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未眠[破镜重圆]》 第1页 [现代情感] 《南风未眠[]》作者:觅芽子【完结+番外】 文案: 1、 老天爷跟桑未眠开了两个玩笑: 一是她当了二十几年后被父亲找回。 二是刚认的父亲要续弦,多年不见的顾南译即将要成为她哥。 家庭聚会上相见,气氛微妙。 桑未眠只希望她和这位声名狼藉的顾家三哥「别来无恙,和谐相处。」 前尘往事别再相提。 顾家三哥儿眉眼一挑,说的云淡风轻: 「多新鲜,咱俩分手多少年了,三年?五年?我都不记得了。」 2、 顾家三代从上到下给混不吝的顾家三哥儿谋划了一门上好的姻缘,顾南译却迟迟没有动静。 友人打趣:「你不会有什么爱而不得的白月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前女友吧。」 顾南译收回看向隔壁桌桑未眠和别的男人吃饭的目光,懒散抬眼: 「你说的这些词,哪个跟我有一点关系?」 3、 桑未眠要租房子,顾南译受制于母命给桑未眠找房子。 顾南译五嵴六兽地坐在椅子上一脸怠慢: 「我朋友这房子精心装的,要不是跟前女友分手,他心如死灰,不可能这个价格出租的。」 桑未眠蛮中意,随即附言道:「你朋友……还挺痴情。」 「是呗。」他懒散一靠,目光意有所指地跟着在那儿检查家具的人影,埋怨世道: 「——痴情男子薄情女。」 #我有一个朋友# 混不吝话多骚包 vs 话不多呆系小姐 sc 《南风雾里》姐妹文 【男女主无血缘关系,也不在同个户口本上,各自父母后期也没有结婚】 内容标籤:世家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主角:桑未眠,顾南译 一句话简介:多新鲜,咱俩分手多少年? 立意:直面困境勇敢表达自我 第1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坐着绿皮火车到昌京的时候,车窗外正下着一场雪。 低矮又破旧的火车南站偶尔晃动的钟楼针脚彰显了它在半个世纪前的位置。如今昌京城里西装革履、腔调十足的人们往往出现在机场新站和动车东站。 她望着「昌京南站」那几个字出神。 大钟楼针脚簌簌一晃,抖落一场雪。 她把自己的那条针织毛巾往上扯了扯。 二十几寸的箱子滚过出站口向下的台阶,陈旧的灰白色老物件在这种颠簸中差点要散架开来。 身后扛着蓝红白尼袋子的大哥说借过,伴随着一阵高喊之后又滚落几个黄褐色的带泥土豆,人群中不知道谁点起了一根烟,劣质菸草味道混在婴儿止不住的啼哭声里,桑未眠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 兜里手机在响,她接起来,对面谦卑又礼貌:「未眠小姐,您下车了吗?」 「我在出站口。」 「好,您稍等。」 给她打电话的是桑家的司机魏叔,她两个月前去桑家认亲时见过,今天是来接她的。 她在出站口站了不到半分钟。 司机一身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她面前,顺手牵过她手里的行李的时候倒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未眠小姐,您就这么点行李?」 「嗯。」她点头,手还插在大衣口袋里,「都带了。」 南站停靠的都是绿皮火车,出站口一个身形样貌出挑的姑娘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有些显眼。 司机魏叔微微侧身,在前面带路。 「南站马上就要拆了,年底进城务工的人也不少,等咱们出了车站往外头开就会好些。」 魏叔在车上似乎是为了给桑未眠解释刚刚她在出站口遭遇的那一切,又像是昌京人自带的热情在那儿没让场子冷下来:「桑先生说您是飞机来的,我到了机场后才收到您的消息,所以晚了一些。」 「没关系,我也刚到。」 后座的声音不疾不徐,平平稳稳,却不由地让人想到外头那寒冬未逝的风。 魏叔抬眼看了一样后座的人。 她看向窗外,过腰的栗色长髮慵懒地垂落在两侧,开扇形褶皱的双眼皮微微下垂,眉眼偏冷,寡言。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从南方临城过来的桑家流落在外的大小姐不做飞机而是宁可提前一天一夜出发坐绿皮火车过来,但他自觉寒暄对她来说应该是一种打扰,所以后面,他礼貌地给了她一份安静。 桑未眠眼神随意地落在门外面。 从南站出来,这座城市迎接旅人的不是拔地而起的现代高楼以及拿着咖啡钻进写字楼里的白领。反之,胡同口有遛鸟的大爷,昏黄小巷口有小孩在那儿抽陀螺,快到饭点门外和小镇街坊一般陆续亮起灯。 但十五万单平的低矮一间合院房价和烟火气想悖,密密麻麻从写字楼里蜂拥而出顺着地铁线要被装进五环外隔断出租间的「外来人」比比皆是,忙碌和悠闲夹杂在她驶过的寒流两边,反差强烈。 同一个被分成经纬分明的两个世界。 桑未眠望着窗外林林总总倒退的陌生光景出神地想到: 这个城市,好像跟她认识的那个人一样,有着不自知但依旧倨傲的资本。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即便是宽敞的斯宾特商务车也在晚高峰的拥堵中被折腾地晃晃荡盪的,最后停在寸土寸金的半山别墅院落外。 司机下车搬了东西,桑未眠空着手,灯火初上的夜里从高高低低的院落里出来好些人。 虽然只是两个月前见过那一面,但里头的大多数人桑未眠是认得脸的,叔伯婶姨,她一一都问好。 桑家在排场和表面功夫上,是不会差的。 「桑先生今日刚好出差。」司机魏叔小声提醒道。 司机口中所说的桑先生是她父亲,桑未眠点点头,并不在意,跟着人群径直进了屋子。 屋子里还有些按照习俗坐着等候的长辈,最中间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个头髮花白的老人,穿了一身中式改良挂衫,脖子间带着一串青白玉佛,手里摩挲着一串翡翠珠子的就是桑家话语权最大的人——桑未眠的奶奶。 风霜上脸,却依旧稳坐四方。 算起来她见过她三次,第一次是她隔着纱窗帘坐在医院贵宾接待室里,淡淡地问给桑未眠做鑑定的医生,确定是她吗? 第二次,她找人「请」桑未眠上车,在水汽氤氲檀香萦绕的茶室里跟她谈了一笔交易。 现在是第三次,老人家难得脸上流露出类似叫做慈爱的表情,坐在太师椅上问她,一路上还顺利吧? 烧香,磕头,敬茶,认祖归宗。 在叔伯婶姨给的要撑破封皮的厚厚的几沓红包中和晚宴的场面话里,桑未眠结束了这一晚。 床被柔软,桑未眠却转了几个面无法安眠,她想起她刚刚在那祠堂族谱上看看到家族的长者一字一画地把自己的名字添加上去,但生母那一栏,依旧空空荡荡,来源不详。 她知道自己是个意外。 意外有时候是坏事,有时候,却又是好事。 比如她从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并未出现过任何一个声称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如今却因为这一场意外来到这里,接受一个新的人生的安排,甚至,还会有一场「门当户对」的婚姻。 和桑家奶奶在茶室的那一天谈话,桑未眠品着发苦的乌龙茶想的是,其实她不亏的,其实说不定是件好事,她拿到自己应得的,也付出一点点的代价。 桑家在昌京的豪门圈子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桑家奶奶就桑城杨这样一个儿子,桑未眠未被寻回之前,桑家只有一个独生女,现在算上她,偌大一个家里只长了两个姑娘。 桑未眠回来对桑家来说是件大事,但还有一家大事是桑未眠的生父城杨要续弦,桑未眠性子今晚在饭桌上也挺那些叔伯婶姨们就说起这件事来。 桑城杨今日不在家中据说就是亲自去接的那位女士。 桑未眠从席间得知,桑城杨在接触的那个女人叫顾婷,南方人。桑未眠在南方生活了二十几年,不是不知道江南最大的丝织商就姓顾。 说起这位女士,就不得不谈她那个已经分家出去住的儿子。 桑未眠彼时低头夹菜,混沌的耳边只听到哪位婶姨说,那混世魔神排行老三,圈里爱叫他一声三哥儿。 顾三哥。 她睫毛颤了颤,她也曾认识一号人,平日里也爱这么逼着别人这样喊他。 想必这四九城名利场养出来的混不吝公子哥都爱这样自封。 一旁的叔伯拧着一根烟皱着眉头说这阎王孙子往后犯了什么事可别算到桑家头上,婶姨摇摇头说这小子花天酒地没个正经还跟沈家走的近往后必定是要闯祸的……热热闹闹说了半天,还是桑家奶奶清了清嗓子,威严说道,以后就要是一家人了,不可在背后妄议。 桑家奶奶这一句话说完,坐在桑未眠手边的自来熟的某个婶姨戳戳桑未眠的手肘,依旧轻声说,眠眠,你往后,离你这个继哥远一点。 桑未眠下意识地问到:「谁?」 「还能有谁,顾三哥!」 桑未眠抬头,一屋子里全是被证实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的脸庞在那一瞬间重合又分离,相似的样貌让她为记下那些对应的称谓而感到为难,五米挑高的别墅里人人穿金戴银,炫目光落在自己的瞳孔里。 她像是没有习惯这光怪陆离的另一个世界,短暂耳鸣声里她想到那个夏日,她也是这样低头如此刻事不关己地焊着镀银戒指连结口。那时身边的姑娘细细碎碎不知说些什么,最后锤了锤她的手臂,轻声说,桑未眠,离顾三哥远点。 那闷热的工作室里,这一声突然起来的提醒,让她废了一个焊了两天的镀银零件。 那隔着几年的夏夜黏湿又沾上她的嵴背。 …… 身边的人还在说什么,桑未眠没再有心思听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是重名而已。 世界上哪会有那么巧的事。 —— 几日前,香山别墅顾家。 顾婷在香山的这个别墅是和前夫离分到的,她这些年要么在南边临城老家,要么在更北边做生意,极少来这儿。 这会她对着落地镜挑着晚上出席宴会的帽子和纱巾,遥遥地问着坐在外头的人。 「我是带这条纱巾好还是带另外一条。」 貌美女人对着镜子比划。 坐在外头的人翘着个二郎腿,眯着个眼在那儿晒太阳,听到声音后,懒懒散散地往后一仰,头也不回:「蓝色的吧,蓝色的显年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顾婷看着左手白色的那块和右手黄色的那块,知道这不着调的又敷衍她,人往前探了探,「顾南译,你能走心一点吗?」 已过五十的女人样貌出众,看上去勉强也就能说个四十,通身富贵 但此刻眉头紧皱,颇有嫌弃。 懒散的人这才转过来。 比起刚刚样貌迤逦的妇人,他的模样却青出于蓝。 黑衬衫,手长,肤白,眼皮微扬,轻佻勾人,皮囊好到让男人女人都嫉妒。 他手虚虚地搭在椅背上,说话间转过来三分之一个身子,依旧懒散说到:「顾女士,我今天可推了所有的事陪您逛街购物,我这还叫不走心?您去外头看看,像您儿子这么孝顺的年轻人,还有没有了?」 他说话声音不像长了岁数的男人那般的低沉,微微上扬,像混了四五月份摘下未开槐花酿的蜜,倒是愿意让人多听他说几句。 他也像是能明白别人这点愿望一样,「勉强」长成了个话不少的公子哥。也知道自己有副好皮囊,在公子哥堆里恃靓行兇,性子更是跟风一样,今儿明儿天天找不着人。 用顾婷的话来说,就是个碎嘴子加拽花瓶,生在昌京四九城里,长在江南水乡里,几代人宠着长起来的,坏毛病不少。 「少跟我在这儿贫嘴。赶紧的,等会出门你准备好了没?晚上有谁我还要不要跟你重复一遍……」 「知道了,您说的那几个我都见过,您放心,您晚上就尽情socisal,我呢,就装孙子。保证不影响您的事业,行不行?」 「顾南译!」 「您说。」 「你这么大个人了能让我省点心嘛?」 「我怎么了?」 「你别总是不正经的,我这么拼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以后让你坐稳这个位置,你外婆疼你归疼你,你那几个舅都是笑面虎,哪个好对付?」 「那您就别这么拼。」顾南译出声打断顾婷,「姥姥那儿的捞不着这不是还有沈家的么,再怎么说,我在沈家也排行老三。」 「你姓顾!」顾婷手上丝巾都来不及放下来,蹬着一双名奢高跟鞋过来,「顾南译,你搞清楚自己身份。」 沈是顾南译的父姓,说到沈家,顾婷就跟张开刺的刺猬一样。 顾南译不恼,笑着耸耸肩:「我还以为我要改姓桑。」 顾婷听到他说到桑家,脸色铁青,语气都重了几分:「顾南译,你别乱来。」 顾南译依旧懒懒散散的:「我乱来什么了,您和桑叔的事,我双手支持,我是开明的年轻人,不会阻碍您寻找幸福的。」 「这事双赢,就跟……」顾婷欲展开解释。 「就跟您给我谋划的那门亲事一样对吧。」 「你知道就好。」顾婷抛下一句,「既然你知道,那你就该多走动走动。」 「有什么好走动的,到时候跟您一样,带上户口本扯个证盖个章不就完事了。」 「那你倒是肯啊,哪次想确定下来你都不出现,你让我怎么跟人家谈?」 「没我您不是也照样谈嘛。」顾南译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来,夹了一只往嘴边送,又摸索着自己右边裤子的口袋,掏着火机,当着亲妈面要抽起烟来。 顾婷见他那个不走心的样子头就疼:「行了我不跟你扯了。我高血压都要被你气犯了。说正经的,过两天要跟我去一趟桑家,桑家那位找回来了,咱要过去打个招唿。」 说完后,顾婷还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来一张照片,放在茶几上:「虽说长在外头,倒是出落的挺漂亮的,不管桑家待她如何,等我和你桑叔叔事情敲定以后,她就是你妹妹了,对人家客气点照顾点,知道没?」 原先坐在那儿的人这才分了半分眼神过来。 「漂亮妹妹——」 他拖长嗓音,桃花眼里是半真半假的笑意,歪着头点燃火机,嘬着烟单手夹过照片,含煳不清道:「行啊,我最喜欢照顾漂亮妹妹了。」 他话音刚落,将将露出照片一角,他只是轻轻一瞥却一眼认出人来。 细长烟条不可查觉地颤了颤,细密菸灰化成无数雪花尸体碎片。 没及时放进兜里的打火机滚落,敲到玻璃茶几,撞到光洁地板,最后跳跃进充满尘封往事的沙发底下,撞碎一地的昨日光景。 耳边顾女士还在埋怨这么大个人了手还不稳。 他脑子里却是细密雨丝的屋檐下,桑未眠抵着牙湿漉漉地叫他的那一声 「三哥」。 第2章 春日未眠 桑城杨是五日后回的桑家。 他年逾五十,一身周正,大小事务都有二三个助理跟在身边,忙得脚不沾地。 桑未眠记得第一次他们父女俩相见的时候,桑城杨拿着手上亲子鑑定结果99.99的可能性,伸出手来与她介绍的时候,说的是,桑未眠你好,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桑城杨。 那举手投足了无遽容的样子不像是会无法自持遗落私生女在「民间」的人。 桑未眠也一直没改口,跟别人一样叫他一声桑先生。 桑城杨也不介意。毕竟他们把桑未眠认回来本就是别有用心,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是没有的,他也更不会贪她能叫他一声爸。 说来也巧,桑未眠的名字是春姐取的,她带她回家的时候那一年,桑树茂密,暖风熏的人挣不开眼,春姐说那棵高大乔木树木生机勃勃很是漂亮,于是她一拍大腿,订了她就姓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谁知当年随意一定倒是真的定到了她的祖姓。 这样一来,桑未眠连改姓的必要都没有了。 桑家奶奶也满意她的名字,未眠,未眠……好听,像是个富家闺房里养出来被疼着长大的姑娘,漂亮,温柔,乖巧,知书达理,像是亭亭玉立的水仙花。 但真的了解桑未眠的人却会发现,这个名字,和她的个性,很不相配。 甚至曾经有个人坐在比她高一截的沙发上,摩挲着她的后脖子颇为苦恼地皱着眉头掀着眼说: 桑未眠,桑未眠——你这名字取的,多声东击西啊。 —— 几日之后,桑城杨要带桑未眠引见给顾婷。 这场见面会的规格比迎接桑未眠回来的规格更高,来得不仅仅是是桑家这边的叔伯,更有桑家和顾家两家在商场上交好的同盟。 名利场做生意就是这样,人脉关系庞杂,盘根错乱。 姓氏和血缘是最好的利益捆绑保证,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东西,即便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会为了那一层关一方向,巩固盟友。 这就是为什么桑城杨要和顾婷结婚的原因,顾婷要在昌京站稳脚跟,桑家眼红南边的生意。 但这还不太够,桑城杨布局了十年的一个机会被城北晏家抢走了,晏家虽有意合作却并非完全信任,桑家奶奶找回桑未眠来,为的就是这个事。 外人都说,桑家父女俩轮番上阵,桑家今年打算开疆扩土地提一提在昌京的地位了。 桑未眠从前接触的那个世界里,普通人的婚姻更多像是搭伙过日子。春姐为了有个屋檐躲雨把她从孤儿院接回来,又因为达成婚姻所需要的几两碎银而折算她在她那场婚姻里的价值。现在这个圈子,法律用更上得了台面的样子捆绑所有人的利益,他们管它叫做婚姻。 至于个人情感因素,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毕竟喜欢和爱都不长久,但财富到手是可以计量的。 桑未眠在前些年没少在乌烟瘴气的酒局里看到过公子哥们今夜买醉美人在怀,明日遵循家里嘱咐穿上西装出席婚礼的的。 桑城杨有意让桑未眠接触的晏家那位,桑城杨说他是国外名校金融硕士毕业的,晏家长子,一表人才,人又儒雅谦和,是个人品尚佳的有为青年,作为未来女婿考量,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桑未眠没了解过也不关心,她只想等这边的事安定了跑一趟瑞城採买些设计图纸上要的珠宝原石,有客人等着要。 家宴那日,屋里屋外来了几圈的人,屋里暖气打得足。 桑未眠换了一条单边水墨色半身裙,叠穿蓝绿色渐变毛衣罩衫,腰间系一条牛皮手工窄边腰带,配了一顶水洗蓝色的四方皮绒帽。 耳饰和毛衣项鍊都是鎏金色的,样式小众,审美高级。 她这一身打扮倒是让来往的宾客第一眼就问她是不是做艺术的。 她换上这两年自己做作坊生意养起来的那点商场上的迎合,抿唇微笑,说自己就是个折腾珠宝的,画画图,接接设计。 桑城杨这会也会过来,跟宾客寒暄,像是真的介绍女儿一般地说,眠眠从前是美院毕业的。 美院的啊。 宾客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而后竖起大拇指,真心或者是假意地说,一看通身的气派就是充满了艺术家的气息。 桑未眠递上自己的名片,说自己不过只是个没名气赚点小钱的设计师。 宾客双手接过,和桑城杨开着玩笑:「老桑啊,你要反省自己,你看你家眠眠一个人在没有你的地方,也成长得这么优秀。」 桑城杨笑着回说他惭愧,一来一回地寒暄着往内场走。 站在原地的桑未眠收拾了一下自己笑的有些发僵的表情。 她想起从前,大大小小的交流鑑赏会里,她拿着自己的设计图东奔西走,一天下来手里的名片没发出多少,别说赞美,就连一眼正眼都鲜少有。 如今却成了话题中心,成了人们主动来了解和搭讪的存在。 桑家奶奶说的也没错,她不会为自己选的这条路后悔的。 既然她姓桑,她能得到那些,她就该好好利用。 —— 宴会落座,中式屏风后面的那一桌留给主人家和上宾。 桑未眠见到了传说中那位顾女士。 桑城杨让桑未眠叫她一声顾姨。 黑色修身毛衣裙衬得这位顾姨身材不输二三十岁的姑娘,保养得当的黑色柔顺的长髮披在肩头,白皙的脖间很有腔调地配了一条蓝色丝巾,举手投足间均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许是因为还打理着不少的生意,性子好像有些急,不是那种宜室宜家温温婉婉样子。 这位顾姨的眉眼有些熟悉。 她就落座在桑未眠的左手边。 桑未眠等她落座下来之后,眼神就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她甚至都有些觉得原先风华正茂一表人才的桑城杨甚至都配不上这位几乎没什么岁月痕迹的美人。 婚姻对于这样的美人来说,的确只是单纯地变成了一种手段吧? 桑未眠一叫顾姨,顾婷就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大红包死命地在桌子底下塞给桑未眠。 桑未眠推辞几番,但顾婷从来都说一不二,只管让她拿着。 「拿着吧,你顾姨第一次见你,难免热情。」桑城杨在那儿劝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桑未眠只好收下。 桑城杨看了看还空着的位置,于是在那儿问着顾婷:「阿婷,三哥儿来吗?」 顾婷挂在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顾南译还空着的位置上微微敛了敛,而后又重新笑着说道:「来的来的,我给他打个电话,不知道到哪儿了。」 她拨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顾婷女士显然是个急性子,这会脸色沉下来: 「人都到了,就缺他一个,去哪儿了。」 「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要忙,没事。」桑城杨出声打着圆场。 「什么时候都能不出席,今儿的场合他敢不来他试试。」顾婷女士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埋怨儿子起来也不含煳,「这么多长辈都等着他一个呢……」 她依旧拿着电话,不依不饶地要拨。 顾婷这头正打着电话呢,桑未眠却异常清晰地听到耳边传来木质椅子和光洁大理石地板摩擦的声音,而后被厾灭了通话键的手机大剌剌地出现在桌边的视线里,直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桑未眠颤了颤眼睫毛。这声音熟悉,像春日暖阳里挠人的狗尾巴草。 「这儿呢。」 顾婷这才挂了电话抬头看来人,「怎么坐那儿去了,你长手长脚地挤着眠眠了!」 主桌的人不算多,顾婷身边的这个位置显然是为了给顾南译的,可他不知道是不是从后门进来的缘故,找了距离后门最近的位置,这一坐,就坐在了桑未眠身边。 「没关系,孩子们往后也是要熟络起来的,坐一起好。」桑城杨再度解围。 「是啊,往后都是一家人,算起来,眠眠要叫一声南译哥哥,南译啊,以后你还是要多照顾一点这个妹妹。」 「是吗。」顾南译也不等主人吩咐人,在那儿给自给自足地凑齐了杯具碗碟。 他脱了外头的皮夹克,身上就穿了一件杏白色衬衫。动作之间手脖子到手嵴背上的的蓝鲸纹身在袖子下若隐若现,在桑未眠眼底的碗碟里晃出一片蓝色光圈。 椅子微微传来声响,桑未眠知道那是他习惯性地靠在椅背上。 靠近她的那只手落下,她知道他毫不避讳地盯着她,深深地打量着她,即便她没有直接对上,但她也知道那目光到底是怎么样的。 最后,桑未眠听到他说:「怎么?这位妹妹挺怕生啊。」 他是指她再重逢后,头都不敢抬地败下阵来。 桑未眠抬起头来,眼神对上他,直直地看回他,带着疏远和礼貌,好像今日他们的确是初识一样。 他却毫不退缩,桃花眼里笑意盈盈,自言自语道:「哦,这会看清楚了——」 「说来也巧。」他拖长声音,把眼神从桑未眠身上挪走,半个身子又转向桌子前方,「倒是眼熟,大约这位妹妹,上辈子欠了我不少的债。」 他这话让人想到梦里的宝黛初识,有人笑他爱开玩笑。 只有桑未眠知道,当初他们荒唐一场,是她先说散的。 但债不债,欠不欠的,谁能认上辈子的帐呢。 顾婷是个能识人辨色的,一个回合就看出自己儿子语气不善。 「顾南译。」她于是轻声提点他。 顾南译在那儿耸了耸肩,隔着人群给了个眼神算是给她的警告给个回应,表示他有数。 他随即不言,低着头在那儿拨弄着手机。 偶有家政阿姨继续上菜,他微微身体朝一侧让让,偏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点点红茶香,是从前混在他烟里独特的一份味道。 只是这无人发现的仅仅半秒,却勾起了桑未眠那点不良的爱好。 裤腿微微晃动后,身边的人又挪正身子,继续低头,在一场觥筹交错的酒局上应付着坐着。 桑未眠全程没说话,也不偏头,好像眼神挪一点到身边去,就会染会一身易燃易爆物回来。 这一顿饭吃到后面就成了敬酒环节,桑未眠按照桑城杨的吩咐一一认了人。桑城杨想来是心情不错,但大约酒量一般,喝得多了一点后就开始张罗着桑未眠给人倒酒。 几个长辈们的酒杯子倒是松,桑未眠很轻易地就加倒了一圈,桑城杨瞧见了在对面敲着手机屏幕的顾南译,随口说道:「把你哥也满上。」 他这一声哥借着酒意认可了未来的关系,也首肯了未来的合作。 桌面上自然多的是要看这样结果的人。 桑未眠一圈过来,刚好落座在他身边,听闻这话后,又站起来。 她捲曲的栗色长髮到腰,弯身拿酒的时候,盪过纹着蓝鲸的手背。 他收回手背,挡住酒杯,眼神没从自己的手机上挪开,只是轻飘飘说了句:「抱歉,我不喝酒。」 挡着杯子的手没挪开。她知道他的一些习惯和癖好,例如不论什么局,对面坐的是谁,他不想就是不想喝,单纯是不给面了。 场面在那一顿有些尴尬,其实宾客也并不是没有准备的,顾三哥做什么事都随着自己性子去,高兴了愿意说两句,不高兴了,谁递的酒他都不喝。 「眠眠,南译不喝酒就算了。现在年轻人跟我们不一样都不爱喝酒了。」人群里不知道谁给了桑未眠个台阶。 「对,这小子昨晚上喝到半夜回来,伤了胃。」顾婷见场面尴尬连忙来打圆场,找了个半真半假的藉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只是站在那儿的桑未眠却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那话语一样,倔强地拿着那酒瓶子,跟长在那儿一样。 眼前的人依旧用手背拢着酒杯口,凋零而亡的蓝鲸尾巴向他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分离处坠落。 他眼神依旧落在手机上,另一只手在手屏幕主页切来切去无聊地滚动着。 桑未眠僵持地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她抬眼,唇瓣轻启。 「哥。」 不柔不和,和记忆里的声音一样,清清冷冷,掺着玻璃刀子。 顾南译喉头一滚。 第3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顺着桑城杨的意思叫他哥。 哥? 顾南译心里自嘲,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 三年不见,她真是出息了。 行,哥,哥。 顾南译把手拿开,身子跟没骨头似地往后座椅背上一靠,眼皮一掀,狠狠地说: 「来,倒满。」 白葡萄就顺着透明的酒杯壁垂落,悄无声息地盘踞几颗液体柱粒。 桑未眠放下酒瓶,坐回她原来的位置。 身边的人酒杯里装了酒,人群中跃跃欲试的那几位才走动起来。 谁都知道顾家在南边的生意做的有多大,顾家掌权人还是顾家那位老太太,这位老太太膝下孙子有三五个,却偏偏最喜欢顾家三哥这个外孙。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道厉害关系是这顾家三哥的父家是沈家。 昌京谁敢惹那个从如日中天到墙倒众人推再到后来杀气腾腾东山再起的沈家啊。 哦,也不是没人敢惹,至少顾三哥的生母,顾婷女士,就是个不忌惮夫家的女霸总,不然也不会当年怄一口气和顾南译的父亲离婚了。 只是这位女霸总最近在商场上颇为不得意,顾家老太太的家产继承早就定了,她的那几个同胞哥哥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盘踞自己的生意地盘,自个儿子顾南译更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心思完全不在打理自己家族生意上。 顾婷孤家寡人的总觉得这场战斗中要败下阵来,正好看到桑家手上有往北边出口的贸易渠道,这才筹谋着,人到中年了,还是得婚姻再利一下。 用顾南译的话来说: 「嚯,强啊,您不愧是从北到南叱咤风云的临城第一女商人,也是有史以来废物利用第一人。」 顾婷当时白眼飞到顾南译的头顶上,怎么滴,你还指望你老娘相信爱情,还是你以为我是你那个生父啊,给你弄一个二哥再弄一个还未成年的弟弟。不是我说,顾南译,这沈家财产能分一点到你头上吗?我要不努力赚钱,咱娘俩迟早饿死! 顾南译挑挑眉,对顾婷女士说的那番话像是早就有所预判,塞了个降噪耳机进了自己耳朵里,岔着腿在那儿打游戏。 顾婷女士还在那儿说,顾南译没进耳朵地在那儿时不时应和: 「对,您说的对,奸商,一屋子奸商。」 「嚯,他沈家就是这样对您的?」 「是,是是是,以后咱不跟他们往来。」 「害,不是我爹,我没有爹,我只有您一个母亲大人,唯一的母亲大人。」 …… 但外人哪晓得这里面的门门道道。 顾家三哥再怎么说也姓沈。 更何况也有传言说,他和沈家当前的掌权人啊,走的还很近。 人在没有看清形式下最保险的方式就是保持友好的关系。 因而这会儿过来敬顾南译酒的人还挺多。 只因为桑未眠坐在身边,来人往往将他们两个凑在一块敬酒。 桑未眠没喝酒,杯子里到的是气泡水,举着杯子端起笑容。 「恭喜恭喜,喜接连理……」 桑未眠的太阳穴跳了跳。 「什么喜结连理……」另一人支了支旁边那个明显就喝多了的人的手臂,「是同气连枝!往后我们眠眠和南译就是一家人了,同气连枝,同气连枝。」 顾南译眼一瞥,见桑未眠手边酒杯四平八稳,连一个气泡都没有破,又把眼神收回来。 「当然了,还要提前预祝眠眠订婚快乐,你齐伯伯和我要去外国做生意,你到时候日子订了,通知我们。」 订婚? 顾南译再度把眼神放出去,眼见身边眉眼清冷的人此刻神色平缓,听完这话后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好,而后弯了弯唇角。 她还在笑? 顾南译把杯子放在手边,不想喝了。 敬酒的人走了。 桑未眠又重新坐下来。 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倒映着光怪陆离的世界的透明杯子。 他从杯子的倒影里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在他熟悉的半开扇形双眼皮褶皱处留下一处阴影。 他于是身体离开椅背,伸手,将杯子挪开,清了清嗓子,慢悠悠说道: 「什么时候认识的晏自遥?」 桑未眠起先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缓缓转过头去,看见从进来都现在没有正儿八经跟自己讲过一句话的顾南译这会儿开了金口。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人是桑城杨安排给桑未眠的联姻对象。 「不认识。」她诚实摇摇头。 顾南译:「不认识你跟他订婚?」 桑未眠:「没订婚。」 顾南译:「你不喜欢?」 「不是。」她转过头来,「我跟桑先生说好了,我刚来昌京不久,想先适应适应,来日方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他那句既然不喜欢那就要表达啊还没说出口,又被她这句话怼回去,只能淡淡道: 「他倒是给你选了个好对象。」 桑未眠:「是,虽素未谋面,但听说人不错,张弛有度,彬彬有礼。」 顾南译:「你喜欢那样的?」 桑未眠:「谁不喜欢那样的。」 「呵呵。」 他莫名冷笑。 桑未眠被他这声带着嘲讽的笑笑的心里不大舒服。 她又摸出一句话来:「你和王家那位,不是也好事将近吗?」 「劳您刚来昌京不久也打听清楚,费心记挂。」他轻飘飘一句,「哪比得上你们郎才女貌。」 「谢谢,你们也如意登对。」桑未眠答到。 她这应答如流的样子莫名让他觉得挑衅。 他猜他一定是因为刚刚一口闷下去的一杯酒有了效果,影响自己发挥。 他最后挽尊吐出一句:「行,祝你百年好合。」 她不痛不痒地回一句:「嗯,祝你早生贵子。」 顾南译:…… 他想掀桌子。 桑未眠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她黑漆漆的一头长髮跟火柴头似的,划拉一下就能把他点着了。 但顾南译没发作。 旧情人见面,谁在意谁就输。 他起身摘了座椅背上的外套,在人群鼎沸觥筹交错的社交高.潮里走了。 桑未眠原先一直挺直的嵴背终于在这一刻松下来。 身边的座椅空出来,就在半分钟前,她还努力收回合拢着自己的膝盖,尽可能地躲避着刚刚他自带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男人颀长的四肢入侵。 三年不见,好像的确是陌生了一些。 他的头髮比记忆中的要长了些,虽然晚上交锋不多,但她从他不大有礼貌的来回中判断他的个性大约跟过去没有发生什么太多的变化。 她听说男人会在跨过二十五岁之后的某一天变的内敛和沉稳,她不知道内敛和沉稳这样不太搭配的字眼落在顾南译身上是怎么样的,或许体现在他身上,就是今晚他变本加厉的「阴阳怪气」的样子? 说实话,山高水远的,她没想过重逢的。 更没想到顾南译要和她有那样的关系。 今晚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叫的那一声哥,本就是要和过去一刀两断的做派。 事实上,也不是今晚,他们三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 桑未眠后来就没有见到顾南译了。 她跟着桑城杨送走顾婷女士的时候,顾婷女士还嘀咕顾南译这个没良心的,老娘都不要了又死去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桑未眠没想到原来顾南译曾经口中的顾女士是这个样子。 桑未眠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看顾婷女士这么熟悉了,不仅仅是因为顾南译长得有几分像她的关系的,其实三四年前,桑未眠见过她一面。 远远的,冷冷的。 她当时和顾南译站在一起,桑未眠感冒了,她正在考虑摘下口罩礼貌地打声招唿,顾婷女士却先于她摘口罩前径直走到顾南译面前,不大耐心地跟顾南译说,今晚必须跟她一起和王家吃饭。 那一面的过程和感觉不大好,三年的时光她把和顾南译有关的事主动地从她脑海中清扫个七七八八,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顾婷女士的车倒是低调,司机开了一辆配置还算可以的特斯拉过来。 上车前,她还不忘热情地跟桑未眠说:「眠眠啊,有空来家里玩啊。」 桑未眠点点头,乖巧地说:「好的,顾姨。」 但她心知肚明,三年后的桑未眠得到这个三年前的桑未眠得不到的邀约,不是因为她是不是桑未眠,而是因为,她三年后成了谁家的女儿,成了谁家和谁家笼络关系的中间纽带。 成为一个可以被利用的人,是能得到这个世界更多的善意的。 客人的车都走完了,顾婷是最后一辆。 桑城杨在汽车尾气的尘土中说道:「走了,眠眠,外面冷。」 桑未眠插着羊绒外套的手摸到口袋里的东西,鼻头微微皱皱:「您先回吧,我透个气。」 桑城杨点点头,进去了。 桑未眠裹紧外套,四处看了看,走到了一棵掉落树叶光秃秃树干插着一轮孤月的白杨树下。 树边上三面挨着黑漆漆的墙角,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她从兜里准确无误地摸出一支烟,又从右手口袋里摸出一把打火机。 她微微侧头,火苗地就沾染上她细长的菸捲。 而后一种熟悉的,醇厚又清澈的,像是铺在春日容容的日头下竹编筐里已经萎凋的红茶原叶的味道慢慢浮现上来。 红茶制作工艺中竹编发酵筐里的微生物开始分解,她心头那点焦躁和不安才慢慢淡下去。 说来也奇怪,她这点菸瘾今天就跟风湿病一样,人家是遇到下雨天就疼,她那点菸瘾是遇到顾南译就犯。 当然,主要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就跟这个烟的味道很像,这勾着她的瘾头。 顾南译「死」了三年多,他那点菸瘾跟遗产似的让桑未眠「继承」过来了。 偶有灵感堵塞的时候,她凭着这点味道昼夜颠倒。 菸瘾就这么留下来了。 只是烟没入嘴多久,黑漆漆的四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道黑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还学会抽菸了?」 那道黑影径直走到她面前。 桑未眠看清来人。 他就停在自己半米远的地方,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的高,挡住那枯树上的月亮,只留一层阴影给她。 他站在她面前拧着眉头睥睨地看着她,像是责备。 见她不语,他抬手从她嘴里把那道细长的烟扯下来,在裹挟着几道零星落叶的北风里,似乎是要送入那有灭烟装置的垃圾桶里。 那烟很贵,贵到离谱。 桑未眠不由心疼:「还没有抽完,你别浪费。」 「还是个老菸鬼?」他站在那儿,凭着她这点语气审视着她。 夜光算不上明亮,桑未眠夜里视力有些差,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薄薄的眼皮是向上掀的,但看她的眼神是居高临下的。 僵持了一会,他最后在那道猩红即将熄灭之前送进自己嘴边。 桑未眠眼见她原先啮出道牙印、染上一点唇边绯色的烟圈被他单薄的唇瓣吞没和覆盖。 她不由地把眼神挪开,垂落在树下他们重叠的身影里。 他像个匪盗,雁过拔毛。 「桑未眠——」 他开口叫她全名。 跟记忆中一样,第二字的时候音调低下去,第三个字又会懒散的扬起来,连在一块的时候语速会变快,变得缱绻又慵懒。 她衣袖边角被人指尖勾住,那力道把她往前一带,她趔趄两步,迎上他硬朗又锋利的皮夹克外套。 银灰色拉链晃荡成另一弯月色。 他微微低头: 「我问你话呢。」 第4章 春日未眠 这是他们相遇后,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她想起过去,他喜欢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她那个还算得上柔软的名字在他劲劲的语调里变得生动又缱绻,像是夕阳即将坠落下去后的那种世界都变温暖的暧昧。 ——— 「桑未眠。」他再出声。 桑未眠这才迟钝地反映过来,那被他指节衔住的小半截烟在黑夜里尤为明显。 她抬头,不由地解释:「只是个不良爱好,我努力在戒。」 「你也知道是个不良爱好,还站在这儿,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少站在这棵树下抽菸是想把自己冻成冰雕明天上社会新闻吗?」 桑未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天气很冷。 黢黑的夜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桑未眠眼神落在他强行「征管」的那支烟上,觉得有些话他们要说清楚明白。 「顾南译。」她开口。 她说话甚少带情绪,听着让人容易想到霜间的白晃晃月光。 他那支烟没抽完,站在下风口,拽得二五八万地看着她。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她表达了一下自己也是无辜的状态。 「既然这样了——」 「那我想,过去的事,我们就——」 「不提了吧。」 她话说的直接明了,毕竟他们后面还要相处,她只希望和他和谐相处,至于他们之间,那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桑未眠是这样想的。 谁知道在下风口抽菸的人把眼皮一胎,眼底里藏起那点夜里灯火来,双手插着兜,说的云淡风轻: 「多新鲜,咱俩分手多少年了,三年?五年?我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嘛。 嗯,也是。 他的世界五彩缤纷的,记得她一个黑白单色干什么。 桑未眠这会也算舒了一口气。 她点点头:「那就好。」 她见烟被抢了,话也说完了,于是伸手把手插进自己的兜里,转身要回。 「站住——」他在身后叫住她。 桑未眠不知他还有何贵干,转头看他。 「送我回去。」他却转了个话题, 「以你有一个暖和的地方偷偷背着大人抽菸作为报酬。」 他看穿她,甚至嘲笑她这么大个人了抽个烟还偷偷摸摸。 桑未眠:「你司机呢?」 顾南译:「你又不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要司机。」 「哦,忘了。」 「也不指望您能记得。」他拧掉了那半只烟,「走了。」 桑未眠没动,眼神跟着那半只被揿灭了的掉落到垃圾桶烟。 他却能看出来似的伸出手来,熟稔地抻着桑未眠的胳膊往外走:「来回三十分钟,够你抽的了。」 桑未眠上了顾南译的车,他今天开的是一辆低调的suv,没把他那五彩斑斓的跑车开出来。 驾驶室里宽敞,昏暗的车里只剩座椅轻缓的调整声。 车内装饰陌生,一点从前的痕迹都没有,他车换的快,也不是个长情的人。 桑未眠其实后来没有抽菸。 一是她没有开车抽菸的习惯。 二是突然,她那点菸瘾就没了。 来的莫名其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能是因为她的四周,一直就充斥着那种红茶发酵的淡淡味道,那味道沖淡了她对尼古丁的依赖。 但她还是遵守承诺地把他送了回去。 于礼,他是宾,于情,他要变成自己兄长。 虽然桑未眠并不打算讲多少情理。 但是要拒绝顾南译,她知道的,得费不少功夫,不如依着他,对自己处境更好。 到目的地的路不远,桑未眠的开车技术依旧跟从前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他们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桑未眠考的驾校也是为了给顾南译开车。 原因无他,因为顾南译开车要命,从前他们共处一车常闹出不少声响来。 但现在,她是个合格的不打扰乘客的一言不发的司机。 他也是个合格的对司机保持距离的不打开话题的乘客。 一路绿灯,就像他们未来的关系一样,目的地明确,道路畅通。 桑未眠按照导航给他送到了目的地。 夜里道路车不多,昌京古城灯火璀璨。 他导了一个高楼平层,应该是个落脚的公寓。 桑未眠把车按照导航开到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有专用停车位,她问他哪个是。 他随意眼神一指:「那儿,b区。」 他也没有伸手指挥方向,桑未眠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揣摩他表情里的东南西北:「b区哪儿?」 「就那一排,b60那一排。」 「哪一个?」桑未眠有些受不了他大少爷脾气了,不大高兴地问到,「具体哪一个?」 「每一个啊。」顾南译不痛不痒地说,「随便停,我都买了。」 行吧。 等桑未眠停好了车,坐在身后的人却迟迟未下车。 桑未眠也没催,由着他作,她剪到指腹的短茬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 「刚回国?」 许久后他声音才响起来。 桑未眠停在方向盘上的有规律敲动的手指微微一顿,轻声嗯。 「回来什么打算?」 「订婚。」她回到。 「说点别的。」他在黑黢黢的夜里重新皱起眉头。 「哦。」桑未眠在脑子里搜了一圈,「开了个工作室,接接活。」 他又沉默了。 大约十秒钟后,他有了动静。 「嗯,既然回来了,又有如今这层关系,以后少不了要接触。有事打个招唿。」他客套着要下车了。 「好。」桑未眠接下他的客套,正准备要掉头把车开回去的时候,他又出现在自己车窗外,敲着车门。 桑未眠把驾驶室的车门降下来,窗外的他塞进来四四方方的一个月光白色的手机。 桑未眠眼神落在他递进来的微信二维码上,抿唇一言不发。 窗外的人皱皱眉头,像是嫌弃她磨叽:「不加微信你有事怎么打招唿?」 桑未眠思忖着有没有重新把他加入自己通讯录的必要性。 窗外的人这会却开始一脸被胁迫的样子:「我也不想加,我妈非让我加你。」 桑未眠:…… 滴答一声,桑未眠扫上了。 站在外面的人捣鼓两下,桑未眠手机上就出现了「顾不过来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的欢欣语气。 桑未眠把手机塞回自己兜里。 顾南译:「你等等,我让司机下来。」 桑未眠:「你不是没有司机吗?」 顾南译:「物业配的司机,我不用,让他送你回去。」 桑未眠:「不用了,十分钟的路,我自己能回去。」 「那我车能自己开回来?」他又睥睨她,好像是说又不是关心你,关心车而已。 「那我打车回去。」桑未眠显然还有更绝的,她要开门下车了。 「你这人还这么轴?」他拦着她那扇半开的车窗,转头盯着她,顿了顿,像是败下阵来,「行行行,你自个开回去,自个开回去行吧。」 「那你车怎么回来?」她顶着她那张不知道是不是装的无辜又耿直的脸。 他靠在门边,双手插回兜,居高临下:「我明个去取,我明个自个撒着腿丫子走过去取,行不行,桑大小姐。」 「你可以打车。」桑未眠敞着车门发动车子,探出双眼睛,「或者你可以让你司机打车过来取,我把钥匙放在桑家门卫室。」 「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一口京片子跟讲相声似的,眉眼慵懒地把车门轻甩上,「谢谢您的慈悲心肠。」 桑未眠觉得他有点阴阳怪气。 「家去吧。」 —— 桑未眠回去之后,把顾南译的车停在别墅的公用停车场,又把钥匙给了门卫,这之后,她才回了桑家。 时间有些晚了,桑家别墅里本来就桑家奶奶和桑城杨还有桑未眠三个人,这会客厅的大灯都已经灭了,整个屋子就沉浸在一种没有外宾到来,独属于桑家人的幽静中。 三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气氛其实是微妙的。 桑家奶奶威严,对于桑城杨在成家前因为这样一段风花雪月而有了桑未眠本就不大高兴。 桑城杨对于一夜发生的事故保持怀疑甚至否定态度,但在铁证面前,因为二十多年没有养在身边,愧疚也大于疼爱。 桑未眠对于自己回来的目的和作用也心知肚明,亲情和港湾更不是她能奢望得到的东西。 她在找地方住了,联姻的事情没定下来之前她打算自己找地方住,一是这种奇奇怪怪的各怀心事却还要被捆绑生活在一起的状态很束缚自己,二是因为,桑汲汲要回来了。 桑汲汲是正儿八经的桑城杨原配的女儿,桑家老太太疼了二十几年的亲孙女。 桑未眠看到过别墅里他们一家四口的照片,基因在祖孙三代的传承很明显。桑未眠觉得自己和他们长得不大像,她自己也蛮怀疑的,是不是dna检测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她猜想可能是自己亲生母亲的基因太过于强大——如果她有的话。 好在接下来桑未眠工作室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她能腾出点时间来找房子。 她进了自己房间洗漱完毕,用毛巾撸着湿漉漉的头髮,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有个绿色弹窗。 她点开聊天框,手指湿滑,不小心多摁了几个按键,删除那些多余的之后,回了过去。 顾不过来:[车子放好了吗?] 桑不睡觉:[嗯。] 顾南译在沙发上看对方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半天后,就传过来一个字「嗯」。 就一个字。 很桑未眠风格。 顾南译有段时间建议桑未眠把「桑不睡觉」该成「桑不说话」,她以后改名不叫桑未眠,应该叫桑哑巴。 这个时候么又不说话了,怼他的时候浑身上下可都是嘴。 他刚刚点进她朋友圈看了。 除了偶尔发一发的设计图之外,没什么实质的生活内容。 她出国过的潇洒日子呢? 对于这种诡异狗血人生的感慨呢? 偶尔对生活操蛋发泄的情绪呢? 什么都没有,跟从前一样。 谁也别想了解她的样子。 他皱着眉头捧着手机看了半天,打了几行字又删了,密码锁响起声音来,他抬头看去,门被打开,顾婷出现在他门口。 「什么事非得晚上闯进来,您儿子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吗。」他把手机放下,依旧坐在沙发上,没起身。 「你个单身狗有什么自己的生活。」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正式通知你,顾婷女士,打今儿起,你不可以一声招唿不打就往我这儿跑。」 顾婷站在门口一脸惊喜:「你答应王家的婚事了?」 顾南译:「我说的不是这事。」 顾婷:「我还以为你转性了,我告诉你啊,你谈恋爱可以,但你这只破船不能忘了你的港口在哪里,你不能再拖下去了,你都二十八了顾南译。」 顾婷关于他是破船的形容让他皱起眉头:「二十八怎么了,二十八风华正茂。」 「我不跟你扯了,我那只手包呢。」 「那儿呢,玄关柜子边上。」 顾婷一眼看到自己那只珍藏的birkin动物皮的包被一堆杂物挤得七扭八歪的,差点没被气的昏过去。 顾婷:「你就不能爱护一点我的东西?」 顾南译:「这就是您把东西丢在您儿子家的下场。」 顾婷几步走进来,从一堆稀稀拉拉的淘汰的车型模具堆里把自己的稀有皮包包拿出来。 「您能换鞋吗?」顾南译望着她的鞋子皱着眉头。 「去,给你老娘削个苹果去。」顾婷一边换鞋一边说道。 顾婷说完后,倒真意外地看着顾南译老老实实进了厨房,真打算给她削苹果去了。 她微微狐疑,不对啊,今天这狗东西这么乖?还能使唤的动?是有什么让他开心的事吗? 她这头正疑惑呢,又看到厨房里探出那张除了长得好看以外一无是处的脸探出来:「妈,您还是吃皮吧,吃皮健康。」 顾婷:…… 行,她就不该对他抱有幻想。 顾婷最后自己上手,精緻地切了一盘果盘出来,削完后把剩下的苹果芯丢给顾南译吃。 他咬着个没什么肉的苹果芯在她身边晃荡。 「你这几天有事吗?」顾婷开口。 顾南译没停下咀嚼的动作:「有没有事得看您是啥事。」 「你不是狐朋狗友多吗,有没有空余的房子?」 他轻嗤一声,跟他想像中的一样,顾婷又把他当免费劳动力了,「您乐于助人就使唤您儿子,今天帮谁家姑娘找鸽子,明天帮谁家小姨搬东西,好处你都拿,苦力我都出。」 顾南译绕开顾婷,坐得离厨房远远的。 「谁让你总是游手好闲,正事不做。」顾婷在厨房提高了声音。 「我想做的事,没一个在您眼里是正事。」顾南译遥控打开游戏。 「行吧,反正我话也带到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就跟你桑叔说你也没资源。」 游戏加载中,顾南译正要闭上的耳朵捕捉到这个细节。 「也是奇怪,好好的家里不住,说什么通勤距离太远了,要找一个近一点的地方。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找合适的房子。」顾婷自言自语道,一转头,看到杵在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过来的顾南译。 「你干什么神出鬼没的,你吓死我啊。」 他啃个苹果杵在那儿,清了清嗓子。 「您说谁?」 「眠眠啊,桑未眠,你刚饭桌上见过的。」 「啊,这样。」他声音拖长—— 「那什么的,我来搞吧。」 「你怎么又去了?」顾婷没理解他态度的转换。 「我没事做啊。」 他半个跨步窝进沙发里,翘个二郎腿:「我这不是游手好闲嘛。」 第5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的工作室开在明月湖后面的城墙胡同里。 这里靠近景区,人流量还不错,她刚来昌京,客源不稳定,没有接到定制单的情况下店里的主要流水还是得靠散客。 工作室有三个人,她,吴虞人,还有一个之前美院的学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桑未眠负责设计、成品,吴虞人混「江湖」,负责外宣、渠道对接,小澜暂时负责工作室的接待。 桑未眠要把工作室从瑞城搬来昌京的时候,给她结了没做完的半个月的工作,抱歉地表示她应该不会在瑞城了,小澜却一脸坚定地说,没关系啊学姐,我也去昌京,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桑未眠对于这样信任和亲近其实是有负担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再多付她两个月的薪水,换小澜收回那句她去哪儿,她也去哪儿的话。 但桑未眠最后还是带上了她。 原因无他,珠宝设计这行当,没人脉没资源的话,寻个安生的地儿,也是难事。 他们现在这个工作室和他们之前在瑞城的布置也差不多。 桑家承诺的资金虽然在分笔陆续进来,但这些钱,她有另外的用途。因此在工作室的装修上,她为了降低成本,整体还是採用了简单的装修。 店里挂了几幅石膏肌理画,大多数的装饰都是原木色系的,普通射灯分布在四周,保证在狭窄的空间里他们橱窗里的成品依旧能彰显各自的生命力。 窄巷里拥挤热闹,匆忙的脚步彰显着一批又一批游客掠过青石板路。网际网路时代的兴起下,拍照打卡成了必要的程序,千篇一律的景色出现在所有人的朋友圈里。 透明干净的窗几边上,有一个带着护目镜、体态优雅的女孩子正专心地将一个通体透明的粉丝小珠子粘在火漆柱上小心地放到磨盘上。 春日未到,但她随手扎起的发绳是嫩芽绿的,柔软的垂感布料在她的长髮中若隐若现。 不规则的小粉柱子在磨盘和水的作用力下逐渐露出自己灿烂又饱满的「内心」,晶莹剔透的多边形异形切割面折射着自然光,在桌面上撒下一层粉色的霜花。 小澜在边上赞不绝口:「学姐,这么杂成分的珠子你也能磨的这么剔透!」 虽然彩石珠宝的切割和抛光已经近乎由机器取代了手工,但自己要创工作室要立自己的品牌不能连这点吃饭的技术都不会。 桑未眠也做一些手工定制单的。 手工定制比较考验技师正儿八经的技术的,换句话来说,珠宝的色泽和质地如何取决于它的先天条件,取决于它在亿万年的地壳变动中是否刚好完美,但珠宝钻石想要呈现出最完美的光照折射,后期的切割工艺也极为重要。 「我怎么就学不到你这样的手艺。」小澜在一旁自言自语,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磨出来的那些。 她手不够稳,磨出来的珠子没法做到各个面上都一模一样,因此光线折射有长有短。 平日也就算了,按照设计手稿上的装饰一搭,外行也看不出个高低水准来。可她今天又看了看桑未眠做的那些,她又一次感嘆了差距,她是怎么做到每个不过几平方毫米的立方面的大小都做的如此统一的? 她算了算他们的差距,美院的标准课时、线下训练就这么多,老师讲课内容也一模一样,哪怕学姐比她多了三年的工作经验,但仅仅是三年而已,他们的差距会不会也太大了啊。 「你多练练就好。」桑未眠摘下护目镜,将切割好的那颗粉色碧玺装起来递给她,「按照这个手稿把银丝配好,做好后先放橱窗吧……」 「那个,这个有人要了吗,我可以买吗?」 桑未眠还没吩咐完小澜,通透的橱窗外面就传来一道声音。 桑未眠抬头,这会她的对面正有一个年轻女孩指着桑未眠手里拿着的手稿,「我喜欢这个,这个卖吗?」 「您可以进来看看的。」桑未眠把工装围裙脱下来,邀请外面的那个小姑娘进来。 她提示小澜给倒杯水。 「我蛮喜欢这套设计的基本」那个女孩子端着水杯说。 粉色碧玺是这套的设计主石。 从设计图上来看,主石镶嵌在一朵银丝勾勒的牡丹上。 桑未眠结合了面前这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的年龄和审美,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子包上挂着的兔子玩偶,顿了顿,又说。 「主图换成您的那只兔子可以吗?」 「啊?」那小姑娘出乎意料,「还可以这样改的嘛?我是很喜欢这个主石的颜色和切割,但的确那朵花,我个人稍微有点点不是特别喜欢。」 桑未眠点点头:「当然,我们本来就是定制店。」 「那太好了,我刚好属兔哎。」 「方便我拍一下它吗?」桑未眠指着兔子说。 「方便方便。」女孩子把自己的兔子露出来。 桑未眠拍了照,解释道:「是这样的,您刚刚看的这一款呢还没有成品,我会按照您这只可爱的兔子再修一遍设计图,价格上我们还是按照成品定价收,不收取您的定制费用了。」 定制和非定制差不少,那小姑娘也是首饰常客,知道这里面的行情的,她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是占了便宜,当然高兴。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很喜欢您的设计稿,期待成品,我会在我的博客上宣传的!」 小姑娘开开心心地去付了预付款。 小澜送走人后也开心地过来:「学姐,你有没有发现,你来店里的这几天,店里生意都变好了。」 他们的产品大多用的是天然宝石,虽然不是做的是高珠生意,但毕竟不是十几二十块的街边塑料,消费人群自然是狭窄很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这办法是吴虞人想出来的,她觉得将更多手工制作的过程以及图纸设计的过程呈现给人群中每一个潜在的买客有利于他们打开市场。 因此直接将动线不大的切割和抛光工艺搬到了楼下窗台边上。 当然小澜认为虞人姐是希望眠学姐「出卖色相」。 毕竟谁经过窗台之前不被认真工作美而不自知的这位学姐吸引呢。 一来二去,只要她在店里工作,窗台外总是有许多目光停留的。 —— 农历一月的天里,北方的天已经寒冷。 桑未眠在工作室忙到下午,直到偶尔抬头看见太阳开始西斜,才想起桑城杨给她的那个电话还没有打。 桑城杨说他找了个合适的人,他那儿或许有房子。 这事没法继续拖下去,于是桑未眠就吩咐小澜看着店,她自己从胡同的后面走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明月湖边上的房子不好找,桑城杨让她问问这个号码。 昌京本地号码,尾号不仅连号还是吉利数字。 ——是能在四九城古皇城脚下拥有房产的人的样子。 桑未眠估计房子的价格也不会低。 桑未眠拨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懒洋洋地并不怎么欢迎她的叨扰一样。 直到接通,那头传来些许嘈杂,昌京本地话此起彼伏。 而后一声拖长了的带着点被打扰了的慵懒声音响起来:「餵——」 「顾南译?」她当下就听出来了。 记忆中的号码不是这个,但他有那么多花里花哨的车,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号码。 她甚至还能脑补出他大概这会正在朝阳公园跟这位大爷遛鸟,跟那位大爷斗蛐蛐忙得不可开交时带着不爽接起她电话。 「啊?哟。嚯。」他几个碎嘴子语气词一熘串地换,「是你啊,怎么着,有事?」 桑未眠冷静了一下:「桑先生说你那儿有房子租。」 —— 桑未眠跟在顾南译身后,沿着胡同的分岔路走进一个有些年数的居民楼。 这小区造的早,楼层不高,外表看上去甚至有些旧,但交通方便,周围大型商超、菜场……应有尽有。 顾南译像是对这里轻车熟路。 他路过大妈:「择菜呢,这韭菜长得真好。」 他驻足跟大爷交谈:「哟,铂金玄凤,您这鹦鹉稀罕啊。」。 他瞧见前头故意丢下家庭作业的小学生:「喂,小孩,东西掉了。」 他在小朋友恨恨地说着谢谢叔叔的语气里把他书包拉链拉死,又叮嘱他改口——要说谢谢哥哥。 他全然没有一副和桑未眠再见面有什么尴尬的样子。 桑未眠也跟没事人一样,揣着和平相处的心思没恼他一路招猫逗狗的,跟在他身后爬楼梯,搜肠刮肚地想了个话题,随意问他:「你和他们很熟吗?」 「不熟,我又不住这儿,我这不是帮你在调查周围居民情况嘛。」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 原是到地儿了。 桑未眠险些撞上他,走了一路上了五楼她有点喘,「我还……我还以为是你的房子。」 他拧开钥匙,打开门,人站在门边,给她让条道出来,抬抬眼皮:「一个朋友的,托我替他打理。」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像是专门有人打扫收拾过一样。房子不能说很大,但做成一居室还是挺宽敞的,而且厨房卫生间都有,家电品牌都蛮讲究,格局明亮,南北通透。 的确是个好房子。桑未眠在房子里转转。 顾南译这会人已经进来了,五嵴六兽地坐在椅子上一脸怠慢: 「我朋友这房子精心装的,要不是跟前女友分手,他心如死灰,不可能拿出来出租的。」 桑未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展开讲一下这个「背后的」故事。 她蛮中意这个房子的。 于是她边看边接着这话茬:「那你朋友……还、蛮痴情的。」 「是呗。」他懒懒抬眼,目光跟着在那儿翻着橱柜也不知道在检查什么的「火柴头」,像是埋怨世道似地拖长嗓音,「要不总说,痴情儿郎薄情女呢。」 桑未眠听着这话像是句谚语,但好像原文又不是这样的。 她没往心里去,继续往前走着,发现竟然还有个阁楼。 也对,楼下没有卧室。 「上面也是吗?」桑未眠问到。 顾南译嗯了一声。 「我能上去吗?」 他不大情愿的样子,但还是起来好歹带她上去了。 阁楼有天窗,採光不错。甚至不止一个房间,除了卧室以外另外一个还可以当一个小的工作室和收藏室。 外面就是个阳台。 打开阳台门的一瞬间,夕阳余晖洒下来,天台上栽着一些含苞待放的白色山茶花,在这一场他们的闯入裹挟而来的风中微微摇曳。 桑未眠楞在原地,没想到空置着的房子里还有养护得这样好的植物。 「还可以吧?」顾南译这样问到。 「还行。」桑未眠这样回答。 他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看到日暮夕阳撒在她栗色的发段上,原先因为染烫毁损的头髮早已不见,现在只剩下她原生长发的柔和和浓密,就像这一株株他移栽过来的山茶花一样,在冬末初春的凛冽北风里抽出新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她说还行,那就是挺满意。 两人下了阁楼,站在玄关边上面对面谈价格。 「你看到了的,这房子地段好,交通方便,邻里和睦,採光和层高都不错……」顾南译能列出一页优点来。 「地段是好的,不过也是有缺点的,市中心就是会稍微有点吵。」 「邻里和睦不和睦,我暂时不知道。」 「交通是方便的,但是没有电梯,爬五楼也是累的……」 桑未眠一条一条拆着他的优点。。 「年轻人爬五楼怎么会累。」他否认,「是你缺乏锻鍊,桑未眠。」 桑未眠:「我的工作性质要求我坐的时间比动的时间多。」 顾南译:「这跟工作性质没关系,是你体力不好。」 桑未眠:「我体力很好。」 顾南译:「那你爬五楼还喘?」 桑未眠:「喘不喘跟体力好不好没有关系。」 「得了吧。」他微微停顿,原先抱着的手放下来,插进裤子口袋里,把眼神挪开,看向别处,嘴上说的依旧是:「桑未眠,你承认吧,你体力不好。」 他这会说的话像是掌握了某些旁人不知晓的证据。 桑未眠耳朵莫名红起来。 她把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自己脑子里丢出去,转换话题单刀直入:「那你说,房租多少?」 「一万。」 ? 奸商。 桑未眠转身就走。 「哎——」最后临出门时她衣角被拽住。 黑心奸商试图挽回,「你不砍个价?」 第6章 春日未眠 「你得砍价啊。」 顾南译说着说着还优雅地拆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棒棒糖,抱着手把自己镶嵌在门框里,样子跟个老财主似的。 桑未眠:「你的底价是多少?」 顾南译:「砍价不是你这样砍的。」 桑未眠:「这有什么好不能说的,你不是帮朋友租嘛,难道你还要在中间赚差价嘛?」 棒棒糖把他腮帮子抵得鼓鼓的,他吊儿郎当地站在那儿,抱手低头:「不然呢,我白跑一趟啊?」 「顾南译,你还要从我这里赚钱啊?」桑未眠有些惊讶。 「礼貌点,桑未眠。」他扬扬下巴,「再说了,这不是让你砍价了吗?」 这个房子的大小和地段,市场价大约是在七千左右。 「三千。」桑未眠看向他。 棒棒糖棍不动了,他没好气地含煳不清说了句,桑未眠猜想他说的是打骨折都没有这个价。 「八千总是要的。」顾南译咂咂嘴,拖着老大爷的调在那儿煳弄她,「这是底价了,装修用料都是很好的,两层带阳台呢小姑娘,全屋敞亮,审美在线,你出了我这个门去哪儿找这么好的房子。」 他松口了,一松松两千。 桑未眠估摸还有空间。 「四千行不行,你少赚点。」 他抬眼:「我那不是少赚点,我那是赔。要不是看在咱俩——」 他话到嘴边又停了停,继续说:「要不是看在桑叔和顾婷女士的份上,八千也是下不来的。」 桑未眠不讲了:「那我再看看别的吧。」 她说完之后默默朝屋外走去,在那儿摘鞋套。 屋里的人伸出脑袋:「这就不砍了?走了?」 「嗯。」她摘了一只。 「那不白看?浪费一下午?」 「不浪费,就当长见识。」她弯腰之际长发掉落下来。 他的强迫症迫使他想走过去把她头髮挽起来,但他没有,站在原地淡淡问,「长什么见识?」 她两只鞋套都摘了,站在屋子外面,揣着黑色羽绒服的口袋,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见识一下传说中寸土寸金的昌京。」 他闻言,掀掀眼皮:「那你见识过了,什么感想?」 桑未眠站在原地,耸耸肩:「挺好。」 说完后桑未眠就要转身下楼的,不过她迈出脚步的一瞬间,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 「桑未眠,你的预算是多少?」 他这话听上去倒是比刚刚都要认真很多。 桑未眠转头,诚实说到:「五千。」 她的预算只有五千,她工作室的收入除去成本和费用所剩能动用的资金不多,桑家的家用补贴她也不好动用太多,毕竟后面买原材去展会都要花不少的钱。 「我只有五千的预算。」她算是掏了个底,其实按照她的预算她也知道是租不到这个地段和这种採光通透的小复式二楼的。 虽然她知道昌京房价夸张到离谱,但花个七八千租这里,对她来说还是奢侈了。 「行吧。」原先站在玄关边上的人扯着另一个棒棒糖的糖衣走过来。 他停在光线明暗的交界处,拆着手里的棒棒糖不由分说地往她塞进她嘴里,「租给你了。」 桑未眠没反应过来,直到舌尖传来熟悉的橘子味棒棒糖的酸甜,她才发现她下意识地连迴避都没有的就接受了他的糖。 这地段按照市价七千是拿不下的,现在只要五千,低于市价,很划算。 桑未眠确认了一下,舌尖顾不得留恋这种熟悉的味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有那么多功夫骗小孩玩?」他叼着个糖睥睨她,甚是直接把钥匙从兜里捞出来,叮零零地出现在她面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就一条,不许抽菸。」 桑未眠微微犹豫,像个严谨的租客一样确认着事项:「阳台上、也不可以吗?」 顾南译:「不可以。」 桑未眠继续评估了一下:「可是我有时候没灵感就会下意识想抽。」 顾南译:「所以你今天开始要学会吃棒棒糖。」 桑未眠望着自己嘴边那根和他一样的糖棍,猜想自己这会也鼓着个腮帮子滑稽地很。 她得了好处,心情还不错,见他也塞了个棒棒糖,于是问他:「所以你在戒菸?」 「不是。」他否定,继而补充道,「吸菸有害健康你不知道?」 桑未眠没说话。 过了会后,她才找补出一句:「你不是也抽。」 顾南译侧目,他听这话是听出了她隐隐约约的那点不服。 即便不服,但她眉眼依旧向下垂着,清清冷冷地表情不大因为语气而有起伏。 那是他熟悉的。 她从前的时候也是那样,开扇形的琥珀色眸子向下,声音小小的却依旧淡淡的地说「你怎么这样。」 那都算得上是这个薄凉人的撒娇了。 夕阳落山,夜幕降临。 如今一个门框把他们分离在明暗的两个世界里。 桑未眠人还站着门外,站在夕阳余晖落不到的地方。 顾南译没接她这个话,而是伸手拽过她衣角,把人拉回他所处的那个明亮又温暖的世界里。 她趔趄过来的时候发梢盪起一圈碎密的光。 他把眼神挪开,恢復刚刚懒意洋洋的样子:「你就偷着笑吧桑未眠,你租到这个房子算是捡到宝了。」 「这倒是。」她没否认,站在门框边上看了看他,而后象徵性挤出一点笑,算是客套。 但那笑容也是有几分真诚在的。 毕竟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那也很容易出卖她的心情。 「记得准时交租,我脾气不好,没耐心的。」 「好的。」 她这会倒是好说话极了,点了点头的过程中人还往前走了两步。 这下她所有的栗色髮丝都被夕阳光包围着。 那泛着微微红的颜色像冬日暖洋洋煮沸的红酒。 很久违。 他舌尖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橘子的酸味。 —— 从居民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北方的冬天和南方的冬天不一样,固然冷,但天气是纯净和干燥的,人和人之间不因为那胶着又黏湿的空气分子而变得不可分离。 桑未眠猜这或许是大部分北方人性格飒爽的原因,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顾南译走得快,桑未眠跟在人身后。 面前的人的身影被灯光照得长长的,这让桑未眠想起从前的一些日子,她也是这样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 临近傍晚被西北风吹乱的思绪打扰着她前行的步伐。 直到面前的人和记忆中一样停下来。 用一个后脑勺等着她。 桑未眠后知后觉地加快脚步。 等到她走近后,后脑勺才又开始往前移动。 桑未眠又想到租房的一些事,她于是加快脚步走到与他平行的位置。 「我房租是直接转给你吗,还是你会给我房东的微信?」桑未眠问了关键的问题。 「转给我就行。」走在前面的人依旧抬着下巴,「我就是你房东。」 这样。 他自觉当起了房东,她没提起他之前说的房子是他朋友的事情,虽然桑未眠有点怀疑房子是不是他这个强盗惯犯从哪里抢过来的,但真要出什么事了,总也是找他的,自己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想到这儿,她又安下心来。 他们走出居民区,来到人潮涌动的街道。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人行街道小卖部在放《孤单又灿烂的鬼怪》 鬼怪撑着一把黑伞,在大雨中和自己命中注定的新娘擦肩而过。 片尾曲响起,混剪中神秘婆婆画外音说到:「今年冬天你将遇到一个心软的神。」(1) 红灯计数,桑未眠的眼神停留在屏幕画面上。 「饿吗?」直到顾南译开口说话。 桑未眠反应过来:「我得回桑家吃饭去。」 她解释:「魏叔说过来接我。」 「嗯。」他轻轻应一声,手依旧还在兜里。 一分半长的红灯一秒一秒地在消耗一个季节短暂的生命。 「走半天了,你个路痴知道怎么回自个家吗?」他再度问她。 桑未眠没说话,她心里是知道的。 顾南译像是在给她回忆:「从地铁口出来,过了这个红绿灯,找到这家小卖部,然后顺着这个胡同口子往里走,从小区侧门走进去,左边数过去第三栋,2单元501室。」 他说话间转过头去,眯着眼睛看了会,插着兜在那儿说:「这还能看见。」 桑未眠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 老城区建筑都不高,他们站在这一块开阔的地方,果然还能看到他们刚刚出来的那个居民楼。 八十年度的建筑风格,铁栅栏把每一个窗户都封死,唯有她那儿没有装防盗。 他们临走前留下来的一盏玄关灯还亮着。 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窗户里投出来那种最吸引夏天飞蛾的黄色的暖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桑未眠年少时坐公交车路过那些发着暖光的四四方方的窗,总想和不顾生死的孱弱飞蛾一样,悄悄地伏在每一户人家的窗外,想看看那种叫做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挤过8*8的厂房宿舍,也睡过工作室的简易移动床。 却没想到第一次一个人拥有自由地放置灵魂的机会,却是在这哪哪都膈得她难受的四九城里。 华灯初上, 红灯变绿, 人潮继续开始分离。 「走了。」 等桑未眠再回头的时候,刚刚插着兜站在路边的的人却早早地混入刚刚那一场人流中,与她渐行渐远了。 第7章 春日未眠 古城楼有一私人园林亭台楼阁雅致,是昌京城许多有头有脸的人聚会议事的地方,这会无人打搅的偌私人包厢里只坐了两个人。 「可算是把你给约出来了,一个两个的,不知道有多难约。」说话的人名叫蒋契,长得算是万里挑一,但眉眼俊俏到轻浮没了边,开了一瓶路易十三,兑着冰块给身边的男人倒了一杯。 坐在沙发边角的那个男人是沈家现在的掌权人,是见过沈家当年那一场风雨的,如今倒是比往年多了更多的几分淡定和从容,穿一身裁剪讲究的西装,眼眸沉沉,没接过身边倒着的酒,而是乏着眼问:「顾南译呢,没跟你一块,这小子最近在做什么?」 蒋契外号叫蛐蛐,跟顾三哥两人碰一块的时候跟说相声似的没完没了,沈方易时常觉得耳朵吵,今儿就来了蒋契一个人,蒋契没了说话的搭子,清静了不少。 「嚯,你不说还好,说起这小子我就来气,是他前些天给我打的电话,说有急事,我这在洛杉矶跟一老外谈着几个亿的生意呢我撒腿不管给他飞回来,看到这小子在机场接我,我说,嗐!这什么世道啊,我是申遗了还是得绝症了能让三哥儿亲自来接。结果呢,我脚都没站热乎呢,这小子一句吃了吗的寒暄都没有就问我要了我城区一老破小的钥匙!」 「老城区的房子?」沈方易听到这儿也分两分眼神出来,提起点前尘往事来:「我大哥离婚的时候给他娘俩留了栋别墅,他自己回昌京后也买了套不小的公寓,他要那老破小干什么?」 「所以我说有事,一定有事,说不定就是金屋藏娇!」 蒋契虽「说不定」,但依旧一脸笃定。 「你问了?」沈方易微微耷眼过来。 蒋契这会看到沈方易的眼神,顿了顿,而后在那儿嘿嘿他,「看不出来啊易哥,你也八卦?」 「关心晚辈而已。」沈方易又把眼神收回去。 蒋契继续眉飞色舞:「我当时就说,我说顾南译你小子一定有事,你不说,我不给。你知道他平时对我抠成什么样嘛,喝他半瓶酒都要让我给他折算的人,他竟然说他每个月付我租金!」 蒋契一脸正义:「我说那不是钱的事。你得说清楚什么用途!」 「那后来说清楚了吗?」沈方易听蒋契扯半天也说不到重点,再次自己手动拎出重点。 蒋契顿了顿:「他说他每个月给我一万五。」 行吧,重点又偏离了。 蒋契那老破小入手后装修出来就一直空着,这几年昌京房价水涨船高,他也入手小小投资了一把,看的是过些年房价的整体涨幅,没把那点租金放在眼里,更何况他最近常年不着家,也不住,更懒得打理。 那地段差不多租金也就七八千吧。 顾三哥这是拿了两倍市价的租金价格堵了蒋契的嘴。 沈方易:「所以你就被他收买了?」 蒋契想了想:「也不能这么说,主要大家都是朋友,友情是无价的。」 沈方易不说话。 蒋契又加了一句:「不是,易哥,这钱可没进我口袋,本质上是三哥儿的钱被银行赚去了。我也是要还房贷的呀!一万五呢每个月!」 沈方易:「您不是在洛杉矶谈上亿的生意吗?」 蒋契顿了顿,嚷嚷:「哪个创业的人不负债!」 「行。您受累。」沈方易搪塞半句,打算收回好奇心。 「但我还是打听到了蛛丝马迹。」蒋契又放钩子。 沈方易捞过自己面前的杯子,把蒋契给他到的那杯酒往前挪挪,放到蒋契面前:「哦?」 他邀请他展开说说。 蒋契虚掩着嘴,眼珠子转一圈,压低声音说:「桑家你知道吧?」 「嗯。我听小粥说桑家老太太这几年在圈子里好像社交挺频繁。」 「是,桑家吧,算是个冒茬的新起之秀吧,虽然祖上的积累不多,但手里握的商业资源据说不错。」 「自然,不然一生要强的顾婷女士也不会不管不顾我大哥的阻拦,搭自己进去。" 蒋契一拍大腿:「对,顾家和桑家结亲,桑家张罗着和晏家结亲,顾家还有意和王家结亲,强强联合,各取所需!」 「你说的我都知道。」沈方易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地又把蒋契面前的酒拿回来,「这就是你说的蛛丝马迹?」 「别急啊。」蒋契又把沈方易要拿回去的酒拦下来,一脸神秘地放了大招:「你记得那四千万不?」 听到这话,沈方易松开手,斟酌到:「三哥儿拿了四千万听声响的事。」 「对对对!就这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他们这一圈人都晓得顾三哥有个爱玩石头的爱好。 赌石头是翡翠这一行当的行话。 由于风沙覆盖,看上去和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的翡翠原石往往从表面看不出真的价值来,到底值多少钱,得切开才知道,所以风险性高到用了「赌」这个字。 这玩意玩起来,行内人戏称,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1) 顾三哥儿眼神准,运气好,年少气盛尝过甜头后胆子也越来越大。 那年瑞市翡翠公盘上出了个标王。 评估师千万级别的价格一喊出来,天南海北的人都过来看热闹。 最后还是顾三公子,浩浩荡荡地远超所有报价花了四千万买下来的。 结果您猜怎么着? 那可真是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 而他这一刀,一刀听个响。 但一刀也不是一无是处,好歹顾三公子凭这一刀远超所有昌京纨绔子弟荣登榜首。 一传十十传百,昌京豪门圈教育下一代的时候,要说谁最不学无术,十个人十一个都拿顾家三哥当教训。 「这事我劝过他。」沈方易聊起这事也觉得可惜了,「当年那石头一点窗都没开,全赌的。谁知这三哥儿跟只毛兔子似的,根本不听劝。」 「是啊。那时候谁问起来三哥儿都说就是切了个废石头。」蒋契压低声音,「但我却听说这其中另有隐情,好像跟一姑娘有点关系。」 「为了个姑娘?」沈方易听到这话颇为意外,「那他瞒得这样好?你消息准确不,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小子还能跟姑娘不姑娘的搭上边,这浮浪子没有心的,你这消息错了吧?」 「准不准确我也不敢打包票啊,但你想,因为这四千万的事啊,他亲姥姥是顾家正经生意一点也不让他碰了,怕了他这个散财童子了。你说这也不是赛事季,他也没什么事可做,他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呢?」 蒋契自问自答:「根据我周密的观察,他这些天,往桑家跑的多。」 沈方易:「这有什么的,说起来往后和桑家也要成为一家人,多跑跑是正常的。」 「但是你不知道呀,桑家找了个私生女回来,你知道是从哪儿找回来的嘛?」蒋契把钩子拉满。 这波搞得沈方易也有些激动:「哪儿?」 「临城!你忘了,顾家祖宅就在临城,三哥从前不是半年都在临城嘛!你说会不会桑家那个私生女就是那个……」 信息量有点大了。 沈方易微微后仰,摇摇头:「这不能乱说。」 「我哪里乱说,你好好想想,你仔细想想……」蒋契说到一半,又跟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慌乱: 「你说要真是那么一回事,顾三哥想干嘛,不对,他可什么都不能干啊,他要是想干嘛,顾家,桑家,还有那个蠢蠢欲动的王家,还有桑家有意要联合的晏家,以及波及的大大小小的圈子,甚至沈家……都要乱套了,他三哥真要这么做这么想,那大半个圈子里的人他得罪光了,那就不单单是位列纨绔子弟榜首这么简单了啊!」 蒋契说的跟世界末日到了似的。 沈方易头疼:「且看吧。」 「你得盯着他点易哥,好歹他叫你一声小叔。」蒋契已经慌的不行了。 「他什么时候叫我小叔了,不跟着你易哥易哥地叫嘛,把辈分都叫乱了,还逗着我家小米叫他叔。」沈方易最后才端起那杯酒,抿了一口,最后才幽幽的看口说道,「他要是真要大闹天空,我也管不住。但我估摸着,三哥儿行事虽然不羁,但也不荒唐,孰轻孰重,他分的清。」 蒋契:…… 蒋契:我觉得你还是不够了解他! —— 桑未眠回到桑家的时候,家政阿姨说饭已经做好了。 她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在客厅里响起来。 「奶奶,这是我特定给您带的,维也纳的纪念版的玛瑙珠子,您喜欢吗?」 老人家慈爱的笑声传来:「这么新潮,你奶奶带出去都要给人笑话呢。」 「怎么会,我这么新潮的奶奶就该配这么新潮的珠子,你瞧瞧,上面还有着名音乐人的签名呢,你是不知道,这签名款有多难搞,我足足在大厅等了两个小时呢!」 「那可真是辛苦我们家汲汲了。」 「辛苦什么呀。」桑城杨的声音出神打断,「妈,这小丫头片子讨好你呢,你没听人家游学的项目老师说大半程都没见到桑汲汲人嘛,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野了。」 桑汲汲:「那我不是给你们买礼物去了嘛,爸,你看,我这两瓶红酒怎么样。」 「带什么红酒,你爸酒柜里的都喝不完。」 「不一样,这是我从法国给你人肉背回来的,带着你女儿的情谊,当然好喝很多!」 「行行行,我收下了。」桑城杨拗不过她。 「汲汲啊,你这剩下的,都是给谁的。」桑家奶奶垂眼看了看她脚边的那些东西。 「哦,这些,这些是给一些朋友的,王思爻姐姐生日不是也要到了吗,还有我那几个大学室友,剩下的那些打包好的随手买了一些手办,到时候看如果给谁没有带东西了,就从这一堆里挑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桑城杨看了那一堆东西之后,又说到:「老爸嘱咐给你的话你记得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桑汲汲这会语气有些不悦,但态度还算行:「知道了,不就是给顾阿姨带礼物嘛,我带了的。」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翻动声,大约是几个纸箱子翻到后,桑汲汲的声音又带着需要被承认的语气响起来,「我有分寸的好吧,诺,这条丝巾是给她的。」 桑城杨:「嗯,是不错,下次吃饭你亲自送给她。」 桑汲汲:「一定要吃饭吗,我好累啊,你们大人的事不能大人解决吗?」 「你又耍小孩子脾气。」桑家奶奶这会插话道,「上次你就不在,这次你还能不再?」 桑家奶奶这话威严,桑汲汲没了动静。 桑家奶奶又继续说道:「得给三哥儿也备一份。总不好去给你顾姨送东西,三哥儿没。」 「啊?他也要啊。」桑汲汲提到这事,声音明显不情愿了,「我送的东西,他看不上的,上次我送了他一个赛车车型模型,我还研究打听了好久,打算投其所好。结果呢,他瞧了一眼,说他已经有了,还说我那个是12年就生产的,言下之意说我送的旧。那典藏款嘛,听别人嫌弃新的,没听别人嫌弃过旧的。我没见过他这么不绅士的人,我不要送他。」 桑城杨知道顾三哥是个难讨好的性子,他也不捨得女儿受委屈,随即在那儿解围:「算了,汲汲是妹妹,不送也没事。」 桑汲汲颇为同意,换了笑脸在那儿点头:「爸,你说的对,我们可以吃饭了吗,我饿死了!」 「就你饿死鬼投胎。」桑城杨张罗着开饭,回头又问后面的家政阿姨,「眠眠回来了吗。」 桑未眠符合时宜地「出现」:「我回来了。」 她走到桌边,跟桑家奶奶问了好,又礼貌地看向桑汲汲。 姐妹俩第一次打了照面,桑汲汲也带着打量的目光看着她。 「汲汲,这是你姐姐。我跟你说过的,你眠眠姐姐,你亲姐姐。」 桑汲汲反应过来,带着一丝不习惯,但还是叫了一声,眠眠姐姐好。 「你好,汲汲。」桑未眠回打着招唿。 桑城杨招唿他们坐下来。 接下来的餐桌比刚刚桑未眠回来之前气氛更微妙。 依旧是客客气气的,但这种客气下却藏了一些疏离,不是特意的,只是有一种「有客人在,大家要礼貌」的心照不宣。 唯有桑汲汲,偶尔还能提到这次去欧洲游学的所见所闻。 她说她从一个街头艺术家的手里掏到一个徽章,她对半砍价下来最后只花了五万。 桑城杨让她别乱买这些东西,她又不懂,被骗了也不知道。 桑家奶奶出声维护她,也就五万块钱,玩了就玩了。 桑城杨又看到一言不发的桑未眠,随即想起她找房子的事。 「今天房子看得怎么样眠眠?」 桑未眠倒是有些意外话题来到她身上:「已经找好了,就在月明湖后面的,交通挺方便的。」 「这么快就找好了,房租多少?」 桑未眠如实回答:「五千。」 桑城杨估摸了一下那边的地段和房价:「那是老小区啊,那住起来多不舒服。这样,我每个月再补给你一万,你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 「不用了桑……」桑未眠抬头看到默不作声的其他人,改了口,「爸……不用,太大了空旷,我一个人住,点好。」 桑城杨还欲说些什么,桑家奶奶出声打断:「老小区也挺好的,要换个大点的估计就离眠眠工作的地方远了。」 桑汲汲这话插话道:「眠眠姐不住家里嘛,家里好多空房间的。」 「你眠眠姐要上班的,家里离她工作室太偏。」桑家奶奶转头耐心解释道。 「我还以为家里会很热闹呢。」桑汲汲微微失落。 「你周末叫上眠眠姐去玩。」桑城杨转头和桑未眠说到,「眠眠,周末什么的你就让汲汲陪你转转,也认识认识我们桑家平时在相处往来的那几家的同龄人,对了,自遥也回来了,过段时间安排你们也见见。」 晏自遥。 传说中桑未眠要有婚约的人。 前段时间据说出去帮晏家打理生意去了。 「自遥哥哥嘛?」桑汲汲显然认识,她转头对桑未眠说,「眠眠姐,自遥哥哥人很好的。」 「他很好嘛?」桑未眠没过心地接着桑汲汲的话。 「至少比那个三哥好!」 「你这孩子。」桑城杨语重心长,「一个是你未来的哥哥,一个是你未来的姐夫,不好这样比来比去的,让外人听见了多不好。」 桑汲汲吐了吐舌头。 这顿饭吃到最后以桑汲汲从那一堆东西里挑了一个盲盒手办给桑未眠做结束。 桑未眠回到房间里,拆开发现是一个毛茸茸的小猫咪。 她将它放到书桌上,而后环顾一圈她现在住的桑家的别墅。 除了桌面上散落的几张设计稿以外,屋子的陈设和她搬进来前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她过两天搬家要带走的东西也不多。 说起搬家,她重新打开手机。 刚刚给「房东」转的钱,他还一直迟迟未收。 这人刚刚明明一副缺了这点钱就要活不下去的样子说押一付三,这会儿却没动静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桑未眠对着窗户发呆。 连桑汲汲都不喜欢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可见这人在原先这个圈子里混得也不咋样。 外头竟然开始下起雪来。 手机传来声响。 桑未眠打开手机界面。 「顾不过来接受了您的转帐。」 桑未眠合上手机。 过一会儿手机又亮起来。 「顾不过来向您转帐一万元。」 桑未眠瞥一眼,发现顾南译又把钱退了两个月过来,变成了她之前一直跟他讨论的的能不能押一付一的。 桑不睡觉:【?】 聊天框那头只是沉默了一会,紧接着发过来一段视频。 桑未眠举起手机看了半天,视频里背景里是一片夜色,几朵硕大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 这个角度很刁钻。 桑未眠猜想他可能把头倒挂在沙发上,对着外面的落地窗拍的,明明是极浪漫的场景却被他拍的一点美感都没有。 桑不睡觉:【?】 为什么还她一部分钱还给她发下雪的视频? 手机叮咚一声。 她再度看向屏幕。 那头「大发慈悲」地回道: 「今年冬天你遇到了一个心软的神。」(2) 桑未眠:…… 第8章 春日未眠 这位自诩是神的男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被顾婷女士送去了哈城买貂。 桑未眠是在后来的饭局上才知道的。 桑汲汲回来了,全家人私下组了个局,去外头吃的饭。 顾婷女士一边开心收下桑汲汲带来的礼物一边又在那儿埋怨自己儿子: 「啊哟他开春了就要去忙活他那个俱乐部的比赛,我捉都捉不住他的,王家那边的事也不能总是拖着,正好我听说思爻在哈城,这不正好我得过去拿两个皮草,就做了个人情,打发他过去,以后总是要在一起的人,老是不见面也不是个事。」 王思爻啊。 桑未眠在心底过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在许多大奖塞上看到过她的署名,虽然他们未曾见过面,但渊源也真的不浅。 「倒是辛苦你这个做娘的给三哥儿谋划了。」桑家奶奶随口接了这样一句。 「害,就怕我做娘的瞎筹划,小孩子不听话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顾婷笑着打趣自个,眼神又落到了面前姐妹俩身上。 桑汲汲吃着饭拿着手机玩游戏,桑未眠倒是一言不发,虽然眉眼冷但样子也是乖的。 她后知后觉品出桑家老太太的意思,这才出声道:「说起来,我们眠眠也该和未来夫家接触接触的。」 她又话指桑城杨:「城杨,你带眠眠见过晏家那位了吗?」 桑城杨:「自遥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来得及见呢。」 「那你要早点给眠眠安排的,眠眠刚落脚不久,正需要人照顾的……」 「没关系的顾姨,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一直不说话的桑未眠抬头这样说到。 顾婷半句话没说完,也没当回事,反而夸她:「你看我们眠眠懂事的,我听顾南译说你房子已经找好了?」 「嗯,在月明湖边上,前几天已经搬进去了。」桑未眠诚实说道。 桑家奶奶:「眠眠那房子是南译帮忙找的?」 聪明人说起话来就省事不少。 桑家奶奶这就听出了顾婷邀功的味道了,她开口,「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三哥儿呢,眠眠这孩子回来也没说,我都不知道三哥还帮了这么大一个忙呢。」 「这算什么忙呀,难道没了那小子我们眠眠找不到房子嘛,举手之劳,要不是这小子去哈城了,我定是要把他捉回来给眠眠搬东西的。」 「分得这么清楚干什么,往后都是一家人了。」桑城杨举起酒杯,「三哥儿的好你两姐妹要记着,往后互帮互助,一致对外,晓得不。」 「他可没对我好。」桑汲汲手机游戏几次失败,烦的要死,人还在游戏大厅里飘着呢,听了一耳朵后插话道,「来了个姐姐也就算了,还来一个哥哥。」 桑汲汲想说什么全看自己的心情。 前几天还是「想眠眠姐住在家里」,今天又变成了「来了一个又来一个」。 桑未眠依旧夹着眼前这道名为「金玉良缘」的虾仁炒莲心。 「桑汲汲。」桑城杨提高声音显露威严。 桑汲汲:「我又没说什么咯。」 「汲汲。」桑老太太也低声。 桑汲汲抬头一眼看到桑老太太变了脸色,张了张嘴,又不说了。 「抱歉,阿婷,桑汲汲她不是有意要这么说的。」桑城杨根顾婷道歉。 顾婷女士倒是没放在心上:「没事,汲汲已经很懂事了,诺,这不是又出来跟我们吃饭,还给阿姨带了丝巾,阿姨谢谢你啊。」 顾婷女士以柔克刚,这会桑汲汲红着脸,倒是有点觉得自己小孩子脾气幼稚,还不会控制脾气。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倒是老实了不少 吃晚饭后,桑未眠主动提出去送顾婷回去。 桑城杨要去赶一个展会,司机被他带走了,顾婷又喝了酒,家里会开车的就剩桑未眠了。 顾婷脸色微微发红,坐在后驾驶室里开了半扇窗。 桑未眠车子开得四平八稳的,停下启动都让人觉得舒服。 「要是顾南译那小子开车有你一半稳当就好了。」顾婷起先打开话题,「哎,眠眠,你坐过这狗东西开的车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顾婷女士在外人面前也是爱挖苦自家儿子的。 眼前绿灯变红,桑未眠停在路口,夜里一阵风灌进来,吹起她记忆里五光十色的夜。 顾南译开惯了赛车,去哪儿都是顶着限速开,他自个习惯了这种在拥堵忙碌的高峰期里不带剎车的转弯和超越,但坐在车里的人是真的不好受。 他们好的那段时间,桑未眠坐过几次。 同车一块玩的公子哥逗她,给她备了两颗晕车药。 两千米海拔下来,后座的公子哥趴在地上起不来。 坐在副驾驶的桑未眠解了安全带,把那两颗晕车药还给他。 顾南译从驾驶室下来,看着除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别无其他反应的桑未眠啧啧嘴: 「可以啊桑未眠。」 桑未眠成了第一个坐上他的车神色不变的人。 但从那天后,桑未眠执拗地没再让顾南译载她了。 她是脸色未变,但胃里其实也翻江倒海了。 她去考了驾校。 学校驾校老师是个临近退休的小老头,心思早就飞到了和相好的退休旅行上,讲课没耐心,教的也不仔细,总之一句话,能不能过,主要靠自己。 顾南译那会还经常好为人师的指点她。 桑未眠觉得顾南译要是退役了没事干的话以后也能去当个驾校教练的。 至少那一通带着嘿咳呦呵挖苦的京片子让她通过了考试。 这之后,桑未眠几乎就成了顾南译的专职司机了。 但顾南译手脚闲下来了,嘴没闲下来。 「打弯早了桑未眠。」 「哎呦你这剎车。我的天爷,亏我没吃早饭。」 「嚯,桑未眠我是不是眼花了,刚超过我们的是不是一辆老头乐?」 …… 他挑剔的诸多事她都有进步,可她终究不是他那样的,五六年一直和一堆无机物打交道让她养成了一个沉稳的性子。 车技进步飞快,但速度上依旧达不到顾南译的要求。 「咱能再提点速嘛我伟大的桑女士。」他依旧懒散,支着头在驾驶室指挥她。 「你别让它超车……」话音未落,他又啧一声,「完犊子,被超了。」 …… 桑未眠看着前方路,不疾不徐且不动声色地说一句:「和我多呆一会儿不好嘛。」 那是她那天说的唯一一句话,却好像也是中止这场「恨铁不成钢」符号。 桑未眠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找出许多话来反驳她。 但等半天了,他只是眉眼微微一掀,把头挪开,朝向窗外: 「行。」 「那您慢点。」 第9章 春日未眠 过去的事明明也就三四年,可桑未眠想起来,总觉得恍如隔世。 这会顾婷女士问起桑未眠有没有坐过顾南译的车,桑未眠只得朝着后视镜摇头,头一次撒了谎地说:「没坐过。」 「没坐过好,下次他要是邀请你上的车,千万别着了他的道,这小子坏着呢。」 「怎么呢?」红灯在倒数,桑未眠看了看顾婷此刻喝的酒已经上脸了,没让她的话落在地上。 「早年间我还给他物色未来对象的时候,没少借着这样那样的理由让他送女孩回家。我好心好意地给他安排,他倒好,表面答应我答应的好好的,也出来见面了。可见过一次面之后回头人女孩子都不愿意搭理他,我当时还觉得是人家眼光高,后来才知道,顾南译这小子坏心眼多着呢,回回送个姑娘回家,回回都能让人发誓再也不上他车。他这个人真的一点风度都没有。」 绿灯亮起。 「三哥儿心眼不坏。」桑未眠顺着顾婷的话托着底,启动车子。 顾婷:「难为你还为他讲好话了。」 「对了眠眠。」顾婷话锋一转,又来到桑未眠身上,「汲汲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她年纪小,就是一时间接受不了重组家庭,不是不喜欢你的。」 桑未眠没想到顾婷心里还惦记这事。 说的是桑汲汲的那句:「来了个姐姐也就算了,现在还来了个哥哥。」 晚上一顿饭看似话题也都围绕着桑未眠,但大家心照不宣的知道,其实更多的是为了维护两家的关系。桑汲汲说那番话的时候,桑城杨和桑家老太太下意识思考的是对顾婷的抱歉,但没人在意桑未眠的感受。 桑未眠虽然心思敏感,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挣个什么高低来。 她的确没有把桑汲汲的话放在心上。 但作为「外人」的顾婷却发现了。 这让她觉得有些被照顾。 「没事的顾姨。我没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顾婷这会儿像是松了一口气,「你从前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往后有什么事就跟顾姨说,你要是不好意思跟我说,就去找顾南译,我嘱咐过他的,他再不着调也不敢怠慢你的事。」 「我知道了顾姨。」桑未眠看着前方的路平稳地前行。 她对这个面面俱到的未来继母不排斥,如果她接受这个吊儿郎当但其实人还不错的哥哥,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和谐的成为一家人。 但往日的记忆又跟风暴来临前的乌云一样,一片又一片地压过来。 她又觉得这点好是嫁接在她的身份上的,而不是连结在她这个人身上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她又愧不敢当。 甚至还觉得像偷来般地见不得光。 车子开进顾家的那别墅区,顾婷下了车,临了道别的时候说起桑未眠开工作室的事情。 顾婷:「你顾阿姨有几个朋友在收藏珠宝这一块蛮有研究的,我下周和他们约了个下午茶来家里玩,到时候你一起来。」 「好的。」桑未眠答应下来,她工作室发展中,什么机会都是不能放过的。 「哦,对,眠眠,思爻也会来的——就我想着介绍给顾南译的那个。王家你知道的,思爻也是做珠宝的,我听那几个朋友说她眼光很好的,在国外也拿过很多奖。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啊。」 「要是三哥儿和她成了,一起玩的那些太太们都不知道要怎么羡慕我,你和思爻还都是在一个行当里的,以后,还可以相互照顾。」 顾婷说起王思爻,脸上是满意的。 桑未眠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那我先走了,眠眠。」 「好您慢点。」 道别之后桑未眠回到车上,看到手机里有条消息。 是吴虞人发过来的。 她这段时间出差对接渠道商去了,有什么事都只能和桑未眠手机联繫。 桑未满打开,信息上显示: 「眠眠,新品设计稿出来了吗,这是我们回昌京打响的第一枪,你要加油啊。还有,我听说今年亚洲设计大赛今年五月份就要截止报名了,这比赛你不可不能错过。」 …… 新品设计图她做了个大概,但她灵感堵塞,最近苦不堪言。 桑未眠把手机摁灭。 周遭的人和事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她所有创作的激情。 其实新品设计图没有灵感还是小事情,倒是吴虞人说的那个比赛……越是知道这个比赛的重要性,就越是想起过去。 越是想起过去,她就越觉得现在所处的世界不真实。 她带着野心回来,也装着身份在慢慢做自己的打算,成熟的潮流设计和配色对她来说没有难度,但这种标榜着意义非凡的大奖赛她还是没有勇气。 她下意识地要从自己大衣里掏烟。 但她忘了她答应顾南译不在自己家抽菸的那个夜晚当着顾南译的面把那包烟丢进了她家小区的垃圾桶。 她不该丢的。 他又不是永远在身边,没法永远代替尼古丁成为那个瘾头。 于是她关上车门,启动车子,把车子开上了朝向郊区去的绕城高速。 高大的楼房在她身后褪去,顶着限速下行驶的车流把窗外的灯火拉成一条霓虹彩带,空旷的高速路上前头永远是无尽的坦途。 其实桑未眠也可以把车子开很快。 就像从来盯着一张淡漠脸的她也可以抽菸抽的很兇。 叛逆和对自由的追寻从来就长在她那个自诩有些「艺术」的灵魂里。 这样矛盾的她才会在第一眼看到顾南译的时候,就被他吸引吧。 她最后把车子开到一个无人的郊区,路边有着矮矮的小麦茬,杨柳树光秃秃地站在夜空里,她对着孤冷冷的月色发呆。 她的灵感呢? 大奖赛的第一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对一个没有名气的设计师来说。 拿到头名,打开名气,拿到拍卖资格,积压了多年的手稿就不再寂寂无名。 但…… 她也比过 她也同样在所谓的一次大奖赛中拿到过第一名。 但她还是依旧寂寂无名。 看似公平的渠道却不是普通人的梦之门。 所以,真的还要再去报名吗…… 夜里冷,桑未眠吸了吸鼻子,从车子里捞出来一条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她望着冷冷的月色,放空思绪。 她在那一剎那想起春姐,在每一个自己因为没有灵感自我摧残的夜里,她总能想起春姐。 跳闸后屋子里阴冷的月光下,她收拾着自己的所有行李,头也不抬地说:「我是不会供你学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的,别觉得过了两年好日子就真的把自己当大小姐。」 厨房的锅碗瓢盆还没有洗,楼下还有带着白帽做头七的人的哀痛声,洗手间传来洗护用品打包入袋的声音…… 在再一次的人生变革中,只有一道冷冷的声音穿透到她的心里:「桑未眠,你有那样的命吗?」 桑未眠一言不发地在一阵关门声后起来,进入厨房,把那些带着油污的碗重新洗得一尘不染。 而后她坐下来,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对着杂志上的、画报上的、她一切能看到的东西临摹、创作。 她考上美院是惋惜,也是一个传奇。 普高班主任惋惜她这么浪费远超重本的文化课成绩去学艺术,艺术考评老师传奇于她没有学过系统的班课却有这么高的天赋。 她以为考上美院是人生崭新的开始,但她还是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 设计专业,尤其是做珠宝这一块的,同窗拥有的资源和人脉和她不是一个维度的,那不是光靠努力学理论知识拿再高的分可以超越的。 王恋就是那样的代表。 当然那个时候,桑未眠还不知道王恋和王思爻的关系。 桑未眠记得那个泛着困意的暮春,金工实验室的中央围了一圈女孩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他们几个在班里基本上是如影随形,家境都很好,聚在那儿讨论着刚刚从巴黎淘回来的潮牌。 「呀,恋恋,你新做的指甲嘛。」 「是哎,一个小众设计师做的,还给我打了折,做下来也就一万不到。」 「真的好看哎,每个手指头都不一样,这是甲片还是真的呀。」 「真的。」 「真的?那到时候你作业怎么办啊,抛光机器一上,你这指甲岂不是全部保不住了?」 「那不是有桑未眠嘛。」 王恋眼神还落在自己的手上,依旧开心地在那儿欣赏自己每个手指上精细的花纹和装饰,「说好了作业都是她做的。」 桑未眠不声不响地坐在实验室的角落里。 翻飞的水花混着顽固的劣质矿石碎片穿过放飞溅护罩依旧落在她的裙摆上,她没抬头,拧着脖子,保持许久,专心地磨着那石头片子。 她要按照作业要求的那样,把石头切割成一个传统的圆形明亮式的形状,58个切面对一个初学者来说要付出极大的耐心。 王恋的作业是在她手上。 但是她也不是白做。 桑未眠收费了,收费还不低。 她在切割工厂给人打工切割假冒的「翡翠」按件计算,她给王恋开了三倍的价格,那比起她昂贵的指甲是小意思。 王恋一口答应,甚至还想把这一学期的作业都承包给她。 那个时候他们大三。 学校里大大小小的比赛不少,校外的交流机会也多。 学校和校外有合作,如果有幸被校外的社会人士看上,出售作品能得到一笔不少的钱。 但就是有一样,来参观的人都喜欢真材实料的设计。原因无他,好歹是个珠宝,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士再怎么来学校做慈善也得选个有宝石的吧。 选堆塑料玻璃弹子有什么用。 桑未眠有一个舍友叫陈筱,跟桑未眠一样也是小镇考上来的。 陈筱就张罗着桑未眠一起去淘石头。 她说她知道一个地儿,叫梅山夜市,那儿聚集了不少有石头资源的二道贩子。陈筱建议她们去看看,或许还真能找到便宜又质地好的东西。 桑未眠她们在春日的午后抵达那儿。 这虽然叫夜市,但白天也开。白天卖石头古玩,晚上换一波人做烧烤大排档。 随地可见的玉器、紫砂摆在塑料薄膜上,一旁堆着的甚至还有翡翠。 桑未眠在「翡翠」加工厂切了三年的「翡翠」,对真货赝品还是有些经验的,她随手拿起一块边角料都算不上的石头问摊主:「多少?」 老闆报了个两万出来。 桑未眠就知道,这梅山的水可真不浅。 春日午后昏昏欲睡,这儿却依旧热闹。 卖货的揣着好东西在找大佬买家。 买货的货比三家迟迟未有下手。 桑未眠逛了一圈出来,孟筱却不见了。 她只能找了个地势高的地儿,用手遮着日头找着人。 高出人群了她才发现市场东南方向距离她不远有棵看上去有些年数的桃树。 正是桃花开的季节。 那硕大的花瓣堆在树干的枝头,饱满地绽放着旺盛的生命力,用力到好像那些桃花只开一天,临近傍晚等到太阳落山的那一刻就要代表一个春天的落幕。 古树粗壮的躯干边上半倚着一个人。 那个人眉眼狭长,微扬。 但高挺的眉骨又压着那种轻佻。 穿一件白色的浮雕纹的衬衣,半挽起手。 男身女相,过于俊美。 桑未眠想到诗经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1) 那本不适配男子的诗句没来由地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男人。 这会他身边站了个姑娘,像也是来这儿做生意的,她一直想要把自己的东西推销给他。 面对喋喋不休的进攻他也没有半点恼意,只是叼着根没点着的烟,五嵴六兽地岔着腿,仿佛是刚刚化成人形的桃花精。 面前的女生还在说着什么。 他终于是眼皮一抬,桃花眼却半真半假地含笑说道: 「妹妹啊,知道你有货,但你三哥我也不能做亏本生意不是?」 第10章 春日未眠 那桃花树下是桑未眠第一次见到顾南译。 桑未眠不知道怎么判断他这个人。 说他没有耐心吧他又在那儿从头到尾地让拿东西给他看的姑娘把话说完。 说他有耐心吧他那个样子明明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那天他们没有任何的交集。 桑未眠只是遥遥的在那树下看了他一眼,等着同学陈筱回来。 陈筱后来淘到了大约手掌大小的玛瑙原石,她惊喜地拉着桑未眠说,可算是让她找到合适的了。 她那个手串正好就缺一颗主石。 但不幸的是陈筱那讲了许久后才降下价来的玛瑙石切开来连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纯色无杂质的都找不出来。 陈筱没卖上好价格。 她为此郁闷了好几天。 因此还得了个判断,说梅山夜市全是一群江湖骗子,去那儿,是淘不到好东西的。 其实桑未眠在这之后去过好几次。 阴雨绵绵的江南四月天里,她从僻静的校区上车,搭上临城刚刚换上的一批新能源公交车上,越过被细密雨丝笼罩的北山景区,越过地下通道上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她耳边戴一个头戴式耳机,伴着耳机里混乱的此刻撕扯着的一首摇滚乐,一脚踏入梅山夜市。 她揣着口袋,背着一个帆布包,专注地看着那些摊贩手里的东西,不轻易说话,更不轻易问价。 观察了一个上午后,她会在便利店买一个面包,然后又回到那个高处的屋檐下,拿起便携的画册,一边嚼着干面包一边尝试着把看到的东西进行还原。 那些石头的纹路和内里的质地成了桑未眠灵感的来源。 透透的烟粉让她想到云彩,碧色的纹路让她想起山水,澄澈的明黄让她想到落日,即便是看到乌鸡种,她也能想起水墨画的柔和和砚台的硬朗。 她还遇到过那个桃花精几次。 他好像在那些人圈子里还挺有名气。 桑未眠听到他们叫他三哥。 他好像也不是天天都来,只有真出现了好东西的时候,他才会大驾光临。 桃花树下春水煎茶,暮春时节的花瓣纷纷扬扬掉落。 懒散的人岔着两条长腿捣鼓着手边的火机,等到约定的人来了,也只看一眼,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桑未眠想,这个人,看上去既没有沉稳的个性,看年纪也没有老练的经验。他一点都不适合珠宝原石这个需要极大的细心和耐心的行当。 看他那样好的一副不缺钱的皮囊,大概是哪家的公子哥儿,闹着玩。 要说起他们两个真的第一次打交道,那就要说起她的大学同学王恋。 桑未眠也是之后才知道王恋原来就是王思爻堂妹的。 那个时候,关于昌京的这些事,对她来说还是天方夜谭。 陈筱又发现了一个好机会。 梅山夜市的货她分不出来好坏。 比起承担去买材料踩雷的风险,卖设计稿似乎更一劳永逸。 「王恋她有一帮朋友,都是搞这种的,高低层次的设计稿都要,我听说他们给的价格挺高的,好的一张图给上千呢。眠眠,你是我们这一届受老师表扬最多的,你的图一定出价最高,你一个月卖个一张你生活费就有了,这不比你去那个假冒的珠宝厂里磨石头来钱快?」 「是做枪手吗?」桑未眠一句话就问到关键。 「也不全是,有些给大型珠宝公司拿去了,会写二改,标註原创设计师的名字的,不过这种,就卖不上好价格。」陈筱咂咂嘴,「但你说,咱们平时的设计稿基本上都是作业水平,又没什么名气,与其在那儿吃灰尘还不如出去看看机会,树挪死人挪活嘛,毕竟每年这么多美术生毕业,但全世界多少年就出一个梵谷。王恋嘛,我听说她家里就有珠宝牌子,她是天之骄子,学这行大有前途,咱俩——」 不对,陈筱话锋一转,「眠眠你天赋高,以后也大有作为,我嘛,就追求养活自己。」 桑未眠:「那我也去看看。」 桑未眠说完这话后,陈筱倒是有些惊讶。 陈筱:「我以为你会鄙夷甚至杜绝。」 桑未眠耸耸肩,与她开玩笑:「我看起来这么恃才傲物吗?」 「有点。」陈筱也跟着笑起来,「谁让老天爷给你一副美丽却又不好接近的好皮囊,还给你让人嫉妒的天赋。」 「可他忘了给我金钥匙。」桑未眠也开着自己的玩笑:「再好的皮囊也要吃饭的。」 陈筱发现桑未眠还挺幽默的。 陈筱:「你应该多笑笑,眠眠,我一直以为你很高冷。」 桑未眠:「我还挺平易近人的。」 陈筱:「哈哈哈哈哈,是的!」 友谊建立的还不错。 王恋后来发了陈筱一个地址,说他们都在那儿聚会。 陈筱和桑未眠搜了那地址,是一个高档的红酒会所,在景区里。 陈筱和桑未眠带着满满一u盘的设计稿,还彩打了几张他们觉得毕生最拿的出手的作品突兀地出现在酒局中央。 酒会上的确有很多大佬,陈筱认出了其中一个,上过人物周刊,封面上的赞誉也很有牌面。 「孙老师!」陈筱和他打着招唿。 那位孙老师显然不认识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 陈筱:「您好,我是您的粉丝,您在周刊上的那期作品我看了,空间几何和珠宝的结合真的很有古典气息,我很佩服您。」 「你们是?」那个孙老师面露疑惑。 「哦,我们是美院的学生。」陈筱还强调了一下,「是王恋带我们一起开的。」 「哦,美院的啊。」孙老师这会原先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开始打量起他们,斯文的眼镜下偶尔泛起的眼角纹微微荡漾。 他的眼神落在桑未眠身上的时候,让她觉得不大舒服。 放肆的打量像是戏弄猎物。 「是的孙老师,我们还带了一些我们自己的作品,您有兴趣看看吗?」 「哦?」他倒是表示兴趣,「我刚好最近有套系列想找设计师一起做。」 「真的?」陈筱满是意外。 「对,不过今儿这个局主要还是交朋友来的,这样的,我的那几个朋友在屏风后面刚好有个私人聚会,两位设计师要不赏个脸去看看,或许除了我之外,你们还能交到别的朋友。」 「好啊。」陈筱满口答应下来。 那个孙老师二话不说往前带着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桑未眠扯着陈筱的袖子: 「陈筱,我感觉他不怎么像好人。」 「没事眠眠,咱又不是真和他们交朋友,来都来了,哪怕没有卖出作品,多认识认识人也是好的啊,咱们这行,人脉就是资源。」 那大概是桑未眠第一次踏入成人社会的时候要学会的必修课。 如果自己还没有成为那颗已经被挖出来引得大家趋之若鹜的钻石之前,你要往上爬,就得费心经营,虚以委蛇,八面玲珑。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桑未眠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只想纯粹的研究石头,设计手稿。 但那是不可能的,就像陈筱说的那样,人类歷史多少年才出一个梵谷,她这个没有后台的美术生在成名之前就会饿死。 她最后落座在屏风后面的宽敞座位上。 这地的背景音乐不大,照理来说要比前面要安静一些,但座椅边上的人却比前头要闹腾很多。 孙老师安排他们入座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是美院的,好似他们姓甚名谁不重要。 一旁留着长髮带着尾戒的男人邀他们喝酒,陈筱小声说他拿过国奖; 搂着另一个女孩子在那儿玩咬饼干游戏的那个人,桑未眠知道他是个纪录片导演。 她当初来来回回捧着那个纪录片看了好几次,那个纪录片记录了几个贫穷的艺术者的一生,她那个时候崇拜他们居陋室却心怀彭拜,陷苦难却百折不挠,她感恩世界上真的存在没有物质支撑却依旧追梦的艺术家,也对这个导演心怀滤镜,总觉得他是一个六欲尽除坚守本心的创作者。 可这会她觉得满是才华的那个导演的手却伸进姑娘裙子底下。 夜色靡靡,他们全然不顾身边的人。 桑未眠有些别扭,藉口去了卫生间。 回来路上发生了点小插曲,桑未眠再落座的时候,陈筱和那个长发尾戒男人不见了,桑未眠给陈筱发消息: 「哪去了?」 「社交中,等我会!」陈筱不久回她个消息,「我马上回来!」 原来的那个导演和那些个姑娘也不见了。桑未眠想走,却又怕陈筱回来没见着她,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在那儿等会,她插在兜里的手还摸到她来之前再三检查装满设计稿的u盘。 身边这会又来了几个人,二话不说地往她边上坐了坐。 桑未眠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用手挡住帆布包里列印好装着的设计稿,防止他们被折腰变形。 那群人坐得七七八八了,像是清点人数似的: 「三哥儿呢,不会不来了吧。」 「难说,谁也摸不准他的行踪。」 这头几个人正议论着呢,一道懒散的声音飘进桑未眠耳朵里。 「说的我多难请似的。」 桑未满和她们坐的近,听的也清楚。 她不由的觉得这声音熟悉,她回头望去,身后走近一个人。 和那天在梅山夜市他穿的那件白衬衫不一样,他今天穿了件暗黑色衬衫,整个衬衫上偶尔点缀着几朵银白色刺绣花纹,外头套了一件宽松却版型挺括的休闲西装,显得他通身有种不同于常人的贵气。 不是那酒桌堆里利益场上堆出来的铜臭味,反倒像是他天然就有的倨傲的资本。 离得近了,桑未眠才看清他身上那几朵手工刺绣的花纹样式。白色的山茶花纹路复杂,样式繁重。寻常男子应该不会选这样的款式,他倒是什么都敢穿,人又高,加之宽肩窄腰的身形,从远处走来就跟行走的衣架子似的,反倒穿出了自己不俗的品味。 或许是桑未眠直勾勾的眼神太难以让人忽视了,他走近了后,眼神落在桑未眠身上,嗤笑一声,不大正经地问:「哟,谁还带了漂亮妹妹来。」 晓得桑未眠从哪里来的人这会一个都不在,周围一圈人这才发现这儿有个漂亮姑娘落了单,这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没人认领啊。」身边的人挪开桑未眠身边的凳子,整个人坐了下来,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卷着衬衫袖子,「没人认领的话,这妹妹就归我了。」 他外套落在桌椅背上,西装面料难见的柔软。 她不知他为何要挤到她身边来,但九曲红梅安神养心的茶香悄无声息地钻进她的鼻腔里。 她皱皱鼻子。 物以类聚,桑未眠抿唇,觉得他轻浮。 第11章 春日未眠 那一天,桑未眠以为自己只是误入了一个乌烟瘴气光怪陆离的酒局,遇到了个不正经的浮浪公子哥。 她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发生后续那一系列的故事。 桑未眠曾经想过,如果人生再重来。 她在明知会遇到他的前提下还要不要出现在那里。 但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答案来。 顾南译于她,像是一节沉默许久的车厢被旷野而来的风吹醒。 它晃动自己老旧的身体,想要跃跃越试地脱离人生那一成不变的轨道,去寻求另一种可能性。 她不后悔那一段短暂的时光,却也总是以为那仅仅只是一段短暂的「脱轨」而已。 结果老天爷开玩笑,他们三年后又重逢了。 老天爷仿佛在说:「你看桑未眠,机会来了,做给我看,这次,你会怎么保持理智?」 她试图冷静地对话爱捉弄命运的神明:「我们即将成为井水不犯河水的继兄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但神明却在她的梦中无情地嘲弄她。 说她对命运一无所知。 —— 桑未眠从梦中惊醒,惊出了冷涔涔的汗。 她醒过来的时候人还在车上,发现自己在这短暂的睡眠中她竟然在梦里见到了过去。 她这些年来几乎很少回忆过去。 大约是晚上和桑家一起招待顾婷阿姨吃的有点多了,她胃里有些不消化。 桑未眠这胃病学生时代就有了,她没怎么在意,扯了毯子盖着自己的膝盖厚,把车子开回了桑家。 第二天正常早起来工作室,没当昨晚上梦到的过去当回事。 但诡异的是,那天下午,她在自己的店里遇到了大学同学陈筱。 陈筱手边挽着个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小。 她举止亲昵,挽着他逛街。 那个男人笑着说难为她还看得上街边的小作坊。 陈筱拿捏着她那点好听的南方调子:「老胡你不知道,这高手在民间。」 她一说完后撞进桑未眠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睛里。 陈筱的眼神是很惊讶的,但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扮上好久不见的样子:「呀,眠眠,怎么这么巧,你这是?」 陈筱看了一眼桑未眠围着工装围裙的样子,又看了看这个布局,疑惑道:「你在这里当店员吗?」 桑未眠没多解释:「是的。」 陈筱:「这么巧呢,你也到昌京来发展了呀?」 桑未眠:「嗯,刚来不久。」 陈筱:「自己来的?」 她这话更像是探究,毕竟读书那会,后来关于桑未眠的传言就七七八八的,不过半年她就从要靠助学金生活的贫困学生变成了出入都是超跑的名媛了,这背后的故事八卦起来都能上学校地下论坛的头条。 原因无他,从前大家一致认为,谁都有可能傍大款,但桑未眠绝无可能。 学校里不是没有有钱的富二代轰轰烈烈地追过她,可人桑未眠是怎么做的? 她顶着那张越冷越美的脸,一本正经地问着那富二代:「你会娶我吗?」 那富二代还在玩的年级,这一问把他整不会了,他还要回家继承家业商业联姻呢,能顶得住这压力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诺她能娶? 自以为有钱脸好的那几个高调哥儿在她这里吃了败仗之后,学校里就没人敢和她「玩玩」了。 他们暗地里说学校最标志的那位妹妹,好看是好看,但是跟冰碴子似的,太冷,冻手,还玩不起。 大家都觉得她心冷气傲。 所以当超跑出现在学校门口,有人见桑未眠上了那车时才成了个惊天大瓜。 陈筱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疏远桑未眠的。 她听说那跑车主人来头很大,好像还是个昌京人。 所以陈筱这会儿见了她在昌京,下意识地就把过去联合在一起,用自己的习惯来思忖桑未眠是怎么样有「现在」的。 她话里话外都充斥着打听的意思,问她是不是「自己来的」? 桑未眠一眼看穿她,没解释,只是装点上这几年她学会的那点应酬里的得体的笑:「出门在外,谁都得找个靠山。」 她这么说完之后,陈筱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她紧接着就把自己身边的那位介绍过来说到:「奥,这是老胡,也是在我们这一行的。」 桑未眠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 「老胡,你名片呢?」陈筱支着他。 那个男人从兜里掏出来一张黑紫色底色金色镶边的名片卡过来,桑未眠接过,上面写了他的名字,title是独立设计师。 见到这个名片,桑未眠想起来了。 前段时间她跟桑城杨参加一个局的时候见过他,只因为他们是同行,桑城杨就介绍给了他们认识,当时这位先生身边还站着他太太。 大概因为只有一面之缘,介绍的匆匆忙忙,他也没记得。 「也留个我的吧。」陈筱也递过来一张。 她的名片更商务些,桑未眠看到她名片上则写着「经理人」三个字。 陈筱耸了耸肩,像是解释道:「原先大学的号码我不用了,我现在也不做设计师了,但还在这个行业,开了个营销公司,负责珠宝首饰的展会。你往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招唿。」 她应该混得蛮好的。 当然,桑未眠当然有用得上她的地方,营销品牌入驻展会都不是她的长处。但她也没有「招唿」她,只是目送她依旧绵情密密的带着那个颇有些年纪的男人走了。 桑未眠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他有太太。 不过那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 不过两日,顾婷就给桑未眠发过邀请函来,她说她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型的珠宝首饰展览会。 顾婷虽然从前待在昌京的时间不多,但她会来事。 今儿介绍这位给那位认识,明儿她又给哪位搭了桥……一来二去的,圈子里的那些个富太太们甭管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都爱跟她走动。 尤其是本来就是从南方过来的那几位,近似的乡音更是拉进了他们的好感。 这么个彰显身份互相攀比的机会,那几位太太自然是不遗余力地把家里的私藏都带了出来。 桑未眠如期过去的,虽然她知道这个小型聚会里王思爻也会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但她的确是开了眼界。 以前出现在书本课堂上的拍卖品出现在富太太的茶餐桌上,十六七世纪仅仅出现在画作里凭空消失的贵族私藏这会又低调现身,唐宋年间的彩釉瓷器这会不够看地被排挤到一边成了空置的花瓶子…… 顾婷一边拿着小香槟绕着手肘里的羊绒披肩,一边低声对桑未眠说:「眠眠,这些你都好拍下来的,我跟他们讲好了的,没关系。」 桑未眠:「谢谢顾姨。」 经过几个世纪的流转,这些东西的审美经典,她的确爱不释手。但碍于私人藏品,她不好拍照的。顾婷看出她的心思,在哪儿体贴地这样跟桑未眠说。 「阿婷呀,这位囡囡是谁呀?」过来说话的太太是个南方人。 顾婷:「方太太呀,你多久不出门了啦,我囡囡你都拂晓得。桑未眠,桑家的老大呀。」 方太太一听姓桑反应过来,笑着说:「啊哦,早就听说桑家找回来的那个囡囡啧灵的,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的,哎呦这囡囡这身衣服哪里买的,还有你这个项鍊,紫灵灵的,好看。」 「哎哟还真是。」另一旁的太太也闻声过来,「款式嗲的。」 「什么款式?我瞧瞧,啊哦哟,不得了,漂亮的。」 「我晓得的,我晓得的,中古风,我有研究的呀~」 「哪里买的呀?改明儿带阿姨去看看?」 …… 「你看看你们。」顾婷伸手把那几个太太拦在外面,「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告诉你们啊,这都是我们眠眠自己设计的,外面都是买不到的,而且还是纯手工做的。」 「自己设计的?还自己做的?」方太太一脸惊讶,「眠眠啊,你能给我做一个嘛,你方姨过几天要参加一个聚会,我都没有那得出手的首饰,我烦死了餵~」 方太太说自己没有那得出手的首饰,桑未眠想起刚刚那套惊艷她的祖母绿的四爪工艺罗浮宫油画项鍊就是方太太的,她眨眨眼,斟酌地说道:「方姨,您出席聚会,戴我一个没名气的设计师的作品,不合适吧。」 「戴在你方姨身上,那就是有名气了。」顾婷笑着来接话,「你只管给你方姨设计,大胆用材,你方姨嗲的嘞,越少女越好。」 顾婷不着痕迹地就把桑未眠「推销」出去了。 桑未眠很感谢她,毕竟比起推销自己,她更擅长设计东西。 「啊那能不能帮我也设计一条。」 「是啊,没道理方太太有我们没有吧。」 …… 人群里叽叽喳喳的。 「哎呦。」顾婷在那儿劝,「会少你们的了。一个一个来,要不我囡眼睛熬坏了要你们赔的奥!」 …… 众人笑顾婷护短。 这会热闹的人群中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 「这个项鍊真的好看。」。 不同于太太们的年级,说话的人应该是个年轻女人。 桑未眠抬起头,面前出现了一个女生。 桑未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国内稳坐头榜的珠宝品牌的创始人的独女王思爻。 她没有依赖家里的祖业,而是自己出来创立了品牌,仅仅三年就登上了珠宝界的红榜,还上过业内权威的人物专访。 桑未眠从平面的报刊杂志上看到过她,今天是第一次立体地看到她。 她举手投足之间是温柔宜人的大家闺秀风范,比起桑未眠的沉默寡言,她的挺拔和从容更像是回到了主场。 「是树脂吗?」王思爻这样问到。 在这行做这么久,又有家族生意的浸染,王思爻不会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 桑未眠:「是的。」 「设计的很好看,如果材质换成紫水晶,会不会更好看一点?收藏价值也会更高?」 「自己做着戴着玩的,不是什么收藏品。」桑未眠这样解释道。 不是随便一个设计师都能买得起紫水晶的。 但不可否认的说,成色材料来说,紫水晶的确会更好。 王思爻点点头,微微笑,不再说了。 「眠眠,我和你介绍一下,这是爻爻,王思爻,我跟你说起过的。」顾婷又把桑未眠介绍给王思爻,「爻爻,这是眠眠,桑未眠,我也跟你说起过的。」 「你好。」王思爻伸手向桑未眠。 「你好。」桑未眠握上。 顾婷问王思爻:「怎么来的这样晚。」 「路上堵车顾姨。」王思爻得体一笑,看了一圈后,问到:「三哥呢?」 她也叫三哥,应该很熟络。 「啊哟说起这个讨债鬼我眼睛骨头痛。」顾婷说到顾南译能吐槽一堆,「前段时间你不是在哈城给你姑姑买皮草嘛,我不是走不开嘛,我就让他去哈城给我买个貂。买个貂么,真当给我买个貂回来!我头疼死了,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真的去买了个活貂回来,还让我养,十三点!」 她普通话和南方话交替地说起来,整个人嗲了许多,逗得那群太太合不拢嘴,王思爻也跟着笑。 言归正传顾婷又道歉说:「抱歉啊爻爻,这次你在哈城这小子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自管自地自己去玩了」 「没事,三哥自由惯了。」王思爻轻轻柔柔的。 「你看爻爻多有当家女主人范,就是要爻爻这种个性才能镇得住三哥儿。话说什么时候好事将近啊。」方太太掺和着说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是啊,总是说传言传言的,咱也不能总是听个传言吧。」直肠子的某位太太这样说到。 方太用手子抵了抵她,给那位太太使眼色。 这事说了两三年还不成的原因,这些太太也知道个一二,估计是三哥儿没点头。 当着人姑娘家说这事,的确不大好。 王思爻面不改色,反而脸色微微泛红:「这种事总是要听父母之命的。」 半句话把责任推到顾婷这儿。 「你们着什么急,还怕吃酒席不叫你们?」顾婷心里头波澜泛起,但还是笑着把场子圆了,给王思爻垫着面子,「我这儿只认爻爻一个准儿媳妇的。」 「是是是。」方太太也帮着打圆场,「爻爻你不知道,你这个未来婆婆哦,给你留了匹干隆年间的苏绣!我眼红的滴血!要不是年龄不合适,我都想叫一声阿婷婆婆。」 「就你嘴巴多,还叫我婆婆,你家老方知道你在外面这么荒唐不啦?」 「我哪里荒唐了?」 …… 话题又绕开来。 一屋子女人聊不完的话题。 顾婷捡了个没人的时候来到里屋,给顾南译发了个消息,让他赶紧过来。 顾南译收到消息的时候,人正在蒋契家的沙发边上。 蒋契瞪大眼睛瞅着他带过来的那个东西:「这什么啊,大老鼠?」 「貂。」顾南译没抬头,面无表情地回着顾婷的消息。 「貂?三哥,你什么时候养貂了」 「是你养。」他输入屏幕输入,给顾婷回消息:有事,不来。 「啊?」蒋契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养?你认真的嘛?」 顾南译的话还没有发出去,抬头平静地说:「不是你说寂寞的吗,我去哈城看到它,活泼,第一时间就想到你,适合你。」 蒋契:「那我还得谢谢你是吧,不是,你哪里看出来它适合我了?」 顾南译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大概是顾婷嫌弃她回消息慢,夺命消息接踵而来。 顾南译皱皱眉头,抬起手腕,手机捕捉到他的面容后解了锁。 催死人不偿命的皇太后:【快点,爻爻来了。】 顾不过来:【有事,没空。】 催死人不偿命的皇太后:图片 顾南译本来都懒得点开。 但他打眼一瞅,眼见他熟悉的顾家别墅花园里,聚了不少的人。 除了顾婷特意找角度拍给她的王思爻以外,他一眼在角落里看到一个人。 他于是点开图片,食指和大拇指合併后又散开,将图片放大。 图片右下角,有个人站的远远的,半弯着腰,在那儿端详着什么东西。 头髮挡了半边侧脸,只剩一个朦朦胧胧的下巴弧线。 他切换出来,又找出桑未眠的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周前,他退回她两个月的房租,她收款后就没动静了。 连句谢谢都没有。 真没礼貌了。 他看了一眼他改的备註: 桑不说话。 行呗,酷呗。 他又切回和催死人不偿命的皇太后聊天界面。 顾不过来:【我非来不可?】 催死人不偿命的皇太后:【你说呢!】 行吧。 他回:【我勉强来吧】,! 第12章 春日未眠 今天的话题后来就一直在王思爻身上。 桑未眠从太太们的口中听说王思爻的姑父又升职了。 她回京前,桑家奶奶专门让人给她讲过一遍如今昌京的厉害关系,也从那里面晓得,豪门圈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他们桑家从桑家奶奶的父母那一辈就开始做生意,积累了到现在也只算是勉强有了进去这场金字塔游戏的资格。 顾家虽然富庶,但大部分盘子都在临城,在这个还用祖上关系论资排辈的昌京里是不够看的。但人都能给面给顾家母子面子,顾南译走到哪儿再不给面一般的人也只能服服帖帖叫一声三哥的很大一个关系,是在于顾南译的生父姓沈。 沈家是一般人不敢议论的存在。 桑未眠了解不多。 至于王家,暂且不论生意盘子大不大,王家那位姑父的确是个大人物,有这样的大人物当靠山,排名总是要再往前挪挪的。 桑未眠大概能估计顾婷一心想把王思爻和顾南译凑一块的原因估计也是和沈家、和王家那位姑父有关吧。 毕竟再往上的派.系斗争她就无从得知了。 再说王思爻自己,她是王家独女。 据说他父亲当年创立这个珠宝品牌的时候就是用了她的小字,母亲也是业内有名号的设计师,就连他们的集团公司里,还容纳了不少他们美院毕业出去的学生。 那也是当时只是堂姐妹关系的王恋在美院趾高气扬的原因。 对于一个学这个专业的学生来说,没背景下创立一家自己的品牌不是易事,如果要得到快速的现金流的话,还不如投身大厂,好歹能保住一口饭吃。 这是陈筱从前总是挂在嘴边的话。 不过王思爻好像并不打算继续发展她父母的盘子,她开了一个自己的独立品牌。 她从小就受到这方面的薰陶,有审美也有本事,任谁听了一句总是要竖起大拇指夸她是不靠父母的恩荫的典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如果桑未眠没经歷过当年的事,她恐怕也是会这样想的。 桑未眠坐在晚餐的餐桌上看似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位号称是从法国飞过来的厨师在花园餐厅边上煎着两面已经微微泛黄的牛排,一边不着边际的想着:她如今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品牌,也是得靠着桑家的背景给自己打响名气。 王思爻从前靠家里,现在说要靠自己。桑未眠从前靠自己,现在要靠家里。本质上来说,难分伯仲。 至于王思爻和顾南译的事……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分析他们折腾的这些年,去分析到底谁不愿意,谁又是单相思,然后从那点关系里面找到一丁点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去搏一搏的证据。 她早出局了。 那和她没关系,她也不可能那样做。 那是傻逼。 「这小子怎么还不来。」顾婷餐桌边上的餐布才刚刚铺好,她已经开始四处巡逻顾南译的身影了。 「哎哟阿婷,年轻人都是有自己生活的,你家三哥儿自由惯了,由他去。」方太太在那儿给着台阶。 「他自己跟我说要来的呀。」顾婷说到这会把手机亮出来,对着方太太又对着王思爻说,「他本来怎么说都不肯来的,我一说爻爻在,他就说来了。」 当然,她没真拿出那个界面来,给王思爻看顾南译发的那句:勉强来。 「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一条长桌上的人转过头去。 「啊哟,当真真有腔调啊。」 「要说这后生哥里,总是我们三哥出类拔萃的,一进门我说跟哪个明星走过来似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这相貌不知道惹了多少桃花!」 …… 彼时冬日,花园里布置了许多春季夏季才开的花,鲜切花娇艷欲滴,一屋子年长女人齐刷刷转头过去的眼神像是刺目的光,饱含一屋子类似顾女士同样的看儿子似的叽叽喳喳任谁也是受不了的。 来人却只是点点头,拣了几个眼熟的问好。 「方姨、钱姨、张姨。」 「来来来来,坐这边。」方太太和顾婷关系好,他儿子又和顾南译在同个俱乐部,自然是熟络些,一见到来人就笑得合不拢嘴地把顾南译朝王思爻身边空着的位置引。 长桌上就只剩下那个位置了,顾婷专门给他留的,就坐在王思爻身边。 「三哥。」王思爻微微抬头,先打了招唿。 「嗯。」面前的人没什么情绪的应一声。 下一秒,他本来搭在椅背上往外推椅子的手微微一停顿,狭长的眼皮掀开,无所目的的一瞥,从那长条桌边上不着痕迹地捕捉到那个此刻唯一一个不抬头的鹌鹑,就在顾婷的右边,于是他出声对顾婷说: 「顾婷女士,我跟你换个位置。」 「换什么位置?」顾婷女士没追究他直唿其名,用那双同样漂亮的眼睛回瞪他,仿佛在说你最好现在给我坐下来。 「您那儿是上菜口。」他依旧站着。 顾婷皱皱眉,还真是。 其实也没什么,她本来就坐在王思爻左边,顾南译换过来还是坐在王思爻边上的。 「真这么好心?」顾婷狐疑。 「三哥儿是为你好,你怎么还不领情呢,快过来的阿婷,正好,挨着我,咱俩处。」方太太顺势招揽人。 顾婷最后如了顾南译的意,跟他换了位置。 「你照顾着点爻爻啊。」顾婷依旧不放心的嘱咐,随后又看到自己转到这边没照顾到坐在顾南译边上的桑未眠,又加着嘱咐道,「眠眠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啊,拿不到就让顾南译拿。」 长桌做的是西餐料理,中途上了一些创意菜,算是中西结合吧。 桑未眠切着自己盘子里的牛肉,因为最近老胃病反覆,她盘算着自己的胃还有多久会因为肉类的咸腻而不消化,但依旧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好的顾姨。」 一旁的顾南译循声望去,她盘子里的牛肉被切成小方快,长和宽几乎相同,立在盘子里相似地像是机器按着比列切出来似的。 她这强迫症一点变化都没有,横横竖竖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那儿切牛肉练刀法呢。 顾南译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个仵作。 桑未眠察觉到身边的目光,抬头看去。 目光移回,他伸手去拿果汁。 顾婷顺着问:「思爻喝什么?」 顾南译自顾自地把远处的橙汁拿过来,「喝橙汁吧,橙汁清爽。」 王思爻想也行的,她正在那儿等着顾南译给他倒呢,谁知他却往自己的杯里倒了一半,毫无绅士风度。 王思爻猜可能是因为上面浮的泡沫太多了,不大好喝,他才给自己的。 但顾南译倒完,就更顺手似的,先往左边看去,分了半分眼神给桑未眠:「喝不喝?」 桑未眠没想到他cue到自己,犹豫了一下。 没等她回的下一秒,黄澄澄的橙汁充盈她的大半个胖肚杯,像是落日的橙子海,流淌在一方透明的器皿里。 橙子香味扑面而来。 她胃里的不消化胀腹感顿时就消了不少。 她抿一口。 像那个吹着风傍晚,她坐在天台上等落日掉下去,从帆布包里意外地拿出来一个橙子糖。 酸酸甜甜。 满口都是香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等两杯橙汁倒完,半扎橙汁就见底了。顾南译又转头颇为「体贴」地对王思爻说:「你喝吗?」 王思爻看了看见底的橙汁里尽是些果肉残渣了,这还怎么喝呀。 她摇摇头:「我喝椰汁好了。」 身边的人点点头,身体微微前倾,对着顾婷说:「妈,劳烦您给倒杯呗。」 顾婷眼瞅着又想骂他,他又拖着自己那点好听的嗓音在那儿堵着她的嘴,「椰汁在那边,我不顺手。」 顾婷看了一眼已经把手缩回去坐的板正的顾南译,只得把数落他的话又咽回去,这小子装模作样的就知道推脱。 她于是拿过那扎椰汁,要给王思爻倒,王思爻再怎么样也不能让长辈给她倒,最后接了手,自己给自己倒起来。 饭桌上陆续上着菜,大伙一边吃一边聊起天来。 「南译呀,听说今年春季又要去比赛呀?我听誉锴还去祁北?」方太太惦记着儿子的事情,先问了这次比赛。 「对,今年春季的户外赛定在三月。」顾南译停下手里的动作,倒是还算礼貌。 「三月的祁北雪都没有化,那能比吗?」方太太皱起眉头。 「是啊,三月祁北多冷啊,方太太,你家誉锴也去开赛车了?」 「是说呢,我和他爸都不同意这事。」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的……」 一旁听他们说话的桑未眠这会在桌子上扫着自己的湿毛巾,她吃完了想擦一下嘴。 消过毒被叠放好置于金色毛巾盘的湿毛巾就在顾南译手边,他现在手肘靠在桌子边上,侧着头听着那几个太太说话。 桑未眠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想悄无声息地把那湿毛巾拿过来。 「方姨,您放心,誉锴训练了很久了,再极端的天气他也开过,这点对他来说不成问题的。」 他说话间一动,身体往后靠,桑未眠动作被打断。 「真的嘛,可我听说前几年,你不就是出现过一次很严重的意外?」 这个事情,桑未眠是晓得的,她没有对此有太多的表示,眼神余光瞟到他露出来的半截手肘,看到伤痕开始的地方是鲸鱼残损的尾翼。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还在国外读书。」顾婷插话道,「这也是我和他外婆坚决不让他当赛车手的原因。几条命啊追求速度和激情,方太太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你说我们做父亲母亲的在外面打拼图什么,你说这狗崽子一条命交代在美国了我挣下这份家业来……我交给谁去……」 顾女士越说越激动,眉眼耷拉下来,甚至连嗓音都开始逐渐沙哑。 「您看您,过去的事,你提它干嘛。」顾南译头疼,那会他刚满十八,得了车新鲜没分寸,想试试车的极限在哪里。一个年少轻狂,翻车教他做了人,也是怪糗的一事,她还非要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提。 顾南译递过去块干净的手帕:「我不都答应您不做职业选手了吗,每年也就春季去过过瘾,半个月的事,跑几场就回来了,您这说的比我去当卧底还危险似的。」 他递过去块干净的手帕之时,还把自己手肘阴影下的那块湿巾递过来,随手放在桑未眠桌前。 桑未眠看到落在她面前干干净净的湿巾,想说声谢谢,又看顾南译没给她眼神,眉眼专注地像是依旧在处理这些家长里短。 「顾姨,您别担心,我看过三哥比赛的,他技术很好的。」王思爻这会也出声说到。 桑未眠仔仔细细地擦了唇边的一圈,品着这话。 她看过很多次吗? 桑未眠在心里算了算,抛去私下的训练的话,她也就看过一次大赛。 一个赛季的落幕,意味着一个春天的逝去。 原来从他们相遇到别离,也就只是短暂的两年。 她不在的这三年里的每一个赛季,或许她都在吧。 「怪难看的。您今儿眼泪一掉,明儿不知道满城又传什么我的风言风语了。」 顾南译是了解他这个王母娘娘的,不就是在外人面前搏一波同情好旁敲侧击地让他彻底别去比赛了。 他拿过顾婷手里捏的手帕,随手给她去擦不知道真心还是为了拿捏他掉下来假意的泪水:「行了,不哭了,再哭就比不上我蒋姨了。」 顾南译口中的蒋姨是蒋契的母亲。 这富太太一圈,顾婷和蒋契的母亲在美貌上总是不分伯仲,顾婷也总跟她暗自较劲来着,她这会一听这话,也不装着挤眼泪了,而是用眼睛瞪他:「你就知道气我,顾南译,我真白养你这么多年。」 顾南译:「怎么白养,我一米八六呢。」 「你……」 顾南译:「行了,伤口都癒合的事,咱不提了成吗?」 陈年烂芝麻事了都。 「伤口在哪儿呢?」方太太追问。 「这儿呢。」顾南译把手臂往外一抻,露出一截手肘。 淡蓝色水纹蓝鲸缥缈地像是如水母一般柔软,纹路笔触虽然青涩,但胜在图案灵气,遮盖了他手掌和关节连接处那个不明显的伤口。 「啊,这纹身很漂亮,这样一盖,果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了,谁想出来的这么好的办法。」 方太太在问是谁。 桑未眠觉得嗓子有点干,她再抿了一口果汁。 「你推荐给我呗,我也学你们年轻人去搞一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您还这么潮呢?」他笑笑,捋下袖子,「那纹身师技术不好。」 桑未眠觉得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没抬头,更觉得是自己感觉错了,下意识地提起筷子来去夹桌面上的秋葵。 她耳边听到他强调了一遍。 「是个新手。」 一字一句看似平常,却带着唯有他们两个才能听懂的腔调。 许是衣袖碰到杯子。 橙子汁晃了晃,眼见那如夏日暮色一般的液体要随之坠落在洁白的餐桌上,须臾之间的橘子海也会蔓延到她今日穿的那条白色的中古裙上。 杯子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救回,稳稳立在桌面上,只剩海面的荡漾还彰显刚刚一场风云。 桑未眠抬头。 却对上他的眼。 他那样直直地看着她。 挑衅?不甘?愤恨? 都不是。 他眼底带着她看不穿的笑意,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任由那纹身赤条条地暴露在逐渐阴沉的光线里,慢条斯理地说—— 「技术不好,疼的要死。」 「我要能逮到她,我势必要讨个说法的。」 第13章 春日未眠入v公告 没错,顾南译手上的纹身是她设计的。 也是她亲手纹的。 他当时龇着牙说,桑未眠你知道嘛,你特别适合去当杀手,你下手的力道里彰显了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瞪着一双干净的眼睛问他:「很疼吗?」 「您这不废话吗。」 顾南译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会像武侠小说里忍辱负重的侠客一样受了伤牙关一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被人知晓,留下一个然而此刻为时已晚,世人得救,但主角逝去的be结局。 有敌人但凡动了要杀他的念头的时候他估计就嚷嚷着让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没耐心、坐不住,也怕无聊。 兴趣广泛,爱好交友,和桑未眠是截然不同的人。 桑未眠觉得他那个时候会和自己这么无聊的人在一起也是一个奇蹟。 哦,也可能还是因为他兴趣广泛。 最后纹身在他骂骂咧咧里完成了。 他当时撸着袖子说这仇他记下了。 这人真奇怪,旧事重提是要找她算帐吗。 可纹身是他自己要求的。 她本来就说,她是练手的。 他偏说让她拿他练手。 这会子周围的几个太太越坐越靠近的,叽叽喳喳地已经把话题聊远了。 王思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一张长桌上只剩桑未眠这个角落里他们两个还坐着。 一个坐的板正,一个随意地靠在椅背上。 身边的人一只手半搭在白色餐桌上,鲸落纹身清晰地再次出现在桑未眠的面前。 那是熟悉也是久违的。 她记得那些个夜里的,她一笔一画描绘线稿,给它上色。 从浅蓝到深蓝再到靛蓝。 她用心做的。 桑未眠轻声说:「我觉得纹的挺好的。」 她嗓子眼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耳边传来一声轻嗤。 桑未眠疑惑的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身边那个人的下颌线。 他端起杯子,没看她,嘴边挂着一抹笑。 他是在质疑她的水平是吗? 桑未眠抬头看了一圈人,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 她日常联繫的人少,很快就滑到了顾南译头像边上,全键摁得起飞,发送: 「纹身是可以洗的。」 发完后,她收回手机,继续吃饭。 顾南译放在左边的手机响了响。 他把眼神投过去,见到是桑未眠发的消息后,侧目看了她一眼。 而后敲着屏幕。 顾不过来:【?】 桑未眠继续发送:【你不喜欢你可以洗掉】。 他手机再度亮起,而后他只是一瞥,就把手机放下了,没回。 没回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说她技术不好吗,表示不喜欢嘛。 那幅画她画了那么久,包含了她很多心血,是不该出现在他手臂上,是该洗了。 这是她当年分手还没有处理完的事。 桑未眠想到这儿,也给他回了个【?】 她发完后,他手机亮起。 可他却跟没看见似的,专心吃菜,鸟都不鸟。 桑未眠等了一会,最终决定还是提醒一下他,于是她手指落在他屏幕上,点了点,提醒他:「你有一条消息。」 「吃完饭再回。」他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 「或许是很重要的事。」桑未眠坚持。 他懒懒地抛过来一个眼神:「桑未眠,很重要的事,一般都面对面说。」 桑未眠拿他没办法,环顾了一圈,后义正言辞地说:「顾南译,你如果不喜欢我做的纹身,你可以去洗掉。」 「哟,这会不叫我哥了。」他两个筷子不知从哪里给它搜罗出来个花生米到自己盘子里。 「我很认真。」她重申一遍。 他听完这话后,终于是把手边的筷子放下来,微微转身,狭长的眼睛全部落在桑未眠身上。 含情桃花眼全部专注过来的时候,桑未眠下意识会屏住唿吸,好像一个不仔细就会被他这样的妖怪勾引着再次出卖自己的灵魂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顾南译:「好啊,那我认真地跟你说。」 顾南译:「这纹身是我前女友纹的,你说是你纹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桑未眠:「我……」 顾南译:「你是我前女友?」 「我不是。」桑未眠下意识否认。 「那不就好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收回半侧的身体。 桑未眠一时半会竟然说不过他。 她下意识迴避他们的关系,他看得明明白白的,拿捏着她的软处。 桑未眠深吸一口,缓缓地轻声说:「我也不想这样,但事实就是现在这样。」 他身体语言是疏离的,绷着下颌线,滚了滚喉结:「不想怎样?不想过了三年又看到我对吧。」 桑未眠无言以对,眼神落在地面上。 她在面对复杂的问题和冲突的时候会下意识地保持沉默。 「说话。」他点了点她的桌面。 桑未眠张了张嘴,最后说出来的却是:「我以后尽量和你和谐相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 行。 他就不该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的。 他拿起外套,搭在肩上:「那行,往后麻烦您,您走康庄道,我过独木桥,能不见面咱俩就不见面,成不?」 桑未眠点点头:「成。」 顾南译半句脏话在嘴边…… 我那是疑问句吗! 他觉得再继续待下去要被气过去了。 衣服一甩,走了。 桑未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是没有察觉出来他不高兴的。 旧情人见面,要么就是歇斯底里就差把对方杀了,要么就是彼此冷漠恨不得没有这段记忆……比起那些,她已经做的很客气了。 客气地给他敬酒,客气又荒唐地叫他一声哥,客气地和未来继母维持着关系,甚至还要客气地祝福他早日遵循母意觅得良缘。 没有一个前女友可以做到她这个份上的吧。 她要是把这个经歷和吴虞人说,虞人说什么也会给她找来投资商以她为原型拍一个狗血大剧的。 桑未眠嘆口气,等到人走了后,她身上的细胞才像是得到了喘息一样,但同时,胃开始不舒服了。 她的胃向来奇怪,吃了荤腥就不大舒服,刚刚橙子味压着还好些,现在开始竟然觉得隐隐作痛了。 桑未眠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她给魏叔发了个消息,按照约定,她今天是要回桑家的。 桑未眠准备等那些太太聊得差不多了,她就去道个别,早点回去。 —— 等顾婷反应过来捉人的时候,顾南译已经走了。 她打电话给他让他回来送王思爻。 顾婷在那头把电话打得谁都能听见: 「几点了就回去睡了,侬昨夜头做贼骨头去拉?」 大概是被搪塞了几句后,她又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嘴里依旧用那吴侬软语说顾南译这个讨债鬼是正宗蜡烛—— 点一点,亮一亮的! 「没关系的顾姨,我带司机来了。」王思爻虽然面色一般,但也只能顺着台阶下。 「不好意思啊思爻。」顾婷又切回普通话,又变成温和的样子,「不过这小子开车也是真的不舒服,你家司机我知道的,平常也是送你爸爸专用的,技术肯定比他好多了。」 王思爻得体地给着面子:「没关系的,主要司机叔叔来回都比较熟悉,而且三哥送我还得自己回来,也很不方便的,我自己回去就行。今天谢谢款待,麻烦顾姨了。」 顾婷:「瞧你这孩子说的,以后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干什么。」 「那我走了。」 顾婷:「好,下次来玩啊,路上慢着点,到家了跟我说。」 「好。」 几个人一边挽留一边嘱咐地把王思爻送到门口上了车。 方太太在门口望着王思爻消失的背影,挽上顾婷的手在那儿感嘆:「你说说这思爻虽然是独女,但是一点大小姐脾气都没有的奥。」 顾婷点点头,带着她往回走:「那是的,王家家教严格,养出来的姑娘也是温温和和的,大家闺秀嘛。」 方太太:「这倒是的,一般呢家庭和美,家境殷实养出来的孩子品行相对来说好的概率更大,要不怎么说原生家庭原生家庭呢。就说桑家那个吧,养在外面这么些年,也不是说不好,一晚上也不见她有说话,就你感觉是不是太孤僻了呀……」 方太太口无遮拦。顾婷却一眼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带着相机包来道别的桑未眠。 她忙捏了捏方太太的手心,示意她别说了。 「你捏我干什么,我在和你举例子呀。」 顾婷咳了咳,提高了声音:「方太太,那你就是太绝对了。你看我们家顾南译,也是单亲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呀,你别看他整天放浪形骸的,但是皮实,我说几句骂几句他都受着的,也从不往心里去,虽然看上去嘻嘻哈哈不靠谱的,但也有自己的主见的该有担当的时候就是有的,也优点也有缺点。小孩子嘛,各种性格都有的,没有哪种比哪种好的。」 方太太这会转头一愣,看到桑未眠,忙说:「你说的是对的对的,我瞧着眠眠这个样子安安静静的,办事一定稳妥周到的,也是很好的性格呢!」 桑未眠知道顾婷这一番话是对她说的,她在用不尴尬的方式安慰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桑未眠假装没听到刚刚这一番话,像是刚来插入话题一样: 「顾姨,方太,我也得走了,晚上要早点回桑家,汲汲晚上到家,奶奶说晚上给我们煮了宵夜,让我也去。」 