这是……打游戏呢? 就在白阅实在忍不住,想要再次追问时,黎予终于回復了。 「……」 白阅震惊,就这??? 自己虽然也是i人,但这位,是i人中的王者吧…… 就在白阅心中疯狂吐槽时,手机再次传来震动。 「三言两语说不清,明天午休,你来礼堂外的花园。」 白阅这才松了口气,半点不敢耽搁,立马回復过去,「好吧,那我在池塘边等你。」 果不其然,聊天界面再次沉寂了,对面连个「嗯」之类的都没有回。 白阅实在摸不透黎予的性格,本以为话题就到此为止了,然而临睡觉前,他却收到了来自黎予主动发来的新消息。 「今晚不会再出现了,但要是害怕可以和我说。」 这是关心吧?白阅震惊,或许,黎予这人只是有点不善言辞? 「谢谢啦,我没事,昨晚多亏你了。」 白阅因着小时候的经歷,所以和一般孩子不大一样,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本身接受度就很高。昨天如果不是被「鬼兄」贴脸,也不至于那么害怕。 但黎予的消息,还是让他心中一暖,觉得更有底气了几分。 消息回过去后,他又特意挑了一个可爱的猫咪的感谢表情包发过去。 然而……黎予又没回话了。 完全符合白阅的预期。 第二天,白阅心不在焉地挨到了午休时间,铃声一响就直奔花园池塘边的小凉亭里等着。 而黎予军训结束后,则趁着大部队都涌向食堂,转道走小路绕到了礼堂后身。 两人之前虽没有太多的直接交流,可或许是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此时倒也没觉得尴尬。 「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才比较好理解,不然你问?」黎予开门见山道。 「好。」白阅心中瞭然,这人果然是不太会表达,于是他尽可能问得直白,划重点道:「我见到的是鬼吗?」 「算是,也可以叫执念。人死之后,三魂七魄中,会有一魂一魄短暂停留世间。在头七这天无意识地出现在还留有执念的地方,机械性重复生前的习惯。等到头七过了,这一魂一魄才会去往生之地,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地狱轮迴。」 白阅想起贺冶当时说的,前天刚好是那人的头七。 所以他见到的只是残留的一缕魂魄而已,黎予这才那么笃定「鬼兄」并不会伤人。 可黎予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白阅心中升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连带着追问的语气都急迫了些,「你也能看到那个?感觉你好像对这些东西特别了解。」 只是,黎予的回答却让他大失所望。 「我看不见,只是有所感觉而已。因为小时候对玄术感些兴趣,所以学过一些,虽然正经拜过师父,但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实在学不明白,所以也学的不太精。」 「但是你好像知道我的药该怎么吃……」 「你吃的药算是圈子里比较常见的种类,所以我才恰好了解用法。」 说到这里,黎予头一次主动问道:「所以你这是什么情况?你当时的症状,有点像阳火不足,看着跟随时都能过去似的。」 白阅本以为能在黎予这儿找到什么线索,可听了刚刚的话,他又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了。 看白阅低头没有立刻回答,黎予继续说道:「你脖子上戴着的吊坠,应该是加持过的护身符吧。吃的药和我当时在你掌心画的符咒也都是正阳驱邪用的,能被一魂一魄这点儿阴气影响就发作的那么严重,你的身体……」 听了这话白阅微微一惊,黎予虽然说自己学艺不精,但所说全部吻合。 第7页 说不定,告诉他的话真能得到什么线索呢…… 白阅这才松了口讲起自己的事。 白阅的家境还算不错,爸妈都是文艺工作者,思想也比较先进,因此他整个童年过得都十分幸福。 唯一的不圆满,就是他自小身患「怪病」。 病发时会出现失语、无法动作或是昏厥等症状,而平时又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能跑能跳能吃能睡,只是身子骨稍微弱了点。 爸妈带着他去各处求医,可却什么问题也查不出,吃了不少强身健体的方子,也不见什么效果。 随着年龄增长,他的「怪病」越发严重,甚至已经频繁到了严重影响生活的程度。 最终,他爸妈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高材生,也只能开始寄希望于异术。 几经周折,他们经人介绍求助到一位道长,这才给白阅求到了能有效克制「怪病」的法子。 然而道长却说,自己的法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做个缓解罢了,白阅的「怪病」源自一个业障,若是不想办法消除,那势必活不过20岁。 而此时白阅刚好过完19岁生日,他还来不及沉浸在考上心仪大学的喜悦当中,就被这个消息给了当头一棒。 而这老道也算是渡人高道,硬是把自己关在屋子三天,连鬍子都白了几分,这才推演出了一丝生机。 白阅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听从道长的指引,转校到南川市,来到这里寻找化解之法。 黎予听完忍不住皱了皱眉:「这道长说的,倒是和我猜的差不多,不过你这种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业障,多半是上几代的恩怨,或者因果之类的……你父母或者再往上的长辈,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白阅摇了摇头:「那位道长也这么问过,可我爸妈从没来过南川市,至于家中其他的长辈,时间太久远了,也没法记得那么清楚。且那道长还说了,业障在我身上,所以只能我本人来,才有可能碰上化解的机缘。」 黎予若有所思,如此一来,就只有另一种原因了,可白阅剩一年的时间,查起来谈何容易。就怕还不等有眉目,人就没了…… 想到这,黎予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不等深思,他便脱口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白阅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黎予是不太愿意和人亲近的类型,怎么会突然愿意帮他。 其实黎予自己也有些意外,他确实是打见到白阅发病时,就对这事儿还挺感兴趣的,所以才会把白阅约出来详细询问。 可真要帮忙的话……且不说毫无线索,就凭自己的能力…… 算了,既然直觉上想帮忙,那就凭感觉走吧,黎予很快便释然了。 殊不知白阅听后,心里非但没有多少惊喜,反而满是纠结。 他其实并不想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黎予只不过是个略懂一些异术的普通人罢了。 自己是来求生的,所以学不学业的也没那么重要。 可黎予就不一样了,怎么能拖不相关的人进这趟浑水呢,白阅刚想回绝,却听见有人喊着他和黎予的名字,已经到了近前…… 第4章 八卦的味道 「诶?小白、黎予?你俩什么时候混的这么熟了,偷偷在这儿干嘛呢?」 贺冶几步窜了过来,胳膊搭在白阅肩上亲昵的搂了过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怎么能叫偷偷呢!」白阅脑子飞速旋转着,无奈笑道:「这不是碰巧遇见了么,吃完饭想要散步的话,也就这块儿风景不错又离得比较近了。」 原本他和黎予要说的事儿就不能让旁人听到,所以才特意挑了这么个犄角旮旯,却不承想还是被熟人撞了个正着。 「这也太巧了吧?!」贺冶听后果然是一脸的似信非信。 黎予翻了个白眼,略有些不耐烦:「更巧的是,你不也来了么,咱们寝室就差你哥了。」 「额……我在呢。」贺源笑眯眯的从众人身后走了过来:「好巧啊,大家都来散步的么?」 「……」贺冶尬住了。 自打上次看见白阅和黎予换床那事儿,他就老觉得这俩人有什么秘密。 又赶巧,刚刚他打老远就看着了,这俩人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这才特意凑过来。 最后竟然告诉他都是巧合?! 这事儿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但看着原本还说有事不能一起吃午饭的自家哥哥,也碰巧出现在这儿…… 好吧,贺冶觉得他也很难反驳。 不过,这事儿虽然只能到此为止,但贺冶的好奇心还在熊熊燃烧。 倒不是他有多八卦,实在是,这瓜涉及到黎予啊! 要知道,黎予这人从小到大那叫一个高冷,成天摆着一张臭脸不爱理人,从来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就连他们之间现在能走的近些,那也全赖他们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否则依着黎予的性格,八成是多一个眼神都不会搭理他们。 然而就这么一块陈年老冰,竟然对白阅就熟络的这么快?!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问是不好再问了,但完全不妨碍贺冶悄咪咪的盯着呀。 至于白阅这边,则是压根没察觉到身边多了一双时刻关注的眼睛。 黎予三人忙着军训汇演,而他也在忙着迎新晚会的彩排,天天往返于寝室和排练室之间。 第8页 一周的时间编排舞蹈,即便他曾经有过很多经验,可要和新认识的同学配合默契,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几天忙活下来,调查的事更是连个头都没能开上。 虽然按黎予的话说,如果他的机缘真在这里,那即便什么都不做,线索也会自己找上门,不必太过焦虑。 可白阅始终还是难以安心,不过他也实在不想多麻烦黎予,只得暂且搁置。 不过,自从上次黎予主动说要帮忙后,他们之间便没有更多的交集了,顶多是平日里打了照面客套一声。 冷淡的让白阅甚至有些怀疑,之前都是自己的幻觉。他本来想好要用来婉拒的客套话,也全没排不上用场。 白阅暗自松了口气,至于心里划过的那一丝失落,还没能被他抓住痕迹就消失殆尽了。 相比之下,他反而要和贺冶更熟一些。这人只要闲着没事儿就会跑来和他东扯西扯,还时不时给他带点吃的玩的,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贺源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了,这人显然没有非要和自己打好关系的意思,可每次只要贺冶和他亲近,这人不是找一些理由把贺冶叫走,就是也硬要掺和进来。 虽然一直都显得彬彬有礼,但真要说起来,那种无形的距离感,比起黎予更甚。 白阅不知道缘由,不过也觉得无伤大雅,寝室关系之类的,只要还过得去也就可以了。 他本身就没有要在这儿交什么朋友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了迎新会当天,白阅又突然收到了黎予发来的消息。 「今天不要摘掉护身符,如果迎新会结束的太晚,等我去找你,一起走。」 内容十分突兀。 彼时白阅正在寝室换演出服,他抬头看看镜子,自己今天这身衣服的领口,根本没法压住护身符。 他想了想,依旧把护身符取了下来,但保险起见,还是先提前吃了粒药。 今天演出时礼堂里人数那么多,不都说活人的生气是那些奇怪东西的天然克星么,估摸着应该不会出问题。 白阅的节目在中场部分,按照流程,表演前需要在后台候场,表演完后,可以回到台下预留的位置观看。等到晚会整体结束时,再上台集体谢个幕就成了。 因此晚会快开场时,白阅还独自留在寝室,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去礼堂候场。 白阅这次准备的是个人独舞,曲目选的是《入阵曲》,指导老师找了一名叫李倾欢的大二学姐来给他伴奏。 说起这位学姐倒是十分有趣,白阅根据两人平日的闲谈得知,她确实会弹琵琶,但被选来表演,却不是因为她弹的有多出类拔萃。 而是因为她那把琵琶特别出名,据说是家里面祖传的。 李家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家族企业都传了四五代了,做的一直是乐器相关的生意。 因此她家的人个个都善于演奏,这在南川市也算是一桩美谈。 可偏偏到了李倾欢这儿,要天赋没有,要努力……除了应付家里差事的程度,那是多一分都拿不出来了。 不过有这等「神器」的加持,区区一个校内演出,李倾欢的技术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两人的时间不好配合,白阅只和她彩排过几次,但两人出乎意料的特别合得来,几乎没怎么费事就跨过了磨合期。 只要不出意外,白阅对这次表演还是相当有信心,然而当他走进后台的时,就见李倾欢正在角落抱着琵琶来回踱步,全无平日里眉眼飞扬,大大咧咧的样子。 「学姐,你这是丢东西了?」白阅凑上去问道。 「哎呀!你怎么才过来呀!」李倾欢忍不住抱怨了句,「我可不是丢东西了么,我那么大一个搭档丢了,可不急死我了?」 敢情,学姐这跟刚学会走的小猫一样抖颤颤巍巍的,是因为紧张啊…… 白阅不禁松了口气,连忙道歉,「实在抱歉,是我的错,应该早点过来的。」 「嗨,没什么,多大点事呀!不过你这身装扮也太绝了吧!妥妥的少年将军啊!」 就这一会的功夫,李倾欢就变得神色如常了,一双杏眼瞪得老大,目光灼灼的绕着他打量起来。 变脸之快让白阅觉得好笑又无奈,不禁吐槽道:「你这又不紧张了?」 「嗨,我又不是主角,你这正主都来了,我还紧张个什么!」李倾欢掐着腰一脸得意,「就你往台上一站,还能有人在意我弹琵琶?估计就算走两个音也不会被发现的!」 两人正打趣儿着,有老师过来提醒他们准备候场了,白阅这才带上恶鬼面具,李倾欢则一手抱琴一手扯着他快步往舞台的位置走去,脚步潇洒地颇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这支舞白阅早已经烂熟于心了,里面融入了一些个人改编的小元素。 他以扇代剑,合扇时恍若手持三尺青锋,气势凌厉可破阵杀敌;展扇时则气质卓绝、儒雅翩翩,令观众无限遐想。 可恶鬼面具却又让人看不真切,将气氛拉扯到了极致。 即便舞台有些陌生也完全没有影响白阅的发挥,而台下的惊唿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每每站在舞台上,他都有一种浑然忘我的感觉,他能在跳跃旋转中体验飞翔一般的自由,又能在每一首乐曲里体验极致的喜怒悲哀。 第9页 随着李倾欢最后一指拨下,乐音飘渺,绕樑不散。 白阅和李倾欢携手至舞台中间谢幕,台下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然而众多人声之中,白阅还是清晰辨认出了贺冶激动地欢唿声。 他循声望去,却猝不及防,对上了黎予含义复杂的眼神。 白阅无法辨别他眼里的深意,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舞台功底,此时却没有来的有点胆怯。 以至于李倾欢猝不及防的偷偷扯开了他面具的系带,他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直到面具已经应声坠地,台下再次惊唿沸腾,甚至有不少人站起身来激动地挥手吶喊。 负责老师看着过于激动的观众席,怕影响舞台进度连忙控场,白阅这才勐地一惊回过神来。 他迅速捡起面具,扯着李倾欢退场,临着转身时,却下意识的又瞥了黎予一眼。 还是那种复杂的眼神。 等回到后台,白阅犹豫着开口问道:「学姐,我刚才的表演……是不是哪不太好?」 李倾欢却是一脸激动:「你说什么呢!完美极了好么!我保证,明天你的消息就能刷爆学校贴吧!」 「哈哈……我倒是也没有这样的期望……」白阅尴尬的笑了笑。 李倾欢过于兴奋,以至于白阅实在没法从她那得到什么有效反馈,他也只好放弃,先按照安排好的,从台下迂迴着走到预留给他的位置观看后续节目。 位置是贺冶给占的,在黎予和贺冶中间。 他一坐定,贺冶便凑过来一脸兴奋的好一顿夸他,白阅感觉自己脸已经红到耳朵根了。 终于旁边的人听不下去发出「嘘」声,这才暂且打住。 等贺冶被下一个表演吸引了注意力,白阅这才得出空来,和黎予搭上话。 「我刚才的表演……你觉得怎么样?」白阅有些忐忑的问到。 却不想黎予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紧蹙眉,盯着他的脖子问:「你的护身符呢?」 「啊?我这身衣服也没法儿带啊……」 白阅被问的一愣,而后看着黎予的神色,突然有了个离了大谱的猜测。 难道这人一脸苦大仇深的,就是因为这? 他本想再开口解释两句,就听黎予又开口说道:「晚会结束后,后台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白阅不解:「为什么?」 「因为……」 「你俩不看节目说什么悄悄话呢?」不等黎予回答,贺冶的就凑了过来,满脸的不高兴,好像是在无声控诉为什么不带他一起似的。 这下也没法继续了,一直到晚会结束白阅上台谢幕,也再没找到机会把刚才的话讲完。 因为惦记着黎予的话,白阅本想快点结束快点走,可他刚才的节目反响太好,加上这一身装扮,来找他和李倾欢合照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李倾欢也正高兴着,他实在不好扫了兴致,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这才算完事。 此时礼堂里除了几个在收尾的工作人员,已经都走空了。 礼堂的位置比较偏,到寝室的距离不近,且路灯光线也比较暗,白阅张望了一圈没看到黎予,便想着先把李倾欢送回去。 毕竟是女孩子,这么晚了,一个人也不安全。 「学姐,你除了琴还带了其他东西过来么,我帮你收拾一下,先送你回寝室吧?」白阅边去拿李倾欢的琴袋边问到。 可等了一会却无人应答。 「学姐?」 他转过头去找人,却看到李倾欢正脚步拖沓,跟着一个人缓缓向礼堂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鸽子精回来啦!因为不太满意之前写的,所以重修全文替换了! 7月1日开始日更,这次不会再断更啦!有存稿放心追! 第5章 奇怪男子 李倾欢身侧的男子穿着一身玄色长袍,乌黑长髮用金冠束起,虽只能看见背影,但挺拔的身姿仍能叫人觉得气宇轩昂。 但白阅敢断定,今晚的演出人员里绝对没有这么个人在,要真有这样的人,肯定是让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的才对。 不过这先暂且不论,已经这么晚了,他们是要去哪? 那男子负着手,不疾不徐、步伐稳健的向外走,而李倾欢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侧,步伐缓慢僵硬的极不自然,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回寝室。 而且李倾欢连装琴的袋子都还没拿呢,哪有把琴抱在怀里就直接走人的。 白阅直觉不对,拎着琴袋就追了上去。 「学姐!先等一下,你东西忘拿了!」 「学姐?李倾欢!」 白阅边追边喊,可李倾欢却没有任何反应,古装男也跟听不见似的,半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这两人出了礼堂后果然没有往寝室方向走,而是拐进了一旁的小花园中,一直路过了上次黎予约他见面的小亭子后,仍旧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着。 再往那边就是学生们的约会圣地了,主打一个僻静,除了繁茂的花草树木,就剩下一个能映照出疏星朗月的人工湖。 如果是饭后散步,那这地方还能算得上有点儿情调,但夜深人静再配上两个毫无互动,只顾往前走的人,那气氛别提多诡异了。 白阅的叫喊声被逐渐吞没在沉寂的夜色之中,没过一会他就发现自己叫不出声了,仿佛有东西勒住了脖子,并在逐渐缩紧。 第10页 一阵夜风带走了他身上的微微汗意,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好像已经追了很久了,他累的几乎要拔不起步子,可和李倾欢之间的距离却没有缩短一点儿,甚至连两人的身影都要模煳不清了。 要放弃么?他实在是没力气了。可李倾欢怎么办…… 「白……阅……白阅!!!」 就在快要撑不下去时,白阅隐约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 他转过身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等再转回身来时,却见一张惨白灰败的脸带着不属于活人的寒气紧贴在眼前,乌黑而涣散的眼仁投来凝视的目光,而那冰冷的鼻尖已经和他顶在了一起…… 「啊!!!」 他下意识往后撤步,好在那张脸没有动,看着也逐渐模煳起来。 可还不等他唿出一口气,便觉得脚下一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引着他向后倾倒。 他的身后……怎么会是台阶?! 白阅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台阶有多长,他极力想要稳住平衡,可是失重之中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力点。 不仅如此,挣扎之间那种被扼住了脖子的感觉越发强烈,似乎有东西已经隔开了皮肤,勒进肉里。 疼痛和窒息一起涌了上来,让白阅没法再做出反应。 然而出乎意料,不等彻底摔倒或是被勒死,他先是撞上了一堵墙。 突然停止下坠让白阅觉得抓住了一线生机,他急忙去扯束缚在脖子上的东西,手刚搭上,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乱动,让我来!」 一双手紧紧钳住了他不再让他动作,白阅这才渐渐理智回笼。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这才看出刚刚自己撞上的并不是什么墙,而是黎予。 「我……这是……哪儿?」白阅不敢再乱动,疑惑问到,一开口连声音都是哑的。 「这里是礼堂的二楼。」黎予边答边解他身上缠着的东西。 白阅这才发现,不光自己脖子上有,连身上都缠着不少,而这玩意……竟然就是装饰礼堂用的彩带拉花。 黎予将他扶了起来,上下打量道:「你怎么样,伤没伤到?」 白阅活动了几下手脚,除了脖子上有细细密密的痛感外,只有脚腕隐隐作痛却并不妨碍行动,便回答道:「没什么事,不过,我怎么会在这儿。」 白阅边说边打量起四周,此时甚至不用黎予解释,他也反应过来了。 这个礼堂的二楼,是环绕舞台在四周建立的,除了舞台控制室,还有个大型的训练室。 白阅这几天排练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这里进行,因此并不陌生,只是光线太弱了他才没能立马分辨出来。 训练室的门口有个五级的独立小台阶,他刚才就是从这个台阶跌下来的。 而此时训练室的玻璃门紧闭,漆黑的礼堂内只有紧急出口的标牌发出幽暗的绿光,显得阴森恐怖。 而他刚才看见的脸,多半就是自己映在门前的倒影。 这……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自己吓自己…… 可他不是跟在李倾欢后面走出礼堂了么,怎么会在这儿? 「喂,你真的没事儿?怎么又愣住了。」 黎予拍了拍白阅的肩膀,见他回了神,便迅速把护身符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阅略有些惊讶,「你是回寝室拿这个,然后又折回来了?」 「嗯,不过还是慢了点。」黎予解释道:「你刚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魇住了,直愣愣的站在这扇门前,喊你也没有反应。」 「你只看见了我么?那李倾欢呢,就是我表演的时候,弹琵琶的女生!」 「她在舞台上。」黎予向楼下指了指。 白阅立马扒着走廊另一侧的护栏向舞台上望,隐约看见似乎是有个人影倒在舞台上。 他吓了一跳,立马就要往楼下跑,这一急一跑脚腕就更疼了,差点摔了跟头。 好在黎予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别着急,人没事儿,是我打晕的。」 「什么?!」白阅满头问号。 黎予走到前面拿手机照出了一小片亮光,带着白阅慢慢往楼下走,同时和他解释起刚刚的事。 黎予拿着护身符折返回时,就发现人已经走干净了,但灯都关了的礼堂里竟然传出琵琶声。 他觉得奇怪,跟着声音走到舞台上,就看见李倾欢在弹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但表情木然,好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他又四下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了已经走到楼上,正在彩带拉花中打滚的白阅。 他喊了几声,发现白阅也跟丢了魂一样全无反应,这才推测问题可能是出在李倾欢身上,于是就把人打晕了。 之后再喊,白阅才彻底回过了神。 白阅听完冷汗岑岑,猜测道:「是曲子有问题么?」 黎予蹲在李倾欢身边,屈指敲了敲琴面,「老物易生奇诡,问题应是在琵琶上。」 白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皱了皱眉道:「这一时也没个头绪,不管怎样咱们还是先把人叫醒吧,总不能一直待在礼堂里。」 「好。」 只见黎予从兜里随手掏了瓶风油精出来,往李倾欢两个太阳穴抹了点,又毫不怜香惜玉的掰开嘴,往人家嘴里滴了几滴。 第11页 「……」 白阅有些不忍直视,但效果确实立竿见影,李倾欢人醒了不说,甚至跳了起来。 「呸、呸、呸,什么鬼东西!!!呕~」 李倾欢口吐芬芳,其他的半点也顾不上。 白阅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只挑了重点的,简单讲了一下情况。 不想李倾欢听了反而冷静下来,直皱着眉头,嘟囔了句:「怎么又来了。」 「什么?」白阅、黎予不明所以,齐声问到。 李倾欢却是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转移话题说时间太晚了,于是白阅和黎予也只得暂且作罢,一起将人送回了女寝附近。 等到只剩下他们俩时,白阅才好奇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不让我摘护身符,是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吗?」 黎予摇摇头:「南川市是三朝故都,很多公共设施都建在一些古蹟遗址上,咱们南川大学也不例外。」 古遗蹟本就容易出怪事,像礼堂这种除了举办活动,平时少有人气的地方,就更是容易聚集各类超出科学理解之外的东西了。 他提醒白阅本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没想到还真就撞上了。 白阅对自己的体质也是没法说啥,此时只能苦哈哈的笑笑。 「不过,这个李倾欢的事儿,你还是要多留心一下。」黎予一脸正色道:「能对那个曲子有这么大的反应,我觉得不是偶然,说不定和你想要查的事有关。」 白阅点了点头,他之前就有所猜测,但又怕是自己多想。现在黎予也这么说,他心中就又多了几分肯定,打算再找机会问问。 正思索着,黎予却猝不及防的抬手摸了下他的脖子。 「怎么了?!」白阅下意识侧身躲开了点儿,随即又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激。 于是找补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走神。」 「没事,是我太突然了。」 黎予似乎是琢磨了下,又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这里受伤了,应该是刚才勒的,之前光太暗所以没有看到。」 「啊?我就说怎么感觉有点儿疼。」白阅伸手摸了摸,果然指尖上沾了点红色。 「找家药店处理一下吧。」 「没关系,一点皮外伤而已,马上就要封寝了。」 这话说完,白阅总觉得黎予脸色不大好看,像是不太高兴。 「不然?还是去处理下吧,我仔细想想,这样回去贺冶他们看见了也不好应付。」 「好。」 黎予往前走了几步,见白阅没有跟上,才想起他脚伤也有伤。 「不介意的话,我背你?药店有点远。」 「额……那麻烦啦。」 等趴在了黎予背上,白阅还没琢磨过来黎予这种奇怪的表达方式到底是什么原理…… 但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不要拒绝就对了。 不然的话……你可能会看到一个哭唧唧的大黑熊…… 心脏遭不住啊! 第6章 传家之宝 白阅和黎予在诊所苟了一个晚上,等第二天商场开门,去买了件高领的半袖t恤换上后,这才回寝室。 今天开始就是十一假期,贺家兄弟之前说要回家住,白阅本想着说不定刚好能避开,可前脚才踏进寝室门,就迎来了噼头盖脸的一顿询问。 贺冶一脸不高兴的扑了过来,「小白,你和黎予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我们先送了学姐回去,但时间太晚,走回来时已经错过门禁了。」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贺冶满意,他继续控诉,「那怎么一整晚都没回个消息,吓死人了。」 白阅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未读消息,顿时觉得有些愧疚,「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没看到,昨晚该和你们说一声的。」 「说的就是嘛,黎予就算了,小白你……」 「你和你哥不是今天回家么」 见贺冶还要再追问,黎予状似不耐烦地开口打断。 「是的,但小冶说不放心,非要等你们回来再说。」 贺源解释完又对着贺冶继续道:「现在总该放心了吧,咱们再不走就赶不上和爸妈吃午饭了。」 「行吧。」贺冶沖黎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黎予你不是也得回家么,要不要一起走?」 「我没休息好,先补一觉,下午再说。」 说完黎予便不搭理,钻进卫生间洗漱去了,气的贺冶直跺脚,看架势就差冲进去和黎予打一架了,还好被贺源及时薅住了衣领。 「那不打扰你们休息,我俩就先走了。」 「嗯,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贺源点点头算是回应,接着一手箱子一手弟弟出了寝室。 等贺家兄弟走远,白阅才算是松了口气。 等到了下午,白阅思索再三,这才想好藉口,给李倾欢发了消息。 「学姐,我刚刚想起来,昨晚好像不小心把你的琵琶磕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损坏?」 李倾欢秒回:「学弟你可太让人伤心啦,都不说关心关心我,竟然只担心琵琶怎么样!!!」 白阅继续抛饵:「其实……主要还是担心学姐你。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倾欢果然被勾起了兴趣,连发两条:「?」 「小白,怎么这么支支吾吾的,有什么话直接说呗。」 第12页 「我昨晚看到那哥古装男……好像是从琵琶里飘出来的,不会真有妖精之类的吧?我怕吓到你,就没敢细说,但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这次消息发出后,李倾欢没再立刻回信息。 等了一会儿,白阅按耐不住有追了句:「可能是我多事了,但我觉得你还是该查一下那把琵琶。」 又过了大半日,就连黎予也道别回了家。 就在白阅以为这招没用,打算另寻法子时,终于收到了回復。 李倾欢一改往日的欢脱,语气十分正式:「我们约个时间谈一谈吧,如果方便,希望你的那位朋友也能一起来。」 白阅这个假期原本就打算留在南川市四处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毕竟静玄道长只说他的机缘在南川,可不是说在学校里。 所以只要李倾欢愿意谈,时间上白阅可以随时配合,好在黎予家在南川,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基于两次共同面对怪事的革命友情,白阅还是给黎予发了微信,简单说了下情况,并把约定的时间也一併发了过去。 万万没有想到,黎予没有多说,一口答应了,只是提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要求。 约定当天,白阅一早来到黎予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等了会,门内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询问声:「是哪位?」 来应门的应该是黎父,白阅立马客客气气道:「叔叔您好,这是黎予家么,我是他的大学同学白阅。」 黎父把门打开,将白阅让进门内。 「哦,是白同学啊,先进来坐。找黎予是有什么事情么?」 「是因为学校开展了一个社会调研活动,我们两个分在一组,之前约好了今天来找他一起完成。」 原本端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黎母起身给白阅倒了杯水,眼神微不可查的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她浅笑柔声说道,「黎予在房间,我去喊一下。」 黎父黎母说话的语速都不快,柔和低沉,和这类人说话,心里是生不出半分急躁的。 白阅在走进这个家时,一瞬间感觉到的就是安静,清冷。 整个屋子几乎都是黑白灰的装修,陈设摆放整齐,打扫的一尘不染。 不说话时,整个屋子静的甚至只能听见黎母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黎母走上二楼,抬手轻轻敲了敲其中一间卧室的门,「黎予,你同学来了。」 白阅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温缓解了他一点点儿紧张。 正等着黎予出来,黎父状似无意的突然问到,「白同学也是学歷史的?之前没听黎予提过。」 「叔叔,我是舞蹈系的,只是和黎予分在了同一个寝室,这次的学校活动是以寝室为单位举办的。因为是开学初,还没正式开课,学校主要还是想先提高一下大家的集体意识。」 白阅怕涉及到比较专业的问题,压根不敢瞎扯,不过好在他和黎予早有准备。 说到这个,他就不得不感嘆知父莫若子了,昨天对词的时候,他还觉得黎予想的太多了来着…… 就这会儿功夫,黎予已经被喊了出来。 他简单和白阅打了个招唿后,就端端正正坐在了沙发上,像是个被精心打造的雕塑般,得体而有涵养,同时也冷漠而没有生气。 白阅甚至难以将他和自己认识的那个黎予联想在一起。 黎母重新坐回沙发上,还是维持着那抹柔和的微笑客气道,「白同学第一次来,要不你们在家吃完午饭在出去吧?」 白阅立马回应,「还是不麻烦了,我现在住寝室,得早点做完调研赶回学校。」 「那好吧。」黎母又问黎予:「你们预计几点结束呀?给你留晚饭么?」 「不用,我最晚9点前会到家。」 「嗯,那你们外出注意安全,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繫我们。」黎父道。 「好的,谢谢叔叔阿姨……」 一番客套之后,两个人终于从黎予家出来了,白阅有种如实重负的感觉。 黎予却还是保持着那副沉默的样子,白阅看着根本不敢主动开口说话,只能默默跟着他走。 等走出很远,黎予才像终于被室外温度解冻了一般,身上紧绷着的那股劲儿逐渐松了下来,神色恢復成了平常的样子。 白阅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看起来不太好。」 黎予摇摇头,莫名来了句,「我反而是要谢谢你。」 白阅没有听懂,但看黎予一脸不想细说的样子,他也知趣的没有再问。 两人打了个车直奔李倾欢给的地址。 这里一间茶室,有独立包间,私密性很好。 只是白阅看着优雅端起茶杯的李倾欢,莫名有种割裂感,但看周围环境,他也能理解约在这里的原因。 毕竟今天要谈的事儿,如果在开放式的地方说,很容易被人当做精神有问题。 李倾欢情绪不是很好,见面寒暄过后就陷入了沉默。 白阅、黎予也没催促,等了会儿,李倾欢才犹豫着开口道:「我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讲,就从头说了,你们可以当做听了个故事。」 两人点了点头。 李倾欢继续道:「那把琵琶叫瑶光,是我们家祖传的,这事儿整个南川都知道,不算秘密。但我们家支脉很多,究竟如何选择继承人,传承仪式又是什么样子的,外人可能就不太知道了。」 第13页 白阅同黎予对视了一眼,看出彼此都有些疑惑,但却没有打断,继续听李倾欢往下说。 若要追溯的话,琵琶的第一个主人,是梁朝十分有名的那位瑶清皇后,也正是李家的祖上。 因此在他们家,只有女子才有能继承的权利。 每到上一任主人离世,需要传承之时,家中会聚集所有适龄的女子,轮流用瑶光进行演奏。 但最终却不是以谁的技艺更为高超为准,而是要选出,谁在用它演奏时,和自己本身的技艺相差最大…… 这琵琶之所以会被当做传家宝,也正是因为有这神奇之处,它真的能让人在使用时,平白无故提升技艺! 但这也是有代价的,琴的继承人多会出现失魂症,轻者是在演奏时进入忘我的境界,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弹的。 重者,则是在平日里记性也会变差,然后逐渐开始失眠多梦,神经衰弱。 但在李家人眼里,比起提升琴技,这点儿副作用简直不值一提。无意识弹奏出来的曲子,可称大师级,简直就是李家活招牌。 直到李倾欢拿到了这把琴。 她的情况是最轻的,虽然也会在演奏时出现难以自控的情况,但她除了昨晚外,从没有出现过失忆的情况。 只是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会出现一个男子,也就是白阅看见的那个人。 起初她还当是自己古装剧、小说之类的看多了,但随着频繁梦到,才觉得事情不简单。 李倾欢觉得诡异,也曾向父母说过这事儿,却不想她爸听后反而异常兴奋,说这是被琴真正选中的人才会出现的现象。 几代人里才能出现这么一个。 后来李倾欢才知道,他们家族把那个梦里的男子奉为神明,说是家族的祖先。能频繁梦见,说明是祖先要在梦中传艺,来保佑他家传承的。 所以即便李倾欢在拿到琵琶后技术迟迟没有长进,却仍旧还是仍旧由她继承了。 李家人总觉着她是大器晚成,总有一天能到达无人能及的高度…… 李倾欢本人则对此事嗤之以鼻,但本来吧,这些情况并不影响生活,她也就懒得管了。 可上次白阅竟然也看见这个古装男,她这才觉得实在不太对劲了…… 原本她是不打算把这事儿说给外人听的,但是白阅和黎予已经被牵扯其中,更是差点害了白阅,再三思考下,这才全盘托出。 「所以,你们现在有什么看法?」李倾欢托着腮问道。 「我有一个地方不太理解,不说这琵琶是瑶清皇后的么,为什么又说那个古装男是你们的祖先?」白阅反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总归这个琴传了那么多代, 家族也兴兴衰衰了几次,记录肯定没那么全嘛。说实话,我其实连这玩意是不是那么古老的物件都持怀疑态度。总不能就因为它叫瑶光就这么认为吧?」 李倾欢说完眼珠子一转,又笑眯眯的问黎予,「你怎么看,学歷史的黎予同学?」 「课本也不会讲这么细枝末节的事,不过……野史上确实说瑶光皇后有一把琵琶,还是梁太宗赠与的。」黎予皱了皱眉,又继续说道:「不过是不是这把,查查就知道了。」 「怎么查?你有眉目么?」白阅有些不解。 「解铃还须繫铃人,咱们可以直接问它。」 「这?你确定可以?」李倾欢面露疑色,「我虽然不太在乎,但这怎么说也是我家祖传的,要是弄坏了,我估计就要被逐出家门流浪街头了……」 「又不打砸烧,为什么会坏?」黎予没能跟的上李倾欢的脑迴路。 话音刚落,李倾欢眼里就冒出兴奋的光,「这可是你说的,这儿有监控,我就当做是你的保证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咱这就开始吧!」 「……」 【作者有话说】 求关注,求收藏! 第7章 给我滚出去 两人被李倾欢的跳脱,搞得一时有些接不上茬,但白阅和黎予也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事儿,当即决定陪她回家取琵琶。 等到了李家,他们这才切实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家大族。 和大众印象里的奢华豪宅不同,李家位置在城郊,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古朴的中式园林。 