顾婷上来挽留:「这就要走了啊,晚饭吃饱了吗?」 桑未眠:「吃饱了的。」 顾婷:「阿姨今天太忙了没有照顾到你。」 「没有,您已经照顾我很多了,而且我今天收穫很大,很有灵感。」她提了提自己的相机。 「那就好,你怎么回去?」 「魏叔来接我。他就快到了。」 「是这样啊。」顾婷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那阿姨抱一下。」 分别之际,顾婷不由分说地抱过来。 桑未眠对这个拥抱是没有准备。 她的手还僵硬在那里。 柔软,温暖,像春天的云团。 那样的拥抱好特别,好陌生。 桑未眠觉得自己眼睛有点酸。 胃也不舒服。 好在她很快就松开她:「到家跟我说。」 桑未眠点点头,说了再见。 她从顾家别墅出来,在距离不远的路灯下等了一会。 好在今日回暖,外头的风没有那么刺骨。 但司机魏叔却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到。 桑未眠想再打个电话,刚好魏叔这个时候也打电话来。 「桑小姐,抱歉啊,桑家老太太要临时带着二小姐去逛夜里庙会,家里就我一个司机值班……」 桑未眠听到这里明白了,她打断他带着抱歉的解释:「我知道了魏叔,既然汲汲提前回来了,那我今晚可以不回桑家了吧。」 桑家奶奶这顿宵夜也不是特地为她准备的,桑未眠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不是用来扮演一个家人的存在的。 正好她也胃不舒服,她也不想去。 魏叔支支吾吾,桑未眠最后只是说慢点开车然后就挂了电话。 桑未眠把围巾往脖子间抻了抻,打算一个人沿着小区道路走一会消消食,也打算去外面打个车回到自己的住处。 灯光把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她缩在黑色大衣里的手微微揉着自己的肚子。 因为不适,一些疲乏的感觉在占有她的思绪。 道路尽头的转角有个凹面镜。 四面车流发射出来的光被吸进去,又被放出来。 世界在镜子里颠倒、褪色、变形,时光也在这种诡异里重叠和交错。 桑未眠在昏黄的灯光下从凹面镜看到自己。 外貌在凹凸镜的光学原理里变得扭曲,她戴着同样的一块白色围巾,和小时候一样茫然地站在路口中央。 春姐收拾完东西坐进那个黑色轿车走了。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 其实方太太说的没有错的,她就是这样无父无母地长成了一个孤僻、敏感、自卑又骄傲的人。 她一直都是被放弃的那个人,出生的时候是这样,春姐要走的时候也是这样。 春姐走后,桑未眠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了。 老旧的屋子里脱落石灰的墙边因为长久没有照到光沾满霉菌。 硕大不锈钢脸盆里装着邻居老太太从屠宰场上撤下来送她的混肉。 或许是因为卫生问题。 十几岁的她吃了那些东西后,到了后半夜开始呕吐,发烧,浑身发抖。 她生生地熬,差点「死」在那个雪夜。 从此以后,她的胃就坏了。 尤其吃到肉类,她很容易就不消化。 都说胃是情绪器官。 人身上没有比它更脆弱的地方了。 桑未眠有段时间都觉得它取代了自己的大脑去感受情绪。 那些隐隐不安的、患得患失、惊恐害怕的所有负面情绪,都能让它第一时间给出反应。 那在她高考前夕达到顶峰。 直到后来她去了心心念念的美院读书,又在那次误入的聚会里遇到顾南译。 她本来只当他和那些人一样是个嘴上没个正行乱撩小姑娘的花花公子。 他们后来有过几次照面。 他打趣她,她不笑。 他逗弄她,她不恼。 他说要送她回家,她只是摇摇头。 他最后笑着无奈地说,桑未眠,你要我怎么哄你,你才高兴。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透着几分慵懒和没来由的宠溺,她的心突如其来地在那一刻砰砰乱跳,但她不敢接,还是走了。 她说他们不合适。 后来有一次,她为了看一个成色极好的原石答应跟一个收藏家吃一顿和牛。 但原石没看着,和牛吃了不少。 那个收藏家借着比划手鍊的机会摸她的手。 刚好那个时候顾南译在隔壁跟人吃饭,见状不由分说地把人揍了一顿。 两人因此进了局子。 桑未眠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夜里她只能涨红了脸蹲砸派出所门口等人出来。 她的胃里一阵阵翻腾,疼得她眼尾都红了。 顾南译半夜从里头出来看到蹲成小鸡仔的人,皱皱眉头,试探性问她:「是胃不舒服?」 桑未眠没什么说话的力气:「嗯。」 窸窣的衣料声后,他掏出来一个棒棒糖。 桑未眠抬头到那糖纸,黄澄澄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橙子味的,会好受点。」 桑未眠抱着病急乱投医的态度接受了那个棒棒糖。 她胡乱剥开塞进嘴里的时候,面前的人却轻笑了一声。 她还蹲在地上,奇怪地抬头。 他笑起来,也蹲下来,和她一般高,盈盈地看着她:「傻,让你闻着好受点,谁让你吃了。」 桑未眠以为是他责怪她把他的糖吃掉的意思,木讷地任由那棒棒糖抵着自己的腮帮子问到:「你还要吗?」 「不要了,给你了。」 说完后,他又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几个剩余的「大方」地塞进她的帆布包里,「都拿着吧。」 他给完他的「所有」,就消失在夜里了。 那个收藏家没再找过桑未眠麻烦了。 而后她和顾南译就有段时间没见了。 他问过她要过联繫方式。 她很早就拒绝过。 所以那天他给她棒棒糖的夜里,他们没再次提起这事。 默认世界太大,再见很难。 桑未眠的生活回归正常。 上课、打工。两点一线。 她不住在学校,住在她打工的那个珠宝加工厂的八人宿舍里。 学校寝室学生要交住宿费,工厂宿舍员工却免费。 早春悄然过去,四月就要来临。 在桑未眠忙得日夜颠倒的某个早晨。 早起的工友尖叫一声弹跳到三米远。 而后一群姑娘反应过来,对着桑未眠的床惊叫连连。 桑未眠转过身去,发现她床铺边上躲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老鼠。 她不声不响地套起自己的一次性橡皮手套,捡了那只老鼠丢进楼下的垃圾桶里。 而后收拾自己的床铺,把被子和床单加着84消毒液洗了好几遍。 她最后坐在天台上。 春日融融的风吹起她晒得高高的床单。 她用手挡着太阳,长发盪在水泥地上,眯着眼睛想: 太阳真好。 她喜欢太阳。 她身体往后之际撑起的手掌抵到一个圆形物。 拿出来一看,是那个橙子味的棒棒糖。 她剥开,塞进嘴里,抱着腿在那儿看落日。 她发现她不仅喜欢太阳,她也喜欢橙子的味道。 …… 那真是好遥远的事。 桑未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么久之前的事。 她的胃依旧在疼。 她打算蹲下来,捂一会。 按照经验来说,蹲下来捂一会就会好一点。 雪开始在她眼前积成薄薄的一层,甚至落在她的发梢上,融化在她裸露的皮肤温度里。 耳边似乎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最后一双黑色半筒靴子落在她面前。 再就是那好听的,微微上扬的,欠欠的声音: 「搁这演上冰雪奇缘了是吧。」 桑未眠在听到他的声音的那瞬间,肿肿胀胀的心房在那一瞬间像是淤堵许久、经年未愈的伤口裂开,不是疼,而是没来由的酸涩。 她没抬头,她猜想现在表情一定难看又复杂。 「又胃疼?」 他见她没反应,语气改了改。 她猜想他这会可能皱着眉头,依旧有刚刚饭局上的不耐烦。 她没动。 像是画面被按下重播键一样,同样的衣料窸窣声后,他递过来一个橙子味的糖,是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她从前常吃的那种。 她抬头。 「走了,送你回去。」 他依旧混不吝,嘴巴里已经塞着一个棒棒糖,含煳不清:「不是说要和谐相处吗?」 她这才缓缓抬起眼眸。 过去和现实重叠。 她茫然地抬头,用那双清冷的眸子看着他,不由地用她那冰冰凉凉的声音,缓缓地叫他一声—— 「三哥。」 或许是因为疼痛,让她的嗓音有些颤抖。 这让他蓦然想到那个大雨倾盆的夏夜,她用湿漉漉的眉眼也那样地叫他,把自己单薄的身体镶嵌进他的怀里。 他嘴里被挤到腮帮子边上的棒棒糖在一瞬间被咬碎。 第14章 春日未眠 无边的寂静在整个车厢里蔓延。 桑未眠坐在后面更宽敞的座位上,她身上的毯子是顾南译刚刚给她的。 他今天开的车是之前桑未眠开过的那辆,车子里有属于他的那种让人安心的红茶味道。 两人彼此都没有说话。 桑未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刚刚那一瞬间下意识地那样叫他。 过去,只有他们很亲密的时候,她才肯那样地叫他。 车台上有一个摇脑袋的手办玩偶,在夜里不明朗的光影交错里随着车子的行进有规律的晃动。 窗外的冬日特别的单调,只剩无数的光秃秃未长出任何枝芽的梧桐树在重复地倒退。 所有一切都回到了一种缄默不言的状态。 深邃的夜里没人承认旧情难忘。 他们和平地又同乘在一辆车子里。 这次,他开的车子像是压了速,在夜里缓慢又平稳。 像是易爆炸的火山口被一阵和煦的春风熄灭。 那让桑未眠有些陌生。 他从来如疾风骤雨,不会像现在一样平稳地像是给什么重要人物开车。 可能时间也会改变一个人,也有可能桑未眠并没有像自己想像中那样的了解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真不去医院?」他在一个路况缓慢的转弯口单手带着方向盘这样问到。 「不用去的,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桑未眠诚实地回他。 「那随你。」他稍微给一点油,驱车上坡。 等到车子上完坡之后,他又飘了一句出来:「我二舅姥爷他侄子的四姨夫家的邻居前几天过世了。」 「啊?」桑未眠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到这听上去关系很远的这位邻居上去。 她从脑子里搜颳了一圈,最后还是客随主便地回了句:「那好可惜,是怎么一回事啊。」 「还能怎么回事,有病拖着不去治呗。」 桑未眠:…… 在这点她呢。 桑未眠:「我之前去过的,没什么问题,医生也就是给我开点药。」 她说完后,眼神落在前面驾驶室人的后脑勺上,又移回来,「你也知道的。」 他从前不也抓着她去医院看过吗。 像是佐证她没撒谎。 顾南译问她:「那你药呢?」 桑未眠有点心虚,她不舒服了就吃一点,没事的时候不知道把它丢哪儿去了,这个问题得等她想到她把药丢哪去了才能回他。 「我问你话呢桑未眠。」 等红灯的时候他停下来,回过头来拧着眉头问她,「你就是这样去打理自己工作室的生意的?」 他的意思是说她不善交际,不是做生意的料。但明明是他性格毛躁,等人思考的时间都等不了。 桑未眠:「你又不是我客人。」 顾南译:「是你客人你怎么样?」 桑未眠:「那我会更热情一点。」 「你就这么唯利是图啊?」他拖长声音,如果不是红灯变绿了,桑未眠猜他肯定还得说她。 他最后在红灯和绿灯倒数之际转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她,「你那药找得到才怪了。」 他跟蛔虫似的。 桑未眠沉默,算是承认。 车子重新发动,他依旧唠叨道:「胃是靠养的,你不舒服,可以不吃那个牛肉。」 桑未眠:「我是吃了后才发现不舒服了,后来我就吃的少了。」 顾南译:「你总有理由。」 桑未眠:「那顾姨那么热情,我总不能一点都不吃吧。」 顾南译想起晚上那局,她多数时间都在那儿坐着,很明显就是为了桑家和顾婷女士的关系过来的。 顾南译:「往后这种局,不想去就不去,一帮没什么正经工作的太太,他们聊的那些话题,你不会感兴趣的。」 桑未眠想了想:「也不全是,我今天看到好几样藏品,收穫蛮大的。」 「是是是。」他扯扯嘴角,她就爱那堆石头。 「那你现在,胃好受些没?」他从反光镜里看着坐在后座人的脸,见她脸色稍霁。 「好多了。」她刚刚被顾南译转移了注意力,这会反而感觉没多大问题了。 像是觉得自己让前任看到自己脆弱有些挂不住面子,桑未眠又解释说:「这次是意外,大部分时间我比较养生。」 「养生?」他提高嗓音,含笑,「比如抽菸? 「比如长期伏案?」 「比如经常熬夜?」 「比如大冬天非得买雪糕吃?」 …… 他列举她罪状列举到人都插不进话去。 桑未眠承认,他说的那些,的确是她的一些不好习惯。 她爱在夏天不打空调吃火锅,也在冬天的街头吭哧吭哧吃雪糕。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桑未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以为只是一场荒唐的那些岁月时光里,他真实地入侵过她的生活,了解了她的脾性,也摸清她的习惯。 「我变了。」桑未眠眨了眨干涩的眼,语气像是对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说到,「我长年纪了顾南译,我现在对生命很珍惜,也不用那样拼命地赚钱,我回到桑家了,不用再过跟过去一样的生活了。」 那是过去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的未来,桑未眠称它为现在。 虽然现在,她的菸瘾依旧没戒,她也仍然还长期伏案熬夜画图、打磨石头,她也偶尔胃疼,但她说的也不全是假话。至少现在,她不用那样捉襟见肘了。 …… 说起桑家,说起她生意来,前头的人又问到:「你工作室开哪里了?」 桑未眠:「月明湖后面。」 顾南译:「桑家给的钱?」 桑未眠点点头,没说话。 车子里又有片刻的安静。 而后他又出声:「作为让你嫁给晏家的回报?」 桑未眠沉默了一会,又回他:「不止那个工作室店面,品牌的推广和代言也是借了桑家的势。」 「还有呢?」顾南译掂量了一下。 「还有一些设计师和收藏家的人脉。」桑未眠想了想,补充道,「去展馆的名额也是桑先生托人搞定的。还有后续买原材料的钱,他和瑞城那边的矿石老闆说好了,我拿多少都是挂他的帐的。」 「就这些?」 这些还不够吗,桑未眠觉得桑城杨已经挺大方了。 「行,我知道了。」 他没头没尾地丢下这样一句。 桑未眠想问他问这些干嘛,他却先于她问话之前停下车子,「到了,下车。」 「哦。」桑未眠拿起自己的相机包,一抬头,发现自己没在小区的楼下,而是来到了一个低矮错落好似别墅区一样的停车场中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这是哪儿?」桑未眠辨认了一会也没看出来。 「医院。」他像是有事,简短回了她一句后自然而然地从兜里掏出来一只手机。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他混不吝的声音压下来,变得谦和了些:「杨老师,我到了,您直接在科室是吧,好,我过来。」 桑未眠还楞在原地,她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建筑风格,不同于往日医院白色的外墙和简单肃穆的建筑风格,这儿更像是个楼层不高的度假酒店。 她猜想应该是个私立医院。 「走吧。」他打开车门,又把刚刚桑未眠盖过得那个毯子拿出来,从后面撵着她。 「我一定要去吗?」桑未眠身体没动,回头说。 「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我妈交代。」他随手把车门关上。 「是顾姨让你来送我的嘛?」桑未眠这会明白过来,她就说顾南译怎么会突然出现。 顾南译楞了一下,看向远处,嗓子里「昂」一声,算是默认。 桑未眠看着他。 「赶紧的,我都冻死了,往里走走,晚点我还有事。」顾南译先行往前进去。 他言语里是对她碍事的嫌弃。 桑未眠只好跟上。 医院走廊宽敞明亮,即便是夜里也还有很多的科室灯还亮着。 桑未眠经过科室门口,看到墙面上挂了好多科室医生的介绍,都是专家级别的。 顾南译轻车熟路地找到人。 坐在里头的医生头髮半白,见到顾南译他们进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打趣他: 「你小子,着急忙活地把我叫过来,我刚和你师母在一旁吃晚餐,中途走了还被她骂了。」 「下次专程给您和师母赔罪。」顾南译站得挺规矩的,「杨老师,您帮忙看看。」 那老医生这才把眼神落在桑未眠身上,请她坐下,问她是个什么情况。 桑未眠把既往病史和往常配的药都说了,而且强调了一下她现在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杨医生听完后皱皱眉头:「胃镜做过吗?」 桑未眠摇摇头。 杨医生:「那要约一个看一下。你刚刚说的原先这个药见效是快的,但对胃还是有一定伤害的。我的建议是先给你开一些舒缓的辅助消化类的药物,然后我们在结合胃镜的结果来确定治疗方案,你觉得可以吗?」 杨医生这么一说,原先没把这当一回事的桑未眠这会倒是有点紧张:「医生……我那不是老胃病嘛,好多年了都这样,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吧。」 「问题大不大要看你有没有放在心上。」杨医生都还没有说话,顾南译就先说道,「你要是乖乖听杨老师的话说不定还有救。」 杨医生在那儿顺手抄了个学术书刊抡了抡说话的人:「你小子怎么跟我病人说话呢。」 他教训完顾南译,又转过身来对桑未眠说:「我看一下排期,给你约早点。」 桑未眠其实对做胃镜有点牴触。 顾南译这会像看穿她似的,在那儿问着杨医生:「杨老师,全麻的吧?」 「那当然。」杨医生看着系统上的排期,「无痛感的。」 他转过来,看着桑未眠:「小姑娘,那就给你约半个月之后,我先给你开点药。」 事到如今,桑未眠也算是半个赶鸭子上架,她算了算时间,手里没有着急的稿件,她点点头:「好的。」 「好,那我给你约上了。」杨医生点了点电脑的系统,又继续说道,「你这种情况总是反覆的话还是要引起注意,平日里饮食要规律,还有就是,心情上面要保持愉悦。」 说完后,杨医生把架在鼻子上的眼镜微微下拉,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越过镜片看着桑未眠:「这不是这小子经常惹你不高兴?」 桑未眠碰上杨医生的表情,发现他可能把她想成和顾南译有那样的关系,她欲解释几句。 「我惹她不高兴?」站在身后的人插着个兜,懒洋洋地发声到,「她惹我不高兴还差不多。」 「况且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先于她解释了。 杨医生用「你小子什么事能瞒得过我」的表情看他,完了之后又扯了张拿药的凭证出来,递给顾南译:「你晓得你为什么一直单身吗?」 顾南译随手接过凭证:「谁一直单身了,追我的姑娘不要太多。」 「再多也没用,你还不是单身。」杨医生落井下石,「那药去了。」 他说完后收拾东西要下班的样子。 桑未眠猜想看他和顾南译说话的样子可能是顾南译专门让他过来跑一趟的。 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 杨医生走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科室。 顾南译把单子交给护士,而后就靠在长廊边上等着。 桑未眠全程安静地站着等着。 顾南译看了她一眼,她刚好站在柔光色的射灯下,黑色的长款大衣吸收了不少灯光后她白皙的皮肤这才温和起来。 她的鼻子很精巧,嘴唇也饱满圆润,光看她下半张脸,是那种乖巧的长相,甚至还有些明媚。 但她的眼睛就很坏了,半开双眼皮微微下垂,不管她有什么样的情绪,那双眼睛里总是毫无波澜的。顾南译有段时间见到她总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个鬼怪奇谭的电视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为了满足欲望,你准备付出多少代价?四肢、五官?第8号当铺接受任何物品的典当,包括你的灵魂……[1]」 他猜想桑未眠搞不好把自己的情绪当了。 但他又没想明白她又以此为代价来获得什么欲望的满足了呢。 他从前以为她喜欢那些亮晶晶的东西,不是总说,没有女孩子会拒绝珠宝的吗? 他去欧洲淘了几串还能拿得出手的首饰送她,她倒是挺高兴的,但没过一晚就被她拆了。 她喜欢首饰,喜欢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但不是拿来戴的,也不在乎于他们在市场上被衡量的价值,而是拿来学习和研究的。 她那个时候才入行不久,拆拆补补几个晚上,最后支支吾吾一脸抱歉地说,她学艺不精,有个链子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法,她想仔细研究研究,谁知道拆了后再也焊不上了。 他难得看到她有这样的情绪,拉她过来,笑盈盈地问她:「还有我们桑未眠不知道的事呢。」 「抱歉啊。」她是真诚道歉。 「抱歉什么,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他随便杜撰了一个由头,大几十万的东西被他说成地摊货,但他就爱哄她。 什么样的情绪他都接受的。 高兴、嗔怒、沮丧、遗憾。 什么都好,只要是她的,他全部接纳。 但这些情绪里,他最喜欢的还是她高兴。 她眼睛的冷和鼻子嘴巴的甜美是那样矛盾,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矛盾的存在,才让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早春的太阳——还透着凛冬的孤寂,却又让人觉得四季充满重新启动的生命力。 「桑未眠。」他没来由地出声叫她。 「嗯?」她转过来。 没有过去那么锐利和青涩了,穿衣打扮更成熟了一点,他猜这三年她在国外应该学了不少的东西。 「怎么了?」她追问道。 他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出声叫她,正好这会儿护士把药拿过来了,他从护士小姐姐手里拿过药,「你药到了。」 「哦。」桑未眠走过来,接过药,问到:「哪里可以付钱呀?」 「钱付过了。」护士小姐姐微笑。 「啊?我没有付啊……」 桑未眠还没有说完,手臂就被顾南译抻着往外走,「杨老师帐户上给你划了。」 桑未眠被拉着往外走:「还可以这样的吗?」 「医院都是他开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唔。 这样霸道。 桑未眠后知后觉地跟上去,身上还披着他刚刚给他的毯子:「那我也不好不还钱吧,好大一个人情啊。」 顾南译脚步没停,朝停车场的方向走:「还谁。」 桑未眠:「杨老师啊。」 顾南译停下来。 桑未眠急剎车。 他比自己高,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看。 这眼神把她看的发毛,她往后退了半步。 顾南译:「桑未眠,带你来医院的人是我。」 他那表情好像在说:麻烦你搞清楚还人情的对象是谁。 哦,对。 桑未眠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顾南译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他掏出来看到信息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他收到一笔转帐。 桑未眠:「我看了凭证上的医药费,应该没差吧。」 转得还挺快,这么想跟他划清界限? 顾南译:「那麻烦你把车费也结算一下。」 桑未眠难得有大表情的脸此刻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车费?」 顾南译耸耸肩:「不然我图什么?大半夜不回去睡觉送你回家。」 桑未眠:「是你说顾姨让你送我的。」 顾南译:「是啊,但你可以拒绝。不过你已经接受了我的服务。不好意思,桑未眠小姐,我的服务是收费的。」 桑未眠:「你缺这点钱?」 他头微微一倒:「谁会嫌钱多呢。」 桑未眠深吸一口气。 她觉得一码归一码,这一码他出于自愿,她不想当冤大头。 她转头就走。 顾南译:「干什么去。」 桑未眠没说话,往前走。 顾南译:「毯子。」 桑未眠折回,把毯子从身上拿下来,塞给他,又转身继续往前走。 顾南译手臂挂着那毯子:「桑未眠。」 桑未眠继续往前走。 「桑未眠——」 回应他的只有倔强背影。 他幽幽地在后面拖长声音:「桑哑巴。」 他真的很过分。 桑未眠这会停下来了,她转头:「我叫桑未眠,不叫桑哑巴。」 「你还知道自己叫桑未眠呢。」他像是觉得冷,把夹克外套拉到脖子最高处,露张脸出来,插着衣服兜走过来,手臂上还挂着刚刚她塞过去的毯子,「你再没有反应的话我就叫你桑聋子。」 他说话之间已经走到她身边了。 「行了,上车。」他伸出脚轻轻地踢踢她小腿肚子,「下雪天,不收你钱。」 「你本来就不应该收我钱。」桑未眠坚持。 「是是是,我的错。我错了,我免费为您服务,行不行?可以上车了吗?」 桑未眠没说话,板着个脸。 「还挂上脸了。」他把手上那毯子往她身上半丢半挂的,「下雪天,还胃疼,您给个面子,我给您送回家去呗,成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她板在那儿不知道想什么。 过了一会,她像是觉得他说的还行,转身往车子方形走了。 顾南译望着她倔强的背影,轻笑了一声,而后跟上。 等到顾南译大摇大摆地跟在人身后回到停车场边上,却发现桑未眠进了驾驶室,已经关上了门在那儿繫着安全带。 他敲敲车窗:「干什么呢。」 里头的人把头抬起来,下降一点车门,放自己那点声音出来:「我开车我总不用付钱吧。」 「嗐我说——」顾南译话还没说完,窗户又被升上去。 还惦记这事呢。 他从外面打开车门,站在车边上,直着个身体:「都说了不收你钱。」 桑未眠安全带系好了,抬头和他说到:「不是钱不钱的事,我想过了,你提供车,我提供驾驶技术,医药费我也给你了,咱俩算两清。」 她那义正言辞的「驾驶技术」四个字都把他逗笑了。 他摇摇头,算是拿她没辙,随即半俯下身子,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 突然的靠近让桑未眠唿吸一紧。 落在她膝盖上的阴影随后又远离。 「非跟我算那么清楚,你占点我的便宜不好吗桑未眠。」 他半个身体因为刚刚为她解安全带还在车子里面,限制于车身的高度他直不起身体来,只能用手撑住座椅的空余处,微微低着头把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无所遮掩地递给她。 「你在这给我说什么片汤话,我能让一病号开?给我开哪儿去,送我去见地下的曾太爷爷去?」 他说话含笑。 他的声音向来是好听的,但往日大多时候都是尾音上扬又拖沓,给人一种不在意也无所谓的感觉,好像什么都随便,什么都接受,什么也都不往心里去。 现在低下来,还用那一双眼睛看着她,桑未眠其实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熟悉的气息盘旋在她身边,那种似有似无的春日里发酵的落雨茶香包裹着她。 那让她莫名想念落雨的临城暮春。 大片的墨绿江南,烟雨朦胧。 她突然觉得唇边干燥,问他:「三哥,你春季还回临城做茶吗?」 三哥…… 草。 顾南译心里骂了她一句。 这死丫头能不能别总是一出一出的,动不动这样叫他。 自己那颗心跟只猴似的被她耍的七上八下的! 他离开车厢站直身体,睥睨她:「每年都去,怎么了?」 桑未眠于是从车里出来,认真地说:「你今年能给我带一点嘛,据说喝红茶对胃有好处。」 「哦,我会给你钱的,按照市价给你。」桑未眠又补充了一句。 钱钱钱,就知道钱! 张口闭口都是钱! 他看她现在啥毛病也没有! 顾南译没好气:「上车去。」 桑未眠没得到回应,他的意思是不愿意吗。 她就是有点怀念,突然就想那个味道。 她也不是不给钱,他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 但她没敢再问了,绕到车子后面,要开门。 「去哪儿呢?」公子哥又不满了。 「你说让我上车的。」桑未眠无辜。 「把我当司机啊。」他一脸戾气,「副驾驶。」 「哦。」 桑未眠又折回来。 她一落座,油门一瞬间给足,车子冲出去,桑未眠下意识贴紧座椅靠背。 桑未眠余光偷偷瞧旁边的人,他双唇紧逼,一言不发。 刚刚又给她毯子又让她坐后面宽敞的。 开车开得还稳稳噹噹的。 现在又不知道怎么了。 桑未眠嘆口气,心想这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情绪真的好不稳定。 在压着限速前行的一路上,他们的车子跟条鱼一样在拥挤的车流里穿行。红灯变绿灯的一瞬间跟赛场上发出考验选手反应能力的号令似的,弯道超车更是家常便饭,就连向来宠辱不惊的桑未眠也还是坐的心惊胆战的。 桑未眠想起顾婷说她曾经介绍给顾南译的女生坐过一次他的车就跟瘟神一样地避之不及。 三年说实话她对他的车技有点久违了。 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才敢跟他从两千米海拔的高原野路飙下来吧。 换做现在,她是不敢的。 她现在珍惜生命。 她往后不上他的车了。 下次一定。 …… 车子终于是到了桑未眠在的那个小区。 顾南译把人放下来,这是像是气消了大半,抬抬下巴:「下去吧。」 桑未眠下了车,但没走,站在车边上。 「又怎么了?」他按下车窗,边说边从车厢储藏盒里翻出个一个黑墨色的包装盒,从里面掏出一只长条细烟,像是菸瘾犯了,但没来得及点,看着在外面一眼就知道还有话说的桑未眠。 「那个——」桑未眠措辞一番,「就你租给我的那个房子,玄关灯坏了。」 桑未眠本来不想说的,想自己找人把那灯换了。她找了个师傅上门来看过,师傅说那个灯特别复杂,灯丝在灯罩上,要整个换灯罩,但桑未眠网上搜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同款的,所以那灯就一直坏着。 她想了想,还是得和顾南译说一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桑未眠:「你方便给我个原房东微信吗,我问问他是哪里买的。」 「不行。」他当下就拒绝。 「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拒绝。 顾南译:「你们要是背着我联繫,我还怎么赚你的中间费?」 桑未眠:…… 行吧,总要给二房东一点空间。 桑未眠:「那你能帮我问问嘛?」 「首先——」他把烟盒丢在置物架上,「你这房子有问题,你得第一时间联繫房东,也就是我。」 桑未眠:「我试图修过……」 他垂眸看她:「这种情况出现多久了?」 桑未眠:「什……什么情况……」 顾南译:「知情不报的情况。」 桑未眠:「就……就我住进来第三天的时候,它就……」 顾南译:「那得有两周了,半个多月了,三十多个日和夜……」 桑未眠强迫症发作,打断他:「为什么是三十多个日夜?」 顾南译:「日和夜分别各算一次。」 桑未眠:…… 她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他继续说:「这么久你就瞒着,你这会错过最佳抢修期的。」 桑未眠:…… 她的错,全是她的错。 他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大发慈悲:「行了,我上去看看。」 他还会修灯吗? 「那真是麻烦了。」桑未眠在一旁礼貌。 他睥睨她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自顾自地敲着;「前面带路吧。」 桑未眠带他上楼。 老旧住宅的声控灯一节一节地亮起。 桑未眠偶尔回头看看,发现跟在后面的公子哥还在发消息,业务繁忙。 她有点担心他踩空楼梯摔下去。 毕竟到时候他一定还得讹到她头上来。 终于到了五楼,桑未眠用钥匙打开房门。 本该亮起的玄关灯却没有反应。 桑未眠表示:「就是这样。」 「嗯。」站在门口的人只是瞥了一眼,而后靠在门边,还在那儿敲打着什么。 嗯? 一个嗯就完了吗? 桑未眠耐心地等他打完字。 他噼里啪啦一套后,终于像是说好了,把手机往兜里一塞,注意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桑未眠:「干什么?」 他还问她干什么? 桑未眠忍了忍:「你不是说来修灯吗?。」 顾南译懒懒散散:「我又不是电工。」 桑未眠:「所以你不会修?」 顾南译:「我没说我会修啊,我还会修灯我是不是太完美了?」 桑未眠:「那你说你上来看看?」 顾南译:「我只是说我上来看,我没说我修。」 桑未眠:…… 她突然想起杨医生刚刚说顾南译单身是有原因的。 现在看,的确是有很大的原因。 桑未眠咬牙:「那你看完了没有,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说罢她要关上门。 合上的门这会被挡住:「电工师傅要到了,人要是一彪形大汉呢?你一姑娘家我是不是得过来盯着。」 原来是他叫人来修了。 「不早了,你赶紧收拾收拾,我在这看着,一根烟的功夫人就到了。」 顾南译在门口撵她。 桑未眠这会觉得她误会了。 外头风大,她也不好意思让他站在门口,于是说:「要不你进来等吧。」 「不了,我避嫌。」 桑未眠:…… 行吧,桑未眠开着门,自己先进去了。 虽然她已经没觉得难受了,但还是按照医生嘱咐的那样吃了药。 等她把相机包放好,头髮扎起来进卫生间的时候,她听到门外传来对话,瞥一眼发现的确来了一个电工师傅。 他们简单交流了几句,师傅带着自己带来的升降梯在那儿检查着问题。 玄关那儿的电闸是单独的,所以修检的时候不用连同屋内的电闸一起关。 顾南译还给人扶着梯子。 他不发大少爷脾气的时候其实人还挺谦和的。 桑未眠今天在外面奔波一天觉得不大舒服想洗个澡,她考量了一下外面有两个男人,犹豫了一下后拿了长袖长裤睡衣,然后反手把卫生间反锁上了。 等她洗完把换下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穿着长袖长裤刷着牙出来的时候,玄关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辛苦了。」顾南译在那儿道谢。 「小问题。」师傅拍拍手,显然很有成就感。 桑未眠刷着牙抬头看着,玄关灯不是那种难以直视的照射灯,而是四面折射晕染的柔光灯,灯罩上的纹路曲折蜿蜒,像浩瀚的银河,她想研究一下里面的折射原理,说不定能在原石切割上有新的思路。 桑未眠指着师傅换下来的灯:「师傅,您这个,还有用吗,能给我吗?」 「这个啊,这个里面电路坏了,已经不能用了。」 「您就给他她吧。」顾南译插嘴道,「她收废品的,看到废品就眼红。」 「是吗。」桑未眠还没说话呢,对这块似乎很有兴趣的电工师傅追问道,「我听说收废品能赚不少钱呢,我这也能卖吗?」 「她不赚钱,她收着玩。就跟那个园丁鸟似的,管他有用没用,只要会发光,在她这儿都是宝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顾南译一来一回地就给她造了谣。 师傅笑笑,把手里的东西给了顾南译,之后带着自己的工具包走了。 桑未眠忍着没反驳。 顾南译走到她面前,把那换下来的灯盏递给他:「行了,宝莲灯归你了。」 桑未眠:「顾南译。」 她这语气明显就是不高兴了。 「我怎么了?桑未眠,你有点狗咬吕洞宾了,人是不是我叫来的?灯是不是我看着给你修好的?一个小废品我怕你不好意思开口还纡尊降贵地给你要下来,你该说声谢谢才对吧。」 一口京腔片子跟倒豆子似的,你看,他就是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谢谢。」桑未眠咬牙说出二字。 「不客气。」他回的飞快,主打一个你只要低头我就原谅你。 「行了,折腾我一天了。」他打打哈欠,「我走了,锁好门。」 说罢,他插着兜下楼,嘴里还碎碎念着说什么他这么好的房东,出钱出力,人帅脾气又好,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诸如此类的。 桑未眠统统关在门口。 她一晚上耳朵疼。 太贫了这人,三年不见他嘴更碎了,连带着桑未眠自己今天都讲了好多话,累死她了。 桑未眠终于得到了独处空间。 她躺在床上,打开电脑,把今天拍的照片导到电脑上。 很漂亮。 很稀有。 地球几亿年形成的瑰宝,每一个都倾注了所有的匠心,引得了世人瞩目的目光。 她听说欧洲的那个学校里,每年都有这样的三到五次机会,可以看见很多私人收藏家公益展出的收藏展品;也听说那儿的同学和老师,随便哪一个都是大有成就有自己独立作品的设计师。 如果她真的出国留过学就好了。 她这样遗憾地想着。 手机在这会震动起来。 她抬起手腕一看,活爹又给她发消息了。 顾不过来:【灯亮没亮?】 不是刚走吗,灯亮没亮他自己不知道吗? 桑未眠觉得顾南译不应该微信名叫【顾不过来】,他应该叫【管的很宽】。 桑不睡觉:【亮。】 手机再度震动。 顾不过来:【拍照验收。】 龟毛君依旧龟毛。 桑未眠只得从床上起来,从阁楼下来,走到玄关那边,仰头对着灯拍,发过去。 这头到家洗完澡的顾南译收到照片。 他记得玄关柜边上为了让空间显得更宽敞一些装了面镜子墙的。 发过来的照片里的镜子果然是反射出她的样子。 只不过她太应付了,随意一拍,对焦都没对好。 他双指把照片放大,在角落里依稀辨认她的表情。 她仰着脖子,额间散落几缕碎发,把头髮扎成萝蔔菜蕻似的,眉头皱起来,大约是对他的要求没什么耐心,但依旧还是去拍了。 他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保存了。 —— 桑未眠再度收到消息。 「顾不过来拍了拍你。」 【晚安】 桑未眠摁灭手机, 玄关灯温暖的光悄悄爬上她阁楼的栏杆。 像落日的余晖,也像涤盪在海洋上的晨曦。 桑未眠迷迷煳煳想起来,顾南译说日和夜是要分别计算的。 现在来看,好像是对的。 晚安。 她躺在床上想这两个字。 这会胃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甚至还暖暖的。 梦里很舒服。 她觉得杨老师不愧是个专家。 第15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按照医生的嘱咐吃了几天的药,在饮食上注意了几天后,身体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于是她就和吴虞人赶去城东。 吴虞人给她安排了个公益课,地点是在城东的一所国际幼儿学校。 她三天前打电话来跟她说的时候,那惊喜的语气跟中了一百万似的。 从前两人在瑞城的时候,吴虞人总是说,她优秀的策划能力和出色的经纪能力受困于他们贫穷的生活和靠不上谱的人脉。 桑未眠和她说了自己打算回昌京又说了桑家能够支持的资源后,吴虞人就一脸卧槽了。 她说他们工作室的命运就此要改变。 桑未眠原先也就听听,以为她只是兴奋。没想到一来昌京后,她还真是大刀阔斧的。先是想出了把她的加工间搬到楼下,又抓住了那次那个喜欢她设计的自媒体小姐姐的机会做宣传。 桑未眠的品牌帐号涨了不少粉。 吴虞人说,等到桑未眠把自己设计师的身份打出去后,他们就开始开始上新代表品牌和系列了。 桑未眠很佩服她,吴虞人虽然只是高中毕业,也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却说起获客定位和营销,都是一套一套的。 虞人挂在嘴边的话常常就是老娘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但这次去城东幼儿园开公益班的机会能让她拿下来的确出乎桑未眠的意料了。 那个幼儿园桑未眠是知道的,里头的孩子家长祖辈的身份都大有来头。桑家奶奶有一次竞争一个项目,左右找不到中间人行个方便,最后带着桑城杨去的那个幼儿园门口,蹲的人。 那样的幼儿园怎么可能让她一个籍籍无名的设计师去上公益课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所以说啊桑未眠,我也很惊讶。我原本就是试试,我是在这家教育集团的官网上看到的,我就拿了你往期的一些资料报了名,但我没抱太大希望,这种里面的人情世故太复杂了,难不成我还真等着公平竞争,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给我打电话了!」 「为什么?」桑未眠疑惑,「为什么是我?」 吴虞人:「你管他为什么呢,反正现在机会在咱头上了,好好准备哈,对方说了,给小朋友讲课的,你穿得活泼点,讲的浅显点,半个小时就回来了。我到时候跟你到现场去拍照。桑未眠,你的履歷又增光添彩!」 她倒是想得周到。 所以吴虞人提前一天就过来她的住处。 桑未眠家里刚搬进来没多久,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添置。 吴虞人跟阵席捲而过的龙捲风似的,最后站在桑未眠的衣柜前摇摇脑袋。 「一件活泼的都没有!」 「没有吗?」桑未眠也跟着把头往柜子里伸进,「这条中式的小褂群怎么样?」 「孩子们会以为你是尼姑。」 「油画印裙呢。」桑未眠抓住一条用色大胆的裙摆,「这条鲜艷,小朋友们会喜欢的。」 「上面的丧文化过不了审。」吴虞人皱皱眉头,「你就没有青春靓丽一点的嘛,桑未眠,你青春过吗?」 「你再看看嘛。我这么多衣服呢。」桑未眠觉得可以挑选的空间还很大啊,「我青春期都穿校服来着。」 校服?吴虞人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点开手机翻了翻,而后在那儿一脸恍然大悟:「桑未眠,我知道你穿什么了!」 —— 第二天两人打了个车到了学校,校方已经派人来接他们了,还提供了专用的休息室。 桑未眠脱了羽绒外套后,从休息室的镜子里看到自己。 学院风的白色衬衫外面搭了一个烟棕色的软皮夹克,同色系的休闲领带打破了衬衫的沉默,下装是一条同样材质的烟棕色百褶裙,不到小腿肚子的白色袜子搭配同样的一双运动鞋,再配上她今天比平时更明艷一点的妆容,像是美剧里的女高。 「会不会太扮嫩了。」桑未眠还是有些不大接受,「学校里这样穿合适吗?」 「不会,我看过了,这个学校里有很多外籍子女,整个学校的包容度和开放度都比较高,校服就差不多也是这样的,他们学校的一些艺术老师,也是这种穿衣风格,不会出错的。」 吴虞人说到这儿眼神分过来,啧啧嘴:「不过桑未眠,你这大长腿的确晃的我脑壳疼。」 她的确是有被惊艷到,尤其桑未眠改了妆后。 负责接待的班主任老师带着黑框的无镜片眼镜,穿得是好像也更偏日韩系校服系列,过来见到桑未眠也很惊讶:「哇,老师,您好漂亮。」 「谢谢。」桑未眠被她直直的眼神盯的不好意思,「我还怕我太夸张。」 「不夸张的。」班主任摇摇头,「我们学校鼓励老师们都穿漂亮一点,那帮小鬼头都是视觉动物,就喜欢漂亮老师,您今天一定会收穫他们的喜爱的。加油哦!」 那个老师说起话来都很像日漫里的人物。 桑未眠跟着她带着提前准备好的教具去了教室。 说实话,她有一点紧张。 她没怎么接触过小朋友,也不是很了解怎么跟小朋友打交道。 桑未眠远远地看了教室一眼,教室很宽敞,分了学习区、娱乐区、影音区、就餐区。这会儿小朋友都板板正正地坐在小椅子上,穿着英伦风的校服,像一个个灰红相间的小萝蔔。 但好像很乖,应该不会太难管理吧? 桑未眠一进去,教室里就跟炸了锅一样。 「哇!」 小朋友的欢迎毫无遮挡地在脸上蔓延。 「老师!你好漂亮!」 几乎是齐声说的。 被这么多人同时夸,桑未眠还是第一次。 班主任:「漂亮的桑桑老师给大家上课好不好?」 「好!」 班主任:「那大家要乖乖的哦,要给老师留下好印象哦!」 「好!」 班主任嘱咐几句,就把课堂还给了桑未眠。 桑未眠虽然没有过当老师的经验,但好在这堂课是讲练结合的,主要还是以拓宽小朋友视野为主,她提前又准备过,讲起来不是特别难。 她先用多媒体形式给大家展示了一下一些迪士尼的动画场景,在里面引导小朋友发现公主身上的项鍊配饰,然后鼓励小朋友们尝试把最喜欢的项鍊、珠宝或者戒指画下来。 一堂课下来,他们都很配合,而且开始作画的时候,并没有像桑未眠所想像的那样不耐烦或者有争吵,反而她还看到了好些个像模像样的作品。 她不由地惊嘆他们的模仿能力和想像力,不知道这超于常人的能力是因为精英阶层自带的基因优势,还是因为后天早早就开始的技能培养经歷。 桑未眠走下去看的时候发现,这其中有一个小女孩子,一直拿着个彩色铅笔也不作画,就是一直看着她。 起先桑未眠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困难,等到她过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这小女孩几乎是还原了刚刚灰姑娘的那条项鍊。 她还把水晶鞋都画好了。 桑未眠惊讶,她几岁?三岁还是五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但她一直看着她。 「怎么了?」桑未眠蹲下来,试图用自己最温柔的一面。 虽然那语调听起来还是有点冷。 「老师,你好漂亮。」不仅是个小天才还是个嘴里抹油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小朋友还学着大人搭讪,桑未眠笑笑:「谢谢,你也很漂亮,你叫什么呀?」 「我叫米饭饭。」小朋友奶声奶气的。 桑未眠还以为她会有一个一看就是翻遍上下五千年歷史取出来的名字,却没想到她的名字是这样的。 「奥,你叫米饭饭呀,为什么叫米饭饭,是因为你喜欢吃米饭是吗?」 她摇摇头:「是因为我妈咪叫粥粥。」 桑未眠:「你妈咪?」 「嗯。」米饭饭点点头,「我妈咪很喜欢老师的画哦,我也很喜欢。」 一直在后面巡视的班主任已经走到桑未眠的身边了,她把桑未眠拉到一边,颇有看破一切的样子,低声说:「小米的妈妈是公司的董事。」 是这样啊,桑未眠看着班主任的眼神大概心里有点眉目了。 班主任以为她是走的小米妈妈的关系。 但桑未眠没见过她妈妈,更不认识她妈妈唉,应该也不是桑家的人脉,毕竟这次她报名的事情,只有她和虞人知道的。 没等桑未眠搞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吴虞人已经拍好照片素材了,按照校方要求的不拍到孩子的正脸,就拍了一些桑未眠上课互动的一些过程。 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 小朋友们意犹未尽,开始纷纷表示自己长大以后也要成为一个桑老师一样的珠宝设计师。 像她一样啊。 她还籍籍无名,曾经还负债纍纍,有时甚至灵感缺失,怀疑自己。 但是在他们眼里,她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了。 —— 桑未眠最后和小朋友告了别。 齐刷刷的一排人站在那儿说:「老师再见。」 她收起自己的教具,离开教室的时候,脚边又跑出来一个小孩。 她低头,发现是小米。 「怎么了小米。」桑未眠蹲下去跟她讲话。 「桑老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她睁着无辜的眼睛,还是重复这句话。 「在哪儿见过我呢。老师才来昌京呢,米饭饭是不是记错了?」 班主任这会也追出来:「小米,下一趟是你最喜欢的足球课啦,我们要准备去热身了哦。」 刚好体育老师也过来,班主任就让体育老师把小米带回去了。 班主任抱歉:「不好意思啊桑桑老师,小米可能是太喜欢你了。」 桑未眠:「没关系。」 班主任又问她:「您晚上有空吗,我想请您吃个饭。」 无功不受禄的。桑未眠斟酌道:「这个……可能不是很方便,您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奥,是这样的。」班主任见桑未眠回绝了她,看了一圈周围,低声说对了,「您最近会见到陈董嘛,就是小米的妈妈,如果能见到的话,能不能帮我问问下个学期学校开新校区的事呀,我家距离新校区很近,我想能不能有机会……」 「抱歉啊。」桑未眠不想让她误会,「我不认识陈董的,也就没有机会能见到她,我实在是帮不上您的忙。」 「啊……」班主任一愣,而后又情绪恢復如常,「那我知道了桑老师,那您忙走。」 班主任送她出来后,这会提早出来的吴虞人才迎上来:「怎么了眠眠,她跟你说了什么?」 桑未眠:「她以为我是找关系进来的,想托我点事。」 吴虞人:「关系?什么关系?」 桑未眠:「我是那个小朋友的妈妈力推的,她妈妈是校董。」 吴虞人也睁大眼:「眠眠你什么时候有这关系了?」 桑未眠:「我能有这关系?可能就是碰巧吧。」 吴虞人:「我就说你一个因为家族联姻才被找回来的落魄千金,啥时候有这资源了。」 桑未眠乜她一眼,自顾自往前走:「扣你工资了奥。」 两人虽是合伙,但吴虞人占比少,对外的一些社交活基本上都在她头上,所以桑未眠另开了一份工资给她。 「别介啊。」吴虞人跟上,「今天你这么美,又这么顺利,老闆你扣我工资多不合适。」 —— 两人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吴虞人还在讨论晚上要不要叫上小澜去吃火锅呢,正门进来就撞到一个人。 吴虞人下意识地轻声说:「我去,这么帅。」 桑未眠也发现了,店里的手工吧檯上坐了一个人,穿一件米色的大衣,戴着一幅金丝边的眼镜,听到声响后,转过头来。 他相貌不凡,是一派温润的作风,但桑未眠不认识。 小澜上前说道:「学姐,是找你的。」 桑未眠:「找我的?」 她仔细辨认着是不是之前桑城杨带她介绍过的人,但思来想去,总觉得是真没见过。 「您好。」他礼貌出声,「你是眠眠,对吗?」 吴虞人敏感捕捉到称唿,挤眉弄眼地看着桑未眠,什么情况啊。 桑未眠想回虞人一个茫然的表情,可下一秒,她就没有了和吴虞人互通消息的心思。 因为对面那个人,说的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你好,我是晏自遥。」 —— 桑未眠最后答应和晏自遥出来吃饭。 他表示她回昌京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外地,回来后本来想来桑家登门拜访的,但又怕太过于正式吓到她,所以唐突地打听到她的工作室。 希望她给个机会一起吃个饭,就当为她回来「接风洗尘」。 和一个陌生人吃饭是唐突的,但桑未眠没有拒绝他的道理。 晏自遥自己开车来的,两人打算开车去,到停车场的时候他主动桑未眠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桑未眠愣了愣,说了谢谢。 「吃临城菜可以吗?」 他车子启动的稳当,出了停车场的时候眼神还在看反光镜,但这话是对桑未眠说的。 「可以的。」桑未眠点头。 「这家临城菜做的挺地道的,我听说厨子都是江南请上来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他像是周全地还打听过她的口味。 「应该是地道的。」桑未眠这样回他。 晏自遥用余光看了看身边的人,他以为她可能会就这他的这个话题回问他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是临城人」或者也问问他「你吃过这家吗」之类的。 但她只是做到了不让他冷场,却没有什么要展开话题的意思。 他觉得自家母亲得到的情报是真实的,桑家这个姑娘长得很美,脾性偏冷。 而后他就保持了安静,只是稳妥地开着车。 —— 中轴线靠近二环边上的这家临城菜一座难求。 蒋契懒洋洋地坐在那儿,有一下没一小的用汤匙捣着面前的青花瓷,跟旁边的人说:「江南菜有什么好吃的,甜不腻歪的。」 坐在一旁穿了一件米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拿着菜单:「这不是考虑到三哥来么,临城是他半个故乡啊。」 「他啊,口味没个准数,指不定今天爱不爱吃呢。」蒋契啧啧嘴,「你小子什么意思,叫上我给你来压场啊,说吧,你什么阴谋。」 「我能有什么阴谋。」王佑打个马虎眼,「这不是刚从国外回来吗,想你们了就请你们吃个饭。」 「滚蛋,爹跟你才没有那么好的关系。」蒋契嫌弃他。 「又乱认儿子了。」一道懒洋洋地声音响起来。 两人回头看去。 穿一身黑色宽松休闲西装的顾南译走了过来,拉开小圆桌的一角,坐了下来,看向王佑,「怎么想到这地儿来吃饭了?」 王佑把菜单递给他:「这不是正宗嘛,不说厨子都是江南调上来的嘛?」 「你听它扯淡。」顾南译扯扯嘴角。 「你今朝做什么去了?」蒋契见他一身西装行头过来的。 「别提了,当保镖去了。」顾南译懒懒起身,撩过面前的菜单。 「又陪顾姨去应酬了啊?」蒋契说到顾婷,又问到,「哎,三哥儿,顾姨什么时候跟桑家那老帅哥去领证。」 「你少打听。」顾南译剜他一眼:「还有,把你那个『儿』子去了,别弄得是我长辈似的。」 蒋契:「我本来就是你长辈啊,我跟易哥是一辈。他说按照辈分,你也得管我叫一声契叔。」 顾南译桌椅下伸脚踹他:「去你丫的。」 蒋契轻巧躲过:「他说的。」 顾南译:「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三十好几的人了,别总是跟我们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玩。」 说到这儿,王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起来。 蒋契被嘲笑了年纪记了仇:「顾南译,你别让我找到你的软肋,你等着。」 「行了——」顾南译打断他,「吃点什么,蒋少。」 蒋契像模像样地加了几个餐,要合上菜单的时候,王佑去伸手阻止到:「等等,还有人呢。」 「还有?」蒋契看了一圈,才发现王佑定的是四个人的位置,「还有谁?」 王佑:「我妹也来。」 「思爻也来吗?」蒋契惊讶,随即看向没什么表情的顾南译,有些怕他甩手走人。 王思爻是王佑堂妹,王佑虽说顾南译关系还不错,但蒋契是一直知道顾南译不大爱别人硬把他们两个拉郎配的。 不过好在这位哥今天还算给面子,没说话,只是敲了敲桌子,「那就先上呗,她到了想吃什么再加。」 「那行。那就先这样。」王佑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他手机亮了,他抬起一看,又和他们说:「人到了,我去接一下。」 王佑出去后,蒋契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用这些年经歷风云过后形成的那点谨慎低声提醒着顾南译: 「易哥可嘱咐我了,让你小子别惹事,他马上就要把掌权人的位置交出去了,真要是你二哥接手了……」他欲言又止,没再说后果,「你看顾姨给你找的这条路多好,把你从这种争斗里摘出来,你别又自个混进去。」 「他老人家闲得发慌了嘛,说一遍不够还让你再来跟我说一遍。」顾南译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红茶,脸上表情轻松。 「你别总是吊儿郎当的。你契叔我——」 顾南译抬眼看他。 蒋契顿了顿:「你契哥我曾经也像你这样恣意逍遥,后来真遇上事了才知道,人还是要敬畏命数的。你别看你易哥和你粥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俩走到这一步中间经歷过多少的坎坷的。真的,听我一句劝,顾姨是真为你好。再说了。人王思爻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你哪怕是面子上装一下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我这不是装着嘛。你看他不告诉我一声就把王思爻带来了,我有说一句话吗。」顾南译抿了抿一口眼前的茶,好似觉得还不错,眉头舒展开来,把小茶盏放在桌面上,「像我这样好脾气的年轻人,不多了。」 「你可比我当年还要自恋,」蒋契撇了撇嘴,「你别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你在这事上虽不疾言厉色地反抗,但你就是明日復明日地拖着——」 蒋契说到关键处,拉长了语调:「还是你心里装着别人!比如说什么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久久难以忘怀的前女友!」 「说什么呢。」顾南译把再次提起来的杯子放下来,「我一个大男人活得这么不干脆?您瞧瞧您那用词,什么爱而不得,什么难以忘怀,这词跟我有半点关系吗?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顾南译是谁。」 「打听过了。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行不行。」蒋契在那儿给着他面子。不管怎么样,他好歹能回去跟沈方易交差了,「差不多就行了,收收心吧顾南译,你二十八了,该成家了。」 「那您快四十了还老光棍呢。」 「哎,怎么说话呢,我那叫黄金单身汉,你是沈家三公子,但不好意思,我不是。哎,我婚姻自由,我气死你,再说了,我哪里四十岁了,我才三十出头好嘛!」 「行行行。」顾南译不跟人吵了,他眼见王佑带着王四爻进来了,起身给他两让位置。 好歹女士优先,绅士风度这群人也是有的,蒋契也起来迎人。 不过起来的一瞬间,蒋契看到斜侧方空着的双人位进来两个人。 他辨认了一会,出声道:「哎,那不是晏自遥吗。还带了个姑娘。哎,这姑娘还挺好看。」 站起来让人的顾南译这会插着口袋,懒懒地把余光一瞥。 这一瞥,让他瞥精神了。 记忆里不是穿长裙就是穿牛仔裤的人这会儿脱了外面的羽绒外套,穿了一条没过膝的百褶裙,露这一双修长的腿,冷瓷色白得像是檐上雪,上身套了一件微微宽大的绒皮外套,搭配着一条学院风的领带。 她不算矮,这么穿,冷凋中和着甜美装的甜,反倒蛮酷,又勾人。 她坐下来,把自己白皙的腿装进桌椅底下。 对面是个衣冠板正的男人。 他们双膝互相朝着彼此。 她重新画了眼线,微微上扬的,像小猫,悄悄藏起自己的高冷,耐心地听着对面的男人说话。 他没见过她这样,好像是把所有的甜美都展现给对面。 行啊,跟别的男人吃饭的时候。 挺青春洋溢啊。 第16章 春日未眠 这家颇有样式的临城菜的主要的待客区域是在二楼。 前些天还下了一场春雪,这几天天气变暖后,胡桃木万纹窗外一只玉兰探头,淡粉色花蕊中和外面灰白色的园林建筑的沉闷。 晏自遥定的这个位置应当是景色最好的。 他为人绅士谦和,不是问桑未眠想吃些什么,而是把自己处于一个更下的位置,问桑未眠有什么推荐的。 这下倒是把点菜的主动权不着痕迹地给了她。 桑未眠看了看菜单,临城是「盛名在外」的荒漠,好在这家店其实说是做临城菜,倒不如说做的是融合派的江南菜。 她推荐了一个雪里蕻川乌,一个冬笋闷火腿,翻开下一页的时候,指尖划到一半停顿:「花雕蟹您吃的惯吗?」 晏自遥:「是生腌的那种吗?」 「熟的。」桑未眠指了指图片上的标註,「花雕酒醉熟蟹,他们这儿还可以提供拆解剥蟹的服务。」 「听上去不错,试试。」晏自遥好似很好讲话,点了点头,把桑未眠推荐的那几个全都要了。 他还要了一份莲子百合羹。 他合上之后又说到:「只不过不是应季,等到夏天的时候有机会一起去临城,那新鲜的莲子应该是更香甜些。」 那算是对他们「以后」的邀请,桑未眠一愣,她而后点点头。 —— 再说这边这桌,王佑在和王思爻分享着这次去国外出差的所见所闻,兄妹俩话题一来一往,蒋契也还能搭几句话进去,但蒋契对面这位爷,全程低头要么喝茶,要么就不知道眼神往哪里飘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蒋契偏偏头,本想用脚在桌子底下踹踹他,却眼见顾南译眼神落在旁边服务员端过去的一盘蟹上。 奥,原是这小子惦记心头这点好呢。 蒋契于是体贴地找了服务员过来说道:「加一份花雕醉蟹吧,三哥儿爱吃。」 「不用。」顾南译没好气地拒绝,「谁稀罕那玩意。」 蒋契腹诽:不挺爱吃的嘛,前几天还说打算去酿酒坊里淘淘有没有上好的女儿红,今儿又是怎么了? 蒋契见他心不在焉地就随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那服务员把那盘蟹落在刚刚挺惹眼进来的那公子哥和姑娘那桌。 他问:「顾南译你看什么呢?」 顾南译这才把眼神收回来,慢条斯理地去夹菜:「没看什么。」 王佑和王思爻这会被蒋契这话吸引注意力,也循声望过来。 王佑率先出声:「哎,这不是自遥嘛?」 蒋契:「你认识?」 王佑:「这不都是搞金融的嘛,又在一个圈子里。不过倒是难得见他,他基金公司开在新加坡。回来的少,我打声招唿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王佑说到这儿就有作势起身的动作。 他要出去时要经过顾南译,原先本应该起来让开的人却纹丝不动,冷冷说一声:「你自个飞出去。」 顾南译这话是显然不高兴了。 王佑也算是跟顾南译有些儿时交情的,他这会想了想,也不记得他和晏自遥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啊? 「人跟女孩子吃饭呢。」蒋契跟着劝一句,「看这样子大概率是相亲局或者是第一次约会局,你就别打扰人家了。」 王佑一想也是,想想算了。 但刚刚跟大爷似的敞开了双腿一副「你要不从我尸体上跨过去样子」的顾南译听完这话后又把身体横到一侧,像是给他让位置。 众人不理解了。 见王佑迟迟没反应,顾南译抬头:「去不去?」 王佑不知道是去好还是不去好了,他半天没动静。 顾南译嗓子里有懒懒的不耐烦:「到底去不去?」 王佑犹豫了一下,判断了一下顾南译应该不希望他去。 顾南译嗤一声。 这声轻嗤又让王佑觉得,他好像判断错了。 那他到底去还是不去! 「这不是桑未眠吗?」王思爻也看见了。 蒋契:「思爻你认识?」 王思爻:「嗯,三哥也认识的。」 蒋契听完这话后又把眼神挪到顾南译脸上,但没见顾南译脸上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是淡淡地说:「嗯,桑家找回来的那个女儿。」 「哦。」蒋契若有所思,原来那就是桑家那个私生女啊,他盘算了一下辈分,「就是以后要成为你继妹的那个吗?」 「我听说桑家好像有意要和晏家定亲,这样算起来的话,斜对面的这位,就是你未来妹夫了,你是该去打个招唿。」蒋契没几下就把人物关系理清楚了。 王佑也想说是啊是啊,这以后不都是一家人了嘛,那他还能靠着这个关系去和晏自遥熟络熟络,毕竟新加坡的金融牌照他最近也想搭搭桥呢。 可他还没说呢,顾南译就慢悠悠开了口:「要打招唿也是他来和我打招唿,他是做小辈的,我没点头,他能当我妹夫?」 蒋契…… 蒋契:「你这话被顾姨听了你少不了挨顿揍。」 顾南译:「反正我投反对票。」 蒋契:「你反对有效吗你就反对…哎呦我……」 他还没说完小腿肚子就一疼,低头看了看刚刚恶劣使阴招的人这会一本正经又在那里喝茶,要说的话只能憋回去,换成了:「行,您老不同意,那晏自遥就不够格,行不行?」 「不然呢。」他应得云淡风轻的。 蒋契揉揉腿肚子,怨怼地悄悄白对面的人一眼,打算记在本子上回去到沈方易那儿参他一本去。 花雕蟹还是上了,王思爻说她想吃。 蒋契观察了一下顾南译,他还真是说不吃就不吃,剥好了放到他盘子里的,他最后还都分给了他们。 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 吃到一半,他说他去趟洗手间。 —— 桑未眠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她顺着店里的标记从二楼下来进入一楼的庭院,绕过亭台楼阁才找到地方。 晚间夜色逐渐暗下来,隐藏在假石林木里的灯火亮起来,幽幽地照着路。 桑未眠从洗手间出来,顺着青石板道往回走,狭窄的路上蹿出来几个勾肩搭背的男人,像是喝了不少。 桑未眠靠边站站,让他们先过去。 那几个人却跟故意似的,挤眉弄眼地往她这儿挤。 她往后再退点,盘算着自己脚边近乎已经有多少的退路了,手腕却传来一阵暖意,而后她被那阵力道拖拽着进入边上的巷道。 狭窄拥挤的空间里,星火灯光跟潜伏在草丛里的猫眼一样。 有些温热的气息传来后,她撞进一双熟悉的眼里。 桑未眠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下巴微微扬了扬,像是在说外面的人:「站会,给人让条道。」 外头的人瞧着这边看过来,他的身影往外挡了挡,挡住了那些人探究的目光,但更靠近了桑未眠一些。 外面的声音在这道隔墙之间仿佛被屏蔽,他像是不怕冷似的只是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西装,高高的身影杵在她面前,外头的灯光越不过他,只有那冷涔涔的月光还挂在他的眉梢上。 「人……人走了。」桑未眠动了动唇。 「嗯。」他直直地看着她,只是从嗓子里轻轻应了一个字。 而后他又问她:「胃不疼了?」 这话不语气不像是关心。 他的手还没放下来,桑未眠试图晃了晃自己手肘,但他没撤。 桑未眠只得回答他:「已经好些了。」 说完她又像是要掌握主动权似地问他: 「你怎么在这儿?」 他拖长嗓音:「就准你在这儿,我不能在这儿?」 他没来由的敌意让桑未眠有些不大舒服。 桑未眠试图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抬起手腕却发现他的手腕也随之动起来,那鲸鱼坠落的纹身有一瞬间晃到她的眼睛。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想要从他的手掌中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她掰扯了一会,他终于是松开了,可是下一秒,他的手掌却从原先握着她手腕的姿势变成入侵她手掌的状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指节相扣,他滚烫的手心贴着她冰凉凉的手。 她吓得往后一退,后脑勺要撞上后面的墙的一瞬间,他原先扣着她的右手又抽出来垫在她后脑勺和墙之间。 他的语气不大好:「既然这样冷,这幅样子是非要穿给他看不可?」 桑未眠这才跟着他的眼神看去,她出来之前套了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但没有把拉链都繫上,此刻他低着头,眼神毫不遮掩地落在她的腿上,这让她有些慌乱,她连忙把衣服一搂,把腿盖在里面。 他管天管地地还管起她穿衣服来了吗。 桑未眠:「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抬起下巴。 或许是窄巷太过于窄。 她才发现他们的气息很容易相互缠绕,相互影响。 他好像也发现了,懒懒地睥睨她:「早就听说这家菜馆的招聘花雕蟹是用陈年女儿红酿的,我以为是吹的。」 古法酿的黄酒醇厚,哪怕只是余味,也瀰漫着醉醉的芬芳,若有若无还带着点桂花味,很是招人。 「好吃吗?」他没来由地这样问一句。 桑未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开始打听这家店的菜品了,她掂量了一下他在探究什么,但没得出结论,只好实话实说:「还可以。」 他道:「比我带你去吃的好吃?」 桑未眠眼睫毛颤了颤,想起从前。 过了忙碌的春季之后,他总是在夏日沉沉乏意的午后,用手背贴贴她的脸,问她去不去吃东西。 他是个追求品质的人,生活也恣意,吃食上挑剔,在别的富家公子过了二十五之后要被抓着回去打理自家生意的时候,他却依旧天南海北地浪着。 桑未眠那个时候变成了他的饭搭子,她不求甚解地陪着他寻遍味美,连带着那段时间把桑未眠的口味也养叼了。 花雕蟹在他的口味排行榜里算是能排上前三的,桑未眠那年还专门跟他跑了一趟会稽山,蹲了一坛天价的女儿红,他还扬言要去洞庭湖自己布一块蟹田,也不知道后来他去了没有。 可能是受那些日子的影响,所以今天她看到菜单上有这道菜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推荐了晏自遥。 她没有别的多余的想法,她只是觉得熟悉,了解,并且认可这道菜的大众喜爱度而已。 桑未眠欲为自己辩解几句,抬起头对迎面对上他的眼睛。 跟她与他重逢的这些日子以来他眼里常有的慵懒和不羁不一样的,他这会带着一些审视,还有一些桑未眠看不懂的情绪。 他的手还护着她的头,但他的身体却更逼近一步: 「拿我的心头爱去招待别的男人,桑未眠,你胆子很大啊。」 第17章 春日未眠 他说她拿他的心头好去招待别的男人。 这话说出来很没道理。 桑未眠:「你在吃醋吗?」 「嗯?」顾南译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在吃醋吗顾南译。」桑未眠一本正经,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像是在问他一件很平常的事。 顾南译这才把手放下,插回自己口袋,把头挪开,下颌紧绷:「笑死,桑未眠,我吃什么醋?」 「那就好。」她点头,耸耸肩,「我以为你在吃醋,那很让人棘手。」 棘手? 桑未眠:「也让人误会。」 误会? 顾南译:「误会什么?」 桑未眠:「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没放下。」 顾南译听完这话朝她看去,她脸色普普通通,说的跟别人的事似的。 顾南译牙口一紧,眉眼一挑:「那您还真是误会了,我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桑未眠:「那最好。不然事情会很难办。」 很难办? 多难办? 顾南译轻嗤:「桑未眠,我那么不局气吗,这么多年有什么还放不下的,这会子见到你了还要贴着热脸过来?」 桑未眠抬头看他,她只想想客观地重申一下他们的关系,他却跟个火柴似的一点就着。 桑未眠耐下心来跟他道歉:「向晏自遥推荐这个菜让你不舒服了我道歉,但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从前吃过很好吃,顺便也就推荐给了他。」 「但你说因为这道菜是你的心头爱就不能推荐给别人的话还是过于霸道了,这道菜在这里,就是谁都能吃的。至于招待不招待的,我打算这顿饭跟他aa,也算不上是我招待他。」 冷静、客观。 反倒他成了没事找事的那个了。 「你还跟他a?」他挑来挑去终于挑到了一个茬。 桑未眠:「难道我请客嘛,这一顿好贵。」 顾南译:「哪有女孩子出来吃饭还付钱的道理,当然他付。」 说完之后,他又跟想到了什么一样,否定自己:「算了,还是a吧。」 桑未眠没说话,而是盯着他。 顾南译:「你看我干嘛?都说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桑未眠:「你还有别的事吗?」 顾南译:「什么事?」 桑未眠:「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顾南译:「站住。」 桑未眠:? 顾南译自然地岔了个腿,在兜里掏着东西:「好歹兄妹一场,等我抽根烟再一起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桑未眠:…… 他身份转变地真自然。 桑未眠:「那我也抽一根。」 顾南译刚从烟盒子掏出来一支,听到这话乜她一眼:「你戒菸了。」 桑未眠:「一支不要紧的。」 顾南译:「戒菸失败就是从这种不要紧开始的。」 桑未眠摸了摸兜,发现自己没有带。 她眼神落在顾南译叼着的那支上,这款烟国内买不到,她是找了代购买的,上次被他没收了之后,她就没了。 桑未眠张了张嘴,斟酌了一番后,最后还是开口:「能借我一支嘛?」 靠在墙角的人刚点好火,青白色的烟雾升腾之际他抬起头,慵懒的眉眼看她一眼,没动。 就当桑未眠以为他已经拒绝她的时候,他又从他的兜里窸窣地掏着,桑未眠以为他要拿烟给她,却最后发现他拿出来一个棒棒糖,熟练地塞进她微微张开的嘴。 「小孩还是吃糖吧。」 …… 糖不大甜,酸味居多。 一支烟的时间不长。 桑未眠诡异地听信了他那句「好歹兄妹一场」地站在冷风里。 「我开车了,等会跟我一道回。」他灭烟之际交代着她。 桑未眠:「我搭晏自遥的车来的……」 「吃完让人给你送回去?让别人知道住哪儿?你和他认识多久?一姑娘家的什么信息都暴露给人家?桑未眠,你从前跟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好追啊。」 说她就说她,又提过去干什么。 彰显他现在可能放下了,随口就能当茶余饭后的往年今夕来回忆? 桑未眠只得由他。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餐厅,桑未眠这才发现顾南译就坐在她的斜对面不远处的那一桌。 那桌还坐了一两个男人,长相各有的挑,其中一个桑未眠觉得有些眼熟,等到他旁边的那个女孩子转过来之后,她发现是王思爻。 桑未眠才猜测这两人约莫带血缘关系——应该都是王家那一派的。 桑未眠从前听王恋说起过,她堂哥是顾南译的髮小,她堂姐是顾南译未来的联姻对象。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男人应该是王思爻的哥哥。 桑未眠带着心思入座。 「菜都冷了,再点些热的吧。」 桑未眠闻声看向桌面,晏自遥似是在等桑未眠回来,自己没怎么动筷子。 桑未眠:「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晏自遥:「这就吃饱了?」 桑未眠:「嗯,我胃最近不大好,要吃少些。」 晏自遥:「胃不好?去医院看过了吗?」 桑未眠又有点后悔自己把这事讲出来,她连忙补充道:「看过了的,医生说没事的,养养就好了。」 说完后,她又加了一句,「您吃饱了吗?要不您再点点?」 晏自遥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倒是温和的,说的话却也是劝解着她说:「我们都是同辈,眠眠,你往后都要这样叫我吗?」 往后? 桑未眠没想那么多,今日见他只顾着父母辈的那点耳提面命,这会回过神来,才发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准备的那些日子里,这个男人,或许真的要跟她产生许多「往后」。 比起她的无所适从,他无论是从体态还是称唿上,显得却更得心应手许多。 按照这样的对话的话,桑未眠这会应该得体地喊他一声名字。 但此刻桌边出现一双长腿,大剌剌地入侵他们的社交圈。 桑未眠顺着腿往上看去:插在裤兜里的手,一件休闲的宽松西装,一张此刻帅得没边的但依旧玩世不恭的脸,以及一双「不好意思打扰了但我就是要在这里装逼」的桃花眼。 见来者不善,晏自遥也站了起来,先开的口:「不好意思,您是?」 顾南译居高临下地乜了桑未眠一眼:「桑未眠,不给人介绍介绍?」 桑未眠无端地受这股莫名的磁场影响,也站了起来,连忙说:「那个……他是……」 「我是她哥。」顾南译劫走话题。 比起是她哥,他那个样子更像是来是来捉.奸的。 哥哥? 晏自遥想了一下,他不曾听说桑家还有一个儿子啊。但他看了一眼桑未眠,又见她脸上也没有否认的表情,猜想大概是自己情报有误,毕竟他们这个圈子,动不动找回来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又蹦出来一个什么哥哥姐姐的,也是常有的事。 晏自遥还算收放自如,既然是桑未眠的哥哥,他是带着那点希望被认可的想法的,于是伸出手掌与他握手:「您好,我是晏自遥,不知道眠眠有没有与你说起过我?」 他的意思是问他晓不晓得他这个未来准妹夫的身份。 顾南译:「没有。」 连语气都坚决。 桑未眠见顾南译不给面子,在外人面前他们过去有再多的龃龉这会也只能拎着最表面的关系。 于是桑未眠只得软下声来,抓了一下他的衣角,清清冷冷地叫一声:「哥。」 顾南译能没听懂? 他看了看她还攥着他衣角的手,听她那一声他就知道:意思是给点面子吧,差不多就行了顾南译。 但好歹她攥他衣角了,也算是给他服软了。 顾南译清了清嗓子:「是这样。我们家,家教森严,有固定回家的时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他说完之后伸了伸手腕,撇到腕錶盘的一瞬间皱了皱眉头:「我看现在也不早了。」 晏自遥看了看对面的钟表,现在北京时间不过八点才过了一刻钟,桑家家教如此严格吗? 「还有啊——」 这位「兄长」显然话还没有说完。 「我呢。也算她半个家长吧,以后你要叫她出来,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桑未眠:…… —— 这头的几个人伸长了脖子在那儿看着莫名其妙走过去的顾南译。 几个人把耳朵拢起来也没听到顾南译在说什么,光看着他趾高气扬地站在晏自遥面前。 王佑:「三哥又去装什么大尾巴狼了?」 王思爻大概看明白了一些,帮着她哥解释道:「好像是为了桑未眠的事。」 王佑:「他对这个未来妹妹倒是爱护。」 蒋契心里头是有些猜想的,他本来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严重的地方,但又见顾南译一而再再而三地心不在焉,这会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但面前好歹坐着王家两兄妹,他再怎么自己心里猜这会也得控制着话题的方向。 蒋契顺着王佑这话继续说:「三哥儿嘛,从小就这样,护短。你记得你小时候被那两个高年级的敲诈的事?三哥知道后是不是一个人去单挑了,他就是个头破血流也不肯服软的人。顾姨又让他照顾着点桑家这姑娘,自然是要上心一点的。」 「这倒是。」王佑点点头,顾南译护短是出了名的,「可那不是往后桑家那位要嫁的夫家嘛,这事他也管得着?」 「管不着管得着的,也得让他管嘛。娘家人立立威风,往后才不会太好被拿捏嘛。」 王佑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什么的,那咱们换地儿玩去吧,给三哥儿发个消息,让他处理完家务事来找我们。」 王佑也是个心大的:「行啊,去喝酒吧,我刚存了两瓶威士忌,单一麦芽的。」 一行人说走就要走了。 只有王思爻还要走之际,又回头看看。 —— 顾南译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晏自遥面前把桑未眠带走了。 即便顾南译说的话很荒唐,说他以后带桑未眠出来还得经过他的同意,人但晏自遥明面上还是给了面子,硬着头皮说了「那是自然。」 桑未眠跟顾南译走到停车场,见这事也解决了,于是停下来和顾南译说到:「我打车回去吧。」 顾南译也停下来,单边眉头一挑地看着她: 「搭台唱戏也没你散场这么快吧?」 说起刚刚的事,桑未眠想多说一句:「顾南译,你刚刚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他扯长嗓音:「你心疼?」 扯上心疼就有点过了。 桑未眠:「我是觉得……」 「你觉得我没礼貌,甚至还有点仗势欺人?」 「嗯。」是这样的。桑未眠觉得他自我认知是清晰的。 顾南译:「不好意思啊,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目中无人,横行霸道惯了。」 桑未眠:那你也应该也挨过不少打。 顾南译见她磨磨唧唧的,没什么和她继续交谈的耐心:「行了,走了。我是快冻死了。」 他站在风口,大约是骨子里还是有着从小的规训出来的教养,即便站在那儿的时候周身是散漫的,但嵴背都是直的,嘴上说着冷,但身体不会因为这股子寒意而又做任何一点有损形象的动作。 「你就不能多穿点。」桑未眠没什么情绪地建议他。 多穿点? 顾南译这会眼神落在她身上。 因为在外面,她已经套上了长款羽绒服,倒是穿的多。 人面前不怕冷,短裙短袜的,到他面前就是长羽绒服拉链从脚踝拉到下巴。 这会儿带着个毛线帽一脸无辜的建议他多穿点了?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刚才多穿点? 他于是走到桑未眠面前,把她的毛线帽拉下来,顽劣地盖住她的脸,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桑未眠一套挣扎,最后把自己的毛线帽扯开来,有些气恼:「顾南译,你干什么。」 这样会弄到口红或者涂着睫毛打底的睫毛的,他真的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顾南译留一个后脑勺给她:「如您的愿,您自个打车回吧。」 说完,真潇洒地走了。 …… 这人怎么这样。 算了,打车就打车呗。 她又不是顾南译,她穿了大羽绒,带了帽子和围巾,风中打车也不怕的。 桑未眠自己点开打车软体。 输入终点之后看了看估算的价格…… 她狠了狠心点了个确定。 花钱的决心是有了,但这个地方偏僻,周围可接单的车辆不多。 桑未眠把手机放入口袋,在那儿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 桑未眠掏出来一看,是一条gg。 她睫毛扑闪了下,又放进口袋里。 就这样她站在路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人接单。 路口晃悠悠地开来一辆从停车场出来的车,拽到倒是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横行在双车道上。 打着双闪,可能在等人。 桑未眠插兜看着。 那车又滴滴了两下,像是要引起谁的注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桑未眠插兜看着。 后来那里头的人恼了,把车窗按下来,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拖长声音叫她名字:「桑哑巴,你来不来?」 桑未眠这才反应过来那是顾南译。 她就说这车怎么戏这么多,从双闪到滴滴都充满了易碎的骄傲。 桑未眠走进几步,插着兜,带着帽子和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在车窗外面看着他:「你还没走啊?」 「快上车吧。」他懒得再和她废话了,一天天的,就让他生气。 桑未眠站了一会。 「快啊……」他催促她。 桑未眠:「那我能有一个条件吗?」 你还有条件呢? 你打不到车啊小姐。 顾南译面上依旧散漫:「说。」 桑未眠:「你能开慢一点吗?」 顾南译瞥她一眼,拖长嗓音:「干什么?」 「你开车太快了,坐着不舒服,你能开慢点吗?」她站在车窗外,依旧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说的声音不大,语气勉强算得上是和人「商量」吧。 「你说什么,你站过来说。」他发话,「站这么远谁能听见。」 桑未眠往他窗边靠了靠:「我说你能开慢点吗?」 「什么?」他不知道真没听见还是假没听见。 他今天开了一辆吉普车,车身高,桑未眠没办法,再走几步过去,刚好把头露在车窗外,盯着他的眼睛:「开慢一点儿。」 他手肘搭着车窗框,头微微往外探:「哦」。 「大爷」终于听到了。 「想让我开慢点?」 他重复一句,微微低头,看她。 从桑未眠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眉眼垂落下来,从来轻佻的眼尾这会晕染上一层夜灯的缱绻。 她离得近,他说话不用很大声,压下来的声音不似刚刚那样嚣张,但依旧懒散。 马上就到春雪消融,万物生长的季节了。 桑未眠不太受控制的点点头,算是承认。 他往前更探了几分,把眼里那点常人不易见到的春花秋月递到她面前: 「那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第18章 春日未眠 他说让她听话一点。 他从前也常说这句话。 在她没有伞被夏日的暴雨淋湿的午后,在一些个要忙碌奔波的普通黄昏里,在她早早就离开的酒暖生香、挥金如土的夜里…… 他可能会撑一把伞出现在街角,或者把车停在学校外面那棵梧桐树下,也可能抛下酒局名利场上的那些人,敲开顶楼的酒店房门,在黑漆漆的夜里,撑起睡眼惺忪的她,抵死缠绵地吻她。 问她,能不能听话一点。 他同时还会那样地威胁她,说那是最后一次他低头,下不为例。 …… 躺在床上的桑未眠翻了个身子。 本该藏在永不打开的箱子里的陌生又遥远的记忆却在今晚莫名其妙地涌上来。 桑未眠伸手把床边上的一块编织毯子扯过来,蒙在自己头上,盖住月光。 —— 第二天桑未眠起了个大早。 瑞城的金老闆送来几块料子,桑未眠今天一早得去挑挑。 她工作室开出来之后打算上的第一套系列是中式珠宝。 材质大多是翡翠、玉石、黑曜石之类的,配上金丝银线和一些彩石做搭配,从髮簪到耳坠,从项鍊到襟挂,从戒指到胸针……这一系列的主打品预计会在暮春时节上市。 桑未眠简单地用发绳把自己的头髮扎起来,水波纹的发尾听话地垂落。她背了个扎染的帆布袋子出了门,却在楼下遇到一人。 那人鬼鬼祟祟地猫着个身子往桑未眠走出来的方向看着,撞到桑未眠眼神的时候慌忙地直起身子,在桑未眠狐疑地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又出声跟他打招唿:「班去啊?」 桑未眠:「啊?」 她停下来,看了看那人,面前这男人约莫三十多岁,衣品和样貌都不错,一开口这昌京老大爷腔不难让她想到一个人。 她又觉得他眼熟,更加觉得这人估计跟顾南译认识。 桑未眠礼貌回他:「是,上班去,正要出门,您有什么事吗?」 「啊?我没什么事。」蒋契早赶晚赶的还是起来晚了,来收集证据还是撞上了桑未眠,他尴尬之下瞅见自己手里的绳子,于是说到,「没事呢,我熘貂呢,它不听话,非拉我来这,你说这事闹的。」 桑未眠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竟然牵了一只貂。 「您养貂啊?」桑未眠很惊讶,「好养吗?」 「嗐。就那点吃喝拉撒的事。」 桑未眠面不改色:「好厉害。」 「那可不,主要这貂啊,也得看主人,要是遇上个会养的主人……」蒋契抬头正欲吹嘘一番,看到桑未眠没什么表情的眉眼,又冷静了一下:差点忘了正经事。 蒋契:「您住这儿吗?」 桑未眠这会有点警惕地看着他了。 蒋契:「您别误会,我就是觉得这小区景色不错,物业也靠谱,想买这儿的房子,看中了这边的一套顶楼,就想能不能遛弯的时候,遇到个住这儿的好心人,打听打听。」 是这样。 桑未眠和他解释:「顶楼还不错,还有个阳台,虽然小区老,但防水做的也还不错,这儿去哪里都方便,物业的确还蛮靠谱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是这样啊。」蒋契若有所思,而后笑了笑,「那谢谢您,我晓得了。」 「不客气。」 蒋契看了一眼匆匆离去的桑未眠,打了个哆嗦钻进车里,忙不迭地对着手机噼里啪啦一套输入: 【易哥,重大新闻!顾南译这小子真的不对劲!】 —— 蒋契一早上就坐在沈方易的车里手舞足蹈地把他的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 沈方易一边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日程表,一边分出半分眼神给蒋契:「你看清楚了?」 「那还能有假!我当天见到人了第二天就去我那个房子下面堵的人。三哥儿真把房子租给桑家那位了。」 「他母亲要真嫁给桑家了,那也算得上是他妹妹,他租房子给她,也算不上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沈方易眼神挪回那些安排事项,又侧头和助理嘱咐道,「晚上的安排给我推了,然后定个太太喜欢的餐厅——就她常去的那个茶餐厅吧,位置订的好些,靠窗,别让人打扰。花要买得仔细些,还有啊,要那个老厨师做,别人做的她吃不惯。」 助理点点头。 蒋契中途被塞了狗粮,愣了愣:「你又带我粥妹去吃饭?」 沈方易说起这事来颇为苦恼:「昨晚上回家晚了,还不知道吃顿饭能不能讨好到她。」 安排完这事,沈方易又重回话题:「你继续说。」 蒋契:「说到哪儿了?」 沈方易:「说到也不是大惊小怪的事。」 「哦,对。」蒋契找了一下状态,续上话题:「怎么不算大惊小怪了!那是谁,那是顾南译哎,你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照顾吗,甭跟我说是顾姨拜託他照顾的,顾姨还拜託他和王思爻多培养培养感情呢,可他是怎么做的,人王思爻人还在饭桌上呢,他走过去去管桑家那位的闲事?」 沈方易:「什么闲事?」 蒋契:「嚯,去找人晏自遥的麻烦。」 淡定在那儿喝茶的的沈方易这会也随着微微挑起了眉毛:「他又去招惹晏家干什么?」 蒋契自管自地拿了一小盏的杯子,摇摇头:「我哪晓得他又想干什么,总之啊,这里头有问题。」 沈方易微微侧头,思忖一番,再问到:「那他和王家那位,感情培养的怎么样?」 蒋契扁扁嘴:「易哥,要不算了吧,你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沈方易抬手再给自己倒了小半杯:「不是我强扭。这事是我大伯带着三哥儿母亲去谈的,我大伯时常问起我父亲这事,我父亲又时常叮嘱跟进这事,头疼的很。」 虽说顾南译早早就离开沈家了,哪怕连姓氏都不带着,但好歹是沈家出去的孩子,虽和他自己父亲水火不容,但沈家的一些长辈多少也是看着他长起来的。更何况有王家这门预备亲事在,沈家自然是待他和别的堂兄弟不一样的。 沈方易口里的这个大伯,按照辈分,顾南译是要叫一声大爷爷的。 虽只是堂爷爷,但也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能镇得住顾南译的人了。 顾南译小时候顽劣不堪,上树下河一天都摸不到人影。顾婷头疼的没办法,听说沈家这位爷爷是部队出身的,就想着把顾南译送过来规训规训。 刚开始顾南译来的时候,也跟原先一样,一个下午就把大院里的瓦片翻了个遍,还把大爷爷房里的那幅四米长两米高的富春山居图的木雕画涂了个「五彩缤纷」。 但这位爷爷吧,不训他也不阻止他,由他闹腾。 他一个皮小孩,闹腾了几天见惹不起大人注意了,也就不闹了,坐在大院里逗小鱼,乖巧地判若两人。 谁知这位稳坐泰山的大爷爷这会却拿了个竹鞭,手上还拿着一本写的密密麻麻的本子。 翻一笔帐,就换一鞭子。 皮小孩连连求饶,说再也不敢了。 十岁不到的三哥儿就晓得了,原来秋后算帐,是这个意思。 从此后,不管他再怎么顽劣,遇到大爷爷是响都不敢响的。 也是在那个大院里,大爷爷叫了国学大家和博文学者上门来教古训、约人理的。 所以即便他往那儿一站,虽玩世不恭,但也一眼就能辨认出来他和真的只知道玩闹惹祸的纨绔终究是不同的。 三哥儿事情多是多了点,但有分寸,有底线,也还算是根红苗正长起来的人。 说到底,他身上那点自成一派的大家之风和簪缨之气,也是那会由他大爷爷规训出来的。 …… 「他们王家那个姑父,和上一辈我们沈家还留在圈子里的人本身就走的近,现在也正是敏感期,沈家和王家未来是一定会在一块的。比起沈家选的其他那些,三哥儿和王家联姻,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前些年我大伯跟我这个前嫂子去王家,也算不上真的是去说亲事的,但这事在他心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他说顾南译要是再没有动静,他就要从疗养院回来亲自来监督他把这事办了。」 蒋契都惊讶:「这怎么监督?难不成还能强迫不成?」 沈方易一哂:「沈家听『军令』,你又不是不知道。」 违背「军令」是什么后果,蒋契不由的就想起当年。 过去的那些年的哪件事不证明,身处高楼,哪能事事由心呢,他看了看此刻风淡云轻的沈方易,又摇摇头说:「难怪你总是想着和粥粥搬到纽西兰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沈方易:「这不是后继有人了嘛。」 蒋契一愣,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位啊,确实,那位是厉害,年纪轻轻有这样的眼光和手段,从头到脚都长得一副能堪大任的样子,也难怪你上面那些老人家肯放你走。」 沈方易倒还算是轻松:「粥粥陪我吃了不少苦,现在局.面稳当,开疆扩土什么的,就交给年轻人吧。」 蒋契嘆口气。 窗外景色倒退变化。 古城楼依旧岿然不动,新世界又处处幡然。 人去楼空,一朝一代。 这个城市迎来送往的,凉薄地让人伤感。 第19章 春日未眠 「你说有你什么事?还要徵得你的同意?」 顾婷提高嗓门撸着袖子叉着腰看着在沙发上打游戏的顾南译,「人家谈恋爱要出去约会凭啥要经过你同意?」 「这么大人了还事事告家长。」顾南译懒散回一句。 「什么告家长?人自遥是去问你桑叔了,说想问问桑家是个什么情况,几点能出门,几点要归家。你桑叔被问的一头雾水,说家里没这样的规定。人就说了,说哥哥说的。」 「桑家从头到尾摸了个遍也没摸出这号哥哥来。」 顾南译翘了个二郎腿:「那还是没把我当自家人啊。」 「结果原来是你这号人物!」顾婷丢了个枕头过去,被顾南译轻巧一躲。 「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人自遥还问往后要带眠眠出去吃饭要不要经过你桑叔同意,要不要经过我同意,要不要经过你同意!顾南译啊顾南译,你说你让我面子往哪里放,你说有你什么事啊你管那么宽,要你鲜格格地去讲什么?你那么空你怎么不去把太平洋上的垃圾捞一捞?」 还说没有告家长?顾南译啧一句,「真茶。」 「什么?」顾婷讲了半天就得到顾南译这两个字。 顾南译也不解释,端起茶几上的小茶盏,对着顾婷举了举:「我说,好茶!」 顾婷泄了气,坐下来:「顾南译我迟早被你气死。」 顾南译:「我都不晓得您在生什么气。」 顾婷转过来,更气:「你连我生什么气你都不知道?」 「哎呦。我晓得你是觉得因为这事让你在桑叔面前难堪了。」顾南译中途把遥控丢在一旁,算是软下声来安慰了两句:「好了好了,不就是这么一事么,你就都推在我身上,我狂妄自大又嚣张跋扈,行差踏错常有的事。」 「什么事都推在你身上。」顾婷白他一眼,显然余怒未消,「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跟那帮狐朋狗友也是这么说的?这个做了坏事怕被家里头骂就说你是主使,那个花天酒地倾家荡产说你是共谋。你知道你在外面名头有多差!」 顾南译:「这么差吗?」 顾婷:「差!你是昌京纨绔榜首!」 顾南译:「还有这排行榜呢?」 顾婷:「你很自豪是吧。」 顾南译:「我只是惊喜,我一不作奸犯科,二不寻花问柳,光是游手好闲就登入榜首了?照这样看的,当今昌京城当真是没人了。」 顾婷:「你当是跟你国外那帮朋友一样呢,昌京城里真能排得上号的人物,哪家教育子女会和你国外那帮朋友一样,底线是万万不能碰的,要是真碰了……」 「真碰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悄无声息地,家里就把烂摊子收拾了。」顾南译接话,「所以你看,能在这榜上的,说明问题不大,你儿子我依旧是大好青年。」 顾婷:「那你解释一下上个月你和那个oscar裸.奔是怎么回事?」 顾南译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事:「是他裸.奔,您儿子我是人群中劝他别有损市容的那一个。」 顾婷:「还不是你提议的让他跟你比赛!」 顾南译:「那他输了,那愿赌服输咯。」 顾婷:「输了就要裸奔?」 顾南译顿了顿:「我建议是留一条裤衩的。」 顾婷:「那你的意思是,人家还自己乐意脱了?」 顾南译:「那我哪知道这小老外这么奔放。」 顾婷这件事说不过他,转头又拎了另外一件事说:「还有,还有上次,你晓得那个姑娘大着个肚子来敲我的门的时候,我当莫晕倒过去。」 顾南译:「不是解释了吗,二馍狗子拿了我的身份证带女生去开房,跟我有什么关系了?」 顾婷:「那你身份证不能藏藏牢!」 顾南译:「你这多少有点受害者有罪论了。」 顾婷那双好看的眼睛一斜,见顾南译那样,又坐下来,双手抱在一起,声音飘飘的:「不过么我后来一想,你个不开窍的恋爱搞不好都没谈过,哪有这方面经验。」 「哎、哎——」顾南译拧着眉头,「您说什么呢,谁说我没谈过恋爱。」 顾婷又一脸八卦地凑上来:「真的?什么时候?和谁?谈了几次?」 「那不要太多。」 顾婷:「顾-南-译。」 顾南译这会子懒洋洋地把头扭过去:「行吧,一次。」 顾婷看自己儿子那样,约莫着他这会是说实话了,她难得看到顾南译愿意和他说点实话,趁这个机会抓紧八卦。 「初恋吗?什么时候?是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那个爱丽丝吗?」 顾南译解释:「爱丽丝是我室友,男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顾婷喃喃自语:「男的取这个名字……他性取向是常见的那种吗?」 顾南译无语:「人有女朋友。」 这样,顾婷思忖了一会:「那是高中那个吗?来过我们家的那个?」 顾南译服了:「妈!那是我高中班主任!」 是班主任吗?顾婷心下念念,继续问:「总不会是小时候跟你一起玩的那个夏夏吧,那你也太早了吧?」 顾南译简直无语:「夏夏也穿开裆裤。」 顾婷:是吗。 顾南译:「行了,您甭猜了。」 顾婷:「我那不是想了解了解你吗?」 顾南译:「甭了解我,您还是继续忙你的事业吧。您儿子早就过了需要了解的年纪了。」 他说完起身就要回楼上。 顾婷又冲着他的背影喊:「那你现在没谈了吧?」 「没。」 那就好。 顾婷又想起件事,开口道:「那个,南译啊。」 顾婷鲜少这样叫他,顾南译走到楼梯一半,回头看她,有那么一瞬间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好像叫做同情的东西。 顾南译:「怎么了?」 顾婷:「可能,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顾南译:? 顾婷:「你大爷爷过几天,回昌京。」 —— 蒋契明显感觉到这几天顾南译的话少了许多,喊他出来玩,他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支个头,像是有心事。 「这又怎么了?哎,我听说,前些天,晏自遥去桑家告状了?」蒋契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南译:「去你的。」 说到这事他就心头不畅,那晏自遥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千寻万问的最后从王佑那儿要到了他微信。 加就加呗,谁不敢似的。 但加了也什么话都不说。 他最烦不说话的人。 一个两个的都让他猜。 蒋契见这事撬不开他,又一脸神秘:「是不是『如来佛祖』要回来了?」 顾南译:「你怎么知道?」 蒋契一脸得意:「我能不知道,我和易哥关系这么好。」 顾南译:「他知道这事也不帮我劝劝。」 蒋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爷爷性格,那是他能劝的住的。」 顾南译想了想,拿起外套要走。 蒋契:「你干什么去?」 顾南译懒懒应一声:「找王思爻去。」 蒋契:?这么立竿见影? 一提沈家爷爷的名号顾三哥就主动找起了王思爻? —— 王思爻收到顾南译消息的时候挺吃惊的。 两人的事虽然陆陆续续传了好几年了,但顾南译私下里没有和她单独约过。 顾南译说请她喝茶。 王思爻收到消息的时候人还在工作室里,随即去了洗手间补了妆,匆匆过来。 春日虽未到,但窗明几净,好看的人儿在那儿用茶釜煮着茶。 煮水,洗盏,沖泡。 一招一式皆有手法。 他的确是古风美男的长相,配得起这手法。 王思爻坐在他对面,唤了他一声:「三哥。」 他低低应了一声,专心酌茶。他做好的第一杯,放置到她的面前:「这家的茶还算可以。」 王思爻:「三哥是找我喝茶的。」 顾南译依旧在忙活手上的事:「有事,但只说事,未免太功利。」 王思爻眼神落在自己的茶盏上,默不作声地抿了一口:「是好茶。」 他给自己也端了一杯之后,算是开始了正式话题:「我今天找你呢,是想聊聊我们的事。」 王思爻眼睫眨了眨:「三哥是想退婚?」 她倒是蛮聪明的。 顾南译:「用退婚来形容也不大合适,咱俩的事,是我母亲和沈家乱点的鸳鸯谱,但一没媒人作证,二没商定细节,只不过就是我大爷爷说了一句,我看三哥和思爻就挺合适……全昌京就觉得咱俩必定是一对……」 王思爻:「三哥是觉得我不够好。」 顾南译:「我可没这么说,主要是我吧——」 他拖长声音,品了一口茶后懒洋洋地继续道:「你知道我的,我爹摆在明面上的就有三个老婆,还没算那些露水情缘呢。我常听人说我比他年轻时的样貌是有过之而不及,我猜他那风流成性的基因,我大概也是遗传到了,你这往后真要跟我在一块,这婚姻生活大约也是过的很憋屈的。我今天有这个妹妹,明天有那个妹妹的,那鸡飞狗跳的,哪个女人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王思爻轻声说到:「圈子里各玩各的夫妻也不是没有。」 「别介。」顾南译打断她,说的那叫一个苦口婆心,「人家能受那样的委屈,你能受吗?你是谁?王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能受那样的委屈,岂不是让全昌京的人笑话。」 他说的煞有其事。 王思爻可嘆他这番维护她的说辞却只是为了推辞婚约。 「但这事论到底,的确不应该由你去说。我听你哥说你向来都听话,这事估摸着你也是被迫的。我今天约你出来呢,是想跟你通个气,帮个忙。」 王思爻:「你说。」 顾南译:「我大爷爷要回昌京了,按照他的作风,估摸着会逼我跟你一块,到时候要是一些推不开的饭局非要见了。我想先跟你通个气,大家彼此都心里有个数。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会和他说明白的。到时候你就说我顾南译臭名昭着,没看上我,事成之后呢,你想要什么,我能做到的,尽量满足,你看,这样行不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王思爻听明白了,顾南译这是提前来给她打预防针,说他后面少不了逢场作戏应付父母,希望她心知肚明更别有它想。 他们最后不会也不可能结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没听懂就是不识抬举。 王思爻:「我听明白了,本来也是父母辈的意思,三哥既然没有这个想法,思爻会帮着应付的。等到事情过去了——」 她抬抬眼皮:「我就说我喜欢别人,不喜欢那个臭名昭着、放浪形骸的顾南译。」 顾南译像是对这个结局非常满意。 一壶茶没喝完,王思爻还有事就先走了。 就剩顾南译坐在那儿打发着悠悠闲闲的早春下午。 窗外雀鸟忙碌,玉兰萌芽。 他终于又有心思赏春光了。 即便是沈家爷爷手握龙筋、脚踏勐虎地要回来了。 现在来看,也没什么大问题嘛。 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手机一响。 他磕着松子,打眼看去。 晏自遥:【哥,我和眠眠吃饭了。】 …… 除了这个茶精!!! 第20章 春日未眠(双更合一)) 顾南译觉得外头的雀鸟有些吵闹。 他开了窗,把小碟子里的一半松子送出去,一时间吸引了好几只鸟过来。 他把手机列表往下翻:除了高高飘在首页的晏自遥,下面是顾婷和蒋契的消息中夹杂着一些最近的弹窗gg,这其中大爷爷的那条微信语音红点到现在他也没有点开……在之后,就是一些用顾婷的话来说的「狐朋狗友。」 要翻到桑未眠的聊天是很不容易的。 他轻啧了声,耐着性子往下找着。 她从前也是这样的,见面的时候还好,不见面的时候,一礼拜都不知道能不能主动找他一回。 他手指滑到她头像的时候才发现她换头像了,从一个卡通的手绘人物——顾南译猜那个应该是她的自画像,好看是好看,就是板着个脸。 现在变成了一个品牌的logo,他点开放大,仔细端详了一会,又点回原处。 这之后,他噼里啪啦地在那儿输入些什么。 输完后,他合上手机,又把手机放的远远的,在那儿不自觉地用手指敲着黄梨花桌木板。 但过了一会,他还是跟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把手机捞过来,把刚刚发过消息的人置了顶。 ———— 桑未眠收到顾南译消息的时候,人是迷茫的。 顾不过来:【小区煤气泄露】 顾不过来:【速回】 他精简地跟古代飞鸽传书纸张长度有限似的,多发不了一个字。 谁家泄露了?怎么个泄露了?造成什么影响了……统统都没有,只是说速回。 桑未眠回过去一个:? 她想问问具体情况。 可那头又没反应了。 桑未眠想了想,顾南译算是她房东,真有什么情况物业第一时间都会通知房东的,他说的这样着急,说不定真是什么大事。 她得回去看看。 桑未眠有些抱歉地跟刚刚坐下来点好菜的晏自遥说:「不好意思自遥,我可能得回家一趟,我……房东,他说煤气好像有问题,很着急。」 晏自遥闻言抬头:「这可不是小事,用不用我送你回去看看。」 「不了,我打车回。」桑未眠摇摇头,下意识地想起顾南译的那一句嘲讽,说她没几天就把住的地方都告诉人家。 眼见桑未眠拒绝了,晏自遥也就不好过分的坚持,他把人送到门口,见她上了车。 桑未眠关上车门之前还很不好意思:「这次真的不好意思,我下次请你吃饭作为赔偿。」 晏自遥:「谈什么赔偿,下次再约就行。」 车子启动后,桑未眠拿出手机,着急忙慌地给顾南译回了一句:「我回来了。」 —— 桑未眠料想自己到小区门口那会一定围了七七八八的不少人,看热闹的带着瓜子来,和自己有关的哭的哀声遍野,媒体新闻记者举着话筒和摄像机到处採访…… 她急匆匆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发现小区安静地和往常无两样,夜里灯火萤萤,路上行人面色如常。 倒是小区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 桑未眠急匆匆几步走到他身后,叫他:「顾南译。」 他听到响动转过来。 桑未眠这会语气显然是着急的:「煤气泄露了?我的煤气泄露了?」 「嗯。」他懒懒散散应她一句。 果然,桑未眠加快脚步就要往自己家的方向跑。 「哎——」 桑未眠回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他拴住,他置身事外地说:「你急什么。」 桑未眠:「煤气泄露了我还不着急?」 顾南译:「你又不是专业人员,这会赶过去也没用,徒增伤亡。」 桑未眠:…… 她脚步一缓,转过身来:「报警了吗?火警来了嘛?」 「行了行了。」他握住她手臂的手没放下来,「已经被我解决了。」 桑未眠:「解决了?」 她盯着顾南译。 顾南译被她这么盯着,莫名地把头偏了一点点:「刚好煤气检修人员上门检修,我人也在附近。他们发现问题就随手修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是上门检修啊。」桑未眠松一口气,「那你说的好像局面控制不住一样,我问你你也不回,吓死人了。」 她这才好像真的松了一口气,眉眼里担忧的情绪消散下去,只剩天生弯翘的睫毛罩在那一双淡如月色的眼上。 她这么近距离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个谎言虽有些恶劣,手段也够狗的,但顾南译此刻并不觉得为此愧疚。 桑未眠:「上门检修你可以跟我说一声的。」 顾南译抬抬下巴:「跟你说一声?你不约会嘛。」 桑未眠:「你怎么知道?」 顾南译微微皱眉:「不是,桑未眠,你还真是约会啊。」 他语气落在「约会」两个字上,桑未眠大概猜测他的意思应该在于你们的关系现在是能够到「约会」的状态了? 桑未眠:「是晏自遥请客吃饭,而且他说他跟你说过了。」 顾南译:「那我没同意啊。」 桑未眠:「那你为什么不同意?」 顾南译一时语塞,撇过头去,含煳地说一句:「我看他不爽。」 桑未眠:「你为什么又看他不爽,晏自遥还好吧,人温温和和,也有绅士风度。」 温温和和……绅士风度…… 你是不知道这个人有多茶。 还会告小状。 所谓的温柔都是绿茶蒙蔽你这种直女的手段罢了! 顾南译:「才不过吃过两顿饭,你就知道人家这么多优点?」 桑未眠:「也不止吃过两顿饭,他还来店里帮过忙,店里的朋友也这么说的。」 顾南译转过头来:「你怎么不早说?」 桑未眠:「说什么?」 顾南译:「你怎么可以让他来店里帮忙呢?」 桑未眠被问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回答着他的问题:「就……他有一天突然出现……然后店里有重的东西要搬,刚好他在。」 桑未眠说到这里之后又觉得顾南译这个人管天管地的,连这个都要管,又有些没好气:「那我不让他搬那我让谁搬,难道你会来搬吗?」 找人做苦力了才想到他了是吧? 顾南译:「我才不来。」 桑未眠:「那不就好了。」 顾南译:「你让他搬你是不是又欠他人情?你是不是还得为了还人情请他吃饭?这顿你请了,下顿他请了,然后你们就没完没了了?」 桑未眠:「可是我们就是未来要结婚的呀,感情就是在这一来二去中培养的。」 顾南译:「你……」 他气得伸出手去指她鼻子。 手臂抬到半空,他又看见她此刻一副因为所以天文地理的样子,又气地把手垂下来,插进自己的兜里,轻飘飘地说一句:「随便你们。」 桑未眠觉得他这态度怪怪的,于是两步走到他正前方,看着他。 顾南译:「你看我干嘛?」 桑未眠狐疑:「所以煤气泄露是假的?」 顾南译:「真的。」 桑未眠:「假的!」 桑未眠:「你就是想把我喊回来,不想让我跟晏自遥吃饭。」 被发现了,顾南译索性破罐子破摔,转过来:「是又怎么样。」 她要是再问他是不是吃醋他就承认好了。 承认就承认。 谁不敢承认一样! 吃醋也可以是很多种,比如说还可以是对家人的爱护和占有。 毕竟她不是说要成为他妹来着? 但桑未眠没说你是不是吃醋了,而是问他:「你和晏家有过节吗?」 像是希冀落空,顾南译切一声,毫不犹豫地往小区里面自顾自走着:「关你什么事。」 桑未眠跟上去:「我得搞清楚一些人物关系吧,拉都被拉进这个吃人的修罗场了,真要嫁到晏家去了,要是连哪些是敌,哪些是友都没分清,那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当炮灰。」 顾南译:「你倒运筹帷幄。」 眼前的路越来越黑,桑未眠没顾得上管,继续问他:「所以你和晏自遥有过节吗?」 顾南译迈着步子,吐出两个字:「死敌。」 桑未眠一愣:这么严重。 前头的路已经黑得她看不清楚了,只有他模模煳煳的一个重影。 但桑未眠只能加快脚步追上:「那会因为我嫁过去就缓和你们的关系吗?」 顾南译:「不会,他会因此死的更难看。」 桑未眠:「你们到底…… 「哎呦……」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后,顾南译回头看,见桑未眠此刻半蹲半坐在地上。 小区在整修,她面前那块地坑坑洼洼的。他刚刚也瞧见了,轻而易举就绕开了。她倒好,哪儿有坑往哪儿掉。 顾南译抱着手:「桑未眠,这么大个坑你看不见啊。」 她在那儿支撑着起来:「太黑了。」 他想起她那个不怎么严重但依旧让人头疼的夜盲症。 杨老师也说了。她夜盲也是因为脾胃不好影响的。 他走过去:「你夜盲是不是变严重了?」 桑未眠夜盲没有那么严重,除非真的灯光太暗了,她解释:「没有,是这个小区这段路特别暗。」 顾南译:「这个亮度你就看不清了?」 桑未眠掸掸衣服:「比过去已经好很多了。」 「年纪不大,哪哪都是毛病。」顾南译话里带着嫌弃,「你当真是林妹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桑未眠:「林妹妹没得个善终。」 话里的意思是顾南译你可别咒我。 顾南译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大剌剌地对着桑未眠的头顶照去。 桑未眠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 顾南译:「还有哪儿疼?脚扭到了没?」 桑未眠还挡着眼睛,摇摇头。 顾南译这才把手机拿下来,照着她底下的路。 受点灯光往后,但顾南译依旧走在前头:「那你晚上都怎么回的?」 桑未眠:「用手机照手电筒。」 顾南译:「你买只导盲犬吧。小瞎子。」 桑未眠:…… 顾南译:「你都怎么照顾自己的?你这眼睛不好你得多吃胡萝蔔?你吃没吃?」 桑未眠刚想说什么。 顾南译又自管自地接话:「你别狡辩了,我知道你不吃。」 说完后,他又加一句:「你榨成汁也行啊,混点橙汁什么的,不比你冬天吃那冰淇淋强?」 …… 他絮絮叨叨的,从头到尾数落她个没完。 桑未眠有些受不了了,她带着试图商量口吻在后面叫他:「顾南译……」 这一听就知道,桑未眠在服软。 她在央求他别骂她了。 「行吧。」他像是大发慈悲,回头说,「攥着吧。」 桑未眠:? 顾南译:「攥着啊。」 桑未眠:「攥哪儿?」 顾南译:「衣角啊,还有哪儿?你不会还想我牵你吧?」 「哦。」桑未眠抓过他衣服的一角。 挺括硬朗的皮夹克的一角攥在手里的时候,才发现黑色料子是柔软的。但触感依旧是冰冰凉凉的。 前头的人和她保持着半面衣前襟的距离,手灯的光全部落在她的脚边。地上有两个被这畸形的光照得畸形的影子。她盯着那两个滑稽的人影出神。 那个高大的,像是脾气不好但依旧要去拯救世界的超人。 身边那个别别扭扭的,走路踉跄的,大约是他的拖油瓶。 ———— 桑未眠其实也就跟晏自遥吃过两次饭,其中有一次还因为被顾南译中途叫回没吃成功。 不过那晚顾南译带她回来后的确找了小区物业,把家里的煤气管道都看了一遍。 桑未眠不大在家做饭,她不回桑家的时都在工作室里和小澜还有虞人一起吃的比较多。 顾南译最后盯着那工作人员的「用火安全小贴士」给她读了三遍后,终于是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还说自己最近会很忙,让她别有事没事地联繫他。 桑未眠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他造成了她事情很多的印象。 她只应了哦,然后这些天,也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工作室到的那批材料还可以,瑞城的那个老闆娘和她有三年的交情在,每一批货都是她亲自过关的。 桑未眠让小魏和桑城杨确认打了款。 小魏是司机魏叔的儿子,管着桑城杨手底下几个子公司的帐目。桑未眠和瑞城那边的往来款结算,都是经过他手去对帐和划款的。 桑未眠每次都把帐单捋的整整齐齐的,半个月回一趟桑家,一来毕竟她回来了,有些表面功夫是要维繫的,和家里吃顿饭,乖乖地去叫一声奶奶。二来么,虽然桑城杨大手一挥说了她自己工作室的那些大的开销他都能承包去,但到底钱花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能总是一笔煳涂帐。 桑城杨大多不看,说都是一家人,用不着看这么仔细。但桑未眠还是回回都带的。 一大清早,对完帐之后,桑未眠就让小澜开了门。 吴虞人是后来才晃晃荡盪过来的。 小澜是有坐班要求的,但吴虞人没有,她是弹性上班任务制,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合伙人,干起活来只有更拼命的地步。 吴虞人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杯美式。 桑未眠正在里头的工作室里校准图纸上配件的尺寸。 「哟,速度够快的啊桑未眠。」吴虞人端着杯咖啡进来。 「你怎么身上还一股酒味。」桑未眠没抬头,依旧用标尺在那儿量着。 「还有酒味啊?」吴虞人左右闻闻自己,「我怎么没闻到?」 「我一定是被腌制入味了。」吴虞人摇摇头,「我跟你说桑未眠,要是有一天,我为我们的革.命事业牺牲了,你得雕个碑铭记我。」 「说什么呢。」桑未眠转过头去责怪她。 「你是不知道那群人多能喝!就为了一个展位啊,喝死喝活的,那狗屁招商还拿着鸡毛当令箭,谁不知道瑞城下一个季度的展位大多都被王氏珠宝的人占光了,但没办法,别人都喝,你没法不喝,不喝人就不高兴,不高兴谁还考虑你啊。」 吴虞人说这话的时候眼下还淤青着呢,显然昨晚上没睡多久。 「抱歉啊虞人。」桑未眠有些心疼,虽然他们分工明确,但桑未眠总觉得,对外去扩路子比她设计东西手工做东西要辛苦的多。 「跟我那么生分干什么?」吴虞人半个身子过来,要架在桑未眠身上。 桑未眠下意识一躲。 吴虞人挑挑眉,她忘了她这个合伙人,虽不是什么冷心冷情的人,但和人保持距离的毛病就没改过。 不像她,她就喜欢社交,喜欢和人在一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吴虞人:「咱俩都合作三年了,那年你在瑞城摆摊子,我还在瑞城招摇撞骗呢,我昨儿能去那种局已经很满足了,说到底也是借了你的光,寻常人连昨天那种局都进不去呢。」 桑未眠:「借桑家的光吧。」 吴虞人:「一样一样。」 说到这儿,吴虞人又打听起来:「眠眠,桑家那老太太,和你那个骄纵的妹妹。好对付不?」 桑未眠:「没什么事的话我半个月才回去,顶多吃一顿饭,不怎么打交道的。」 吴虞人点点头,又自顾自说道:「也是,反正以后也不住一块,不过我觉得你那个未婚夫不错。哎,眠眠,我打听过了——」 吴虞人一脸八卦地凑过来:「你那个未婚夫啊,在金融领域做到挺不错的,我认识几个人搞什么创新科研的都想拿到他们公司的天使资金。」 小澜端着个花瓶路过,八卦到:「虞人姐姐,我听说做金融的很渣哎。」 虞人:「哪来的职业偏见?」 小澜一本正经:「赚的多,又要应酬,不如程式设计师好,程式设计师赚的多,还老实。」 吴虞人转过来,对着桑未眠说:「这小丫头肯定谈了,而且还谈了个程式设计师。」 小澜脸一红,转角就不见了。 吴虞人继续那个话题:「总之,人还不错。就是好像在晏家,不是独生子,还有个弟弟,我听说晏家是偏爱弟弟一些的,所以哥哥才出去自己闯荡,我唯一担心的是眠眠你嫁过去晏家妯娌之间厚此薄彼。」 桑未眠却不疾不徐地说着:「他是晏家不受宠的,我是桑家不受宠的,那才算门当户对吧,要是他是独生子,这事恐怕落不到我头上来。说白了,就是晏桑两家,既想合作,又捨不得心头肉,才找了两个边缘人物,凑了数。」 吴虞人觉得桑未眠过分通透了:「眠眠——」 桑未眠:「你不用安慰我,我有数的虞人。况且我也没有亏呢。好歹,换了这么大家门店呢。」 吴虞人总结了一下:「总之,那晏自遥人感觉还是可以的,也没什么八卦绯闻,有工作也有能力,对人也客客气气的。但你们这样结婚也太陌生了吧,好歹多接触接触啊,你别老是闷在工作室里。」 桑未眠:「我不闷在工作室里咱俩下季的展品就开天窗了。」 吴虞人:「这不是都画好了吗,配件你让小澜也帮着做做,时间还够。」 桑未眠:「可今年的大赛作品我一点头绪都还没有。」 「灵感不是你硬逼自己就会有的。」吴虞人把桑未眠拉起来,推着往外走:「大好春光的,春天要来了,出去走走,你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面就进来两个人。 桑城杨这会由小魏领着路过来了。 吴虞人见过一面桑城杨,知道他们父女俩私下里几乎不见面,这会她看看桑未眠,自觉给他们让出了位置。 「桑先生,您今天过来是?」桑未眠也没想到桑城杨会过来,「要进去喝杯茶吗?」 「不了。」桑城杨挥挥手,他看了看桑未眠,欲言又止。 「您有话直说就可以。」桑未眠低低的调子没什么情绪。 「是这样,眠眠。」桑城杨开了口,「你不是最近跟自遥有在接触吗?感觉怎么样?」 桑未眠:「接触下来还好,他待人蛮温和礼貌的。」 「那就好。」桑城杨微微舒一口气,看起来至少桑未眠不排斥他,那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很多了。 「这不是春天要到了,我想着你来昌京这么久了,也没怎么去玩过,我有个朋友在云明山开了个山庄,要不你和自遥,去那儿玩几天?」 —— 桑未眠就说桑城杨怎么亲自来了,她估摸着桑城杨觉得这事隔着电话不好开口,也不知道她的情绪如何,贸然安排给她怕她抗拒。 但桑未眠却一言不发地接受了。 吴虞人在一旁喝完咖啡后又喝起了中药:「去玩好,散散心,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回来后,就成神仙眷侣了。」 桑未眠在那儿算日子。 吴虞人:「这不都画好了吗,就去两三天的事。不行的话你就把图纸带上,两个人花前月下的,说不定你灵感爆棚。」 桑未眠:「但我总是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吴虞人:「你不安什么?」 桑未眠:「桑先生说,那个山庄里不止我们,还有另外一对情侣。」 吴虞人:「四人约会啊……」她琢磨了一下,又宽慰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也不认识他们,你认识晏自遥就行了,也别有负担,反正你也不爱说话,到时候不跟他们说话就行。」 吴虞人一通安慰,陪桑未眠回家收拾了东西,送上了晏自遥来接的车。 吴虞人在外头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有事联繫,拜託晏先生照顾我们家眠眠了。」 随即车子就顺着导航开始爬起了山路。 云明山一半在昌京,另一半属于另一个城市。 崇山峻岭的地形变化丰富,反而催生了天然温泉,加之独特的地理位置,气温反而没有像想像中那样的低。 爬山路上晏自遥为了让桑未眠更好地看山上的风景,降下了速度,还一边给她介绍着山中的一些自然景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桑未眠拿出手机来拍照,按下快门之际,一辆车子嗖的一声就从他们身边经过。 她被吓了一下,照片里煳煳一片。 这缥缈的爬山速度,倒是有点像一个人。 等到他们到山顶山庄停车场的时候,日暮微光即将坠落,晏自遥在后面拿着行李,桑未满裹了裹自己那件加绒的黑白色冲锋衣,下来熟悉了一下环境。 她听到停车场的那一边好像有个女孩子的声音。 她走过去一看,竟然在那儿看到了呕吐不止的王思爻。 而始作俑者,极其「耐心」地在那儿敲着手机键盘,好像是在等她吐完。 桑未眠有些惊讶:「顾南译?」 她这一出声,一头的两个人倒是双双抬头,见到桑未眠的一瞬间,神色也都有了变化,好像都不知道彼此对方的存在。 —— 这头,山间暖居里升起裊裊水雾。 陶都紫砂壶里茶香四溢,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的老人家年逾六十,头髮半白,禅珠佛串盘得锃亮,笑呵呵地往前头的年轻人茶碗里倒着茶。 「契蛐儿,你说我这一计,妙否?」 蒋契拿着杯子的手还是抖的,他只敢颤颤巍巍说:「妙、妙、啊!」 「这就叫鲶鱼效应。」沈家爷爷一脸自豪地在那儿具体展开这一妙计的厉害之处,「这思爻和三哥儿是我点名要来的,但不是听说他母亲要嫁的那户人家里刚好也有门婚事要谈,也需要个机会培养培养感情。我这山庄与其常年空着,不如成人之美,我也当个月老,一壶茶,一杯酒地看年轻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何乐不为呢?而且我听说晏家哥儿是个知书达理的,让三哥儿边看边学,人家是怎么相敬如宾的。能学到晏家公子的三分好,那也算是有所成长。」 「你怎么不喝?」沈家爷爷见蒋契迟迟没反应,用珠串子敲敲他,「几年不见,变稳重了?」 蒋契五味杂陈:「喝、喝。」 「而且你别看我一把年纪了。」沈家爷爷俯身过来,一脸神秘地说,「我还找了外援的。」 蒋契:「什么、什么、外援?」 沈家爷爷又把身子直回去:「天机不可泄露。」 「总而言之,我有把握能让他们的感情迅速升温。" 「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不如我自己出手。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蒋契只得说好,但心里把祖宗十八代都求了个遍: 升温是好事。 可就怕温错人啊!爷爷! 第21章 春日未眠 四人在停车场上四目相对,谁也不比谁先反应过来。 还是顾南译先说的话:「你怎么在这?」 这话是对桑未眠说的。 桑未眠站在原地,看了看刚刚缓和过来脸色稍霁的王思爻和他们身后的那一堆行李,明白过来原来桑城杨说的另一对「情侣」是他们。 「我和眠眠也是来度假的。」 桑未眠还没想到要怎么说的时候,身后的晏自遥在这个时候也跟着走上前来。 他手上还推着两个姓李,一白一黑。 顾南译只是乜了一眼,轻飘飘地说:「哪都有你。」 他态度好像不大好。 山庄前台的管家这会出来迎接他们,热情地给他们安排了入住。 山间的这个中式庭院坐北朝南,以中庭为线,各分东西。 这管家大概是接受过谁的授意。 桑未眠分到的是东厢房的一间,挨着晏自遥。 顾南译和王思爻他们住的是西边。 桑未眠猜想他们应该也挨着。 行李被送到各自的房间,管家只说,稍后到闻花楼用餐,沈爷爷会和大家一起吃饭。 晏自遥在来的路上和她解释,沈家爷爷是顾南译的堂宗爷爷,早年他到这儿游歷,看上了这一块住处,退休之后就在这儿建了个私人的温泉山庄。 是沈家? 桑未眠极少从顾南译嘴里听到过这个字。 他们从前如春雨落后相逢一场的萍水,谁也不问起彼此的家庭和来歷,但桑未眠还是能从他一晚上开的一瓶抵她一年生活费的酒中窥探到女娲在造人的时候随机也生成的那些天差地别。 来了昌京之后,她被莫名捲入这个圈子,慢慢对这些复杂的人事逐渐了解,也总听说,顾家三哥儿虽是顾家的,但他三哥这个名号,是按照沈家的那几个小辈排的。 只不过顾家和沈家的姻亲是早就断了的,不然的话桑家也不敢和顾家有什么纠缠。 难怪目中无人如顾南译,今天看到好像也规矩了不少。 那沈家爷爷特地把他和王思爻叫来,应该也是为了联姻那事吧。 过去很多年前,在临城的时候,桑未眠因为那天晚上顾南译为她打的那一架以及他递过来的那个橙子味的糖不再对他那样的抗拒。 她甚至开始有一点想去了解他。 她知道同班的王恋和他认识,甚至他们还生活在同一个「圈子」。 这是桑未眠第一次知道「圈子」这个词。 她像一个心怀不轨的潜伏者一样,第一次在专心做手工作业的时候分了心。 她悄悄竖起耳朵,探听着那些她从来都不感兴趣的八卦,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又学到了「门当户对」、「齐大非偶」这样的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他们在嘲笑一个毫无背景的小镇姑娘,因为一场露水情缘,便觉得自己能高攀得起一个家境殷实的大院子弟。 这一场本就不不对等的关系里,两人分分合合地纠缠了几年,却也是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 那家姑娘的父母还真当对方是奔着明媒正娶来的,眼见姑娘二十八九,自降了身份上门去的男方家。 谁知道两老坐了一夜卧铺找到高门大院,却连正门都没进去被一个自称是管家的人打发走了。 所以说这所谓的「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自有自的光鲜,也有自的骄傲,尤其在婚嫁这方面,一个后辈在降生的时候,氏族就为他选好了未来妻氏的姓氏。 残忍却现实。 何苦要这般没有自知之明呢。 桑未眠觉得她若是她,一定要当抽身最快的那一个。 当然,那个时候,她没有对后来那一场场落在他们命运轨道上的梅雨有所防备。 也觉得她断不可能就那样不可自拔地去喜欢一个人。 —— 晚间大约到了七点多,管家叫人来喊他们吃饭了。 上山路上微凉,桑未眠换了一件天青蓝的毛衣,下身简单地搭配了一条垂感的白色丝绒阔腿裤,头髮随意地束起。 但整个山庄取暖依旧开着,她出来的时候,甚至都觉得有些热。 她在中庭遇到穿着更单薄的王思爻。 她穿了一身杏色套装,整个人甜美高贵,唯一亮彩色的是她耳间带着的那对耳坠。 红蓝宝石和祖母绿的撞色设计很是抢眼。原石本身的昂贵加上奢品的溢价空间让这个系列成为一种经典和永恆。 同是做珠宝这个行的,桑未眠怎么会认不出那是1911年卡地亚高珠tutti fruitti 系列的。 王思爻见到桑未眠,和她点头问好。 桑未眠不由地赞美她耳边的那对耳坠。 她笑笑说,来的匆忙,随意带了一对来。 —— 闻花楼在中庭后面,长廊环绕,别有洞天。 管家带着他们到了餐厅,众人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富春山居木雕画。 富春江蜿蜒连绵,群山起伏浩荡万里。 桑未眠觉得这木雕雕的一点也不比实景差。 两人一同入席,屏风后面坐在主位的那个大约到了古稀之年,但容颜焕发,身形硬朗,大约就是那位沈家爷爷。 他正在给坐在身边的晏自遥倒茶,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倒让人以为他们才是祖孙俩。 顾南译却远远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人来了。」沈爷爷闻声抬头,「快坐坐坐。」 「沈爷爷好。」王思爻先打招唿。 「哎,几年不见,我们思爻又变漂亮了,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那会还在义大利游学,还是个女娃娃,这才几年不见,我听你姑夫说你都有自己的品牌了?」 王思爻:「那都是思爻闹着玩的,姑夫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怎么是闹着玩,三年前你创品牌拍出的第一份作品我可是亲眼目睹的,我那个时候就在现场。」 「您在现场啊?」王思爻也是惊讶,「这么巧?您瞧见了。」 「刚好和老战友在港岛聚餐。你这小女娃,家里给挣了这么大个家业让你打理还不够,还非得这么有志气要去创立自己的品牌,爷爷佩服你!」 王思爻:「爷爷您真好,我家爷爷只会反对我。」 沈爷爷:「你家爷爷是嘴硬心软……」 「饭做好了没有,上菜了没有?」 懒懒散散的声音打算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顾南译像是手机玩累了,起来伸了伸懒腰,面带倦色,「困死了,早吃饭早睡觉。」 「不是吃饭就是睡觉!」沈家爷爷看向顾南译的时候顿时就从一个慈爱的爷爷变成了一个瞪着眼睛恨铁不成钢的老人家,「一点礼貌都没有,没看到思爻在和我讲话吗?」 「行,那您讲完了没有。」他支着脑袋靠在桌子上。 王思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南译,又看了一眼沈家爷爷:「爷爷,我也饿了。」 「饿了是吧,饿了我们就开饭。」沈家爷爷一声令下后,管家才动身让厨房上菜。 顾南译原先慵懒的身子又靠着桌上,掀了掀眼皮,「爷爷,您说我不懂礼貌,我看您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不是还有别的客人,您就只顾着跟思爻讲话。」 桑未眠这会见有了空,再怎么说沈家爷爷也是长辈,这个招唿是该她来打的。 桑未眠:「沈爷爷您好,我是桑未眠,谢谢您的招待。」 沈家爷爷眼神过来,倒是比桑未眠想像中的柔和:「眠眠,我晓得你的。」 「啊?是吗?」 沈爷爷:「虽然顾婷和知初早年就离婚了,但我还是一直把顾婷当自己人的,我原本以为按照她这个性子应当一心扑在事业上,倒没想到她还会再找个人,阿婷跟我说起过你的,说你懂事又有分寸。爷爷听说你和思爻是同行?」 桑未眠:「是的,爷爷,我有一个自己的品牌。主要是做手工首饰类的。」 沈爷爷:「都是争气的好姑娘,我也喜欢手工类的东西,爷爷外面那幅富春山居图你看到嘛,那是我寻访剡溪到了东阳,找到的一个非遗师父还原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还原?」桑未眠拎出这个词。 「可不是嘛。」沈爷爷说到这儿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忿忿,看向顾南译,「原作被这死小子毁了!」 顾南译察觉到投过来的目光:「爷爷,那是我小时候犯下的混事,您再打我几顿也于事无补啊。」 「今天这么多人在,我就不提你过去那些混帐事了,来来来,思爻,眠眠,自遥,咱们开饭了,你们自己夹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爷爷的菜都是自己种的,菜园子里有的是,也管够。」 餐桌上的几道菜都做的很仔细,中间热着锅的那份是一份鱼头,浓汤翻滚,香味四溢,小米辣「咄咄逼人」,一眼就勾住了桑未眠的馋虫。 「爷爷,您家厨子什么时候会做建德菜了?」顾南译也瞧见了。 「你小舅舅不是让我去千岛湖住过一段时间吗,千岛湖胖头鱼鲜美,我尝试了不同种的做法,最后发现,还是这建德菜做起来更有味道,咸鲜香辣,很是开胃。这鱼是我让人从千岛湖空运过来的,早上打的,带着氧气晚上送到的,虽说跨越小半个中国,但却新鲜着呢。」 沈家爷爷自卖自夸。 顾南译转着圆桌上的转盘,那冒着咕噜气泡的鱼吊着一圈人的口味。 沈家爷爷原以为他要吃,结果转了大半圈了他也没有停下来,不知道他在转悠什么。 沈爷爷:「你吃就吃,不吃你转什么桌子。」 转盘终于是慢悠悠地停下来,像是一种巧合一样,在顾南译挨骂收回手的那一瞬间,停在了桑未眠面前。 「晏自遥,千岛湖空运过来的鱼头,你尝尝。」顾南译在那里cue着晏自遥。 晏自遥倒是惊讶,来之前他是打听过的,他听说顾三哥对沈家爷爷是忌惮三分,却没想到忌惮到这个地步,跟换了个人似的,倒是变得,变得热情好客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晏自遥表示先动筷子,但他绅士风度在,第一时间是拿的是桑未眠面前的碗,用公筷给她夹了大半块鱼肉,再舀了小半碗的汤。 桑未眠:「谢谢。」 离开临城这几年,她好久没有吃到鱼头了,还是建德菜系口味的。 「建德菜辣,胃不好的人也要少吃。」 顾南译自管自地说了那样一句。 沈爷爷接话到:「我知道思爻不怎么能吃辣,减了辣度的。」 说完之后又看向顾南译,「顾南译,你绅士风度呢?」 顾南译啧了一声,拿了公筷,起身也给王思爻碗里怼了半块。 王思爻看了看她碗里不大讲究的混着鱼头骨的半揦肉,轻声说:「三哥,能加点汤吗?」 顾南译还算有求必应,拿了勺子给她加着,可就是太满了,她用汤勺舀一勺下去,都溢出来半勺的程度。 王思爻向来吃饭都精精细细的,这舀一勺溢半勺的,弄得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这头又上了一道南方菜,梅子小排。 晏自遥给桑未眠夹着:「酸甜口的,女孩子大约爱吃。」 沈家爷爷一个眼神。 顾南译懒懒散散地给自己这边的「女孩子」也夹着。 下一个是荠菜炒蛋。 「春天第一茬,野趣横生。」晏自遥跟做诗一样。 顾南译用「省省你的眼神吧爷爷我知道了知道了」的表情又给王思爻夹了。 接下来不用沈家爷爷发话。 晏自遥夹什么。 顾南译就夹什么。 一顿饭下来,这两人就跟打地鼠一样,一个蹿起的倒下一瞬间,另一个又蹿起又落下。 桑未眠这头还好些,她的盘子里菜目虽然多,但每种菜品的数量都不多,她还算吃的过来。 王思爻这边就惨不忍睹了,盘子里什么都有,堆成一个小山丘。 桑未眠吃了一圈,还是觉得那个带着家乡味道的鱼头好吃,她想再要一点,又看了看餐桌上这异常竞争的「战斗状态」,没好意思自己起身。 她轻轻地扯了扯此刻站起来要去给她夹新菜的晏自遥,轻声说:「自遥,我想再要一点鱼。」 她这点动静准确无误地落在忙活了一晚上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吃光顾着莫名开启战斗状态好像在夹菜上也不能输的顾南译眼里。 她说话的时候眉眼抬起来,原先冷冷的眸子里带着点不好意思,虽然语气平平淡淡的,但那点声调他是知道的,摆明了就是求人的态度。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她求人? 晏自遥这头果然就站起来,要去给她舀鱼汤去。 顾南译把转桌一转,在晏自遥靠近的时候他面前的鱼转走了,摆明了就是不让他夹。 一群人随着这动静看过去,只见顾三哥撇了筷子,身子没骨头似地往椅背子上一靠: 「晏自遥,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第22章 春日未眠 晏自遥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三公子,前脚还「晏自遥你尝尝」,后脚就「晏自遥你没完没了啦」,情绪转变极大。 「臭小子,你什么态度!」沈家爷爷这会提声呵斥顾南译。 沈爷爷只当他是被逼着学人样最后导致自己一晚上没吃上东西没了耐心,安抚晏自遥说,「自遥你别理他,他这人就这样,自己不要好,也见不到别人好。自小就是这样,小时候自己读书读不过别人,就煳弄班里的第一名出去跟他打游戏,他就是这么个害群之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意思大约是晏自遥表率做的太好了,三公子学的太累了,现在三公子勒令他不许当别人家的好孩子了。 顾南译也不反驳,在那儿垂着个眉眼,没说话,但大约心情不佳。 桑未眠料想起因还是因为晏自遥给她夹菜引起的,她于是在那儿补了一句:「我可以自己夹菜的。」 王思爻见状也补充道:「我也可以自己夹的。」 「甭理他。」沈家爷爷出来解围,「你们继续吃。」 「今晚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爷爷安排你们上山挖野笋去。」沈家爷爷面色如常,在那儿给小辈们安排着,「下午还有陶艺,够你们玩一天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至于你——」沈家爷爷看向顾南译,「你吃完饭后,去我房里罚跪去。」 桑未眠看了一眼顾南译,他好像没当回事,默不作声算是应下了。 她料想可能晏自遥会说一句好话,毕竟刚刚顾南译针对的是他,但晏自遥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桑未眠想起顾南译说的,他们是死敌。 难不成,是真的水火不容的关系? 最后还是王思爻帮着说了两句好话,但沈家爷爷依旧没松口。 「早就不是动鞭子的了,我如今只是罚他跪半个小时,算得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这中途低下来的气压。下半场饭就吃的安静了许多。 晚饭散席间,桑未眠的确看到顾南译老老实实地去了沈家爷爷的住处。 难不成真是去跪去了。 她眼神只跟着他消失在长廊上,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其他的人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在往回走的路上不由地想着,她没有过这样的经歷,不知道从大家族长出来的孩子是不是都是这样,有着严苛的家教和约束,为人做事都得规规矩矩的。 真要是那样的话,按照顾南译的性子,应该受过不少的罚吧。 —— 「嵴背挺直了。」 「头,头摆正了。」 沈家爷爷拿着一根小戒尺,在那儿训着儿郎,「男子汉大丈夫,坐的端行的正。你在饭桌上那是什么样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腰背什么时候才能松?」 「死了入了棺杶也不能松。」跪在地上的人淡淡吐出一句。 「你知道你还这样。」沈家爷爷更来了气,「你去瞧瞧沈家那几个孩子,远的不说,你说你小叔给你做这样好的榜样,你是一点都不学,什么叫做君子风度?什么叫做谦让有度,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浪荡哥来。」 「爷爷,小叔是小叔,但我这不是姓顾嘛。」 「你是姓顾,但你爹不管你,我能不管你?」 「我又不拿沈家一分钱,您管我做什么?」 「我不管你你就小时候不该送到我院里来,你二哥要来我怎么没让他来,沈家其他几个小辈要来我怎么没让他来?就让你来,你个小没良心的,现在说让我不管你了?」 「爷爷。」顾南译见沈大爷爷真动了气,人还规矩地跪在软垫上呢,身子却回头劝,「您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听您的话,乖乖过来了吗,再说晚上,我表现也还可以吧,该照顾的也都照顾了。」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说你给思爻夹的菜,那夹的是什么?人思爻脾气好,换任何一个娇贵的女儿家家,谁都要跟你发脾气的。你那是诚心照顾人的态度吗?」 顾南译觉得自己委屈:「我怎么就不是照顾人的态度了,我没一样给她落下啊。」 沈大爷爷恨铁不成钢:「姑娘家是放在掌心里疼的,顾南译,你知道不知道的?」 顾南译:「强扭的瓜不甜。我看,爷爷,要不算了吧,我粗枝大叶,适合孤家寡人,孑然一生,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混帐东西!」沈爷爷勃然大怒,「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算了,你知道你算了意味着什么嘛,自毁前程的东西!你想算了,除非你不认我这个爷爷,跟沈家彻底断绝关系!」 「您……」 「闭嘴!」沈家爷爷呵斥他一句,气的要把手掌心里盘的核桃砸下来,「给我跪着,跪满一个小时了,再走。」 行呗,变成了一个小时了。 跪就跪吧,反正他小时候也跪习惯了。 沈爷爷知道他是个偷奸耍滑的,知道他罚跪从小就不老实。这小子总是等人不在了,找个软垫跪着,或者就直接坐着,甚至躺着……所以动辄就是半小时一小时地罚。 倒也不是让他真一动不动地跪在这儿。 主要还是让他关个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小惩大诫。 这不房门一关,原先跪地笔直的人懒懒散散地瞥了一圈,拿了个靠垫,躺了会。 他打打哈欠,眯了一会,眼见到点了就从房里出来了。 不过还真是贸然起来,腿脚有点麻了。 他轻轻嘶了一口,转头在中庭的雕花柱子后面看见一个蓝白色的人影。 她半个人在柱子后面,看到他的时候还楞在那儿。 呆若木鸡的。 他啧一声,出声喊人:「过来,扶我下。」 桑未眠本来没想靠近的,谁知被他逮了个正着。 面前的人跟瘸了个腿似的喊她过去帮忙。 「快啊。」他使唤人使唤的蛮随口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桑未眠没多想,身体反应快于脑子,她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抬起来,算是给他个地儿撑着。 他也没客气,搭上她的手臂。 他原地走了几步,活血开了倒也没什么事了,反问她:「你怎么在这?」 「桑先生让我来的。」桑未眠以为他问的是她为什么出现在山庄里。 顾南译:「我是说,你怎么在这?」 哦,他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桑未眠下意识想到自己刚刚不由自主地就想过来看看的奇怪心理,冒上脑袋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来看笑话的。」 顾南译:? 你死了。 顾南译没好气:「那你看够了吗?」 桑未眠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又纠正道:「不是,我是觉得,你其实也没做什么。」 是啊,没做什么,就被罚。 他真是个让人怜爱的小可怜蛋。 顾南译闻言,嗓子里低应一声,算是肯定。 桑未眠好言劝他:「那你在沈爷爷面前稍微收敛一下脾气,免得挨罚。」 他听完这话之后,瞥了她一眼,只见桑未眠前窄后宽的眼睛这会直直地看着自己,手还伸在那儿,给他当了支撑。 他停下脚步来,不走了。 桑未眠眼见他一言不发,于是问他:「怎么了?」 顾南译:「坐会。」 说完之后,他真就沿着那长廊上的那一圈供人休息的地儿坐了下来。 桑未眠还站着。 他出声:「你站在那儿跟催我似的,你坐会。」 桑未眠只好也坐会。 两人不说话后,夜里就变得很安静。 长廊是露天的,早春的夜里露水很重,空气里飘荡着花草即将发芽开花的芳汀。 桑未眠站在那儿眼见坐下来的人没说话,只剩稍许的微风拂过他的额间发,也不知道在他想什么。 从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看他,他的眉眼低沉很多,不似白日里那般的张扬跋扈,也不似过去那样的恣意自由。 但不论怎么样,都是让人挪不开眼的,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桑未眠觉得一些奇怪的气氛在两人四周微妙地蔓延开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找他,可能是因为她来昌京后他也对自己照顾有余,即便过去是如鲠在喉不可言说的存在,她还是愿意和他保持一点良好的、和谐的关系。 如果下半辈子是要以这样的身份面对他的话,她迟早要学会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时间不早了,既然他看上去没什么事的话,她也不好在这边杵着。 「那个……」桑未眠先打破这种安静的,她耸了耸肩,「我……我回去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 她刚转身,手肘却隔着毛衣被攥住。 她回头,眼见他的手已经伸出来来,露出的那节手臂上如蝴蝶坠落一般的鲸鱼尾,搭在她海蓝色的毛衣上。 「陪我抽根烟。」 他和过去一样,如是说到。 —— 他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让桑未眠陪他抽菸。 那个时候的桑未眠话并不多,也还没有学会抽菸。 她总是遥遥地蹲在那儿,耐心地等着他抽完一根烟。 他大多时候都会靠着树,拧着他那个古董火机,从极繁的火机匣子里挑出一处火焰,然后微微侧头,将嘴里衔着的烟递过去。 火焰爬上烟尾的一瞬间,他腮帮子微微凹陷,嘬一口后又把烟摘了,青烟于是在那一瞬间飘散开来,他那从来含笑的桃花眼里会有一种深沉的疲倦蔓延开来。 她会面露担忧地看着他。 总觉得他那样恣意又朝气蓬勃的人,不该有那样的情绪。 有时候觉得他鲜活、热烈,有时候又觉得他缥缈、遥远。 那个时候,他似乎也是发现了她这种担忧。 于是又恢復成从前那个样子,走过来,叼着根烟,拎着桑未眠的卫衣帽子,把她跟拎只鹌鹑一样地拎起来。 桑未眠惊恐道:「你干嘛?」 「哪有人站在下风口的,抽二手菸呢?」 他像是挪玩具似的把她挪到一边,而后自己站在比她更靠后的位置,依旧慢条斯理地在继续。 他们刚刚从喧闹的夜场酒局里出来。 「三哥……」她想到即将下班锁门的工厂保安可能会让她回不去。 「怎么?不想陪?」他皱起眉头,好似在威胁她。 但她还是没捨得说,虽然她知道她说了他一定会在那个时间点之前把她送回去的。 她于是摇摇头,又把身体转回来,蹲了下来,在那儿把手缩进自己的卫衣口袋里,没说话。 「你看你,叫了又不说话。」他灭了烟,走过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落在了她的身后。 他好像蹲下来了,因为桑未眠看到他那个高高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他的手从背后环过她,轻轻的捏过她脸的一边,缓下声来: 「有你这样的嘛桑未眠,撩了又不负责的。」 他好听的声音盘旋在自己的头顶。 暮春时节的桃花都落光了。 她转过头,递上她冰冰凉凉的唇。 堵住他所有还未说完的话语。 第23章 春日未眠 当年那晚,桑未眠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她因为不顾一切地去吻一轮月亮而错过了工厂宿舍的关门时间。 她没和顾南译说,准确来说,他不知道她在这儿打工。 他可能以为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父母虽然没什么体面的工作但好歹家庭还算和睦,经济上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能供得起一个艺术生学一个小众的专业。 她一定也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隔三差五能躲在宿舍里被家人唠叨几句之后挂了电话随意地说一句「我爸妈好烦哦我都这么大了还天天管我」,和普通女孩子一样,在情窦初开的时候能悄悄讨论喜欢谁,去买漂亮的衣服,去做好看的髮型,去自信地接受异性的示好。 她不想说。 她有一点小小的自尊。 她希望月亮不知道。 她最后在工厂车间找了个能靠一会的沙发,在那儿对着铺满月光的窗户发呆。 睡沙发不比睡床舒服,但也还行。 她想到那种淡淡的菸草味。 如果下次,他还让她陪他抽一根烟的话。 她还是会答应的。 —— 事隔经年,当他还是说陪他抽一根烟的时候, 桑未眠还是选择没走。 但她这次,自己主动地站在上风口,只是远远地望着他。 「我马上就去祁城比赛了。」他点燃菸草的时候像是随意用着一个话题打破着这阵沉默。 「嗯。」桑未眠接话,「你注意安全。」 「嗯。」他应一声,侧头,深嘬一口。 依旧带着一阵寒意的风吹过,那已经是早春时节的最后一阵风了,仲春是伴随赛事的开始和落幕而消失的,而最让人留恋和惋惜的暮春时节,即将再度载着南风而来。 —— 翌日。 桑未眠是被几个口哨声吵醒的。 那口哨声起此彼伏,扰人睡意,桑未眠一看时间,才不过七点。 她拉开窗帘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眼见沈家爷爷穿了一身的运动套装,中气十足地在那儿巡迴吹哨让他们起床。 桑未眠想起今日安排上山挖笋。 她以为是休闲娱乐局,但看沈家爷爷今天这阵仗,又觉得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她随即洗漱了一下,也换了一身轻便的运动服,去餐厅吃饭的时候路过健身房,看到刚运动完的顾南译迎面过来。 他黑色的短袖t因为出汗而显得有些修身,额间还因为运动过后还留着一些细密的汗珠。 扑面而来的朝气让她甚至都有些措手不及。 顾南译招唿打得随意:「吃早饭了吗?」 桑未眠:「没、没有,刚要去呢。」 顾南译:「刚好,给我打包一份。」 桑未眠:? 措手不及消失了,只剩她满脸的疑问。 怕是昨晚上她陪他抽一支烟抽出骄傲来了是吧? 桑未眠不答应,要走。他却再度抓住她手臂:「好歹一家人。」 桑未眠:「你不能自己去吃吗?」 顾南译:「我要回去洗澡,洗完过去就没饭吃了,到时候因为我耽误大家进度。」 桑未眠心下嘆口气:「你要吃什么?」 顾南译:「你看着挑吧。送我房间来。」 还得给他送过去。 怕是桑未眠不答应,顾南译又加一句:「你总不想看到我又被爷爷罚吧。」 —— 顾家三哥儿惯会卖惨的。 餐厅早餐很丰盛,但桑未眠早上吃的不多,她最后吃了半个玉米,一个鸡蛋,喝了一份红豆粥。 她在那儿琢磨着要带什么回去,挑来挑去,最后按照记忆里的口味给他带了一份小馄饨,然后一截油条饼。 她回去的路上又陆续碰到起来的晏自遥和王思爻。 他们也都一身轻便打扮,像是方便出行。 桑未眠最后走中庭的时候想看看管家叔叔在不在,本想着让他帮忙送过去,但这会整个中庭空空荡荡的,连只鸟都没有。 她垂眸看了看此刻还泛着热气的早饭,还是只能自己给他送过去。 西边两个房间,她不知道顾南译住哪一个,于是只能掏出手里来给他发个消息,问他在哪儿。 没人回。 她只能二选一去敲门。 但运气好像还不错,她敲到第一扇门的时候,里头就传来他的声音。 「谁啊。」 桑未眠扁扁嘴:「您的外卖到了给您放门口了。」 她欲放下就走。 「你进来吧,门没锁。」 桑未眠:…… 她推开门,光影从地上延伸到套房的卧室,他就站在客厅和卧室的分割处,正套了一件白色的t恤。 起伏的腹肌在门推开的一瞬间还未完全被衣衫覆盖,显然是一幅刚洗好澡的样子。 桑未眠扭过头去,把东西放在客厅桌上。 