等靠近了看才能发现,古色古香的装修下实际安保做的相当严密,结合了当下很多的高精科技产物。 整个宅院一看就是有专人进行打理,草木修剪的十分齐整,整体布局也很有讲究,层次分明,几步一景。 李倾欢带着他们俩一路往里走,取完琵琶后就直接去了家里的排练室。 按她的说法,她父母喜静,所以除了固定时间会有保姆过来打扫外,家里一般都不会有什么人,再安全不过了。 等准备就绪,李倾欢一脸期待的直盯着黎予。 只见黎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深棕色的皮面本子,从中抽出一张黄纸铺在了桌上,然后又接连取出了毛笔、小瓷碟,和一瓶红色的液体…… 李倾欢的注意力全在那个本子上,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市面上卖的那种。 做旧的封皮,泛黄起毛且不平整的纸,还是麻线装订…… 她压根没多想,激动的脱口而出道:「这本子,不会也是你家祖传的吧……里面是不是写了内种类似于墓穴啊、宝藏啊之类的大秘密!」 第14页 黎予蘸了墨刚要写字,听完这话手下一抖,一个红色的不规则圆点就滴在了纸上。 他抬头横了李倾欢一眼。 李倾欢赶紧闭嘴,抬抬手示意他继续。 黎予重新换了张纸,宁心静气后才起笔画符,一气呵成。 白阅和李倾欢都看不懂,就见黎予把画好的符贴在琵琶上,而后闭上眼,嘴唇微动,似乎是默念了点儿什么。 等他念完睁眼,一阵白雾便从琴身上飘了起来。 见状,李倾欢瞪着眼低声问道,「这怎么冒烟了?不是说不会烧么,你是不是诳我?!」 「别吵。」 黎予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三人围着桌子大气都不敢出,然而白雾过后,毫无异常。 又等了一会儿,李倾欢的满眼期待中带上了点儿质疑。 「那个……再容我问一句,你这真的有用?」 话音刚落,桌子同琴身一起发出「哐当」的声响,产生了勐烈地震动。 李倾欢立马兴奋起来,黎予却是面露疑色。 声响之后,琴再次恢復了平静,正当两人都疑惑不解时,白阅搓了搓手指,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太紧张了,不小心踹到了桌子……」 虽然他刚刚因为太全神贯注,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以为是黎予的法子奏效了来着…… 不过不管怎样,事实证明这法子确实没用。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白阅一时没了主意。 黎予却毫不意外道:「刚刚用的是最简单的法子,白雾可以证明琴确实是有问题,只是提前没有准备,我今天拿它也没辙。」 「那……要不我上网找找有没有厉害的大师?」李倾欢提议道。 「你要不少看点小说吧……」黎予忍了大半天,终于还是没能憋住。 之后,黎予说需要重新准备一下,选个合适的日子再试,三人为了方便沟通,拉了个群后便就此作罢。 从李家出来后,黎予看了看白阅,「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白阅晃了晃手机示意,「现在是6点,到学校至少得两个小时,你回家肯定来不及了。」 黎予面色一沉,头一次没再坚持,「那你回到寝室后给我发个消息,别自己在外面乱逛,要是再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叫上我一起。」 白阅心说黎予难不成还真的能掐会算?自己原本确实打算在市区内逛逛来着。 但他嘴上还是应付道:「放心吧,我也不可能每次都碰上这种事儿不是?真有问题,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就来不及了……」 「什么?」 「我不一定每次都能那么及时,总之……你别轻举妄动。」黎予顿了顿,才继续说,「尤其是我在家里住时,有很多事儿都顾忌不上。」 白阅想到了黎父黎母,再看看黎予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想再让他担心,便答应了下来,并再三承诺有事儿会及时同步。 之后的三天里,他们主要都是在群里沟通。 黎予把时间定在了开学的前一天,地点依旧是李家的排练室。他又嘱咐白阅准备了线香、糯米、白酒和酒杯等物件…… 李倾欢在群里吐槽,说黎予越来越有大师开坛做法的架势了。 不出所料,再次遭到了无视。 10月6号早上,白阅听着闹钟起床后,就发现黎予已经回来了。 他依旧是往常的姿势,倚在床头看那个皮面的笔记本。 可能是因为李倾欢上次的玩笑,白阅突然就生出了些好奇,打趣道:「早上好,发现什么宝藏了么?」 黎予闻言一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无奈道:「你怎么学上李倾欢了,好的不学。」 「抱歉,就是突然想到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保证不开这种玩笑。」白阅蹙着眉,装作十分受伤的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予坐直身子,手足无措的合上本子放到一边,解释道,「我就是不习惯你这样……没有不喜欢……」 白阅愣了愣,他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但黎予突如其来的认真,反而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他莫名觉得有点儿耳热,状似不经意的轻咳了两声,「我,不打扰你看书了,我先去洗漱,咱们好早点出发。」 黎予点点头没再多说,重新看回本子上时,却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脑子里嗡嗡直响,全是自己最后那句话,和白阅转身下床时,漏出的那节泛着红晕的脖颈。 他们和李倾欢约好的时间是上午11点,李家父母外出工作要晚上才能回来,此时保姆也已经收拾完卫生了,正是没人打扰的时候。 黎予先是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大块黄色绸布铺在桌子上,黄布上绘制的,是和上次一样的符文。 接着他把琵琶放在了黄布的正中央,又让白阅把之前准备的东西依次拿了出来。 他在碗里装上了糯米充当香炉,又拿三个铜制的酒杯倒了多半杯的白酒摆在「香炉」后面,正对着琵琶。 看着程序倒是比上次复杂很多,但从本质上来讲其实又差不多,关键还是那道符咒。 这结果嘛,好像也没啥差别。 三人围在桌子旁边,短暂的平静之后又是一阵震动,黎予嘴角抽搐,质疑的看向白阅。 第15页 白阅连忙摆手,「这次真不是我了。」 等他说完,李倾欢缓缓地举起手来,「我……」 黎予、白阅齐声无奈道:「这次不会是你吧?」 「不是……」 还不等李倾欢把话说完,突然一大股白雾涌出来,将三人一同裹了进去。 顷刻之间,视线就被完全遮蔽,浓雾里传来李倾欢的后半句话。 「我是想提醒你俩,琴冒白烟啦……」 眼前白茫茫一片,白阅半点不敢乱动,试探着叫了下:「黎予?学姐?」 「我在,别担心。」 随着声音,白阅觉着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安抚性的拍了拍。 黎予的声音在他身侧再次响起,「雾散之前都不要乱动,没事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雾气就渐渐散开了。 三人站在一处迴廊上,白阅、黎予打量了下,发现这里可能是通往一个极大的花园,隐隐能从绿树的枝杈中看出,不远处有一个湖。 「就是这儿,我每次梦到的地方!」李倾欢激动道。 她熟门熟路的担任起带路的职责,顺着迴廊直奔湖边。 因为被树遮挡,从他们现在的位置还没法看清楚,等拐过两道弯,才依稀可见湖边还有一座亭子。 因不确定情况,白阅和黎予不近不远的跟在李倾欢后面。 等亭子完全显露出来之后,他们这才看清,里面坐着的正是那个古装男,此时他在擦拭一把琵琶。 古装男看见李倾欢走近,欢喜的起身迎了上来,他扯过李倾欢的手,牵引着她道亭子里坐下。 「我等你很久了,快来看看你的琵琶,我刚帮你擦了擦,还重新调了音。」 李倾欢尴尬笑笑,「咱们也就几个小时没见吧?我今早7点才醒……」 「如果可以,我片刻都不想和你分开,可惜你总不愿意和我留在这儿。」 「哈……哈哈」,李倾欢干笑了两声,小声嘀咕着,「一直留在这儿,我怕不是要变成植物人了。」 「你说了什么?」 李倾欢实在应付不来,转头向黎予白阅求助。 要是按照以前的梦境,要不就是她为了应付这人,给他弹一宿的琵琶,要不就是转移话题,让男子给她讲其他的,比如这个园林,比如一些乐理。 但,现在这还有俩大活人在呢,不说要解决问题么,不会就在这儿看戏吧?那怎么行! 果不其然,随着她转头,男子好似终于注意到这里还有别人。 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打量起两人。 黎予往前迈了半步,警惕的挡在白阅身前。 他发现古装男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原本平静的面庞转为愤怒,咆哮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给我滚出去!」 随着男子的话,一阵狂风肆虐而起,朝着他们席捲而来。 第8章 都是报应 霎时间,庭院内狂风唿啸,所过之处飞沙走石,草木不留。 黎予见状迅速捏了个手诀,指尖一点,狂风就仿佛被噼成了两半一般,与他们擦身而过,随即消散了。 「你认识我们?」黎予很疑惑,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你们?」他的目光从黎予身上转向白阅之后,眼神一窒,一抹杀机显现。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打扰我!那我就再杀你一次!」 随着话音,一柄长剑凭空出现在男子手中。 李倾欢见状不对赶紧上前阻拦,「你别激动呀,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没有恶意的,只是有事情想要问问你。」 谁料,一向对李倾欢柔情蜜意的男子此时却根本不买帐,像是被欺骗了一般的指责道,「你又为他求情?清清,你怎么敢带他来见我!」 「你是指小白?」李倾欢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继续追问,「你会不会认错人了,你们之前又没见过?」 然而男子却没再理她,失神般的嘴里念叨着:「没关系,这次我会亲手杀了你,等你死了,清清和我之间就再也不会有矛盾了。」 紧接着他不顾李倾欢阻拦,一把将她推到在地,提剑便向白阅刺了过来。 李倾欢再想上前去拦,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禁锢住了,根本无法动作。 黎予拉着白阅侧身躲过噼来的剑光趁男子收剑再刺的空档连连后撤。 男子持剑站立,眼中满是不解,侧着头重新打量了黎予一番。 「奇怪,你为什么帮他?你不是一直都想让他死吗?」 黎予心中一颤,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在对上白阅有些慌乱的目光后,又稳下心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不管你把我们认成了谁,我们这次来只是想和你聊聊而已,并没有恶意。」 黎予再次说明来意,男子听后却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都忘了啊。也对!也对!不过没关系,这次我亲自动手。」 男子半点没有好好说话的意思,毫不留情的再次挥剑。 先不提他们有没有打架的经验,就凭这赤手空拳的,怎么和拿着兵器的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啊。 即便男子全无章法,一副完全不会用剑的样子,他们也只能顾得上狼狈逃窜,全无还手之力。 「这样下去根本问不出来什么,不然我再试着激怒他,看能不能有点效果?」白阅喘着粗气提议。 第16页 「别乱来,这不是梦里,所有伤害都是真实的。」黎予厉声道。 「那不如先算了,我们再想想办法?」李倾欢现在是真有点儿害怕了,她完全插不上手,只能看着干着急。 黎予举起右手示意两人,「不管怎样,咱们还得再撑10分钟,等这红线走完一圈咱们才出得去。」 白阅闻声去看,黎予的右手手腕处果然有一道红色细痕,此时还有小半圈才能头尾相连。 「哼,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做梦!」 男子越发狂躁,原本还只攻击白阅,是有些顾忌黎予。 但此时大概是被百般阻挠而彻底激怒了,越发不管不顾起来,黎予渐渐难以招架,只能让白阅赶紧跑。 白阅心知不能再和黎予待在一起,否则只会拖累他,于是便穿过迴廊,跑向亭子的另一边。 男子见状果然不再理睬黎予,飞起一脚将他踢开,直奔白阅追去。 这迴廊原本就是建来观景的,从岸边到湖面上横贯着好几条,这段连着那段,弯弯绕绕的可以有多种走法。 白阅借着环境,始终和男子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优势。 见男子确实追不上来,白阅又壮着胆子试探道:「我和清清之间并没有特殊关系,你既然想杀我,那我不信我说的话也正常,但你不该相信清清么。」 「闭嘴,我自然是相信清清的。可惜你这下贱之人偏偏不识抬举,蛊惑清清将你留在身边,当真该死。」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你看不惯的话我走就是了,干嘛非要杀人呢,杀人犯法啊。」 男子冷笑:「法?我就是法!若不是怕清清伤心,我早杀你一百次了,谁能拦我!」 白阅赶紧拿余光瞟向李倾欢,「那你现在杀了我,就不怕清清难过了?」 李倾欢见状心领神会,也趁势帮腔道,「他说的对,我不想你杀人,你要是杀了他我就再也不来见你了。」 男子听后脸上神色莫名,又开始喃喃自语,「清清,你不懂,就因为我心疼你才会变成今天这样。从一开始我就该快刀斩乱麻,哪怕你对我生气,也只是一时……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话音刚落,突然场景骤变,亭台水榭均散作雾气,一座大殿轰然而起,将四人均包裹在其中。不好! 黎予剎那间就反应过来了,男子是这里的主宰,他能控制一切! 之前一直停留在湖边,只是因为男子不愿意破坏那的个场景罢了! 优势消失,白阅再无处可藏。 眼见着男子逐渐逼近,白阅实在想不出办法,看着挥来的宝剑,下意识抬起胳膊打算硬抗一下。 不管怎样,受伤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最后关头黎予飞扑而至,将男子撞翻在地。 撞击之下,剑在黎予胳膊上划出了一道血口。 他顾不上疼,反手将剑打掉,一个擒拿锁住了男子,利用体重将其压倒在地。 「你竟敢动我!」男子挣扎不开,突然暴怒,原本英朗俊秀的面孔竟狰狞起来,眼仁漫上浓郁的黑色。 黎予见状,嘴中念了个口诀,空出一只手捏了个剑指点在男子脑后,让其眼神恢復了些许清明。 然而这也仅是僵持住了而已,还是没有完全来得及阻止。 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一团团黑气在大殿中游走,四周气温骤降,让人冷的直打哆嗦。 「还有多长时间?」 李倾欢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她边往白阅、黎予这边跑边问到。 黎予看看手腕的红线,「1分钟,再坚持下。」 李倾欢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总算要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时,白阅却突然倒地,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小白?你怎么了!」李倾欢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却发现白阅已经神志不清了。 「遭了!」黎予想要过去,却不敢放开男子,只得在心中默念:快了快了。 他想让自己冷静,额头上却沁出更多细密的汗水。 「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你做的?你干了什么?!」李倾欢质问男子。 男子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做了什么?看来我什么也不用做,他也快要死了!这都是报应,哈哈哈哈!」 「你闭嘴!」黎予暴怒。 男子却不以为然:「你能如何?」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黎予虽有点本事,却根本不能拿他怎样。 他嗤笑道:「看到这一幕,最开心的不应该是你么?还是说你也被这下贱之人蛊惑,开始心疼他了?」 「你……」 不等再说什么,红线终于完全闭合,一切都再次化作雾气消散了。 糯米碗中最后一段香灰掉下,香刚好燃尽。 他们眼前依旧是李家的训练室。 痛苦的呻吟声使得李倾欢回神,她连忙扶起白阅上半身查看情况,却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是没好。」 黎予连忙走过去,刚想要查看情况,却见李倾欢竟有些防备的带着白阅向后躲了躲。 「我还是先打120吧。」 「你真相信那疯子的鬼话?」黎予怒道。 李倾欢吓了一跳,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黎予这样,虽说这人看着脾气不好,但几次相处下来,她早看出来黎予只是不爱理人而已,并不难相处,不然她也不会总是开玩笑。 第17页 但此时黎予显然是真动了气,李倾欢不敢再有动作,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就昏了头了,就因为几句话竟然怀疑自己人然而黎予根本无心理她,他先给白阅吃了药,在掌心画了符,可这次太过严重,一套做下来,见效甚微。 黎予见状将白阅平放在地上,拿笔蘸取了刚才倒在酒杯中的酒,在自己掌心画下了另一道符,而后撩起白阅的衣服下摆,将手贴合在了白阅的心口上。 随着他口中默念,隐约可以看见几缕黑气从白阅身上散出,给人的感觉和刚刚大殿中的黑气如出一辙。 不多会儿功夫,白阅终于平復下来。缓缓睁开了眼。 「我这是……」 白阅想要起身,却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压在胸口,很难动作。 然后,他就对上了李倾欢和黎予担忧的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热度来源是黎予的手。 虽大致能猜到前因后果,可白阅的脸还是腾得一下就红了,热气一顶反而加速了药效运转,这才让他完全恢復过来。 黎予将手抽回,神色严肃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我刚才是发病了吧?」 「嗯,那疯子的气影响到你了,好在时间结束,回来了。」 黎予扬了扬手腕,上面的红线已经看不到了,但白阅却顺着往上,看到他右臂上方的衣服破了个口子,鲜血已经染出一大片殷红。 「你刚才受伤了?」白阅急道。 「哎呀,光顾着担心你了,都没注意到。我去给你俩去医药箱。」李倾欢说完便急匆匆的跑出训练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第9章 你喜欢他么 「要不你把上衣先脱掉吧,这样不好处理。」 黎予犹豫片刻,点点头,利落的脱了衣服,配合着把胳膊递向白阅。 白阅简单查看了下,伤口很长但不确定有多深,虽然还在流血,但好在出血量已经不太大了。 但不管怎样都需要先简单止血包扎,最好之后再去医院看看。 他忙着看伤口 ,刚刚那点儿不自在很快便被抛在了脑后,全然没有发现黎予此时异常沉默,且眼神躲闪着根本不敢直视他。 「那个……你是不是很疼?」白阅蹙着眉抬头问他。 「恩?没有。」黎予愣了下,下意识答脱口而出。 随后他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说的有点敷衍,补充道,「当时很疼,现在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白阅嘆了口气,「别骗我了,那你为什么这么用力的绷着?放松点,不然很难止住血的。」 「……好。」黎予权衡了下,决定任由白阅误解。 毕竟比起紧张,还是被认为自己是因为疼会更好些…… 但白阅此时如果能抬头再看一眼的话,就能看够到黎予脸红无错的神情。 不过,这一幕刚好被李倾欢撞上,八卦之魂让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迅速拿出手机拍了下来,然后才装作无事发生重新回到了训练室。 白阅从她手里接过医疗箱,但对视时他总觉得李倾欢的眼神中饱含着欲言又止的深意。 这太不像她了,在白阅的印象里,李倾欢向来是有话直说的。 白阅不习惯窥探别人隐私,所以如非必要,他是不愿意去主动探究的。 但刚经歷过那么惊心动魄的事儿,他又怕李倾欢是有什么要紧事,正犹豫着是否要问时,黎予先开了口。 「你们对这事怎么看?」 白阅摇摇头,「获得的信息太少了,且这人对我们的态度很莫名其妙,很难说是真的和我们有瓜葛,还是精神错乱。」 「我之前和他相处时,他沟通都十分正常,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精神错乱应该还不至于,或许是认错了?」李倾欢思索着又继续说,「不然我下次再单独和他沟通试试吧?反正他对我总归是没有恶意的。」 关于这点,白阅、黎予倒是都认可,他们也只能暂且作罢了。 等伤口处理好,白阅要陪着黎予去趟医院再回学校,李倾欢将他们送出了大门,而后突然说自己稍晚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不同他们一路走了。 之前他们本来是约好,等结束后一起返校的。 但李倾欢这么说了,他们便也没有追问,只是走出一段之后,黎予说他觉得李倾欢状态似乎不太对,可能会放弃调查。 白阅也有同感,但发生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超出了李倾欢预期的,总需要一些时间适应,他想先等等看。 黎予的伤确实没有大碍,医生给换了药重新包扎后,只嘱咐了定期清洁换药,且一周内不要碰水。 白阅觉得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向医生问道:「您能看出伤口造成的原因?」 医生听后一脸迷茫,怎么,自己受的伤自己不知道么…… 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回答:「像是金属丝或者其他丝线类造成的割伤。」 白阅又追问道:「不是利器造成的?比如刀之类的?」 「那绝对不是,伤口就不一样,利器割伤会更平整。」医生肯定道。 「好的,谢谢您。」 白阅道完谢后看向黎予,显然两人都有了一些想法,只是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回到寝室时贺冶已经在了,白阅觉得一阵头痛,想着怎么每次有这种突发的情况,都能被他撞个正着。 第18页 偏偏贺冶又喜欢刨根问底,再有个几次,怕是真的不好再解释了…… 他偷瞄了眼黎予,好在李倾欢给找了件衣服替换,伤口盖在下面基本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接下来几天换药都需要小心了。 白阅正想着这次该如何应对贺冶的追问,却突然发现,贺源今天竟然没和贺冶待在一起,连个能拦一下的人都没有。 却没想到贺冶目光在他俩中间游移了一阵子后,竟是只简单的扑过来给了白阅个拥抱。 「小白,自己住寝室无聊不?想我了没!」 「还好,不无聊,你不是每天都有给我发消息么。」 白阅松了口气,礼貌性的笑着回抱了下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点,拉开社交距离。 「可惜后来我爸妈突然决定要出去玩儿,不然就能约你在南川逛逛了。不过我这次出去给你们带了伴手礼,刚好到快递驿站了。要不,黎哥哥劳烦您当个力工,陪我去取一下好不好?」贺冶眯着眼,故作讨好的笑了笑。 黎予眉头一跳,一脸不适,「正常说话,别噁心人。你哥呢?」 「他报了学生会,说有什么事儿被找过去了。我哥要在我不早就去取了嘛!」 「那我也一起去吧,大家一起也轻快些。」白阅道。 「不用啦,就一个箱子,主要是需要个身强力壮的!小白你还是歇着吧。对了,我没带钥匙,你一会帮我们开门哈。」贺冶边说边还在黎予胳膊上拍了拍。 「哎……」 「小白你怎么了,看着怪怪的。」 「没什么,他可能是累了,走吧。」黎予也不磨蹭,转身就往外走。 见黎予半点等他的意思也没有,贺冶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正走在路上,黎予收到了白阅的消息。 「注意伤口。」 「放心。」 回完消息,他把手机收好,这才看见贺冶正笑眯眯的打量他。 「你和小白关系真好呀!」 「有话直说。」 黎予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和贺冶相处,总觉得难以应付。 但这么多年这人总是一副熟稔的样子贴上来,又没什么恶意,所以他们硬要说起来也算是朋友。 但此时,他直觉贺冶在盘算着什么…… 「行吧,和你说话也没法兜圈子。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和小白是不是在交往呀?」 「你说什么?!」黎予瞳孔地震,「我……我们都是男的。」 「大哥,我当然知道,咱们还住一个寝室呢!」贺冶噗嗤一笑,而后翻了个白眼,「都是男的怎么了,都什么啦!那我换个问法,你喜欢白阅么?」 黎予梗住了,他答不上来,可脑子里一瞬间却闪过了很多画面。 一份感情需要多久才会萌芽? 黎予从没想过这件事,他和白阅相处不过半个多月,但经歷的种种,比他过去穷极无聊的二十年加在一起还要刻骨铭心。 但其中所产生的感情是爱么?他没有答案,至少现在没有。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贺冶却仿佛瞭然一般,无所谓的笑了笑。 「其实你喜不喜欢对我而言也不重要,看反应就知道你俩没在一起了,既然这样,咱们可以公平竞争。」 「你什么意思?!」 语气略有些不耐烦,可能还有些许,他自己都没发察觉出的警惕。 「我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你是真没理解,还是难以接受呀?」 贺冶没再多说,拍拍他的肩就自顾自的进了快递驿站。 直到他取完快递出来,把箱子怼进黎予怀里时,黎予还仍旧处于凌乱之中。 看着牛奶箱子大小的东西,黎予这才明白过来,贺冶找他只是为了「下战书」而已。但他当下其实更多的还是震惊,根本想不到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第二天,他才知道什么叫公平竞争。 白阅和黎予专业差异太大,课表完全没有重叠,因此正式开课之后,就只能在空闲时约着一起去调查。 他们的切入点是瑶清皇后,打算先在图书馆里把她的生平吃透,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任务以及线索。 两人基本保证了一个同进同出,但还没过一天,这两人队伍就变成了四人的。 贺冶打定了主意不让他俩独处,只要白阅想要去哪,贺冶总有巧合的理由要求一起。 而贺源这个弟控,纯属买一赠一…… 黎予虽还没搞明白自己的想法,但并不妨碍他看见贺冶就烦。 贺冶总是能找到各种话题和白阅搭话,穿搭、、音乐…… 每当他笑盈盈的贴上去时,白阅也总会笑着应和,其中虽然礼貌占绝大部分,但白阅也经常能被贺冶逗得哈哈大笑,再嗔怪一句,让他别闹了。 黎宇看着这一幕,心里总有些不太舒服,这种的日常,是他和白阅之间从不曾有过的,他们之间,只有一个让白阅沉重的秘密,那当这个秘密消失之后呢? 而这私底下的暗潮涌动白阅并不知晓。 他忙于啃各种歷史资料,还要趁着贺家兄弟不在时给黎予换药,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白阅也没有等来李倾欢的消息,甚至连他和黎予在群里发的共享信息,她也一直没有出现回应过。 白阅直觉不太对,他喊上黎予一起给李倾欢打了几个电话,能够拨通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第19页 这种冷处理方式实在不像李倾欢的行事风格,如果不想再继续调查,那直接和他们说清楚就行,亦或者再干脆点把他们拉黑。 八成是出事儿了! 商量过后,两人直接找了李倾欢的室友打听,,这才知道李倾欢那天并没有返校,且已经请了三天的病假。 第10章 咱们有缘 病的这么突然,肯定和那个古装男脱不开干系! 白阅十分后悔,他还是大意了,不该只凭藉猜测就断定那人不会伤害李倾欢,还让他们再私下再次接触。 下课之后,白阅便和黎予直奔李家,等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李倾欢的父母此时都正好在家中。 「是欢欢的同学呀,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特地跑来一趟,我替欢欢谢谢了。」 李父将他们迎进客厅,半点有钱人架势都没有,反而十分热情,给人的感觉和李倾欢如出一辙。 白阅越发愧疚,紧张问道,「您太客气了,不知道欢欢学姐的病好些了么?」 「已经好多了。」李父呵呵笑道,「其实没什么事儿,只是平常的感冒发烧而已,欢欢一直嚷嚷着头晕,这才在家睡了两天,也没怎么和同学联繫。」 李母接过话道:「她今天已经退烧了,但身体还有点虚,刚吃了饭睡下没一会儿。你们先坐着稍等会儿,我去喊她起来。」 「谢谢阿姨,,不用打扰学姐了。」看李母竟真要起身,白阅赶紧阻拦,「知道没事儿就好,我们就先回学校了。」 李母点了点头,「也行,正好欢欢明天也就回学校了。」 看李家父母的态度,确实是觉得这事儿十分平常,并没有太在心上。白阅也就不能表现得太过担心,只能等李倾欢返校再说了。 「对了,白同学你是不是前几天迎新晚会上和我家欢欢一起表演的那个呀?」 白阅正要走时,却没想到李父突如其来的问了这么一句。 「是我。」白阅愣了下,又客气的回问道,「叔叔您也看过那个表演?」 如果没记错的话,迎新晚会是不邀请家长出席的。 「那当然,宝贝女儿的演出我怎么能不看!」李父一脸自豪的小声道,「不过欢欢不乐意让我们看,还是我私下问学校要的,你可别和她说。」 这白阅属实是没想到,他配合着点了点头,却不知李父为什么提起这事儿。 「哎呀,我就说打从你一进门我就看着眼熟呢,但没想到你平常穿着打扮这么低调,我压根没敢往那想。」李父兴奋地拉起白阅得手,比起刚才还要热情不少。 白阅有些语塞,他打量了下自己,牛仔裤和宽松白t,不能说不好看吧,但……好像确实是朴素了点儿? 他又看向黎予,企图得到佐证,但黎予更加状况外,见他看过来后眼神里只闪过了迷茫。 李父意识道自己刚刚说话有歧义,一边拉着白阅重新坐回沙发上,一边重新解释。 「哎呀,我这嘴笨,白同学你一看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但舞台上那气场,确实是惊为天人啊,我还以为你私下也会是个……更加高调的人。这……你懂我的意思吧?」 白阅大致是懂了,但险些丧失表情管理,只得赶紧自谦表示感谢。 但……拉他坐回来是要干嘛? 白阅一头雾水,李父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哎呀,我当时看到你跳的舞就十分喜欢,尤其是看你和欢欢配合,有一种那叫什么感觉来着……哦哦!缘分天定,妙不可言。」 「啊……主要还是学姐琴技好,我们这才合作的比较默契。」 「……」黎予听得眉头紧皱。 他觉着对话走向怎么越听越怪,在下一步,不会要打听白阅有没有女朋友吧? 「又来了,天天拉着别人听你那些老黄历。」一直没怎么搭话的李母嘆了口气,又冲着白阅颇为无奈的笑道:「我家老李就这毛病,辛苦白同学你们陪他聊会儿啦,我去给你们再切点水果来。」 「嗨,怎么说话呢,我眼光那么高,可是很难看上谁的好吧?我这是真觉得和白同学有缘!」李父不满的抱怨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李家的祖上是谁?」 话说到这儿,白阅和黎予突然预感,他们将会听到十分重要的东西。 黎予答道:「是瑶清皇后吧?据说学姐用的那把琵琶就是她传下来的。」 「哈哈哈哈,没错!没错! 「那……您为什么说是和我有缘呀?」白阅怕李父兴奋起来扯的太远,直切主题道。 「这还得说到一个美谈。」李父卖起了关子,「你们知道梁太宗和瑶清皇后是因何结缘的吗?」 白阅思索了下,他这两天还真看了不少资料,但要概括来说的话,涉及到人家祖先,总是不太好措辞…… 他正想着,黎予倒是先开了口。 「梁朝从开国之后便一步步缔造出了前无古人的盛世,又在梁太宗在位时期达到顶峰。当时百姓安居乐业,舞乐诗词等消遣便都被奉为雅事,无论身份贵贱皆研习之。而瑶清皇后的舞乐均是当时翘楚,也因此在一次宴席之上与梁太宗一见定情。」 李父满意的点点头:「不错!黎同学知道的不少啊。」 「我是学歷史的。」黎予对这夸奖不甚在意。 第20页 李父哈哈大笑,「怪不得,然后表示说但有个秘辛你可未必知道。」 按李父所讲,瑶清皇后当时并非嫡女,且生母身份低微,因此自幼便不被家里重视。但幸好她容貌极佳,家中主母便有意培养她的才艺,期望将来能让她与哪家高官联姻,以此来巩固李家门庭。 那主母是有远见的,虽对瑶清没有半分疼爱,但从不吝啬在她身上的投入,请来指导的更是当时教坊中的首席舞乐师。 那位首席舞乐师技艺高超,在都城之中极受追捧,本是十分难请。但他见过瑶清之后,因可怜其在家中的境遇,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情,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舞乐师要比瑶清年长几岁,又时常将瑶清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因此可以说是亦师亦父。 也是正因为他的帮助,瑶清才能在宴会之上与梁太宗结缘。 之后梁太宗不顾朝臣反对,毅然决然娶了出身低微的瑶清,并将她一路扶上了皇后之位。 瑶清皇后与舞乐师感情深厚,入宫后也对他一路提携,算是荣宠加身了。 听完之后黎予却有些疑惑,从他查过的资料上,竟然从没见过一星半点的相关记载。 「这名舞乐师,名字有流传下来吗?」白阅问道。 「那是当然,他在当时名气可是非同一般,要是放到现在,那可相当于的顶流了!」李父故作深沉道:「你们猜猜是哪一位?」 黎予沉思片刻,猜测道:「难不成,是叫柏乐?」 「正是这位。」李父嘆了口气,「可惜这位命运多舛……「因祖上有罪,柏乐虽在当时十分受追捧,但实则却是奴籍,身份卑微。 后来他借着瑶清皇后的情,好不容易谋了个出使邻国做文化交流的差事,原本等归国之后就能彻底摆脱奴籍,运气好的好,说不定还能在教坊里混个官职,却不成想死在了出使的路上。 柏乐死后,瑶清皇后悲痛欲绝,郁郁寡欢,没过几年便也仙去了。 但她不希望柏乐生前孤苦,死后也没人祭奠,因此临终之前嘱咐族人,一定要感念柏乐的恩情,将他当做祖先供奉。 李父唏嘘道:「我之前看你和欢欢的演出,不知怎得,就想到了这事儿,你说这不就是缘分嘛!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你能喝欢欢多多来往,如果在南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叔叔!」 「叔叔,真的十分谢谢您。」白阅十分感激的鞠了一躬。 对于李父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个族中趣闻,但对于白阅,这里面的信息量却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甚至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等从李家出来,白阅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按照刚刚的说法,这琵琶确实应该是瑶清皇后的,而李家人又一致认为歷代继承者能看见的古装男是他们的祖先,那他们会不会是觉得,那人是柏乐?」 黎予点点头:「但他们的认知是错的,看古装男的气质,还有讲话时高高在上的那种姿态,绝不可能是奴籍出身。」 「那我有个猜测,会不会是梁太宗?」 「绝不可能,」黎予斩钉截铁道,「你听过一句话么,叫皇命授予天。」 「听过。」白阅回答,却不知道黎予是什么意思。 黎予继续道:「这话并不是单纯的吹捧,按古人的说法,就是凡能做皇帝的,都是天生便有这个命数,是得了天命的,而他们死后也都会成神成仙。」 白阅顺着往下猜测,「所以……梁太宗死后,魂魄绝不会屈居在这么一把琵琶里,尤其还疯成这样!是这个意思么?」 没想到白阅会这么形容,黎予难得笑了出声,赞许道:「聪明,尤其是他这种造就了一朝盛世的,那是大功德,但是……」 黎宇话锋一转,皱眉道:「从他的表现来看,兴许,是梁太宗的一抹执念。」 「执念?好对付么」。白阅直击关键。 黎予面露难色,「就算是执念,那也是曾经的一代霸主……」白阅悟了。 这事儿看似找到了突破口,实际麻烦的还在后面呢。 第11章 到此为止 等到了第二天,李倾欢果然如李母所说正常返回学校上课了。 她整个人仍带着些大病初癒的憔悴,但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白阅和黎予特意等在教学楼下,想着至少要先和她确认一下情况。 眼看着李倾欢正和室友有说有笑的走出来,可当目光触及到他俩时,她竟然刻意地转过头去,紧接着从侧边的小路跑掉了。 这毫不掩饰的迴避行为,显然就是在表明,她想要躲着他们俩! 「学姐看起来确实好多了,但她既然不想见我们,咱们就先回去吧。」白阅不免有些失落,但这样的结果倒也在他意料之内。 黎予心头却隐约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我不想勉强她。」白阅无奈地回应道。 虽然白阅没有明确表示出来,但听她的意思,如果李倾欢一直避而不见,那他也不会再去争取,这实际和放弃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黎予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他往回走时琢磨了一路,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李倾欢那边。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李倾欢居然跟他有着相同的想法。 第21页 就在黎予还没採取任何行动之前,他便收到了李倾欢发来的私信,说要约他单独见上一面。 黎予想着快刀斩乱麻,于是两人约定下午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碰面。 当他到的时候,李倾欢已经提前帮他点好了咖啡,并坐在那里等待着。 黎予直接走到她的对面坐下,此时的李倾欢看起来有些精神恍惚、心不在焉,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甚至连黎予的到来都没有觉察到。 他伸出手指,轻轻叩击了两下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到声音,李倾欢才如梦方醒般地抬起头,沖他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似乎想要故作轻松地先搭起话来:「你来了啊,别一脸苦大仇深的,先喝两口水平復下心情吧。」 黎予瞄了一眼面前的冰美式,默默将手收了回来,并没有去拿杯子。 「我现在很平和,归根结底你才是当事人,有选择权,我只是不明白你的想法。」 「不管你信不信,咱们一起接触古装男那天,我确实是有点儿混乱,但并没有想过要放弃。当时没和你们一起走……,实际上也只是想在家里冷静一下。」 李倾欢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眼眶仍微微有些泛红。她稍作停顿,待唿吸平稳后,才又继续往下说。 「想着他对我没有恶意,或许我来单独和他谈谈会好一点儿。可当天晚上再睡着后,他并没有恢復成以前那样,反而是不断地质问我,为什么又和小白纠缠在一起了……」 「那你的病是怎么回事?」看着李倾欢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黎予疑惑的追问道。 「他问了很多问题,有能听懂的,有些我甚至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无法应对。本想着只要熬到睡醒就好了,但后来听到我妈喊我名字,我才发现其实早就过了平时的起床的时间。」 李倾欢深深地吸了口气,「可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法真正醒过来。每当我的意识稍微清醒一些,就会立刻被拖回到那个可怕的梦里。我这才明白过来,如果他不放过我,我根本没办法离开。」 黎予眉头紧锁,他没想到事态会发展道这个地步,但此刻他内心就越发的疑惑了。 「既然有这么大的隐患,你不是更应该把他处理掉吗?」 「你有办法么?」李倾欢仰起头质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黎予沉默了片刻,低声回答道:「目前确实没有,但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肯定能找出办法。」 「具体呢?还需要几天?」李倾欢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声音越来越小,「我可以一天不睡,两天不睡,但我不可能一直撑到你们想出办法为止。」 黎予如坐针毡,面对李倾欢的质问,他竟无言以对。 李倾欢嘆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我并不是在怪谁,只是无论这个古装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以前都从没出现过任何问题。如果不是因为我太好奇了,非要探究,以至于激怒了他的话......」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可能再像当初一样。」黎予试图再次劝说她。 李倾欢却扬起嘴唇笑了笑:「你猜我为什么能恢復过来?」 黎予沉默不语,并没有回答。 「因为我答应了他,从今往后不会再和小白有任何瓜葛,这也是我今天约你出来的原因。我不知道他对小白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敌意。但显而易见的是,咱们现在根本没法妥善应对,如果继续下去,还会发生什么意外谁也不知道。」 「黎予,为了大家的安全,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李倾欢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坚定。 黎予思索了片刻,最终说道:「我会如实转告白阅,但委曲求全不是办法。你……再想一想把,如果改变了想法,可以随时联繫我们。」 李倾欢想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她微微点了点头,而后起身决绝的走了出去。 李倾欢离开之后,黎予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 他盯着咖啡杯,看着杯壁上的水汽逐渐连成一条细线,然后缓缓地滑落下来;看着杯子里的冰块一点点融化,最终消失殆。最后,他缓缓地举起杯子,将咖啡一饮而尽。 尽管咖啡已经被稀释了很多,但那种苦涩的味道依然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不喜欢咖啡,但此时却需要藉此以毒攻毒,才能让他回去坦然地面对白阅。 去见李倾欢的事情,白阅从一开始就知道得清清楚楚,黎予并没有隐瞒。 整整一个下午,白阅都静静地待在寝室里,仿佛等待着宣判的囚徒一般。 实际上,对于最终结果,白阅心中早已有了定论,如果不是这样,李倾欢也不至于一直迴避着他。 然而,他依然在默默地等待着,思绪不断地飘荡。一会儿思考着这件事究竟应该如何解决;一会儿又想起那些被他拖累的人。 贺冶察觉到他情绪低落,本是想讲一些近期发生的趣事来逗他开心,可白阅今天实在是疲于应对,找了个藉口说自己困了,然后就爬上床躺着发起呆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黎予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后,白阅翻身而起,根本顾不上贺冶的询问,便跟着黎予出了寝室。 找了一间空闲的教室,黎予深思熟虑后,还是下定决心把李倾欢的话如实转告给白阅。 第22页 他深知自己没有那种卓越非凡的谈话技巧,来把这事儿处理妥当,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还必须要得到白阅的同意和配合才行。 但白阅在听完李倾欢的态度后,却坚定道:「既然这样,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这事儿明摆着和你有直接关系,那个古装男甚至一副对你身上诅咒瞭然于胸的样子,怎么能放弃呢?别傻了白阅,你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黎予紧紧捏住白阅的胳膊,心急如焚得恨不能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实在难以理解,白阅那么想活下去,还有什么东西能比他的生命更为重要呢? 就算是李倾欢不同意,那也该想尽一切办法,达到目的才对啊! 「可这总归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去强迫学姐啊。」白阅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强迫她,我有一个想法,你可以把你的事都告诉李倾欢,以她的性格不会不管的。」 「我爸妈被这事儿拖累了半辈子,现在我又把无关的人牵扯了进来,让你们来为我承担风险。」白阅停了下来,苦笑着嘆息道:「黎予,我承担不起……」 「md,谁让你承担了!不就是一点儿皮外伤么,怎么就值得你这么在意!你就不能当我是上杆子非要掺和么!」黎予突然提高音量大声喊道。 白阅完全愣住了,他知道黎予的脾气不算太好,但却从没见他像今天这样大声嚷过,更别说是骂人了。 他根本没有预料到黎予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且不说目前的情况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即便是真到了绝路,那也是因为他自己不够争气。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黎予会生这么大的气?难道…… 白阅伸手一把扯住黎予的手腕,试探性地问道:「黎予,你跟我说实话,上次那个古装男说诅咒和你有关系,你是不是听进心里去了?」 「你……!」 黎予听到这话,捏紧拳头了,但当他看到白阅担忧的神情后,心中却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他摆了摆手,「让我冷静一会儿。」 说完,黎予便不再理会白阅,径直走开了。 可没得到回答,白阅越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但他觉得,黎予实在是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先不说古装男的话能信几分,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几辈子之前的事情了,怎么能让什么都不知道的这辈子来承担呢? 嗯……但仔细想想,好像他这个正在被坑害的人,才是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也是十分憋屈了…… 第12章 你骗了她 自从上次和黎予的谈话结束,所有的事情仿佛都陷入了僵局。 不论是调查的进展,还是黎予和他之间的关系。 但白阅的想法始终没有改变。 他和李倾欢都刻意迴避着与对方的碰面,在偌大的校园里,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原本,白阅以为这样便能让一切回归平静,而他只要顺着现有的线索查下去就行了,尽管会更加艰辛,但相较于最初的毫无头绪,现在也算有了一些进展。 然而事与愿违,几天后白阅突然收到了李倾欢的消息,说让他晚上6点之后到舞蹈训练室去。 白阅心中疑惑,但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到了那里。 当他走进训练室时,发现尽管训练室的门开着,还亮着灯,但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 他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房间的一角,竟然立着李倾欢的那把琵琶。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白阅立刻决定离开这里,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一阵阵黑雾就如同水波一样从琴身盪开,迅速笼罩过来。 「你分明说过,只要我和李倾欢不再见面就会罢休,你骗了她!」 白阅并不是想和他讲理,只是希望能藉此争取一些时间。 他用力拉扯门把手,却发现门已经无法打开了,只好躲避着黑雾跑向窗边。 就在这时,琵琶不碰自鸣,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竟然变成了一句清晰的话语。 「我只是答应了放她出来,但从未说过要放过你,不算食言。」 白阅暗叫不好,窗户也紧闭着根本打不开,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门边,拿到旁边的那把凳子,先打碎玻璃逃出去再说。 此时黑雾已经快要笼罩整个房间了,不知道这诡异的东西当时是通过什么入侵人体的,如果,憋气的话会不会有用? 但死马当成活马医,拼了! 白阅吞下一粒随身携带的药丸,憋住气息奔向门边,然后双手抓起了凳子。 正当他准备砸门时,透过玻璃,他看到黎予正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他安下心来,放下了凳子。 黎予从门外用力一推,门便打开了,仿佛没有任何阻力。 「你没事吧?」黎予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 还不等白阅彻底放松,突然间,一大团黑雾冲着黎予勐扑过去,直击面门。 古装男为什么要袭击他? 白阅愣了下,更让他差异的是,面对黑雾的袭击,黎予竟然毫无反应。 「黎予?」 白阅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黎予闻声微微垂下头看着他,但眼神却空洞无神。遭了! 白阅心觉不对,他身形一闪,想要从黎予身侧的空隙逃出训练室。 第23页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但直觉告诉他,无论如何得先离这把琵琶远一点儿。 然而,他的前脚刚踏出门口,就被黎予一把抓住胳膊,用力地甩回到了室内。 「想、跑?做、梦!」 黎予的嘴唇僵硬地开合着,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 白阅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大脑飞速运转着,该怎么办。 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与黎予保持着一定距离。 黎予却毫不留情地拿起刚才那把凳子,朝着他狠狠砸了过来。 白阅侧身一扑,堪堪避开。 他暗自庆幸,幸好刚刚吃的药起了作用,如果此时病情再次发作,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然而,黎予最初的僵硬似乎只是因为刚刚被控制,随着几次躲闪,白阅的体力逐渐不支,而黎予的动作却变得越来越灵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白阅眉头紧蹙,思忖着应对的法子。 他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后,估摸好距离后,一个闪身来到正对着门的那面墙边,接着只用嘴唿吸大口喘气,装出发病的模样蹲了下去。 黎予果然上当,只见他捡起地上的凳子,一步一步朝白阅走过来。 就在他走到近前,举起凳子准备砸下的时候,白阅突然起身,连续几个翻滚,直接到了门边。 正当白阅打算夺门而出时,却听到身后传来黎予痛苦的嘶吼声。 黎予抱头跪地,竭力说道:「白、阅,快、走!」 白阅身体瞬间僵住,再不敢轻举妄动。 他摸不透古装男接下来到底会做什么。 黎予是自己恢復的意识,还是对方故意的?如果自己跑了,他会不会对黎予做什么? 白阅心有余悸,他偷偷掏出一颗药丸攥在手心,然后警惕地朝着黎予靠近过去。 之前他曾听黎予说过,这药是很常见的驱邪固魂药物,既然它能够帮助自己抵御那团黑雾,那黎予吃一颗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此时黎予已经疼得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停翻滚着,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快、走!」 白阅不敢再有丝毫耽搁,他蹲下后急忙伸手扶住黎予,然后迅速将手中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看着黎予喉头滚动,吞下了药丸,白阅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把这口气完全吐出,黎予突然伸出一只手钳住了他的脖子,勐地将他掼倒在地,死死掐住。 白阅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黎予的脸上已不见半分痛苦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 这时白阅才发现,那颗药丸竟被黎予用牙齿牢牢咬住,根本就没有咽下去! 黎予当着他的面把药丸吐掉,,然后冷笑着说道:「演的如何?不比你差吧?」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恢復过意识、对么?」白阅挣扎着说道。 「哈哈哈哈,还算聪明。」 仿佛要欣赏他痛苦的表情,黎予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口中缓缓说道:「等你死了,这小子就是杀人兇手,我为你们选的这个结局是不是很不错。」 白阅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红色的血丝,脑袋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思维开始混乱不堪。他的身体似乎想要寻求一种更快速的解脱,已经不太听使唤了。 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决不能放弃! 他放弃了去掰开黎予的手。 见他不再挣扎,黎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压低了身子,凑近白阅,仔细地盯着他,眼中闪烁着畅快和残忍。 就在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时,白阅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勐地扯下了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它拍在了黎予的额头上。 白阅默默地祈祷着,只需要有一点希望就可以了。 「啊、啊、啊!滚出去!」 悽厉的喊声响起,脖子上的力道也随之松开了。 然而,此时的白阅已经筋疲力尽,没法再去看黎予情况,但他知道,奏效了,黎予的意识回来了。 随即眼一翻,昏了过去。 等再清醒过来时,白阅发现自己躺在了阔别多年的白色病床上。意识很清晰,但嗓子却疼得说不出话来,右手也麻的没有知觉。 他转过头,视线所及之处,只见一个黑漆漆的发顶正趴在病床边上。 他用左手轻轻拍了拍,这人勐地惊坐而起。 随着她的动作,一头乌黑长髮如瀑布般散落下来,这人竟然是李倾欢。 「小白,吓死我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李倾欢的双眼都哭肿了,看到他醒过来,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 然而,此时的白阅根本无暇顾及,他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似有若无的气音:「嘶……疼……」 「啊?你除了脖子还有哪里疼?你都哪儿受伤了啊?」这一紧张,李倾欢也顾不得哭了。 「我……」 「医生说脖子上的伤会影响到说话,你先别开口了,直接指给我看就好。」李倾欢急到。 「手……」白阅做了个口型,指了指右手。 李倾欢这才注意到,自己不小心睡着之后不仅压在了白阅的胳膊上,而且由于太过紧张,她的手现在还紧紧地抓在上面…… 第24页 她赶紧撒开手,又道起歉来:「天啊,对不起!对不起!」 白阅轻轻摆了摆手,看到床头放着自己的手机,便拿起来给李倾欢敲字。 「黎予呢?」 「在你旁边的病床」,李倾欢揉了揉眼睛,随手指向内侧。 「放心吧,他只是额头受了伤,听医生说是他自己撞的。」 白阅又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收到了黎予的消息。」 李倾欢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白阅看。 黎予给她发了两张图,照的都十分模煳,一张是晕倒的白阅,另一张是立在角落的琵琶。 李倾欢接着说道:「昨天下午我收到照片之后吓了一跳,又发现琵琶确实不见了,就赶紧跑过去找你们。等我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黎予也已经昏迷不醒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既困惑又恐惧。 原来已经过了一天了…… 倒是听她这么一说,白阅便大致知道了前因后果。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让他甚至来不及感到害怕,现在在回想起来,仍旧有一种大梦初醒般的不真实感。 「看到你们当时的状况后,我不敢把这事儿声张出去,于所以直接找了家里人处理。」 李倾欢见白阅沉默,便接着说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家医院,是我家长期合作的一家私立医院。学校方面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会给你们算作请假处理,不会有人察觉出异样。」 白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出一行字:「那你现在在这里没关系么?那个古装男怎么办?」 「谁管他!」李倾欢紧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他不遵守承诺,黎予说得对,我不该委曲求全!」 第13章 好兄弟抱一下 白阅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经过这次的事,他和李倾欢一样,觉得之前是自己想错了。 如今他们都已经牵扯了进来,只有将问题彻彻底底地解决掉,,才能确保真正的安全。 此时,黎予仍处于昏迷状态,白阅便劝说李倾欢先回家休息,之后再一起商量对策。 李倾欢起初并不同意,非要留下照顾。 直到医生又来为白阅做了一次详细的检查,并明确表示他确实没有大问题了,只需要静养,她这才勉强点头答应,说是等黎予醒了就立即过来。 李倾欢离开后,白阅走到隔壁病床前,轻轻掀起了帘子。 只见黎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面色如常,唿吸平稳,但却一直没有醒。 好在医生说他身上只有这一处伤,之所以会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极有可能是因为过度劳累。 白阅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到自己的病床上,再次躺下。 一直等到深夜,黎予那边才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白阅心中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却见黎予勐然坐起身来,紧接着又匆匆下床,开始四处张望。 「我……在……这……」白阅努力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 黎予看到他之后,神色看起来才放松了一些,快步朝他走过来。 「白阅,你的伤怎么样?」 黎予伸出手轻轻地扶在他的脸颊一侧,虽然嘴上询问着,但已经自行确认起他的眼睛以及脖子上的掐痕。 「我没事。」白阅缓缓地摇了摇头,张开口型无声地说道。 他又害怕黎予看不懂自己的唇语,于是拿起手机快速地敲打了一行字,递到黎予面前。 「看着吓人而已,医生说了,几天就能恢復。」 实际上,白阅下午的时候已经自己检查过了。 由于眼部充血,他此刻的视野其实仍旧有一些模煳不清。而脖子上的伤痕则更为严重,淤青之中泛着紫红色的血点,看上去的确有点吓人。 虽说慢慢养着,一段时间后就能痊癒,但他还是怕黎予看到后会自责,可左思右想也没想到有什么好的方法能够遮挡。 「对不起,我竟然差点亲手害死你。」 黎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懊悔,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白阅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抓在白阅肩上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要道歉,那分明不是你。」 黎予知道白阅是在宽慰自己,却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可是……」 不等他在说什么,白阅猝不及防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黎予一时间不知所措,直到耳边响起嘶哑而轻柔地声音。 「我们都没事,真好。」 白阅的话在黎予心头迴荡,他回过神来,感受着白阅温暖的体温,纠结了许久的问题这一刻终于有了肯定的答案。 他紧紧地收拢手臂,回抱住,将脸埋在白阅的肩上。 「咔嚓!」 静谧的病房里,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快门声。 两人听到声音后,转头望去,才发现李倾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举着手机站在门口。 「那个……我们……」白阅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缩回手,支支吾吾起来。 李倾欢则连忙打断他:"没事儿,你不用说话。"她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尴尬气氛,"咳咳,我都懂嘛,劫后余生,是个人都兴奋,好兄弟之间抱一下怎么了!"黎予皱起眉头,质问道:"你拍照干什么?""纪念啊!" 李倾欢的语气异常坚定,仿佛天经地义一般,"这么重要的事,不值得纪念吗!回头我会把照片发给你们俩。"说罢,她还偷偷沖白阅眨了眨眼。 第25页 白阅有些不明所以,打字问道:「你怎么这么晚突然跑过来了?」 李倾欢指了指病房一角,然后说道:「担心你们嘛,所以我提前和护士打过招唿,让她多留意一下这边的情况。」 独立病房虽然私密性比较好,但为了确保病人的状况,还是安装了摄像头进行实时监控。 所以黎予一醒,李倾欢第一时间就接到了电话,并匆匆赶来了。 这才刚好撞上……刚才的一幕。 李倾欢原本打算悄咪咪的拍一张,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忘记关闭快门声音,结果被当场抓包。 此时此刻,三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程度的尴尬表情...... 「哦,对了,小白嗓子不太能说话。黎予,你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儿呗?」 出于都想要翻过这一页的默契,李倾欢主动挑起话头,成功的把话题引回了正事儿上。 在得到了白阅的同意后,黎予从「怪病」开始,将整件事的来去脉以及他们二人的种种猜测,全都讲给了李倾欢听。 等都交代清楚时,窗外已经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声。 此时此刻的李倾欢,认知早已被彻底推翻,她不仅半点困意都没有,反而还用力地揉了揉自己干涩的双眼,陷入沉思。 「所以,咱们不但得想法子解决疑似梁太宗执念的古装男,还必须从他嘴里问出真相。这就难办了,他不可能配合呀?」 「所以我打算用点儿强硬手段,咱们首先得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黎予严肃道。 其实在白阅决定放弃的这几天里,黎予查了很多资料,并且已经想到了法子。只是他没法接触到那把琵琶,所以才没办法加以验证。 不过现下,正好能派上用场。 又在医院修养了三天,等身体恢復了些,他们才开始实施计划。 而在这几天里,李倾欢却再没有做过梦,白阅有预感——那个古装男也在等着他们。 果不其然,当他们再次踏入幻境之时,古装男脸上并无异色,反而显得格外平静。 「等你们很久了,虽然没能让你们死成,但看起来伤的很重啊。」男子打量着白阅和黎予戏虐道。 「呈口舌之快有意思么?」黎予并不理睬他的挑衅,而是按照计划对他展开试探:「你这气度,半点不像一国之君。」 「哦?你终于认出朕了。难道说……你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古装男脸上流露出些许讶异之色,但很快便恢復如初,并斩钉截铁地摇头否定道:「不,你若是恢復记忆,那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然后再来面见朕。」 白阅嘆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别故弄玄虚了,你根本就不是梁太宗。就算学的再像,那帝王之气你也是学不出来的。」 「你敢质疑朕的身份?今日清清不在,你这卑贱之人居然也敢如此放肆地跟朕说话!」 面对男子的怒斥,白阅毫无惧色,反而向前迈出两步,凝视着他,厉声道:「有什么不敢的?我柏乐虽然地位卑微,但比起你这样藏头露尾、借用别人外皮来耀武扬威的人来说,要强上千百倍!」 「你找死!」男子拍桌而起,那柄长剑再次出现在他手中,闪烁着寒光。 白阅进一步激怒他道:「别说的好像怪我一样,你从一开始不就想杀我么。一直没能得手,那是你没本事。」 男子果然再次暴走,只见他手中的剑锋之上裹挟着风刃,随着男子胡乱挥舞,数道风刃无视距离远近,直直地朝着白阅的面门袭来。 然而白阅却不躲不避,就在快要被击中的时候,黎予两指夹着一张符咒向前一挡。 风刃就像是撞在了什么无形的墙上一般,瞬间散开,而后化作几根琴弦掉落在地上。 「梁太宗可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其剑术更是卓绝无比,但是……你这用剑的样子可不太像啊?」黎予挑了挑眉,看着男子手中的剑,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闭嘴!」听到这话,男子肉眼可见的慌乱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復了过来,并且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十分妥帖的理由:「哼,就凭你们也配让朕认真对待吗?」 说罢,男子直接放弃了用剑,而是抬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 下一刻,白阅和黎予脚下地面轰然崩塌,眨眼间便化成了一片沼泽,将两人迅速地向下拖拽而去。 「差不多了!」黎予高声道。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迴荡。 「你在和谁说话?」男子不解道。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然而,还没等黎予再次开口,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从男子的胸口闪现出来,接着迅速幻化成了数条粗壮的金色锁链,如同灵蛇般缠绕在男子身上。 锁链紧密地贴合着男子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分毫。男子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这些金色锁链的束缚。 「你做了什么?!」男子怒吼道。 然而,自他被束缚住后,力量就在快速溃散,半点本事也施展不出,幻境也开始逐渐崩塌。 「与其问我做了什么,你倒不如想想自己到底是谁。」黎予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话音落下时,幻境也刚好彻底消失。 李倾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两人,等看到他们都安然无恙时,这才松了口气。 第26页 她将怀里缠着数条红线的琵琶扔到桌子上,这才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么?」 黎予和白阅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一丝笑容。 「两个消息,首先这古装男并不是梁太宗的执念;其次,他确实认为我是柏乐舞乐师。」白阅轻松道。 李倾欢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道:「那他是什么东西?」 黎予指了指自己裤脚处,那里好似被东西割破了数个口子,他微笑道:「一个大个琵琶精。」 第14章 特殊标识 根据白阅和黎予此前的推测来看,这古装男的存在只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梁太宗依附于琵琶之上的一缕执念,要么就是由琵琶自行孕育而出的灵识。 但要确定到底是哪一种,则需要再次验证了。 所以一番讨论之后,他们才制定出了这个故意激怒对方的计划,目的就是引诱古装男再次出手,藉此获得更多的线索。 被激怒后所表现出的异常举动,可以算作佐证。 而真正能锁定其身份的决定性因素,则是男子看似拥有很多种攻击手段,但无论是上次刺伤黎予,还是这次施展的风刃、沼泽,归根结底,其实质统统都是琴弦,用的还是梁朝时期并没有出现过的钢丝弦。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只要将李倾欢惯用的琴弦拿来,再与之前黎予身上的伤口进行比对,两者应当会完美契合。 因此,综合种种迹象,古装男只可能是由这把琵琶自身滋生出来的器灵。 若是换作一般执念之类的存在,手段应该更多些才对。尤其是太宗皇帝,武力值爆满,估计第一次见面他们就得被切成片。 「器灵比执念更好对付吗?」虽然已经按照计划去做了,但是李倾欢仍然对此抱有疑虑。 黎予则是一脸淡定,道:「先不说能力问题,对方是器灵的话,那么他仇恨和执着,其实全部来自于对自己身份的错误认知罢了。」 白阅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如果他发现,自己并不是梁太宗呢?那自然就没有理由再继续怨恨我了啊!」 「正解。」黎予赞许地点了点头,「器灵大多都性情温和,不会如此疯狂且具有攻击性。只要能让它恢復清醒,不再将矛头对准我们,那么即便他仍不情愿配合,我也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调取他的记忆。」 「所以接下来就是得让他认清并接受自己的身份?那要怎么做?」李倾欢紧接着问道。 黎予指了指琵琶,「找特徵,器物上面带有的特徵,也一定会在器灵身上体现出来,而这个特徵就是他的命门所在。」 「你还真别说!确实有一个!」李倾欢兴奋道。 她兴沖沖地拿起了琵琶,按着记忆仔细翻找了一圈后,欣喜的指着一处,招唿他们两个去看。 只见琵琶背面的琴颈处,确实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刻痕。 这痕迹看上去像是一座小巧玲珑的钟,再仔细辨认的话,就会发现在这钟上似乎还有一个字。 只可惜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变得模煳不清,很难辨认了。 「这种特地留在犄角旮旯又看不出寓意的印记,大概率是工匠标识,关于这个,你们家族有什么说法么?」黎予询问道。 李倾欢听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了笑,「额……忘了……」 接着她动作十分利落的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李父的电话。 「喂,亲爱的爸爸,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想问问您,制作瑶光的那个工匠有名不?您知道是谁嘛?」 「哎呀哎呀,你小点声,别沖我喊……」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不是要和谁显摆……」 「哎呀,你就说知不知道就行啦!」…… 李倾欢显然是被训了一顿,她一边捂着手机,一边不断远离白阅他们,最后一直走到了角落里说了好一会儿。 等讲完电话,李倾欢已经是面红耳赤了,冲着白阅他俩一顿抱怨。 「我爸说教了我好一通,说我不重视传家宝,结果他自己也就只知道这东西是梁太宗找御用的大师定做的而已,根本不知道大师名字,你们说这合理么!」 嗯,看得出来是很生气了。 白阅不好再火上浇油,赶紧岔开话题,「既然这位大师是御用的,那咱们不如去博物院问问。」 于是,黎予和白阅预约了一名高级讲解员,等到了第二天,便拿着拍好的标识特写直奔省博物院。 讲解员看过后一眼就认了出来,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梁朝时期赫赫有名的工匠,名叫钟万,是那个时代专门为达官贵人制作乐器的大师级人物。」 紧接着,又带他们参观了博物馆内珍藏的其他几件藏品。 果不其然,正如讲解员所说,这些藏品上印刻着完全相同的标识。 但光是知道这点还不够,就算清楚古装男身上存在这个标识,也没办法让他主动暴露出来…… 最好是能够再拿到一件钟万的作品,来藉此扰乱器灵,创造机会。 若是运气足够好,或许还能够引发共鸣,从而直接找到标识的位置。 然而,博物院中的藏品就不用考虑了,他们实在是没有这个本事借出,只能查一下是否有目前仍被私人收藏的作品。 第27页 讲解员听了他俩的询问后,露出了十分专业的微笑。 「如果你们对这些感兴趣的话,可以选择购买一本我们博物院耗时多年精心编纂的《梁朝文物大赏》,其中汇集了迄今为止所有已经被发现的梁朝文物。」 「……」 虽然需要用到的内容仅仅只有那么几页而已,但白阅还是买了一本。 不得不说,这本图册不仅是硬皮彩印的,而且每件文物都有单独一页的清晰特写照片,质量确实相当不错。 只希望,不要是白买了就好…… 白阅和黎予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离开博物院后便回到了学校报导。 他们又在寝室里花了一天时间研究,才从中挑出了五件需要的藏品。 但应该是出于对个人信息安全的考虑,书上只表明这些均属于私人收藏品,至于具体的收藏者相关信息却是只字未提。 正当他们纠结着该去哪儿找时,贺源恰巧从他们身后经过。 不经意间,他瞥见了桌子上敞开的图册,好奇问道:「黎予也就算了,白阅你怎么也开始对文物产生兴趣了?」 或许是因为和黎予同属歷史系的缘故,贺源竟然十分难得地主动搭了话。 白阅连忙解释道:「我最近对一个叫做钟万的乐器大师感兴趣,所以找了黎予帮忙,想查些关于他的资料。」 「钟大师?」贺冶闻声突然窜到白阅近前,接茬道:「哥,咱家不就有一把他亲手制作的古琴吗?」 黎予拿起图册快速翻了几下,将其中一页的摺痕展开,然后递给他看,「是这把吗?我怎么不记得你家还有乐器?」 贺源扶了扶眼镜,颇为无奈笑了下,「说来也巧,我爸妈前两年做生意的时候,有个客户没法按时偿还货款,于是就把这琴拿来抵债了。他们虽然不懂,但觉着是古董的话,未来肯定能够升值,就同意了。」 贺冶乖巧的冲着白阅眨了眨眼,「小白,你要是感兴趣的话,随时欢迎你来我家做客!我拿给你看看!」 白阅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啊,那等哪天方便的时候,就叨扰你啦。」 四人并没有继续深入讨论这事,但白阅和黎予心里却已经有了目标。 等晚些时候,黎予给白阅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贺冶去看琴?」 白阅回復道:「去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能问贺冶借琴,他肯定会追根究底,如果被他知道了,很容易把事情闹大。」 黎予思考片刻后回应道:「我们还是得找贺源,贺家的事,他能做主。我想办法把贺冶约出去,方便你去找贺源谈。」 白阅没想到黎予会这么提议,他当即发送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随后继续回復道: 「还是我来约贺冶吧,你约他单独出去……实在是很难让人信服……」 「……好。」 黎予不得不承认白阅的话没错,但一想到这两个人要独处大半天的时间,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但这也是最简单的办法,他只能劝自己以大局为重。 安排妥当之后,两人分头行动,白阅私下里联繫了贺冶,说想要给朋友挑选一份礼物,因为比较信得过他的审美,所以周末能不能一起去趟商场。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要顺便看一看那把古琴。 贺冶简直不敢相信,反覆确认了几遍,是不是他们俩单独出去。 等得到白阅肯定的答覆后,立马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下来。并且拍着胸脯和白阅保证,一定会搞定贺源,不让他哥过来当电灯泡。 至于这其中的反常之处,压根就不在贺冶的考虑范围内。 在得到白阅回復的「ok」之后,黎予这边也开始行动,按照计划找上了贺源。 他和贺源的沟通一向简洁明了,和贺冶那种满是弯弯绕小心思的类型不同,贺源的脑子十分好用。 和这种聪明人说话,耍心机反而会适得其反。 所以黎予十分直白的给贺源发了消息:「有事找你,咱们避开贺冶谈谈。」 贺冶那边几乎是立刻便给了回信。 「所以你就和白阅商量,让白阅把他约出去了?」 黎予对贺源这么快就知情毫不意外,也坦率的认了下来,道:「没错。」 「行,那之后谈吧。」 停了几秒后,贺源又追了一条消息过来。 「转告白阅一声,没那个意思的话,希望他能果断拒绝,不要让小冶还存有希望。」 黎予愣了愣,没想到贺源已经看出来了,那白阅呢? 如果他知道了的话,又会对贺冶作何态度呢…… 第15章 投其所好 「小白,你想要选个什么类型的礼物啊?」 进了商场之后,贺冶陪着白阅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看他哪家店都没有要进的意思,忍不住产生了疑问。 