「放了,我走了。」 「你等会。」他又叫住她。 桑未眠没动静。 他几步过来,跨步坐在椅子上,解着桑未眠的袋子:「你别走,我怕你下毒害我,你坐着,我没死,你才能走。」 或者是因为他昨天说他快要走了,桑未眠因此对他多了一些耐心:「我要是下毒了,我走不走,你都会死的。」 顾南译自下而上地看她:「你坐会吧,出发还早呢,你陪我说会话,我在这个山里,要闷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桑未眠:「我还有事呢。」 顾南译:「你有什么事?」 桑未眠想了想,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事。 于是她真坐下来,问他:「你想让我说什么?」 顾南译:「什么都行。」 桑未眠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但顾南译好像也不需要她真的说什么,好像只需要她坐在那儿。 他房间的门还开着,桑未眠看了一圈他屋子里的布局,和她那儿差不多。 山间景色宜人,春日阳光泄满屋子。 她安安静静的,不说话,陪他在那儿吃完了一顿早饭。 —— 吃完早饭,一行人就出发去了山上。 桑未眠、晏自遥、王思爻和沈家爷爷在一辆宽敞的保姆车里。 顾南译嫌挤,一人开一辆车走。 没等沈家爷爷开口说顾南译你把思爻也带上,王思爻就早早地坐在了大部队的车里,明显就是被顾南译开车给吓坏了。 顾南译倒是走的快,车子一发早跑了个没影,其他几个人这会还在停车场等着。 沈家爷爷好像还有还有客人来。 两三辆小车浩浩荡荡地进来,沈爷爷和领头的那个男人在寒暄。 那人是个戴眼镜五十来岁的男人。 沈爷爷带他过来和他们这些小辈打招唿,说他是知名国内综艺节目导演。 桑未眠在这方面不大了解。 王思爻先问的他是做什么综艺的,那个导演转过头来,一脸神秘:「恋爱综艺。」 「我是帮你们把专家老师都请过来了。」沈爷爷自豪。 「总不至于拿着镜头拍我们吧爷爷。」王思爻有些惊讶。 沈老爷爷:「哎,是给你们留下可贵的回忆。」 真带了拍摄组啊? 晏自遥这会给桑未眠指着:「眠眠,你看。」 桑未眠转过去,真看到他们后面停了两个车,里面装满了各种器材。 不是,真拍恋爱综艺啊? 「是,但和综艺不一样啊,我们只负责记录今天美好的一天。」导演笑呵呵,「但为了增加一天的游戏体验呢,我们还是要加一点竞技元素的。」 说完后就有个助理样式的人拿出来几个个贴纸,导演给王思爻贴上个红色的标籤,安排妥当:「你和那位开车走的拽哥是红队。」 剩下的两个蓝色的,导演分别交给晏自遥和桑未眠。 「温柔绅士和冷感美人对应蓝色。」 他这按人设标籤记他们的样子是有点做综艺找卖点的样子。 而后他们还发了随身带的收录话筒,很是有拍综艺的样子。 导演手上剩下的那个红色的贴纸和一副收录话筒,沈家爷爷拿过来递给了王思爻:「思爻,你等会给南译带上,到了给他。」 王思爻这会却有点为难,她多少还是了解顾南译的,沈家爷爷搞了个什么拍摄组来,顾南译肯定不会配合的,让她过去送这个红臂章贴纸和收录话筒,那她不是挨枪口上了,顾南译不会有好脸色给她的。 这手雷她可不递。 王思爻摆摆手:「爷爷,您还是亲自给三哥吧。」 沈家爷爷存了私心,今儿有外人在,他想保持一下自己宠辱不惊的隐居人设,也不想去碰那个硬茬,省得自己动气。 于是他眼神落在桑未眠身上。 好歹桑未眠是他未来妹妹,他考虑着顾婷的关系也会给桑家一点面子的。 于是沈家爷爷给了桑未眠:「眠眠,你去吧。」 「我吗?」桑未眠看了一圈人,愣了楞,又觉得不过送个东西,也没什么的,就应下了。 —— 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等大部队到那儿的时候,顾南译早就带着个墨镜翘着个二郎腿坐在山脚下的野营凳子上泡好了茶。 那些个拍摄人员停下来在那儿训练有素地调整设备,阵仗大到让赏风观山的顾南译都闻声看过来。 桑未眠记着沈爷爷的吩咐,一下车就过去找顾南译的人。 导演刚好让人测试设备,随即就让跟拍摄影师也跟着过去。 坐在一个小横截断山丘边上的顾南译眼见桑未眠快步朝她走来,身后还跟了个扛着相机的人。 顾南译摘了墨镜,皱眉:这又是哪一出? 桑未眠走到他身边把自己怀里的东西抽出来,就要往他胳膊上贴。 顾南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她一脸坚毅恐有把他卖了的嫌疑,忙把手都抽回来,人从椅子上起来,往后退两步。 「桑未眠你干嘛,这什么玩意?」 桑未眠一五一十地交代:「分组的臂章,你是红队,和王思爻一队。」 「分组?分什么组?」顾南译看了看那臂章:「太蠢了吧,我不要。」 桑未眠耐心说道:「沈爷爷找了拍综艺的那些人,今天都会跟拍我们。」 顾南译:「跟拍?我爷爷疯了吧?」 顾南译随即说道:「我找他去。」 桑未眠拦他:「你别去,你现在去干嘛,爷爷都已经把人都叫过来了,总不能都让他们撤走吧。」 顾南译欲说什么,看到她身后那个摄影机,又对桑未眠说:「这玩意要怼着我拍一天啊?」 桑未眠:「拍就拍嘛,你那么上镜,还怕拍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这倒也是。 但这并不能打消他龟毛的顾虑:「他怎么不经过我们同意啊,这不侵犯隐私?」 「好了。马上大家就上山了,你别闹了顾南译,我得完成任务,给你带上臂章,然后你还得把收音话筒也别上。」 顾南译眼神落在桑未满的手臂上,见她也带了一个,没说话。 桑未眠大概猜想他现在对这个事情的接受程度也到了八九分的程度,趁机就撩起他黑色冲锋衣的一角。 「艹」他不由地低低骂了一句,「桑未眠,你干嘛?」 「你快转过去,我帮你别好后面的电池,来不及了,等会比赛开始,我第一时间要爬上去的。」 她说话之间就攥着他衣服,试图顾南译的背朝着她这边转过来。 顾南译只感觉衣料窸窣之间,她在帮他佩戴着那个什么该死的话筒。 他此刻背对着她,她的手好像伸到他的腰后面,攥了一点裤边,扣着那电池盒子。他这会没再反抗了,又听到她说她比赛。 顾南译:「什么比赛?」 桑未眠帮他整理好:「比谁挖得笋多。」 顾南译:「这什么傻逼比赛。」 桑未眠:「你别吐槽了,输的人晚上只能睡帐篷,惩罚很大。」 她已经给他后面别好了,推了个身,又让他转过来。 顾南译转过来的时候看到她。 她在自己面前,因为要帮他,所以站的很近,他们脚尖之间隔的距离不到半个手掌,她手里还攥着那根要别在领口的话筒线,说起惩罚的时候微微蹙眉,像是紧张。 顾南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想,睡帐篷?那还挺浪漫的,这也算惩罚吗? 桑未眠把那个线递给他:「接下来的你自己弄吧,把线从你里面的冲锋衣里面塞进去,然后别在你t恤上,等会让工作人员给你调试一下,看看收音ok不ok。」 顾南译没动,只是掀掀眼皮:「你有经验,你弄吧。」 桑未眠:「可我要第一时间冲上山去。」 顾南译:「这不还没开始嘛。你快点帮我弄好,你就快点可以第一时间冲上山去了。」 桑未眠拿他没办法:「那你把手张开。」 他也配合。 桑未眠踮起脚,拉开他冲锋衣的拉链,解开三分之一,然后左手捏了一点他里头t恤的领边,右手按动话筒的活动夹子,找了个位置,给他夹好。 顾南译:「你为什么是蓝色的。」 桑未眠抬头,见他正低头,用沉沉的目光看着她。 他们靠得太近了。 「我和你不是一队的。」桑未眠落下踮起的脚尖,和他解释。 「那我能是蓝色嘛?」他没挪开眼神,依旧那样问她,缓缓加了一句,「我和晏自遥换吧。我不怎么喜欢红色。」 「不能,这导演拍恋综出身的。」 「他出身和我是什么颜色有关系吗?」 「恋综。」桑未眠抬头看他,「什么是恋综你知道吗,就是看人谈恋爱的,看谁和谁谈恋爱就把谁和谁分在一起,咱俩分一对,咱俩能谈恋爱吗?」 他轻飘飘一挑眉:「不能吗?」 第24章 春日未眠 这头没开麦捕捉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的导演在监视器后面却捕捉到了他们的微表情。 他是谁?一个有着打造两地爆款恋综节目的经验的知名导演,一个生来就掌握抓马修罗场冲突的天赋制作人。小情侣一个拉丝的眼神休想从他眼底逃走,一个暧昧的微笑立刻就给你捕捉放大。 就是这样一个有敏锐感知力的综艺制作人,刚刚仅仅是屏幕测试的时候突然就捕捉到了那差点就被人忽视的微表情。 虽然他听不到你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感觉到甜腻的空气在拉丝! 不对劲。 不对劲。 他一定是看错了。 沈家爷爷介绍过,不羁拽哥和冷感酷妹是一家人。 他怎么可以嗑这种! 他审美要是出了偏差职业道路可是要走到头的! 一定是刚来这里水土不服出现了幻觉。 对的,一定是这样。 他决定,出去喝杯茶,缓一下。 —— 桑未眠不想理这个不正经的人,她把红色的臂章往他袖子上一贴,就走了。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做好了准备,山间地势复杂,沈家爷爷和导演在山下搭棚,就不上去了。 桑未眠他们每个人还要带着一把小锄头,一个小背篓。 她还好,但她回头看看这会还没有出发就已经面露难色的王思爻,又看了看一旁带着个草帽一副不问世事样子的顾南译,料想待会王思爻上了山,估计要吃不少的苦头。 他们各自手上还分到了一个地图。 四个人分两条线路上去的。 那几个跟拍导演也都随着他们的线路上山。 晏自遥从山间的杂木中给桑未眠找了一根棍子当拐杖。 有了撑手的东西,路就好走了很多。 晏自遥走在前面,步子不算慢,他原以为女孩子总是娇弱些,但发现身后的人走了一早上也不喊累。 「常常登山吗?」晏自遥问她。 「以前会去爬山。」桑未眠解释给他听,「有时候为了去看石头料子,也要爬到很高的地方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是去矿洞吗?」 「是。」桑未眠点点头,笑了笑,「你也知道啊?」 「之前给一个客户做过融资方案,他也是做矿石的,不过不是宝石类的,是做花岗岩的。他的矿洞也在山上。」 「奥。那这种好融到资吗?是不是手续很麻烦。」桑未眠之前还真有去了解过投资这一块的。 「是会有一些,毕竟这一块整体的审批程序还是比较严格的。」 桑未眠点点头,又随意地跟他展开着话题:「那你主要是做哪一块的呀?」 「我吗?」前面有个很难上的坡度,晏自遥把手里的棍子拿起来,伸过来像是给桑未眠当牵引绳,示意她抓着往上,「主要还是科技这一块,我本身也是学这一块出身的。」 桑未眠看了看眼前的长棍子,愣了一会,而后伸手握上:「谢谢。」 晏自遥放缓了脚步,边走边说:「你抓着吧。这路都不大好走。」 —— 导演对这一头这一对的表现非常满意。 竞技游戏玩的土又怎么样?最重要的还不是要看小情侣之间擦出来的火花?这种崇山峻岭多的是需要互帮互助的地方,你帮我一下,我帮你一下,共度危难,齐心协力,感情就是在这样了解对方的过程中慢慢升温的! 他胸有成竹地切到另一组去。 那组的画面里,却是女生默默的走在前头,男生吊儿郎当地在后面叼了个狗尾巴草,背着手,时而这里蹲蹲,时而那里站站。 没走两步,又招唿前面的女孩子:「咱歇会吧,我累了。」 他当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不讲啊。 他这样的能有女朋友吗? 导演皱了一把眉头,挥挥手,让人把画面切回来还,还是嗑蓝色这一对吧。 不过走着走着没多久,红色和蓝色这两队人马就撞上了。 导演看了看两队人背篓里挖到的笋。 游戏规则里规定挖到多的人奖励一顿大餐,挖到少的人要受到惩罚,但这个惩罚对有想法的小情侣来说,却并不意味着是一个惩罚。 星空夜晚,帐篷一夜。 多浪漫的画面。 有的人会为了保护荣誉而战,认为这样的比赛中团队荣耀大于一切,一起赢得一顿晚餐是最好的结果,但有想法的小情侣会在此刻冒出八百个心眼子,算计着怎么样巧妙地输掉比赛,人性的博弈成为了今天最大的看点。 所以导演格外关注他们背篓里的进度情况。 先看蓝队: 晏自遥的背篓里得笋不多,桑未眠却干劲满满。 在桑未眠教了他好几次怎么样找到没出土的笋的办法后,晏自遥依旧錶示「不怎么找的到。」 资深综艺点评家认为:男方想一起住帐篷,但女方一心只有比赛。 茶男vs莽撞直女。好嗑。 再看红队: 王思爻背篓里:没有。 顾南译背篓里:没有。 导演:…… 唔,或许他们是冲着输掉比赛,晚上要一起睡帐篷去的。 心照不宣一起摆烂。也好嗑。 导演自以为看穿一切的时候,却发现红方的一名成员,在蓝方未所察觉的时候…… 是的,说的就是顾南译。 他在那儿面不红心不跳的不顾四个机位三百六十度的直播,站在桑未眠身后,从她背篓里一个一个地把笋放在自己的背篓里。 导演:…… 某种……某种……坐享其成的战略? 可能拽哥想赢,毕竟住帐篷,拽哥龟毛,可能更想吃大餐。 跟拍导演只能算npc,不能干扰嘉宾行为。 顾南译眼见装的差不多了,在桑未眠察觉之前,大摇大摆地又走了。 桑未眠觉得自己的背篓好像轻了一些。 原本觉得走几步喘不上气来的,现在估计是她习惯了,竟然觉得没有那么沉了。 她感觉了一会也没当回事,依旧在那儿带着小锄头继续找笋。 拍了大半天了。坐在棚里的导演今天也没收穫什么关键的镜头素材。 这头蓝色「小情侣」才刚刚坐在小溪边促膝长谈,那头红方「间谍」在那儿咻咻咻地丢石头打着水漂,氛围是营造不了一点。 索性又把镜头对准红方「小情侣」吧,女生拿着手机对着花花草草自拍,男生又在树下翘着个二郎腿盖着个草帽睡大觉……路人都比他们有cp感! 这一天下来,自诩才华横溢,桂冠加身的导演都有些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平了。 这几个人玩也玩一天了,天色不早了,也该收摊了。 结果显而易见,虽然红方选手摸了一天鱼但因为某些人使用不劳而获的卑劣手段暂列第一。不过问题不大,虽然蓝队输掉比赛,但蓝队能获得一起住帐篷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按照他对于蓝队这一对一天的观察,茶男和直女还是很有看点,一晚上的星空夜宿一定会让他们的感情再度……咦?等一下,他又在干什么? 四框笋放在地上,镜头那边顾南译又找了个机会,把自己背篓里的笋一个一个地放到蓝队那儿去,而且,全放完了,自己篓里一个都不剩。 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他搞错了。 拽哥是傲娇闷骚人设?表面上和自己的队友没什么火花,但事实上还是想和队友一起住星空帐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可这样的话,他早上又去偷人家的笋又是什么操作呢? 导演这头还百思不得其解呢,沈家爷爷这会已经化身为正义的裁判官了。 他走到蓝队那儿看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这么多。眠眠和自遥辛苦了。」 桑未眠发现觉得这框里怎么比她刚刚的还多。 晏自遥也满脸狐疑:他刚估摸了一下量他们是会输的。 沈家爷爷又走到红队这儿看,王思爻连忙上前说道:「爷爷,我不知道怎么找笋。」 沈家爷爷哪里会怪她,只是说:「重在参与,就当是来玩的。这不还有顾南译嘛,他自小就跟我去山间,这活他熟。」 说完他掀开顾南译那儿。只见他的背篓里空空如也,沈家爷爷愣了楞,再看了看,确定是空的,转头过来气得只说了一个字:「你……」 顾南译这会没事人一样站在那儿:「爷爷,重在参与嘛。」 沈家爷爷刚想骂他几句,随即又想到惩罚,抱着一点或许是这小子故意输想和思爻一起去外面搭帐篷的想法,于是撇撇手:「行吧,你们输了,受惩罚去吧。」 「恭喜我们蓝队获得大餐一顿。」 桑未眠转过来,看着晏自遥,「自遥我们有大餐。」 晏自遥僵硬了一下,随即又笑道:「是,主要还是靠眠眠打下的天下。」 这头抱着个帐篷包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顾南译冷冷地「哼」了一声。 晏自遥看过去:「要帮忙吗?」 跟在顾南译身后的王思爻摇摇头:「谢谢。我们自己可以的。」 「那行,那我就不帮倒忙了。」晏自遥说,「今天外面天气好,适合野营露宿。」 他话音刚落,外面闷声传来一阵雷鸣。 众人抬头,乌云已经遮盖月色。 停顿了半秒,外头哗啦啦地响起一阵动静。 顾南译:「嚯,下雨了。」 第25章 春日未眠 沈家爷爷这头正和那个刚刚休息下来的导演喝着茶,准备过一会去蹭获胜方的大餐,转头就看到抱着个帐篷回来的顾南译。 沈大爷爷叫住他:「怎么回事?」 顾南译一脸轻松:「爷爷,外面下雨了。」 沈大爷爷:「下雨了?」 顾南译:「可不是嘛,天公不作美,今晚露营是泡汤了。」 说完,他就要继续往里头走。 沈大爷爷看了一眼外头夜里的天气,还真看见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个不停。 「你等会。」沈大爷爷看了会天,又叫住他,「兴许一会儿雨水就停了。」 「爷爷。」顾南译回头说道:「这天多潮湿啊,你忍心让我去睡,你忍心让思爻去睡嘛?」 沈大爷爷眼神这会落在也跟在顾南译身后一言不发的王思爻身上,她虽然没说话,但估计今天一天折腾累了,脸上表情煞是可怜。 算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拿两个孩子的身体健康开玩笑。 「罢了,就不惩罚了。」沈家爷爷这才作数。 惩罚没了,就只剩下奖励了,晏自遥做主让顾南译他们也留下来吃饭了。 不过王思爻脸色很差,她今天应该累坏了。 桑未眠在人声鼎沸中看到沈家爷爷把顾南译叫到一边,叮嘱着他去看看王思爻,可别是着了凉受了感冒,还让他让厨房做碗姜茶给人送过去。 桌子的这头,晏自遥在跟她说着他上次去非洲出差的事,转头问她:「眠眠,你有什么爱好吗?」 见她分神,他又喊了一句:「桑未眠?」 「嗯?」桑未眠回过神来。 晏自遥:「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哦。」 她反应过来想了想,「可能就是对自己从事的这个行当,可能还算喜欢吧。」 「珠宝行当啊。」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行当的?」 什么时候呢。 应该很早吧。 那个故事讲起来就太遥远了。 桑未眠没和任何人讲过这个故事,她笑笑:「就大学吧。」 晏自遥:「你大学在哪儿上的?」 桑未眠:「美院。」 晏自遥想了想:「临城?」 桑未眠:「嗯。」 她猜想晏自遥也把她打听个七七八八,就坦诚地跟他说:「我从前生活在南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边,或许是我母亲是南方人,我没问过桑先生。」 她依旧是称桑城杨是桑先生,晏自遥心里忖度了一番:「那的确是距离昌京很远。」 「不过我倒是听说顾南译的外婆家就在临城。」晏自遥又补充了一句。 「是吗。」桑未眠接这话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她淡淡一笑,「我没在临城见过他这号人物。」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再说临城那么大,你又怎么能见着他呢。」 桑未眠低头夹着菜:「是。」 晏自遥:「临城的天气怎么样?」 桑未眠抬头瞧了瞧从花窗外面望出去的天,望见那绵绵细雨从无边深邃的天空落下,想起临城那一场落花,随口说道: 「多雨,潮湿。」 —— 因这一天的折腾,晚饭后已经不早了。 顾南译后来没回饭桌。 客人问起他来,沈家爷爷只说他去小厨房吃过点东西了,去照顾王思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晚一点他也去看看王思爻。 酒席散了,桑未眠回了房。 她打开落地窗的那一盏暖灯,听到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绝。 不知道北方怎么样,但临城春天伊始的雨水节气,总是要连绵下好些天。 等雨水一过,惊蛰一起,万物就开始甦醒了。 她即将上展的那套作品,就是以「惊蛰」为主题的。 翠绿、天青、月白……大面积以这些象徵着生命的颜色为主色调,配以黑玛瑙、银色金线做的一套首饰,将配饰的样子雕刻成雨滴、露水、竹叶、蝴蝶……大多都是春天夜雨的元素。 今夜无人打扰,她想趁着此刻把最后一个胸针的设计图定出个雏形来。 她拿出图纸,扣在画板上,简单地想用铅笔描个样子,但思绪有些混乱,提笔画了又擦,画了又擦,却总是想不好落脚之处。 几次提笔都无从下手,她望了望外头雨夜里的灯火,随即把笔放下来,把随身带的画板装入帆布包里,打算出去采採风。 好在晚间山庄灯火依旧明亮,她依旧能沿着湿漉漉的灯火在山庄里随意走动着。 桑未眠绕过前厅和中庭以及他们住的地方,在后院一处偏僻的地方看见明亮的灯火。 那是个类似杂物间的地方,一个小木屋搭在地势低矮处,桑未眠从地势高些的长廊上都能一眼望尽灯火跳跃处的陈设。 屋子里堆满了高高的书,他们表皮大多脱落且破败,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旧物了。 临窗那儿放了一张摇椅,摇椅上铺着柔软的原木色的羊毛垫子,有个懒意洋洋的男人正躺在那儿,手里捧着一本书。 桑未眠没花多少时间就认出人来了。 有这闲情逸緻又这么轻车熟路在这里躲懒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窗台对开着。 做成斜面的屋檐挡住了夜里的雨水。 他一只手卷着一本古籍样式的书,一只手懒洋洋地伸出窗外。 说来也稀奇,春寒料峭的夜里,窗台边上有两只红色胸膛的鸟儿,悠哉哉地在他手掌心里拣着松子吃。 那好像是两只知更鸟,毛茸茸团成两个球,也不跑,仔细地在那儿吃着。 这种不该在这片土地生活的欧洲品种不知道是不是山庄里豢养的。 也可能是桑未眠认错了。 可能就是两只普通的鸟儿。 宛如过去她在古玩玉石场子初见他的那几次一样。 不管别人拿了多好的料子给他来看,他总是意兴阑珊地在那儿用着昂贵的松子餵着小雀。 她咬着个干瘪的面包临摹着记忆中见到的原石料子的样子,羡慕桃花树下的少年人当真是恣意又潇洒。 …… 桑未眠坐在地势更高的长廊上,从她那儿看过去,那小屋外面有还一洼小小的鱼塘。 几尾锦鲤躲在春天刚刚长出来的嫩叶下,羡慕那吃嗟来之食的鸟儿。 雨水不断地落尽那春池中,泛起无数小小的如花般的涟漪。 沉闷又潮湿的夜雨里,她看见那窗台上难得不言不语的人影,印在灯火映照的竹帘上。 随地起了一阵风,竹帘晃动,簌簌作响。 她蜷着腿,拿出笔。 「惊蛰」系列的最后一幅手稿,应该是「灯火」。 —— 「看够了没有。」 桑未眠听到绵软如雾气的雨里他好听的声音响起。 她抬头,确认了一下她四周无人,再度看过去,他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别看了,说你呢。」 桑未眠合上画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他没回答,只是继续仰着半个身子,眼神落在书面上:「过来。」 桑未眠并不想惯着他召之即来的少爷脾气,她站起来要离开。 他偏偏又发声: 「都画了一半了,不如过来这儿,我好茶好景地招待你,不比你缩在那儿束手束脚的好?」 他这话说的不无道理。 桑未眠看了看自己做了一半的灯火鲤鱼形的底图,没再坚持,循着那长廊缓缓往下走。 雕花长廊的屋檐和小木楼屋檐之间有段距离,这段距离在两个屋檐之间形成了一道不小的缺口。 那需要人迈起大步子地过去。 桑未眠走到雕花长廊的尽头的时候,看到对面小屋里头的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出来。 先是哑光色的伞面吸收雨珠反射出来的光,再是握着伞柄的好看又白皙的手逐渐露出。 而后伞面微抬,他修长的脖颈和流畅的下颌线被逐渐「雕刻」地越发清晰。 他换下了白日里的那一身登山的冲锋衣,换了一件柔和的黑色衬衫,撑一把黑伞,就站在那两个屋檐下的断口处。 夜里雾气浓,他插着兜,从伞面下朝对面过来的人抬抬下巴:「小心点,下面是万丈深渊。」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桑未眠觉得山间夜光不足以让她看不清东西,但雾气这会笼罩在这地势低的地方,又弄得她心神不宁。 如果有危险,她还是不过去了。 她站在那儿思忖了一会后,转身打算往回走。 「哎~都出来接你了,怎么还有往回走的道理?」他在身后出声道。 她转过来半个头:「万丈深渊。」 她惜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他无奈,笑到:「骗你的。」 说完之后再往前走了两步,人就站在那小木屋的木板边上,朝她伸出手:「半个步子就跨过来了。」 桑未眠这才再度转过身来。 他的手伸出来来接她。 桑未眠犹豫了一下后,扶住他手臂,判断着距离,迈步过去。 他手腕一抬,轻易地把她带过来。 但惯性迫使她往前。 她看见眼前的黑衬衫上浮雕的暗纹是竹叶。 伞面因为撞击掉落下一阵如同串线断裂珠帘散落的雨帘。 她准确无误地落进他的伞里。 也完全地淹没在他的影子里。 直到触碰到的手又再度撤开。 他在前面带路,进了屋子后收了伞,好似尽地主之谊地在那儿说到: 「这是我大爷爷拿来堆积旧物的杂货间,地方小,我只带了一壶茶,就还剩两杯了,你别贪嘴,只能喝我一杯。」 他大方中带着小气,一边请人家过来玩,一边又告诉人家余粮就这么点,你自己得有点眼力见。 桑未眠进来环顾了一圈,小木板楼里堆的书比她想像中的多,三面开窗灯火通透,倒是个赏雨夜山景的好地方。 那两只鸟儿见到有人来,扑棱地飞走了。 「给。」 胡桃木色的桌子上放置了一杯汤色浓郁的茶。 桑未眠接过:「谢谢。」 「这会倒是客气。」他不知从哪儿抓过来一条木凳子,放在那窗檯灯火下,「你就在这儿画吧。」 说完之后,像是给她安排好了地方,自己转身又做回那摇椅上了,拿起那捲成一卷的书。 桑未眠才发现他看的是陶庵梦忆,大小竖版排列的影印版没有笺注。 桑未眠又看了一圈叠在那儿的字迹隽永的其他古书籍,她虽不了解,但看到那出版的时间和有些难以考究的手稿复印件的时候,也大概了解一二这其中的价值。 她问:「这屋子书都是珍藏品。」 「嗯。」他轻飘飘说,「有的比我命还贵。」 桑未眠:「那三面敞开着,雨天打潮了怎么办?」 顾南译:「雨天爷爷不让开。」 桑未眠:「那你还开?」 顾南译把身上那个羊毛毯子扔给她:「我皮痒行不行?」 山风吹来有些凉。那毯子准确无误地落在桑未眠的腿上。 他又轻飘飘加一句:「想看就看了,哪管晴天落雨。」 桑未眠瞅了瞅挪回眼神专心看书的人,收下了毯子,她披在自己身上,开始专心画图。 「这不比你缩在那儿好,就你这毛病,晚上能看见东西?」 「我夜盲症状没有那么严重的。」桑未眠小声为自己辩解一句。 顾南译:「行,你最屌了。画吧昂你。」 桑未眠不再和他说话了,她的手稿还没画完。 时间在静默的两个人之间流淌。 桑未眠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是刚刚扑棱飞走的那两只鸟又飞回来了。 但他们没敢靠近她,远远地用小眼珠子观察着她。大约是见她身上不像是藏着吃的东西的样子,两只鸟儿又把目标转移到一旁摇椅上的人。 顾南译把那捲书架在窗户沿上,寻了个支撑点把书立起来。这样他的双手就解放出来了,他坐起来,在那儿剥着松子。 盛松子的小白瓷器碗里铺了个底,小鸟们眼巴巴地看着他在碗里越累越高的剥好的松子,小爪子控制不住地要往前来,却被一只手拦在外面。 「去去去。」他小声地驱赶着他们。 鸟儿坚持不懈,再度过来。 他随即揪了一只,轻轻丢飞它,算是「杀」鸡儆猴。 不久后,小白瓷器落在桑未眠的桌面上,玉白色圆滚滚小尖大头的松子仁已经有小半碗了,递到她手边。 桑未眠疑惑地看向他。 他人吊儿郎当地坐在她边上的窗台上,朝那碗松子抬抬下巴:「补补脑子。」 他出发点再好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 桑未眠捞过小碗口到自己的桌面间,眼见外面的那两只鸟儿这会已经跳到她的窗台边上了,眼巴巴地看着她。 那小眼乌黑的很有趣。桑未眠随手捞了一把。 「哎——」他出声阻止她,「剥半天了,你给鸟吃?」 桑未眠抓起的那把手又松开,而后她拎起两颗。很是公平地一鸟放了一粒,然后抬头问他:「这是知更鸟?」 顾南译抱着手,依旧在还坐那窗台上,嗯了一声,意思是你还挺有眼力见的。 「欧洲遍地都是,是不是?」他拖长声音问她。 桑未眠觉得他这话里还有一些责怪。 但她没回,只是延展着话题,「它们是你养的嘛?」 「不是。之前的山庄主人养的,他转卖了后就没把他们带走,目前这两只,流浪中。」 原来是这样。 原来也是没人要的小傢伙。 桑未眠再度给它们两个放了几粒松子。 「有的是吃的呢。」他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在那儿解释道,「我大爷爷虽然一年也就回来住个个把月的,但山庄里有人的,平时有事没事就撒把坚果,饿不着。」 「行了。」他说到一半伸伸懒腰,「不早了,画怎么样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他说完之后要俯身下来看她的图纸。 桑未眠把半个身子让开:「大概框架是好了。」 他低头看去,细腻的铅字笔触在画纸上缓缓展开。 他了解她的习惯,知道她找灵感的时候习惯用手稿。 那沙沙的落笔声音像是三月初的一场雨。 淅淅沥沥地带来春天。 白纸上画的大约是一枚胸针,主图用了竹叶,形状不一的样式模拟出了风吹叶斜的动态,垂影戏鱼倒是也生动可爱。 「那条锦鲤我还没有想好具体的颜色。」桑未眠解释道。 顾南译:「你想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彩石?」 桑未眠:「你怎么知道?」 她是想暂时把这条鱼尾留下空白的,她想找一块天然的彩石,直接用不同的雕刻面渐变通透地展现鱼在光影下的变化。 「我怎么知道?」他轻嗤一声,「你当那一年的夜是陪你白熬的?」 他说的是事实。 桑未眠过去没少熬夜作图。 他们感情最好的那段时间里,她常常抱着图去他那儿。 顾南译对珠宝设计和成品工艺算不上了解,他只是个「兼职」赌爷。 但他对原石材质这一块还是有研究的。料子决定了一块石头从矿场到表标盘再到入市的成本,也决定了一块不靠工艺只讲究稀有度的成品能卖到多少市场价。 即便他们日常常有拌嘴,但在这一块上他们的审美却能保持出奇的一致。 桑未眠的图纸做完后会让顾南译帮着看看,他对好不好看,女孩子会不会喜欢发表不了太多的看法,但对于什么宝石合适,他大约是能说出一二的。 但石头这个东西吧,光靠嘴巴上说,顶多能说个大概的颜色,用上一堆听得懂听不懂的形容词,但没见到东西吧,总感觉说了也白说。 他最后说多了后又嫌累,夸张的时候直接带她飞斯里兰卡。 凌晨四点的交流展厅里,桑未眠趴在简易的红木桌上和早起来出售宝石的二道贩子在那儿用手比划半天后求助地看着他。 他装酷地在那儿显摆似地带了个墨镜,最后用他那点吊儿郎当的语调腔调熟练地跟人说着英语。 他最后付了钱,把东西装好后递给她,求表扬似地扬了扬眉:「桑未眠,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桑未眠只管看着淘到的好货,爱不释手地说:「没了你,我谈的价格还可以更低一点。」 「白眼狼了么这不是。」他也不恼。 异国他乡里,周围多的是穿着奇异,相貌不一的人。 摩肩擦踵中她背着的单肩包被挤到一边,她担忧地看去,却发现他早早地就把她的东西护住。 人群把她往他的怀里撞。 清晨的阳光洒满这个在矿山脚下充斥着虚假与真实的交易场。 她说抱歉,脸红到不敢看他。 他的手还护着她的嵴背,盪着点笑,用中文问她。 睡都睡过了,为什么她还是那么爱脸红。 那天, 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里, 他们在外国街头热浪的奔流中频频走散。 最后顾南译站在烈日底下的等她过来汇合。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老头衫,露出膀子上结实的肌肉。 那个时候他还因为某种奇怪的原因染了一头短茬的银髮。 加上他手掌上那个浅蓝色的鲸鱼纹身。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好人。 但依旧显眼,热烈,像这靠近赤道的的太阳。 桑未眠走近他,用中文叫他一声三哥。 带着墨镜岔着兜的人转过来,嘴里还叼了个棒棒糖。 他伸手,将她手臂抻过来,落入自己的影子里,替她挡住日头。 但嘴里依旧没好气: 「让你跟我牵手,非不牵,这下好了吧,一早上都走丢多少次了?你就待这儿吧桑未眠,我看你恨不得就住在那矿洞里,眼不看路的。」 桑未眠不说话。 他说的是,的确是她光顾着看周围一圈跟不要钱一样落在地上的碎石了。 见她不说话,他语气算是软下来了一点,把兜里的手伸出一只来给她,像是个大发慈悲的救世主一样,再给她一次机会: 「要不要牵了?」 「要牵的。」她这会乖乖牵上,不想再被他念叨了。 掌心相扣,他的步子比她大一些。 斯里兰卡有热烈的笑容,有湛蓝的天空和海洋,还有偶然从村庄迁徙而过的象群。 大象长啸而过。 日头蒸着地面升起腾腾暑气。 她那个破旧又掉色的帆布包里,装着地球亿万年来的瑰宝彩石的碎片。 叮叮铃铃地像有魔法的风铃。 桑未眠觉得,那像一场抵达天涯海角的私奔。 第26章 -春日未眠(双更合一) 他陪过她那些夜,亲眼看到过她手下的线条从稚嫩到成熟,也亲眼见到过那时候她从天南海北搜集过来的残损的古物在她的手中被一点点地復活。 他也是第一个说她前途不可限量的人。 那个时候的桑未眠以为那只是情人之间互相欣赏的呢喃。 就像她总觉得他像天边的月亮,也像白日的太阳,发着光却无法触碰。 但那些记忆很遥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桑未眠三年来压制它们压制的很好。 这才让他们即便意外地再次相见,她也能淡定又平常的接受他们新的关系。 「不如用彩贝更好。」他的建议把她遥远的思绪拉回来。 「彩贝自带海洋生物的光泽,和鲤鱼纹很像,但要找到成块色彩刚好的估计有点难,这玩意毕竟和成形宝石不一样,世面上流通的少。不过你可以参考一下螺钿。」 螺钿?倒是她没想到的一个方向,她的整套「惊蛰」的作品里几乎所有的技术和色彩运用的确更偏国风。就这个「灯火」来说,光影和水波的那种渐变色的确用螺钿技术呈现更好。她见过那种工艺的,熠熠生辉,满目绚烂。只是那样的工艺是非遗文化,她哪里简简单单就能学的会的。 桑未眠:「那门槛太高了。」 顾南译却说得轻巧:「找人学不就好了。」 桑未眠:「哪有大师肯收我这种半路徒弟的。」 「说来巧了。」坐那儿的人慢条斯理地抿着一口茶,故作高深,「我外婆早些南洋,在福建宁波那一块,认识了不少手艺人。算起年头来啊,他们也是大师级别的了。要我去卖个面子,给你指点个一二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桑未眠径直问他:「那你要什么回报?要钱我是没有的,你也是不缺的。」 顾南译转过头来看她:「我能要什么回报?无非就是指望你往后,对我尊重点,有礼貌点,别处处怼我,必要的时候,还能帮帮我。」 桑未眠:「就这样简单?」 他轻嗤一声,好像在说讨你一个好脸色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而后他又补一句:「你功成名就了,我也脸上有光,我顾南译行走江湖,不带没名号的人。」 「那好。」桑未眠点点头,「这个事情要是办好了,我就处处尊敬你,真把你当自家哥哥看。」 顾南译:…… 倒也不必。 「不过也没有那么简单。」他再度发言。 桑未眠:「嗯?」 顾南译:「可能还是要拿点你的东西。你那些小破烂还在吗?」 桑未眠:「什么小破烂?」 顾南译:「就那些旧物。」 桑未眠:「晚清的那些破损的首饰物件?」 顾南译:「对。」 桑未眠纠正他:「那不是破烂,可以修好的顾南译。」 顾南译:「到时候把那些带上。那位大师喜欢这些。」 桑未眠:「什么时候去呢?」 顾南译:「等我比赛回来吧?来得及吗?」 桑未眠排了一下日子,点点头。 「行。」说完这档子事他跟又想到了什么一样,问她,「你胃镜约了后天?」 桑未眠差点把这事忘了:「奥对,明天我们不是下山了嘛。」 顾南译:「后天几点?」 桑未眠想了想:「上午十点半的样子。」 顾南译:「那你十点的样子在就诊大厅等我。」 桑未眠抬头:「你也去医院?你得了什么病吗?」 顾南译白她一眼:「是,我有大病。放弃最后的休息时光陪你去医院。」 哦,是陪她。 桑未眠:「我自己可以的,我听说全麻没有痛感,睡一觉就可以了。」 顾南译这会脸色正经了许多,问她:「如果中途医生发现一些需要切除的病理的时候,谁给你做决定?还是你想带着桑家的人一起去?」 桑未眠没想过这一茬,但她是听说好像做胃镜的时候如果发现一些息肉之类需要做决定的时候,因为病人全程是麻醉的,没法做出决定,是需要家人做决定的。 顾南译在法律意义上算不上是她的什么家人。 但比起桑家的人……她还是更愿意让他来做这个决定。 于是桑未眠小声问道:「会很严重吗?」 顾南译品着她这点小小的担心:「什么是很严重?」 桑未眠:「比如说,我全麻,然后突然出意外,要你签字救不救?你不会不救吧?」 这话把他气笑了:「你倒是惜命。让你带个人去最大的情况也就是除个病理的时候付个钱。瞧你想的严重的。你这么惜命你能照顾好自己吗?再说,我哪有资格决定救不救你啊,我是你直系亲属嘛?我是你儿子?是你爹?还是你丈夫?」 「丈夫也是可以的嘛?」桑未眠捕捉到未曾了解的知识。 她倒是会听关键词。 他瞥一眼,瞅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旁敲侧击地在那儿「教育」她:「可不是嘛,所以可得擦亮眼睛了,有些男人能不能嫁还是综合评估一下。」 他可没说是晏自遥。 她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听进去,在那儿思忖了一会,而后一脸郑重地和他说:「那如果医生说我胃里长了什么东西,要切掉的时候,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吧,你说切,就切!」 顾南译:…… 倒也不用那么「视死如归」。 顾南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顺道的事,不用下那么大的决心。」 搞得他都有点紧张。 桑未眠收起画板:「那就先这样,我走了。」 「等等。」顾南译叫住她。 顾南译有一会的没说话,而后又问她:「早春的九曲红梅,你还要不要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哦,茶叶。 桑未眠:「要的。」 顾南译:「不便宜。」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白给。 桑未眠本来也没想白要的,她点点头:「我会付钱的。」 「行了。」他遣散她,「家去吧。」 桑未眠收拾好了,正要走。 他又叫住他:「等等。」 桑未眠:「又怎么了?」 他过来两步,从屋檐下拿起那把黑色的伞,递给她:「带上伞,靠里边走,知道不?」 知道的,里边灯火亮。 她眼睛不好,但脑子不傻。 桑未眠:「那我走了。」 他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黑伞潜入雨中,灯火跳跃处她指尖捻起裙摆走路,怕沾了一身的水雾气。 人是听话地靠里走。 他转头看向那白色瓷器碗空空如也。 不声不响地,倒是吃到干干净净了。 —— 第二日是休息日,没什么具体的安排。 沈家爷爷让他们在山庄里到处走走,泡泡温泉什么的。 顾南译因为快要出发去祁城比赛了,虽说他不是个专业的赛车手,一年一次重要赛事他基本上都会去参加。早些年的时候他野心大,一个业余的卯着劲追着那些专业赛车手的野外拉力赛成绩,每年业内给他的综合评估排名都很靠前,如果他能作为专业赛车手接受更多更好的训练的话,他应该是能在国际赛事里取得名次的水平。 但因为家里的阻止让他在最适合去跑公路的年龄里错失了入行的机会,随即后几年他也就当个兴趣去玩玩了,转行做了俱乐部投资人,这也是他秋冬时节大部分都得呆在昌京的原因。 虽说俱乐部也有几个能赚钱的车手,但每年俱乐部培养赛车手,动辄几百万的全车造价也烧了不少的钱。 他对俱乐部的营收过问的不多,赚的钱够他一年搞两三台赛事车玩玩就行。 他谋生的生意不少,但用顾婷的话来说,都不是什么正行。 出发在即,今天休息顾南译就跟沈家爷爷说他去跑山了。 山庄后面的山上有个盘山公路。基本上属于无人行驶的野路。 顾南译拉车去上面遛弯了。 桑未眠听沈爷爷说王思爻也去了。 她好像没搭顾南译的车,自己开了辆玛莎拉蒂上去的。 热闹是别人的,桑未眠躲在屋子里研究她还没画好的图纸。 到半下午的时候,天气有些转凉,阴云遮盖了太阳。 晏自遥在陪沈家爷爷下围棋,桑未眠坐在鞦韆架上看他们俩博弈。 顾南译赶在天气变化前回来了,沈家爷爷见他回来的只有一个人,便追问他王思爻呢。 顾南译也一脸疑问:「思爻?她不是在山庄吗?」 沈爷爷:「她一早就去找你了。」 顾南译:「找我干嘛,我去练车了。」 沈爷爷:「她没给你打电话吗?」 「电话?」顾南译这才从兜里把电话拿出来,「我怕吵,我关机了。」 他打开电话,果然看到了王思爻的几个未接来电,「还真给我打电话了。」 「哎哟你这个人。」沈爷爷不知道说顾南译什么好了,「你快给她打回去,问问她在哪里?」 顾南译回拨了几个,但电话那头是忙音。 沈爷爷一脸紧张地看着顾南译。 顾南译:「打不通。」 沈爷爷:「打不通?别是进到什么没信号的岔路里去了。」 闻言的晏自遥和桑未眠都过来了。 「这天都黑下来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安全。」沈家爷爷也着急起来,吩咐着管家,「快,快去找,多带些人,顺着那条路上去找。」 「我去吧。」到底王思爻是为了顾南译出去的,这事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你们的车开在我后面吧。」顾南译对管家说。 「好。」 王思爻失踪了,晏自遥和桑未眠在家也坐不住,跟着一群人出来找。 好歹那么大一辆车也不会凭空消失的,要是不小心掉进山沟里了,旁边都是高大的灌木,凹陷也十分明显。 众人猜着王思爻可能是走了什么没信号也绕不出来的小路了。 但一群人浩浩荡荡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沈家爷爷都打电话找直升机过来了。 最后开车出去的那些人几乎也都走散了,就剩晏自遥的车还能跟在顾南译后面。 开车找不着,桑未眠建议沿着小路找一圈,或许她车子坏了,沿小路走回来了也说不准。 于是三个人又把两辆车停在了路边。 「这一块没信号,别走太远了。」顾南译提醒着桑未眠。 桑未眠看了看手机,的确没有信号。 但三个人走在一起找效率也太低了,她看了看身后的路,对他们说:「半个小时候不管我们有没有找到,都在这里集合。」 「桑未眠,你站着吧,我和晏自遥去找就好。」顾南译吩咐她。 「我可以用石头做记号的,半个小时后就回来,快下雨了,我们三个人分头找,早点找到她吧,爷爷担心坏了。」 桑未眠一脸坚决。 顾南译拗不过她:「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寒暄和拉扯,现在找到人才是第一位的。 否则等天黑下来了,就更难了。 桑未眠望了望头顶黑压压的乌云。 她一头扎进荆棘小道里。 这儿的路难走,桑未眠几乎是荆棘丛里扯出来的,她小心翼翼地踏着脚下一不小心就割到人的刺。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留下的记号,还清楚。 等到她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她发现前头的刺目倒在地上,掉落到杂木堆里的叶子还带着鲜绿。 那样子好像有人也从这里走过? 她沿着那些痕迹往前找着,竟然在不久后依稀听到女孩子的哭声。 她忙加快了脚步,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一截淡粉色的衣衫袖口。 「王思爻?」 桑未眠出声叫她。 此刻在啜泣的女孩子转过头来,见到来人,好看的眼珠子里的泪花还没收进去,带着哭腔回应她:「桑未眠?」 桑未眠几步扒开树枝走过去。 「呜呜呜呜终于有人来找我了。」王思爻显然惊魂未定。 桑未眠;「你怎么了?」 王思爻:「我车抛锚了……这里还没信号……我想顺着路走看看能不能遇到人,结果又迷路在灌木丛里……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王思爻带着眼泪絮絮叨叨。 「好了没事了。」桑未眠舒了一口气,拍了拍她肩膀,「你现在怎么样,能走路吗?」 王思爻摸了摸自己的脚脖子:「我歪到脚了。」 「一点也动不了?」 王思爻摇摇头:「一点也动不了。」 桑未眠看她那个样子,自己评估了一下自己的力气,是没法把她抱起来或者是背起来带离这里的。 桑未眠:「你等着不要动。」 王思爻见她要走,着急出声喊她:「桑未眠,你要回来啊。」 桑未眠没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沿着她做着的痕迹往回走。 山林里她猜豺狼虎豹估计没有,但野猪野兔也估摸能把王思爻吓个半死了。 她得快点的。 她往回走的路上听到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不由地停下脚步,听这动静,对方体型庞大,力量不可小觑。 不会真有豺狼虎豹吧。 她屏气凝神,直到面前出现那个熟悉的人,她才舒一口气。 桑未眠:「你怎么过来了?」 顾南译:「我还是不放心你。」 他这个关心很直白,不跟往常一样,用戏嚯或者隐藏的语言说出来。 但现在不是感知这些的时候,桑未眠着急说到:「我找到王思爻了。」 顾南译:「哪儿?」 桑未眠不由地抓起他的手腕,在前面带路:「你跟我来。」 她在前面挡着那些荆棘。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缓缓地拉了一下,而后身后的人挡在她的面前,伸手挡着那些杂木树刺,「你指路。」 桑未眠愣了愣,给他指着方向。 两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王思爻所在的地方。 王思爻一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是顾南译,哭得更不能控制了:「三哥……」 「好端端的你怎么在这?」顾南译皱起眉头。 「我想来找你,可我……」 「又来给我添乱是吧。」他脸色不是很好,但依旧检查着她身上的伤,「哪儿伤着了?」 「腿,我腿扭到了。」她指着脚脖子。 「把你给能的。你说你好好的温泉不泡,非来找我干什么,你这样,我怎么跟你哥交代?」他依旧在那儿一串地数落。 了解顾南译的人都知道,他的数落更像是一种关心。 此刻本没什么的普通关心落在桑未眠的耳边,却奇怪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用不舒服来形容,程度也是深了。 桑未眠也说不明白。 她站得远一点。 王思爻没法走路。 顾南译只能背着她。 今时今日的场景,他也没法不背。 即便不是王思爻,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子在荒郊野外扭伤了脚,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男性在力量上有性别优势,这种优势意味着他们在女性需要帮助的时候加以照顾是一种绅士法则。 桑未眠跟着出来。 这个时候晏自遥已经按照约定好的半个小时回到了停车的地方。 见顾南译背着人出来,心里也算是缓了一口气。 幸好找到了,否则按照王家的脾气,她那个不讲道理的父亲和那个刚有晋升的姑父闹起来怕是连沈家都不好交代。 晏自遥这会又注意到了跟在身后的桑未眠,问她有没有事。 桑未眠摇摇头,她没事。 王思爻最后坐在顾南译的副驾驶上,身上披着他从后座拿出来的外套。 顾南译关了车门,走到桑未眠面前,把手里的一个创口贴递给她。 桑未眠狐疑地看他。 「手,手腕。」他抬抬下巴。 桑未眠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伤了。 桑未眠要接过。 晏自遥抢先说,「我来吧。」 而后利落地拿过创口贴,扯开后,单手扶着桑未眠的手臂,轻轻地把那创口贴贴上去。 顾南译站在他们面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桑未眠在看贴好的伤口,晏自遥一边贴一边说:「先这样简单处理一下吧,回去后再消消毒。」 桑未眠摇摇头:「没关系的,小伤口。」 顾南译把眼神挪开,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们都坐我的车先回去吧,天色暗。下山的路不好走,车子让人再来开回去。」 这一块顾南译最熟,几个人自然是听他的。 他那辆吉普车宽敞。 王思爻坐在副驾驶上,晏自遥和桑未眠坐在后座。 或许是因为要照顾腿受伤的王思爻吧,他的车子开得稳当极了。 坐在副驾驶的人这会微微降落一点窗户,风吹起她掉落的髮丝。 美人憔悴依旧有憔悴的美。 桑未眠想到沈家爷爷今天动用的直升机,想到浩浩荡荡倾巢而出的队伍,想到她那辆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的玛莎拉蒂,也想到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曾经不小心地改变过桑未眠的人生。 但王思爻偷偷放进来的一缕微风却遭到了驾驶室里的人的拒绝。 顾南译看着前方,嘴里念叨了一句:「觉得自己惹的事不够大是吧,还得把自己吹感冒了。」 原先吹着风的人又落寞地把窗户关了起来。 桑未眠看到她的侧脸,从她那关注的眼神里看到一些真相。 她从来一直觉得王思爻是天之骄女,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却又从她刚刚的眼神里发现,原来她也藏着那样的情绪。 桑未眠以前总是坦然地接受齐大非偶,接受门当户对,也接受日久生情。 副驾驶座上的人不说话。 主驾驶的人又像是觉得自己话说太重了,悄无声息地给她开了一条缝。 此刻的晏自遥却递过纸巾,示意桑未眠擦一擦手掌上的污垢。 暮色真的暗下来了。 桑未眠坐在稳当的车里,却在来到昌京快一个月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人生,已经如同这分割好的车厢一样。 前面有前面的风景。 后面有后面的故事。 第27章 春日未眠 因为王思爻扭伤了脚,沈家爷爷还特地请了专业的医疗团队上山。 所幸她的脚踝没有大碍,骨头没有折断也没有错位,只需要安心静养就行。 因为王思爻的事情,原先声势浩大的那什么导演组最后也撤了。一行人第二天提早地也下了山。 王家为了这个宝贝女儿全员出动来迎接。 大人之间的寒暄和往来就更复杂。 即便王家在那个圈子里依旧要依仗沈家,但在这事上,沈家爷爷是要低头道歉的,他顺带把顾南译指责了一番,大约是说他脾性顽劣,照顾不周。 桑未眠猜想不受拘束如顾南译,对于这种场面估计也疲于应付。 她没在那儿继续听这些家长里短了,和晏自遥告了别打了个回自己住的地方的计程车。 晏自遥本要送她,被桑未眠拒绝。 两人等车之际,晏自遥说道:「不过去跟沈家爷爷和三哥打声招唿?」 桑未眠看了看此刻和王家长辈笑聊的正开怀的沈家爷爷和在那儿试图远离话题却几次都被拉扯进去成为话题中心的顾南译,摇了摇头:「不了,刚下山的时候也谢过沈家爷爷了,至于——我微信和他说一句就好。」 「好。那你到了和我说。」 晏自遥见车来了,打开车门让桑未眠上车,车开之前,他还不忘过来和桑未眠说一句:「这几天辛苦了。」 桑未眠点点头,礼貌回应他:「你也是,辛苦了。」 他闻言,一笑,愣了楞,继而无奈道:「眠眠,这些天,我们是不是太礼貌了?」 桑未眠:「礼貌……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就是这种捆绑的、乏味的、互相没感觉却要照着既定目标前进的相处,真的无聊透了。 但晏自遥只是温和一笑:「没事,慢慢来,你早点回。」 桑未眠:「那你也早点回,路上注意安全。」 —— 坐在计程车上的桑未眠满脸疲惫。 她打车到自己住的地方,放下所有的包裹,只是简单地洗了个脸后,也不管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一头扎进自己的阁楼房间,蒙着被子唿唿大睡。 山庄的床铺比她房间的软,睡起来其实是更舒服的,但桑未眠这几天都没有睡过好觉。 她习惯独处,周围的气氛和她已经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生态系统,一旦被打破,她总要花更多的时间精力去修復。 比如睡觉。 这一觉睡到傍晚,桑未眠揉揉眼睛,觉得自己精气神好多了,随手捞过手机,首先伸过来的就是吴虞人的八卦触角。 虞美人:【眠眠你是不是要回来了!】 虞美人;【怎么样?踏春约会,可有进展?】 桑未眠忽视这一段消息,再翻到主页,看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一个群。 是王思爻拉她进群的,离开之前她来加了她微信。 「踏春小分队」的群主是王思爻,群里就他们四个人,她在那儿发了几个感恩的表情,大概是感谢他们不离不弃,把她给救回来。 消息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 晏自遥:【不是已经道过谢了吗,别谢我,主要是顾家三哥@顾不过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思思爻爻:【你们走太快了,我本来是想再当面谢谢你们的,现在便宜被三哥一个人占了。】 王思爻配了一张颇有情调的茶室的照片,席间坐着些人物,大概的意思应该是王家宴请。 思思爻爻:【不过还是得再正式地感谢一下三哥!谢救命之恩jpg@顾不过来】 她这条发完大约过了半小时,【顾不过来】才淡淡回一句:【是桑未眠发现你的。】 思思爻爻:【是的是的,还是感谢眠眠@桑不睡觉。】 思思爻爻:【咦,你们的暱称好像啊,是……是兄妹名吗?】 桑未眠没回,收了手机。 顾南译从前戳着她那问她,是不是跟他取情侣名? 但真的是巧合。 桑未眠是根据自己的名字取的这一个暱称的,她开始用微信就叫的这名,哪有什么情侣名的说法。 但桑未眠记得顾南译从前不叫这个名,就简单的名字缩写gny,后面才改成【顾不过来】的。 按照先后顺序来说,要改也得顾南译改才对。 桑未眠想到这儿,反身过来趴在床上压着枕头再躺了一会。 等到她真的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要起来回消息了,她才拉出吴虞人的聊天列表,回了个:【回来了。】 【还行。】 吴虞人秒回,问她【还行是什么意思,你就不能展开说说?】 这条消息的回覆优先级不高。 她可以拖延一会再回。 桑未眠又打开四人小群,给王思爻回了一个【不客气】。 接着她去盥洗室洗了把脸,而后习惯性地也不管是早上还是傍晚,就拿起牙刷刷牙。 外面是阴天,桑未眠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看到冰箱里只有她前段时间心血来潮买的胡萝蔔,牙刷歪到一边,又皱了皱眉头。 她看到下层还有几个橙子。 不知是听谁说的胡萝蔔汁里加点橙汁会好喝。 受于明天天因为要去医院而对于生命的突然爱惜,桑未眠拿出久违的榨汁机,加了一个橙子,意思意思地投了一根胡萝蔔。 搅和搅和,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喝了一口。 竟然……还不错。 是谁想出来这个聪明的办法的。 然后她就坐在客厅发呆。 也没有特别想什么,就是发呆。 等到桑未眠觉得这个呆发得差不多了,她才收拾东西去了工作室。 她刷地铁付钱的时候才发现顾南译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顾不过来:【醒了?】 这人怎么知道自己在睡觉的 晚高峰拥挤,人群里桑未眠没顾得上回他。 等她到了工作室,工作室里只有小澜一个人,吴虞人不在,桑未眠不用应付八卦。 工作室主要分两块,一块是定制和设计类的,附带一些金工修復。这一类主要是靠桑未眠一笔一画,亲力亲为做的。还有一部分的产品是标准成品,桑未眠是负责设计,加工是送到工厂去的,工业化程度高,价格自然会再低一些。 桑未眠听小澜跟她汇报店里的情况,这几天有两个客人下了两单大的成品单子,应该是桑城杨那边的人脉。放在最外头做展示的那几条紫色蛋面翡翠定价虽然不高,种水也一般,但胜在设计审美高级,款式小众。吴虞人找了一个网络红人做了gg后,销量不错,就是非标准化产品的出工时间实在是太慢了,客人都有些等不及。 桑未眠:「反正设计图都已经确定下来了,赶制也就是时间问题,小澜,你联繫瑞城那边的老闆娘看看,能不能给我们加人手。尽早安排给我们发过来的时间。」 小澜应声:「好的学姐,不过我好几次给瑞城老闆娘打电话,她嘴上是应的利索,但进度上总也不见得有多给我们加快,你说她是不是做别的单子去了。」 桑未眠工作室开出来没多久,单子量不大。桑未眠好歹在瑞城混了三年,也算是摸过瑞城加工厂的底的,加工价格压的低,金老闆优先安排外地人的活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毕竟大家都是要做生意赚钱的。 桑未眠:「我晓得了,你只管催她。」 她打算过段时间自己走一趟瑞城。 清点完库存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桑未眠让小澜去吃东西,自己因为明天一大早就要做胃镜要禁食。 她这会空下来了,随手打开手机刷了一下朋友圈。 王思爻发了一个朋友圈,配了一小束折枝下来插在做旧的罈子里的含苞待放的玉兰花,虚化了背景里那个即便模煳也在人群里出挑的身影,配了文: 「人间四月天。」 桑未眠差点忘了他们是有共同朋友的。 她看到大学同学王恋给她留言:「羡慕。」 王思爻回覆:还羡慕呢,腿都瘸了。」 王恋回復王思爻:「腿瘸了也有四月天照顾呀。」 王思爻回復王恋:「别说了,明天还得去医院复查。」 王恋回復王思爻:「喜提一日约会?正好和四月天巩固一下感情,我听说他可是亲自送你回来的。」 王思爻回復王恋一个嘘的表情。 王恋: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俩玩公开的秘密呢。 两堂姐妹的一来一回把刚刚那条朋友圈交代的干干净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这些年四九城关于这两家的八卦就没消停过。 但沈家爷爷亲自带着顾南译上门就又不一样了。 甭管是什么原因,外人来看,那就是好事将近, 桑未眠想起刚刚她还没有回顾南译的那条消息,她手指微微停留,最后还是一划而过,摁灭手机,一直没回。 她明天要去医院得早点回去休息。 桑未眠关了工作室后坐地铁回了住处,晚上十点的地铁2号线依旧没有座位,她拉着手环站在那儿,从拥挤的人流中随意一瞥,看到的都是此刻才结束工作的疲惫的人们。 她开始思考做全麻胃镜没有家人朋友的可行性。 吴虞人明天要出差,小澜要看着店,顾南译……顾南译应该要忙着当别人的四月天。桑家……桑家还是别了,她觉得没到那种地步。 她总不能去找晏自遥。 她在拥挤的地铁里搜了一路,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没有家人朋友应该也能去做的。 桑未眠这样安慰自己,但依旧忐忑了一晚上。 说实话,因为小时候在孤儿院留下的阴影,她讳疾忌医,长到这么大去医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如果上次不是顾南译抓着她去的,她是不会答应约这个检查的。 但这会儿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 桑未眠一晚上迷迷煳煳地翻来覆去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个黑眼圈去了医院。 只是很巧,她刚循着地图摸到门诊楼的时候,就冷不丁遇上了人家的「四月天」了。 他像是来了有一会儿了,靠着墙站在角落里玩手机。 桑未眠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她也没有收到他说来陪她看病的消息啊。 哦,可能,可能王思爻刚好也在这家医院,毕竟这私立医院挺高级的,顾南译还和院长有关系。 就碰巧了。 不过这种时候,桑未眠觉得还是不要打招唿了。 免得两个人打了照面还得故作惊讶地说好巧。 顾南译要是问她,今儿谁陪她来,她都说不出一个人来,会不会让他觉得她人缘很差。 他一定会抬着他的下巴,高高在上地说「让你别老臭这个脸你不听,这下好了,生病连个陪你的人都没有。惨死你算了。」 这是他能说的出来的话的。 他会无情地嘲讽她。 桑未眠打算降低存在感,趁他还没有发现她之前,悄摸地绕道走。 她把脖子往卫衣里一缩,掩耳盗铃地低头经过。 脖子一紧, 卫衣帽兜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桑未眠艰难地回头。 只见站在角落里的人悠哉哉地单手插个兜,另一只手拎着她帽兜,居高临下地睥睨她: 「桑未眠,你眼睛又不好使了?」 第28章 春日未眠 掩耳盗铃显然失败了。 桑未眠被抓了个现行,她只能装作是意外遇见,按照刚刚脑子里明明被否定后剧本在那儿皮笑肉不笑地和他打着招唿。 桑未眠:「这么巧!」 顾南译放下勾着她的帽檐,脸色一般:「不巧。」 说完之后他又从身后走到她面前,睥睨她:「桑未眠,你是鱼吗?」 桑未眠手里拿着张身份证,这事上她理亏,没犟嘴。 他轻车熟路地拿过她手里准备好取号的身份证,先她一步往前朝取号机的方向走去。 桑未眠只好跟上。 她心里品了一下顾南译的意思,那就是说,顾南译的意思是他现在来,是按照他们前两天说好的那样,以「家属」的身份陪她来做检查的。 她却不记事,记忆和鱼一样。 桑未眠随口小声说了一句:「你不是要陪王思爻去复查吗?」 这话说的不大,却被顾南译听见了,他在那儿等着机器把就诊单吐出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桑未眠:「那你打算是先陪我进去,然后我麻醉了后,你再回去陪王思爻吗?」 这话把他气笑了,他在那儿没什么目的地翻着就诊条子,鼻音重重地含笑说道:「桑未眠,我时间管理大师啊?」 桑未眠想了想:「那就是刚好时间错开了。」 他把就诊单捲成长长的棍子,一抬手就能敲到她的头。 敲着不疼,但声音咋唿。 「错开个屁错开,王思爻家里头多少人?非得我陪她去?你个可怜虫,我不陪你来谁陪你来?」 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和王思爻比起来从「人丁兴旺」这个角度来说,她是比较可怜。 她伸手拦过顾南译用来敲她头的就诊单子:「都被敲坏了,等会就诊还得用呢。」 拿过就诊单子后,桑未眠试图把身份证也拿回来。 他却在那儿翻着。 桑未眠伸手。 他轻巧躲开。 桑未眠:「顾南译你干嘛?」 顾南译:「你怎么没把户籍地改了啊。」 桑未眠:「懒得改。」 顾南译瞥瞥眼:「这孤儿院集体户口靠不靠谱啊,不会到时候成黑户了吧?」 桑未眠学着他口音:「您甭操这份闲心了您。」 他笑:「桑未眠你可真逗,你跟头倔驴似的。」 「我哪里……」桑未眠想说她哪里像倔驴了,手边就塞回她的身份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她身份证是十六七岁拍的,头髮梳的一丝不落的,眼神坚毅,像头倔驴。 他在嘲笑她。 面前的人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桑未眠跟在他后面对着他后脑勺说:「谁能从小美到大啊。」 不回头却依旧骄傲的后脑勺:「我能。」 桑未眠:…… 桑未眠不理会他了,她刚刚光顾着和他说话,没来得及看就诊单上说的去做胃镜是哪个楼哪个科室。 于是她停下来,卷开那被他折成一根小棍子的就诊单子。 过道口有推着车子过来。 桑未眠拿着单子的手被拉到一边。 桑未眠回过神来,顾南译刚刚拉住她手臂的手才刚刚放下。 顾南译:「干什么呢桑未眠。走一路丢半路的。」 桑未眠和他解释:「我看看是几号楼。」 顾南译:「等你看?」 他伸手把她单子收回:「跟着我走不就完了。」 也是,他大概轻车熟路。 桑未眠和他走到二号楼。 即便是私立医院,大早上各种做检查的人还是很多。 电梯一到,他们两个进去后,刚好又涌过来有群人。 几个阿姨一边说着方言一边往里走。 桑未眠往角落里挤挤,顾南译站在她外边一些。 但那群阿姨毫无章法地跟群鱼一样。 桑未眠还是在混乱的人群中被踩了一脚,她往后退了一下。 前面踩她的阿姨发现了,她转过身来,看见身后帅男靓女的,男生还把女生护在身后,便自觉认为他们是一对。 阿姨站的离顾南译近,随即就和他说到:「不好意思小伙子,挤到你女朋友了。」 顾南译看她一眼,桑未眠摇摇头。 于是顾南译就和那个阿姨说:「没事阿姨。」 但让桑未眠尴尬的是那个阿姨对他们的称唿。 她拉拉顾南译的衣角。 他感知到了,侧头,像是耐心听她说。 桑未眠:「你怎么不跟人解释。」 顾南译:「解释什么?」 桑未眠皱眉:「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顾南译挑了挑眉,一副瞭然于胸的样子,把头摆回去,而后大声地,用标准的普通话在安静的电梯里字正腔圆地说: 「我纠正一下,她不是我女朋友。」 桑未眠:…… 您当开发布会呢。 她把头低下去,任凭电梯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是社死的一天。 出了电梯后,桑未眠埋怨他:「你干嘛啊。」 顾南译:「我干嘛了?不是你说的嘛,让我解释一下。」 桑未眠:「那你也不用这么大声,你和那个阿姨说不就好了。」 顾南译显然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要是还有谁挤到你了又和我说不好意思踩到你女朋友了呢?我懒得一个个说。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 桑未眠:「那你怎么不在自己脑门上贴一个『我旁边那个女人不是我女朋友』的字条。」 「哎,你说对了。」顾南译转过来,「桑未眠,你适合在你脑门上贴一个『我桑未眠从来没有和顾南译谈过恋爱』的字条,让全世界都知道。」 桑未眠不知道顾南译又抽什么疯,她轻声嘟囔句:「这事为什么要让全世界都知道,那不都是过去的事了。」 顾南译瞥她一眼:「你黑歷史是吧?」 他这人惯会给人扣帽子的。 桑未眠:「不是你说你早忘了吗,我还记得这个干什么。」 顾南译:「行呗,咱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咱俩可真豁达,灵隐寺修身的和尚都没咱俩豁达。」 他阴阳怪气的。 桑未眠和他讲不通,她往前走。 「这边。」他出声叫住她。 她只得又回来。 顾南译拿了她的单子去护士台扫了个码。 护士小姐姐一脸温柔地说:「要排队在外面等一下哈,叫到号了就可以进去了。」 「要等多久?」顾南译追问了一句。 护士看了一下电脑上的名单,继续带着笑容回答他们:「大约四十分钟的样子。」 顾南译也没想到今天做检查的人有这么多。 两人找了一个空的位置坐下,顾南译拿出手机:「我给杨老师打个电话。」 桑未眠知道他去安排让她早点进去,她喊住他:「不用了,前面也没几个人,我等一下。」 顾南译:「干等着多浪费时间,没事,杨老师自己人,一句话的事。」 「插队多不好。人家也都等着呢。」桑未眠还是阻止他:「不用了,我等一下,我……我想多坐会。」 顾南译回头看她那个样子。 人虽然坐在椅子上,但嵴背去却没放松,只是紧绷地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 他猜她大约有点紧张。 顾南译收回要走的身子:「行,那就等一下。」 桑未眠点点头,然后没动了,坐在那儿等着。 顾南译站在她身边,试探地问她:「那你要不玩会手机?或者看个报纸?我看那儿有幼儿杂志,适合你。」 桑未眠摇摇头。 她就这么坐着,逗她都不说话了。 他靠着椅背上,敞个腿,清了清嗓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那个……」他试图解释一下原理,「不疼,就是睡一觉。」 「嗯,我知道的,全麻的嘛。」她攥着手。 这个时候外头护士拿了个单子,在那儿叫名字:「xxx家属,xxx家属在嘛?」 角落里面一个男人连忙举手道:「我在,我在。」 护士:「xxx有一个病灶要再做一下检查,去那边交一下钱。」 「好的好的。」那个男人连忙拿了单子去交钱去了。 「不能等人醒了让病人自己去交钱嘛?」桑未眠为那些一个人来的病人担忧。 顾南译斟酌了一下:「可能、可能都觉得会带家属朋友来吧。」 那不合理,万一没来了。 桑未眠看了看顾南译,觉得要是刚刚没碰到他的话,等会护士姐姐喊她的名字,就剩空荡荡的房间和别人呆滞又同情的目光回应她了。 人们会说,嚯,谁呀,混的这么差。 生病了连陪看的人都没有。 也是可怜。 顾南译接收到桑未眠着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眼里还隐约带上一些担忧和…… 悲悯? 是这个词吧。 顾南译开口安慰她:「你别担心,我不会跑了的,好歹起来给你付钱,行不行?」 桑未眠下意识问他:「那你能起的快点嘛,一喊我名字你就起。」 顾南译:「行,一喊你名字我就起,人一喊桑未眠家属,我就起,我就举手,我说这儿这儿呢这儿呢,鹤立鸡群的这个就是。保管所有人看到都羡慕。」 桑未眠疑惑:「羡慕什么?」 顾南译:「羡慕什么?羡慕这个叫做桑未眠的人呗,她有个这么帅的家属。」 桑未眠:…… 谢谢你了。 护士这会来拿着个单子来叫人:「桑未眠在吗?」 桑未眠蹿地从椅子上起来:「这里。」 护士:「要进去了哦。」 她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也跟着站起来的她身边的顾南译,又笑着说道:「里面还有等候区的,家属还可以陪一段哦。」 护士小姐姐这话说得他们多难捨难分一样。周围一圈的人看过来。 桑未眠看到大家打探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本想说她自己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顾南译先她一步往前走:「那谢谢了。」 她一愣,只好跟上。 穿过过道里面有个小间。 小间等着的人比外面的人少。 但里面的消毒水味道比外面更重。 更狭窄的蓝白色让整个环境更加肃穆。 桑未眠和顾南译坐在一边,椅子的另一边坐着的是一对母女,应该排在桑未眠他们前面。 小朋友好像才六七岁,这么小就要来做胃镜检查。 她虽然没哭没闹,但眼睛是红红的,嘴巴像一根倒挂的香蕉,哑着嗓子在那儿轻声问: 「妈妈,不疼是不是。」 「是的。」她妈妈握着她小手安慰道,「护士姐姐都说了,不疼,一会就好了。」 「可是要打针。」她满脸担忧,「护士姐姐说要打针。」 「打针是为了让宝宝不疼啊。」她妈妈安慰她,「睡一觉,我们马上就好了。」 「可是妈妈……」 …… 护士这会出来喊人:「xxx在嘛?」 那个小朋友妈妈示意:「在这边。」 护士小姐姐见到是个小朋友,随即蹲下来:「原来是你呀,轮到你了小朋友,跟妈妈说再见,和我进去吧。」 小朋友顿时就眼红了,但她依旧坚强地带着哭腔和她妈妈说:「妈妈再见。」 「再见宝宝,宝宝要勇敢一点哦!」 …… 大门重新被关上。 长廊里就剩桑未眠他们了。 周围恢復成肃穆的安静。 倒春寒的时节,窗户开了条缝。 桑未眠在那儿皱皱鼻子。 消毒水的味道顺着那阵风往她鼻子里钻。 这味道让她想起小时候跟人打架磕破皮,孤儿院阿姨给她擦药。 草草了事的酒精味带着责难和埋怨。 原先坐在她身边的人站起来,要去关那窗户。 这头护士又返回,拿着单子,在那儿叫:「桑未眠在嘛?」 「这里。」蚊子大般的声音。 「到你了哦,跟我来。」护士姐姐合上单子,在前面带路。 桑未眠跟上要走。 「桑未眠。」 她听到身后的人叫她。 她转过头去。 他插兜,站那儿。 挡了早春穿骨风: 「勇敢点儿的。」 第29章 南风未眠 他说让她勇敢点儿。 那感觉像是哄一个小朋友。 桑未眠点点头。 她想说又不是小孩子了,可还是在她脚步踏进去的最后一瞬间而听到他带点鼻音的嘱咐体会到了安全感。 她不知不觉跟着护士进去的步子轻盈了许多。 想来就像他说的那样,不用回忆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也不用害怕会受到谁的责难给谁添了什么麻烦。只需要像平时一样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进了检查室,医生是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女人。 言语和蔼,动作温柔。 抽血、麻醉评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后来医生给她一个切息肉的同意书,这才知道原来不用外面的人做主,自己就能承诺。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直到有规律的滴答的心跳声被机器放大, 留置针扎入,麻醉药被缓缓推入。 然后现实的蓝白画面在她的脑海里开始逐渐重叠。 桑未眠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只看到天花板上的灯泡有些刺眼。 最后一个停留在她大脑里的画面,就是刚刚顾南译插着兜,朝她抬抬下巴,用那点满不在乎又唠叨的语气跟她讲: 勇敢点儿的。 四周一片空白。 —— 长久的黑暗过后,桑未眠才被护士唤醒。 没什么异物感,她好好地躺在床上。 护士说她可以走了。 她睁眼后反应了一会,坐起来,试图下床。 但好像麻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去,她有些不太稳。 护士小姐姐扶着她往外走,在那儿叫着:「桑未眠家属在嘛?」 「这儿。」 桑未眠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鹤立鸡群」的男人果然过来了。 但他好像走路不是很稳当,「斜着个脚」。 护士把桑未眠交给他。 桑未眠摆摆手,表示她可以。 「没事。」她试图自己站稳,脱离帮助。 「真没事?」他站在那儿看着她,从头到晚看了她一圈,手还悬浮在空中。 「没事了,现在好很多。」桑未眠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还往前走进步。 但走了没几步,她人又倒过去。 顾南译赶紧上来扶她。 她这一倒慌乱地倒进他怀里,黑色的衬衫撞进她的眼里,把桑未眠彻底倒清醒了。 她挣扎着站稳身子:「抱歉。」 顾南译:「你真能控制你自己?」 桑未眠转身往前走:「能,并且我能控制得很……」 话音未落,她又不受控制地倒去。 顾南译眼见她不知道要倒到什么地方去了,加快了脚步过去拉住她,她身体被这力道一拉一转,这下好,结结实实地就靠在他怀里。 桑未眠眨巴眨巴还有点麻木且干涩的眼睛。 姿势是尴尬和暧.昧的,但并非她本意。 顾南译低头看着她:「桑未眠,你这样,我真的要觉得你是故意的了。」 「你到底能不能控制你自己。」他再次发问。 「抱歉,我控制不了。」这次她老老实实的,一动也没动了。 他身上…… 香香的。 麻醉药把她麻成色狼了。 他低着头,眼睛盯着她,带点打量:「那你打算,就这样一直靠着我?」 「哦。」她手还扶着他手臂,但人尽量往后挪了半步,这会脸上才后知后觉泛上红云,「抱歉啊。」 桑未眠:「我有点控制不了自己。」 「那你就等你控制得了了你再走。」他扶着她往一旁的座椅上靠。 桑未眠坐下来。 「报告一小时后就出来了。」他从一旁的饮水机给她打了半杯水,「漱漱口。」 桑未眠接过水,水是温的。 她抿了一口,漱过口的水暂时还只能吐回杯子里,她把杯子遮了遮,打算过会力气回復完全了去丢掉。 顾南译却不由分说地把她的杯子接过,丢进了垃圾桶。 「我有加钱吗?」桑未眠转过头来问她,「有棘手的毛病吗?」 「有没有棘手的毛病我不知道,但护士没叫你的名字,估计一切顺利。」顾南译实话实说。 「那你……」桑未眠本来想说她没事了,接下来她可以自己等着报告的,但刚刚人家好歹还照顾她一场,刚刚她还靠人家身上,这会赶人走也不是特别有礼貌,于是桑未眠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你……那你不用上班吗?」 顾南译轻飘飘地乜她一眼:「少跟我寒暄桑未眠,你不是不知道我干什么的。」 哦,自由职业。 他们从前在一起不久后,桑未眠问过他是干什么的。 他说他自由职业。 自由职业的意思就是无业。 世界上已经鲜少有男人没有工作就能赢得女人芳心的了。 顾南译也算是个稀有品种。 他正经事没有,人也吊儿郎当,但喜欢他的姑娘不少。 桑未眠猜想可能因为他那张脸。 非要再说点优点的话。 那就是身材也还不错。 桑未眠回过神来,继续说道:「自由职业也是忙的吧,你马上就要去比赛了,你有信心吗?」 顾南译:「管好你自己吧。」 空气又安静下来。 但这种安静不是办法。 那会让她想起刚刚的窘迫。 桑未眠试图再想聊点别的 桑未眠:「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回顾姨那里了,她昨晚上给我发消息问我你在哪儿。」 「我发现你这麻药一打,你这话都变多了啊桑未眠。」他半个身子转过来,手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我在哪?我还不是按照她说的去王家赔礼道歉去。」 桑未眠瞪着她还没聚回神来的眼睛,张了张嘴,最后想到王思爻发的朋友圈,问他:「是去当上门郎君吗?」 「我那叫缓兵之计,内核还是在反抗封.建主义的婚姻政策!」顾南译眼微微侧头瞥她一眼,「跟你似的,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桑未眠缓缓说:「那王思爻挺合适你的。」 顾南译鼻子冷哼一声,撤了搭在椅背上的手,把身子挪正回去:「是,桑未眠,全世界就你最不合适我。」 桑未眠不紧不慢:「你怎么又说这话。」 顾南译:「是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桑未眠:「那到底哪壶不开?」 顾南译:…… 闭嘴吧您。 桑未眠诚心说道:「你这脾气要不得,动不动就跟人拌嘴,人都不知道你的雷区是什么,踩雷了你也不说清楚,那你让人家怎么了解你。」 「甭了解我嘞您昂。」他显然无所谓。 桑未眠:「不是我,是王思爻,要跟你过日子的人是她,不是我。」 顾南译:「劳您受累,动完手术还牵挂着我。」 桑未眠想了想:「那我总也要知恩图报的。」 顾南译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气死我。我爷爷我妈这样也就算了,你也来撮合我俩?」 桑未眠来昌京虽然一个多月,但她也是能看明白他要是和我王家能定下来的诸多好处。 站在「家人」的理智角度,那的确是件合适的事。 而且王思爻喜欢他…… 桑未眠:「所以是因为你不喜欢王思爻是吗?」 顾南译闻言,再度转头,问她:「那你喜欢晏自遥吗?」 桑未眠沉默。 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不喜欢。」 顾南译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脸上表情五彩斑斓,最后皱着眉头问她:「不喜欢你还能和人谈婚论嫁?」 桑未眠想了一下,又一下一下点着头:「能啊。」 顾南译一愣,长久看着她,脸上表情再度五彩斑斓,复杂许久后,伸出一个大拇指来:「牛逼。」 「牛逼啊你桑未眠。」 她得到他的诚心「赞誉」。 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说桑未眠是胃炎,要配药好好养着。 顾南译在一旁冷冷地说:「牛逼啊你桑未眠。」 到可以进食了,桑未眠喝了一碗小米粥。 顾南译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来:「牛逼啊你桑未眠。」 回家路上,桑未眠提醒顾南译说前面是红灯。 他停下车,庄重地转过头来给她输一个大拇指:「牛逼啊桑未眠。」 她下车前,顾南译不由分说地拿过她手机,对着她微信一套操作。 等她上楼后,她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顾不过来拍了拍你并说「牛逼啊桑未眠!」 …… 桑未眠觉得他是个傻逼。 第30章 春日未眠 顾南译要出发去比赛了。 他离开之间还倒着眉头插着兜,煞有其事地把她叫到楼下,从后备箱里扛出一大袋胡萝蔔来,顺便来问她要房租。 「我不好空手来问你要房租的,胡萝蔔就当是伴手礼吧。」 他的逻辑无人能打败。 她想说网际网路时代转帐很便捷。 他却站在那黑黢黢的影子下,拿出个码让她来扫。 「我这人喜欢当面交易。」 桑未眠只得转过去房租。 「杨老师嘱咐你吃药。」 「还有胡萝蔔,水果胡萝蔔,贵着呢,你别浪费了。」 他说了许多,桑未眠记不大清楚了。 她只是盯着那袋胡萝蔔,眼眶被楼下的路灯熏的酸酸的,在那儿盘算着他回来之前,她是不是能把这袋胡萝蔔吃完。 那袋朴实的胡萝蔔和他从前的人设相差太远。 桑未眠猜那可能就是因为现在的她介于家人和朋友之间的一种身份。 那种身份不需要出门前的周全打扮和约会时精挑细选的一束鲜花。 他们的关系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桑未眠偶尔在深夜电台里听到过,人们都说当一对昔日的情人再次相见时,他们没有歇斯底里的抵抗和口出恶言的伤害,相反,他们能坦然地面对对方,说起过去的时候波澜不惊,风淡云轻,那说明此刻的他们,都已经将过去遥遥忘记,终于归成人群中普通的错过的两个人。 那普通的、错过的两个人听起来有些伤感。 桑未眠觉得,按照现在的情况,她和顾南译或许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依旧频繁的见面,做陌生人是不可能的了。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感受到了顾南译对她的照顾。 她想的是,未来很长的人生路上,如果他需要她的支持和照顾,那她也一定不会吝啬自己所有能给与的力量。 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家人,都可以。 毕竟在他们谁都不愿意往回看的过去里,顾南译是真真正正地照顾过她。 她也很感谢他出现在她那段封闭又青涩的年纪里。 如果没有遇见过他,没有淋过他那场阳春三月温和的雨,她或许依旧沉湎于自己的孤独,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现在这样的和谐已经是她梦寐以求的了。 只是偶尔,很偶尔的,还会在梦里梦见,他站在巷子口的大桑树下,带着浓浓的倦意说—— 桑未眠,再陪我抽根烟,行不行? —— 桑未眠后来回了一趟桑家。 她也算是去回復「父命」。 桑家饭桌上桑家奶奶说起王思爻那个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桑城杨插话到:「我在外头听说王家吓的不轻,里里外外派了好些人,检查都做了好几遍,嘘寒问暖的人把王家门槛都踏破了。」 桑奶奶:「明早啊你也带着汲汲去一趟,圈子里人都去了,咱不去慰问也不大好。」 桑城杨:「我听眠眠说也没啥大事,休养休养就好了,眠眠是吧?」 桑城杨又问到桑未眠头上。 桑未眠诚实说道:「是,那天来检查的医生是这么说的。」 桑家奶奶:「那也是要去看的,咱平时和王家是说不上话的,现在有了你和阿婷这个关系,又有了顾家三哥儿这个关系,王家也是要把我们当座上宾看的,你这不是忙着手头上那个项目吗,和王家走动走动,叫人看着,都是有好处的。」 桑城杨想了一会,觉得也是有道理的。 桑城杨:「我明个就过去一趟,但汲汲就算了吧,我都不晓得她野到哪里去了。」 桑家奶奶:「不是说住学校去了吗?」 桑城杨:「我打电话给学校了,人不在,早熘出去了。」 「那你不早说啊,你去给人找回来啊!」桑家奶奶脸色徒变。 「找到人了。」桑城杨在那儿解释,「跑到朋友家的公寓住着呢。您别担心了,她就是贪玩。」 桑家奶奶:「当初让她上寄宿学校原因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学校管着她,这下倒好,人在学校还往外跑,依我说,还不如住回来。」 桑城杨:「住回来您管得住她吗,她油嘴滑舌地哄您两句,您还不是她说要什么就给她什么,要我说,您别惯着,该骂骂,该打打。」 桑家奶奶:「我怎么骂?怎么打?敢情不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起来的,我一打一骂她就跟我提她妈,说自己小小年纪没爹疼没娘爱,现在连奶奶都不爱她,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桑城杨带着愠气:「混帐东西,你瞧瞧她说的是什么话。」 桑家奶奶把筷子放下来,随即看着桑城杨,「你别一昧恼怒,你这个当爹的还是得看着点,别让她再做出之前的混帐事了,以后这担子是要落在汲汲头上的,你让她别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一个个奔着吃绝户的心思来的,当我老太婆不知道啊……」 「妈。」桑城杨眼神落在一直吃饭默不作声的桑未眠身上,阻止桑家奶奶再说下去,「好了,不说这个让人头疼的丫头了。」 桑家奶奶看了看桑城杨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随后她又转头问桑未眠:「眠眠,你这次和自遥相处,感觉怎么样啊?」 桑未眠吃的差不多了,但她没放下筷子:「还行,奶奶。」 桑家奶奶随后说:「自遥这孩子人品不错的,人也体贴。如果还行的话,等过些日子你爸忙完手上这个项目,就和晏家谋划一下这事。你放心,奶奶和你爸爸肯定会替你筹谋的。我听说自遥自己全款买了一独栋的小洋房的,往后和不和晏家住在一起都是你们小两口自己说了算。嫁妆这边呢,奶奶和你爸是这样想的,你的事业呢,你爸还是会支持的。金银器具,家具被褥,奶奶也会给你收拾好的。还有你顾姨,她还说把她那对收藏的清宫点翠步摇拿过来给你做嫁妆,谁都晓得你顾姨有两件响噹噹价值连城的东西,一件就是山水苏绣,还有一件就是这个步摇,她倒是捨得,一个给女儿,一个留给媳妇……」 「奶奶……」桑未眠出声,打断了桑家奶奶。 桑家奶奶看向她。 桑未眠:「我想,我的嫁妆里,要加一套二环内的房子,十年内的盘,不用特别大,九十平就行。」 她这话一出,空气安静了下来。 对面两个长辈面面相觑。 桑未眠知道自己出口讨要嫁妆这个事,很不好看。 但她听了一圈,听到了晏自遥准备的全款房,听到了她要住过去,所谓的嫁妆里给她长脸的反而是顾姨的东西。 真金白银傍身的东西,比如桑家的股权,基金分红的受益人……那些都和她无关。 她也没想过要那些,桑城杨承诺的那些也够了。 要说什么是她在想要用一辈子的自由换的。 那再加一套房子不过分吧。 桑城杨是她的生父,有责任把她养大。 既然她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长成一个四肢健全可以利用的大人了。 桑城杨连什么时候有她这个孩子都不知道。 那一套房子,则是除了原先的交易以外对她的赔偿了。 好歹她婚前还能有点财产。 总不至于一朝行差踏错,连一个真的属于自己住的地方,都没有。 住在夫家的全款房里,做一个听话的牵线木偶和联姻工具。 桑家奶奶一听这话,脸上神色挂不住了:「不是,人自遥那儿有地方住,你要什么房子啊?不是之前说好了嘛你怎么还……」 「妈——」桑城杨阻止桑家奶奶,转头对桑未眠说,「好,好,加一套。」 桑未眠见桑城杨答应了,没管脸色铁青的桑家奶奶,只是留下了一句话:「那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随即回了桑家给她留的那一个房间。 等她上了楼进了房门。 「你听听她什么态度,哪有女儿家自己这样讨要嫁妆的?」桑家奶奶在那儿责改桑城杨:「你拦我干什么?你资金不紧张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桑城杨:「不就是一套房子而已嘛。」 桑家奶奶:「一套房子而已?你去打听打听二环内十年内盘的房价,怎么说也得扔个千万进去,你有钱你也不能这样花啊。」 桑城杨:「不过千万,妈。自家孩子,您计较这个。」 「自家孩子?」桑家奶奶压着嗓子,「你看她和我亲嘛,要不是想和晏家维持关系我又不捨得汲汲去吃苦,我能大费周章把你这连你自己都想不起来的女儿从犄角旮旯里找回来?之前说的好好的,她去嫁人,你给她贊助她开工作室的费用,谁也不耽搁谁,结果现在呢。」 「她是搞珠宝的,瑞城那儿的结算就得不少钱吧,我们还不够大方吗?她倒好——」桑家奶奶吧嗒一拍手:「她今天和我要房子,明天是不是就该要股权了?」 「妈,没您说的那么严重。我觉得要个房子不过分,圈子里哪户人家嫁女儿不得分分光光的,咱说,咱也不得撑撑场面吗,好歹晏家还看着呢。」 「顾婷都帮你撑过面子了。」桑家奶奶依旧忿忿。 「她撑的是她的面子,我们也得有我们的面子,这样吧,我建筑院下面有两个设计公司,到时候让眠眠做个股东代持,把给瑞城结算的那些费用从这个公司户头走,把给的钱拿到面上来走,她明面上还有些桑家的股权,再加上一婚前的全款房,总也不会让人家说我们桑家做事小气了。」 桑家奶奶:「那你可以此为准,只是代持,可别真分出去了。」 桑城杨:「不会。不过您是不是太提防眠眠了?」 桑家奶奶嘆口气:「不是我提防。眠眠是个有心事的,自己又跟过那样一个养母,你不是不知道她养母吃相有多难看?在说了,她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几年,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晏家呢,虽然现在和我们交好,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竞争关系,到时候万一晏家有个什么想法,你那些东西落在眠眠头上,眠眠又和我们不亲……到时候,岂不是给他人做嫁衣了?你能不防这事?再说你看汲汲,要是没有桑家的主力财产傍身,我不帮她未雨绸缪点,以后怎么办。我总是不愿意让她受一点委屈的。」 桑城杨:「但您也不能偏心地太明显啊,您知道眠眠是个有心事的你还说什么家里担子要落在汲汲头上这样的话,这孩子听进去了本来没想法反而被你这一刺激。」 桑家奶奶:「我这不是一下子说习惯了吗。而且本来也是事实嘛,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回来之前不都摊开来讲清楚了吗?」 桑城杨:「罢了罢了,眠眠她过些日子也要去瑞城,我让人按照她的要求给她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楼盘出售吧。」 桑家奶奶点点头,后又想起桑城杨自己的事,于是又埋怨道:「还有你自己的事,能不能抓紧点,你俩干什么呢,抽一天时间把证领了不就好了。」 「这不是一直没空嘛,阿婷最近重心又在三哥儿的婚事上,焦头烂额的。」 桑家奶奶:「一个两个的都没定数,我这心里总是慌的不行。」 桑城杨:「您慌什么,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桑奶奶:「但愿吧。」 —— 那晚之后,桑城杨的确开始让人帮桑未眠看房子了。 桑未眠回想起那天晚上她说的那些话,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从桑家奶奶话里话外感受到的偏心还是因为她对于自己按照既定命运前行的懊恼。 那偶尔飈上的肾上腺素像极了她日常稳健驾驶风格里的偶尔「出轨」。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在经过一个短暂的健康作息后又陷入三年之间一直以来重复的日夜颠倒中。 作品要赶工,灵感会突然消失不见,磨坏的石头连带着锉断她的指甲……比起按时吃药和喝健康的胡萝蔔兑橙汁,在枯坐一晚上蓬头垢面之后,颓丧地抽一支烟更像是她的内部人格。 无法找到灵感的时候,她好几天不出门,也不和人联繫。 直到吴虞人上门来让她去瑞城看看那些加工的标品。 工作室没成型,桑未眠没法只搞创作,有些时候她还要忙一些生意上的事,比如去找供应商「培养」感情,让她把他们的货品的「优先程度」提一提。 桑未眠最后坐上了绿皮火车。 现代人们都追求极致的效率,如果有条件,都更希望坐飞机。 但桑未眠喜欢做火车,还是绿皮的那种。 有节奏的老式火车运转时的轰鸣声让她有踏实的安全感。 火车开启前,桑未眠打开手机。 许久未看别人精彩的生活,她随意地刷着朋友圈。 眼神麻木地略过那一切,却在最后王思爻发的那条朋友圈上停住。 照片里彩带飘扬。 无人机拍摄的画面里银白色车身带着尾光。 人群中欢唿簇拥。 他和别的选手一起站在领奖台上。 配文是「圆满成功!」 又是这样一个春天。 在桑未眠决定离开他的三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人群里。 时隔三年,他再次夺冠。 她却跟三年前一样,一个人坐往去向瑞城的绿皮火车。 也是这样一个,在窗外望出去满目都是绿色的春天里, 第31章 春日未眠(二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瑞城还是跟记忆中一样。 路上艷丽的各样服饰,民族元素的建筑风格,肤色偏黑的当地人民,街上到处是缅文和傣语,口岸对面就是当地最大的珠宝交易市场。 不习惯这里多种文化的人往往会觉得自己置身国外。 桑未眠轻车熟路,在民俗街后面定了个酒店。 刚一落地吴虞人就给她打了个电话,嘱咐她别躲在屋子里了,在她的的地盘,让她横着走。 吴虞人是瑞城人,桑未眠是大学毕业来到了这里之后才遇上吴虞人的,也就是在这儿,他们两个合计着从一个摊子做成了一个铺面。 如果不是桑家的人找到临城,临城管户籍的派出所根据登记的信息给她打电话,她这会估计还和吴虞人一起在珠宝交易市场摆摊拦客呢。 虞人虽然没上过多少学,但性子野,敢爱敢恨。 桑未眠遇到她那个时候,她正拉着一堆行李走在大街上,脚边是挂住她求她不要分手的前男友,她穿着靴子的脚一蹬,嘴里骂着「出轨男」地遇上了桑未眠,她也不管后面的男人说着「你没了我你就要流落街头」之类的话,径直问桑未眠:「你要租房子吗?」 桑未眠点点头。 吴虞:「那咱俩合租。」 桑未眠本来就没有落脚的地儿。 比起毫不相识的室友,她们好歹有一面之缘。 虽然这一面是她看到吴虞人刚刚踹了自己的男朋友。 也有可能是她刚也因此没了住的地儿。 吴虞人找房子也很简单粗暴。单独有锁就行。 民俗街后面原先的排楼都还没有拆,房东为了住下更多的人把在三楼的阳台上用预制板搭了简易的空间,这种比二楼实体墙的房子要每个月便宜三百块。 吴虞人要定下押金前这才跟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来问桑未眠:「你觉得可以吗?」 桑未眠照看着两个行李箱,人都没有挤上来,她仰头在楼下问:「有一个对着窗户的书桌吗?」 吴虞人往里头看去,见那房里摆了两张床,别说书桌,就连他们一起坐下来都会挤到膝盖骨。 她于是低头对她喊:「你要桌子干什么?」 桑未眠老实回答:「我需要一个地方画图。」 画图?吴虞人瞧了一下站在楼下的姑娘的打扮。 她里头穿了一件长款的棉质裙,身上挂了一件小,脖子上的那串首饰倒是新奇。 吴虞人是在珠宝料子场里投机倒把的,一眼就能看出那料子就是个次品,但款式奇特,是她在市场上没见过的样子。 于是她径直问到:「你那珠子好看,哪儿买的?城西的珠宝摊子上吗?」 桑未眠应付着她随意跳转的话题,见她的眼神落在自己脖子前的那根吊坠上,随即摸了摸,「哦,你说这个啊,这是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吴虞人的眼神立刻就亮了起来,她循着窄窄的一人宽的木楼梯走下来,走到桑未眠面前,「你要画图?又会自己做珠子?你是个手艺人?」 桑未眠品着那句「手艺人」:「也……也不算吧,就是学了几年,平时也会研究。」 「你早说啊!」 桑未眠不知道吴虞人为什么这么高兴,原先嚷嚷着要定下房间的人拿起自己的行李不够,还把桑未眠的也带上了。 「咱俩合伙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个时候的桑未眠还不知道他们合得是什么伙,要去的又是什么地方。 她本就是如同浮萍一样的人。 也没想到误打误撞之间就遇上了她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有主见的人。 吴虞人说他们要搞个大的。 她带着桑未眠去了一个临街铺面,跟「强盗入侵」似的扯了那铺面外面长长的那一条「封条」,又用她脖子上那根一眼就是银丝混着金线的手工项鍊的尖锐扣子转开了门口的大铁链锁。 桑未眠望着那根写着「xx法院封」的半条封条,有些担心地问:「那个……我能问一下……我们这是?」 吴虞人依旧撬门撬地不可开交,她回过头像是百忙之间腾出点时间来和桑未眠解释:「哦,我妈被抓去坐牢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往后咱俩就在这儿。」 桑未眠第一次看到有人和她一样,说起家人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 即便这样,她还是有些担心这件事的合法程度,桑未眠问:「可是拆了封条真的没关系吗?」 吴虞人打开房门一脸坦荡:「没人管。」 桑未眠看了看布置,这里大约是个什么店面,后面有个帘子作为隔断。 她跟着吴虞人进来,在那儿问她:「你妈妈是……」 「走私。起码关个十到十五年吧。」吴虞人神色如常,转过头来,算是给桑未眠解释,「这儿对面就是口岸,她偷渡被抓了,店面也查封了。」 桑未眠:「那我们住在这儿……」 「她是她,我是我,没事,咱合法经营,依法纳税!」 桑未眠小声说:「按照咱俩,估计可能还没过纳税的起征点。」 吴虞人在那儿找了个掸子,掸着沙发上的灰尘,闻言转过头来,「你还懂这呢?」 桑未眠:「懂一点。」 她来之前研究了一下的,瑞城註册工作室有补助,还有免税的额度,供应商充足,可以选的料子也多,是个可以重新开始的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吴虞人:「不错啊,那咱俩双剑合璧,我叫吴虞人,城西料子市场里没一个不认识我的,我有市场,但光卖料子,利润空间不大,我打算往下游拓展,做成品首饰,正好缺一个设计师。从今以后,咱俩就合伙了。我搞市场,你搞研究。」 她说完后伸出手来要和桑未眠握手。 桑未眠犹豫了一下,依旧坚持地问道:「那你这里,能有一个对着窗户的书桌吗?」 吴虞人:「你还在想这事呢?你们搞艺术的是不是都这么轴啊。你跟我来。」 吴虞人把桑未眠往里头带。 不大的隔断间里面有个四四方方的窗户,正好朝着南边,虽然这会已经是黄昏了,但祖国的西南方向依旧明亮。 春季盎然,海棠花盛开。 吴虞人:「怎么样?大艺术家。」 桑未眠这才点点头:「好。」 于是她伸出手,主动说:「你好,我叫桑未眠。」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浅浅地挂着笑意,吴虞人这才发现,这个眉梢眼角带着疏离的姑娘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有一道浅浅的梨涡的。 她长得很漂亮,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和她的名字给人的感觉很像:春日未眠,落花满地,桑叶盈梢,四季启明。 吴虞人于是把手搭上去:「你好。」 —— 工作室开的也不是很顺利。 瑞城汇聚了大量的同业。 边境口岸人流量大且杂。 不过还好,有吴虞人在。 她是有些「匪气」在身上的。 他们住进来后,店铺的房东来找他们要过几次房租。 桑未眠盘算着怎么样从他们的营生中安排一部分钱出来,吴虞人却一脸堂而皇之地「交个屁。」 她说起来振振有词的。 说这个店面是她那个入狱的妈盘下来的,承租人也是她,说他们要是想收房租也得去找她那个进监狱的妈交,合同都是她签的。 商铺管理人说她不懂法,吴虞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又挖出来一份房屋转让租赁合同过来,说她不管,她妈又把房子租给她了。 商铺的人带着律师和警察上门,吴虞人叉着腰嗓门比东门口吆喝卖肉的那个阿婶还大。 他们试图用很多种方式逼走他们,吴虞人把桑未眠带到里头,说她只管画她自己的,做他们应该要做的东西,留她一个人应付他们。 虞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加撒泼打滚舌战群儒的,对面的人像是怕了她,消停了有好长时间,都没再问他们要房租了。 桑未眠偶尔出门,都能从市井小儿的嘴里听到,说东巷口桑树下,住了两个泼妇。 吴虞人却丝毫没放在心上,她甚至对这个名讳很是喜欢。 她不仅是个「市井泼妇」,还是个黑心商家。 她带桑未眠去摆摊,几百块的料子她能喊到几万块。 桑未眠拉了拉她的衣角,虞人撇撇嘴,示意她不要响,依旧在那儿吹。 「那可是标王啊,你看看这种水,这开出来的窗花足够说明一切了。您买回去做山水图,做菩萨牌,那都是顶好的。」 「价格真的下不来了大哥,您一看也是行家,您说说您这眼光,您看重的东西,一眼他就註定便宜不了的。我真诚心价了,我跟您说,要不是我有关系,这东西我真拿不到手?」 「什么关系?那说来话长了,你晓得对口岸那矿洞吧,我爷爷辈就给人做鑑定师。那老法师了,什么料子,他能看不出来?」 「我也是偷偷卖的。真不敢大张旗鼓,要不是您诚心问了,我也是不敢声张的。要不这样,实在不行,您去别处看看吧。」 「哎,对,收您两万块,您今天绝对值,您怎么付?扫码还是现金。」 …… 大哥高高兴兴买了料子,桑未眠却有点担心他们会被打。 虞人在那儿沾着唾沫数钱数的贼拉响,蹲成个□□:「赌石有风险,投资需谨慎,自由市场当然有输有赢,愿赌服输,哪能找我们的麻烦的。」 桑未眠拆穿她:「那你还总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吴虞人分一半钱给她:「我那是战略,大艺术家,你不懂,无商不奸。」 桑未眠看了看手上拿到的几十张大钞,识相地闭了嘴。 就是这样一个奉行赚快钱的投机倒把的黑心商人,却和桑未眠一样有着一个白月光一般的共同理想:创建一个自己的品牌。 当然快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那个「有眼光」的大哥后来找上门来,光着膀子纹着青龙白虎满市场问那两个姑娘去哪里了。 吴虞人拉着桑未眠满城跑。 桑未眠在身后气喘吁吁,她边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不让我对别人说我们的店铺在哪里了。」 吴虞人在前面手刀甩得飞快:「不然为什么会有一句话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呢!」 他们跑的时候是真的用尽全身的力气跑。 桑未眠受不了这种提心弔胆的生活,真诚建议他们还是凭手艺赚钱。 吴虞人跑得七魂丢了三魄,对生活低了头地说:「做商人还是不能太奸诈了。」 但事情仅仅过去两天,她就又抛到脑后了。 下次还是敢继续把几百块钱的东西往几万块钱地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那段时间,她们像两株野蛮生长的矮草,在不起眼的窄巷口为了生计来回奔波,生活过得「提心弔胆」,他们忙到没有时间去想起心里需要癒合的伤口,直到某天夜里,吴虞人从储物间里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瓶高粱酿。 桑未眠担心东西过期,虞人却说,酒不是越陈越好嘛。 桑未眠猜这酒一定问题,不然从来对他们相遇那天的事情闭口不提的吴虞人又怎么会念叨早就没关系了的那个前男友呢。 「他是个渣男。」 吴虞人哀声道:「我在床上看到红头髮,我tm是黑头髮。」 「不对。」吴虞人又一个鲤鱼打滚坐起来,用手背敲了敲上铺桑未眠的床板,「桑未眠,我是绿头髮,我满头髮着绿光!」 彼时桑未眠也喝了不少,她手肘枕在枕头上,头靠着手臂,红着长脸,喃喃自语:「你失恋了吗虞人?」 「没有。」下铺的人硬撑,「老娘那不叫失恋,那叫重获新生!」 上铺的人却像是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一样,只是哑着声音,轻轻地说:「我也失恋了。」 原先底下哀怨的人这会来了精神,她盯着床板,重复:「桑未眠。你说什么?」 桑未眠依旧重复,声音醉醉的:「我失恋了。」 「失恋了?你分手了?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上铺的人没声音。 下铺的人又追问她:「你和谁谈的恋爱。」 「他把你甩了啊?」 桑未眠摇摇头:「不是的。」 吴虞人:「那是为什么?」 上铺的人动了动身体,先是传来被子的窸窣声,而后一双清澈的,盛满月光的眼睛出现在床沿上:「因为……因为,因为我怕我爱上他。」 「那是什么逻辑?那你就爱上他啊。」 「我不能爱上他的。」 「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 窗外的月光洒在她的被子上,她想起上一次她来瑞城。 翡翠公盘拍了一个难得的标品。 他问她有几分把握。 她轻声犹豫说,只有两成。 他笑笑,举了四千万的天价。 她失语,彼时她全身上下所有的家当加起来都没有四千块。 他却侧头说的四两拨千斤:「开出来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 她眼角湿漉。 月光太温柔。 她却只敢躲进被子里。 第32章 春日未眠 因为在瑞城居住过三年多的时间,桑未眠对瑞城很熟悉。 桑未眠这次过来是来找那个答应给他们做加工的老闆娘的。 老闆娘姓金,桑未眠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小作坊老闆。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金老闆去料子市场看中了桑未眠画的图,当时开了不低的薪水让桑未眠跟她干。 但桑未眠一直想的是能够拥有自己的牌子,贴标描图虽然来钱快,但她不想她一辈子设计的东西都标不上自己的署名。 金老闆娘没勉强,只是含蓄的表示,她和吴虞人两个没背景也没有人脉资源和经济基础的小姑娘,光靠一个投机倒把的那点心思和她虽然天赋过人却无人欣赏的技术,在这行怕是会走的很辛苦。 桑未眠只是说,希望很快他们能有合作的机会。 这话还真不是说说。 桑未眠在市场门口摆了几个月的摊子。 那个时候的她灵感爆棚,画手稿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她每天都在那儿摆摊的同时也画着手稿,慢慢地竟然引来了一批珠宝商。 有个珠宝大佬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她设计的东西款式新颖,设计大胆,且他刚好手里有一批料子,就给了她试试手,定了两百份标品。 虽然只有两百份,但吴虞人和桑未眠高兴了整整两天。 那是他们接到的第一单生意,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玛瑙雕花镶金活扣手串,但这套产品正儿八经是贴他们的设计品牌的。 因为这批货要的是标准生产,价值也够不上桑未眠一个人熬大夜去手工做,所以标准品的制作过程就交给了金老闆那个小作坊。 那个时候桑未眠隔三差五过去盯进度,每天嚼着个干面包在那儿盯着。 金老闆拿她没办法,生怕她那瘦弱的身躯一个不小心就倒在她的工具机上,只能给机器卯足了劲道先把她的货加工出来的。 这之后,桑未眠她有什么标准化加工制作的单子,基本上都会给金老闆做了。 金老闆为人虽然势利了些,但机器标准化程度高,做出来的东西又精细,残次率低,久而久之,就成了桑未眠的稳定供应商。 这几年金老闆财运不错,小作坊做成大工厂,加上桑未眠把工作室搬到了山高水远的昌京,单子多了后也不是那个嚼着干面包来盯活的小姑娘了,金老闆这工作效率吧……就开始退步了。 虞人早就嚷嚷着要过来找金老闆稳固一下「感情」了,奈何展出的事情千头万绪的,一直得不出空来。 桑未眠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索性就自己过来了。 桑未眠打了个车到金老闆工厂的时候,差点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从前靠保安大爷手动打开的红油漆大门被换成全自动人脸识别的职能系统,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布置的比金库还严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桑未眠提早约了,在保安室等了一会,金老闆才姗姗来迟。 她几年体态丰腴,虽然一直未婚,但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大的离谱,见到桑未眠,邀着她往里走。 「要不说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呢。」金老闆模仿着某部电视剧里的台词,笑盈盈地看着桑未眠,「才去了多久,人又不一样了。」 「金姐,咱俩熟,不至于这样。」桑未眠回了她这套虚头巴脑的,径直往里走,「我是来看货的。」 「这不给你加工着嘛。」金姐抓过她的手,「你还不相信我嘛,什么时候给你捅过篓子。」 桑未眠:「金姐,我的货,着急要。」 「你这话说的,谁的货不着急要似的。」金老闆嗔怪她,「都是我的客户,都是我的上帝,我都公平对待的。」 桑未眠:「金姐,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在您这儿连个优先权都没有,只能得一个『公平对待』啊。」 金老闆脸上的笑容挂住,见自己拐弯抹角的软技能不好使,索性收起脸上那点客套,把桑未眠拉到一边:「妹妹啊。不是姐不帮你,你晓得瑞城吧,它就很难混,有些人吧,我得罪不起。」 桑未眠:「我前面有霸王单了?」 金老闆一脸无奈:「还不是那个东哥。」 东哥。 桑未眠听过这个人物,原先在城西的珠宝摊子里就有大名鼎鼎。那儿的散摊交了摊位管理费不够,还得把钱交到这号人手上。 他欺良霸市的行为不要太多,但奈何他背后有靠山,一般人根本不敢得罪他。 就连没在瑞城怕过人的虞人也告诫桑未眠,见到这号人,要躲着点。 金老闆:「他隔三差五就拿单子过来,不出三五天就要,不仅要得急,而且还不给钱,不是姐姐真的不帮你,你是知道的,我这小门小户的,好不容易这几年有点积累,我得罪不起的呀。」 「不仅仅是你,我的其他几个客户也都有意见,他们还谋划着名一起和东哥谈一谈,看看他能不能高抬贵手。」 桑未眠:「这事有可谈的空间吗?」 金老闆嘆了口气,把话说的更明白些:「傻妹妹,你当这个东哥大费周章地当真是为难我一个人嘛,他是看我生意好,顺藤摸瓜在找你们这些同行呢,是要你们端着好处去求他呢。」 桑未眠倒是还算淡定:「他胃口大吗?」 金老闆对桑未眠的淡定倒是没想到,她原先以为小姑娘这会也只能着急上火地掉眼泪。 金老闆:「大不大还真不好说,但他约了这几个老闆明晚上吃饭,也非得喊上我,我是真不想惹这个麻烦。」 桑未眠:「那这个局我也得去。」 金姐本来想她还巴不得不去呢桑未眠还上赶着去,后又想到自己和她立场不同。那东哥再怎么难弄到底不会为难她金老闆,好歹她也是方圆十里难得的加工厂老闆,他东哥往后再怎么样以后也是要做生意的,端了她个供应商对他没好处。但桑未眠立场就不一样了,都是同行,明儿他们谈成了什么一二三四的条件的,桑未眠这个时候不去露脸,哪怕她金老闆念着旧情想帮她,恐怕也难。 金老闆想到这儿嘆口气,诚心道:「去呢也是没问题,明儿个那些老闆都在,你也不用出头,随着他们说让多少利,你咬一咬牙就让了。只是……」 桑未眠:「只是什么?」 金老闆把桑未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桑老闆啊,你记得带个助理去,一定要是男的,最好是那种能为你拼命的那种。」 桑未眠默默思忖了一下:「金老闆,男助理是好找的,哪怕我去口岸边上蹲着找个东南亚人,但你说,能为我拼命的男人……你稍微要求有点高了。」 这话把金老闆逗笑了,她一边笑一边挥手像是觉得她幽默:「桑老闆,你别这样妄自菲薄,就凭你这张脸,只要你肯,找到两三个能为你拼命的男人不在话下。」 桑未眠:「谢谢您的鼓励吧。」 金老闆那儿的单子堆成山,也没什么闲工夫再陪桑未眠扯闲天。 桑未眠后来在金老闆的带领下去看了一下自己那批货。 金老闆还算有义气,大流水线上做的是东哥的买卖,生产力弱一点的小流水线上给桑未眠的单子在加工加点。 只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金老闆手上还有其他的生意要做,桑未眠人又在昌京,这么远也不能总是回来盯着。 桑未眠没在车间呆太久,出来给虞人打了个电话。 虞人在那头破口大骂。 「龟孙儿子的,我让他一道叫他一声东哥他真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他在那破地方装什么王八呢,你等着桑未眠,老娘这就打飞的过来。还吃饭,明天老娘给她抓两只王八塞进他嘴里让他补补!」 「虞人,虞人。」桑未眠这头在劝她,「你忙你的吧,我能对付的。」 吴虞人:「这没法对付,眠眠,那什么东哥,我听说他早年间就进去过,他没底线的,我怕你被他欺负。」 桑未眠:「你说的我都知道,金姐让我带几个保镖去,再说金姐也在,好几个同行也在,那东哥顶多也就是利益上敢压我几分,别的他不敢的。」 吴虞人想了想,叮嘱她:「那你可要找几个靠谱的。」 桑未眠:「我会的,我等会就去口岸边上等着,找个能为我拼命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她学着金姐说着俏皮话。 吴虞人在那头听笑了,随即跟她开起玩笑来:「别心疼钱,找几个好的。」 桑未眠:「行行行,找几个帅的,行不行。」 她虽然说得云淡风轻的不想让让吴虞人担心,但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没谱的很,她真要花钱去找个男人陪她去明晚的局,总还是不大自在,暂且不说她给钱对方能不能尽心,就光是她要和一个陌生男人建立信任,就能要掉她这个独来独往的人大半条命了。 吴虞人在那头笑完了后,又继续说道:「你还是找几个能为你拼命的吧,帅在某些时候变成了一些无用的东西,甚至是缺点。」 话音刚落,桑未眠眼见前面街道分岔口,一个满是「缺点」的男人站在那儿插着兜,不大满意地盯着她。 第33章 春日未眠(二更) 可能怀着某些别有用心,这次是桑未眠主动凑上跟前去,打的招唿。 她的招唿打得极为老土。 往人跟前一凑,四肢不协调似的调配出她一只手先开始摇摆,然后大脑开始命令面部神经,脸部扯出一个微笑:「嗨~」 面前的男人皱了皱眉头,脚反而往后退了半步,一脸防备地看着她。 他这防备让桑未眠始料未及。 桑未眠感受到了空气的尴尬,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打扰了。」 她转过头去要走的一瞬间,身后那点上扬的好听的声音响起,但同时又带了几分不爽。 「桑未眠,你是不是有病?」 他怎么骂人呢。 桑未眠转过头来。 他已经走到她面前了,插着个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桑未眠解释:「我主动和你打招唿了。」 顾南译:「是够主动的,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上『我有一个陷阱你要不要了解一下』了。」 这事上桑未眠亏心,她瞧了瞧他身后,见他一个人来的,绕开话题:「你怎么来瑞城了?」 顾南译睥睨她:「还不是因为你,让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 桑未眠以为自己听错了:「我?」 顾南译:「我比完赛一回来,床都没躺热乎我妈就让我来瑞城,说你一个人在瑞城不安全,让我过来,我说人晏自遥都没操心,我操什么心。」 桑未眠帮着晏自遥解释:「他是要来的,但我想想算了,他工作也忙,我不好意思。」 顾南译冷哼一声:「那你就好意思让我来。」 桑未眠:「我没让你来,你自己出现在这里的。」 顾南译:「是,他没来,我主动来了。那你说我和晏自遥谁好?」 他这语气是要争论个高低下来。 三哥儿心气高,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说谁比他好。 桑未眠嘆口气,只得承认:「你好。」 顾南译这才像是满意。 随即他又问道:「你住哪儿?」 桑未眠:「民俗街后面那边的酒店。」 顾南译:「带我去。」 桑未眠:「你也要住哪吗?」 那一代都是普通的快捷酒店,顾南译哪里能住得惯。 顾南译插兜,自顾自在前面走:「帮你搬东西。」 是要让她换一个酒店的意思? 桑未眠跟上:「我住那儿挺好的。」 顾南译:「我不住那儿。」 桑未眠:「没让你住那里,你可以住市中心那边。」 顾南译停下来,回头看她:「那我还得两头跑的来照看你?我麻烦死了。」 桑未眠缓声:「我也没让你照顾。」 「是这么回事。」顾南译打算好好跟她掰扯掰扯,「我呢,困的很,回家都没有歇过脚地就来了,我原本的计划中呢,这几天是和那帮朋友玩去的,根本不想管你的事。那你那个还没过门的继母呢,对,也就是我妈,非得让我管你,照顾你,我也不想,但你是不是该给点面子,哪怕逢场作戏呢桑未眠,好歹让我完成任务,维持一下表明和平,行不行?」 他说的有理有据,说的像是谁拒绝他谁就有罪一样。 桑未眠试探性地问:「那换酒店的钱你出?」 顾南译冷哼一声:「行啊,那我送你那袋胡萝蔔的钱,你给我。」 桑未眠:「一袋胡萝蔔而已,你要计较成这样嘛,我都没有吃,大不了还给你。」 顾南译:「奥,浪费人家好意,罪加一等,赔偿金加倍。」 桑未眠:「行行行。」 顾南译:「你别不耐烦桑未眠,我都没不耐烦。」 桑未眠:「我没有不耐烦,我那是同意。」 顾南译:「同意你就说行,你说行行行是几个意思?」 桑未眠嘆口气,转过头来,软下声音来:「行行行就是我同意的意思,同意我辜负你的一片心意,浪费你的好意需要检讨的意思,行不行?」 顾南译点了头:「行。」 这会又那么好说话了? 街道就这么大,两人说了一路了,也就到了桑未眠住的那快捷酒店。 桑未眠按照顾南译说的意思收拾好东西后,市中心那五星级酒店就已经派车来接了。 斯宾特内座宽敞舒适,酒店的接待彬彬有礼。 桑未眠这会坐上了车,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吃人嘴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酒店的房价他真承担去后,她反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于是她在那儿真诚地问到:「那个……胡萝蔔,多少钱?」 顾南译摁着手机,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地报出个数:「235.46」 桑未眠:…… 如此精确。 一码归一码,桑未眠给他转了帐。 但她转念一想,这胡萝蔔还挺贵的。 回去怎么样也得兑着橙汁吃了,两百多块大洋呢。 但比起大四位数的酒店价格,她还是赚了的。 桑未眠是知道他习惯住哪一家酒店的。 她找的那个快捷酒店也不能说很差,至少卫生方面是过关的,不过要是比起床品之类的,那的确没有他要去的那家好。 她入睡浅,睡眠质量一般。 从前和他一块的时候,他没少带她去住过酒店。她从前不理解同样是睡一觉,为什么有的人愿意用约当于桑未眠一个月的生活费去住一晚的酒店,后来她才知道,溢价的那部分,富人们管它叫做「品质」。 车子里安安静静的 桑未眠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 毕竟她得了便宜。 桑未眠:「恭喜啊。」 顾南译这头群里几个狐朋狗友正在埋怨他拿了冠军也不请客遁地一跑无所踪影,他刚拿出手机在那儿噼里啪啦打字,听到这话,手上动作停下来,抬头看桑未眠。 「您这恭喜,来挺早。」 桑未眠听出来了他在挖苦自己。 桑未眠给自己解释:「我是打算当面恭喜你的。」 顾南译:「你还挺关心我啊。」 桑未眠:「王思爻发朋友圈了。」 顾南译这会彻底放下手机:「那你早就知道了?」 旁边的人眼睑向下:「嗯。」 顾南译:「你干脆等我下个季度开赛的时候再恭喜我得了。」 桑未眠不想自己太势利了,她试图说好话:「主要是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毕竟你一直特别优秀。」 顾南译:「省省吧你,绕一下午圈子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桑未眠。」 桑未眠做了一下心理准备:「那我直说了哦。」 「等等。」顾南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副入耳式耳机,塞了自己右边那只耳朵,而后抬了抬单只眉毛,「你说吧。」 她要说话了他开始塞耳机了? 桑未眠疑惑地看着他塞的那一只耳机。 他见她迟迟不说,只是盯着自己的耳机,耸肩解释道:「我防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桑未眠:…… 行吧,他算是把自己右耳朵堵上了,对她的谈话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专注」和「尊重」了。 桑未眠把下午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她说完后,诚恳地问他:「可以吗?」 虽然面前这个龟毛的少爷显然不是什么能为她拼命的男人,但好歹他们相识一场,也算和「知根知底」这个词搭上一点关系,找外头的还真不一定有找他靠谱。 谁知顾南译听完后摇摇头:「听上去有生命危险,我不去。」 他那个样子真的是一点都没有考虑呢。 桑未眠和他解释:「没有那么夸张,也不用你干嘛,明天晚上你就在旁边坐着,有问题你可以先跑,你腿长,一般没人追得上你的。」 顾南译:「我的腿又不是用来逃命的。」 桑未眠:「就当白吃一顿饭行不行?我猜饭菜应该不错。」 顾南译懒散抬眼:「我缺你那顿饭呢。」 脸皮她也厚了,好话也说尽了,桑未眠觉得这事没戏。 她于是和前面司机说:「司机师父,麻烦您能前面方便的地方停一下吗?」 前面司机:「啊?奥,好。」 司机师傅虽不明白但依旧照做,停了车子。 顾南译叫住她:「干什么去?」 桑未眠诚实道:「我去雇个人,东西先帮我放前台就好。」 他随意长腿一伸,拦住她去路:「不是还有一天嘛,你总得给我点时间考虑吧。」 桑未眠:「那你、那你要是考虑了,还是不同意的话,我没办法临时去找人的。」 顾南译像是觉得有道理,自顾自点头:「主要你找不到条件比我好的。」 桑未眠:…… 她机械点头:「是」 「行吧。」他把腿放下来,又变成刚刚抱着双手的样子,「我勉强去吧,你说你,一天天惹的都是什么人。」 桑未眠轻声说:「又不是真的去拼命,只是去站个势。」 顾南译那对好看的桃花眼瞥过来,见桑未眠细着个嗓子,跟表达不满似的。 他抻个脖子遥遥地看她:「连『站势』都知道了,你在国外像是学了不少好东西啊。」 桑未眠不说话。 顾南译又问她:「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真打算跑到口岸边上去不管出身来歷的,真去找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来?他要是有一个半个坏心眼呢?你死在这儿,我问问你,有谁能知道?」 桑未眠觉得他说话难听,皱皱眉头,反问他:「那我该怎么样?」 她难道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顾南译这会算是「语重心长」:「你应该随时跟家人保持联繫。」 她没这种习惯,但她听懂了,他这个家人说的是他这个「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真要排亲疏远近的话,他的轮次还远的很。 桑未眠:「你不是说,我们是逢场作戏吗。」 顾南译顿了顿:「虽然咱俩关系不好,又是逢场作戏。好歹…… 桑未眠嘆口气,抢答到:「好歹因为顾姨的关系。」 顾南译看了看她:「你知道就好。」 顾南译:「比如你这一次,你跑出来,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吗,还有,咱俩就只有有事才能联繫吗?你没事的时候你不能给我发个消息……」 桑未眠:「我没事为什么要给你发消息啊?」 她这话把刚刚顾南译说了一半的话堵在喉咙口,他滚了滚喉结,浅浅地把眼神挪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你、你寒暄一下也是有必要的啊,你平时会做人的话,你用得着现在这么被动?」 桑未眠不是很明白:「我哪里被动?」 顾南译服她:「你平时主动点,我刚刚用得着考虑这么久?」 桑未眠:「你不是答应了吗?」 顾南译没好气:「那是我人好,和你没关系。」 桑未眠:「哦。」 过了一会,她还是要开门,下去。 顾南译:「干什么去,都答应你了。」 她转过头一脸认真:「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找个备胎。」 第34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说着就要下去再找个人。 顾南译拉着她手臂:「你这人怎么这样,有一个了你还找备胎!」 桑未眠眼神落在她被他拽住的手臂上,总觉得顾南译的语气有些埋怨,说的跟她是个脚踏两只船的渣女似的。 桑未眠:「我总得有个备选方案吧。」 顾南译:「甭备选了,我答应你了,成不成,陪你去。」 他答应了。 桑未眠却说:「我要考虑一下。」 顾南译皱起眉头:「你考虑?」 嗯。 桑未眠心里想,他脾气不大好,她怕到时候控制不了他,但她没说。 「你要考虑什么?」 他盯着她,像盯着个罪犯。 桑未眠顿了顿,尽量以不伤人的方式斟酌着字眼:「那你……那你明天,什么话都不要说,只是吃饭,可以吗?」 奥,嫌弃他话多。 他不说话。 桑未眠:「行吗?」 他还是不说话。 桑未眠:「行吗顾南译。你说句话。」 顾南译乜她一眼:「你不嫌弃我话多嘛。」 桑未眠:「行不行?」 顾南译啧一声:「行行行。」 别那么敷衍嘛。 桑未眠:「我会给你丰厚的工资的。你能吃一顿饭,还能赚钱,换我我都高兴死了。」 他睥睨过来:「那咱俩换一下,明儿我去谈,你当助理,我还倒付你工资,行不行?」 不行的。 他哪里知道能屈能伸这个道理。 两句话不合就掀桌子了。 桑未眠掩饰:「还是兇勐帅气的角色比较适合你。」 「行了,马屁拍在马肚子上。」车子快到目的地,他伸伸懒腰,脸上一脸倦色,「你等会自己办入住,东西让他们给你拿上去,我晚上不和你吃饭,你自己叫客房服务吃,我去睡了。」 桑未眠这才看到他眼下带着点黑沉沉的眼圈,的确像是熬了几个夜的样子。 他大约是真的比完赛就过来了。 —— 顾南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对于大多数事情都不怎么有耐心。 从他报名的赛事就能看出来,他的优势不在于长途的挑战中。这和他那些除了顾外婆安排给他以外的乱七八糟的投资一样,涉猎广泛,但走的都不是细水长流的路子。他就是那种典型的平时不学习,快考试了熬几个大夜凭着那点天赋赶超班上辛辛苦苦学一学期的其他同学的那种人。 你说他不努力,他好歹也熬夜学习。但你要说他努力,他平时也不学。 总而言之,他是个没什么持久力的人。哦,某方面除外。 桑未眠意识到自己想到那个某方面除外的时候脸一红。 她在想什么…… 桑未眠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摒除着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可以在套房里唿唿大睡,她晚上还得去找一下当地的几个同行先讨论一下明天要怎么统一口径呢。 桑未眠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应酬,在酒店吃完饭后再过去的。 几个同行唉声嘆气的,想必是被那个叫东哥的压榨的不轻,讨论到后来定商讨结果的时候桑未眠都惊呆了,他们不堪其扰地最后决定一批货给他抽20%。 抽百分之二十那不是要了命了吗,那他们还吃什么? 但恶霸仗势欺人,他们又无人有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约了这样一个底线,打算明天见招拆招。 事到如今,桑未眠胳膊拧不过大腿,先给吴虞人打了个电话,透了个底。 虞人说不行的话他们就换供应商吧,大不了重新磨合,金老闆这边的生意,被抽了20%还有什么赚头,不如弃了算了。 两人一通合计,算是最后约了个处理方式。 桑未眠最后躺在柔软的的床品上,对着窗外璀璨的夜景想着,或许最后她们真的会以离开这里收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即便这是他们开始的地方。 —— 桑未眠第二天出门前算是好好打扮了一下。 她和吴虞人这些年学的不少,知道生意场上是要一些东西撑场面的。他们有几套体面的首饰的,算是「公司财产」,谁出去见客户谁带那几套高珠。 本来吧桑未眠想着她来瑞城出差,以备不时之需她还真的带了一套来,但今天是要去哭穷的,带这些显然不合适。 她最后穿了一件改良的黑色小褂杉,下身套了一条直筒的黑色裙,裙摆比较特别的剪成了碎密的流苏。 她栗色偏乌青的长髮盘起来,配了支翡翠废料做的簪子,万一有个扭打什么的,摔了也不心疼。 金姐昨晚上给她发了消息,说那个东哥又把时间改了,改成了下午去茶馆商讨。 她给顾南译也留了个言,跟他说了这事,但一直也没有回覆,不知道他看到没。 她妆还没怎么画,但她看了看时间,决定还是先叫一下住在隔壁快睡了半天一夜的「助理」。 她发了个微信:「起了吗?」 对方好一会儿都没反应。 可能还没醒。 但看时间的确也差不多了,他还一直没吃东西,吃点东西收拾一下甦醒甦醒,他们下午还有局的。 桑未眠是知道他有起床气的。 他睡觉的时候手机静音,天大的事他没睡饱了也不起来。 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冒着被骂的风险去了他门口。 桑未眠走到门口,犹豫了一点,踮脚望了望猫眼…… 她望猫眼干什么,从外头又看不到里头。 她探口气,于是趴在门边上,妄图从门缝里看到些动静。 但不好意思,哪里有什么门缝。 桑未眠最后鼓起勇气,摁了摁门铃。 门铃响了两下,没人开门。 桑未眠再摁了一下。 还是没人开。 桑未眠看了看时间,想着要不让他再休息会。 不过她正要走的时候,门却开了。 里头的人简单地穿了一件衬衫,锁骨上方的扣子都像是没来得及扣,像是随意找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睡眼惺忪地来开了门。 他脸上表情不是太友好。 桑未眠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畏难情绪:「那个……时间不早了,我怕你睡过头。」 他没为难她,把房门打开,像是由她便,自己转头进去。 桑未眠走了两步进来。 这个酒店的香薰用的是茶香味道的。 这会儿整个屋子里还流动着那种安神的味道,像是彰显着一切都还未来得及醒过来。 他拉开窗帘的动作加速了屋内空气的甦醒。 桑未眠看了看他走向卧室衣柜的动向,又看了看还悬空在那儿门,最后还是把门带上,走了几步进来。 她在客厅边上等他。 屋子里很安静。 洋房酒店的五楼还能看见高大蔽日的梧桐树,挡住晨曦之间的阳光,徒留一些破碎的闪烁的光斑掉落。 里头响起淅沥沥的水声。 桑未眠的第一反应是她在这儿不好。 但第二反应是——那些掉落的光斑锁住了她。 春分已过,惊蛰将至。 那些细密的如芽儿一般的东西,在干涸贫瘠的土地下悄悄地生长。 她依旧坐在沙发上。 她的五官开始变得很灵敏。 淋浴头的水花最后因为阀口被拧关而最后颤颤巍巍地滴在磨砂的浴室石板上。 电动剃鬚刀的开关一开,一些细小的、碎密的东西被悄无声息地融进黑色精巧的机身里。 t恤套入的时候衣料松紧的弹力和身体发生碰撞,几粒发梢上的水珠不幸在这场短暂的碰撞中掉落。 静音吹风机还是发出了人耳能捕捉到的低分贝声音,柔软的发梢逐渐在这一场温度的上升中变得硬朗。 直到脚步后的声音响起。 …… 「吃东西了吗?」 或许是因为刚起,他的声音低沉,一些不同于往常的感觉打破了桑未眠的沉思。 她转过头来,看见他今儿穿了一条西装裤,换上了一双亮面的皮鞋,上身是一件黑色的纯色衬衫,锁骨以上的扣子没有死板地被全部扣上,而是用了一条黑白色的蚕丝男士领口巾打破沉闷。 他说话间低着头在扣手腕上的袖口,周身雅痞,却又处处充斥着贵气。 即便颜色低调,但他这一身高奢里的顶级货还是衬得他太「old money」了。 桑未眠坐在那儿,不由地问:「你穿这一身去啊?」 他没停下动作,回问她:「这一身怎么了?不是你说要去站势的嘛,我不盛气凌人点,怎么给你站?」 桑未眠倒头看他:「人家会觉得我们很有钱。」 顾南译终于是把那扣子扣好了,抬头看她:「那我是还挺有钱的。」 桑未眠:「你换一套吧。」 顾南译:「我穿都穿好了。」 桑未眠诚恳道:「你能穿成个小弟样嘛。」 他手搭在她坐在那儿的沙发沿上,微微弯腰,凑近点,一脸欠:「不好意思,小爷天生是主角。」 桑未眠忽视他那个嘚瑟劲,用手推了推他放在那儿的手臂:「去换一套。」 「行呗。」他倒是很轻易就松口了,「那你过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桑未眠抬头,不理解他的意思。 顾南译啧了一声:「你去帮我看看啊,女主角,我今天要穿什么才不抢了你的风头。」 桑未眠只得起来,跟他进了卧室。 不过中途出个差,他倒是带了许多衣服来。 顾南译让到一边:「你挑。」 桑未眠还真给他挑起来。 桑未眠想了想,电影电视剧里的小弟是什么样的。 带着某奢logo的花衬衫、只是黄色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大金鍊子以及半个手臂都是纹身…… 纹身是有了,不过他那条小鲸鱼~ 起不了什么震慑作用。 花衬衫、大logo……他的衬衫素色多,至于logo,基本上都找不出来。 桑未眠看了一圈,又回头看了看抱着手在那儿是不是乜她一眼的顾南译。 她最后没辙,转过来对他说:「丝巾能摘了吗?」 他没说话,看她一眼,摘了。 桑未眠还在那儿指挥他:「你那个扣子往上扣一粒。」 他照做。 桑未眠想了想:「算了你还是放下来吧。」 他有点没耐心了。 桑未眠全然不知,依旧站在那儿评头论足的:「不行,这个领口还是太板正,没有那种小弟的不羁,你能不羁吗?」 「桑未眠——」他拖长尾音用后鼻腔发声。 桑未眠:「你耐心一点嘛,我正在看。」 顾南译手往边上一撤,不配合了:「你自己来。」 「你怎么这么没耐心的。」见他不高兴了,桑未眠上前一步,动手要给他整理一下刚刚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衣领子。 他比她高许多,她动手的时候要把手伸直。 他看着她过来,跟个要做手术的专家医生一样对着他那衬衫衣领子摆弄起来,他啧一声,嫌弃她麻烦,但也还算老实,没出声,眼神只是散漫无聊地想找个地方放。 他瞧见她脖子上带了个黑曜石和断裂翡翠缝合的项鍊,融合的倒是稀奇,不知道是不是她不想让生意场上的人一眼看穿她的年岁,今儿打扮成熟了些,那一身把她二十几岁的年岁沉下来,美是美的,但越发冷了。 她手伸过来。 来回之间,如凝脂般的指节不小心碰到他锁骨的时候,冰冰凉凉的,像是霜上雪。 她的五官全部暴露在自己面前。 她眼睑向下,纤长的睫毛一根根码列整齐。 再偶尔触碰到的时候,犹如寒冰贴肤,让人顿时汗毛倒立。 他滚了滚喉结,出声道:「桑未眠,你多吃点阿胶吧。」 「嗯?」她嗓子眼里低低应一声,带点虽不理解但不追问的敷衍。 他挪开眼,没再盯着她的眼窝了,只是解释说:「手脚冰凉的。」 说完后他眼神还是不由地又再度挪回。 只见眼前的人睫毛颤了颤,她认真地帮他整理着,只是随口说道:「是你太燥热。」 是,他妈的他真燥热。 第35章 春日未眠(双更合一) 她的唇就在他眼前。 他只觉得早起没喝水,嗓子干燥。 那种情绪太奇怪了。 「行了行了。」顾南译不由分说地往后退两步,远离这种奇怪的「情绪感染」。 桑未眠弄到一半,他又不肯配合了。 她看着此刻他光秃秃的锁骨,还是没弄到让自己满意。 要怎么搞一下才好呢。 她盯着看的眼神让人发毛。 顾南译下意识用衬衫把自己的锁骨挡住:「干什么你桑未眠,你看看你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你摆正咱俩的关系你!」 桑未眠却跟没听到似的若有所思:「你等我一下哈,我马上回来。」 顾南译觉得她想占自己便宜。 桑未眠很快就回来了,她手里还拿了一串坠绳锁骨链过来。 吊坠是那种一字链的款式,普通的拧绳最底下套一个约莫一手指宽的月白色玉,纹了些云纹,然后用黑曜石封了两头,用绳子串起来。 顾南译看了看她身上的那串,抬抬眉头:「怎么着,还是一套啊。」 桑未眠解着绳子的活扣:「嗯,那个时候一套做的。」 顾南译:「送我了?」 桑未眠摇头:「不能送,就一套了。」 顾南译:「真小气,跟你买行不行,桑大艺术家。」 桑未眠:「不卖的。」 她解开了后递给他:「借你带一下。」 他没接过,在那儿插着兜:「我都不知道这玩意怎么带。」 桑未眠看了看他:「那你头低一点。」 他挑挑眉毛,随即把头低下来。 脖颈往前,桑未眠可以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硬朗的嵴背。 她屏了屏唿吸,下一秒,又利落地把活扣扣好。 桑未眠:「好了。」 他随即抬起头来。 桑未眠:「等一下。」 锁骨链的那一字玉应该正好是盪在两道锁骨之间。 桑未眠在调整位置。 可能是因为难见的款式和新潮的设计,那温润的东西依旧没把他吊儿郎当的气质压下来,反而把那玉带的不稳重了起来。 他没动,由她整理,又从反光的窗面中看到自己,半敞开衬衫似穿不穿的,锁骨链就盪在中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他睥睨她:「桑未眠,我这样像卖.骚的。」 面前的人倒是满意:「这才不羁,像是有个小弟的样了。」 他依旧不是特别满意:「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骨头轻。」 桑未眠:「行了,等会我和你去吃饭,然后跟你说一些注意事项,你注意听。」 顾南译扁扁嘴,跟上。 —— 这约莫是两个人重逢后第一次一起吃饭。 酒店的餐食做的不错。 毕竟桑未眠请人帮忙,她自觉点的餐,请的客。 她把菜单给顾南译,他只是简单点了几个中餐,没什么大胃口的样子。 等菜上来了,桑未眠在那儿和他讲了一下自己的安排,大概说了东哥是怎么样的情况,也给他透了个底,不行的话再找过供应商。所以也不用死乞白赖地在那儿跟人撕破脸皮,大概率也就是过一个过场。 顾南译全程没发表意见,就是听。 这顿午饭吃的也和谐。 午饭后,两人跟着酒店的车子,到了茶馆。 两人去的迟,金姐和一群其他的老闆已经早早地到了地方。 金姐一看桑未眠边上的顾南译,眼珠子就没从他身上下来过。 她悄摸地在那儿问着桑未眠,问她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帅的助理的,什么价格?是不是还做另外的生意啊? 金姐问到一半又自我否定说,不应该啊,整个瑞城做这门生意的中间人她都是认识的,没听说谁手上有条件这么好的呀? 桑未眠连忙在那儿阻止着金姐,可劝她别再往下说了。 顾南译一眼不发,在那儿捣鼓手机。 桑未眠手机屏幕一亮,是他的消息。 顾不过来:【我说被当成是卖.骚了的吧。】 桑未眠看看他,回復。 桑不睡觉:【误会、误会。】 像是怕他不配合,她在后面加一句:【主要是没见过你这么帅的。】 他这才收起手机,难得地在那儿跟小媳妇一样的,不说话,不四仰八叉五嵴六兽的,只能被一群不相关的人挤在那角落里喝点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茶汤水。 桑未眠嘆口气,她猜他大约没受过这种委屈。 她祈祷他可别甩脸子。 茶水煮了几壶。 一行人从国际形势谈到地方特色,从海外样式聊到中式美学,从镶嵌技术聊到切割工艺。 那个叫东哥的还没来。 四周的人逐渐开始焦躁起来,胆大的打了几个电话试探性地问了问那东哥的助理,但得到的答案都含煳其辞。 桑未眠在那儿主要是怕顾南译坐不住。 但这人全程除了有一次给她发消息抱怨陈茶没什么香味,茶色同样寡淡以外,也没多说,依旧抱着那紫砂壶依旧风情雅致地小酌。 倒是意料之外地还算有耐心。 等人等到傍晚了,有几个心急的欲拂袖而去。他们忿忿不平地说,他们是从隔壁城特地赶过来的,这局原先说好的晚上又被临时改成下午,他们是专门推了客户过来的,结果呢,让他们白等一下午。 这有一点合作的意向吗? 「怎么就没有合作的意向了。」 一道音色偏亮的嗓音响起。 桑未眠转头看去。 进来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右手下架着个公文包,左手中指一个黄金戒指,食指上一个翡翠扳指,右手盘着几个难得一见的菩提子。 脖子中间带了个通体翠绿的无事牌。 怎么说呢。 都说这叫东哥的早年做翡翠矿出身的。 腰缠万贯,大腹便便吧。 那东哥应该不到四十岁,但隐约有谢顶痕迹。他把菩提串子和公文包往桌上一放,从身边跟着的人群里抓了一个人出来,摁着他的脖子把一个一米八的人摁到比他还矮的地步,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好意思啊,我这助理,记错时间了。」 他把责任一推,那几个远来的老闆显然觉得这事没怎么容易就解决了,没说话,板着脸还是有要走的意思。 那东哥一撒手,踹了那助理几脚:「都是因为你个杂碎,你看,老闆都要走了,破坏合作的东西!」 他当着一群人的面教训起手下的人来,在场站起来的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异样,但依旧无人敢动。 「不识好歹是吧,不给面子,吃里扒外的东西。」那东老闆狠狠再揣了几脚,那助理都躺在地上缩成一团了,他像是还是觉得不够,把手指上的戒指一个一个一个地卸下来,电光火石之间拿了个菸灰缸,狠狠地朝那助理脑袋上砸下去。 这一瞬间,胆小的哎呦叫出声来。 金姐扯个嗓子啊呀妈呀地抓住桑未眠的手臂。 「见血了!见血了!」 那几个要走的老闆这会大惊失色。 谁没听出来这东老闆指桑骂槐地在做给他们看呢。 那东老闆气喘吁吁地手里还拿着那个带着血的菸灰缸,龇着牙还带着那点恐怖的笑意:「各位老闆,还能不能谈了?」 在座的人只是听闻这叫东哥的是个狠角色,谁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杀鸡儆猴地带着这种「诚意」来「道歉」,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地在那儿紧张地手脚屏直。 谁也不敢说话。 一种由他拿捏俯首称臣的气氛在人群中逐渐形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东老闆见状,觉得事成八分。 不过这时,人群里却悠悠扬扬传来一道好听的男音,打破了这一种心惊胆战的笼罩。 「我说,东老闆,茶都喝完了,能不能开饭了?」 东老闆顺着声音望去,才看到人群后面坐着个年轻男人。 茶室假石流水的布置里,他低头抿着茶,一副事不关的样子,只是遥遥地坐着,脸上没一点憷色,用这种同属于上位者的语气在和他说话,一副来歷不凡的样貌。 东老闆皱皱眉头,不觉得他眼熟。 他在脑海中搜了一圈,瑞城本地的乡绅或权贵里,没这号人物。 即便如此,他还是顾虑了一下这位爷的气质,还算给面,在那儿试探着问:「哟,这位是?」 桑未眠见顾南译要「引火烧身」,毕竟是她带着他来了,她随即把责揽到自己身上:「他是我助理。」 东老闆走到一半,回头看到坐在金姐边上的桑未眠:「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桑老闆。」 桑未眠从前在瑞城,和这个东哥是打过几个照面的。 他掉了个头走到桑未眠面前,从头到尾地把她打量个透,带着探究和眼里隐藏着的垂涎,「我听说您现在在昌京混了,这摇身一变的,老皇帝庇护下,连我都要给你几分面子呢。怎么着,突然来瑞城,是放不下哥哥我嘛?」 藏在人群里那个器宇不凡喝茶的人置了杯子,动静不小。 一群人看过去。 桑未眠:「您爱说笑。」 她不痛不痒地把东老闆望过去的眼神拉回来,「这不是来求东哥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的嘛。」 桑未眠服软是好用的。 尤其她顶着这张清清冷冷的脸服软。 东老闆听了这话,随即把手一敞:「瞧瞧桑老闆这气度,这才是合作的态度嘛,既然大家都是来谈生意的,都站着干什么,走走走,里面上座,咱们边吃边聊。」 他随即把人往里面招唿。 桑未眠离开的时候,见到东老闆带来的那些人,把刚刚砸破脑袋的人拖走了。 进包厢的时候,顾南译到她身边来,扯了扯她的衣袖角,低声说:「等会坐我边上。」 果不其然,那东哥一落座就招唿着桑未眠坐他边上。 顾南译却不请自来地坐到他边上,把东老闆和桑未眠隔开。 东老闆这会子一脸不耐了:「你到底是谁啊?我请你了吗?」 顾南译自顾自在那儿摆着筷子:「东老闆啊,桑老闆今天算我老闆,她付钱了的,我得照顾她。」 他的重音在「付钱」,又在「照顾」上,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是这样——」那东老闆品了一会,倒了根雪茄出来,一副瞭然于胸又带着点好奇加一种略微称得上是同情的某种复杂情绪,斜着眼睛看他:「小伙子,还倒挺敬业,要怎么周全?」 「当然。」顾南译帮旁边的人烫着茶水碗,像是百忙之中抽出一分眼神,埋怨世道,「人不信,无以立嘛。」 「这话说的在理,做生意是要讲诚信。」东老闆也是第一次见到小伙子不但不以出卖身体为耻,反而当成一种事业深刻地执行的精神状态,他是个奉行「君子能受胯下之辱」的。随即还带了点欣赏,分了一支雪茄给他。 「不用,我自备了。」他终于给「东家」烫好碗了,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个烟盒子,又从黑色的精緻镶边盒子里随手挑了一根烟出来,微微侧头,用吩咐的语气说:「借个火。」 东老闆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烟盒的牌子,连他在吩咐他都没有发现,鬼使神差地把手里的火匣子点着后递过去:「不是,兄弟,你们这行,这么赚钱啊?」 他都没捨得买这个牌子的烟。 坐在旁边的人深深嘬一口,眉眼倦怠地又把烟吐他一脸,用一种散漫又无奈地语气回他:「辛苦钱。」 东老闆回了回神。 也是,他怎么还羡慕起当小白脸的了。 青春饭!吃不长久的! 他是做正经买卖的。 饭菜上桌,东老闆清了清嗓子,打算说两句。 无人敢动筷子的时候,身边这位靠皮囊做生意的兄弟一会儿在那儿给自己的「东家」添着水,一会儿又给她夹着菜,几次三番打扰他的发言。 东老闆几次想发作,又想到他刚刚那带着点病态又无奈的那句「辛苦钱」,随即也莫名体谅他不容易。 一场下来虽多有打断,但也算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一单抽20%,保你在瑞城往后无人敢动。 留下来的众人其实是由心理准备的。昨晚上就商讨过了,桑未眠知道他们的底线是20%,她原以为他们还会有所反抗,好歹留个聊的空间,但显然这帮人是被下午这个东老闆自导自演的马威吓到了,一个个像只鹌鹑一样,大气不敢喘。 但人家是大商人,她只是个刚稳住盘子的小商人,百分之二十的让步无异于饮鸩止渴。 东老闆一脸舒坦:「既然大家没什么异议的话,咱们就这样定……」 桑未眠想说话商讨一下有没有谈的空间,比如谈到个10%,谈到个15%也好啊。但她手肘却被按住,她微微蹙眉,转头一看,顾南译用一种「你别动」的眼神看着她。 桑未眠猜想顾南译是想让她沉住气,他来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在大事上,她信任他,随即让他来。 身边的人缓缓开了口:「东老闆,人百分之二十,我们这儿啊,一分不给。」 桑未眠那口茶差点被呛到。 他说什么? 东老闆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拿起的雪茄都没来得及往嘴里放,重复问:「什么?」 「一分不给。」他依旧赖赖唧唧的用他那好听的声音重复一遍。 那东老闆脸上的神色先是不敢相信这人敢叫板,继而又觉得他不过是个小白脸,估计不懂这行的规矩,想通了又把雪茄往自己嘴边悠悠闲闲地送:「兄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你第一天跟桑老闆?她没教过你规矩啊。」 桑未眠不想起冲突,她从桌子底下扯了扯顾南译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了。 顾南译看她一眼,闭了嘴。 他们的这点招唿被东老闆尽收眼底,他对这个结局十分满意。这些年有钱总这个靠山之后,他在瑞城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他说一,谁又敢说二呢。 想到这儿,东老闆颇为得意地说:「真不是我为难你们,百分之二十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你们都晓得,我上面还有人呢,这一层层往上的关系疏通多要钱财。就说钱总吧,瑞城谁不知道他来歷呢,那都是不可以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人,他岳父快退休了,这不要扶着他往高处走嘛。你们傍上我,那就是傍上他。傍上他,那保证你们在瑞城这一片生意兴隆。」 「钱总的名讳尊贵不可冒犯,桑大美女啊,你看你是不是要为了刚刚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助理,喝上一杯赔罪。」 桑未眠知道这号人物。 裙带关系复杂,别说她,就是桑家,也不敢贸然惹。 这东老闆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 这杯酒,她不喝他能借着这个由头继续为难他们。 桑未眠拿起旁边的一小杯白葡萄酒。 「哎——」东老闆得寸进尺,「你喝这个多不得劲啊,喝这个的。」 