白阅略有一些茫然的笑了笑,「其实我还没太想好种类,不知道朋友之间送回礼的话,选些什么比较合适。」 「这样啊……」贺冶思索了下,建议道:「普通朋友之间最好是买一些体面的,如果是回礼,那最好价格相当。但若是很好的朋友,那心意最重要,投其所好,你买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白阅看着贺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惊讶。 第28页 平日里,贺源总是会帮自己这个弟弟打点好各种方面,所以贺冶大多时候看起来,都像是个被娇惯着没长大的孩子。 可如今听他这么一说,白阅这才发现,要论与人相处之道,贺冶可能是寝室四人里最强的。 他其实具备着一种天生的亲和力,只要他想,就能让人觉得与他相处特别舒服。 想着贺冶所说的投其所好,白阅思索了下,「买饰品怎么样?比较小巧精緻,应该也不会让人觉得太有负担。」 贺冶眼前一亮,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听着不错啊,正好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店,跟我来!」 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拉着白阅走进电梯,直奔 4 楼。 这家店名叫「独枝」,店面不大,也不是什么品牌店。 店主是个留着狼尾,打扮很酷的女生,看起来不过20多岁,十分年轻。据说店里卖的饰品,都是由她和朋友们设计的原创款。 他们到的时候,店主正坐在门口的收银台后画草图。看到贺冶后,她站起身来,同贺冶拥抱了下,就示意让他们随意看看。 店内并没有导购员进行推销,全凭客人自己的眼缘。店主就坐在门口,除了熟人之外,也不主动打招唿,只偶尔抬头观察是否有人偷拿东西,别的一概不理睬。 贺冶带着白阅顺货架一排排走过去,边走边给他介绍各种不同风格和材质的饰品。 当他们走到耳饰区时,白阅被一个雪花造型的锆石耳钉吸引了目光,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取了下来。 贺冶有些惊讶,「这么快就选好了?看这款式,你的朋友应该是个女生吧?」 白阅点了点头,语气轻松,「是上次弹琵琶的学姐,原本不是想要给她挑礼物,但恰好看到了,觉得很适合她。」 贺冶眨了眨眼,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但还是聪明地选择不再多问,带着白阅继续往前走。 到了手鍊的位置时,贺冶看到其中一款后突然兴奋起来。 他快步走到那手鍊面前,仔细打量了下,然后探着头沖门口喊道:「这款竟然已经做出来了!老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店主头也没抬,敷衍地回应道:「哦,忘了。」 贺冶不满地瘪了瘪嘴,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又被手鍊吸引过去。 这是一款玫瑰金的手鍊,造型简约却不失精緻,几条细线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流畅的线条感,像是流水一般,有种灵动的感觉。 整个手鍊散发着一种低调而内敛的气质,与贺冶平时张扬的风格大相迳庭。 白阅好奇地问道:「你喜欢这款?」 贺冶抬起头,沖白阅眨了眨眼,笑着说:「不觉得很适合我哥嘛,之前来的时候刚出样图,我一眼就看中了,没想到实物出的这么快。」 白阅点点头,确实是更适合贺源。 在贺冶准备伸手去拿手鍊时,白阅抢先一步将它拿了起来,同时还拿起了旁边的另外一款。 贺冶愣了下,开始纠结起来,「小白,你不会也看上这款了吧。」 白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什么呢,我怎么能和你抢。只不过,我这次出来就是想给你和贺源买之前伴手礼的回礼,所以我来付钱吧。」 「可是,那个伴手礼不怎么值钱啊。」贺冶挠了挠头。 白阅打趣说道:「你不是刚说过,好朋友之间,心意最重要么。」 「啊?我说这话的时候,哪知道这事儿还和我有关系啊……」贺冶略有些羞怯的摸了摸鼻子。 白阅不再逗他,认真道:「我是第一次住寝室,真的很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行,那我就厚脸皮的收下了。」 「不过另外这款是我凭感觉选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如果你有更中意的,也可以换另外的款。」 「当然喜欢了!」贺冶连忙点头。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完全没有想要附和白阅的意思。 白阅要送他的那条手鍊,是採用了皮链和金属链的复合款,固定用的金属搭扣上还做了龙鳞的纹路,看上去既独特又不显得浮夸。 确确实实很符合他的喜好。 选好之后,他们俩一同往收银台走,准备结帐。 经过项鍊区时,白阅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条项鍊,顿时让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枚用黑线繫着的白色裸牌,牌子方方正正,四角切割很圆润,泛着温和的玉质光泽。 在看到的那一瞬间,白阅就莫名想到了黎予。 「小白,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贺冶抬手挡在他眼前挥了挥。 「我觉得那个吊坠很适合黎予。」 「黎予?」贺冶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吊坠这类东西,你真想送的话,我给你推荐个。」 说完,贺冶转身走回手鍊区,不多时拿了一个白色的珠串放到白阅手中。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鹿角的,他们学歷史的,都对这东西感兴趣。」 「真的?」白阅疑惑道。 「那当然了,我的审美你还信不过嘛!」贺冶边说边拉着着他往柜檯那边走。 白阅虽然还是有些不太确定,但最终还是相信了贺冶的眼光。 从店里出来,白阅趁着和贺冶吃午饭的空档,给黎予发了条消息,询问情况。 第29页 黎予很快就回復了过来,说还在进行中。 白阅便按之前的计划,去贺家看那把古琴。 贺家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早些年还只能算是不温不火,但近十来年却突然爆发,顺风顺水起来,成了南川有名的富商。 不过正因如此,夫妻俩常年不在家,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贺源来管。 这也是为什么黎予说,贺家的事,贺源能做主的原因。 贺冶直接拿了钥匙开门,白阅跟着他走进客厅后,迎面就看到两个展物架,上面摆满了形形色色的东西。 字画、瓷瓶、根雕…… 摆放没有太多讲究,能看出屋主应该并不研究这些,只是单纯想拿来展示罢了。 那把琴就放在两个展物架中间的陈列柜里。 贺冶对这些也不怎么在意,开了柜门随手就把琴拎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和李倾欢那把精心保养的不一样,这古琴一看就是旧物,虽然琴弦什么的都还齐全,但音早就不准了。 应该是打从顶给贺家抵债后,就再没有人打理过。 白阅翻转琴身,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圈,果然在琴头底部看见了那个小钟形状的标识。 这样让他心中一喜,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黎予那边进展顺利,他们面临的问题很快就能迎刃而解了。 正这么想着,打从进屋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贺冶,突然背着手站到了白阅身旁。 白阅好奇地抬头看向他,只见贺冶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 贺冶轻声说道:「小白,其实我有另一件宝物,特别想给你看看。」 白阅听出他语气中的些许忐忑和期待,不由得心生疑惑。 他将古琴轻轻放回原处,疑惑道:「是什么?」 贺冶从身后拿出一个古朴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白阅的目光瞬时被吸引过去,盒子里放着一枚通体乌黑、却泛着银亮光泽的金属手镯。 这枚镯子由两条衔尾龙组成的环形扣在一起,准确来说,这是枚套镯。 白阅不禁发出一声惊嘆:「很漂亮,这物件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 「那你带上试试。」贺冶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不等白阅回应,就迅速将镯子带到了白阅手上。 「这……应该很贵重吧?」 白阅心中一震,急忙想要摘下来,却不想,贺冶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并未松开。 贺冶嘴角含笑,「贵不贵重,我不好说。这镯子是黑金的,我小时候体质有点差,哥就淘到了这个镯子,说是只要带着,不光身体会好起来,连运气都会变好。」 白阅不明白贺冶为何突然提起这些,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不语。 贺冶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着:「等长大了些,我觉得它造型老旧,就不常戴了,但这么多年来,它始终被我带在身边。它对我来说,就代表着好运。」 他凝视着白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一直想着将来有一天,要把它送给我喜欢的人。」 「那更该收好,不应该让我试了。」白阅试图抽回手,紧张得心脏如同擂鼓。 贺冶却紧紧抓着,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不肯松手。 「你明知道,我是故意的。我……」 「对不起。」白阅不敢再让贺冶说下去,毫不犹豫地打断道。 白阅之前确实以为贺冶只是对他亲切,但是这段话出来,含义在明显不过。 他原本是想着要煳弄过去,贺冶是聪明人,所以有些话其实不用说的太过透彻,不然之后相处起来会很尴尬。 但不曾想,贺冶并不打算就此揭过,他也只好明确拒绝了。 可说完之后,没想到贺冶依旧还是坚持着。 「那我也还是希望你能暂时收下它。」他松开了手,但语气却显得很不甘心。 白阅皱了皱眉,他摘掉镯子,重新放回贺冶手中。 「虽然这话听起来可能像藉口,但我确实是有不能说的特殊原因,所以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贺冶愣了愣,直接打了个直球,「你该不会是……不喜欢男生吧?没这个想法,是针对我,还是所有男性?」 白阅苦笑了下,「我对男性之间的这种关系没有偏见,但现在确实不打算谈恋爱,无论性别。」 话刚说完,就见贺冶神色怪异的看向他的身后,白阅随着转头。 贺源和黎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正站在玄关处。 第16章 想想以后 看着突然出现的黎予,白阅心底慌了一瞬,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呀?」贺冶恰好问出了他心中所想。 但白阅并没有注意到,贺冶看向黎予时,目光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贺源回答说:「就刚刚。」 然而,贺源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严肃,白阅立刻意识到,他们肯定是多少听到了一些的。 但贺源很快就恢復成了平时的脸色,一脸轻松的提议道:「晚上留在我家吃完饭怎么样?之后咱们一起回寝室。」 白阅有些为难,他刚拒绝了贺冶,现在留下来吃饭难免有些尴尬,他下意识地看向黎予。 黎予收到了他的求助信号,开口说道:「还是不了,我和白阅晚上约了一位学姐见面。」 第30页 「那位叫李倾欢的?」贺源疑问道。 白阅闻言一愣,但立马反应过来,急忙应道:「对,实在不好意思。」 「那好吧,咱们下次再一起。」贺冶面色沉了沉,语气里略带着几分惋惜。 黎予点了点头,冲着白阅说道:「走吧。」 说完,他便拉过白阅,离开了贺家。 等走出一段后,黎予才松开手,问到:「咱们接下来去哪?」 和李倾欢有约只是一个託词,虽然避免了修罗场,但一时半会也没法回寝室了。 白阅看了看四周,指向不远处的小公园,「不如就去那坐一会儿吧。」 其实他也没什么想法,从贺家出来到现在,他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天还没黑,公园里人数很少,大多都集中在健身娱乐设施那块。他们两人逆着人流走了一小段,然后找了个长椅坐下。 白阅思忖着要不要和黎予解释一下刚才的事儿,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说太多。 任谁看了都能猜出前因后果,而且,好像也没什么怕被误会的吧…… 他正纠结着,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黎予却突然开口说道:「贺源同意借琴,但他担心琴出问题,所以要跟着一起去。」 白阅大吃了一惊,「你把事情告诉他了?」 黎予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只说了一半,我和李倾欢打了个配合,只告诉贺源我们是在帮她。到时候贺源会带着琴去,然后留在外面等,不会真正参与进去。」 白阅点了点头,怪不得贺源刚刚会说出李倾欢的名字。 沉默了一会儿,黎予又缓缓开口道:「等问题解决了......」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问下去,「你会考虑贺冶刚才说的话么?」 白阅迷茫了一瞬,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拒绝贺冶时所说的理由。 原来那时候黎予他们就已经在了啊……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认真地回答道:「我……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但他对我来说,就像是自家弟弟一样。」 他偷偷地观察着黎予的反应,可黎予目光微垂着,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沉默了片刻,黎予才开口回答道:「这件事情会解决的,你可以多想想以后。」 想什么?想贺冶的事么? 白阅没能理解黎予的意思,却也没有再追问了,此时他潜意识竟有些抗拒和黎予讨论这事儿。 他不知道原因,也许是眼见着问题即将解决,太过紧张所致吧。 这次不仅要解决琵琶中的古装男,更重要的,还是得问出他隐藏着的秘密,因此,他们特意把时间选在一个周末,以确保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地点则定在了李家一座闲置的度假别墅内,李倾欢藉口带朋友去玩,轻而易举地就从李父那里拿到了钥匙。 周五下课后,白阅和黎予就直奔这里,开始提前布置。 毕竟,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贺源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古琴准时来到约定地点与他们会合。 见到贺源,黎予询问道:「贺冶没发现吧?」 贺源笑了笑,「放心吧,我和他说今天学生会有事需要处理,所以他就约了朋友出去了,而且我出门的时间要比他晚一些。」 听到这话,黎予松了口气。 这时,李倾欢走上前来热情地招唿道:「别在门口聊了,先进来坐。」 这是她和贺源第一次见面,她先是礼貌地握了握手,然后将贺源让进了屋子。 「谢谢你愿意帮忙,一会你可以在客厅边休息边等,我提前准备了饮品和零食。如果想逛逛也可以,这里健身房,影音室什么的都有。」李倾欢挨着介绍了下。 贺源点了点头:「不用这么客气,原本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是我这人太麻烦了,反倒给你们增加了负担。」 白阅也上前同贺源打了招唿,「怎么会,你能帮忙我们就很感谢了。」 之后,贺源独自留在客厅,而他们三人则进了其中一件活动室。 经过一晚上的改造,这里已经按照需要布置好了,和第二次大同小异,只是更为正式一些。 自从上次之后,为了避免那古装男再弄出什么么蛾子,所以琵琶上的红线一直没拆过。这次想要进入幻境,首先就是要把这层禁制去掉。 李倾欢按照黎予的指示,躲避着地上绘制的符文,走到放置琵琶的正中心处,将红线一点点拆掉。 眼见就要拆完时,突然白雾瀰漫,古装男主动将他们拉进了幻境之中。 男子仍旧站在湖心亭里,眼里盛满了浓浓的恨意。他身上虽还有两道金色锁链束缚着,但已经封锁不住他的行动了。 见到他们后,古装男更是怒不可遏,一声怒吼,就震断了余下束缚。 趁着他还未动手,黎予先发制人,质问道:「你想明白自己是谁了吗?」 古装男大手一挥,厉声道:「你休要再鬼话连篇,朕就是朕!」 黎予嘆了口气,「看了是说不通了,按计划来吧。」 白阅随即上前了两步,抱着古琴,将标志的位置展示出来。 「看到这个标志,你不熟悉么?」 听了白阅的话,古装男眼中闪过些许疑惑,但也只有一瞬而已,他便再次动手向白阅袭来。 第31页 数根琴弦迅速聚集在一起,凝聚成一束,如一桿银枪般刺向白阅抱在胸前的古琴。 黎予手持符咒,正面一挡,琴弦便如瘫软了一般四散垂落,然而就在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它们却突然又焕发出了生机,每一根都幻化成了一条银蛇,快速绕过黎予,直接奔向白阅。 白阅席地而坐,将古琴放置在了腿上,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 顿时,悠扬的古琴声伴随着清脆的琵琶声响彻整个,原本还在舞动的银蛇也瞬间停止了动作。 古装男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向身后望去。 就在他和黎予对峙的时候,李倾欢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子里,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瑶光」。 古装男面露疑惑之色,「你们是想用清清和这把琵琶来威胁我吗?」 黎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这招对你来说可能有点超纲了,不过不用理解,感受就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白阅手中的古琴和李倾欢手中的琵琶同时奏响。 白阅纯粹是为了这次的计划现学现卖,连基础都没学,找老师速成了一曲,再加上和李倾欢全无配合,使得这段旋律听起来杂乱无章。 可以说,光从听觉角度,就有一定的杀伤力了。 当然,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这个,随着两人的合奏共鸣,古装男的后颈右侧,发出一道闪烁着的光芒。 古装男顿时面露惊恐之色,惨叫起来:「啊啊啊!住手!」 他满脸痛苦,面容扭曲,抬起手想去捂住后颈,但却无法阻止那道光继续散发出来。 「成了!」黎予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同时不忘嘱咐道:「你们坚持住!」 接着,他迅速拿出一张符咒,将其夹在双掌之间。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微风拂过,符咒竟然自行燃烧起来,化作灰烬。然而,就在灰烬消散的瞬间,一枚精緻的木质小剑出现在黎予的掌心之中。 黎予快步逼近古装男,此时古装男仍试图反抗,但他所有的攻击都被黎予轻易地格挡开来,再也无法对黎予造成任何伤害了。 待走到近前,黎予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紧紧抓住古装男的衣领,将其牢牢擒住。而他另一只手则握着木质小剑,直接朝着古装男的后颈闪光处刺去,打进了他的身体里。 古装男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唿,便在顷刻之间跪倒在地,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黑气。 黎予连忙转身回护在白阅身前,阻挡黑气逼近。 片刻之后,黑气终于散尽,而古装男的样貌也发生了变化。 他身着素白长袍,静静地跪坐着,黑色的长髮垂落在地,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眉心处有一枚金色的小钟形状的印记,小钟正中心处,是一个「万」字。 虽看上去,仍与之前的眉眼有九分相似,,但神情却柔和了许多,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古装男打量着四周,澄澈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无措。 黎予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瑶、光。」 「那你认识我们么?」黎予接着问。 瑶光的目光从白阅和黎予身上缓缓扫过,没有丝毫波澜。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到李倾欢时,突然灵动了起来。 「主、人,瑶清、主、人。」 瑶光喃喃自语着,他勐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朝着李倾欢跑去,如同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儿?」白阅疑惑道。 「作为器灵,他的年纪可能只相当于一个懵懂的孩子。」黎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解释道:「他的灵识被人动过,附加的怨气散了,就恢復本来的状态了。」 「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没法和他正常交流?」李倾欢难以置信地看着伏在自己膝上,一脸餍足如小猫一般的人,忍不住惊唿出声。 「对,没想到还是得用最后一招。」 黎予嘆了口气,然后走到瑶光身边,指尖在他额心处轻轻一点,轻声说道:「抱歉,借你的记忆看下。」 瑶光眼中瞬间失去神采,一圈圈光晕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白阅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一段悦耳却又无比陌生的琵琶曲,紧接着,无数画面不受控制的,像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第17章 一件要紧事 大梁,皇宫内。 春日午后,柏乐踩在树影斑驳的石板路上,跟随着宫女前往凤仪殿。 刚至殿外大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一把古琴,在宫墙下慢慢踱步。 「见过安王殿下!」柏乐赶忙上前行礼,「您也是来探望皇后娘娘的吗?」 桓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本王今日是专门来等柏乐师你的,刚才派人去教坊寻你,却得知皇后召你入宫,所以见过皇兄之后,我便直接来了这里。」 说完之后他顺手挥了挥手,一旁宫女十分有眼色的先行告退,临走时还不忘嘱託柏乐:「奴婢先去回禀皇后娘娘,还请柏乐师尽快过来。」 宫女走后,桓屿将柏乐拉到了一旁的僻静处,把怀里的琴递给了他。 「前几日琴就修好了,本想着立马给你送去,结果中间发生了些事,耽误了这么多天。」 白阅接过琴,细细地看了一遍,眼中满是欣喜,「不妨事,正巧一会儿还能弹给娘娘听。」 第32页 桓屿闻言皱了皱眉,「皇兄对你和娘娘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不满,你还是别和她走得太近才好。」 「我心里其实也清楚,只是这次娘娘病了好些天,一直说想要见我。我已经接连推拒了几次,实在是不忍心……」柏乐满是无奈的嘆了口气。 桓屿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妥协道:「我知道当初你和娘娘相依为命,感情深厚,自然不忍她伤心。但不管怎样,还是得多加小心,以免惹出麻烦。」 柏乐点了点头,「宫人们都在,我也会避嫌的,想来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桓屿这才心里稍安,他牵起柏乐的手柔声道:「其实这次来寻你,还有一件要紧事儿。」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件好事儿。」白阅忍不住笑了笑,十分肯定道。 桓屿也没有丝毫遮掩,他挑了挑眉,兴奋道:「我最近谋了一件差事,只要做成了,定能得到皇兄的赞赏。」 柏乐听后反而吓了一跳,惊唿道:「你疯了?!圣上对你那般提防,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你为何偏要现在出风头。」 桓屿没有回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若说当今圣上厌恶柏乐,那也只是因为他和瑶清皇后昔日的情谊。 在圣上眼里,他就是个借着当初教导过瑶清几年舞乐,便媚上惑主,谋取好处的奸诈小人罢了。 但圣上对桓屿,却是真正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圣上作为先帝的第三子,本不该继承大统,但他仍在一众兄弟中杀出了血路,名正言顺的得到了即位诏书。 而桓屿因当年尚且年幼,一众大臣又劝说圣上不可赶尽杀绝,以彰显仁爱,这才让他死里逃生。 但圣上心思缜密,绝不会将一个隐患放在那里不闻不问。 桓屿自小便被许多双眼睛盯着,名为照顾,实则是监控着他的一言一行。他享有着皇子该有的一切待遇,但学文不能涉时政,学武不可有兵法,须得处处皆平庸,才能换得一丝喘息。 圣上虽表面上对这个兄弟的不成器扼腕嘆息,实际却十分满意。 这不,待桓屿一成年,还未选妃,便将他封为「安王」赶出了宫。 这一个「安」字,就是挂在桓屿头上的警钟,时时刻刻提醒他该如何度日。 从离开皇宫,桓屿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他守着王府,除了圣上安置的下人外,从不自己招纳任何一个僕从。 每每有赏赐发下来,银钱全部花到酒肆乐坊,若是物件的话,除了将必要的留下,其余也全部打赏出去,绝对保证,每一笔帐都花的清清楚楚。 可以说,他将臣服之意已经表达到了极致,只求能得到一世安稳罢了。 柏乐还记得桓屿和他说过,这般得过且过,也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了,能庸庸碌碌的过富贵日子也不错。 可既然如此,他何必还要去挣什么差事,趟这趟浑水呢? 万一不小心引起了圣上忌惮,那这许多年来的努力,岂不是都要功亏一篑? 见他神色不宁,桓屿慌忙抬起手,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髮,「别急,你莫要担心。就是接待云国使臣而已,这次是我和礼部一同来办的,和谈之事自有别人负责,不会触及皇兄的逆鳞。但若做好了,却是大功一件,可以讨个赏。」 柏乐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桓屿为何要如此努力。 果不其然,桓屿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问道:「等到那时,你是否愿意去我那里?这样一来,你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这座皇宫了。」 「还是太冒险了。」白阅声音微颤,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和桓屿的安危比起来,这些根本无足轻重。「桓屿你听我说,去把这份差事推掉,就说你能力不足,无法胜任。」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桓屿目光灼灼的望着柏乐,「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安王迷恋一位男子,虽现下允许男子成婚,但一个爱慕男子的王爷,绝不会在对圣上产生威胁,甚至不会留下子嗣,如此,他也会彻底安心。」 柏乐的耳根微微发热,他下意识避开桓屿炽热的目光,轻声说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务必再稳妥些。而且……我还需要先禀告娘娘,如若不然,我怕她会伤心。」 听了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桓屿欣喜不已,一把抱住柏乐,「太好了!只是……委屈了你,我没法子为你消除奴籍,也不能给你一个名分,但在我心里……」 柏乐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咱们俩只要能求个安稳度日就是极好了,何必再奢求那些。」 桓屿吻了吻柏乐的额头,纵是十分不舍,但也知道这里不是能久留的地方。且他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如今有了盼头,也着实是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事儿说完了,两人这便道了别,柏乐目送着桓屿离去,才整理情绪,迈步走进凤仪殿。 柏乐跟随指引走进殿内等候,不多时,瑶清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的身子显然还是不太爽利,脸色苍白如纸,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 白阅见状,赶紧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瑶清却是立马面露不悦之色,「这又没有旁人,你干嘛行这么的大礼数。」 柏乐恭敬地道:「规矩还是要有的。」 瑶清眉头紧蹙,长嘆了一口气,「唉,算了,这日子过得当真是没劲,没想到连你也跟我越发生分了。总见不到人也就罢了,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又是这般。」 第33页 柏乐心有不忍,关切道:「怎么会?只是娘娘身体不好,该多静养休息才是,我怕会打扰到您。」 「这就是个普通风寒,跟本没有多严重。」瑶清咳了两声,顺了口气才接着说,「想当初吃上两块你给我的糕点,再被你摸摸头,这病隔日就见好了。反倒是如今,过得越好,身子反而越柔弱了」。 听着她抱怨,柏乐不禁想起当年的瑶清。 那时她虽骨瘦如柴,却当真是生龙活虎。即便常常被罚不能吃饭,还要被逼着练一整天的舞,她也只是吵着说肚子饿而已,愣是没被饿出病来。 那些往事歷歷在目,柏乐不经意便笑出了声。 他从桌子上取了一小盘点心推至瑶清面前,「我今日没带糕点,只能借花献佛了,希望娘娘能早日康復。」 瑶清瞪圆了眼睛,万分无奈的笑了笑:「阿乐,你如今便是这么打发我的?好好好,点心没带,我暂且先不计较,手总带了吧?」 说着她很自然的把头伸了过去。 柏乐下意识的要伸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中,瑶清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眼中流露出几分落寞。 沉默片刻,柏乐僵在半空中的手转向了一旁的古琴,展颜一笑道:「手带了的,我给娘娘弹个曲子吧。」 瑶清没再多说什么,她由宫女搀扶着到软榻躺下。珠帘放下,她便看不真切柏乐了,只能听到悠扬的琴音在殿中迴荡。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思绪渐渐飘远。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奢求的太多了。 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罢了,如若不是遇见柏乐,她何德何能才能碰上如此机缘,得到圣上的恩宠,又坐到皇后的位置。 可明明已经得到了这么多,她却还是为了想得到那一点儿亲情的补偿,硬是把柏乐留在身边。 这些年,她也看出了圣上对柏乐的不喜,但却一直装作没有看见。 她想到了昨日安王来探病时说的那些话,也许,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不然也太过自私了些,对柏乐也没有好处。 一曲终了,瑶清装作睡着一般,并未言语。 直到听见宫女送白阅离开,她方才挥手唤来自己的贴身婢女。 「去给安王回个信儿,就说他求的事,本宫允了。希望这次他能争个气,不然我可不会平白帮他。」 第18章 比试一番 柏乐回了教坊没多久,便接到了要排练歌舞的旨意,正是桓屿提的那件接待使团的事。 身为首座,他自然是责无旁贷的,然而随着旨意一道而来的,还有桓屿给他传来的消息。 他说:「那云国的使臣是个名声狼藉的浪荡之人,你此次万万不可出席。」 柏乐听从了桓屿的话,他先参与了几日排练,之后便称病告假,找了其他人来替补。 接着他便一直闭门不出,一来是要坐实自己生病之事,二来,也是不想让桓屿为他而分心。 直至云国使臣到来,京都之中一片沸腾,柏乐也未多看上一眼。 许是怕他烦闷,桓屿虽不曾亲自过来,但是不是便会派人传信给他,再附上一些新奇的小物件。 按着桓屿所说,这次和谈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云国使臣乃是云国国君的亲弟,被封为了寿王。此人谈吐得体,行为举止也循规蹈矩,并未闹出过什么荒唐事来,和传闻中大不相同。 如若顺利的话,这两日协议签订完成,事儿便算是成了! 看着桓屿字里行间流淌而出的欢喜,柏乐也不禁开始期待起来。 一直到了最后一日,突然有宫人匆匆跑来传信,说是云国使臣临时起意,提议两国之间比试一下舞乐技艺。 柏乐直觉不妙,特意派人来宣他前去,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然而那宫人却道:「云国显然是有备而来,可咱们的舞师、乐师平日里都是按着既定曲目练习,若是仓促应战,恐怕会落于下风。因此皇后娘娘这才特地拍我来请柏舞乐师。」 柏乐心有犹豫,可此事的确非同小可,虽不是正是旨意,但拒绝的话……恐怕也是不妥。 他仔细打量了这宫人一番,虽没打过交道,但确实是跟在瑶清身边的。若真是瑶清派人前来,那可能确实是十分急迫了…… 柏乐不再多想,回应道:「好吧,还劳烦您稍等一会儿,容我换身衣服。」 那宫人连忙点头称是,柏乐转身回房,迅速换上了一身宽松素雅的白衣。他没有特意的去打理头髮,只拢起一半,随意地用一枚木簪固定住,稍微在脸上掸了些粉,看着更苍白一些。 这样一来,既不会看着不够得体,以免御前失仪,但又能让人觉得他确实病了,有些精神不济。 白阅跟着宫人一路来到御花园,这才发现,湖边的空地上已被布置成了宴席。 圣上和皇后稳居上座,而桓屿则和几位深得器重的大臣坐在一起,与云国来的使臣分列两边。 柏乐走上前,恭敬道:「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圣上微微笑道:「免礼,柏乐师来的正好,云国这次带来了一位舞姬,她的舞姿确实是很有特色。不过在朕来看,还是你更胜一筹,有心让你和她比试一番。」 柏乐顺着圣上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位身着彩衣,腕带金铃的异域舞姬。这名舞姬虽用轻纱遮脸,但依然能让人感觉出是位妙龄少女,流转的眼波中满是骄傲。 第34页 柏乐心下瞭然,这算是大国之间的另一种较量,看来不能借用生病故意认输了。 他连忙上前回话道:「启禀陛下,奴这几日染了风寒,身体有些不适,恐怕无法发挥出最佳水平。但奴定当竭尽全力,以求令陛下满意。」 圣上闻言,不禁开怀大笑起来,「无妨无妨,柏乐师只需尽力而为便是。就算最后输了,朕也不会怪罪于你。」 柏乐暗暗擦了下额头的汗水,伴君如伴虎,说是不怪罪,他可不会真的相信。 本来是想借病推辞,白阅并没有准备,此时他环顾四周后,目光落在了湖边的一株垂柳树身上。 于是,他走到柳树旁,请一旁的宫人帮他折下一段柳枝。 他以柳枝为剑,随着乐声跳起一段剑舞。柳枝在他手中轻盈地舞动着,仿佛化作了一道凌厉的剑光,每一次挥舞都带不失儒雅与力量,令人沉醉其中。 曲声过半,那位云国舞姬也加入了进来,她的舞姿妖娆,如一朵艷丽雍容的牡丹一般引人注目。 她几番想将柏乐的气势压下,但每每向前挑衅时,柏乐总会轻柔的化解掉她的攻势。 就如同彩燕在垂柳间穿梭,无论柳枝如何摇曳,也始终是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不会因为彩燕而受到伤害。 原本应该是一场激烈竞争的斗舞,而此刻,却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连那清脆的金铃声,在树叶的沙沙声衬托下,都显得越发和谐动听,不再像之前那般吵闹。 斗舞结束,那名使臣勐地地站起身来,惊嘆道:「早听闻大梁的舞乐技艺精湛,今日见到了柏乐师,才知名不虚传!」 他的目光追随着柏乐而动,看柏乐退至一旁站定,这才十分惋惜的说道:「只可惜我明日便要返回云国,不能再与他多多交流了。」 「这有何难?」圣上哈哈大笑道:「两国即已达成盟约,理应多多交流互通有无。朕打算派遣一支使团,携我大梁各项技艺,随你前往云国进行三年的交流学习。不知寿王意下如何?」 「当真?」寿王兴奋不已,甚至顾不得礼节,忙追问道:「那是否包括这位柏乐师?」 圣上却并未怪他唐突,微微颔首道:「那时自然。」 话音刚落,瑶清勐地拉住圣上的胳膊,出言提醒道:「陛下,此事还需慎重考虑啊!」 与此同时,桓屿也跪在了地上,道:「陛下,两国交流并非小事,还望陛下能够从长计议。」 然而圣上的眼神却从桓屿身上扫过,并未理睬他,反而看向瑶清。 他拍了拍瑶清紧抓着她的那只手,安抚道:「朕知道皇后是爱才之人,这才不忍心放他离宫,朕也十分欣赏柏乐师。以他之才情,早该在乐府之中担任职务。可他身负奴籍,无法在我大梁国有所施展。」 「那陛下的意思是?」瑶清疑惑道。 「使臣,是我大梁的脸面,自然背负着莫大的荣誉,这对柏乐师来说,是个好事。」圣上将目光投降柏乐,浅笑道:「还希望柏乐师能不负所望,完成使命。」 瑶清彻底反应过来了,她面色凝重,连嘴唇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究竟是气愤还是失望。 眼前这个和她同床共枕的人,是想要杀了她的亲人! 圣上看似句句在理,可凭奴籍前往异国,生死都不受保护,跟送给对方有何区别? 这哪里是使臣,这是要把柏乐彻底驱逐出大梁国。 可皇命已经下了,她已经拦了一次,不能再在众人面前反驳第二次,否则只会让柏乐更加危险! 而这些,柏乐又怎会不知,他心底如三九寒冬般,一片冰冷。 方才圣上所言,虽表面上似是宽慰皇后,实则更是强调他的身份,他哪里有拒绝的胆量? 柏乐跪在地上,重重一叩,「谢陛下恩典。」 圣上满意地点点头,「好,那你便先回去准备准备吧,明日会有专人去教坊接送。」 「是,奴告退。」 柏乐转过身,离开之前看向了桓屿那边,桓屿还跪在地上,眼中翻滚着不甘和愤恨。 可,那又如何呢? 即便有心安抚,柏乐此时却无从开口,唯有沉默着慢慢离开。 「柏乐师都已经同意了,皇弟也别跪着了,快起身吧。以后这类不相干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太放在心上的好。」 圣上虽语气平和,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却是十足。 「是。」桓屿咬紧牙关,这才忍住没有暴起。 他不能在此时留下把柄,如果连他也出事了,那柏乐那边便彻底没了希望。 桓屿余光瞥向瑶清,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她身上。 