说罢,他把桌面上那酒精浓度高的蒸馏酒转过来,用那种带着点狠劲的语气说到:「一杯干,算你认错。」 众人都从他的语气里读出了不满。 人群中虽然有同情桑未眠一个小姑娘被要协着灌酒的,但出于明哲保身的态度,谁也不敢贸然阻止。 这所谓的东老闆在这里横行这些年不是没有不满他想各种搞他的,结果呢?打起官司来他跟熟读律法似的,没一场输的。反倒是和他打官司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事事收到阻扰。 说白了瑞城是个小地方,人情世故大于天。 只能说这小姑娘命不好,带来的人不会讲话。你就瞧着吧,从他那色眯眯的嘴脸就瞧见了后续。有了这一杯还有下一杯,今夜不灌你个神志不清,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正当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只能同情这看上去没有什么靠山的柔弱小姑娘的时候,一声轻笑不合时宜地响起。 人们这会好奇地转过去。 只见原先因为「说错话」而引发矛盾的人全然没有一点羞恼和害怕,反倒是手足支着个脑袋,笑意盈盈地挡了那小姑娘倒酒的杯子。 他慢悠悠地说:「别急着喝酒啊。」 说完后又朝向东老闆:「您刚刚说的那个什么人?」 他带点责问。 「钱总,钱老闆。」 东老闆虽然不爽,但老实回答。 「哦,对,钱老闆。是映辉是嘛?」那头的这位不咸不淡地问他。 这下东老闆真不高兴了,他下意识回他:「钱老闆的名讳,也是你可以直言的吗!」 不对啊。瑞城人只知道他姓钱,他怎么不仅知道名字还叫得这么亲热? 东老闆想到这儿,微微皱眉:「你认识钱总?」 「也不能算是认识吧——」坐在那儿的人拖长了嗓音,敞开手,从自己兜里拿出个手机,「见过几面,留过个电话。」 电话?这小子还有电话?不可能,他都只有钱先生助理的电话! 那小子还真对着电话拨打起来,须臾之间,电话通了。 就跟变魔术似的,一圈人都看着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年轻人在那儿讲着电话。 「昂,在瑞城呢。」 「饭就甭吃了,这会儿吃着呢。」 「害,一朋友,叫什么来着——」顾南译看向东老闆。 东老闆愣了楞,反应迅速地在那儿用嘴型比划。 「哦,东老闆。」顾南译继续讲着电话,「在和他吃饭呢。」 「你要和他讲几句。讲什么呀人家把我招待的好好的。」 「行行行,你讲。」顾南译把手机从自己耳边拿开,抬抬眼皮,递给东老闆。 一手翡翠扳指一手黄金戒指的人虽然一脸狐疑,但还是接过了电话。 众人就这么看着带着犹豫脸色的那个东老闆,在接过电话的那一瞬间的脸跟翻书似的,微妙地能拿奥斯卡影帝。 「钱总,哎,哎,您好,哎,哎,对对对,是的,巧了么这不是。」 「那肯定,您放心,我这肯定给您招待好,您说也真是的,您朋友来瑞城,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唿。」 「奥不不不,不用打招唿,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绝对的,绝对招待好,我拿出招待亲娘来的本事来,您放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 简短的电话挂了后,东老闆一脸谄媚把手机双手奉上:「真是大水沖了龙王庙。」 顾南译眉眼都没抬地接过手机,在那儿用干净的毛巾擦着:「那这酒——」 「我喝,我喝,我自罚三杯!」 东老闆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倒着高浓度的白酒,咣咣咣地就灌了三杯下去。 「那我们这批货——」 「一分不要!」东老闆酒嗝都来不及打,在那儿言辞激昂,「往后桑老闆的货,我一分都不要。」 说完之后,他转头又对金老闆说,「金老闆,桑老闆的货,在你那儿永远具有优先出货权,不管谁的货,都通通给我排队去。」 金老闆在这会弱弱地问:「也包括您的货吗?」 东老闆:「当然!我的货也要排在她的后面!」 在座的其他人这会听了,又原来信奉「明哲保身」到现在眼睛红的「鲜艷欲滴」,纷纷发言:「那我们呢,东老闆……」 「你们什么你们!」东老闆酒劲上来了,回头狠狠瞪他们一眼,「百分之二十!一分不少!」 其他行商内心后悔,这东老闆变脸变得这样快,想必刚刚这个男人来头不小。她一个助理都有这么大的派头了,那这小姑娘的来歷还会得了?要是他们刚刚能帮衬着说点话,说不定还能因为有「帮扶之恩」得到鸡犬升天的机会,现在好了,只想着明哲保身…… 果然人生,最重要的还是要站对队伍。 …… 饭后,那东老闆左一个「多多包涵」,右一个「美言几句」地把桑未眠他们送出来。 他这一晚上又是陪酒又是道歉的,对面这两人一滴酒都没沾,全程保持「我们没放在心上」但却「把你记在阎王生死簿」上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慌张的很。 直到最后,那男人才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翡翠扳指,轻飘飘地对着一旁的姑娘说:「你这簪子成色还没东老闆的扳指成色好。」 东老闆一听,连忙把自己的扳指抠下来,跟献宝似地递给桑未眠:「您眼光真好,这货是那矿洞出的最好的一批,不瞒您说,这种品相,出一批就少一批的。您拿去,做个簪子镶嵌件?」 桑未眠摇摇头:「有点老气。做簪子不好看。」 这咋还看不上呢。 「那雕个挂件吧。」顾南译又侧头建议,「你不是正愁没东西练手嘛,练着玩吧。雕废了也不心疼的。」 心疼啊,我心疼啊。东老闆心里默默的说,我还想做传家宝的呢,有没有人性啊你们。 桑未眠:「行吧。」 东老闆:…… 您还挺勉强的。 戒指最后被收了,东老闆最后点头哈腰地把他们送上了车。 一上车之后,桑未眠把那点伪装卸了,从兜里把刚刚用手帕包起来的戒指拿出来,在路灯前行的光里仔细琢磨着:「先不说原主人人品怎么样,东西真是好东西。」 顾南译转头看去,见她如获至宝似的,也真为难她刚刚要装作看都不看一下,他随手把车上她头顶上的顶灯打开:「你这小瞎子能看清嘛。」 桑未眠显然心情不错,不仅没赔还赚了不小的一笔,她没和他计较他那点嘲笑,转头还算诚恳地说:「顾南译,你今天还挺帅。你怎么认识那个什么钱先生的。」 桑未眠就是有这点好,夸人的时候很直接。她会说你今天挺帅,你今天很强。 但这得是她心情好的时候,她心情好,就直接又诚恳地夸你。 这话说的动听,他差点嘴角咧到耳朵,但他又迅速收起,依旧轻嗤一声:「谁还不认识几个人吶,第一天认识我?」 桑未眠觉得这翡翠扳指成色真好,透光锃亮的,她琢磨着怎么能最大地发发挥这东西的美,心不在焉地在那儿说:「那今天谢谢你。」 「您真客气。」 他瞥她一眼,原以为她还会说些什么,比如那我要怎么样谢谢你,请你吃饭?泡脚?看电影?听演唱会?诸如此类的。 但他余光看过去就看见她盯着那破石头傻乐了。 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哎——」他支了支她的手腕,「你懂人情世故吗?」 「啊?」桑未眠抬头。 顾南译看了看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提点她:「人帮了你,你是不是要报答。」 「哦。」桑未眠回过神来,「你要报答。」 …… 说这么直接搞得他别有用心似的。 「那你想去喝酒吗?我请客。」她建议。 喝酒? 就她这酒量。 他扯嗓子阴阳:「你在国外的时候报答别人就是去和别人喝酒吗?」 就在那国外开放的生活作风里,和一帮不知道啥样的人去喝酒? 她私下菸酒都来,作风混乱。 桑未眠一脸认真:「是你比较爱喝酒,我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顾南译一听这话。 他懒懒散散抱起双臂,睥睨她:「桑未眠,你讨好我?」 第36章 春日未眠 他说她讨好他。 毕竟他帮了这么大个忙,桑未眠说什么也有表示一下的。 桑未眠这会子拿出态度了:「我会请客的。」 顾南译还拿着白天那点「骚.劲」:「哟,桑老闆有钱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桑未眠:「不去就算了。」 顾南译拉住她:「没说不去,去。」 桑未眠于是就让司机师父换个路线,往民俗街后面的酒吧一条街拐。 顾南译在那儿叮嘱道:「找个好点的地,受一天气了。」 「知道了。」桑未眠司机指着方向。 民俗街后面就是酒吧一条街,到了晚上的时候,这儿灯红酒绿、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也难怪顾南译嫌弃。 桑未眠在前面走着,时不时绕开撞上来醉醺醺的男人,顾南译本来在后面插着个兜跟着,这会儿走上前来和她并排走着。 顾南译问了一路了:「你确定在这儿桑未眠?」 桑未眠:「你耐心点,前面就到了。这外圈的专宰游客的,卖不少假酒,往里头走有一家是还不错的。」 顾南译狐疑看着她:「你好像对这儿很熟悉啊。」 桑未眠意识到自己言语之间有些暴露,于是在那儿改口:「奥,我之前,我有个朋友,在这儿生活过一段时间。」 顾南译:「你还有朋友生活在这儿?」 桑未眠摆摆手:「谁没几个朋友呢。」 顾南译轻嗤一声:「撒谎精。」 说完之后,他自顾自往前走。 桑未眠几步追上,走到他边上:「我撒、撒什么谎。」 顾南译慢悠悠往前:「那你不要结巴啊。」 桑未眠顿了顿,发现自己是有一点结巴。 她勉强解释:「我说快了就是这样。」 顾南译没停下来:「是吗。」 毕竟他们不是第一天认识。 桑未眠败下阵来,她只敢轻声说一句:「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的。」 「哦?」这点埋怨被他听到了,他转过身来。 原先街上的灯火被他挡住,路人的脸逐渐看不清楚。 他居高临下,抱着手,从头到尾地打量她。 「那我瞧瞧你这三年到底有什么变化了。」 他语气漫不经心的,但有点秋后算帐的意思。 桑未眠只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嗯,胖了点,年纪变大了点,脾气嘛,依旧还是不讨人喜欢。」 他说的没一个好词。 桑未眠没理会他的揶揄,一条一条地在那儿拆着:「胖点被抱着不膈人,年纪大点有积蓄才有请得起你喝酒,至于讨不讨人喜欢嘛,不重要,我马上也要订婚。」 她一句比一句气人。 顾南译单边眉头倒挂,带点牙痒痒的恨意:「行啊桑未眠,你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典故出处吧。」 桑未眠:「还行。」 顾南译:「这就是你在国外学的?」 桑未眠:「我在国外学了很多东西,不仅这些。」 顾南译往前一步,他那点好听的声音压下来,混着敞开的清吧里传来的爵士乐:「你在国外,没少交男朋友吧,够清楚的啊,胖点被人抱着不膈人你都知道。」 桑未眠没憷,仰头看他:「你这样对所有短暂又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的性格,应该也要换不少女朋友奥。」 顾南译吹鬍子瞪眼:「没错。一天一个。」 桑未眠平平淡淡:「我也不多,但三年也没空下来。」 顾南译:…… 行。 真可把他给气坏了。 顾南译像是最后败下阵来,想拿起手指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鼻子,随即又放下来,头一转,像是自我情绪消化去,不到两秒,他又转过来,冷静了一下:「桑未眠,今天是你请客,报答我。」 他的意思是希望她搞清楚情况她适不适合这样和他说话。 桑未眠面色如常:「好的,抱歉。那我们?继续往前走?」 她倒是收放自如。 顾南译没好气:「我都有点不想去了。」 桑未眠:「别嘛。」 这么大个人情她得还了。 刨去他们现在「一家人」的尴尬关系以外,哪怕只是从工作室长久发展的角度来说,这个人情也是要好好报答的。 桑未眠说句软话:「你给个机会嘛。我兜里有钱。」 顾南译瞧了瞧她那个装着个大翡翠玉扳指的兜:「你可不有钱嘛。」 桑未眠:「所以你想喝什么我都请你的。」 顾南译插着兜站在那儿,不动。 「走嘛。」 她戳了戳他的手臂。 那动作像撒娇。 他掀了掀眼皮,没动。 桑未眠见她没说话,于是又说:「不喝就算了。」 她不戳了,要走了。 「等等。」他叫住她。 「你哪有点求人的样。」 说完后,他继续往前走了。 「要不是想喝酒了,我高低不跟你去。」 他沿途总是这样说道。 —— 这里边的酒吧比起外面的要清净许多。 当然清净的原因是因为这里高档,酒贵。 顾南译看了桑未眠招手过来上的酒,一瓶四万八的价格还是让他抬了抬眉毛。 顾南译:「你这样的话以后房租押一付三吧还是。」 桑未眠:「我自己哪里捨得这样消费。」 顾南译眼神瞟过去,没错,是他爱的那系列里的一支。 量不多,适合两个人小酌。 她的确算是投其所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桑未眠瞅着那酒说:「地方小,不能挑着系列,委屈您了。」 顾南译让服务员把酒开了,自己把手叠得方方正正地在那儿等着人过来倒酒:「难为你了,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爱喝什么。」 桑未眠:「像您这样消费习惯的我二十年也遇不上一个,很难不让人记住。」 顾南译:「听上去桑老闆今天很心疼。」 桑未眠:「不心疼,一支酒而已嘛,我还是有赚头的。」 顾南译拖长声音:「昂,果然腰包里有钱了,说话都硬气了奥。」 桑未眠:「毕竟今天你辛苦。」 服务员把他的酒倒个半满,随后又给桑未眠的杯子里倒着。 服务员只是到了个底,顾南译就在那儿阻止他。 「好了。」 桑未眠不大满意,好歹这么贵的酒:「我就一个底。」 顾南译:「你就只能喝这个底。」 桑未眠:「或许我这几年酒量进步了呢?」 顾南译:「这玩意锻鍊不出来。」 桑未眠:「你怎么知道锻鍊不出来。」 顾南译:「我不晓得酒量能不能锻鍊出来,但我晓得你。」 桑未眠顿了顿:「你不说你都忘了吗?」 顾南译也顿了顿:「桑未眠,你还是话少一点的时候好。」 「不惹人恼。」他不拦她了,自己抿着酒。 桑未眠也给自己到了一半:「可你从前说我话少,无趣。」 顾南译:「我说过嘛?」 桑未眠强调:「你说过,你说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顾南译:「不可能,我不会说这么粗鲁的谚语。」 桑未眠:「你会说。」 顾南译:「你记错了。」 桑未眠放下杯子,盯着他:「没有。」 她样子很认真。 「行行行。」他软下声来,「我可能说过,我道歉。」 真是拿她没办法。 他把酒瓶子往她那儿推推:「不就是不让你喝酒嘛,翻旧帐呢还,多大心眼。」 她没跟他顶嘴了。 不过她还不错,爵士乐悠悠扬扬的伴奏里,她抿着小杯酒盏,小半杯下去,脸色都没改。 「现在呢,现在还不爱说话吗?」 他像是没什么目的似的问她。 酒意有一点点上来,她点点头:「最好不说话,但有时候不行。」 顾南译:「什么时候。」 桑未眠:「遇到你的时候。」 她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他回望过去,才发现她的醉意在眼里,原来这朋友现在喝酒不上脸了,上眼了。 她说的直接,诚恳。 眼里映着灯火,像是一汪被白月倒映的春水。 「嗯。」他不由地嵴背弯一点,手肘往桌子前挪了几寸,低头看她,浅浅问她,「为什么呢。」 为什么遇到他她就话多了呢? 「因为你很让人讨厌,我忍不住不还嘴。」她老老实实的。 切。 他把嵴骨收回去,又懒散靠回自己的椅背。 酒吧里不大的台子上有个老外在唱歌。 悠扬的布鲁斯调配着悬溺的灯光把整个空间装点的虚虚实实的。 她盯着台子上唱歌的人,时不时转过来说一句,这小哥唱的真好。 顾南译提醒她说,那不是什么小哥,那是一个:「什么眼神。」 小瞎子。 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随手拿过来一张餐巾纸,用随身带的笔开始在那儿画着什么。 顾南译眼凑过去: 得,又开始控制不住灵感了。 白色餐巾纸上大约有了一个轮廓,他猜她可能在画一个项鍊之类的。 黑灯瞎火的。 顾南译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打开手电筒,在那儿给她照着:「非得在这儿画?回去不能画。」 桑未眠没抬头:「回去我就忘了。」 顾南译环顾一圈,像是觉得自己打着手电影响别人了,随即挪过凳子,人坐得更靠近了她几分,用手拢着光,在角落里尽量只照她一个人:「你说说你都什么毛病。」 桑未眠依旧描着图:「你别说话嘛。」 行。他不说话。 他在那儿给她当人造灯、工具人。 半寸之间的照明让他们不由靠的很近。 直到她均匀的唿吸开始不知不觉地入侵他的领地,那种冷冷的山茶花传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脸庞近在咫尺。 酒意从眼底已经蔓延到她的脸颊了,那让她的脸微微泛红。 像极了那种因为心跳加快,唿吸节奏紊乱后才会出现的颜色。 但她睫毛向下,依旧专注自己。 这让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是一个春分落雨的潮湿下午。 他跟往常一样,去市场里淘货,但他看得上眼的好东西不多,他闲来无事懒散一瞥,就瞥到她了。 她走走停停像是随意光顾着路边的料子摊子,直到摊主问一声「小姑娘,你看珠子不」,她才会蹲下来问价格。偏偏她眼光还毒,一拣就拣个最贵的问。 摊主漫天要价,她也不说话,只是皱皱眉头。 不还价也不买,而是自己悄摸地寻块石头,在那儿画着些什么。 他以为就是个出来图新鲜的小姑娘,但没想到自那以后,他偶尔还能碰上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等她下几次来的时候,她就轻车熟路了,满市场逛一圈,见到新鲜的了才会停下来看看,偶尔和摊主说两句,但也说的不多。 一个干面包大概是她的午饭。 虽然她的外表看上去像是一树只长一朵并且折不到的山茶花,那样高高在枝头的美丽在世人眼里似乎应该配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然后她就会在那儿画一个下午的图。 那有个棚,她是个会找地方的,晴天下雨都不耽误。 顾南译那段时间很好奇她在画什么。 他趁着她去洗手间那会悄悄看过。 她有世界上最充沛的灵感和最让人羡慕的天赋。 她画下那些石头的成色、形状,然后根据那些延伸设计,构筑成品。 她在给自己上课呢。 他挑挑眉。 那该是多么敏感的一个灵魂,才能对这个世界有这么高的感知力。 …… 他再转神看她。 桑未眠画得七七八八,打了个底。 灯光实在是太暗了,她把笔合上。 「我稍微靠一会。」她说,「我头有点晕。」 「你可别睡在这儿。桑未眠。」他有点接不住她想到啥做啥的风格。 「不会的。」她说话间已经把手捏成个拳头,垫在自己的脸下面,和桌子隔开一个距离,在那儿闭着眼,「就一会,你叫我。」 他是知道她喝了酒就困的毛病的。 从前带她出去玩,她偶尔喝一点,虽然强撑着不说,但脑袋跟捣蒜似的。 她本来话就不多,喝了酒就睡觉,话就更少了。 他从前管她,不让她喝。 现在倒……也管不住她。 「行吧,那你靠一会吧。」 时间还早,他想她靠一会后清醒些总比这会好。 台上的人还在唱歌。 旁边的人没了声响。 顾南译把她压在手边的那张餐巾纸拿出来,把她即兴发挥的手稿夹在吧檯边上的书里压平,而后他才像是腾出时间来,在那儿自己喝点小酒,打发打发时间。 他眼神落在她被那些斑驳的光覆盖而形成的阴影下。 他说假话了,她的变化,不止那些的。 他招手叫来服务员,把卡给他,让他结帐。 他手腕伸出去不小心摩挲到她的长髮,身边的人头埋在她臂弯里,像一只安眠的小兽。 这种场景熟悉却又遥远。 萨克斯悠扬婉转。 曲子再往高潮爬升。 周围逐渐开始变得喧闹。 夜色悄悄地,悄悄地,在不知不觉中把人们心里的遮光布都撤走。 他的手微微抬起,犹豫了片刻之后, 最后还是轻轻地落在她的头上。 第37章 春日未眠(二更) 夜里的音乐很柔和。 他的手还落在她的脑袋上。 那感觉很熟悉也很陌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那样做了。 发梢充盈在自己掌心里的感觉像是一弯握不住的流水,有时候却又莫名地像是锋利的倒刺,每一根刺都是因为曾经那些相处的日子长出来的。 他嘆口气,按照约定说的那样,只让她睡一会。 他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在那儿叫着她:「桑未眠,起来了。」 她没动静。 「桑不睡觉。」他再度拍拍她脑袋。 她也比较好叫醒,不是那种赖床拖延的性格,只是眨眨眼,用那种迷茫和空洞的眼神望着她。 「眼屎擦擦,我们要回去了。」 即便他只是揶揄她,她眼角根本就没有东西。 坐在那儿的人还是听话照做地随手从桌面上拿了一张纸巾,在那儿擦着眼角。 得亏他刚刚把她手边拿来画画的餐巾纸拿走了,不然这会遭殃的就是它了。 「我睡了多久了?」她问他。 「就一会。」他一边拿起外套一边回她,「你说你沾酒就困,你自己开工作室你怎么应酬的?」 「我有合伙人的。」她老老实实地说,「她负责对外应酬、拓客,我负责产品,不常喝酒。」 他睥睨问她:「男的女的?」 桑未眠:「女的。」 顾南译:「那她人呢?这么大个事怎么不过来。」 「她要去谈展会的事,忙不过来的。」桑未眠说完,随即又把服务员叫过来付钱。谁知那服务员恭恭敬敬的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却说她身边的这位先生已经把钱付了。 桑未眠随即转头过来问他:「你怎么把钱付了啊?」 顾南译没所谓:「你不是装睡逃单嘛。」 谁装睡逃单啊。 桑未眠:「我那是困,我只是说睡一会,睡一会我就起来的。」 顾南译:「行了,付都付了,走吧。」 他伸手过来揽她。 腰背是最先感受到温度的,隔着单薄的小褂,他手臂虽然只靠上来一瞬间,但那种亲近在人刚刚甦醒最脆弱的时候如排山倒海般的扑面而来。 只是一出门的时候,一阵春天夜里乍暖还寒的风吹过来,随着他的手再度离开,那点夜里的寒意又钻进她空落落的小褂敞袖里。 她就地打了个寒颤。 「冷了?」他出声问她。 桑未眠搓搓手臂:「还行,等会去车里就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他站在店门后,随手把自己身上的那件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 桑未眠抬头看他。 伴随灯火而来的阴影把他的那点漫不经心都藏起来了。 只剩下他那点好听的声音,在通透的晴天夜里,娓娓响起:「穿着吧。」 随后他就走在前面。 桑未眠道了谢,跟在身后。 许是这会时间晚了些,道路两旁原先摆摊的人少了很多,四周没有刚刚进来的时候那么亮堂了。 桑未眠在那儿仔细地辨认着脚下的路,偶尔经过几个不平整的,她得端详清楚了再往前走。 顾南译在前面走了一会,感觉后面的人的气息越来越远了。 他回头望望,果然她丢下了一大截。 于是他只能停下来在那儿等着她。 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她终于是过来了,他又在那儿插着兜问她:「桑未眠,你是不是早上又没吃药?」 他话说的难听。 桑未眠皱起眉毛来:「我吃了的。」 顾南译:「吃了你这毛病三年了还没见好?」 桑未眠:「这不是要一天天在好嘛。」 顾南译:「那你就是没吃。」 桑未眠不和他争,走到这边的时候,因为犯困加上光线不好,她觉得有必要歇一会。 顾南译撇她一眼:「那你上次做完胃镜给你开的药,你有在吃吗。」 桑未眠觉得他比早上吵人春眠的鸟还唠叨:「吃的吃的,我都要吃完了,医生说吃完了就去复查。」 他嗓子眼里轻嗯一声,又继续说道:「那你平时烟啊酒啊的,你自己注意点。就你这身体状况……」 「你带烟了是吗?」一句话打断他。 顾南译转头看去,她已经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了,套着那宽大的西装外套,手伸进他原来的那个西装口袋,带着肯定地抬着头问他。 桑未眠:「你带了。」 他几步走过去想要阻拦她,但为时已晚,她已经准确无误地从他那个口袋里掏出了他的烟盒。 他人刚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桑未眠——」 「一支不要紧的。」她自说自话,烟盒已经被打开,她被宽大的西装盖住的手在夜里显得尤为白皙,手腕一转,轻巧地就从烟盒里捞出来了一支。 她将那烟递进嘴里,低头,拧火,眉头一皱,而后一道青白色的烟气就这样腾腾升起。 那样子莫名像只野猫。 你餵养过,逗趣过,并且付出了十二分的耐心甚至想把她接回家去,但她依旧不亲人,不认主,不肯为你待在你的屋檐下做只属于你的猫,时时要走,也永远没有家的概念。 她这样子充满了过去的叛逆和疏离。 顾南译往前一步,攥过她拿着烟的手,把她从地面上拉离。那点力道甚至让她踉跄,几步都要跌到他怀里。 他知道他这样攥着她会疼。 她果然眉头微皱,但依旧不理他,似乎还沉浸在刚刚那种瘾头被满足的欲望中。 「桑未眠。」他这次是抵着牙床叫她的名字的。 他有点失控。 他很少有这么失控。 是她刚刚的表情——那太冷了,太易碎了。 就跟从前她一点都不在乎地和他说玩玩,玩完了又不带一丝留恋的说分手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一直觉得,桑未眠是一个很简单,却又是很复杂的人。 有时候他很懂她,有时候他又觉得遥远。 那让他很无力。 她却在这个时候缓缓说道:「你别教训我嘛。」 大约是尝了那味道,她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像是为自己开脱一样,又补了一句:「我身上都不带烟的。」 她的眼睛不是那种疏离的清冷了,而是那种混沌的沉湎。 他这才发现,她是真的有点醉了。 他泄了气,他和一个醉汉较什么真呢。 他只能松开她的手:「抽吧,抽死你算了,谁管你。」 桑未眠没了他的桎梏,又蹲在路边。 他的西装边缘因此落在地上,地面上有些残枝落叶沾上那昂贵的羊毛料子。 桑未眠难得嘟囔:「我就这点爱好。」 顾南译插着兜站在那儿等她:「是,抽菸、喝酒、熬夜。你不就这点致命的爱好嘛。」 桑未眠眼神落在地上,手上那支烟抽一半掉一半的:「熬夜是因为工作需要,喝酒也是因为工作需要,抽菸还是因为工作需要。」 顾南译:「一堆藉口。」 桑未眠转过头来,她腮帮子鼓起来,脸在灯下有点红,恨恨地说:「顾南译,要不是你,我能染上烟!」 这个锅甩的他始料未及。 顾南译:「咳,我说,还是那句话,咱俩的事多少年了,你要戒菸都能戒三五回了,你赖我,不合适吧。」 桑未眠:「而且你还抽这么贵的烟,我哪里抽的起。」 顾南译:「我……」 桑未眠:「……连平替都没有……」 她说这话的时候极为伤心。 顾南译于心不忍,他走过去,试图安慰:「那个……」 顾南译:「这个烟啊,关于它没有平替这个事,这就跟好男人一样,他过了这村啊,他就没这店,他就没有替代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顾南译:「从这个细节就可以看出,白月光那就是白月光,哪有这么多替身文学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一套胡诌。 她却被他说服了,点点头:「是这个理。」 他抬抬眉毛,醉了的桑未眠果然好哄一些。 不过她转过来,问他:「那我是你白月光吗?」 顾南译:「你……」 不是,她这人好不要脸啊。 他嘆口气:「你不是。」 「那就好。」她点点头,抽完烟了,像是要继续走了。 她刚刚说这话像是放下心来的样子。 顾南译脸色微微不大明朗:「你问这个干什么?」 桑未眠:「我怕你情伤难愈,走不出来。」 顾南译:…… 顾南译:「谢谢关心啊,不好意思啊,不至于。」 说完之后,他又加一句:「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还挺自恋哈,桑未眠。」 桑未眠:「可能就是近墨者黑吧。」 顾南译:「别,我可没有像你一样好意思去开口问自己前女友,我是不是你白月光之类的。」 桑未眠走在前头:「你去问你哪个前女友,你都是他们的白月光的。」 这人怎么突然夸人了? 顾南译在后头稍微抬了抬嗓子:「也包括你吗?」 桑未眠没停下脚步,懒懒混着酒意的嗓子也抬高回他:「是呗。」 她说的坦荡,应的直接,嘴里的话却变了味,变成一种应付。 顾南译在身后嘲讽她那万草从中过,片叶不占身的薄凉样,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外头的风一阵一阵的。 早樱已经悄悄绽放。 两人顺着那树茬指向的方向,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长。 陌生的街头上,他们除了彼此,谁也不认识。 一阵风吹过来,飘落几片樱花瓣。 夜里的掉落无人知晓。 他们在路口等司机过来。 她喝了酒后觉得有些冷,手脖子往宽大的西装袖子里缩了缩,余光落在身边的人身上。 他挽着袖子,插着兜,美成一个午夜牛郎,似是没感知到这往人骨头缝里钻的风。 他定的酒店,他帮的忙,他付的钱,他还给了她衣服…… 指腹往里卷的时候,她感觉到他西装外套的材质温润。 即便顾南译和温润这样的词似乎搭不上关系,但她还是这样形容了。 桑未眠:「你什么时候回去,明天吗?」 身边的人轻嗯一声:「应该吧,没确定呢。」 桑未眠:「去临城吗?」 顾南译:「嗯。」 桑未眠算算日子,春茶也该上市了,他是得回去打理生意。 他其实可以直接从昌京过去的,来瑞城一场纯属是绕远路,纯帮她。 他似是能看清她心思一样,在那儿补着:「还有别的事,几个朋友好久不见,聚聚。」 嗯,他瑞城朋友多,三年前那会来的时候,光是请他吃饭的人排起号来半个月都吃不完。 顾南译:「约完了再去临城吧。」 桑未眠下意识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打着双闪的车子停在了他们面前。 顾南译先过来给她开的门,手背挡了门顶,似是让她先进去:「不一定吧,临城的事估计要忙一段时间吧。」 桑未眠觉得自己多此一问。 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她是知道的,他一年一半的时间在临城,一半的时间在昌京。 她从前总是在春天和夏天见他, 却总也目送他消失在秋天和冬天。 如今却是反过来了。 但不管怎么样,命运还是爱开玩笑。 他们依旧一南一北。 可能要等到秋天,等到树木的叶子全部掉光,他们才会重新见面吧。 那个时候—— 桑家承诺的房子应该已经买好了吧。 她那个得到现在一切的所承诺付出的代价也应该要兑现了吧。 桑未眠想到这儿,没进车子里,只是回头对他说:「顾南译,你伸手。」 他没动,依旧保持那个姿势,不解地问她:「干嘛?」 她却不由分说地把他原先搭在车子顶的手拿下来。 顾南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他袖口的纽扣没系,小半截衬衫没完全盖住手腕,露出的那截皮肤上感受到她冰冰凉凉的指腹贴上来。 她从手里拿出个东西,沉甸甸地放到他掌心里。 他打眼一看,是那个唬人的大玉扳指。 顾南译想问她这是干什么,却听见她说: 「给你当路费,对自己好一点。」 第38章 春日未眠(二更合一) 顾南译转过头去,只见晴朗朗夜里的月光下,桑未眠站在那早樱随风飘落的车子边上,穿着他宽大的西装外套,手里的东西放在他手心上。 她站在瑞城三月偏暖的夜里,说的很认真,很具体。 没来由的。 他胸腔里莫名地一阵翻涌。 他们不应该有这样的嘱咐。 那太亲密。 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更是疏远。 但他收起那点苦楚,换上那点儿不在乎的笑容,掌心里还有那个东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你见我什么时候对自己不好过?」 她才是那个应该对自己好一点的人吧。 「你拿着吧。」他拒绝她。 桑未眠:「给你了,算是报答。」 她却没有再给他说话的空间了,匆匆忙忙说完后就钻进车里。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 他想找出个什么藉口来,比如这东西别人戴过他有洁癖,比如说这东西太老土了他转手都卖不了几个钱,比如说他顾三哥不至于混到这么差还得拿她的东西去典当车费。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他知道她是诚心的。 诚心地像她说的那样,希望他过的好点。 这种希望,和他到底拥有多少钱,多少地位,都是没有关系的。 但这话听起来,真让人开心又伤心。 她还是那个矛盾的桑未眠啊。 面上看上去波澜不惊。 心里却比谁都要柔软。 —— —— 桑未眠夜里回来躺下,迷迷煳煳听到一阵风雨。 第二天醒来后推开窗户,当真是「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1)。 春天在所有人穿着臃肿外套的漫长的等待中真的到来了。 她伸了个懒腰,对着窗外掉了一地的早樱树发了发呆。 今日阳光隐隐约约透过云层出来。 桑未眠猜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昨夜带着酒味的衣服还未洗,桑未眠拿起沙发上的衣服本打算自己拿去酒店洗衣服,手掠过她那件小褂的时候看到顾南译的西装外套。 她伸手掏了掏西装口袋,确认昨天那颗翡翠戒指是被她送出去了后,又从兜里摸出来一张餐巾纸。 昨晚她进屋前,顾南译塞进她兜里的,他特意嘱咐她别拿来当擤鼻涕的纸用了。桑未眠这会看清楚了,是她昨晚上兴致上来画的手稿。 她看了看惨不忍睹的手稿,黑灯瞎火加上头犯困地她都不知道自己画了个啥,亏顾南译还当宝贝似的给她装回来。 随着一起掏出来的还有那条她的锁骨一字玉链——他说把他装点的跟个小白脸似的那根。 其实那条链子配他。 桑未眠其实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男模特来展示她的一些偏中性的设计成品。 也是他这么一戴,才让桑未眠笃定她的这一款是好看的。 他在进屋前还把这链子也还给了她。 桑未眠手里还抓着他的外套。 那种感觉有些奇怪。 一件不属于你的,充斥着异性身上味道的衣服。 它带着淡淡的红茶味,像是一个你在春日起床后听到的好消息。 冬眠的心在那一刻和从沉睡中甦醒的万物一样,长出生机勃勃的绿色来。 …… 桑未眠还是叫了客房服务,把他的衣服送过去干洗了。 这之后,她去楼下吃早饭,经过顾南译房间的时候,见到客房在打扫卫生。 空荡荡的窗户边上只有窗帘在那儿随风摆动,原来的人影已经荡然无存了。 走的这样快啊。 桑未眠心想,衣服都还没有还给他呢。 —— 吃完早饭,桑未眠给吴虞人打了个电话,和她说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吴虞人一脸好奇:「你怎么解决的桑未眠,你手眼通天啊。是不是桑家——」 虞人说道一半又问她:「桑未眠,你不会又答应桑家什么条件了吧。」 「卧槽是不是桑汲汲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要你换心换肾,我跟你说,咱不至于,咱真不行咱回瑞城去咱也不是不能干啊……」 吴虞人咋咋唿唿地在天马行空地发散思维。 「你说什么呢。」桑未眠阻止她,「不是桑家。」 「那是谁?」吴虞人追问她。 怎么跟她说呢。 桑未眠:「顾南译帮的忙。」 吴虞人:「顾南译是谁?」 桑未眠:「桑先生和顾婷阿姨要结婚,顾南译是顾婷阿姨的儿子。」 吴虞人反应了一下:「奥,算起来,就是你未来继哥。」 她这会正早起在工作室的阳台上练八段锦呢,做了个「弯弓射大雕」的姿势,公放着语音:「那你这个哥,人还挺好的。」 桑未眠:「也是我前男友。」 吴虞人的「弓」拉到一半:「什么!!!!」 这信息劲爆到连「大雕」听了都自动坠落吧! 吴虞人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几步走到置物架的手机边上,对着手机那头说:「不是,桑未眠,咱俩这三年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我连一天放几个屁都跟你说,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谈恋爱的。」 桑未眠和她解释:「认识你之前就分手了。」 吴虞人盘算了一下,若有所思:「认识我之前就分手了……他不会就是你之前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那个……」 桑未眠:「嗯。」 吴虞人甩甩手,像是要努力把自己弄清楚:「我勒个老天爷。」 她在那儿左右走了一圈,哆哆嗦嗦地耸着肩,嘴里一直嘟囔着: 「我嘞个老天爷。」 「我嘞个老天爷。」 …… 桑未眠:「你至于嘛,那都过去的事了。」 吴虞人依旧震惊:「怎么不至于!那可是你前男友,你他妈喝醉了挂在嘴边的人物,我还指望着有一天你们能破镜重圆!这下好了!有情人成兄妹了!彻底be了!我世界观都崩塌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虞人说到一半又反应过来,在那儿一只眼睛高一只眼睛低地盯着手机:「行啊桑未眠,你挺会藏事啊,这么大个事连我都瞒住。」 桑未眠还是那句话:「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提它干什么。」 提了虞人也只会如今天这般这样惋惜地哀嘆命运。 她不想想这些。 吴虞人恨恨地说:「那你现在告诉我!」 桑未眠面色如常:「他插得是工作室的事,帮的是工作室的人情,你和我是合伙人,这事得告诉你,就当是对天使投资人的一种尽调。」 吴虞人:「我恨你这公事公办的样!」 桑未眠:「那怎么办,我难道哭着喊着跟你说,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还是再次爱上了他?这不比现在的情况更棘手?」 吴虞人愣了愣:「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她依旧摇摇头:「桑未眠,你真是个狠人。」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嘛。 桑未眠那段时间没日没夜地画图,抽菸,时而对着窗外发呆。 喝醉了才偶尔说起那位几句。 只言片语的,显然很难忘怀。 吴虞人:「我要是遇上我前男友了,别说做兄妹了,做同个种族我都是不能忍的!」 桑未眠:「你嫉恶如仇嘛。」 「少奉承我。」吴虞人盯着手机屏幕,又跟想到了什么似的问她,「桑未眠,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说,你前男友帮你,是不是对你旧情难忘啊?」 桑未眠:「我问过他的,他说不是。」 吴虞人:…… 吴虞人:「这事也能直接问啊?你们倒是……互相坦诚。」 桑未眠:「他说他早就记不得过去的事了。」 吴虞人啧她:「记不清过去的事他还帮你,你薄情寡性的,能揣摩出人家心思?」 桑未眠:「那我和他以后也是一家人,帮我,也是帮他自己嘛,他妈妈对我还挺照顾的,他碍于家里长辈面子,又考虑到好歹我们好过一场,可能就始于援手,救苦救难了。」 吴虞人:「见了鬼了,你们这种变.态的关系。」 桑未眠没继续说了。 她细细想来,他们的关系,的确像虞人说的那样,不被世人所理解。 前任相逢,要么互相伤害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要么装作互不认识忘却过去发生的种种。 没有人像他们一样,从重遇的时候牴触、犟嘴发展到现在的平和相处,甚至提起过去的时候还能波澜不惊,然后又各自看着对方论及婚嫁。 那不是变态是什么。 吴虞人后来八卦了几句后和桑未眠说回了正事。 她说前几天她去展会认识一个外国友商,那外国友商想挑一块上好的翡翠料做一只手镯给他夫人。她和那外国友人一来一去聊的挺熟,她教他打了一晚上麻将后,他现在已经无条件信任他了,委託她买块好点的料子。 吴虞人就把这事交给了桑未眠。 但料子好不好,没开出来谁也不知道的。 去买原石的风险性就在这里,可能开了个小窗刚好凿到种水好的,你以为整块料子都是好的,但买回去才发现,就那个凿出来的地方是好的,其实啥都不是。 桑未眠:「赌石头啊,我不做。」 吴虞人:「别人是赌,你不一样,你眼光毒,看的准,你去矿场公盘看看,掏个中上的货就行。」 吴虞人说的不假,桑未眠看翡翠,眼光是挺准的。 有人靠经验摸索。 桑未眠经验不能说多,但诡异的有直觉。 吴虞人说这是天赋。 但桑未眠说那是运气。 她说她这辈子的运气不多,用一次就少一次了。 所以她基本不出山赌石头。 其实也是害怕。 因为她总觉得, 自己所有的运气,都已经花在三年前公盘标王拍卖的那个声势浩大、 花团锦簇的夜里了。 ________ 说到最后,桑未眠也是知道的,这单生意来之不易。 不管是定制的手工饰品还是标准成品的工艺饰品,利润空间都是有限的。赌石头的高风险和它的高收益是成正比的。 就像虞人说的一样,客户已经是板上钉钉有的了,他们这一单开的好的话,能赚个不少。 偶尔试那么一两次,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吴虞人是晓得桑未眠的眼光的。 桑未眠的那点眼光的培养其实还得从她小时候讲起。 她是个弃婴,不知道被谁送到孤儿院门口的,从那儿长起来的。 她在孤儿院的时候,没交什么朋友。 即便她的样子在人群中尤为显眼。但因为她不爱说话,不怎么讨大人喜欢。那些因为她面容乖巧停留下来的夫妻在看到她冷冷寂寂的眼睛的时候,都会可惜地摇摇头。 孤儿院里有一个打扫落叶的婆婆,她总是拿着一把扫帚,路过桑未眠的时候,哀声嘆气神神叨叨地说这孩子是因为投胎的时候,没喝过孟婆汤,前尘往事都记在脑子里呢,眼底才有那样浓密的忧伤。 来领养的人当然都希望找到乖巧的、听话的、笑容满面春光灿烂的小花朵。 陆续宿舍里的人来来往往换了一批又一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桑未眠有时候看到那些陌生的人来接他们走的时候开的是小轿车,有时候看到的却只是摩托车,还有时候看到的是自行车。 不过不管他们开的是什么车,院长妈妈总是会给每一个小朋友准备好崭新的带着太阳花的小裙子,临睡前把他们床铺上的小名换下来,然后贴上属于他们的新的名字。 那个时候的桑未眠认不得那么多字,只知道那些字很复杂,不像是豆豆、七七……这样好记又简单的名字。 那是他们的新身份。 新名字、新裙子、新书包、新的人生。 桑未眠在这样的观察中错过她人生中最合适被领养的时间。 然后到了十岁那年,就像一只在宠物店待在待过了最好出售时间的尴尬期的猫咪一样,在她逐渐缩短的衣服袖子的青黄不接的抽条里,她等到了一个人。 她叫春姐。 桑未眠觉得,春姐的春,应该是暮春的春。 花已经全部凋谢了,草木完全长好了新绿。五月的天里,草间的夏虫已经做好了鸣叫一个夏天的准备。 她就是在这样的季节里,蹬着一双裸色的绑带高跟鞋,烫着一头小捲髮,穿了一条吊带的红黄色花纹交错的紧身裙,在那儿随手一指就指到了桑未眠。 院长妈妈在那儿低声介绍桑未眠的情况,虽然背着桑未眠,但她从前也听到过几次,总结来说就是她个性已经形成了,也过了最依赖父母的年级,可能磨合上会存在一些问题之类的。 桑未眠只听见那个女人满不在乎地说:「她最好看,我选她。」 没过多久,院长妈妈就过来问桑未眠,她说的很委婉,先介绍了一下那个阿姨的情况,大概就是说她多么多么的温柔,多么多么喜欢她,问她愿不愿意被领养。 或许是因为她在无数次地目送别人离开迎接温暖的过程中她也生出了许多的羡慕和期待;又或许是她急不可耐地想要证明她虽然不知道怎么样去表达自己但她心里和别的小孩子一样也有同样的炽热…… 她点了头。 那年她十岁。 她穿不上了院长妈妈准备的小裙子。 但却在春去夏来的那个晚上,在她能认得不少字的这一天,得到一个新的名字。 「桑未眠。」 桑未眠一晚上没有睡,她觉得这个名字真好听。 第二天来接她的是一辆小轿车。 比所有她见过的出现在孤儿院门口的小轿车都要亮。 车里还下来一个中年男人。 他长着细密的胡茬,穿一身西装,走到桑未眠面前,笑盈盈地看着她说:「眠眠,叫爸爸。」 桑未眠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憋了许久,一声都没有憋出来。 园长妈妈解释说她怕生。 春姐却一脸不在乎,盪着她那个单肩包,靠在那个男人身上,腻的像是逢年过节才会分到的牛轧糖。 后来桑未眠就叫那个人周叔叔。 周叔叔那个时候已经快五十岁了,膝下没有子女。 春姐是开丧葬店的时候认识他的。 那个时候他刚给亡妻挑丧葬物品,一阵雨把他困在了春姐的屋檐下。 清明断魂,他的伤心在春姐那儿得到了宽慰。 周叔叔后来就常去那公墓山脚下看她。 一来二去,春姐成了周家的女主人。 春姐想给周叔叔生一个孩子,但周叔叔遗憾地说,他没有生育能力,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春姐想说,那多简单,咱们去领养一个。 周叔叔倒是意外,问她年级轻轻的,肯领养? 春姐嘴甜,说不是和他生的孩子,她也不想要。 机缘巧合,桑未眠这才来到了周家。 春姐本来让周叔叔取名字,就姓周,也算是个周家有个后。 周叔叔却说,名字还是让春姐自己取,用不着和他有关系,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就像门口那颗春天的桑树一样,芝兰玉树、枝繁叶茂。 春姐这才给桑未眠取了这个名字。 周叔叔家境优渥,开小汽车,住小别墅,送桑未眠上私立学校,还给她找了老师学画画、学钢琴。 春姐整日沉迷于打麻将。 桑未眠的吃穿住行基本上都由家里的保姆负责。 桑未眠每周最期待的事情,是周叔叔带她去他的那个翡翠铺子玩。 周叔叔最大的生意来自于他那个翡翠铺子。 他的铺子里有奇形怪状的石头。 周叔叔常常拿着个手电筒,在那儿对着那些石头照来照去的。 店里时不时地经常来许多人,皱着眉头摸着下巴对着这堆石头讨论来讨论去的。 好像一场展出一样,那些人观光完毕后煞有其事的屏气凝神把那块石头推进后院的工作室里头去。 然后那些人像是在医院手术室门口等待新生儿一样,焦虑地走来走去。 等到机器声音停下来,一群人又一窝蜂地冲进去。 周叔叔往往走在最后,手掌拍拍桑未眠的后脑勺,笑盈盈地说:「走,咱也去看看。」 切割床边的人或捶足顿胸,或欣喜若狂。 桑未眠置身事外地地看到人类充沛的七情六慾,也慢慢学会观察那各式各样的石头。 等桑未眠再大一点,周叔叔就开始和她讲一些她听得懂的门道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放大镜、手电筒…… 手感、颜色、切割的位置…… 全赌、半赌还是明料…… …… 她似懂非懂,但也认真好学。 不过让人意外地是,她在那铺子里钻了五六年,等她十五六岁的时候,眼光却能比上十余年的老师父了。 周叔叔说她有天赋。 桑未眠问他天赋是什么。 他却说,做这一行,经验固然重要,但能冷静客观地不被情绪左右,比起盯着世俗给出的价值评判,专注于大自然的亿万年来的规律本身——那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判断风化皮下的有没有真东西的关键所在。 桑未眠听懂了,他说她性子稳。 从小到大,她听过关于她性格的很多话。 说多了以后甚至她自己都相信打扫院落的疯癫老婆婆的「孟婆汤」理论。 但在周叔叔这儿,他却认为,每一种个性都有自己出彩的优势。 在同龄人都在追明星玩游戏谈论八卦的时候,桑未眠的业余时间却泡在这堆石头里。 和周叔叔一块的那些「赌徒」有的曾经叱咤风云过,最后也输的个倾家荡产。 唯有周叔叔自己,这些年来还是生意长虹。 曾经的「战友」这会都成了抱孙儿的老头儿了,拿着个菖蒲山过来串门,见到在屋檐下长的亭亭玉立在那儿给石头雕件抛光的桑未眠,和他打趣道: 「哟,老周,后继有人了啊!」 「我女儿。眼光准着呢。」周叔叔泡一杯茶,往摇椅上一坐,自豪着呢。 …… 这就是桑未眠眼光还不错的很大的一个原因。 她在那短短的五年时光里学到了太多的东西。 那不长的人生里唯一的美满可能就是这样在她往后的生命里打下了烙印。 她那个时候决定了,她往后也想做这一行。 就像周叔叔说的那样:她有天赋,适合做这一行。 虽然这句话在她长大以后的某一天回想起来的时候,更像只是一句对她的鼓励而已。 他从来都没有和她计较过,她偶尔顽劣打碎的翡翠雕件。 他也从来没有埋怨过在他坐在堆满书房的落地窗边看书的时候楼下春姐传来的喧闹滔天的麻将声。 只是有一次,桑未眠在撞见春姐上了另一个小轿车的时候慌不择路地想要藏起这个秘密的时候,却从高大的树荫绿色里看到从不抽菸的他在那儿点着一支烟。 他也发现了她。 桑未眠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这一刻,三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居住关系是那样的脆弱和诡异。 周叔叔只是笑笑,安慰她说。 每个人都会老的。 你周叔叔也一样。 …… 桑未眠这才看到他鬓边满满的白髮。 他总告诉她,心要静,手要稳。 对世界上的缘生缘灭、四季更替,都要存在敬畏之心。 她都听进去的,好好地记在自己心里。 只不过她有时候依然还是会有些后悔—— 五月天里的那个傍晚。 她抿直唇线。 不肯叫他一声爸爸。 第39章 春日未眠 那样久远的往事,想起来的时候,显然有让人觉得恍如隔世了。 如果不是那些年见过的摸过的东西还带着那些熟悉的手感,桑未眠都甚至觉得那就是个梦。 真的靠近美院,并且开始把这一行作为未来的从业方向之后,桑未眠反而没有那么多的机会真的接触到这些东西。 认识顾南译之后,她才算是重新捡起她那点所谓的「天赋」的。 顾南译也玩石头,只不过他没有像周叔叔那些朋友们似的玩的这样的走火入魔。 桑未眠从前在临城的武山市场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儿淘东西了。 他出手大方,这临城搞翡翠的就这么大块地儿,一传十十传百,谁都知道了,梅山夜市这一块有个动辄甩个几十几百万的公子哥儿。一时之间,全城的人都来找他当冤大头。 桑未眠在那小土坡上画了几天的画,空余的时候她一边嚼着面包一边来看那些来找他的人。 他懒懒散散的地在那一头开的热烈的桃花树下支了个摊,有人送货上来他一不拿放大镜二不拿手电筒,只瞅一眼就在那儿似乎是凭着「直觉」判断着东西,看上去的确是个外行。 但几天下来,桑未眠发现,找他的人虽然多,但他并不是那种像他们口中说的一样的好煳弄的冤大头。 几百个人里他才收一单,那一单的货,偏偏还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上等货。 桑未眠明白过来了,他故意佯装出手大方,把全城有私藏好货的人吸引过来,短时间内闻风而来供他挑选,这不比他一家一家打听,全城托人搜罗甚至去展会标盘省钱省力? 唔,她还真以为他只是个顶着一张脸招摇撞骗的桃花精呢。 后来,顾南译就让桑未眠帮着看了。 他从东南亚不知道哪个矿洞里淘来些所谓的矿主私藏,看热闹的人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号称是专家老法师的自荐的他鉴的都盼着一睹那宝贝的真容。 顾南译却撵走了人,只带着她看。 工作檯上放着手电筒和放大镜,以及各式各样的工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桑未眠站在那石头面前,只是淡淡地说,她看的不一定准的。 她很久没看石头了。 顾南译只是翘着他那点儿吊儿郎当的京片子:「没事儿,大胆看,不行我回头让人再看看。」 话是这么说,可是桑未眠每次下了判断后,不管旁人再怎么建议,他就没真再找人来看过了。 她说不行,他就不要了;她说还行,那一定开出来是好货。 也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他找的鑑定师年级轻,眼光浅,看不出好东西来。 顾南译挑了挑眉,当场就让人开了。 那块翡翠石头报价二十万,对半切割成明料后众人傻了眼,别说二十万,都不知道能不能做个两千块的镯子来。 他明知道不值这个价还是要了,只为了给对面证明,桑未眠说不行,那这东西就是不行。 他花二十万给他们开开眼,让他们往后把嘴缝牢了,他顾三哥带出来的人,能让你们说一句不行? 桑未眠倒觉得被说一句好与不好的,她不计较,她计较的是——在那儿算了算,唔,他又亏了二十万。 花二十万为她争一口气,她觉得不值当的。 但她又同时觉得,除了周叔叔以外,顾南译是世界上唯二一个愿意这样相信她的人了。 吴虞人是认识桑未眠一年之后,才在某个公盘拍卖的时候听到桑未眠轻轻说了一句,这个价格其实叫高了。 虞人这才问起桑未眠来,意外得知她是个老手后,兴奋了几天没睡好觉,拉着桑未眠说有这手艺,咱俩还摆什么摊做什么画什么设计图啊。 桑未眠却只是平静地说:「每个人的运气是有限的。」 吴虞人说那怎么会是运气呢,那是你的能力啊桑未眠。 桑未眠却摇摇头。 周叔叔是教过她不少,但他自己却极少自己出手去赌。 原因就是因为他说,老天爷给了一个人吃饭的天赋,那是这个人的运气。 运气是有限的。 用完了后就再也赢不了。 就像隔壁倾家荡产的张伯。 也像因为接受不了会输一直赖在赌桌上不走的周叔叔的那个同胞弟弟一样。 他们都曾经有天赋、有能力,也都赢过。 但是依旧不懂久赌必输这个道理。 人一生的运气,是有限的。 所以桑未眠是不会把这种投机行为作为自己吃饭的本领的。 吴虞人在电话里和她磨了半天。 就说就这一次,让她去看看开窗凿出来明显一点的料子就好,稳一点。这样,总不算是赌博吧? 桑未眠回她:「也算是赌的,没切成明料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吴虞人:「哎呦眠眠,就这么一次,搞定了他我们往后还能做出口生意呢。出口生意你知道这里面的利润空间吧,况且人外国人可认品牌了,也是我们自己对外打名气的关键时候,必要时期哈,咱算不上投机的……」 吴虞人在那儿劝了她半天,桑未眠最后还是架不住,答应帮她去看看。 今年的公盘拍卖时间和往年差不多。 桑未眠虽然这些年在瑞城,但她几乎都没来过这拍卖场。 虞人未雨绸缪,从前在两人还没有什么规模的时候,就给他们俩提了入会申请。 瑞城虽然地方小,但仗着和矿场地接近的地理位置,又有国内最大的标场,入会制度设的颇为严格。 新人要入会,要有黄金会员的介绍才行。 黄金会员至少是要在标盘消费过百万的人群。 吴虞人骂骂咧咧,她哪里去认识能在标场拍卖消费过百万的人呀。 那个时候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那儿报着他们的信息,先填了信息。 结果原先一脸懈怠接待她的那个男人看了一眼信息后,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没两分钟,就双手拿着会员证恭恭敬敬地从那高台子上下来,左一个「您请坐」,右一个「您喝茶」的。 吴虞人后来才知道,桑未眠是那儿的黄金会员。 她一脸可怖地说,桑未眠,你这个动辄能在公盘消费一百万量级的女人,为什么要来和我挤工作室的上下铺。 桑未眠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从前她和顾南译来过几次。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名号太张扬,就借了她的名买过几次东西。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所以她才有个什么黄金会员。 吴虞人这才知道桑未眠的这个前男友。 什么来歷她不是很清楚,但从那只言片语中,她觉得她前男友必定不是个凡人。她也是那个时候,开始莫名其妙期待一些没有根据的久别重逢和破镜重圆的。 …… 如今桑未眠哪怕是长久不来了,这会子拿出自己的会员证来,也是由主场的经理亲自来招待的。 最佳观赏区,好茶好水地奉上。 桑未眠被一路优待,她倒没想到,经理虽早就换成了面生的,但顾南译的萌庇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依旧好用的。 她所处的地方就是一个雅座。 楼下是交易的大厅,等到正式的交易开始的时候,他们面前的电子屏幕会有全方位的直播展示,让他们不用下去人挤人也能清晰地看到拍品的样式。 桑未眠了解了吴虞人口中的那个外国商人的预算,估计着还用不着去拍公盘上的料子,等会只需要到外圈看一看已经定价的料子就可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但时间还早,桑未眠打算在这儿看会热闹,再干正事。 屏风隔断的雅座里传来隔壁的动静。 那头似乎坐了不少的人。 桑未眠本来是无心听别人讲私事的,奈何那头有人在那儿问着:「三哥,您都三年不来这标场了,今儿突然出现是怎么个意思,难道今儿场子上有什么硬货?」 原先意料之中的声音却没有响起。 只是另一个人接着说:「三哥都这么多年不出山了,必然有啊。哎,三哥,您实话说,是不是那个标王?我听说那是个稀罕物,好几个老法师都是稀罕东西。」 「再稀罕能有三年前那次稀罕!说起三年前那一次,那真的是神仙打架,我听说义大利那个收藏家可是拿着志在必得的决心来的,你记得不,在外媒面前大放厥词的那个。还有那个法国人,自诩是什么皇室后代,带着几个高奢的珠宝设计师过来的……国内的就更不得了,行业鑑定员、各路收藏大拿、新闻媒体报刊杂志社,还有各种来看世面的同业……那场面真的,那一晚,我敢说是十年之盛。」 「真有那么热闹?」没在现场的人追问道。 的确,真有这么热闹。 桑未眠在心里不由地回答道。 那个人说的并不夸张,那一晚,香车宝马,锦衣华服,群雄逐鹿,加价声此起彼伏。 窗外的一阵风吹过这会儿徐徐吹来。 桑未眠手指掠过自己髮丝的时候,春风也把她面前的编织竹帘一角掀起来。 她从那些细密的编织物的缝隙中重新看到他。 他坐在隔壁雅室的窗台边,手懒懒散散地搭在一边,眼神随意的落在窗台上,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身边的人说话。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外套,里头的那件衬衫身上的刺绣依旧是白色浮雕山茶花,与平时里做暗纹不同的是,这次的白色花纹在黑色的衬衫底色上尤为明显。 也就他敢仗着自己那点男身女相敢这样地穿。 他眉骨高,额头饱满,高眉骨带来的攻击感其实让人觉得凌厉,但他眉色浅,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又中和了那些锋利。 比起那双有些危险的眼,他的下半张脸里鼻子高挺,下巴平直,唇薄,长相反而偏秀气。 上天对他尤为偏爱,他的五官,多一分就柔了,少一分则冷了。 他手里下意识在那儿倒着自己的火机。 那是他的习惯。 过去和现实重叠。 她没来得及挪开眼,那点缠绕在他身上的眼神,被他一个抬眼,就捕捉到了。 他把目光浅浅地投过来,问她: 「看够了没?」 第40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被他发现了。 早知道,刚刚那阵风撩起来的时候,她就不该存着私心地用手挡着那帘子在那儿看了。 顾南译显然不肯放过她,虽然隔着个屏风,依旧蛮横:「说你呢,桑未眠。」 桑未眠心想不看就不看。她正要把撩起来的帘子放下来,却只听见他说:「你过来。」 她想说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挺好的,但又看到原先在在隔壁雅间的人这会都已经伸长了一脸八卦地看过来。 她觉得和他犟下去似乎是给别人看了笑话。 于是她起身,慢慢吞吞地往他那边「迁徙」着。 等到桑未眠撩了帘子过去,那头齐刷刷坐着的三个人这会全部站起来,都说自己不打扰了就往外头走了。 他们告别的时候,顾南译只是嗓子眼上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叮嘱一句:「隔壁别让他们再带人过来了。」 他们出去合上门的那一瞬间,对流的空气震了震窗边的竹帘屏风,倒挂的穗条微微荡漾。 「坐吧。你站着干什么。」他随意地在那儿摆弄着茶具,像是要给她倒一杯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前几天才见过,这会见着又觉得是不一样的陌生。 桑未眠坐下来,脚尖依旧是秉着的,拾起他放置到她面前的茶杯,问到:「你都没有抬眼,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窗户有放反光。」他轻巧揭过这个话题。 桑未眠从这头看向窗台,的确发现屏风后面坐着谁看得清清楚楚的,难怪他刚刚说别让人带人到他们隔壁了。 桑未眠随意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顾南译托着杯水,没分半分眼神给她:「怎么,场子是桑老闆开的?就准你来,不准我来?」 阴阳怪气的倒是她熟悉一点。 桑未眠:「我来给一个客户买点东西。」 杯里的碧螺春不错,桑未眠抿了一口还想再尝尝,于是问他:「三哥来这儿做什么?」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改了称唿。 这会子说的话倒是顺耳。 顾南译毛被捋顺了,放下茶盏,看着她:「我来换点路费。」 桑未眠这才看到茶几桌面放着一个红色的盒子,那盒子里装的就是那个东老闆的翡翠扳指。 他抬抬下巴,解释说:「你又不要,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听说东老闆今天要来,我打算卖给他,物归原主,赚点机票钱。」 哦,是这样。 桑未眠可以想像到等会东老闆见到他的反应,非得把他气炸不可吧,自己白白送出去的东西还得花高价去买回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桑未眠:「你还是卖给别人吧。」 桑未眠是诚心的,她怕他被人打,毕竟遇到这种事还能忍的人在世界上已经不多了。 顾南译却只是懒懒散散地说:「比起别人,东老闆更需要。」 桑未眠看看他:「那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你要不把你刚刚那几个朋友一起叫上。」 顾南译:「不用了,就你吧。」 桑未眠:「我?」 我不行。 顾南译见她杯子里的茶水空了,又给她满上:「毕竟我是你的『人』,真要被人揍了,桑老闆也得在前面挡着点。」 桑未眠这会在那儿划清界限:「我又不去临城的,这东西卖了头等舱是你自己坐去的顾南译。」 「嗯?」 他低低应一声,身体依旧在那儿没有动,掀开眼皮,桃花眼微微上扬,问她:「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临城?」 桑未眠愣在那儿。 提到临城,她想到的是那落了一地的春花。 多雨季节的潮湿把江南晕上一层雾气,山水之间因此变得模煳,就连人的心事都会变得飘忽不定。林荫绿道的春天里,山间行驶的汽车巴士爬过山丘土坡,跌撞而下的时候把人的心震得七上八下的。 他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回临城,那简单的一句话听上去却像是在问她要不要和他再次共赴那场春花落英的三月天。 那些个无人打扰的山间度假酒店里,藏着太多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 她应不出声来。 他却自顾自地笑起来:「只是问你要不要去玩,过几天王佑他们要来临城摘茶。」 桑未眠这才心里一松。但随之,也有一种淡淡的酸涩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桑未眠接着话:「我猜一定是王思爻想去体验一下吧。」 顾南译:「或许吧,他向来宠她这个妹妹,大约是借我的场子,讨好他妹吧。」 桑未眠:「挺好的,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呢。」 顾南译:「耽误不了几天。」 桑未眠见他没有退让,她只能在那儿解释道:「真去不了。」 说完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到:「你这次回去,应当会去见顾外婆的吧,能帮我问声好嘛,说我往后再去看她。」 顾南译听完这话后,抬头看她:「桑未眠,我外婆,你还是不要见了吧。」 「她把你当外孙媳妇,你这会用什么身份见她?」 桑未眠低下头来。 是她没想周全,只是下意识地惦记着记忆中这位慈爱的老人家的身体,却忘了他们现在复杂的身份。 如果顾外婆知道了,就等于顾婷阿姨也知道了,到时候,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顾南译见她那个样子,又只能把声音软下来:「她老人家身体挺好的。」 桑未眠点点头:「那就好。」 除此以外,她就别无他话了。 或许是因为谈及临城,两人各自思绪万千,接下来的时间里谁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下面的拍卖结束。 比起三年前那晚,他们坐拥全世界最歆羡的目光,收到最多的聚光灯和艷羡的目光,现在的他们,更像是已经退居到幕后的「歷史」。 谁又在那肾上腺素飙升的夜里砸了天价,谁又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最后得到了珍品,那些被追捧的东西在机器的轰鸣声里最后开出了多少价值,用那样从诞生到出土就饱受着众人热烈的目光的料子最后又变成了怎么样的物件佩戴在怎么样的一个美人身上…… 那都是不是他们关心的话题了。 他只是在楼下那样喧闹的背景里点起一支烟。 大概是见她沉默,他给那烟盒子一个力道,那东西就顺着光滑的桌面来到了桑未眠的面前。 即便是抽二手菸,他们也还是选择了互相伤害。 桑未眠从盒子里随意地挑了一只。 她点火,入嘴,从那窗户里看到自己的表情。 一定程度上来说,她抽菸的样子,有点像他。 那很奇怪,他们明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喧闹像是远处的背景音乐,耳边却是清晰雨打窗户的声音。 夜色开始蔓延到这座边陲小城里,湿漉漉的雨水落在窗台上。 浓重的夜色里,他们相顾无言,只是自顾自地抽着一支烟。 那种空气里的兇狠和散漫却像是一场事后的战场硝烟。 那很像过去。 他们做完后,他靠在窗台边上裸着上半个身体,慌不择路地在那儿抽出根烟来,颓丧地躺到她身边的棕榈色沙发里。 她那个时候还不会抽菸,只是默不作声地从帆布包里拿出平板。 他说他真是服了她了。 他那个时候就说她牛逼。 空气里的旖旎都还没有散除呢,她就跟没事人一样地穿了一件白色无袖的单薄上衣就坐在地毯上在那儿画图。 他伸手,在那儿摩挲着她的后脖颈:「怎么着,我的身体是你的创作灵感啊?」 他说的傲慢又不爽。 她也不搭话。 头髮被她随意地裹成一个球,高高地在那儿倔强地像是个知道春天要来了的土豆。 见她不说话,他在那儿把它解开,让他们失去控制地全部散落下来,他望着外头在一阵春雨过后要爆芽而出的桑树,自言自语地说:「桑未眠啊桑未眠,谁给你取的这名字,够声东击西的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见身边的人还没有搭理他,他低下头去。 她吃疼,「嘶」了一口,脸上这才有点埋怨:「顾南译,你干嘛。」 他顺势把人拉到他膝盖上,从后面抱着她,温热的脸庞就在咫尺,但他好似保持着那距离,只是专心地看着她画的东西:「干嘛呢,不带理人的。」 桑未眠这才老实说:「那个行业赛要交稿了,我赶工设计图呢。」 「我瞧瞧。」他拿起平板来,见那白色图纸上已经画了一套套链,碎钻极繁的设计不似往常的主吊坠是在中间的款式,她设计的那款主吊坠在侧边,两条白色的链子中间用叶子和雨滴围绕成一弯绿波,绕在一小长串珍珠上,样式更像是西洋的古董珠宝,但里面的意象却更偏中式的禅意。 顾南译看到这幅图的右下角写着的作品名空白的。 名字她也没取。 叶子和雨滴的缠绕和镶嵌工艺难度较高,他于是问她:「你这主石用什么?」 桑未眠眼神落在那图上,思索了一会,说到:「用橄榄绿宝石吧。」 产量大,质地软,不费手,当然,最重要的是——便宜。 参加这次比赛不光是要设计图的,还要送成品的。 要是拿奖了,作品有机会上业内top的珠宝拍卖行拍卖的,那不是学校里什么过家家的比赛,当然要用真材实料了。 「橄榄绿不够透吧。」身边的人盯着她那副图,微微皱皱眉头,「颜色也不够正,那点黄调太过了,你知道你这作品第一眼让我想到什么吗?」 桑未眠转头看他。 他把她往自己身上託了托,低低地说: 「在所有人安眠的一天夜里,突然下起了一阵雨,然后第二天,当人们推开窗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满树都是鲜绿,叶子上还挂着那些剔透的雨珠,干涸的池塘里的水满了起来。一种悄无声息地生长在窗前蔓延,就像是我看到你的作品一样,一种宁静,一种肯停下来驻足想像的耐心……」 他说的很具体,把她作品里的一些留白都补充了。 桑未眠当下觉得,这幅作品,应该叫做:春夜。 「用翡翠吧。」他那样建议道,「上品翡翠的绿,才配得上你这幅组作品。」 桑未眠惊嘆:「翡翠很贵哎,这次参赛要成品的。」 她摇摇头:「我哪里买得起翡翠。」 「要不我用假的,仿真品好了,真有成绩了我再重新做……」 桑未眠当下就想着处理的办法。 「多简单一事。」他却不以为意,伸手拢着她的脸庞,把她转过来,「过几天瑞城有拍卖,我给你去淘。」 桑未眠要阻止他,他的指腹却来到她的耳垂边上,舒展的眉眼此刻低沉下来,不上扬的眼尾此刻变得柔情,只是低声缓缓地说: 「桑未眠,咱要比,就拿真材实料去拿个第一。」 第41章 春日未眠(一更) 那个时候,桑未眠以为他只是说说。 她跟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不是没有见过圈子里的富家公子值千金为博身边的姑娘一笑的。 即便她没有开口要过什么,他给的东西总是那样的超乎自己的想像。 但那天晚上,只因为她多看了一眼那翡翠料子上开出来漂亮的窗花,本来只是来看热闹的顾南译却开了个天价。 许多人都说当年四千万拍的石头开出来是堆废料,顾家三哥是个惯会花钱投资失败的纨绔子弟。 只有桑未眠知道,那石头开出来有多漂亮,多嘆为观止,多让人觉得死而无憾。 但它却遗憾地至今都未能见到天光。 那是她至今为止都不敢触碰的东西。 再过一段时间吧,等她和晏自遥的事情确定了,桑家把另一半资金打过来,她就去把东西拿出来。或者她再努努力,流动资金上再凑凑,和虞人商量一下,能不能把东西先拿回来。 那套《春夜》——是她在他拍下那块料子后她想出来的关于那套珠宝的名字。 已经离开她太久了。 冰冷地躺在那不见天日的展柜里,永远都迎不来那个爱它的人。 —— 随着楼下的拍卖完成后,桑未眠回过神来,发现他们面前的菸灰缸里已经落了不少。 说来也好笑,他们像是两个逃离现实的瘾君子一般,在这儿消磨时间。 好在他的这款烟浓度不大,味道也是很特殊的茶香。 桑未眠揿灭了烟,在那儿解释道:「那我去下面看料子了?」 顾南译的思绪貌似比她的还远,眼眸沉沉的:「嗯。」 桑未眠起身要动。 顾南译最后还是出声叫住她:「桑未眠。」 「嗯?」 顾南译:「我这次真走了。」 外头的雨滴和窗户黏.黏.煳煳的,怎么样都不肯让这从天而降的掉落到泥土里。 空气有一会的安静。 桑未眠最后才出声:「嗯,我知道的。」 顾南译:「过几天你回去,有人来接你吗?」 桑未眠点点头:「晏自遥出差回来了。 顾南译顿了顿:「行,那你也早点回去,瑞城不怎么安全。」 桑未眠:「好的,我有数的。」 道别是那样的简单。 桑未眠从那个隔间里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出来的时候,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回头看了那房间一眼,然后快步走下楼去。 楼下的明料基本上是明码标价的,桑未眠挑了块价格公道种水又好的料子,结算了价格后,就让他们打包起来先空运回去了。 她自己从拍卖场出来,抬头望了望还在下雨的天,在路边伸手招揽了一辆车,回了酒店。 等真的到了酒店,她给顾南译发了个消息,报了个平安。 他回了一个好,说他今晚的飞机就去临城了。 晚风摇曳的雨后夜里,桑未眠缩在酒店沙发里,再问了问他,戒指变现了没。 他地回了一句:卖给拍卖行作为捡漏福利了,东老闆哭着拍走了。 桑未眠笑出声来。 这样一来,他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 等瑞城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桑未眠眼看金老闆那边的进度也恢復如常了,就买了机票回了昌京。 晏自遥本来是说好在昌京机场接她的,这次却出现在了瑞城的机场。 桑未眠带着一幅墨镜,拉着拉杆箱,给自己的脸裹成了个粽子似的。 她经过晏自遥身边的时候,他都差点没认出来。 晏自遥:「眠眠?」 桑未眠停下来:「咦,自遥?」 晏自遥:「真是你啊,我还以为哪个明星乔装打扮成这个样子。」 桑未眠把头巾解下来:「哦,太晒了,我都晒黑了。」 她今天穿得和往日里不一样。 瑞城早晚冷,中午却很热。 这会的她腰间系了一件外套,装是一条宽大的直筒牛仔裤,上身只穿了一件条纹吊带短款小衫,七彩颜色把她衬得更活力一些,说话间把自己的墨镜摘下来。 晏自遥打量她一番,点点头:「是有点变黑了。」 桑未眠一愣:「这么明显吗?」 晏自遥笑了笑,拿过她的行李。 他靠近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但不太像是男士用的冷质调的味道。 好像只是悬浮在他的表面。 但也只是一瞬间,桑未眠觉得可能是自己嗅觉发生了错乱。 桑未眠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怎么来瑞城了啊?」 晏自遥一边推着她的行李一边回答她:「我也是要转机回的,索性就来瑞城转了。」 桑未眠知道他是从新加坡回来的,来瑞城转机可不是什么便利的路线。 晏自遥像是看穿她,笑笑说:「公司给我放了长假,我就当来度假。」 说到这儿,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哎,眠眠,你来昌京是不是都没怎么玩过,要不我给你当嚮导,陪你玩几天吧?」 桑未眠想说不用。 她有很多的事要忙。 她连临城都没有答应去。 可是当她抬头看到晏自遥那样诚心的表情。 又想起他们之间的那些未来要遵循的契约。 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 —— 晏自遥这个嚮导,实属实说,当的不错。 昌京那点儿人文地理或者是小众旅游地,他都能说出个一二来。 每次出门他都车接车送。 桑城杨也让晏自遥回家吃过两次饭。 晏自遥大包小包地准备了许多的东西,桑家从他踏入门槛的那一瞬间就拿出了十二分的欢迎。 他来吃过两次饭之后,晏家就开始招唿着桑未眠上门吃饭了。 同样的,桑家也给她买了许多的东西过去。 晏家是个大家族,桑家奶奶在这种细节上是不肯落人口舌的,费心准备后一样一样地嘱咐桑未眠,让她认着人一样一样的别送错了。 这一来一去的,吴虞人在店里的时候,空了就打趣小澜,说你学姐啊,真的要嫁人了。 小澜一脸天真:「学姐回昌京本来不就是要嫁人的嘛。」 吴虞人摇摇头:「你不懂。你没有磕过cp,不知道这种自己看好的cp被拆了的感觉。」 小澜又问她:「虞人姐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拆什么cp了?」 虞人一脸慈爱:「你不懂,小澜宝,成年人的世界,诡谲风云啊。」 小澜嘟囔一句她早就成年了。 学姐传说中要嫁的男人她也见过呀,来过店里几次的,人品相貌都是上佳,还有钱,并且和桑家也算门当户对,即便他们之前了解的不多…… 「还有先婚后爱呀?」小澜转过头来和吴虞人说,「我觉得先婚后爱也不错,我磕先婚后爱。」 吴虞人甩甩眼:「我是破镜重圆脑残粉。」 「谁和谁破镜了?」小澜一脸八卦地问着吴虞人。 虞人眼见桑未眠从工作室出来,连忙做禁声的表情。 吴虞人:「工作啦工作啦,小澜,仓库货点了吗?」 小澜反应过来:「哦哦哦,我这就去。」 等小澜走了以后,吴虞人走到坐在那儿看着这个月帐单的桑未眠身边,轻轻嗓子:「我说桑未眠——」 桑未眠没抬头。 吴虞人再度试探:「你不说说你和顾三哥的事?」 吴虞人自从知道了顾南译就是桑未眠在美院读书的那个前男友后,就对顾南译展开了三百六十度的调查。 她发现顾南译这些年好像都没有过女朋友,并且对家里想要促成的这门婚事也一直是不冷不热的状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加上她又听说,那顾三哥前脚比完赛,后脚就不知所踪了。 别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嘛他人就在瑞城追着桑未眠去了。 桑未眠:「都跟你说过了,那天晚上就跟你说过了。」 吴虞人:「然后呢?就没了啊?」 桑未眠拿过水杯喝口水:「没有然后了。」 吴虞人:「不是,他真去临城了啊?他不能这样啊,等他回来你和晏自遥孩子都大了!」 桑未眠差点一口水没有喷出来。 但他的确要很久之后才回来了。 按照桑家和晏家的进度,桑未眠觉得这事定下来或许也快了。 桑未眠上次在饭局上遇到顾姨。 众人问顾南译去哪里了。 顾姨说,他外婆给他留了点祖上生意的,茶叶做完还有桑蚕丝的生意要走,每年春夏他都要过去的,也当陪陪他外婆,总要等到秋天才回来了。 刚好王思爻也去美院跟一个大师学习,他们两个同在临城也算互相有个照顾的。 也好的,没了这个讨债鬼啊,身边都清静了许多。 桑未眠觉得的确是太清静了。 昌京果然是个沉默又端庄的古城,歷史的厚重让它肃穆,忙碌的人们却让它拥挤。 桑未眠的工作室就开在月明湖的边上。 新品已经全部上新了,按照原来预计的那样得到了桑城杨的资源。 一个成品出现在某个明星的手上足以让桑未眠的品牌得到大量的曝光。 一时间她的订单数据有了大量的增长。 再说顾南译,他按照之前的约定给她牵线找了宁波的一个做螺钿工艺的非遗师父之后,就也没有过问她的消息了。 窗外的景色从鲜绿变成碧绿,再成了更厚重的深绿。 人潮来来往往。 桑未眠和那个师父学手工也十分忙碌。 她依旧工作到深夜,然后打着手电筒的灯走过小区那段坑坑洼洼的路。 直到小区的路面被修好。 夜里的灯光不知道因为哪位业主的投诉而变成更为明亮。 冰箱里的胡萝蔔被吃到只剩下最后一根。 她某天夜里裹挟着晚风坐在阳台上看着早就枯死的山茶花,摇摇头觉得自己不适合养任何的东西,搭了个外套后转身进去想拿个垃圾袋。 阳台上只剩下一杯威士忌加冰,象徵着春天要过去,初夏要悄悄来临。 摇椅边上的手机在震动。 无人应当。 桑未眠穿了一套家居服,去楼下把枯死的山茶花处理了。 不过刚开了单元的门,眼见那路灯下站着一人。 他正拿着个电话,低着头在那儿随意地踢着石头。 那石头似是冤枉,每一次滚动都象徵着一种用力的逃离。 他头顶的那刻海棠树,稀稀拉拉地掉着花瓣。 电话一直打不通,他眼里恼意越来越重,索性挂了,插回兜里,转过来。 见到她的一瞬间,他像是微微有些惊讶,而后他依旧不爽,在那儿插着兜朝她抬抬下巴: 「桑未眠,你的手机是不是不会响?」 已经要长满新叶,宣告着早春要结束的海棠花在那儿纷纷扬扬地往下掉。 在这个季节最后的尾声里。 他依旧拧着眉头出现,即便他的语气依旧不好。 但桑未眠点点头。 第42章 春日未眠(二更) 顾南译显然没想到出现在楼下的桑未眠反而对他这会儿埋怨没有反驳。 他埋怨她不接电话,问她是不是手机不会响。 她却点点头。 他语气好了很多,在那儿看着她:「还点头,瞧你那憨样。」 桑未眠没依旧抱着个盆栽,语气里有一点点近乎难以察觉的雀跃:「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在临城陪外婆嘛?」 他抬抬手腕上的东西:「不是你说要的茶叶?我不给你拿回来怎么搞,等变成陈茶了就不值钱了。」 桑未眠看到他提着个精緻的茶叶盒子,素色原木纸包成仿古的样式。 桑未眠:「那你给我寄也是可以的。」 顾南译:「遇上个毛手毛脚的,到时候你收到货有损坏按照你的性格你肯定不会跟我说,但你会在心里腹诽记恨我。我亏不亏?好心当成驴肝肺。」 桑未眠:「你别把我想的这么恶劣嘛。」 顾南译:「行了,都给你送过来了,说正经的,谢谢我吧。」 桑未眠老老实实地:「谢谢你。」 「嗯吶。」他抬抬眼皮,打算把东西给她,又见她手边拎着个什么东西,黑色塑胶袋包在那儿,似乎很沉。 顾南译:「你这什么?」 桑未眠回过神来:「哦,山茶花。」 她说着还露出那枯死的花枝一角。 顾南译皱皱眉头:「这就被你养死了?」 桑未眠:「嗯。」 顾南译:「还嗯?你没点愧疚之心嘛,好歹一条生命。」 桑未眠这会儿有点愧疚:「它不太好养。」 顾南译:「是你不会养。桑未眠,这花可是我专门去花鸟市场亲自淘回来搬回来的,你这就给我养死了?」 桑未眠抬头看他,他这会的表情……还挺严肃的。 难道她真的把他的心爱之物养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她没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的。 「行了。」他像是不想和她纠缠太多,「死都死了,丢了吧。」 那好吧,桑未眠觉得他应该高抬贵手放过她了,她往前走两步打算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里的那一刻,却听见身后的人说: 「你赔钱吧。」 桑未眠转过头来:「哈?」 桑未眠:「怎么还要赔钱?」 顾南译:「你损坏房东的物件难道不要赔钱吗?」 也是,这事她做的不对。 桑未眠:「哦,那个,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低头找了一圈发现自己没带手机,于是又解释道:「我去楼上之后赔给你。」 顾南译:「去楼上?去楼上后你就逃单了吧桑未眠。」 桑未眠:「怎么会,不过两个盆栽,我不至于逃单。」 「不至于——」顾南译细着嗓子学着桑未眠的语气在那儿模仿她,「要不是我撞见,你就压根没想着跟我说。你刚还想毁尸灭迹呢。」 他简直伶牙利嘴、张口胡来。 亏她刚刚还为他的回来感到一点雀跃。 桑未眠嘆口气:「那要怎么样。」 顾南译顿了顿,算是「高抬贵手」:「这样吧——」 桑未眠抬头看他。 顾南译:「明儿我再去花鸟市场买,你跟着去。」 桑未眠:「我跟着去干嘛啊?」 顾南译:「干嘛?付钱啊。」 桑未眠:「那我把钱转你就好了嘛。」 顾南译乜她一样:「想得美,不用付出劳动?」 桑未眠:…… 明天她休息,宽心点想就当出去走一走。 她这头正想着呢,顾南译这会已经走到她身边,拎过她手上的那两个盆栽,丢进了垃圾桶里。 话音和垃圾箱的盖子一块落下的。 「跟木头似的拎着,也不怕沉。」 桑未眠转头问他:「明天几点呢?」 顾南译瞥她:「你很忙啊?」 桑未眠解释:「我不想迟到,你说吧,几点,花鸟市场哪个门?」 顾南译:「你晓得花鸟市场有几个门啊?」 桑未眠摇头:「不晓得。」 顾南译:「那不就好了,装什么本地人啊。」 完了他又补充道:「明儿你楼下等我。九点行不行?早点买到的东西新鲜,你起得来不?」 又不是去买菜。桑未眠问他:「你起得来吗?」 顾南译:「你以为人都跟你似的。日夜颠倒。」 桑未眠不甘示弱:「那我九点下楼。」 顾南译把那茶叶盒子这才给她:「行吧那你上去吧,我回去了。」 桑未眠:「哦,那我把钱给你。」 顾南译:「不用了,本来就是拿来送你的。」 这会倒是大方。 桑未眠试探了一下:「那盆栽也可以算送我的嘛?」 顾南译:「少给我贫,一码归一码,明天准时在这儿等着。」 他说的坚决,看起来这件事没有商量的空间。 桑未眠后来上了楼。 她再取了露台打算把自己的摇椅收进来的时候,她的眼神落在阳台上,那儿的确空空荡荡。 虽然早就不是山茶花盛开的季节了。 但她好像依旧不想要它们凋谢。 好在,明天,她会再去买一些。 —— 因为记挂着第二天要早起。 桑未眠睡的就早了些。 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正眼从窗台上看到的就是满目的绿色。 看起来今天天气不错,鸟语花香。 她摸了摸手机,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的时候却被惊醒。 竟然九点半了。 闹钟怎么没响。 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几步跑到窗台边上,往下看去。 果然那棵几乎是掉光花瓣的海棠树下,他已经在那儿站着了。 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发现没有电话也没有消息。 他没有催她。 她这会莫名其妙地来了一阵愧疚,拉开窗帘,尽量提高自己的声音在那儿喊:「顾南译,你等我一下。」 原先站在树下的人这会听到声音,把手机收起来,插兜,仰头看她:「你还知道起来呢。」 对不起嘛。 桑未眠一边刷着牙一边这样想。 她也不晓得闹钟为什么不响,也可能是响过了但她不知道。 她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套了一件白衬衫,外面简单地加了一件米色的毛衣背心,穿了一条宽松的裤子,从鞋柜子里找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她从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今日来不及打底了,刚洗过的头髮还算蓬松,就让它这么散着吧。 她走之前随手抓了玄关柜上的头戴式耳机。 —— 顾南译以为自己要在楼下等好一会儿。 等着也是无聊的,他就从原先的那棵海棠树下转移到单元出来的那个弄堂口子。 早晨的气温还算太高,他站在树影和阳光的交接斑驳处,任凭着暮春的风抚着自己的头髮。 老旧单元门传来铁栅栏活扣生锈的吱呀声。 他抬头,却眼见从单元楼下出来一个身影,骑着辆山地自行车,带着个头戴式耳机,风一样地要从他身边经过。 他出声叫她:「桑未眠,你去哪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桑未眠好像没听到,着急忙慌地往前冲着,直到到了前头他原先站在那儿的位置的时候,才停下来,左看看,又看看。 她回头才看到他,没从自行车上下来,用脚撑着,用一种「你怎么在后面」的眼神看他。 顾南译没好脸色。 他慢悠悠地往前走:「你骑车不看路啊。」 桑未眠见他动了动唇角,但没听到他具体说了什么。 她今天意外地好像耳朵不太好使。 她身体隔三差五会出毛病,她也习惯了,不过耳朵不大好使还是第一次。 她于是特别耐心地恳求他:「你说什么,你能声音大一点吗,我听不见。」 顾南译走过来,抬手,把她头上的耳机摘了:「戴着个耳机你能听见才怪。」 桑未眠这才想起来,自己带了个耳机,连着蓝牙还在放音乐。 这会她耳机落在脖子上,她长长的头髮被圈在那儿,她转起头来不是很方便。 她于是在那儿伸手把自己的头髮从脖子和耳机中间掏出来。 但她的头髮散下来的时候长又浓密,她双脚支撑在地上,身体不大灵活,在那儿折腾了很久。 「桑未眠。」原先在他身边的人这样说到,「你卡着头髮了。」 桑未眠拉了拉自己的头髮,发现自己的头髮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动不了。 她转不过去,只能求助身边的人:「你能帮我一下吗?」 顾南译:「你别动。」 「头低一点。」他在那儿吩咐她。 桑未眠照做。 她低着头,看到她脚尖踮着水泥路面,他的鞋头就在她面前,大约一寸的距离。 桑未眠能感觉到他伸出来的手。 他的手轻柔地绕过她的脖子,来到耳机和发梢缠绕的地方。 他只是轻巧的一捞,那发梢就听话地出来了。 细密的髮丝垂落在她的胸口。 又恢復了刚刚的自由。 面前的鞋头往后退了一步。 顾南译:「骑车去啊?」 桑未眠这才点头。 她昨天查了花鸟市场,就在她住的小区不远处。 甚至她连花鸟市场有几个门都查清楚了。 顾南译看了一下她那个自行车,一辆入门款的山地自行车。 她大学那会儿出行最多的也是自行车。 她那个时候的穿衣风格大多自由且舒适。 配上一辆自行车,一个头戴式的耳机,用那个时候很流行的话来说,就是「风一样的女子。」 就蛮不为了谁低头或者停留的样子。 顾南译:「你这车也没法坐两个人,你考虑出行方案的时候有考虑过我吗?」 桑未眠:…… 她还真没有。 桑未眠眉眼寡淡:「我以为我们各管各的。」 顾南译牙关有点痒:「行,各管各的。」 说完之后,不再说什么了,而是插着兜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 他就这样走着去吗? 她说不过他也劝不住他,那他走他的吧,她骑车好了。 但桑未眠又觉得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也不大好。 他在前面跟老大爷逛公园似的。 桑未眠在后面踮一脚骑一段的,最后她建议他:「要不……要不你打个车。我付钱。」 顾南译依旧慢吞吞散步样:「不用,你先走,你扬长而去吧,你让我吃一屁股灰吧。」 桑未眠:…… 桑未眠想了想:「要不你来骑车,我走路。」 顾南译:「车太破,不想骑。」 桑未眠:好吧。 那她就跟在他身边继续这样蹬一段骑一段好了。 桑未眠只得不管他,重新戴上耳机。 耳机里在播放一首轻音乐的钢琴曲。 阳光落在陈旧小区马路道上,因为有树荫的遮挡路面而变得斑驳。 身边来去的是去菜场买菜回来的叔叔阿姨。 眼前的景象多了许多的生活气息。 马路对面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满身的太阳把它装点成温暖的天使。 桑未眠不由地想往前蹬几步。 手边却传来温热。 她的手剎被轻轻拉住,车子剎在白色道路线上,身体微微往前一盪,头上的耳机掉落。 她先是看到了他的手落在自己手边,再抬头看到他的脸。 他抬抬下巴:「红灯啊桑未眠。」 桑未眠抬头看了看对面,红色小人站立不动,字数在倒数。 他掌心的温暖传到她冰冰凉凉的手指上,她感觉到这种温热后把眼神挪回来,落在他手背上。 恰好他的的眼神也落在这上面,目光交汇之际,他握着她手背的手才松开。 「看着点路。」 他好听的声音撞碎一地细密的阳光。 像一阵风遇上本来沉默的铃铛,丁零噹啷地打开春天。 桑未眠想起从前。 他也在某个早晨的街道边上拦下她的车,摘下她的耳机,打破她沉默的人生。 站在她的身边用那点懒懒散散的语气说她: 「骑车不看路,早春寒天露个脚脖子,几天也不主动给男朋友发消息。桑未眠—— 你挺拽昂。」 第43章 春日未眠 轻微的触碰后他的手缩回去,然后安静地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绿灯倒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直到绿灯再度亮起,人头才再次涌动起来。 人行道的那边那只乖乖的毛茸茸小狗身边这会来了一只颠三倒四的哈士奇。 红灯转成绿灯之际,它骄傲又欠扁地从那毛茸茸小狗身边走过。 桑未眠觉得那只哈士奇有点像顾南译。 她笑了笑。 她的笑被他发现了。 「你笑什么?」他狐疑地问她。 桑未眠脱口而出:「我觉得它很像你。」 她转过头来的时候是笑着的,她唇边其实有一个很浅很浅的梨涡,原先清清冷冷的眼睛里因为她抬头而盛满阳光。 顾南译看了看她手指着的方向,刚过去一只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哈士奇,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哈哈个脸,一脸的欠揍。 但他没和她想像中那样不高兴,他眼神只是落回到桑未眠的脸上,站在离她不到半步的地方,嗓子眼里低低地回她:「嗯?我像狗能让你这么高兴?」 桑未眠听完这话觉得自己有点不大礼貌。 桑未眠:「……也没有……那么高兴……」 她讪讪收回目光,重新登上脚踏车要走。 顾南译却再度牵住她的自行车把手:「等会。」 「吃早饭了吗?先吃早饭吧。」 桑未眠肚子这会叫起来,她点点头。 —— 距离他们不远的巷子里面有一家很热闹的早餐店。 不是本地人根本发现不了。 但巷子口挤,只能允许两个人并排走的弄堂堆了一些杂物,再加上有些拥挤的人流,她的车子前进的很艰难。 顾南译让她把车子停在巷子口外面。 桑未眠停好车后跟着他往里走。 对面接二连三地拥挤过来一堆人,热热闹闹地像是那边吃早饭回来的。 桑未眠努力让着人却被人群挤散。 顾南译在前头等她,见她时不时站在边上让这个人,时不时又停下来让那个人的,觉得按照这样的速度走下去他们走到中午都走不到早餐店。 于是顾南译几步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你能快点吗姐姐?」 他倒是跟条没受到任何前进阻力的鱼一样,说回就回了。 桑未眠想起他那个急躁的脾气,试图和他解释:「人太多。」 顾南译:「人太多你跟紧我啊。」 桑未眠解释:「我正在跟。」 顾南译啧一声,脸上嫌弃她的神色都不收,手掌搭在桑未眠的手腕上,隔着衣服面料,在那儿抓着她的手,「这下能不能跟紧了?」 桑未眠想说能是能,但有点暧.昧了。 但她没说出口,因为前面的人一脸只有赶着要去吃早饭的神色,迫于形势才牵她的袖子的。 这之后,前面有人流撞过来,他都会停一下,然后稍微靠边,不过也不忘给她留一个更靠边的位置,然后等人走了,他又继续牵起她。 桑未眠今天的衬衫袖子比较长,袖口因为手腕被握紧而坠落在那儿,随着他们停停靠靠的动作之际在充满阳光的小巷子里盪出一圈阴影。 他的那只淡蓝色的小鲸鱼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她的手腕被阳光照得暖烘烘的。 早餐店终于是「跋山涉水」地到了。 顾南译最后和桑未眠在店门外头支了个小摊。 桑未眠看了看这会依旧排起长队的人,她不由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这附近有这么热闹的早餐店?」 顾南译在那儿擦了不下三遍桌子了,没抬眼:「你又不爱出门,你知道个啥。」 他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桑未眠回昌京这么久,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面前的桌子被他擦的一尘不染,他才像是满意,问她:「吃点什么?」 桑未眠看了看这排队盛况:「这么多人,他们家招牌是什么?」 顾南译挑挑眉:「豆汁三件套。」 桑未眠:「那就来这个吧。」 顾南译:「你确定?」 桑未眠没吃过,但她想尝尝,她点头。 桑未眠问他:「你吃什么?」 顾南译:「也吃招牌。」 哦,也是三件套,那一定不错。 走了一早上了,她对这顿早饭满怀期待。 没多久店员就上菜来了。 桑未眠看到自己面前大约有种豆绿色的一碗类似于豆浆一样的东西,还有几个微型油条圈一样的,还有一碟小菜。 她没防备,这会走下来有点渴了,一闷头喝了一大口。 等到那奇特的味道在自己口腔里蔓延开来的时候,她不由地把眉头皱起来,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她再抬眼看顾南译,他不动如山,吃个市井小吃也吃得优雅体面。 桑未眠还是皱着眉头:「这什么呀。」 顾南译头也没抬:「豆汁儿,不是你要的招牌嘛。」 桑未眠摇摇头:「不行,我喝不了这个。」 顾南译:「降火的、又养胃,适合你。」 桑未眠依旧秉着眉头看着那豆绿色的液体。 顾南译见她这样,问她:「没吃过啊?」 桑未眠摇头。 顾南译:「前段日子晏自遥不是带你游昌京嘛,这么有名气的小吃没带你吃?」 他远在临城,连这事他都知道。 晏自遥都会提前和她介绍一下每样东西的味道的,不像他一样二话不说就由着她踩雷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顾南译见她不说话,他停下手里的东西,在那儿给她介绍起来。 「你试试过着这个焦圈,再过着这个小菜吃。」 桑未眠问他:「会有区别吗?」 顾南译一脸宽慰地点点头:「别有风味。」 桑未眠信了,她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指捏过一个焦圈,而后沾了沾那豆汁儿,往嘴里送。 她期待这样会有什么神奇的组合口味,但一入嘴—— 她甚至觉得顾南译想谋杀她。 坐在对面的人这会却笑的甚至有些顽劣。 桑未眠丧着个脸。 他笑的合不拢嘴,见她埋怨他,才勉强把那点放肆的笑收了收,伸手过来。 「行行行。」他把她面前的那碗拿走,「你喝不了就别喝了,点点别的吃。」 桑未眠却没让他动碗了:「那我不喝完就是浪费。」 「别试了,喝不惯是常有的事,一般人都喝不惯。」 桑未眠看了看他碗里已经喝掉的三分之一:「那为什么你就能喝的惯,他们——」 桑未眠看了一圈排队的人,「他们都喝的惯?」 顾南译:「这事你也要争个高低?」 桑未眠不说话,捧着碗,皱着眉头,再试了几口。 她蛮好笑的。 跟喝中药似的,喝一口痛苦一口,然后又接着喝一口痛苦一口的。 一大碗豆汁儿竟然被她干了一半。 顾南译倒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让她先尝尝味道了,本来只是想刁难她一下的,谁知道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 她喝到后来,开始能吃小菜、沾焦圈了。 顾南译后来都砸着嘴夸她:「可以啊,局气啊,桑总。」 桑未眠觉得他夸人的语气和嘲讽人的语气差不多。 两人从早餐店里出来。 花鸟市场就在边上,他们走着去就可以了。 花鸟市场可太热闹了。 一大早就全是招猫逗狗的人。 顾南译显然对这里轻车熟路,一会儿跑去和卖观赏鱼的聊两句,一个儿又在那儿抽了根草逗蚂蚱,吹口哨去勾着那笼子里的八哥……诸如此类的,很是逍遥。 走了半天,他们还是在动物区。 桑未眠扯了扯这会弯腰在那儿跟摊主讨论这只巴西龟几岁了的顾南译的衣角,在后面问他:「我们不是去买盆栽吗?」 顾南译头也不回,在混乱的人群里回答她:「正在去。」 他们已经「正在去」很久了。 但这一路上,总是半路杀出来许多新奇的小玩意。 桑未眠见他玩性大发,嘆口气,索性自己转转吧。 她看到隔壁有家店倒是和周围那种卖鱼卖乌龟卖鸟的不大一样,门头一股异域风。 门可罗雀。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儿摆着一个个的恆温箱,恆温箱里是各种各样皮肤纹理特别的蜥蜴。 桑未眠盯着恆温箱里的一只橘红色非洲小蜥蜴看。 店主见小姑娘看的一脸认真,又盘了条养殖的蛇来给她介绍。 在那儿看完巴西龟的顾南译直起身子找身后的人呢,一打眼就看到那店主在建议桑未眠试一试盘一盘那条蛇。 顾南译连忙过去,拉着桑未眠把人往「正常爱好」区带。 买个什么冷血动物回去当宠物,的确是桑未眠会干的出来的事。 顾南译:「我们还有事呢。」 桑未眠刚刚还没有听那个店主介绍完:「他说他还有蜘蛛。」 顾南译一听这些玩意就汗毛倒立的。 顾南译拒绝她:「家里不可以养蜘蛛。」 桑未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顾南译义正言辞:「房东说不可以养,就是不可以养,包括蛇啊、蜥蜴啊都不可以养。」 桑未眠:「好吧。」 毕竟她人在屋檐下。 他又拉着她来到植物区。 龟背竹叶片大,文竹纤细,鸭脚木颀长…… 桑未眠在那儿看了好一会都没有看到山茶花。 她于是在那儿问着老闆:「老闆,有山茶花吗?」 老闆见来了生意,态度热情:「哟,您要山茶花啊,可是不巧,不是山茶的季节市场里几乎是找不着的,要不您看看应季的花,看看茉莉,或者栀子花?都是带香气的,再过一两个月就开的满庭芬芳,也是好闻的。」 桑未眠听老闆这描述,觉得这些带着香气的花应该也不错。 但她是来赔偿给顾南译的,于是还是转头问他的意见:「没有山茶花了,茉莉花和栀子花,你更喜欢哪一个?」 顾南译:「那就栀子花吧。」 桑未眠:「老闆。栀子花。」 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又问他:「赔偿你两倍好了,买四盆吧。」 「你怎么拿?」顾南译在那儿插着兜,「你算上两只脚一共也就四只爪子。」 他是不分担一点的意思吗。 桑未眠付了钱,左右手各抱着一盆花,走的吃力。 前面潇洒哥依旧很潇洒,抱着手,偶尔等她一下,不诚心地问她:「需要帮忙吗?」 桑未眠摇摇头。 他拖长欠欠的声音:「昂,要帮忙就说啊,我很绅士的啊。」 桑未眠觉得她还可以。 但他们刚刚逛太久了,从花鸟市场走出来也太远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桑未眠把花盆放下,在那儿喘口气。 说真的挺累的。 身边的人慵懒地也坐在长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个比脸还大的叶子,盖着自己的脸,在那儿晒太阳,潇洒成一幅画。 桑未眠不大高兴了,她带点气:「顾南译。」 「怎么了。」他拖长尾音。 桑未眠叫了他后,想让他帮忙却有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她换了个角度:「你早饭……早饭应该吃挺饱的吧。」 他没动:「你不也是。」 桑未眠:…… 桑未眠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最后一咬牙,试探地问他:「你能,帮个忙吗?」 他这才把大叶子从他那张「睡美人」的脸上挪开,「帮什么忙?」 桑未眠:「就……帮我拿个花?」 她说完后,他有一会的默不作声,直到下一阵风吹过来,他才懒散地起来,神了个懒腰,走了过来。 但走到桑未眠身边的时候,眉眼还带着那种没睡醒的困意,靠着那梧桐树,一言不发。 这下轮到桑未眠有点着急了:「你帮不帮吗?」 顾南译掀开眼皮:「要我帮你忙?」 她点头。 顾南译:「那你叫声三哥听听。」 桑未眠:「你……」 桑未眠觉得算了,她继续一手抱起一个要走。 「哎——」他抓着她衣角把她拦下,「你穿了个白衬衫,一手抱一个的都弄脏了。」 要你管。 桑未眠执拗,目光向前,不理他。 「做事怎么能只有蛮劲呢。」顾南译边说边窸窸窣窣地在口袋里掏些什么。 桑未眠看他变戏法似地变出两个大塑胶袋来。 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手里的花盆一个个地拿下来,装进塑胶袋里。 那塑胶袋还挺结实的,一袋装一个后就能用手拎着了。 桑未眠问她:「你哪里来的塑胶袋?」 顾南译:「花店老闆送的。」 桑未眠:「有塑胶袋你不早说,你让我提一路?」 他显然很无辜:「我说了你要帮忙你早点说,是你一直不说。」 行,问题都在她。 顾南译:「这不就挺好。」 他拎起一只套在桑未眠手上,「又不弄脏衣服又方便。」 未了,他又加一句,「我给你拎一只,如果你叫声三哥的话,我或许还能全给你拎了。」 桑未眠:「不用,我能拎。」 她回答的果断,拎起那一袋盆栽头也不会地往前走。 顾南译提了提自己手里的那只,咂咂嘴:「行呗,一人一只,团结协作。」 他慢悠悠地跟上前面小鹌鹑气急败坏的步伐。 但没走进步,原先在前面装了马达似的人又停了下来,手里的花盆被放在一边,整个人蹲在草丛里。 嘛呢? 顾南译走上前去,她低着个头,不知道在干嘛。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她蹲着的那儿,草丛里有一只脏兮兮的猫。 它看上去蛮小的,毛沾着泥水都打绺了,躲在草丛里,小声地在那儿叫唤。 桑未眠蹲在那儿,似乎是想尽量地把自己的身体变得对它来说没有攻击性。 她把手伸出去。 那小猫试探性地想出来,但好像是又看到了她身后站着的顾南译,又有些怕生地把头又缩了回去。 桑未眠这才发现在她身后的顾南译。 她转头过来,眼里的犹豫还来得及表达出来。 他却清了清嗓子:「小猫可以养。」 第44章 春日未眠() 小猫可以养。 顾南译先她开口问之前就回答她了。 桑未眠承认她刚刚下意识想问出口的的确是这件事,她动了要留这只小猫咪下来的心思。 或许是一直就存在的熟悉感,让桑未眠在他面前下意识流露出来的都是最真实的情感。 在得到她真的可以做决定在自己的家里拥有一样生命的时候,她当下却退却了。 她站了起来,摇摇头。 顾南译这会还拎着那个滑稽的花盆,问她:「怎么了?」 桑未眠:「还是不了。」 顾南译:「真可以养。」 他说完之后又斟酌了一会,清了清嗓子,补充道:「你要是想养蜘蛛的话,也行……」 桑未眠摇摇头,眼神还落在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猫上,她缓缓地说道:「我以后不会一个人住的。」 她没多久就要嫁人,就要和别人住在一起,她连自己未来的方向都一无所知,更别说要带着另一个生命生活。 顾南译眼神落在缩在灌木之下的那只小猫身上。 那小猫缩起来都没有他的手掌大,躲在角落里只是乖巧地看着他们,跟能听懂人话似的,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并不能给它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所以眼神里收起了那些期待,反而平静地接受了命运的相遇和分离。 大约是因为流浪在外太久,它是谨慎的,也是自知的。 桑未眠觉得有些抱歉,她分身乏术,没法收留它。 她想了想自己自己唯一能做的或许也就是给它买点吃的了。 她起身。 身边的人问她:「干什么去?」 桑未眠:「我去买点吃的给它。」 她欲走的身体被他拽住,隔着衣料,他的手握住她手臂,桑未眠沿着他的手臂抬头看去,只听见他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我收养它了。」 桑未眠一愣,继而眼睛里微微闪过一点光芒,像是想再一次确认:「你说什么?」 顾南译重复一遍:「我说,我收养它了。」 桑未眠的语气里有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雀跃:「真的嘛?」 顾南译:「真的。」 桑未眠想了想:「可是你不是最怕麻烦的嘛,你也有洁癖,你能养猫嘛?」 顾南译握着桑未眠的手臂放下来,转头看那小猫:「它洗洗好像还行。」 桑未眠再问到:「可你不是过段时间还得回临城吗?」 顾南译想了想:「那不有你嘛,我不在的时间里,你照顾。」 桑未眠:「我嘛?」 她当下第一个反应是她不知道怎么照顾。 桑未眠:「我没养过猫。」 她话音刚落,那小猫也不知道是真听懂了人类的语言还是因为感受到了此刻面前两个人之间舒适的气压,走过来,在桑未眠脚边打了个滚。 顾南译掀掀眼皮:「养着养着你就会养了。」 桑未眠看在打滚的卖萌崽,依旧坚持:「我没法长期养它。」 顾南译看她那一脸薄情的样子:「你就暂时帮忙养一下,我是亲爹,你算它后妈,行不行?」 桑未眠觉得这称唿别扭。 她纠正一下:「我算姐姐吧。」 顾南译拿她没办法:「行,行行行,姐姐。」 他转个身,对着那小猫一顿瞅,疑惑道:「是不是得先带去医院检查一下?」 桑未眠:「应该。」 顾南译于是在那儿四处看看,最后眼神落在面前那个塑胶袋上。 他把那个花盆拿出来,又把那塑胶袋反了个面,想伸手把那小猫抓过来,但又打眼看了看它身上那个乱七八糟的样子,于是站在那儿没动。 桑未眠见状,蹲下后直接拎起小奶猫的后脖颈,把它拎了过来:「放哪里?」 顾南译微微往后退一步:「袋子里。」 桑未眠随即把小猫放进了袋子里。她仔细地给袋子扎了个结,打的严严实实的,只给小猫咪露出一个头来。 小东西被包成个时装秀的模特似的。 桑未眠:「好了。」 「嗯——」顾南译嗓子眼里低低应一声。 桑未眠看了看在边上那株栀子花,自觉地要去捧起那盆盆栽。 顾南译却先她一步把盆栽抱起来,然后他右手又拎起那只小猫。 小猫下意识地往袋子里缩了进去。 桑未眠也拎起自己的那只袋子。 顾南译走在前面。 他左手抱了盆花,右手拎了只猫。 偏他又长得清隽高大,秀气逼人,一路上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桑未眠也没法解释这种错误的搭配和矛盾的现象。 他明明看上去是个嫌麻烦的人,从来也都洒脱无拘。 养猫养狗的,大约不是他人生会有的安排。 但却意外和谐。 小奶猫从塑胶袋里探出脑袋来,没过多久像是习惯了这种「摇摇车」似的前进方式,露出双圆熘熘的眼睛,好奇地观察新的世界。 —— 他们从花鸟市场出来由于一路上又买又捡的手上有不少的东西,桑未眠只能暂时把自行车留在那儿,打了个车回家。 顾南译先陪她到家把东西放下,然后两个人又重新打车去了宠物医院。 宠物医生把那小奶猫全身都检查了一遍,表示它很健康。小猫打了疫苗驱了虫,还洗了个澡。 它出来的时候,倒是把桑未眠惊讶到了。 洗完后理好毛髮的小奶猫原来是一只通身雪白的波斯猫。 顾南译那会儿在窗户外面打电话。 桑未眠抱着小猫敲了敲玻璃窗户。 顾南译转过头来,桑未眠看到他的眼里也微微亮了一下。 似是和她一样,也被这只洗好的小猫咪美到了。 宠物医院还送了一个便携的宠物笼子,告诉了桑未眠一些注意事项,还给了她一本「养护手册」。 两人带着笼子上了车,顾南译这会还在打电话。 桑未眠大概是听到电话里好像是在说临城的事。 春季还在尾声,桑未眠猜想他大概也还是忙的。 桑未眠在那儿仔细地看着那本养护手册。 顾南译打完了电话,随手拿过桑未眠手里的那本手册,随意地翻了翻:「都清楚了啊怎么养。」 桑未眠:「差不多,还买了一些小猫必备的东西。」 顾南译:「行,那直接回我那儿吧。」 桑未眠:「哪儿?」 他转头过来:「你忘了?」 「忘了就再去一遍,反正你马上也经常去。」 桑未眠落在那个「经常去」上,随后问他,「你什么时候回临城啊?」 顾南译:「三天后吧。」 这样的话岂不是她三天后就要去他家帮他餵猫。 桑未眠:「那你家会有别人吗?」 她怕碰到一些不该碰到的人,比如说他新的发展对象,人尽皆知的未婚妻什么的。 那解释起来很麻烦。 顾南译摁灭手机,看着她。 桑未眠和他解释:「我不是打听你私生活的意思。我主要是怕我去的时候你不方便。」 顾南译睥睨她一眼:「我是暴露狂?我喜欢什么都不穿乱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桑未眠:。 她不是那个意思。 但他不再和她有讨论这码子事的意思了。 车子最后停在了桑未眠上次送他回来的那个公寓楼楼下。 顾南译解开安全带:「到了,走吧。」 桑未眠拿上猫笼,对顾南译说,「猫粮在后备箱。」 顾南译走下车,司机开了后备箱,他这会才看到她买了不少猫粮。 桑未眠走过来,和他说:「你先用试吃装给它吃,不吃的话可以联繫店主换,我把店主微信推给你。」 顾南译点点头。 桑未眠见事情嘱咐完了,她把猫笼子递给他:「那我走了。」 「等等。」顾南译叫住她。 桑未眠转过头来。 顾南译:「一天餵几次啊?」 餵几次?这个问题把桑未眠问倒了,宠物医院的人只告诉她这款猫粮不错,没和她说一天要餵几次。 桑未眠试探性地说:「三次?」 人吃三顿饭,猫吃三顿总不会错的吧。 顾南译像是获取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它要遛吗,带出来上厕所?」 桑未眠就没养过猫,但她觉得顾南译更没有养过。 这个问题她知道,医院小姐姐说了。 桑未眠:「你给它准备猫砂就可以。」 顾南译:「猫砂?」 桑未眠:「奥,就是这些。」 她拍了拍那沉甸甸的东西,「它会自己埋粑粑。」 顾南译:「埋好后呢?」 桑未眠:…… 她弱弱地说:「埋好后的话……得给它铲了。」 顾南译挑眉:「谁铲?」 桑未眠:「你。」 顾南译:「谁?」 桑未眠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不可以反悔,你说了收养它的。」 顾南译没回答这个问题了。 他眼神扫过那些东西,换了个话题:「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了?」 桑未眠:「啊?」 顾南译把其中一袋猫粮丢在她怀里:「一起上去收拾个地方。」 原是要她做苦力。 桑未眠抱着猫粮跟上。 —— 公寓楼是两百多平的大平层,一只两个月大的猫能占什么地方,桑未眠根本就不需要帮什么忙。 她第一次来他这里。 桑未眠听顾姨说,他不住在顾家那个别墅里,自己搬出来买了房子的。 她猜应该就是这儿。 他一个人住的够潇洒。 高档装修,简约审美,全屋定制,智能家居,俯瞰江景,坐拥一线……房产商销售gg里的优势它都有。 屋子里挺干净的。 他从玄关鞋架里拆出一双新的一次性拖鞋,递给桑未眠。 桑未眠余光掠过鞋柜,干净整洁的清一色男士鞋彰显这儿只住着他一个人。 桑未眠有点拘谨,她人站在玄关边上,手里的猫笼都还没放下。 但小奶猫却早早地想出来了,在那儿叫的奶声奶气的。 顾南译换好鞋回头看她:「站那儿干嘛,进来啊。」 「哦。」桑未眠这才反应过来,「把猫放哪儿?」 顾南译似乎也在那儿想了想,但他没想出来,「随便吧。」 于是桑未眠只能「随便」地就地打开猫笼。 小猫倒是不怕生,从笼子里出来后,试探性的观察了一下环境,然后就大摇大摆地朝着百来平的大客厅出发。 顾南译随即把那些猫粮猫砂的放到客厅后面的一个通风的储藏小间。 桑未眠还给它买了吃饭的碗,在那儿码的整整齐齐的,给它加上猫粮。 顾南译收拾完了后,经过客厅,在那儿问她:「会吃吗?」 桑未眠盯着那猫粮碗:「它不来吃。」 顾南译:「是这猫粮不好吃?」 桑未眠:「不知道,它一闻,就走了。」 顾南译闻言弯下腰来看这猫粮,等到他看清楚包装袋上的字的时候,有点想骂人。 「桑未眠,你倒的是猫砂。」 「嗯?」桑未眠往前走几步,也弯下腰来看,「是耶,搞错了,哈哈。」 她的「哈哈」很干。 顾南译无语地看着她把碗里的猫砂换成猫粮。 袋子一开,小猫咪屁颠颠地跑过来,哇呜哇呜地在那儿狼吞虎咽。 吃完后,桑未眠试图引导着它去猫砂那边。 小猫咪进去逛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做的出来了。 顾南译坐在沙发上,仰着脖子看过来,像是嘴硬心软的老父亲:「怎么样?会不会用?」 桑未眠回他:「它没上,我不知道是不想上还是不知道这个是厕所。」 顾南译想了一会,又转过头来遥遥地埋怨她:「人盯着你上厕所你能上嘛,你得给它空间。」 桑未眠觉得话糙理不糙。 她于是从小房间里出来,站在门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顾南译觉得她呆得跟个贼似的。 没过一会儿,桑未眠转过头来,轻声说:「它上了。」 「是吗?」 顾南译听到这话后也走过来。 他靠着桑未眠身边那堵墙,抱着手遥遥看向里面。 那没多大的小傢伙这会儿正在猫砂盆里勤奋地刨着猫砂把刚拉的粑粑埋的严严实实的,确认一点都没有露在外面后才算是算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上完后,跟解放似的活蹦乱跳地追着刚刚桑未眠逗它的那个球去了。 它走后,桑未眠皱皱鼻子,似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她默不作声地转过头来,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顾南译。 他也像是闻到了,脸色可以说是非常难看。 桑未眠面临这种尴尬,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毕竟是她先招惹这只小猫咪的。 桑未眠甩甩手,装作不经意地说:「猫屎有点臭昂。」 她偷偷观察顾南译的表情,他脸色依旧很黑。 桑未眠怕他把反悔了,又说好话:「但是猫还是可爱的,医生说它是波斯猫,应该很粘人的。」 顾南译沉默着。 他这种沉默算不得是一件好事。 桑未眠在那儿想着补救,说点好话吧,说点好话或许他就不计较了,她见顾南译臭着张帅脸,于是说到:「那个……颜值高的话一些毛病也是可以容忍了……就像你一样。」 顾南译一个眼刀飞过来。 桑未眠缩了缩脑袋:「……我主要是夸你好看。」 顾南译: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桑未眠觉得不行的话这次还是她来收拾吧。 顾南译却先她一步去把猫砂清理干净,然后把屋子里的窗户开起来通风。 虽然那他全程黑着一张脸。 他做完这些这之后又对桑未眠说: 「把它看好了桑未眠,我去洗个澡。」 桑未眠点头。 他这铲个屎就要洗澡的话,以后一天得洗多少次澡啊。 不过这大白天的洗澡。 她一个异性还在客厅呢。 桑未眠回头喊着他:「你别洗澡啊。」 他这会正解着扣子往卫生间走去,听到她提高嗓音,一脸疑惑地转过头来:「怎么?」 桑未眠顿了顿:「多暧.昧啊。」 顾南译:…… 他回了自己房间,嘭地一声把门关的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第45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觉得他这声关门是无声的控诉。 甚至还有一点防她是个「女色狼」的意思。 她不过就是提醒他,他们的交往要注意尺度。 他关上门后,房里的动静就听不到了,桑未眠专心逗着小猫玩。 猫粮适口性很好,它吃饱了跑累了,蹲在他那个大落地窗前晒太阳。 它毛髮暂时被剔的稀稀拉拉的,但医生说用不了多久它就会长出来的。 等它毛髮长长了,它应该是只绝美的小猫咪。 桑未眠无所事事地在他那个沙发上小坐了一下。 那小猫玩累了后竟然主动蹭到桑未眠身边来,在她靠在沙发上的手边找了个位置,盘成一个睏倦的球。 那洗出来的毛绒绒的大尾巴挡住脸,一点都不像是在外面风餐露宿流浪的小猫咪。 他的沙发比她那个老破小里的软和些,桑未眠看了看他全屋的家具,在那儿教育着眯着眼打算睡觉的小猫咪:「家具不能抓,不然那个臭脾气的人,会把你赶出去的。」 「被他收养应该是饿不着了,但我不保证你不会挨揍。」 桑未眠靠在那儿,自顾自地和一只猫说话:「你好自为之吧往后。」 ……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而后拖鞋的脚步声从卧室的地板传到客厅的大理石上。 桑未眠循声看去。 他像是极力否认他有什么「暧昧」的想法,长袖长裤穿的整整齐齐的。 不过他家居服一身柔白,看着人温和了很多。 他走到开放式厨房,在那儿接了两杯水,走到沙发边上,一杯放在茶几上给她。 桑未眠说谢谢。 他像是也洗过头了,额间碎发掉落,坐在桑未眠对面,手里拿着另一个杯子。 大概是一早上都没喝水,他刚靠到沙发边上就有些着急。 杯子倾斜过四十五度,他仰着头,喉结随着纯净水入口的动作在那儿滑动着。 他喝水的时候眼睑向下,桑未眠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眼睑颤了颤,似是要抬眼。 桑未眠赶紧移开眼神,落在自己面前的那杯水上。 她握着水杯靠近嘴边,抿了一口。 水里有淡淡的柠檬味,她猜他可能泡了柠檬。 果味的芳香让她安逸。 他整个屋子都很干净,很明亮,连沙发都和他的家居服一样是偏暖光的柔光白色调的。 这让她想起他在临城常居的那个酒店。 唯有不同的是临城度假酒店的外面是遮天蔽日的树木,是江南四五月永远停不下的雨和除不尽的雾气,那似乎象徵了他们那从不敢示人的关系,是驿站,是人生偶尔的停留。 而这儿,却是一如开阔的顶奢城景,是常年不下雨带来的朗朗晴天,是光明的前景,是长远的打算和未来的定居之地。 过去的桑未眠从来不敢想像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 「它多久洗一次澡?」 顾南译的出声打破了桑未眠的沉思。 桑未眠看了看手边的小猫:「哦,宠物店的人说不用太勤快,一个月一两次就行,他们还送了年卡。」 桑未眠想到这儿,把卡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他点点头,而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都过了午饭点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吃东西吗?」他提问。 他俩折腾了半天还没吃午饭。 桑未眠反应了一下,忙说:「哦好,我请客。」 她总觉得顾南译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收养小猫咪的,这顿饭得她来请。 顾南译:「过了饭点了,都打烊了。在家吃吧。」 他起身之际问她:「西红柿笋丝面,可以吧?」 桑未眠一愣。 是他下厨的意思。 她点头:「可以。」 开放式厨房是黑白色系的西式风格。 他站在厨房边上,从冰箱里把配料拿出来。 可能是他才回来,桑未眠发现他的冰箱里东西不多,大约就能凑出两碗面来。 桑未眠不好意思让他做,于是在那儿说到:「要不我来吧。」 他在料理台边上洗着西红柿,头也没有抬:「行了吧桑未眠,就你那厨艺。」 桑未眠的话被他噎回去。 顾南译高中被送出去国外读书了,他嘴巴叼,吃不惯外面的中餐馆子,自己学着做了饭。 他做饭挺好的。 从前他们也一起做过饭。 顾南译那个时候只是问她,会不会煮东西。 桑未眠点头,进了厨房。 但她的生活技能是在周叔叔发生意外后才靠自己学的。 东西是能做的,但是远远达不到满足顾南译这刁钻口味的地步。 顾南译那个时候尝了几口,嫌弃得不行。 他转头就自己进了厨房。 那时正是如同现在一般的暮春,人们为了保留住春笋的鲜味,将其曝晒在阳光下,脱水后制成笋干封存。 桑未眠不怎么爱吃荤腥。 他也是这样抬抬下巴地用仅有的那点耐心问她:「西红柿笋干面,行不行?」 临城的笋干特别鲜美。 遇水之后,原先干瘪的笋丝一时间就舒展开来,那被太阳浓缩在一方天地中关于春天的记忆蔓延到水里,于是那满碗的汤水中都荡漾着春天的鲜气。 黄红色的西红柿被熬成浓密的汤汁,酸中带几乎不可查觉的一点点甜味放大了那种温柔。 桑未眠只能和从前一样在桌子上上等着。 其实和他过去在一起的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他们大多的相处都在酒店。 完善的客房服务不需要他们透露太多关于生活的习惯。 那次唯一的意外,是在他外婆家的那个小洋房。 那天他们本来要去度假酒店的,但很不幸地是中途下了大雨。 顾南译说他外婆小洋楼里没人住,暂住一晚上也没有关系。 偌大的洋房本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 碰巧遇到他外婆突然回来老房子里找老物件。 三人相遇,桑未眠不知如何自处。 但他外婆却很和蔼,虽然头髮花白,但穿了一身靛蓝色水墨旗袍,见到桑未眠,会叫她囡囡。 桑未眠那个时候对顾家和顾南译是了解不多的。 她跟他去过一晚上低消比得上她一个学期生活费的酒局。 隐约听说那动辄几千上万的高奢度假酒店的老闆是他舅舅。 也知道南边最大的丝绸生意姓顾。 还从王恋的口中知道他未来很有可能是她的姐夫。 是他们这个不用思考和生活就有花不完的钱的「圈子」里的人。 她以为她这样贸然的出现,会得到老人家的嗤之以鼻。最多秉着她的家教给她一些表面礼貌。 但外婆却真心诚意地让人把最好的房间收拾给她住。 桑未眠有些推辞,她本就是跟顾南译来的。 如果不是这一场雨,他们也会去山间酒店的。 他们发生过关系后,所有的相处都是那样的。 外婆却悄悄说,女孩子是要有自己房间的。 他要是想进来呀,得敲门,得礼貌地问你。 桑未眠想到那一室八张床的工厂宿舍,抿着唇看着老太太让人给她铺好的柔软的床单。 老太太像是能看穿她一样,只是说: 如果暂时没有自己的房间,也不要紧。 女孩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可以拒绝别人的。 这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女孩子就是最宝贝的。 …… 那晚上的床很柔软。 老洋房抵御山间风雨。 桑未眠那一觉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她都醒晚了。 醒来的时候外头春光大好。 她打开窗帘听到楼下有动静,站在窗户边上往下看去。 外婆已经起来了。 她换了一件菸灰色水墨旗袍,在那儿摇着个团扇,指挥着顾南译在那儿晒着笋干。 笋干要铺平,要翻面。 顾南译似乎对这种琐碎的事情没什么耐心。 他活照做,但嘴上念叨着: 「您晒这么多笋干干什么呀,您年纪大了牙口又不好,这玩意不晒个三五天的,能成形?」 他外婆在那儿说他: 茶叶生意是白做的?这么多工序你都跟下来了还是不知道慢工出细活的道理? 顾南译说,一码归一码。 茶叶多少钱一斤?笋干多少钱一斤? 他外婆拿团扇打他,说春天的笋干无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桑未眠觉得自己在别人家睡到这么晚很不好意思。 她连忙梳洗完毕要去帮忙,人才走到院子里却被老人家拦下。 她说,女孩子是玉做的,得养着,得供着。 劳累的事让男人做去。 外婆又说说厨房里备了锡兰奶茶,让她拿出来太阳底下吃早饭。 桑未眠在那儿不知所措。 顾南译朝她抬抬下巴:「先吃饭,吃完来帮忙也不迟。」 桑未眠这才点头进去。 外婆埋怨顾南译让女孩子劳动。 顾南译一脸冤枉:「外婆,我不这样说,她饭都吃不安心。」 外婆抡回团扇,在那儿赶着柳絮,眼神还没从他身上挪走,头到脚打量他一番:「也不知道人这么漂亮一姑娘看上你什么了。」 他不乐意:「我不也挺帅嘛。」 外婆又抡起团扇赶他:「干活去。」 「您说话归说话,老动手是怎么回事。」 …… 桑未眠出来的时候,外婆去花园里浇花了。 老阿姨帮她把早饭都端到树下,桑未眠有些受宠若惊,坐在阳光底下吃的战战兢兢的。 顾南译还在忙手里的活。 桑未眠说到:「我马上来帮忙。」 顾南译:「不了,你慢慢吃,我好了。」 他的确是好了,掸掸手过来。 他低头看了一圈她吃的早饭,问她:「就吃这么点?」 桑未眠点点头:「我不是很饿。」 他随手拿过她那杯喝了一半的奶茶,喝了一口,然后啧嘴。 「这么好喝的东西不给我喝,真是个偏心的老太太。」 桑未眠这会很老实地把那一杯他喝了一口的递给他,意思是给让给他喝。 顾南译半个身子坐在她那张长桌上,见她那样,原先抱着的手伸出来,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脸:「逗你玩的,真跟你抢啊?」 他手已经伸回,但随着他动作蔓延而来的阳光的气息这会才到她的鼻尖,那点混了红茶味道的香醇厚,她不由得想起刚刚外婆说他做茶叶生意,于是抬头问他: 「三哥,你制茶嘛?」 他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外婆把这份祖业就给他,一是给他傍身,二是为了磨他的性子。 倒不是瞒她。 只是那茶叶从採摘青叶到烘焙成成形,中间还有些七七八八的程序,恼人的很,他吃过这种枯坐一夜的苦,没觉得那是什么有趣的事,就没和她提。 「你对茶叶感兴趣?」 桑未眠点点头。 原来他身上那点醇厚的味道是茶香。 「那太好了。」他伸伸懒腰,「可终于有人能陪我熬夜了。」 …… 那晚外婆离开后,顾南译就用那新鲜的笋干给她烧了份粉丝面。 他的面里带着满满的圈套。 他人坐在她身边,盯着她:「吃吧,吃饱点啊桑未眠。」 桑未眠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但那个时候的她接受是大于反抗的。 当晚她吃完后,顾南译就开车带她去了山间的茶场。 高山上孤灯悬挂。 茶厂里面师父不多。 摊阴铺盖摊得满地都是。 凋萎的差不多的绿叶被从到一个类似转盘一样的机器上,顾南译说这一道工序叫做揉.捻,目的是为了破坏茶叶内部的结构,原先绿色的叶子在这一步的加工上会慢慢呈现变成红色。 揉捻好的茶叶放在篾垫上发酵,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了。原先人们在电火缺乏的年代里主要靠的是阳光,现在多用机器模拟这样的场景。 发酵和干燥这两道程序最是马虎不得,最后出来的茶叶是什么颜色,在市场上最后能定到什么样的价格,基本上都是这两道说了算的。 抛去白日里的採摘时间,夜间是最好的茶叶发酵和干燥的时候。 但这两道程序得有人看着。 顾南译虽然不用直接负责真的上手,但得陪着那些个师父熬着夜,盯着品质,否则一个打盹,费了一锅好东西,那就是糟蹋天物了。 他到这里后没停下来过,不是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检查品质,就是去后面听着负责人给他汇报着一周的流水进出。 桑未眠才知道,原来她不见他的那些个夜里,他有大多的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 那和她原先的认识的以为他就是浸染在纸醉金迷场里的轻浮公子存在不少的反差。 她没法想像在赛场上百里加速都要争第一的顾南译会有等着一壶茶从无到有诞生的耐性。 或许他和自己一样,都有自己的表面。 也有自己的内里。 那天晚上,桑未眠在充满茶香的山野里过了一夜。 他最后还是没捨得让她跟着熬夜,把她安置在后面的休息室里。 她盖着毯子,只闻到外面传过来的茶叶发酵的味道。 整个空气里,都充满那种让人安心的清香。 她其实对四季变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知的。 只是尤其喜欢这一年的春天。 第46章 春日未眠(二更) 桑未眠觉得自己最近想起过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三年以来,她把这些记忆都藏的好好的。不管吴虞人怎么问她,她也只有在自己喝醉了之后才和她透露个只言片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如今却跟下了一阵春雨后的池塘水一样,拦也拦不住地要满出来。 她猜想可能自己跟顾南译最近走的太近了。 这会儿的「罪魁祸首」站在厨房灶台边上,等着那面好。 似是感觉到脑袋后面有道目光,顾南译转过头来,问她:「你现在吃葱吗?」 她以前是不吃的。 但这会儿,桑未眠点点头:「来两颗吧。」 「来两颗——」顾南译在那儿学着她说话,「你家葱按颗卖呢。」 他把那面端出来。 埋怨归埋怨,但她那碗粉丝面里,的确也就撒了几粒葱花。 桑未眠发现他只做了一份她的。 随即问他:「你的呢?」 顾南译重新去厨房:「我再做,你先吃吧。」 哦。 桑未眠把头埋进碗里,觉得自己吃现成的,他都还没有吃上好像也不是很礼貌。 于是她在那儿和他扯着话题。 「这个笋干是你外婆晒的嘛?」 「嗯。」他头没转过来,「年年都晒,年年都吃不完。还让我大老远地带回来。」 水汽氤氲中,桑未眠想问问他外婆最近如何,在忙什么,小洋房外面的鸡毛菜发芽了吗,桑葚树每年还结不结果。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又没了话题地在那儿一遍嗦着面,一边等着他做好。 桑未眠吃到后来发现底下卧着个荷包蛋。 他什么时候煎的? 桑未眠:「我还有个蛋。」 顾南译这会已经做好了,端着他的那个碗到岛台上,坐在那儿眉眼都没抬地说:「你才发现。」 「你迟钝地让我我觉得你是那种把戒指放在蛋糕里求婚都会被你吃下去的人。」顾南译在那儿补充着。 桑未眠觉得她可能真是,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说:「谁会把戒指放在蛋糕里求婚啊?」 顾南译掀开眼皮:「你对浪漫过敏是吧。」 桑未眠:「本来就是嘛,也挺危险的。」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清了清嗓子,吃面途中看她一眼:「桑未眠。」 他这叫人的语气让桑未眠觉得他有话要说,她抬起头来:「嗯?」 他表情有点奇怪,等她抬眼的时候他却挪开眼神,看向别处:「那什么……晏自遥?」 桑未眠疑惑地看着他。 他抬抬眼皮:「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桑未眠:「哈?」 顾南译看她那慌乱的样子,啧一嘴,着急说:「你别哈呀,你别跟我装傻。」 桑未眠皱眉:「你这个问题很奇怪。」 他这是出自什么立场来问这个问题的。 顾南译摆筷子:「我没法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你最好自己交代。」 桑未眠:「可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啊?」 顾南译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牵手了?」 桑未眠抿着个唇不说话。 他见她那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不是,桑未眠,你俩接吻了啊!」 桑未眠想骂人:「没有,没有。」 他这才微微松眉,跟个审视家里小辈早恋的「长辈」似的,敲着桌子:「我跟你说,有些事,你得慢慢来,人是要靠接触的,日久才能见真心,人品方面啊,你还是要好好考虑。」 桑未眠懒得应付他:「知道了知道了,我和他多接触接触,行了吧。」 顾南译又否定她:「也不能总是接触。你现在还是要以事业为重。你工作室那么多活,要我是你的话,我根本没有功夫讨论儿女之情。」 桑未眠反向说他:「你不是儿女之情讨论的热烈嘛,我前段日子还听顾姨说,王思爻也去临城了。」 顾南译本来想说那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去临城这段时间忙的要死,哪有什么时间应付王思爻。 但他突然就有点品出了桑未眠突然说这话的意思。 于是他懒懒散散地说:「啊,是,要过一辈子的嘛,是要上心一点的。」 桑未眠:…… 她把卧在底部的荷包蛋戳破。 桑未眠默默地说:「那你还养毛球。」 毛球是他们刚刚商量的给小猫取得名字。 顾南译:「这和我养不养它有什么关系?」 桑未眠:「万一王思爻不喜欢宠物……或者比如她猫毛过敏呢,那你就会抛弃它。」 桑未眠越说越不高兴:「你不负责任。」 顾南译看她:「那照你这么说,我以后只能找一个喜欢毛球并且对猫毛不过敏的女朋友了?」 桑未眠不说话。 他在那儿啧啧惋惜:「这样一来的话世界上又会多很多女孩子伤心了。」 桑未眠:「顾南译。」 她把筷子放下来。 顾南译没抬头:「干什么?」 桑未眠:「你有点自恋。」 顾南译:「哦?那你是觉得我长的不好看?」 桑未眠抬头看了看他那张脸,不好看三个字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桑未眠低头吃饭:「我前段日子去送展品的时候遇到了几个电影明星,我觉得你还有进步的空间。」 顾南译瞅着她的脸:「哪几个?」 桑未眠转移话题:「不是所有人都看脸的,很多女孩子还是看才华看人品的。」 顾南译点头:「你显然不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桑未眠说不过他,眼睑往下,不说话了。 顾南译见她又不说话了,随即眼神看过去,她大约是还带着刚刚的不高兴的,眉头还蹙在那儿,栗色浓密的眉毛根根分明,这会儿正低着头吃面。 她一边吃面一边还得用手挽着她散落的头髮放置他们掉落下来。 顾南译见她那个样子,起身,走到房间里。 不一会儿他又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黑色额的皮筋圈,递给她。 桑未眠看到眼前出现的从松紧度上来看并没有人用过的发圈,抬头看他,眼里的意思是问他这是哪里来的,别是他哪个女朋友的吧。 顾南译像是能看穿她似的:「我妈的,她落了包没用过的在次卫,上次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收起来给我了。」 哦。 桑未眠接过,转了两圈手腕,然后轻巧地把自己的头髮扎成一个低低的马尾。 她一边扎头髮一边想起顾婷阿姨:「顾姨让养猫嘛?」 顾南译回她:「她还能管我养不养猫了?她上次来,那是我好心收留她,这房子是我的。」 桑未眠:「你怎么这样说顾姨。」 顾南译瞥她一眼:「你和她一条船了?」 他带着点光杆司令的幽怨:「你是不知道她为了让我和王家联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桑未眠嗦着面:「可你刚刚不是说你和王思爻是要过一辈子的嘛。」 顾南译:…… 顾南译:「吃你的面吧。」 桑未眠意犹未尽:「你继续说嘛。」 顾南译:「说什么?」 桑未眠:「所以顾姨是为了催你结婚所以才时不时住到你这里的嘛?」 顾南译:「那倒不至于是因为催婚来住我这儿。再说,我不能换密码嘛?」 桑未眠:「那是什么缘故?」 顾南译:「我爸去别墅抓她,她没地方躲,就躲到我这里了。」 「啊?」 桑未眠抬头,这一段的信息量有点大。 她来昌京这么久,没听人提起过顾南译的爸爸。 她只听别人说,顾家三哥严格说起来的话是姓沈的。 沈家她不了解的。偶尔饭桌上桑家奶奶说起沈家,也总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桑未眠只是知道,沈家盘根错节,就脸顾婷阿姨谋划着名顾南译和王家结亲是为了他的前途,而且好像这事不光是顾阿姨的意思,沈家爷爷不也为这事出动了吗? 不过好像和他有关的事情里出现的总是顾姨,几乎都没有出现过顾南译父亲这样的角色,桑未眠猜想是不是顾姨和顾南译爸爸的关系不怎么好。 因为顾南译也基本上不讲他爸的事。 顾南译却跟没事人一样,在那儿事不关己地解释给她听:「我爸听说我妈要嫁给桑叔,离婚后十几年没见过的人在那一夜跟疯了似的朝别墅去了。我妈听说了,连夜跑到我这里来躲债。」 听上去怎么有点狗血。 桑未眠斟酌了一下,也拿捏不好这聊天的尺度,张了张嘴,又闭上。但最终还是没有赢过自己的好奇心。 「所以你爸爸,不让让你妈妈,嫁给桑先生是吗?」 「算是吧。」顾南译表情寡淡极了,「他觉得我妈是下嫁,没必要为了能赢过那几个舅舅,打着独立自强的幌子不知道在跟谁怄气似地嫁给桑家。」 他说话直接。 但桑未眠并未觉得冒犯。 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家太太变成桑家要变着法讨好别人的后妈…… 说一句「下嫁」不为过。 但这个事情让顾南译的父亲来说就很微妙了。 桑未眠试图搞明白这奇怪的关系:「可是……可是他们不都离婚……好多年了吗?」 顾南译懒散一抬手,跟个不顾底下兴致正在头上的听众就要歇下的说书先生一般:「可说呢。」 桑未眠弱弱揣测:「旧情难忘?」 这话跟戳着谁痛点似的,顾南译瞥她一眼,见她捞着个面八卦的样子,没好气:「面都坨了妹妹。」 桑未眠只得吃面。 她还想听一听的,奈何顾南译不和她说了,垂着头在那儿自顾自地吃着面。 再这之后就没人讲话了。 桑未眠今天大概是累坏了,有点饿,没多久就把那碗里的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后,她又把筷子整齐地码在碗边上,看了看顾南译没什么表情的脸,缓缓地说:「我吃好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和他报备一下。 顾南译看着她空空如也的碗,料想她胃口还可以,应该最近有听话乖乖照顾自己。 顾南译:「行吧,休息去吧。」 桑未眠看了一眼自己放在那儿的碗,想到自己吃他煮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主动地说:「你吃完了我来洗碗。」 谁知道他却是眉眼也没有抬地说:「行了——」 「你三哥不至于这点容人的气度也没有。」 他声音拖得长长的,懒懒洋洋地:「就两个碗还得让你等着收拾。」 他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有些像从前——那种有时候和你计较的很,但有时候也对你好的很的感觉。 那让桑未眠会有点恍惚。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桑未眠看了看此刻一个人睡在沙发上的毛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他没转头,问她:「你很忙吗?」 桑未眠愣了一下,点点头:「有一点。」 「行吧,那你回吧。」 桑未眠心里哦了一声,要走的时候似乎又觉得自己离她印象中的对于一些非必要但得维繫的关系的寒暄度好像还差很多,于是她在即将要走的时候转过头来问他:「那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接下来?」他也吃完了,放下筷子看着她。 桑未眠看了看现在时钟指向已经两点多了,解释到:「嗯,下午和晚上。」 他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一样,单边眉头挑了挑,把自己的衬衫袖子往上抻了抻:「下午去躺一会,在家和它培养一下感情。」 他眼神落在早就把这里当自己家的毛球身上,「晚上约了朋友吃饭……」 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又抬眼看她。 浅浅的眼皮掀开的时候像把春日映着水光的纱制摺扇缓缓打开:「你问这些干什么,想一起?」 不……不是的。 桑未眠站在那儿反应过来后,果断地摇摇头。 她迅速在脑海里扯着可靠的理由,最后眼神还是落在毛球身上,她断断续续地说:「你……你现在也是家里有人等的人了……」 他眼神瞟过来。 「我是说毛球。」桑未眠和他解释,「你……不好太晚回,毕竟它刚来。」 「嗯,我知道。」 他依旧看着她,眸子里依旧是浅浅的水光,「我都记着了。」 「那我……我走了。」 桑未眠不大明白自己这会的结巴,那像回到了三年前似的,她那会嘴皮子总是不大利索。 「你等等。」他却出声喊着她。 桑未眠转头,只见他人还坐在餐边高椅上,大半个身子已经转过来来了,朝她抬抬下巴:「过来。」 没有什么判断的时间和思考的空间的,桑未眠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像他说的那样走了过去。 等到走到他面前大约一米的时候,他显然觉得这个距离还不够。 「再过来点。」 再过来一点? 她復古棕色的一次性拖鞋大于她脚一圈,这会被施了法似地再往前挪了几步。 她几乎是和坐在高脚凳上的他持平,但她目光不敢往上抬,只敢落在他领口上。 偏偏那儿微微敞开着,一些因为肌理和衣领褶皱形成的深邃让不小心掉下去的光顿时就迷失方向。 他却跟不知道似的身子往她的方向更偏了偏,那些「深邃」逐渐袒露。桑未眠只能立刻挪开眼,把眼神往上抬了抬,落在了他的喉骨上。 喉骨微微滑动,那是生物学里学过的关于人体的第二性.征。 除此之外,课本上还说,生须也是。 她靠的那样近,可以看到他下巴那细密的胡茬,那被剃鬚刀推平而留下的短茬依旧锋利,越发牢固和生硬的鬚髮在告诉她,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他的身体对她来说已经是陌生的了。 他最后伸手来绕过她的后脑勺,来到她原先扎着头髮的发绳那儿。 那感觉很奇怪,头髮上明明是没有触觉神经的,但她依旧能感觉到那种一寸一寸推着皮筋圈的温柔。 她站在那儿不敢动。 沙发里的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靠着沙发沿上呆呆地看着他们。 皮筋圈继续往下推着,随之而来的,是她的髮丝缓缓被打开带来的那种解脱感。 像是那束缚被挣脱。 她的眼神全部落在他的锁骨上。 第47章 春日未眠 那个黑色的发圈顺着桑未眠的长髮滑落,最后落在他的掌心上。 随着他喉骨微微一划,桑未眠才敢动了动眼睑。 那黑色的小圈圈正落在他手下上,他微微抬眼,还和她保持那样近的姿势,柔声说:「我妈眼尖,这你可不能带走。」 那小发圈上有一个很特殊的红线截断缠绕,不太常见。 出现在她的头上,被顾婷阿姨看到了,即便好像他们现在没什么,却也像是个目睹过去知晓他们秘密的叛徒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知道的一切都讲出来。 即便他们现在是坦荡的,交往尺度也是规整的。 但桑未眠的脸是红的,心也是在跳的。 直到最后他缓缓说道:「要我送吗?」 桑未眠才反应过来摇摇头,说自己还有事,不了。 她从他家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乱的,直到进了电梯,还感觉自己的脸是烫烫的。 她知道自己是个直觉大于理智的人,偶尔感性上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不然的话三年前她也不会默认彼此都是过客却还是不可自拔地陷入这场没有结局的错误中。 她不大会应对这种场面。 三年前她就不大会。 虞人说多谈谈恋爱就好了。 但这三年以来桑未眠根本就没有时间谈恋爱。 如今和晏自遥带着「目的」接触,但两人总是纯洁的比普通朋友更纯洁,她的心跳比太平间的尸体还稳定。 她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忘记摁一楼的电梯了。 等到电梯出来后,她才舒了口气,招了个车,烫着脸上了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 桑未眠走后,顾南译把碗筷放入洗碗机,然后就站在沙发边上看那只小猫咪。 那小猫咪洗干净后还挺漂亮的,全身通白,虽然因为打绺被剪短了许多,但从大尾巴上的毛髮来看,等它长出后应该是只毛髮柔软的小猫咪。 他试着在那儿叫它的名字:「毛球~」 小猫意外地喵了声,倒是懂得和人互动。 他于是蹲下来,招手:「过来。」 毛球蹭地一下从沙发上跳下来,几步走到他身边,翘着个高高的尾巴,用头来蹭他伸出去的手。 「倒是个黏人的呢。」他顺手摸摸它。 大概是听懂它说话,它也喵喵喵地回应他。 「嗯,还是个话痨。」 他在那儿伸着手让它蹭,「比那个桑未眠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小猫地上打滚。 顾南译的手机却在那儿响。 顾南译一看是蒋契电话,他不大想理会他,挂了。 但对面坚持不懈,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顾南译觉得这傢伙也没什么正事,无非是喊他去吃喝玩乐,但今晚他和俱乐部的人有约,没空搭理他。 蒋契见他不接电话,语音给他留言。 【易哥喊你吃饭,速回电。】 顾南译拿过手机,看到是沈方易组的局,他微微蹙了蹙眉。 他这个小叔难得喊他吃饭,大约是有事。 于是顾南译这才拿起电话来给蒋契回了过去。 没两声那头电话就通了,蒋契那大喇叭嗓子就穿云而出:「我说我的姑爷爷,我在你这儿位置这么低呢,我喊你你不回我,我一搬出易哥来。你才给面子是吧。」 顾南译懒懒散散地:「好歹是长辈。」 蒋契:「那我呢,我算什么!」 顾南译:「友情提醒,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和为我吃醋的那些姑娘一模一样。」 蒋契:「你可拉到吧你个单身汉。」 顾南译:「你还不是个老光棍。」 蒋契:「啧啧啧,你听听你说话的语气,真讨人嫌。」 顾南译:「别废话了,晚上什么情况。」 蒋契:「哟,这会来打听了。刚怎么说我的,说我老光棍,老光棍才不和你说呢。」 顾南译改了口:「说说嘛。契叔。」 蒋契一愣,气到一半别憋住,只能哀怨道:「你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他嘆口气,说回正事:「还能有什么事,你晓得,易哥和粥粥要去纽西兰了。沈家要交给你二哥了……他估计对你不放心,想嘱咐嘱咐你几句。」 顾南译:「他对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沈家交给沈谦遇,又不是交给我,他去嘱咐沈谦遇去。」 蒋契:「你看你,狼心狗肺的。沈家的事也不是易哥全能做决定的,他有难处的。」 顾南译:「我可没说过沈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也没埋怨过他。」 蒋契:「你嘴硬心软,不然当年出事,你能动用你外婆留给你的东西帮沈家?」 顾南译躺到沙发上,眉眼倦怠:「我那是帮我小叔叔,好歹小时候他也照顾过我一段时间。」 蒋契:「知道。易哥都记着呢,他不常说,挑几个集团里长盛不衰又不用打理的项目留给你吗。」 顾南译:「你这话要是让沈谦遇听到了,立刻就把你当做异己剷除了。」 蒋契哼一声:「他敢,我是沈方易罩着的人。」 顾南译:「行了,那我知道了。」 蒋契:「那你要过来的,你粥姐也来,小米也在,小家庭聚会,别迟到了。」 顾南译低低应了声,像是同意了。 他挂完电话后,转头又看到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毛球,自言自语说了句:「麻烦。」 —— 顾南译去之前还挑了点伴手礼。 他给沈方易带了今年上好手工明前茶,给陈粥挑了一块有价无市的丝绸料子,给小米带了个足球运动员签名的球。 沈发易早早到了。 顾南译打眼一瞧,他那小叔依旧风采照人,风度翩翩的,有妻有女的生活倒是把他染得更绅士儒雅,身上的薄凉感和厌世感少了许多。 身边那个眉眼俏丽、年岁稍小的是沈方易的妻子——陈粥,是顾南译晓得圈子里很例外的存在,当年他小叔为了她,没少跟家里闹过。 但当年沈家出事,沈家的长辈为了保全整个家族把其他的人摘了个干干净净,低调下来销声匿迹地隐退,唯独把沈方易推出去顶锅。从这件事上来说,沈家是欠他的。 所以即便是在沈家长辈多迂腐的情况下,即便粥姐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他也能护全她,也能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 他小叔从来谦和,不管是多么无赖的人,他都能轻飘飘地应付,但若是有人敢说陈粥一句不好,他必定是要翻脸的。 陈粥接过顾南译递过来的东西,笑着说谢谢。 「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呢。」 顾南译知道她这话说的不真,他小叔什么好东西能没给过她? 但他粥姐就是这样的,即便现在手上握着地位和权力,但向来都给别人很高的情绪价值,也没那些高门大户里的毛病。 最开心的还是小米,她抱了球像模像样地坐在对她来说显宽敞的大人椅子上,在那儿一脸真诚:「谢谢三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顾南译薅了一把她的头髮:「米饭饭真乖。」 沈方易在一旁嗔怪他:「你给她弄这个干什么,她够野的了,我和粥粥都想最近都想找个国学老师让她安静安静,别让她老是往外跑了。」 还未等顾南译说话呢,蒋契就在一旁说道:「这我得说一句,咱三哥儿从小在沈家爷爷那儿诸子百家、宋明理学、六朝骈文什么没学过,你看他现在像是个坐得住的性子嘛,我看别了,你就饶过小米吧,那么丁点孩子学着学那的,累死个人。」 米饭饭扎着两个揪揪在那儿应和:「爹地,你就饶过小米吧。」 陈粥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肉手:「小朋友别学大人讲话。」 小米这一番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顾南译也勾起唇角,在那儿抱着手埋怨蒋契:「说小米就说小米,你扯我做什么。」 蒋契:「我说的不是实话?」 顾南译:「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吧。」 蒋契:「我纨绔子弟,用不着学那些。」 顾南译:「呵,巧了,我也是。」 蒋契不服:「哎我说,哥儿,你叔叔我当纨绔子弟的时候你还乳臭未干呢。」 顾南译抬抬下巴:「好汉不提当年,您都是上个世纪的人了。」 蒋契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求助沈方易:「易哥你看他。」 沈方易出来劝他俩:「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小米都比你俩成熟。」 他看了一眼坐在那儿一脸吃瘪的蒋契,又看了看在那儿随心所至的顾南译,想起蒋契说的那件事,清了清嗓子,问面前的人。 「南译,你往年这个时候不是在临城吗,怎么回来了?」 可不。 说到这事,那蒋契就要发表一下想法了。 他原是和王佑一起陪一个朋友去买茶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听说王思爻和顾南译都在临城,就组了个局,一起吃了个饭。 王佑是个能扯天论地的,两杯酒下去就开始催着顾南译和他妹妹的事。 他原话说的是:「三哥儿你总不能让桑家那位妹妹赶在你前头吧?」 顾南译原先酒杯里的酒是一滴都没动,他只是眯着眼问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我刚从昌京过来,听说自遥已经上门拜访过了,桑家妹妹还去晏家吃饭了,两家长辈都互相见过了,那你说,这事不就很快就能办了嘛,要我说,等你忙完临城的事,你估计刚好赶上喝喜酒,到时候你就是自遥大舅哥,你跟思爻在一块后,你就是我妹夫,你小子往后可不能再骑我头上了,你要知道这样一来,咱三人啊,数我辈分最大了。」 蒋契那会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的。 他找人打听过了,但桑家那位妹妹在临城留下的生活痕迹很少,一时半会他确定不了她真的和顾南译有事。 但他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 所以那个时候他特意留意了顾南译的脸色。 但他好像也没有太多的波动。 蒋契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或许三哥儿只是照顾照顾桑家妹妹而已。 可谁成想,蒋契前脚回到昌京,顾南译后脚就回来了。 他知道的,临城的茶厂忙的一塌煳涂,顾南译不是回来休息的。 他还以为是顾南译的赛车俱乐部或者是沈家出了什么事。 但他打听了一下,昌京城风平浪静的。 那顾三哥回来,是为了什么? 将契这才去找了沈方易,让他旁敲侧击打听打听。 沈方易本来就是有话要嘱咐给顾南译,也就顺便应下了,所以这会才旁敲侧击地问他回来是干什么的。 顾南译这会听到别人问起这事,随意答到:「我妈喊我回来一趟。」 撒谎! 将契心里吶喊,他旁敲侧击问了顾婷女士,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回来了。 沈方易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没戳穿他,只是在那儿问他:「你母亲最近还好?还在忙北边的生意?」 顾南译嗯了一声:「老样子。」 沈方易在那儿斟着茶:「她和桑家的事,定了没?」 顾南译抱着的手松下来,在那儿帮忙也理着茶:「这我没有问她,我也管不了她。」 沈方易又想起自己父亲打过来的越洋电话,滚了滚喉结还是开了口:「她是长辈,她的事本不该由我来管,但你父亲是我的堂兄,是沈家我们这一辈最大的大哥了,我现在还管着沈家的事,有些话我还是得说。」 沈家的意思是顾婷嫁给桑城杨太损面子了。 顾南译接过沈方易斟好的茶,点头:「您说,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 料是沈方易脾气好,这会也摇摇头:「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 顾南译摊手:「不是,小叔叔,您跟我说没用,我妈的事我做不了主,我爸的事我就更做不了主了,您不行的话找我二哥,找沈谦遇去,他杀伐决断的,作为下一任沈家继承人,应当和你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沈方易没接他绵里藏针的话,单边眉毛挑了挑,四两拨千斤地把这个话题绕开:「行,你母亲的事情你管不了,那你自己的事,你总管得了吧。」 顾南译:「我能有什么事啊,我吃喝嫖赌一样不占,平时爱逛个花鸟市场,我能有什么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沈方易把杯子一置。 杯口放到胡桃木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一旁和米饭在那儿玩的陈粥全程没说话,但都听着,这会子听了动静,知道有人动气了。于是她把手背搭在旁边的人的手背上,轻轻唤了一声他:「沈方易。」 她来之前就和他说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三哥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惯会的招就是煳弄人。 她的一声阻止后,空气里蔓延出来的蕴气这才缓缓消下去。 蒋契在那儿随即咳了咳,解围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你的婚事嘛我的哥儿,你晓得易哥他们要去纽西兰了,不是想在离开之前帮你把这事办成了嘛,」 陈粥这会也帮衬说:「是啊三哥儿,小米那个国际学校课程挺紧张的,到时候回来一趟不一定容易,你小叔就想着来问问你。当然,决定权都在你,我们呢,就是问一问。」 小米这会儿玩的球落到了地上。 顾南译顿了顿,帮她捡起来球,神色正经了几分:「易哥,粥姐,你们都在,我实话和你们说了,我不会和王思爻结婚的。」 什么! 首先震惊的是蒋契。 他第一次看到顾三哥不卖弄他的煳弄文学了。 往常不管谁怎么催,他总说「在说」、「知道了」、「再看吧」、「成成成」……之类的词敷衍。 甚至三年前他有段时间意志消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顾婷女士就在那个时候说,要不王家的事,我给你定定下来好了。 他麻木地拒绝都懒得。 蒋契还以为他真的松口要和王家定亲了呢。 这会却义正言辞拒绝了。 这里面没鬼,谁信吶! 这话是陈粥也没有想到的。 王家那位姑父她是见过的,也来过家里吃过几次饭。意气风发,前途大好。 沈家盘根错杂,沈方易退居后顶上来的那位后辈,年纪轻轻就颇有手段,雷霆万钧还没有坐稳位置的时候就开始在清剿身边的人了,同为做母亲的,她不是不理解她这位已经搬出沈家十几年的大嫂的做法的。 给三哥儿找好了庇护,往后沈家后辈再怎么争,三哥儿总是能和现在这般逍遥自由的。 她听说王佑和顾南译向来感情不错,想来他和王家那位女孩子应该也算吧? 她原以为是大好姻缘,互相成全的。 可这会儿顾三哥却说的清清楚楚。 沈方易这会也默不作声。 空气凝结成大声唿吸就会不小心弄破的隐形玻璃珠子。 沉默许久后,他缓缓出声:「顾南译,你是不是为了桑家那个女孩子?」 第48章 春日未眠(双更合一) 沈方易这话说的直接。 就连蒋契也吓了一跳。 他都没有把握的事沈方易竟然来了个单刀直入,当着顾南译的面问了他们的关系。 蒋契这会听得更为心惊肉跳了。 他转头看向顾南译,却发现顾南译不紧不慢,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子:「您说笑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 沈方易把眼神收回来,落在自己面前这盏上好的明前龙井上,抿了抿一口,随即又把话里的锋芒收回去:「没关系最好,我见你待人热情,还以为你是心悦人家。」 顾南译勾了勾唇角:「小叔,您这说的都是哪和哪的事。」 沈方易像是品茶,自顾自地在哪里说:「她是要嫁给别人的。」 「你不想要和王家结亲的后果你要想明白了,沈家不养闲人。你真想好了我也不阻拦你,你就自个应付你母亲吧,沈家那边我也能挡个一二。但你要是哪一天,荒唐地和我说——」 沈方易把杯盏放下,掀开眼皮看着眼前这皮囊好看未经世苦的后生哥,「你不仅不和王家结亲,还中意桑家那姑娘——」 「我想你知道这里面的阻力有多大吧,不说应付我,应付顾家,沈家。即便这两家都同意,桑家同意吗?」 他轻飘飘地说一句结果: 「到时候,所有人看的不仅是顾南译你的笑话」。 「还有她的笑话。」 「三哥儿逍遥,对一切都不在乎。」 「人姑娘也跟你这样似的逍遥?」 …… 这话说的重,飘在屋子里像是漫天的柳絮花。 陈粥在那儿低声劝他:「沈方易,一家人吃饭你干嘛呢。」 蒋契也觉得这话重,也帮衬着:「易哥你瞧你说的,咱三哥儿心里有数着呢,你这天马行空地说什么呢,桑家妹妹那就只可能是妹妹。三哥儿对人家好是看在顾姨的面子上,你怎么扯到那地方去了。」 陈粥:「昂,他操心,胡思乱想的,三哥儿你别跟你小叔一个老人家计较。」 陈粥说完后又把顾南译支开,让他去看看今天点些个什么菜。 小米嚷嚷着要跟着去,陈粥就让他把小米也带上。 等人出去了,陈粥在那儿嗔怪身边的人。 「沈方易,你干什么呀,话说的这么难听。」 蒋契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我还没有确认呢,易哥你就给我都捅出去了!」 「管他是真是假呢。」沈方易伸手在那儿给一旁的姑娘斟着茶水,表情倒是云淡风轻的:「我给他念念紧箍咒,准没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三哥儿是自己人,你不帮他就算了,你还这样……」陈粥觉得沈方易过于严格。 沈方易表示冤枉:「我这不是当他是自己人才说这番话的嘛,说在前头总比真出事好吧。倒是咱不在昌京,他这个烂摊子除了我这个做小叔叔的,还能有谁来给他收,指望我大哥,还是指望谦遇?他斗不过沈谦遇的。」 陈粥:「我看人三哥儿一点都不稀罕你们沈家的家产,他才不想和沈谦遇争呢。」 沈方易:「他是不争不抢,不然这十几年能搬出去跟他父亲和兄弟都见不上几面吗,但不代表沈谦遇不防着他。」 陈粥:「那你不会一点都不给三哥留吧,小米最喜欢他了。」 沈方易:「这你放心,蛐蛐知道的,西城那个项目我让人打包了放到他代持人的名下去了。」 蒋契点头,这事他的确知道的。 西城那项目是沈方易亲手带的,连沈家都拿不着。顾南译要真跟沈家闹掰,好歹手里还能拿着这东西保个身。 真不行他还能拿这东西跟沈谦遇谈条件。 看三哥那个牛脾气,蒋契头疼地觉得这一天,迟早要来。 但他想了想,虽然觉得沈方易这话说的严重了点,但他也算是了解顾南译的,他就害怕自己所有的猜想都是真的。 「易哥,你说万一,万一那桑家妹妹,真是……那可怎么办?」 虽然大家都是理智的成年人,但有时候感情的发展却总是不受理智的控制。 他们都是过来人,这事理解起来不难。 沈方易沉默了一会。 最后才缓缓说:「那三哥儿怕是要吃些苦头。」 —— 顾南译带着小米出去点东西。 他一手抱着她觉得沉了许多,于是在那儿捏着她圆滚滚的脸:「米饭饭,你最近吃很多哦?」 小米咯咯笑,转头问他:「三哥,爹地他们刚刚在说什么,小米听不懂。」 顾南译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把小米放下来,眼神落在菜单上,头也没抬地说:「你爹地让我不要喜欢一个人。」 米饭饭仰着头:「是桑老师吗?」 顾南译听到这个姓,低头看她:「你说什么?哪个桑老师?」 小米:「是给我们上过课的桑老师,我在你手机里看到过她照片的。」 顾南译蹲下身来,问她:「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小米:「很久。」 然后她又问道:「我爹地不让你喜欢桑老师?」 顾南译手机里是还存着一张桑未眠的照片,是她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为数不多的有正脸的照片,他帮她拍的,一直没有传给她。 可能哪一天翻出来的时候正好被这小朋友看到了。 她记性也是蛮好的。 他低声嗯了一声:「她是你们老师?」 「只上过一次课哦。」 这么巧。 米饭饭如是说道,「三哥——」 「怎么了?」 「你别听我爹地的话,我经常不听他的话的。你喜欢桑老师吧。小米也喜欢桑老师。」 他没说话,只是含笑望着她,而后揉了揉她的脑袋,站了起来。 —— 后来的饭吃的就和谐又平淡了。 一桌人最后都没有提原先的话题。 顾南译晚饭后回了自己的公寓。 他一打开门,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就出现在门口,见到他的时候,喵喵地打着招唿。 他倒是忘了,现在家里不止他一个人了。 他一边在玄关边上换鞋子,一边和毛球讲话:「你倒是个殷勤的。」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在家捣乱。」 他边说边往里头走去。 他见家里一切平常。 就是猫砂盆里似乎又有东西。 他皱皱眉头,在纠结是自己清理还是这会儿索性让要来的阿姨一起清理,手机就传来消息。 他以为是蒋契,他刚刚拒了他的麻将局,这会儿估计还试图对他做思想工作呢。 结果一看发来的消息竟然是【桑不说话】 【桑不说话】:我买了一个自动猫砂盆哦,五秒去味,自动铲屎,还能监测毛球的健康数据。 她还发了一个运单编号。 顾南译把手机收起来,没回。 毛球在脚边打滚,他抬抬眼皮:「你后妈对你倒是好。」 蒋契和料想中的一样给他发来了几条约他出去的消息。 但顾南译大约今天是心情不好,一条都没有回。 他洗了个澡,给自己倒了点红酒,也不想打游戏,也不想和别人说话,早早地躺到了床上。 他关了所有的灯,只剩下落地窗映进来城市高楼的灯火。 夜里一切都变得很安静,他闭着眼睛均匀的唿吸吸引了在外流浪许久后重获港湾的小猫咪。 一个黑影蹿到他枕边。 他抬起手腕借着外面的高楼灯火看到是毛球,随手把它推开:「你睡沙发,不要睡床。」 毛球被他赶下去,嘴里喵喵喵地好像不怎么开心。 但过了一会儿,它又试图跳上来,围着顾南译的头边走来走去的。 他不习惯床上有别的生物,随即伸出手来,越过头。 但在把它摁住要丢下床的一瞬间,他忽然就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一点点的山茶花香,不似栀子花那样的明媚,也不像桂花那样的浓郁,清清冷冷的,属于冬末早春的味道。 孤孤单单地开在雾气蒙蒙的二月南方天里。 毛球身上有桑未眠的味道。 他猜想应该是中午那段时间她抱过它,它身上短暂地沾了几乎不可查的她的味道。 但那久违的味道哪怕是留下一点点,这样的靠近也是让人心悦的。 但用不了多久,这种味道就会随着她离去时间的变长而消散。 他最后没赶毛球下去。 但他打开床头灯,穿了睡衣起来,捞过自己床头柜上的手机,关了飞行模式,从联繫人列表里打开桑未眠的对话框。 「睡了?」 —— 桑未眠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她刚回了一个【还没】 顾南译那头就秒回了一个:【二十分钟,我到你楼下,你下来。】 桑未眠本来想问问是什么事,可看他这果断的样子,又觉得是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当面找她。 于是她最后回了个好。 二十分钟后,她在长袖睡衣睡裤外面加了个外套,站在春天微微还有些发凉的夜里,在小区他们那幢进来的拐弯口等他。 他准时到了,车子就停在她面前。 桑未眠几步走过去,车窗降下来,顾南译把头伸出来:「这猫晚上不睡觉,吵得慌,要不你先养两天?」 「啊?」桑未眠没想到是这事。 「反正你那房子空间也大,一个人住也怪冷清的,我过两天回来了再来接它。」 桑未眠有些犹豫。 「猫粮猫砂我都拿过来了。」他开门下车,打开后驾驶室的门。 桑未眠看到了待在猫箱里的毛球。 「行不行?」他扶着门窗问她。 桑未眠看了看这阵仗,点了点头:「那我先养两天。」 「那行。」顾南译在那儿搬着东西,「我给你拿到楼上去。」 桑未眠顿了顿,点点头。 她在前面带路,老旧的楼梯循声一截一截地亮起路灯。 等到走到五楼,她唿吸微微有点着急,拧着钥匙开着门。 门开了后,她先进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后,从鞋柜里找了一双鞋子给他, 顾南译低头一看,是一双一次性拖鞋,刚拆封的。 他垂眸,换上。 许久不来,屋子里的陈设变了。 原先的餐边原木桌子被她刷成了棕黑胡桃木色,笨拙的圆桌子腿被铁艺腿替换。 餐边柜子是黑色底色的螺钿镶花,梅兰竹菊四君子各有样式,他猜想她应该从他推荐的那个非遗大师那儿学了不少的手艺。 绿色是屋子里的装点色,落地的灌木郁郁葱葱,春天里的他们是新绿色的,那种绿色是鲜艷和跳脱的,就像一个刚刚长大的青年。 但地毯和画布和桌旗却是深绿、墨绿的,那是一种安静的沉稳,像极了经歷世事的年长者,一言不发,只作为承载的河床。 进去的人见他还愣在原地,于是缓声说:「进来吧。」 因为爬楼梯她脱掉了外套,单手把披着的长髮扎起,站在茶几边上,另一只手在给他倒水。 他突然发现,她真的有了新的生活。 她从前会瞒着他从那破旧工厂步行到学校,因为走的着急脸上的红晕都还没有消失却和他说她就住在靠近学校边上的宿舍楼。 她在收到他的任何一样昂贵的礼物的时候会不知道用怎么样的表情来回应他,说来说去最后只能说自己不喜欢,让他以后不要买。 他注意到过她对别的同龄女孩子的歆羡的。 也知道她在谈及家庭、亲人、朋友时总是缄口不言、沉默以对。 他如今成了旁观者。 只觉得比起从前,她就像是这个房子的装点色彩一样。 墨色的绿依旧是她沉默的底,但那些新绿也在层出不穷地生长。 他忽然就想到沈方易说的—— 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但桑未眠的人生,真的可以再来一次这样的推翻和重建吗? —— 顾南译最后只是把东西放在了门口,没进来。 他只说还有事,把毛球留下了,过几天来接它,又叮嘱她买的那个什么自动猫砂盆什么的先改了地址寄到她这里。 说到最后,他站在门框边上,隔绝了大部分外面的路灯光:「桑未眠。」 「嗯?」桑未眠也站在玄关边上,她总感觉顾南译有话要对自己说。 但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只能这样有耐心地看着他。 顾南译:「你那个、工作室挺忙的吧。」 桑未眠:「嗯,挺忙。」 顾南译:「嗯,那你怎么打算的,这段时间,还是事业为重?」 桑未眠似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在那里和他盘算:「供应商的货款还没结,定制单子也没有做,而且我也来昌京不久,还是想稳一稳自己的品牌的。」 他这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顾南译:「那你注意身体,别熬夜了,知道没?」 桑未眠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变得说话这么的顺耳,连带着她说话也会变得乖巧一些:「我知道的。」 顾南译:「也别抽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桑未眠:「在戒了。」 顾南译:「真戒假戒。」 桑未眠:「真戒了。」 顾南译:「好好照顾我的花,别又养死了。」 桑未眠:「知道了。」 顾南译:「好好吃饭,别又胃疼。」 桑未眠:「我会的。」 像是终于把所有要嘱咐的话都嘱咐完了,顾南译最后插兜站在那冷风倒灌的口子边上,抬了抬下巴:「那我走了啊。」 桑未眠低低应了一声。 而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台阶上。 楼下响起他车子的声音。 —— 桑未眠不懂他匆匆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地走。 不过毛球是个不怕生的,没多久就在她的房子里熟悉了,跳到她现在置空了的工作檯上,甚至跟着她踩着楼梯往阁楼上走。 桑未眠觉得比起顾南译那儿的开阔大平层,她这儿明显对于毛球来说可玩性高了很多。 桑未眠陪它熟悉了一下环境,就把顾南译带来的东西收起来,她再次从盥洗室走出来的时候,毛球已经在阁楼上找到了一个软软的垫子,蹲在那儿眯着眼打算睡觉了。 桑未眠自言自语:「也不吵啊。」 她翻身检查了一下小猫咪,还把它抱起来闻了闻。 宠物医院给它清理的很干净,还香香的。 也不知道它是哪里惹到他了,被连夜送过来。 不仅不吵,桑未眠还发现这只小猫咪还挺听话的。 她早上起来的时候,它已经在客厅自己和自己的尾巴玩耍了,见到她下来,翘着个尾巴蹭着她的腿从她身边经过,嘴里喵呜喵呜的和她打着招唿。 桑未眠给它到了猫粮,摸摸它脑袋:「我要出门上班去咯。」 而后她背上包关上门,拧完钥匙反锁完,就听到里面的毛球叫的大声。 她嘆口气。 大概它太粘人了。 —— 桑未眠出门骑单车到了工作室。 小澜一见到她就惊喜说:「学姐你家的猫是什么猫呀。」 桑未眠昨天把毛球照片分享在他们的三人小群了,她这会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解释到:「是只波斯猫,不是我的,朋友寄养在我这的。」 小澜:「波斯猫?哪里买的呀,贵吗?」 桑未眠渴了,灌了一大口水,而后和小澜解释道:「不是买的,路上捡的。」 「捡的?」小澜一脸羡慕,「我也想捡一只。」 「捡只流浪猫还不简单吗?」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虞人抱着个牛皮样式的信封进来,「你去你住的小区楼下等着,一晚上就能遇见好几只。」 说罢后,吴虞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眉梢上还带着喜意,瞥一眼桑未眠:「孤家寡人的养起猫来了?」 桑未眠:「不是我的,我暂养。」 吴虞人:「你一个最不喜欢和别人有牵扯的人,哪来的能委託你养猫的朋友?」 桑未眠用手肘垂了垂她:「都说是暂时暂时。」 「好好好暂时。」吴虞人不细究,在那儿拆着纸皮封面,「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桑未眠。」 桑未眠:「什么好消息?」 吴虞人抿抿嘴,招手把小澜也叫过来,「小澜也来。」 她阵仗搞得大。 桑未眠更疑惑了:「什么呀。」 虞人在那儿拆着纸皮袋子。 「噹噹噹噹!」 她露出纸皮袋子里面的书面。 「《珠光宝气》!」小澜先叫出声来。 这是国内最顶尖的珠宝行业杂志。 吴虞人随即打开最中间的一个中间彩色夹层。 黑色的底面上躺卧着一套珠宝作品。 那是一枚很特别的胸针。 碧绿色的雨滴落入水波里,池塘里的一枚鱼尾上映上阑珊的灯火。 银线勾勒的斜风细雨里,鱼尾上橙红到淡黄直到银色的渐变一气呵成。 最巧妙的是那鱼尾样式里面的鳞片,採用的螺钿镶嵌工最好的放大了彩贝自带的因为海水的沖蚀形成的荧荧白光,那些白光在高强度的摄影棚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隐约的七彩光芒。 桑未眠看到这幅作品的右下角标註作品名:《惊蛰》 作品人:桑未眠。 「这是学姐的作品!」小澜也发现了,转过来和桑未眠说,「学姐,这是行业最顶级的专业杂志哎,我从前只在上面见过大佬的作品,学姐!你要变成大佬了!」 「还有呢。」吴虞人一脸自豪,指着作品边上的那些行业学者评价说: 「该作品设计理念高级,审美角度独特,让人看一眼就想起,春夜灯火,窗外惊蛰。」 「细雨和竹叶上各有纹理,对于这种细緻的图案来说,机器只能做个初形,更多的雕刻还是只能靠人工。从整个作品的完整度来看,可以看出来雕刻者的手艺熟练,据我了解,这是设计师本人亲自操刀上手做的成品,这份对设计作品的认真和执着让我们学习,我难以想像这个雕法是是一个出自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手里的。」 「我惊讶于这个鱼尾的设计。我所了解的螺钿工艺多用于屏风、漆具,饰品上我见过一些国风的簪子,也多是植物类形象。这种直接镶嵌在鱼尾上的创意我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设计师也考虑到了实用性,在镶嵌上也做了几层的保护。这个作品带着中国的一些审美元素,但款式上却更偏西洋,我觉得设计师本人有对这个世界有很独特的观赏角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 吴虞人还在那里念。 桑未眠被念的不好意思了。她前段时间熬的很多个大夜,跑的好几次工厂也是为了《惊蛰》这个作品的。她原先是拿来当工作室新品做的,虞人建议说,既然已经做成了,不如给业内的杂志投稿。 桑未眠原先料想的以为是普通的商业杂志。 谁知道虞人是个胆大的,投了业内的top。 这个是国外的珠宝期刊在国内的分刊,上了这个期刊不仅履歷漂亮很多,而且很多国外大赛也是直接从这个期刊上选合作选手的。 这个圈子讲名声,讲人脉,很多大佬都排着队没上过这杂志的。 桑未眠却独占鰲头,虽然不是封面,但也是中间的彩封! 大约也是欢喜的,桑未眠红着脸,唇边难得地见到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 吴虞人知道的,他们被否定太多次了。 她一把搂过桑未眠:「眠眠,这次我真的没有找人脉,找关系,我就是把我们的作品,那样凑巧地投了,谁让你实力这么强呢,一把就被选上了。」 桑未眠问她:「虞人,你是不是投了很多家。」 她知道吴虞人也忙,工厂出了件她还得送去给客户验收,还要去找合作方宣传,有什么问题她能解决的基本上都不会跟桑未眠说。她还总是给她费尽心思地找曝光,这种杂志的投稿要求多,要填写的资料五花八样的,虞人一定是晚上熬夜做的这些工作。 吴虞人:「我投那么多家干什么,要投就投最好的,我们桑未眠,就值得最好的。」 桑未眠觉得眼睛酸酸的。 她撒谎,她肯定投了很多家。 吴虞人却在那儿说:「你别高兴的太早,桑未眠,你冒尖了,马上就会招来不少仇家了。」 小澜一脸八卦凑过来:「什么仇家。」 吴虞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说小澜,你看这些学者是怎么夸你学姐的——」 吴虞人指着那行字说:「我难以想像这是一个出自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的作品。」 「上一个在这个行业被说年少有为的天才少女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虞人高兴了拿着过来人的口吻和小澜讲着八卦。 「什么下场?」 吴虞人一脸神秘地摇摇头,不作声。 小澜:「你快说啊虞人姐姐!我急死了。」 见吴虞人还是不肯说,小澜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虞人姐姐,你见多识广,你说说嘛,给我长长见识。」 吴虞人瞥一眼她:「你个死丫头,干活的时候怎么没有听八卦的时候积极。」 小澜:「我干活也积极的,这个月月初我就开单了!你就当奖励奖励我的,说说嘛。」 「行行行。」虞人本来就是想吊着她说几句好听的,这会姐姐也叫了,见多识广也夸了,她坐下来,正儿八经地讲起八卦来。 桑未眠翻着那杂志看着其他页面,耳边也左一句右一句地听着。 吴虞人:「那个时候我还在瑞城当安保——」 小澜:? 桑未眠解释:「你虞人姐姐做过一百种职业。」 小澜:「哦哦。」 吴虞人:「那是三年多前的事了,我负责一个展会的安保,说来我那天也倒霉,在茶水室偷懒结果睡过头了被锁在展厅里都没人发现。我正想着怎么出去呢,就听见展厅里有动静,我一看,这不负责展会的老大吗?」 吴虞人:「他带了几个学者样式的人过来,还带了几个外国人。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 吴虞人:「我寻思这看珠宝怎么还晚上过来看呢,再说展厅都关门了。」 「我见他们最后停在一个展柜前面。那展柜我知道的,是我最喜欢的一幅作品,一套套链,设计别致,走的是极繁风格,巴洛克珍珠和翡翠缠绕镶嵌,我跟你说,我就没见过水头这么好的翡翠!你晓得我为什么去这个展柜当安保嘛,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串珠子。」 吴虞人说的这一段经歷,桑未眠没听她说过。 但当她说起瑞城,说起翡翠,说起巴洛克的那套极繁设计,她的注意力不由地被吸引过去。 桑未眠不由的多问了一句:「那是个什么样式?」 吴虞人回:「细节我记不得了,我只晓得不是对称的,很特别,很惊艷,我没想过异形珍珠可以和翡翠蛋面这么搭。」 桑未眠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收回去,而后转过头去,指腹落在刚刚看的那页书上,迟迟未动。 小澜:「然后呢?」 吴虞人:「然后那几个学者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他们说这副作品最好,最能拿第一。」 吴虞人:「其中有个年纪最大的人说,这个设计师只是个学校的学生,以前没有出过作品,刚入行就有这么牛的天赋,未来可期。」 小澜惊唿一口气:「就是你说的天才少女?」 吴虞人接着说道:「是啊,你知道他们带来的那个外国人是干什么的?他是搞拍卖的,他有一票话语权。那比赛第一名可以直接入他的拍卖行拍卖,你说要是那作品拿了第一,进了拍卖行的话,我估计就看这设计和这用料,不说亿吧,拍个□□千万,那总是没问题啊!」 小澜:「这么多?那天才少女岂不是一炮而红,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吴虞人肯定:「是说。」 小澜低下声音来:「所以是有一个不好的结果吗?」 吴虞人长长嘆一口气。 大约是难得在小后辈面前讲起行业内幕吧,虞人还打了个补丁,在那儿整理着小澜的衬衫袖子:「澜啊,有些事,咱做不了主,但咱还是得保持初心,只有自己强大了,别人的风雨才不会打湿自己的鞋袜。」 小澜敛了敛目:「所以天才少女没有得第一是吗?」 吴虞人:「嗯,搞拍卖的人说了。他们有心目中的作品。」 小澜:「是谁?」 吴虞人:「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没继续关注了。」 「可惜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来头,要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的话,这么好的料子她哪里来的。你说她没钱吧,又有这么好的料子。你说她有钱吧,她人脉上好像也没够着。」 「可能还是年纪小,人情世故上没摸透,家里大人也没上心。」 虞人最后以这样一句话总结了。 桑未眠不动神色地在旁边听着。 「那比赛五年才有一次,我不知道五年后,那个女孩子,还有没有继续在这一行做的。」 「可能她就是试一试,天赋偶尔赏光出现,偶尔也泯然众人。」 虞人转过头,后又像是鼓励小澜: 「也或许她还在坚持不懈,直到你在山顶重新看见她。」 第49章 春日未眠(双更合一) 那感觉很奇妙。 那往事沉沉地被意外撞见的虞人说了出来,桑未眠更像是从她的口中听到了别人的人生一样。 不真切、很遥远。 话题最后以小澜的「好可惜」做了结尾。 吴虞人把话题拉回来:「我的意思是我们眠眠这次获得了内封推荐,要做好声名大噪的准备,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眠眠姐要出现在封面上了。」 小澜:「真的嘛!我的天!」 虞人这会看向桑未眠,见她神色凝重,于是捶捶她手臂,「多好的事桑未眠你这什么表情。」 桑未眠这会反应过来,扯出个笑容:「那都没影的事。」 「怎么就没影了,你见过一年能有几次内封作品评价这么高。」虞人信心十足,「你就等着吧桑未眠。」 「不过话说回来。」虞人想的周全,「眠眠,你要不要去谢谢那位教你螺钿技术的老师父啊?」 是要去谢谢她的。 要不是没有她的帮助,桑未眠不可能这么快地能用自己不了解的螺钿技术做出鱼尾来。 但说起谢谢,桑未眠其实还想谢谢一个人。 没有他的话,应该也没有《惊蛰》吧。 吴虞人:「那你得买点东西去,老师父住哪儿啊?」 桑未眠:「她回宁波去了。」 吴虞人:「啊?她是宁波人?我记得前几天她不是来昌京了吗?」 嗯,半个月前她老人家受非遗博物馆邀请来讲课的,这才有时间让桑未眠搭了桥。 其实她老人家避世很久了,这次能出山是因为顾南译外婆的关系的。 说到底其实就是顾南译按照原先说好的那样帮了她。 桑未眠:「她已经回宁波去了。」 吴虞人哦了声:「那你追到宁波也是要去谢谢她的,正好店里这会不忙,你公出一趟吧。」 桑未眠觉得是虞人说的对,照道理是要去的。 「等我安排一下我就去。」 —— 工作室的事情是好安排的。 主要是她现在家里还住着一只小猫呢。 她试探性地给顾南译发了消息,他却说自己已经回临城去了,让她帮着养一段时间。 哪有他这样的,说走就走了。 桑未眠自己要出差,吴虞人建议她可以把猫寄养到宠物店。但桑未眠觉得,贸然把毛球送到宠物店会不会让它觉得他们都不要它了,接二连三地给它换地方。 不过小澜说,猫咪是独居动物,只要给它准备好猫粮和猫砂,它自己在家也能过得好的。 桑未眠看到小澜,想着自己也就出去顶多三天就回来了,就拜託小澜这几天都过去看看。 小澜是个热心的,真愁没机会看猫呢,于是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吴虞人没领到着「光荣」的任务,在那儿啧啧嘴:「什么世道,桑未眠也有割捨不下的东西。」 桑未眠:「你这话说的我多绝情断义似的。」 吴虞人:「嚯,您自个清楚。」 桑未眠转过头来:「你什么时候会说昌京话了。」 吴虞人:「是不是很地道?」 桑未眠不说话。 吴虞人见她那瞧不起人的沉默样子,作势要打人。 桑未眠收拾完东西,脚底生风地就走了。 她买了下午去宁波的机票。 宁波她没去过。 但有句话她是听说过的。 「走遍天下,不如宁波江夏」(1) 这古话很好地彰显了黄金码头贸易带给这个城市的富饶。 不过菀师父住在泛着渔火的古村里,地处偏远,交通不便。 桑未眠带了不少的东西,飞机转火车,火车转大巴,大巴转乡村小巴士地一套换,才见到了菀师父。 虽提前打过招唿,但菀师父对于桑未眠的到来还是惊讶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她原以为只是约在城里吃个饭,没想到她却登门而来。 古村宅院里还有好些个来学手艺的徒弟。 桑未眠又请教了她不少技术层面上的东西,还把那杂志带过来给了她。 菀师父笑盈盈地,只说她是个有天赋又好学的孩子,多观察,多感悟,多学习,多反思。 往后的前途可不止这么点。 临行前,听说桑未眠买的飞机是从临城走的,又想委託她给顾南译外婆带点东西。 临城距离宁波不算远。 主要是宁波直飞的机票卖完了。 桑未眠就从临城走。 菀师父让她带的是一面螺钿镶嵌的花鸟团扇。 「她要的扇子我赶出来了,你帮我和她说,我改日去看她。」 桑未眠本没有去临城顾家的计划的。 但菀师父错以为她和顾外婆很熟,是专门为了见一趟她从临城转机的。 这话解释起来就比较麻烦。 桑未眠想的是反正顾南译在临城,交给他就是了。 —— 临城顾家。 中式园林灰瓦白墙,花窗内外别有洞天。 胡桃木色的长餐桌上坐了祖孙三代。 正是晚餐时间。 顾外婆给顾南译夹着菜,让他多吃点。 顾婷在一旁看着,劝到:「妈,这么大个人了他不会自己夹菜啊。」 她这话里有气。 顾南译晓得外婆一晚上都没给他妈夹菜,顾婷女士吃醋呢。 顾外婆果然瞥她一眼:「不给他夹难道给你夹?」 顾婷:「您何必呢,我进屋子到现在了,您是一个好脸色都没给我。」 顾外婆:「你不挺有能耐的嘛,在昌京城叱咤风云、声名鹊起的。稀罕我个老太婆的脸色干什么。」 顾南译见缝插针地点头:「对,外婆,您明察秋毫,我妈还非逼我结婚。」 「闭嘴。」 「闭嘴。」 母女俩双双瞪向顾南译。 顾南译自讨没趣,不说话了。 顾外婆完了还看他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晚一点再治你这小子!」 顾婷这次回来是来拿户口本的,她离婚后把户口迁回来了,预备着把户口本带走,过段时间等空了就和桑城杨领证去。 她拿着双筷子,捧起个碗:「这事我早给您说了,您别拦我,我都这个岁数了,自己婚姻还做不了主吗?」 顾外婆依旧阴阳她:「做的了主,你可太做的了主了,你要嫁去沈家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你要离婚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现在你又要嫁人了,你还这样说……你多做的了主啊。」 顾南译低头吃饭,觉得在阴阳怪气上,自己还只是学了外婆的十分之一而已。 顾婷一说沈家就炸毛:「妈,您别提沈家。」 顾外婆:「我怎么不能提,当初不是你哭着喊着要嫁给沈吟初的?我说让你找个本地人当郎官,好歹我顾家在本地也有积蓄,我老太婆又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人,你哥哥们有的东西,我哪一样会缺你。她偏不听——」 顾外婆看向顾南译:「你知道她多厉害伐?她宁可什么都不要,也要远嫁给二婚的沈吟初!」 顾外婆说起这事气愤。 顾南译这会只得放下筷子,在那儿捋着她的背顺着她的气,面朝顾婷:「妈,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侬个十三点!」顾婷提高声音:「我不嫁给姓沈的世界上能有你?」 顾外婆转头拍了拍顾南译,示意让他别添乱,在那儿继续说道:「你说你嫁就嫁吧,沈家有些东西咱比不上,但从家产来说,我老太婆的嫁妆也不会让你抬不起头来,可你嫁过去之后呢?三哥才多大,你们说离就离?」 「可怜我小外孙这么点大就被撵来撵去的。」 说起这事,顾婷自觉是亏欠顾南译的,沈家比她想的要复杂,她和沈吟初多有争吵。顾南译从小就是个皮憨的,谁都要去招惹,以前在沈家,那个前妻的儿子就对顾南译冷冰冰的。顾南译调皮,年纪小又斗不过那个大的,没少在那个大的那里碰几鼻子灰。后来离婚了,她半年把他放在昌京大爷爷家,半年又放到临城外婆家,三哥儿从小衣食不缺,但到底他们真做父母,没投多少精力下去。 顾南译听到这儿,清了清嗓子:「那个……我也没有那么惨……」 但显然这会子没人在意他说什么。 顾外婆:「离完婚你说你不相信爱情了,又要去搞事业了?」 顾外婆:「你那几个哥哥都成家了,家产都分完了,是你说你分文不要的,你现在让我拿什么给你搞事业?」 顾外婆像是搜肠刮肚想了一圈,顿了顿,又说到:「我手里那点茶叶生意是留给三哥儿的,没了!」 顾婷这会儿好看的脸平和的颜色也挂不住了:「我没说让您操心,我自己能解决。」 顾外婆:「怎么解决?再嫁人啊。我的囡啊,你都是要做奶奶的年纪了……」 顾南译听到这会出声阻止:「外婆,外婆,您这话过了啊,我妈年轻着呢,我跟你讲这些年不少人追她,真不少……」 顾外婆着急,又对着顾南译讲:「她这样不会幸福的,半路夫妻!你们还没有感情,现在会因为利益结合以后就会因为利益分开的呀!以后你七老八十了,我老太婆是眼睛一闭腿一蹬不知道你惨不惨,但苦都要你自己吃的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顾婷女士缓了口气:「妈妈,我跟你说了,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决定,我现在事业做的还可以的,借了这波我能更上一层楼,至于您说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是吃过年轻的时候只看爱情的苦的,我现在学明白了,分开也没事,我让律师提前想想办法,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极端!」 「十三点!」 顾外婆连连摇头:「你妈妈魔怔了啊南译。」 顾南译何尝不知道的。 顾婷其实就是想在沈吟初面前争口气。 她为了这口气争了这么多年。 也不知道到底在图什么。 顾南译夹在母亲和外婆中间,两个都讨好不了,也得罪不起。 他只能缓下声来说:「妈,您也别着急这么快就要和桑叔领证,外婆说的没错,即便不说婚姻,哪怕是商业合作,也总得考虑清楚合伙人的为人,你说是不是?」 顾婷这会听着顾南译的话还算顺耳。 其实他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她觉得桑城杨人还行,但是桑家奶奶……总觉得是个手段高强的。 顾南译:「总还有其他可以帮桑家但你暂时不用去领证来维护两家关系的事的。」 顾婷想了想,眸子闪了闪:「你说的有道理,要不先帮你桑叔把眠眠婚事办了?」 顾南译:…… 我服了。 顾南译:「这事您来推进不合适的。」 顾婷皱皱眉头,看向顾南译:「那要不你先结婚。」 顾南译原先前倾的身子又后仰:「这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顾婷:「那总共就这三件事了嘛,大半年了,一件都没有办成!」 顾外婆这个时候插话到:「眠眠是谁?是我认识的那个眠眠?」 顾南译赶紧:「不是、不是、外婆,您吃完了,跳舞去吧。」 顾婷狐疑:「你认识哪个眠眠了?」 顾南译:「外婆,我亲爱的外婆,我漂亮的外婆,跳舞去咯。」 他一边推着顾外婆一边往外走,把顾婷的话抛在脑后。 餐桌上只剩顾婷女士在那儿,见祖孙两的背影,在那儿狐疑到: 这两人是不是有事瞒着她? —— 顾南译没想到自己会收到桑未眠要来临城的消息。 他那会人还在在一个客户的车上,答应了一起参加一个品茗活动,半道上手机亮了亮,他不怎么在意地抬起手腕,竟然看到是五百年都不怎么发消息的桑未眠发来的。 她的话很简单。 桑不说话(他改了备註):【菀师父让我给顾外婆带的东西我放在临城机场t2航站楼的寄存处了,联繫人写了你,空了去拿。】 他直接语音电话就拨了过去。 没一会儿,电话被接通,先于她的声音入耳是嘈杂的人流声。 「在哪?」他开门见山。 对面那头顿了顿,而后说道:「t2航站楼。」 顾南译:「几点的飞机?」 「三点。」 顾南译看了看自己的手錶,这会才刚过了十二点。 他于是说道:「你当面给我吧。」 那头像是没想到,过了一会才说了一声:「好。」 顾南译把电话挂了,才对同行一起过去外婆派给他帮他一起打理生意的遥叔说:「遥叔,下午的评鑑会你出席吧,我下午有事。」 也不是什么非要出席的局,遥叔点点头,应下了。 顾南译是从别的的车上下来的,这会只得自己打了个车到机场。 临城的机场建在郊区,但人流量大,即便是机场高速,车子也开不快。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顾南译到了t2 航站楼。 他看了看大屏幕上的航班号,看着原先飞往昌京的飞机晚点了。晚的还不止一星半点,他估摸着桑未眠乘坐的航空公司的值机柜的位置,果然在那看见了这会儿坐在那儿的桑未眠。 日子已到了四月。 明媚的江南春光在空旷又现代化的机场里体现不出一点的优势,也挽留不住步履匆匆的人们。在所有人都拥挤忙碌如沙丁鱼罐头的世界里,她坐在那儿,不言不语地却好似是自己内心世界的国王,有自己的秩序。 顾南译往前几步停在她面前,出声喊道:「桑未眠」。 她这才从沉思过程中反应过来,见到来人,站起来。 偌大机场见到熟悉的人,桑未眠下意识心里欢喜。 是欢喜,不是流露在表情上显而易见的开心,而是藏在心底不知不觉的一阵暖意。 桑未眠:「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我可以放在寄存处的。」 顾南译:「多不靠谱。万一丢了呢?」 桑未眠:「应该没事。我看好多人存。」 顾南译:「存不花钱?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他有时候真的蛮抠的。 桑未眠解释:「寄存的钱我会出的。」 顾南译睥睨她:「这么有钱?」 那样子好像在说桑未眠你如今也是出手阔绰的人了。 桑未眠被怼后不说话。 顾南译抬抬眼皮:「东西呢?」 桑未眠把其中的一个墨绿色礼盒递给他:「菀师父说过段时间再来临城看外婆。」 顾南译收下后,桑未眠又递给他另外一只盒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顾南译:「你这又是什么?」 桑未眠:「给你带的宁波特产。」 「给我?」顾南译像是开了眼界,「什么日子啊桑未眠?」 桑未眠在那儿解释:「你上次指导我的彩贝和螺钿技术,我用在设计图里了,上了一个行业内的杂志。这是谢谢你的。」 「指导不敢当。」他伸手拿过拿东西,抬起来看看,「这是个什么?」 「炝蟹。」桑未眠在那儿解释,「好像是特产。」 说完后,她又像是怕他嫌弃一样在哪儿补充,「很贵,都是上品货。」 嗯。知道他爱吃蟹,投其所好来了。 「行吧,那我收下了。」他左手提了那两样之后,右手拉过她行李箱,「走吧。」 桑未眠:「去哪?」 顾南译:「飞机误点这么久你能忍它?去退票。」 「啊?」桑未眠没心理准备,「我晚上还要回昌京的。」 「来都来了,临城玩两天。」他在前面潇洒迈步。 「不是——」桑未眠看他拿了自己行李就走,只能几步跟上去,「可是毛球还一个人在家呢。」 顾南译:「你不是托人照顾了吗?」 桑未眠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顾南译:「不然呢,你怎么能出来?」 桑未眠:「可是——」 她还想说些什么,在前头的人转过来,站在她面前,「不急这么两天,是不是?」 他们在讨论这个事的时候,刚好走到航站楼的门口。 恰好一阵温柔的春风吹进来,带来临城那独一无二的四月天的味道。 莺飞草长,柳絮翻飞。 记忆中的城市试图留住她。 桑未眠最终松了口。 点了点头。 机场有接送服务。 桑未眠和他上了车,问到:「那我选个酒店住?」 顾南译:「选什么酒店,住家里。」 「家里?」桑未眠抬头,「哪个家里?」 顾南译和她解释:「我外婆现在住的那里,我也住那里。」 桑未眠:「可这样,不是会让外婆……」 顾外婆知道他们的秘密。 「她去苏州了,过些天才能回来。」顾南译这样说道,「我妈知道你来临城了,她能让你去住酒店?」 桑未眠:「怎么连顾姨都知道?」 顾南译:「我刚来之前和她电话说了。」 桑未眠:「你怎么和她说啊。」 桑未眠语气里带着一点责怪的口吻。 顾南译转过头来,慢条斯理地:「怎么?桑未眠,咱俩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吗?」 桑未眠顿了顿,而后说道:「没有。」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那我得等会再买点东西去。」 「这不是有嘛、」顾南译眼神落在桑未眠带来的那盒呛蟹上,「你不说,老贵了。」 桑未眠:「这哪里够的。」 她坚持道:「你晚一点让我下车,我再去买点。」 顾南译阻止她:「行了行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去见她,搞得跟女朋友上门一样,我妈会吓到的。」 桑未眠听了这话,耳根子悄悄红。 她叫他全名:「顾南译。」 顾南译识趣:「我这不开个玩笑嘛。」 他顿了顿,又说:「别买那些了。再说我妈忙的很,你估计都碰不上她,只嘱咐我照顾你。」 桑未眠:「那你的意思是——家里只有我们两个?」 顾南译「唔」了一会,分半分眼神过来,「你很在意这个?」 而后他添了一句:「要不这两天就住我外婆那个半山腰的小洋房去吧,那儿空着。」 那儿? 那儿的青苔悄悄爬上过砖红色的围墙,掠过蕾丝纱窗蹑手蹑脚地看了许多他们过去的风月之事。 说不定那儿一片的植物都已经晓得了那些春夜里他们的耳厮鬓摩。 她不去。 桑未眠:「没有,不在意,反正你也不常回来。」 顾南译听了这会,长长「啊——」了一声。 顾南译:「那你可能想错了。」 他转过来,抬抬下巴:「我这次是,十二四小时陪玩。」 —— 桑未眠觉得顾南译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坑蒙拐骗的行家。 她不知不觉就心甘情愿地中了套,跟着他来了顾家的那个园子。 顾家的院子建筑风格很园林化,不知是家在园林里,还是园林在家里。 总之亭台楼阁,松柏竹林、花鸟鱼虫的,在闹市中偏安一隅。 用顾南译的话来说,就是他逛遍了整个临城,才发现最好的风光还是在自己家。 他说的也不是夸张的。 桑未眠在大学读书那会,参加学校的一些集体活动到这附近来写过生。几个同学站在那灰黑色的拱形门前仰断脖子地自言自语,这高门大院里有人住不? 最后他们得出结论,这一片都是景区,这院子估计也是个什么名人的故居吧,可能在修建中所以没开放。 谁晓得里面还真住着人,且这么大个园子,今儿桑未眠还站在这儿了呢。 「愣着干什么?」顾南译见她迟迟未有动静。 桑未眠鼓鼓腮帮子:「有些人命真的好哎。」 顾南译这会正提着她箱子往鹅卵石上走,听她这话,把箱子放下,眉头一挑,「怎么样,跟我分手,后不后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神经。」桑未眠不由地骂一句。 他却笑出声来,像是顽劣地故意惹她似的。 园子里还有些家政工人的,听到声响后来帮着拿东西。 顾南译让刘婶带着桑未眠去了客房。 客房就在一楼,很宽敞,花窗用竹帘做了隔断,。桑未眠放好东西后推开窗,只听见外面一片的春日鸟鸣。 朦胧细雨带着水烟气笼罩园林。 玉兰早已凋谢,早樱被新芽覆盖,海棠已然不见,但现在,是月季的时节。 潮湿的水汽漫进她的身体。 她趴在花窗上,披着长长的发,感受熟悉的临城春天。 手机在那头响了几声。 桑未眠并不打算理会。 或许是她的忽视引起了对方的不满,那儿又说了些什么,手机接二连三地有消息提醒。 桑未眠觉得,谁也别来打扰她欣赏这久违的春色。 她正颇有闲情逸緻欣赏风景,不高的窗台边却突然出现一个人。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一手扶住她檀木色的窗台边,另一只手扶住窗户顶沿,高个子几乎是要弯腰才能不顶着那窗台框,低着头看她:「嘛呢桑未眠,喊你半天。」 桑未眠对他的到来很意外,她吓了一大跳:「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啊。」 顾南译:「是你不看手机,喊你喝茶呢,来不来?」 他说到这儿把自己的身体让开。 桑未眠这才看到远远那儿有间茶室,这会儿已经把竹帘拉起来,围炉上也升起了火煮着茶了。 桑未眠想到顾南译送给她的茶她还没捨得喝呢,这会儿有便宜占她也是愿意的。 她点点头。 桑未眠:「茶室要怎么去,我出门右转,然后呢?是不是那儿有个长廊连接的?我看还有个拱形门,拱形门到了是右边走吗?」 她凭藉窗外的方向揣测了路线。 顾南译皱皱眉:「搞那么麻烦干什么,你直接翻窗出来不就得了嘛。」 「翻窗?」桑未眠没想过这个角度。 「就这点高度,你跨一下就出来了。」他说的简单。 桑未眠看了看窗户的高度,的确,翻身出去不难。 可好好的路不走,翻窗出去…… 「没事,我从小都这么翻,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桑未眠:…… 「你数学还挺好哈。」 顾南译睥睨她:「谢谢。」 「快出来吧。」他催她。 桑未眠顿了顿:「不会被别人看见吧,我是客人,在家里翻窗……」 「不会——」顾南译一脸信誓旦旦。 见她还在犹豫,顾南译又补充一句:「我帮你挡着点,人看不到你。」 「那……那好吧。」 桑未眠试着先迈出一条腿,而后她身体往前,头再伸出去。 但她不怎么熟练,有些摇晃,头要撞到窗户框上的时候,顾南译伸出手去,手背贴着那门框,她结结实实地撞在他手上。 「哎呦。」桑未眠还是叫了一声。 顾南译打眼看她:「少装,都给你当人肉垫子了,还疼?」 其实不疼。 就是她没想到会撞上,下意识地叫一声。 她说,不好意思。 「瞧你那憨样。」他没好气,但把一只手伸出来,「把着点。」 白色衬衫下那条小鲸鱼若隐若现。 桑未眠扶住他的手臂,而后把自己另一只腿也伸出来。 动作之间,她没站稳,往前倒去,他像是没料到她的惯性,被推得微微往后趔趄半步,才稳稳扶住她。 他们撞落一地春花。 她在那一点点的无意的推搡中听到他说: 「行啊桑未眠,长肉了啊。」 第50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想说明明是他五嵴六兽的,站也没有站相,她轻轻一推他就往后倒退几步,怎么还说她胖了惯性大。 但她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已经好整以暇地在前面带路。 草垛里原先是没有路的,他非得走出一条来,她跟着他往前走着,心疼那些被他一路招惹的落花。 路过难走需要跨步的地方,他还是会停下来等她,依旧把自己的手臂伸出来给她扶。 桑未眠想起他刚刚说自己胖了的事,手没搭上去,在那儿似是报復地说:「你跟那个清宫戏里的小顾子似的。」 顾南译睥睨她:「好心好意给你扶,你骂人这么脏?」 桑未眠报了小仇,讪讪:「开个玩笑。」 顾南译皱眉:「扶不扶?不扶自己走。」 桑未眠这会是能分得清好歹的。 「要扶的。」 她把自己埋在袖口里的手搭上来,小心翼翼地跨过那还未到她膝盖的花草。 这条路走的不像顾南译说的那样的轻松。 桑未眠最后跟着他来到了那半露天开放的茶室。 菖蒲糰子各置在一边,顾南译把风景最好的那个位置留给她。 等她落座后,他顺手从老檀木桌子边上拿过细密竹编编织的茶席。 茶席从他葱白如玉的指尖下散开,卧成一张扁平的底。 茶漏、盖碗、公道杯依次放平整,茶巾茶夹各置两旁。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到茶水壶里的水开始咕咕冒起泡来,他提了开水用水温洗着茶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手腕一绕,水珠温顺地划过茶具内壁。 手背上的鲸鱼图案在光的折射下卧在白色雾砂的茶碗上。 桑未眠爱看他泡茶。 他手长得好看,泡茶的时候他不大说话,身上的懒散劲变成了对桌边茶事尽在掌握的分寸。 他本就是很翩翩公子的长相,做起这些儒雅之事别有观赏的派头。 他也并不是对做什么事都没有耐心的。 这样家境长出来的青年,骨子里还是有风雅和品位的。 只不过对于大部分的人,他能沖个器皿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 如此大的阵仗,桑未眠也就见到过两次。 一次是今天,还有一次就是三年前。 春日厌厌的旧时光里,桑未眠在那儿忙着修改参加比赛的设计图。 他打着哈欠坐在那山间隐居的酒店推拉门边上,看着那满目烟绿,随意地说,喝不喝茶? 那个时候桑未眠没和他喝过茶。 她总以为喝茶指的就是把茶叶放进随便的一个碗或者杯里,然后烧一壶开水,把茶沖泡就行了。 谁知道他闻言后去拿了不少的东西来。 她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喝茶也有这样的门道。 桑未眠从他的举手投足里隐约明白,为什么古人说品茶是一件静心凝神的风雅之事了。 竹林斜风里,他坐在那儿,嵴背挺直,一招一式地颇有讲究。 桑未眠就看那白水变成红汤,闻到那馥郁的茶香裊裊地从那种蒸腾中慢慢挥发出来。 她猜想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对这种味道念念不忘的。 那个时候他的眉眼依旧是慵懒的,大片绿色的旷野里,他一身白衣清爽,当真是——「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1) 也是那个时候,等到他开始悬壶高冲进行润茶时候,桑未眠见他冲出第一杯茶往她的方向过来,她下意识要去接,却被他的手挡在那儿。 他低下声来,浅浅说道:「那有让你喝头道茶的道理。」 他摒除了茶盏里的水渍,再次沖泡后,把那均匀回甘的茶汤递到她面前,缓缓说道:「这才是最好的。」 桑未眠那个时候抬头,抬着自己被茶水熏得迷迷茫茫的眼说:「最好的怎么不留你自己。」 他只是低低地笑起来。 笑得竹林里的鸟儿都惊飞了几只。 而后他伸手挽了挽她掉落在耳边的碎发,带着春日氤氲的水汽说: 「瞧你说的。」 「三哥什么时候没留给你好的了?」 —— 如今放在桑未眠面前的,依旧是二次出汤的那一分盏。 他眉眼如当年,这让桑未眠有些错觉。 好像他们不是一千个日夜没见,而是她浅浅地睡了一个午觉。 午后醒过来,苦楝树随风掉落下来一地碎密的粉紫色,他依旧能不用多想地伸手来把落在她头上的那些碎花轻飘飘地摘掉,而后拢她靠在他的膝盖上,自己依旧在那儿敞着衣衫打着盹。 春日逍遥。 谁又问今朝呢。 桑未眠抿了一口茶。 稍涩的新茶口感证明了这是三年后,让她下意识不知滋味几般。 顾南译见她皱眉,难得体贴地问她:「不好喝?」 桑未眠没来得及说话。 顾南译在那儿像是证明他的待客之道:「家里最贵的茶叶拿出来了桑未眠。」 谁有她这个待遇? 桑未眠摇摇头:「不是,我山猪吃不了细糠。」 顾南译闻言笑了,像是没料到她这会如此谦和。 他抿到一半,放下茶盏来,想了想,还是劝她: 「桑未眠,你不要装乖。」 桑未眠眉眼看向自己面前的茶盏,把心事收了收,回到:「我再品品。」 他看她那个样子,晓得她又走神了。 她从前和他在一块就爱走神,这些年了毛病还没改。 想到过去,他又说到:「好不容易回一趟了,临城那个珠宝展,要不要去看?」 临城的珠宝藏品展每年春天就开馆那么几天。 桑未眠:「现在还能抢到票吗?」 顾南译垂着头,手指敲了敲桌面:「说的好像往年你抢到过票似的。」 临城每年这个时候的珠宝展展出的都是收藏价值极高的展品,不仅是国内最有规模的展出,哪怕放到国际上也是难得一见的。因此能拿到入场券的人非富即贵,仅有少量的票对外出售,且还都是现场售卖的。 票价昂贵,桑未眠攒够了钱之后为了抢票天没亮就要蹲在美术馆门口。但读书的时候年年来蹲,却年年没抢到。 在展馆门口和那天帮她教训占她便宜的人的顾南译再遇到,实属意外了。 —— 「这不刚好就是这几天。」茶香裊裊之间顾南译的再次发言把她拉回现在。 桑未眠问他:「还是往年一样的特邀票?」 顾南译侧头,勾了勾唇角,带点笑:「这话说的,你三哥这几年地位什么时候降过?」 这展厅有vip室,普通票只能在外面一圈看,只有特邀票能进去。 三年多不回临城了,桑未眠是真心想去的。 桑未眠:「有钱有势,就是不一样。」 顾南译抬头看她一眼:「和我一块去,四捨五入,你也一样有钱有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 桑未眠最后还是跟着顾南译去了那个展会。 展览所处的那个艺术中心就在顾家园林的不远处。 顾南译本来叫了顾家的司机送他们过去的。 景区路人多车流多,桑未眠估计顾南译熟门熟路地,又要在一路上对司机指指点点的,于是就提议说:「要不坐公交去?」 「坐公交去?」顾南译像是没听过这码事,瞪着他那双嗔怒又哀怨的眼神,「桑未眠,你没搞错吧,我这辈子就没坐过公交车。」 「唔——」桑未眠顿了顿,「那也不失为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嘛。」 体验个毛,他并不想体验。 桑未眠试图想出一些优点:「就几站,而且,这几站风景很好的,很多人专门来打卡坐这个车的。」 顾南译:「他们是疯了吧。」 桑未眠:「那你开车去好了,我想看看风景。」 顾南译:「我的车没有车窗是不是?」 桑未眠依旧坚持:「我想坐公交车。」 她熟悉那个公交的线路,从前在临城读书的时候,她常坐,她偶尔怀念。 顾南译拿他没办法:「行,非得去吃停停走走拥挤混乱的苦。」 「那走吧。」他在前头招唿她。 桑未眠问他:「你也去吗?」 顾南译:「不然呢,你万一丢了呢?」 桑未眠为自己辩几句:「我丢不了。」 顾南译:「那谁知道。」 说完之后,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个黄色的带着一个塑胶嘴巴在那儿戳着的「小黄鸭」包,丢给桑未眠,「带上。」 桑未眠疑惑:「这是什么?」 她打开包,发现里面装了一瓶水,几包小饼干,两三个橘子,还有她熟悉的那个棒棒糖。 跟小学生春游似的。 桑未眠看了看这个幼稚不过五岁的包:「一定要带吗?」 顾南译前头走,没好气:「给我准备的?」 桑未眠拿起包,跟上。 ——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过来。 桑未眠没想到三年后这条路变成了网红路线。 公交车里已经挤满了人,停靠站上依旧站了不少人。 桑未眠本来是想上去的,但看了看身边抱着手一脸不满意的顾南译,没让他纡尊降贵的跟着挤。 但接连两辆过来的车都是这个样子的,桑未眠又怕错过展会的入场时间,她眼见又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选择了一下还是回头对顾南译说:「等会,你忍一下。」 顾南译还没有反应关于她说的忍是什么意思,手边的袖子就被她扯了个角落,她抓着他头也不回地混着人群往车上挤。 周围的人群和沙丁鱼似地靠近。 顾南译被桑未眠拉着走,眼见她头挪着个土豆似地头随着人流进去,遥遥地在身后问她:「桑未眠,你不是说我们等下一班不挤的车吗?」 「来不及了。」桑未眠在人群的慌张拥挤中高声说到,「跟紧我。」 顾南译在挤公交车上,显然还是个新手。 几乎要贴在一起的人群之间没有边界感。 车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别说保持什么边界感了,就连人脚尖都没地方能站住。 桑未眠往车厢后面走着,她拉着顾南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扶手的地方。 「你可以抓着一点上面。」桑未眠这会面露愧色了。 他高,扶手轻而易举:「谢谢你的提醒。」 他这会站在她面前,被一群人围在那儿,脸色不大好看。 桑未眠想好心安慰忍一忍就好。 谁知道司机一个剎车,桑未眠人就往前面倒去。 车里大家都小小地惊唿 一声。 原先握着扶手的人连忙伸手来抓住她。 他的手落在自己肩胛骨那儿,不需要用太多的力道就能将她拢住。 桑未眠反应过来,说了谢谢。想往后退半步,却发现自己无路可去。 车子再次剎车,她依旧没站稳,下意识要去抓可以固定的东西,却发现扶拦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手。 她那个无所下手的样子把他逗笑了:「我算是知道了,您的兴趣爱好就是来这儿当不倒翁来了。」 桑未眠不大高兴,瞅了一眼他因为抓着扶手而纹丝不动的人:「那是因为我让给你了。」 顾南译啧了一声。 「还怪上我了。」而后他眼神落下来,对着桑未眠的眼眸,浅浅说:「那你扶着我点。」 桑未眠仰着头,这会他的眼眸垂下来,因为车里很挤,他们两个被迫面对面靠的很近。 说起话来的时候,那姿势像亲密无间的恋人。 桑未眠这会只敢把自己的眼神挪开,落在他的衣衫上,不知所措地问道:「扶哪里?」 顾南译看了一圈:「衣角吧。」 她顺势抓了个衣角。 「一只手能扶住?」他微微拧眉。 桑未眠于是只能拎起另外一只手,扶住他衣角的另一边。 两只手都抓住了,稳定性应该就好很多…… 车子一个剎车。 因为桑未眠抓着两侧,这会她结结实实撞进他怀里。 面料是柔软的,但胸膛是硬朗的。 额头是最先感觉到的,然后是自己的手在那场混乱中握着的是他的腰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这就有点说不清了。 桑未眠蹭一下脸红,而后她抬头,却发现居高临下的人这会扯了扯眉头,带着点警告:「桑未眠,我的绅士不是给你占我便宜的理由吧。」 「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来挤公交的动机了。」 桑未眠想说没有,但话还没说出口,接二连三地剎车下她又撞了上去。 出于惯性和求生意志,刚离开的手又摸上了。 这下更说不清了。 桑未眠只听到站在那儿的人深深地嘆了口气,那口气长得像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 好像是到了一个下车的大站,周围的陆续下车了,一时间,原先几乎要贴着的两人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 桑未眠有点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你也摸了。」他说话间眼神从她脸上挪开,往车厢后面看去,看到后面有了坐的位置,于是示意桑未眠到后面去。 桑未跟着顾南译来到坐了下来。 桑未眠还在因为刚刚的事情耿耿于怀,解释:「我不会那样了」 顾南译靠着那座椅背,望着窗外:「你这话还能说的再早一点吗?」 桑未眠歉也倒了,承诺也做了。 他还是小气兮兮的。 桑未眠试探道:「不就是抱一下嘛,你不至于这么封建吧?」 他转过来,盯着她眸子:「那你给我抱一下,行吗?」 桑未眠打了个哆嗦:「不行。」 顾南译冷哼一声。 桑未眠瞅了瞅自己的包,从那儿捞了个橘子糖,递给他。 顾南译看了一眼。 没好气:「讨好我?」 桑未眠说两句好话:「真心诚意给你道歉了。」 他这才掀掀眉头,嘴上依旧赖赖唧唧的:「我也不是生气,主要我吧,比较洁身自好。」 「我知道。」桑未眠再度往前递了递糖,「是我上下其手了。」 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狂野的话。 顾南译乜了眼她,接过她的糖。 桑未眠见他接了,觉得他小孩脾气也撤了,便低头整理着那个顾南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黄鸭包。 她刚刚掏糖的时候怕刚刚不小心掉出去一个,于是这会儿人坐在座位上猫着个身子,在那儿低着头捣鼓着。 刺耳的一声由于剎车发出的轮胎打滑的声音让整个车厢的人始料未及地向前倒去。 桑未眠避之不及,整个人还弓着,这惯性几乎要把她甩到撞到前面椅背上去。 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原先料想到疼痛的撞击却被一只手柔软的掌心代替。 公交车差点撞上从弯道里迎面过来的小汽车。 人群纷纷探头查看车况。 拥堵在这场意外中流动。 闷热的晚春,汗渍湿透衬衣。 公交车司机拉开窗户怒斥小车不遵守交通规则。 小车司机反驳公交车不看后视镜。 两个男人粗着嗓子吵了起来。 一时间车厢里的人都在看这场意外。 只有坐在最后面的他们两个—— 他的一只手放在椅背上给她做缓冲,另一只手—— 下意识地拦腰抱住她。 第51章 春日未眠(双更合一) 在喋喋不休的争吵中是桑未眠的脸先红了起来。 她反应过来,整个身子顿了顿,断断续续说:「那个……现在没事、没事了。」 顾南译眼见她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腰间,又在那儿看到了自己的手。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刚的动作太下意识了。 于是他当即撒开,似乎也是觉得刚刚不大合适,清了清嗓子跟没事人似地说:「我这相当于一个安全带的作用。」 桑未眠接话:「是……的。」 她挪走的眼神不知道放哪里,「原理……原理是一样的。」 「是。」他板正身子:「这也没安全带你说。」 「是,公交车没安全带。」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顾南译转移话题:「他们吵什么呢?」 桑未眠:「好像出事故了。」 顾南译这才眼神落向窗外。 公交车司机和小车司机在那边各有争执。 原是有摩擦,怪不得剎车剎那么急。 顾南译这会眼见有些人等不住了开始陆续下车了,于是转过来和桑未眠说:「展馆就在附近,要不我们走过去?」 桑未眠同意。 于是两人一起跟着其他乘客从车上下来。 桑未眠跟着他走在人群里。 这一片是景区,人太多了,桑未眠时而走在他前面,时而落在他后面,两人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 「你等会的。」顾南译出声叫她。 桑未眠停下。 他走过来,扯起她那个黄澄澄小黄鸭卡通包的一条带子,绕在他手脖子上。 「这是干什么?」桑未眠不解。 他绕好一圈,试图挣脱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还算牢固,他掀开眼皮看着她:「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带这个包吗,这包这么显眼——」 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身子,嘚瑟到:「正好拿来当儿童防走失装置。」 说完后,他往前大步流星。 桑未眠提着的那个晃着个鸭嘴的黄色包包被他攥着往前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橙色鸭爪配合着鸭嘴的动作也张牙舞爪的。 在人群里怪难让人忽视的。 更何况现在,顾南译还牵着她—— 通过一只丑萌且幼稚的小鸭子。 路人纷纷侧目,桑未眠还听到其中一个女孩拉着他的男朋友小声说:「你看那对情侣,他们好可爱,以后我们也弄一个这个吧,你一头,我一头的,人群里都不怕走散了。」 桑未眠:…… 顾南译也听到了,但这会,他用那种还算商量的语气对桑未眠说:「需要我出面解释嘛?」 桑未眠想起他们在医院电梯的那一次,他「出面解释」解释得她恨不得在地球上消失,想想算了。 人生不一定所有的误会都是要澄清的。 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一路。 到了展会门口,桑未眠见那儿已经排队在验票了,于是转头从上到下看了顾南译一圈。 顾南译人从头到尾干干净净的,唯有那手脖子上还晃着那根绳子,见到桑未眠看他,也把眼神分过来:「你看我干嘛?」 桑未眠斟酌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的票呢?」 顾南译:「我的脸就是我的票。」 桑未眠:。 她看了看面孔陌生的保安小哥,猜想他们今天进去不一定能那么容易。 果然,顾南译大摇大摆地还是被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先生,请出示您的门票。」 顾南译:「我没带。」 两个保安小哥显然从业时间不长,没见过这种场景,这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不带票才是正常的了。 面前这位「大佬」除了没带票的心安理得之外还有个建议要提:「你们不能搞成电子票嘛。」 电子票? 他们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桑未眠扯了扯小黄鸭的绳子,看向顾南译。 顾南译这会掏出手机来,在那儿划拉些什么,而后给了保安看。 两保安看到后,脸色顿变,不敢相信之余给了在一旁看着视频傻乐的保安头子。 保安头子四仰八叉地正想对下面人不懂事打搅他休闲娱乐时光发难呢,眼神落在递过来手机屏幕的信息上的时候,脸色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慌张地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保安头子慌慌张张地满脸笑容地跑出来一边责备那几个小的不懂事一边给他们开了门,他点头哈腰地在那儿和顾南译说:「您怎么今儿不开车来,车牌我是认得的,小人哪里见过您的尊容,只觉得您气宇轩昂英气逼人,直觉上便觉着您不是凡人,可谁料到,小人只晓得您是贵人,却没晓得您是这般尊贵,多有怠慢真是罪该万死……」 那保安头子大约因为刷了一个清宫戏的视频,这会话里话外都冒着「阶级差」的味儿。 「行了。」顾南译出声阻止,「别拍马屁了,走吧。」 那安保头子带着两三个保安站成一熘在前面带着路。 顾南译这才微微侧目和桑未眠说到:「我就说我得开车来吧。搞这么大个动静出来。」 桑未眠也轻声回他:「你要是带票来,我们甚至可以很低调。。」 顾南译耸耸肩:「我没票。」 桑未眠啊了一声,而后看了看前面带着他们走的人,又压低声音来,「那他们怎么放你进来的。」 他抬抬眉毛,没说话。 桑未眠看他那神秘样,心想估计就是「走后门」了。 反正大多数规则对他来说都是摆设。 展会最里面的珠宝都被封锁在厚厚的玻璃窗后面,因为这一块展出需要特邀票才能进来,因此这会儿在展厅的人不多。 展厅边上有个茶室,这会顾南译跟带着小孩出来玩能暂且休息的家长似的,在那儿解开自己手脖子上的绳子,头也不抬地对桑未眠说:「去玩吧,玩好来这儿找我,我喝口茶。」 他这话和打发小朋友一样。 桑未眠却未有什么不悦,她把那个小黄鸭包递还给他,打算自己去看看。 他手里被塞着那个包:「包不要?」 桑未眠摇摇头:「和我不搭。」 他无奈地收下却反问她:「和我搭?」 他说完后钻进一旁的小茶室喝茶去了。 桑未眠自己打算随处看看。 这个展馆傲气的很,里面站了好些个一脸严肃没什么表情的安保,衣着颜色和黑漆漆的墙面差不多,在射灯的反射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存在感,走近了等人发现的时候都能让人吓一跳。 里头特邀间的展品很多都是私人的,因此看护的人也比外面的多。 这次的展会主题是古董珠宝。 橱窗里明亮的射灯下,那些按照年岁和经歷过风霜的沉淀变成「古董」的珠宝安静地躺在那儿,接受着偶尔路过的人「它真的好美」的由衷赞嘆。 西洋珠宝迎合当时贵族的身份,大颗的天然珠宝拥挤堆砌,极繁的样式和花纹彰显他们不俗的身价。 关于这些珠宝,现存的资料里或许大概还能看到它的出生时间和后人喻以的名字,但已经查不到设计它们和铸造它们的工匠了,或许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漂泊和辗转已经让它们忘记自己是如何诞生的,只是无言地被安置在橱窗里。 他们中的有一些跨过山川和海洋,也有的见证过战争与和平,也或者目睹过一个家族的盛兴与落败,曾享受过荣耀和世人歆羡的目光,后随一场迁徙中颠沛流离,或在一场逃亡中被人忘记,束之高阁沉寂多年,直到再次被世人发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他们像暮气沉沉的老者,却也有永不过时的漂亮。 桑未眠隔着橱窗贴着玻璃虔诚到不敢唿吸。 等到桑未眠走到展厅最中央的时候,看到的那副珠宝,却是眼熟的。 当年桑未眠来蹲美术馆的票,也是为了它。 这是个几乎在歷史上消声灭迹的一只凤冠,冠面贴满了天然点翠,羽毛之间用大小相似的天然珍珠层层点缀,金丝银线勾勒成凤舞九天的场景,坠落的海珠之间又仿佛因为这种高浓度的蓝色变成了一片汪洋的海。 用料之奢华,技艺之繁杂不用多说。 当年教他们金工课的老师谈及这只风冠,说起自己曾经有幸在国外观之,回后多少多少念念不忘,说那是横空出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瑰宝,言语之间描绘详尽,引起班上一片同学的嚮往。 课要结束的时候,他说巧的是这只凤冠现在已经被一个富豪拍回来了,今年就在临城美术馆展出。 得到这个消息的班上三分之二的同学都去抢之一观。 桑未眠也想看看,但美术馆的这期珠宝展实在是太轰动了,一票难求。 桑未眠在连夜蹲票的那天上午,却未曾想过会意外地撞见在树荫之下和别人说话的王恋。 她难得表情服软,在那儿央求着人: 「三哥,你就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帮我一次吧,就帮我搞一张票嘛,我求求你了。」 被树影挡了一半的人垂着个手,指尖还泛着那半只烟,那个时候的他手背上还没有那个笨拙的鲸鱼纹身,用那混沌不清的话语敷衍着人:「没听你姐说起过你这么爱学习啊。」 「你别开玩笑了。」王恋被他这敷衍的态度弄得有些着急了,「要是我连张展会票都弄不到,我以后没法混的,我怎么说也姓王。」 「是啊,你姓王,结果你连张展会的票都弄不到。」这头人语气轻飘飘地在那儿落井下石。 王恋这会有些恼了,她想着顾南译迟早要成为她未来姐夫的才求他帮个忙,他不帮也就算了,这会还挖苦她。 她眉眼含愠,看着他:「你弄到一张票又不是什么难事。」 「难事,比登天还难的事。」原先的人不为所动吞云吐雾的:「喝酒消遣你找三哥还行,正儿八经你们艺术圈的事,我没人脉。」 他话语间算是抽完了那半根烟,要走。 王恋没讨着好处。 桑未眠之前听到班上有同学问她,说她人脉这么多,家底又这么厚,美术馆的展览票总能弄到吧? 王恋说那是当然,谁能不给她面子呢。 可谁知道这展馆的人脉也太难撬了,王恋好不容易打听到三哥这儿,以为十拿九稳的「姐夫」却不帮她。 桑未眠眼看王恋也弄不到票,猜想自己在这边干等,大约是真的等不到。 天空在她撞见花窗后的隐秘之事后开始下起雨来 。 桑未眠排在队伍的末尾,眼见前头的人陆续撑起伞来。 她出门急,包里没有。 她在淋着雨在无效地等待还是趁早放弃之间徘徊。 桑未眠用手背抵着额头的时候挡雨的时候转过身去,刚好看到从里头会客室出来的顾南译。 她愣住。 上次他们相见是派出所。 他为她打了人。 还留给她几个糖果。 那晚他懒洋洋问她:还是不跟我好? 她没抬眼点头:还是不。 「行。」 那个时候他又扬长而去了。 如今相见,有些尴尬。 但他跟没发生什么似的,撑着把伞,走到她面前,问她:「要票?」 那语气像是个傲慢的黄牛。 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人排在队伍尾巴上,行为已经出卖了一切。 桑未眠诚实点头。 细密的烟雨轻丝落在她的发梢上。 少许之后,她只听见在雾气开始蔓延的那个春天里。 他低声说:「那你过来。」 ________ 桑未眠忘了那天,不知是他过来的,还是她过去的。 总之她拿到了王恋都没有拿到的那张票,在王恋明明没有看到却强撑着和其他同学讲那次展会的那天下午,桑未眠一个人闷在一旁的课桌边上,重新仔细地在那儿看着那自己当时拍下来的照片。 那说起来感觉像是做了个梦。 那个凤冠是个私人展品,其实是不可以拍照的。 顾南译是在展会结束后才带她去见了凤冠的主人—— 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丈夫和顾南译交情似是不错,顾南译提出来能不能再见见那凤冠,她乐意至极地带着他们。 「可以拍照吗?」他问道。 「当然。」年轻女人这样回他。 于是偌大的展馆里在闭馆后就只剩下桑未眠一个人了,她拿着自己高中时候用的那只手机,恨此刻自己一般的像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那些巧夺天工的设计概念和精妙绝伦的图案记在自己脑子里。 直到暮色都渐渐升起。 外头缓慢响起的脚步停在她身边。 他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让她拿着拍。 桑未眠说了谢谢。 他的手机像素很高,拍的也很清晰。 出来之后,他拿着手机问她:「照片我怎么发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桑未眠顿了顿,说,能不能加微信。 她说完后又补充一句:「我不会打扰你的。发完你就可以把我删掉的。」 他在那儿一边翻弄着手机,一边品着她这句话,笑话她:「怎么,桑未眠,你从前常被男生嫌打扰?」 他叫她桑未眠。 他知道她的名字。 她迟钝的情感还没有萌芽,也不晓得如何应对一个陌生的男人的撩拨的时候,就看到他已经把手机二维码递了过来,而后目光浅浅地看着她:「那他们可真不知好歹。」 言下之意是不是他巴不得她打扰他? 桑未眠那个时候虽然有看过不少身边同龄人谈恋爱,也不是没有男生像她示好献殷勤,但她好像天然就在这一块迟钝又麻木,总觉得爱情是一种太过于特殊的羁绊了。 连亲情都是不稳定的,更何况这因为荷尔蒙和多巴胺退却之后就常常消失的爱情的。 但那天,她想起他的种种,只觉得她见他桃花树下恣意潇洒,乌烟瘴气的局里他虽言语轻浮,但意外相遇他路见不平也替她出过头,如今还圆她心愿,给她优待。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点头,和他吃了饭。 —— 时隔三年,她又一次看展看到了晚上。 原先在茶室喝茶的人这会都已经寻着走了过来,见桑未眠还站在那顶凤冠下,于是打趣她:「三年了,您还是老眼光呢。」 桑未眠听到他声音,把思绪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回头看到已经走到她身边的人,直起身子。 「还是好看的。」她眼神依旧落在橱窗里,像是回答他刚刚那个问题:「我恋旧嘛。」 他听完她这话之后,插在兜里的手下意识一曲,而后侧目看她:「对人还是对事?」 桑未眠没多想:「都有吧。」 顾南译慢条斯理地拖长嗓音,说的多委屈似的:「我看,不见得。」 桑未眠转过头来看他。 那一瞬间她想起过去,他曾经说她身体冰凉凉的,像窨井里的一只孤鬼似的。 他最后扶着她的腰留了一个疑问,她身体这么冰,心肠也是不是这么冰。 到底在顾南译眼里。 她是那个绝情人的。 说起来是她有愧。 于是她补充:「偶尔恋旧。」 顾南译掀了掀眼皮:「多偶尔?」 桑未眠:「就偶尔。」 顾南译:「三百六十五天里有几天?」 嗯? 问到如此具体。 桑未眠想了想,犹豫道:「五……」 她改口:「三……三天。」 顾南译冷笑:「三天?」 那不就相当于人死了后一年到头也就清明怀念一下? 还是整个调休才折出来三天假的那种。 顾南译:「你那都不能叫偶尔。」 桑未眠:「那叫什么?」 顾南译这会像是不高兴了:「我懒得和你说。」 桑未眠:「你不高兴了?」 「没有。」他阴个脸,把原先小黄鸭的袋子塞还给她,「自己东西自己拿。」 包也不给拿了,那就是不高兴了呗。 桑未眠不知道他咋了,刚还「玩去吧我喝茶等你」,这会就「自己的东西自己拿了」。 四月的天,顾南译的脸。 ——说变就变。 桑未眠跟着他出来,总觉得气氛阴沉。 桑未眠打算打个高级专车哄一哄他,又看了看一片排队中…… 现在这个情况吧,她要是和他说我们打不到车了,他估计会更不高兴,还能翻出她非说坐公交车来还屡次「占他便宜」的旧帐来。 果然这会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的人把脖子伸过来,拧着眉头问她:「打到车了没有?」 桑未眠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迅速把手机收起来,脸上讪讪。 顾南译:「你搞什么鬼桑未眠。」 桑未眠:「我请你吃饭吧三哥。吃晚饭,我请客。」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下意识叫的是「三哥」。 顾南译打眼这么一看她,就看到她满脸写着谄媚,也不知道她在掩盖什么。 但好歹她那一声三哥还是顺耳的。 于是他大发慈悲:「吃什么?」 桑未眠:「唔?你想吃什么?」 顾南译:「客随主便吧。」 桑未眠试探了一下:「临城酒家?」 顾南译皱眉头:「三年前看完展会吃的也是这家。桑未眠你要不要这么刻意?」 桑未眠只是怀念它家味道,又刚刚看了一下地图这是又可以避开晚高峰又近的地方了:「不行吗?」 顾南译:「故地重游……」 他说到一半不说,用一种我服了你的表情说:「你就不能避个嫌?」 桑未眠:「可、可酒家是无辜的啊。」 顾南译:…… 是呗,酒家是无辜的,桑未眠也是无辜的,就他耿耿于怀。 顾南译:「那就去。」 有什么大不了的。 桑未眠倒是蛮高兴,看了一下地图:「我们走过去就好。」 「三分钟!」她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 临城酒家作为老牌子招牌店,还是依旧热闹,这会又是饭点,大堂包间地人都坐的满满当当的。 桑未眠大手一挥定了个靠窗的雅间,餐桌上点了七七八八个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顾南译看着上来的菜色都和记忆里差不多的,脸上越发阴沉。 桑未眠见自己都掏腰包请客吃饭了他还是不怎么给面子,于是在那儿问他:「你还是不高兴吗?」 顾南译寡淡掀开眼皮:「换你和已经一刀两断井水不犯河水的前女友来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吃饭,你高兴?」 桑未眠:「咱俩不都过去式了嘛。」 她举起酒杯带着些不合时宜的老成和通达:「你别总是这样想,你想想我们的新关系,是不是就自在多了?」 他眉眼阴沉到想杀人。 桑未眠是真心诚意这么说的,反正她是这样的,最近这段时间关于他们的过去回回涌上心头的时候,她都是会想一想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即将要变成的关系,这样一来,很多莫名的情绪就会消散很多。 不会总是堵得她慌慌的、闷闷的。 也不会总是想要回头去看,去想,去假设,有没有另外的可能性。 桑未眠还欲说些什么。 顾南译却像是懒得再和她叫纠缠似的,拿起筷子,朝她那儿划拉了几下:「吃你的吧。」 他肯动筷子总也算是阴转多云了吧。 桑未眠这才也跟着吃起东西来。 晚间用餐的人多,窗外霓虹灯火闪烁, 碗碟相撞,多了些散布在四月江南的烟火气。 桑未眠想到今晚的安排,于是在那儿说到:「要不我晚上还是住酒店吧,我明早的飞机就走了。」 顾南译头也不抬:「这会开始避嫌了?」 桑未眠一句话噎在喉咙口。 顾南译吃到一半,拿起手边的湿巾,慢条斯理擦着,看着她说:「外婆家这么大的地儿,都不够你睡?」 桑未眠缓缓说:「那我不是怕撞见你外婆吗?」 顾南译:「她去苏州了,不会回来的。」 「再说了。」他补充道,「撞见就撞见了,不是你说的嘛,尴尬的时候别想过去,想着现在的关系。」 「四捨五入——」 他又在那儿四捨五入了。 「她也算是你外婆了。」 但他四捨五入地说错也没有错。 她反正住一晚,明天就走了。 —— 晚饭后,桑未眠还打算逛一逛夜市。 她本来是打算让顾南译先回去的。 但顾南说,好歹他也是个东道主,哪有让客人自己逛的道理。 他说是这样说的,但有大多时候,他都岔着腿在路口等她。 原因无他,他觉得人群黏黏煳煳的,他龟毛,洁癖重,不喜欢。 湖边人头攒动,夜市摊贩摆了一路。 桑未眠逛街也是简单的。 她绕着看一路,也不问价,也不停留,就是走马观花地看一圈,然后走回来找顾南译。 顾南译:「逛完了?」 桑未眠:「完了。」 上次蒋契来临城,他个大老爷们逛了一小时都没出来。 她倒好,十几分钟就出来了。 顾南译:「没买点?」 桑未眠耸耸肩:「我又不是游客。」 顾南译掀了掀眼皮:「行啊,第二故乡啊。」 桑未眠觉得这边和记忆中差不多,于是跟着他往外走:「临城还是老样子。」 顾南译:「那你就不知道了,这几年临城多了好多好玩的地方。」 桑未眠问他:「什么好玩的地方?」 顾南译:「那我可不能告诉你。」 桑未眠停下来:「为什么?」 他们的关系恶劣到这种地步了吗? 「因为——」 他也停下来,站在桑未眠的对面,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敞着衬衫,插着兜, 「我得带我未来女朋友去。」 哦,因为要带女朋友去。 所以不能告诉你。 那是私人约会,是特别安排。 桑未眠站在那儿:「行,那你带王思爻去吧。」 她要回家了。 她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一点都不感兴趣。 「桑未眠。」 他却叫住她。 「干什么。」 他一步走上前,站在桑未眠的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 「我郑重跟你说一遍 「我是不会和王思爻结婚的。」 他神情难得的严肃,像是这件事对他来说十分重要,非说不可的样子。 「过去是这样,未来也是这样。」 第52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不知道顾南译为什么要和她郑重地说这些。 她明明不是决定他娶不娶王思爻的人。 他却还是那样说。 好像他急于向自己证明一样,他的过去和他的未来,都是自由的。 那好像在说。 我都可以交给你。 我的过去可以交给你。 我的未来同样也就可以交给你。 那触发给她的想像太让人惶恐和眩晕了。 她从前其实不了解为什么有些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公子小姐们,会有身不由己的婚姻。 她未曾踏入这里之前,在看到言情小说里男主为了联姻放弃女主的桥段时,也会默默点赞那个「男主说有苦衷,有什么苦衷,二十一世纪了不想结婚难道还有人绑着你去吗?」的高贊点评的。 可这事轮到她的头上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桑家的生意还没有做到那样顶层她就已经在这场交易中失去了婚姻自由了。 更何况涉及顾家、涉及王家,涉及沈家,她知道顾南译这会说着不娶王思爻会面临着什么。 反观她,她没法那样说出她是不会嫁给晏自遥这样的话的。 那成本太高了。 桑未眠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你……」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结巴。 她措词了半天,最后只是问他:「你的意思是——你和王家,不会有关系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他几乎是不带有反应时间地接过话,「我和王思爻之间,根本就没有那种事,这些年,随着他们扯,我都扯累了,也是时候真的说清楚了。」 桑未眠微微沉默。 这种沉默形成一种涌动在两人之间的对流。 最后还是顾南译清了清嗓子,打破这种沉默:「我就是跟你说一下,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希望——」 他顿了顿。 「下次说起女朋友的时候,我还是希望,自己未来真正的女朋友,能得到正式的重视,而不是别人都认为我和王思爻有什么。」 是这样。 他那样意外郑重地解释着。 不知道为什么。 在他说到他真正的女朋友的时候。 桑未眠嗓子眼泛着苦意。 他未来真正的女朋友……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让人羡慕的女孩子呢。 在毫不知情的时候,就这样被他保护着了。 他应该会对她很好吧。 他对喜欢的人,都是全心全意的。 掏出十二分真情的。 那个人也应该会很珍惜吧。 而不是像她这样,只会逃避的吧。 —— 那晚在顾园,桑未眠没碰上顾外婆。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喝了太多的茶,也或者是因为今天的她走了太多的路,更或者是因为她意识到她根本就没有她自我想像中的那样潇洒,她夜里听着绵绵的雨声却不怎么睡得着。 半夜里,她听到偌大的顾园里传来动静,那动静不小。 她就住在主厅边上最近的那个客房,花窗还开着。 那些本不该由她听到的话却尽数飘进她的窗里。 吵闹之际,桑未眠听声音好像是顾婷阿姨回来了。 她嗓门挺大,心情不好,大概是在骂顾南译。 话语之间说他是个白眼狼,说他不知道好歹,说他不顾她死活,说他和他那个爹一样都是个自私自利的东西…… 话题说来说去,桑未眠听懂了好像是因为王家的事。 总之骂的挺凶,夜里还稀里哗啦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半个园子都听见了。 桑未眠本觉得是别人的家事,自己不好参与的。 但她又想到顾姨也是知道她住在顾园的。 她也没有避讳地教训着顾南译。 她在这儿装聋作哑也不大合适。 更何况桑未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对今晚上这次祸事负主要责任。 毕竟他前脚才对她说过自己不会娶王思爻的。 后脚顾姨就杀回来了。 桑未眠想来想去,还是加了件衣服,她打算高低也得去看看。 顾姨脾气爆,顾南译又赖赖唧唧的,两人一说一个不对付吵起来还不知道会吵到什么地步。 更何况她还听见动手的声音,哪怕是普通朋友也还是得去劝劝的。 桑未眠走到前厅的时候,看到里面的争吵像是告了个段落。 顾婷背对着人站在庭中,顾南译坐在那儿揉着自己的头。 桑未眠敲了敲门。 顾婷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发现来的是桑未眠,脸上神色微微缓和,关心到:「眠眠,是阿姨吵到你了吗?」 「没有。」桑未眠摇摇头,「我还没有睡,阿姨。」 「不好意思啊。」顾婷手扶着桌子,像是被顾南译气得这会才缓和一点,「我实在是太生气了,让你看笑话了。」 说完后,她又缓一口气,看了顾南译一眼,「都是一家人,说出来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真是被这小子气死了,铁了心让我去跟王家说解除婚约的事……」 「纠正一下。」顾南译坐在那儿,皱着眉头打断她,「什么叫解除婚约,我们就从来没有过婚约。」 「说了这么多年白说了!」顾婷这会儿又扯起嗓子来,「我不要脸啊?」 顾南译这会怕也是在气头上:「是我让您说的?我是不是一早就跟您说谁爱结结,反正老子不结。」 「你跟谁老子呢你!」 顾婷这会又找东西了。 顾南译人往后仰:「你是不是又动手?我跟你说,亲妈也不能揍儿子!」 「我今儿就揍你了,你想怎么样。」顾婷抄了个鸡毛掸子。 桑未眠没见过这种阵仗,她连忙去拦顾婷,「顾姨您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顾婷:「你看这小子是好好说的样子吗?」 顾南译:「我哪里没有好好说,我是不是髮小作文给你,八百字解释了我为什么不娶王思爻的原因,敢情您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顾婷:「什么原因!通篇胡扯!幼稚!懒散!不学无术!不求上进!你知不知道你真不娶王思爻,沈家就真的会放弃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顾南译无所谓:「放弃就放弃,反正也没被记得过。」 顾婷:「顾南译你!你真的气死我了。你是要让你那个二哥骑在你头上一辈子是不是?沈家有那么多旁系叔伯的儿子,你觉得谁见你都叫你一声三哥是因为你的缘故?还是我顾家的缘故?你要是没了这沈家作保的婚姻,你就是个弃子!我看全昌京城,谁还能高看你一眼,谁还能管你顾南译,你还怎么混。行,不结是吧,你就等着被弃吧,回来吧,回到临城做你的落魄贵族、南下败犬吧!」 「顾姨……」顾婷这话说的桑未眠都觉得她有些过分了。 「您先回屋歇歇着,我来劝劝好嘛?」桑未眠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把两人隔离开。 顾婷被气得不清,但也明白她话赶话的只能让事情更僵。 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会也没辙,于是挥挥手,把空间留给桑未眠了。 真的是把她给气死了,她下午收到消息气得直接从济南赶回来。 「真当是没数帐的讨债东西!」她气不过,走之前还骂他一句。 顾婷走后,桑未眠看着抿唇一言不发的顾南译。 他的额头一角还微微发肿,地上落了几本书,桑未眠猜想刚刚被顾姨砸的。 她让顾南译坐会,然后去厨房找了一个水煮蛋。 他坐在中式梨花木的茶几椅上,看不出神色来。 桑未眠剥好了蛋,人还蹲在茶几边上,穿了棉软软的睡衣睡裤,把蛋递给他:「你揉揉吧。」 顾南译伸手接过,单手扶着额头在那儿揉着。 桑未眠顿了顿,又说到:「我想顾姨不是故意的。」 「嗯。」他低低应一声,「她就是拿东西撒气,是我没躲开。」 而后桑未眠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整个人蹲在那儿,见面前因为坐着只比蹲着的她高小半个头的顾南译揉着自己的额头。 她脑子里依旧迴荡着顾婷阿姨说的那些话。 落魄贵族。 如今丧犬。 她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南译看她一眼。见她还穿着睡衣,陪她蹲在这冷涔涔的夜里。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收回那个剥壳蛋,问她:「你在这儿干什么,夜里凉,快回去睡觉。」 「是因为我吗?」桑未眠没动作,还是抱着手蹲在他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 是因为她今天说了他女朋友的事情,才让他去和顾姨说他不会娶王思爻嘛。 他微微沉默。 或许是夜色太浓郁又太凉薄,他的声音听着缓缓的,却在此刻尤其柔和:「关你什么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的,身子弓起来,手肘放在膝盖上,微微勾了勾唇,给她一个宽慰的笑。 「本就是打算春季忙完茶叶的事情就跟她说的,今日和她说完之后才跟你说的。」 像是为了让她宽心,他还多解释了一句,「在茶室等你的时候就和她说了,和你没关系。」 桑未眠顿了顿。 出声劝他:「顾南译……」 顾南译:「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做什么的,你知道,我自由惯了,一身反骨。」 他还在那儿与她开着玩笑。 桑未眠着急:「可你会失去很多。」 他盯着她,轻松一笑:「失去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他还是那般恣意,说的轻巧,好似人生所有的困难都能化解。 亲情无所谓,名利无所谓,当弃子也无所谓。 但桑未眠知道不是的。 来到昌京之后,她越了解这里,就好像越了解顾南译。 桑未眠从他那样无所畏惧的笑里莫名地感受到了重量。 她才发现她下意识地希望他过的好。 永远鲜活,永远不惧,永远没有软肋,永远只追求自由逍遥。 她想要四九城里人人见到他,都还是笑骂他一句——那个顾三哥儿啊,就是个没有心的浮浪公子哥。 她想要人人都还用羡慕或嫉妒的语气说起他,说他凭着家里头的权势,仗着自己的那一幅好皮囊,横行霸道,目中无人。 ——说他命好。 ——说他一生无虞,长乐未央。 第53章 那天晚上,近乎所有人都是沉默的。 争吵后的那种疲惫感才慢慢爬上每个人的嵴背。 桑未眠只记得他后来没事人一样地让她回去睡觉,嘱咐她关好门窗,别再出来了。 他只说他明天会送她去机场。 今天太晚了。 要早点休息。 毕竟明天还要赶飞机。 —— 夜色最后在沉默中流走。 沉寂了一晚上的顾园清晨被鸟唤醒。 桑未眠收拾好东西,园子里的阿姨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早餐。 桑未眠吃完早饭,在门口看到了顾南译。 他半个身子靠在门框边上,微微交叉着腿,额头似乎还是有些肿,但他贴了个创口贴,似是想挡一挡,站在那儿浅浅地看着她:「吃好了?」 桑未眠点点头,问他:「你吃了吗?」 「吃过了。」他走过来,来到桑未眠身边,把她身边的行李拿到自己身边,推着往外走,「走吧,我送你。」 桑未眠没睡好,起得早,距离飞机起飞还有段时间,她没想到顾南译也起这么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车子在早高峰开始之前就上了机场高速。 司机师父像是了解顾南译的性子似的,踩着油门压着限速开的。 从来只会嫌弃他开的慢的顾南译这会却说,「来得及,不用这么快。」 于是司机这会又把速度降下来。 窗户微微打开,今日却是个阳光温暖的日子,春风从窗台上潜进来,席捲着桑未眠的髮丝,但那些髮丝却跟满怀心事一样,怎么都飘不起来。 「我得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了。」他出声,转过头来和她说,「毛球你帮忙照顾一下,等我回来,再去接它。」 桑未眠点点头。 他们重逢后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说他的行程安排。 或许是以昨晚她撞见他的糗事为界一样,至少在那一刻,桑未眠认为自己是站在顾南译这边的,那让他们的关系近了一些,似乎已经到了可以报备行程的地步。 他们总常常是若即若离的。 其实毛球的话。 桑未眠有一种隐约的直觉。 她总觉得顾南译是因为自己才收养毛球的。 只因为她喜欢,而她又不方便真的收养一个小动物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为了不让她失望。 当然,桑未眠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一定是准确的。 但她感觉,他收养了它却一直送她那边住,好像是为了让她和它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一样。 桑未眠:「没关系,只要我还住在那儿,毛球住在那儿多久都没有关系。」 他点点头,顿了顿,而后打开手机,把一个人的微信推给了她。 桑未眠看了看那个名片,应该是个男人。 顾南译:「他是你房东,房子有问题的话,你可以找他。」 「那你呢。」桑未眠下意识问他。 他问她:「我什么?」 桑未眠:「你还回昌京吗?」 他笑笑:「当然回,不是说还来接毛球嘛。」 只不过他的笑容又淡淡落下来,轻声说:「但是得过段时间了,茶叶生意没忙完,且我这事一出,得在临城躲躲。」 桑未眠闻言沉默了一下。 她知道的,既然铁了心不和王家有关系了,一时半会不回昌京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不止这一段时间,是不是未来很久,他都会不再踏入四九城。 不再在那个城市披着那些因为出身带来的荣耀生活。 也不再过问昌京古城那些「改朝换代」的风云了。 桑未眠这会觉得自己舌尖泛起苦涩的感觉,她把这种不太好的感觉囫囵地压下去。 桑未眠:「如果……」 她斟酌着语句。 「如果到我……我不方便养毛球的时候,你、你还没有回来的话——」 那也不是没可能得。 一旦他真的说开了。 事情不知道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桑未眠:「那我就……我就先把毛球,送到你这个朋友家吧。」 她指的是他刚刚推过来的房东。 桑未眠说完后,静静地看着他。 外头的风很舒服。 他眉眼里的疲倦有些让人熟悉。 好像三年前的某一天里,他也流露出过那样的表情。 安静的气流在他们之间流淌。 那是他们甚少有的状态。 好像谁也没法预料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桑未眠说的「到她不方便养毛球」的时候,应该就是她,真的要嫁给别人的时候了吧。 在这一个明媚快到五月的春天。 他低低的,近乎不可察觉的,应了一声好。 —— 最后桑未眠一个人离开了临城。 她到家后,毛球就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钻。 一刻也不离地围绕着她要摸摸。 桑未眠发现,原来被人挂念是这样的滋味。 那让她安歇不大好的情绪消散了一些掉。 小澜把她照顾的很好。 几天不见,它毛髮长出来了一些,虽然还是坑坑洼洼的,但已经好多了。 桑未眠还有半天假,她决定出门给毛球买些猫罐头,补偿一下它「独守空房」的寂寞。 但吴虞人知道她回来后抱着一大堆工作来找她,她说自从她那个设计在珠宝杂志上了后,他们的合作电话就被打爆了。 展会邀请、讲座参与、行业交流会……一堆的事要等着桑未眠忙。 桑未眠于是又开始脚不沾地地投入工作。 但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沈家几个爷爷辈的人从国外回来,在一个雨天一起上了王家的门。 这事到底是怎么解决的,桑未眠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但最后好像沈家给出的方案,是从同辈里另找贤能了。 好像是不是顾家三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王家要铺路子,还是得靠着沈家,沈家想往上布局,还是得拉拢王家。 王思爻的事落在了沈家其他的同辈兄弟身上。 桑未眠不知道王思爻是怎么想的,但王家能同意这个事,足以说明—— 哪怕是掌上明珠的她,是不是实际上也没有自我决定的能力。 桑未眠那个时候并没有具体的意识到,这样的一个结局到底是怎么样的后果。 不过她有段时间没有见到顾姨招唿太太们去花园喝茶了,也听说顾婷阿姨前些时候送出去的那匹苏绣,也被王家「不好意思」地送回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她那么要强的人,应该是料到到了如今的状况才会在那天晚上和他发那样大的火吧。 就像她说的那样,他们本就是姓「顾」,要不是那唯一的血缘还有一点利用的空间,能用一段对这个「薄情寡义」的家族还有用的婚约联繫以外,昌京城里头仅仅也只能把他们认作是个「外来和尚」而已。 桑未眠在这期间几次想和顾南译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那样一个骄傲又自由的人,应该不想在这种时候,收到她的「慰问」吧。 不过她倒是和那个房东联繫过。 原来那天她在家楼下遇到的那个熘貂的那个青年,是她房东,是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 桑未眠对他的印象是停留在他有一个出国让他伤心欲绝的前女友,后来又知道他的名字叫蒋契,看上去比顾南译还不靠谱些,别的就不了解了。 蒋契来过一趟,说是三哥托他来的,来看看房子燃气管道什么的,需不需要有什么地方报修什么的。 他带了几个人,还把屋子拍了照片,像是交差。 桑未眠许久没见顾南译。 如今她只是听着外面风雨四起,掌权者们又只是轻飘飘地决定了结局,「自动放弃」出局的顾南译却只变成了别人嘴里那个「不知深浅的年轻人」。 所以她只能在那儿问蒋契,他最近近况如何。 蒋契在那儿嗐着,说事么就是这么个事,三哥拒绝了,沈家不从他身上扒下层皮来是不会罢休的,不过也说让她别太担心了,再怎么说,他小叔也是会帮他的,就是这段时间让他别回昌京了。昌京是个见风使舵的地儿,昨儿能求着你办事的人今儿得了消息能从门缝里看人,三哥儿气盛,总之这段时间,他别回来了,等风头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毕竟三哥还有顾家撑腰呢。 顾姨还在呢。 顾外婆还在呢。 他在临城,那总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桑未眠不知道蒋契说这话是不是安慰她。 她后来接到通知回到桑家。 桑城杨说他挑选了几个房子,让她去挑一挑。 桑未眠看他选的那几个,的确是按照她当时的条件去选的,房子位置、朝向都是没得挑的。 他说她看中了手续随时可以办的。 言下之意大概是她和晏自遥的事,要抓紧。 桑未眠在桑家住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本来是要和桑城杨还有桑家奶奶,去一个玄学宗师那儿配生辰八字定婚期的。 她在桑家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自己原先一直坚定着往前走的道路却逐渐模煳起来。 她本来觉得自己和晏自遥的事情是迟早的,她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这样的安排才回到昌京的。 如今一步一步,箭在弦上,她却迟疑了。 各种思绪混乱,她起来踱步静心,谁知道经过桑家后院的时候,在一旁的小会客间听到了桑城杨和桑家奶奶的对话。 「照这么一说,顾家三哥儿和王家真成不了了?」 「王家那位表舅说的,他消息总不会错的,听说沈家上门的时候他也在现场,王家姑父还因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再大的脾气他也只敢拿腔作势着的,就那么一个女儿,他最好的归宿就是在沈家,不是三哥也总有四哥五哥地给她接着,沈家愿意接,他们王家就没有不嫁的道理。」 桑城杨:「只是不是三哥儿,这事跟咱们就没什么关系了,也好的,省得我和沈家还来往,就那个沈念初,阿婷跟他分手多少年了,又不是自己没老婆,老来掺和我和她的事干什么。」 桑家奶奶:「他又在商场上给你使绊子了?」 桑城杨:「明面上他不敢,他怕人说他小气,但暗地里不知道给我使了多少坏。」 桑家奶奶:「这事你还是早点和阿婷定吧,早定早安生,等眠眠日子定了,你就和她先把这事办了,早办早安心。」 桑城杨:「我知道,不过阿婷这段时间因为三哥的事吧……」 桑家奶奶听桑城杨说到这儿,也皱了皱眉头:「既然三哥不娶王家那个了,她那儿子对沈家来说还有什么用,那不成拖油瓶了吗?」 桑家奶奶:「那你和她说,联姻的条件是要改的,北边的项目她不能吃那么多。」 「妈,您看您是不是过分了。」 「我又没说一定这样,让你去谈嘛,你先去谈谈看嘛?」 「阿婷现在分身乏术,那我不是趁火抢劫吗?」 「商业联姻,本来就是这样的,任何变动都会影响最终结果。原先是因为有沈家的帮扶,现在和王家的事黄了,还能有那样的条件?」 「妈。」 「你别只叫我,你活这把岁数你不明白,难道你以为顾婷嫁给你是真看重你这个人?」 …… 后来的一些言论,桑未眠就没有听了。 原来这就是蒋契说的,昌京是个见风使舵的地儿。 至少在他们这一圈里,人人都有把算盘。她不难理解为什么离开沈家的顾姨会那样要强,也不会觉得她嫁给桑城杨是真的想找一个避风的港湾。 但她即便要强,一生挂在嘴边的是再也不会和沈家有任何的瓜葛,却在顾南译跟沈家来往这件事情上,还是再三让步,选择让沈家作保给顾南译谋划婚事,为的还是做母亲的那点心思——想让他站得更高,走的便利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如今这事一出,外人看来最亲近的桑家都要趁火打劫,更别说别人了。 桑未眠觉得,顾南译回来,指不上明面上暗地里会遇到多少这种事。 他不回来是正确的。 —————— 桑未眠那天晚上没有留在桑家。 她下意识地会想毛球。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睡觉时身边趴着它。 它现在变成一只懂事又黏人的小猫咪了。 桑未眠下意识地薅着它柔软的脑袋,无边地任由自己的思绪发散,她想等到她真的要把毛球还给顾南译的那一天,它应该也变得十分听话了吧。 它这样乖巧,应该也不会惹他厌烦了。 到时候他带它回临城,临城的园子那么大,也不知道它会不会乱跑,也会不会……睡在他的身边。 嗯。睡在他的身边。 —— 桑未眠第二天早上才去了桑家。 她今天随意从柜子里拿了一身黑色的套裙,全身上下唯一的亮点是一双窄窄尖头的坠珠高跟鞋。 桑家奶奶见到她,在那儿缓声说到:「眠眠啊,今天是去给你选日子的,大好的日子不好穿的这么暗的,你去换一套。」 现在年轻人谁讲究这个穿什么颜色好不好啊,去看风水挑日子桑未眠觉得已经有点荒唐了。 桑未眠:「奶奶,没事吧。」 桑奶奶:「去换去换,换条红色的。算了——」 她又叫住她,「别耽误了跟大师约定的时间,就这样吧。」 她说完后又看了一眼桑未眠,见她的上衣上沾了毛,于是拧着眉头问她:「你养猫了?」 桑未眠欲解释:「不是我……」 桑加奶奶打断她:「你不能养猫,你未来婆婆猫毛过敏的。而且养猫多脏啊,你以后生了孩子你更没法养。」 桑未眠想争辩几句,桑成杨这会听到了也过来劝她:「养着玩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搬到晏家了就送人吧啊。」 桑未眠默默地听着这一切。 他们连晏自遥的母亲猫毛过敏都知道,却给她讲完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都是站在对方的立场要求自己。 如果毛球不是顾南译帮她养着的话,她都有些不敢想像它是什么下场。 它还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被他们看到一眼,就在他们心里被定下来送人、拿走这样的处理结果。 桑未眠跟着他们身后,从桑家别墅高高的台阶边上下来。 前头的人还在继续说道: 「房子给你买好了,这事也算是办妥了。」 「你和自遥的事拖得太久了,得抓紧。」 「今天定了时间就能把事定下来,那大师很灵的。」 「婚后最好一年内能有一个孩子,这样你爸爸年底的项目才算是稳稳的。」 「工作室上别花太多心思了,也赚不了几个钱的。」 …… …… 以此类推。 大多是叫她怎么稳住夫家,怎么守住家族利益,怎么和那冗余的利益纠缠。 桑未眠盯着那条漫长的路,目光所及,看到那儿有一个长长的,深深的台阶。 长满苔藓。 通往末路。 …… …… 走在前面的桑城杨和桑家奶奶听到一阵慌乱且嘈杂的声音,下意识往后看却,惊慌失措地发现原先跟在后面的人这会已经滚落到台阶下了,白皙的小腿肚子上哗啦啦一道大血痕。 —— 桑家着急忙慌地找来了家庭医生。 桑未眠这会儿人坐在桑家大厅,桑家奶奶和桑城杨围了个水泄不通,在那儿等着结果。 家庭医生简单处理包装后,得出初步结论:「没伤到骨头,估计有点扭到肌肉,包扎一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桑城杨才算是安下心来,「没什么大事就好,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要吓死我们啊。」 桑未眠:「不好意思啊,我刚刚一个没留神。那什么,我可以的,别耽误时间,我们出发吧。」 桑家奶奶一口回绝她:「那怎么行,风水大师说了,得人完完整整地去,这半条腿都血刺乌拉了,这去不了。」 桑城杨看了看桑未眠包扎起来的那半截小腿,犹豫了一下: 「要不让风水师拿着生辰八字选吧。」 桑家奶奶:「人不是普通的风水大师,对这些忌惮着呢。」 桑城杨嘆口气:「我看要不算了吧,也不缺这几天。医生说没伤着骨头呢,休息半个月就能好,不差这半个月,等全须全尾地再去。」 桑未眠这事一出,那什么玄学大师那儿是去不了了。 她后来去了一趟医院,拍了片子,和那个家庭医生说的那样没伤到骨头,但肌肉群还是扭伤了,还是需要用牵引板固定一下。 于是她拄着拐杖去的,坐着轮椅回来的。 定日子的事还没有完,桑未眠只能先住在桑家住一段时间。 「怎么早不扭晚不扭的,偏偏这个时候扭了呢?」桑家奶奶是有些着急的,「晏家信这个,说让眠眠养好伤了再去看看,你说这什么意思,总不会他们在推辞吧。」 「怎么会呢,妈,您杞人忧天了,人自遥不是还特地从新加坡赶回来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听说过桑未眠的事情后,晏自遥来过一趟桑家。 晏自遥来桑家与她见面时,问需不需要他照顾她。 他短暂一坐之余,兜里的电话就响个不停。 桑未眠听闻他新加坡的业务模块繁杂,也知他说的照顾也只是一种礼貌的关系维护,自然也不会真的让他照顾她。 来去说话间,他也就没有再坚持了,据说连夜飞机他又飞回新加坡去了。 桑未眠没在桑家久呆,毛球一个人在家孤独。 桑家奶奶又觉得她一个人在家不方便,于是花钱找了一个护工照顾她。 桑未眠觉得自己没到那种需要护工照顾的地步,她使唤个轮椅使唤习惯后了,自力更生地把那护工「请走了。」 吴虞人知道这个事后专门过来数落了她一趟,说桑未眠有便宜不占,有人专门一键唿叫候着不用,非得自己在家独手独脚地划拉。 桑未眠:「那我不是不习惯陌生人在家里嘛。」 吴虞人:「你就是没有大小姐的命,有人伺候都不习惯。」 桑未眠:「我就三餐让她送过来,平时我有轮椅坐。」 这些天吴虞人空了就过来送稿子在那儿帮她整理着桌面上的稿子:「有轮椅坐是好事?你可别忘了桑未眠,你还有很多手稿没有完成,还有比赛的事,你很忙哦。」 说到这儿,桑未眠嘆口气:「唉。」 她难得这样,吴虞人转过头来,「怎么了你这是,又没灵感?」 桑未眠:「虞人,我感觉桑家奶奶并不想让我专心在自己的工作上。」 吴虞人挑挑眉:「她想让你快点生孩子是吧。」 桑未眠:「你怎么知道?」 吴虞人:「我五岁就知道了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吴虞人说完之后,跟想到了什么似的,整理到一半的手稿停下来,转过来问桑未眠:「桑未眠,你不会是自己摔下楼……」 「嘘!」吴虞人还没有说完,桑未眠就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你嘘什么这儿就咱俩。不是,桑未眠,真是你自己啊。你搞什么啊。」吴虞人听到这儿放下东西来,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过来,「你不要命了桑未眠,你万一你摔个不好你破相了你怎么办。」 桑未眠:「我控制轻重的。」 吴虞人:「控制个屁你控制,你瞧瞧你那腿,那么大个口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你干什么呀?」 吴虞人想了一会,得出个结论:「你不想嫁给晏自遥?」 桑未眠垂眸:「也不是不想,答应回来临城就是为这事来的。」 吴虞人沉思了片刻,斟酌道:「眠眠,瑞城那边的供应商包括金姐在内的供应商都是桑家在走帐的,包括展会的关系,一时半会,脱手不了。」 桑未眠:「我知道的,过河拆桥没有这么容易的。」 吴虞人看她一眼:「那你就是想拖一拖?」 桑未眠被她看穿,也不藏着:「或许吧,我就是想拖一拖。」 吴虞人:「你从前可不会这样,我认识的桑未眠,想好了就做了,不会犹豫,不会『拖一拖』,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顾三哥还有意思。」 「我没……」桑未眠想都没想就否认到,她转过去看到虞人探究的目光,缓了口气,「虞人,我和他不可能了。」 从前有多亲密,他们现在就有多难以逾越的鸿沟。 吴虞人不是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的,她嘆口气,「不过我挺佩服顾三哥的。」 桑未眠转头看向虞人。 虞人带着点赞许,耸耸肩:「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四九城的前途和殊荣,都不要了。」 许是这话说起来有些成王败寇的惋惜感了。 桑未眠又添了一句:「其实他在临城也挺好的,潇洒自在,照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嗯。自由恣意,适合他。」 虞人继续给桑未眠收拾东西,「我也是来昌京才知道的,原来这古皇城,吃人不吐骨头,我原先在瑞城的那些小计谋在这儿根本用不上。在瑞城,我晓得谁能惹,谁不能惹。在这儿,看似大家公平竞争,每一个年轻人都有无限可能,可我踩着你桑大小姐的背,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时候拼命努力了却连张入场券都拿不到,别人甩甩衣袖,就定了你的生死。在瑞城,我今儿拿了个废料物件卖了几千块大洋我做梦都能笑出来,在这儿,我想的却是能不能成为那个甩衣袖的人,什么时候也能决定别人的生死。桑未眠,你说,我变得多可怕。」 吴虞人在那儿自言自语:「吃饱肚子后我就开始想穿漂亮衣服,有了漂亮衣服我又想要有无尽的财富,拥有了财富后我还想要人前人后显贵的地位……如果一个人已经拥有过那些,那我简直想像不出放弃这些,该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人性本就是如此。 桑未眠看了看一直在旁边默默不出声只听他们讲话的毛球。 它毛盈盈的尾巴象徵着时间在悄悄流逝。 或许哪一天,她就该把它交给蒋契,拜託他带给顾南译了。 —— 桑未眠住的那个老旧小区一致通过了装电梯的业主代表同意。 老小区热火朝天地装上了电梯。 她也因此可以推着她那个轮椅出去楼下逛逛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同小区的大爷大妈们都还挺热情的,见她一个小姑娘坐着轮椅,还以为她有什么不可恢復的缺陷,表情中总是好奇中带着同情,同情中带着惋惜的,更有甚者会搭把手,问她要不要帮忙。 桑未眠都会接受好意拒绝,她使唤轮椅使唤的还行,只是腿不方便落地而已。 临近初夏的傍晚,气温已经升温到穿一件单薄的衣服就可以了。 桑未眠为了穿着方便,穿了一条长裙,再在腿上盖了一块毯子,坐在一棵桑树下闭着眼感受着逐渐要坠落的天光。 桑城杨南下去找顾婷阿姨说联姻合作的事了,她听说顾姨没给好脸色,两人没谈拢,桑家奶奶这会又生怕顾婷反悔,又张罗着亲自走一趟去当说客。 桑汲汲在学校逃课出去和一帮社会青年鬼混,老师电话打到家里来,桑城杨又连夜回昌京给她收拾烂摊子。 沈家要捧的那个新贵,最近在圈子里如鱼得水,对王家的姻缘求之不及,没几天,两家就张罗着要上门定日子、定酒店。 听说沈家给的彩礼很有排场,王家回的陪嫁更是风光。 桑未眠又想到王思爻那个「你是人间四月天」的朋友圈,想起她看顾南译的眼神,她那样直白地表露过自己的爱意,如今仍然也接受成为一个陌生人的新娘了。 好像所有人都已经当顾南译是过去式了。 默认他居安南下,已为弃子了。 桑未眠想,如果知道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她当初会不会说那些伤人的话,会不会就不选择杜撰谎言欺骗他了。 如果她不做那些的话,他们是不是这三年,都会一直在临城。 这样的话,昌京的这一切,对他们来说,是不是也没有关系了。 但她依旧不敢这样想。 她如果一直在他身边,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会选择离开的吧。 毕竟她还是不愿,不愿从人们脸上看到那些对他的哀嘆。 也不愿意自己用「临城也好,好歹自由,衣食无忧」这样的词来安慰自己。 只是、彼时他们的人生,又将再一次错过。 —— 桑未眠在最后的日暮光中睁眼。 浓烈如橘子海的春日傍晚甚至反常,在逐渐掉落的日暮光下,桑未眠看到熟悉的人已经站在已经变得浓绿的树下。 她看呆了,她知道所有人都劝他别回昌京。 他却那样无所畏惧地依旧插着兜,连下巴都不肯低一点地停在她的轮椅面前,盯着她包着的那只腿,依旧用那欠欠的声音说:「桑未眠,你可真牛。」 那便是,春天的最后一个傍晚。 橙光漫天。 满目茵绿。 第54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人还坐在轮椅上,看到顾南译出现的时候几乎是不敢相信的。 她现在那个样子不太好看,毫无生机的脸象徵了她某种未解开的心结,脚包成一个粽子,因为腿脚不便,她全身上下折腾的都很随便。 那不是适合见面的好样子。 顾南译依旧站在她面前,抬抬下巴:「才多久不见啊,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桑未眠没顾得上回他这话,而是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我是被驱逐出境了?」他说话间伸出插在兜里的手,走过来,扶着桑未眠的轮椅背,「临城事情搞完了,想回来就回来了呗。」 他手搭上她轮椅后,她的轮椅微微晃动了一下,而后启动起来。 她还在缓不过来的后劲中。 他却在她身后问她:「去哪儿?」 桑未眠微微仰着头回看他:「我就是下来吹吹风。」 许是晚风微寒冷,桑未眠说话间打了个喷嚏。 「穿这样少下来吹风?」他瞥了一眼她单薄的衣衫,「我看你不仅腿坏了,脑子也坏了。」 话音未落,她肩膀上多了一件外套。 桑未眠垂眸看去,原本穿在他身上的衣服来到她的肩头。 细密如稻穗般的灌木种子也悄悄落在那种柔软里。 他推着她平稳地、漫无目的地走在这随风而落的傍晚绿荫里。 即便他还在后面絮絮叨叨。 他说他真的服了她,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把自己摔成这个鬼样子之类的话。 但桑未眠觉得,这种碎碎念,比起她这些天自我沉闷的状态,要好很多。 这会听起来,和树上的鸟儿一样,聒噪却动听。 他推着她逛了一圈,问她:「给你送回家去?」 桑未眠点点头。 他看了一下时间:「你一日三餐都怎么解决?」 桑未眠:「有一个护工,她这会也快送来了。」 他应:「好,正好我也没吃饭。」 桑未眠顿了顿。 桑未眠:「病号饭你都要抢吗?」 顾南译:「凑活吃呗。」 他不由分说地就和她进了电梯。 老旧小区电梯虽然新装的,但空间小,又沉闷,轮椅进去后哪哪都要撞到。 他皱着眉头像是很将就。 终于等电梯门一开,桑未眠才算是从那种他随时都不高兴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她拿出钥匙。 「我来吧。」他动手开的门。 门一开,毛球就跟个球似地冲过来,见到顾南译的时候微微迟疑了一下,绕边走,跟躲什么似的最后来到桑未眠脚边蹭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哎,你怎么不认你爹了。」顾南译在那儿对着一只小猫咪颐指气使的,「招唿都不打了?」 「你都没有怎么养过它。」桑未眠伸出两只手指摸着毛球的下巴,微微弯着腰,她说这话的时候头髮盪下来,几乎是要掉在地上,「它当然不跟你好。」 于是下意识地,顾南译就伸出手来,他弯腰把她的长髮挽在手掌里,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地那样低着头看着她,「我怎么没有养过他。救命之恩大于天。」 桑未眠不理会他,只是由着毛球在那儿蹭着她,从它的头摸到它的背,再摸到它的尾巴。 它随之在地上打滚一圈。露出肚皮来。 她于是再弯下腰来,唇边的那个很浅很浅的梨涡荡漾开来。 她的发尾还落在他的手掌心上,因为她再度的弯腰,那发梢扫过他掌心的纹路,在他有些走神的时候,差点偷偷逃走落到地上。 他站在门边上,见他们两个亲热了一会,自己没发现地唇角也微微扬起: 「它倒知道怎么讨好你。」 桑未眠把腰直起来:「它蛮黏人的。」 顾南译随手把手边的头髮放下,推着她的车往洗手间去,「行了,洗手去。」 桑未眠虽然由他推着,但还是坚持了一下:「我其实可以自己来的。」 「你省省吧。」他出言阻止她,「都断手断脚了,你就别逞强了。」 「谁断手断脚。」桑未眠微微不满,「我其实可以走路的,没伤到骨头,跷着走就行。」 水龙头的流水声盖住她说话的声音,这让她的声音变得朦朦胧胧的。 她微微仰着头,秀气的鼻头朝着他,就在他的眼底下,他一眼就看到她淡红的唇。 北方的干燥让她的唇色比从前更深。 色泽稀有的像是復古玫瑰。 他于是把身体挪开,给她腾出洗手的位置。 泡沫一瞬间就沾上她的五指,她手指葱白,淡粉色指尖在夸张的泡沫里翻涌,在淅沥沥的水声中细緻耐心地搓揉缠绕。 他出了奇地没催她。 等她洗好手了,外面传来门铃声。 顾南译去开的门。 桑家请来的护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有些失语,但又很快恢復了镇定:「桑小姐,您的饭到了。」 「给我吧。」顾南译接过。 护工于是把餐食留下。 顾南译打开餐盒,皱了皱眉头。 餐食里就是普通地炒了个醋熘白菜,一份几乎没什么肉丝的青椒炒肉丝,再加一个葱油鱼。 他抬抬眉毛:「桑未眠,你哪里找到这么『丰盛』的餐厅的。」 「很丰盛吗?」桑未眠人还坐在轮椅上,仰着脖子出声,「是桑先生让他助理定的,我说工作餐就好。」 他瞧着那些,意有所指:「桑未眠,你人缘真好。」 桑未眠品了一下,觉得顾南译说的是阴阳话。 她操作着自己的轮椅过来,见到他摆出来的餐食,觉得招待他是不够的,但她一个人吃,就还蛮合适的。 桑未眠会突然长起着一点主人家没招待到位的窘迫,她在那儿说着好话:「你来的太匆忙了,你要是提前打个电话来的话,我会多准备一点的。」 「行了。」他在那儿分着碗筷,把那几盘菜往她面前推推,「凑合吧。」 桑未眠眼见他拿起了碗筷,自己也跟着吃起来。 但她还是从他皱着的眉头里察觉到了这饭菜的难吃。 她是个不挑食的,小鸟胃,一日三次对她来说只当是活着的必要程序,但他是个吹毛求疵的。 吃到后来,桑未眠果然就听到意料之中的长长的一声嘆息。 他放下碗筷。 桑未眠:「你不吃了?」 顾南译没什么明显的神色变化,听她说完这话后,竟然投过来一个同情的目光:「桑未眠,你是不是五感尽失了?」 有这么难吃吗? 桑未眠再拣了一筷子,她仔细尝了尝,算不上好吃,但也不能说有那么难吃吧。 桑未眠:「那……我给你点个外卖?」 顾南译没正面回答她:「你就每天吃这些。」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吃了几天……」她再看他一眼,斟酌回他,「他可能……今天失去水准了。」 顾南译:「你就吃这些,你腿能好?」 桑未眠:「影响这么大吗?」 顾南译:「土豆丝就焯了个水都没入味,那盘青椒炒青椒绿的我眼睛骨头疼,还有那个葱油鱼,我都不想说。」 「你明儿让他们不要送了。」他垂眸在那儿吩咐着。 桑未眠:「那不行的,那我没饭吃……」 他抬眼看她:「我人都在这儿了,能让你没饭吃?」 嗯? 桑未眠反应了一下,但她这个脑子不太好用,她以为顾南译是给她推荐饭点的意思。 桑未眠:「那你直接把推荐的店告诉我,我自己外卖好了,但你别推荐我太贵的,我吃不起。」 顾南译:「多贵算贵?」 桑未眠想了想:「平均一顿不超过二……」 她余光碰到顾南译的眼睛,又改了口,「不超过三十吧。」 顾南译:「那没有。」 桑未眠坦诚:「我金融危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顾南译:「你帮桑家这么大个忙,你不能多要点,桑未眠,生意是你这么做的?」 他这话一出,算是把真相赤裸裸地丢在饭桌上了。 他在说她因为利益出卖自己自由的事。 在这事上,桑未眠终究是无话可讲的。 她沉默了一会。 「行了。」最后还是他出声,「明儿开始,一日三餐,我都给你送来,行不行。」 都给她送来嘛。 桑未眠想了想:「那我一天要见你三次。」 顾南译:「你不想见到我?」 桑未眠:「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很忙,你还要每天来给我送饭,我觉得就是,稍微……」 顾南译:「又太暧昧了是吧?」 桑未眠沉默,过了一会,她跟只鹌鹑似的点点头。 顾南译:「桑未眠,我真想追你用得着等到今天?不是你说咱俩朝前看吗?我是朝前看了,你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拖长嗓音,把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不自觉地缩回脑袋,点点头:「朝前看了。」 「那不就得了。」他散漫地分过来一个眼神,意料之外地,他还加了一句,「还是你心里有鬼?」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落在她用医用木板包扎的脚上,那眼神好似在揭穿什么秘密一样。 桑未眠在那一瞬间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惊慌。 好像自己藏了一个不能被世人发现的秘密,这会儿正在接受让她心惊胆战地盘问。 她定了定神色,认为自己是没有露馅的,但左右不知道该如何回復他。 「明儿吃什么?」好在他懒懒散散地又问她别的。 好不容易换回话题,桑未眠下意识地眼神落在他们几乎都没有怎么动的那条鱼上,想都没想就说:「吃鱼吧。」 顾南译:「吃鱼头啊。」 桑未眠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想吃。 桑未眠:「嗯。」 顾南译:「那去千岛湖吧。」 桑未眠:「啊?」 顾南译:「明儿就去。」 桑未眠:「明儿?可我脚……」 顾南译:「我让你走着去了?」 桑未眠看了一桌子图纸:「我还要工作的。」 顾南译:「你不病假了嘛?」 桑未眠:「我那叫居家办公。」 顾南译:「那你试一下居湖办公吧。」 桑未眠:「那……不太方便吧。」 顾南译:「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没来之前你一个伤残人士都能自己下去遛弯。」 桑未眠:「可是……」 顾南译:「别可是了,人生不过三万天,桑未眠。」 —— —— 桑未眠觉得顾南译是劝人合理摆烂不思进取的洗脑大师。 她就这么的由他安排着让人给她「打包」上了私人行程的小型客机,还把毛球也顺道带上了。 小半个中国说飞就飞了,为的就是那一句「不过三万天」。 桑未眠一想也好,好歹不用在昌京,不用面对那些早就变了的人味,也不用让他听到那些她都听不下去的闲言碎语。 桑未眠最后坐在千岛湖临湖而建的一座别墅楼里,看了面前这开阔的湖光山色,薅了薅也没反应过来的毛球的毛,默默说到:「你爹真有钱。」 这会子它有钱的老爹正带着个墨镜,翘着个二郎腿在自家别墅外头钓鱼呢。 他工具齐全,姿态潇洒,整得跟专业玩家一样。 不过他一副姜太公的样子,能钓上来才有鬼吧。 桑未眠坐着个「防滑」轮椅,被他「强迫」坐在那儿「欣赏」他钓鱼。 桑未眠看他那个一点没有心事的样子,有些怀疑自己前些天对他的同情是不是自己圣母心泛滥闲的。 他一边钓一边在那儿规划着名:「给你钓条大的桑未眠,鱼头炖汤,鱼身红烧,鱼尾嘛——」 他看了看在她怀里睡觉的毛球,「给毛球吃吧。」 「喵~」毛球表示满意。 但他说要搞个大的。 最后却连个小的也没有钓上来。 桑未眠想说顾南译你行不行。 但又怕伤他自尊。 话到嘴边于是就变成了:「再接再励。」 他摘了墨镜睥睨她:「阴阳我?」 桑未眠:「鼓励你。」 顾南译:「我第一天认识你?」 桑未眠:「你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 他笑笑,「行啊桑未眠,你今儿心情挺好啊,早跟你说了,别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都把你闷成没嘴葫芦了,你瞧瞧,跟我在一块多开心。」 他话说的轻易。 但「跟我在一块」这几个字还是落在了她的耳朵里。 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见到他,是高兴的。 「行了,时间不早了,吃鱼去。」他说完放下鱼竿。 「鱼呢?」 她认真地问他。 「傻。」他说话间过来解开她轮椅的防滑按钮,「真等我钓,咱什么时候吃上?」 他带着她往回走。 度假别墅里请了专业的烧菜师父。 四斤重的淡水鱼真像他说的那样,鱼头拿来炖汤,鱼身拿来红烧,至于鱼尾巴——后厨煮熟了,给毛球啃。 桑未眠:「它根本吃不了那么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顾南译:「吃点好的吧,你那苦日子,它也过得够够的了。」 桑未眠:「我给它买的猫粮,挺贵的。」 面前的人不走心地应一声:「嗯,报销给你。」 桑未眠:「我不是跟你要钱的意思。」 顾南译:「知道了,报销给你。」 桑未眠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自己有些不好占他便宜了,她眼神落在鱼上:「那我鱼和你a好了。」 顾南译:「你是不是哪里有毛病桑未眠。」 他怎么还骂人呢。 顾南译:「我缺你这顿饭?」 桑未眠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那后面还有很多顿饭,我都要白吃嘛?」 她本意是想说她来这儿要住几天。 顾南译夹着鱼肉,听闻这话后,掀开眼皮:「纠正一下。」 「咱俩没几顿饭可以吃了,你马上就成有夫之妇了桑未眠。我可不想和别人老婆一起吃饭。」 他这话说的难听。 桑未眠不自觉地沉下脸来。 「还是你想——」 他转过头来:「一直跟我吃饭。」 第55章 春日未眠 他问她是不是想以后都和他吃饭。 桑未眠听到这话后,心跳先漏一拍,身体机能有一瞬间的宕机后,她的脑海中开始起了一些「是不是真的可以」的可怕念头。 那就像是潘多拉的盲盒。 打开后放出了吞噬人理智的怪物。 直到空气都要沉下来的时候,他那点吊儿郎当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别这么不经逗啊桑未眠。」 「开个玩笑嘛。」 是开玩笑。 她这才缓缓回復平和,但她同时又有一点莫名的生气。 与其说是生气,更像是失落。 但两人的话题没再停留在这个尴尬的局面上了。 他先问她的:「明天想干什么去?」 桑未眠:「画稿。」 顾南译:「除了画稿呢。」 桑未眠抬头:「画稿一天都不一定能画好。」 顾南译瞥她一眼:「没灵感是吧?」 是的。 除了工作室的内容以外,下半年有个蛮重要的业内比赛,桑未眠在设计这个作品。 桑未眠承认:「不大有。」 顾南译:「所以你需要放松一下。」 桑未眠:「比如说来一支烟?」 「你倒是变着法的想偷烟抽。」顾南译这会子伸手,弹了弹她脑门:「比如说参加一些益智活动。」 桑未眠搓搓自己的脑门,什么益智活动? 小学生活动吧。 —— 第二天,顾南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陶瓷笔和一堆白色或者透明色的碗。 他把桑未眠拿来画图的那张长条桌子清空,把一熘的陶瓷彩笔和盘子放在桌面上。 毛球这会也垂着尾巴站在桌上看热闹。 「这些是什么?」桑未眠对着桌面上一堆五颜六色的笔问到。 「你过来。」他先她坐在桌子边上,左手拿过一个小型的白色陶瓷的碗,眼神落在彩色陶瓷笔上,像是挑了挑颜色,最后拿出一个黑色的陶瓷笔来,垂着眸在那儿看着。 桑未眠推着轮椅过去,她第一次看到顾南译画画。 他今儿穿了一件杏白色的衬衫,柔软的面料半截被捋起来折在半个手臂上,露出白皙皮肤下的青筋脉络。 他髮型没收拾,软塌塌地落在他额间。 清晨光下,他坐在那长条胡桃木桌上,身上像是有一层绒绒泛着光的滤镜。 白底的陶瓷盘上简单勾勒几笔,一只小猫咪就栩栩如生了。 桑未眠这才发现他画得是毛球。 桑未眠:「你还会画画呢?」 他没抬眼,在那儿修饰着「毛球」的尾巴,勾了勾唇角:「你了解我多少?」 他唇薄,微微上扬的时候弧形很好看。 桑未眠挪开眼神,给他了个面子:「你可真是个宝藏。」 顾南译:「用不着嘴这么甜,本来就是给你玩的。」 他把陶瓷笔给她,「试试。」 桑未眠接过笔,也拿了个盘子。 她犹豫着要画什么,看见顾南译这会已经把他画的那个毛球的那只碗拿起来了,在那儿端详着,于是问他:「你这个是画给毛球的嘛?」 「嗯。」他又拿了一个孔蓝色的笔,在那儿加了几笔,画了几条鱼,「等会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固好色了,这陶瓷笔无毒的,可以拿来装冷盘。这个小的就拿来给它装猫粮吧。」 那毛球有一个碗了。 桑未眠大概有了想法,她拿着那个碗,低头开始画起来。 顾南译画好了,在那儿逗了一会毛球后感觉身边的人没有响动了,他垂眸看去,她正认认真真画画呢。 她画画的样子很安静,眉头会微微皱起来,鼻子和嘴巴之间的那道小沟也会更明显,仿佛创作是一件严肃且消耗神气的事。 他于是把大拇指和食指比作一个耶的样子去支开桑未眠的两根眉头。 桑未眠抬头看他。 他提醒她:「别皱眉,桑未眠,高兴点儿。」 …… 「别皱眉,桑未眠。」 「高兴点儿。」 …… 他以前也常常这么对她说。 那个时候她苦于怎么赚生活费和赚到做设计成品用料的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她思来想去,自己会做的也就是画画了。 那段时间的年轻人流行纹身。 但大多数纹身图案雷同,缺乏创意,她就受到启发说能不能自己设计图案,学一下纹身这门手艺。 她那段时间在纹身店当学徒的,一来二去看多了之后觉得这钱她也能赚。 桑未眠那个时候很认真地看视频研究。 那些器材到手后,她思忖着模拟练习差不多了,是时候真的上手练了。 但真要上手前,她还是谨慎再谨慎的。 她这人吧,其实怕疼。 她打算直接就挑战她一直想设计的那个图案。 桑未眠在人生最孤独的时间里,在周叔叔过世春姐又离开的那些年里,经常带着那个老旧的头戴式耳机,在安静的夜里躲在被子里听鲸鱼长长的悠扬的叫声。 那些古老的动物带着神秘和忧伤,在种群濒临灭绝的今天,在海底孤独地歌唱。 巨大而低沉的哀鸣,像是一场墓歌,久久得不到同伴的迴响。 桑未眠听说,这种温和又孤独的高智动物死亡了,他们就会坠入无边的海底深渊。 他们将成为食物,成为养料,成为土壤和砂石,重新归于深海。 桑未眠从记录片里看到过那种震撼的场景。 庞大的身体失去控制里,鱼肚慢慢翻白,头骨随着地心引力坠落。 时间安静下来。 悠扬、古老的悲鸣不再。 直到尾巴和鱼鳍被慢慢溶解,桑未眠想像他们变成缥缈的翅膀,想像它就是那远古的鲲鹏,经歷过孤独的死亡后,它仍然能化而为鸟。 那个时候她正在画这一幅鲸落的纹身设计图。 顾南译就是那个时候进来的。 那个时候的他们已经发生过亲密关系了。 他就是这样走到她面前,用两个手指头抚着她的眉头,问她:「别皱眉,桑未眠。」 「高兴点儿的。」 「画什么呢。」他看到她画的那只坠落的鲸鱼了,「我瞧瞧。」 他的手随意搭上她的腰,看到后眉头皱起来,「年纪轻轻的,画条死掉的鱼,多不吉利。」 桑未眠不高兴他这样说,把画往自己身下藏了藏,不说话。 才不呢。 一鲸落万物生。 死亡也代表重生。 「送我了。」他却越过她的身子,从她手肘底下把这幅画抽出来。 桑未眠:「你要它做什么?」 他手里拿着那幅图:「好看啊。」 桑未眠:「这是个刺青图案。」 顾南译:「那你给我搞一个。」 他把自己的手臂翻出来,手掌和手腕的连接处那儿有个疤痕,看上去是个旧伤,「这疤太丑了,遮遮。」 桑未眠看到那道伤口了,那有点像平坦平原里拢起的山峰嵴背。 她不由地搭上她的指腹触碰上去,顺着纹路,从手腕到手背骨开始蜿蜒成骨指的地方。 「你干嘛呢桑未眠。」 「手还这么凉。」 直到他低低出声,桑未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刚刚因为他手过于好看而走神了。 她下意识把它当做艺术品,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的手,很适合作为她的鲸鱼坠落的那一片滩涂。 桑未眠犹豫了一下:「可我是新手,你真的想纹?」 「纹吧。」 那是一个深秋。 下半年的光景里他回临城的时间不多 但桑未眠记得很清楚。 因为那天庭院里的那棵栾树开始掉起了叶子。 那橙黄淡粉的栾树叶子和他身上那件渐变色毛衣的颜色一模一样。 寻常男人不敢挑战的颜色却被他穿得干净清爽。 她那天在他定好的酒店里琢磨了一个好些时光的纹身,本想作为长期手艺培养,却最后只给顾南译纹了那一个。 或许她的鲸鱼只有一条。 它在悠扬又古老的歌谣里游到大海深处。 又在孤独又仓皇的年纪里频频入她的梦里。 直到坠落在一片命定的海底滩涂里, 那鲸落的歌声,才终于不再哀伤。 第56章 春日未眠56 那便是他手骨上那只鲸鱼的意义。 那个时候桑未眠二十才出点头,灵气最盛。 也总是想出人头地,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因此她真的很用心准备瑞城的那个比赛。 原因就是这个比赛的第一名的作品有机会送去港岛的一家高级珠宝拍卖公司拍卖。 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在准备那幅作品的时候,因为太看重了,总会下意识地皱着眉头,思忖着每一个细节,消耗自己大量的灵感和精力。 顾南译偶尔在旁边提醒她说。 「桑未眠,别皱眉。」 「高兴点儿的。」 …… 桑未眠现在想起来,总觉得好像在他们两年多的相处时光里,让她高兴是他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是不是现在也是。 他拿了这陶瓷笔和碗来,是不是也是为了让她高兴。 她边想边画,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画了一个顾南译的动漫肖像出来。 他就穿了那件如秋日栾树的毛衣,微微上扬的眼睛,动漫版的他眼神里也是神采奕奕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桑未眠落笔的时候,顿了顿,选择把他的嘴巴化成弯弯的。 虽然他和她重逢的这些时间里,他的脸色大多数的时候是蛮臭的。 但她是希望他能开心的。 她落笔画完后,还用淡粉色给他圈了两个可爱的腮红。 这样看起来,就是一只可爱的「金毛狗狗」了。 不是傲娇的二哈了。 「你这是画我呢?」一旁去厨房烤瓷盘的顾南译回来了,见到桑未眠盘子里画的人,随即多看了一眼。 「像吗?」桑未眠转过来问他。 他坐下来,坐在她身边,手搭在她的椅背上,身体微微靠过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鼻息掠过她的脖颈,声音低低的,语气蛮好的,但说出来的话好像没有很满意:「不行啊桑未眠,你画画技术退步了。」 哪里退步了? 「不像吗?」 顾南译:「被你画成个憨批了,我那不羁呢,标志的不羁呢?」 桑未眠重新看了看,又添了两笔,给他的肩膀上画了毛球,「这样呢。」 「给我画只猫就不羁了?」他支着脑袋,整个人像只捋顺了毛的傲娇狗狗,盈盈地看着她。 桑未眠:「猫都是不羁的,物以类聚。」 「你也是不羁的。」 顾南译:「那行吧,我勉强认为是我。」 桑未眠画好了,收起笔:「送给你。」 「送给我?」顾南译挑挑眉,「桑老师今天这么大方呢。」 「嗯。」 顾南译见桑未眠把笔放下了,这会已经把手缩回去放在自己的桌子前了。 别看她清清冷冷的眉眼,其实她把手放端正的样子还挺乖的,像一个完成作业的小学生一样。 「我给你画一幅?」他垂眸看她。 桑未眠:「我吗?」 顾南译说画就画,他对着那些陶瓷笔看看,挑了个红的黄的绿的蓝的。 需要这么多颜色吗,桑未眠皱起眉头。 他大笔一挥,煞有其事地在那儿跟个大师一样落笔潇洒,时不时还看看她,跟街边五分钟创作真人速写的大师一样准备搞个大的。 「好了。」 桑未眠微微侧头,垂眸看看。 洁白的盘子底部非常抽象地画了一个「她」,颜色红的黄的绿的都有,龇着个大牙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桑未眠:「顾南译,我哪有那样。」 顾南译:「哪样?不挺好看嘛,五彩斑斓的。」 桑未眠:「不好看。」 顾南译:「哪里不好看了。我这叫抽象派,蒙德里安那样的,桑未眠,你懂不懂艺术啊。」 桑未眠不听她掰扯,拿了那陶瓷笔擦就要来擦他的盘子。 顾南译:「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在毁坏一副伟大的艺术作品。」 桑未眠:「你重画,我不长那样。」 他于是支起脑袋来看她在那儿擦着,眼神落在她此刻「坚定」的脸色上。 桑未眠察觉到他的眼神,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刚好就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淡淡的琥珀色眸子里有波光粼粼的一片湖,往深了看竟然比外面的湖光山色都更吸引人一些。 桑未眠:「你……你干嘛。」 顾南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在那儿支起脑袋看着她:「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桑未眠不由地感觉自己耳根子微微发烫,她没敢抬头再看他此刻好像真的认真的眉眼,只是把头低下去看着自己还没有擦完的陶瓷画:「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嗯,我当然知道的。」 他说这话的是时候语气微微软和下来,那好听的声音因此而变得低沉一些,「但你不是说,我画的不像吗。」 语气是缓和的,目光却跟长了触角一样,一直盘旋在她脸上。 「我现在看看,我仔细看看。」他依旧没有收回眼神,反而见到桑未眠低头后轻啧了一声,「你别低头,我看不着了。」 桑未眠却把头沉的更低。 她不知道把眼神放在哪儿的一瞬间,她的下颌角却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一抬头,惶恐地发现,他正用手支起她的下半张脸,一脸严肃地在那儿画着。 他的眼神正常到好像就是一个学写生的美术学生观察自己的模特。 但他的手还没有放下。 桑未眠被他抬着的那块脸颊迅速发红。 然后像是脸部这一块的血液细胞奔走相告后都迅速集中到这一块来吃瓜,有小部分的红蔓延到大面积的红。 「你别动,我马上就画好了。」 始作俑者左手托着她的下颌角,右手在那儿细细描绘着。 刚刚还一分钟作为抽象派艺术品的人这会又莫名开始研究写实风格了,像是严谨到不行,连她的每根睫毛都是看了看再落的笔。 「好……好了嘛。」桑未眠觉得再被他盯下去,自己就要热到原地融化了。 他终于是画好了,松了手:「好了。」 桑未眠随之看去,原先洁白的陶瓷盘子里画了一个简笔画的肖像,窄窄眼皮向下,标志的小鼻尖微微上扬,嘴巴依旧是平直的,看上去好像满是心事。 她肖像上也有两团红晕,但和原先的简约画风不太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桑未眠指了指那:「这和我不一样。」 顾南译:「哪不一样了?」 桑未眠:「我脸没这么红。」 顾南译看她一眼,抬抬下巴:「那你去照照镜子。」 不用照镜子。桑未眠从陶瓷杯的底面上就能看到自己脸上的那两团红云,她没了声响。 「我画的好不好。」他落笔之间白衬衫下的鲸鱼纹身露出来,浅浅地看着她。 他明明说的是画的好不好。 但听上去却像是「你喜不喜欢我」。 这两句话天南海北都扯不到一块,但桑未眠却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一块。 她含煳地说了一句「还行。」 说完后她想推着轮椅要走。 他却一把伸手抓住她的椅背。 滑轮在地上微微晃动了一圈后,准确无误地来到他的身边。 他还坐在那儿,一只手搭住她椅背的一边,一只手握住她椅子的扶手,弯下腰来,盯着她:「你跑什么? 这样的动作让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桑未眠可以看到他的唇就在她的眼底,他高挺的鼻尖好像就在她随意可以捕获的那块狩猎区间里。 那种淡淡的红茶味道,一丝一缕的入侵到她的大脑里。 微微带着珠光的唇就落在她眼前。 鼻尖和唇中间那道窄窄的人中—重逢后的这么久都没敢看过那里一眼。 她从前把鼻尖放在那儿。 听着他好听的声音充斥在那种天旋地转的唇齿交换之际。 他会说—— 「桑未眠,你是喜欢我的。」 他迎接着她那种热烈。 又再度主动倾覆,阻止她的逃离。 「是喜欢我的。」 他从她真诚的身体里感知到那一切。 「是不是?」 …… 桑未眠在那儿,紧张地唿吸都不敢。 顾南译见她迟迟未有动静,身子直起来,拖长声音喊她:「桑未眠——」 桑未眠这才反应过来「嗯……」 「你干什么呢一天天的心不在焉的。」 「跟你说话也听不见。」 「你有心事啊。」 桑未眠:「没……」 她心虚,胡乱扯着话题,「我……我饿了。」 顾南译微微皱眉:「这就饿了?二十多岁了你不长身体了吧也。都跟你说让你早饭多吃点了。」 他放开她的椅子,腾出一点空间:「行吧,那我收拾收拾,做饭去。骨头汤你喝不喝?」 桑未眠捕捉到了他要去做饭。 桑未眠:「骨头汤很麻烦的。」 顾南译:「早就炖下去了。」 桑未眠:「我没有伤到骨头。」 顾南译:「也补脑子的。」 桑未眠:…… 他说完之后就要起身去楼下厨房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桑未眠:「桌面收拾干净啊。」 桌面其实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无非就是几个盘子几支笔。 桑未眠把陶瓷笔码得整整齐齐的,余光又看见了顾南译给她画的那个肖像。 长髮披肩,眉眼窄窄的,唇线绷直,一言不发,但是脸颊两旁那团很有反差的可爱。 