宫宴还在继续,瑶清却心生厌恶,半点心思都没有。 她站起身道:「臣妾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望陛下恩准。」 圣上顿了下,方才摆了摆手,温柔道:「皇后大病初癒,是该好好休息,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瑶清行了一礼,没再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转身离去。 教坊之中,柏乐自回来后,便一直呆坐在房里,夜色已深,他依然一动不动。 他并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整理,因为一旦离开了这里,那些身外之物都将失去意义,只会成为无尽烦恼的根源。 桓屿那绝望的眼神以及圣上的警告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令他心烦意乱。 第35页 然而,更让他忧心忡忡的是桓屿。 柏乐心里清楚,今夜无论多晚,桓屿都一定会来。等见到了桓屿,必须得想办法劝他打消那些冒险的念头才行。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一道黑影投射在了窗户之上。 柏乐快步走至窗前,伸手掀起窗户,果不其然,站在外面的正是桓屿。 桓屿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落寞,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目光交汇之时,柏乐只觉得自己心中所想已经被看透了一般,不由得涌起一阵慌乱。 柏乐有些不知所措地让开窗边的位置,桓屿轻轻一跃,便跨过窗台,稳稳落在屋内。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没有一点言语。 第19章 心知肚明 柏乐迎着桓屿的目光,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率先开口。 「桓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桓屿上前抱紧了伯乐,平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担心我了……」 只是他的身体却微微颤抖着,紧握的拳头表明他的心里并没有那么平静。 他深吸了口气,维持着这个姿势,低声继续说道:「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来找你之前,我去见了瑶清皇后,我们定下了一个计划……」 其实早在云国使臣来访之前,桓屿便找上了瑶清。 当时只是想作为一道保险,等此事成了,向圣上讨要奖赏时,希望她能够帮忙促成。 但没有想到,最终却是要在这种地方发挥作用。 宴会结束后,桓屿便打算趁着还在宫中,先去趟凤仪殿。不然的话,等他出了皇宫,那立刻就会有人盯着他,到时就更难找到机会了。 然而,当他走到凤仪殿门口时,却看到圣上竟然也朝着这边走来。 桓屿心中一惊,连忙躲在了殿外隐蔽处,庆幸自己来得慢了一步,否则就要被堵个正着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桓屿思索再三,决定先在殿外等上一炷香,看看情况再说。 然而不多时,便听凤仪殿内传出争吵声,声音时高时低,隔得太远,根本听不清具体内容。这场争吵并未持续太久,圣上便面色沉重地快步走出来,一群宫人跟随在他身后,也都神色紧张的匆匆离去。 见圣上走远,桓屿趁机闪身进入凤仪殿内。 刚一踏进殿内,便听到瓷器摔碎的清脆声响,紧接着便是瑶清的大声哭喊:「都滚,都给我滚出去!」 「皇后娘娘。」桓屿轻声叫到。 「耳聋还是眼瞎,听不懂人话么!滚出去!」瑶清头也未抬,怒斥道。 「娘娘,冷静点,是我。」桓屿深吸一口气,再次叫道。 瑶清听着声音分外熟悉,这才抬头撇了一眼,看到是他后,略微冷静了些。 「你是来问阿乐的事吧。」瑶清揉了揉眼睛,坐正身子后,强忍住情绪道。 「是。但看来是不太乐观。」黎予扫视了一眼屋子,满地的狼藉不说,宫人们也已经躲得远远地。 不过得益于此,说话倒是也方便了不少。 「何止不乐观,此事没有转换的余地了。此事是圣上一早便计划好的,满朝文武皆知,唯独瞒着你我二人。不然仅仅一天时间,他上哪去组什么使团。」 说到激动处,瑶清勐地一拍桌子,眼神中竟不经意闪过一丝怨恨。 她再次控制不住泪水,哽咽道:「是我害了阿乐,我竟不知道,圣上已经厌恶他至此。」 桓屿揉了揉眉心,极力克制情绪,「此时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无论如何,不能让阿乐去云国,娘娘如果没有办法,那便是抢人,我也要试上一试。」 「你若决心如此,或许我还是能帮上一帮的。」说着,瑶清从腰间解下了一枚金色小令,极为珍视的用指尖拂过上面的纹路,而后递给桓屿。 她继续道:「这枚令牌是圣上为我打造的私令,无论在何处使用,都如我亲临,享受一切特权。你拿着此令,以为我办事的名义尽快出关,圣上那边我会帮你挡上一挡,但出关之后就不要再用了,毁了便是。」 桓屿接过令牌,恭敬拜道:「明白了,我会等进入云国境内,等他们放松警惕再动手,等救出柏乐,我们也不会再回梁国了,娘娘放心。」 见桓屿一点就透,瑶清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等安全之后……不、没事了,你们能平安就好,不用给我留任何消息。想来你还有其他需要准备的,快走吧,别耽搁了。」 「多谢娘娘大恩,就此别过。」桓屿再行了一次大礼,方才转身离去。 趁着无人察觉,他一路离开了皇宫,这才来的教坊。 柏乐听完桓屿的计划后,眉头紧紧皱起,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忧虑,这看似是个机会,实则困难重重。 桓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不要担心,我会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且,皇后娘娘也会帮我们,只要能安稳的离开梁国,我们便成功了一大半。」 柏乐皱紧眉头,迟疑道:「可这么做,无异于将把柄递给了圣上,下半辈子咱们都将被朝廷追捕,再也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如果不这么做,哪还有下半辈子可言?」桓屿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我都对圣上的意思心知肚明,眼睁睁看你去云国而让我继续留在这牢笼之中,阿乐,我会疯的。」 第36页 白阅心中一颤,不舍的拍了拍桓屿后背,终究是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我等你来找我。」 桓屿见状,这才终于露出一丝喜色,他接着说道:「那明天你先跟随使团一道出发,在出国境之前,会有皇后安排的人暗中保护,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等到达边境之后,我会想办法给你信号,到时你收拾好东西,等我。」 柏乐认真地点了点头,将桓屿的话记在心里。 等嘱咐妥当,桓屿再次从窗户离开,事发紧急,要做的准备太多了,白阅心知,此时按桓屿的话去做,才能尽量避免麻烦。 桓屿走后,柏乐心中的愁绪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他将琴小心翼翼地装进琴盒里,又将几件换洗衣物叠好放进去,除此之外,他便只带了所有值钱的物件。 他的个人物品里,还有一些桓屿送给他的,虽是万分不舍,但他明白,等要逃跑时,这些东西只会成为累赘。 柏乐最终找出了一个精緻的木盒,将这些物件都一一收纳进去,埋在了院子里的树下。 即便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取回这些东西,但他们若真的能顺利逃脱,那即使没有这些,也没有关系了。 白阅几乎一夜未眠,晨光破晓的时候,有礼官来到教坊接人。 这次,教坊一共挑选出了四个人前往云国,其中包括柏乐。礼官还带来了一辆马车和按人头定量配给的各种物资,足够他们抵达云国。 到达云国之后,他们的吃穿用度,自有云国承担。 柏乐下意识拢紧了自己的包裹,他不知道桓屿那边的准备,但想来他也没有太多积蓄,说不定自己手里这些,便是两人未来的全部盘缠了,万万不能被人发现。 马车在皇城外与使团队伍汇合,白阅从车窗望了一眼城墙上那身着明黄色、高高在上的人,心绪翻涌。 但最终,他还是阖上眼,收敛了情绪,靠在车厢内,安静等待着出发。 瑶清没有和圣上一起出面,不知她怎么样,不会是又哭了吧? 可惜他终究还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阿乐!」 柏乐突然听见马车外有人喊他,声音像极了瑶清,他勐地向外望去,果然见到一位衣着素雅的女子站在外面。 虽然带着斗笠遮面,但柏乐还是一眼认出,那定是瑶清。 他急匆匆的跑下马车,快步走到瑶清身前,带着些许讶异轻声道:「你怎么来了?还是这般打扮?」 瑶清并未掀开斗笠,略带哽咽的声音从纱帘后传了出来,「我向那位求了情,来送送你。」 接着,她将一个布袋塞进柏乐怀中,继续说道:「我没办法给你带其它东西,就只准备了一点吃的,怕你路上不习惯。云国路途遥远,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柏乐接过布袋,一入手便感到沉甸甸的分量。他面露不解,轻轻捏了捏,袋中皆是不规则的块状,上方似乎是糕点一类的,但下面,却异常坚硬,他不禁产生了一种猜测。 柏乐露出一抹苦笑,「谢谢,你才是,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什么都由着性子来了。」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就放宽心吧,别说的好像……再也见不到一样,三年很快就过去了!」说到最后,瑶清似乎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些。 柏乐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周围,而后笑着应和道:「嗯,等我回来。」 瑶清不能久留,简单说了了几句,便回了城中。 柏乐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感慨万千。 不知何时,瑶清已经如此沉稳端庄了,确实是有母仪天下的气势,只可惜,当初那个活泼自在的少女,却也一去不復返了…… 城墙之上,洪亮的话语声不断传来,但柏乐却仿佛与这些声音隔绝开了,半分也传不进他的耳朵里。 他缓缓地走回了自己乘坐的马车,重新坐下。 同车的人还沉浸在离别的悲伤情绪当中,他们一时嘆息着不舍之情,一时又开始担心起未来。 柏乐坐在角落里,偶尔随声应和几句,但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触,这种种似乎都与他无关了。 最后,柏乐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城墙上,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梁字大旗。不知不觉间,他随着马车的摇晃进入了梦乡。 第20章 无所事事 从梁国都城到达与云国之间的交界处,若是不拖沓的话,大约需要二十来日的时间。 如今已经是柏乐出发的第十日,因为太过于无所事事,他越发的容易犯困,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睡觉了。 确实如桓屿所说,这一路上都有瑶清的打点,且他得瑶清厚爱这事儿,也算是众人皆知,即便现在即将去往异国,也还是颇受照顾,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即便如此,柏乐仍然觉得日子过的缓慢且难捱。 他一直没有收到桓屿的联繫。 出发不久后,他曾听人闲谈时提起过,说宫宴那晚,桓屿因高兴多喝了两杯,回王府的路上竟然掉进池塘里摔断了腿。所以第二天送使臣离开时,他才没有露面。 柏乐猜测这大概是桓屿为了脱身,特意传出来掩人耳目的,但这么多天都没个消息,还是让他心里不安。 不过按照计划,桓屿确实曾说过,会在出关之后再开始行动,所以他也只能期盼着使团的脚程更快一些。 第37页 然而事实偏偏不能如愿,走了这么几日后,那位寿王殿下终于还是闲不住了,竟不顾劝阻开始游山玩水起来。 已经接连四天了,都是刚走了半日,他们就找邻近城镇住下来,等过上一夜再继续走。 窗外开始下起了小雨,柏乐站在窗边看了看天色。 如果天不放晴,估计那位寿王又会藉此理由,在此多逗留上一天。 也不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盘缠出来,能供应得上这一路如此挥霍。 柏乐嘆了口气,虽心急如焚,但他也无法可想,还不如早点休息呢,毕竟睡着了时间过得反而要快一些。 他熄了烛火,刚刚躺下,突然响起一阵轻柔地敲门声。 「砰、砰、砰。」 短促的三声后,门外就安静了下来。 柏乐有些犹豫要不要应门,他实在不想应付使团里的人,交流太多只会给逃跑时增加风险。他没有出声,如果门外的人听不到回应后自行离开了,那再好不过。 然而短暂的停顿后,又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如此循环了几次后,柏乐感觉门外的人十分执着,但偏偏敲门声又不大,好像是不想影响周围的人似的。 他勐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急匆匆下床跑去开门,连外衣都未顾得上穿好,草草披在身上。 可门外之人,他却并不认识。 他上下打量了下,这男子身上带着身上带着些许酒气,竟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说不认识倒是有些草率了,柏乐确实觉得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正思索着,面前男子眯着眼笑了笑,道:「柏乐师,可方便请本王进去坐坐呀?」 一听这声音,柏乐这才认出来,此人竟是寿王。 宫宴上柏乐没有抬头细看,再加上他这几天所乘坐的马车位置靠后,与寿王的车架相距甚远,所以他压根没记住这人长什么样。 如今一看才知道,这位寿王也就和桓屿年龄相仿,虽是同为一国之君的弟弟,但他明显是真正受到重视的,正值意气风发的时候。 若不是受圣上忌惮,桓屿也本该如此才是。 因为这一时失神,柏乐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时机,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寿王已经进到屋内,在桌边坐下了。 柏乐心觉不妥,这黑灯瞎火的,被人看见不一定会传出什么闲话。他站在门边未动,斟酌着开口道:「寿王殿下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本王今日看了一场歌舞表演,突然就想到了柏乐师,所以一时冲动找了过来,没有打扰你吧?」 柏乐一时接不上话,他都熄灯了,这人还看不出自己打没打扰么…… 但他自然是不敢这么说,还是客气道:「今日原本已经打算休息,实在不太方便待客,如果殿下没有要紧事儿,不妨改日?」 逐客的意思很明显,寿王听后明显脸色一沉,想必也是听懂了的。柏乐硬着头皮说完后,略有些心虚,可当下确实是找不出更好的说词了。 然而寿王却并未发作,他神色一转,笑意盈盈道:「也好,不过……本王这都已经坐下了,能不能讨口茶喝再走,这刚喝完酒,嗓子着实有些不舒服。」 话都说到这了,柏乐实在无法继续推脱,他从门口走进房内,先燃了灯,又往茶壶中添了点儿水,搁到了桌面的小火炉上。 「茶水一会儿就好,您稍等,我先失陪片刻。」 见寿王点了点头,柏乐这才绕到屏风后,快速整理了衣着。 在他转身出来时,就见寿王已经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可用的茶杯……分明是他之前喝完没有收起来的那个。 「稍等,我给您换……」 寿王仿佛没有听见般,拿起茶杯啜饮了一口,方才放下,问:「什么?」 柏乐面色一沉,但依旧强装镇定道:「没事,您是客人,又身份尊贵,怎好让您亲自倒茶。」 他拿起一个杯子,用茶水烫了一遍后放在寿王面前,又倒上了一杯茶水。然后顺手将用过的那个,拿到一旁收了起来。 「柏乐师无需多礼,咱们坐下说话。」寿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继续道:「你是梁国人,又是派往云国的使者,于情于理你都应该算作本王的客人。且,我是真心欣赏柏乐师,咱们其实可以做朋友。」 「在下万万不敢逾越,天色已晚,寿王殿下若是对梁国舞乐感兴趣,不妨改日详谈。」柏乐并未坐下,反而姿态越发恭敬。 寿王没有搭话,慢悠悠的喝着茶,但柏乐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蛇在盯着捕获的猎物一般,阴暗黏腻让他十分不适。 柏乐摸不准这人的性格,到边境还需要走上几日,如非必要他实在不想引发冲突,如果现在被盯上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间,他后背都沁出了点儿冷汗。 这时寿王慢悠悠的站起身,「许是有点喝醉了,现下确实不是一个聊天的好时候,改日我再来拜访柏乐师。」 「恭送寿王殿下。」柏乐瞬时松了口气。 「但刚刚的话并不是醉话,我是真心想和柏乐师你做朋友。」寿王顿了顿,眼中漫上一抹笑意,道:「我叫厉野,私下你不叫我寿王,我会更高兴些。」 柏乐没敢搭话,好在这位寿王也没非要同他计较这个,摆摆手便走了。 第38页 等彻底听不到脚步声,白阅这才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他只希望这人明日一早酒醒了,就能忘了此事。 雨只下了一夜,天渐亮时就放了晴,柏乐一行人也得以继续赶路,但厉野并没有如他所愿把昨晚的事忘了。 自那之后,他时常传唤柏乐,但并非是让柏乐前去表演,大多时候,都是聊一些大梁的风土人情,以及乐理之类的。 若说让人不适,他倒一直都是以礼相待,仿佛真是在示好,想要同柏乐做朋友一般。但这人看过来的眼神和若干小动作,又明摆着就是另有所图。 即便隐晦,但类似的目光柏乐曾见过太多了,他再熟悉不过。 只是厉野似乎更有耐心,享受着慢慢引诱猎物再吞吃入腹的过程。 但他的想法并不重要,柏乐防备着与其周旋,硬是憋着一口气装作不懂。只要厉野不作出过分举动,他就全然不给反应,只要能在厉野失去耐心之前出关,那他也就安全了。 可笑的是,偏偏这般处境竟还有人羡慕。与他同行的乐师中有个善弹古筝的,随他一起受过两次厉野的传唤,之后心思便越发活络起来,求着柏乐以后多带他前去。 柏乐原本不想多事,可推拒过一次后,反而平白遭了怨恨。 其实他倒能够明白此人的想法,皇室乐师都需面容姣好,其中确实有不少都想趁着容貌正佳的时候寻个良人,以免老来无依。可这人竟然盯上了厉野,也不知是心高气傲,还是另有手段。 柏乐也并非什么纯良之人,一个主动扑上来的挡箭牌,和一个有可能的隐患,他自然是会选择前者。 这顺水推舟的事,他便顺手做了。 不得不说,这位乐师确实有几分手段,将他引荐给厉野后,柏乐压力确实减轻了不少。 终于在离开大梁都城的第二十日,他们顺利的出了大梁的最后一道关隘。 关外是连绵的山脉,风景虽好,但相隔很远才能见到一处城镇。 第二十三天时,他们没能在日落之前到达下一处落脚地,只能在野外扎营。条件虽差,但这位娇贵的寿王殿下终于吃了教训,答应之后乖乖赶路了。 为防止发生意外,领队的将士不允许他们随意走动,连吃食都是做好之后,再送往各个帐篷里。 白阅没什么食慾,原本是不打算吃的,结果送饭那人硬是将碗塞进了他手里,没好气道:「矫情什么,不吃饱了明天怎么赶路,还想继续睡山里么?」 和饭碗一同落入掌心的还有一张字条,柏乐感受着掌心的异物感,忙抬起头,目光追着那人离去,然而这人他确确实实从未见过。 趁着吃饭间隙,他快速看了纸条上的内容,上面只写了寥寥几个字:明晚子时,火。 柏乐没能立刻理解,但确实是桓屿的字迹无疑。他牢牢记住这几个字后,将纸条扔进了火盆里。 第21章 沉沉睡去 如果没收到这条消息,柏乐还以为桓屿会借着地势,等使团驻扎在山中时才有所行动。 眼下离云国都城至少还要走上半月,即便按时赶路,也不能保证每天都住进城里,机会并不算少。 但唯独明天,他们会到达下一个城镇,已经在野外住了一晚的厉野,必定是要在客栈落脚的,届时不知桓屿究竟作何打算。 还有,那个传信的又是什么人? 桓屿不可能有这样的部署,莫非瑶清甚至连关外都做了安排? 柏乐打起了精神,但一直到第二天住进客栈,他都再也没察觉出异样,也没有在队伍里见到那名将士的身影。 他心中愈发不安,但还是按着计划,将自己的东西分成了两份,把这几日故意在人前使用过的,摆放在了屋子里的显眼处,包括那把陪了他许多年的古琴。 剩下的,则和瑶清给他的那个小布袋装在了一起。 上层的糕点他早已经吃完了,下面全是沉甸甸的金饼,足够他和桓屿一辈子衣食无忧。 收拾妥当后,柏乐坐在桌前一遍遍的擦起了琴,一直挨到晚上,厉野摆了酒宴,又派人来叫他前去。 放在往日,柏乐只会觉得厌烦,但今日不同,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出门时,见到那位古筝乐师也在受邀之列,柏乐更觉得有把握了几分,从之前的交谈中,这人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如果能给他制造出一个机会的话…… 厉野的酒宴一贯都是喝到他尽兴才能结束,柏乐有心拖延,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 待时间差不多了,方才装作醉酒,趁着敬酒之时,故意将酒壶撞翻,撒了自己满身。 「哈哈哈哈哈,柏乐师这便醉了?」厉野已然喝了不少,此时面色泛红,斜靠在座上一脸调笑的打量着他。 柏乐手忙脚乱的起身行礼,「还望寿王殿下赎罪,在下实在不胜酒力,还是先行告退,以免扰了您的雅兴。」 厉野摆了摆手,不甚在意,「这话怎么说的,你不在才会扰本王的性质,回去换过衣服再过来就是了。」 「这……在下确实又困又乏,实在不能再喝了。」 柏乐犯了难,他还以为厉野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如果这人一会再让自己过来,那可就要误事了。 正想着,厉野随手指向了旁边的守卫,「你,陪着柏乐师走一趟,务必把再好好的带回来。」「是。」守卫领命。 第39页 「寿王殿下……」 「柏乐师,请吧。」 不等柏乐再说,那守卫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竟是给他传信之人。 看此人眼色,柏乐当即不再说什么,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不等走出屋子,就听见了那古筝乐师趁机上前劝酒的声音。 柏乐紧绷着神经,有些摸不准现下的情况。 这人信得过么,需不需要找个理由先把这人打发了,如果不跟着他回去,厉野那又该如何交代…… 他尚未想出个所以然,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 那守卫突然上前掺了他一把,道:「柏乐师,您再坚持坚持,已经到了,您可别吐在外面。」 柏乐心领神会,开门之后勐地冲进屋子。 「哎呀,柏乐师,您这是……」 「呕……」 「要不您休息吧,我给寿王回话去,您这确实不适宜再过去了。」 那守卫略带嫌弃的在门口转了转,把门带上后方才离开。 等脚步声远了,柏乐这才直起身来,面上半点醉色都没有。 房内没有点灯,此时静了下来,柏悦这才发现,似乎有一个人影躺在自己床上,被纱制的床幔一挡,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他顾不得疑惑,正要向那边跑过去,却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拉了下,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我在这儿。」 「什么?!」柏乐勐地转过头,果然看见了桓屿的脸,他惊诧的指着床榻小声问道:「那躺着的是什么?」 「不要靠近那边。」桓屿挪动了一下位置,挡住了他的视线道:「不久之后,他就会成为柏乐了。」 柏乐越发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近怎么样?」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晚点儿我再一一告诉你,先离开这儿。」 桓屿边说边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包裹递给他,「穿这身,把你身上的衣物换下来给我。」 柏乐知道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接过包裹便将衣服换了下来。 只见桓屿拿着他换下来的衣服走到窗边,一件件套在了床上的人形上,而后又在床边点燃了一炷香。 香不知是用什么固定的,插在一个油碟之中,等香快要燃尽之时,便会点燃油碟,顺带着引燃床幔。 等到火势蔓延,外面的人发现之后再救完火,估计他们也已经跑出很远了。 如果运气再好一点,说不定里面烧死的人直接被认为是柏乐,那就连追兵都不会有。 柏乐跟着桓屿翻窗而出,站在空荡荡的长街之上,还能听到客栈之中响起的丝竹管乐之声,厉野那边的宴席还继续着。 两人一路往柏乐来时走的那条路跑,等到了山下后,桓屿放弃马匹,带着他轻车熟路的从林间穿过。 又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停在了一处山洞前。 饶是轻装简行,柏乐也已经走的有些腿软,但看桓屿停下脚步,他又放心不下,道:「怎么不走了?」 「咱们在这住一晚。」桓屿拿出火摺子,径直钻进漆黑的山洞之中。 「我还可以走的。」柏乐生怕桓屿是体谅他,急忙道。 然而桓屿却向他招招手,让他进去。 柏乐绕过洞口遮掩的杂树,这才发现,山洞里明显是有人生活过的迹象,地上放着干粮,还有几处柴火烧过的痕迹。 不等他开口询问,桓屿便一边燃火一边开口解释:「我比你早几天到了这座山里,且把附近都走了一遍。这个山洞位置很好,能听到大路上的动静,但洞口又很偏,如果不到近前根本看不见。」 柏乐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尤其现在正是树叶繁茂的时候,刚才被遮掩着,他分明就站在洞口也没能看清里面。 桓屿继续道:「如果瞒不过,那估计明天就会有追兵,到时候咱们再换一条路走。如果没人来追的话,翻过这座山就是蛮族的地界了,云国和梁国都不能轻易派兵过去。到时咱们可以先找个小村落暂时定居,再慢慢规划以后。」 「好。」柏乐挨着桓屿坐下,看着火光心里始终难安。 「如果累了,你就先睡一会儿。」见他脸色不对,桓屿安抚道:「这里很安全,你们昨晚在山里时,我就住在这儿,没有人发现。」 柏乐摇了摇头,「我不累,你和我讲讲这几天的事吧。」 「你房里那人是从义庄弄来的,我没害人。」桓屿神色紧张道。 柏乐怔愣了下,没想到桓屿一上来先解释了这个,他侧了点身子靠在桓屿肩上,道:「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的。」 这话说完,他才感觉到桓屿紧绷着的肌肉放松了些,开始讲起前因后果。 桓屿其实比柏乐出发的还要早得多,他刚开始混在瑶清派来沿途保护的人里,圣人因为刚和瑶清吵过一架,所以对这事儿也算睁一只眼,再加上拿着金令,他几乎没怎么费劲就到了关外。 再加上厉野过于磨蹭,让他有充足的时间把这附近摸透,等柏乐到达这座山时,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至于那个守卫,是瑶清安插在使团队伍里的最后一个人,其他人都在出关之前就撤掉了。 「那咱们走了之后,那个守卫怎么办?」柏乐疑惑道。 桓屿道:「听说这人是使团成员之一,他会在云国待上三年,然后才能返回大梁。」 第40页 「这人……真的可靠么?他为何要帮我们?」柏乐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想来想去,又说不出来。 桓屿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别担心了,他拿着信物,说娘娘许诺了他一件事,所以才会帮忙。再说了,如果不怀好意,他根本没必要帮我们,不是么?」 柏乐点了点头,如此倒确像是瑶清的安排。 桓屿继续道:「而且,咱们之后的计划,这人也全然不知,即便他想要泄密,也都无所谓了。」 许是桓屿的话起到了作用,柏乐终于安心了些,睏倦也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用力眨了眨眼,嘟囔道:「明天我们早点出发吧,我想快点离开这儿,去哪儿都行,只要没人认识我们……」 桓屿心疼的将他揽进怀里,在那还沾着酒气的唇瓣上轻吻了一下,小声应道:「好,我明早叫你,安心睡吧。」 柏乐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唿吸声平缓而规律,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桓屿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阖上眼渐渐睡去。 山间的风缓缓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还有虫叫鸟鸣声传来。 天色渐明,却悄然无息地绕过山洞,未敢惊扰其内的一片静谧。他们二人相拥而眠,沉沉的睡着,仿佛时间都已静止。 第22章 山坳之中 柏乐醒来时,山洞外已经天色大亮了,洞内只有他一个人,火也已经熄了许久,已经没有了余温。 「桓屿?桓屿?」 他不敢高声叫喊,可唤了几声,均无人应答,这才慌了神,东西都没顾得上拿,急忙就要往洞外跑。 刚出洞口,就见桓屿一手拎着水囊,一手托着片大叶子,披着细碎的阳光,从林间穿行来。 桓屿看见他时,眉眼瞬时扬起,步伐也更轻快了些,几步便跑了回来。 「怎么不在里面等我?」 「我醒来,看你不在……」柏乐脸色还有些发白,饶是吓得不轻。 「脸色怎么这样?我让你担心了?」桓屿仔细打量了下,唇边笑意收敛,歉声道:「对不起,我本想在你睡醒之前就赶回来,但顺便去大路上看了看情况,就耽误了些时间。」 白阅摇了摇头,「没事,我也是刚刚睡醒,出去就见到你回来了。」 「那就好。」 桓屿将叶子放到地上,里面是已经洗过的野果,他又打开包裹拿出干粮,道:「咱们只能先简单吃点,我刚才已经看过了,没有追兵。」 「真的?」柏乐兴奋道。 压在心头许久的石头,此时才终于觉得落了地。 桓屿看他眉头舒展,也放松了许多,点点头道:「想来是瞒过去了,不过稳妥起见,咱们还是离开云国和梁国的地界为好,等吃完后咱们就出发。」 「嗯,好。」 二人顺着地图所示不疾不徐的在山路上前行,别说追兵,甚至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正常人前往蛮族地界,是绝不会走这条路的。 路不好走不说,甚至还有机率会碰上野兽。 他们也不敢太过冒险,白日里赶路,到了太阳下山之时,就尽早找一个安稳处生火过夜。 就在走到第三日时,他们到了一处山坳之中。 稀稀拉拉的七、八户坐落其中,炊烟裊裊,十分有烟火气。 一连几日在野外风餐露宿,饶是吃惯了苦的,也受不住,且接下来还不知道得再走几日。 思索之后,柏乐提议过去看看,能借宿一晚休整下最好,如若不行,补充点而干粮也是好的。 「请问,有人吗?」 柏乐特意挑了最靠角落一家,隔着篱笆叫到。 一位头戴布巾,挽着髮髻的女子从厨房走出来,见是生人后,踌躇着站在院内,没再上前。 女子道:「你们是谁啊?」 「我们在山里迷了路,刚好路过这里,眼见马上就要天黑了,想问问能否借住一晚。」柏乐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客气道。 「迷路?你们从哪来,能在这儿迷路?」 女子满脸警惕,显然不信。 桓屿上前将手搭在柏乐腰上,犹豫道:「实不相瞒,我们二人是从家中逃出来的,这才进到了山里。」 女子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打量了会儿,这才一副瞭然的样子,打趣道:「我就说看你们不像一般人家出来的,怎么会到这深山野岭,原来是这种关系呀。」 柏乐明白了桓屿的打算,面上不禁一红。 他取出一锭银子拿在手中,再次恳求道:「如不打扰,还请娘子行个方便,我们不白住。」 女子眼睛亮了亮,上前拿过银子,这才把院门打开让他们二人进来。 「先说好了,我这只有一间装杂物的空屋,许久没收拾了,院里有水井,你们自己拾掇一下吧,看能不能住人。」 他们跟随女子往厨房边的侧屋走去,屋子不大,地上虽堆放了一些农具和谷袋,但归置一下也能落脚。除此之外,里还有一张土炕,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已经很好了。」柏乐又给了一锭银子道:「只是能不能劳烦娘子再给准备点吃食。」 女子这才眉开眼笑,拍着胸脯道:「没问题,我再去给你们找一套铺盖过来,等着哈!」 柏乐和桓屿相视一笑,笑容均是露出些许无奈。 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柏乐和桓屿抓紧拾掇,累是累了点,但总算有了个干净的落脚地。 第41页 尤其是等女子送来被褥和柴火之后,甚至颇有几分家的感觉。 并排躺在热烘烘的土炕上,柏乐那手肘杵了杵桓屿,傻笑道:「你说,等咱们找到地方定居之后,是不是每天都会这样,白天做完了活,晚上就这么一躺。」 桓屿攥住他的手,顺着话道:「你要是喜欢,咱们也建上这么一个小院,可以再挖个池塘,种一些花。」 柏乐噗嗤一乐,「你也太不会过日子了,花又不能用来吃,哪有种菜实在。」 桓屿认真思索道:「有道理,也不知道和种花有没有区别,不过没关系,我学学就好了。」 柏乐继续道:「还得养一窝鸡,等有了鸡蛋,咱们就不用总去集市採买了。」 「好,到时候我负责餵养。」 「最好再有一个大木桶,每日做完了活,睡前还能泡上个热水澡。」 「我来烧水。」 「怎么好像是我欺负你一样?」柏乐笑嗔了一句,掐了掐桓屿掌心,继续道:「都你来做的话,那我做什么?」 桓屿翻身撑起身子,将柏乐拢在了自己的影子之中。 他低头吻了吻柏乐的鼻尖,声音低沉道:「我想再为你做一把琴,以后你不用再为了取悦谁而弹琴了,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柏乐不自觉抬手环住了桓屿的嵴背,附上了还噙着浅笑的唇瓣。 他遇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夸他琴艺、舞技有多么高超,可只有桓屿一人,关心过他是不是真的喜欢。 他们都有各自的身不由己,在没有希望的日子里相互慰籍,却不曾想,竟然真有一天能过上这种梦寐以求的日子。 情难自禁之中,纠缠的唇舌愈吻愈深,两人眼中皆是染上了潋滟的春色。 除了亲吻,他们从未有过更逾矩的亲近,可此时,压在心头的那把锁似是打开了。 桓屿吞咽了下,手心沁出了些汗意,颤抖着轻轻搭在了柏乐的衣襟上。 柏乐亦是心如擂鼓,唿吸都急促起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 桓屿脸色红的似是要熟透了般,舌头打着结的问道:「我,我能不能……」 「咚、咚、咚——」 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两人均是一愣,甚至没怎么反应过来,直到门外继续传来了说话声。 「两位郎君,巧娘让我给二位送点吃的过来。」 二人顿时有些尴尬,一股气儿堵在身体里半上不下,任谁这时被打断了,都没法立马将情绪调整过来。 最终还是柏乐应了声道:「好的,请稍等下。」 他推了推桓屿,指了下旁边的被子,桓屿面色更红,掀起被子卷到身上,一个翻身咕噜到了旁边。 柏乐憋着笑坐起身,整理了衣服和头髮后,这才去给人开门。 门外是个面相朴实憨厚的大汉,他手里端着个木托盘,上面放了一碟馒头,两碗清汤,两碟小菜,还有一个冒着肉香的砂锅。 这人看着眼生,柏乐疑惑道:「您是?」 大汉憨直的笑了笑,道:「我叫王虎,是巧娘当家的,白天进山打猎去了,所以就她自己在家。」 「原来是王大哥,实在不好意思,还麻烦您特意给送过来。」柏乐连忙伸手去接托盘。 「还热着呢,您小心点别烫着,等吃完之后,您放到厨房就行了,再有什么事儿您就喊我们夫妻俩。」王虎客气道。 「好的,谢谢您。」 等送走了王虎,柏乐这才招唿桓屿。 「快起来吃饭。」 桓屿从被子里钻出来,等人都坐到桌子前了,那表情仍旧十分精彩,他拿着筷子戳起个馒头,恶狠狠地咬了口。 「都啃了好几天干粮了,这还不合你口味?」柏乐笑着打趣道。 桓屿满脸的委屈,夹起一块肉,扔到了柏乐碗里,「快吃你的吧,我看出来了,就只有我想,你只惦记着点吃的。」 「这……不是借住在别人家里吗,我……总觉着有点……」柏乐越说声音越小。 「咳咳,快吃吧。」 桓屿急忙岔开话题,气氛再这么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得住。方才确实有些冲动,虽知道柏乐是无心一说,但他也的确不想就这般草率,总觉得是委屈了柏乐。 想着刚才那大汉说的话,桓屿突然说道:「我们要不在这多住两天吧?」 柏乐疑惑道:「为何?这里虽然偏僻,但从位置来讲,应该仍属于云国境内吧?」 「刚才那王大哥说他白天会进山打猎,我想请他带上我,也算学个本事,说不定还能猎个什么回来。」 桓屿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且这地图看起来也不太准,咱们接下来还不一定得走上几天,总得好好休整下,我再顺便研究下路线。」 柏乐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我明天再问问巧娘,看能不能再和她买些便于存放的吃食。」 等吃完饭,桓屿便出去找了王虎,王虎也没多推辞,只说若要打猎须得早起,让他明日千万别误了时间。 第23章 成人之美 接连三天,桓屿都是一大早,便起身随王虎前去打猎,起先还是空手而归,第二次去还真带回来了山鸡、野兔之类的。 最后一天,竟是和王虎他们合力猎了头野猪! 王虎晚上回家的时侯,笑得简直合不拢嘴,一直嚷嚷着要分些肉给他们。 第42页 只是生肉不好携带,桓屿只留下了半条后腿,其他的都换成了已经做好的肉干,再加上柏乐从巧娘那买来的干粮,足够吃上一些日子了。 虽只只在村子生活了短短几天,但两人过得实在是平凡却安心,让柏乐几乎捨不得走。 可他心里明白,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早晚都要离开的。 于是晚上两人商量着决定,桓屿明天不去打猎了,他们打算再在这里留上最后一天,明儿个先一起进山看看路线,后天一早就出发。 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二天傍晚,他们从山中回来时,还不等走进院子,就察觉出不对。 本该是到了晚饭的时间,却不见巧娘家冒起炊烟,就连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毫无鸡鸣犬吠之声。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桓屿当即拉着柏乐就要走,但却被柏乐制止住了。 如果真是追兵追来,他们不回去,巧娘家只有死路一条。 两人均是面色沉重的走进院内。 厨房和主屋果然没人,但当推开他们所住的侧屋房门时,就见着厉野正翘着腿坐在土炕上,身边则是站着的是一个浓眉方脸,挂着和煦笑意的儒士。 厉野只带了六个兵卒,但都挤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显得满满当当。 巧娘和王虎被其中两人按着,跪在一旁,脖子上还各架了一把刀。 厉野看着柏乐,得意地挑了挑眉道:「柏乐师好久不见呀,我就说我们有缘,你瞧,这不就又见到了?」 柏乐面色凝重,丝毫没有和他废话的心思,沉声道:「和他们两人没有关系,还请您把人放了。」 厉野散漫的摆了摆手道:「放心,我又不是残暴之人,不然你以为他们还会这么完好的待在这儿?」 他的目光游移到桓屿身上,神色愈发戏虐起来:「我还在想,是什么人带走了柏乐师,没想到竟是安王殿下,二位这关系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桓屿上前半步,将柏乐回护在身侧,客气道:「我和寿王虽仅有几面之缘,但还望殿下能看在昔日的交情上,成人之美。」 