她随手就把自己画的那个他的盘子也放在边上。 两个盘子上的动漫人物并排而站。 还有一个毛球的碗。 桑未眠也把它放在边上。 整整齐齐的。 —— 中午就是喝骨头汤。 骨头汤炖得很透,骨头上的肉质很软糯,桑未眠一啃就掉下来了。 顾南译在那儿动作仔细给她夹着肉倒着汤。 桑未眠以为他只会做一些简单的东西,却没想到他还会煲汤。 那汤做的味道咸淡适可,味道鲜美。 桑未眠:「你什么时候学会煲汤的。」 「纠正一下。」他眉眼都没抬地说,「不是学会,是一直都会。」 他说完又看一眼桑未眠:「怎么,觉得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桑未眠没说话。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他在那儿不知道在为谁发声。 桑未眠虽然一直没说话,但碗里的汤已经半碗见底了。 「好喝吗?」他问她。 「嗯。」 是好喝的。 她这会老老实实地点头,睫毛微微颤了颤,抬起头来看向顾南译:「顾南译,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这话说的他舒服。 他随手拿过她面前的空碗,给她又加了半碗:「你要从前愿意住我那儿去,我也这么照顾你。」 这话说起来就有点暧昧了。 像是对于两个人关系越界的无形试探。 桑未眠觉得他今天不大对劲。 这会,她觉得自己是镇定和冷静的,于是抬起头来,清清冷冷叫他一声:「顾南译。」 她这一声不知道在提醒谁。 他不语,掀开眼皮,瞧她,对她的提点大约是很不爽。 她弱下声来:「三哥」 或者顾南译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他偶尔也能拿捏桑未眠。 桑未眠偶尔也憷他。 不知道为什么,桑未眠能感觉到他并不想提他们现在的关系。 好像这场瞒着所有人的说走就走,只想要有他们两个的参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至于桑家、顾家、晏家、甚至王家、沈家。 那就让他们都留在昌京吧。 这儿,只有他们两个。 只有晨起时他推着她出去湖边透气,日落时他在阳台搭一个夜间影院。 顾南译从别墅的楼顶翻出来许多老旧的dvd。 这个别墅是他十八岁成年的时候他如今掌权顾家的那个舅舅作为成年礼物送给他的。 他那段时间爱搜集许多怀旧的东西,储藏室里放了许多的录像带。 有几个包装完好的dvd都还没有打开。 他抱了那一堆东西让桑未眠自己去挑喜欢看的片子。 桑未眠拆了几个盒子后拆出来不下三五封情书,她努努嘴,问顾南译。 顾南译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我不知道啊,或许谁夹在里面送给我了?」 他连皮都没有拆开。 桑未眠:「你真辜负人家。」 顾南译显然不能接受这个锅,被她气笑了:「那怎么办,那我每个都谈一遍,那完蛋了,我哪里谈得过来?」 桑未眠不说话。 顾南译瞧了她一眼,顿了顿,又说到:「别说我桑未眠,你读书那会难道没有收到情书?」 「没有。」桑未眠摇摇头,「没人给我写情书。」 「啊——」他拖长嗓音,「那你早说。」 「早说什么?」桑未眠手还拿着一张dvd,直起身子来问他。 顾南译:「你早说,我从前就给你写了,每天给你写一封,怎么样?」 桑未眠神色微微变化,倔强地说:「不……不怎么样。」 「你写的情书一定很烂。」桑未眠又补充一句,「无非就是你自己夸你自己多帅,对方要是不接受你就是她没有眼力见之类的话。」 「说的你好像收到过似的。」顾南译看电影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兑了冰块,「别瞧不起人啊桑未眠。」 顾南译:「我以前在国外读书的多少男生都找我代写情书呢。」 桑未眠:「为什么?」 顾南译:「还能为什么,我写的好呗。」 桑未眠:「那你肯定不白给,你都怎么收费。」 「收费?」他轻嗤,「有价无市好嘛。」 桑未眠:「那就是一张都没有卖出去过。」 顾南译见她拆穿,伸手把自己的手贴在她后脖子那儿。 他的手因为握着刚刚兑冰的威士忌而变得异常冰,贴在桑未眠的后脖颈那儿,她被冰得缩着脑袋。 桑未眠挡住他:「你干嘛顾南译。」 顾南译:「你还拆不拆台了?」 她腿不好走不了,这会儿任由他「宰割」,她试图去抓他的手。 他却轻巧地换了个面,靠近她后脖颈的另外一面,依旧在那儿冰着她。 桑未眠只能求饶:「好了好了,我认输。」 顾南译:「说错了。」 桑未眠:「错了。」 顾南译:「错哪了?」 桑未眠:「错在嘲讽当代文豪。」 她这话把他气笑了,他把手放下来,落在她的轮椅上,笑着看着她,「桑未眠,真有你的。」 桑未眠下意识地摸了摸被他冰到的那边,给他一个哀怨的眼神,算是把这笔帐记下来。 顾南译:「挑好了么看哪个。」 桑未眠:「这些片子上介绍都是外文,我根本看不懂。」 顾南译:「那就随便看吧。」 桑未眠看了看左手边的,又看了看右手边的,而后二选一挑了一个。 老旧的dvd机子还能放。 阳台上有一块升降屏幕。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黑白影片缓缓拉开帷幕。 伴随一些歷史背景的欧洲国家的战争题材下的爱情文艺片从冗长的介绍中开始。 桑未眠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开始看了起来。 夜里风大,顾南译给她拿了块毯子,自己却在那儿喝兑了冰的威士忌。 他今天穿了一件克莱因蓝的绸缎衬衫,微敞的领口下露着盛满夜光的锁骨,手腕上的袖子被挽起来,只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那让人沉湎的鲸落纹身依旧安静地卧在他的手臂上。 他握威士忌杯的手在拉扯着她看电影时的注意力。 他的五官藏在朦胧的夜色里,因为她夜里的弱视而变得不太明朗。 但背靠椅子坐在她旁边一眼不发的他,还是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安全感。 在电影缓慢的对白中,她开始逐渐蔓延上一种困意。 阳台上从湖面上吹来的风带着岛屿山间的寒气。 她打了个寒战。 他却意外敏感地捕捉到了,伸手顺道似的把她的毯子裹得更严实了几分,而后将自己的露营椅挪了一些过来,用自己的身躯给她挡着寒风。 那阵风被他挡住后,桑未眠就彻底躲在了那种安全的感觉里。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耳边电影的声音越来越轻。 电影里关于和平,关于人性,关于爱情的探讨,都成了别人的故事。 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沉沉地想要找个地方依靠。 —— 桑未眠后来毫无徵兆地醒来了。 她迷迷煳煳地看到120分钟的黑白电影还没有放完。 余光再看到的是那种混了夜色后变成一种浓郁的蓝黑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那是顾南译的肩头。 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茶几边上的威士忌酒杯已经见底了,底部的冰块都在开始融化。 他抱着手,身体像是为了方便给她靠,更往她的方向倾倒了一些。 他眼皮微阖,大概也被这毫无意义的外文电影催生出困意。 安静的阳台里只剩黑白电影一帧一帧地在播放。 桑未眠在那一刻,没动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假装自己从未醒过来一样。 夜里灯火跳跃。 她的目光随意掠过眼前,却在茶几上放着一张卡片。 在不明朗的夜光里,在她时而模煳的视线里,在真真假假还没有来得及分辨的梦醒时分,她看到卡片上是他的字迹: 你从不知道我追赶过春天那辆你离开的列车 就像你从不知道我在春天种过一粒种子 从不知道我在春天里写下许多篇日记 从不知道—— 我在每一个不管是不是春天的季节里 深深地思念你。 第57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在夜色重重下再一次没忍住困意,也不再去思考按照现在这种情况来说靠在他肩头睡觉,是不是不太合适。 晚风有十万分的温柔可以吹走她所有的顾虑。 她在茫然中醒来看到那被置放在茶几上的文字,又在接下来的沉沉困意中睡去直到最后她迷迷煳煳地被他喊醒。 「桑未眠,回屋子睡去,别着凉了。」 她睁开双眼,黑白色调的电影已经播放到了尾声。 顾南译轻声叫醒他。桑未眠的眼神下意识的落在茶几边上。那原本放在那儿轻薄,带着他好看字迹的纸片,这会儿却已销声匿迹。好像她刚刚从睡中看到的那些东西,仅仅只是在睡梦中而已。好像那是因为夜间难以看清东西才产生的幻觉,真实的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或者说也没有人,把那些好看又温柔的文字写在洁白的纸面上,藏着心事。 「走了,电影都已经结束了」。顾南译这样说道。 桑未眠抬头,显然没有从这种沉睡中醒过来。 但顾南易掀开盖着她腿的毯子,伸手来推她的轮椅。把她朝屋子里面推去的时候嘴里还说她,睡了一部电影的时间。 桑未眠抬头问他:「电影好看吗?」 顾南译说,还行 桑未眠:「讲了什么?」 「哟,从头睡到尾的人也关心这?」 桑未眠:「看都看了,你说说么。」 顾南译:「讲了一个画家上前线打仗的故事。他没有经受过训练最后死在战场上。他的情人却以为他背弃诺言离开她,最后和别人结婚了。直到自己的孩子长大以后,偶尔一次机会去扫公墓。她才发现他的衣冠冢,才知道那些他们没法取得联繫的那些年里,他已经没办法再回到她身边了。」 这样虐心的一个故事。 桑未眠觉得他说的这样的清楚无比,他应该是全神贯注的看这部电影。那是不是印证着她刚刚中途醒过来看的那一切都是假象。他并没有合着眼在睡觉。桌面上也并没有那装满心事的便签。 好像一切都只她的一场幻觉而已。 「我要回去睡觉了吗?」她转过头来这样问到,好似在语气里透露出对今天晚上的留恋,阻止轮椅把她送回房间。 「很晚了,月亮都睡了,没有小朋友还在外面玩了。」 他却这样说。 他叫她小朋友。 他混了月光的声音低下来,温温柔柔的却又带着那点上扬的调,说的好像很随意,好像他们已经亲密无间一样。 桑未眠不说话了。 她觉得今晚像是命运女神遗漏的一天。 那感觉好像回到从前一样。 回到从前她数着日子过一天算一天,最后要面临离别的日子。 到底是具体哪一天,哪一天桑未眠发现自己真的有一点喜欢他,她记得不太清楚了。 只是在临城那一场象徵着春天就要离开的雨里,在一次次命运的偶遇里,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入侵她的生命里。 或许是一把伞,或许是一颗糖,或者是一些偏爱。 她依旧还在拒绝他,但她却总是在日以继夜的破败赝品厂里的流水线里想起他那点欠欠的笑。 桑未眠从他的衣着出行以及他的消费能力可窥见他的家世,也从他周围朋友的言谈之间感觉到这圈子漂亮姑娘实在是太多了。 他就是一时兴起。她总是这样在心底里告诫自己。 她本打算不再见他的。 只是当时陈筱和那个扎小辫的艺术家打得火热,她得了一些名气后,也学着王恋一样在会所里组局。 她也邀请桑未眠了。 桑未眠是没想到她的社交能里这样的强,短短不过一个月,她就认识了王恋他们周围的那一片人。 更没想到的是,不到一个月,原先和桑未眠聊省钱攻略、旧物回收的陈筱开始聊名贵红酒、各类奢侈品了。 她不再是会和从前一样,来让桑未眠帮她看设计图,盘算着从哪里能勤工俭学了。 桑未眠就像是一个游荡在这个酒局边上的边缘人物,好像除了来见证同窗的「飞黄腾达」后,她就失去了功能。 她最后落了单,打算来外面透透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外面在下着一场大雨。 闪闪烁烁的霓虹灯火里,她听到一个女生幽咽着在说话。 桑未眠无意打扰,本想离开,但等看到她站在面前的那个男人的时候,脚步却没有挪动。 那姑娘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好,穿着打扮不像是那种酒场随处可见的那种,那含泪的幽咽声像春日里的一只落雨的鸟儿,任谁听了都会软下三分心来。 「三哥,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她的语气断断续续的。 她叫他三哥,大概也是他们圈子里的。 看她的穿着打扮,可能还是个家里受疼爱的小姑娘,她那样大着胆子,微微颤抖着嗓音,在无人打扰的夜里一角,堵住他的去路,好像是赌一把一样,问他能不能做他男朋友。 藏匿在黑暗之后的人没说话。 从桑未眠这个角度看去,他像是侧着头,慢条斯理地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支烟来,沉默片刻后,直到火机拧动的声音响起,那耀眼的光芒才再次亮起。 镀金银芯的手工煤油打火机在夜里划成一道弧光,等到那火星染上烟尾,他才在这种傲慢的沉默中缓缓开口: 「男朋友啊——」 他拖长嗓音。 「玩玩的那种行吗,我家里安排了联姻,只能和别人玩玩,你介意吗?」 那头鼓足勇气的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最后好像是受不了他这样直白又恶劣的不尊重。 疾步走了。 像是顽劣把人气走得逞了,柱子后面这才传来他的低低一笑,这之后,他慢条斯理地在那儿抽完那支烟,不问风月地在那儿看漆黑春夜落的那阵雨。 桑未眠就站在他身后那边的拐角处。 算起来他们好些时光没有见了。 美术馆他把照片发给她后,他们就有了互相的联繫方式。 但他偶有问询,邀请她出来玩儿。 她也只是简单回復,总是说自己忙,没空。 她没敢出来和他玩过。 这会子撞见了女孩和他表白,她心里思绪万千,正想着怎么不动声色地退出后,抽完烟的人这会子却出来了,且和她撞了个正着。 他显然也是对在这儿能遇到她十分惊讶。 但他手还插在兜里,站在那落雨屋檐下,朝她抬抬下巴:「不是没空?」 他这话像是揭穿她总是拒绝他的拙劣藉口。 但桑未眠没有撒谎,她的确是没空。 周末去吃一顿饭的代价是:她需要走到工厂外面泥泞的公交车站下等一趟从郊区开往城里的十五分钟一班的公交车,然后在下车踏入那日暖生香的繁华都市里前把鞋底将将干的泥擦掉。 她可能会和他吃一顿高楼大厦的精緻的摆盘料理,在他的陪同下路过那林林总总的高端商店即便她只是背了个普通的帆布包也能得到店里销售人员热情的目光,但她却也不得不在日暮降临的时像到了十二点就会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一样仓皇地找一个藉口只让他送到学校边上,而后自己再度绕路重新坐上公交住回郊区的那个破工厂。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她不出去,那她或许能磨二三十个石头,赚个两三百。她手艺好,厂里的熟练工都干不过她,她在那个安全的地带称王称霸,而不是来到这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抬头看到的是按千以万作为计价的另一个世界的标准,那让她惶恐。 她不是撒谎,她比较过了,她只是更适合一种安全的生活方式。 「这是要去哪儿?」他再度问她。 桑未眠从自己缥缈的思绪中反应过来,他才发现刚刚站得还有一点距离的顾南译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他双手插着兜再度问她。 「我……我去外头……我得走了。」她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回着他。 「没带伞?」他看了看她手边,她什么都没有带,就带着她那个常见的帆布包。 「嗯。」她看了看外面此刻和断了线珠子一般落下的雨。 「搭我的吧,我顺路。」 说罢,他撑起墙角搭在那儿的伞,打开隐形按钮,干燥的伞面瞬间在雨里撑起一处避风港。 桑未眠犹豫了一会,望了望外面无边漫着雨水的天,点了点头。 她走到他的伞下。 她总是那样错误地估计他天然比她高大的体型,那使得她的每一次想要跟上的脚步都变得有些吃力。 但后来她就能跟上了,不知道是她习惯了他走路的节奏,还是因为身边的他——悄悄地把步伐缓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要在同一把雨伞下躲雨,两人因此被迫有些靠近。 桑未眠平视过去,看见他微微绷直的下颌线,那并不像他刚刚拒绝那个女孩子一般的顽劣和不正经,反而,他的伞面都朝她这边倾斜而来。 他在雨中是沉默的,好像他平日里那些招猫逗狗的混话都被那无边的春雨夜色吞没了,只剩下雨落在伞面上发出的那种沉闷的声音。 桑未眠又把眼神落在自己的脚面上。 脚下坑坑洼洼积攒了几个小小泥塘水,桑未眠白色的帆布鞋从那儿经过的时候,沾上泥污。 那让她讨厌。 刷一双白色的鞋需要十二分的耐心和足够多的时间,还需要等一个多雨的临城春天里难等的一个阳光天,将他们高高的晾在工厂的天台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但她没有立刻弯下腰去擦拭。 她现在在别人的伞下。 等到他们来到下一个屋檐下。 那个屋檐喜下的台阶有几步高,昏暗的光线下桑未眠没看见,她一个脚步差点绊倒,趔趄之际是身后的他扶住她:「慢点儿。」 她这趔趄来得出乎意料,原先平衡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伞在这一刻东倒西歪,最后才被抽出手来的顾南译扶住。 她只因此打湿发梢,他却在这种淋到半个身子的雨。 「抱……抱歉。」她站稳了,这样说道。 「道什么歉吶。」他倒是觉得没什么,话说得随意又轻巧,人还站在比她低一截的台阶上,把手里的伞递给她,「拿着吧。」 桑未眠没楞在原地。 「拿着啊。」他像是催促她。 她这才接过,后又迟疑地问她:「那你呢……」 「停车场就在外头,几步路的事。我开车来的。」他说完以后看了看她一眼,「你又不用我送,是吧。」 桑未眠沉默。 她是拒绝过他不下一次了。 屋檐下一阵冷风过来。 单薄衬衫下的她因为刚刚淋到的雨在这一刻微微发抖。 他却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套上。 她微微恍神之际,全身已经被那种春日里烘焙而出的茶香味笼罩了。 「不用还给我了。」他如实说道,好像是怕给她造成负担。 毕竟她总是不说下一次再见面的承诺。 她的手上拿着他的伞,她的肩上还落着他的外套,他的眼神在告诉她,行了,你可以走了。 她也只能这样顺其自然地走了。 「等等。」他像是还有一件事没说完。 桑未眠停下脚步,只见原先站在她面前的人此刻却弯下腰来,他手上还有一小包样式别致的纸巾袋,白色纸巾被他抽了出来,此刻正贴着她白色的帆布鞋。 他擦拭的动作干脆却细緻。 因为他蹲下来了,桑未眠可以看见她不常看见的他的后脑勺和他的嵴背。 那属于男人的特有的宽肩和窄腰形成的影子臣服在她混着泥水的帆布鞋面上。 他沿着那鞋面一点点地帮她把脏污擦拭干净,即便他蹲在那儿,依旧带点小埋怨说的是:「哪有人下雨天穿白鞋的。」 泥泞、斑驳以及脏污都被他一点点地擦掉了,只剩下她明晃晃的心事从夜色灯火中渗出。 出了这个门,他们就各奔东西了。 她说过很多次他们不合适。 但他还是给自己打伞,给自己外套,还弯下腰来,给她擦鞋了。 她想到刚刚缥缈的烟火,和角落里带着哭腔的姑娘。 又想到他慵懒玩世不恭的声音懒懒说到——男朋友啊,玩玩的那种行吗? 在他直起腰板的一瞬间,桑未眠似乎是不经大脑思考的,脱口而出的: 「顾南译,我们玩玩。」 她用青涩的声音试图说着那种情场老手的话:「就……玩一段时间,你情我愿的那种。」 刚直起腰的顾南译像是没意料到她这么说,他的脸上有大约两三分被称作是迷茫的东西。 而后那种迷茫被后知后觉的反应覆盖。 桑未眠没法形容出他那种表情。 他额间的青筋抽了抽,腮帮子微鼓,像是舌尖斟酌了半天才找了个最受力的地方抵着。 他眼神原先有些晦暗,最后才化成轻蔑一笑: 「行啊,桑未眠,玩玩就玩玩,我顾南译是玩不过你嘛。」 第58章 春日未眠(二更) 在他们所谓的「玩玩」里,他们一个是带着藉口地放任自己,另一个是带着面具地接受这一切。 桑未眠用了一种所谓的清醒且保持自尊的方式,不可自拔地陷入到那一场「露水情缘」里。 那一夜,他没让她走,用他黑色衬衫下的身体直入地问她,要怎么玩,要怎么和他玩。 那是痛楚的,也是酸胀的,更是带着他被折下来的骄傲的。 桑未眠第一次真实地体会到什么是力量差,他的手掌可以很轻易地扣住她的手腕,顺着那手腕的青筋脉络,像河流涌向大海一样,来到她的下巴。 她看到那还未被她的蓝鲸栖息的那篇「滩涂」。 分开的骨节有些甚至进入她的口腔里,扣着她的下颌关节,逼迫她呜咽出声。 她太放纵自己了。 她没用功夫想她在着五星级呆的一晚上要磨多少石头才能赚到。 也没有空隙思考明天还能不能等到太阳去天台上晾晒自己那双白色的帆布鞋了。 她的身体是青涩的。 是从来没有被触碰过的。 也是敏感的。 她找到了一个可以接受她所有放纵的理由。 那叫做「玩玩」。 叫做「露水情缘」 好像这样,她就不用患得患失, 不用害怕她迎风握着火炬的时候,那火苗会烫伤自己的手。 他是纵情的,也是带着要让她低头的狠厉的。 他好看的眉眼是那样的靠近。 迷离的灯光下,他微微睁开的眼是琥珀色的。 「桑未眠。」 他低声唤她,「眠眠。」 他腰腹已经推及她了。 伴随着她的一声闷哼,她下意识往侧边扭过头,他却伸手摆正她:「看着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小腹被摺叠,随着他的动作像是池塘里被投石而晕开的涟漪。 「你也喜欢我。」 「是喜欢我的。」 「是吗?」 …… 他不厌其烦地在这汹涌的云雨里问她。 直到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外面那场雨好像把她的眉眼都打湿了。她那张清清冷冷的脸再也没法忍耐,抓着他的手臂,似哭似泣地点头。 「是舒服的,是吗?」 他的手还拢着她的下颌角,问这话的时候,他眼里的慾念因为刚刚的一场发泄逐渐消退。 她觉得天灵盖都还在发颤,几乎是失去理智地随着他的愿点头。 他吻上她的嵴背:「叫我一声三哥。」 她只得丧失理智在他那个吻里,如他所愿地叫他一声三哥。 但出声的时候,桑未眠自己也惊到了。 她一个情绪寡淡,声音冷冷如霜月的人,叫他三哥的时候,竟然多了一些情人的呢喃。 那听上去,像撒娇。 认准了孑然一生的她,也开始学会向人撒娇了嘛。 —— 这又是桑未眠做的一个长长的梦。 她第一次在梦里面如此清晰地见到他近在咫尺的眉眼,也第一次梦到他们过去的时候做的这种亲密的事。 她从前总是尝试忘却,哪怕偶尔的记忆碎片浮现的时候,也断不会是这些让人在青天白日都脸色一红的片段,如今却一晚入睡后,在夏季都要到来的无端时节里,想起往事来。 说起来夏季,顾南译在临城也是有的忙碌的。 顾家的家业虽然基本上都给顾家的几个舅舅打理了,但还在顾家外婆名下的那些,顾外婆还是让顾南译协助着打理的。想来也是春蚕丝即将上市的季节了,採买挑货他应该日日都有的忙,也不知为何有空陪着她千岛湖养病。 不过他总有说法。 他说人生不过三万天,他想找个自由潇洒的活法。 但自由潇洒,说起来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但不仅仅是对于他,现在就算对桑未眠来说,也都是有代价的。 桑未眠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那黏腻的感觉不大舒服,她想起来洗个澡。 她的腿本身也没有伤到骨头,虽然不能落地,但也不至于到了不能动弹的地步,况且现在伤口已经结痂癒合了。 除了平日换洗下的衣服顾南译让专人来取走干洗晾晒之外,洗澡换洗都是她自己弄的。 这会,桑未眠拿了干净的衣服放了一个袋子,挂在洗手盆上头的钩子上,像是某种冥冥中的指引,她离开房间之前顿了顿后,转头回来,又地把自己手机也带了进去。 桑未眠翘着个脚,扶着淋浴花洒想把身上这层汗洗除。 兴许是起来着急了,她翘着条腿走了两步,打开淋浴头的时候却发现能落地的腿在此刻却一阵酸麻,而后小腿开始意外地一阵使不上力气,紧接着她唯一可以用的那只脚开始抽筋。 这阵抽筋来得始料未及,她痛到站不住,下意识去抓点什么,手一捞却只是把衣服和手机都拽到了地上,在伸手关不到的淋浴头下她狼狈地摔在水中。 人仰马翻之间,两只脚没有一只脚能用得上力气,她根本站不起来。 庆幸是她还能摸到那只手机。 她感恩刚刚从宇宙世界里传来的冥冥中的指引。 桑未眠当下狼狈地只能给顾南译打了个电话。 —— 好在别墅楼里有备用钥匙,顾南译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桑未眠听到他稳当的脚步声落在浴室门口,他从来慵懒的声音这会有些着急:「桑未眠,你人还好吧。」 沐浴头的声音大到把他的声音笼罩得很模煳,桑未眠人这会还狼狈地在地上:「我没事……就是站不起来了。」 「周围有可以扶的东西吗?」 桑未眠看了一圈现在太大反而成弊端的浴室,她手边只有刚刚她混乱中和抓下来的手机和衣服。 说到可以扶的东西……这会儿不管干净的还是要换下来的衣服都泡了水。 桑未眠:「没……没有。」 她试着撑着站起来,但抽筋的腿用不上力气,另外一只脚碰到又很疼。 「我能进来吗?」他声音更靠近了一些,桑未眠抬头,从如大雨般的淋浴头的水花中,她看到他的轮廓出现在影影绰绰的雕花门外。 「我……我没穿衣服。」门是没锁,但她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她如实地解释自己的困境。 「我进来,把浴巾递给你,你快速给自己套上,然后我扶你起来,行不行?」他在外面这样安排着说。 是可行的。 但是…… 桑未眠叮嘱一句:「那你不要看。」 顾南译:「知道了,我不看。」 他这会没有和她开玩笑了。 「那我进来了。」 「嗯。」 她低低应一声后,顾南译打开浴室的门,他眼神随即落在门边放置浴巾的那个架子,他从架子上抽了那块浴巾,尽量只用余光,在水汽氤氲中找着她的身影。 漫天的水雾里他只是扫一眼雨帘后躲着他的人,就看到她光洁的嵴背,他快速地把浴巾递过去,然后又把头扭过来。 「我……我拿不到。」 氤氲水汽里,她的声音好像是从周围蔓延而来的水珠子里面渗出来的,有一点带着无奈和委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他于是嘆了一口气,背对着她说:「那你转过去。」 淋浴头在靠近她的地方,他没来得及过来关水。 桑未眠在似雨帘的不断落下的背景声里听到他这么说。 「快点儿的,等会冻感冒了。」 「哦。」她照做。 只转过去一秒。 桑未眠就听到淋浴头被关了。 而后一种铺天盖地的白延展过来。宽大的带着淡淡薰香的浴巾罩住她的头,挡住她的所有视线,再者就是感觉到了浴巾的下摆落在自己身上,拼凑成了她的裙摆一样。 她被无所遗漏地全部拢住。 而后一种眩晕的、失重的、丧失所有自主性的感觉袭来,她离开了那冰冰凉凉的地面,被他抱了起来。 吸水性优良的浴巾争先恐后地想把吸附在她肌肤上的水珠吸干,落在她头上的那半块浴巾在这种颠簸中从她头上掉落那一角,那可以让她露出自己的那对眼睛,她看到他的衬衫湿了一半,那大概是因为刚刚给她关水笼头的时候淋湿的。 那湿漉漉的肩头像是从前的时候他们共乘一把伞时他因为要让步给她而自己落了雨。 连带着他的发梢也是淌着水珠的。 他把她放在她那个套房的长桌上。 浴巾把她包的严严实实的,她不知道刚刚在那种铺天盖地的白色里,他有没有看到任何她一点遗留在外的皮肤。 长桌比床要更方便,更适合擦拭。 「别乱动。」他放下她后低低地警告她一句。 他的眼神落在她平放在那儿的脚上,后又不带犹豫地伸手过来。 他纹着她的那条鲸鱼的手伸过来,从浴巾底下探进去。 桑未眠下意识地想把腿收起来。 但下一秒,他温热的手却已经握住了她的小腿。 而后她好的那只腿被他握住拉出浴巾外。 他的手掌整个握住她的腿脖子,再一点一点地沿着她的腿肚子给她揉着:「是坐太久了,所以抽筋了,改明儿你起来活动活动,当是復建。」 他一边说一边顺着她白皙的腿肚子缓缓揉上来,神色平常地像是个拥有医生执照的专业人士一样。 桑未眠还坐在那长桌上,身上还围着那单薄的浴巾,湿漉漉的髮丝全部挡住她的脸,她料想那个样子大约不是很好看。 小腿肚子舒缓了很多,那种因为长期未动的血液不循环的麻木感逐渐消失,换上来的却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温热的指腹接触——桑未眠看到自己的小腿上的肌肉在被迫的蠕动。 他垂着眼眸,在那儿细緻地给她揉着。 「好……好一些了。」她试图出口阻止,却发现自己说起话来磕磕绊绊。 「不难受了?」他掀开眼皮问她。 桑未眠摇摇头。 「那要抱你下来吗?」 她听到那个抱字,抬头看一眼他湿漉漉的衬衫隐约透出的肌肉,摇摇头:「我……我坐会、坐会。」 「坐会?」他品着她这点话,「您雅兴挺好的。」 可能什么都不穿裹着块浴巾说要在这儿坐会,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桑未眠正欲解释,他又问她:「湿着头髮坐在这儿?」 桑未眠顿了顿:「我过一会就吹。」 他却转身走到浴室,拉开洗手台的抽屉,从那儿把吹风机拿出来。 「过会儿就感冒了。」 他打开开关。 吹风机的声音不大,低低在耳边形成一种舒适的频率。 桑未眠的头髮翻飞起来。 他以前也帮她吹过头髮。 但那个时候他还很青涩,这种这么需要耐心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是要他的命。 他是抱着给人吹头髮的想法来的,但是他没处理过女孩子的头髮。 女孩子的头髮细密且纤长,打湿了后极容易黏在一块儿,分也分不开,得顺着发梢先吹干一遍了,那些调皮的髮丝才能慢慢地听话起来。 那个时候的顾南译不知道这个道理,那柔软的头髮能弄得他手忙脚乱。 但几次下来之后,他就能找到门道了。 如今他也是这样在给自己吹头髮。 他的手捋着她的湿发,形成一道吹风机和她的头皮之间的天然屏障,起到提前测量温度的作用,防止高温烫伤头皮。 桑未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坐在那儿,安静地让他吹着头。 她的眼前依旧是他打湿却没来得及换下来的白色衬衫。 她的手还紧紧地攥着她那个浴巾,她的胳膊其实是露出来的,那纤瘦的肩膀暴露在空气里,每一丝经过他的手掌又湿变干的头髮掉落都轻轻地触碰着她的肌肤。 那像蜻蜓点水,在阵阵涟漪中悄无声息地把卵产入水中。 那吹风机的声音像是有魔力,随着那声音的不断低鸣,她感觉她面前关于他衬衫上的水渍也逐渐明显起来,透出他更坦诚的身材。 她只能微微抬头,不忍再看那片湿漉漉的衣襟。 只是她刚抬眼,眼神只是微微扫到他此刻或许是因为水汽或者是吹风的热而微微发红的唇时,她冰冰凉凉的耳朵也意外地碰到了一阵温度。 原是她抬头,他捋着发的手碰到了她耳朵。 耳朵单薄却布满毛细血管。 那是最容易暴露心事的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他站在地上,桑未眠坐在那个长桌上,他这会眼神落在桑未眠的耳朵上,问她:「你还有个耳钉呢桑未眠?」 桑未眠一摸自己的耳朵,果然就只剩下一个了。 她也不知道落那儿去了。 桑未眠:「可能丢了吧。我等会找找。」 顾南译:「那剩一个是怎么回事,要我给你摘下来吗?」 桑未眠想说不用,她是脚不好但手是没问题的,但是她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嗯。」 她默认让他摘。 头髮已经吹得干了七八成。他于是停下吹风机。 四周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安静到暴露出他们两个的唿吸。 顾南译微微弯下腰来。 桑未眠余光感受到他已经凑了过来。 他优秀且高挑的鼻子因为光线而形成的阴影甚至都落在她的脸庞上。 那温热的指腹在给她拆耳钉的时候会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 那白皙的软.肉如同有阵电流流过一般,酥酥麻麻地钻到人心里去。 桑未眠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冷了?」他低下声音来,眼神还专注在拆她的耳钉上。 「有、有一点。」桑未眠只好这么说,抬头看他一眼,又落在他靠的很近的唇上。 「那我快点。」他如是说。 但他又啧一声:「耳朵这么红,不像是冷。」 他分出半分眼神来落在她的脸上,撞得桑未眠投射过去的眼神一个措手不及。 「你、你看我干嘛。」桑未眠结结巴巴。 他眼里依旧是含探究的:「我看破诺曹的鼻子有没有变长。」 「你快点。」她嘟囔一句,掩饰。 「我这不是怕弄疼你吗?」他留这么一句后,又专心拆去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她从前说轻一点、慢一点,他都不留情也不克制的。 「好了。」他把她耳边那个简单的一个小金珠子的耳钉拆下来给她。 桑未眠接过,眼神落在长桌边上一圈:「还有一个掉哪儿去了?」 顾南译:「或许落浴室了,我等会帮你找找。」 桑未眠:「我等会进去吧,我还得去洗个澡。」 顾南译皱起眉头:「还得洗?」 桑未眠无辜:「我刚刚没洗,只是淋了一身水,我就站不起来了。」 顾南译:「你现在能洗?」 桑未眠:「我不抽筋了。」 顾南译顿了顿,像是有些无语:「非洗不可?」 桑未眠刚刚其实又出了一身汗。 不知道是逃避还是要去冷静,她点点头。 顾南译:「行吧。」 他这会子看了看她已经几乎被吹干的头髮:「头髮要不要扎起来,不然白吹?」 桑未眠:「要扎起来的。」 顾南译见她没动静,瞅了瞅她眼色:「是要我给你扎啊?」 桑未眠神色有些难堪,却拗着脑袋说:「我要管着浴巾。」 她的浴巾围在胸口,手臂和肩膀其实都露在外面,刚刚他一直在担心她有没有事,关心着她的腿,没发现她瓷白色的皮肤此刻在清晨的光线里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大脑密密扎扎地痒。 瘦削漂亮的肩、纤细的手臂、半露在外面的腿,还有她此刻执拗地护着自己面前的那块浴巾像是在说一个不得了的任务。 他不敢再往下去想像,只得把眼神挪开,滚了滚喉结,问她:「头绳呢?」 「这里。」她一只手捏着浴巾,另一只手递给他。 她白皙手脖子上有个黑色的圈。 「抓起来,绕两圈。」她在那儿一只手比划着名教他怎么弄。 「我知道。」他在那儿理着。 「你怎么知道的,你给别的女生扎过头髮吗?」桑未眠低头,问他的时候露出自己的脖颈,白色的后脖颈上淡淡的小绒毛软乎乎地立起来。 「是。」他无奈地拖长嗓音,「你不在的这些年里,我就是给女孩子扎头髮为生的。」 「那你……」她头还低着,红着脸,「那你……扎的应该还不错。」 但事实上他扎的很一般,松松垮垮的。 「行了。」他自己是满意的,抱着个手看着自己的杰作。 桑未眠单只手往后伸摸了摸他扎的那个球。 「那怎么说——」他眼神又落在桑未眠的脸上,「洗澡去?」 「嗯。」桑未眠坚持,「还是要洗的。」 「那你这次小心点。」 「我知道。」 「我在外面,你有什么动静就喊我。」 桑未眠想了一下,点点头。 而后两个人就没说话了,也没有动作。 只是保持着一个站在桌子边上,一个还依旧坐在长桌上的姿态。 「那怎么着?我又给你抱进去?」 他这会人站在桑未眠面前,像是拿她没办法。 说到又抱她,桑未眠脸「噌」的一下红了。 她没说话,把头低下来。 「要不要抱?」他掀开眼皮,拖长声音问她,「小瘸子,问你话呢。」 她点点头,细弱蚊音:「要抱的。」 第59章 59 桑未眠是由顾南译抱进去的。 被他抱进去的时候,她会下意识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敢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她的手不知道该搭在哪里,搭在他脖子上她觉得太像情人,垂下来又太像死人。 好在那距离不远。 他把她最后放在门口,她还捏着那浴巾角落:「我还有一套睡衣,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哪儿?」 「就还在床上。」原先拿进来的衣服都湿了,她打算先煳弄着穿睡衣,其他的衣服在行李箱里, 好在她的内衣裤被小袋子包起来没有在刚刚那一场混乱中收到牵连。 顾南译把她那套睡衣给她。 桑未眠关了门,扶着水龙头,重新打开了水。 淋浴头的水花从上而下地落下来的时候,桑未眠才缓了一口气。 —— 浴室的门咔嚓一声合上。 而后那阵水花的声音才传来。 那和普通的水落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不一样,因为中途有了人的阻挡,那些如雨珠一般的水花与地面接触就有了时间差。 这样的时间差高高低低形成某种敲击着人心灵的乐章一样。 磨砂质感的窗户其实只有一个隐约的人影,几乎看不到任何画面,但原先怕她再度出事坐在浴室对面的顾南译这会却清晰地似乎能看到她。 他本来是随意坐在那儿的,甚至拿出手机在看赛事新闻的,但耳边关于水花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他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地加重了力道,手背上的青筋纹路因为这稍许的用力而变得更为清楚。 他开始有些意兴阑珊了,余光频频朝那水花传来声音的地方看去,脑海中出现的是她刚刚在长桌上蜷曲的身体,她白皙修长的四肢和微微发红的那双冷涔涔的眼睛。 那点水花像是勾引人似的引着他心里的躁动。 他没法在那坐着了,好似自己跟个变.态一样有透视眼,能把里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那儿祈祷着她不要再有什么变故了。 这会进去,他不一定能受得了。 于是他从椅子上起来,从兜里掏了一根烟,走到了阳台上。 火机一拧,他眉头微蹙,半眯着眼,撑手站在栏杆上。 他有时候挺嘲讽自己的。 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被甩了不甘心嘛,还是真对人家贼心不死。 他估摸着她早早放下了恩怨头也不回地要和他和谐相处,他也尝试听沈方易一句劝不要再去颠覆她的人生,可还是在桑城杨来找顾婷的时候偶然说她扭到脚了紧张地不行飞回去找她。 拥她入怀的冲动他不是没有过,甚至他都有时候会想,他们两个还有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但一旦说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局面。 她会接受他吗? 还是发现他是个蛰伏在身边用什么狗屁哥哥做身份掩盖的变态从此以后对他敬而远之? 还是和从前一样,分手时不动声色地连正脸都不给他一个地说—— 「顾南译,我不爱你,爱情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必需品。」 「我们本来是就是玩玩的,我们到此为止。」 —— 在里面洗好澡穿好衣服的桑未眠并不知道这一切。 她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站在阳台上的顾南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去阳台上了抽菸了。 这个别墅临湖而建。 今天是个普通的初夏阴天。 湖面是灰濛濛的蓝,天空也是灰濛濛的蓝。 他人依靠在栏杆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洗好澡出来了。 房间里的窗户和阳台形成的对流里充斥的是一阵从湖面上吹来的风。那从旷野而来的风簌簌地钻进他的衣袖里,翻飞着他的白色的衣摆。 他的眉头蹙起来,青烟在这种疾风中倏而散去,桑未眠这才发现他的发梢有些长了。 晨起间它们没有经过打理,而是最真实地垂下来。 桑未眠看到他的衬衫衣襟还湿着,有一点担心他站在那儿吹风着凉,于是出声喊他:「顾南译。」 他听到声响后才像是从那种迟钝的沉思中缓和过来,抬手把未抽完的烟往阳台栏杆上怼。 原先悠长燃烧的烟在那一瞬间被熄灭。 桑未眠甚至有些可惜它短暂的生命。 他关了阳台门,走了过来,站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问她:「洗好了?」 那种属于他的独特的菸草味淡淡袭来,像是一阵难以抵抗的南风。 桑未眠点点头。 「那我先回了。」他欲走,人到房间门口,依旧转过来问她,「中午吃什么?」 虽然她连早饭都还没有吃。 但她还是在那儿回答:「骨头汤。」 他点点头,像是了解。 —— 桑未眠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碗他炖的骨头汤。 她只记得湖面上的风从养不熟的野性变成也能携带初夏的暖意过来,然后顾南译找来的医生几次上门来帮她看过,接着她从完全不能落地已经可以到踮脚尝试走路了。 晚间阳台上的升降电影起了又落,顾南译依旧在她身边,兑着冰块喝着威士忌陪她看那老旧的黑白电影,晚风变得温柔又缱绻,时光在这种好像所有人都不来打扰的隐居中缓缓流逝,只不过她再也没有在迷迷煳煳中看到过那恰似梦中出现的纸条。 他有时候也会带她出湖钓鱼,那柴油船轰隆隆的撒下一张大网去,收穫的时候她甚至兴奋地会忘了自己脚下有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小船颠簸,是他扶着她说慢点. 她笑的嘴也合不拢说顾南译,晚上又有鱼吃了。 他只是也随着她那样笑着,说不过是捉到两条鱼,用不着这样。 那个时候太阳明晃晃的,他说话之间用手掌给她挡着太阳。 那种下意识的保护让她恍惚。 晚间他偶尔也会带她去散步,她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但还是得借着他的手臂,不过她走几步就不大高兴走了。他总会哄着她说,下一个湖面有稀奇的什么好东西,她每次都相信,却每次到了之后发现下一个湖面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识到被骗后她也会不高兴,她会嚷嚷着和他吵上几句,但是下次,她依旧还是会去。 他们和平相处的时候,他又会问她,这儿离建德这么近,她要不要回去看看。 桑未眠抿唇,回去看什么呢,周叔叔过世后,周家的亲戚也就不过问他们母女了。 她原先住的那个房子早就被卖了。 至于春姐。 她应该也过得不错吧。 拿了桑家那么一大笔钱,日子过得应该逍遥快活吧。 不回去了。 桑未眠摇摇头。 她往后都生活在昌京了。 都要冠着桑姓生活了。 说到昌京。 她又想起那条布满青苔通往未知的道路。 她看了看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的腿。 心头竟然又泛起一道淡淡的苦涩。 那是这段时间她处在乌托邦的梦境里试图逃避的一切。 而顾南译,他也不是每天都在千岛湖。 他有时候会开车去打理周边这一圈的生意。 春蚕上市后,他要管的事很多。 他开车不怎么喜欢带司机,每每都是自己来自己去。 有段时间,桑未眠从他脸上看到疲倦这两个字。 桑未眠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 他大概只是说今年生意不是很好做,他看得盘子要比从前要多。 桑未眠猜想,是不是因为他拒绝王家的婚事,才不得以要去吃更多的盘子。 她也很偶尔听到过他和他赛车俱乐部的主理人在打电话,说下半年俱乐部的活动能不叫他就不叫他。他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去西城。 他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了。 即便他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他还是在这儿陪她。 桑未眠在那天落日余晖里看到打完电话的人跟没事人一样过来依旧钓鱼。 他瞅瞅她的鱼竿:「桑未眠,你的鱼,你的鱼上钩了。」 桑未眠反应过来,连忙拉了拉鱼竿。 那上钩的鱼像是很大,鱼钩线拉着桑未眠往池塘方向去。 桑未眠脚没好全,她用不上劲,在那儿叫他:「顾南译,顾南译。」 谁知道顾南译披着个某品牌高调的老花衬衫,叉着腰在那儿云淡风轻的:「要帮忙啊?」 桑未眠:「你快点,它要跑走了。」 顾南译依旧在那头赖赖唧唧地:「那你叫声三哥听听。」 桑未眠:「都什么时候了你……」 「不叫?」他拖长嗓音,整了旁边一小凳子要往下坐,「不叫您就自个来吧。」 「别。」桑未眠算是输给他,「帮帮我吧。」 「谁帮帮你?」他睥睨她一眼。 「三哥。」她小声这样说,「你帮帮忙。」 「这还差不多。」他闻言起来,轻巧收了她手里的杆子,把那自以为都要逃走的鱼拽了回来。 最后收尾的时候,他递给她,让她享受一下丰收的喜悦:「把它拉上来就好。」 桑未眠拉的时候调整了一下角度。 肥鱼跳上来的时候,甩了旁边的顾南译一脸的水。 他躲之不及,墨镜在那儿都盖不住此刻拉下来的脸色,瞅着桑未眠:「你故意的吧桑未眠。」 桑未眠得逞了,难得的咯咯咯地在那儿笑。 水珠把夕阳光做了拆分和过滤,只剩些那些如同橙子一般的颜色,映照在湖面上。 桑未眠从那些潋滟的光影中看到他也如同她那般开怀的笑。 她有一点恍惚。 在心后知后觉钝钝的痛感里。 她想问问他,他还愿不愿意和她在一块了。 第60章 春日未眠(二更) 那就像是喝了一碗梅子酒。 醉醉的,懵懵的,不顾一切的。 在南方夏天未到却逐渐升腾的暑气里,桑未眠有时候在想昌京是不是还是如记忆里的那样干燥和肃穆。 她会在适合休养的湖光山水中有那么一点点的冲动。 她想问问他,是不是还想和她在一块。 即便当年的她,有很多的缺点。 现在的她,依旧不完美。 但他是不是还能给她一个机会。 如果是的话。 那她就不管不顾地逃婚吧。 可如果她逃婚的话—— 桑家没法和晏家交代,桑家奶奶会勃然大怒,桑城杨即便没有那样难说话,但在这个事情上,一定也不会心软。 这场婚姻的安排,本就是她回昌京来的唯一目的和作用。 桑未眠翻来覆去地想,那她的工作室怎么办,放弃了瑞城的一切和她一起来昌京的虞人怎么办,一直找不到工作感恩让她能留在昌京还找到了男朋友的小澜怎么办,因为登上行业内杂志她刚刚积累起来的名气怎么办,好不容易稳住的那些合作伙伴怎么办,瑞城工厂的流水线断了又怎么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没了沈家做靠山的顾南译,全昌京又该怎么说他? 说他拆散两家合作,还拐跑自己「妹妹」? 还有顾婷阿姨,她真心地待过桑未眠,虽然有些是看在桑家面子上才做的,但顾姨后来微信找过她,说她送她的那对清宫点翠步摇给她放在当地银行的一个保险柜里了,让她到时候去取。 她还嘱咐她说别跟她客气。 就当她是她自己的妈妈。 妈妈给女儿准备嫁妆,天经地义的。 她那样的对她,她又怎么办呢。 桑未眠于是又辗转反侧。 她左右思考,越想越找不到出口,她害怕是不是那些话她永远也都没有机会说了。 是不是当年,她背负着那样的秘密离开他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的缘分已经走尽了。 —— 桑未眠的脚彻底好的那一天,她恰好接到了虞人的电话。 因为桑未眠的作品登上那个杂志后一时火热,吴虞人接到了一些线下沙龙的邀请,这种场合是要求人到场的。 桑未眠只得回了昌京。 顾南译却没有回来,他要去西城,西城那边的事他也分身乏术。他把桑未眠送上飞机后,拜託蒋契来接的她。 蒋契是个话多的,在车上把顾南译的事抖了个干干净净。 「他小叔给他在西城留了个项目,那项目对沈家来说可是关键着呢,三哥要是把那项目拿下了,那入沈家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地?昌京哪个敢说他不姓沈。」 「顾阿姨往后都还在昌京生活呢,他哪怕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她考虑,总不能让人看人下菜地为难顾姨去。」 「我听说他和西城那边联繫的七七八八了,不过估计这次三哥得吃不少苦头。」 「要吃怎样的苦头?」桑未眠在后座这样问道。 「害。」蒋契从后视镜看了桑未眠一眼,在那儿比喻,「就相当于一个兵家必争之地吧,就没那么简单。」 蒋契说着说着见自己说多了,就在哪儿转移着话题,「哎你看貂嘛,三哥那貂我养着呢。」 桑未眠:「他还养貂嘛,那这只猫也是他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给我养了。」蒋契眼神又落在她座椅边上那只猫包上,「三哥还养猫了啊。」 「嗯。」桑未眠应了声。 「啊。」空气又尴尬在那里。 「那我戴耳机听会歌?」桑未眠试图缓解尴尬。 「你听你听。」蒋契这么说着。 空气随即又有十几分钟的安静。 蒋契从后视镜里看看后面的姑娘,他从未停止过自己寻找八卦的行动,亏得他在临城认识的人多,不过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事情拼起来的。 顾南译从前在临城的确谈过一个女孩子的。 他那四千万就是为了那女孩子花的。 但听说那女孩子吧是借了他当登云梯,说是有了个机会就出国去了。 把他踹了个一干二净。 蒋契这人是有些了解顾南译的,别看他嘴上没个正行的,说话也一套一套的,但掏心窝子出来是认真的。 他估摸着这事给他打击是打大的,要不怎么说那年从临城回来后,整个人就失魂落魄的,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 蒋契这会又从后视镜看看桑未眠,见她带着个耳机听歌,眉眼清清冷冷的,话也不多,聊起来吧甚至连神色变化都不大,她那样子好像是真的是杀伐决断的冷血女子。 他现在也不知道三哥在想什么了。 他听过顾婷可是最近张罗着要搬进桑家去了。 你说三哥这个时候去什么西城啊。 蒋契又在那儿暗自着急。 可偏偏他不去西城还不行。 沈方易给他留下这项目不就是防着哪一天三哥没有听沈家的安排给他东山再起用的嘛,他要是把西城的事搞定了,那沈家还不是得放鞭炮哄着他抬着他,他二哥还不是动不了他。 只是你说事赶事的,怎么都往这个时候赶了。 —— 桑未眠回来昌京后,才知道工作室的事情有多忙。 珠宝杂志打算推荐她的作品去参加今年的亚洲区的设计大赛。 这样一来,前期对于这幅作品的关注度大幅度提高。 杂志主办方还联合了最新的融媒体举办了业内的交流会,特别邀请了桑未眠作为特邀嘉宾出席。 工作室庆功宴吃火锅,虞人举着酒杯说他们可以不用再和从前一样经营小作坊了。 她回忆起往昔她揣了几百块石头卖人大哥两万块被追着全瑞城跑的事,逗得小澜哈哈大笑。 桑未眠在这种大家都心情不错的日子里却让小澜把帐本拿过来,她想看看小魏会计每个月到底来结算了多少钱。 小澜眉飞色舞的,拿了帐本在那儿自荐功劳:「我早就已经算好了,桑叔叔真不错,每次让魏会计来都算得清清楚楚的,要是没有他那边的资金支持和周转,咱工作室早就撑不下去了。」 「这话说的的确在理。」虞人这会也端着个酒瓶子发表看法,「前些天我去一个什么狗屁展会,那展会人人穿得人模狗样的,我寻思行啊,高端展会啊,值得一去。我就递了我的资料,结果人说我履歷不够。老娘都在这儿干了多少年了说我履歷不够,老娘干这个的时候你恐怕还不知道在哪儿尿尿吧你!我真要和人掰扯几句呢,这不碰巧遇到桑叔。还是有爹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虞人明显喝多了点,手搭在桑未眠身上,「眠眠啊,不说别的,钱这方面,你爹是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一句话的事,就让我进去了。」 吴虞人:「我进去之后啊,才发现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那里面的人,还真不如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卖起来的我呢。」 「就装呗。」小澜接话道,「咱们这行当就是装,没钱装有钱,小白装专家。随便一个从业的人拿出名片来都是大艺术家,动辄就国外进修回来,像我这样没出过国的本科毕业生好像都灭绝了。」 小澜在那儿碎碎念。 桑未眠看着在那儿埋怨世道的小姑娘:「小澜,你工资是不是该涨一涨了。」 小澜本来还很颓丧呢,一听这话眼睛都亮起来来:「真的嘛学姐!」 桑未眠点点头,算起来她也到了该涨工资的时候了。 吴虞人:「还是你学姐疼你。」 「太好了~」小澜她高兴地都顾不上吃火锅,「学姐,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我现在也有男朋友了,我好好工作我们两个努力攒钱,说不定我们以后可以在昌京定居哎,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里。」 桑未眠被她单纯的笑容感染,不由地问她:「你喜欢这里什么?」 「自由!有机会!只要努力!就有回报!」 这话把虞人逗得哈哈大笑。 吴虞人:「姐要是二十岁,姐就信了。」 小澜一脸埋怨:「虞人姐姐。」 吴虞人举起双手:「我有罪,我破坏小朋友的梦想了。」 …… 两人打打闹闹的。 桑未眠托着腮帮子看他们笑,自己也喝了一点啤酒。 度数不高,微醺的那种。 —— 小澜喝多了后来在桌上唱起了歌,最后还是她那个穿着条纹衫带着眼镜看着稳重的男朋友把她带走的。 桑未眠后来就一个人坐在楼梯上吹风。 虞人喝的也有点多,这会也出来了。 见桑未眠沉默不语,随即走下台阶坐在她身边:「你怎么了眠眠。」 「脚彻底好了吧?」 「好了。」桑未眠坐在那儿撇着脚给虞人看,「本来就没多大事。」 吴虞人:「你这段时间去哪了休养了?」 她当时只是和她说出去外面休养一段时间,让她别担心。 她就没多问。 桑未眠顿了顿,坦白道:「我和顾南译在一块。」 桑未眠原以为会听到吴虞人带着感慨的我草,但最后却没有。 虞人只是微微一愣:「难怪。」 「难怪我看你心事重重的。」 桑未眠转头看她,此刻映照灯火的眸子并没有那么的冷寂,她问着吴虞人:「虞人,你不惊讶我会去他那儿吗?」 虞人摇摇头:「不惊讶。」 「我知道你还喜欢他」 虞人从兜里倒出来一支烟,递给桑未眠:「你从前在瑞城的时候,就还喜欢他。」 桑未眠看了看她递过来的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再遇到顾南译的这些日子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抽过烟了。 她那点菸瘾好像很久都没有犯了。 她没接过,只是淡淡地说:「可是我们还是没可能的,过去没可能,现在还是没可能。」 吴虞人不是不知道桑未眠在说什么。 旁观者可以云淡风轻地说一句:那有什么不可能的,不管不顾去在一起就好了,世界上遇到合适的两个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爱情,本就是要抛去所有的理智,埋葬所有的迟疑,搞他个轰轰烈烈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 可现实的生活又不是写琼瑶剧。 胜过爱情的还有很多东西。 人格、自尊、责任、安全感…… 如果不是其中任何一样的缺失,她猜桑未眠也不会那样喜欢一个人却还要离开一个人吧。 人存于世,做什么事最后都是理性和感性博弈的结果。 「总之。」吴虞人把桑未眠没要的那支烟叼在嘴里,「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她说的云淡风轻地:「实在不行,我就跟你回瑞城,卖石头去。」 桑未眠转过头去。 「西装不要穿啦?」她眼里盈盈地看看虞人那一身人的干练西装。 「西装什么时候都能穿,回瑞城也能穿,况且,你马上要去作为特约嘉宾受採访,那不是要出名了吗?」 「到时候出名了多的是求桑大设计师设计东西的。到时候你别太忙。」 虞人小姐姐在故作轻松地策划未来。 桑未眠支着脑袋盈盈地看着她。 即便他们都知道,出名是锦上添花的事。 没有锦绣,多美的花也失去了意义。 但他们还是缄口不提地认为。 明日绚烂。 —— 桑未眠收到桑汲汲的简讯,喊她回家吃饭。 这是她腿伤好后第一次回桑家。 她以为又会是和自己的婚事有关,谁知竟然是全家一起欢迎顾婷住进来。 桑未眠没听顾南译说顾婷要住到桑家的事。 事实上他在西城好像很忙,几乎没怎么得空给桑未眠发消息。 桑未眠又因为自己心中纠结摇摆,也有抱着两个人保持一点距离好好想想的念头特意也没怎么去找顾南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但顾婷要搬进桑家来,的确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桑汲汲是个装不下话的,回来的路上就和桑未眠说了,说是奶奶说的,说让顾婷阿姨和老爸培养培养感情。 桑汲汲拿了个ipad在那儿打游戏:「姐,你说大人是不是太奇怪了,不是先有感情才结婚的吗,为什么都考虑要结婚了还要培养感情。」 桑未眠试图回答她,但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好在桑汲汲只是这么一提,而后又低头打着自己的游戏去了。 两人回桑家的时候,顾婷阿姨已经在了。 她还下厨做了两个菜,虽然差点把厨房炸了。 桑家奶奶最后把人劝下了,还是让家政阿姨做的。 饭桌上一家人还算吃的融洽,桑未眠虽然话少,但其实顾婷和她是最熟的,所以顾婷和她讲的话也是最多的。 吃完饭后,桑家奶奶张罗着和家政阿姨一起给顾婷收拾房间,主要大样添置好了后,顾婷在那儿收拾自己的衣服,桑未眠今晚得住在桑家,她也没什么事,就来帮忙了。 「眠眠你放着好了,阿姨自己会来的。」顾婷期间已经阻止了她好几次了。 「没事。」桑未眠帮她理着那衣柜。 「我听你爸爸说你前段时间脚扭伤了,现在好全了没?」 桑未眠:「好多了顾姨。」 「那就好,你要小心些啊。要定期让医生复查一下,可别留下什么毛病了。」顾婷依旧是爱唠叨的性格。 「好的。」 「我还听说你马上要作为一档节目的特邀嘉宾去录制了,好厉害啊眠眠你。」 「就是运气比较好。」桑未眠讪讪,估计是小澜和魏叔说了,桑家就知道了,连带着顾婷也知道了。 「好好表现,下周去是吧,录制地儿在哪儿?」 桑未眠:「西城。」 很是巧合,在西城。 「这样子,顾南译也在西城,到时候阿姨和他打声招唿,让他照看照看你。」 「不用了阿姨,您不是说三哥忙嘛——」 饭桌上桑家奶奶问起顾南译,说怎么许久不见他回昌京了,顾婷搪塞一句他忙。 可谁又不是不知道,王家正在准备大婚,顾三哥不回昌京的原因是什么。 种种迹象,桑未眠甚至都有点感觉桑家奶奶在试探顾婷的底线。 「上次你来临城,让你碰着家里的事,阿姨光顾着被顾南译气死了也没顾得上招待你,他外婆也出差,家里就他一个不着调的小子,这小子没欺负你吧。」顾婷又说起临城的事情。 桑未眠想到临城,想到顾家园林顾南译待她的那一晚茶汤,想到美术馆再看到的一件展,也是那天晚上,他和顾婷发生口角,说什么也不肯娶王思爻。 桑未眠想到那天晚上顾婷的脸色,想起她是那样的怒其不争又满脸失望,她想劝慰一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顾婷很轻易看出她的表情,拂拂手说:「没事,这事也过去了。我其实早知道沈家是不会毁这桩婚事的,不是顾南译也会有别人。顾南译不愿意,我和他大爷爷费尽心思也没有办法。如今王家也在准备婚事,我顶多就是面上难看点。我又不是二十来岁小姑娘了被人说几句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人说归说,好赖都不进我耳朵的。」 其实桑未眠想问问她,那些富太太是不是因为顾南译不再和沈家有关系也慢慢和她远离了。 桑家奶奶是不是也用着这个理由重新和她去谈了他们结婚的条件。 从来想要运筹帷幄争一口气的顾婷阿姨到底退让了多少。 还有,如果她知道,桑未眠曾经和顾南译那样的好过,她又会不会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荒唐可笑。 顾婷却缓下语气来,那好像是要和她推心置腹地交代些什么。 顾婷:「我原先觉得,要不算了,三哥儿不懂事,我就自己把生意做好点,做大点,那往后哪怕不生活在昌京了,生活在临城也是好的。你爸来找我的时候,说因为三哥的事要重新和我谈条件,我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觉得这事有什么好谈的,我顾婷就非得因为这事处处被人挑捡吗?」 「那算了吧那就甭谈了。」 「只是后面一次酒局,我和几个合作商在那儿讨论合作,照样是看人下菜的几个男人,欺负我一个没老公的女人,还是你爸出来替我挡的酒出的气。」 「我有时候就在想,哪怕合作上让让步呢,人都过半百了,下半辈子真要一个人毫无照顾地活着嘛,我也不想拖累顾南译,娘俩总不能一个比一个混的差,一个都没有着落吧,我也累了,累了的时候就想着有个人为自己挡挡酒,有个人能为自己出出气,有个人能冷了的时候叮嘱你多穿衣服。」 「城杨这个人吧,虽然没那么八面玲珑,但其实人还不错。我想着或许,是不是真的到了要来了解了解他的地步,开始真的安排一下自己的后半程人生。」 …… 桑未眠没想到顾婷和她说如此推心置腹的一番话。 是不是生活让人太过于憔悴,觥筹交错之间太过于让人心寒,让从来孤军作战的顾婷阿姨都开始退步和让位了。 那让她原先在嘴边的话迟迟开不了口。 她好像冥冥之中真的没法再往前越一步了。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这次的行业峰会论坛在西城也是桑未眠没想到的。 桑未眠对这个城市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前段时间顾南译发给她的一张照片。 黄昏天里西城不似临城那边拥有湿润的气候,没有那各种重峦叠嶂的绿色,人站在旷野,戈壁大漠随处可见,那种开阔的因为地球风沙形成的景象里却多了许多的悲凉感。 古人出塞,或是为了征伐,或是可能被贬。 桑未眠不知道那种长期的日晒和随处而起的风沙他这样龟毛又又有洁癖的人习惯不习惯。 她想问问他近况,西城还习不习惯,生意还好不好做;也想嘱咐他别出门在外该低头就得低头,太嚣张容易吃苦头。可输入框斟酌着输入又删除,最后还是回了三个字:很漂亮。 景色很美,很壮阔。 像男儿志在四方的胸怀。 桑未眠最后还是没说自己来西城录制了。 —— 行业峰会来的人很多。 虞人最后还带着小澜也来了,说是要带着她也见见世面。 峰会流程上先是行业代表人讲话,再是一些专家学者对国内外流行趋势和珠宝工艺的研究和看法的讨论,然后就是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这次足够吸睛的特邀创作者分享了。 这次的分享者只有桑未眠一人。 也难怪吴虞人隆重准备了。 「围观我们行业内,除了老艺术家在前方引路之外,我们也不断发现一些年轻的优秀的创作者在秉承使命不断开拓的道路上前行……」主持人在说引导词了。 吴虞人在桑未眠身后鼓励她:「加油眠眠,你是最棒的。」 桑未眠在聚光灯亮的那一瞬间上台。 採访稿几天之前给她确认过,她也都熟悉过,一连串下来,她基本上应对如流。 她的那幅《惊蛰》的作品也拿到了採访现场。 在高清摄像头的直播投屏放大下,那些作品的细节引得了更多人的惊嘆。 从耳坠到套链到胸针……一整套的色彩互相衬托,要素虽然取自自然界中的东西,但在设计上却别有构思,可以称得上是精妙绝伦。 穿一身简单裁剪的白色商务套装的女孩子站在大屏幕前,打扮素雅,只是简单地配了一对巴洛克珍珠,正在阐述对这幅作品的创作灵感。 坐在台下的王恋在那儿自言自语:「咦,这不是桑未眠吗?」 坐在她面前的王思爻这会听闻转过来:「你认识桑未眠?」 王恋:「怎么不认识啊,她是我大学同学。」 王思爻:「大学?临城?」 王恋愣了愣:「是啊,就美院同学。」 桑未眠之前也在临城读的书? 王思爻搭在手背上的手在这瞬间有些僵硬。 她在那一瞬间想到的是【桑不睡觉】和【顾不过来】, 想到的是她后来偷偷去沈家爷爷的那个导演那儿要来的那盘想做留念的录影带。 想到的是很多次她在责备自己是不是想多的瞬间看到顾南译看桑未眠的眼神。 王思爻:「三哥之前在临城的时候,和她认识吗?」 王恋:「谁?三哥?顾三哥啊?」 王思爻:「嗯。」 王恋:「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尊菩萨有多不爱搭理人,他刚开始还和我们玩,后来就神出鬼没的了。不过他会和桑未眠认识嘛,太扯了吧,桑未眠那会儿还领贫困生补助呢……」 「哎……」说到这儿王恋又想起一事,「不过我后来有听说桑未眠交了个有钱男朋友,学校里的人见过两次,毕竟桑未眠嘛,大家都觉得她是高岭之花不可沾染来着,要我看她就是装。」 「恋恋。」王思爻轻声呵斥她一句,「桑未眠是我朋友,还救过我,你不能这样说她。」 王恋这会子纳闷了:「你怎么还护着别人呢姐,假使她那个男朋友真是顾三哥,那她就是抢你未婚夫了……」 王思爻打断她:「你当心说话,你知道你姐夫最不愿意提的就是过去的事情,你别再说我和顾三哥的事了。」 王恋想到已经和王思爻领证的那位,心下戚戚。 她从前觉得三哥虽然看着脾气不大好,但其实人内心里还挺好的,好歹和王佑也有交情,王家真有个什么事他也不会不管。 如今和王思爻联姻的那个沈家的那个,总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放眼整个王家勉强都只能够到他们沈家的脚脖子,一身上位者的薄凉。 这位和王思爻只见了一面,第二天就杀伐决断地去领了证。王恋听说沈家答应扶他上位,他才如此这般毫不犹豫。 只是可怜了思爻姐姐,总觉得她往后日子过得不会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家还爻执意联姻的原因,她甚至感觉王思爻都变了,整个人话都少了,不再是可以无忧无虑当掌上明珠的那种状态了。 王恋:「我错了姐,我不那样说了。」 王思爻嘆口气:「我也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早点也能帮我分担压力,别总是玩那些不正经的,你看桑未眠这幅作品做的多好,同样是在国外进修过得,你学了个什么呀恋恋。」 在家族事业上,王思爻永远是头筹的,所以她在谈及这种的时候自然是可以拿着一个长辈的口吻教训人的。 但王恋有点不高兴,她想起过去在临城,桑未眠都是给她做手工作业的份,现在倒好,摇身一变变成什么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了,还上了这么有份量的杂志成了什么特邀嘉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王恋:「什么进修啊,桑未眠根本没出过国。」 王思爻:「你说什么?」 王恋:「我说桑未眠根本没出过国,她那个时候还靠帮人做手工作业赚钱呢,哪有钱出国啊。」 王思爻:「你不会搞错了吧。」 连桑家都对外说桑未眠刚从国外回来的。 王恋:「不会,辅导员是我爸爸的朋友,我在她办公室看到过调查表的,出国了学校不会不知道的。」 王思爻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王思爻不说话,王恋又加了一句:「她没出过国,你别拿我和她比。」 王思爻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她都没去进修,就这样厉害,你竟然还沾沾自喜。」 王恋:「姐,我——」 王思爻:「行了不说了,专心听讲座了。」 王思爻就差没说她是废物了,王恋的不服气还在呢,又想起之前王思爻对她提交上来的作品的那些不满,也自知技术没过关,一时也没了声响。 —— 中间的茶歇时间,桑未眠得到了好几个同行的赞誉,一场下来她联繫人列表里加了好些个人。 加得多了后,她就有些偷懒了,想一个人歇歇,却没想到坐在僻静角落里的时候却偶然遇见了王思爻。 许久不见,王思爻依旧还是那个样子,穿最贵的衣服,用最好的东西,把得体有大方的笑挂在脸上。 她见到桑未眠的第一句话是:「桑未眠,好久不见。」 桑未眠听说她已经领证了,结婚宴席就在下个月。 桑未眠:「好久不见。」 王思爻:「你的作品。很完美。」 她径直地这样说到,「不管是设计上还是工艺上,都让我眼前一亮。」 桑未眠从她的脸上看到的是对她真诚的赞誉,这种赞誉和刚刚来加联繫方式的同行那种不一样,更真诚。 王思爻继续说道:「我也投稿了这期,但明显,没打过你,这杂志很公平的,凭本事说话,桑未眠,你又有天赋又有能力,以后在这一行一定会成为青年设计师里的天花板的。」 桑未眠没听过王思爻这样夸她。 她说她没打过她。 她是抱着谦虚且自信地那样说的。 桑未眠一直都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她的确是想和王思爻正面比一比的,毕竟当年,取代她的那幅作品惊现于世的时候,桑未眠也不得不承认,王思爻的天赋和能力。 王思爻能承认别人的可取之处,又一直想脱离父辈的荣誉而活,应该也很不屑用那样的手段吧。 只不过当年一事,她当年无能为力地没掌握任何证据,如今更是不可能再翻出来了。 更何况王思爻—— 她蒙在鼓里,现在真诚地来和桑未眠说一句,这次较量,她输给她了。 两人这会站在这儿,其实没有说太多的话。 小澜匆匆过来说吴虞人找桑未眠。 桑未眠只能和王思爻告了别。 桑未眠要走的一瞬间,王思爻叫住了她:「桑未眠——」 桑未眠转过头去。 从来得体的王思爻脸上露着一种难看的表情,她抖了抖唇瓣,最后才说道:「三哥,还好吗?」 桑未眠也微微一愣,她竟然从王思爻那样复杂的表情里似乎看到一种对一切都已经瞭然的明朗。 这个口吻问她关于他的事情,好像笃定桑未眠是顾南译很亲近的人一样。 桑未眠只能说,应该是好的。 不过西城风大,昼夜温差大。 不适应是常事。 那是他朋友圈里发的所有人都能见到的吐槽,桑未眠觉得王思爻也肯定看到了。 但王思爻只是低头说,那就好。 就这样,桑未眠答完后匆匆就离开了。 桑未眠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才有一种强烈的逃脱刚刚即将蔓延上来的窒息感的感觉。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当年的事好像离她越来越近了。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记忆要破土而出。 甚至她和顾南译的过去,都将被摆在檯面上。 流言四起,到处都会是八卦和追究到底的目光,那让她慌张且无法应对。 —— 主办方是准备了晚宴的,高级酒店的自助餐,但不是所有人都有,主要还是给参加峰会的嘉宾准备的。 吴虞人因此和小澜作为「工作人员」获得一份。 两人开开心心地大快朵颐去了。 桑未眠本就不大爱吃肉,加上这几天可能是周途劳顿,胃还是有点不舒服。 她于是就在酒店大厅会场走路消消食。 可谁曾想,她熘达到消防楼道的安全出口处的时候,意外地遇见一个人。 安全出口的弹簧门才刚刚合上,高跟鞋的声音还不绝于耳,桑未眠和转身过来的那个男人撞上。 来人竟然是有段时间没见的晏自遥。 「眠眠?」他一身商务西装,装扮地很得体,「你怎么在这里?」 桑未眠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他:「我来西城参加珠宝峰会。你怎么也在这儿?」 晏自遥:「奥,对,我把这事给忘了,这两天,西城是有各种峰会来着。我这也不是也从国外回来嘛,来参加西城的开发项目论坛。」 桑未眠点点头,又问到:「刚刚那人是谁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晏自遥微微一愣:「刚刚?」 桑未见:「刚刚这儿是有个女孩子吧。」 晏自遥顿了顿,而后才说:「一个客户。」 既是客户,桑未眠也不多问。 「哟,这不是晏总嘛。」他们两这头正聊着,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好久不见,怎么在这儿遇到你了。」 晏自遥和桑未眠循声望去,见他们身后站了一个年轻男人。 那男人见到桑未眠的时候,表情明显是愣了愣。 桑未眠也认出来了。他们之前见过,还是在临城。 顾南译认识这个男人,桑未眠也见过几次面。 「宣总,好久不见。」晏自遥也转过去和他打招唿,「竟然在这儿遇上了。」 「可不是嘛。」那个叫宣总的依旧把探究的眼神落在桑未眠脸上,「这位是……」 「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桑未眠。」晏自遥又转身过来对桑未眠说,「这是宣总,临城人,做网际网路金融的。」 晏自遥称桑未眠是「未婚妻」。 虽然桑未眠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但她这会在别人面前纠结这个东西是没有意义的。 更何况那个叫宣总的这会已经把手伸向她。 桑未眠只好把手伸出去,简单地和他算是握了个手。 晏自遥还要会饭局上去,不便耽误太久。 他说晚宴结束后送桑未眠回酒店。 桑未眠应下了后,依旧随处走走,却又在酒店外头的一处僻静处又遇到了那个宣总。 半室外的空间里,他在那儿叼了根烟,和刚才相比吊儿郎当了许多,见到桑未眠,长长地朝她吹一口烟:「哎,我说,你从前不是跟顾南译的嘛,怎么,换目标了?」 桑未眠没有理会他,径直要往前走。 他却不想放过她,往前一步过来伸手拦下她:「心气这么高呢,哎,你说,我要是去和晏自遥说,你和顾南译好过,你猜,他还会不会认你这个未婚妻了?」 桑未眠不想让他拿捏她,只是冷冷地说:「宣总对露水情缘这种事,这么看不开吗?」 「露水情缘?」那个叫宣总的品着这话,「有意思,还是桑小姐看得开啊。四个字简单概括了往事。还是说看到这顾家三哥没有沈家傍身了,您就另投高枝了?既然桑小姐是玩玩的,那你不如和我玩玩,怎么样,我也——」 他话还没有说完,不知道从哪里甩过来一记闷拳。 「玩你妈*」紧接着是一句脏话。 桑未眠还没有反应过来,眼见前面那个叫什么宣总的就无法控制地朝地面重重摔去。 而转角处,有个人披星戴月地赶过来,正目色沉沉地松着自己的拳头。 第61章 春日未眠(双更合一) 顾南译显然没解气,见人倒地了还要一把上去拽了他的衣领起来,拧着眉头秉着难得凛冽的语气问他:「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这样跟她说话的。」 说罢,抡着拳头还要下去。 那个来挑衅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眼见另外一个拳头要落在自己身上,他连忙抬起手来挡。 桑未眠怕事情搞大了,连忙过去拉住他,「顾南译,顾南译。」 顾南译被桑未眠劝住。 那个叫宣总地乘着这个时候连滚带爬地跑了。 桑未眠把他拉起来,低头来看他的手,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应该没受伤。 桑未眠松一口气:「你别生气,我没和他计较。」 可谁知原先站在她面前的顾南译却沉默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里有难得的质问、指责、甚至还有些埋怨。 这种眼神下意识地隔开他们的距离。 桑未眠想宽慰他的话在喉头边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露水情缘?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关系的?」 他的语气冷下来。 像那根一只横梗在他们心头的刺。 桑未眠想说不是那样子,她刚刚就是不想那个人那样地拿捏她。 但现在的他,显然是在说过去的事。 桑未眠又想到他们那些尴尬的过去,想到刚开始的时候,是她说「我们玩玩吧」地开始,最后结束的时候,是她说「她玩够」了的结束…… 桑未眠只得冷静下来,陈述事实一般地直面过去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的结果:「我们从前本来就是这样约定的。」 是,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约定的,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就是这样定义他们的关系的。 明明开始的时候她就说她是玩玩的,他还真以为她对自己有什么割捨不下的感情,结果她三年前离开他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她说他用他买的那块石头做了个作品卖了,卖了的钱足够她出国的所有费用了,她要出国寻找新的目标去了。 她当时只是留给他一个背影,依旧用那点没什么太有起伏的声音,冷冷淡淡地说: 「顾南译,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们本来,本来就是玩玩的。」 …… 她是玩够了甩甩走就走了。 他他妈的三年过的浑浑噩噩的。 被甩了还念念不忘。 他甚至还在前段时间的相处中,恍然生出一点他们是不是还有可能得念想,试图还甚至想问问他还有没有一个机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结果呢,刚晏自遥是怎么介绍她的,说她是他未婚妻,她有半点动作吗? 还是因为她不想让晏自遥知道过去他们谈过,对她来说这是段难以见人的关系,用「露水情缘」这样毫无重量的字眼形容他们的关系? 就他来来回回被她折腾,一听到她的消息就跟闻到肉味的狗似的摇头晃脑地就过来。 他痴人说梦,拿不起也放不下。 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顾南译:「我问你,咱俩现在什么关系?」 他这话说的语气比平时重。 桑未眠紧逼双唇。 顾南译:「你说话,桑未眠,别一遇到问题就和乌龟似地一躲。」 桑未眠眼睑向下,他依旧看不透她的神色,只听到她最后缓缓说出的四个字:「兄妹关系。」 行,她还是这么说。 她到现在依旧还是认为他们没可能。 顾南译:「兄妹关系?行,桑未眠,全天底下上过床还能当兄妹的也就你一人了!」 他这话说的让人恼怒,直白地把他们的关系归结成「上过床」,好像验证过去他们的确是那样。 桑未满缓下声音来:「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她顿了顿,不知道是因为被顾南译说的话气到反而变得更冷静,还是她本身就像他说的那样,遇到亲密关系里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她又想到现在横梗在他们之间让她不能往前的那些东西。 那样的左右为难,那样的进退难择。 桑未眠:「过去是露水情缘,现在更是绝无可能。」 喉头传来一阵苦涩,顾南译下意识地抵了抵牙关:「是,桑未眠,你从来就把我当登云梯。我算什么,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还是你从来都清醒独立的人生路上解乏的消遣品?是我太不局气了,就这么点点的的回忆翻来覆去的想,全世界都在往前走就我他妈的还活在记忆里,那我今儿告诉你。咱俩断了,彻底断了,曾经的露水情缘也好,往后什么狗屁兄妹关系也好—— 「你桑未眠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他说完之后,像是不再需要桑未眠的回答,当真是大步往前,头也不回了。 西边冷寂如霜的月亮还挂在天上。 他的话一直在桑未眠耳边盘旋。 桑未眠想说,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把他当过什么登云梯。 也是真心实意地在那一场她用「玩玩」支持自己自尊心的「露水情缘」里那样小心翼翼地爱过他。 她当年编纂谎言离开他之后,不是不可预见他会恨她的。 但好像只有这样那样说,她才能确信,他这样的性格,才不会再来找她了。 但如今说这些,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吧。 他说桑未眠的事,再也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了。 那也好的。 本就是他们早就应该有的结局。 顾南译忙于西城。 顾婷阿姨开始考虑下半生的依靠。 晏自遥开始叫桑未眠为「未婚妻」。 绿洲之外,戈壁荒漠里黄沙飞扬。 早就不是那个日暖生香、烟雨缥缈的南方临城了。 ———— 顾南译好像说到做到一样。 不再有事没事地给桑未眠发风景照了,不再让她给他发毛球的视频看看了,也不再在她发的朋友圈设计作品下阴阳怪气了,甚至在桑未眠给他转房租的时候,他都没收,只是简单回了一句,你直接转给蒋契就好。 二房东他也不当了,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再和她有任何的瓜葛了。 在这事上,桑未眠是缩头乌龟。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在和他的关系里一直扮演的是往后退一步的角色。 好像以那天他们重新提起往事作为一个分界线一样,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冰点。 桑未眠记得从前他们也是这样,从面对面的分手发展成社交媒体上的断联,再就是在一次次不断的回忆里狠心逼迫自己删光他的联繫方式。 他们的关系好像又一次走入了死胡同。 如今两人关系恶化,晏家却开始频频到桑家来商量婚事。 桑未眠听桑城杨的意思这段时间搬回了桑家,方便大小事宜的「商量」。 桑城杨觉得桑未眠最近好像愁容满脸,还特地让她把自己的那只猫也带回了桑家。 桑家别墅这些天都很热闹,来来往往的全是各种各样的人。 桑未眠大多时候都坐在窗边思绪飘摇地画图,毛球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地好像知道那是他们最后的相处时光一样。 桑未眠只有饭点了才会下去吃饭。 有时候晏自遥也来。 他就坐在她身边,给她细緻地介绍着家里的各种情况,还罗列了一些订婚宴上需要桑未眠定的细节。 一桌子人在那儿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面子里子都给够了,桑未眠却频频走神。 吴虞人和小澜也来。 他们帮着桑未眠点着订婚宴上要准备的东西。 总觉得这婚事操办地哪里都体体面面的,可就是好像不是那样地由衷祝福。 吴虞人在那儿劝:「做人最重要是要遵循自己的意愿。」 可小澜说的也很有道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说了,晏自遥挺好的啊,晏家好像也蛮有诚意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桑未眠见了他们数出来的那本子上都写不下晏家送过来的东西,又觉得自己胃疼。 她送走了和自己左脑和右脑打架似的吴虞人和小澜,关了门,拉上窗帘,蜷缩在被子里睡觉。 她胃疼。 没日没夜的疼。 —— 蒋契收到桑未眠的转帐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租给顾南译一万五一个月的房子最后被他五千块租给了桑未眠。 他这会肯定一个事了。 沈家一个两个的净出深情男人、纯爱战士了。 顾南译这小子就是暗搓搓对人家好。 三哥旧情难忘,情伤难愈。 但奈何他长了张傲娇嘴,啥都拉不下脸皮来说。 但也不知道咋了,本来大费周章要当二房东的人这会让姑娘直接把钱转给他扣了。 蒋契估摸着,这两人又闹掰了。 你说这小辈的事怎么就这么让人头疼呢。 他一个万年黄金单身汉,非得来处理小情侣之间的矛盾。 作为沈方易钦点留下来照顾他的「契叔叔」的他哪有看小辈吃苦的道理,大费周章地去了一趟西城,终于把顾南译约了出来。 但顾南译今儿明显不高兴。 卡座也不想开,往吧檯上一座,面前一熘的空杯子。 蒋契清了清嗓子,在那儿劝到:「我存的酒贵着呢,三哥,好歹品一下,别当白水喝了。」 顾南译眉头一皱,还往杯子里倒呢:「改明儿还你。」 「不是还不还的事。」蒋契一把把顾南译的杯子盖住,「三哥,听你契叔一句劝,少喝点。」 顾南译这会连蒋契占着辈分占他便宜都不管了,掀了掀眼皮,看着面前的人:「我在西城连个喝酒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你来了,陪我喝点怎么了?」 蒋契晓得西城的项目难做,他嘆口气:「行吧,你喝。」 蒋契不阻止了,顾南译喝的更肆无忌惮了。 蒋契随之也陪他到了一杯满:「你在西城怎么样,他们有为难你吗?」 顾南译没什么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冯疯子的侄子是我送进去的,他能让我这么轻易拿了这项目吗?」 蒋契知道这事,早年间顾南译还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冯家那小子在美国吸高了不服气顾南译切磋赛赢他,借顾南译拿到新车跑车的机会去挑衅他。 顾南译手上的疤就是那场车祸留下的。 他为了不让顾婷担心,对外统一口径说是他自己弄伤的。 但睚眦必报是顾南译的性格。 所以他和冯家有点仇怨。 虽然因为沈方易的关系,西城的这个地皮项目顾南译能掌握个百分之六七十,但冯家在西北盘踞多年,他要全部吃下,得费不少力气。 蒋契整理了一下措辞:「要不,要不算了吧三哥,你用剩下的也够了,总归能保你衣食无忧是不,况且还有临城呢。顾婷阿姨手下的那些资产再打理打理,你还是以前那个逍遥的顾三哥。」 顾南译只是轻巧的把眼皮一掀:「那就继续让全昌京的人戳着我妈嵴梁骨?」 他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太大的差异。 但蒋契却微微一愣。 他原因为顾南译做这些是为了自己面子过不去,觉得昌京那些势利的人因为他没了沈家的照拂后就开始颐指气使不服气,要撑着一口气拿回西城的地皮继续坐稳沈家的位置。 如今来看,三哥却更像是为了顾婷。 顾南译看了蒋契一眼,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听不得昌京的那些话。其实我无所谓,沈家的桂冠,谁爱戴谁戴去,我也不稀罕成为他们的牵线木偶,特别没劲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一年见我爹几次,奥,可能因为我本身就不讨喜不符合他们对沈家后代的想像,可你看我我二哥,他总是一板一眼如法炮制的候选人吧,可他又见他几次?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在离婚这个事上,我支持顾婷女士。」 「只是有些对不起爷爷的栽培了。」顾南译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才微微低下声音来。 顾南译不肯娶王思爻,把沈家大爷爷气病了。 顾南译:「西城的项目拿回来之后,有些事情我能更有谈的资本。」 蒋契:「什么事?」 有个人的名字就在喉咙口了,但顾南译又想起桑未眠那个缩头乌龟的样,顿时觉得没了想说的欲望。 他原先是想着桑家那个老太太是个见风使舵的,自己总能有东西傍身,不至于输给晏家去。 但如今:…… 算了。 顾南译改了口:「顾婷女士。她如今做不成一唿百应的富太太了,她还因为我的事改了和桑家那位联姻的条件,你说这事憋屈的,年过半百的人了一辈子没被男人疼过只知道一个劲地委屈自己。」 顾南译自说自话,给自己面前倒了满满的一杯酒,最后像是总结道:「她被我外婆宠着长大的,性格极端,见风就是雨的,从前和她做生意,人人都怀着对沈家的那点心思,真的靠本事,她一个人,哪里行的。」 蒋契在那儿听着。 他从前总觉得三哥儿是个浪得没边好逸恶劳坐享其成的富家公子哥儿。 如今却发现,他其实看得比谁都通透。 他心有沟壑,也登高望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看似沾染了世俗所有的欲望,实际上却通透地没有一点欲望。 他安排地这样周全。 说完之后依旧给自己斟着酒。 只是。 蒋契顿了顿,还是问了关键问题:「那桑未眠呢?」 身边一言不发倒着酒的人此刻还是手抖了。 透明的液体撒了一地。 —— 桑未眠呢? 桑未眠怎么办? 这是他最近一直想不通的癥结。 他不知道拿她这个可恨的人怎么办。 说到她的时候,他心里总是气血翻涌又坐立难安。 蒋契继续在那儿直击灵魂:「顾南译,你明明还对人家贼心不死。」 顾南译收拾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换上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女人多的是。」 「屁!」蒋契都听不下去了,「你真是死鸭子嘴硬。」 他再一把抢过顾南译眼前的杯子,「桑未眠要和晏自遥订婚了顾南译。」 蒋契瞪大眼睛用最足够「天都要塌下来」的语气跟顾南译汇报了这个消息,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顾南译,生怕错过他来脸上的任何表情。 他大约等了二三十秒,身边的人眼眸依旧落在自己面前的那杯酒里,没什么表情。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蒋契肩一松,这下是彻底完了。 他也只得捧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半带苦笑地故作轻松说了一句:「女人嘛,多的是。」 —— 顾南译睡在床上。 脑海中一直不断地重复着那个画面。 他跑进了春季的决赛,邀请桑未眠一起看。 她原先被烫毁的头髮已经完全长出来了。 也开始对自己笑,对自己撒娇,偶尔深夜里,她也会抱着他的腰。把她柔软的头埋在他的胸口,缓缓喊他一声三哥。 他从她那点难以说出口的缱绻里发现她对自己的不舍。 即便他们开始的时候,她那样笃定又认真地说,他们就是玩一场。 露水情缘,镜花水月的,不问未来的玩一场。 玩一场的意思是这一段感情是有一个死亡的期限的。 带着一个死亡期限的温存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偏偏这个期限还掌握在她的手里。 就在那场春节赛开赛之前,她那样笃定的,依旧带着那种坚持和陌生地和他说,他们到这里就结束了。 「不要彼此纠缠了。」 说的他好像从来都是缠着她一样。 「我用你送我的石头拿了奖,我要出国进修了顾南译。」 他没说出国就不和她谈恋爱啊,大不了他去国外陪她生活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我们就是玩玩。好聚好散。」 「你保重。」 可她还是要分手,好像都不需要他同意一样。 …… 她说完后那样倔强又决绝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他偶尔点开她的头像,发现只有一条简单的横线。 春季赛没有她的见证,他依旧拿了第一。 所有人欢唿庆祝的时候,他是麻木的。 他有时候会想,桑未眠,是不是就是那只怎么也养不亲的野猫。 他试图把她带回家去,但她偶尔伸出来的爪子还会把他抓伤。 算了吧,让她去吧。 他们两个,就像她说的那样,有缘无分。 三年来,他试图把她忘了,抗拒一切有关两个人回忆的地方,不过问任何一点和她有关的事项。 可她过了三年,还是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还成了他妹? 他自嘲这种命运捉弄人的无趣情节了很久。 也保持着自己的距离,维持着自己的理智。 这次他才不要再当那个被耍着玩的人了。 可他还是在这种清醒中再度没控制好自己。 一点一点地,还是贪恋她的味道,喜欢看她的表情,也觉得她不炸毛的时候还是那只脾气好好的小猫咪。 她还是勾着他了。 但她是怎么说的,她早忘了,他们要和谐相处,往后也只有继兄妹这一道关系,从前是玩玩的,现在连玩玩都不是了,她还要和别人订婚去。 订婚就订婚吧。 别整得他拿不起放不下的样。 全世界最薄凉的人就是桑未眠了。 他应该向她学习。 谁来了不得夸她一句利益为上,大局为重. 他想了一通,气得从床上下来,去了二十四小时健身房,把自己锻鍊个精疲力尽。 凌晨天都快亮了。 他瞪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翻个身又想到桑未眠。 那天大雨,他给她伞。 直起身来的一瞬间,她说玩玩。 他有点凶,在床上问她怎么玩。 她是带着微微的哭腔叫他三哥的。 他有点心疼。 还有点自责。 —— 桑家和晏家商量婚期的时候,本打算再过两个月订婚的,但晏家好像蛮着急,从前诸多说法,一会儿要对八字,一会儿又家里头事情比较多忙不过来,现在倒好,八字也不去合了,整个家里里外外的都以晏自遥结婚的事情为重了,好像要急着把这事定下来。 最后订婚宴席定了一周后。 至于婚期的,两家长辈「开明」表示,可以让他们商量着来,半年内能结掉就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晏自遥因此来桑家次数蛮多。 顾婷阿姨在这事上参与不多,但桑未眠选婚服这个事情,桑家奶奶交代给了她。 明明是要带着闺蜜一起去分享的高兴时候,桑未眠却连虞人都没有告诉。 她见出门的时间差不多了,才从楼上下来。 桑未眠在拐角处看到了在那儿打电话的晏自遥,他正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手肘放在膝盖上,身子深深地陷下去,脸色不大好看,从来淡定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愠气:「那你要我怎么办?」 他穿的衣服颜色浅,总给人一种温文儒雅的样子,但此刻是抽着一支烟拧着眉毛烦躁至极地说的这句话。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晏自遥也会抽菸。 她不是对抽菸有偏见,只是那个样子对她来说有些陌生。 他说完后转过头的一瞬间也看到桑未眠了,但那一瞬间他的态度转变了很多,脸上又换上常见的那种表情,温和朝她一笑:「一个客户。」 说完后他过来:「走吧眠眠,婚庆公司的人还在等我们。」 —— 桑未眠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操心的新娘,什么都说好,什么都说可以。 如果婚纱可以不用自己去试的话,她估计也是胡乱选一套看得过眼的就行。但这会顾婷在她身边,晏自遥也在一旁给着她建议,她不得不拿出一些端正的态度来。 顾婷虽然搬进了桑家的客房,但其实真的在桑家的时间不多。 她总有事要忙。 但这次为了给桑未眠选婚纱,她特意空出了一天的时间。 「眠眠你看着这套,这套有点十八世界欧洲的那种復古风的,垫肩做的也大气。」 「要么简约一点,这种一字肩的喜欢吗?」 「蕾丝好了,很甜美。」 「柔光纱柔光纱,柔光纱浪漫。」 …… 桑未眠都不知道自己的魂飘到哪里去了。 顾婷在那儿帮忙看着建议着,说着说着电话就响了起来。 桑未眠见她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然后出去接电话了,一开口就是:「喂,南译啊,对,我就在你导航那个位置……」 随着她的出去,声音越飘越远。 桑未眠捏着裙摆的手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微微顿了顿,而后一种难言的痛钝钝地从内脏里传来,像是有人戳着她心脏上那个伤口。 他怎么回昌京了。 —— 顾南译循着那婚纱店走上来。 顾外婆和几个朋友来昌京,指明了要顾婷和顾南译作陪。 顾南译来接顾婷,却没想到自家老娘给他导的是个婚纱店。 他不知道在干嘛。 顾婷这么情绪化的一个人,总不至于开始自己给选自己婚纱了吧。 顾南译循着楼梯上来,上面的贵宾室里这会站了一排人,不知道是谁排场这么大。 他先从人群里首先看到顾婷。 她正挎着个包,和身边的人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然后他眼神扫过一圈,但只是这一眼,看得他心脏在那瞬间有点疼。 秉直唇线,一言不发的那个人,除了桑未眠还有谁。 顾南译插在兜里的手微微僵了两分,他看到站在她身边已经穿了一身很明显是婚宴西装服的晏自遥,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顾婷在这会发现他了,忙招唿他过来:「顾南译你来得正好,快帮眠眠看看哪一套婚纱好看。」 顾南译走都没走过来,拉开楼梯边上的一把椅子就坐下来,神色有几分不耐:「看什么看,又不是我老婆。」 顾婷:「啊哟你这个人说话怪难听的,眠眠是你妹妹啊,你做哥哥的不能给点意见吗?」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无所谓,顾南译轻哼了一声,随即抬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妈,人新人自个有主意,哪轮得到我这个外人插手。」 但他这话明里暗里地不知道在点着谁。 晏自遥见状,出来缓解尴尬:「我们还是需要一些意见的,三哥帮我们一起看看?」 还要他给意见。 不如他给祝福算了? 「要我给意见啊——」顾南译依旧抱着个手,吊儿郎当地在那儿翘着二郎腿,这会子眼神越过晏自遥,来到桑未眠身上,语气欠欠地,「怎么?幸福到挑花眼了?」 桑未眠以为他顶多就视而不见,毕竟他们两个心知肚明,谁都没法再往前一步,那就彼此放过,好自为之。 今天再遇到了,换做桑未眠,她逃都来不及,他还在这里赖赖唧唧地阴阳怪气。 桑未眠不想陷在这种旋涡里,她随即拿起手边的一套缎面的婚纱:「我选好了,就这一套好了。」 她声音不大,在屋子里却尤为清楚。 店员见桑未眠选中了,连忙过去和她介绍。 「小姐您眼光真好,这一款是修身小拖尾款的,特别适合草坪婚礼,蓝天白云彩球相间里这款又出片又方便新娘走路的,哎,对了,你们的婚礼形式是怎么样的呀,有草坪婚礼吗?」 婚礼的细节根本没有商定过。 但那个店员那样的描述是生动又有画面的。 晏自遥面色只是稍微顿了一会,随即看向桑未眠说:「我们可以有。」 他们的对话也落在顾南译的耳边。 不仅声音刺耳就连画面也是让人不舒服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那就试试这个?」晏自遥提议。 「嗯。」桑未眠点点头。 「先生,我这边也给您选几套适合这款婚纱的西装吧。」 那头的店员还引导他们各自去往试衣间。 女士试衣间就在顾南译坐的地方的左边。 店员带着她托着长长的婚纱经过他的时候,他收回眼神,落在那復古油画漆的桌面上。 绸缎面料的光泽像是被滤镜柔化的月光,垂落掠过的时候在棕榈色胡桃木桌上晃过一道弧线。 店员也给他送上了一杯咖啡。 他在余光中看到咖啡和裙摆交错而过。 她头也没回,在他们的陪同下平和地接受了这一切。 耳边响起的是那个店员刚刚对于他们的想像。 草坪婚礼,高朋满座,佳偶天成。 他们在所有人的嘱咐下就这样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他几乎是咬着牙想。 一生一世,这承诺可真够重的。 她在他这儿,却只有短暂的露水情缘。 …… 桑未眠到了空无一人的试衣间,才得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可以释放的空间。 刚刚她强撑在那里,但也只有她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手边的婚纱很沉,那原本端庄甚至有些圣洁的缎面此刻却好像一种负担一样。 但外面还有人在等待。 桑未眠只能按照既定剧情中安排好的npc一样,试图穿戴好这一切。 但半露的嵴背后方的拉链她自己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勾到丝了拉不动,于是她微微探出脑袋,想寻求外面的店员的帮助,「有人吗,可以帮我拉一下拉链吗?」 桑未眠是能感觉到帘子后面有人的,刚刚那个店员就站在那儿的。 不过她好像是有点开小差还是怎么样,服务态度上不是特别热情。 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之后,桑未眠才从看向背后的余光中看到帘角被掀开一点。 而后店员站在了自己身后。 但似乎被挡住的一些灯光形成的人的阴影在透露着这个画面中的一些不正常。拉链不是那样仔细地带着对客户的「温柔」被拉上去的,而是被倏而抓起的一瞬间就被拉了上去,再者,就是那带着一点点粗粝感的指腹越过她的腰窝,甚至贴在她的露出来的嵴背上。 那触感不是女孩子的独有的细腻,指纹中深深的沟壑更像是一种磨损,或许是长久的握过方向盘,也或者是在初春万物生长的季节里烫过那一口加工的茶锅。 那是个男人。 桑未眠吓得转过身去。 他一只手抵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她瞪大眼睛。 那种持久的,总是盘旋在她记忆里的,不管怎么任由她驱赶都驱赶不掉熟悉的味道传来。 不大的更衣室因为落地的裙摆和他的到来而显得拥挤。 他的指腹依旧落在自己的后腰上。 那种温热透过她的皮肤在慢慢地渗透进她的心脏。 她惊恐,慌张,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别出声。」他在这种狭窄中靠近,看着她的眼睛,带点警告,「想让他们都知道?」 因为惊吓和紧张,桑未眠的眼睛这会充斥着一种淡淡的红色,那种颜色像是风干已久的玫瑰被一场大雨淋湿后而蔓延开来一样。 他的眉眼很靠近。 桑未眠甚至能看到他本该含蓄又内敛的窄窄的眼皮。 还有他浓密却不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樑。 他微微侧着头,他和她的唇之间只隔了他的一个手掌。 他戏嚯时微微上扬的眉眼此刻却倒落下来。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那些气息在他逐渐加快频率的唿吸声里逐渐变得危险。 她被捂住口鼻。 那样的危险让她唿吸急促、心跳加快。 他不说话,只是那样地看着自己。 桑未眠读不懂那样的眼神。 那好似……好似有失去理智的疯狂、和、和不顾一切地、、占有。 下一秒,她口鼻一松。 正当她以为自己有空间可以再度唿吸的时候,他温热的唇却覆盖下来。 她紧张地闷哼,想逃离。 他伸手,手掌整个扣住她脖子,压低声音:「乖一点。」 「别躲我,桑未眠。」 第62章 春日未眠 「别躲我,桑未眠。」 他最后那句近乎要被他们两个之间的唿吸吞没的那句话说的克制且压抑。 但低沉的声音很快在唇与唇之间一轮入侵和另一轮覆盖中消失不见。 桑未眠感受得到他柔软的唇瓣,甚至他还撬开她的齿贝,不带一点犹豫地像是积压已久的火山,更像是无孔不入的一场病毒来临—— 一瞬间所有能作战的免疫细胞都缴械投降,俯首称臣地献上他们的身体。 桑未眠失望于他们的不战而败,但自己依旧调动不了身体的任何一点肌肉。 好像他们早就对这样的气息趋之若鹜,这样的一个吻期待已久一样。 唯一在线的理智迫使她想推开他。 但她抵在他们之间的手被他单手扣住,置在一边。 她于是只能动弹不得。 但他还在继续。 桑未眠真害怕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她心猿意马地只能咬了他一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她用了不小的力气。 他终于是低低地「嘶」了一声,放开她。 「顾南译,你疯了!」 她只能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 眼前的人嘴上真被咬出个豁口子来。 顾南译没管伤口,只是用手背揩了下,人还因为桑未眠刚刚推他的力道靠在更衣室的另外一面。 他的胸口还微微起伏着,掀着眼皮看着她:「是,我是疯了。」 他根本就受不了她穿婚纱。 他根本就受不了她在那什么狗屁草坪婚礼现场和别的男人结婚。 他也受不了她在他眼皮底下和别的男人过一辈子生孩子。 他会疯。 他再度抬眼看她。 他眼神投过来的时候,桑未眠甚至都有些后退。 她没见过他这样,他从来都好像松弛随意,从不勉强也从不强求。 但他现在总是上扬的桃花眼皮却重重叠叠全是她的倒影。 这个时候外面却有人靠近。 「您好桑小姐换好了吗?」 店员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桑未眠盯着顾南译,让他从另一边走。 他却像是故意的,迟迟没有动静。 店员几乎是在门外了:「桑小姐,您还好吗?」 她的步伐再进来一点,他们就会被发现。 桑未眠几乎是情急:「顾南译」 顾南译这才动身,掀开帘子后,他最后只留下一句: 「桑未眠,这婚,你结不了。」 —— 桑未眠最后穿了那个缎面的婚纱。 她一出来后,赢得了小小的一片惊唿声,顾婷这会打完电话来了,看到桑未眠一身婚纱,惊讶地连嘴都合不上:「眠眠你也太好看了。」 「真的跟仙女一样了。」她还在那儿和这会也挑好礼服过来的晏自遥说到,「自遥你看是不是。」 晏自遥也不得不承认,桑未眠的确有惊艷到他。 但桑未眠却有些心猿意马,她从婚纱店那两米挑高的镜子里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二楼,坐在那儿喝咖啡的人影。 他刚刚从另外一头门潜逃。 他们在那个狭窄的房间里,没控制好从来都控制的很好的交往尺度。 她脸上微微发红,总觉得他在高高的那个低调的角落里,用只能她看得到的样子,像是一头要捕猎的野兽。 她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他说她结不了婚。 那是什么意思。 —— —— 蒋契是半夜收到顾南译消息的,说让他帮他约一下沈谦遇。 蒋契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三哥这辈子和他那个哥哥坐在一起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们本来就是同父异母,再加上两人性格迥异,顾南译又很早就搬出沈家了,兄弟俩感情连一般都谈不上。 所以即便现在,沈谦遇如今成了这沈家几个子弟里话语权最大的人,顾南译也从不和他来往。 但这次,顾南译要约他二哥,可就太不正常了。 蒋契和沈谦遇关系也说不上好,沈谦遇年纪比他小几岁,但心思深沉,就沈家回来后这几年里,剷除异己唯他手段最狠,就连沈方易临走前也交代给说,没什么事,能不和沈谦遇打交道,就不和他打交道。 这会子三哥却上赶着要见。 蒋契最后还是还是觉得和沈谦遇讲话憷的慌,还是让沈方易打了个越洋电话,把沈谦遇约了出来的。 他们最后定了一个私房菜馆吃饭。 这私房菜馆是有些名号的,寻常人约不到,约到了主厨也不兴你点菜,吃什么全靠他心情。 但好就好在虽然厨师任性,但技术是找遍全昌京都寻不到的。 但今儿主厨却服服帖帖地一早就来了,就准备着让人点菜呢。 但这三个男人没吃饭的意思,只是喝茶。 四方桌上,蒋契坐了一方。 他左手边,在那儿用着茶夹子洗茶盏的男人目光沉沉,即便他得体又礼貌地把洗好的茶盏先放在蒋契的面前,但蒋契从他眼里看到的依旧是冷冷的霜雪,万年的枯井,任凭任何一个落雨的春天都化不了、填不满。 让人看不出喜好来,徒有些周全的教养。 坐在右边的顾南译却对这种疏离像是没什么感知一样,随意地接过他洗好的茶盏,等到那壶茶开了后给自己斟上,酌了一口后皱皱眉头:「二哥口味这么淡。」 「浓茶伤脾胃。」沈谦遇虽然这样说,但却也挥挥手让手边的那个茶艺师过来,换了壶更醇的红茶。 「听说你在西城,倒是风生水起。」沈谦遇眉眼一抬,就直指关键,问了顾南译西城的项目。 顾南译眼观鼻鼻观心:「不过就是小叔看我可怜给我留的傍身用的而已,哪能和二哥比,管着沈家这么大个盘子。」 蒋契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他攥了杯子在那儿假装喝茶,耳朵竖起。 沈谦遇淡淡一笑:「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可怜不可怜,傍身不傍身的,都是一家人,我能不管你。」 沈谦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骨肉情深了」。 顾南译把杯子一置,抬头,缓缓对上沈谦遇那双幽深的眼,带着点痞笑问他:「二哥打算怎么管我。」 沈谦遇挪回眼神,落在面前滚烫翻涌的茶水上:「自然是把西城的项目拿回来,一家人,一起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蒋契听明白了。西城的那块地皮项目原先一直是沈方易自己私下攥在手里的,也是防着三哥哪一天真出了事,防止沈家的人过河拆桥给他做傍身用的。只要西城项目全在三哥手上,那沈家就是要巴结着他认一声「三哥」的。 但沈家势力各有拉扯。 取代顾南译和王家联姻的那位,可不是和沈谦遇同一阵营的。 沈谦遇刚上,位置没坐稳,想拉顾南译过来。 顾南译在这头笑而不答。 眼前的茶水开了,沈谦遇给他重新换了一杯红茶。 茶香醇厚,茶汤靓丽。 沈谦遇继续说道:「你不也是为这事来的吗?」 蒋契偏头:为哪事? 顾南译:「的确,想来找找二哥帮帮忙,毕竟我也就您这么一个哥哥。」 蒋契幽幽看向顾南译:什么时候你也讲骨肉情深了? 沈谦遇:「这事其实不难办,人么,总都有软肋,想要退婚又不想让桑家落了把柄,这豁口还得往晏家身上找。」 蒋契听到这儿明白过来:是为了桑晏两家的婚事?三哥要阻止婚事? 沈谦遇:「你不觉得晏家最近也太主动了些吗?」 顾南译微微一愣,抬眼看他:「想不到二哥坐高台,围帘幕,却对这些事这么清楚。」 沈谦遇难得地勾了勾唇角:「我总得知道我这一年都见不上一次面的弟弟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吧。」 「那我知道了。」顾南译欲走。 「茶还没喝完呢。」沈谦遇敲了敲桌板,「坐下。」 沈谦遇不怒自威,这会儿带点兄长姿态。 顾南译竟然意外地又坐了下来。 沈谦遇:「你母亲是非嫁给桑家不可?」 顾南译:「这事您问不到我身上来。」 沈谦遇:「父亲偶尔和我交谈问起这事,总觉得不妥。」 顾南译也不明白他那个生父到底在干什么,虽说他也不愿意顾婷嫁给桑城杨,毕竟那样的话他和桑未眠这事就没结果了,但沈家人来劝,他总觉得很扯淡。 顾南译没好气:「他都有老婆,他有什么好觉得不妥的。」 沈谦遇:「既然你也有意回到沈家,晏家的事,我自然是帮你,顾姨那边自然也会保持她的风光,至于桑家,还是算了吧,门楣太低,惹人笑话。」 沈谦遇说这话的时候天生带着的上位者的傲慢和优越的让这句里没有任何的看不起人的意思,只是说一件和客观的事。 沈谦遇:「毕竟你不是还要桑家那个姑娘?你母亲嫁与桑家,这事不好看。」 他来跟他斟茶:「你二哥我都出力了。你怎么也得去松松顾姨的筋骨。」 顾南译手靠在桌子上,掀开半个眼皮看这位老谋深算的哥哥,问他:「这会不嫌桑家门楣低了?」 沈谦遇淡淡一笑:「又不是我娶。」 他这话说的薄凉。 顾南译只能在那儿祝愿他:「什么时候遇上个家世悬殊天差地别的治你,我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傲慢了。」 沈谦遇难得有表情地抬抬眉毛:「那估计没这号人。」 他按照既定轨道走了这么多年,哪有这种行差踏错的事情。 茶喝得差不多了,菜没吃多少,顾南译和蒋契先行走了。 沈谦遇自己在茶室里叫了身边的人,如说好那般的安排处理了晏家的事,而后他看了看时间。 他今晚是酒局之后来又来得这儿,茶是喝完了,但这会他的酒还没怎么散。 明儿又得陪那帮董事嚯嚯,心烦的很。 空旷的茶室耳边悠扬的古筝声并没有让人觉得静心。他拿了外套,打算出去走一走。 这一片在老旧的居民楼后面。 车子难开进来。 沈谦遇随意地站在一个路灯口,从兜里掏了一支烟出来。 青烟散漫,绵长无骨,路灯下撞进几只扑棱蛾子。 他眼神随意的时候更深幽、更沉默。 本是无意地随着那穿堂风吹到哪儿就看到哪儿的,却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问一下——」 他倏而转过头去,唇间的半支烟还叼着,孑然的烟气在一瞬间掉了头。 她就站在下风口,被他这阵烟味呛得咳了咳:「咳咳咳,那个——」 沈谦遇没灭烟,只是伸手捻着落在一边,让它随风燃着。 她这才把捂住口鼻的手拿开。 仅仅是个小姑娘,看上去才十八九岁吧,瘦得跟个豆芽菜一样,纤细的胳膊拉着个唬人的大箱子,鼻头被熏得红红的,一张小脸面部留白很少,骨相优越,她眨巴了一下过于纤长的睫毛,在那儿问他:「先生,您知道这儿哪里有房子租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诚恳,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珠子里映着路灯下的唯一那一盏灯,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在街头找房子,若沈谦遇是个怕鬼的都以为自己误入那个聊斋了。 沈谦遇:「你找房子?」 那姑娘点点头:「我刚来昌京。」 沈谦遇随意问她:「从哪来?」 她像是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她,想了一会后,还是老实答到:「横店。」 沈谦遇抬抬眉毛:「你是演员?」 小姑娘点头:「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沈谦遇:「演什么?」 说到演什么,她眼里的光亮了亮,语气里都带着一点欢欣:「替身,武打替身。」 替身?还是武打替身? 沈谦遇看了看她那个小身板。 他以为她相貌条件优越,是哪个偶像剧的露脸女主。 一个替身,还是吃苦的武打替身,就把她高兴成那样? 那小姑娘在那儿和他解释:「别看我个子小,我学武术出身的。我还会杂技。」 沈谦遇算是给她个面子:「您还是个行家。」 「所以先生,您说了这么多,可以告诉我哪儿有房子租吗?」 他看了看四周一圈,这一片原定是要拆的安置房,违章建筑蛮多。 沈谦遇:「你确定要住这儿?」 人员杂乱,环境堪忧,安全隐患也不少。 那小姑娘点点头:「我朋友以前都住这一块,他们说这里有隔断间——」 或许是看他衣冠得体,怕他不理解,她还在那儿和他形容说:「就是一个房子可以隔成五六个房间,这样的话房租就便宜很多。」 「那你朋友呢?」沈谦遇问她。 「她回老家了。」她讪讪,「房东涨价了,她没接到活,说昌京太难混了。」 他目光幽幽地望着她,意思是说,那你还来? 她微微仰头,解释:「我没来过昌京,我想来试试。」 沈谦遇:「试什么?」 小姑娘:「试试我能不能活下去。」 沈谦遇笑笑,她遇到个人就毫无防备地说了自己的过去,就这从眼睛里就能望到底的浅心眼子,不用试了。 但他还是说了:「走吧。」 「去哪儿?」 「找找房子。」 叶南满顿了顿。 昌京夜里的风大。 她穿一身单薄的衣衫无防备地跟上。 也没想过这一走,就走进那深深的无边长夜里,没料到以后在薄凉的四九城里,每次一听到他的名字。 总觉得无数四面八方的风,穿骨而来。 而她心里,总是被那种酸胀包裹。 经年难愈。 第63章 春日未眠 桑晏两家订婚的日子如期而至。 两家的排场搞得挺大,桑家奶奶更是想借这个机会向全昌京有头有脸的人都发了邀请函。 这种日子里桑未眠却发着烧。 她这些天脑子里特别乱,她一方面又在想顾南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想思考他说的她结不了婚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他要是真出现在订婚现场,当着所有人的面阻止他们订婚的话,桑未眠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收场。 她不是不知道桑家拿这个订婚作势叫了多少人的,也不是不知道晏桑两家的合作已经开始了,这事情一开始启动闹得鸡飞狗跳不是体面的结果。 但顾南译却什么都没有说。 桑未眠有试探地问他,要不要把毛球还给他。 他说不用。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了。 那让她感到心慌。 但她是没有决心和勇气对这一场即将改变她进未来人生的闹剧说不的。 她已经从心底里接受这场婚姻太久了。 也有太多的东西需要顾虑了。 而顾南译,从来就是脱离她人生轨道中存在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内心的纠结难安。 理智上希望他不出现。 但情感上,却有那么离经叛道地,对他说的那句,她是结不了婚的产生许多许多荡漾的耀斑。 但那样的日子还是来了。 直到那天来临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按照那个轨道进行。 桑未眠又觉得,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不是不知道真的出来阻止这场婚姻会面临着些什么,不光是她,就连顾南译,顾姨,还有桑家、晏家都会被牵连在里面。 尤其真的到那个时候,哪怕顾南译出现在她面前,和她说让她跟他走,她难道真的可以不顾现在拥有的达到的这个稳定的平衡,也不顾他母亲和桑家的面子,真的一走了之吗? 顾南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他可能只是那天情绪失控了。 就像她偶尔也会失去理智,想要做出一些无法承担的后果一样。 但毕竟他们是成年人,而且还框上了这许多的枷锁。 认命是最好的安排。 况且桑未眠甚至觉得,她根本就不值得顾南译那样冒着这样多的代价去做。 毕竟三年前,她就已经离开他了。 —— 订婚现场人声鼎沸,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 桑城杨让桑汲汲来叫桑未眠下楼。 她在外面敲门:「姐,自遥哥哥来了,老爸让你下去。」 「知道了。」桑未眠从思绪中把自己的想法拉回来。 她今天穿了一条杏白色的礼服裙,大下摆,加上自己又发着烧,身上不是特别有力气,行动上迟缓了很多。 在那种无力和沉闷中,桑未眠打开房门走下楼梯,发现楼下齐刷刷地看过来好多人,有的她认识,有的她不认识,但不管怎么说,订婚宴奢华热闹。 楼梯上布置了整片进口的淡粉色和白色相间的玫瑰花,从楼梯顶部装点到底部,很是繁杂和夸张。 桑未眠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圈众人,她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出现在人群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她不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她的唿吸变得有些重,脑袋变得更加眩晕,但也只能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楼下。 晏自遥在楼梯口等她。 他是得体的,但却总是让桑未眠觉得,他也是单薄的。 他现在很绅士地伸手给她搭上,迎接着最后几步。 就在桑未眠要被他牵着下来的时候,高高的酒店推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大约是在那头发生了争吵,一些宾客已经循声望去了。 再者,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传来—— 「晏自遥,你对得起我嘛!」 连带桑未眠在内的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直直地看着。 只见一个卷着一头捲髮面容明艷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她看上去年纪和桑未眠差不多大。 「你答应过我什么的,你答应过娶我的,现在呢,却为了什么家族利益要跟别的女人订婚,你不娶我你骗我干什么,你瞒我干什么!」 那个女孩子普通话没有特别标准,桑未眠甚至猜测她不是内陆人。 肉眼可见,晏自遥从来得体的脸上有些难堪的表情。 晏父见到这个情况,面上神色严厉:「自遥,这是怎么回事。」 晏母脸上神色五彩斑斓,心想这女人的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嘛,答应拿钱走人的怎么还来闹了。 但她只能一时间立刻收拾好了情绪,上来试图稳着局面:「不过就是个疯女人,安保人员在哪里,还不赶她出去!」 一瞬间叫出来了许多保安来涌向那个女人。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你们谁敢动我!」那个女孩子大呵一声,从包里拿出来一张检查单据来,高高举起来,「我怀孕了!晏自遥,你的孩子也不敢认吗?」 晏母两眼一黑。 一时间人声鼎沸。 这都什么情况? 不是晏桑两家订婚吗今天? 有女人大着肚子找上门来…… 有些八卦的人这会已经看向了桑家奶奶。 桑家奶奶是个最要面子的了,这会脸色黑的都不能看。 桑城杨都坐不住了,转头眉眼责怪地问晏自遥:「自遥这到底怎么回事?」 晏母忙过来拉扯着桑城杨:「亲家公,亲家公,你听我说,这姑娘就是以前自遥在新加坡读书的时候认识的同学,他俩没啥的……」 「晏自遥,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你和我没有关系——」那姑娘感情充沛,意志过人,「只要你亲口对我说——」 桑未眠昏头昏脑地发着烧,听到这里也眉头皱起来了。 大约晏自遥不是真的情绪稳定,而是他所有的恨海情天是在另外的人身上。 晏自遥被闹得下不来台,在哪儿低声呵斥她:「莉莉安,你闹够了没有!」 他这声呵斥等于说真像别人证明他和这个姑娘认识。 莉莉安:「我没有闹,我怀孕了自遥,你真的要和她在一起吗,你和我说过你根本就不喜欢她,你喜欢我的。」 桑未眠嘆口气,原来做因为家族联姻而存在的并没有感情的「未婚妻」是这样的感受。 她身体在微微发抖,她穿的少,还发着烧。 今日外面看上去又要下雨。 她此刻觉得莉莉安是带着歇斯底里的挣扎的,晏自遥是带着羞恼和悔恨的,而自己是有点多余且感觉迷幻的。 晏自遥:「有什么事过了今天再说好吗?」 莉莉安:「怎么过了今天,你今天都要和她订婚了!还有你——」 莉莉安几步跨过来站在桑未眠面前,指着桑未眠说:「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以为他为什么娶你,不就是因为生意上的那点事吗,晏家那个小弟捅了大篓子,要拿你家的资金做填补,不过是利用你,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晏自遥早就和我说了,他根本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是把你娶回家当个摆设……」 「啪!」 话音未落,莉莉安的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 动手的是晏自遥。 这巴掌落得响亮。 莉莉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晏自遥:「晏自遥,你打我?」 她脸上的眉毛此刻拧在一起,几乎要倒立成一个难看的川字: 「我陪了你八年啊,从你在新加坡上学,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说你会给我一个家,一个未来的,我为了更好的帮你,我辞去最有前途的工作,你说家里要安排婚约,不能每次都来新加坡陪我,我说我等你,到头来我等到了什么,等到了一个巴掌吗?」 …… 原是他在新加坡就一直没断过的红颜知己。 莉莉安几乎梨花带雨,哭诉中哀怨多余爱意。 晏自遥刚刚冲动动了手,这会面色愧疚神色居多:「莉莉安,你不该来的。」 他这话里带了许多无奈和不甘。 在莉莉安看来这就是对他们这么多年感情的后悔。 这个男人全然不顾自己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在这种场合更关心自己的前途。 只是说她不该来。 错的人是她。 她眼里泛起恨意,一咬牙,朝着那大厅中间的酒桌撞了上去。 这阵仗可不小,一排长桌上全是摆好的酒杯和香槟,哗啦啦地在那儿立刻就随地倒了一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她又是个孕妇,抱着至死方休的样子冲过去的。 「啊哟喂别出人命了!」 这会人群乱成一堆了。 阻止的阻止、阻拦的阻拦、哀嘆的哀嘆、八卦的八卦。 …… 「亲家公,不是这么一回事。」 「别叫我亲家公,这么大个笑话我们可沾不起。」 「一场误会。不是那样的,就是小孩子打打闹闹。」 「误会?人都带着检查报告来现场了,还小孩子打打闹闹。我告诉你,眠眠再怎么从前不养在我身边,那也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看她受这个委屈的,我看咱们两家的婚事,就算了!」 「还有商量的余地,还有商量的余地,眠眠呢?哎,眠眠呢?」 …… 「眠眠。」 「眠眠……」 人群中有人在叫她,桑未眠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她分辨不出来是谁,好像是桑家奶奶,也好像是桑城杨,更像是晏自遥。 四面八方的声音朝她涌来。 好像所有人都在找她,都想把她固定在这场闹剧的中央。 直到她的手掌上贴上另一个温热的手掌。 她的手腕被拉了拉。 「桑未眠。」 熟悉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桑未眠从那种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闹剧带来的震撼和麻木中回过神来,她竟然看到了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熟悉的人。 「顾南译?」她那样惊讶地叫他。 「跟我走。」他在混乱的人群里压低声音,想要带她离开。 「去哪里?」 桑家的人朝这边过来了。 再几个脚步就会发现即将潜逃的他们。 「去做一件冒险的事。」 「什么?」她不知为何,一点都没有反抗他这样牵着她,而后在身后问他,是什么。 是什么让她的心在这一刻有些轻盈又有些雀跃。 他捏了捏她的掌心。 「逃婚。」 第64章 春日未眠 华丽的花园酒店里闹剧不断。 阴沉沉的天气里外面响起一道惊雷。 桑未眠却被顾南译拉着从闹剧的中央离开。 桑未眠带着復古白色蕾丝手套的右手被他牵在手里,左手提着那厚重的裙摆。 惊雷响起,脚边升起一道四处袭来的狂风。 天空顿时换上一层阴沉沉的滤镜。 掉落的香槟粉色的玫瑰花瓣随着这一道风被捲起,沾在她杏白色的裙摆上,裙摆上顿时遍布的玫瑰花像给她换上逃离的盛装。 她盘起的发在这种仓促又浪漫的逃离中散落下来,发梢上也落上花瓣,沾满了低矮的灌木丛遗落的叶片。 即便远处的天色是山雨欲来的,但前方的路是清晰明朗的。 直到远处的乌云逼近,豆大的雨点落下来。 从花园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 顾南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伸手举过他们两个的头顶,挡着雨。 那些密密麻麻像针脚一样的雨落在他的西装外套上, 黑色笔挺的布料并不因为它们的潮湿而变得软弱。 顾南译管着头顶的外套,不得不松开她的手,只是在这种大雨的狼狈中,叮嘱她:「靠近点,别淋到了。」 桑未眠顿了顿,她唯一空下来的那只手,攥着他里面那件绸缎衬衫的边角,好像那是他和她的连结一样,那小小的被她攥在手掌的衣角决定了他们不会再在一场大雨中走散了。 而她的另一只手,几乎是拉不住她的裙摆了。 于是她就随它掉落下去, 随它和那些雨水、花瓣、夏季的泥土搅和在一起。 反正春天已经过完了。 —— 两人来到车里的时候都是狼狈的。 顾南译把桑未眠安顿在后座,把她恼人的裙摆往车厢里塞,而后从后面拿了块毯子给她,对她说到:「先将就一下,没多久就到了。」 「去哪儿?」桑未眠下意识问他。 「去我那儿。」他坐回驾驶室,关上门。 「去你那?」桑未眠是疑问句。 「不然呢。」他转过来,「你去哪儿都会被找到的,这个时候,你还是消失不见的好。」 桑未眠想到刚刚酒店的那场闹剧。 估计现在所有人都当她是受害人满世界地找她。 桑未眠想起自己手机都没带,她对着驾驶室的人说:「可以借一下手机给我吗?」 顾南译随即把手机给她。 「有密码。」桑未眠递还给此刻要发动车子的人。 顾南译没回头:「密码没改,你知道。」 桑未眠垂眸,他没改密码吗。 他的密码是0906,那是桑未眠的生日。 他从前说他记性不好,怕记不得她生日,就把手机密码改成了这个。 从前在一块的时候,下半年的时间里他基本上虽然都在昌京,但她这个明明在下半年的生日,他都会过来陪她过的。 即便那个时候桑未眠不爱过生日。 因为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她是个没人要的弃婴,生日的日子是孤儿院妈妈捡到她给她上户口的日子。 但顾南译却说没有关系。 生日嘛,本来就是给爱你的人一个更爱你的藉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给爱你的人一个机会,一个能在这一天什么都不做,只全心全意念着你的机会。 那让她动容。 桑未眠从来都不哭的。 那天夜里,却在他那样说了之后悄悄地掉眼泪。 他还嘲笑她,说看她那出息,一点情话都听不得。 「那就当我密码吧。我记一辈子,成不成?」 桑未眠那个时候数着手指头算着他们认识了多久。 她觉得,一辈子的承诺,像是个上头的花花公子哄小姑娘的情话。 …… 她很轻易就解开了手机的锁,然后循着记忆里记着的号码给虞人打了个电话。 虞人刚刚也在现场的,她一定也看到了这场闹剧,这会估计着急地在找她。 电话没多久就接通了,虞人这会的声音有些冷漠:「餵?」 桑未眠:「虞人,是我。」 那头松了一口气:「眠眠,是你啊,你在哪里啊,你没受伤吧,我跟你说这儿都闹疯了。」 说话间,桑未眠还听到电话那头玻璃杯盏破碎的声音还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 桑未眠:「没有,我走了。」 吴虞人听到她没受伤松了口气,但又问到:「走了?」 她反应了一下,「走了好,我了个妈,晏家都什么人啊,桑未眠,还好你走了。这家人不能嫁的,一个个之前都演戏是吧。」 她说到一半,又问她:「那你现在在那儿。」 桑未眠看了一眼前头开车的人的后脑勺,压低声音说:「在顾、顾南译车上。」 「哦。」虞人应一声,而后突然提高声音,「什么!」 桑未眠连忙阻止她:「你轻点。」 吴虞人压下嗓子来:「你怎么会在他车上。你俩要私奔吗?」 他们要私奔吗? 桑未眠也不知道。 桑未眠:「总之,一时半会和你讲不清楚的。这是顾南译电话,你有事就打这个电话,我的手机在酒店的房间里,你记得帮我去拿,悄悄地,然后,可能要拜託你照顾一下毛球。」 「毛球我已经接过去了。」顾南译却在这个时候打断她。 什么……毛球都接过去了。 她怎么觉得顾南译好像早有准备? 桑未眠:「那就……那就不用照顾毛球了虞人,工作室里的事情只能委託你多看着点,有两家供应商的帐不要结,东西残次率太高了。展会那边的展品我已经做好了,过两天就会有人送到店里的,麻烦你看一下用料。」 桑未眠说的最多的还是工作上的事情。 虞人:「这些事我都有数,你放心。你那个什么。你先躲躲吧,做出个决绝的腔调来给桑家看,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桑未眠:「我知道了、」 虞人:「照顾好自己。还有,你俩……你俩还是得克制点,毕竟那啥……」 虞人一句话只说一半。 桑未眠却脸红了起来。 她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知道了。」桑未眠匆匆挂了电话,把手机递给顾南译。 见他在开车,她只能放在中间的置物架上:「给你放在这里了。」 他嗯一声。 桑未眠这才发现外面雨下的很大。 路上拥堵,不好开车。 雨刮器哗啦啦地试图扫出一个清晰的画面来,奈何雨实在是太大了。 他要开得很专心。 桑未眠不由地叮嘱他一句:「顾南译,你开慢点。」 「知道了。」 他这样回她,语气难得的沉稳。 —— 车子是在傍晚的时候到了顾南译那个公寓的地下车库的。 桑未眠穿着的那个礼服还是淋到了雨,这会儿半湿半干的,很不舒服。 顾南译打开公寓的门,让桑未眠进来。 「淋了雨,去洗个澡,别感冒。」 他说的稀松平常。 桑未眠却有点扭捏。 顾南译见她那表情,啧一声:「我不至于,桑未眠,只要你不摔倒又叫我,我就不会犯罪。」 这话说得她脸更红:「可我没有带衣服。」 顾南译皱皱眉头:「那你先穿我的行吗?」 桑未眠点点头:「要宽大一点的。」 顾南译:「行,我给你找去,你那什么的,你自己倒杯热水喝。」 说完以后,他就走进了卧室。 桑未眠眼神看向水吧。 这个时候一直在睡觉才刚刚甦醒的毛球见状跑了过来。 桑未眠:「毛球。」 她蹲下去,毛球过来蹭了蹭它的手,而后又欢乐地在地上打滚。 她摸了摸毛球的头的时候,顾南译已经拿了一件男士的衬衫出来。 「这个行吗?」 外面大雨倾盆,但柔软的衬衫在他手里温柔成一弯月光。 桑未眠点点头:「可以的。」 她接过。 「客卫没有放洗漱用品,空间也不是很大,主卫的洗手间可以吗?」他其实身上也有些湿。 「可、可以的。」桑未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结巴,他语气不要正经地太正经。 「那你去吧,东西都有,有问题喊我。」 桑未眠随即进了他的卧室。 她第一次进来他这里的房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简约色系的建筑风格比较现代化,不像她那儿充斥着大量原木色和绿植,他这儿装修得像样板房,只是明亮和舒适,但色调有些冷。 她绕过他的床头和灰白色的柜子,最后站在他那个洗手间里。 洗手间像他说的那样宽敞的,洗护用品码得整整齐齐的,不过好像都是男用的。 她将那臃肿的礼服脱掉。 这件裙子沾上了泥土,甚至都不能要了。 沐浴头的水花很流畅,调整到位的水压并没有给皮肤造成任何不适的冲击力,反而柔和地顺着身体的曲线顺势下滑,悄无声息地钻进磨砂的地板里。 那种水声像是暮春时节的一场落雨,不再是朦胧的,而是毫无保留地积攒了足够多的湿润而落下。 她换上他的衬衫。 他应该特地给她找了一件长的。 宽松的衬衫遮住她的腿根,差不多落在膝盖以上的部位。 她还洗了头髮,用速干毛巾擦了擦后,她站在镜子面前端详自己。 五官因为卸了妆回復到原先那种熟悉的样子。 淡淡的眼色里有些无神。 脑袋里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脸上也是烫烫的。 但她身上的味道是刚刚他沐浴露的味道,那淡淡的茶香让她觉得很安心。 那会让她有一种被云层包裹的感觉。 所有的空气分子都是那种味道。 她最后从浴室里出来。 顾南译正在茶吧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桑未眠:「顾南译,你的吹风机在哪里。」 闻言的他抬起眼眸。 但眼眸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神色变了变。 她就套了那样一件白衬衫,光着两条纤细修长的腿,穿了一双一次性的酒店用品拖鞋,抓着半干的头髮那样问他。 他喉结滑了滑。 捏着杯子壁,眼神重新落在水面上,保持着原先的语调:「洗手间下面的柜子里,你没看见吗?」 「没有啊。」桑未眠摇摇头。 她边说还边走过来,也站在吧檯前面,给自己到了杯水。 她唇色明明已经卸掉了,但唇覆上透明玻璃杯一角的时候,那种颜色的对比依旧强烈,依旧抓他眼球。 「那可能房间里吧。」 他这个回答有点心猿意马了。 「什么叫可能?」桑未眠认真问他,「顾南译,我要吹头髮。」 她直直地看着他,腿部线条更明显。 他在那一瞬间明显感觉到自己下半身哪里不对劲,于是他转过身去:「可能……」 「可能……就是你得找找的意思。」他背着她。 他这种躲闪在桑未眠看来就很奇怪。 不过就是问他要一个吹风机,他在藏什么呢? 奇奇怪怪的。 桑未眠再过来几步,转了个身,站在顾南译面前,严肃地看他:「顾南译,你干嘛呢。」 顾南译啧一声,杯子往桌面一放,破罐子破摔: 「桑未眠,你别太惹我了。」 第65章 春日未眠(二更) 他说让她别惹他。 桑未眠后知后觉地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她后退了一步,喃喃自语:「我又没有穿很夸张。」 她这语气平平淡淡的,但顾南译莫名其妙听出了点嘲讽的意思。 她好像在说,我又没干嘛,你这就把持不住了。 顾南译乜她一眼,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地进了房间。 桑未眠不知道他进去干嘛。 过了一会,他拿出一条灰褐色的家居裤子来。 「穿这个,洗过的。」 桑未眠犹豫了一下,语气弱弱:「这是男款。」 顾南译没好气:「外星人款你也得给我穿了。」 好吧,桑未眠接过。 他的语气好像她是可怕的病毒一样。 桑未眠重新去了洗手间,穿了裤子。 松软家居裤长过她的腿,堆在脚边,她像是套了个麻袋。 非常有性缩力。 这下她出来的时候,顾南译不仅不躲她了,甚至还有点嘲笑她。 顾南译:「挺好看啊。」 她没听到他语气里有夸奖的意思。 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铃突然响起来,桑未眠下意识地有点紧张,顾南译和她解释:「外卖。」 门开后他拿了外卖进来。 是一家菜色也精緻的私房菜。 但桑未眠不是很有胃口。 她吃了几筷子后就放下了。 顾南译瞥瞥她:「不好吃?」 桑未眠摇摇头:「我自己没胃口。」 顾南译:「怎么了这是,还在想下午的事?」 桑未眠想说是,也想说不是。 但聊到下午发生的事,她也是有些话要讲的。 桑未眠:「你说,既然晏自遥有喜欢的人,那他为什么要来和我订婚?」 顾南译瞅她一眼:「你不也不喜欢他吗,你还不是要和他订婚。」 也是。 人人都有身不由己的理由。 晏自遥或许和那个莉莉安纠缠八年也在家族利益和她之间做了取捨。 她其实明明对顾南译还放不下却也不敢面对那样的结果。 说起顾南译…… 桑未眠缓缓看了他一眼,他神色如常,甚至和她的相处都和平时相比别无二样,他们还保持着那样的距离,可是明明,明明不久前,他还吻过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他那样的靠近过。 甚至他还有那样的一点点强迫和占有。 她这个倒退分子、退缩分子,心里并不敢承认,她对那种浓烈又炽热的表达有深深的眷恋。 她这点走神在顾南译看来却以为她还在想下午的事。 顾南译:「你别担心了,这事上桑家找不出你的一丁点问题来,你也不会因此损失任何东西,反而你可以藉此推了这个婚事,毕竟全城人都看到了晏家这荒唐事,桑家奶奶一个这样要脸面的人,是不会再和晏家合作了。」 桑未眠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她可以安稳地当一个「受害人」的角色,还不用自己和桑家闹矛盾,不用搞得自己最后工作室也开不下去。 她是最大的受益者。 她觉得一切好像要感谢莉莉安,那个此刻心灰意冷的女人。 但好像又不是。 桑未眠抬头看看顾南译,想说点什么,但脑子有点混沌,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怎么了这是。」顾南译见她钝钝的,眼神光都有些不聚拢,脸色也红红的。 他皱皱眉头,伸出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却感觉到她的额头滚烫。 「桑未眠,你发烧了。」 「嗯?」她表达疑问的力气好像都不大有。 顾南译:「还这么烫,你……」 估计是白天就一直烧着,然后有是淋雨又是洗澡的,这会儿烧得更严重了。 「你赶紧去躺着。」顾南译这会也顾不上自己吃饭吃到一半了,忙走过来,手自然地搭上了她的手臂,站在她背后,把她整个人往卧室方向送,「难怪你吃不下饭,你都烧成这样了。」 桑未眠是知道自己白天有点发烧的,但她并不是很确定她的这种无力、眩晕和走神是因为到了他这里还是真的因为发烧。眼见顾南译要把她往他房里送,桑未眠脚步粘在地板上,回头看他:「哪个房间?」 「什么哪个房间,我房间啊。」顾南译觉得她这问题问的蹊跷。 「我住客房吧、」她这会子莫名有点坚持。 顾南译手还拉着她:「客房没有收拾过,我一个人住,收拾客房做什么。你先睡主卧,晚一点我再收拾客房,我睡客房行不行?」 桑未眠这才像是作数:「行的。」 顾南译:「你放心,主卧床品也是今天刚换的。都是你的,全给你一个人用,行不行?」 桑未眠被他边说边往主卧推。 他给她掀开被子照顾她躺下。 墨灰色的绸缎布料虽然看上去很性冷淡但其实很舒适。 桑未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枕头上,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脸烫烫的。 她看着在他身边忙碌的顾南译,他这会正半跪在床头柜边上,在那儿翻着什么。 桑未眠:「你在找什么?」 顾南译:「你得量一□□温,要是体温很高的话,得吃个退烧药。」 他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只体温计,瞅了瞅后皱着眉头说到:「只有这种很不智能的了,腋下放五分钟。」 他递给她一个水银温度计。 「哦。」桑未眠接过,放在自己的胳膊下。 顾南译:「你放好了吗?」 桑未眠:「放好了。」 顾南译:「我看看,你正确不正确。」 这有什么好不正确的,桑未眠不情愿地露出个边角给他看。 他这才觉得她是可以的一样,把她的被子重新盖好。 桑未眠侧躺着等时间流逝。 顾南译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她抬了抬腿想换个面,却觉得腿上压了好多东西,好重。 是她还穿着裤子,不舒服。 桑未眠:「顾南译……」 顾南译:「怎么了?」 桑未眠:「我不舒服,我可以脱了那条裤子吗?」 裤子是他勒令穿的。 桑未眠觉得不问他自己脱了蛮不尊重人的。 顾南译:「脱就脱了你问我干嘛,怎么着,要我给你脱啊?」 桑未眠摇摇头,然后自己起来了。 「你干嘛呢。」顾南译又在那儿生怕她的体温计掉出来。 桑未眠:「我脱裤子。你转过头去。」 顾南译皱起眉头:「不是,你现在就要脱啊?」 现在不可以吗?桑未眠微红的脸上布满肉眼可见的疑惑。 顾南译:「行行行。」 他转过头去,「你脱吧。小心点温度计。」 他眼神落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地板上,而后耳边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反覆了好久,那应该是她单手要顾忌着不让温度计掉下来,才这样的不干脆、不利落。 他在那儿等了好一会之后,才听到她的声音响起:「好了。」 他转过头去,见她已经缩回了被子里,留一双眼睛还看着他,他的那条家居裤已经被她放在了一旁,那灰褐色的褶皱证明它刚刚与白洁的皮肤摩挲,甚至还留下余温。 他挪开眼:「差不多了,拿出来看看。」 桑未眠把温度计交给她。 她其实不是不知道自己发烧的,但今天整个世界都乱糟糟的,她没有太多精力感受自己到底烧到什么程度,这会儿见顾南译皱着个眉头看着那温度计,她轻声试探:「不高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顾南译:「38.3。」 他把那水银甩了甩,「算高烧了,要吃点退烧药。」 说完之后,他像是再次确认了一下,转头问她:「吃不吃?」 「再不吃烧傻了。」 桑未眠点点头:「吃一个吧。」 顾南译随即就去外面倒了半杯温水来,还给她捎带带了一个退烧药。 顾南译递给她杯子,还在那儿叮嘱她:「你等会先把药放进嘴里,然后一仰头,大口喝进去知道嘛,别磨磨唧唧的,等会药片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有你好受的。」 桑未眠接过:「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顾南译:「某些程度上你和小孩子也差不多。」 桑未眠按照他说的那样,大口地喝水,她吞咽了一下,那药片就下去了。 吃完药,他把水杯放在她床头:「要过一会,等药效起来了人就不难受了。」 桑未眠靠在那床头软靠枕上,这会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点脆弱了。 原来脆弱的时候被人照顾是这种感觉。 不用挣扎着自己起来找药、倒水。 顾南译依旧嘱咐她:「你要是等会饿了,你就手机给我发消息。」 桑未眠:「我没有手机。」 也是,手机还没有拿来。 顾南译:「那你喊我一嗓子。」 他家这么大。 桑未眠:「我没有力气喊这么大声。」 顾南译:「那怎么的,那我在这陪你?」 他人还坐在她床边,说这话的时候半侧个身子看着她。 桑未眠顿了顿:「我应该不会饿的,我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顾南译:「行,那你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他说完要走。 但其实桑未眠说是这么说的,但她现在其实睡不着。 下午一场惊心动魄的闹剧之后,她现在和做梦一样偷偷地躲在他的屋檐下,瞒着所有人。 晏家肯定让晏自遥找她道歉。 桑家搞不好也要来做她的思想工作。 那些看热闹的人或多或少都要来问候她一句。 她疲于应付。 什么都不管地在他这里,那让她觉得很安心。 桑未眠:「你能别走,陪我说会话吗?」 她难得这样带着的语气,或许是因为生病了,她的鼻音有点重,那让她的语调软下来,像是求人。 顾南译单挑着一只眉头看着他,那样子很像他那句口头禅——「多新鲜吶~」 桑未眠察觉到了他看过来的眼神,把头低下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的不敢看他。 像是要给自己找到一个理由一样,她轻声说:「我有点不舒服。」 她可能撒谎了。 但她也可能说的是实话。 她一个人会胡思乱想。 顾南译果然又坐下来,问她:「哪里不舒服?」 桑未眠:「就……就有点热。」 顾南译拧着眉头在那儿找前因后果:「发烧是这样的,热一阵冷一阵的。那这会也不能吹风,得捂着。」 桑未眠:「嗯。」 这个理由不太好用。 桑未眠:「就……睡着也不大舒服。」 顾南译:「怎么不舒服了,刚不是裤子都脱了嘛,我床品还可以的,桑未眠,你不要挑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都已经皱起来了,这小姑娘今天怎么回事叽叽歪歪的让她睡觉也不睡在这儿给他闹呢。 结果他转过头去,只见她眉眼耷拉在那儿,话想说又不想说的。 他才后知后觉有点反应过来。 空气在他反应过来之后凝固了几秒。 他心里有点后悔自己不解风情。 怎么就脑子里光有让她休息这一个想法。 像是为了打破这种沉默,他清了清嗓子,而后抬起手腕,手背贴在她额头上:「还烧昂。」 她捣鼓了两下头。 四周的空气还是有点干干的。 「那个——」他滑了滑喉结,缓缓说道,「要是睡着还不舒服的话。」 「我给你把衣服也脱了?」 第66章 春日未眠(一更) 桑未眠顿了顿,反应过来了她觉得有些恼:「你怎么这样啊。」 顾南译无辜:「我怎么样?」 桑未眠:「你……你怎么这样啊?」 顾南译更无辜:「我到底怎么样了?」 桑未眠:「你像是哄骗小姑娘的二流子。」 顾南译:「是你自己说穿裤子睡觉不舒服的。」 桑未眠:「穿衣服和穿裤子是一个概念嘛。」 顾南译:「你自己缩在被子里谁知道啊。」 桑未眠:「反正不行。你睡觉难道不穿衣服嘛?」 顾南译随意回她:「不穿啊。」 他脸上的表情是——你又不是不知道。 桑未眠顿了顿,心里想到,他好像是不穿的。 他的身体从来都温热。 充满着那种因为紧緻的肌肉而散发的安全感。 手臂很长,胸膛很宽阔。 那种一转身就会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很安全。 即便他是吊儿郎当的。 她随即沉默了。 沉默了一会,还是顾南译说的:「好了,桑不睡觉,你该睡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说完之后他在那儿抽掉她垫着的枕头,方便她躺下去。 她人躺了下去,但手还放在外面,她有点不大想睡,想唠会嗑,于是她喃喃了一句:「顾南译。」 「嗯?」他在给她掖被角。 「我发烧了。」 她这样对着天花板说到。 她这样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那让他觉得她有点可爱。 顾南译:「是呢,你发烧了。」 桑未眠:「我手机不在身边,回不了消息,不过也没关系,发烧照理来说可以休息一天。」 顾南译知道她在担心工作室的事情,也在被家里的事情烦恼。 顾南译:「按照被未婚夫的地下情人大闹订婚现场的可怜程度来看,你可以多休息几天。」 桑未眠头拧过来:「你也在笑话我吗?」 顾南译挑挑眉:「笑话算不上。」 桑未眠从他上扬的嘴角判断他在憋笑,他明明就在笑话她。 桑未眠:「我估计全城都在笑话我。」 顾南译脸上那点笑都没来得及收起来:「怎么会,社会新闻很多,你这算不上什么。」 桑未眠:「是这样吗?」 顾南译:「我骗你干什么。全城的公子哥都高兴坏了。」 桑未眠:「高兴什么?」 顾南译:「高兴桑大美女解除婚约,他们跃跃欲试呢,准备集体来追求你。」 桑未眠觉得他在扯淡。 但她点点头:「我很难追的。」 「嗯。」他说到一半,身体微微往前,伸手再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我能不知道嘛,我追过的。」 他温热的手掌贴上来,他的眼睛里有柔柔的灯光,还在探着她的温度。 桑未眠和他的眼神撞上,她悄悄挪开眼:「那你……那你觉得怎么样?」 他嗓子低低地飘了个语气助词:「嗯哼。」 顾南译手还没收回来:「我觉得还行。」 桑未眠:「什么是还行?」 顾南译缩回贴在她额头上的手:「还行就是我们桑未眠面看上去不搭理人,但其实人蛮好的。」 他说「我们」。 那让她感觉到心里暖暖的,虽然他们说的是过去的事,但用了「我们」却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好像亲密了许多。 桑未眠:「人还蛮好的嘛?」 「有时候吧,有时候也蛮差的。」他又补了一句:「还有点呆。」 还很潇洒,说走就走,也让人琢磨不出到底她在想什么。 这句话他没说。 生病了的桑未眠显然脾气软一点,她很「宽容」地接受了: 「综合来看呢?」 顾南译勾了勾唇角,起身:「综合来看就是仙女。」 他起身走到门边,帮她把主灯关了,只留一盏昏黄的床头灯:「行了,小仙女,睡觉了你。」 他叫她小仙女。 那让她觉得有点腻歪。 但又像是那个橘子糖一样,让人留恋。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桑未眠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种疲惫从脚尖传到大脑,折腾了一天她也觉得好累了。 她躲在被子里:「那我睡了。」 顾南译:「我过一个小时来看看,别让我逮到你还不睡哦。」 他语气里带着点对小朋友的恐吓。 桑未眠没做声,只是点点头。 门被虚掩上。 客厅的光线被关在外面。 只剩床头那盏温温柔柔的灯还亮着。 桑未眠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在这之后客用的卫生间传来水花的声音。 然后是吹风机的声音,那种低频率产生的声音并不觉得让她觉得吵闹。 反而变成了一种舒服的白噪音。 她在迷迷煳煳中听到他最后停下了吹风机,在那儿叫毛球。 在头重脚轻的不真实感里,桑未眠感觉到自己变成了毛球。 她有长长的尾巴,毛茸茸且柔软的身体。 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她安静又沉默地观察着他的生活。 不出任何声响地不打扰他。 但只要他一声唿唤。 她一定会竖起尾巴,越过沙发,跳上吧檯,来到他的身边。 而后把她小小的脸颊凑上去。 高兴地表示—— 虽然她一直在外面流浪。 但如果他愿意把他的臂弯给她睡的话,她还是可以做一只居有定所的猫的。 他额间的头髮还湿着,应该会抱她坐在沙发上。 一边顺着她的毛髮,一边在那儿随意地换着电视频道。 她贴着他开始打盹,开始学着怎么样做一只自由自在悠闲自得的猫。 远离餐风露宿,远离为了争夺食物的大打出手的同类。 抛下戒备心去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人类。 …… 她靠在他的枕头上。 在发烧带来的眩晕中不着痕迹地想。 他吻过她的。 也是带着她离开订婚现场的。 即便当年她那样的伤人,即便他也说过,他真希望他从来都不认识她…… 但他是不是,也还可能爱着她。 —— 夏日的沉思不会太久。 桑未眠清晨是被阳光唤醒的。 她没想到自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早上醒来的时候,自己周身的疲惫已经不见了,身体也变得轻盈了许多。 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退烧。 桑未眠起来伸了个懒腰,伸手要去够放在旁边的那条家居裤,却发现原先她放裤子的地方多了一套衣服,她仔细看了一下,是一套女士家居服。 粉蓝色的,和今天的天气一样。 她出声试图喊了一声:「顾南译。」 外面没人回她,可能出门了。 桑未眠换上那套衣服从主卧出来,毛球早就蹲着在她房间门口了,歪着个脑袋,一脸灿烂地看着她。 桑未眠蹲下摸摸它,而后看了看空旷的客厅。 没有他的身影。 但远处的冰箱上贴了个字条。 桑未眠走过去,看见那纸条是他的字迹: 「我去楼下健身房了,起早了饿了,冰箱里有贝果,烤箱热一下。」 桑未眠打开冰箱,贝果上面还贴了纸条。 「肉松」 「麻薯」 桑未眠看了都是她爱吃的。 现在不过才七点半,顾南译就已经给她买好了面包,还给她连家居服都准备好了。 桑未眠随手拿了一个肉松的。 她发现冰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有很多东西。 她记得上次来他这儿,也就只有一些简单的蔬菜水果和速冻,他本就在这个季节不常待在这儿的,这段时间又都在西城,想必应该是因为要让她住在这里,才去买了这么多东西吧。 桑未眠看了看满满当当的冰箱,最后倒了一杯牛奶。 她热了一个贝果。 毛球看得馋,她分了一点点给它。 咀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后槽牙那边好像有点肿,吃东西的还抵到上面的牙床。 贝果松软,她怀疑可能是发烧的后遗症,比如可能牙龈发炎。 吃完后,她收拾了一下,看了一下时间,刚好八点。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入户的大门,果不其然,密码锁传来开门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门被打开。 他进来了,手里还拿着块白色的运动毛巾。 像是有些稀奇看到她:「这么早起来了?」 桑未眠人还站在水吧边上,她半杯牛奶还没有喝完,点点头。 他洗了个手后又几步走过来。 因为刚运动完,他的额间和脖颈还带着一些细密的汗珠。 那因为他们不远的距离暴露无疑。 他的手贴上来。 冰冰凉凉的感觉触碰到她的脑门。 「不烧了。」他自言自语后把手放下,眼神经过她穿的那一套家居服上,最后落在她穿的那双一次性拖鞋上。 「对了。」他跟想起什么一样,又走到玄关鞋柜旁边,从里面拿了一双绒绒的拖鞋出来,「鞋。」 桑未眠:「怎么还有鞋,是谁的?」 家居服和鞋子其实他之前就买了,只不过昨天送去干洗了,她又发烧,他白天没去取。 顾南译顿了顿:「我妈的。她放在这的,没穿过。」 桑未眠:「你妈妈这么可爱吗?」 她说鞋子可爱。 顾南译放在她面前,弯下腰去,把宽厚的肩膀露给她:「现在给你穿了,可爱的人是你了。」 桑未眠把脚从一次性拖鞋里抽出来,又一只一只地放进那双毛茸茸的鞋子里。 她的东西大多简约,不大有这种可爱款的。 但偶尔尝试一下,她觉得还是蛮好看的。 娇娇气气的,和他昨晚上叫她小仙女一样。 就像是被好好养护的小女孩一样。 「走两步看看。」他建议。 怎么还要走两步呢。 桑未眠走了两步。 他点点头,挺满意的样子。 顾南译:「我去洗个澡。你自己玩会。」 他刚运动完回来。 桑未眠点点头,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该玩什么。 他依旧是进的客房卫生间,进去之前的客房推拉门随便一推,没关严实。 但大概是出了汗之后布料有点黏着皮肤,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把那件t恤往上一掀。 从客房透出来的光从他露出来的腰腹处擦过,撞进桑未眠的眼里。 她在那一瞬间看到他起伏的纹理。 后槽牙的下牙冠又有些痒。 门没关好。 他开始解运动裤的松紧带。 桑未眠心跳加快,立刻把自己的眼神挪开,却又撞进旁边也和她眼神同一方向的毛球眼里。 她捂住猫猫眼睛,劝到:「非礼勿视。」 她摁着小猫猫头转了个身。 桑未眠于是随意在那儿走动着。 一下子不用工作,也没有手机,她不知道做什么了。 她于是在那里捣鼓着客厅的电视。 智能家居操作简单,她随意点了一个电影。 是在播放记录里面的《赤壁》 恢弘大场面制作精良,她看到的那一段,大约是兵临城下,大雨磅礴,小乔却告诉周瑜自己有身孕的那一段。 她随意地让它顺着进度条放着,她没看过这部电影。 推拉门被拉开,身后传来脚步声,桑未眠回头,见到顾南译拿了个毛巾就出来了。 他头髮还没有吹,但男人头髮短,加上天气逐渐入夏,头髮几乎干了一大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他搓着头髮走到桑未眠边上,清新的味道有些熟悉,身上套的那件t是无袖的,露着充满着力量感的臂膀。 这让桑未眠想起他的腰线。 也是那般起伏的。 牙关又隐隐膈应。 她于是出声:「顾南译,你家里有消炎药吗?」 「怎么了?」他搓头髮的手在此刻停下来,神色透露着点紧张,「发炎了?哪里不舒服,嗓子吗?」 桑未眠坐在沙发上,抬起头看他:「我可能牙龈肿了。」 「我看看。」他随手把毛巾放在椅子靠背上,走过来,单脚膝盖靠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往前,嵴背弯下来,「你张嘴,我看看。」 他的手来到她的下巴,因为身形的差距,他的虎口刚刚扣住她的下巴。 桑未眠机械地张着嘴。 她的余光看到大屏幕里,周瑜目光深沉地看着小乔,落下的水花敲在青石板上,溅了一地。 画面里腰带散开。 素色的衣衫落了满地。 顾南译的眼神落在她的口腔里,他的指腹顺着她唇边的边缘探进来。 屏幕里的嵴背纠缠。 树根互盘。 他的指腹触越过她的下门牙,摩挲过她尖锐的虎牙,触碰到她口腔里的软.肉,最后落在她后槽牙下牙床的边上,在那儿按了按。 随着他微微的用力。 她的牙龈又痒又疼。 《赤壁》里的这一场戏充满情.欲。 那些有频率的蠕动象徵了在下一场酣畅的大雨。 从画面里传来的声音难以让人忽视。 但却无人打破这种尴尬。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指腹再摁了摁她的牙龈,磨着那点长出来的尖锐角,缓缓问她:「是不是这里。」 桑未眠想嗯一声。 但因为他的手在那里,她变成了一种呜咽。 「你长智齿了桑未眠。」他却这样说道,缓缓把手拿出来,再度摁在她的脸颊上,「这里。后槽牙的地方。」 口腔里的涎水染上他的指腹,最后却落在她此刻变得滚烫的脸上,形成一个小渍,像极了此刻电影里被那些动作产生的水晕开的字。 她有些麻木地不知道说什么。 「你这智齿来得够早的啊。」他像是个「专家」一样,虎口扣住她下巴,还在那儿盯着她的口腔,「二十五岁长智齿,你有点晚熟了桑未眠。」 「不过我看不严重,位置是对的,你再观察几天,等它完全长出来了就没事了。」 桑未眠喃喃:「没、没事了吗?」 她的语气几乎要被电影起伏的气音淹没。 「应该没什么事。」他这样说道,但想了一会,又说,「我再看看。」 像是要再确认一遍。 (看牙齿,不是那啥,我真的,审核大人你……) 齿贝或尖锐,或斜面,他们是人体最坚硬的东西,可以捣碎任何进入口腔的入侵者。 桑未眠张着嘴,她的思绪在游走。 空调风还开着。 那风从宽敞的家居服的下面吹上来。 她明明有些出汗的脖子以下的部位,却此刻传来一阵凉意。 那种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她含煳不清地说着: 「顾南译,我想回去一趟。」 (看牙齿啊啊啊,再这样真的算你误锁啊) 他手往里面探,再次触碰到她口腔边上的那块软.肉,下巴微抬,琥铂色的眼睛此刻变得有些幽深:「回去做什么。」 大屏幕上充满了荷尔蒙的艺术画面。 造物主给于男人和女人不同构造的曲线起伏蔓延。 桑未眠低着眼睑,颤了颤睫毛,轻声说:「我没有内衣可以穿。」 第67章 春日未眠(二更) 她说她没有内衣穿。 桑未眠说这话的时候红着脸。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直接地和他说她的窘迫。 这样的直接好像他们是什么十分亲密的关系一样。 他听闻这话后,松开她的牙口。 她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电影终于放完了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片段。 他问她:「不能去买?」 她小声解释:「家里都有的。」 那本不该是由他们两个可以这样直接拿出来讨论的话题。 顾南译顿了顿:「那我给你去拿,你放哪里了。」 桑未眠想着那样的场景,她的那些贴身的都放在衣柜的那个小隔间里,一打开都会被看到,那有些私密,她摇摇头。 顾南译义正言辞:「你现在不大好出门,都在找你呢。」 桑未眠:「可是……」 顾南译像是看穿她的顾虑:「你就告诉我在哪儿,我闭着眼睛给你拿出来,行不行,我不看。」 桑未眠:「可你……可你闭着眼睛,怎么知道谁和谁,是……一套的。」 顾南译没想到还有这一个层面。 顾南译:「一定要穿一套的?」 这下桑未眠更窘迫了,这话说的好像她心存不良一样,像是好像随时都准备要上战场的士兵。 桑未眠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好……最好是一套的。」 他脸上神色平常,但若有所思,顿了顿,问她:「给你拿哪样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有一套白的。」她那样描述。 「什么样?」 不用问这么仔细吧。 桑未眠:「就,有点蕾丝边边的那个。」 顾南译:「嗯,还有呢。」 桑未眠:「还有一个黑色的。」 「比较简单的那种。」这会桑未眠没让他问了,自己加着表达。 顾南译:「也都是要一套的?」 桑未眠低头:「嗯。」 他神色如常地只是认领任务一样,而后又问她,「还有什么要拿,衣服是不是也要?」 桑未眠:「你挑几件吧。哦,如果你挑浅颜色的衣服的话,麻烦你再拿一下小背心。」 顾南译的神色显然是不大理解。 桑未眠解释:「就是小吊带,穿在里面,防止透色的。」 顾南译:「我找找吧。」 放置内衣的衣柜里还有些别的款式更为夸张和露骨的内衣的,桑未眠怕他看到,忙阻止他:「你别乱翻呢。」 顾南译睥睨她:「桑未眠,我要靠眼睛识别的,我不翻我找不到的。」 桑未眠:「那你……那你精准一点。」 这话把他逗笑了。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 那点好听的笑声迴荡在她耳边持续了好一会儿。 桑未眠有些羞恼:「你笑什么顾南译。」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桑未眠蹙着眉头瞪他。 但他依旧吊儿郎当地在那儿笑。 她问他笑什么,他忽视她的责难。 桑未眠觉得自己没面子,不喜欢他这点意味深长的笑。 她不高兴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要走。 手腕却被攥住。 他拉住她:「去哪儿啊——」 桑未眠:「你笑话我。」 「没有。」他拉她过来。 手腕轻巧一带,她转过来,跌在他膝盖上。 她慌乱地要起来,却听到他说, 「又不是以前没见过,桑未眠,咱俩用不着这么生疏吧。」 他语气缓缓,手还扣着她手腕呢。 桑未眠是落在他的怀里的,他的气息带着一点点笑意落在她的后脖颈上。 那纤细的绒毛先感受到了它们。 理智告诉她要起来,但身体不是很听使唤。 他握着她的手松开,虚握的拳变成宽大的手掌,那手掌五指撑开,开始一点一点地扣进她的手指里。 她的手心传来暖意,她不敢往后看,只觉得他在靠近,因为她脖子上的那些小绒毛率先触碰到了他的鼻尖。 门铃却在这一刻如雷鸣般响起。 外面的人像是一刻也等不住一样,开始对密码锁进攻。 嘀嘀嘀响了几声之后,密码锁在报错,门内桑未眠惊慌失措。 顾南译脸色也一脸难堪,他解释:「应该是我妈。」 桑未眠她没想到有人会来,一时间方寸大乱:「我我我……我怎么办?」 她莫名结巴。 顾南译:「你先去房间里。」 桑未眠:「她进来怎么办?」 顾南译:「你反锁,她不会进来的。」 敲门声已经有点暴躁了。桑未眠连忙躲进主卧的房间里,她关好门,心惊胆战地躲在门后面。 顾南译藏好了人,这才去开的门。 一打开门,果然外面站着怨气冲天的顾婷。 顾婷:「干嘛呢顾南译,敲半天了也不来开门。」 顾南译:「刚运动完回来,洗澡呢。您一大早地往我这儿来干什么?」 「密码改了?」顾婷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藏人了?」 顾南译还用毛巾捋着头呢,「我藏什么人啊我。」 爱管闲事的毛球此刻出来,见到顾婷,喵一声。 顾婷看向顾南译:「你养猫了?」 顾南译嗓子里应一声。 毛球是个自来熟,见谁都要去蹭一裤腿子的。 顾婷眼见是个来亲热的,倒也不排斥,只是她左看右看,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哎,我记得眠眠有只差不多的。」 顾南译顿了顿,跟没事人一样回她:「是吗?」 顾婷:「是啊,我前段时间不是在桑家嘛,你桑叔让眠眠回来住的时候,她就带了只来,跟你这个差不多,不过后来也没见她带出来过了。」 顾南译嗯哼一句:「猫嘛,都长得差不多。您今儿来干什么的?」 他把顾婷的话往远了带。 顾婷反应过来,换了鞋:「一大早就给我忙坏了。」 她边进来边打量了一圈,「你倒来得个淡定,你都不知道外面怎么了。」 她说到一半手一挥,「给你妈我倒杯水。」 顾南译随即给她倒了杯柠檬水,顾婷眼神跟着他过去,却发现水吧上有杯牛奶。 奶渍还落到一半呢,显然是刚刚才有人喝过。 顾婷问他:「顾南译,你什么时候爱喝牛奶了?」 顾南译也见到了那杯牛奶,他神色微微变,随即又恢復如初:「我本来就爱喝牛奶啊。」 顾婷:「你从小就不爱喝,我是你妈我能不知道。」 顾南译:「那我不是长大了吗,我长大了我就爱喝了。」 顾婷还是看着他,觉得他不正常。 顾婷:「你是去西城压力太大了吗顾南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顾南译:「没有,您别瞎想。」 他把那杯柠檬水放在她面前,「您说,到底是有什么事。」 顾婷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语气埋怨:「我要被桑家那个老太婆气死了。」 顾南译抬抬眉毛:「桑家奶奶?」 顾婷:「是啊,晏家不是闹笑话了吗,哎,顾南译你知道晏家的事吧?」 桑家订婚那天,顾婷只是通知了顾南译,但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没找到他,后来好像匆匆忙忙瞥见个身影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了,所以顾婷不大确定顾南译知道这事。 顾南译:「知道,不就是晏自遥养着的那个女人闹上门来了吗?」 他可太知道这事了。 顾婷:「是哇,我不过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看到他们打起来了,乱的嘞,你桑叔也为这事生气。」 顾南译:「说来说去,这事跟您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一大早气唿唿地来我这儿。」 顾婷:「是说啊,给我有什么关系!桑家那个老太婆拉不下脸来眼见和晏家婚事不行,主意就打到我头上来,说晏家提供不了支撑,让我母家,让你外婆,让你舅舅,给他们找关系,拉资源。」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婆,她本来就不同意我跟你桑叔的事。还有你那几个舅舅,你那些个舅妈,一点旧情都不念,就防着咱母子两个,好像我要靠着他们什么似的,我都说了顾家那些分出去的,我不会要一点的,我靠我自己不照样混的风生水起的嘛。」 顾南译想说,老实说,她现在混的跟「风生水起」这几个字搭不上任何一点关系。 顾婷:「还要让我去求他们,偏偏我还不能说什么,你桑叔也真是的,什么都是家里这个老太婆说了算。我还听说她对媳妇要求很高,你知道汲汲妈妈,她以前也算个富家小姐的,嫁过来后低眉顺眼的一直当全职太太,社会关系全被那老太太断了。我感觉我嫁过去我往后的日子就被这位皇太后管死了,你说她一大把年纪了安详天伦不好嘛,非得管来管去的。」 她说半天,顾南译抬抬她手腕,示意她喝水。 顾婷喝了口水:「要我哪一天当婆婆了,才不会像那个老太婆一样。」 顾南译轻飘飘地:「还当婆婆呢,您这会不是上赶着给人当媳妇。」 顾婷:「那我不是为了咱俩嘛。」 顾南译:「您这事别赖上我啊。」 顾婷回头埋怨他:「哎,顾南译。你现在跟我摘清关系是不是晚了点。你说你要是之前娶了思爻,我现在至于这么被动嘛,去哪哪都走不顺,这昌京城全是势利眼,咱母子一没了沈家,二没了王家,如今可就连桑家老太太都看人下菜越发过分了……你说我总是说要独立,要自己搞出点事业来的,可偏偏哪里都碰壁,最后落得个什么结果?受了委屈只能到儿子这里来哭——」 顾南译:「怎么就碰壁了,谁还给你壁碰了。」 顾婷这会子声音低下来,还有点难见的委屈:「还不是北城的那个渠道商,他还说跟我做生意是看在沈家人的面子上的,要不是你爸,他才不会跟我做生意。」 「什么都跟沈家扯上关系,我都离婚十几年了。」顾婷女士边说边还真哑起嗓子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下来:「见风使舵的一帮人,方太太他们现在下午茶都不叫我了。」 顾南译对顾婷这种唠叨显然习以为常,他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怎么不叫你了,上周不刚给你买了个你挂嘴边一年的那个包嘛,拿去显摆啊。」 顾婷那张好看的脸上还哀怨着呢:「人家都是老公送的,才拿出来显摆。」 顾南译轻嗤一声:「怎么着,您儿子送的,不给你长面子?」 顾婷有些难过,跟个小姑娘似的在那里抽了抽鼻子:「主要是我没有老公。」 顾南译瞅她一样,哄着她:「您这盛世美颜要老公还不分分钟的事,他们是嫉妒你又不用看男人脸色,又有个贴心懂事的儿子。」 她从沙发里转过头,半哄没哄好的那种:「但是我没有事业的顾南译。」 「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她显然执着,顿了顿又说,「而且我觉得,你也不是特别贴心懂事。」 顾南译瞅她一眼,不理会她的责难。 顾婷人靠在沙发上,长长嘆一口气:「其实你妈我真的没什么,大半辈子了,折腾来折腾去的,要说折腾出了个啥,也没折腾出来个啥。一边又说不想借你爸的名义,但其实我自己早就也知道的,他们都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才跟我一起做生意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得了。但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儿子最可惜……」 顾婷又在那儿「心疼」他了。 顾婷幽幽地看了茶水边上帅得一塌煳涂的人一眼:「要不是你爸当年这么好看,我也不能鬼迷心窍地嫁给他。」 顾婷说到一半,又切换成长辈模式再次语重心长: 「我和你爸离婚了那就各过各的。但我得为你前途着想啊三哥儿,我就这么半年昌京半年临城的让你住,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让沈家那帮老辈们记得还有你这么一个人,我那是运筹帷幄啊,你大爷爷家,我哪年不去卖好,偶尔遇上你爹,我还得做出个和平分手的样子来,为的就是让沈家给你指派一门婚事,保一个你的地位,好让你风风光光逍遥自在的继续为祸人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顾南译觉得自己有时候嘴巴碎是受了顾婷的影响。 翻来覆去的就讲这点事。 顾婷显然没有说完:「可你呢,偏不肯,现在好了吧,我早和你说沈家一屋子都是薄凉之辈,你婚事一撤,人家就扶着别人上位了,咱娘俩就成了昌京城的笑话,我还去什么下午茶啊,我买了包我也不想去了。」 她怨声载道的,拿腔拿调的临城话这会子都改成昌京话了。 顾南译被她念得头疼:「妈,差不多了,您回吧。」 顾婷美目一横:「你赶我走?」 「我无处可去了。」她拿出哭腔来,「桑家我住不惯,我要睡鹅绒被桑家奶奶抠门只给我睡棉花胎。」 顾南译气笑了。 他打趣她:「你这么和桑家奶奶不对付呢?」 顾婷:「如果可以的话我都不想嫁!」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顾南译清了清嗓子:「是这样,顾婷女士,我有个办法,让你以后不用受这个气。」 顾婷看他:「什么办法?」 「你听我说。」他再递给她一张纸,让她把眼泪擦一擦。 「西城那块地,我打算给我二哥。」 话音未落,顾婷一脸诧异:「顾南译你疯了。」 「您听我说完。小叔把这东西留给我,本就是给我当后路的,沈家错综复杂,给别人,不如给自己亲哥,您说是不是。」 顾婷:「可是你二哥他……」 她见过这个孩子的,小时候就心思深沉,后来当上预备掌权人后还听说他剷除异己杀伐决断的,没人从他手上能讨到好果子吃。 「我有数的。」顾南译这样和她解释:「等到西城那边事搞完了,我手上有沈家要的东西,那他们就不得不认我,我还不用给他们当棋子,今天指挥我娶这个,明天安排我娶那个的。咱还能自己说了算。你的那些个什么渠道商还得恭恭敬敬来给你道歉,太太圈就更别说了,本就是闻风而动的一群人,到时候你买个塑胶袋人都得来夸你有眼光,还有,鹅绒被有多少你就盖多少,用得着去桑家受这个气?」 顾南译是个会哄人的。 顾婷被她这样一套假设,心里觉得还挺美。 顾婷:「真有你说的那样好?」 顾南译:「我骗你干什么,不然我去西城干什么。」 顾婷:「他们说你去西城赌石头了。」 顾南译:「谁又在给我造谣了?」 顾婷:「谁让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顾南译:「我不想有着落了才和你说吗?」 顾婷:「那现在是有着落了?」 顾南译:「差不多吧,还得去西城收个尾。你别嚷嚷啊,坏我事。」 顾婷心情好了许多:「瞧你说的,你妈是这么心大的人嘛。」 但她说完之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又丧个脸:「不对啊顾南译。」 顾南译:「哪里又不对了?」 顾婷:「北边的生意有个大渠道,那是桑家的,我不嫁过去,桑家奶奶不会松口的。」 顾南译:「那对你很重要?」 顾婷:「很重要。桑家其实就是靠着那条线起来的。」 顾南译顿了顿:「那就是说,咱顾家,和他们桑家,非得联姻了。」 顾婷一脸哀愁:「是。」 顾南译:「我倒有个办法。」 顾婷:「什么?」 顾南译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也不小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该有一门像样的婚事了。」 顾婷:?????? 顾婷理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你去?」 顾南译:「我是我们家独苗,除了我,还有谁。」 顾婷抖了抖唇瓣:「和……和谁?」 顾南译转过头来,似是思忖一番,「想来想去,桑家适婚的——」 他的脸色颇为「左右为难」。 「也就桑未眠一人了。」 第68章 春日未眠(一更) 顾婷对这一番话显然是没有来得及消化的。 她美目瞪在那里,脑子迅速在那儿九曲十八弯地反应着,反应到后来,甚至竟然觉得顾南译说的有点道理的。 顾南译煞有其事地呷了一口眼前的白水:「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在顾婷看来,他应该是全世界最懂事的儿子了,愿意用自己一辈子的姻缘换自己母亲下辈子的自由。 顾婷反应了一下:「可,可眠眠不是你妹妹吗?」 顾南译乜她一眼:「是你生的?」 顾婷:「那倒不是。」 顾南译:「那算哪门子妹妹。」 顾婷:「桑家不会同意的吧?」 顾南译:「那他们有更好的选择?」 顾婷:「那倒也没有。」 顾南译:「那不就好了,况且你不是天天说喜欢桑未眠吗,你这么喜欢她,我娶回来给你当媳妇还不好?」 顾婷想了想,那样就不用她住到桑家去,而是眠眠住过来,她当婆婆,眠眠这么乖,她当婆婆一定不会像桑家奶奶一样的,到时候婆媳融洽,还不用受制于别人,他们一家两代过自给自足的日子,桑家还得看在眠眠的关系上把渠道生意给他们做,竟然也场景美妙。 顾婷再度磕巴:「那我……那我不嫁了?」 顾南译:「您本来和桑叔也没什么感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顾婷:「那倒也是。我本来是想着生意上合作,然后么想着下半辈子有个人商讨事情也是好的,加上你桑叔人其实还可以的,但你说感情不感情的,我一大把年纪还哪里来的感情。」 「如果我不嫁给桑城杨,而是你娶眠眠的话,」顾婷在那儿说着说着就自己想通了,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雷厉风行地起来:「那我得赶紧给你准备聘礼去。」 她想到什么是什么。 顾南译赶紧拦下她:「妈,这事得从长计议,您先去探探桑家口风。」 顾婷冷静了一下:「你说的是,桑家还在生晏家的气呢,这会子估计管不上这事,还有眠眠……哎呀我把正事忘了,顾南译,你帮着找找眠眠啊,她不见了,就让她那个工作室的伙伴和桑家带了个口信说她好好的,让桑家别担心。那怎么不担心,这么大个事对女孩子来说多丢人啊,这孩子不声不响的别去哪里躲起来越想越难过最后做出什么事来,顾南译。你找找你知道吗,她现在是你的未婚妻了,你要上心!」 顾南译嘴巴咧到耳朵根,语气还勉强压着呢:「行,我找找。」 顾婷起身像是要走了:「你别嘴上应,你真找找。」 顾南译送客:「我真找找。」 顾婷:「我还得回临城区,你小表哥儿子满月酒,我得回去。你西城项目抓紧点,你不弄到手你没法去找桑家聊的。」 顾南译:「知道了知道了,这事您甭操心了。」 顾婷一边换鞋一边还在那儿嘱咐他。 直到顾婷出去,那外头的门传来闷重的声响后,顾南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于是又走到自己房间,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出来了桑未眠。」 门反锁扣被一拧开,这才小心地扒拉开一条缝,先露出来的是桑未眠的眼睛,她左右看了一圈之后,才小声问道:「顾姨走啦?」 「走了。」他站在门前,手还扶着她门框呢,「你不用这样,现在可以大声说话。」 桑未眠像是舒了一口气似地从里面出来,她惊魂未定,问顾南译:「你们说了什么聊了那么久。」 昨晚上门虚掩着,所以她能听到客厅的那些动静,但今天把门都关严实了之后才发现这屋子隔音很好,桑未眠只听到顾姨有时候抑扬顿挫,有时候又哀怨连连,但听不清具体的他们说什么。 顾南译的眼神还停留在她脸上呢:「就、家常唠嗑呗。」 桑未眠眼见顾南译脸上还挂着点古怪的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想必是相聊甚欢,她在那里客套:「那你们家庭气氛还挺好的。」 可不是嘛。 你要不要成为我们这个温馨的家庭一员呢? 顾南译:「就那样吧。」 他和顾婷说了许久的话,这会不用吹头髮都干了,他随即问她:「我去给你拿东西,你去不去。」 桑未眠:「不是说我不可以出去吗?」 顾南译:「你可以坐在车里,趴着窗透气吹风。」 那听上去像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哈士奇。 不过她自己去拿衣服的话可以避免他翻自己衣柜。 不过她现在有点烦恼:「我只有这一套衣服。」 穿家居服出去不知道合不合适。 顾南译:「这一套怎么了,这一套多可爱。你一下子能年轻二十岁呢桑未眠。」 桑未眠想骂人。 顾南译:「你就在车里,谁能看着,就这么去吧。」 桑未眠还有其他的犹豫:「但鞋底会脏的,这不是家居拖鞋嘛,你家里这么干净,我出去踩一地泥。这鞋落不了地的。」 她昨天穿过来的是一双高跟鞋。 高跟鞋配这套家居服,不用别人说,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神经有问题的。 顾南译掀掀眼皮看她:「那怎么着?我给你抱进车里去。」 那倒也……不用。 有了这个建议,桑未眠很快能自洽:「回来擦一下鞋底就可以了。」 顾南译见她那个样子莫名觉得好笑。 他拿过玄关边上的钥匙:「那行吧,走吧。」 桑未眠走到停车场,才发现他今天开的不是平常那辆奔驰g系,而是换成了辆埃尔法。 桑未眠:「新车吗?」 「买了蛮久了。」顾南译解释道:「一般不爱开商务车,搞得自己跟司机一样。」 桑未眠:「那今天怎么开了呀?」 顾南译给她开车门:「这不是配桑大小姐嘛,大小姐今天是脚不沾地的女明星,当然要搞一辆宽敞的,窗户大的,供您一路消遣啊。」 他这话说得好听。 桑未眠随即往里进,也学着她那点语气回他:「那真是辛苦小顾师傅了。」 顾南译:「不辛苦,为大小姐服务嘛。」 他今天好像心情很好,不仅油嘴滑舌,脾气好像也不错。 他不爱雇司机,自己开的车。 今日像是为了符合他司机的身份,他压着速,车子尽量开着稳当,降下了点车窗,放进来徐徐的一阵风。 夏天早上的风算不上热。 前头的人开着车子。 车子前进在满目的夏天里。 桑未眠不知为何想起她错过的那几场比赛。 她坐在后面,随口问到:「顾南译,你明年春天,还比赛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前头的人却轻巧地说:「我退役了啊。」 「啊?」桑未眠很是惊讶,「你……你退役了?」 「嗯。」他却没什么语气上的变化,「今年祁城是我跑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桑未眠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你怎么不说一声啊?」 顾南译:「说什么?」 桑未眠:「说今年的祁城,是你的退役赛。」 那多可惜啊,三年前对他来说重要的大奖赛她没在现场,今年的退役赛她依旧没在。 她错失了那样有意义的比赛。 顾南译却跟没事人一样:「我那个时候跟你说,你会去吗?」 就像三年前他说了那场比赛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说希望她来,她却依旧没有出现一样。 他是不是当时因为已经对自己失望了,才觉得说那些都没有意义。 就像他了解自己那样,即便那个时候他说那是他的最后一场比赛,执着于他们两个重逢后那尴尬又离谱的关系,她也是不可能去的。 人生总是因为分离而产生遗憾。 桑未眠把窗户按得更下来了点。 沉默许久之后,还是顾南译先说的话:「那都过去的事了。」 「也没什么好看的,今年没什么能打的选手,我也开腻了,未来就交给年轻人吧。」 这话说得他多老似的。 「外婆那儿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大,我还得管着俱乐部,再说西城那项目进度也一般,我事情太多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还是要以正经事为重。」 桑未眠品着他这话。 她觉得他今天怎么有点臭屁嘚瑟。 「桑未眠。」 他突然这样叫她。 「嗯?」桑未眠回过神来。 「顾家那宅院,你去过的咯,那宅子,外婆给了我。」 他说的是那个园林一般好看的那个房子,那可是个好住处。 桑未眠:「奥。那挺好的。」 他为什么说这个。 顾南译:「昌京这边的话,你大概也清楚,主要就是一个别墅然后我自己那儿的一个平层,我妈住的那个别墅原先是我爸的,不过早早地就更名给我了,平层的话是我自己买的,产权清楚,也没有贷款。」 他干嘛啊?炫富啊? 桑未眠只能客套一下:「那你还挺有钱的。」 顾南译也没接话,继续在那儿交代着:「车子的话我名下只有三辆,一个越野车,一个这个,还有个轿车。那几个跑车是俱乐部的,不能算我私人财产。」 桑未眠想着,俱乐部不也都是你开的嘛。 还「只」有三辆。 顾南译:「流动资金上呢,我卡里现金不多,可能就五百来万,股票基金帐户里大概还有八千万吧,今年股市不大好,赚的不多。拍卖行那边的藏品清的七七八八了,可能也就还有两三千万吧。其他的都在生意盘子上了——」 他说到一半,红灯的时候还转过来添了一句:「不过我生意上有负债,你介意吗?」 她介意什么? 他干嘛啊,交代老底啊。 桑未眠被他说的晕头转向的,但她想了想,她自己做生意也经常会有负债的,算是感同身受吧,她只是结结巴巴说:「不、不介意。」 「那就好。」红灯转绿,他发动车子,轻巧地说:「不会很多,我也能还得起。而且财产险、人身险、储蓄险我都有,有什么风险基本上都能应付,问题不大。」 他依旧还有很多话要说:「我家庭关系,你是知道的,顾家那边就我外婆了,我外公过世的早,他有几个胞弟,不过平时来往的也不多。我妈妈有三个哥哥,人都一般吧,不过你不用担心,也不怎么打交道。我外婆,你见过的,挺和蔼的一老太太,我妈,你就更了解了,昌京城最说风就是雨的就是她,人挺能作的,但心眼不坏。」 「沈家那边一时半会就说不清了,那都能画一张长长的图,等我有空了再和你慢慢讲吧。」 桑未眠彻底蒙圈:「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再遇一个红灯。 剎车轻踩。 车子准确无误地在白线边上停下来。 他转过头来,像只开屏的孔雀:「不干什么。」 「向你重新介绍一下我。」 第69章 春日未眠(二更) 桑未眠觉得顾南译有一点像动物园开屏的孔雀。 而且有什么好重新介绍的。 桑未眠:「老实说我们还挺熟的。」 顾南译:「但有些工作还是要做的。」 桑未眠:「什么工作。」 顾南译:「互相了解的工作。」 桑未眠顿了顿:「所以我也要那样对你介绍我吗?」 顾南译:「你不用。」 桑未眠:「为什么我不用。」 顾南译:「你我都知道。」 桑未眠:「你知道什么?」 顾南译在那儿一样一样地数着:「强势的奶奶,没什么感情的爸爸,净会闯祸的妹妹,带着地下情人大闹订婚现场的未婚夫,还有你那个不赚钱的工作室……」 他怎么这样。 他越说桑未眠脸越黑。 桑未眠没好气:「顾南译。」 顾南译看着前面的路,抬抬下巴:「不过你好啊,你是上天入地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仙女。天妒英才嘛,优秀的人总是比别人多一些坎坷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桑未眠这才觉得顺耳了些,她在那儿自我总结道:「那单论我这个人的话,还是不错的。」 顾南译笑出声来:「那你可太不错了。」 他那个语气依旧像是嘲讽自己。 但桑未眠今天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老小区停车位置紧张,但他们今天运气不错,在一个好乘凉的大树下下找了个位置。 桑未眠正要下车,看到自己小区楼下有个人的时候,连忙把自己的脑袋缩起来,低声说:「顾南译,你别下车。」 「怎么了?」这头带着个墨镜解着自己安全带的顾南译朝着她的方向看过去。 「晏自遥,他在我楼下?」桑未眠矮着身体。 顾南译摘了眼镜看着她:「桑未眠,你给人带家里来过了?」 桑未眠:「没有,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的。」 顾南译没说话,开了门自己要下去。 桑未眠喊着他:「你干嘛去?」 顾南译:「我躲着他干什么?」 说完之后,又把自己墨镜带上了,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砰」一声,车门一关,桑未眠拦他不及,只能见他过去。 晏自遥又站在离车子五十米的地方,他们说什么,桑未眠听不清楚。 —— 晏自遥绕了很大个圈子才从桑汲汲那儿打听到桑未眠住在这里。 事情因为莉莉安的出现而变得很难办。 桑家重颜面,出了这个事之后是宁可拆了两家合作的可能性也不肯低头再继续这个事了。 但晏家生意盘子上有问题,且晏家还看出了桑家的那点决绝中带着的犹豫,晏家母亲让晏自遥找桑未眠谈谈,挽回一下这个事。 但桑未眠却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切一样,躲着他们所有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这事没得谈了。 晏自遥只能来这个小区碰碰运气,却没想到在楼下碰上了顾南译。 顾南译带着个墨镜,吹着口哨,往他车子边上一靠,秉着点欠的痞劲:「嘛呢晏自遥。」 晏自遥大约身心疲惫,面具被撕破后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纠缠,语气平平淡淡:「你怎么在这儿。」 顾南译:「就准你在这儿,不准我在这儿啊?」 晏自遥收回表情:「我在这里等眠眠。」 顾南译:「就干等啊?守株待兔啊?」 晏自遥:「我是来道歉的,她总会出现的……」 顾南译啧一声,在那儿打断他:「晏自遥,咱真诚一点行吗,这也没摄像头,就咱俩,你别演了,早就看你那绿茶劲难受很久了。」 晏自遥:「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顾南译轻嗤一声,带着个墨镜抬着下巴看他:「现在变成我和你之间的事了。」 晏自遥皱皱眉头:「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顾南译拖长嗓音,「我发现你这人贼有意思,你跟人家姑娘八年纠缠的,应该挺深情啊,怎么就转头家里让你娶谁你就娶谁了呢?」 当着外人的面,晏自遥不想讲这些龃龉,但他说到这个事的时候,语气明显是塌了下去:「我不及三哥自由风光,不想娶谁便不可以不娶谁。」 顾南译苦笑一声。 他不再和他多言,只是劝他:「你回去吧,桑家这事吹了,你现在回去,还能保个体面,做出晏家纠缠桑家的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晏自遥听完这话后,抬起眼神反问:「晏家纠缠桑家?是谁先上门来求这门亲事的,他桑家不过是找了个私生女回来搪塞我们晏家,谁都知道桑未眠在桑家的地位,我们晏家肯点这个头,那是抬举他们桑家,他桑家老太太再怎么觉得脸上顾不住,倘若我们晏家让利三分呢,甚至四分呢……」 「你让利几分,这事都没有谈的余地了。」顾南译冷冷地打断他,「注意你的措辞,你再这样,就不是莉莉安来闹事这么简单了。」 晏自遥一愣,而后眼里缓慢积攒起哀怨:「是你——」 「哎,别呀哥们,这事别赖我头上,你要找就去找我二哥去。我哪里有这种本领。」顾南译轻飘飘地在那儿摘着自己,「我二哥,沈谦遇,你是听过他名号的,他腌臜手段多着呢,今天能说动莉莉安来找你,明天指不定还能翻出什么让晏家成为歷史的把柄来,那多不划算。」 顾南译秉着让人讨厌的口吻:「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别惹他。」 晏自遥:「我晏家和你们沈家从来都无瓜葛,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南译:「哎,纠正一下昂,莉莉安是我们兄弟俩派来的奸细?这事算在沈家头上,不合适吧。」 晏自遥知道,这事上是他和莉莉安一直都有解不开的矛盾。 太阳大,晏自遥就站在那光下,一点遮挡都没有。 顾南译见他那样子,又说到:「不过沈谦遇说了,他在新加坡的盘子总是有用得上晏家的关系的,你与其受制于晏家,要为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铺路,不如去找沈谦遇呢。」 他是好意。 晏自遥却说:「我不需要。」 顾南译:「那随你便。」 顾南译要走。 晏自遥却在他身后出声道:「所以桑未眠……在你那里。」 顾南译脚步一顿:「是又怎么样。」 晏自遥只是试探,却没想到顾南译真承认了,他有些震惊:「所以你真的喜欢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顾南译牙关一痒,转过头来,把墨镜摘下来,看着他:「没错,我就是想让你主动退婚,让桑家在这事上摘不出一点桑未眠的毛病来。」 果然和他猜得没错,他从桑未眠看顾南译的眼神里就看出来了,他们两个真的不是单纯的什么狗屁兄妹关系。 晏自遥:「那我算什么?」 顾南译:「你算什么?你在新加坡跟人开房的时候桑未眠有问过你她算什么吗,别演了,不过是哄着大人高兴的闹剧一场,男人点,你要是爱,你就爱,你要是不爱,你管天管地地管这么多干什么,还你算什么。」 你他妈算我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晏自遥这会无言,最后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以为这会儿心气这么高的桑家奶奶,会看上你嘛,你没了沈家,什么都不是。」 顾南译闻言只是轻笑:「你说的对,但做人吧,得自己有本事,自己有本事了呢,就不用仰人鼻息,就不用让你娶谁你就娶谁,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晏自遥闻言只是垂眸:「但不管怎么样,我早就不爱莉莉安了,她疯了,只能靠精神药物维持,我没法真和她断交。等我处理好这一切我会和眠眠讲清楚的,我会让她再给我个机会。」 不是,哥们,你油盐不进啊。 顾南译都累了。 他甚至都想直接把桑未眠从车上拽下来和他讲明白得了。 顾南译:「不是,我再讲明白点,桑未眠要成我老婆了,你再这样说话,我真的要动手了。」 晏自遥保持自己「清醒」的头脑:「不可能的,桑家不会同意的,况且你母亲不是要嫁个桑家吗,你们是兄妹,不可能的。」 顾南译一脸暴躁:「烦死了。」 他和他费这些口舌干什么。 顾南译气不打一处来,带上墨镜不和他说了,气沖沖地回了车上。 躲在车厢里的人见他们两个讲了好一会的话,最后以顾南译翻脸告终。 他大着火气过来开了车窗门,动静大到桑未眠都不敢惹他。 好半晌,等顾南译拿了瓶水咣咣灌了一半,桑未眠才弱弱问他:「说什么了啊?」 顾南译没好气:「就不是一频道的人。」 桑未眠顿了顿,试探说:「那要不要我下去和他说说?」 顾南译连忙来拉她:「别别别。」 晏自遥这会正愁满腔「痴情」没地儿说呢。 桑未眠:「那怎么办,那我也不能这样躲着吧,还得上去拿衣服呢。」 顾南译:「不上去了。」 桑未眠:「不上去了?」 顾南译:「给你买新的。」 桑未眠:「买新的?」 顾南译笑了:「你是复读机啊桑未眠。」 他这会子被原先的人惹的情绪全部消散了,他和那二愣子计较什么呢,人都在他这儿呢。 于是顾南译又恢復刚刚那种嘚瑟劲:「全买新的,刷我的卡,想买啥就买啥。」 「三哥今天好大气。」桑未眠坐在角落里这样喃喃。 这话捋得他毛更顺了。 他带上墨镜,启动车子:「嗯啊,三哥今天请你。」 —— 虽然顾南译说他来买单,但桑未眠其实最后就简单地买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就一条简单的素色裙子之类的。 她想着自己也躲不了几天,这不过给桑家一点下马威,过几天也都是要回去的。 至于内衣之类的…… 顾南译在她身边,桑未眠几次经过内衣店,都不大好意思进去。 一楼大厅有一家超级大的「维多利亚的秘密」。 桑未眠闭着眼睛正打算从哪儿「偶尔经过」,身后的人却叫住了她,在那儿扯着嗓子:「桑未眠。你不出来买内衣的吗?」 商场里人来人往的,桑未眠穿一个幼稚的家居服已经很招摇了。她缩着身子走到顾南译身边:「你小声点儿。」 顾南译:「这有什么好小声点儿的,人家开店大大方方的。你是消费者你反而不好意思了。」 桑未眠有点头疼,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顾南译:「不买?」 他睥睨她:「那你没的穿了。」 他转手要走了。 桑未眠攥了他衣角,抓住:「要买的。」 她脸都有点红。 但他和来超市买菜买鸡蛋似的一个表情。 他这个人怎么脸皮这么厚啊。 「那进去瞧瞧啊,这不专做内衣的吗?」 桑未眠红着脸。 其实之前桑未眠也来挑过这里舒服的款式的,但大多数情况都是自己来的。她之前自己来的时候还能保持着对「艺术」的欣赏,研究一下一些性感款式。 但这会进来原先她觉得还蛮好看的性感款式跟针似地扎着她的眼睛。 顾南译一进去,周围一圈小姐姐看过来。 身边经过的女孩子: 「我去,这么帅。」 「别看啦,人家有女朋友了啦,和女朋友一起来选内衣的。」 「呜呜呜我什么时候能吃上这么好的,我要吃上这么好的,我现在就去沖楼上巨性感区,就那个小裤背后全是蝴蝶结能直接解开的那个……」 「你轻点!都被人家听见了!」 两个女孩子咋咋唿唿地经过。 顾南译原知道这是专门做内衣的,但了解不多,一进来之后,他只是扫了两眼,等到看清楚那些大胆的设计后,然后战术性咳嗽,插着兜,不往前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桑未眠只是发现他不大自在,非常直女地回头看他:「怎么了?」 顾南译:「那什么,你自己看吧。」 桑未眠:「你不看看吗?」 她本意是说毕竟是他付钱,他是不是也得有个知情权。 顾南译滑了滑喉结:「你要我一起看看?」 桑未眠看了看挂在那儿连体的蕾丝透明胸.垫加三角裤,顿了顿:「看、看、看吧。」 顾南译硬着头皮:「行,我看看。」 然后两人就一左一右地站在那挂得琳琅满目的各种样式的sexy y下各怀心事。 前开的内衣扣子、后开的丁z裤,大量的直白中混着一些若隐若现的留白。 沉默。 桑未眠感觉他们和定格在那儿的动画一样,她仿佛还能感觉到头顶的乌鸦飞过。 最后还是顾南译先打破这种沉默:「你、你选、选啊桑未眠。」 桑未眠:「我、我在、我在选。」 顾南译:「你、你、你别站着啊。」 桑未眠:「哦,我,我,我走两步。」 顾南译:…… 最后还是温柔的店员小姐姐出来解救了他们。 「需要帮忙吗?」 桑未眠忙说:「需要。」 顾南译松了一口气:「你陪她看看吧。」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出去了。 有了店员小姐姐的支持以后,桑未眠自在了很多。 她量好尺寸的时候看了一眼在外面等着的人。 她看到他已经在店门口了,朝着外面在打电话。 她随即才算还自如地逛起来。 最后桑未眠挑了几款舒适度为主好看为辅的内衣款式,去试衣间对比了一下留了两款。 销售见她多看了边上挂着的有一点性感的吊带睡衣,随即建议她试试。 上身之后冰丝面料的,她也觉得好看又舒服。 但胸前楼空的设计还是有点性感。 她犹豫了一下,从镜子里看到自己。 不长的吊带裙摆下露出自己纤长又白皙的腿,淡粉色裙子颜色把她露出来的手臂和脖颈也衬着盈盈泛着一层粉色。她胸口捂住的地方是这个裙子最好看的地方,若隐若现的蕾丝花纹做的很亲肤。 她把手撤掉,从镜子里看到自己。 胸口因为起伏而盛满光,她可以从镜子里就看到蕾丝花纹口下她虚虚实实的身体。 那让她……也觉得很漂亮。 如果有人会在一次晚归的时候,意外地闯进这一片迷雾…… 她希望是看到她们最美的样子。 她是那样不受控制地想着,也是那样鬼使神差地把这条吊带裙带出了试衣间。 顾南译打完电话就在收银台这边等她。 他这会子倒是面色如常,过来问她:「买好了?」 桑未眠像怀揣心事的小偷一样,这会子脸又红起来,她点头。 店员在那儿拆着衣物上的磁料。 顾南译随意扫了一眼,见她大约是买了两个中规中矩的,但目光收回的时候,看到一件单薄布料的淡粉色蕾丝裙。 他的目光暗了暗。 而后滑了滑喉结,从钱包里拿出卡,递给收银员。 —— 桑未眠最后和顾南译从商场里出来的时候都过了晚上。 晚餐是在一家西餐厅吃的,桑未眠却拘泥于自己穿的那一身家居服上不了台面。 他却说那有什么关系,咱又不是不付钱。 他最后不由分说地拉她进去。 黑红色的装修风格压着夜的喧嚣和嘈杂,只过滤出混着西洋乐曲的旖旎。 桑未眠格格不入地坐在精緻的桌面台上,她眼见周围姑娘都是画好全妆穿一个带一点点夜色斑斓的亮闪闪小裙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轻声和顾南译说:「顾南译,我被来来往往的人笑话很久了。」 顾南译给她微微倒了点红酒:「怎么会,人家在羡慕你的松弛感。」 桑未眠:「松弛感?」 顾南译掀掀眼皮:「可不是嘛,你想,家里得有多大资产,这人身份得有多高贵,才能穿个睡衣来预约制的餐厅吃饭呢。」 他这话虽然是揶揄哄着她的,但让她听了是舒服的。 桑未眠:「这餐厅是预约制的嘛?」 顾南译:「你很会抓重点嘛。」 桑未眠:「你什么时候约的。」 顾南译:「前几天。」 桑未眠:「前几天?」 前几天他就约了这儿,是要跟谁来? 桑未眠:「你和谁来呀?」 差点说漏嘴,顾南译改了口:「怎么,我一个人,不能来?」 桑未眠:「你一个人来这里吃饭吗?」 顾南译:「不然呢,来这里拉小提琴?」 餐桌远处有一个男人在拉小提琴。 桑未眠把眼神收回来:「那你怎么带我来。」 嗯。怎么带她来。 顾南译把倒好的酒杯递给她,不经意似地说着:「不带你来带谁来。」 周围充斥着绅士的轻声细语和女士的巧笑嫣然,来这儿的男女大多数都是来约会的。 桑未眠接过红酒杯,垂着眸:「我们这样,有点像约会。」 坐在对面的人笑了一下,而后把切好的鳕鱼排送到她面前,低低地问她:「嗯,那我们这样,是不是约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他把话又推过来。 桑未眠脸红。 但她摇摇头。 顾南译笑一声,不再逗她,恢復正经样子:「带你吃顿好吃的,我马上就走了。」 这话说的突然。 桑未眠抬眸看他:「是去西城吗?」 顾南译:「是,那项目过几天要上会,我得回去一趟。」 说完之后他又在那儿补充,「不过还有几天,我还能留在这个留几天,总是要看你把事情都解决完了,才好回去的。」 桑未眠:「那你也可以早点回去的,我又没什么大事。」 顾南译:「那我不在,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桑未眠:「谁能欺负我啊?」 顾南译:「能欺负你的人多了去了。」 桑未眠:「我有手有脚,能自己抗争。」 顾南译:「是吗?」 他这声是吗是的非常的讽刺。 桑未眠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找话题来反驳他。 他也像是个得逞的坏蛋,这会儿不说话了,只是目光盈盈的喝着酒。 桑未眠本来想说他们开车了,不好喝酒的。 但顾南译说出来玩,总是要高兴的,是可以叫代驾的。 桑未眠后来就由着他了。 他喝了不少,却不给桑未眠喝。 他说她一喝酒就睡觉,没意思。 「那怎么样才是有意思的。」桑未眠问他。 他用手肘撑着自己的头,那些淡淡的酒意蔓延到他的眼底里,那好看的眼因为这种层层渐变的晕染而变得甚至有些迷幻。 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毫不避讳地那样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她:「这样是有意思的。」 那种眼神带着一种灼热,那让桑未眠的耳根子开始发烫:「怎么样?」 顾南译依旧看着她:「就这样。」 桑未眠觉得他喝多了。 她推搡了一下他:「顾南译,你喝多了。」 顾南译懒懒收回手臂:「这才哪到哪。」 桑未眠:「回去了啦。」 她怕他再喝真的醉了,那很麻烦。 顾南译于是让人过来刷了卡结了帐,然后两人就起身从店里出来。 桑未眠还回头看他:「你行不行?」 顾南译人站在电梯口,插着个兜,鼻子有点红,点点头。 他喝酒后话挺少的,反而和平时不大一样,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插兜,安静地站在一边。 桑未眠估计他基因里知道自己什么状态下是最好看的。 就连醉了,也是知道安静易碎惹人怜爱的模样胜于满口胡言的莽夫形象。 桑未眠问他:「你叫代驾了吗?」 顾南译:「嗯。」 话挺少哈。 电梯来了,两人进了电梯。 整个商场和电梯的空调打的很低。 顾南译把自己那件挂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罩在桑未眠身上。 桑未眠:「我不冷。」 他却坚持:「你穿上。」 桑未眠:「我真不冷我这个是长袖的。」 顾南译:「你穿上。」 好吧喝多了他还有点子执拗。 电梯到负二,他走在前面。 桑未眠觉得他神志还是很清醒的,秉持着他自己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原则,从别人的车位边上绕着过。 临近夏夜,桑未眠都捂出一阵汗了,她趁他不注意,悄悄地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了。 两人最后上了车,打了车子的空调,在那儿等着代驾司机来。 夜色是沉沉的,只剩车子里内敛又高级的仪錶盘透着微微的光。 顾南译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来听了好一会,但只是要么就点个头,要么就嗓子里低低应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挂了电话,不言不语地在她身边的位置坐着。 桑未眠问他:「怎么了?」 顾南译这才掀开眼皮看她:「西城项目上会提前了,我明天就得过去。」 「明天啊。」这么快。 桑未眠接触到他看过来的目光,他此刻眼神里朦朦胧胧的。 她想到刚刚他坚持说要等她把事情办好了才回去的那个决定,在那儿说到:「没关系的,我自己能应付的。」 顾南译看着她,没说话。 桑未眠讪讪:「真的。」 他坐在她身边的那个座椅上:「那你过来。」 桑未眠:「我过来干嘛……」 顾南译:「你过来。」 桑未眠拿她没办法,只得起身。 他却率先伸手来牵她。 不是和以前的那样,他的手掌总是隔着衣料抓着她的,他这次是直接握着她的手腕的。 那宽大的掌心可以很轻松地握住她的整个手腕。 温热的触感象徵着他此刻因为酒精而起伏的脉搏。 他手一用力,拉她过来,让她坐在他膝盖上。 那突然的靠近让桑未眠措手不及。 他的一只手从她揽着她防止她掉下去,另一只手依旧握着她的手腕,甚至因为这个动作调整了一下来到她的手肘。 他的眉眼低下来。 车子里的光本来就是昏黄且晦暗。 那一点点带着酒精的味道盘旋在他们之间。 他出声:「桑未眠,我明儿走了。」 她能看到他因为低下头来而更清楚的眸子,酒意让它变得沉湎又混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嗯。」她想挪开眼神,但又挪不开,只能机械的点点头。 他原先握着她手臂的手松开,手却再度来到她的脸庞边上。 那一点点带着粗糙的指腹纹理和她脸上细嫩肌肤触碰的感觉像一阵电流。 他一下一下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我不在,离那个晏自遥远一点,知道吗?」 「知……知道了。」她只能这般应承他,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 顾南译:「离所有男人,都远一点。」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了抬他的腿,让她更靠近他的鼻尖,她身体不由地战慄了一下。 「嗯。」桑未眠只能低低应一声。 他手从脸颊到她耳垂,混着酒气带着原来那点春日融融的茶香,点着她柔软的耳垂,拖长声音问她:「桑未眠——」 她抬眼,眼尾有一点点因为肾上腺素的产生而变红。 他目光盈盈问她: 「你是不是买了好看的小裙子?」 第70章 春日未眠(一更) 他问她是不是买了好看的小裙子。 那让她慌乱。 他怎么知道的…… 桑未眠只能在那里装傻:「哪条、哪条裙子。」 他微微挑了挑眉毛,像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直接在那里戳破她:「粉色的那一条。」 桑未眠惊讶:「你、你看到了?」 「嗯。」他手还没离开她的脸,「款式蛮特别。」 桑未眠想到那个裙子的样式,想到穿起来后大半个兔子都露在外面,她脸更红。 他却问她:「是晚上睡觉穿的?」 她点头。 「那就是睡衣咯。」 「嗯。」她声音更小。 「料子舒服吗?」他说着眼神就落在放在他们身后的那个袋子里,另外一只手还抱着她呢,空出来的手把那纸袋子拿过来。 「你、你干嘛。」桑未眠伸手挡下他,眼睛盯着他。 「看一下都不可以?」他头还侧着呢,手已经伸到那纸袋子里去了。 冰冰凉凉的触感逐渐从他的指尖晕开。 那甚至有点像她的皮肤。 触碰上去,也是这样凉凉的。 桑未眠:「男女、男女有别……」 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好离谱。 顾南译:「我只是看一下料子,好歹我也算半个行家。」 桑未眠盯着他。 他耸耸肩:「我搞布料的。」 他说的像是个正儿八经研究品目的商人。 「你、你下次再看。」她人还在他怀里,手却慌里慌张地把东西藏起来。 「下次?哪次?」他不依不饶。 「就下次呗。」桑未眠打着马虎眼。 「哪种下次,下次一定的那种下次?」 他笑话着她找的这个藉口。 桑未眠左右都找不到应对之道的时候,手机铃声却这一刻响起,桑未眠感恩,趁他拿手机的时候慌乱地从他的腿上下来。 原是代驾到了。 有外人在,好像一切都才恢復正常了一点。 车子里的空调打得低。 桑未眠坐在车上揉了揉手臂。 顾南译人微微靠在座椅上,眼神扫过她在那儿搓着的手臂,出声对司机师傅说:「师傅,麻烦您空调打高一点。」 「好嘞。」 这之后,顾南译伸手过来,不言不语地把五指执拗地入侵她的手掌,把自己的掌心贴着她。 桑未眠有点不好意思,前面有人,她就用右手单手给他发消息。 桑不睡觉:【你干嘛?】 原先放在他膝盖上的手机亮了亮,他低头,面部识别打开手机后,竟然用左手给她发消息。 顾不过来:【想牵手。】 他这样直接倒是让桑未眠不知道回什么了。 桑未眠觉得他喝多了。 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是他的消息又弹出来了 顾不过来:【怎么手还是这么冷。】 桑未眠试图看去,却发现她在路灯忽明忽暗的光线阴影里不是很能看清他的表情。 桑不睡觉:【我天生就这样的。】 桑不睡觉:【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不过来:【我知道的。】 顾不过来:【我以前抱过。】 桑未眠顿了顿,又回他。 桑不睡觉:【那是过去了。】 顾不过来:【那现在呢?】 桑未眠迟疑了一会,又回:【现在是未来的过去。】 顾不过来:【所以过去是未来的进行时?】 所以过去=未来? 顾南译轻笑了下,摁灭了手机。 车子最后停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 顾南译带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还牵着她的手。 桑未眠没挣脱,她眼神就落在他们的相扣子在那儿的手上。 她想了想,他们从前好像不大牵手的。 她总是缩着个脑袋跟在他身边,不大讲话的像个木头,总觉得他们的感情不见天光。 如今三年已过,她虽然依旧有不知未来的感觉,但这次被他牵着,却觉得很踏实。 甚至进电梯的时候,她还小声说了一句:「顾南译,你的手很好看。」 顾南译左手去摁的电梯,右手还牵着她,嗓子里带着笑意嗯了一声:「这么好看的手被你牵走了,高不高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他又恢復成那个臭屁的样子。 桑未眠挑了挑眉头:「一般。」 「还一般。」他牵她出来,「要哄桑大美女高兴,可真难。」 房门一开,毛球跑了过来,顾南译话都还没说完呢,桑未眠就撒手。 有了毛球就不要他了。 顾南译嘆口气,他站在边上说道:「桑未眠,我明个要去西城了。」 桑未眠还在和猫玩:「好哦那你收拾东西哦。」 顾南译:「我这次去好几天。」 桑未眠拿着逗猫棒:「那你要多带一点衣服。」 顾南译拿她没办法,又觉得自己喝完酒有些迟钝,于是就随着坐在沙发上,扯着自己的衬衫扣子。 桑未眠和毛球玩了一会,见他没动静了,才转过头去看他,又见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里,于是走过去问他:「真喝多了?」 「嗯。」他这会子没逞强,「稍微多喝了一点,散会就没事了。」 桑未眠:「那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啊。」 顾南译:「没买呢。」 桑未眠:「啊,明天要走了你今天还没买?」 顾南译用手撑着头:「我都考虑要不要招个助理了,连买票这种事都要我来做。」 桑未眠:「招一个吧,不过你脾气这么臭,给人工资得开高点。」 顾南译瞥她一眼:「咱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你都可以对我这样直言不讳了?」 桑未眠:「我就是比较真诚地建议。」 顾南译:「行,那我招个女助理。」 桑未眠垂眸:「好男人都不招女助理的。」 顾南译:「谁规定的,你这是偏见。女助理做事细緻。」 桑未眠:「那我也要招一个男助理。」 顾南译睥睨她,提高声音:「你招男助理干什么?」 桑未眠一本正经:「工作室现在就我们三个女孩子,到个货提个东西的不方便。」 顾南译:「甭招了,不就是提个东西嘛,我给你去提就完了,费那钱干啥?」 桑未眠:「你免费吗?」 顾南译咂咂嘴:「好歹请我吃一顿饭吧。」 桑未眠觉得划算:「那行。」 顾南译做了个「你最屌」的表情,而后眼神落在手机机票界面上,他看了一会,把手机丢给桑未眠,嚷嚷:「不行,我眼睛花了,看不了字。」 有这么夸张吗? 桑未眠接过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列表,在那儿和他「汇报」:「明天还有三班直飞,早上七点太早,下午四点的飞机的话到了就没有什么休整的时间了,最好的时间是早上十点,你看这班怎么样。」 他闭目养神,显然对这种有人安排的样子很是享受,嗓子里低低「嗯」一声,而后拖长声音:「建议你汇报的时候说敬语,然后加一个称谓。」 桑未眠:「什么称谓?」 他掀开一只眼的眼皮,欠扁地看着她:「顾少。」 桑未眠丢了只枕头过去。 「你自己定吧。」她不高兴了,把手机也丢给她。 「哎哎哎。」他过来拉她的手,「别嘛,帮我定嘛,我喝醉了。」 他语气软下来,还跟人撒娇。 他这人怎么这样。 桑未眠:「我看你是装醉。」 顾南译:「真醉了,真醉了,看看。」 他又把手机递给她。 桑未眠架不住他的好声好气,又拿起手机。 顾南译:「支付密码六个1。」 桑未眠:「你这也太简单了,你设个难的呀。」 顾南译挑眉:「简单嘛。」 桑未眠:「都是重复数字,太简单了。」 顾南译:「那123456怎么样?」 桑未眠:…… 桑未眠肯定他:「很好。」 顾南译:「主要我记不住,设个难的我怕忘了。」 他轻飘飘地说:「我就说我需要一个助理。你瞧瞧,单身男人的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 他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在旁边一言不发只知道一心一意买票毫无半点知觉的笨女人,觉得他这样不行。 于是他身子微微侧过来,看着桑未眠:「桑未眠——」 「嗯?」她还没抬头,盯着手机屏幕显示的「正在预定中」。 顾南译:「要不咱俩搭伙过日子呗?」 桑未眠只是抬抬眼,而后只当他是喝醉酒了胡说八道,于是骂他:「神经。」 「买好了,明天十点的票。」她把手机扔还他,然后起身把自己东西拿回房间。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顾南译还在那里嘟囔,「拒绝别人也就算了,你怎么还骂人。」 说归说,不过他也习以为常。 桑未眠从前就是这样的,他说还几次「要不咱俩在一块呗」,她要么当没听见,要么也这样似的但他在放屁。 大不了他重新追一遍嘛。 总之现在大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他也可以慢慢来。 这小没良心薄凉的很,他这一腔热血早早就做了要被浇灭几次的准备。 总之她现在不抗拒他了。 那就是好事情。 —— 第二天顾南译起来的时候,桑未眠还在睡觉。 他敲了敲她的房门,发现她竟然没锁。 她心也真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不过她睡觉样子倒是挺乖的,老老实实地躺在杯子里,只露出个脑袋。 今天顾南译飞到西城去是有个商务的饭局,他今天穿的比较正式,套了一件暗调的衬衫,穿了一条面料挺立的西装裤,头髮也是特地打理过了。 他繫着手上的扣子,坐在床边叫了叫她:「桑未眠,我走了啊。」 桑未眠迷迷煳煳地被他叫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似熟非熟的男人坐在她床边,她脑子还没醒呢,又闭回去,囔囔:「你是谁。」 「我是谁?」他气笑了,随后用手拍了拍她脸,「一个帅逼,快起来跟我说再见。」 桑未眠翻个身,可算是把眼皮睁开来了,她看了看他那个样子,穿得很有成熟男人的样子,对好看皮囊的优先感知高于她的理智,她闷声说:「你还挺好看。」 「好看吧。」他自觉认领,见她那迷迷煳煳的样子,俯下腰来,盯着她还没睁开来眼睛的长长睫毛,哄骗道:「这么好看的男人,你想不想亲一下。」 桑未眠嗓子里含煳不清嗯一声。 他当她答应,随即掀开她被子,伸手来揽她的腰。 她是个睡的死的。 软绵绵地像朵云。 她被捞起来,不大高兴。 顾南译:「快点的,赶飞机呢。」 桑未眠推走他,往被子里钻,「太早了我还要睡觉。」 「不早了这都七点半了。」 他拉她起来,「快点,你自己说的,你想亲一下。」 桑未眠摆摆手,把杯子往自己头上套:「太麻烦了太麻烦了。」 她不愿意了。 顾南译啧一声,皱着眉头看着她。 他知道她早上起不来,智商不在线,他是想来占便宜的。可这孩子怎么懒成这样了。 顾南译于是又弯下腰去和她商量:「不想动是不是?」 桑未眠:「嗯。」 顾南译:「那这样,那你躺着,换我亲你,好不好?」 她侧躺着,闭着眼睛,嗯一声。 好像不需要她醒来,什么都是可以的一样。 他于是弯下腰,盯着她洁白细嫩的脸,最后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他本来是吻完就算的,可起来的时候偏偏又看到她纤长的睫毛、秀气的翘鼻、还有她一点点因为嘟起来而看上去不大高兴的唇瓣。她不睁开眼睛的时候软乎乎地乖的很,招人心痒。 他于是手再度撑在她枕边。 枕头因为要撑起一个男人一半的重量而产生凹陷。 他的唇贴近她的鼻尖,只是用唇珠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唇峰,而后来到她的唇瓣。 在他找到缝隙的一瞬间,枕头的凹陷往下更深。 那点拿捏着尺度的探寻和游离需要他更好地撑着。 到后来,原先迷迷煳煳的人竟然开始回应他、配合他。 顾南译原先的留恋就变成有些不解了。 不是,这女人都在梦些什么? 和谁啊她这么心甘情愿的? 他有些不高兴,撑着的手要走。 她却伸手抱过来。 直起的腰腹又再次僵住。 因为她的攥住,他熨好的衬衫被抓出几道褶皱。 她眉头舒展,更主动一些。 他暗骂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时间。 分针和秒针各自架在两旁,把时针缠绕住。 第71章 春日未眠(二更) 偏偏他没多少时间。 而且他这样太趁人之危了。 他只能迫使自己坐起来,把桑未眠晃醒:「桑未眠,你快醒醒,你猥.亵我了。」 桑未眠被弄得个不清不楚的,顶着个乱糟糟的头髮:「什么。」 「你快起来去派出所自首吧。」他这样说着,薅了一把她的头,「我真走了。你自己乖点。」 薅完人的脑袋,他又在那儿嘱咐着; 「桑家那儿你牙咬住了奥,晏家没戏了,然后桑家给你的东西,一分都别想要回去,口径上要统一,这婚不是你不想结。是晏家做的不地道,知道没。」 「我这儿你想住多久住多久,密码你生日,阿姨每天都会来打扫卫生,东西不用自己费劲收拾。」 …… 诸如此类的,他还说了许多。 桑未眠都没怎么听进去,她只记得外面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之后,她的世界清净了很多,终于可以再睡一会了。 —— 或许是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桑未眠踏踏实实地睡了好长的一觉。 等到她彻底醒过来,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她这一觉睡得舒服,连连哈欠后才发现已经这个点了,她甚至觉得有些罪恶。 家里安安静静的,桑未眠反应了一下,顾南译出差去了。 咦,早上他是不是来和她说过话。 桑未眠不大记得。 不过她早上好像做了个不大礼貌的梦。 她梦见和顾南译接吻。 她不知道现在这个时机梦见和他接吻合不合适。 但她这些天,一颗春心荡荡漾漾的。 梦见这种场景,也只能说声阿弥陀佛。 桑未眠扫了一眼冰箱里的东西,给自己做了点东西。 吃完之后,她看了看空旷的屋子,想了自己也在这里躲了几天,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所以她就收拾着出了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桑未眠先去的工作室,吴虞人在店里,见她会来,也不惊讶:「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澜一脸慌张地迎上来,她也在订婚现场看到了,现在脸色担忧:「学姐,你没事吧。」 「她好着呢。」吴虞人在那儿戳戳笔,「你没见你学姐进来春光满面的嘛。」 「瞎说什么呢。」桑未眠推搡她,「我手机。」 虞人把抽屉里的手机拿出来给她:「不是桑先生就是晏自遥,都打没电了。」 桑未眠给手机充上电。 吴虞人探过脑袋来:「桑未眠,你有没有想过这事,你说这莉莉安早不来晚不来的,为什么就是你们订婚那天来了。」 桑未眠若有所思:「可能她就是听到要订婚,那天爆发了。」 吴虞人:「是吗?」 其实桑未眠心里也是有一些疑问的,她想到那天闯进婚纱店里的顾南译。 他那样说道,他们结不了婚。 又想到那天他像早就知道一样,看准了时机带她离开。 她甚至都觉得是不是这就是他想好的办法,既破坏婚约又能让桑未眠在这件事上挑不出错来。 虞人又问她:「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做啊?」 桑未眠反应过来:「我得回趟桑家。」 吴虞人:「回桑家啊,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桑未眠摇摇头:「没事,我自己能应付。」 —— 桑未眠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回的桑家。 桑家一家人正阴云密布地吃饭呢,桑未眠猝不及防地回来,叫了奶奶好,和桑城杨打了招唿,然后跟没事人一样坐下来吃饭。 连着桑汲汲在内的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是桑城杨咳了咳,打破了这阵尴尬:「眠眠,这些天,去哪里散心了?」 桑未眠:「就休息。」 「奥,休息好,休息好。」桑城杨只得这样接着话。 桑汲汲看了一眼没什么特殊表情的桑未眠,想到自己还受着别人的嘱託,于是在那儿开口道:「姐,你能给自遥哥回个消息吗?」 「回什么回。」这会生气的是桑家奶奶了,「桑汲汲你哪头的,还帮着晏家说话,这晏家盘算着我们当钱袋子也就算了,还把我们桑家的脸都丢尽了,有什么好回的。」 她拿着筷子嘱咐桑未眠:「不准回。」 桑汲汲扒拉米饭:「我也是受入之託嘛奶奶。」 桑奶奶:「你也不准和晏家那几个小辈来往。」 「奶奶!我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了嘛,那是姐姐的事,关我什么事啊。」 「混帐东西。」桑家奶奶提高声音,「同气连枝的道理你都不懂,那是你姐一个人的事吗,那是桑家所有的事。」 「好了好了妈。」桑城杨阻止她,「您别说了,翻来覆去的这些天说的都是这码子事,我就不信我桑家女儿没人要,我们眠眠条件这么好,另找一个就好了。」 「你说的倒轻巧,出了这档子人尽皆知的事,眠眠以后怎么嫁人,除非找不是这个圈里的人,那就是下嫁,我桑家培养女儿,是用来下嫁的?」 桑未眠觉得桑家奶奶说的「培养」,应该是指砸在她生意盘子上的钱。 桑城杨:「也不能这么说。」 他顿了顿,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桑未眠,又看了看一脸没有心事的桑汲汲,最后才出声说:「倒是有个提亲的。」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就连桑未眠也很惊讶。 桑家奶奶就更一脸没听说过了:「谁?」 「那个,是这样。」桑城杨试图解释,「阿婷和我聊了一下,她说有没有可能啊,我们不做夫妻,我们——做亲家。」 「什么?」三道疑问又齐刷刷响起。 桑未眠也没想到事情是往这个方向发展的。 那简直又荒唐又……有一点期待。 桑家奶奶明显吓到,不敢相信又一脸凝重:「她说服你了?」 桑城杨抬抬眉毛:「还没,不过我觉得这事可以考虑啊……」 桑家奶奶大概沉默了十秒钟吧,而后是中气十足一阵呵斥:「桑城杨你脑子坏了!我原以为顾婷是个不着调的,谁知道你也是个不聪明的!你嫌我们桑家还不够丢人嘛,你给人当猴耍呢,那顾家三哥啊,想得没,我老太婆死也不会答应的!你还嫌我们桑家不够丢人嘛?」 「不是,妈,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还能比现在更丢人吗。」 「我也不同意。」桑汲汲趁乱发言,「那顾三哥要成我姐夫了,他太讨厌了,我不要这个姐夫。」 桑未眠捶捶她手肘,轻轻说:「可是这样的话你不用认顾婷阿姨作妈妈。」 桑汲汲想了一下,又举手:「我同意我同意。」 「有你什么事。」桑家奶奶骂桑汲汲。 桑汲汲:「我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我现在满十八了我有发言权。」 一时间屋子里此刻乱闹闹的。 桑未眠一直没说话。 她觉得今晚菜色挺好的。 ———— 其实桑未眠本来也和圈子里的人接触不多,所以那些闲言碎语自己平时也听不到。 本来桑家还会让她出席一些社交场合的,这会子出了这个事之后桑家奶奶也不用她去了。 她到乐得逍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她本来是要从顾南译那儿搬出来的,给他发了个消息后,却遭到了他义正言辞的拒绝。 「人晏自遥就长在你家楼下当蘑菇呢。」他就甩了她这样一句话。 桑未眠想说,其实晏自遥还知道她的工作室在哪里的,而且他已经来过了。 就某一天,天气算不上太好。 小澜匆匆忙忙地把外面的展品收回来。 桑未眠在工作室还带着那个护目镜呢,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大雨里带着一把伞的晏自遥。 小澜也愣住了,不知道是叫人进来好还是把人赶走好。 最后桑未眠还是让人进来了。 淅淅沥沥的六月大雨里,桑未眠让小澜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他的眉眼是倦怠的,表情是沉默的,身上的儒雅气质没剩多少,整个人站在那儿就跟院子里残损的落叶也没差多少。 他开口:「眠眠,订婚宴上的事,是我的不对。」 对于这个事,那天的桑未眠也是麻木的,她更多的是沉湎在自己进退为难的局面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他没有带给她那些所谓的面子上的伤害,反而是一个让她认识自己内心的机会。 桑未眠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晏自遥,我们本来,本来就不相爱。」 她只是这样说着他们的关系。 晏自遥:「我知道,可这个圈子不就是这样嘛,又有多少人是因为相爱而结婚的呢,相爱的人反而不能在一起,不相爱的人却因为利益捆绑要在一起。」 桑未眠想到订婚宴上那个发疯的女人:「或许莉莉安呢?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不可能的。」他泛着有些发白的嘴唇摇摇头,「我父母的意思,孩子可以留,她不可能过门的。她的父母都只是普通的退休工人,除非我不要晏家这些生意了。眠眠,有人生来就有自己的无奈。」 桑未眠顿了顿:「就因为她不是谁的女儿,就因为她帮不了你是吗。可是八年……如果你真的想保护她,你早该让她放弃希望的。」 她有点为莉莉安的八年而不知道说什么。 晏自遥:「如果我真的能做到那样的绝情就好了。」 桑未眠:「你们的事,我不方便评价什么,订婚宴上的事我不怪你……」 晏自遥抬起眸子来:「你怪不了我,眠眠,你知道吗,这事是顾南译搞的破坏的,他故意激莉莉安来破坏的。」 是顾南译啊。 真的是他。 「他就是不让我们订婚,我其实早就和莉莉安断了……我……」 晏自遥还在试图说什么。 桑未眠打断他:「自遥,我想说——」 她抬起她几乎很难有什么生动表情的眉眼,一字一句地说着:「我喜欢顾南译,一直都很喜欢他。」 晏自遥的很多话卡在嘴边。 他不是没有调查过这个未来联姻对象的画像的。 她在桑家听话的就像是一具玩偶。 她那双不怎么有波澜变化的眼睛里,好像对谁都是那样的,平淡地接受你的到来,平淡地接受所有人的安排。 他很难想像,这样坚定的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晏自遥:「可是……他……」 桑未眠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以不需要很多东西,可以不要很多东西,我很懦弱,也很退缩,我觉得什么都可以,怎么样都接受……可我想过了,我还是不能没有他。」 她那样真诚地说:「如果因为顾南译把订婚搞砸了让你现在遇到了很多的苦恼,我向你道歉,我也为我曾经的不坦诚道歉,但很抱歉,我真的没法再继续那样了,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有身不由己,但这次……我想试试,我想试试,我勇敢地去走向他。」 她说这样的话的时候,语气是缓和的,甚至还是有一点点颤抖的,即便她的目光依旧是那样的柔和,眼底里什么都看不进去。 他甚至有些好奇顾南译到底是怎么走进她这双巨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里的,能让从来都不怎么表达喜恶的她说这样多用词坚定的话语。 晏自遥像是自嘲一声:「所以我们是没可能了是吗?」 桑未眠:「你其实根本不喜欢我,你喜欢热烈、勇敢的女孩子是吗?」 是,他喜欢热烈到如同赤道多雨天气一样的女孩子。 直白,真诚,勇敢,爱起来的时候疯狂到失去自我。 这一场谈话最后落在六月的那场大雨里。 晏自遥最后撑着伞走了。 桑未眠看着从天而降的雨珠落在小院的青砖石板上,看着她带过来的毛球透过窗户对着小罈子里她最近买的两尾鱼发呆,想起临城的那些时光。 顾南译从前总说:「桑未眠,你知道你多像只乌龟吗?」 「慢慢吞吞的。」 「遇到问题就往龟壳里一躲。」 「多讨人厌啊。」 她是挺让人讨厌的。 扭捏的性格。 执拗的坚持。 过于防御的自我保护。 他嘴上从来都说她。 但一直没有离开的人也是他。 他找到莉莉安,也是为了能让她全身而退而不用在这场闹剧里被桑家找到任何的毛病。 她的所有顾虑。 他都知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别人说顾家三哥儿那个混不吝的,最护短的。 大家说的都是对的。 他真的很护短。 桑未眠发现,自己在这场落不尽的大雨里,那样那样地想要见到他。 第72章 春日未眠 六月一场雨后,桑未眠去了西城。 西城矿石多,桑未眠借着考察的名义其实是想来看看半个月不见的顾公子的。 他这些天赖赖唧唧总是发消息过来说西城风沙大,迷着眼睛了,他成了个迎风流泪的小老头了。 桑未眠很直女地回他一个:「那要怎么办?」 顾公子说要吹吹才能好。 桑未眠于是就打了个飞滴过来给他吹吹。 但被迷着眼迎风流泪的「小老头」本人还不知道。 桑未眠因为之前行业大会发言后积攒了自己的一些名气,又是和自己的同行来考察的,所以行程安排的挺满的。 她等到要结束自己的最后一场晚餐的应酬的时候,才和顾南译说的。 顾南译没想到她竟然来西城,给她发了个【仙女竟然下凡】的表情后,和她说等她吃完饭就过来接她。 他们两个晚上都各自有饭局。 桑未眠这边还好,大家都忙的差不多了所以往上的饭局比较轻松,主要还是吃喝玩乐,她陪着也在西城出差的金老闆和同行混个脸熟。 不过饭局到了后半程的时候,其中一个同行说要带着大家认识一下西城有名的矿场老闆。 或许往后也要接触的,又是搞矿场的,结交一下也是好事,桑未眠这样想着,即便她自己在为人处世上不够八面玲珑,拿了名片给虞人也是好的。 这所谓的矿场老闆最后大摇大摆进来。桑未眠听周围的人说那老闆姓冯,年纪看上去不大,光了个头,眼皮向上看,看上去拽得很,带了三五个男人过来,径直坐下。 金老闆在那儿低声和桑未眠介绍:「这老闆喜欢大家叫他冯sir,刚放出来的。早些年撞人进去了,现在出来后仗着个好爹手上握着好几个矿洞和地皮,得意的很。」 桑未眠掀掀眼皮:明明是蹲过大狱的人,却还让人叫他sir.西城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他一走过来,他拍了拍坐在主位那个还算前辈的人的椅背,让他起身让座。就特嘚瑟:「都在呢。」 那前辈只能向资本家低头,站起来让给他坐。 冯sir把屋子里的人打量一番,似是一个都没有放在眼里:「诸位都来西城做生意啊。」 饭局上只剩下他们这些个还没有在西城站稳脚跟的「外来和尚」了。 冯sir在那儿立着威风:「西城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天上飞的海里游的我管不着,但在这地上的东西,我冯家可以说在这里盘踞第一,就没人敢说是第二的,来这儿做生意,有些事我得说在前头。」 有几个谄媚的是知道姓冯的在这一片的实力的,又听说这位爷是因为曾经因为撞人进去过,总是畏惧的:「那当然,您说您说。」 「既然要在这儿发展,那就得知道我冯骁的死对头是谁,看清了路,才能走的顺畅。」 死对头? 有在西城呆的久的对这个事有点耳闻。 冯家最近声势浩大地在行业里找状王,说是惹上了难缠的诉讼官司,一个没打好,手里的东西就要拱手让人了。 还算了解这一块的人这样问到:「是最近不自量力和你打官司那位?」 那姓冯的斜斜一笑:「你还算是个会打听事的。」 「诸位,听好了,各位来西城,我好酒好菜欢迎,交个朋友都欢喜,可要是谁和姓顾的有什么关系,不好意思,我打狗从不看主人。」 「姓顾的?是那个昌京来的顾三哥吗?」人群里有人小声问。 桑未眠眼眸微微一转。 姓冯的冷笑一声:「从前叫他一声三哥是给他个面子,他从前他妈的有人罩,不然早就给他撞死了,还留他一条命?现在他就是丧家犬一条,还跟我斗?」 在座的有些人是从昌京来的,有听过这事的,甚至从前还有见过顾南译的,听完这话之后开始「审时度势」: 「这顾三哥我是知道的,仗着自己还算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从前也很不把人放眼里,不过昌京人人都知道的,他不愿意听从沈家的安排后老沈家立刻就找人顶了他的位置,现在在昌京就是虚有个名头,谁还能真拿他当一回事了,早就彼一时此一时了。」 姓冯的听得满意,叼了根烟:「就他那点拽样还跟我打官司,是,这破官司上我不一定赢他,但他来了西城,赢了又怎么样,他要么把命给我留下,要么—— 姓冯的说到一半之后,打开胯,人往后靠,带着无比的傲慢和恶劣:「让那个顾三公子,从我冯骁的裆下跨过去。」 一桌男人谄媚地笑得颠三倒四的,好似是真的看见了让平日眼皮子都不想花力气掀开容人的顾家三哥真的成了他们可以戏嚯侮辱的对象,摇尾钻胯,笑声此次彼伏。 正当这桌子男人笑的人仰马翻,哈哈哈声嘈杂刺耳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嗙」打破了这嚣张的嘲讽。 像是什么玻璃瓶子破碎的声音。 众人一愣,发现一个纤瘦的女孩子拿了个裂了一半的啤酒瓶子,冷冷地站在冯骁的后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她一手还抓着那啤酒瓶子的把,半个啤酒瓶身早就破了,哗哗的啤酒流了冯骁满身。 那冯骁也愣住了,胯还没有收起来呢,头就传来一阵巨疼。 众人眼瞅着那冯骁跟西瓜似的脑壳就这样留出一道血痕子来,谁都不敢说话,只有个胆大地轻声提醒说:「冯sir,您的头……」 那冯骁抓了一把自己的头,抓出一把血来,他显然没反应过来:「你他妈谁啊——」 他瞪着面前这个眼生的长得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脑子里翻遍了也没记得有这号人物。 他没惹过质量这么高的桃花债啊。 谁知那姑娘只是恨恨地瞪着他,什么话都不说,抿着唇又从桌上拿出来一个酒瓶子,朝着冯骁头砸去。 冯骁脑袋瓜子各有一道裂痕,他这会人有点晕,反应过来后彻底炸了,暴跳如雷,单手拎着前面那姑娘的衣领:「你他妈哪里来的死婊子,操!」 他要动手,但那姑娘蛮横的很,指甲往他眼睛里戳。 他随手一个巴掌过去,把那小姑娘推出去:「你他妈疯了,要戳瞎老子啊。」 这一巴掌清脆,那小姑娘被扇出来一米远,顿时脸上就有一个很大的巴掌印。 金姐嘶了一声,她反应过来才发现从来不声不响的桑老闆跟变了个人发疯似地就这样沖了上去,二话不说的满眼全是杀意地就要跟明显体格悬殊的人打起来。 桑未眠被推到地上。 冯骁在那儿捂着头:「你他妈想死是吧。」 金老闆一边心疼一边过去拉她:「桑老闆,好汉不吃眼前亏。」 谁知原先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却跟灌了铅一样的一动不动。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像是要确定一个事实:「你说你要留下谁的命。」 冯骁这会子反应过来了:「哟,是姓顾那小子的人啊,这小子都沦落到要一个女人来给他伸张正义了……」 他话还没说完,原先站在原地的女孩子就扑了过去。 因为距离远,她跑过去的速度很快,她跟只小豹似地把那个男人撞了个趔趄,然后抬腿就是一脚,朝他致命的地方去。 那冯骁压根没做准备,下身一疼,又被被凳脚一绊,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眼前这姑娘一定是疯了。 她挠人是真的疼,那阵恨意在她的指甲缝里,像是一只要捍卫领地的野猫,爪子锋利到能从你身上撕下肉来,还张着「血盆大口」朝他胳膊咬下来。 然后就是无数清脆的巴掌落下来。 她人跨在他身上,用小腿的力量把他身体绞死,她清冷寡淡的眼里发红,然后一边抽他巴掌一边重逢地问他:「你还说不说他了?你还说不说他了?」 疯女人。疯女人。 这个不要命的疯女人 冯骁试图从自己的头上把她的手扒开,谁晓得这个女人往自己的眼睛里抠。 冯骁被这噼头盖脸的一顿揍揍得哪里还有还手的意识,只是在哪里一边护着头一边扯着嗓子喊:「救命啊,有没人人报警啊,打死人了。」 场面乱成一锅粥,反应过来的人赶紧去拉人,谁知这姑娘又轴又拗,几个男人把她拉开后,她还是扯开人群拳打脚踢,像极了一只护食的野猫。 那冯骁尝试了还击,可她跟没长痛觉神经一样,死死地把指甲嵌进他的肉里,不是打人就是咬人,活活跟只没有理智的野兽一样。 这阵仗把金老闆吓得个要死,她哪里见过桑老闆这样。 平日里她最好声好气了,生意上晚个三五天的,她多加个几块钱的,她从来都不计较。 原是个这么不要命的。 这个弱小安静地一个人疯起来跟完全不能控制的野兽一样,连这个大高个的男人在她这种不要命的争斗中都得不到便宜。 —— 顾南译接到消息后匆匆赶到派出所。 昏黄的灯光下坐着她一个人,还有那个之前在瑞城见过的金老闆还站在她身边。 桑未眠身上还套着民警的衣服。 顾南译赶到的时候,警察拿了个笔递给他:「家属是吧,这里签字。」 顾南译接过:「麻烦您了。」 签完字那民警收回:「行了,你们走吧,下次不许打架了啊,小姑娘家家的,打输住院,打赢坐牢知道不。我也是开了眼了,你说你这小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地怎么能打一个大男人打成这样。」 片警接到保安的时候都有点懵,以为是小混混打架斗殴,谁知道过去的时候却是一个小姑娘死死地把人盘在地上拧着人脖子不让人动,几个人上去才把人拉开。 「对方和解了,你们可以走了。」 顾南译得到消息后就让人去周旋了,那冯骁就是个怂的,他只敢背后说,真知道了这姑娘和顾南译什么关系,自己身家性命都被他捏在手里呢,也就逞个嘴皮子,哪敢真跟顾三哥正面刚。 冯骁知道他要过来,捂着个脑袋早就先逃了。 片警大概把事情交代了一下,就让他们走了。金老闆出来的时候把桑未眠交给顾南译:「她受了惊吓,好好劝劝。」 顾南译谢了金老闆, 西城昼夜温差大,捲地一阵大风过来。 顾南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桑未眠身上:「怎么跟人打架桑未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他语气虽然是责怪的,但音调是柔柔的。 站在路灯下,他的手臂撑在她的两个肩头上,身体微微弯曲,看着她垂眸看向地面的眼睛。 顾南译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以为她吃好饭让他去接她,结果好半晌了之后是警察说的话。 说她打人,现在在派出所。 桑未眠怎么会打人呢。 他认识她这么久了别说她动手,哪怕她发脾气也只会和乌龟似的往里一躲,留下个倔强样子,怎么会打人呢。 他急匆匆赶往警局,又从警察和金姐嘴里知道桑未眠没吃多少亏,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顾南译:「对面还是个大男人,你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和人打啊,他要真身上带了什么利器呢。」 一直不说话的倔种这会还不服:「什么利器我也给他打废了。」 顾南译:「桑未眠——」 他加重了一点语气,那样盯着她的眸子。 桑未眠听到他语气里的愠气,没再继续那样说了。 顾南译:「你跟那种杂碎计较什么。」 桑未眠嗓子都有点哑:「他骂你。」 顾南译:「他骂我你就要和他打架?」 桑未眠:「他骂人很难听。」 顾南译:「那你就要和人打架,你和人打架之前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会受到伤害?」 桑未眠:「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想揍他。卯足了力气揍他,把他揍到再也开不了口。」 她说话之间还攥紧拳头,站在那孤灯下面,脸还是肿的,抬起头来,她那样诚挚地看着他:「谁也不能说你。」 她这话飘荡在空中。 他本想训斥她的话却被堵在喉咙口。 他从来都以为她遇事退缩,从来都是忍气吞声的性格。 但她却可以不顾自己生命安全的只为了给他出一口气。 他于是嘆口气,把她拥入怀里。 「桑未眠——」 他这样小声地叫她,「我很好,没人会说我的。」 她淡淡的味道袭来。 那是一种拥有的安全感。 他觉得他那些因为过去他总认为他随时都会被她抛弃的不安全在逐渐消退。 就因为这个傻姑娘,为了不想让别人说他一句,就要去跟人家拼命。 她似是听出他语气里的那种一点点的难过,于是她迟钝地抬起自己的手,放在他的嵴背上,像是安慰他: 「没关系,他再说,我就再揍他。」 —— 桑未眠的脸还肿着,顾南译带她回了酒店,看到她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去千刀万剐那小子才好。 他最后找了个冰块让她捂着。 桑未眠这会子冷静下来了,半靠在床沿上看着顾南译,一言不发。 顾南译问她:「现在知道疼了?」 她点点头。 顾南译:「打你哪里了?」 她老实交代:「就被他打了一巴掌。」 见到顾南译的眉头又皱起来,她连忙又解释到:「不过我给他砸了两道缝,他被我揍哭了,他没占到我便宜。」 顾南译:「你还沾沾自喜上了是吧。」 桑未眠见他生气了,又弱下声音来,「对不起嘛,给你添麻烦了。」 顾南译见她服软道歉,心里头又难受得紧,他捧在手里连骂都不捨得骂一句的姑娘就这样不清不楚地给人打了。 这事怎么算。 桑未眠却好像能看透他一样:「顾南译,我没事,你不用替我讨回公道,现在在家哭的人是姓冯的。」 顾南译:「那人回过头来找你算帐怎么办?你怎么跟地头蛇斗?」 桑未眠沉默。 她没想那么多。 就像小时候那次在孤儿院一样,她只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侵害,只想让别人也付出代价。 小时候她总是孤僻不合群,分到的玩具被抢了也从来不和小朋友争吵,她话少,心思沉重,没什么朋友,就只捡到过一只迷路的小鸭子。 她每天都只和小鸭子讲话。 但有一天,她的秘密被孤儿院的一个男孩子发现了,他说她果然是个怪胎,天天就对着一只鸭子讲话。 他们趁着院长妈妈不注意,把她围在墙角,当着她的的面把她的鸭子的头扭断了。 四周传来招摇又讽刺的笑声。 他们在嘲笑那只毛茸茸小鸭子的脆弱,在嘲笑桑未眠的病态。 桑未眠就这样看着每天都跟着她的小鸭子一下子就像毫无生机的一个布偶,垂着个脑袋,变成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她当时根本顾不得上思考后面会不会被那几个男生报復,她也和今天这样的疯狂,她挠着他们他咬着他们,她根本就不怕疼,她只想把把他们的头也扭断。 直到院里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才把那四个孩子拉开来。 那三个男生明显身形高很多,但身上没落着一块好地方。 反观以一打三的那个女孩子,她身上也都是伤,但她依旧用那种恨不得他们去死的眼神盯着他们。 她的眼神,本就冷寂又幽暗,如今充满恨意,看到对面的三个男孩子根本不敢抬眼。 院长妈妈被一个小孩子那样的眼神吓到 她带她去小屋子,叫她小名:「小冷,你怎么可以打人呢。」 桑未眠拗着脖子,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冷冷地说:「他们拗断我小鸭子的头,我也要扭断他们的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院长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个六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她斥责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院长妈妈关了小屋子的门。 仅有的一个小窗的光线里,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才后知后觉地疼。 她想到小鸭子,觉得眼睛酸酸的,但搓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不会掉眼泪。 她后来翻了个面,缩在角落里睡了一夜。 她想:没什么好哭的。 她还是想拧断他们的头。 后来桑未眠长大了,她知道了世界的运转法则不是以牙还牙的那一套。 她不那样了。 不像是那个失去小鸭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女孩一样随意发泄自己的脾气了。 不过她今天,还是失控了。 桑未眠依旧在那儿道歉:「对不起。」 顾南译又觉得自己话说的重,他于是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冰袋,帮她捂着,缓下声音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桑未眠:「我知道的,我下次不这样了。」 冰凉凉的冰块贴着她的脸颊,顾南译觉得捂得也差不多了,于是就给她撤下来,然后再用自己的手背,贴着她的脸庞,在那儿像是和她扯闲天似地说:「真可惜,没看到我们桑酱是怎么样把别人胖揍一顿的。」 桑未眠眨巴眨巴眼,问他:「谁是桑酱?」 「你啊。」 「我?」 「嗯。」他抬眼看她,和她解释道,「在名字后面加上酱~表示亲昵,表示喜欢。」 亲昵和喜欢吗? 那她也喜欢被叫桑酱。 「三哥。」她这样轻声地叫他。 「嗯?」 「你的眼睛好些了吗?」 「眼睛?」他想起他给她发的求关注的信息,他胡编的她却听进去了,千里迢迢来问他眼睛的事情。 他笑:「没事儿。」 他的傻姑娘。 他又问她:「你什么时候学的打架,警察叔叔可说你花式格斗用的那叫一个浑然天成。」 她知道他在阴阳怪气她。 桑未眠把头扭开一点点,表示不满:「天生就会的。」 「天生就会?那你小时候就跟别人打架了?」 「嗯。」她含煳不清地像是承认,「小时候就跟别人打。」 「多小,五岁?」 「可能再小点。」她随意编着。 「三岁?」 「还得再小点。」 「再小一点,再小一点你还是个宝宝呢小桑酱。」 他拖长声音,秉着那点宠溺的语气,「你不能再厉害了女侠,你这么厉害容易树敌。」 嗯。 他说话好听极了。 桑未眠问他:「是很多仇家来追杀我了吗?」 顾南译挑挑眉毛:「不是,是很多爱慕者来追求你了。」 她笑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臂:「我会保护你的,以后。」 「是吗?」他提高音量,「那我可要崇拜你崇拜的不行了。」 「嗯哼。」 —— 顾南译哄了人一会,这会子她才沉沉地睡去。 他从套房里面出来后,脸上才生那种腾腾的愠气。 他动作有些暴躁地捞过桌面上的烟,人站在落地窗上,解了衬衫和上面的两粒扣子。 烟被点燃,燃起来两道。 他拧着眉头抽得凶里凶气的。 但半根烟没抽完,他捞起手机来给人打电话。 电话沉沉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人接起。 「什么世道。」电话那头是沈谦遇沉沉的声音,「您这电话稀罕。」 顾南译径直说:「冯家进度不够快。」 电话那头顿了顿,好像他也是在沉沉的夜里,一个人秉着点酒地接着这个电话,慢条斯理地说:「你是不是太着急了,我留老冯家,还有用呢。」 顾南译:「也亏你能看得起这混蛋孙子。」 沈谦遇:「孙子是个孬种,但他老子身上还是有榨干的价值的。」 顾南译:「既然这样,我等会去医院找冯骁,剩下的事你摆平。」 沈谦遇在那头一听,顿了顿,然后又悠悠嘱咐他:「别搞出人命,顾南译。」 顾南译:「我有数。」 顾南译挂了电话,松了松自己的袖口,把没抽完的烟怼菸灰缸。 他动作有些暴躁地翻出来一道绷带做防护,手绕到一半,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他转过去,就看到桑未眠站在客厅亮着的那灯下。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听到了。 他微微藏着那捲东西,眉眼恢復成刚刚那种平和的状态,柔声问她:「不睡觉?」 桑未眠站在那里,声音低下来:「顾南译,你别去好吗?」 还是被她听到了。 顾南译没再掩饰了:「他动你。」 「你别去。」 但她过来,从背后拦腰抱过他,然后把她的脸贴在他的嵴背上,她小心的,轻声地叫他一声: 「三哥。」 手边的绷带滚落。 他转身过来吻她。 须臾之间,她的头髮落在沙发上。 他抬起她的下巴,有些无法控制地用力吻她。 亲密的气息像是他们曾经遗落在斯里兰卡的星火一样,落在风干很久的草垛里,倏而就划出一道火痕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他能感觉到她冰冰凉凉的身体,掌心游走过那些陌生到让他心里一颤一颤的地方。 沙发上因为他抵上来的膝盖而落起很深很深的一道凹陷。 她今天穿的是那件睡衣是一件短袖的t,往上一推就可以。 她在那儿阻止着他。 他抬起此刻他深深的眸,却听到她此刻支支吾吾说:「能不能去换一条裙子。」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宽松的睡裤,等会她觉得那个场面不好看,但穿裙子好像是不是甚至可以不用脱,她可以把那些隐秘的事情藏在裙摆之下。 他却没让。 他的手滚烫的。 「不用换,等会都是要脱的。」 说完之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她:「是上次买的那条吗?」 怎么可能呢,她要是带着这条裙子来是不是太有所目的了。 今晚的发展本来就是超乎她意料了。 她缩在他下面摇摇头:「不是。」 「那就不换。」他说完之后下一个动作。 桑未眠惊唿一声,裤腿布料被抻到脚边。 而后类似小荷叶边边被摺叠的月光白色晕染的那一小块棉料暴露无疑。 他的掌心覆盖上来。 她很紧张,她哆哆嗦嗦:「三哥……我太久没……我怕……」 荷叶边被掀开,掌心上的露水其实很多。 他判断着她的状态,安抚她:「不会。」 但他依旧没忍心直接进去,考量着她说的话,觉得是需要时间让她适应一下,于是起身向下,手掌撤下来,改而贴上他的唇。 这样直接又新鲜的感受是桑未眠从前没有感受到过的,她弯曲在沙发上的腿下意识一弯,脚趾骨都感觉被打开。 那很快,随着一阵一阵如同烧开的水翻滚起来的速度一样的进攻下,似水波一样柔软的舌翻搅,不断向上升腾的热气拥挤着来到如器皿一般的她的身体里。 他却在要给她之际停下来。 那让从来都不主动的她急得叫他。 他只是起身,托着她汗涔涔的脑袋,迫使她说:「桑未眠,说你很想我。」 「说你想我,想的要死掉。」 第73章 春日未眠 他是那么想从她嘴里听到那一句她很想他的话。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在他拿着最眼前她渴望的那种释放作为要挟她的把柄。 他也要听那样的话。 她只能乖乖的,眼里充盈着那种渴望和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思想的慌张,用纤长的手臂挂在他身上。 他把她扶正,用手代替着刚刚的唇,继续捣弄。 「嗯,乖一点,说就给。只要一句。」 她只能投降,语气是战慄的,声音是嘶哑的,不管是她自愿的还是受他胁迫的,她总是那样说了。 「很想、很想你……」 「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我,是吗?」 「是……」 「从来都只想和我在一起,是吗?」 他不依不饶的,问太多了。 桑未眠此刻头脑发昏,她根本等不了回答那么多问题,身体不由地往他身上凑近,她递上自己小巧的鼻尖,唇边擦过他,如蜻蜓点水一般,一点一点地带着酥酥麻麻的触感,去央求他。 「快点……好不好……三哥」 她从来一副坚硬的倔骨头此刻软成一团云。 她求人太好用了。 他根本没再等她说一句,就如她愿,加快速度。 即便他根本都没有得到释放。 她最后几乎是软成一滩烂泥。 他抱她去床上。 她抓过被子,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的,长长睫毛上挂着水珠,两边脸颊上团起红团。 他拍拍她脸,她装死。 「过河拆桥。」他只能这样埋怨她。 他按照从前的经验知道她一时半会不要他了,于是他起身。 桑未眠只听见他打开柜子的声音。 她整个的疲惫感消散一点,她才睁开自己湿漉漉的眉眼,看到他在那儿拿着换洗的衣服。 这会儿后之后觉她才有些愧疚,她伸出一只手把自己的被子掀开来,问他:「你、你干嘛呢。」 「洗澡,冷静一下。」他拿完家居服,关上柜子。 「嗯……」桑未眠轻声说,「那、那你能冷静吗?」 顾南译闻言转过半个身子来,问她:「那你能再来一次吗?」 这直白的问法让她又把自己的手缩进被窝里,她摇头:「不能,我今天……」 「你今天还和别人打架,打完架还有精力惹一个三年没开荤的男人。」他在那儿悉数她的罪状。 桑未眠:「我哪有。」 他这会子整个人转过来:「你没有?」 好吧她有。 但那不是听到电话后不想让他去惹事嘛。 可谁知道他一点就着。 她也没想到会这样。 她缩回被子:「我道歉。」 顾南译站在那儿,看着她。 桑未眠:「我都道歉了。」 顾南译:「诚恳点。」 桑未眠:「这还不诚恳。」 顾南译:「补偿呢?」 补偿? 桑未眠想了想,试探地说:「那、那下次……」 又是这种下次一定的说法是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他眉头一挑,不高兴。 桑未眠:「欠一次。」 见他手边套着套衣服,身上的衬衫都还是皱皱的,桑未眠又补了一句,「下次,就,你可以,来两次。」 她已经提起自己足够的勇气这样说了。 他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反而盯着她:「两次?」 他嘁一声:「瞧不起谁呢。」 他转身出了房间。 桑未眠抿直唇线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想,两次还不够吗,她一次都不大行。 外面传来洗漱的声音。 她自己今天没有开另外的房间,直接就住在他这里了。 这个套房只有一个卧室,那等会她睡哪里。 她想起来去问一下,毕竟现在是她鸠占鹊巢。 但她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全身无力。 肾上腺素消散之后,她彻底变成了一滩烂泥了。 手脚分离,眼皮沉重。 算了,等会和他挤一下吧。 —— 顾南译洗完澡之后出来进房间发现原先裹在被子里的人没了动静。 她四肢盘成一只猫似的那样睡,沉沉的唿吸彰显着她正在做一个好梦。 还说什么两次。 他顽劣地捏了捏她的脸。 她不高兴地转过身去,用手臂来挡。 他看了看被她占领的床,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去客厅沙发睡。 他脑子里还有刚才那些片段,冷水澡是压了很多下去,但和她这样睡一晚,他不太能保证自己不会把她折腾醒。 毕竟她今天还拗着个脖子跟人打架不是。 他于是最后缩在沙发里,拿了条毯子打算将就一晚上。 夜里沉沉混着五彩的光映照在酒店的玻璃窗上。 他想起今天的事。 他是没想到桑未眠会为了他豁出去的。 他总是觉得,说玩玩的人是她,说放手的人是她,没办法脱离所谓的婚姻掌控的人也是她。 她似乎总是有那样多拒人千里之外的刺。 那他就来做那个主动的人就好了。 被她拒绝了很多次还是要去招惹她的人是他,重逢后一边克制一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找她的人是他,想办法不让她因为所谓的婚姻被困住的人也是他。 那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受够了那种若即若离的远离和对彼此的观测和猜忌。 他只想牢牢地把她攥在自己手里。 至于过去是什么样的。 那都不重要了,只要她现在是他的,未来也是他的,就足够了。 —— 桑未眠在西城其实就呆了两天一晚。 可能是为了她的事,顾南译咽不下这口气,他随即加快了西城这边的事的处理进度。 因此他还挺忙的,诉讼的事紧张,他白天都要去那所谓的办公楼里听一些人汇报进度。 桑未眠大概了解了他这个项目的紧迫性和重要性。 因为她还看到了沈家来的人。 她听顾南译说那个人是沈谦遇的助理。 她找了一圈这个名字,觉得陌生。 顾南译说,就是他二哥。 桑未眠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私下有联繫。 她想到顾婷阿姨从前老是挂在嘴边的话,又有点担心沈家二哥对他不好。 顾南译却说得轻巧:「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 桑未眠觉得这事上顾南译有分寸,用不着他她太挂心。 不过顾南译总归是很忙的,而且项目还在关键期,而且他也不想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一直让桑未眠留在这里。 免得她又听见什么风言风语,给他打抱不平去。 所以最后顾南译把是桑未眠送上飞机,关于两次的诺言都还没有兑现地就把她赶回来了。 回了昌京,日子就过得普通了些。 晏家的人没再来说什么了。 桑未眠听说晏自遥还是回新加坡去了。 晏家那摊子事,他最后到底还是没管。 季度结款的时候,桑城杨亲自来的工作室,算完帐打完款后旁敲侧击问她,眠眠,你对那个顾家三哥是什么感觉。 桑未眠说,还行。 还行就是行。 桑城杨想,总不能让桑未眠以后的婚事一直被撂在这儿,顾婷又提出了这种想法,这不比他们两个年过半百的人硬凑一对好? 桑家奶奶捏着手里菩提串子,她数了多少个珠子就说了多少句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桑家奶奶说:顾三哥是个胡来的人,没法控制,还没前途。 桑城杨悄悄说:怎么没前途,他前些时候还听沈念初提起他那个儿子。 桑家奶奶听了一嘴,数珠子的手顿了顿:「提什么了?」 桑城杨:「说西城的事。」 西城的事? 桑家奶奶是个长耳朵的,四九城那点事她都天天盯着呢。 「西城的事现如今在三哥手上了?」 「十有八九。」桑城杨拖长声音,观察老太太神色。 桑家奶奶这会子珠子也不盘了,问他:「沈家没再给他安排婚事了吧?」 桑城杨:「现在没有,回来后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赶紧。」桑家老太太说完立刻从太师椅上起来,往楼上叫着人,「眠眠,眠眠你下来,奶奶有话跟你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干嘛呢妈。」桑城杨阻止她,「你忘了,人孩子刚走。」 是,刚走来着。 桑家奶奶脸上神色着急:「那你赶紧的,赶紧让眠眠抓紧进度,再怎么说看在你和顾婷的份上这事也得先考虑我们桑家的。」 桑城杨实话实说:「你对阿婷可一般。」 桑家奶奶眉眼一皱。 那不是从前想立立威风嘛。 不过她就难堪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那我多给些嫁妆,北边的条件上我多让些,就当我这个老太婆的诚意了。」 桑城杨:「您别听风就是雨,顾家三哥什么想法我还不知道。」 桑家奶奶:「不重要,阿婷都给你开这个口了,总是知道她儿子的嘛。」 桑城杨:「那您怎么不说阿婷讲了这许多年,都没让自个儿子娶王家那位的事?」 桑家奶奶顿了顿,像是一时没有回答上来。 她想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算是找出问题:「咱们不一样,咱们总归是一家人。」 「您不怕别人说我们桑家的笑话了?」 「有什么好说的,女儿家就是要结婚的嘛,不是跟这个结就是跟那个结。」 桑家老太太左右不过五分钟思绪通达的不要太快:「不管怎么说,你嘱咐嘱咐眠眠,顾家三哥儿多好,人又帅,家世又好。」 桑城杨觉得桑家老太太变脸真快。 「你听到没,不指望你我可就指望眠眠了。」 「行行行。」桑城杨拿她没辙。 他应下来之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这会子凝重了些:「妈——」 「怎么了?」 「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跟眠眠说?」 「什么?」 桑城杨眉头压得更深了些。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说到: 「她那个养母。」 「前两天走了。」 桑家奶奶听到这个消息,想到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抬眸问他:「走了是什么意思?」 「喝醉酒,死了。」 到底是一个人离世的消息。 桑家奶奶这会也停下手里的动作,耸了下肩嘆了口气:「说吧,总也要送送。」 「好歹,也还有几年情分。」 说完之后,她又嘱咐了几句:「礼金上面,你让眠眠多带一点回去吧,毕竟,死者为大。」 「嗯。」 —— —— 桑未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太能形容得出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 几乎没什么自己的想法顺着那样的安排的,桑城杨让小魏给她买了回老家的飞机票。 飞机转高铁的路上,桑未眠看着窗外倏而倒退的那些草木,说不上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春姐死了。 那样一个张狂自我却又活得毫无负担的女人,最后死在跟姘头吵完架的夜里。 人还是从河里捞出来的。 她老家的那些个亲戚,桑未眠从前也就和她回家探亲的时候见过那一两面,几乎都认不全。 桑未眠到的时候,春姐人还躺在水泥地上,六月夏天里,她身上依旧盖了两床大棉花被子,只露出一截枯瘦的小腿根,白森森地晃着来悼念的人的眼。 主持丧事的是大伯,收了桑家委託桑未眠带来的礼,说了几句可惜的话,然后让桑未眠也去边上休息。 诵经的僧人低低的声音一阵一阵的,那乍一听含煳的旋律像是能把人的魂魄念出来一样。 桑未眠有时候在高香盘绕的人来人往时觉得自己的听觉非常迟钝。 周围的哀恸声传来的时候,她甚至都有些麻木。 春姐家的几个亲戚合计了一番,最后几个人来到桑未眠面前,你捶捶我的手臂,我捶捶你的肩膀,最后还是中间的那个阿婶开口道:「眠眠啊,你还记得我吧,我是你婶子。你这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婶子都快认不出你了。」 桑未眠起身,叫了人。 「是这样,你妈妈明天就送去火化了……」 桑未眠对于这个「妈妈」的称唿有些不大适应。 「出殡入棺过程中捧骨灰盒的人我们几个亲戚商量了一下,还是你来最合适。」 桑未眠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原先从来都穿高跟鞋的脚因为长久的泡水而变得僵硬又肿胀,身上的衣服是她要好的几个姐妹换的。 她生前那样的爱漂亮,死后那床大花褥子上的图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喜欢的。 明天她就将化为小小的一抔尘土,然后按照她生前最讨厌的那样,循规蹈矩地被放在一方土冢里。 桑未眠想起不多的往事,却怎么也不觉得送她最后一场的人是自己。 她只是沉默着摇摇头。 她的拒绝显然遭到了大傢伙的质疑。 春姐没有子女,唯有的就是这个养女。按照习俗来说,这个养女是最合适捧骨灰盒的。 但那个女孩子听完之后,只是垂着眉眼,摇摇头,只说她和春姐很多年没联繫了,她来,不合适。 人群纷纷侧目,窃窃私语说前段时间这个养女被亲生父母找回去了,如今成了富家大小姐后哪里还会看得上他们,手脚精贵的哪里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桑未眠也不说什么,但她足够冷的眉眼本就是拒人于千里,站在那儿跟没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一样,只是抱歉地说,她捧不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这事勉强不了,那几个亲戚合计着最后找了一个春姐的堂侄最后完成了这个任务。 春姐下葬的那天,阴沉沉的天边好似有一块巨大的黑幕挡在头顶,远处的几道闷雷滚滚而来。 黑风席捲过来,落棺杶之际,只听村里的方道士喊了一句魂,而后一片人哀哭不已,黑色棺杶盖上。 人这一辈子,就这样定了论。 人群里只剩桑未眠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儿,甚至她连嵴背都没有弯,眼眶都没有红,只是遥遥站在,在一片哀哭的人群里格格不入。 偶尔有人经过,闲言碎语说她薄情说她寡义。 说春姐好歹把她从孤儿院里带出来,谁知道却是养了一只白眼狼来。 入葬后,行人大多数也都走了。 四周真的安静下来。 桑未眠站在那棵粗杆子的桑树下面,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只允许自己的思绪随着记忆游荡。 她回望春姐的一生,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样了解和熟知她。 那年周叔叔因为受同胞所累,生意上出现了问题,春姐被桑未眠撞破和别的男人有来往之后,桑未眠把唇抿成一条直线地把描眉画唇完成要出门的春姐拦了下来。 「你拦我干什么桑未眠,老周生意出问题了,我不给咱俩找后路咱俩要饿死。」 桑未眠张开双臂:「您能别走吗,周叔叔需要您。」 春姐:「他不需要我他需要的是钱。再说了,拿他钱去赌的人是他弟不是我,凭什么我要承担这一切,我要给他还债。你让开,别耽误我。」 桑未眠头拗在那儿,眼里其实已经泪花闪闪了,她不知道怎么用自己的力量去维护这个好不容易才得到眼见着却又要破碎的家,她只是这样笨拙地拦着春姐,不断地重复问她:「能不能不走。」 她从前都不会掉眼泪,不管在孤儿院被怎么样欺负,哪怕那三个小孩子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小鸭子头拧断,哪怕以卵击石地和他们拼命受过一动就全身都撕扯的伤,她都没有掉下过一滴眼泪,但在此刻,她的眼睛里都是眼泪。 从春姐第一次指着她说「就她了」开始,她像是一个惊恐地被人挑选的宠物一样地来到这里,直到后来她慢慢了解这里。她知道春姐爱打麻将,也不怎么过问自己的生活和学习,但她拿了第一的成绩回来的时候,春姐高兴了也是会往她包里塞钞票的。 周叔叔会让家里的阿姨做红烧小排,也会穿得很得体地出席她的家长会,她虽然还是跟从前一样没什么朋友,但每次开完家长会,总也有同学来问她,桑未眠,你爸爸是不是做大生意的呀,你们家家境是不是很好呀。 也有顽劣胡闹的说,家境好又怎么样,反正又不是亲生的。 但那些话伤害不到桑未眠。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呢,她喜欢这种安定的生活,喜欢这种三个从世界上不同地方来的人组成的这个家庭,喜欢这种被爱着的感觉。 但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她不懂完全不同的三个人搭伙过得目前美满的日子里,到底是靠什么支撑下去的。 她倔强地以为,只要留住春姐了,就能留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人生。 她想要一直被爱。 所以她第一次,冷冷淡淡的眼里全是泪水,带着不低头的倔强和混在里面的哀求,那样执拗地拦着她,问她,能不能不走。 能不能。 不走。 但春姐只是在那儿勒令她:「桑未眠,不许哭。」 「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她知道这个道理的。 她从小就知道。 但她的心肠开始变软了,情绪开始变丰满了,眼泪就那样悄悄地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 「别让我再看到你哭。」 …… 春姐最后还是走了。 走之前还席捲了周叔叔帐户里仅剩的那点钱。 周叔叔债务缠身,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周家的别墅被法院拍卖了,周叔叔带着桑未眠躲进了租赁用房。 他同胞弟弟欠了很多的高利贷,要债的人带着几桶狗血和吓唬人的硫酸液找到了他们租的地方。 筒子楼一排挂满晾晒的衣服。 父女俩从二楼跑到五楼的天台上。 周叔叔让桑未眠躲进能容纳一人藏身的废弃油漆桶里。 她不想躲起来,她十六岁,从路上抓了跟比她手臂粗的断了的钢管叉子,说要和人拼命。 周叔叔制止她。 那是一个很晴朗的天空。 阳光很明媚的一个秋天。 他说: 「眠眠,你的人生,还很长。」 很长是什么意思? 很长是代表着她的未来依旧是孤身一人吗? 很长是代表着她未来很多次都会不断回想这一段时间的安定和幸福吗? 很长是代表她未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决定人生,做好和每个人都道别的准备吗? 她听话地躲在那个生满铁锈的油漆桶里,在那个明晃晃的秋天中午,看到周叔叔的身体,就像一片落叶一样,掉在堆满垃圾的破旧危楼地面上。 他从来体面。 衬衫西装一丝不苟。 最后却死在那种地方。 桑未眠那样惊愕,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看他的表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他的表情里有没有释然,有没有留恋,有没有不甘,有没有绝望,她都不知道。 她只记得他站在她面前,拿下她手里那半截钢管,像从前一样,宽厚地说,她的人生还很长。 他从来都洞察人心,遵守天道,桑未眠以为,他是无所畏惧,无坚不摧的。 但她那个时候还是没怎么学会看懂大人。 那就好比他做了一个决定一样,那些债务,好像随着他的死亡终止了。 桑未眠的户口被迁回孤儿院。 但她一直都住在周叔叔找的那个租赁房里。 春姐回来过一次,她说她找好新男人了,但那个男人家里有孩子,不接受她再带一个过去。 桑未眠不说话。 她沉默着学做一个大人。 好像沉默能显得一个人很冷静、很睿智,有足够成熟的思想力能自己独立生活了,也能完全掌控情绪做一个有判断力的成年人。 春姐最后翻开自己的兜,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塞给了不言不语的桑未眠。 她还在那个幽暗的灯光下画画。 春姐嘆口气:「有钱人消遣的东西,桑未眠,以后别碰了。」 桑未眠依旧画着。 外面在下雪。 除夕的脚步临近,新年快要到来。 「你送送我吧。」春姐最后这样说道。 桑未眠没作声,但她眼神最后落在春姐眼边那道似乎也有些明显的眼纹上,想到当年她穿了她十来年见过最漂亮的裙子,成了桑未眠小小的世界里的最漂亮的女人,摘了一片桑树叶子给她,说:「往后不可以叫阿姨,也不可以叫妈妈,要叫我春姐。」 她最恨年岁增长,青春流逝。 桑未眠最后还是下楼送了她。 那个大雪夜里,春姐唯一一次那样近距离地站在桑未眠面前,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她最后还是擦了一把自己的鼻子,在那四九寒天里把脖子上的那块羊绒围巾给她,尤为仔细地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地。 最后她光着她那个脖子,哽咽道:「那什么、我走了,我会寄钱回来,桑未眠,你好好的。」 然后她钻进那辆黑色的奥迪车里。 这之后,春姐有时候的确会寄钱回来,但有时候,她也会忘了。 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桑未眠明白的道理。 她可以独立生活。 她满十六岁了,有的是她可以养活自己的活做了。 但独立成长的日子是孤独的。 桑未眠有时候一周也和别人说不上几句话。 她像是一只独来独往的野猫,耷拉着尾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游荡在随时都会被冻死的冬日街头里。 养活自己没有那么容易。 有时候,她也饿肚子。 有时候,她打开门,还会看到很久不见的春姐。 她眉眼淤青地站在她那个布满蛛网的租赁房门口,掀开眼皮问她:「有没有吃的。」 桑未眠不说话,让她进来,给她煮一碗白水面。 她嚷嚷着为什么没有鸡蛋。 桑未眠没说话。 嗦着白面的人又说,她这个孩子真古怪,连个鸡蛋都不捨得给她放,心眼薄凉薄凉的,以后她春姐要是死了,她的葬礼上她回来弔唁肯定都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 春姐说的没错。 桑未眠目睹她这一生最后化成一抔土,最后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来。 只是一年前,桑家的人找到她,找到春姐。 春姐把那些钱放在桌子上,淡红色掉漆的指甲数钞票数的飞起:「这些年,没白养你了,桑未眠,也是命好,竟然是个富贵小姐。」 他们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快七年没见了。 春姐找的那个男人是个租车装大款的骗子。 房子、车子、人,她被骗的一无所有,回老家住在村子里,和同村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纠缠不清。 她点完了那些钱,像是满意:「桑家要回去,婚也是要结的,至于我嘛,拿钱走人了,你以后,不用给我养老送终了,我要是哪天死了,你也不用给我捧骨灰盒,这钱我拿走了,咱母女一场的缘分就到这了。」 她说他们母女情分断了。 临别前夕,就是桑未眠拖着行李去昌京前的那一晚。 春姐意外地敲开她宾馆的房门,给她房门底下塞了一张银行卡。 桑未眠隔着门问她这是什么。 「嫁妆。」 外面的人随口说道。 「你周叔给你攒的。」 卡里有三十万。 桑未眠后来查过流水。 是她十六岁的时候周叔叔存进去的。 桑未眠并不知道有这笔钱。 更不知道这笔钱在春姐那里。 更不敢相信,她竟然一分都没有动。 …… 往事重现,桑未眠发现自己的的眼睛开始有些湿润。 她没想哭。 一定是随着乌云过来的水汽也蔓延到她的眼底了。 等到她的思绪断断续续地回来,才发现随行的人已经返回地差不多了。 就她一个人还站在那棵桑树上。 乌云已经全部来到了她的头顶,即将变得暴虐的风掀起她黑色的裙摆,大颗雨滴掉落。 一场避之不及的大雨即将落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头顶却出现一把黑色的伞。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没看到来人是谁,但抬头看到他握着伞柄的手臂露出来的鲸鱼纹身的时候,她才觉得那种巨大的酸感排山倒海般的过来,从自己的心脏蔓延到鼻腔,而后生生地逼着她的眼泪。 她转过头去,扑进他怀里:「三哥。」 第74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没想到顾南译回来。 她知道他很忙,只是留言说春姐过世,他要回一趟老家。 但他知道后,后脚就跟着赶过来了。 他就像是随时都会出现在她脆弱时刻的王子,给她巨大的安全感。 他拥过她,在那儿拍着她的嵴背:「没事。」 像是能看穿她所有的忍耐,他动了动唇瓣,宽慰她: 「想哭就哭。」 「哭一会就没事了。」 她现在能那样直白地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哭。 那和过去的她不一样。 桑未眠在过去的很多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顾南译解释她的家庭,她的出身,她的来歷。 甚至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她为什么不和别的大学生一样——他们不是住在学校宿舍里,就是在外面租房子。 而她却住在猪肝色铁锈大门打开时都会抖动的破旧工厂里。 工作、学业和睡觉都占用了她人生几乎所有的时间。 她那场恋爱谈的很奢侈。 顾南译常带她去的那些局里,女生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就像王恋一样,他们本身自己就是主角,他们有家底做靠山,有人脉做支撑,有眼神都不用落在任何一个自己不在乎的人的资本。 实力不够的男人遇上他们,要弯腰,要屈膝,要笑着讨好。 还有一部分,他们最大的财富就是姣好的面容,年轻的样貌,婀娜的身段。 陈筱变成了那样的代表。 自从那次桑未眠和陈筱拿着自己的设计图想要去「交朋友」开始接触到的那个艺术家之后,陈筱就开始有各种各样的男朋友了。 她偶尔在研究一些奢侈品,研究一些表、一些酒、一些车牌。 桑未眠问她这是做什么。 她说这是找准目标的必备知识。 男人是可以用这些大大小小的logo来判断身份和财富的。 讲台上的老师在讲专业课,她在底下做着各种奢侈品的笔记,一边总结一边说道,要是能拿下停在丽思卡尔顿酒店外面的那台法拉利连号就行了。 那台车是顾南译的。 桑未眠有一次听顾南译打电话,大概是有个人说想去约姑娘,让他把他那辆连号法拉利借给他。 顾南译那会儿人还没醒,手还环在她脖子上,拧着眉头嗯了声,答应了。 陈筱又开始学什么茶艺、马术、射击、滑雪……总之是一切所谓的高端社交,她说只有这样,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才不会没有话题。 当然,更重要的是不要作,什么时候紧,什么时候又松,这很讲究分寸的。这样才能让男人心甘情愿上钩,并且不会真的赔进去自己的一腔真心。 桑未眠觉得陈筱真是个大师。 同时她又失神地想,是因为她没有去学过那些,也不懂怎么拿捏男人的技巧,所以她和顾南译呆在一起的那些夜里,他们总说不上多少话嘛? 他总是热闹的,与人交谈是随意的,口吻是风趣的。 她坐在他身边是沉默的,别人不问她她从来不参与话题,偶尔发表的看法是呆板和普通的。 甚至她喝了一点酒,就开始要睏乏地打起瞌睡来。 但身边的人依旧玩得热火朝天。 桑未眠知道他们一直是不合适的。 起先是他几次追求,再后来是她撞见他和别人说以后会有未婚妻。 她偷来的这段时间她包装成玩玩,然后他们真的开始玩了,她却因为他的偏爱和娇宠频频沉沦,也愿意在这儿,花上她奢侈的一个晚上的时间,忘记自己还需要赶工的那些零件,醉生梦死地也当一次酒局里面那些公子哥带来的姑娘花朵,只需要等人养着供着,也赏玩着。 至于花期什么时候会败,她不知道。 因为这样的骄纵自己,也因为偶尔的她也秉着那点骄傲要a与他吃过的尔一顿饭,这让她的经济条件越发江河日下。 所以那个时候的桑未眠,想了很多个赚钱的办法。 她想给人做纹身,顾南译试过了,说她技术太差,况且她所有的灵感都给了那只小鲸鱼。这门路子被堵了。 桑未眠在一个傍晚在等顾南译来带她的时候接到一个男人递过来的小卡片,问她有没有意向做髮型模特。 一次500. 「髮型模特?」 「对,就是你不花钱,你可以染髮烫髮,而且你还有的赚。」 「有这样好的事?你是骗子吧?」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也不是没有门槛的啊,主要美女你头髮发质好,又没有烫染过,我们是髮型学院的,学院搞比赛,需要模特,你有意向嘛,你有意向加一下我的联繫方式啊。」 桑未眠看了看自己留着的那头长髮。 柔软、漂亮,发质健康,她留了好久,这些年都没怎么捨得动它。 她没把那张名片丢了,夜里睡不着想了一夜,想通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不就是烫髮染髮嘛,年轻人不都这样做。 还能赚钱。 桑未眠做了决定。 髮型学院的兼职是真实的。 桑未眠协议一签,钱当场就给了。 当代髮型设计师总是走在时尚的前端。 她坐在髮型椅上,见到那些红的黄的绿的染髮膏的时候,不是没后悔的。 但答应都答应了,钱都拿了,下面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自己的,桑未眠没有不干的道理。 最后她顶了个蜥蜴绿毛小卷回去的,回到工厂那个猪肝色的门,保安大叔拎着个眼睛看半天了,说闲人免进。 偶有相熟的朋友见到她这个样子关心地问她是不是最近出了什么变故,是不是心情不好。 当然也有路过被她惊讶到的,纷纷侧目看她那个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杀马特的造型。 桑未眠去了理髮店,穿着紧身皮裤的男人说,三百块,能给她染回来。 桑未眠算了一下帐,那她只能赚两百。 算了。 她依旧带着那个老旧耳机,不顾别人怎么评价的依旧顶着那一头绿色的头髮去上下课。 那标新立异的「叛逆」让她成了学校里扎眼的存在。 那一年秋天,顾南译回昌京了好长一段时间。 再见面的时候,桑未眠穿了一条宽大的牛仔背带裤,带着她那个银灰色的老旧耳机,顶着一头萤光绿色的头髮,骑了她那辆单车,站在一棵树下等他。 顾南译差点没认出人来,绕着人看了一圈,对上桑未眠那冷冷的眉眼才像是确定下人来,出声啧她:「酷毙了你桑未眠。」 见到人的桑未眠才把刚刚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藏起来,那个时候他们感情已经发展得还不错了,但她还是有些讪讪,抓了抓那让她觉得有些不大喜欢的头髮,问他:「酷嘛。」 别人都说她夸张,连桑未眠也觉得那不大好看,顾南译却说她酷。 他却走上前一步,摘了她那个头戴式耳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像缓缓地揉一只小猫一样:「酷毙了。我没见过这么酷的女孩子。」 他表情夸张,说的煞有其事。 桑未眠站在那棵栾树下,看到树叶纷纷扬扬地往下落,掉落成一片花海一样,她终于是笑起来,在最爱美的年纪了纠结了这么多天她「背叛」自己的审美去赚的这笔钱是不是值得的时候,她听到顾南译说她酷。 那她一定是最特别的。 即便她的发梢因为烫染的用的劣质药水已经开始如同一棵逐渐赴死的胡杨树一样开始枯败。 晚上他依旧带她去吃饭。 他回一趟临城饭局酒局是约满的,他推了一个饭局掉但晚上的酒局他还是没推掉。 桑未眠顶着那个绿头髮和他去的。 见面打招唿的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哟,三哥儿,换女朋友了? 顾南译揣了他一脚笑骂他让他睁开狗眼看清楚。 对面的人笑着道了歉,又给顾南译满了一杯。 桑未眠坐在他身边,一晚上缄默不言,她其实和他们是没有话题的。 她顶着个绿头髮成为众人打量的目标,她有些不知为何地缩了缩身子,总是要从他说过她酷毙了的那句话里重新一次又一次地找到自己的信心。 她本不是一个愿意高调的人。 期间桑未眠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在外面别人的谈话。 「顾三哥怎么有女人了啊,你不说他万年单身汉吗?」 「我也纳闷呢,而且那是个啥呀,顶着个绿头髮跟个精神小妹一样,顾三公子什么审美啊。」 「是吧是吧,我早就想说了,夜店蹦迪都嫌土,我真服了,还有那个卷度,真的很土,像只炸毛了的绿泰迪。」 「哈哈哈哈哈。你可太会形容了。」 …… 放肆的一阵笑声此起彼伏。 直到他们离开,桑未眠从卫生间里出来,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她本就不是个爱化浓妆的人。 绿莹莹的头髮这会子压着她冰冰凉凉的眉眼,她想起他们说她是精神小妹,是炸毛绿泰迪。 而不是顾南译说的,她很酷。 其实桑未眠早就没有了要从别人的口中获取自己的评价的情绪要求。 只不过她有一点在意别人因为她的存在而给他的评价。 他其实眼光挺好的。 她这样倔强地想了一下。 最后她选择什么都没说,没事人一样回到酒局。 顾南译喝得七七八八了,他甚至把自己的胳膊架在她肩膀上,问她:「干嘛呢桑未眠,去了那么久?」 桑未眠摇摇头,她看了看已经到尾声的局,问他:「要回去了吗?」 「嗯。」他轻应一声。 桑未眠于是起身给他当着人.肉撑杆,扶他上了车。 他今天开了一辆跑车来,她坐在驾驶室里,大概熟悉了一下驾驶室的操作界面。 然后她依旧和从前一样,启动车子。 夸张的跑车在街上行驶的时候发出那种让人侧目的声音。 桑未眠抿着唇,忽视路边上的人对她的打量,径直往目的地开着。 她今儿开得有些快,夜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起她色的捲曲头髮。 顾南译坐在她身边,支着头阖着眼睛,缓声说:「桑未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然后他没有声响了。 桑未眠余光瞥他一样。 他醉了。 红绿灯之际,桑未眠停下来。 她斟酌地叫他:「三哥。」 「嗯。」他很低很低地应一声,低到让桑未眠觉得,他已经都沉入梦中。 「我这个样子,真的很像精神小妹吗?」 「嗯。」依旧只是低低地一声。 桑未眠侧头看他,他眼窝里盛满影影绰绰的光。 桑未眠收回眼神,启动车子。 她没放在心上,她知道他睡着了。 他要是不睡着,她根本不敢这样问他。 那天晚上,桑未眠把顾南译送回了酒店,但她没选择留下来。 她只是打开自己的钱包,在手机上搜索,哪里有更便宜的理髮店,能把她的头髮染回来。 桑未眠最后将目标落在她打工的那个工厂郊区的理髮厅上,那是个混有很多「功能」的理髮厅,如果那个烫着一头小卷磕着瓜子在外面招揽男顾客的老闆愿意的话,或者她能从货柜上拿一支黑色的染髮膏给她。 又或者,她是不是可以自己去买一支,自己动手就可以? 她发现爱情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好奢侈的东西。 她从来都不在意的东西在遇到他之后,却成了那种让她患得患失的酸涩。 她最后辗转了好几趟公交车,最后回到她那个旧工厂。 今天的她没有心情和保安大叔解释她不是「闲人勿进」的那个「闲人」,直接从侧门边上那个低矮的墙翻进去的。 桑未眠躺在床上想,等明天吧,明天她和顾南译说一下,过几天他们再见面。 她需要偷偷地把她的头髮搞好了。 她知道自己很难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和他匹配的。 但即便是那样,她也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周整一点。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以这一场和他「露水情缘」的「玩玩」中显得更「势均力敌」一点。 桑未眠最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睡着了的。 但第二天,她被电话吵醒。 顾南译一大早就给她打电话来。 他说,快出来,桑未眠。 桑未眠迷迷煳煳地问他:「怎么了?」 顾南译:「我在你宿舍楼下。」 桑未眠醒过来了:「宿舍楼下?」 是学校的宿舍楼下嘛,她从来都瞒着他说住在学校里,他这会怎么去学校宿舍了。 她这下彻底醒了,在那儿支支吾吾:「顾南译,我……我没有住在学校。」 她打算坦白。 「我没说学校。」他却像是早就知道一样,语气轻松,电话那头还充斥着晨间鸟儿鸣叫的声音,「你楼下呢,快点儿的,带你去吃早饭。」 她楼下吗? 桑未眠她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蹿进她那双地摊上买的裸色拖鞋,啪嗒啪嗒地在室友醒来之前趴在宿舍楼的窗户上往下看去。 顾南译的车果然在那里。 所以他知道是吗?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这里。 这个时候的逃避和隐瞒好像都失去了意义。 桑未眠只能这样的,把真实的自己暴露给他。 她穿好衣服来到楼下,敲开门,门窗缓缓落下。 桑未眠看到他的一瞬间,惊呆了。 坐在车里的人不长的头髮染成了银白色。 他坐在驾驶上,松弛地对她一笑:「怎么样,桑未眠。」 「咱俩情侣款。」 「咱俩都是新时代的精神青年。」 第75章 春日未眠(二更) 他染了一个银白色的头髮,那让桑未眠后知后觉地才发现,顾南译是那样一个细心又温暖的人。 他表面大大咧咧人好像很不靠谱。 但他却又是那样感同身受她的脆弱。 她有那一个糟糕的头髮,他就也染了一个和她一样夸张的造型。 「咱俩拍一个。」 他不由分说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他们两个自个,「咱俩现在是世界上最酷的人了。」 桑未眠看着他的手机里留下自己木讷的表情,心里想的是,她是不是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他穿过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懂得怎么样用一个体面的方式保全她的自尊心。 她是不是真的那样那样深刻地要爱上他了。 他后来带她去斯里兰卡,还用这样那样的方式不伤害她自尊地在补给她的生活。 后来他又带她去了一个高端的沙龙造型。 借着陪他染髮的名义,她的那些受损的头髮被三五个围着她的造型师还原回从前那种柔顺的状态。 即便有些伤害已经不可逆转了。 但等到时间过去,等到她烫损的头髮重新长出来,她依旧会有那样一头不用被用来牺牲的长髮的。 在之后,就是他去临城给她拍那块翡翠的事情了。 那夜她得到所有人的注视,成为世界的中心,也那样风光无限地站在他的身边。 月光温柔。 他赠与她的爱贵重且唯一。 她也想要回馈他同样的光芒万丈。 桑未眠在日復一日的沉沦中滋长出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的欲望。 她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荣誉加身,想要成为能够靠自己站在他身边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即便财富和地位,她都依旧无法与他比肩。 但如果她获得一次肯定的话,她是不是不再有那样的窘迫,她是不是可以更自信一点,会不会她那种拧巴又忸怩的人格会少一点,她是不是可以更坦然地接受他的爱意—— 甚至,她想那样勇敢地拥抱他。 告诉她她不常表达的那种浓烈的爱意。 桑未眠成长的二十多年来,很少有这样浓烈情绪追求。 她那样诚恳地准备比赛,那样一丝不苟地想要获得一个名次,她知道赢下那个比赛,作品是可能能进入港城的那个高规格的拍卖行的。 她想要成名,想要获得那一大笔对于她的认可的拍卖金,然后她可以把那笔钱,还给顾南译。 她可以难得高兴地说:「顾南译,你看,我现在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了,我可以不用那样要面子的说,我想和你,不问未来的玩玩,你看看我做你女朋友,合不合格。虽然我是个孤儿,没有那种可以和你匹配的家世门第,但我是不是还算有一点天赋,我那点天赋赢下来的东西,你看,当做我和你在一起的敲门砖,好不好?或者你和家人说起我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对我不知来歷的出身的关注度少一点,是不是可以看看我的一些荣誉和成绩。你看,他们是怎么评价我的,他们说我年轻有为,说我才华满身,说未来的世界里,我总是会能占得一席之地的。」 「很少有人一出生就衔着桂冠来的。」 「我想自己打下来,自己给自己带上。」 …… 她总是那样地一次次重复那些「壮志雄心」的自我鼓励,熬过那些枯燥的夜。 等到真的成绩揭晓的时候,桑未眠一早就刷新着界面。 没有出乎她意料,她真的拿了第一名。 你知道她有多高兴吗。 那意味着这些年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但—— 说好的拍卖行的诺言却并没有兑现。 桑未眠等到主办方把荣誉证书都寄过来了,她都没有接到拍卖行的电话。 她各种周旋,最后私下里约到了赛事主办方的负责人。 那个负责人也只能推着眼睛非常官方的表示,第一名只是「有机会」获得拍卖行的推荐,没说一定,最终解释权还是在主办方的。 「怎么可以这样呢,本来就是说好的。」桑未眠拗着个脖子红着脸说道。 「不好意思啊桑小姐,我们非常欣赏您的才华,要不这样,我再给你对接一下新的拍卖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看重的,有消息的话跟您说。」那个官方负责人放下杯子要走。 桑未眠拦住她,她微微发红的眼睛问她:「是不是名额给了别人?」 她其实有查过,那个拍卖商下个季度的拍品早就开始做展示了,有些确定的拍品一个月前就开始预热了,十二件拍品里就一件没有对外展示。 所谓的神秘拍品,桑未眠还以为是专门留给这次比赛的第一名的。 她总是带着这样的期待想要拿到那个名额的。 但就在奖项揭露后的不久,桑未眠就同时看到这家拍卖行公布了此次的拍品。 那是一套简约的珠宝套链,简约的线条设计里充满着少女天马行空的想像,灵气十足的小巧思展露无遗。 新锐独立设计师的归国首秀超过之前的十一套拍品引得了足够的目光。 桑未眠从设计师的资料里看到她的名字——王思爻。 传言她是国内市场占有率最高的王氏珠宝的掌上明珠,高奢界珠宝大师的关门弟子,在国外深造这么多年现在凭藉着这幅作品打开自己在内地的知名度。 拍卖行给足了噱头和面子。 她占了最后一个名额。 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属于桑未眠的名额。 所以桑未眠才这样有些着急地想要找一个答案。 她找了好些个渠道,终究是不死心地想要问一问。 主办方的那个负责人收了桑未眠不少的好处,但她最后也只是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在在她面前迷茫着求一个答案的女孩子,最后嘆了口气说:「我也只是听说。」 「我知道能入选那个拍卖会对你们这一行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报名。」 「不过我听说拍卖行的老总和姓王的那个女孩子的父亲是至交。港岛这家拍卖行名气这么大,这种机会当然是要留着用的啊。」 「大小姐说要自己做牌子,人有钱老爹瞒着自己女儿哄着她高兴,当然是要找朋友捧场的啦。」 「这是人脉游戏,小姑娘,你别太认真。」 「你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 「第一名对你来说也很好了啊,你已经战胜了很多人了,很多入行很多年的人都没有拿到第一呢。」 …… 那个姐姐一直在劝她。 以后多的是机会。 那个从天而降的天之骄女也一样年轻,她的机会一定比桑未眠的人生多多了,为什么她偏偏就要这一个机会呢。 最后,拍卖公司给了他们几个榜上有名的选手一笔钱,然后说他们的作品在拍卖公司会被优先考虑的。 但优先考虑具体是考虑到什么时候。 那个时候的桑未眠不知道。 她依旧抱着那一点点的幻想,对着那个给她打来电话的工作人员恳切地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大概什么时候会轮到呢?」 「按照现在行里寄存的拍卖编号的话,我想,应该在不久的将来。」 …… 将来是什么时候? 桑未眠等了三年,都没有等到那个不久的将来。 反而拿回寄存甚至要违约要偿还当时给与的那笔款项。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当一个人籍籍无名的时候,人们并不在乎你有多少才华。 作为商人,同样的机会是给一个毫无作品的普通大学生还是作为名利场上一个讨好的筹码,他们完全能分得很清楚。 最让桑未眠羡慕的是,那个有灵气有作品的女孩子,还被所有人保护的很好,她甚至连自己抢了别人的位置都不知道,依旧认为,那是她凭实力获得的荣誉。 桑未眠不知道这个事情应不应该和顾南译说。 但当时,他在准备那年春天的一场拉力赛。 那是他第一次报名的全国性的赛事,和从前玩玩的那种不一样。 桑未眠知道顾南译打算去赢个名次回来,好正儿八经地创立自己的俱乐部。 他有时候一天都和她说不上一句话,偶尔晚上得空了给她打来一个电话,问起比赛的事。 桑未眠苦着嗓子,说挺好的,她拿了第一。 电话那头的他也为她高兴,语气雀跃了几分,笑着说,可以啊桑未眠。 「你这么牛的话,我看起来不得不拿第一了。」 桑未眠没在这种隔绝万里的电话里表达自己任何情绪的起伏,她觉得如果她现在告诉他,他一定会抛下所有的训练来给她讨一个公道的。 「你也要注意身体。」她这样说道。 「知道了,你早点睡。」 那个时候他们彼此都似乎有点忙。 大约过了不到一周,顾南译给桑未眠打电话,说他回了临城,让她出来一起吃个饭。 桑未眠那次有些犹豫,因为在那一周内,她听到最多的话是王恋显摆着王思爻的那件拍品,说她的堂姐名校归来,那件作品在港岛拍出了天价,争相想结交她的名门子弟多少多少多,可惜她堂姐要有婚约咯。 「谁啊。」 「顾三哥。你们见过一次的。」 「就那个帅得没边的?天吶他是你姐夫啊?」 「是啊,他们青梅竹马,两家人都默认的,我姐这次回来了也是为了他们两个的婚事的。」 「那你姐能hold住他吗,我看那个叫什么三哥的,那张脸招蜂引蝶的,应该有很多女孩子费尽心机吧。」 「费尽心机又怎么样,他最多也就跟她们玩玩的,他们都是这样的啦,最后和谁在一起都是要听家里人的话的。」 …… 那一年的春天过去,夏天到来,他们就将毕业各奔东西。 那也是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四年本科里最后一堂金工课。 低头磨石头的人还是桑未眠一个。 聚在一起八卦的那几个女孩子都有了自己家里安排的去处。 那是人生再一次的分水岭。 桑未眠把最后一个银饰镶嵌好,护目镜都没来得及摘下来,就想起一年半前她在庭院里误入顾南译和别人的一场谈话,他说以后家里会安排婚姻,他只能和人玩玩。 谁知道和他玩玩的那个人是桑未眠呢。 谁知道原来他的「未婚妻」是王思爻呢。 