厉野这次追来只带了这么几个人,看着都是他的亲兵,显然是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虽不知他为什么要如此,但这个情况显然对他们还算有利。 桓屿正思忖着,厉野再次开口道:「虽然不是不行,可成全了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 柏乐急忙道:「若殿下成全,我二人定当厚报。」 厉野噗嗤一乐:「可我什么也不缺呀?柏乐师,你们二人在梁国的境遇,我还是有所耳闻的,可如今都已经落到这般田地,就别在我这画饼了吧?我虽有些骄纵,却也不是傻子。」 柏乐这才反应过来,厉野刚刚是有意戏弄,是他太过急躁了,这一来一回反而落了下风。 「那寿王殿下追来到底是何意图?」桓屿问到。 「此前我也说过,我是当真欣赏柏乐师。如非必要,我是不想做惹他生厌之事的。」 厉野收起脸上那抹调笑,眸光一敛,继续道:「只要柏乐师跟我回去,我不但会放过这对夫妻,还会送安王殿下顺利离开云国,去到任何一个你觉得安全的地方,如何?」 桓屿难以置信,「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一位乐师?」 厉野却显露出一副更为不解的样子,「安王不远万里跑到此处,冒着被杀的风险,不也是为了这一个小小的乐师么?」 一时间,沉默蔓延开来。 厉野也不催促,仿佛极有耐心般,等他俩慢慢考虑。 柏乐看着仍跪在地上的夫妻二人,咬了咬牙,终于妥协道:「我跟你回去,但你要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 「阿乐!」桓屿紧抓住柏乐的手腕。 柏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嘆了口气,「没有办法,咱们能走到这一步,已是不易。」 话说完后,柏乐拂开桓屿的手,一步步走向厉野。 待他走到近前,厉野便迫不及待的拉过他的手,将人扯到身侧。 「你别碰他!」桓屿厉声道,可尽管心如刀绞,碍于那几名持刀侍卫,他还是强压着没有轻举妄动。 厉野一脸得意,挑衅道:「安王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柏乐师,比你更加爱重他。」 桓屿怒不可揭:「你敢……」 怕桓屿冲动,柏乐急忙出声打断道:「殿下,您刚才答应我的。」 厉野挑眉笑了笑,一手揽住柏乐腰肢,随意道:「放人。」 按着夫妻二人的侍卫闻声收刀,那夫妻颤抖着不敢多言,当听见声「滚」字之后,这才磕了个头,扶着身子,头也不敢抬以下的跑了出去。 等人跑远了,那名方脸儒士低声道:「这两人放就放了,殿下,这位安王……臣认为还是杀了为好,以免多出后患。」 「哦,那就动手吧。」厉野随意道。 「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会放了他吗?」柏乐心中一寒,质问道。 厉野却甚是无辜道:「我原本是这么想,可看你们二人情谊甚笃,他若不死肯定不会轻易离去,你也没法真正死心呀。」 柏乐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他竟然觉得在这人脸上看出了一丝委屈,就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般。 一口气哽在喉中,柏乐顿时觉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43页 周围的侍卫抽刀便砍,桓屿本就赤手空拳,更是以一敌三打,一路拖延到了院子中,眼见已经处于劣势,厉野才看腻了一般,又对剩下三人道:「你们也去,尽快处理完,别耽误我们回城。」 「是!」 余下侍卫均应声上前,厉野身侧只留了那方脸儒士一人。 当厉野臂上用力,想要强行揽着柏乐先行离开时,一把匕首顺着柏乐的袖中滑落在他手心之中。 不等厉野反应,柏乐便手持匕首,抵在了他的腰侧。 柏乐厉声道:「让你的人全部停手!」 厉野面露讶异,先是喝止了那几名侍卫,才又重新审视起柏乐,「柏乐师真是让人惊喜啊,你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柏乐面色冰冷,「我信不过你,事实证明,你也确实不值得相信。」 厉野仍是一脸轻松,调笑道:「哈哈哈,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柏乐将匕首又往前抵了几分,刀尖扎进了衣服里,不知是真刺进了肉皮,还是心里左右,厉野确确实实觉得腰间一痛。 他脸色变了变:「来真的?没想到你看着柔弱,心倒是挺狠的。」 柏乐道:「别废话,准备两匹马,等我们到了安全地方,自然会放了你。」 「柏乐师别激动。」那方脸儒士似是真担心柏乐动手,不等厉野吩咐,便应连忙道。 「我们可以照你说的做,但殿下对这山中并不熟悉,如果你们将人带出太远,一旦出现意外,我等都难辞其咎。您看可否让我随同前往,我不会武,对您二人绝无威胁。」 柏乐拿不定主意,等桓屿上前对这儒士检查过一番后,这才确认此人所言非虚,答应了下来。 柏乐将人转交给桓屿看管,他回到屋内收拾东西,那儒士也着人备好了马匹。 四人骑上三匹马,转瞬便消失在了林间。 不用躲藏,再加上有马匹助力,虽然山路难行,他们还是在第二日正午之前就到达山嵴之上。 从这里翻过去,再一路奔着山下去,就能到达蛮族地界,虽过程曲折,但时间上却也大大缩减了。 此时将厉野放回去回去,即便他再不死心,带人来找,也是于事无补。 桓屿下马后将厉野向那儒士身边一推,道:「人还你了。」 厉野被绑了一整晚,面如菜色,此时眼里更是要冒出火来,愤愤不平道:「别以为跑到蛮族就能高枕无忧了,咱们这事儿没完,你们最好能躲一辈子。」 对于这点儿怒火,柏乐丝毫不在意道:「这便不劳殿下费心了。」 「哼,我们走。」厉野转身走去,儒士紧紧跟在身后。 就在厉野想要翻身上马的时候,那儒士竟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捅向了厉野的后腰。 「噗嗤!」 锋利的刀刃没有任何阻拦,轻易的便刺入了厉野的身体。 转变之快,柏乐和桓屿当即楞在原地,连言语动作都做不出来。 「你……」厉野满脸的不可置信,可不等质问出口,一口鲜血便涌了上来。 「臣也觉着,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结束,殿下走好,后面的,就交给臣吧。」那儒士边说边抽出匕首,朝着厉野胸口再次捅了过去。 桓屿这才反应过来,飞身过来抬起一脚,将那儒士踹飞了出去。 可奈何仍旧慢了一步,匕首还是插进了厉野的心脏。 第24章 地宫之中 等柏乐赶过来查看时,厉野瞪大的双眼已经瞳孔涣散,彻底断了气。 方脸儒士呛咳着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恭敬道:「安王殿下果真是好身手,这么多年在皇都,隐忍不易吧?」 桓屿眉头紧皱,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你究竟是什么人?」 儒士打趣道:「殿下不妨猜猜?说不定,我是皇后娘娘派来帮你们的人呢。」 柏乐心中咯噔一声,此前莫名的不安以及那似有若无的违和感,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你是……圣上的人?」柏乐控制不住颤抖道。 方脸儒士拍了拍手,赞许道:「还算聪明,只可惜,你们现在知晓,也已经来不及了。」 桓屿怒道:「你究竟是谁!?」 儒士沉思了下,「或许,你听说过一个叫安如令的人?」 桓屿惊诧万分,「安如令?不可能!他是圣上潜龙之时的第一谋士!已经死在夺嫡之争中了!我父王明明见过……你居然诈死!」 安如令舒心一笑,「我这些年换了许多名字,没想到竟还有人能记得我,这感觉还真不错啊。」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不懂得,桓屿此时只想求一个明白。他不甘问道:「圣上,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筹谋的……」 「如果你是问这个计划,那是从云国求和开始。陛下欲杀柏乐师,从来都只是顺手而已,陛下的目标,是云国。」 安如令抱拳对着远方恭敬拜道:「圣上之心,从来不止是那一个高位而已。」 原来,竟是如此…… 柏乐刚刚还在想,究竟是从哪里开始错的。 是他不该轻信使团中那个传信之人,还是不该同意桓屿逃跑的计划,还是该在瑶清进宫后就早早与她切断关系……原来都不是。 圣上志在扫清所有隐患,统一这整个天下。 第44页 可如今天下太平,周边小国均俯首称臣,圣上也没法随意开战,否则战乱一起劳民伤财,必定会失去民心所向。 于是圣上假意接受和谈,实则却是想藉此机会引发两国冲突。 他早已经知晓柏乐和桓屿之间的情谊,也知晓桓屿潜逃,更知晓瑶清的一切安排。不仅如此,他甚至藉此在暗中推波助澜。 为的,就是此刻这个场面。 重视的亲弟身死,云国国君必然震怒,追查之下若是发现,厉野是因梁国王爷和一个乐师而死,那他定会不依不饶,朝梁国要个说法。 届时,圣上便将所有罪责往他柏乐身上一推,再装作慈爱兄长,回护桓屿,加上安如令的煽风点火,不怕那云国国君不翻脸。 后续即便两国战起,那要接受天下人指责的,也是桓屿和柏乐罢了。 想除掉他们二人是真,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让他们成为覆灭云国的棋子,当真是一环扣一环,他们早已在这棋盘之上,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过是徒劳罢了。 看他们似是想通了其中关键,安如令嘆息道:「你们二人确实无辜,但大势使然,只能怪你们身处其位,该有此劫,认命吧。你们尽管逃命去,好好享受这最后几天。」 柏乐二人均是沉默,确实如安如令所说,大局已定。 无论真相如何,云国国君不会放过他们,这一场大战也在所难免。他们是这其中一环,可却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如何选择都无足轻重。 看着安如令带上厉野的尸体策马而去,柏乐声音干哑,勉强问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桓屿牵起他的手,安抚道:「走吧,能多活一日,总要开心一日。」 柏乐觉着,如果他脸上的笑容,不是比哭还难看的话,应该还比较有说服力。 不过,想来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他回握住桓屿,也笑了笑。 时间如流水,十几日转瞬即过,安如令将厉野送回云国国都后,通缉令很快就下发到了云国各地。 柏乐他们身边一直跟随有安如令的暗探,被抓住也仅仅是时间问题。十日后。 柏乐和桓屿身带锁链,跪在了云国国君面前。 只是二人此时的心情,已经十分平静了。 云国君主名叫厉渊,十分年轻,看起来只比厉野大上两三岁而已,但眉眼之间全是狠厉之色。 他站在二人面前,语气低沉道:「给你二人个机会,可有什么想辩解的。」 这几日,柏乐早已经和桓屿商量好了,由他二人揽下全部罪责,无论结果如何,总要试试能否阻止两国大战。 然而听了他们的说辞,厉渊却是哈哈大笑。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真相?不过,你们难道不恨么?就不想去找你们的圣人报仇?说不定那样,我还能暂时饶你们一命。」 柏乐皱眉道:「圣人无情,但他终究是个明君,他若死了天下更会大乱,届时不知多少人会和我们一样。陛下心中痛苦,如今要杀我们泄愤,我们无话可说,但您毕竟也是一国之君,还是要为自己的子民考虑啊。」 「一个乐师而已,竟然跟我谈子民?亲弟惨死,朕亦如身处九幽炼狱,却要管他们是不是安居乐业?」厉渊眼中尽是疯狂之色,狰狞道:「不光你们,你们的圣人、皇后,都要和我一样痛苦才行。至于那些贱民,就算他们倒霉吧。」 桓屿挣扎道:「以云国的实力,你明知此举如同以卵击石。」 「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便在地狱里看着吧。」 厉渊大手一挥不再多言。 瞬时,几名穿着黑袍、鬼面具遮面之人涌上大殿,将他们俩拽了起来。 许是因为,他们是将死之人,厉渊竟然毫不遮掩就开启了大殿至上的暗门。就在那皇座之下,竟藏有一个偌大的地宫。 桓屿四下一扫,地宫之中有很多架子,一些上面是书籍,还有一些则是放了些瓶瓶罐罐。仔细听的话,多数罐子里都有怪声,似乎放的都是活物。 在地宫的正中间,是一张石床,上面躺着的赫然是早已死去的厉野,明明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但厉野的尸身仍如刚死时一般,除了面色青灰,半点没有要腐坏的迹象。 石床四角分别放置了四种鲜血淋漓的兽头,地面上是用鲜血绘制好的诡异的秘文,处处透着阴森之气。 桓屿突然想到一个说法,颤抖着看向厉渊:「你是巫族血脉?」 厉渊露出一抹冷笑:「想不到安王还挺见多识广,也不妨告诉你,我不光是巫族血脉,还是巫族现今最强的大巫。」 柏乐不懂他们对话中的含义,他们早就知道难逃一劫,因此才能淡然面对,可此时他却看桓屿突然勐烈地挣扎了起来。 「厉渊,无论你想做什么,都沖我来。」桓屿吼道。 厉渊冷笑道:「你们都跑不了,但怎么做,由不得你们。」 「不!我求求你,不然我帮你去杀圣人怎么样?我不奢求你放过我们,只要答应给柏乐一个痛快就行!」 虽从未听说过巫族,但看着桓屿慌乱的样子,柏乐也大致有了猜测,他看向桓屿安抚道:「阿屿,我没事,终归不过一死,受点罪怕什么。」 桓屿疯狂摇头:「不是那样,阿乐,你不明白。巫族的手段……」 第45页 厉渊没再让桓屿废话,他命那几人分别将柏乐和桓屿拖开。 柏乐被灌了满满一碗不知成分的药后,拖到了那石床旁。 而桓屿则被吊在了石床正对着的一个架子上,他的嘴被封住,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根本无法说话。 药效发作的很快,柏乐只觉得四肢百骸中似乎被灌进了滚烫的泥浆,灼热,沉重,让他半分动弹不得,意识却分外清醒。 有人将他的手腕和脚腕都割开了,但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因为药的缘故,他被没有觉得太疼,只感觉又一股股热流涌出体外。 如果这算刑罚,那未免也太差火候了些吧。 不知是不是煳涂了,柏乐有些想笑,他竟然这个时候还能生出这种念头。 然而没等他再乱想,那几个蒙面的人分别捧着,蛇、蝎子、蜈蚣、蜘蛛,放在了他的伤口处。毒虫啃噬着创口,并没有多疼,但肉被一点点撕扯下去的感觉却很鲜明。 「是不是很好奇,我到底要干什么?」厉渊蹲在柏乐面前道:「死算什么痛苦,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成为我弟弟的养料,用你的气运供养他。而你这辈子死的越惨,巫术的效力就会越强。我知道你们二人做好了必死的准备,那就看看,你们能撑多久吧。」 仿佛只是为了发泄一般,厉渊并没有管他们二人听没听懂,说完之后便转身出了地宫,只留下了那几个蒙面人。 柏乐起初没能理解,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厉渊所说的意思。 他被扔在石床旁边,每次药效快要减退之时,就会有人来餵他喝下新的,毒虫也是换了一波又一波。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他最痛的,是只能躺在地上,看着桓屿受尽各种虐待。 鞭挞烙铁已经算不得什么,那些蒙面人先是拔下了他的指甲,之后又一节一节砍断了四肢,怕他死的太快,每次虐待之后,又会给他治疗。 每次桓屿受刑,柏乐身上都会感到同样的疼痛。 有一个人跟他说,他和桓屿现在是共感的,厉渊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的爱人现在在经歷何种折磨。 而他就只能看着,动也动不了,想求死都不能。 柏乐不知道这种日子到何时才是尽头,厉渊应该是想让他无论身心都崩溃的。他亦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怎么到现在了还能挺得住。 死也好,疯也好,只求着一切都尽快了结吧…… 第25章 一梦终了 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时日,柏乐只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渐渐地,便也感受不到那些痛苦了。自己好像是漂浮在地宫上空,旁观着这一切苦难。 「白阅!白阅!快醒醒!」 白阅是谁?是谁在唿喊? 他缓缓转过头,却发现竟然是厉渊正满脸焦急,凑得离自己极近。 「你别过来!你还要干什么?」 白阅一把将人推开,连着后撤了几步,这才停住。 「白阅,冷静点,我是黎予,不是厉渊!」 看白阅恐惧的眼神,黎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追了上去,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阅挣扎了几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觉得自己越发混乱。 黎予又道:「你现在不是柏乐,你……你不是梁国的乐师,是南大的学生,我是你的……大学室友,你快想想!」 「我……白阅?黎予?」 白阅定了定神,再仔细看了看自己和眼前这人的穿着,这才终于恢復清明,想起自己是在琴灵的梦境之中。 他彻底回过神来,但却别过头去,不想去看黎予的脸。 「我没事了。」 「那……就好。」黎予缓缓松开了手,让自己尽量不去在意,此时白阅不自觉散发出的那种疏离感。 毕竟,任谁看见眼前的人,竟然和前世残害自己的罪魁祸首,长着同一张脸,都不太可能平静接受吧…… 怪不得那琴灵当时会说那些话,原来因果竟然是这样。可即使拿回了这一世的记忆,他也没有要杀白阅的想法啊,甚至觉得厉渊这人就是个疯子…… 嗯……莫不是前世的厉渊是因为有精神疾病才会那么暴虐,而自己现在心里还算健康,所以无法共情? 可为何……进入梦境之后,他的意识会投映在桓屿身上呢…… 难不成是因为厉渊只参与了最后部分,为了能展示全部,所以才将他的意识先随机投映到了其他人身上? 问题太多,黎予思来想去,却一时理不清个头绪,直到白阅连着叫了他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 「……黎予,黎予!」 「啊?怎么了。」 白阅问道:「既然我们已经变回了自己的样子,为什么梦境还没有结束?」 黎予皱着眉,看着地宫中的一片血腥道:「我们能变回来,是因为柏乐和桓屿已经死了,但这段梦境并未结束,我们得把它看完。」 随着黎予话音落下,只见地宫门再次开启。 厉渊带着几个蒙面人走进来,其中一人跪地道:「王上,仪式已成,接下来该如何。」 厉渊并未立刻回答,他缓缓走至石床附近,将一枚青玉指环从厉野的手上摘下。 他将指环递给跪地那人,道:「明日云国就将与梁国开战,此战必败,所以你们今天便带着阿野回巫族去吧,剩下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第46页 那人道:「是,我会为小主人选一块宝地安葬,再命人世代看守。只是……那两个人,该如何处理?」 厉渊目光瞥向已经死透的柏乐和桓屿道:「找东西装好,派死士给梁国那位皇后娘娘送过去,无论用什么方法,定要把这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是!」 厉渊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越发癫狂,等蒙面人将地宫之中收拾干净,尽数散去,他才一步步走出来地宫。 白阅和黎予跟随着从地宫中飘出。 次日,厉渊下令,不惜代价,全力进攻梁国。 前期云国将士在厉渊亲自上阵的鼓舞下还保持着雄心壮志,虽没奢望真攻陷梁国,但也想着能从这个巨兽身上撕下些肉来,强大自身。 然而每次攻陷城池后,厉渊竟对战果毫不在意,只下令屠城,这才有人觉出不对。 可厉渊本就是抱着自毁的态度想对梁国报復,每每反抗的人声一起,他就用巫术强行镇压。 饶是梁国兵力强盛,对着这种皆被控制,只剩战斗本能的敌人也有些难以应对。 这场仗足足打了半年之久,云国虽被全灭,梁国却也损失惨重,尤其边境的几座城池,几乎变为了人间炼狱。 国灭当日,厉渊独自退至了地宫之中,他按下了一处机关,数块巨石瞬时落下,将里面的一切都埋了个干净。 梁军担心厉渊死遁,连着清理了几日,等真在巨石的缝隙之中找到厉渊尚算完整的尸体,众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在场亲眼见到之人,却都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因为厉渊脸上,并无痛苦,反而带着诡异的笑意。 白阅和黎予看着这一切,皆是说不出话来。 厉渊死了,但他的计划却全部都成功了。 那死士趁着两国大战,众人心思都在战场之上,潜入宫中劫走了瑶清。 虽很快便被人追捕,但宫中禁军找到他们时,瑶清已经知晓了一切,哭晕在了尸体之前。 回宫之后,瑶清害了重病,即便有御医悉心调理,她身体仍是每况愈下。 她并未再与梁太宗发生争执,任凭梁太宗说什么,她都只是默默点点头,乖顺的仿佛一具空壳。 直到三年之后,瑶清病逝。 瑶清死后,梁太宗再未立后,一心扑在了开疆拓土之上。 众人只知他是一代明君,将周边小国都逐一收入了囊中,把版图推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小。却无人知晓,夜深人静,他一次次抱着那把琵琶垂泪时,究竟是何种心境。 自白阅、黎予两人变成纯看客的状态,他们所见场景皆如幻灯片一般,十几年的光景匆匆闪过。 等梁太宗也终于寿终正寝时,二人才觉得自己被一种强大的吸力拉扯,再一睁眼,已经回到了李倾欢家的别墅之中。 这一场梦,终于结束了。 同时清醒的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足有一分多钟,李倾欢才先开口道:「在梦境里,我变成了谁,就代表我是谁的转世么?我真是瑶清?」 白阅思索道:「我也确实变成了柏乐。」 话刚说完,李倾欢便朝着白阅扑了过来,紧紧抱着他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阿乐,对……对不起,我……我就是太捨不得你了……阿乐……」 白阅忍不住摸了摸李倾欢的头,道「没事儿,都过去了,阿乐从没怪过瑶清。咱们也已经不是他们了……」 黎予听得心中一颤,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的感觉,都是自己变成了梦境里的人吗?」 李倾欢平復了一下,哽咽道:「对……对啊,怎么了?」 白阅闻言也是皱了皱眉,疑惑道:「是有哪里不对吗?」 黎予思考道:「我进入梦境后的感觉,更像是附身,先是在桓屿身上,能看能感知,但行为举动均不受我自己控制。等见到厉渊之后……我就变回现在这样,飘在半空了。」 「怎么会?你不是变成了厉渊吗?」白阅惊唿。 李倾欢更是吓了一跳:「什么?他是厉渊么?」 黎予下意识否认道:「我不是!」 脱口而出后又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小声补了一句道:「我没有实感,我真的不知道!」 瑶清没亲眼见过厉渊,李倾欢脱离瑶清身体的时间又比较晚,自然也就不知道厉渊的长相。但白阅和黎予都是亲眼见过的,那个长相无可辩驳。 不然梦境里人物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这么恰巧,就是厉渊。 黎予心中沉闷,本想再把琴灵唤醒问个究竟,可他拿起琵琶探查,却发现琴灵似是消耗太大,现在灵力微弱,已经陷入沉睡,无法唤醒了。 若再强行干预,这琴灵恐怕只有溃散一个结果。 白阅对那张和厉渊相同的脸,虽还是稍有芥蒂,可看黎予心神不宁的样子,他心里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主动凑近安抚道:「无论是不是你,那都过去了,我能分得清,真的。」 黎予抿了抿唇,道:「我……一定会帮你解开诅咒的,我保证。」 白阅笑了笑道:「嗯,咱们先出去吧。」 等三人走出活动室后,却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贺源竟然睡着了,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竟然满头虚汗,面色十分痛苦。 三人对视一眼,均有几分忐忑。 第47页 这琴灵是以琴音让他们入梦的,这活动室隔音并没有那么好,也不知道这效力范围到底波及了多远。 贺源该不会也…… 黎予走到贺源旁边,喊了几声。 然而贺源睡得很沉,他又上手推了几下,贺源这才勐然惊醒。 他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脸上神情甚至可以说是狰狞了。 只是短短一瞬,贺源在看清几人后便恢復了平静。 白阅见状试探道:「你,刚才是梦到什么了嘛?」 贺源惊唿道:「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我说梦话了?」 白阅心脏砰砰直跳,感觉马上就要蹦到嗓子眼了。 他不自觉的吞咽了下,故作淡定的继续道:「你刚才表情不太好,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 贺源嘆了口气,表情似是有几分无奈,缓缓开口道:「确实,我刚做了个噩梦。」 第26章 青玉指环 看贺源磨磨蹭蹭的样子,黎予实在是耐不住了,急切追问道:「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梦到昨天看的电影剧情,被一群丧尸追,差点就要被咬了,还好你及时把我叫醒。」 「……」 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黎予倍感头疼,忍不住吐槽道:「少看点电影吧……」 贺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哈哈哈,我也是头一次,剧情挺有意思,没注意时间,看太晚了,结果今天困得要死。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完事儿了?」 李倾欢将古琴递还给贺源道:「好了,谢谢你的琴。」 「客气,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得在小冶到家之前把琴放回去,就先走了。」 黎予点点头道:「好,那不多送了,改天请你吃饭。」 等送走了贺源,他们三人才开始讨论下一步。 其实后面的事已经和李倾欢没什么关系了,但她执意要帮忙,三人也一起行动了这么久,白阅便也没有拒绝。 白阅虽然嘴上说自己没事,但心中的芥蒂还是挥之不去,尤其最后那段刻骨铭心的痛楚,让他到现在也还心有余悸。 但也因此,只要回想起来,那一幕幕就如同浮现在眼前一般清晰。 按照白阅和黎予的记忆,当时厉渊施展那个禁术的核心媒介,应该就是他最后交给那名蒙面人的青玉指环。 那枚指环是用啃食了柏乐血肉的毒物制成的药液每日浇灌,最终才制成的。 必须将它找到,再施法拔出其上的阴邪之气,才能驱除诅咒。 至于这戒指在哪?虽不好找,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按厉渊的话,蒙面人最终将厉野带回了巫族安葬,且又世代留有守墓人。而巫族又必然在当初的云国境内,所以大概范围还是有的。 三人按这个方向去查询了大量相关资料,这才得知,云国就是现今国内西北部的那几个省市,而巫族的特徵,也恰好符合至今还在那里留有遗址的一个古民族。 因为离得太远,一直等到放寒假时,三人才在找到机会前往那边。 这些守墓人的后代,早已忘了当年的使命,更别说忠诚,一番交涉之后,那个传人就收下了他们给的钱,痛痛快快的交给了他们一个木匣。 黎予查看后觉得特别奇怪,凭藉匣子里透头出的邪气,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那个青玉指环没错。 但那木匣上的锁扣,却是特殊的机关锁,必须用一种道门玄术才能打开。 至于巫族的东西为何会用道门的术封存,那个传人也说不大清楚,只说从长辈那里传下来就是这个样子。 祖辈还说,这东西至少得看护个千年,中间如果遗失,那必遭大祸。 到他这代刚好一千年,他巴不得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虽然他们对这人的话并未全信,但不管怎么说,好歹东西是到手了,总体还算顺利。 怕离开太久,家里生疑,拿到东西后他们便赶紧回了南川市。 剩下的,便是如何去除诅咒。 为此,黎予还特意的联繫了他的师父,本想着将人请过来,却不曾想,他师父原本常年待在山上,闲的不要不要的,就这节骨眼,竟然出去见朋友了,最终给他找了个师叔过来。 黎予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道这个没见过面的师叔到底靠不靠谱。 直到接机那天,白阅远远便见到了那熟悉的大鬍子,倒是觉得分外亲切起来。不等黎予反应,就先兴奋喊道:「静玄道长!」 大鬍子看见白阅也是眼前一亮,乐呵呵道:「呦,这不是小白阅么,这么巧啊?」 白阅笑道:「您怎么来这边了?」 静玄道长捋了捋鬍子:「嗨,甭提了,我那师兄,收了个俗家弟子,说是摊上事了!结果他自己吃蘑菇中毒躺医院里动不了,非得让我来照看一下我那倒霉师侄,这不就来了嘛……不过,你又是为啥在这儿啊?现在不都放寒假了么?咋还没回家?」 白阅一脸忍笑的指了指黎予:「我……陪他来接人。」 静玄这才看向脸色发黑的黎予,一脸尴尬的夹着嗓子道:「呦呵,这不是我的亲亲师侄吗?哎呦,原来你和小白阅是朋友啊!这可真是,怪我光激动了,竟然没看见你。」 黎予面色愈发凝重,他忍了又忍,才勉强尊敬道:「咱们边走边说吧,住处给您找好了。」 第48页 李倾欢开车在外面等着,他们直接将人安排在了上次那个度假别墅里,不为别的,主要就是图个,之后不管干啥都方便。 路上他们大致互相介绍了下,黎予这才知道,这人就是之前给白阅治怪病的。 静玄和黎予的师父师出同门,用药和手段黎予觉得熟悉,那便也不奇怪了。 他们三人也将大致情况都讲了一遍,静玄听后却是若有所思。 他犹豫着道:「实话实说,这事儿吧,我能做,但有风险。现在这年代,能遇到这种级别的怪事儿,那得多稀有啊。即便咱们知道解法,但从没有做过实验,谁知道成功率能有多少?所以你们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真不一定能成。」 黎予道:「要是不成,会有什么危害?」 静玄挠挠头:「其实也还好,只要你们东西找的没问题,那顶多是诅咒去的没那么干净,小白阅可能之后多少会遭点罪,得花个几年调养调养。」 白阅无奈笑道:「您说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我还当有多大风险呢。本来我就剩个半年时间了,跟能活着相比,遭点罪算什么。」 静玄哈哈一笑:「我这不得提前说好么,万一整完了,你在觉得是我给你治坏了,那我上哪说理去!」 李倾欢听得简直是目瞪口呆,这和她心里的道长不一样啊!!!这么……别具一格的么…… 等下车后,她忍不住小声向黎予问道:「这人真靠谱么?」 黎予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顿了顿道:「我,相信我师父。」 话音刚落,正揽着白阅肩膀,走在前面的静玄就回过头来,对着二人道:「什么叫信你师父!我比他靠谱多了好么!不信你们问问小白阅!再说了,没我你们能认识么,你说是不?」 「啊?对,我相信静玄道长。」突然被点名的白阅,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哈哈哈哈以示尊敬。 虽然他也对静玄看似不着调的言谈举止觉得难以招架,但说到靠谱上,白阅确实还是很信任他的。 静玄倒也果真没有辜负白阅的期待,原本李倾欢想要客气客气,先尽一下地主之谊。 但静玄入住之后,就说先干正事,都解决了再说不迟。 静玄将他们都赶了回去,说等准备好了再联繫。 差不多过了五日时,三人才接到静玄的消息,再次聚在别墅。 一进大门,三人就看见了一个贼正规的法坛,前面还放了一个蒲团。 静玄让李倾欢守门,说仪式结束前,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他们。 他又让柏乐盘膝坐到了蒲团之上。 黎予则是按他要求,将那只木匣放在了法坛之上。 只见静玄道长拿出一根细长的树枝,探进锁眼之中。看似只是随意搅动,但同样掌握玄术的黎予,一眼便看出,那小树枝上附着一股气流,在搅动之中时不时地变换着形态。 不多时,那木匣咔哒一声,应声而开,里面果然是一枚青玉指环。 不知是不是邪气积累的太久,上面肉眼可见的,笼罩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静玄和黎予对视一眼,而后道:「乖师侄,你拿法坛中间的酒杯,往里滴些你的指尖血,加上现在这半杯酒水,约摸着,到杯子的七分满就行。」 黎予道:「好,然后呢?」 静玄转头对白阅说道:「一会你坐好就行,精心凝神。而师侄你,就看着这枚指环,什么时候黑气开始向四周逸散了,你就把混了血的酒倒上去,剩下的都不用管。」 「好。」白阅和黎予齐声答道。 两人各自去做准备,然后就看静玄手持法器,口中一张一合,念念有词。 黎予接完血后,不敢惊扰静玄,悄无声息的站回了他的身侧,眼睛紧紧盯着那枚指环。 不多时那黑气果然翻腾着,开始向四周逸散,白阅也随之变得面色痛苦,浑身颤抖。 黎予不敢耽误,赶紧将杯子里的酒全部到在上面,黑气随之立即平息。 静玄这才睁开眼,吐出一口气道:「成了!」 然而话还不等说完,那黑气再次涌起,竟化作一条细小的黑色闪电,直奔黎予眉心。 静玄甚至来不及反应,刚要抬手,那黑色闪电便已经尽数没入。 黎予勐地一口血喷出来,倒地不起。 而白阅那边也没好上多少,突然病发意识不清不说,还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 李倾欢见状懵了,手足无措道:「道长,这是怎么了?现在怎么办啊?」 静玄道长挠了挠头,急忙道:「还能咋办,送医院啊!我一个人哪能顾得过来俩人!」 「啊?」李倾欢满头问号。 还是静玄反应之快,不等李倾欢回过神,就已经打通了急救电话。 第27章 因果代价 随着救护车刺耳的警报声,白阅和黎予又被送进了上次那家医院。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了,李倾欢熟门熟路的在医院里跑完了各种手续,看得静玄直发愣。 然而等全套的基础检查都做了一通之后,医生却说他俩除了贫血之外,各项身体指标都正常,但介于两人都昏迷不醒,所以还是建议先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医生护士都离开后,李倾欢焦虑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脸上满是担忧之色:「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既然一切正常,他们怎么会吐血啊?」 第49页 静玄轻轻拍了拍李倾欢的肩膀,安抚她道:「别着急,他们俩的情况我心里有数。带他们来医院只是为了多一份保障,以便能够随时监测他们的状况。否则,如果把他们放在你家里,我一个人可能无法照顾周全。」 说话间,静玄手一晃,从兜里掏出两个药瓶来。 他分别倒出两粒药丸,一红一紫,趁着没有医护人员察觉,背着监控,给白阅他俩一人餵了一颗。 「这是?」李倾欢瞪大了眼睛。 「嘘!」静玄好似做贼一般,四下看了看,才小声道:「明天早上基本就能醒了,你看着点儿他俩。」 「哦哦。」李倾欢点点头,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疑惑道:「我看着他俩……那道长你干嘛去?」 静玄嘿嘿一笑:「饿了。」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走,只留下李倾欢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不比静玄道长那种心大的,吃过了饭就睡了,一点没耽误。 整整一个晚上,李倾欢都不敢闭眼睡觉,生怕出现点什么意外情况。 白阅和黎予的状况一直反覆无常,时不时就呕出点血来,尤其是白阅,甚至还出现了抽搐的症状。 她吓的喊了好几次医生,结果每次都查不出啥。 直到后来,医生甚至直接指着仪器说,只要数据没有异常就不用着急,吐血啥的,擦擦就行…… 终于熬到了清晨,两人才真如静玄所言那样,醒了过来。 "道长!道长!"李倾欢激动地摇晃着趴在桌子上熟睡的静玄,急切喊道:"醒了!他们两个醒了!""啊?!醒了就醒了呗,有啥大惊小怪的。"静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抻了个懒腰,这才起身,不慌不忙的走两人面前,仔细查看了一下他们的状况。 两人状态都极差,只是白阅面色苍白如纸,而黎予脸上则是透露出一股黑青色。 静玄皱了皱眉,询问道:"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感觉?"白阅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连嘴唇都苍白得吓人,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嘶哑道:「没什么特殊感觉,跟之前发病的时候差不多,只是症状更加严重了一些……」 他顿了一顿,接过李倾欢递来的水喝了口,才吐出一口浊气,补充道:「但有一瞬间,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流出去了,有点像……入梦柏乐时,被放血的感觉。后来我就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 静玄听到这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疑惑,他目光落向黎予,严肃道:「 那你呢?也是这种感觉吗?」 黎予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那黑影钻进我眉心之后,我只觉得浑身都疼,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现在这感觉还没有完全褪下去。而且,感觉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压着我似的,身上感觉很重,唿吸也有点儿困难。」 静玄听了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扯开黎予的衣服。 只见黎予胸口如蚯蚓般趴着数条黑线,其一端都连接在心脏的位置,成发散型,犹如炸开的烟花一般,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不寒而慄。 「啊!!!」李倾欢被吓得惊叫出声,捂着嘴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遭了,那青玉指环不是巫术的核心媒介!」静玄长嘆一口气,眉头紧皱,语气沉重地道:「我们之前都想错了。」 白阅挣扎着想要探头去看,可此时他太过虚弱,根本起不来身,只能焦急询问道:「黎予怎么了?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静玄将黎予的衣服重新整理好,这才揉了揉眉心,沉声解释道:「黎予并不是施术者,那青玉指环只是一个陷阱。我们原本以为它是关键所在,但实际上却被误导了。现在不仅诅咒没有解开,反而因此把黎予也牵扯了进来。」 黎予强忍着身上撕裂般的痛楚,努力保持头脑清醒,思索着问道:「什么意思?这事儿不是原本就和我有关吗?」 「并非如此,按照你们之前所说,施术者用的是偷取他人气运的巫术,这类邪门歪道,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施展。」 静玄看着黎予,眼中闪过一丝歉疚,他顿了顿,继续道:「之前在你身上并未察觉到异样,我便认为是你的前世已经承担了这个代价,并没有过多去想。可现在你身上出现的这个诡异,显然是与白阅的诅咒紧密相连的,这东西既然现在才出现,那就证明你的前世绝对不可能是施术者。」 听到这里,李倾欢恍然大悟,她连忙问道:「所以说,那个青玉戒指其实是一个陷阱?」 静玄重重地点点头,一脸懊悔道:「没错,那东西以血为引,把运转巫术所要承担的因果代价,全都转移到了黎予身上……该死,是我想当然了,看你们那么确认,我也就没细琢磨……」 「这也不能怪道长呀!这么说来,琴灵的记忆一开始就有问题,要不是他一直指认黎予要杀白阅,咱们也不会产生误解!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背后有人一直在操控这一切!?」李倾欢惊唿道。 静玄面色铁青,烦躁的挠了挠头:「先不管这个,现在黎予和白阅已经被这个诅咒绑定了,如果不能解除诅咒,你们就只有半年时间了。」 白阅看向黎予,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歉疚,刚想要说点什么,却见黎予冲着他眨了眨眼,笑着道:「我没事。」 静玄勐地一拍大腿,恍然道:「先别急着说遗言,我刚刚想到了一个调查方向。」 第50页 黎予接过话道:「是那个装青玉指环的木匣?」 静玄嘿嘿一笑:「小师侄聪明啊,等我查一查……」 正说着李倾欢电话声响了起来,她连忙接起,听了几句后,脸色一变,道:「怎么调查,咱晚点再说,现在有个麻烦事儿……」 三人疑惑道:「什么?」 李倾欢一脸愁容道:「黎予……你爸妈来了,现在就在楼下服务台……怎么应付……」 黎予闻言面色一变,瞬时慌了神,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静玄道却不以为意道:「嗨,放心吧,这有啥不好应付的,看我的。 」黎予拉住静玄的袖子,忙道:「不能说实话!而且我爸妈……」 「家教很严,不好煳弄对吧?」静玄摆摆手道:「稍安勿躁,我来之前,你师父都和我嘱咐过,你就瞧好吧。」 黎予这才松开他袖子,心里还是直打颤,但他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见机行事了。 除了静玄之外,其他三人均如临大敌一般,气氛凝重。 不多时,黎父黎母推开了病房门,他们虽然面露急色,但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得体,脚步虽快却并不凌乱。 「黎予,你怎么样?怎么会进医院了?」黎母拧着眉,坐到病床边询问道。 「妈,我没事……」 黎予没想好怎么回答,话只说了一半,还好静玄心领神会,赶紧上前几步拉起黎父的手,热情道:「哎呀,您二位就是黎予的家长吧,真是太感谢了!我家欢欢昨晚遇到了坏人,得亏碰到了他和白同学。只是连累他俩受了点伤,不过您二位放心,医生说了,没啥大事儿,医药费什么的,也都由我们这边承担!」 「是这样啊,您太客气了,见义勇为是应该的。只是……」黎父礼貌性的笑了笑,顺带着抽回了自己被紧紧握着的手。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病房内,继续道:「您是?」 「哦,我啊……」静玄眉毛一扬,刚要回答,李倾欢赶紧扑过来抱住她胳膊,对着黎父道「黎叔叔好,这位是我远方叔叔。」 「哦,那不知怎么称唿?」黎父道。 「也姓李,李静玄,您叫我小李就成!」静玄乐呵呵道。 黎父看着眼前这跟自己岁数差不多,还留着一大把鬍子,一脸谄笑自称小李的人,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黎父黎母确实不好应付,围着黎予问东问西,看似关心,但总觉像质疑,甚至还问了一阵白阅的情况。 本来这谎就是现扯的,中间有几次都险些要圆不上,好在都被静玄打着哈哈煳弄过去了。 也幸好李倾欢提前和医生打好了招唿,咬定黎予需要住院观察,不然的话,黎父黎母说不定会直接带黎予回家。 经过这事儿一闹,到时候他再想找藉口出门,可能就更不好办了。 等终于送走了黎父黎母,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第28章 早点开口 危机解除后,李倾欢擦了把冷汗道:「我说道长,您刚才不会是想装我爸吧?」 静玄随意道:「对啊,这多方便,都啥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个?」 黎予嘆了口气,扶了扶额:「师叔,闲着没事儿的时候,你可以上网查查南川市李家……就你这叔叔的身份,都还不一定能不能骗得过去呢。」 静玄惊道:「啊?李家这么有名吗?」 白阅干笑了两声,有些担忧:「那现在,算是煳弄过去了么……」 李倾欢琢磨了下,拿着手机躲到了一边。 不多时,就听她夹着嗓子:「餵~亲爱的爸爸,我有件小事儿要和您说……」 不管怎样,这事儿总算是揭过去了,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黎父黎母每天会定时过来探望外,总的来说还算平静。 静玄说要先回一次道观,查查相应的典籍,临走之前黎予托他把那个木匣拿了过来。 不知为何,黎予总觉得这个木匣有一种熟悉感,打算再研究研究。 木匣造型十分精緻古朴,且不知是因为保存的极好,还是本身就质量过硬,虽然能看出是个老物件,但却半点没有损坏,用料拼接处也契合的严丝合缝,滴水不侵。 而黎予和静玄之所以觉得这个木匣会是突破口,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这东西和里面装着的青玉指环,并不搭调。 可如果青玉指环是后来装进去的,那这木匣原本是用来装什么的呢,为什么要用道门玄术来锁? 青玉指环显然就是用来给人下套的,但这幕后黑手咋就这么看得起他们,竟然搞个这么复杂的东西来装。 黎予边琢磨边拿着个螺丝刀和一把小锤子,时不时地敲敲打打,在慢慢拆和暴力拆除之间纠结。 这个木匣已经被他研究好几遍了,里里外外都没啥异常,唯独匣子底儿做的薄厚和其他地方有细微差别,他怀疑可能会有夹层之类的。 正思索着,他突然觉得心脏处传来细密的痛感,仿佛有针扎一般,紧接着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没管自己喷血的事,连忙看向白阅,就见白阅果然发了病,正颤抖着伸手去那药瓶。 黎予强忍着疼,连忙下床将药递给他,又倒了杯水餵到他嘴边。 等药效发作,白阅症状平復下来后,黎予心脏处的痛感也跟着消除了。 第51页 白阅缓过一口气,苦笑道:「黎予,你……怎么样。」 黎予安抚的笑了笑说:「你发病,我能有啥事儿。」 「你嘴角还挂着血。」 黎予愣了下,随手一模,果然有一抹殷红,他尴尬道:「没什么事,就……。」 白阅嘆口气:「这个时候你就别想着还要安慰我了,是我拖累了你。」 黎予反倒是无所谓,摆了摆手:「没有,我反而挺高兴的。」 见白阅不解的皱了皱眉,黎予才继续道:「真的,其实咱们从梦境里醒过来时我真的很害怕,怕是我的前世害得你这样,还好不是。而且,也不算是你拖累我,你不觉得这些都是有必然联繫的么,比如你碰见李倾欢,以及我碰见你。」 白阅被这说法逗得「扑哧」一乐:「那咱们还真是孽缘呢,总是碰到些不好的事儿。」 说到这儿,白阅勐地想到了什么,他扯过了自己背包,从里面拿出个精緻的小盒子,道:「这个东西我之前就想送你,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什么东西?」黎予面露疑惑,打开之后,才发现里边竟然躺着一串洁白的圆珠手串。 黎予嘴角抽了抽,努力做出开心的样子道:「这是你选的?」 不是不好看,但直径2.0厘米的大珠子…… 他开始思索,是自己的哪一点,会让白阅觉得这东西适合自己。 正琢磨着,就见白阅露着一口白牙,道:「这是上次和贺冶单独出去时,他建议的,说你会喜欢。我想着他和你认识那么久,应该更了解你的喜好……」 黎予眉头一跳,怪不得那次之后,贺冶这小子总跟他炫耀白阅送的手鍊,还没事儿就问白阅没送他么……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儿……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白阅又继续道:「我吃不准你喜欢什么,本来想按他的建议试试,但……我总觉得这个更适合你,所以之后有自己单独去了一趟……」 白阅有些忐忑的,递过来的第二个盒子。 黎予打开后,里面竟是一枚白玉的无事牌,光滑温润,用一根黑线简单吊着,朴素但很精緻。 「之前没找到合适机会,那为什么现在给我。」黎予问道。 他将玉牌抓在手心,控制不住的有些期待白阅的答案。 他知道,那天白阅选了给贺冶、贺源、甚至是李倾欢的礼物,且都已经很早之前就送出去了。为什么偏偏自己的这份,白阅明明放在包里,却等到了现在。 白阅被问得一愣,眼神飘逸,支吾道:「我只是觉得……总该有点什么说法吧……就像是现在,纪念咱们的孽缘?同时天涯沦落人嘛……」 其实白阅也想不好为什么是现在,可能就是刚好想到了,这个玉牌虽然不像自己带着的那个护身符有特殊效力。但都说玉有灵,他希望这东西能保护黎予,让他以后更顺遂些。 黎予将玉牌举到他面前到:「能帮我带上么。」 白阅道:「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白阅身体微微前倾,将玉牌给黎予带上,又留意着垂下来的长度,调整绳扣。 等调整好后,白阅正要坐直身体,黎予却抬手将他环住,扯进了怀里。 白阅吓了一跳,心脏直跳,却手足无措的并未推开,他颤声道:「黎予……你,你怎么了?」 黎予闻声却是忍不住将头埋在他肩上,低声笑了笑,才道:「这时候,你不是该问我要干什么吗?」 白阅脸蹭的红了起来,推拒道:「你是在逗我么?」 黎予手上又紧了紧,端正了态度道:「抱歉,其实我现在有点紧张,所以才想开个玩笑。但我接下来要说的,都是真心话。」 「黎予,先等下。」就在短短瞬间,白阅突然就意识到,黎予可能要说的是什么,他心中甚至无法控制的涌出一种期待。 只是,他不能让黎予就这么说出口。 白阅思索着,道:「那个梦境里的一切都很真实,但无论如何,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我不希望……你被那些情绪影响,所以,如果你还没能分清的话,我希望你先别说。」 黎予愣了一瞬,无奈的嘆了口气:「要知道是这样,我就早点开口了。」 「什么?」白阅一时没能理解。 黎予继续道:「我这人确实是有点迟钝,直到看见贺冶跟你告白,才弄清自己的想法。但当时听见你给他的答覆,我就想着,等到诅咒解除了再和你说,不然我怕你会像拒绝贺冶一样拒绝我。可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当时就说,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是受梦境影响了。 回想起当时,白阅勐地想起一件事来,惊讶道:「所以,你当时和我说可以想想以后,不是想劝我答应贺冶?」 「什么?你这脑子怎么想的?」黎予显然有些难以置信,眼睛瞪得比白阅还大。 两人这一对视,心里才终于一片瞭然。 原来两个人的心动,都始于很久之前了。 黎予盯着白阅,耳根也漫上了一丝红色,道:「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是么?」 白阅目光微垂,没有做声,却点了点头。 黎予盯着他绯红的面颊,不自觉的吞咽了下,抚着他的脸,倾着身子不断靠近。 「咔嚓!」 第52页 然而还不等贴上那片粉色的薄唇,熟悉的快门声再次响起,两人转头看过去。 李倾欢拎着饭一脸姨母笑的站在门口。 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只是这次李倾欢连屋子都没进,把饭往门口一放,转身就跑,临了还不忘给他们把门关上…… 经过这一下,气氛全无,两人脸上均是一片通红。 也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黎予尴尬的挠了挠头,走去门边把饭拿了过来,道:「先吃点东西吧,我把桌子收拾一下。」 白阅道:「好。」 然而黎予转身去收木匣时,突然发出一声惊唿,道:「木匣开了!」 白阅不解道:「那木匣本来不就是开的吗?」 黎予解释不清,连忙把木匣捧给他看。 白阅这才发现,刚才黎予喷出来的血,恰好落在了木匣上,再加上没及时收拾,此时有一部分已经渗入了木匣里,顺着血渗进去的位置,竟然裂开了数道细口。 这匣子底部果然有个夹层。 黎予仔细观察着木匣,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开口处,发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竟是一张已经泛黄了的皮质碎片。 白阅好奇地凑上前,两人摆弄着这个皮质碎片,怎么看也没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上的,没有文字也没有图案。 「这……是什么?」白阅满脸疑惑。 「我也看不出来……」黎予挠了挠头,这东西摸起来很有年代感,估摸着也是个老物件儿。他沉思片刻,道:「等我师叔回来吧,这东西,兴许他能知道。」 第29章 分外熟悉 白阅和黎予给静玄传了信,但是一整天过去了,都没有任何回復,就当黎予要报走失人口的时候,静玄终于回了信。 【别急哈,我这边查出来点东西,再有个三两天就回去了,你们俩先好好养着。】 黎予再发消息,静玄又没了动静。 「等吧。」黎予苦笑。 只是静玄没等到,俩人先等来了探病的贺家兄弟。 「贺源贺冶?你俩怎么来了?」 白阅有些意外,俩人住院的消息,连导员都不知道。 贺冶一脸幽怨的说道:「小白,都住院了,怎么不说一声,太不拿兄弟当兄弟了。」 黎予瞥了贺冶一眼,冷声道:「你俩怎么知道的?」 贺源笑了笑,还是那副斯文的样子:「许久没联繫,恰好昨天小冶碰到了你父母,打听之后这才知道。」 贺冶白阅身上东摸摸西找找,嘴里担忧道:「听说你见义勇为受了伤,咋样?伤到哪了?严重么?」 「我没事……」白阅偷瞄了黎予一眼,不着痕迹的扒开贺冶的手:「黎予伤的比我重,你去看看他吧。」 贺冶下意识的回头,刚好注意到黎予胸前的吊坠,神情一愣。 他转过头,幽幽道:「小白,那吊坠你还是买了啊,看来还是你眼光好,黎予好像挺喜欢的。」 不等白阅说话,黎予略带炫耀的抬了抬手,不知何时,那串「粗壮」的手串被他戴在了手上:「这手串我也很喜欢,只要白阅送的都好,还得谢谢你帮忙挑啊。」 贺冶瘪了瘪嘴,他这要还没明白,就太蠢了。 怪不得今天一进屋,就觉得这房间内的气氛怪怪的。 「哥,既然他俩没事,咱们就回吧。」 贺冶心情有些低落,自己输的有点彻底,再在这呆下去,只会更不舒服。 「哥……哥?你玩什么呢?」 黎予顺着贺冶目光看去,发现贺源手里竟在摆弄着一个方形物件。 正是他放在桌子上,那个染了血的木匣子和皮质碎片! 「别动!」 黎予下意识喊出了声,吓得贺源差点没拿住。 「额,不好意思,是很重要的东西么?」贺源一脸歉意:「我看着挺新奇,像是个老物件,有点好奇。」 黎予张了张嘴,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些过激,平復了下心情,沉声道:「没什么,那盒子上有一些破损,别扎到手。」 「哦哦,还好,没扎到。」贺源放下木匣,道了别,就带着贺冶回家去了。 两天后,静玄终于姗姗来迟,手里还攥着一个巴掌大的捲轴。 「你俩来看看,这上面记载了那块皮质残片的一些事情。」 静玄招唿着俩人,手指着捲轴上面的蝇头小字说道:「看,说这残片上,记载了一段加密信息,可以用特别的方式读取,希望后辈能找到一个身负九世诅咒的人,为其解惑,并解除诅咒,署名是安如令」 「安如令?」 黎予和白阅对视了一眼。 这不是,之前梦境中,杀了厉野的那个谋士的名字么? 静玄眉头紧蹙:「安如令,也是我们这一脉的祖师。」 黎予开始有些犹豫,这安如令的狡诈,他是领教过的,谁知道这东西里面是不是还有陷阱。 静玄拍了拍黎予肩膀,安慰道:「这法术我看过了,也让跟师兄沟通了下,有风险,但不会对人产生什么危害,况且……小师侄,安如令好歹也是你祖师,按照门内记载,他不是个阴险毒辣之人。」黎予沉默。 白阅接话道:「道长,你说有风险,是什么?」 「这术的本质,还是以入梦为主,在里面你可以探寻真相,在里面所受的伤虽然有所感应,但并非真实,不会映射到现实中,但唯独有一点……」 第53页 「什么?」 「你们必须要在出现生命危险之前,意识到自己处于梦中,并且清醒过来,否则很容易陷入迷茫,迷失在梦境循环之中。」 黎予开口道:「那我们入梦的时候,你在外界是不是可以进行干预。」 静玄点点头:「可以,不过干预不会太大,我可以设三声铃响做提示,帮你们在梦中清醒,只是这玩意,无法确定是否百分之分生效,主要还得看你们俩,」 白阅看了黎予一眼,眼神坚定道:「我要试一试,安如令在当时并不是幕后黑手,而且他的目标也不是我,没理由特意留下这个东西来害我。」 黎予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三天后,两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几人再次重回李倾欢家的别墅。 这次李倾欢学会了,发动钞能力,斥巨资租借了两套医疗设备,在白阅和黎予入梦之时,随时监控生命体徵,一旦出现意外也好随时预警。 起码来得及抢救。 这次李倾欢依旧守在门口。 随着术法开始,那片皮质残片上陆续浮现起一个又一个金色的文字,所有文字组成一道金色屏障笼罩在二人身上。 然而此时在别墅的角落,一道人影潜入了别墅中,一两分钟后,又一道人影出现在同样的位置,他四下打量,然后依照同样的方式进入到了别墅。 这一切并未有人察觉,只有摄像头忠实的记录下了这两人的脸。 正是贺家兄弟二人。 此时,白阅和黎予二人已经之陷入了沉睡之中,他二人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就出现在了一片虚无之地,一位白须白髮身材挺拔,却是满脸沟壑的老道出现在眼前。 老道施了一礼,道:许久不见了,安王殿下,柏乐师。 听到老者称唿,黎予才终于敢确认,桓屿就是自己的前世,至于琴灵梦境中,厉渊的那张脸,就是故意给他的误导。 这几天他其实隐隐有些不安,只是没敢说出口,虽知道自己不是幕后真兇,但他也怕自己和桓屿没什么关系。 此时得到确认,他才终于松了口气,暗自牵起了白阅的手。 白阅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细看之下,惊嘆道:「你是,安如令?」 「正是。」 看着眼前垂垂老矣之人,黎予面露疑惑,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个木匣和皮质碎片是你留下的?」 安如令笑笑解释道:「是也不是,二位莫急,我在碎片上留一缕法力,就是专门为了给你们解释这些事情。 「您请讲。」白阅道。 安如令则开始娓娓道来。 他原本就是修道之人,因算出梁太宗为天命之人,于是便想借帮他成就大业,来成就大功德。 一切都很顺利,但直到梁太宗仙去,他发现自己的修行还是不能圆满,这一查才发现,自己身上背负了一个大因果。 为了完成天下归一,死个把人算不得什么,但柏乐却要因他当时的计策,而惨死九世,这就是大业障。 于是他就开始寻找解决之法。 白阅闻言打断道:「九世?我记得厉渊说的是生生世世啊?」 安如令摆摆手道:「也不算错,因为你也只有九世了。那巫术极其霸道,会让你每一世都悽惨无比,怪病缠身,且均活不过二十岁。然而在第九世时,你与施术者便会彻底变为养料,死去,便是灰飞烟灭了,再不能轮迴。想来,那厉渊也是很辣,不惜搭上自己,也要对你下咒。」 白阅脸色发青,指了指黎予道:「我们之前中了个圈套,帮我们的道长说,施术者将本该自己承受的因果,转移到他身上了。」 「什么?!」 安如令素来淡然的神情突然出现了一丝皲裂。 黎予便将胸口的印记给他看了看。 安如令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不禁扶额道:「我这些后人,果然是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白阅看安如令的摸样,不由得有些紧张,问道:「所以,如果不解决的话,黎予不光会承担诅咒带来的痛苦,更会跟我一样不能轮迴是么?」 安如令缓了缓神道:「那点痛苦算什么大事儿,那厉渊选在这一世转移诅咒,想来你们就已经是第九世了。看来,这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是我低估他了。」 黎予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你知道诅咒核心是什么?」 安如令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可以去哪里找。这个碎片里不但有我设下的法术,还封存了一段记忆,你们可以去那里面寻找答案。只记着一点,诅咒核心必然在受益者的身边,且柏乐师会对这东西有所感应。」 「什么样的感应。」 安如令一挥手道:「碰到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你们且去吧,我会帮你们寻找答案。」 不等白阅和黎予再说什么,一股强大的吸力就将他们扯进了更深一层的梦境之中。 安如令满意的点点头,抬手在虚空中一划,若干画面便一帧一帧陈列在他面前。 有他帮助,白阅和黎予便不用在梦境之中探索,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復这段记忆,并安全甦醒。 然而正在他操作之时,身边忽然响起一声冷笑。 安如令四下去看,却不见人,他只听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原来是你在帮他们,可惜呀,现在的你,没这个本事了!」 第54页 话音刚落,一团黑火徒然自安如令脚下升起,他只来的及说出一个「你」字,便被那黑火吞噬殆尽了。 那若干画面也随之溃散。 第30章 日思夜想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随着一道撕破夜空的闪电,一声炸雷将本就睡的不踏实的百岳惊醒。 他无声无息的大口喘着粗气,平復着有些杂乱的心绪。 此时刚醒过来,他脑子里还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白鬍子老道,好像还有……百雨。 他看了看窗外的雨,每到这种天气,他都会额外的想念百雨。 不知为何,今天更是如此,可能是因为刚刚梦到了吧。 当初他和外婆捡到百雨时,就是这样的天气,也因此拿「雨」字给他当了名字。 现在算算……百雨离开村子该有五年了,也不知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还在埋怨自己。 天色还很暗,但此时醒来百岳就不太想睡了,索性坐在窗边听雨声。 他很喜欢雨夜,雨可以隔绝一切,他能独自待在家里,没有人会来。 他坐在土炕上,裹着被子慢慢蜷缩成一团,阖着眼,将脑袋搭在窗沿上。 时有时无的轰隆声在山间蔓延,密集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敲击在门扉瓦片上。 突然,雨声中夹杂进了一阵不和谐声响—— 「咚、咚、咚」,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响了起来。 百岳勐地睁开眼,里面溢出一丝苦色,连身上都不禁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的日子,他应该不会来才对啊…… 正思索着,敲门声再次响起,百岳不敢再耽搁,认命般的连忙跑去开门。 来人带着斗笠,披着件蓑衣,可仍是挡不住这么大的雨,身上湿了大半。 可看见百岳开门后,他脸上瞬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来,甚至有些紧张道:「许久不见,我能……进来吗?」竟然是他! 百岳做梦都不敢想,此时出现的,竟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忙扯住来人的手,把人拉进屋内,颤抖着做出了口型:百雨!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两人也已经多年未见了,但百雨还是看懂了他说的。 「嗯,是我。」 百岳手忙脚乱的指了指百雨身上的湿衣服,张了张嘴无声道:「你怎么回来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正说着,百雨忽然抬手轻轻掐了一把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寒气的手指冰得他瑟缩了下。 百雨这才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浅笑道:「不急,慢慢说,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百岳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心急了,他拿了布巾递给白雨,又趁他换衣服时去煮了一碗姜水。 等忙乎完这些,两人才裹着被子,面对面坐在土炕上。 姜水飘散出白色热气在两人之间瀰漫,显得一切都不大真切,百岳觉得眼眶发热,鼻头髮酸,一个不留意泪珠就滚落了下来。 百雨慌了神,连忙伸手去擦:「怎么哭了你不会是不想我回来吧?」 百岳连连摇头,也抬起袖子去抹,放慢了口型,无声道:我很想你。 「我就知道!」百雨读懂之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当年我以为你是不喜欢我,才会赶我走,后来才明白你是为我好。对不起,我竟然让你等了这么久。」 百岳没再说话,只是摇着头扑进了百雨怀中。 虽分开了这么多年,可也许是心智更为成熟了,百雨觉得自己比当年更能读懂百岳的表达方式。 百岳天生口不能言,在这偏僻的村落之中,也没人会手语之类的,他与人交谈只能靠唇语和肢体动作。 可有耐心去理解一个小哑巴说话的,也只有和他相依为命的外婆而已,后来,又多了一个被他和外婆捡回来的百雨。 自百雨被自己撵走,外婆又去世之后,百岳已经许多年没和人好好说过话了。 他和百雨依偎在一起,慢慢的聊分开这些年彼此的事,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般。 百雨慢慢的诉说着这些年的情况,他当初离开村子后,一路流浪到了附近的镇子上,被一位无儿无女的老木匠收做了徒弟。 他一边学手艺,一边帮老木匠经营木材铺子,也因此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 起初的两年,他对百岳是有些怨气的,可天长日久,沉淀下来的却只有思念。他反覆回想当时的事,这才明白过来百岳当时撵他离开,或许是不想连累他一起被村里的孩子们欺负。 他踌躇了许久,这才终于鼓起勇气,想再回到村子里看看。 可没想到,外婆竟然去了,他根本不敢想,那之后百岳的日子会有多艰辛。 房子外面天光已明,雨也停了。 两人聊了大半宿,却都不见疲色,百雨为百岳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髮丝,开口问道:「阿岳,你愿不愿意和我去镇上生活?」 百岳惊诧的张了张嘴,而后指了指屋子,又指了指山上。 「你是捨不得这里?」百雨问道。 白阅摇了摇头,做口型道:「外婆。」 「我知道,自然是要带上外婆一起走。」 百雨兴奋道:「所以你是同意了?」 百岳眉眼含笑,点了点头。 百雨道:「太好了,那你收拾收拾东西,我去找点材料做只背篓,然后再找个好日子,咱们去带外婆回家,然后就随时可以走啦!」 第55页 百岳闻言面色微变,拉住他一字一顿的说了很长一段话。 饶是仔细辨认,百雨也读了几遍,才看懂他的意思。 百岳说:「不要让人看到你回来,需要什么材料我去找,等你做好了,咱们带上东西,上山把外婆接出来后,立刻就走。」 看百岳神色似有恐惧,百雨心中有所猜测,气愤道:「你在害怕什么?那个叫何夜的难道还在欺负你?!我去找他!」 百雨只觉得胸腔发闷,这何夜是村长家的小儿子,打小就看不惯百岳,总是带头欺负他。当初柏乐非要赶自己走,也是受了他的恐吓。 可能想到,他们都快二十岁了,这人竟还在搞这欺负人的把戏。 说话之间,百雨就要出门去,百岳却死死搂住了他的腰,疯狂摇头,脸色愈发难看。 百岳不想让他去,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想静悄悄的早日离开这儿。 百雨不忍心看百岳这样,虽然心中钝痛,却最终还是听他的忍了下来。 等两人吃过早饭,百雨就留在屋子里,拿着白阅找来的材料敲敲打打,想着早点把东西做好。 休息的时候,他透过微开的窗户去看百岳的身影。 百岳不疾不徐的在屋内外穿梭,时而忙忙这个,时而忙忙那个,半点没表露出要离开的迹象。 院子外时不时有村民经过,却无一人向这边侧目,更没人和百岳打招唿,就仿佛他是空气一般。 百雨感觉有些不对,以前外婆在时,虽然村里大多人也和他们比较疏远,但也不会理都不理。 现在这样,就好像全村人都将百岳孤立了一般,而百岳也似乎是对这些习以为常了,一直维持着一种淡淡的神色。 百雨思索了下,决定不再去问缘由,反正只要离开了村子,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百岳要带的东西不多,百雨便没把背篓做的太大,只一天就完了工。 百岳举着背篓兴奋地看了半天,如果不是想着昨晚本就没睡多一会儿,他简直恨不得连夜就走。 百雨看着好笑,安慰他不急在这么一天,先好好休息,明儿个也来得及。 百岳这才点了点头,不舍的先把背篓藏进了衣柜里。 等吃过了晚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百岳才勐地想起了什么。 百雨回来带给让他的惊喜太大,让他险些忘了自己是什么处境……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刚下过雨,天色正晴,夜空之中甚至还能看见疏星,这种日子,那人多半会来。 百岳有些坐立难安,正思忖着该怎么办。 百雨突然搭话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有点难看。」 百岳犹豫再三,才道:「你能不能先去外面躲上半宿,等过了子时再回来?」 百雨看懂了,但却有些反应不过来,忙追问道:「为什么?」 白阅之连连摇头,让百雨别问了,就听他的吧。 这事儿越想越不对,百雨哪里肯听,觉得一定得让他说明白。 村里的人为了省点灯油钱,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大晚上的,谁会没事儿来这儿,还非得他躲出去大半晚才行? 可这次百岳却怎么都不肯说,见百雨不肯答应,最后甚至急得将他向外面推。 然而推搡之间,院门传来一阵响动。 百岳顿时急躁起来,他手忙脚乱的锁了房门,再急忙将百雨推进衣柜里,甚至将柜门挂了锁。 百雨反应未及,在柜门关起来那一瞬,只来得及看清,百岳似哀求一般的看着他,说了句:「躲好。」 柜门刚一关好,急促的敲门声就「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一个男声响了起来:「百岳,怎么还锁门了,快给我开门。」 百岳连忙跑去开门。 门外的男子身量与百岳差不多,娃娃脸,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一道月牙,两边的虎牙也若隐若现。 然而这么一副人畜无害的长相,却是百岳的梦魇。 第31章 红衣之下 「在门口挡着干嘛?做什么见不得人得了,不想让我进去?」男子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百岳。 百岳这才慌忙错开身,将他让进屋内。 男子仿若回到自己家一般,长驱直入的进了里屋坐到了土炕上。 百雨透过柜门缝隙,一瞬不瞬的盯着来人,他万万没想到,竟是何夜! 这人不是一向讨厌百岳么,为什么会在晚上的时候找上门来?而且看百岳的意思,好像也知道他会来? 震惊之下百雨反而越发冷静,且柜门已经上了锁,他也不能干什么,便沉下心来,打算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百岳心绪还没平復,落后了何夜几步,正琢磨着今天怎么能早点打发这人走,就听何夜不满道:「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还不快点过来。」 百岳怕被他看出端倪,定了定心神,赶紧走到何夜旁边坐下。 何夜这才脸色稍缓,打开手里带着的包袱,展示给百岳看,道:「今天给你带了点好东西,快来看看。」 包袱最上层放着一包糕点,下面,似乎是一件叠好的红色衣服,百岳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何夜拆开糕点外的油纸,示意道:「快尝尝,看看好吃不好吃。」 面前一共是四样糕点,造型精緻,一看就不便宜。 第56页 百岳从未见过这种好东西,但再精緻美味,他也已经吃过晚饭了。可他仍旧不敢拒绝,从中捏了块最小的咬了几口。 甜味不重,但依然让他口中发腻,却还是得装出一副喜欢的样子。 何夜盯着他吃完了一块,才笑意盈盈道:「看来你还挺喜欢的,别不捨得,吃完了我再给你带。」 说话间,贺冶又拿起一块放在百岳手中。 百岳食不知味的往嘴里送,他下意识瞄了一眼剩下的点心。 要是何夜今晚的游戏,就是想看他把这些吃完,倒也不算难捱,还不如赶紧应付完算了。 正吃着,何夜却嘆了口气道:「其实这糕点,是我从要送给王家的聘礼里偷偷拿的。」 百岳愣了愣,何夜的哥哥何元,早两年就成了婚,现在这份聘礼是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可这种东西,怎么能拿来给自己吃? 百岳不打算多问,只笑了笑,做口型道:「恭喜。」 何夜却冷笑了一下,「有什么可恭喜的,我不喜欢那王家的姑娘,明明是个女子,长得还没有你好看。」 百岳并未接茬,那王家姑娘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而且温柔贤惠,不知多少人家想娶,要不然村长也不会挑中她做儿媳了。 也就何夜这种家里宠着长大的,眼睛长在天上,才看不上人家。 百岳权当何夜是想发泄一通,并未多做反应。 何夜以往也是,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来他这里骂骂咧咧,与他平日在村里人面前,展露出来的乖巧形象,判若两人。 估摸着,是觉得他是个哑巴,不会泄密出去,而且即便说出去了,也没人会信。 正瞎琢磨时,又听何夜嘆息道:「我一直想娶一个温柔漂亮,安静懂事的,最好还能事事都顺着我。其实这么算来,那王家姑娘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总觉得差点什么……」 百岳闻言手上一抖,大气都不敢出,低垂这头,继续和那块糕点较劲。 何夜却不肯放过他,一脸坏笑的盯着他打趣道:「我仔细想了想,你若是个姑娘就好了,那我的愿望岂不是就能成真了?」 「我是男人。」百岳勐地站起身,对着何夜一字一顿道。 「知道,知道,我也没说你不是呀。我不就是打个比方嘛,你要真不是,那我还用说了呢!」看百岳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何夜嘲讽笑道:「不过你小时候不是总穿女孩的衣服嘛?我特意给你带了个礼物,想来你会高兴的。」 说话间,何夜拿起了包袱底下那件红色衣服抖了抖,一件红色女式婚服,便赫然展露在百岳眼前。 款式很旧,但因保存的极好,红色依旧鲜艷。 百岳下意识的退开了几步,何夜却不疾不徐道:「这可是我娘当年穿过的,知道你激动,别愣着了,还不赶紧穿上试试。」 百岳拼命摇头推拒,他没有这种嗜好,小时候也没穿过女装。 只是因为他穿的衣服,都是外婆拿着自己年轻时衣服改的,颜色大多艷丽,这才惹了何夜嫌恶,还因此被欺负了这么多年。 而现在,这人竟然还要逼着自己穿这种衣服? 撕扯之间,何夜越发没了耐心,一个巴掌挥了下来,呵斥道:「我说的你敢不听?我再警告你一次,别逼我自己动手。」 百岳身子歪倒向衣柜,与此同时,柜门传出「嘭」的一声巨响,百岳这才想起,百雨还躲在柜子里。 决不能让何夜发现! 他后背紧紧依靠在柜门上,以防百雨再有动作,然后伸手接过了那件嫁衣。 「你……你早听话不就好了?我没真想打你。」何夜尴尬的抓了抓脖子,刚才的撞击声也把他吓了一跳,他只是想吓唬吓唬百岳,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来着。 这人得是有多瘦弱,才这么不经打…… 不过他每次一见着百岳反抗他,心里就有火。 就比如现在,看百岳磨磨蹭蹭的在那套衣服,他心里就跟有猫在抓一样,莫名的不舒服,想要找茬。 「你直接套在外面能穿好么,多大的人了不会换衣服?还是得我帮你脱。」 感受着柜门之后的异动,百岳认命的闭了闭眼,开始脱衣服。 这么多年,他什么屈辱都受过了,没必要冒着暴露百雨的风险,非要现在和何夜发生冲突,倒不如赶紧把人哄走。 百岳背对着何夜,面朝着衣柜换衣服,趁机微微摇了摇头,做口型道:「没事,别出声。」 他确定,百雨能看见,且一定会听他的。 等衣服换好,他才重新转过身来。 尽管因家境贫困,百岳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十分瘦小,但到底是个男子,这身嫁衣在他身上穿着并不合适。 交合的领口拉不上去,只能松松垮垮的散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口。 都是男子,百岳并未在意,但是被这般羞辱,还是让他气的面上涨红,不想多看何夜一眼,头微微侧向了一边。 却是完全不知,他这副样子,看在何夜眼里是怎样一副光景。 何夜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原本只是想戏弄一番,现下却是半点开心没寻到,反而有种陌生的慌乱躁动从心底升起,连唿吸频率都难以控制。 他有什么可慌的?这也太丢人了! 一股无名火起,何夜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水壶兜头朝着百岳泼了过去:「真是难看死了!白瞎了这身衣服,好好把它洗干净了还我!」 第57页 说完之后,便怒气沖沖的摔门而去。 听着人确实走远了,百岳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匆忙去将门锁好,这才回来拿掉了衣柜上的锁。 百雨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了,虽说是他说别出声的,但这么安静实在不像百雨的性格。 却不想打开门后,就见百雨满脸的眼泪,拳头攥的死死的,指缝甚至正滴着血。 百岳慌忙将他扯出来,掰过他的手,给他包扎伤口。 百雨并未反抗,只哽咽道:「这几年,那个畜生一直这么欺负你吗?」 百岳手上未停,只是头也未抬,轻轻晃了晃。 勐地又想起了什么,百雨握着他的肩又问:「我回来那天,你刚开门时好像在害怕,你以为是他来了是吗?他每晚都来?」 百岳这才被迫抬起头,眼里早已蓄满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又用力摇了摇头,道:「别问了。」 百雨气的牙齿都在打颤,「我去弄死他!」 「不要去找他,咱们明天就走,好么?」百岳死死拉着他,眼中满是恳求。 「可是……」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百岳这么多年的委屈,该怎么算? 然而柏乐没有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百雨这才发觉,柏乐身上一直在微微打颤,冷的吓人。 百雨仰头眨了眨眼,长吐出一口气。 算了,什么都没有百岳重要,等去了镇上,他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我不去找他了,我帮你把衣服换下来,咱们早点休息好么?」 百岳点了点头。 红衣映衬下,显得百岳面色多了几分平日里看不到的艷丽,再加上他刚刚哭过,眼角泛着些绯红。 看着明明分外动人,但百雨此刻却只觉得过分刺眼。 他为百岳把衣服脱了,全都扔到地上,又打来水,给百岳用热水一点点擦拭身子,这才将人塞进被窝里,自己也跟着躺了进去。 灯已经熄了,只有一点点月光从窗透进来,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唿吸声。 百雨有节奏的抚摸着百岳柔顺的长髮,脑中纷乱,既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想节外生枝,给百岳平添麻烦,越想便越发睡不着了。 正思索着,他突然觉得肩头一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枕在了他的肩窝处。 第32章 绮念成真 温热的唿吸打在脖颈处,白雨唿吸一滞,身体僵硬的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不自觉吞咽了下,才磕磕巴巴道:「你……你是不是……睡不着?」 百岳点了点头,柔软的髮丝搔在皮肤上,百雨禁不住打了个颤。 他有点后悔了,当时只想着让百岳能尽快平復情绪,睡得更舒服些,他才没给人拿替换的衣服。 可现在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就越发难以忽视了,百雨只要稍一有动作,就能碰触到一片细腻。 而偏偏,百岳像毫无所觉一般,枕着他的肩膀,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身体不受控制的起了反应,他能感觉到,百岳似乎也察觉到了,嵴背都僵直了一下。 百雨认命般的嘆了口气,喜欢的人就在自己怀里,任谁都不可能忍得住吧? 他很多年之前,就知晓了自己的心意,看到百岳微笑时扬起的嘴角,会想亲上去;看到百岳劳作时挺直的嵴背,会想顺着他的脖颈一路摸下去;看到百岳踩在水里露出的白皙脚腕,会想用手牢牢抓住借势把人压在身下。 百岳固然是和他亲近,但他一直不知,这种亲近到底是亲情居多,还是也掺杂着和他一样的心意。 百雨本想等两个人安定下来,再挑个好些的时机在表露心意,却不想,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万一……百岳只是想向弟弟寻求安慰,并没有旁的心思呢? 两人僵持了片刻,百雨终于遭不住,撑起身道:「我……去喝口水……你先睡吧。」 说完之后,他停顿了几秒,见百岳并未做出什么动作,心里不禁涌出一股子失落。 他姿势别扭的挪动身子,想尽可能不碰到百岳。 就在他要完全坐起身子时,百岳突然撞进了他怀中,胳膊横在他的腰上,牢牢抱住了他。 百雨心头狂跳,又怕自己是会错了意,手指颤抖着落在了百岳背上。 掌下虽是传来轻微的颤抖,百岳却并未推拒他。 百雨定了定神,另一只手抚上百岳的脸颊,指尖在他唇边轻轻划过,道:「如果我没会错意,那我现在要亲你了,不喜欢的话……就打我。」 百岳微微低着头,并未回应,却在百雨凑近时,配合着将胳膊环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甚温暖的薄被之下,热浪却是一波波的翻涌而出。 百雨曾经的绮念全部得到了实现,他将百岳溢出的眼泪和哼声全部珍视的吞掉,动作上却不肯放松一丝一毫,非得将人逼到极致才行。 屋子里除了布料的摩擦声和下意识的喘息声,其他的,都听不见。 也无人发现,有个人去而復返,曾短暂在窗外驻足,又惊恐地落荒而逃。 天光渐明,百雨只觉得胳膊被枕的有些发麻,但怀里的热度,却让他实在不愿意挪动分毫。 可他一醒,百岳也就跟着醒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就挣扎着要起身。 第58页 百雨跟着慌忙坐了起来道:「再多睡会吧?」 百岳摇了摇头,张了张嘴道:「姥姥。」 百雨皱了皱眉,抓了抓脸颊道:「要不要……再休息一天?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百岳登时红了脸,但态度依旧坚定:「我想今天就走。」 「那好,你再睡一会,我去吧,你等我回来!」 「我和你一起吧。」 百岳有心想拦,但身上确实是不太爽利。 一磨蹭的功夫,百雨已经起身麻利的穿好衣服,背上了背篓,还顺手又把他塞回了被子里。 百雨揉着他的头,温柔道:「放心,我好歹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四周都熟悉,你再睡一小会儿,等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这种笑容,百岳还是第一次从脸上见到。 百雨父母双亡,跟着逃荒的人流浪到村子附近,吃了不知多少苦。即便是被自己和姥姥捡回来后,也没过上太好的日子。 在百岳的记忆里,百雨大多时候表情都是冷峻的,即便是笑起来,眉眼之间也有种散不开的阴郁。 而这次再见,百雨成熟稳重了许多,也不似当初那么执拗。尤其是现在,就好像是流浪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归宿一般。 百岳不禁开始期待起百雨现在所住的地方,希望那里也能成为自己的归宿。 从未有过的安心让长久以来的疲惫都涌了上来,百岳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临着再睡着之前,他只来得及和百雨说上一句:「早去早回。」 也不知道百雨到底听没听见,百岳只觉得自己很快便沉入到了一场极深的梦境之中。 梦里的人是他、但又不像他。 时而一身长袍,手边放着一把古琴,时而一头短髮,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 但无论哪个自己,身边都有百雨。 只是他们的日子,过得也都不算好…… 梦境里,有悦耳的铜铃声,让他的意识越发清晰,可就在快要醒来时,他脑中却传来勐地一声炸响。 百岳惊坐而起,觉得刚刚梦到了些什么很重要的,却又实在记不清了。 他四下扫视了一圈,发现百雨竟然还没有回来,他连忙起身穿好衣服,跑到屋子外面查看。 日头高照,时间已经接近晌午,走的再怎么慢,也不该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何况百雨对这山中那么熟悉,连下着大雨都能走回来的人,会是被什么绊住脚? 百岳越想越担心,打算回屋拿个镰刀上山找人。 这一转身,才发现门外竟然挂着个破破烂烂的背篓,正是百雨亲手做的,今早背出门的那只。 百岳瞳孔骤缩,慌忙跑过去,将背篓摘了下来。 背篓上的破损全是人为造成的,有许多摔砸过的痕迹,除此之外上面再找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但仅凭这些,百岳也已经心中有数。 他拿着镰刀一路往山上去,刚走到山脚下,似乎又听见一阵铃声,和梦里听过的很像。 他心中一颤,直觉不应该现在上山,他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但不等他细想,那铃声只响了两声就戛然而止。 他忧心百雨,刻意无视了心里那点不适,抬脚直奔着姥姥埋着的地方而去。 此处位置很偏,靠近山嵴,因此也鲜少有人来。 百岳靠近的时候,就看见有一个人坐在坟前,正是何夜。 听到脚步声,何夜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面朝着百岳转了过来,嘲讽笑道:「我等了大半天了,你怎么才来?」 何夜脸色阴沉,看上去甚是憔悴,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坐在这的。 然而百岳也并不关心,他举着镰刀冲着何夜道:「百雨呢?」 何夜上下打量着百岳,在看到他领口处漏出的红痕时,眸光之中染上了一丝怨毒,「也是,昨晚那么一番折腾,你睡得久也正常。」 百岳握着镰刀的手又紧了一些,再次问道:「百雨呢?」 「你问我,百雨呢?」何夜发出一声嗤笑,紧接着怒吼道:「五年前你不就答应我把他赶出村子了么?你是怎么求我的?现在竟然来问我他在哪?他当然是在该在的地方,不然还能是在你的被窝里么!」 百岳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何夜竟然是知道昨晚的事儿,可他不是走了么?怎么可能会知道? 一时间强烈的后悔涌上心头,果然应该快点离开这里。 冷静了一瞬,百岳咽了咽口水,张嘴无声道:「你把他放了,赶出村子,我会和他说别再回来。」 「你好像当我是个傻子啊,是想让我把人放了,然后你再偷偷和他逃走?」何夜耸了耸肩,一脸惋惜:「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我本来是想抓他,可这小子太能挣扎了,甩开我之后想要逃跑,但一不小心从山顶掉了下去。这么高的山,肯定是活不成的,你就趁早断了念想吧。」 百岳自然不信,紧咬着牙关,拿着镰刀就朝着何夜沖了过来,。 他得抓住何夜,然后挟持何夜去找他哥何元。 何元向来疼惜弟弟,且有得是手段,肯定能把百雨找到,等找到了人,他们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何夜安全逃走。 这不是个好办法,但却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何夜似乎是没想到他真会动手,仓促躲闪之间,被划伤了胳膊不说,还真被百岳抓住了。 第59页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百岳兇狠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你柔柔弱弱的,这么多年都对我言听计从,没想这么有能耐。不过我没骗你,他真的失足摔下山去了,我只来得及拉住那个背篓,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百岳面露犹豫,生怕何夜藉机会耍什么花招。 何夜又道:「看一眼浪费不了你什么时间,无论你有什么打算,都还是自己确认一下,才好吧?」 这话也有道理,看何夜这么有信心,百岳心里也隐隐生出了不安。 他一手反剪着何夜的胳膊,另一手把镰刀架在他脖子上,将人往前推了推,示意他带路。 何夜这才不疾不徐的带着他往山顶上走去。 第33章 荒谬至极 两人的位置离山顶并不远,用不上一刻钟便到了。 何夜带着百岳走到山崖边上,示意他往下看。 山崖边缘,果然有泥土滑落的痕迹,而下边的树杈上还能看到挂着几条布料碎片,和百雨早上穿出门的那种如出一辙。 百岳眼前发白,脑中嗡鸣。 就这恍惚的一瞬间,何夜突然动作,夺过镰刀扔到了山崖之下,并拉着他远离了山崖边缘。 何夜嘆了口气道:「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我也没想让他死,但结果如此,你就死心了吧,就当是他命不好。」 百岳眼中含泪,用力挥开何夜,脚步虚浮的连连向后撤了几步。 何夜紧跟上去,道:「和我回去,我答应以后不欺负你了,我像百雨一样,对你好行么?」 百岳听在耳里,却觉得荒谬至极。 他自小就一直盼着,说不定哪天能摆脱何夜的欺辱。可没想到,他会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听到这样的话。 何夜的眼神中,有一种他从百雨身上,也看到过的真切。就好像他做出的种种,都是因为喜欢自己一样。 若真是如此,那也太可笑了! 何夜一边说着软话,一边逼近过来。 百岳推拒着一退再退,他想杀了这人,百雨死了,他在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留恋。 何夜或许真如他所说,不是故意的。 可那又如何呢? 事实已经如此,既然理不清,那不如就都带到地府里,让阎王大老爷来评判吧! 百岳诱导着何夜靠近崖边,何夜忙着与他推拉,根本毫无所觉,等他再无可退时,何夜才终于反应过来。 何夜慌张道:「小心!我不碰你了,你快往前走一点,咱们回你家再好好谈谈行吗?」 百岳笑了笑,勐地拉住贺冶往山崖下跳去。 何夜大惊,赶忙抓住旁边一从矮小的灌木。 虽被百岳借着惯性,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崖边,但到底是没真的掉下去。 何夜趴伏在地上,一手抓着灌木,一手去抓百岳揪着他衣领的手,磨蹭着向后蠕动身体。 还好他身形体重都要超过百岳许多,不然这一下子,可真就完了! 何夜费力喘息着道:「你疯了?!别闹了,快上来!」 百岳却是勾起嘴唇,缓缓道:「一起死吧。」 何夜从未有过这么恐惧的时候,他以往的生活都太过顺遂了,有能帮他解决所有麻烦的哥哥,有疼爱他的父母,还有捧着他的众多朋友。 他唯一的不顺心,都来自于百岳,而偏偏,他又最想得到百岳的顺从。 可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他不想死,也不想看百岳死…… 究竟是哪里不对…… 两人僵持之间,一阵铃声响起。 这次的铃声分外清晰,但依旧是骤起骤停,百岳只迷茫了一瞬,便再次恢復过来,却见何夜不知怎么,似乎是痛苦难当。 百岳抓紧机会,腰部发力盪起下半身,想将何夜拖拽下来。 然而刚晃了两下,就觉得何夜抓着自己的手越发用力,指甲几乎都要嵌进他的肉里去。 何夜突然镇定了下来,抬头死死盯着他道:「这不对!小白,你清醒清醒,这就是个梦!黎予没事儿!不对不对!我是说百雨他没事儿,这都是假的!快醒醒,死了你就回不去了!」 百岳听着他胡言乱语,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总觉得,就刚刚那一瞬间,何夜给他的感觉变了,就好像是另一个人。 何夜死死拽着他,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反覆说着让他醒醒,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陌生的名字。 他从杂乱的话语之中,只辨认出一个讯息,百雨没死。 他苦笑了下,可惜,他此时已经没力气爬上去了。 百岳道:「你放了他吧。」 何夜拼命点头:「我听不懂你说啥,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快上来呀!」 百岳愣了愣,手已经攥不住何夜的衣领了,整个人又往下滑了一小段。 何夜大惊失色,手臂抻直,指甲终于还是划破了百岳的胳膊,艷红的血珠顺着胳膊划出一道血痕。 一枚通体乌黑的衔尾龙套镯,从何夜衣袖中滑落至手腕处,其上还泛着妖异的紫色亮光。 百岳盯着镯子,脑中勐地闪过了什么,口中呢喃道:「这……镯子……」 何夜不知他这又是在发什么愣,只是看他视线,连蒙带猜道:「你是说这镯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乌漆嘛黑的东西?不对……你再想想,之前在我家,我说要把这个镯子送你来着,你快想想!」 第60页 「原来,你看不见啊。」百岳瞭然一笑,此时脑中终于一片清明。 他用力掰开了何夜的手指,临着坠落之际,一句话飘进了贺冶耳中:「谢谢,我想起来了,咱们回去再见。」 何夜半个身子探出崖外,看着百岳坠落的样子,整个人都懵住了。 他控制不住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缓了许久才从脱力之中回过劲来,后知后觉,想起了百岳最后那句话。 百岳不是哑巴么?他能说话了! 不……不对!那是白阅!他想起来了! 那白阅就不会死,只要他想起来了,梦里的死亡就代表着,他已经回到现实了! 那么现在……对,他得去救黎予才行! 贺冶锤了锤发软的双腿,顾不上身上脸上的脏污,发了疯一般的往山下跑。 按照何夜的记忆,百雨其实是被他打断了腿,然后堵了嘴绑起来,就藏在不远处的林子里,从那个位置甚至能看清山崖上的一切。 何夜原本的打算,就是想引百岳来山崖,然后让百雨亲眼看着,他是怎么安慰失魂落魄的百岳,再把人带走的。 然而,等贺冶跑到了藏人的地点,却在那见到了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哥?你……你怎么在这儿?黎……百雨人呢?」何夜唿哧带喘道。 眼前这人和他哥看起来虽然有些差别,但毕竟长着同一张脸,贺冶叫起人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然而何元却露出了一个让他分外陌生的冷笑,道:「我把他从山上扔下去了。」 贺冶难以置信,颤抖着喊道:「什么?哥,你疯了!那可是杀人啊!」 「别想太多,这些事儿,都已经是几百年前发生过的了,于你而言,就是一场梦境。「何元嘆了口气,继续道:」我的弟弟一生都过得很顺遂,家庭美满儿孙满堂,我亦没有什么遗憾。虽然能以这种方式看到你,我很开心,但你不属于这儿,你的事儿也该由另一个我操心,回去吧!」 「可是……」 不等贺冶再说什么,何元的手就按在了他额头上,瞬时之间,贺冶便觉得意识渐渐飘远了。 白阅喘着粗气惊坐而起,一睁开眼,就对上了泪眼朦胧的李倾欢。 看着熟悉的面孔,他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终于回来了。 李倾欢勐扑过来,小声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再不醒过来,我都怕你吐血吐成贫血了!」 白阅这才发现,李倾欢手里握了块沾了许多血的毛巾,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他松了口气,揉了揉李倾欢的脑袋道:「没事儿,都结束了。」 李倾欢神色却不太好,指了指一旁道:「没结束。」 白阅循声转头,这才发现,黎予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身上也有一块沾了血的毛巾和不少血迹。 而静玄道长单手掐诀,盘坐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 只是他面如菜色,身边挂着的三个铜铃上,均有明显的焦煳印记,像是被火烧电烤了一般。 白阅这才回想起梦境之中听到的三次铃声。 铃声极为短促,每次自己稍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就被打断了。 白阅疑惑不解,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倾欢转头看了看黎予,将给白阅擦血的那块毛巾也铺到了黎予身上,这才小声回应道:「我们出去说吧。」 白阅看了看黎予,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而且,也得弄清前因后果。 这才起身,跟着李倾欢去到了其他的屋子。 李倾欢给他拿了身干净衣服,等白阅换好,李倾欢又拿了点易消化的流食过来。 白阅边补充能量边听李倾欢解释。 李倾欢道:「一开始都还挺顺利的,静玄道长也是掐着时机,按照说好的那样,每次你们两个身体上出现痛苦反应时,就摇铃提醒。但从铃响就开始不对了,只要铃声一起,你们找到的那个皮革碎片上就会涌出一道电光,将铃铛噼坏……」 「那黎予怎么样?」白阅急忙追问道。 「暂时没事儿,你们吐血都是正常现象。只是……铃铛全都坏了,黎予只能靠自己清醒过来,不然就只能留在梦里……」 「不能强行叫醒么?我已经找到诅咒核心了。」 李倾欢摇了摇头:「静玄道长早就在尝试了,可行不通。他开始打坐之前说了一句,皮革碎片被人做过手脚,有外力在干扰。然后就开始像现在这样了,我不敢打扰他……」 第34章 雕花木匣 皮革碎片被人动过手脚…… 白阅回想了一下,终于把整件事都连上了。 贺源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那天来探病时,他又刚好碰过这东西,虽不知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到底做了什么,但终归和他脱不开关系。 现在黎予昏迷不醒,有静玄道长在这儿,他帮不上忙。 倒不如……直接去找贺源来得直接一些! 见白阅要向外走,李倾欢不解,拦了上去:「你要去哪?」 白阅道:「去贺家,诅咒的核心媒介在贺家兄弟手里。」 突如其来的真相使李倾欢惊诧不已,道:「啊?那你也不能自己去啊?何况黎予还没醒。」 白阅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胳膊,道:「所以才更得现在去,我在梦境里见到了贺冶,这不正常,如果再耽误下去,恐怕就晚了。」 第61页 李倾欢仍旧不肯松手:「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咱们还有那么多事儿没搞明白,这一个假媒介就把黎予坑成了这样,谁知道贺家兄弟还准备了什么坑给你跳?」 「那也……」 白阅正要再说,勐地又想起了什么。 青玉指环是贺源的陷阱,但皮革碎片却是安如令给他们留下的线索。 贺源之前应该并不知道此事,不然就不会等到现在,才特意来医院动手脚。 那……用来保存皮革碎片的木匣呢?难道就仅仅是用来藏碎片的?那为什么要做的这么复杂? 想到这儿,白阅突然道:「那木匣呢?」 「什么?」 话题转变太快,李倾欢差点没能跟上,反映了下才道:「装青玉指环的那个?就在这儿放着呢,我从医院一起拿过来了。」 白阅将木匣拿来上下检查了一遍。 这东西的底部已经裂开了,但其他地方还是完好无损,匣子上花纹雕刻的精细处,甚至能看出工匠用刀时鲜明的个人习惯。 而他想要确认的就是这个。 梦境里,百岳太喜欢百雨做的那个背篓了,仔仔细细的看过每一个细节,所以现在回想起来,白阅也还能记起很多细节。 那只背篓上,百雨也刻了些简单的花纹,刻刀走势和这个木匣极其相似。 他虽然不专业,看得也未必准,但这东西,他直觉大概率是出自百雨之手。 以安如令的为人,他绝不可能将一个没用的东西放在计划里,说不定,这木匣正是转机! 白阅把木匣拿到了黎予的床头,黎予无声无息,脸色愈发苍白了,如果不是旁边的医疗器械上数值还算安全,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没了气息一般。 静玄依旧紧闭着眼睛,一身道袍已经湿透了,就连脸上的汗水也汇成几道,滚落进那把大鬍子里。 见状,白阅心知不能再等,跟李倾欢小声道:「我必须得去,不然麻烦可能会更大。」 李倾欢思索了一瞬,坚定道:「那我和你一起。」 白阅摇了摇头:「得麻烦你再这儿盯着,如果静玄道长醒了,提醒他,看看这个木匣上是否有玄机。」 「那你怎么办?要不咱们报警?」 虽说气氛不对,但面对李倾欢的突发奇想,白阅还是不禁失笑。 「报警说什么,觉得有人梦里要害我们嘛,会被当做神经病吧。别担心,我会见机行事的,估计他也不敢在现实中怎么样。真有意外,我会立刻报警。」 有了这话,李倾欢才稍安心了些许,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勉强点点头。 白阅又看了黎予一眼,定了定心神,转身向外面走去。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一想到还在法术当中不知吉凶的黎予和静玄,他就有了非做不可勇气。 然而,刚要打开别墅大门,白阅就听见李倾欢的一声尖叫。 白阅赶紧往回跑,打开门后,只见黎予他们所在的整间屋子里,金色闪电四处乱窜,医疗设备也全部紊乱,铁皮壳子上冒出电花。 李倾欢跌坐在门口附近,而黎予静玄两人依旧处在电光之间,如之前一般无二。 白阅上前搀起李倾欢,急道:「快,去把电闸关了!」 李倾欢回过神,「好,好,我这就去。」 等李倾欢跑出去,白阅观察着闪电游走的路线,想要找机会靠近静玄。 这一看才发现,金色闪电,竟然是从那木匣之中发出,再按特定路线游走一番后,又尽数没入了黎予体内。 还不等白阅摸出规律,这闪电便自己停了下来。 白阅赶紧跑到近前,只见静玄四肢一伸,瘫倒在地,眼睛睁也未睁的扯着嗓子嚎道:「真是要了命了,还好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白阅满是疑问,正要说话时,就看黎予睁开了眼,慢慢坐起身来。 等李倾欢唿哧带喘的关好电闸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静玄瘫在地上连骂带喊,白阅和黎予一坐一站,牵着手相顾无言。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屋子里一片狼藉,内饰装修已经都毁的差不多了。 李倾欢招唿他们换了间屋子,几人这才趁着黎予和静玄吃东西,补充体力时,同步了一下信息。 那木匣确实是百雨所做,他被何元扔下山崖之后,挂在树上剩了口气,被安如令所救。安如令向他说了诅咒之事,并说明了自己的意图,这才有了木匣和皮革碎片。 至于安如令是如保证后人真能拿到这个木匣,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事实证明,安如令的安排,虽被贺源知道并利用了大半,但终究还是技高一筹,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们一命。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黎予也觉得,是要抓紧时间去找贺家兄弟。 商议了一通,白阅、黎予还是直接上门去找,而静玄则带着李倾欢在附近观察情况,如果真出现什么情况,就赶紧出手帮忙。 四人分了两辆车,白阅和黎予先一步出发。 黎予坐在车里,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甚至没有白阅的气色好,但眼睛却十分明亮,似乎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白阅偷偷打量了一会,才松了口气。 刚把目光移开,他却听见黎予轻轻笑了几声。 「怎么了?」白阅疑惑道。 第62页 黎予猝不及防抬起手,指腹落在了他的嘴角,有些感嘆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能被你这么看着,能听见你的声音,真不错啊。」 白阅只觉得又细微的电流,顺着两人相接触的皮肉,钻进了自己身体里,心里痒痒的,却不捨得先在对视之中移开眼睛。 耳根虽是通红一片,却依旧坦诚回应:「我也这么觉得。」 「咳、咳咳……咱们还有10分钟左右就到了,我给你们停到附近路口,然后就去和小姐汇合,等二位处理完事情,直接联繫小姐即可。」 黎予仿佛此时才留意到司机大哥存在一般,缓缓收回手,坐正了身子,扭头看向车窗外。 白阅看着有趣,闷笑了两声,道:「好的,谢谢大哥。」 司机大哥微微点了点头,目不斜视,继续盯着前方的车道。 停顿了片刻,黎予又开口道:「那个核心媒介究竟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白阅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贺冶有一枚衔尾龙的套镯,他之前还说要送我来着,早知道当时就该收下。」 黎予听后也是颇为意外:「竟然是那东西?」 白阅道:「你见过?」 黎予抬手揉了揉眉心:「当然见过,他小时候总带在身上,还经常拿给别人展示,说那东西能给他带来好运来着……」 「这……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话,谁能想到竟然是真的。」 白阅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么看来,贺源真的把贺冶保护的不错。我在梦里见过贺冶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到最后,似乎还想要救我。」 黎予听出了白阅的话外之音,不禁皱了皱眉:「你想找贺冶帮忙?」 白阅苦笑了下:「是有点想当然了,但我觉得……可以相信他,他已经不是何夜了,也不是厉野。」 黎予沉默了片刻,面上情绪不显,但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按你想的做吧。」 白阅没再说话,拨通贺冶的手机,当着黎予的面,打开了免提。 「嘟、嘟、嘟……」 漫长的40多秒后,手机之中传来了用户正忙的提示音。 等第二次打过去后,依旧是如此。 白阅没有再打,面色沉了下来,「我感觉不太对,你说,贺冶为什么会以和我们一样的状态出现在梦里?那贺源呢,他那时候又在哪?」 车刚好停稳,黎予盯着不远处的贺家道:「去问问就知道了。」 二人出了电梯,就见贺家房门大开。 贺源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身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看这架势,好似是知道他们会来,正在等。 白阅四下扫了一圈,问道:「贺冶在哪?」 贺源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嘴边扬起一抹冷笑,「你想找他要那枚镯子?真是好大的脸啊!不过别惦记了,你们出不去这间屋子。」 话音刚落,房门便「砰」的一声,在他们二人身后紧紧关死了。 第35章 新的开始 「贺源!你要干什么!」 黎予挡在白阅身前,目光低沉,他万万想不到,贺源竟会这么直接动手。 「贺源,咱们不能先谈谈吗?」白阅说道:「都过去那么多年,好几辈子前的仇怨了,非要现在还揪着不放?更何况厉野也不是我们害的啊。」 贺源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一声,不等白阅再次开口,突然身形一闪,直奔黎予而去。 「退后!」 黎予一把推开白阅,随手抄起门口放花瓶的木架子砸了过去。 「刺啦!!!」黎予身上出现了一道血红色的划痕。 「黎予!你没事吧!」 白阅刚被推到一旁,转身就看见贺源手持着匕首,以一种特别刁钻的角度,躲过了黎予的攻击,并且还趁机划伤了黎予。 「你出血了……」 白阅手忙脚乱的捂住黎予的伤口,奈何鲜血却止不住的往外冒。 「我没事。」黎予虽然脸色苍白,还是露了个放心的表情,随即有些怀疑的看向贺源。 「发现了?」贺源冷笑指着自己的脑子:「这里,有着我九世的记忆。」 他手中匕首灵巧的上下翻飞,目光幽幽的看着黎予和白阅:「我现在完全掌握着厉渊的能力,可惜这一世身体太过孱弱,否则刚才那一刀应该就能了结了。」 黎予脱下外套将伤口繫紧,手中紧握着从木架上拆下来的短棍,嘲讽道:「那可真是难为你,隐忍这么多年。」 「只能说你运气好。」贺源摇了摇头:「之前种种并不是我伪装,虽然自小我的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但真正恢復记忆,还得感谢你们。」 「感谢我们?」白阅道。 「若是没有那把琴,我也记不起来。」 「瑶光琴?是你做的手脚?!」白阅恍然,怪不得琴灵会误解黎予是厉渊。 「好了,既然都清楚了,你们就去死吧!」 贺源手持匕首,再次沖了过来,只是这次却是冲着白阅去的。 白阅这几辈子,技能点就没点在过武力上,看着划来的匕首,只能慌乱躲避,黎予也沖了上来,虽抬手挡住贺源的匕首,却还是让白阅负了伤。 「噗!」 黎予身体素质纵然要好过贺源,但毕竟属于厉野的战斗技巧,比黎予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趁着黎予挥棍的空挡,贺源一掌将白阅打飞了出去。 第63页 「白阅!!!」 「你在看哪里?」 黎予心急想要看白阅的伤势,贺源却是紧追不放,将攻势放在了黎予身上,手中寒芒四射,将本就残破的木棍直接噼成了数段。 「滚!!!」 黎予怒火攻心,大吼之下一道勐烈的白光乍现,贺源躲避不及,炸的一个趔趄,手中匕首也不知道,飞向了何处。 这白光,正是静玄给黎予的护身法器。 因知晓贺源在他们的法术上做手脚,静玄猜测他必然会有一些其他的手段,所以临出门前,特意交给黎予作为保障。 贺源见黎予显露法术,也不再留手,冷笑间周身萦绕起黑紫色的雾气,逐渐凝成了两条黑蛇。 「我看你的护身法宝,能抗几下!」 那边黎予和贺源僵持不下,白阅反而偷偷蹭到了一旁。 他早已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贺源的目标,应该一直都是黎予! 白阅只要无法解除诅咒,20岁之前必死,贺源没必要杀自己。 而贺源的真正目的,就是利用白阅,将自身的反噬转移到黎予身上,让黎予代替自己承受施展禁术的代价。 到时候他们俩双双莫名暴毙,贺源就可以和贺冶安心过完这辈子了。 他绝不对让此事发生! 白阅挣扎着向卧室方向蠕动,身上的刀伤还有被拍的一掌,让他有些双眼模煳,但还是强行清醒。他要睡了,那就真的一切结束了。 黎予必败,白阅必须在他们僵持的时间,找到那枚贺冶……或者是那枚镯子! 幸好他还有印象,当时贺冶是从哪间屋子把东西拿出来的。 等打开门时,果然看见贺冶就躺在床上,好像是熟睡着。 「贺冶!贺冶你醒……」 白阅刚摇晃贺冶两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力,直接将他击晕了过去。 黎予也趁机,将贺源打伤,顺手拿到了贺源身上一块沾了血的衣服碎片。 「贺源!你若不解开诅咒,有了这东西,你也别想好过!」 贺源擦了擦嘴角的血,嗤笑道:「拿便拿了,你得先活着走出这个门才行!」 「哐、哐、哐!」 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撞门声。 白阅早在确认了贺冶位置后,就给李倾欢他们发了信号,如今终于赶了过来。 贺源自知,加上静玄自己一定讨不得好,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全力运转巫术,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将白阅和黎予全部斩杀当场! 「你们!都死吧!!!」 贺源身上黑气滚滚,化成了一条巨大的蟒蛇,尖牙闪着寒芒,一股腥臭的气息布满整个屋子。 就在巨蟒咬向白阅二人的时候,原本昏睡的贺冶不知何时醒来,挡在了贺源前面。 贺源急忙收住巫术,嘴角溢出一缕黑色的血液:「小冶!你干什么!」 「我都想起来了……」贺冶满脸哀求:「我都想起来了,哥,算了吧,小白他们并没做错什么,当年也不是他们动手杀的我,你何必……」 「闭嘴!」贺源下意识怒斥,随即嘆气道:「小冶,我本不想让你牵扯进来……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不如更直接一点。」 「哥!」贺冶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么多年你都一直护着我宠着我,但是哥,现在不是以前了,这也不是小打小闹,这事儿涉及到人命和法律!时代变了啊……」 贺源很是震惊,看着贺冶坚定的目光,一时间无法理解,总觉得贺冶,好像变了。 但是他并没打算放弃,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小冶……你让开,听话。」 「哥!你……你要不收手,那你就连我一块弄死吧。」贺冶张开双臂挡在白阅前面:「你要愿意停手……我跟你一起离开这,咱们过自己的生活。」 「小冶……」 正在此时,静玄和李倾欢终于破门而入,看见黑气缭绕的贺源,静玄单手一引取出一道符箓,作势就要动手。 贺源咬了咬牙,身后的黑色巨蟒陡然崩溃,化成了漫天的黑色迷雾,除了贺冶以外,全都被瞬间迷倒在地。 「噗!」 贺源也跪倒在地,口中呕出一大口黑血。 「哥!哥你怎么样了……」 「小冶……拿着行李,咱们去机场。」 「去机场?你不杀他们了?」贺冶心中一喜,连忙将贺源搀扶了起来。 「没机会了。」贺源摇了摇头,他已经油尽灯枯,受到强行施展巫术的反噬,走路都费劲别说杀人了。 「走吧,听你的,我们离开这里。」 三天后,白阅悠悠转醒,又是满眼的雪白。 短短几个月,他已经三次进医院了…… 不同的是,这次李倾欢和静玄也都穿上了病号服,不过这两位还能下地熘达,看样子没什么大碍,不像他和黎予,外伤加内伤,直接昏迷了三天。 只是这次事情闹的太大,不仅黎父黎母知道了,就连白阅的父母也千里迢迢的赶了过来。 一堆人挤在一个病房里,气氛莫名尴尬。 白阅和黎予对视了一眼,开口道:「贺……贺源和贺冶他们,怎么样了?」 李倾欢举手答道:「当时咱们都晕了,我醒来后,屋里就没有他俩,后来找人查了下,他们当天就出国去了国外,还跟学校办理了转学。」 第64页 黎予皱了皱眉:「那这次事件怎么算的?」 「李家帮忙,搞成了大型燃气泄漏中毒。」 黎父揉了揉眉心,继续道:「如果你们俩要对贺家追责,还是可以上升到刑事案件的,否则就不了了之……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家和贺家也算是多年交情,你和那俩孩子不也是朋友么?怎么弄成这样了?甚至我现在联繫他父母也联繫不上。」 「是啊,小阅,你们这是怎么弄的,身上还有刀伤。」白父白母也是满脸的焦急,自家孩子命苦就算了,这身上的伤也是一点没少。 「我慢慢跟你俩解释吧。」白阅转头道:「欢欢学姐,能麻烦再开一间病房么。」 「哦,没问题。」 白阅简单向父母阐述了自己这半年多的经歷,纵使白父白母因为白阅的怪病早已心脏强大,也仍是惊掉了半个下巴。 「你这孩子,怎么出了这么多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白母心疼的揉了揉白阅的头髮,眼中却是化不开的悲伤:「那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办?」 白阅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能放弃,无论贺源去了哪里,我都要去找,这不光关乎我,也关乎黎予。」 「好,那我和你爸跟你一起。」 这次白阅没在阻止,如果这是他生命中最后几个月,他也想和家人一起度过。 而黎予这边,则是直截了当,除了事情原委之外还伴随了出柜,信息量庞大的,差点让黎父晕过去。 黎父黎母觉得难以置信,但他们又无法解释这一系列的事情,更解释不了贺家和白家的反应。 再加上静玄简单露了一手,也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 只是两人按照一贯的态度,希望黎予不再管这件事。 黎予却并没有如他们想像中的一般言辞抵抗,而是条理清晰的树立了前因后果,说自己如果现在停手,也活不过半年。 黎父黎母自然不信,但又有些犹豫,万一是真的…… 黎予又道:「你们不必非得相信,就当做给我半年的自由时间去解决问题,到时候无论事情是否解决,我都会回来復学。」 「那……我和你妈再考虑考虑……你先修养。」 黎父拉着黎母出了病房。 虽然说是要想想,其实他们内心早已动摇。 他们虽然自小就对黎予管教严格,但也是关心他,想让他少走弯路能有个美好未来。 可黎予这么多年虽然很听他们的,却很少有主见,性格也越来越沉默。 这还是第一次,黎予神色坦然地和他们说自己的规划,且条理清晰,他们这才知道黎予其实是很有想法和规划的,并不是他们眼里里没长大很叛逆的那个孩子。 无论是真是假,孩子都大了,该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他俩需要消化的,主要还是黎予出柜这个事…… 等半个多月之后,白阅和黎予身体终于差不多痊癒,次日就可以出院。 黎父黎母也同意了黎予的决定,还拜託白父白母多家关照,并叮嘱一旦有事不要自己扛着,可以随时跟家里寻求帮助。 不过黎予和白阅的关系,黎父黎母还在挠头中,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只是没想到,一切都那么突然。 两人出院当天,黎予家就收到了一份给白阅的匿名包裹。 打开之后,里面放着的,赫然是那枚衔尾龙套镯。 半年后,解除诅咒的白阅和黎予在修养过后,终于顺利復学了。 办理完手续后,两人携手走出校园,却在校门外遇到了贺冶。 两人有些意外,但看贺冶似乎就是在等他们,便迎上前去。 白阅笑道:「谢谢。」 贺冶摇了摇头:「这是赎罪,如果感谢,是我该谢你,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成长。」 白阅再看贺冶,确实发现他成熟稳重了很多,他犹豫着问道:「贺源……」 贺冶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诅咒虽然解除了,但毕竟已经运转了八世,该承担的反噬还是要承担的。我哥现在身体很差,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也能正常生活。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回老家找找,看有没有能减轻我哥痛苦的方法。也想……确认你俩的状态。」 黎予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语气缓和很多:「需要帮忙么。」 「不用了。」贺冶笑了笑:「无论是否能找到,都是该有的命数,你们不用在意。我也不奢望以后大家还能做朋友,如果偶然碰到,不把我当成陌生人就好。」 白阅和黎予对视一眼,均是坦然笑道「我们一直是朋友。」 和贺冶告别之后,白阅、黎予两人收拾心情,一起回到了在校外租的房子。 「啪!」 李倾欢和静玄手拿礼花,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崩的白阅和黎予满头彩带。 「恭喜搬新家!」 「来,快跨火盆,这可代表新的生活,新的开始。」 「对对对,白阅、黎予,你俩得一起,诶对!手牵手一起!」……——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完结撒花! 按照惯例,随便说点。 这个故事源自我的一个梦,梦里白、黎给我讲完了他们的故事,而我只要写出来就行。 第65页 只是因为个人问题,开文后停更了很久,导致几乎没有曝光量,看得人也很少。 但我不想坑文,虽然磕磕绊绊,最终还是写完啦,没有辜负小白和小黎! 不过……单机写文真的很难坚持啊,原本计划写20w字,可后期不得不一缩再缩,只保留主线,砍掉一些支线和细节。 比如第二个梦境、黎予和父母的冲突,白黎二人的情感进展…… 至于番外……暂时就不打算写了。 期待着未来,更好的我能和小白小黎能再见面!让他们的故事,能被更多人喜欢! 感谢看到最后的有缘人,青山不改,期待咱们下个文能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