谁知道最后,是王思爻占了本该属于桑未眠的东西呢。 不对,不能这样说。 桑未眠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王思爻占了她的名额,还是她天真地以为港岛那家拍卖行会那样地把这样一个机会给一个毫无名气的普通大学生。 可能不是王思爻,也会是李思爻、陈思爻。 是桑未眠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条来来往往都是人的路上行走。 她在进入他的世界里的时候,就应该有想过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会被碾入车底。 就像陈筱一样。 就像她看在酒局上看到过的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女孩子一样。 他们都有自己的花期。 王思爻回来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桑未眠最后没有拿到拍卖的资格的事,就是一种老天对她的提醒—— 不要妄想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那晚,她面对顾南译的邀约没应,只是藉口自己有事。 同学校的毕业生都开始陆续找到了自己往后的方向,有人脉有资源的已经开始有自己的品牌了,专业课的老师看桑未眠学业成绩好,技术又不错,给她的建议是:出国深造一下会更好。 但桑未眠没有那样条件可以出国。 而且她一门心思花在比赛上,也没有任何的空余来想过她未来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就好像她的人生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赢下比赛,入港岛的那家拍卖行,然后,一炮而红。 或许是她对于成功的渴望太激进,对自己熬了几个大夜赔上所有灵感的作品太失望……她在偶然撞见顾南译在他母亲的要求下和王思爻吃饭的那天晚上,彻底明白,她该走了。 她其实不是不明白顾南译对她的好的。 她也有考虑过要不要和他说这件事。 但她了解顾南译,知道他这样护短的性格,一定会不管不顾地要去掀开这件事。 但事实上,桑未眠手里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就连那个主办方负责人也只是说——听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而且等一切都浮出水面的时候,桑未眠在见到所谓的「上流社会」的那些人的时候,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表情和神态自处。 王思爻有给她铺路铸她光芒的父亲,顾南译也有替他运筹帷幄的母亲。 那个时候的桑未眠在他们的钱财和人脉面前,像一个想要攀高枝的小丑。 他们的爱情,是小打小闹的幼稚关系。 是年轻人拎不清脑子的煳涂帐。 她也好像是个横插进去破坏一脚的人。 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桑未眠。 连告诉顾南译这一切的勇气都没有。 她那些失去的不安全感,没法想像那样的一个局面,顾南译是为了她和所有人抗衡,还是会放弃她去接受家里的安排。 桑未眠不是没有看到过齐大非偶的结局的。 如果註定是要分手的话。 那就现在吧。 就让她把所有的人生不如意都归结成命运吧。 他是她遇到过的一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但未来不属于她的人。 她没有帮她撑腰的父母,也没有可以与之匹敌的家境,甚至她原先以为的自己的才华,那也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原来除了顾南译给她的那些,她什么都没有。 她没法还他温柔的月光。 也没法坚定地接纳自己的失败。 更没法,把自己后面所有的情感,都耗在他和王思爻的拉扯和抉择之间。 她想退出了。 单方面地宣布她想退出了,就像单方面宣布,她要「玩玩」一样。 那个时候的他们是不成熟的。 那天的顾南译,站在早春的透骨寒风里,那个时候他也不过二十五岁,因为训练紧张,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脸色阴沉地这站在她面前,身形如同一只被拴住脚的鹰,语气里带着愠意和不甘:「为什么跟我分手?」 他站在与她不到一米远的地方。 那天淅淅沥沥在下小雨。 他始终不肯往她在的那个避雨处往前走半步,任由自己半个肩头露在外面,像是一只被落雨打湿羽毛难以起飞的鹰,用他从来都好听的声音那样不动声色的,冷冰冰地问她:「所以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拿到那些东西,然后去追求你自己的前途是吗。」 「所以桑未眠,你说,玩玩,那真的就是玩玩的是吧。」 他眉眼向下,手还插在兜里,从来混不吝的脸色那样安静下来,安静到外面的雨都不敢轻易地落下来。 直到世界都安静成一种灰灰白白的色调,好像所有的生命体徵都在那一刻停滞一样。 桑未眠只看到他好看的眉眼里写满了那种失望和冷漠,他身上张扬的生命力和从来潇洒的怠慢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最后那句轻飘飘的话落在那泥泞的黏土堆上—— 「我真希望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 然后他就那样没有痕迹地消失在雨里,消失在黑暗的夜里。 桑未眠强撑在那儿的身体在他离开的一瞬间瘫软下去。 她抱着头蹲在那儿。 只觉得自己的心啊,在那个晚上被扯成了满地的碎片,就和那一地的花落一样,埋在泥泞的土壤里。 五官会有短时间的自我封闭。 只剩耳边还迴荡他那句—— 「我真希望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 嗯,她这样奇怪的人,谁都不会和她长久在一起的。 那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她自己选择不和他在一起了。 她欺骗他她设计的作品被私人收藏家买了。 她欺骗他说她拿到钱她要出国了。 她欺骗他说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有目标的人。 好像只有这样说,甚至连他的决赛都不出席,才能证明从头到尾,她都是玩玩的。 她也明白只有这样说,顾南译那样骄傲自由的人,才这辈子都不会回头再看她一眼了。 所以他怎么说她,怎么想她,她都是认的 那是她给他们选择的结局。 时过境迁,桑未眠没想到三年后他们还会重逢。 她其实很慌张,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经年未愈的伤口一直在发炎。 他们一点点的相处像是把一个外科医生拿着刀把她那伤口一点点地揭开、清创、缝合。 然后他温柔地给她绑上绷带, 再一次告诉她,没关系,我还爱你。 她为当时的自己感到难过。 也为离开他独立在瑞城生活的那些日子里的那些自卑和自闭买过痛苦的单。 她以为她再也没有办法和他重新在一起了。 直到他每一次的到来,比如现在他依旧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从不缺席她生命中的重要时刻。 他没有说过海枯石烂的誓言,也好像相遇后没有说过任何一句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 但是她都感觉到了。 她在这场相逢半年后夏季倾盆而来的大雨里,用力地抱住他,想要把自己融进他的怀里。 她想到那种离开他的痛苦,那些没日没夜的回忆那样蚕食她的思想,她一边要克制地告诉自己他们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一边又痛恨自己身无长物却偏偏有那么多可怕的自尊。 她在春姐的这场葬礼后想起人生的很多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想起过去她遇到的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他们都一个接着一个的从她的生命中远去。 尽管她那样的克服自己,试图留下他们。 试图不再当那一只孤独的鲸鱼。 可她都失败了,她以为她这一生都只是那样的哀声鸣叫,直到死亡把她归还于同样空寂的大海。 但她在那一场江南落英里遇到那个眉眼懒散的他。 她生来都孤独、拧巴,他的光芒万丈让她一边倾慕地想要接近,一边又在阴暗处嫉妒地想要远离。 但是最后,她的鲸鱼最后也只会栖息在他的那片海底滩涂上。 不管她游去哪里,他都永远在那里。 那天桑未眠在他怀里哭了很久。 好像要把这辈子难过的事情都一次性哭完。 直到哭到没有力气。 他带她回了自己定的那个小镇的酒店。 梅雨时节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在那个频频打雷的夜里,桑未眠从梦中醒来,紧紧地抱住他。 顾南译温暖的手臂伸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手掌摸到她脸颊的时候,发现她的脸上挂着冰冰凉凉的泪水。 「怎么了这是。」他语气里带点着急的关心,想要起身开灯。 桑未眠却出声阻止他:「顾南译。」 「嗯?」 「三哥。」她把自己的脸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对不起。」 她因为那些自卑和敏感,差点就那样的错过他。 第76章 春日未眠 在这样一个算不上宽敞的小镇宾馆里。 他们睡得很侷促。 她甚至哭得眼睛都睁不开。 顾南译一边心疼,一边安慰。 哄她睡着后,他以为她是被雷惊醒,估计是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心里难过,谁知她却跟自己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呢? 她哪里有对不起他。 而且对不起这种词,太沉重了。 他觉得他们的关系,不需要用到这样的词。 不知是不是想把话题带得轻松些。 「你是要出轨了?」他警惕地这样看着她。 她这点警惕把桑未眠原先的难过搞得不上不下的,桑未眠抽了一把鼻涕,眼泪都没有收回去就不想哭了,嘟囔着骂他一句:「神经病。」 她用手肘支了支他的胳膊,转过头去。 谁料他却翻身过来再度抱她,把头埋在她背上:「那你干嘛和我说对不起,你八成外面有人了。」 桑未眠闭着眼睛:「因为我有病。」 「那你得救了。」他把人扭过来,盯着她眼珠子,「华佗在世,包治百病。这位小姐,你哪里有病。」 「我脑子有病。」桑未眠推搡他,觉得他正经不了一点:「再说,什么出轨啊,我都没和你在一起呢。」 顾南译:「那你刚才算什么?占我便宜?」 桑未眠:「刚才什么?」 一点点光线里,顾南译一只手支起自己的头,一只手拉过她的手,把她一只手一只手地恢復成刚刚抱着他的姿势:「刚才这样。」 桑未眠一时间找不出词,把手收回来于是就破罐子破摔:「那当我占便宜。」 「哇,你好理所当然啊,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顾南译开始叨叨,「你呢,先是公交车上摸我,再是睡觉的时候亲我,然后还享受我的……」 桑未眠捂住他嘴巴,不然他说了。 一点点不明朗的光线里,桑未眠只看到他黑亮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她也用她那双同样澄澈的眼睛看着他。 他们之间隔绝彼此的只有她的一个手掌。 她捂住他嘴巴捂得突然。 他温软的唇瓣还没有来得及紧闭。 于是那种因为唿吸而产生的炙热感满满地在她的掌心纹路上蔓延。 桑未眠只觉得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幽深。 而自己的耳尖开始逐渐发烫。 黑夜里,他试图伸手来把她的手撤走。 桑未眠却藉机推他一把。 「你再推我我就要掉道床底下去了。」顾南译说这话的时候明明纹丝不动。 桑未眠:「那你过去一点,好挤。」 顾南译:「我也嫌挤。」 他啧了一声,「但床就这么大。」 桑未眠:「这是镇上最好的酒店了,你嫌弃也没有办法。」 顾南译:「我喜欢,我能和你挤一起。」 桑未眠:「男女有别,你保持一点风度。」 顾南译:「我还不够有风度,我动你一点了?我摁着它强睡好吗?」 顾南译目光有所指。 说到这事,桑未眠不说话了。 她往靠墙的方向再挤了挤,像是要远离一点。 可没想到下一秒,她就直接被他掰回来。 柔软的臀部撞上…… 「跑什么,桑未眠。」他揽她腰的手还没放。 「我……」桑未眠转过头来,有些侷促,「这里条件比不上你常住的,你……」 她想说他一个有洁癖的人应该不希望在这里发生点什么。 他也有点难受。 酒店环境一般。 他不喜欢重逢后第一次这种接触给她的印象是不好的。 他是个浪漫主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他觉得顶楼无边泳池,玫瑰和香槟作陪还差不多。 但他顽劣。 依旧那样抵着她。 「睡吧。」他后来这样怀臂拥她。 「这样、这样怎么睡?」桑未眠能感觉他小哥们可是清醒的很,于是她试图挣脱,说话之间身体一寸一寸地像个蛹。 「你别勾我。」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臀,「别动,就这样睡。」 桑未眠不敢动了。 但她心火撩热的,几乎都不怎么睡得着。 她回头看了看在月光下闭着眼睛的人,见他好看的睡颜出现在自己面前,毫无任何感觉。 怎么会这样呢,她心神荡漾他却云淡风轻。 她脑迴路一搭就把自己想的心里都说了出来: 「顾南译,你不想和我做嘛?」 「我还欠你两次呢。」 她清清冷冷的声音跟个炸弹一样地把宁静平和安眠入梦的夜晚全部炸开。 有毛病啊这会子招惹他。 顾南译心里骂一句。 这女人要他的命。 他轻嘶一声,起来,把她翻过来,直接扯了她睡裤,软垫因为他起身半跪的姿势而陷下去一块。 月光下桑未眠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衣料窸窣。 她这会怕了,嵴背一弯,把自己藏起来,推着手摇摆:「我就是、就是问问。」 「问问是吧。」他不由分说拉她过来:「那我告诉你。」 「我告诉你我想不想。」 他手掌很宽大,一只手掌能直接攥住她的两只手腕,不由分说地拉她过来。 他让她跪坐在自己腿上,直着半个身子吻她,毫不掩饰地让它们贴合在一起。 是的,她已经美如油画人体艺术模特了。 他气息时这个时候却是缓慢的,像是一个能沉住气的解惑的被採访者,慢慢地问她:「桑老闆,你说我想不想?」 「可、可能。」她有些含煳不清,「有点想的。」 暗红色的桅杆上落满了雨水,那混合了潮湿水汽和和浑浊物的粗杆子很明显想要扬帆起航。 「不是可能。」他手递过来,摸了一把。 感觉到她差不多。 从床头柜那儿拿了个雨伞。 把着。 一用力。 他在她那种闷哼和下意识地抵抗中拧着眉头说:「是很想。」 即便她已经差不多。 但还是太久没有了。 这种入侵让她会觉得有些胀痛。 「三哥……」 「我……」 她腹腔随着说话的时候会有一阵一阵的紧缩。 他有些难忍,皱着眉头,手臂用力,把她嵴背压下,「别动,桑未眠,弄的我疼。」 桑未眠这会泪眼婆娑的却还要迷茫地转过去,疼的是她好不好,他怎么还要装处.男。 那晚上雨伞用了两个还是三个。 桑未眠不太记得了。 精神压力得到释放后她沉沉睡去。 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浑身巨酸痛,跨开步子的时候都感觉疼。 她走几步,嘶一声,停一会,又埋怨几句。 顾南译觉得她夸张,带着个墨镜在机场推着他们两个的行李:「桑未眠,你别这样,你这样全世界都知道咱俩昨晚做了。」 桑未眠急忙挂上人要去堵住他的嘴:「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顾南译带着墨镜,这会被她堵住嘴了也要嚷嚷几句:「你也低调不到哪里去啊。」 桑未眠:「还不是怪你,我腿酸,腿酸都不能说嘛?」 顾南译:「让你多运动运动了。」 桑未眠:「这和运动没关系。」 顾南译:「那和什么有关系?」 桑未眠站在那儿,手还攥在一起,轻声说:「和性经验有关系。」 顾南译气笑了,摘了墨镜,半岔个腿在那儿手肘靠在她肩膀上,顽劣问她,「我怎么不酸?我经验丰富?」 桑未眠没好气,自己往前头走:「谁知道你,你女朋友不少。」 顾南译的手一下子没了支撑的地儿,趔趄了一下,而后重新带起墨镜,追她:「喂,诽谤是犯罪的啊。」 桑未眠:「那你可以报警。」 顾南译:「下一次的剧情?」 桑未眠反应了一下,转过头来:「顾南译。」 顾南译一脸无辜:「干什么?床笫情趣嘛。」 桑未眠:「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和你在一块呢。」 「不是。」顾南译脸上眉头皱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桑未眠:「我这人怎么样。。」 顾南译:「我昨晚上那么卖力,你名分都不给我一个?」 桑未眠讲到这里,磕巴了两下:「可你也、也高兴了,啊。」 这倒是真的。 他不得不承认是很高兴。 嗯。 有个词叫什么。 飘飘欲仙。 嗯。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顾南译这会自己把自己想通了。 他拿起她的行李,脚步轻盈地往前走,嘴里说的是:「也行。」 他那个样子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狗。 桑未眠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具体到底在美什么。 她觉得他的金毛狗狗,是个好哄的幼稚鬼。 —— 桑未眠回到昌京后就和顾南译分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西城的事他还有的忙,诉讼是胜了,一些产权纠纷还在处理中。 桑家出了这档子事后,桑家奶奶都不让桑未眠和桑汲汲姐妹俩去参加所谓的聚会了。 不仅如此,桑未眠回来后,桑家奶奶还亲自来了一趟她的工作室。 桑家奶奶左看看说这个做的好,又看看又对那个爱不释手。 吴虞人捧着一杯不知道是中药还是咖啡的棕色液体,在那儿咂嘴:「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这老太太破天荒头一回来也就算了。今天赞美之词还就没停过,桑未眠,你完了,等会她有大事求你咧。」 话音刚落,桑老太太就已经被小澜带着走过来了,她还指挥着小澜,「把我刚刚看的这些都包起来。」 「哟,桑奶奶您买那么多呢。」虞人把茶杯放下,招唿人,「您老人家眼光真好。」 「自己孙女的事业自己不支持谁来支持?」桑家奶奶在那儿掏钱结帐,「总也要买东西送人的,往后我让我那些朋友,都来眠眠这儿买,哎呦,说起我孙女,那可是个能干的,人都知道,设计图都是拿过奖的人,谁不指望着来她这买?」 吴虞人:「这话您说对一半了,十个里面有五个是真心冲着我们眠眠手艺来的。」 桑家奶奶算数不错:「还有五个呢?」 虞人眉眼一抬,看笑话似地唏嘘道:「还有五个人是来看看丢人的桑家大小姐的。」 说起这事,桑家奶奶脸色总是不好看的,她转头看向一直在那儿擦着新到一批首饰的桑未眠,顿了顿,最后开始开口道:「眠眠,奶奶跟你说个事呗。」 「您说呗。」桑未眠没抬头。 桑家奶奶看了看店里的虞人小澜。 桑未眠:「都是自己人,您说,没关系。」 桑家奶奶:「是这样,眠眠,之前的事,奶奶和你道歉,主要我也不知道这晏家,是这个鬼样子……」 吴虞人插话到:「桑奶奶,晏家宠老大还是宠老二,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话说得桑家奶奶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她解释到:「那不是老大和眠眠才年纪相配嘛。」 桑未眠:「这事都过去了奶奶。」 桑家奶奶接话:「是,这不都过去了吗。奶奶跟你说,咱不和晏家好,奶奶给你谋划了一门更好的。」 虞人已经拿出了瓜子:「怎么个更好的。」 桑家奶奶悄摸地看了一眼没什么神色的桑未眠,小声试探说:「眠眠,你觉得,顾家三哥……」 「那不行。」虞人第一个出来阻止,「桑奶奶你疯了,顾三哥按照道理是眠眠她哥,你不能这样啊。」 「不是哥,不是哥。」桑家奶奶着急了,「不是城杨和阿婷不领证了嘛,那顾三哥和眠眠什么关系都没有,男未婚,女未嫁的。」 吴虞人:「你这让别人怎么看我们眠眠啊,别人都知道他两的关系,现在好了,未婚夫跑了,现在又让顾家接盘?」 桑家奶奶说起来有亏,但她也是有备而来的:「不会说的,不会说的。」 她凑近桑未眠:「眠眠,奶奶给你打听过了,顾三现在前途好着呢,你爸爸也说了,沈家最近很多动作,等他西城回来了,那可就是取经回来的金身菩萨了,那昌京的人巴结他还来不及,哪有人敢说他的闲话啊,你嫁给他,准没错的。」 吴虞人:「那咱们桑家不成了见风使舵的了嘛,拿女儿家的利益换的前途,人家会说我们势利的桑奶奶。」 桑家奶奶:「话不能这么说的,我们可不是高攀,我们眠眠这么漂亮、有能力,配顾三绰绰有余,再说了,我们桑家嫁妆也丰厚的啊。」 虞人挑了个眉:「多丰厚?十里红妆?绫罗绸缎?香车宝马?」 桑家奶奶:「有,都有。」 吴虞人颇有些看不上:「那些东西都是死的,您得拿点活的。」 桑家奶奶:「活的,什么是活的?」 虞人看了桑未眠一眼,抬抬眉毛:「自然是股权啦,分红啦,这种被动收入啦,这才是女儿家在家地位的象徵嘛。虽说人三哥条件不错,但嫁娶嘛,总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你们挑人家,人家也要挑的啦,总不能娶回家的老婆就只有顶着个桑家空壳子吧,人顾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沈家又不是省油的灯,能这样好说?」 桑家奶奶听得一愣一愣的。 说实在的,她觉得是有道理的。 毕竟桑家和晏家闹得这么不好看。 桑家总是吃亏的,要是眠眠身上什么都没有,这婚事,大抵是推不动的。 桑未眠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眼里到还有几分被人安排的「您说了算」,但这份您说了算吧,还加了几分委屈:「奶奶,要不算了,家里的东西,我不该要的。」 两人一唱一和地把桑家奶奶架了上去。 她左看看虞人客观理智说的有道理,右边又看看这会子说不想让家里帮忙的此刻这么懂事的孙女。 到底是一家人。 给眠眠抬身价不是赔本买卖。 桑家奶奶一横:「怎么不能要,往后这些也都是留给你姐妹俩的,你妹妹个不成器的她能管好自己我就阿弥陀佛了,难道还能让她打理家里的事。总是要靠你和南译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小姑娘?」 桑家奶奶去客观理智吴虞人那里寻求认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虞人嗑着个瓜子,点头:「是这个道理,您跟一般老太太真不一样,眼光真长远。」 「我都佩服。」 虞人马屁拍的老太太舒服。 老太太着急忙慌地就给桑城杨打电话让他赶紧把股权这事给办了。 老太太出门后,虞人抬抬下巴:「怎么样,怎么谢我?」 桑未眠这才盪了个浅浅的酒窝:「以身相许。」 「那可不要,我怕顾三哥砍我,他看上去脾气可不好。」 桑未眠:「他脾气很好啊。」 吴虞人挑眉:「你有滤镜了桑未眠。」 桑未眠:「什么滤镜。」 吴虞人:「西施滤镜。」 桑未眠还想反驳一句了,刚出去的桑家奶奶这会子又折回来。 「那什么,眠眠。」 她慌慌张张的。 桑未眠:「怎么了奶奶。」 桑奶奶:「奶奶还是得叮嘱你点,你得上心点,你主动点。」 桑未眠:「嗯?」 桑奶奶:「南译不昌京有个房子吗,你要不搬过去住,培养培养感情?」 桑未眠:「啊?」 桑奶奶:「不太稳妥,总觉得会出岔子,哎,要不,我给你顾姨打个电话,让三哥回来,先把证领了?」 桑未眠:「啊?」 第77章 春日未眠(大结局三更合一) 要被「先婚后爱」的本人并不知晓。 顾南译忙完了西城的事,终于能回昌京了,但他还有件事没办。 桑未眠生日其实还有一月,但他早早地就开始满世界地搜寻着宝贝了。 从西城回来之后,顾南译去了一趟瑞城,去了一趟那儿的拍卖中心。 许是原先抱着「近乡情更怯」的想法,顾南译这些年都没怎么去瑞城搞收藏拍卖这一块的,不可否认的是,他当年的确因为桑未眠离开他那一事伤了心,这之后随即就不再过问着赌石圈的事了,并且自己帐户下的拍品也都没怎么动,什么涨幅和收藏价值,他都不关心。 好像因为心里憋着那一口气,连带着把整个圈子都从自己生命里剜去了。 如今事情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顾南译觉得再执着于这种年轻时候犯下的错没必要。 他那时候心气高,觉得自己正儿八经掏出来的一腔真心餵了狗,宁死也不肯低头再去找她。 想来也是有些危险。 但凡他们遇不上了,错过那就是一辈子的错事,他每每想起这事还有些后怕。 瑞城的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也开拍卖行的收藏家,说他那儿可是有数不清的高珠名品,各大设计师操刀的小众馆藏那都是世面上买不到的。 顾南译知道桑未眠有段时间在研究一个华裔大师的设计作品,那大师的确是殿堂级的人物,近年来很少出手工作品,基本上市面上算是绝迹了,他要是能拿到一个送她,桑未眠一定会高兴的。 他最后是托王佑才打听到的,这拍卖行的老闆有收藏齐大师早年的手工雕件。不过殿堂级的东西嘛,那陶老闆当私人藏品收藏的,不知道肯不肯卖。 顾南译出了机场给王佑打电话。 「怎么说,问到了没?」 王佑:「问到了,那陶老闆这两年在国外的展出亏了,对你说的那个藏品有脱手想法的,不过价格嘛,这陶老闆是个黑心的,要价肯定是高的。」 顾南译这会一手推着行李给来接车的司机,一手用脑袋夹着脖子打电话:「多高的价我也要了。」 他把电话换另一头,语气里自己都没发现有些嘚瑟:「给老婆买的。」 这消息来得突然,王佑都没反应过来:「不是,顾南译,你什么时候有的老婆?你、你怎么会有老婆。」 顾南译戚一声:「怎么,我不能有老婆?」 王佑:「不是、别说老婆,你连女朋友都没有吧。」 顾南译眉头一皱:「怎么说话你你这是。」 王佑:「你领证了?」 顾南译一愣:「没有。」 王佑:「那你求婚了?」 顾南译顿了顿:「没有。」 这会轮到王佑顿了顿:「你小子不会还没告白吧?」 电话那头不说话了。 王佑知道了,他提高声音:「那你敢说你有老婆?」 顾南译不甘示弱:「你反正红包准备好。」 王佑:「行行行,我倒是要看看哪路神仙,让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跟我们王家做亲家的顾南译八字还一撇就称老婆了。」 顾南译:「哎,你怎么说话呢,你说这话特别没意思你知道吗,你妹都嫁别人了多久了,你还提这事,当心你那个妹夫揍你。」 王佑嘴硬:「我能怕他?」 顾南译撇撇嘴,算是给他面子。 「不过这人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南译也没打算瞒着,「你也认识。」 王佑:「我认识谁,你单方面的老婆?」 「什么叫单方面的啊。」顾南译不爽,「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行行行。」王佑听不下去了,「三哥,你别钓我了,求你了,能一次性说完嘛?」 顾南译坐进车里,啊了一声:「桑未眠。」 王佑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语气平淡,而后才反应过来,「不是,桑未眠啊,桑家那个私生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顾南译又不悦:「你怎么说话呢?」 王佑:「不是,顾南译,你、你、你是不乱.伦?」 顾南译太阳穴被气的疼:「王佑你懂不懂法律,不懂滚蛋,跟你费白天口舌,半句祝福都没有。」 他在这炫耀半天。 对面是个木头。 王佑:「不是,我这没法祝福。」 顾南译:「你滚蛋。」 王佑:「那顾姨不嫁了?」 顾南译:「关你屁事。」 王佑:「哎,你别这样,我这不是得问清楚,才能更好的祝福嘛?」 顾南译:「我和你绝交了。」 王佑:这人怎么这样。 王佑:「你怎么过河拆桥啊你陶老闆电话都是我给你的……」、 他没说完,电话真被挂了。 王佑这会子随手拿手机找到和蒋契顾南译他们玩的那个群,结果还没来得及打半个字,消息提示就是你已经被提出群聊。 王佑:…… 他忘了这群群主是顾南译了。 也忘了顾南译护短。 这头顾南译没好气地挂了电话,电话又响起来,他以为是王佑电话过来的,拧着眉头要挂,结果一看是桑未眠。 心里头那种郁闷才消下去不少。 桑未眠很少给他打电话的。 这会子顾南译接起来,都没发现自己语气特别温柔:「餵。」 「三哥。」电话里传来他熟悉的那种声音,没太大的语调的声音反而降下了快到夏天的暑热。 「嗯哼。」连带着他的语气都缓和了下来了。 「你把毛球的猫粮放哪里了?」她这会子应该在他那公寓呢。 顾南译:「卫生间后面的储藏室里,没找到吗?」 「哦,我找找。」 然后是拖鞋踢踏踢踏的声音,顾南译想像着她穿了那双鞋在他住的地方走路的声音,她大多数时候都会扎起她那个头髮,丸子头和小土豆似的倔强地在他的地盘上跟玩通关游戏似的移来移去。 那会让他心情很好。 「我找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她微微雀跃的声音,跟玩模拟游戏得到道具奖励一样,她踢踢踏踏地又过来,「那没事了,你忙。拜拜。」 「哎——」顾南译还没说上一句话呢,她挂的倒是快。 算了,回家再见她吧。 先去给她买礼物去。 顾南译见了那个姓陶的收藏家,东西是好的,全手工做的一件翡翠蜻蜓胸针,切割雕花工艺可以说是业内一流。 桑未眠本来就喜欢这种手工的,顾南译估摸着这东西她应该喜欢,就没怎么和对面讨价还价,还算大气地就要下了。 陶老闆手里的这件货一年到头来问的人是真不少,但人人想着的是这位名流大师的收藏价值,认为他这会子开的要价过于高了,所以来来往往的人多,但真下决心要买的人,顾南译还是头一个。 陶老闆得了便宜还卖乖:「您要不是朋友介绍来的,我还真不能卖您。」 顾南译仔细端详着这枚雕工复杂光影交错的蜻蜓胸针:「得了吧陶老闆,不卖给我,你这么高的价格卖给谁去。」 陶老闆被戳穿,在那儿讪讪:「既然您知道了,我就不跟您装了,我本来手底下也是有好几个拍卖中心的,但你知道这几年生意不好做,我海外的生意又有亏空,林林总总地就倒了好几个,我当年还投机买了好几个设计品,现在好了,根本没人要,还都烂在仓库里,那些都是我预收来的,每年还得给钱,卖又卖不出去——」 顾南译让来打包的工作人员小心点,自己心猿意马地在那儿说着:「人都是付寄拍费的,你倒是好,还给别人掏钱。」 陶老闆一听这话不乐意:「可不止我一家这么做的,当年这种很流行的,给权属人每年一定的展出费,然后和他们签一个保底出售价,只要你眼光准,你亏不了。相反,权属人要么拍了拿到这笔底价,要不想卖了就得赔偿拍卖中心违约金。」 顾南译看他一眼:「这么下三滥的招数,你们也想得出来?」 陶老闆:「这怎么能叫下三滥呢,我也有风险的呀,再说了,白纸黑字写在那儿,谁也没有强迫谁不是?」 顾南译:「那你找的,估计都是刚入行的人吧,老手谁和你这么玩。」 陶老闆被揭穿了,干笑两声:「趋利避害是商人本质嘛。您也自己做生意,您应该也懂。」 顾南译点点头:「可惜被你嚯嚯的那几个年轻人了。」 讲到这儿,陶老闆又有了想法:「我那保险柜里还有几套好的,虽然设计师名气不大,但东西真的是好东西,尤其有套翡翠套链,我跟你说,那水头真是绝了。」 「绝了怎么就卖不出去?」顾南译没当回事。 「要价高啊,那么好的水头怎么可能要价便宜呢,买不起的人只能看看,买的起的呢,又嫌弃设计师没名气,保值度不够,这才不上不下的,成了旧物。」陶老闆说起来的时候语气里也是惋惜的。 顾南译分他半个眼神:「那我是买得起的人还是买不起的人?」 言下之意,他就不看设计师名气不看保值度了? 陶老闆是个会拍马屁的:「看你这齣手,就知道您不是在乎有没有名气,保不保值的,您就只看喜不喜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这话算是讲到顾南译心坎上了,他把眼神从那些个藏品身上挪开,直起身体:「那你带我去看看把。」 「好嘞。」陶老闆在前面带路,「今儿算是碰着有缘人了。」 顾南译:「您别给我戴高帽子,买不买我还不一定呢。」 陶老闆就带着顾南译往里走。 他在瑞城有好几个拍卖中心,当初寄售来的物件里头好的他就和自己私人仓库放在了一起,所以这会子林林总总橱窗里方放了好多东西。 陶老闆虽说顾南译大约只看心头好挑物件,但好歹他也是冲着刚那得高望重的老手艺人来的,所以陶老闆就先给他介绍名气大些的,成火候些的。 顾南译看了一圈,觉得那些东西也就那样。 还没桑未眠随便一幅手稿好看呢。 他于是也就意兴阑珊地听着,眼神随意地在那橱窗里瞟着,但这一瞟被他瞟到个物件。 他所有的思路断在那里,就像一个断了电的机器,只能动动唇瓣,问他:「这个是?」 在前头带路的陶老闆走过来,看了看顾南译看着的那套,和他解释,「那便是我和你说水头极好的这幅啦,你看这品质就知道了,这种品质的石头千年难遇的——」 他这头正说着呢,一旁的助理似是有话要说。陶老闆微微侧头,听了一番后又抱歉地表示:「瞧我这记性。顾总,这套不拍了,那个设计师前段时间刚把违约金交过来了,这幅高珠她要拿回去了。」 陶老闆说完后,只见刚刚这位气质过人,恣意慵懒的贵公子,此刻却像是僵在那橱窗面前一样,他似乎看不进风月的眼里却直直地看着眼前那幅高珠,身上没有刚刚一点的傲慢和潇洒了,只是问他:「她是谁?」 他的眼神过来的时候有怀疑,甚至还有一点点苍凉,陶老闆不由地缩了缩。 「她是谁?」对面的人似乎是有点着急,再问他要一个答案。 「我去找,我去找。」陶老闆忙这样说,让助理去查,这个设计师是谁。 顾南译默不作声地站在橱窗外。 隔着那厚厚的玻璃,那套不对称的套链也那样温和地望着他。 他们认识很多年。 他见证过她的诞生,目睹过她一次次地被修改成更好的样子,甚至他还参与过她的制作。 她见证过他和桑未眠在山林酒店的那些时光,见证过他在窗台叼着一支事后烟那样深爱地凝望过她,见证过他一次次地想要走进她的心里,见证过他们在拍卖场上风光无限,见证过他在她因为得到它绽放的那一点点笑容里他的巨大满足感,见证过他自认为活了二十四五年没什么想要的,也没什么害怕失去的,但却也要这样不顾一切地想要去爱一个人。 即便他们两个,天差万别。 这幅作品见证了他和桑未眠之前,最难忘的那两年。 顾南译知道桑未眠花了很多心血在上面,起先他以为是热爱,他给她买了材料后,她更多的是感激,再后来,她说作品卖了个好价钱,要离开他,他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侮辱和不甘。 可是、可是东西明明、明明在这儿啊。 陶老闆又匆匆赶来。 「这个设计师叫桑未眠,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名在外的设计师,不过最近上了一款杂志,起势很好,算匹黑马,您要不看看,往后升值空间大着呢……」 陶老闆再说些什么,顾南译就听不进去了。 真的是她的。 所以东西根本没有拍掉。 它不见天日地在这里挂了这么多年,就像她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地无影无踪一样。 她…… 是不是在骗他…… —— 顾南译在酒店对着他买回来的桑未眠那幅三年前做的高珠发呆。 他不是没有见过她最近的作品的,比起现在的娴熟,过去的作品里稍显生涩,但却满满地都是盖也盖不住的灵气。 如果东西根本没有卖掉,是不是意味着桑未眠没有出国。 如果没有出国的话,她去哪里了呢? 临城不可能,临城是他的地盘,她如果在临城,他不可能不知道。 建德老家她也不会回,那儿有太多她不好的回忆了。 那她去哪里了。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能去哪儿呢。 顾南译支着脑袋想了一晚上,倒是让他想起个人。 他打开手机,翻了通讯记录好久,终于翻到上次桑未眠借他的手机打的一个电话。 电话拨通。 —— 虞人收到顾南译电话的时候,人刚好在瑞城出差。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和顾南译见面。 看到真人,她不难理解桑未眠这些年念念不忘。 吴虞人带他参观她和桑未眠原先创业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 上了的封条依旧被她轻而易举地扯开。 吴虞人:「她毕业之前就来了,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在找地方住,我发现她是同行,而且手艺不错,我们就搭伙一起做生意了。她负责认真钻研工艺,我负责坑蒙拐骗。」 「就是经常被人围堵追杀,你敢信桑未眠那个样子,真打起架来拼了命的,有一次一大哥硬是要跟我掰扯假货不假货的问题抓了我,你知道她二话不说就要跟人干架,那架势可勐了,嘿,我觉得这小姑娘可真有意思,要不说我怎么会和她做生意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虞人在那儿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顾南译喉却头犯上一阵苦涩,他从前总觉得自己做还不错,也算了解桑未眠的性格。 但其实他从前看到的,也只是她一半的往事和个性。 拆了封条的玻璃门晃下一堆灰来。 「她手艺好,设计别致,每次出摊,都是我们摊前最热闹,不过瑞城嘛,同行多,抄袭严重,还没法维权,那个时候桑未眠是个工作狂,她觉得只要她一直在创作,抄袭的人永远只能落在她的后面。我们就永远有饭吃。」 虞人耸耸肩:「菸瘾就是那个时候染上的,晚上不睡,靠烟和咖啡续命,因此常犯胃病。」 吴虞人一边往前给他带路一边介绍。 「后来就收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眠眠是桑家流落在外的女儿。那天她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问我,荣华富贵要不要。然后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她为了我们工作室的前途就答应结婚。」 「这地方相当于我们的一个起点,眠眠前段时间还和我说要不要把这地方买下来,不过我这地方要被法拍了,要拍到够呛的。」虞人在那儿摸了一把桑未眠常在那儿工作的桌子的灰。 「我不知道你俩之前是为啥分手的,眠眠没跟我讲,不过呢我看她当时那个要从头再来的样子,估计应该是受了不少的伤吧。」 虞人看了一眼顾南译,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好看的眉眼里神色复杂,虞人猜想大约需要自己时间消化,她就没讲太多了,把地腾给了他。 虞人走后。屋子里就剩下顾南译一个人。 盛夏天的桑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 瑞城的暑气先于北边缓缓升腾。 他的眼神落在工作室对外开着的那个窗。 那儿四季分明,绿树成荫的。 她在离开他的三年里,所以没有什么名校加持的光环,没有什么海外归来的经验,也从来没有过要把他当登云梯往上走。 她仅仅做的,就是一个人,偷偷地躲起来,在离开他的地方,试图扎下根,生起枝芽,想要自己成为一棵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那是什么让她选择了离开他呢。 顾南译从前总觉得自己做的好,总觉得自己真掏心窝子对人家,总把心气高高地挂在月亮梢上,听不得一句不好,也受不得一句埋怨。 他单方面去恨她的「捨弃」和「背叛」,在那场雨里就连半步都不肯走向她的说「我真希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 甚至不久前,他也那样冲动地去质问她,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为了那敏感的「露水情缘」,说要和她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他说过那么多伤害她的话…… 如果他再多一点耐心呢,再多了解一点她呢,再都给她一点安全感呢。 而不是任由自己那点对别人那般的傲气说那些赌气的话。 如果他能做给她遮风挡雨的大树,那她为什么要编撰谎言离开他在这里。 说到底,还是他没做好,才让他们错过这些年。 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 —— 当年的事查起来太难。 陶老闆甚至都是接手了几道后才管着现在这个拍卖中心的。 顾南译託了很多人,在瑞城住了好些时日,才大约摸出些眉头了。 当年桑未眠只和他说她会去参加比赛,然后拿了第一,作品卖了,换了一大笔钱。 这里面有真话,也有假话。 真话是她真的拿了第一,也的确把作品卖了,但却是陶老闆说的那种不公正的合同,入行没多久的新人往往在签署的时候是出于弱势的一方,她每年会拿到一笔钱,东西一直放在这家拍卖行拍。 假话是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一大笔钱,况且她要违约还要赔钱。 他在追问当年的事的时候见到了当年获奖名单里一个眼熟的人,这人他恰好还认识。 顾南译把那友人一约,友人讲起当年的事,说了许多零碎的点,顾南译听他碎嘴碎了一天,终于算是说到了点有用的信息。 「港岛那家拍卖行,承诺给第一名机会。」 港岛那家拍卖行? 顾南译知道,名头大,圈子里的人淘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那家拍卖中心。 「给机会是什么意思?」顾南译问他,他确认过名单了,桑未眠的确是当年的第一名。 「嗐,就是个噱头,哄我们玩的,港岛那家你知道背后什么来歷,普通人,想都别想。反正最终解释权在主办方手里,人说给个机会,那就是给个机会,机会介于0-99之间,哪怕是99%,那也有1%的概率不给,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反正我们拿了奖,也有其他拍卖行要,我就寄拍咯,每年还能拿钱,反正我记得一年后,我的就卖掉了。不过那几个贵的,估计卖不出去。」 …… 所以,桑未眠那么努力做的东西,却只是被煳弄着「有个机会?」 友人还没说完,顾南译就起身要走。 「哎你走了啊——」 他不顾身后的人的挽留。 他倒要看看,当年港岛的那家拍卖行,到底拍卖了个什么。 —— 桑未眠八月去瑞城出差。 金老闆那儿的帐她要去结算,她也打算去看看这阵子瑞城的临街商铺在卖什么,能不能淘点好东西回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她带了个手电筒还在摊位那儿看着呢,虞人的电话就匆匆忙忙打进来。 桑未眠:「餵?」 吴虞人:「喂,眠眠,咱俩从前那工作室你去那儿看看,是不是法院来人了,哎,还是被卖了,你有空不,你有空过去看看,那屋子要变成别人的了,你看看还有没有咱俩的东西了,收些回来,留个念想。」 「哦这么快啊。」桑未眠语气里露着可惜,那房子给别人了她还挺捨不得的,「那我现在过去看看。」 有些老物件能拿走她就拿走吧,好歹她和虞人也在那儿住了三年多。 桑未眠于是收起手电筒,从集市摊里出来,揣着她那个帆布包,往东街方向走去。 东街离这里不远。 一路上的店铺有的已经换了好几批了。 太阳落山的瑞城今天没有那么热。 天边黄红色交错,像一片汪洋的橘子海。 桑未眠料想东街一定人声鼎沸,结果等她到了街道口,却发现安静如常。 她于是往她原来工作室的地方去。 傍晚日暮沉下来的屋檐下,她看到那儿有个人。 背着光的剪影就有些熟悉了,等她靠近了几步之后,他的五官逐渐清晰起来,她于是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咦?」 顾南译站在那儿,手里还拿着串钥匙,微微不爽地抬抬眉毛:「咦什么咦,我没有名字?」 桑未眠没理会他,唇边酒窝荡漾开来:「你怎么在这儿啊?」 顾南译抛了抛手心里的钥匙:「捡了个法拍房,在这儿看看,有没有租客要租。」 桑未眠往前一步靠近他一点,她眸子里掉进一些黄昏的温柔:「在这儿等租客,能等到?」 他直起身子,微微往前,低头看她:「这不是等到了嘛。」 桑未眠背着手站在那儿,微微抬头看着他眼睛:「你要租给我啊?」 顾南译眼神没离开她的眼睛,眼含笑意地问她:「那你要不要租?」 「嗯哼。」桑未眠嗓子里含点气音,和他开玩笑:「是你的,还是你朋友的啊。」 顾南译浅浅回她:「我朋友的。」 桑未眠意有所指:「是那个女朋友出国伤心欲绝的朋友嘛?」 顾南译:「是,是我那个痴情的朋友。」 「不过——」他话锋一转,「他女朋友,可没出过国。」 桑未眠眼见他人在这儿,又说起这事,自己明白过来,于是问他:「你……你都知道了?」 顾南译:「嗯,我都知道了。」 桑未眠:「那……那你……」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南译:「包括当年的那场比赛,港岛那家拍卖行什么情况,甚至你离开我的原因,我都知道。」 桑未眠顿了顿,想起那些尘封的让人一提到就鼻子发酸的往事:「三哥……过去的事过去了,你不要……」 她本意是想说她没有充分的证据说明当年没有王思爻的出现,港岛那家拍卖行就一定会选她。 她曾经苍白地理解这个世界以为能力大于一切。 但一个人的能力是由很多种因素综合而定的。 她不想顾南译因为她这个事情,去揭出当年的事。 她了解顾南译的性格,他那么护短的人,势必要为了她去争个高低的。 可现在局面稳当,王家还和沈家有那么难扯的关系。 她不希望…… 桑未眠:「我现在很好……当年,当年我太要强了,我……」 顾南译伸手,把她拥入怀抱:「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别担心,我有分寸,我都会处理好的。」 「我很想你。」 「眠眠。」 他那样一个拥抱中止了夏天聒噪的蝉鸣声。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在黄昏天的暑气里,桑未眠觉得自己的心酸如一杯未成熟的橘子汁。 好像她飘飘荡荡孑然一身的这些年的孤单感,都要随着日暮十分的夕阳全都坠落到今天的傍晚里。 从明天开始,她的世界就将永远灿烂。 —— 桑未眠觉得顾南译一定找过王思爻。 否则的话她不会给自己寄了一份巴黎研修的邀请函来,还手写了道歉。 桑未眠9月的生日宴过的盛大。 顾南译从西城回来,风头盛及一时。 昌京人都说顾家三哥大张旗鼓追求桑家那个原先和晏家取消婚约的那个姑娘。 生日宴送的那一幅被誉为华人之光的齐老先生的传世之作就引得多少人歆羡,那可是有价无市的藏品。 还说他把人姑娘早年间做的设计品天南海北地都淘回来收藏。 总之这姑娘喜欢什么,顾家三哥就卯足了劲买什么。 要说这昌京城追女孩最内卷的,那非顾三哥不可了。 「是个能嚯嚯的。」 「谁让人现在风光无限呢。」 「可我听说,这两位还差点是兄妹,这不惹人笑话吗?」 「笑话?谁敢笑话,你没听城里的人都怎么说的嘛?」 「怎么说的?」 「说那是顾三哥,为了追求桑家那位,才用的缓兵之计。」 「怎么个缓兵之计?」 「兵书你没看过?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借着顾家母亲和桑家父亲的名义,制造机会,等到时机成熟再表明真心,然后就顺水推舟、水到渠成啊。正所谓步步为营,高不可测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啊。果然,非凡人所能想也。」 …… 桑未眠觉得昌京人蛮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的。 但她从虞人电话里听到这些的时候,她人已经在巴黎了。 巴黎常下雨。 她研修的时候租住了一个对开窗的阁楼间,一开门就能看到远处香榭丽舍大道上的人来往。 房东是个和蔼的老太太。 这栋陈旧的楼房闹中取静,桑未眠不去上课的日子,她就坐在窗台前,听那种滴答的雨声落在屋檐上的声音。 异国他乡的一阵潮湿的雨,让人想念家乡。 今天是周末,现在是上午十点,桑未眠想到国内应该是下午的三点多。 她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然后在原木色系的窗台前翻开一本书。 门铃声却在此刻响起。 房东老太太用不标准的英文说有她的信。 桑未眠从椅子上起来,打开门, 信从很遥远的地方来。 她打开,牛皮色的纸封里有两张卡片样式的东西。 其中一张,是她从前在千岛湖的那个阳台里看到过的,在不明朗的夜光里,在她时而模煳的视线里,在真真假假还没有来得及分辨的梦醒时分,她看到的那张他写的卡片。 她确认了那天夜里不是她的恍惚和自认为的假象。 而另外一张。 则是一张毛球和他的合照,应该他最近拍的。 翻到背面,见字如面,开头就是他轻快的一句——「你好啊桑未眠。」 然后他像是随意打听她生活:「巴黎帅哥多不多?」 小顾可能有点担心她移情别恋。 不过他还是有点自信在身上的:「像我这么帅的你能找出一个吗?」 他自问自答后开始分享他的鸡毛蒜皮:「最近钱赚的太多,赚腻了,兜里有钱后去郊区看了几个宅子,有个还不错的。大院子,我猜你喜欢。不过大院子我不一时半会没想到要怎么布置,蒋契劝我种花,我觉得他疯了。我宁可闲着,谁有功夫种花啊。」 桑未眠觉得他可能在显摆。 「你说你,去什么巴黎,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说到一半又埋怨她一句。 桑未眠觉得又不是不能打电话,他给她打电话不就好了。 「行了,不说了,你喜欢玫瑰还是山茶,我闲着也是闲着,种花就种花吧」 然后就真的没有了。 漂洋过海的明信片里就这简短的几句。 桑未眠把他寄来的明信片仔细地叠放起来,她看了看那儿存的好几张,不到一个月她就收到了四五张了。 于是她也从她自己从一个老旧书店淘来的风土人情的摄影明信片拿出来,拿了自己的钢笔,在那儿落笔: 「最近读了一本书——」她眼神落在她在巴黎街头偶然遇到的一本中文书籍,读到一个漂泊在越南的孤女遇上一位先生的故事,她收回眼神,落笔,「爱上了玫瑰。」 「大院子就种玫瑰吧。」 她只是这样简单地回了一句。 而后她把明信片放进牛皮纸的信封里,拿了鞋柜边上那把透明的伞,在湿漉漉的下雨天里,打算把它投掷到楼下不远处的邮局。 桑未眠顺着楼梯走到门头,撑开伞的一瞬间,雨水落在伞面上发出闷响。 一点点高度的窄窄鞋尖迟疑了一下后,越过雨水,踩出一道道涟漪。 邮筒大约在两百米外,她护着怀里的信封,路过一群不撑伞在雨里随着音乐跳舞的人,嘴角微扬地把信封塞进了邮筒。 她本该是要走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望着那装满信件的邮筒发呆,随后靠近它,撑起伞,也为它挡住雨。 尽管她这样很滑稽。 好像这样可以挡住潮湿侵蚀那些带着旖旎心思的纸面。 雨里跳舞的人伸出大拇指。 桑未眠也回他们一个大拇指。 她撑着伞站在雨里,兜里的电话在响。 桑未眠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嘴边微扬起一个笑容。 「餵?」 「桑未眠。」那头是她熟悉的声音,上扬好听,像是驱散阴雨的阳光,「我给你寄的信,你收到了没?」 桑未眠:「收到了。」 她看了看装满心事的邮筒:「正在给你寄回去。」 可能要很久你才能收到。 就像你很久之后才能见到我。 他说:「巴黎在下雨?」 桑未眠惊讶于他的了解:「你怎么知道,雨声这么大吗?」 「你转过来。」 「别抱着邮筒了。」 「傻乎乎的。」 嗯? 桑未眠转头。 冷色调的欧式建筑群里,雨水把天地刷成青灰色。 她透明的伞变成一个朦胧的滤镜。 她回头看到他穿了一身贵气的白西装。 在灰黑色单调背景的巴黎街头帅成一个王子。 撑着伞站在雨里,单手插兜地朝她抬抬下巴: 「邮递太慢,我等不及。」 ——正文完结—— 第78章 番外 桑未眠没想到顾南译会来巴黎。 她租的那个小二楼因为他的到来而显得有些侷促。 桑未眠看到长手长脚地他这会穿了一身白的西装在那儿帮她检查着屋子的里里外外,出声问他:「三哥,你来巴黎做什么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顾南译这会子刚给她检查完水压,没抬头:「你说我干什么来了?」 桑未眠看了看他穿的比男明星还得体的一身,想起他从前还玩乐队,又联繫到他刚刚说他最近很闲,闲出屁来了,于是问他:「开演唱会?」 顾南译瞥她一眼:「谢谢你啊,暂时没有往发展的想法。」 桑未眠:「那可惜了。」 「不可惜。是金子也不能太发光了。」 他像是最后检查好了,站在对着街景的那个窗边,叉着腰往外一眺:「早知道巴黎还不错,我就早点来了。」 桑未眠:「所以你到底来干什么呀?」 顾南译啧一身,转过身来,半个身子靠在那桌子上,抱着手,眼神低下来看着她:「桑未眠,你未婚夫我可是抛弃万贯家产来陪你游学,你从见到我到现在一句好话说过没?。」 桑未眠:「我这不是一直在问你嘛,是你一直不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而后她又顿了顿,解释到:「你还不是我未婚夫呢。」 他闻言,掀开眼皮:「那我是谁?」 桑未眠不接他的话甚至还要逃:「谁知道你是谁?」 她转过身的一瞬间,手臂上传来温温热热的触感,她一回头,看到他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掌。 顾南译:「我无名无分地跟着你,不合适吧。」 桑未眠动了动,没挣脱开。 她于是软下来:「那你、你算我男朋友吧。」 「算——」他手腕微微用力。 她简约的淡蓝色衬衫微微一晃,如水一般柔软的面料就贴合在他暗纹印花的西装上。 一点点的跟的白色单鞋在胡桃木色的地板上转一圈,像是跳着圆舞曲一样地,最后停留在他鞋面面前。 他五官在自己面前放大,问她:「算是怎么回事。」 那种熟悉的味道传来,在习惯了周围身边出现的人总是用那种浓烈的张扬的香水之后,他身上的味道变得克制却勾引。 桑未眠的视线落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他浓密的睫毛下眸子里浓浓的光。 桑未眠:「算——就是我可以反悔的意思。」 顾南译:「奥,你可以反悔,可以随时不要我。是不是不公平?」 桑未眠:「你也可以反悔,可以随时不要我。」 顾南译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净给我扯淡了。我能不要你?我要你还来不及。」 而后他把手环过来,揽着桑未眠的腰,低着头问她:「想不想我?」 桑未眠:「所以你来巴黎是因为想我吗?」 他掐了一下她的腰间,「问你呢,想不想我。」 见她不说话,他又把头低一下,鼻尖都要蹭到她的鼻尖了,她的眼神落在他的唇边,只看到它一张一合的。 她有点心猿意马。 他索性转过面来,伸手一抻,把桑未眠抱上了那张桌子。 于是青灰色的天都成了她的背景。 「你干嘛顾南译。」桑未眠有点控制不住他。 他一手撑在一边,拦住她的去路,嵴背弯下来,鼻尖凑上来:「我问你话呢,想不想我?」 不知道是太久没见她有点害羞还是就是想看他恼,桑未眠一直抿着个唇,没说话。 他直接把他温热的唇贴上来,好像也不需要她回答一样,撬开她的唇角,然后把属于他的味道递给她,以此来换取她的味道。 窗外起起伏伏的大雨里,外面的人在唱一首英文歌。 等到他那种熟悉的味道全部覆盖到她身上后,她在那鼻息吞吐之际沉湎,她才伸出了自己的手,挽过他的脖子,让此刻有些柔软的自己不要一不小心从窗户跌落,掉到无边柔软的云层里。 「三哥……」 「嗯。」他低低应一声,那点声音带着一点混沌,是从他喉咙口发出来的,那象徵了他在这个吻里的缠绵和沉醉。 「抱着我。」他那样地命令她。 她环着他脖子的手来到他的腰腹。 她从那裁剪得当的的西装边上伸进自己的手,在西装下张开自己的整个掌心,完全贴合在他的腰腹上。 他却在她五指全部张开的时候闷哼一声。 男人的闷哼和女人的不一样。 他们不大喜欢发出任何的声音,除非是在最难以克制的时候。 但他们不知道这种充满了克制的稀少的声音在女人耳边却是催化剂。 毕竟,他还有一副好嗓子。 自然也是有那样的好声音。 这声闷哼让桑未眠的睫毛颤了颤,而后她更主动些,贴得更上来,过分的时候还用自己的齿贝,在他的唇角啮出一道痕迹来。 他不是不知道她这个习惯的。 他原先搂着她腰的手上来,撑住她的下巴,暂停她的啮噬,抬着目光看着她:「小疯子。」 她这才停下来。 顾南译看到她的眼里已经泛起红丝了,知道她动情了。 「这么想我?」 于是他又把自己的脖子凑上来:「来,咬这里,使劲咬。」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乖巧地把自己的唇覆盖在他指着的这个位置。 虎牙磨砺到皮肤的时候,透过她冰凉的唇下属于她的那种温热才后知后觉地传到他的身上,那仿佛就是一点掉入干枯稻草的星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西裤还算修身,他觉得自己忍得不得劲,于是他握着她的手让她往下。 桑未眠碰到的时候,她的大脑才有一点清醒过来,她眼眸里的光顿了顿。 顾南译在那儿带着她手的节奏:「帮我。」 她没试过这样。 窗户还未来得及关,她的背影挡住了他们实际在做的事。 雨水一直滴滴答答下个不停。 她微微一动,然后又听到刚刚让迷离的他嗓子眼的声音。 仿佛是打开了某种开关。 桑未眠没发现自己从前这么色迷心窍。 她发现她喜欢看他这样微微皱着眉头,像是在忍一种煎熬,但好像却又是求之不得的。 原来这种事情的快乐不仅仅在于自己单方面的释放。 好像欣赏帅哥忍不了更开心。 她于是后来胆子大起来了,不过她好奇大于卖力,乱七八糟的。 顾南译脸上神色阴云:「玩呢你桑未眠?」 桑未眠试图为自己说几句话:「我……我经验不足。」 他像是有点暴躁,手背上的青筋都因此更为暴露。 他单手关了那两扇对外开的窗,而后把人翻身过来。 因为下午有课,她今天的打扮偏知性。 雪纺鱼尾裙掀起划过起伏的光影。 桑未眠的手扶住胡桃木桌面。 他掰开那里,这个季节的湿润度足够了。 桑未眠忽然想起来,她没有雨伞。 然后她弯起半个身子,着急说:「顾南译,不行。」 「我没有那个。」 说完这话之后,她肉眼可见他微微一愣。 他刚刚意乱情迷地把这个事给忘了。 于是他又把她捞起来。 裙摆还没有完全降落。 帐篷的拉链也并没有合上。 她趔趄之余手掌被他完全包住。 他于是又起来吻她,一边吻她一边说:「我的错,我下午去买。」 桑未眠措手不及地还被他一下一下地吻着,手却在那儿整理自己的裙摆:「我下午还要上课,我、我快迟到了。」 顾南译:「再亲五分钟。」 她眨眨眼,像是撒娇一般:「顾南译——」 顾南译只能放开她,他手虽然撤下来了,但那儿还挺着呢,就这样看着她:「那你总得灭灭火吧。」 桑未眠瞧着它。 「啧」他嘴里不满,拉她过来,「别这样盯着看。」 桑未眠被他拉过来,但他还没让她松手。 烫烫的触感后知后觉传来。 「慢点的…..慢点。」 他说着慢点,但语气却有点着急。 他是个不好伺候的主,桑未眠有些不乐意了,嘟囔:「你快点。」 顾南译:「这玩意快不了。再说了,哪有人希望快点的。」 桑未眠看了看,他这样和她扯着闲天,但它却越发有精神。 桑未眠:「可我着急去上课。」 她这样无辜地说着。 顾南译于是一把把人往前带:「那你亲着我,亲着我我会快一点。」 说完他就吻下来。 但他也没让她停。 唇齿相碰。 旖旎的空气和外面一样潮湿。 淅淅沥沥的大雨似乎都要漫进屋子里,好像是那一阵一阵月光下的潮水,涌上来又退下去,一点一点地打着人的心头,把人心脏跳动的频率往高处带。 「嗯,你现在可以快一点了。」 她于是调整节奏。 但他大约是嫌弃她不够娴熟,后来他的右手握上来。 那淡蓝色的小鲸鱼还躺在他白皙的手背上,起伏之间的鱼尾仿佛能翻动起海里的浪。 他的手那样完全地包裹住她的手,高频率之间把她的手捂成一个热得要炸开的炸弹。 桑未眠抬头看他的样子。 他的眉头拧在一起,眉眼向下微阖,那缓缓的一次睫毛的颤动象徵了他的忘情。 她在和他接吻的间隙问他:「三哥……」 「嗯。」他离开她的唇,用额头抵着她,应一声,脸上表情太欲。 「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是……也是这样吗……」 也是这样自己解决嘛。 他没放开她的手,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那阵秋雨里反反覆覆:「是……我…… 「我、有……」 他的瞳孔暗下来,好像就是那一刻了。 「我有你的照片。」 第79章 番外 白色的西装裤染上脏污,半径有点大,连带着他白色衬衫上也有污渍。 顾南译只能去洗个澡。 玻璃门窗一关,等到里面传来水花的声音,桑未眠才后知后觉地脸红。 她刚刚结束后问他是什么照片。 他虽然一身狼狈,但还是从手机里拿出一张照片。 是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拍的老照片。 照片里的她比现在要稚嫩一些,且衣着规整,毫无半点引人的东西。 他却直言不讳。 她的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地在那儿洗着自己的手。 等他洗好出来。 他换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头髮还湿的,耷拉在眉眼前,很乖地出来拿起脸盆,把刚刚脏的衣服收进去。 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动作也做的偷偷摸摸的,跟男高中生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昨天晚上控制不住犯下的一个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但自己觉得很羞耻的错误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他那个样子太乖了。 桑未眠都有点陌生。 「顾南译你干嘛呢。」桑未眠叫住他。 他半个身子都已经进入了洗漱间,探出个脑袋来:「洗衣服啊。」 桑未眠有点吃惊:「你亲自洗吗?」 顾南译:「不然呢,给别人看见了?」 他目光所指。 他解释:「先把脏的洗干净了再送去干洗。」 哦他还挺害羞的,也还挺有品德。 桑未眠看了看时间,下午有一节艺术学校教授的课,她住的近,走过去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 桑未眠走到洗漱室边上,问他:「你打算待多久啊。」 顾南译认真搓衬衫,手上泡沫盈盈的,整个人也发着柔柔的光:「很久。」 桑未眠:「很久?」 她看了看他放在那儿的一个小箱子,想了想他从头到脚的那些浮夸的行头:「你衣服就这么点啊?」 「还有的让助理拿。」 「助理,你找助理了?」桑未眠不知道这事。 「瞧您说的。」他算是恢復了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我现在什么身价?配一个助理也算少的了。」 桑未眠倚在门外:「你这个话听上去有一点像有钱就变坏的男人。」 顾南译:「不敢不敢。」 桑未眠:「那你助理呢?」 顾南译说到这儿想起来了:「啊,忘了。」 然后桑未眠只见他放下了手里的衬衫,沖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泡沫。 那骨节分明的手被顷刻间还原出来。 像是又觉得自己去拿手机要擦干很麻烦,顾南译最后算了,对桑未眠说:「小桑,拿一下手机。」 小桑? 听上去好像叫下属啊。 不叫桑酱了吗。 桑未眠心里小小埋怨一下,把他手机拿过来给他。 「解一下锁,看一下电话。」 桑未眠瞪他一眼,像是不满意他的吩咐。 他识相地加一句:「谢谢桑老师。」 桑未眠给他解开,瞅了瞅。 「没有电话。」 「没有吗?」顾南译顿了顿,「那你看看微信,看看是不是微信找我。」 桑未眠:「看微信嘛,太隐私了吧,你和别的姑娘的聊天记录删干净了吗?」 顾南译:「删那玩意干嘛,高低让你看看我在外面有多吃香,好让你危机一下。」 桑未眠撇撇嘴,打开。 她是置顶,不过在他的列表里,她不叫桑不睡觉,而叫桑不说话。 微信列表干干净净的一水地看上去聊的都是同性。 唯一的异性是顾婷女士。 桑未眠嘁一声:「顾南译你异性缘真差。」 「而且你好多未读啊你怎么这么嚣张不回人消息的啊。」 顾南译:「都是跟蒋契一样闲的傢伙,我现在能和他们这群单身汉混了?快点的吧小棋等的估计都要哭了。」 桑未眠:「小棋是谁?」 顾南译:「新招的助理。」 桑未眠下滑找到备註小棋的那个,他的消息是差不多是一个小时前发的了。 小棋:「译哥,我拿到行李了,方便问一下你在那个出口啊?」 顾南译回了一个:好。 小棋:「好滴。收到,那我去哪里找你啊。」 顾南译回了一个:「我先过去,你拿託运行李。」 小棋立刻回:「哦哦我拿到了。照片jpg」 然后顾南译就没回了。 对面的小棋像是有些难办:「那,译哥,请问我去哪里找您呢。」 再过了十五分钟,他像是去找过解决办法了:「嗨,南译哥,今天是您私人行程,我这边没有登记呢,或者您可以告诉我一下我去哪里给你定酒店或者去哪里等您?」 顾南译显然把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小棋:「微笑微笑,鲜花鲜花。那我这边先在机场哈。」 桑未眠隔着屏幕都感觉这位小棋要碎了。 他哪里知道他的boss跑来「洗衬衫」了。 桑未眠:「小棋说在机场等你,而且他还问要不要给你安排酒店。」 顾南译:「你给他个地址,让他把行李带过来,然后让他回去吧。」 桑未眠:「啊?让他回去,那他来的意义是什么?」 顾南译一脸理所当然:「照看行李啊。」 桑未眠:「当你助理可真不容易,人家在机场等你很久了,而且你说的是什么呀,答非所问的无效沟通。」 顾南译伸长脖子不满意:「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再说了,我工资开得高呀。」 桑未眠:「你开的低谁能愿意伺候你。」 顾南译把衣物上的脏污洗完了,洗了把手,顽劣地没擦干手里的水,朝她弹了弹。 桑未眠躲了躲。 他拿过手机,给那个小棋发了个语音:「行李给我拿到这,位置发你了,然后你回去吧、」 那头好嘟好嘟连忙回了消息。 桑未眠心疼了一下这位未曾谋面的男孩子,又想起顾南译让他把东西拿到这里:「所以你要和我住啊。」 「不然呢。」顾南译理所当然,「你不是不知道这片儿的酒店有多贵吧,我兜里只有人民币,在这儿可不好使。」 桑未眠心里嘟囔一句,又不是不可以去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再说了——」顾南译看她一眼,意有所指,「我妈说,夫妻不可以分居太久。」 这会是顾婷女士背锅了,桑未眠戏嚯他:「你朋友也这么说?」 顾南译脸皮厚:「是,有经验的朋友都这么说。」 桑未眠:「那老话还说小别胜新婚呢。」 顾南译眼神看过来,下巴微微抬:「是,我下午就去买byt。」 这话题又开始带颜色了。 桑未眠咳了咳,把话题拉回来:「顾姨最近好吗?」 「她有什么不好的——」顾南译从洗漱室里出来,坐在桑未眠那窗前,「说是要重振老祖宗当年丝绸之路的辉煌,去土耳其了,我偷偷让人看了帐,每天都在亏,我的老婆本都要被她亏完了。」 这么、这么严重吗? 桑未眠想起她出来之前,顾姨给她的银行卡。 于是她从自己包里把那张银行卡翻出来,递给顾南译。 顾南译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这什么呀。」 桑未眠站在他面前,把卡递给他:「你不是说、老婆本都没有了吗,这是我出来之前顾姨硬塞给我的。」 顾南译愣了愣,而后坐在那儿伸手,跟勾篮筐似地够了一下桑未眠的脑袋,被她气笑了:「哪有老婆本让老婆出的?」 桑未眠解释:「可这也是顾姨硬塞给我的,我本来就是想找机会还给她的……」 顾婷当时是以见面红包的方式给桑未眠的。 桑未眠是真的被帐户余额后面那几个夸张的零吓到。 顾南译把东西推回去:「她给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收好。」 他又伸手把她拉过来,「逗你玩呢桑未眠,没赔完,你三哥有钱,有的是钱,都给你留着呢。」 桑未眠:「给我留着干什么。」 顾南译:「老婆本老婆本,不给你留给谁留?」 他随手拉她过来坐膝盖上,这会子男高气质没了,又跟来到他舒适区似的,在那儿挽着他她脖子敲着她鼻尖:「怎么着,怕我娶不起你啊。」 桑未眠倏然脸红起来:「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 顾南译像是第一次听说:「哇,桑未眠,你这个人道德有点败坏的。」 顾南译:「全城都知道我在追求你哎。」 桑未眠:「那不是……不是在追求嘛。」 「从前三年,现在快一年了,我追你四年了桑未眠。」顾南译在那儿算着,「我二十八了你行行好吧。别人二十八孩子都打酱油了。」 桑未眠转头看他:「你怎么就想着生孩子。」 顾南译:「老婆孩子热炕头是男人的终极梦想。」 桑未眠:「我不要」 顾南译:「你是不要孩子还是不要我。」 桑未眠:「都不要。」 顾南译:「我都不要?」 他语气反问,好像在说我的天,昌京城第一黄金单身汉,这么大个帅逼都不要。 桑未眠试图从他腿上起来:「我不和你说了,我要上课去了。」 她动作快,他没拦住她。 「现在要走了?」 她在门口换鞋:「嗯,等会有课。」 桑未眠继续说:「冰箱里有我买的一些饮料,你可以喝,但我不认识法语,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饮料,你或许可以开开盲盒。」 她像是一个要出门嘱咐家里小朋友的大人一样。 顾南译站在门后边,看她一脚蹬进自己的那双单鞋,一边说一边还在那儿伸手掰着自己鞋跟被叠下去的部分。 顾南译过来扶住单脚站在那儿的她:「你几点回啊。」 桑未眠看了看时间:「五点半下课。」 顾南译有点哼哼唧唧:「这么晚。」 桑未眠:「国外老师不拖堂的。」 顾南译:「那你一下课就回来。」 桑未眠:「嗯。」 她要走了。 顾南译伸手,拉住她,站在门口,摆正她身体:「跟男朋友说再见。」 桑未眠:「男朋友再见。」 他薅一把她脑袋:「乖。」 桑未眠拍了拍自己的八字刘海:「那我走了。」 「等等——」他又叫住她。 「伞。」 「哦哦。」桑未眠接过,脚尖转回向外。 「等等——」他又拉住她。 脚尖又朝内。 「亲一下,亲一下再走。」 小顾同学有点捨不得。 桑未眠觉得异国他乡论资排辈的话她好歹来得早,要给小顾同学一点安全感。 于是她踮脚,亲了一下他的脸。 桑未眠:「你好好在家哦。」 她要把房门合上的一瞬间,门又被里面的手掌撑开。 「桑未眠。」他叫她。 桑未眠:「怎么啦?」 「那个——」他面色躲闪,有点含煳,最后说道:「你们上课,有说不能带家属吗?」 桑未眠愣了愣,摇摇头。 没说这茬。 下一秒,他带上门,鞋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一脸灿烂:「那走吧!」 第80章 番外 这次研修不是学歷研修,是业内专业的一个学术交流,为期三个月。 桑未眠差不多已经待了一个月了,算起来日子要等圣诞节他们才能回国。 虽说是陪她上课,但顾南译也没法真去课堂现场,毕竟不是他在美国读书那会无法无天的。人桑未眠勤勤恳恳一丝不苟地在那儿听课记笔记,他吊儿郎当地出现在她边上这不是打扰她学习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所以一般她去上课他就在学校边上的咖啡店办公等她下课。 当然顾南译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女学员太多,他压力太大。 桑未眠盯着他问是有什么压力。 他轻飘飘说:他怕自己移情别恋。 哇,他渣的好明显。 桑未眠一个枕头丢过去他一个枕头给她丢还过来,她捡起他丢到她脚边的又扔过去。他还好声好气地又递给她,问她:「两个够不够打,我再给你买两个枕头?」 桑未眠打来打去她觉得自己不解气,于是把他摁在沙发那头:「顾南译。」 他也不还手,被她摁在那儿,只剩鼻音里还长长嗯一声。 「你要是移情别恋我就——」 「你就怎样——」 桑未眠顿了顿,故作嚣张地说:「我就、我就也移情别恋。」 顾南译:「你报復人也这么无聊?」 桑未眠:「你……」 顾南译:「你什么你。」 桑未眠说不过他,盯着他说话间滑动的喉结。 一个往前,咬了他脖子一口。 他轻嘶一声,握住沙发背的手松开来,弯曲的手背变得平坦,但随着她再一点点的吮,那手背又曲张起来。 手背在这种时而紧张时而舒展的起伏中来回变化,最后来到她的脑袋后面,伸进她浓密的髮丝里。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到她因为弯着身子而显得特别紧緻的臀部曲线。 他一只手还在她的髮丝里,另一只手却覆盖上那引人目光的曲线。 桑未眠惊唿一声,抬头看他。 她那沙发不大,他伸手过来把她摁住,这会儿严丝缝合的。 她穿的衬衫裙微微紧身,但现在他的手掌还她皮肤和衣料之间,把原先贴合曲线的衣服弄得皱皱巴巴的,游走的手像是地球万亿年山嵴变化的一个缩影。 她对他那样的亲近还是不可抗拒的。 他的唇因此而贴上来,舌尖温热。 桑未眠从上而下地看着她。 她现在自己尤其喜欢看这样动情的他。 那和所有他的样子都不一样。 眉眼是向下的,那象徵他的一种沉湎。 唇瓣是微开的,那让她可以出入自由。 表情是不会撒谎的,那表达他的渴望和对她的嚮往。 被他这样的人渴望和嚮往好像能给于任何一个女人十倍百倍的信心。 她不由自主的,在似乎才开始的温存里,就想热烈欢迎他的到来。 巴黎的雨不再下了,树荫耸动的韵律里,在青天白日的私密空间里,那让她会觉得秋天再慢慢远去。 「桑未眠。」 他偏偏还在这种时候叫她。 「别和那个法国同学接吻。」 她刚刚把自己埋进他的脖子里,像刚刚一样,咬一口,就听到他这样说,于是她抬起脸庞,疑惑又无力地断断续续说到:「……我什么时候和别人接吻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小,听上去既像嘟囔又像撒娇,她在努力,毕竟他真的很难取悦。 「我都看到了……」他让她在上,低嘶一声,「经常坐你旁边的那混血小帅哥……你每次进去上课,他都要抱你。」 桑未眠心猿意马地想了好久,这让她原先的身体有些呆滞和僵硬 那个混血小哥……哦他就是一个比较热情的法国人,法国人贴面吻也是常见的。 顾南译不满地啧一声:「想别人?」 桑未眠闷哼一声,解释道:「那是一个打招唿……不是接吻。」 顾南译语气没缓下来:「他和你靠的这么近,我不喜欢。」 「那我下次和他握手。」他有点凶,桑未眠想说点好话让他放过自己,「三哥……」 顾南译:「你说句好听的。」 他却显然不想放过她。 「你说句好听的给我听听」他依旧是这么一句。 她声音很低很低:「我不和他好……我只喜欢你。」 桑未眠:「你……你可不可以……」 「那你下次离他远一点,我看他不怀好意。」他依旧还保持这个话题不肯松口 他说话间很明显语气低下来,那像是一种威胁一样:「不然下次,我可不这样轻易就放过你。」 「知道吗?」 「知道……知道。」桑未眠只好这样答应他,好像再不答应她就没法或得奖励。 海面波波涛汹涌的风雨不断侵蚀着悬崖边上的洞穴。 他们在这种交谈里更契合。 桑未眠感觉到了顾南译在吃醋,原来他心眼那么小,别人表达礼貌的一个动作在他看来都是要吃醋的。 最后,桑未眠纤细的手腕和白色的脚腕无力地垂落在棕榈色的沙发上。 顾南译套了条裤子,抓过床边毯盖在桑未眠身上。 她眼皮沉沉地半闭着,身上似乎还是缓不过劲来。 顾南译却站起来,光着上半身身子,走到床边,把书桌边上对外推开的翻窗打开,然后从他丢在桌面的烟盒子里捞过一支烟。 他从里头拿了一支,黑色盒子一盖,再抛到桌面形成的弧线都很轻巧。 火机一响,静到无比的屋子里响起他轻轻的吐气声。 桑未眠这才微微抬眼,看见他已经背对着那窗半坐在她的书桌上。休闲裤上的松紧带随意地耷拉在一块,那显示了他起来后的潦草和心不在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偏偏他流畅的腹部线条好看,双开门冰箱条件下的身形配着他起伏的肌肉那简直比任何一样艺术作品还要伟大。 但他抽菸的时候默不作声,还有点散漫和狠厉,那像是一个眼光独到心高气傲的艺术家。 他往下垂的眉眼抬起来,对上桑未眠看他的眼神,眼神里的光聚了聚,叼着半根烟,带点痞笑:「是要让我爽死是吗。」 他这种直白的描述让她面色发红。 桑未眠问他:「是烟还是我。」 他没抽几口,又拧断了。过来坐在沙发上,摸着她的脑袋,「什么蠢问题。当然是你。」 而后他又拍拍她脸蛋:「起来,带你洗澡去。」 桑未眠想起他之前说的带她去洗澡最后却都会变成另一种挣扎和钳制:「浴室挤。」 顾南译:「挤点才好,挤点你没地儿逃。」 桑未眠:「我、我……」 他不容分说抱起她。 小小的床边毯子就这样掉落。 比起他的健硕,她就轻盈地像是一片叶子。 琉璃花窗里传来淅沥沥的水花声,像是一场夜雨。 他很轻柔地帮她清洗。 这之间他蹲下来,发现刚刚他可能太兇了, 荷叶边边的褶皱明显要比平时大很多,看上去好像被一场大雨摧残过。 那让他原本再想要的念头有些克制。 他承认他在和她的种事上会显得很失控。 有时候一天都会有三四次。 而她又是个能忍的,不到真的不行不轻易和他说任何的表示。 他于是起身,在水花中手掌拢着她脑袋:「疼?」 桑未眠摇摇头,但她顿了顿之后,又点点头。 疼到是也是有点疼的 顾南译:「疼你要说啊。」 他的眼神里有隐约的担忧和心疼。 桑未眠:「刚刚做的时候没有疼,就是现在才觉得有一点。」 刚刚…… 刚刚她哪里还能分辨疼是什么。 只觉得她像一株在沙漠里干涸了很久在土壤下面没等到发芽就要死掉的种子。 只想拼命喝饱雨水。 顾南译:「我检讨。」 他在那儿关了水花,拿了浴巾给她擦,「我禁慾几天。」 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小哥们抬起脑袋錶示不服。 桑未眠:「几天呢?」 顾南译顿了顿:「一天吧。」 桑未眠:「一天?」 可能小顾同学也觉得自己这样太没有诚意了,于是改了口:「两天吧。」 桑未眠:「那还是没差别,恢復不了。」 顾南译啧一声:「三天,三天,不能再多了,再多我会死。」 桑未眠:「怎么死。」 顾南译给她擦完了,让她出去,随即才把门拉上,开始给自己洗:「饿死。」 三天。 三天也还行了。 桑未眠这样想着。她有旁敲侧击想问问顾南译什么时候回去,顾南译却说他放长假,闲着也是闲着,巴黎旅居吧当做。 不过他还是的确有点艺术家的气息在里头的。 顾南译爱好广泛,什么都感兴趣。桑未眠前几天看到他坐在秋日绒绒的金黄落叶漫天飞的季节里,和一个流浪画家在那儿谈天论地。 他美式发音很地道,那流浪画家也会说几句英语。两人你来我往地聊一个下午,那叫一个相见恨晚。 桑未眠问起顾南译都和他聊了什么。顾南译说:这傢伙说他是法国皇族后人,举家搬到衣索比亚之后捡到一个能让时间倒流的宝石,问他要不要花两千法郎买下这神奇宝石。 桑未眠笑得肚子痛。 顾南译哀怨看她一眼:「我看起来这么好骗吗?」 桑未眠觉得自己的笑里嘲讽成分太太了,好歹今天他结交艺术家不成还遇上骗子是也该让人同情的,于是她收了收真的很难收下来的笑容,拍了拍小顾的手,安慰他:「主要你看起来比较有钱,old money嘛。老传统有钱人了,人中龙凤,就是会、比较成为他们的目标。」 「是吗?」 「是呢,毕竟你鹤立鸡群。」 「那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得买下那个宝石,反正就两千法郎币。」 桑未眠:…… 桑未眠:「买它干啥?」 顾南译一本正经:「时光倒流啊!」 第81章 番外 桑未眠:…… 桑未眠:「睡觉吧。」 顾南译还维持着三天之约呢,他现在长手长脚地挤在桑未眠的床边的地铺上,还在想今天的事。 「桑未眠,要是时光倒流,你想回到过去的哪一天?」小顾发起了夜聊邀请。 桑未眠今天听了半天的那个混着本土口音的老师讲英文费神死了,时间又很晚了,她不是很想参与少年人深夜天马行空的畅想。 「嗯……」她眼皮都要闭上了,像是随意说的一样,「回到昨天吧。」 「昨天?」角落里的人语气里充满大大的疑惑,「昨天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事吗?」 桑未眠:「没有。」 顾南译:「那你干嘛回到昨天。」 桑未眠:「因为你昨天睡得早。」 哦,嫌他吵。 顾南译:「我这不是跟你试图灵魂交流嘛,这几天我又不能和你身体交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桑未眠心想,还不如身体交流呢。 桑未眠:「你唱首歌吧顾南译。」 顾南译看着天花板:「我不轻易唱歌。」 桑未眠:「那算了。」 顾南译:「你想听什么。」 桑未眠随便说到:「想听周杰伦的歌。」 顾南译「啊」一声,表示可惜,「他的歌,我不会唱。」 桑未眠:「那你好垃圾啊。」 顾南译把自己垫着的枕头丢给她, 桑未眠收下了。 顾南译:「还我枕头。」 桑未眠抱着,一动不动。 顾南译起来,仰起脖子看床上的人:「桑未眠——」 「睡觉了,很困了。」她这样嘟囔一句。 顾南译看了看她在月光下的睡颜,又看了看她被她抱着的枕头,伸手扯了扯没扯回来,随作罢。 月光静悄悄的,他打地铺睡,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捣鼓着自己的手机。 「周杰伦的歌。」 他喃喃自语,点了一首,拿了个耳机。 ——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很好。 那个叫小棋的助理来过一趟,在咖啡厅给顾南译汇报了一下工作,顾南译听得频频打哈欠。 小棋老实巴交:「译哥,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顾南译伸着拦腰看了看外面公园广场上那群玩滑板的浮夸青年,提出了他的一些要求:「你给我弄块滑板。」 小棋一愣,他不是没跟过别的老闆,人家要么定个会议室要么约个人,像他这样要个滑板的可不多见。 即便如此,小棋还是应下了,并且效率极高的有求必应给自己老闆弄来了一块滑板。 小棋:「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顾总在那儿试着新到的玩具,嗯哼一声,像是满意,而后有说:「再搞个乐队。」 小棋:…… 小棋:「好嘞您稍等。」 —— 顾南译基本上每天都会来接桑未眠下课,但今天她下课比较早,所以她就自己往回走了走。 顾南译这段时间都在学校边上那个很大的公园。 那儿有群玩滑板的青年,穿的五颜六色的,小辫沖天的那种,各种肤色都有,看上去不大好亲近,人都敬而远之呢,他偏不,偏往前凑。 桑未眠有时候佩服他社交悍匪的性格,没两天,就连那群人的双胞胎谁是谁都分清了。这其中里头有个年纪小的妹妹,他还苦口婆心劝人回学校上学呢。 主要他吧,有时候穿件简单的宽松白衬衫,在穿大涂鸦大彩色t恤的人群里吧就很突出,偏偏他玩的技术还挺好的,人又能聊,人缘别太好了。 暖洋洋的秋天里,桑未眠早早就看到了在那儿的人。 对面有个弧形的坡,几个青年围在那儿,拿着滑板冲上去,再顺着那弧线漂下来。几个人相继轮着,但能成功的不多。 顾南译站在那儿,单脚踩着脚下的滑板。那儿的几个人招唿他,似是让他试试。 顾南嘴上一句「hold on」,手上拿着手机指尖在键盘上敲着。 没一会儿,站在大概也就二十米外的桑未眠收到了消息。 顾不过来:【下课跟我说啊。】 那儿的人再叫了一声他,他才把手机放兜里,但动作依旧是懒懒散散的,脚尖一抵,让那滑板翘起一头,而后另一只脚踏上。 速度变快后他轻巧地就从弧形墙上下来,快到风都来不及吹气他的头髮。 周围爆发一阵混着口哨声的惊唿。 他却把滑板一收,拿出手机来看了下消息,好像对他来说并不在意滑行能不能成功,而只在意的关注的人有没有回消息。 桑未眠想自己都已经来了,直接过去找他好了。 于是她加快脚步过去,不过在于她先到之前,有两个女孩子先于她走到顾南译面前。 气温开始要逐渐转凉的十一月里,她们穿着简单的运动背心,小麦色皮肤的身材匀称,是很典型热情外放的西方女孩。 「hei」 「are you free for a coffee」 他们的主动打搅了在那儿看消息的顾南译。 他抬起头来,眼神刚好撞到站在那儿的桑未眠。 「sorry。my girl is here.」 她们的眼神跟着他的眼神过来,见到树下站着个相貌姣好的亚洲女孩,了解他们应该是couple后,识趣地走了。 顾南译走过来:「逃课了?」 桑未眠没好气:「打扰你了。」 顾南译挑挑眉,把嘴扁成一个括号:「好大的醋味啊。」 桑未眠:「才没有。」 说完她又加一句:「你怎么不和人家have a coffee.」 顾南译:「还说没有吃醋,人就是问我一句,况且你看,我一有老婆的人我能和人家煳弄不清?」 桑未眠:「那你每天拈花惹草的。」 顾南译显然觉得自己有点冤枉:「我哪有。」 「你没有你——」桑未眠眼神落在他手边拿着的那个滑板上,学他刚那样子转了个身,「你还那么帅。」 她这模仿的样子让顾南译气笑了。 「帅也是我的错了?」他伸出手来来拿过她手上挎着的那个托特包放到自己肩上,转而把脚边那个滑板拎起来,「你玩不玩?」 桑未眠看了看,没做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顾南译晓得她想玩了,于是把滑板放在地上:「玩吧。」 桑未眠是想玩的,但她之前没有接触过:「我不会。」 顾南译:「很简单,你这么聪明,一学就会。」 桑未眠:「你这是在捧杀我。」 顾南译:「怎么会,夸奖你。」 「那只脚是你的主力脚?」 桑未眠:「什么是主力脚?」 顾南译趁她不备,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 桑未眠趔趄了一下:「干嘛呀。」 「右脚。」顾南译因此有了判断,「你刚刚下意识先伸出的是右脚。」 「你看着啊,我给你演示一下。」 顾南译肩上还背着她那个包呢,一只脚站在地上,右脚踩上踏板上的桥钉上:「要重心往前,然后左脚抬起的时候要横放在后面——」 他重复了一遍:「然后肩膀打开,把前脚横过来。横过来的时候脚尖要踮起来,拧转个九十度的样子,稳住了就好。」 他很轻巧就上去了,这让桑未眠有她也很容易的错觉。 顾南译问她:「我说的还算清楚?」 桑未眠点点头:「不太难。」 「昂,对,不太难的,你试试,很好玩。」 「我试试。」桑未眠打算上脚。 「你慢点奥刚开始。」 「好。」桑未眠应下,而后根据他说的那个样子,单只脚踩着往前滑着,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她借了个往前走的力度,另一只脚才上来,而后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她自信满满,摔懵了。 顾南译却在这个时候笑起来。 桑未眠人还坐在地上,看到人还在那儿笑她,她不高兴了,于是说:「顾南译,你故意的。」 他这才过来扶她,一边扶还是一边笑的直不起腰来:「我是真心教你的。」 桑未眠:「你就是想看我摔倒。」 顾南译:「诽谤是犯法的。」 桑未眠:「你、你……」 她觉得自己好没面子。 「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滑板不好……」 顾南译在那儿数落着一切外在因数:「是意外,一次偶然的意外。」 「谁稀罕玩这玩意。」他在那儿给她挽尊。 「我再试一下,」桑未眠这会却开始较真。 她拍拍屁股重新起来,重新拿起滑板,往空旷的地儿走。 「哎,桑未眠。」顾南译都来不及拦下她,「你当心点,别又摔了。」 桑未眠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而后她单脚登上滑板,在那儿划拉了两下,滑板划一下她脚踮一下走一段的。 「你当心点。」顾南译觉得刚刚的确是抱着顽劣的心态看她摔个底朝天的,这会子小姑娘和谁过不起似的非要学,他又端起了老父亲的心,在那儿操着,「慢点,熟练了你再上啊桑未眠。」 「知道了。」桑未眠在那儿划拉着,从他面前拖拖拉拉的过去,又拖拖拉拉地回来。 顾南译看她也还挺小心的,操着的心这会子放下了,他索性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把心放在肚子里。 脚边上走过来一只狗,可能是流浪的狗,直愣愣地看着顾南译。 顾南译闲得无聊,用全世界统一的逗狗声逗它,而后又老气横秋地和一只狗聊起天来:「您也来熘达啊。」 小狗直勾勾看着他。 顾南译:「看我干嘛,我可没吃的。」 顾南译问在他面前熘来熘去的桑未眠:「桑未眠,你包里有吃的吗?」 忙碌的桑未眠停下练习:「你饿了?」 顾南译:「它饿了。」 他眼神落在面前的小狗身上。 桑未眠:「还有半个三明治。」 顾南译于是在她包里掏着,还真掏出半个三明治来,他掰了一点给面前的流浪小狗:「够你吃的了。」 小狗在一旁狼吞虎咽,顾南译翘着个二郎腿,看到桑未眠像一条不大灵光的鱼,在他面前游来游去的。 秋日傍晚的风吹过来,那让他心里觉得很舒服,好像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已经被他拥有了。 临近傍晚的公园开始忙碌起来,一群乐队模样的人在那儿搭着棚子,这儿晚上有演出。 这乐队走的是民谣抒情风,悠扬的调子混在黄昏的日暮柔光里,让所有的人都慢了下来。 更让人意外的事,他们还会唱中文歌。 桑未眠听到动静,停下了练习的动作,她转头看去,果然看到顾南译也抬头在看那儿搭着台子唱歌的人。 桑未眠提议:「三哥,你去凑热闹吧,我在这里继续练。」 顾南译这会子没坚持,他抬抬下巴:「那你慢点,我去看看。」 桑未眠:「嗯。」 顾南译从凳子上起身后,桑未眠继续在那儿练着。 她已经掌握到一些要领了,比如往前的时候前脚稳住重心,然后多练几次后试着把后脚放上来。 虽然一开始的确会失败很多次,但随着她的练习次数的增长,她已经可以踩上两只脚稳住身体了。 她决定再试一次的时候。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有些熟悉的旋律。 她没反应过来,前脚踩上,后脚跟上,肩膀和滑板在一条水平线上,下一秒,她完全把握重心,在平地上滑行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哇。她好高兴。 她学会了滑板。 她停下来,急匆匆地抱着滑板去找顾南译想要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聚在那儿的人群里,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 「我想把这首歌送给我的女朋友」 是顾南译的声音。 人头攒动的小型演出里,她在找寻他的声音。 下一秒,等到那清晰无比的中文声音响起,那句前奏出来之后跟着的第一句中文词出现—— 「一盏黄黄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闷不吭声 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 …… 人群里抱着吉他的人揉着日暮微青的光。 顾南译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人群里,还抢了主场的位置。 安静的黄昏和夜色交接的空间里,他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 桑未眠站在人群里,看到他正那样盈盈地看着自己。 吉他和弦悦耳,他的嗓音环绕在广场上。 「想回到过去试着抱你在怀里 羞怯的脸带有一点稚气 你的看的世界想在你梦的画面 只要靠在一起就能感觉甜蜜」 前两天他还说他不会唱周杰伦的歌。 但今天他唱的明明是周杰伦的《回到过去》 他的声音干净地如同夏天晴朗的夜空。 「想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 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分散时间的注意这次会抱得更紧 这样挽留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想回到过去」 ……(1) 第82章 番外 在西方圆顶白色系的建筑群里,在黄昏掉下来糖渍色般的余晖里,桑未眠看着顾南译就那样抱着那把木吉他,柔光白色的衬衫里盛满吉他木色调反射的夕阳的温柔。 她从前只是从顾南译留在千岛湖的那个别墅里见他翻出来过一张许久之前的照片,那个时候的他或许也就十八九岁,稚气还未完全脱离,也像现在这样抱着一把吉他。 不过这一次,他的歌是为她而唱的。 一曲落幕,他放下吉他,从台上走下来。 桑未眠还在人群里抱着个滑板等他。 他最后站在桑未眠面前,抬抬下巴问她:「怎么不鼓掌啊桑未眠。」 桑未眠这才放下滑板,后知后觉的和别人一样,像一只海豹一样在那儿鼓掌。 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呆呆的,但眼睛里是笑意盈盈的,像是有一片星光海掉落在她的眸子。 顾南译知道她高兴了,于是问她:「喜欢啊?」 她点点头,语气里是难得的肯定和雀跃:「好好听,我以为你会唱歌是吹牛的顾南译。」 他却伸出手来,弹了弹她的脑门:「你三哥我什么时候吹牛了。」 桑未眠揉揉自己:「你一般都会很夸张。不过你这次是真的很好听。」 顾南译:「喜欢吗?」 桑未眠:「喜欢。」 顾南译:「送给你的。」 桑未眠想了想,点点头:「是因为要报答那天要不是我的阻拦你就被诈骗走两千块的事情吗?」 顾南译:「可不是嘛,为了谢谢你,救下我两千块。」 顾南译顺着她的话说。 桑未眠:「不客气。」 她于是伸手,伸手晃了晃他的小拇指:「顾南译,你唱歌真好听。」 她说话间,身后的人往他们这儿挤过来。顾南译顺势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她这会儿几乎要贴在他的怀里,但这小小的差距没打扰她的表达,她继续说:「你不用回到过去,我们现在就很好。」 他的眼神落在她的眼睛里,抱着她的手还护着呢:「不回到过去吗?」 桑未眠点点头:「不用去分散时间的注意,也不用思考挽留还来不来的及。」 她在说刚刚的歌词。 这让他觉得有点好笑。 但是他还是弯下腰来,把此刻顺得如同一只金毛大狗狗的自己递到她的面前:「可是过去我和你分开了三年,我捨不得那三年的时光。」 三年可以做好多事情。 她人生最需要他的三年,他都不在她身边。 她最难熬的三年,他却自以为是的一直埋怨她。 这让他怎么不觉得遗憾呢。 桑未眠闻言再度晃了晃他的手,用自己此刻明显染上情绪的眼眸温柔地回望他:「没关系,我们还有很远的未来。」 「还有很远的未来。」 「还有一辈子的未来。」 她那样带着畅想地在秋日黄昏温柔的异国他乡里那样安慰他。 他于是向前一步,紧紧地过去拥抱她。 顾南译:「是的,我们还有很久的未来。」 桑未眠:「而且。而且我过的还不错。」 顾南译还抱着人呢,觉得她对于不错的定义可真低。 顾南译:「嗯,也就三毛流浪记那样精彩吧。」 桑未眠闻言,推开他,觉得他正经不了一点:「顾南译。」 顾南译:「嗯哼,夸你精彩呢。」 他说完还想抱过来,「哪里去找比你的生活还精彩的女孩子了,小三毛。」 桑未眠又被他高大的身形裹得严严实实的:「你是说我头髮少的意思吗?」 「哈哈。」他闻言笑出声来,「你还不笨嘛桑未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桑未眠从他怀抱里把自己的手挤出来,在那儿扒拉自己的头皮发缝:「你居高临下,角度不对。我扒拉扒拉就没事了。」 她搞创作掉头髮是难免的事。 顾南译帮她扒拉过去的头髮又扒拉回来:「逗你玩呢。毛球的头髮都没你多。」 桑未眠:「人那叫毛。」 顾南译牵起她的手,把她往人堆外带:「谁说的,人有头髮。」 桑未眠手还被牵着呢,跟着他往人群外面走:「好久没看到它了,我都有点想它。」 她说完这句话后,牵她手在前面走的人停下脚步来,睥睨她:「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也会想我啊。」 他这话说的醋意有点大,桑未眠扯扯他的手:「这你都要吃醋。」 顾南译:「我醋劲大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说完后把原先牵着的手改成来搂她,另一只手来把她手里的滑板拿过来:「行了,歌也给你唱了,滑板也玩了,晚饭吃什么?」 说起滑板,桑未眠才想起刚刚的事情,她于是转过身来,语气有些欢欣:「顾南译,我跟你说个事,你不要被我惊讶到。」 顾南译掀开半只眼看她:「你找到月光宝盒了?」 那是前几天,顾南译和她说什么时光倒流,她迷迷煳煳地在那儿和他扯淡说她有一个秘密,当年至尊宝把遗失的月光宝盒交给她了,但她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那都是睡前梦话了。 桑未眠推他一把,把话题拉回来:「我会滑滑板了。」 顾南译:「真的假的。」 「不过一首歌的时间,你就会滑了?」 「我不信。」 「不信我就滑给你看。」她说完就拿过他手里的那块滑板,放在地上。 顾南译还想扶一下她,她却把人往其他的地方赶:「我自己会的。」 说完后,她右脚踩上滑板,左脚在公园路面上踮了踮,借了个力,她人嗖的就出去了,只剩一个帅气的背影给他。 顾南译站在那儿心想,不亏是自己看上的姑娘。 随着人滑出去之后,她原先落在地上的脚顺势抬起来也落在了滑板上,这样她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在深秋的一阵风里穿越过人海,然后安稳地降落在人群的那头。 她停下来,稳住自己的滑板,然后朝着顾南译大喊:「怎么样,我就说我可以吧。」 夜晚的灯光已经全部都亮起来了,她站在人群的那头,长长的头髮上都浮着一层盈盈的光,配上她现在动人的表情,那让他会有一种错觉。 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她。 他站在人群的这头,为她鼓掌,为她欢唿。 她又再度过来,用追赶风一样的速度飘向他。 或许是人流嘈杂,她在要靠近的时候,躲闪了一下,那对她并不娴熟的技术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因此她在靠近他的时候开始重心不稳。 顾南译赶紧过来扶她。 惯性让她冲进他的怀里,他一把抱住她,低头看她:「有没有事?」 她摇摇头,没有摔到一点。但滑板却往前撞,撞到他的脚边上,桑未眠觉得那会有点疼,她有点着急:「顾南译,你有没有事,疼不疼。」 「没事儿。」他轻巧地那样说。 她却蹲下来,要帮他看看。 顾南译连忙也蹲下来阻拦她:「我又不是纸片人,撞一下就会散架。」 桑未眠手被他攥着,她的脸上还有点抱歉:「是我学艺不精,还显摆。」 顾南译:「谁说的,你是天才。」 「是吗?」 顾南译:「可不是嘛,这么快就学会了,你知道我学的时候,为了假装很有天赋,假装自己是一学就会的天才,都等那帮小子睡觉后摸黑练习的,最后摔个狗吃屎。」 他在那儿说的夸张。 桑未眠知道他是骗她的。 他在极限运动上从来都有极高的天赋,但她还是笑起来,她在黑下来的夜里笑的没心没肺:「那你好菜。」 他拉她起来,脚尖又踮了踮那滑板,一头挑起来后,他拿在手边,另一只手又牵起她来:「哪能有您到位呢。」 桑未眠:「你别老夸我。」 顾南译:「哟,还带不爱听好话的,那你爱听什么,爱听我每天损你?」 桑未眠:「主要是你夸我,我就觉得我自己特别优秀。」 顾南译:「你也不用觉得自己特别优秀。」 他顿了顿,挑了半个眉毛欠揍地说:「和我比的话你还是有不少的进步空间的。」 桑未眠撇开他的手,在那儿略略略地做鬼脸。 她难得这样,顾南译笑着又去牵她:「那就还有一点,还有一点进步空间,行不行。」 桑未眠嘟囔:「你老这么说话容易挨揍。」 顾南译:「是,您脾气好,您包容我。」 桑未眠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被他重新牵起手后,她加快了走的步伐,又在那儿问他:「顾南译,你什么时候去跳伞,去蹦极,去徒步。」 顾南译:「干嘛」 桑未眠:「带我去呗。」 顾南译:「不去。」 桑未眠没想到他拒绝地这么快,她停下脚步来,不走了:「为什么啊?」 顾南译也停下来:「真想去?」 桑未眠:「想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他们已经远离刚刚嬉闹的人群好长一段距离了。 顾南译看了看身后不再关注到他们两人的人群,微微弯下腰来:「那你亲我一下。」 桑未眠现在脸皮变厚了很多,他说亲,她没坚持,朝着他的脸就要亲上去,但她凑上去的时候却被顾南译用手拒绝了:「等等,亲一次带你去玩一样,你刚刚说了几个项目,你自己想想。」 桑未眠还真在那儿想的时候,顾公子还提出了别的要求,他啊一声,欠兮兮地说: 「先说好,法式热吻啊。」 第83章 番外 法式热吻?法式热吻是怎么样的? 桑未眠杵在那儿想了半天。 她这点迷茫在顾南译看来好像是让她做一个很为难的事一样,他微微不悦,手插在兜里呢:「喂,桑未眠,亲我需要你下这么大决心吗?」 桑未眠解释:「不是,我是在想,法式热吻是怎么样的,它和一般的接吻有什么差别……」 她在那儿一本正经,顾南译却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下一秒他一伸手,把她整个身子往前捞过来。 她踉跄几步,脚尖停留在他面前,小小的鼻尖凑到他的眼前。 他眼神掠过她的眼睑,来到她的鼻尖,最后落在她因为涂了口红而变得唇色更深的唇。 原谅他是个直男,她的口红的颜色有很多种,但他只能表示他们都是红的,至于具体是什么颜色,他没法用精准的语言来形容。 落日余晖里,他只觉得它像是橘子的颜色,橙中带着一点点的果亮,就像那黄澄澄要挂在枝头等人採摘的果实一样,那让人觉得垂涎。 他于是不由分说地吻下去,想告诉她别那样区分英式、中式、法式了,吻就是吻,他就是想要所有关于她的味道,不是浅尝辄止,也不是蜻蜓点水,而是想吻到她窒息,吻到晚风羞红脸,遇到他们都要转弯而过。 至于法式热吻,那只是他的一个藉口而已。 他就是想要她那种热烈的爱。 —— 圣诞节之前,桑未眠终于是把所有的课都上完了。 她其实还挺忙碌的,研学来的人其实都不是学生,大多都是行业里已经有一些作品的设计师。桑未眠不上课的时间里她都会和那几个设计师一起交流一些想法,碰撞一下思维。 她有时候一交流就会有点晚,她不捨得顾南译大冬天的这么晚还来接她下课,于是就给他发消息说她自己回。 发完消息后,桑未眠就没有负担地在那儿专注交流了。 等到他们交流的差不多了,桑未眠和同行的几个设计师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天开始下起了雪。 十字路口,桑未眠要和他们道别,提前低头去找自己包里的耳机,身边的女孩子们却在这个时候用英文念叨:「咦,瞧那个男人。」 「好帅。」 「衣品好,看上去很有品味。」 两人这头说着之后还抬了抬桑未眠的胳膊:「桑,你快看!」 桑未眠这才抬头,她看到站在马路对面的顾南译。 飘着小雪的夜里他没撑伞,穿了一件咖色大衣,帅得前无古人的,插着兜在那儿朝她抬抬下巴,学着那两个女孩子这么叫她:「桑。」 「你认识他?」那两个女孩子问她。 桑未眠招了招手,脸上泛起雀跃:「是我男朋友,我先走啦,拜拜!」 「拜拜!」 桑未眠和女孩子打完招唿,几步往前,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脚步是雀跃且欢快的,那像是兔子。 「顾南译,你怎么在这里。」 她眼里泛着灯火盈盈的光,让让人觉得很踏实又很温暖,他不由地伸出手,扣了扣她的鼻子:「来接你下课。」 桑未眠:「我不是说不用接吗,」 顾南译:「那我也要来接。」 桑未眠:「下雪天你还来。」 顾南译:「嗯哼,下刀子的天也要来的。」 桑未眠从上到下看他一圈:「你穿大衣也这么帅?」 顾南译挑挑眉头:「怎么帅了。」 桑未眠:「渣帅渣帅的。」 顾南译牵起她的手:「劳您解释解释。」 桑未眠晃晃他的手:「就是那种看上去觉得靠近你会受伤的渣帅,那种一看就是女朋友很多的帅。」 顾南译:「嘿,我就知道不是好词。」 桑未眠老老实实地反馈:「但现在不帅了。」 顾南译:「怎么不帅了?」 桑未眠在那儿模仿他:「您这口音跟讲相声似的。」 顾南译伸出手弹她脑门一下:「你还带语言歧视啊。」 桑未眠搓搓脑袋:「一点点。」 他闻言又来牵她:「回家了,小呆子。」 ——— 两人本来是打算过完圣诞节再回去的,但顾婷女士显然是等不住了,她着急让两人回去商量婚事。 顾南译把顾婷的电话放得老远的,在那儿一边捞着一把松子,剥好的都放进桑未眠的碗里,一边对着在那儿应付着顾婷:「我怎么不着急了,我着急。」 「您儿子不比您不着急,但你得给我们一点培养感情的时间不是。」 顾婷女士愣了楞:「你去巴黎多久了还没培养出感情啊顾南译。你人格魅力是不是太差了?」 顾南译咳了咳,看了在那儿整理笔记忙的连松子都吃不上的桑未眠一眼,把电话拿起来,放在耳边,压低了声音:「我来巴黎是度蜜月了?我那是陪读,人又不是二十四小时都跟我在一起,我魅力再多,也得有时间释放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顾婷:「不是我催。是你外婆催。她想见见未来外孙媳妇。」 顾南译:「外婆,外婆就更不着急见了。」 顾婷:「外婆怎么就不着急见了?」 顾南译依旧保持那种不疾不徐的口吻:「总之,别着急,我总是要回来的。」 顾婷还在那里担心:「顾南译,眠眠她……她没有对你很反感吧。」 顾南译:「您说的都是哪和哪啊。」 顾婷:「哎呦,你别这么理所当然,你别忘了眠眠以前是叫你哥哥的,现在硬是要给她这样搞,我怕她心里接受不了。」 顾南译看着在那儿不用滑鼠用个手指头戳来戳去的桑未眠,轻笑一声:「她是接受不了。」 「你看我说她接受不了吧!」顾婷的语气顿时变得夸张,「我跟你说顾南译你别甩你那牛脾气,谁能受得了你,你好好跟人家说,你慢慢来你知道嘛,感情是需要培养的。」 顾南译瞧着在那儿捣鼓电脑的桑未眠耳边掉落的几个髮丝,心想谁牛脾气,他顶多是个狗脾气,牛脾气的是桑未眠吧。 顾南译收回目光:「刚还让我快点,现在又让我慢点了?」 顾婷:「总之你耐心一点,你好好跟人家说,你得真心实意地对人家好,人家才能感受到你的诚意。」 顾南译:「知道了知道了。您来来回回都说一百遍了。」 顾婷:「那你什么时候带眠眠回来啊。」 顾南译:「我和她商量一下吧。」 顾婷这才算是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似的捨得把电话挂了。 这头电话停了,桑未眠才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问顾南译:「三哥,顾姨说什么了?」 她今天对着电脑就带了个防蓝光的眼睛,黑色大框罩住她大半张脸,把头髮全部都扎了起来,穿一件米白色的毛衣,整个人柔柔的,软了不少。 顾南译伸手搭在她转过来的脖子上,在那儿用手指头哒哒哒地轻轻点着她后脖子:「不都听见了吗,让我带你回家去。」 桑未眠:「我没听,我刚刚在工作。」 顾南译瞥她一眼:「该听的时候你是一点都不听啊。」 桑未眠:「嗯?」 「别嗯了。」他拉她过来,「圣诞节过完,和我回临城去。」 桑未眠:「圣诞节过完吗?」 顾南译:「你想现在回?」 桑未眠想了一下:「那还是圣诞节过完吧,圣诞节我想去参加这边的一个单身晚会。」 「什么晚会,你再说一遍?」 桑未眠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她干笑两声,要走。 人还没有下去呢,她手就被他攥着,「你说明白桑未眠。」 桑未眠遮遮掩掩:「是朋友说让我去的。」 顾南译:「又有朋友了?你昨儿还说你收到那个直白浓烈求偶信也是送给你一个朋友的,结果我一看落款,桑未眠三哥个大字写的清清楚楚的,你说你也真牛啊桑未眠,你魅力大到一法国人都为你学了你中文名字,鬼知道他晚上不睡觉对着你名字练了多少遍呢。」 怎么又提这个事情。 桑未眠当时收到情书的时候也很慌张,她藏来藏去的还是被顾南译发现了。 那小哥也真是的,求爱信也不知道写的隐晦一点,满屏幕的都是简单直白的「i love you」。 结尾还是她的大大署名,一笔一画的。 顾南译拿着那封情书,是在和她做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地摁着她的头让她念的,不念就不给。 她那会子可委屈了,人家写的情书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惩罚她啊。 顾南译:「惩罚?享受吧。」 桑未眠想起刚刚,闭了嘴。 「我那是让你记住,给你打个预防针,好让你下次再看到这种东西,想起的画面是和我做。」 桑未眠瞥他一眼,她怎么没发现他记仇又腹黑呢。 他现在提起这个事情,她至今都没从这种阴影中脱离出来。 桑未眠搜罗了一圈,支支吾吾地最后说:「还不是跟你学的。」 顾南译:「什么东西跟我学的?」 桑未眠:「有一个朋友的事,你不总说你有一个朋友。」 顾南译:「好的不学偏学这?」 桑未眠适度让步:「那我不学。」 顾南译见她服软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是,桑未眠,我跟你说事呢,你在这儿跟我扯什么葫芦啊。」 桑未眠挣脱他:「不是说好了吗。还有什么事呀。」 顾南译揪住她脑袋后面的脖子:「问你单身聚会的事呢,你给我说到哪儿去了。」 桑未眠只得求饶:「我又没说我要去。」 顾南译:「你刚刚说了。」 桑未眠:「我只是考虑说要不要去。」 顾南译:「那你说你只爱我一个。」 又来了。 桑未眠:「我现在只爱你一个。」 顾南译:「现在?现在是什么意思?这一段时间?这一天?这一个小时?这一秒…..」 他越说越激动。 桑未眠几步走过去试图去堵他嘴,他嚷嚷太大声了。 顾南译把她手拿开:「你别拦我桑未眠,我要告到昌京去你这个坏女人。告诉我妈。告诉吴虞人,告诉每一个人认识的人让他们看看桑未眠你到底是怎么样的坏女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桑未眠被他逗得咯咯笑:「哎呀顾南译,你别这样。」 顾南译:「我怎么样!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桑未眠连忙又去堵他的嘴,人整个于是顺势地坐到他的身上,一只手揽住他脖子,一只手堵住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我爱你。」 「我只爱你一个人。」 他的话都被堵在这个时候。 桑未眠像一只乖顺的小猫,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现在爱你,未来爱你。」 「永远都爱你。」 第84章 番外 热闹的圣诞节没有留住他们。 桑未眠工作室新年之初要上一批新货,顾南译年底生意上的事情又比较多,最后他们还是在圣诞前夕回了国。 其实顾南译并没有他说的那样空,反而还挺忙的。 顾外婆知道他是要成家的人,在那儿算了好几天自己手里有的盘子,快七十岁的人隔三差五地去他那个舅舅闹,说什么也得让他那几个舅舅把家产都拿出来匀一匀。 吃进去的东西哪那么容易能吐出来,顾南译也觉得没那个必要,钱么,够用就行,再说,他也不是没有赚钱的能力。 但顾外婆坚持说要重新分家,说三哥儿如今是要结婚的人了,结了婚不久后就会有宝宝,最疼爱的曾外孙都快有了,她这个做外太婆的人什么都不给宝宝留,她死了都不会瞑目的。 关于她死了都不会瞑目的这种话听起来也就是吓吓人,几个舅舅自然是没放在心上,顾家外婆见自己折腾半天了那几个儿子跟没听见似的,老太太一气之下还真开始断食,七十几岁的人钻到祠堂里去,每天喝露水。 这事把刚刚踏上去往土耳其重建丝绸之路的顾婷急坏了,她恨不得指挥飞机调转回来,一落地就在那儿给顾南译打电话。 「顾南译,你快回临城去!」 顾婷语气慌张的。 「怎么了这是。」顾南译见怪不怪她的大惊小怪。 「你外婆闹绝食,老太太已经第二天滴米未进了!」 饶是心大的顾南译这会子听见这消息也是惊讶的,但他理了理思路,依旧在那儿混不吝: 「逗您玩的估计。哪能真绝食。老太太都七十多了,哪能经得起这种折腾。」 「我真没骗你,我早上接到你舅舅的电话说老太太已经不吃饭第二天了!谁劝都没有用」 顾南译这会子刚和桑未眠从昌京古城楼里下来,正打算陪她去看今年的新品,听到这消息只能顿了顿脚步:「真绝食?」 「那还能有假吗?你二舅营养液都买好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挂了电话,桑未眠见他脸色凝重,问他:「怎么了三哥?」 顾南译有点抱歉:「眠眠,我得回趟临城,外婆闹绝食。」 「啊?」桑未眠哪里听说过这种事情,她忙说:「闹绝食?外婆怎么了?」 顾南译:「估计又是为了非得去我那几个舅舅那儿分家产的事。没事儿,我回去一趟。」 他抬眸看向桑未眠:「你好好的啊。」 「嗯。」桑未眠点点头。 他把手边的包给桑未眠,人要折回打车要走的时候,桑未眠一把又拉住他:「三哥。」 「嗯?」 桑未眠:「我和你一块回去吧。」 顾南译随即顿了顿,而后牵起她的手:「好。」 —— 两人飞机落地临城就朝着临城顾家老宅去了。 顾南译的几个舅舅都在那儿呢,老太太甚至直接把顾家的大门都给封上了,那几个舅舅在外面等也不是,走也不是的,见到顾南译回来了,才算是找到救星,纷纷让道。 桑未眠跟在他后面,顾家几个舅舅不是不知道顾三哥的婚事的,自然也是好声好气。 几个做长辈的反而脸上有些愧色,自己都哄不好老太太还得让小辈赶回来。 顾南译让老管家阿姨去通传了一声,管家阿姨这才开了个门缝,让顾南译和桑未眠进去。 后头的两个舅舅随脚就要跟进去又被那管家阿姨拦下:「老太太说了,只见三哥儿。」 大门嘎吱一响,又被缓缓合上。 外头的人面面相觑。 桑未眠跟着顾南译往里头走,许是因为冬季,顾园和上次她来的时候又不一样了,冬日暖阳下又是别有一番样子。 只可惜这会子的人都没有什么欣赏的念头,顾南译牵着她急匆匆地往顾家外婆的房里走。 管家阿姨敲了敲门,里头没别的声音,她默许可以进,管家阿姨就把门打开。 桑未眠就看到里头的布置类似于佛堂,老太太今日穿了一件素色的禅衫,七十多的人了嵴背都不弯地就跪在那儿转着手里的菩提串子,头也不回。 顾南译先行打趣在那儿诵经念佛的人:「哟,您这佛堂造好今儿头回排上用场吧。」 顾外婆没回头,只是断了嘴边地念诵:「白眼狼,我又是为了谁!」 顾南译自顾自地搬来把椅子,放在桑未眠面前,让她坐。 桑未眠有些不好意思,顾南译先坐在边上的那张,然后拉了拉她,她这才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顾南译:「您说您何必呢,您名下的那些就够我忙活的了,您还非得给我去争。」 顾外婆没回头:「我名下那些都是劳苦生意,你一个要成家的人能一直做那些了?茶厂桑厂忙起来都是不沾地的,你往后成了家能照顾得过来,我老太婆费心帮你谋划着名,你倒好,一进来连声外婆都不叫,就跟着说我,和你那个妈妈一模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顾南译:「我怎么又和我妈一样了?」 顾外婆:「她要不是当年跟你一样说要自力更生,偏要嫁给沈家我当年能被她气到一点都没给你们母子留吗?」 「这沈念初也真是的,真的狠了心了好歹也是自己亲生儿子,真一点都不给留。」 顾南译却跟没事人一样在那儿支着脑袋,听着老太太碎碎念,托着下巴看一眼桑未眠,然后和她在那里解释:「老太太怕是许久没进京了。还觉得我在四九城讨饭吃呢。」 顾外婆:「我才不稀罕去,咦,你在和谁讲话?」 老太太这才转过身来看他。 顾南译抬抬下巴:「还能和谁,和你外孙媳妇呗。」 顾外婆眼神落在坐在顾南译边上的桑未眠身上,像是没反应过来,判断了一会之后,老人家才张张嘴:「……眠眠……」 桑未眠赶紧起来问好:「外婆。」 顾外婆连忙从跪着的那个菖蒲上起来,脚麻都顾不上让管家阿姨扶,菩提串子也丢了,佛也不念了,脸上神采奕奕地:「啊呀眠眠呀,是你呀。」 桑未眠点点头。 顾外婆喜笑颜开:「原来一直是你呀。你怎么不早点来看外婆?外婆和你都三年没见了。」 顾南译插话到:「人自个在别地儿创业呢忙的脚不沾地的,这不是一回昌京就来看您了?」 顾外婆反应了一下:「啊,那眠眠,眠眠就是……就是你妈妈原先要嫁过去的那户人家的?」 桑未眠:「是的外婆,我之前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桑先生。」 「啊——」外婆脸上是疼惜的,她没问是怎么个过程,也没像别人一样打听她是怎么被发现被找回,而是抓着她的手,在那儿安慰她:「那你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一定很辛苦。」 「回来就好,回来外婆疼你。」 顾外婆说完,又瞪一样顾南译:「你在搞什么的,你妈要嫁桑家眠眠要成你妹妹你这辈子你就完了你顾南译,你心可真大你。」 顾南译有些委屈:「我这不是悬崖勒马及时阻拦了吗。」 顾外婆脑子一转,很快就把事情捋清爽了:「我就说这混小子怎么突然想开了要结婚了,原来对象是眠眠你。」 外婆肉眼可见的荣光焕发:「你不知道当年我问他,我说眠眠呢,怎么不跟你回来了,哎呦这小子根本不能听到这名字,听到就半夜躲起来哭……」 顾南译打断她:「我哪有——」 顾外婆:「有的啊,我都看到了,我半夜故意把你叫起来给我办事,结果我眼眶还看你红的。」 顾南译:「那一定是您屋子里的薰香把我给熏得。」 顾外婆:「胡说。我那天晚上屋子里根本就没有点,在说了,我点的是迷魂香啊这么大烟味……」 顾南译眼见自己老底被揭,忙在那儿转移话题:「行了,外婆,我都带眠眠来见您了,您能别绝食了吗?」 桑未眠也在这个时候插话到:「是啊外婆您身体要紧。」 顾外婆手还攥着呢,听到桑未眠关心她,摆摆手:「不绝食不绝食,那都是骗骗他们的,饿了吧眠眠,来,刚好是饭点,跟我来。」 顾外婆拉着桑未眠往屏风后头走。 好傢伙前头禅修闻道的,后头四方小雕花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荤素都有。 顾南译:「您倒是个心疼自己的。也不怕菩萨怪罪。」 顾外婆拉桑未眠坐下,在那儿摘着自己:「都说酒肉穿肠过菩萨心中坐,心诚则灵。」 顾南译兀自拿了双筷子:「外头的人都以为您要饿死了。」 顾外婆给桑未眠濯洗着碗筷:「他们恨不得给我把灵堂也摆好。」 饶是顾南译口无遮拦的,听到这话也皱起眉头:「外婆,您别总说这些行吗,一个老人家嘴上没有忌讳。」 桑未眠:「外婆是要长命百岁的。」 顾外婆显然眼里只有桑未眠:「是是是,外婆还要看我们眠眠以后有宝宝呢,眠眠,你喜欢囡囡嘛,啊哟哟,小小的一个糰子,多可爱啊,要不以后有个囡囡?」 桑未眠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红红的。 「这还没影的事呢。」顾南译啧一声:「您怎么还重女轻男的。」 顾外婆哼一声:「我可没有重谁轻谁,不管男女都好,乖巧就好,别像我似的,生了四个孩子每一个省心的,里头最不让我省心的就是顾婷这个人。」 外婆话音刚落呢,顾婷女士的声音却响起来:「我都跑到土耳其了您还背后说我坏话。」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顾婷开门进来,眼见原先熟悉的祖孙三人的场景里多了一个乖巧的女孩子,顿时觉得心头一畅,愉悦许多:「眠眠也在呀。」 「顾姨。」桑未眠起来打招唿。 「快坐下来。」顾婷拉着桑未眠往下坐,然后自己坐在她边上,「我就说今天老太太怎么这么开心,原来是眠眠来了。」 顾外婆瞥顾婷一眼:「你要是不回来我能更开心。」 顾婷在那儿给自己摆着碗筷:「您过分了,我是听说您绝食,从土耳其飞回来的,您倒好,大鱼大肉的,哪里有一点绝食的样子。」 顾外婆:「我老太婆能真把自己饿死?」 说说话间家里工人来上了一盘鱼。顾外婆连忙让人放到桑未眠面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来,眠眠爱吃鱼。」 顾婷:「眠眠爱吃鱼您都知道?」 顾外婆给人夹着菜:「我能不知道吗?」 顾婷一瞬间觉得自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她和桑未眠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她爱吃鱼呢,老太太见面第一天就知道她爱吃鱼了。 再这样下去岂不是眠眠和老太太比和她要更亲近了? 顾婷女士拿起要当世界上最好的婆婆的架势来:「眠眠,你先吃,吃完阿姨带你逛逛园子,啊,你外婆还有个小洋房,好多美术生都爱去那儿写生,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顾外婆抢话到:「你不用带,人眠眠自己就能去。」 自个就能去? 顾婷:「妈,老房子那儿路不好走,眠眠不熟悉路。」 顾外婆在那儿给桑未眠夹菜,桑未眠的碗里都装不下了,她闻言只是简单抬抬眉毛:「怎么不熟悉了,老房子外面的雏菊一茬一茬还是眠眠当年播下的种子长出来的呢,」 这话说完,原先吃饭的顾南译和桑未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声响。 空气安静极了。 只有顾婷还充满疑惑:「当年?哪个当年?」 第85章 番外 顾婷女士还在问:「哪个当年啊?」 顾南译赶紧想转移话题:「妈,土耳其好玩吗?」 顾婷回他一句:「还可以,你以后可以和眠眠去。」 偏外婆又在这个时候还在说上一个话题:「算起来快四年了,那雏菊每年长开谢了自己能播种,一茬茬都长了四年了。」 顾南译:「您有旅游攻略吗?」 「我没有。你找你小舅要一个私人订制的吧他不就做旅游的嘛。」顾婷女士嫌弃顾南译耽误她听顾外婆说话,把顾南译往身边扒拉,「四年前?四年前眠眠怎么会去小洋房的?」 顾婷眼神落在桑未眠身上。 桑未眠:「我……」 顾南译:「妈,你快说说土耳其。」 顾婷:「我又不是去旅游的,我去做生意的,你这孩子能不能别打岔我和你外婆在说话呢。」 顾外婆:「怎么去的?和南译一块去的啊。」 顾婷:「啊?」 顾南译见阻拦不住,怕是要败露,随即也不说了,认命吧。 顾婷:「四年前?顾南译你四年前就和眠眠认识?」 顾外婆冷冷数落:「要不说你这个当妈的不尽职呢,啥也不知道。」 顾婷嚷嚷起来:「那也没人跟我说啊?」 说完之后她又一本正经地打听:「怎么认识的你们——」 顾南译咳了咳,深情有些不大自然:「那什么,跟您说个事——您别太激动啊,有时候生活吧,它就是比电视剧要精彩。」 顾婷狐疑:「什么事啊?」 顾南译:「那什么,妈,您先保持冷静哈。」 顾婷心被他吊到嗓子眼:「不是,顾南译,你有话快说。」 顾南译:「是这么滴,我和眠眠呢,从前就认识。」 顾婷:「从前。」 顾南译:「是,不仅认识,我们吧——」 顾婷:「你们还什么?」 顾南译话在嘴边。眼下对面一个看他,一个低头,还有一个眼神里充满好奇。 「我们还谈过。」 他加快语速,破罐子破摔,「谈过」两个字跟烫嘴似的。 他说完后,四个人都安静下来。 顾南译垂着眉,像是说过就算。 桑未眠扁扁嘴,看着自己面前的碗。 然后一阵尖锐的女声「什么」打破这阵平静。 然后大概是一段很长的臭骂,混着方言桑未眠都没有听懂。 场面一顿非常混乱。 顾婷找半天了没找到趁手的傢伙后面索性把鞋脱了那起来要揍顾南译。 顾外婆:「用得着这么激动吗,吃着饭呢你就脱鞋,哪个当娘的像你这样的。」 顾南译躲着不及:「不是,说好了你平静一点的。」 桑未眠要去劝,又被顾外婆拉下来:「咱俩吃咱俩自己的,不用管他们娘俩。」 顾外婆说完后又云淡风轻的在那儿自顾自地再给桑未眠夹菜,一点都没有「始作俑者」的亏欠感。 屋子里顾婷还在追顾南译。 「你个死小子你耍你老娘啊!」 「我没耍您。」 「没耍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准揍我。」 「你不告诉我我照样揍你!」 「不是,那我怎么告诉您,那会儿我和眠眠没谈了。」 顾婷反应过来:「所以你都是装的,你在我面前装身不由己,装牺牲自我,好满足一己之欲!」 顾婷气昏头了,说到一半转过来和桑未眠说:「眠眠你看到了吗,这个人心机这么重,别跟他好!」 顾南译:「哎,哎,你怎么还带挑拨离间的顾婷女士。」 顾婷追累了,插着腰在那儿踢踏着穿着鞋子:「我宣布,我决定去子留媳。」 顾南译同款在那儿叉腰嘲笑她:「瞧你这用词,哪里给你造出来的。」 顾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语气里还有点委屈:「老太太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顾外婆火上浇油:「和蔼的外婆强势的妈,你说孩子选择跟谁说?」 顾婷:「您对我可是一点都不和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桑未眠去拉顾婷:「顾姨,你别生气啦,是我不好,没有早早告诉你。」 顾婷忙说:「关眠眠什么事,肯定是这死小子,作天作地的,你不认他,我一点都不意外。」 她转过问桑未眠:「他是不是从前给你气受了眠眠。」 桑未眠摇摇头:「没有,顾姨,三哥对我挺好的。」 顾南译趁顾婷没看着,给桑未眠伸了个大拇指。 还得是自己老婆疼自己。 桑未眠继续劝着顾婷:「好啦好啦顾姨,现在挺好的,一切都好,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最好啦,您赶飞机回来一定累了,先吃饭,吃完饭休息后您带我去那个小洋楼好嘛,我还想种点别的花。」 顾外婆:「就是就是,眠眠说的多好,先吃饭,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顾婷这会子才算是心里舒服点,她眉眼撇撇老太太,又和桑未眠说:「外婆就不去了,一把年纪的,不上山了。」 顾外婆:「行行行,我不去,就让你和眠眠去,行不行。」 顾婷女士这才作数,坐下来重新拿起筷子:「这还差不多。」 顾南译终于是找到机会重新坐了进来:「我能去不?皇后娘娘。」 顾婷女士:「你不能。」 桑未眠扯扯顾婷女士的袖子:「顾姨,我们缺少一个拎包的。」 顾婷看了看顾南译:「你家领导都发话了,那给你个机会吧。」 顾南译:「行,都听我家领导的。」 这顿饭这才正儿八经地算吃上了。 桑未眠松了一口气,手机响了响。 桑未眠接起来,看到是顾南译发过来的消息。 顾不过来:【看出家庭地位了吧?】 桑不睡觉:【什么地位?】 顾不过来:【我外婆是皇太后,我妈是皇后,你是家里最得宠受不了一点委屈的娇贵公主】 桑不睡觉:【那你呢?】 顾不过来:【小厮,拎包小厮。】 桑未眠拿出手机来,敲了敲。 桑不说话:【哦,我还以为你是太监。】 顾南译挑挑眉头。 顾不过来:【我看你是皮痒了。】 桑不说话:【我现在在家很受宠,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顾不过来:【谁教你这么无法无天的词的。】 桑不说话:【不行试试。】 顾不过来:【怎么试试。】 桑未眠清了清嗓子,靠近顾婷:「顾姨,我上次不是腿摔伤了吗,然后我不是出去休养了一段时间吗,其实我……」 她话音刚落,手机消息勐弹。 顾不过来:【不是。】 顾不过来:【桑未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他眼见桑未眠要把他们在顾婷眼皮子底下做的事要捅出来。 顾不过来:【行了我服了,你现在就是一只手就能捏死我。】 顾婷转头问她:「其实什么?」 桑未眠弯弯唇角,转了话锋:「其实我没有那么严重,我就是有一点不想和晏家结婚,我还有点喜欢三哥。」 「嚯,他到底哪里好。」顾婷看了一眼顾南译,啧嘴到:「这小子除了皮囊还不错以外,其他没啥好的。也难为你看上了,我以为要砸手里一辈子了。」 顾南译微微不悦:「顾婷女士。」 顾婷:「行行行,我不说你,不说你。」 话数到一半,外头那个管家阿姨这会子又进来,说外面的几个舅舅见顾婷进去这么久也不见被赶出来,也硬说要进来。 顾外婆:「进来干嘛,和他们说,我老太婆准备饿死。」 桑未眠见到顾外婆吃得干干净净的碗,联想到她说的准备饿死,不由地弯了弯唇角。 管家阿姨:「老太太。老大说了,临城的酒庄生意,他能拿一成出来,老二的酒店生意也能有聊的空间,老三的话,城东刚拿下的地皮每年收的租金也是可以谈的。」 那是老太太原先和他们提出的条件,这会子几个儿子都让步了,管家阿姨料想老太太也闹的差不多了。 谁知老太太把筷子一摆:「那是原先的条件,可现在我外孙媳妇是眠眠,这些东西,她怎么看得上?」 桑未眠想说她看得上的。 顾婷女士这会子也来帮腔,安慰桑未眠:「让你外婆去给你争去,外婆给你越多,你在桑家才越长脸。」 桑未眠:「可……」 桑未眠想说这样真的不会破坏家里气氛嘛,她不想因为她让顾家鸡飞狗跳的。 顾南译把她椅子往他边上拉了拉,微微低头,像是能看穿她的想法一样:「放心,我外婆老人了,拿捏我那几个舅舅和舅妈,轻轻松松的,你就好好安心在这里住下,下午我带你玩去。」 「是,睡个午觉,阿姨给你点一个下午茶,我跟你讲眠眠你一定要尝一下这家下午茶。我等会就打电话让人送过来。」 顾婷说到这儿确认了一下:「你们要睡午觉的吧?」 顾南译:「睡。」 桑未眠:「不睡。」 长辈都在,睡午觉意味着要和顾南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呆一块,她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是——」 顾婷说到这儿也思索了一下,毕竟第一次当婆婆。 「准备两个房间还是一个房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她这个直肠子话一说出来就被顾外婆打了。 顾外婆:「当然准备两个啦!」 「两个吗?」桑未眠听到顾南译用只能她听到的声音在那儿碎碎念叨着。 顾婷:「哦,对对对。我这个脑子,我让人等会就去收拾房间。」 她还真让人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不过客房就在顾南译房间的边上。 冬日的午后阳光熏得人暖洋洋的。 顾南译把桑未眠送到房门口。 桑未眠要进去又被他叫住:「你等会的。」 桑未眠:「怎么了?」 顾南译掀掀眼皮:「不请我进去坐坐?」 桑未眠…… 说的好像这里不是他家一样。 桑未眠:「又要坐坐?」 顾南译:「快点的,我要回去睡觉了。」 桑未眠:「那你回去嘛。」 顾南译:「我要坐坐。」 桑未眠:…… 嗯,他有时候怪委婉的,有时候又怪直接的。 桑未眠把门打开。 他伸了个懒腰,径直朝屋子里那张床过来,噗通一声躺在她床上了。 「顾南译。」桑未眠过去拉他起来,「你干嘛啊你房间在隔壁。」 顾南译:「不行我困死了,我起不来了。」 桑未眠:「你是不是赖皮?是不是赖皮?」 他勾了勾唇角,拉她过来。 她直扑扑地躺进他胸膛里。 他闭上眼睛,装死,只是用手臂环过她:「等他们快醒了我就回去。」 第86章 番外 临城的冬天比北方要阴冷一些,但午后的阳光是暖的。 桑未眠其实不大有午睡的习惯的,但身边的人眯着眼睛抱着她,她想起来,又动弹不得。 于是她只能睁着眼看着从窗帘下面逃出来的光影跟长出手脚似的,随着风吹帘动,一下子从墙角这边又跑到墙角那头。 她眼珠子就跟着那些有生命的光影似的在那儿转。 「还不睡。」身边的人却低低出声。 桑未眠眼神落在身边人的眉眼和鼻樑的衔接,眼见他此刻依旧眯着眼睛。 桑未眠:「你都没有睁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 顾南译:「感觉到你的动静了。」 桑未眠想了一下:「我没动。」 顾南译:「你转头的时候头髮摩挲过枕头,会有声音。」 是吗。 这都被他发现。 桑未眠:「我吵到你了吗?」 顾南译:「嗯。」 桑未眠:「嗯?」 原先躺在那儿的人却把手支起来,撑住自己的脑袋,而后才缓缓抬起眼皮,那从窗外偷偷熘进来的冬日的旖旎光景才潜入他的眼底。 他低低应一声:「嗯,吵到我的心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落在自己的唇瓣处。 啊哟。最怕傲娇男发直球。 「什……什么意思。」桑未眠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挡在他们俩之间。 他边回答边伸手把她的手拿走:「意思就是——」 「我也睡不着。」 他说完之后身体更往她这边靠了靠,鼻尖因此靠的更近一点。 即便是桑未眠看到过很多次的脸,但每一次他这样靠近的时候,她心里头住着的那个稍显主动的自己还是会控制不住花痴地尖叫。 妖孽啊妖孽。 她本闻着屋子里的檀香心神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的。 于是桑未眠要推开他:「你睡不着的话可以回你的房间睡。」 顾南译:「你说这个话是不是晚了点桑未眠。」 桑未眠:「我本来也是不同意你睡在这里的。」 顾南译:「家里园子这么大,我平时就怕吵,住得已经远了,没人知道我们是一个房,还是一张床睡的。」 桑未眠眼见他话说得越来越暧昧,忙阻止他:「你……你你你,你小声点。」 顾南译若有所思:「我小声一点就可以吗?」 桑未眠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呢顾南译,大白天的。」 顾南译一本正经:「我说什么了。」 桑未眠掀开被子要起来了,她不睡了。 人要走,又被他拉回来,顾南译笑起来,那点好听的声音跟混了蜜似的:「行了,不逗你了,睡不着我们就出去玩。」 桑未眠跌回软绵绵和云层一样的床:「可是顾姨约了我去下午茶,还要去小洋楼。」 顾南译:「下午茶小洋楼什么时候不能去啊,我和她说一声,明儿咱们再去,今天阳光好,我带你出去走走。」 桑未眠:「可是……」 顾南译打断她:「昂桑未眠,你一定要带电灯泡吗,我妈很烦哎,她会念叨一路,而且她在我都不能和你单独相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夹。 桑未眠:「顾南译你在撒娇嘛?」 顾南译把手往后一撑,半条眉毛抬起来看她:「那我撒娇,对你有用吗?」 桑未眠顿了顿:「有点用。」 顾南译闻言伸手去拉她衣角:「是,我撒娇了,你别带她,你带我嘛。」 他语气软下来,又装男高了,桑未眠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去拍他伸过来的手。 顾南译:「行不行?」 桑未眠拿他没办法:「行,那就带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 两人出门前顾家外婆还让家里的司机送送。 但桑未眠说她想走走,顾南译于是就推了司机,自己陪她从巷子口出来。 园子坐落的地段好,高高屋檐挡着外头的寒风,但踏出园子外,凛冽的冬日风依旧往人脖子里钻。 桑未眠在那儿缩了缩脖子。 顾南译:「说了冬天风很大,还是不肯带围巾出来。」 桑未眠小声嘟囔:「在园子里没感觉有这么冷的。」 顾南译拉她到墙角避风的地方:「你在这儿等着哈。」 桑未眠不知道他要干嘛,眼见他折回园子,走到他们还能见到的那个停车场的,而后打开车门,又折了回来。 他今天穿的是硬朗挺括的西装面料的大衣,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他眉眼因为过于浓密其实有一点凌厉的清冷感,那大约是长在骨子里的傲气,和临城冬日的天一样,不好亲近。 不过他再度踏入到阳光下的时候就不同了,那一身的清冷装束就被阳光打上了一层滤镜,他窄窄的眼皮也会显得慵懒,身上的距离感就会消失,好像每一步落地的方向最后都是朝向她的。 他最后停在她面前的时候,桑未眠的眼里才重新聚焦,他的脸恢復成他熟悉的那种亲近感,把手里的围巾递给她:「围上。」 桑未眠接过:「这是你的嘛?」 顾南译:「嗯,一直放在车里。」 那是一块黑色的羊毛围巾,触感温和。 桑未眠接过,绕着自己脖子绕了两圈。 短款的男士围巾对她来说有些长,她绕了两圈,剩下的就让它散落在两边。 她围好,抬起头来看他:「好啦,我们走吧。」 「等等。」他叫住他,而后往前一步,走到她面前,他伸出手来,从她脖子边上叠的乱七八糟的围巾里抽出那被她塞进去又掉出来的一角,然后在那里给她整理着。 他的表情在眼光的滤镜下显得有点温柔,连带着他的动作也是轻柔的,他那么专注又认真地给她叠着一块其实不怎么需要耗费多少心思的围巾,那让桑未眠有点恍惚,仿佛自己是他放在手心里的什么易碎的宝贝,值得他花他全部的耐心来做这件事。 桑未眠在那儿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三哥。」 「嗯。」他表情不变地应一声。 桑未眠:「你还挺爹系的。」 他像是没听过这种说法,给她系好了,轻笑一声,而后嘴角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压不住,他收回手,站在距离桑未眠一步之远的地方,无奈地摇摇头:「桑未眠,你有时候真的挺撩人的你知道吗?」 桑未眠呆呆的,而后也咧嘴笑:「是吗?」 顾南译牵起她手:「不然我这几年都被你吃的死死的?」 桑未眠围了围巾,觉得自己暖和多了,她跟着他往前走:「多死?」 顾南译头朝前:「别这么直桑未眠。说情话的时候不是让你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桑未眠:「这就是情话啊。」 顾南译:「不然呢。」 前头有红绿灯,他停下来,转头问她:「那不然你说说看,你是怎么说情话的?」 面前的姑娘有了围巾就把自己缩在脖子里,她一直都充满冷感的眼眸里没有那么重的易碎感了,配着那围巾竟然显得有些乖巧了。 她眼皮往下落在斑马线上,像是真在想要怎么回復,而后她又把眼眸抬了抬,看向他,毫无一点铺垫和徵兆地说:「我爱你。」 他被她的直接语堵着所有想表达的话语。 顾南译嘴角没下来,但表面在那儿嫌弃她:「你就是这样说情话的啊?」 桑未眠:「我只会说这一句。」 她到还真有几分愧疚,不像是说情话,而像是有人问她要钱她囊中羞涩,只好这样表示,自己没有钱一样。 顾南译气笑了。 绿灯亮起,他于是牵着她往前:「行,这一句就够了。」 桑未眠:「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顾南译:「不是说最近缺几块好料子嘛,我有一朋友刚从外地回来,淘了几块,带你去看看。」 桑未眠:「那先说好了,只是看看,不能随便就买。」 桑未眠可是怕了他跟从前一样,只因为她多看两眼的东西,他就不问价格地都给她买下来。 顾南译:「怕什么,外婆给你挣的家产,不就是让你可劲花的嘛。」 桑未眠:「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开源节流嘛。」 顾南译:「啊哟你可真会持家,我真是找了个好老婆。」 顾南译这张嘴说到哪儿算哪儿。 桑未眠却悄悄脸红:「你别这样顾南译,你这样叫捧杀。」 顾南译:「那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桑未眠:「什么误会?」 顾南译:「我是单纯为我感到自豪。」 桑未眠微微侧头,看到他在冬日暖阳下扬起的嘴角,觉得他有点嘚瑟。 一路上走出来的那条道路两边都是精緻的店面。 其中的一家装修可爱风的店铺门口立了一个大大的甜筒站。 外头还挺冷的,顾南译抽了桑未眠的手放在他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径直往前走着的时候发现跟在身后的人不动了。 他回过头去,先看到的是愣在原地原生眼神直勾勾往前的桑未眠,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个甜筒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顾南译见到那玩意,大概就猜的七七八八了,他拖长嗓音:「桑未眠——」 桑未眠这会也把自己的头转过来,她眼里带着一点点的央求:「三哥。」 就那一点点。 他发誓他真的只看到了一点点。 可他还是拒绝不了她。 顾南译:「不是,桑未眠,你知道现在几度吗,你一个女孩子家大冬天吃冰淇淋真的不好。」 她说的对。 他有时候真的蛮爹系的。 但她依旧那样看着他,连带放在他大衣口袋里的手指头都动了动,像是央求他一样,指尖先攥住他的指尖,而后不带规律的一点点地敲着他。 她依旧保持那点语调:「三哥。」 「啊呀行了行了。」他终于是受不了她那样,「给你买,给你买。」 「我真服了你了。」他碎碎念地往前走,走到甜筒站边上,转头又问她,「什么口味?老样子?抹茶?」 桑未眠这才点点头。 迎着午后的暖阳,跑向他。 「抹茶红豆。」 「谢谢。」 第87章 番外 冬日的冰淇淋攥在手里的确是冷冰冰的。 顾南译怕她冻伤了,带着她钻进店里。 临街店铺的后面是一个很大的商场,空调打的足。 店铺里面还真坐着不少人在那儿吃冰。 桑未眠看了一圈,而后像是要和他证明的那般说到:「顾南译,冬天吃冰淇淋的人还挺多的。」 顾南译依旧叮嘱她:「少吃啊。」 桑未眠:「你要不要尝尝看。」 说罢她用刚刚放在那儿自取的小勺子舀了一口,餵给他。 顾南译没接她的勺子,只是看了看她一眼:「是不是太见外了?」 说完之后他伸手过来攥着她的手腕,把她手里的冰淇淋往自己嘴边送。 原是要这种吃法。 他尝了一口。 桑未问他:「是不是还不错。」 他眉头微微皱起来:「太甜。」 抹茶味都嫌甜嘛。 难怪都说男孩子不爱吃甜食。 他不爱吃她乐得高兴,好歹没人和她来抢。 桑未眠在那儿吃得高兴,从橱窗外面看到一对小情侣匆匆忙忙地经过,他们手里拿着电影票,似是要去赶电影。 于是桑未眠转过头来,等着顾南译把小棋的消息都回完了,才出声:「顾南译。」 「怎么了。」他收起手机,看向桑未眠。 桑未眠:「你想看电影吗,我请你看电影吧。」 顾南译:「我请你吃一个冰淇淋,你请我看一场电影?」 桑未眠:「嗯。你占便宜了。」 顾南译:「想看电影啊?」 像是要再确认一遍,他再问了一次。 「嗯。」 「行。」他像是了解,而后解锁手机,「我让小棋定一场。」 桑未眠:「不用那么麻烦,我们直接去上面买票,现在票很充足的。」 顾南译顿了顿:「我们不包场吗?」 包场? 桑未眠:「所以你们富家子弟是看包场电影的嘛?」 顾南译还真想了想了,和她解释道:「主要是包场的话就不会有别人,这样可以杜绝现场发生手机铃声响起或者有人吵闹的情况。」 他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说起来,我们是不是没有一起看过电影?」 还真是。 也不是没去看过电影,就是没有去电影院这种场合正儿八经地看过。 桑未眠拿捏着他:「可不是嘛。」 顾南译收拾收拾要站起来:「那得去。」 说完他还煞有其事地打开手机:「那不得连定三场,让我家桑未眠看个够。」 他说的这么不着调的,桑未眠去拦他:「哪有你这样的人。就定一场,而且,就去普通场次的就好了,和人家一样,坐情侣座,吃爆米花。」 顾南译在那儿和小棋发消息的动作停下来,回头看她一眼:「你说什么?」 桑未眠:「嗯?我说吃我们就去看普通场,不用包场。」 顾南译:「不是这一句,后面那一句。」 桑未眠想了想:「情侣座?爆米花?」 顾南译收起手机,脸上神色甚至是有些雀跃的:「对,走,带你买爆米花去。」 情侣座哎。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桑未眠的手。 桑未眠不解于他的反应,跟上他的步伐,问他:「三哥。」 「嗯哼。」他步子轻快。 桑未眠:「你是没坐过情侣座还是没吃过爆米花?你看起来很高兴。」 顾南译:「都没有。」 桑未眠:「啊?那你以前看电影都干嘛?」 顾南译转头看她:「喝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是的在千岛湖的那个天台里每晚上他看电影都要小酌一下,可那个时候他们看的电影也太小众了。 院线电影可不提倡喝酒。 桑未眠:「那我带你开开眼界?」 顾南译:「有劳了。」 桑未眠:「您客气。」 两人虚虚实实地不知为何又在那儿商业互捧。 桑未眠带着要让顾南译见识世面的使命在身上,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 顾南译眼神落在她牵着他的那只左手上,步子迈得不大跟在人身后,然后从兜里拿出手机,对着她拉着她的手拍了一张照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因为他们在走路,照片有些失焦,但这反而给这张照片增加了一些氛围感。 照片里是对他们的细节放大,她白皙的手反着攥住他的手腕,他手背上的那个鲸鱼纹身若影若现。 他觉得满意,收起手机,跟她向前。 眼前的姑娘只把一个后脑袋露给他,她刚刚吃冰的时候把头髮扎起来了,顺手的一个低马尾丸子头没有包含她所有的头髮。还有几根碎**泊在那里,随着她往前走的动作扬扬地往后落。 他还蛮喜欢被她拉着走的,他总觉得她像是一个笃定目标往前走的士兵,没什么能阻拦她,但你要是突然出声叫她,她一定会转过她那张无辜的脸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了。 那让人觉得忍俊不禁。 最后桑未眠带他上了两层电梯,在商场里绕了一圈,来到了电影院。 顾南译对电影院的记忆也就停留在青少年时期了,那会除非学校组织,不然他是不可能来的。 这会桑未眠在柜檯面前,她弯腰看着柜檯里黄澄澄的爆米花,像是第一个准备打仗的士兵,在观察敌人的阵型,准备将其一举歼灭。 柜檯里的爆米花所剩不多了,顾南译听那几个店员说今天爆米花机坏了。 桑未眠正要让那个服务员给她装一桶的时候,有个小朋友凑上来,二话不说地就把她挤开,然后对着柜檯上的服务员说:「阿姨,我要一桶爆米花。」 桑未眠还没说什么呢,只见原先站在身后的顾南译单手拎起小朋友的衣领子把他往后面拎着:「小朋友,没看见这排队吗?」 那小朋友是一个人来的,听顾南译这么说也毫无愧色,人往前晃了晃,试图挣脱他:「爆米花要没有了!」 他身子往前挣着勐,顾南译还单手拎着他呢,跟没听见似的,语重心长:「要排队啊。」 「麻烦来一份爆米花。」他抬头对店员说。 店员盛出来后,柜檯里就还剩下一份了。顾南译抬抬下巴,意思是让桑未眠拿着。 桑未眠看了看被他拎着的那个小朋友,不动声色地把爆米花抱紧。 「我也要一……」 「我还要一份。」 没等小朋友说完,顾南译就抢先说道。 等到桑未眠抱起另外一桶在怀里的时候,她转头,看到顾南译欠扁又骄傲地看着那小朋友。 「那是我的!」小朋友还坚持不懈,「你放开我!」 顾南译一松手,那小孩稳了稳身子,气唿唿地看他们一眼,然后把自己贴在玻璃上,眼巴巴看着只剩下的爆米花碎片渣子。 「哎呦,你说这怎么就买完了呢。」顾南译还在那儿连连嘆息。 「都怪你!」小孩气唿唿地。 顾南译拿过桑未眠手里的另一桶在那儿摇了摇头:「你说,两桶怎么吃的掉呢。」 小孩站在边上瞪着双眼睛看着他。 顾南译垂眸问他:「你想不想要?」 小朋友没想到还有这种转折,这会子点头:「嗯嗯。」 「那你叫哥哥。」 「哥哥。」 顾南译眉头一扬,觉得他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你刚刚挤到我女朋友了,你道歉。」 「你先给我,我再道歉。」 还是个会讨价还价的。 顾南译把那爆米花桶给他。 那小孩接过,得了便宜后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什么都肯愿意说了: 「对不起姐姐。」 他刚说完,手里还没热乎的爆米花又被眼前这个男人拿回去了。 「行了道完歉就物归原主吧。」 「你怎么这样,你说了你给我的!」小孩在那儿踢他裤腿子。 顾南译一只手抱着爆米花桶,一只手把人往远处拎着:「你第一天知道大人说话从来不算话嘛?」 他一边轻易地控制着他一边在那儿念叨:「队是我先排的,爆米花是我付的钱,凭啥给你,凭你没礼貌?凭你会打人?」 那小孩说不过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桑未眠觉得场面有点棘手。 顾南译却跟没事人一样,拍了拍那小孩的背,然后让他转了个面,打发他:「哎,您请,劳您去别处哭啊,我这还约会呢。」 那小朋友哭着找妈妈去了。 桑未眠拉着顾南译往人多的地方走。 「干嘛呢桑未眠。」顾南译见她慌慌张张的。 桑未眠:「我怕等会他带一家子人来你寡不敌众。」 顾南译眉眼一挑:「天王老子来也不能挤你啊。再说了,他家里人来了也得谢谢我,现如今肯站出来教育小孩子讲礼貌的陌生人可不多了。」 桑未眠在那儿捣米似地点着头:「你说的好有道理。」 说完后她看了看两桶爆米花:「可你买两桶是不是过分了,咱们又吃不掉。」 顾南译:「你使劲吃。」 桑未眠:「我使劲吃也吃不掉。」 顾南译:「你使劲吃。」 桑未眠:「好吧我使劲吃。」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 电影还没开始呢,桑未眠就开始抱着其中一桶爆米花吃起来。 顾南译坐在她边上,眉眼一扫看见他们前面的那对情侣对着电影票拍着。 那女孩子拍完后一直在修图好像要发朋友圈。 顾南译看了看人家的仪式感,侧头看了一眼身边一直吃爆米花的小呆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他问她:「桑未眠,你电影票呢?」 爆米花桶里抬起一张脸:「进场了?」 顾南译:「没有。你把电影票给我。」 「哦。」桑未眠掏出来给他。 顾南译拿过两张电影票,找了个角度,拍了个照。 桑未眠侧头过去,见他照片拍的还挺像模像样的:「三哥最近学摄影了?」 学你个头啊。 顾南译没好气的嗯了一声,把电影票还给她。 然后桑未眠就看到顾南译在那儿对着手机一套倒腾。 后来他又锁屏,目光向前。 桑未眠觉得他怪怪的,问他:「你吃爆米花嘛?」 顾南译:「不吃。」 不吃还买两桶。 虽说为了报復小朋友,但是不是自损八百了。 桑未眠又把头扭回去。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才缓缓说到,「桑未眠,你刷朋友圈嘛?」 桑未眠:「嗯?」 顾南译:「你刷会朋友圈。」 桑未眠:「可我在吃爆米花哎。」 顾南译啧一声:「刷朋友圈要你用嘴刷?」 「哦。」桑未眠只好拿出手机来。 她不知道顾南译要干嘛,假模假样地刷了一下朋友圈,出现在首页的第一条朋友圈就是他的。 他朋友圈更新很不频繁,也鲜少有私生活。 但这一条却是—— 一张电影票的配图,一张她牵着他的手的特写图。 文字是: 「甜甜蜜蜜的约会。」 第88章 番外 一场普通的爆米花电影喜剧电影座无虚席。 但总体来说,这场电影不大好看。 桑未眠看到后来,觉得爆米花都不香了。 她有点抱歉带顾南译来看这个无聊的电影。 他这个人本身就还挺挑的,可能看这种爆米花商业电影会觉得浪费他的时间。 桑未眠看了看他,他好像却看得还挺认真的。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侧头过来,把她手里的那桶爆米花从她的腿上撤下来,而后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 电影院昏暗的光线里,桑未眠见到他的手在自己的手边,就这样安静地躺在那儿。 屋子里的空调开的足,他已经脱掉了他的外套大衣,只剩下一件宽松的毛衣。 他的鼻樑高高的,眼窝处承着由大银幕里投射出来的光。 周围的人被剧情所逗笑。 他转过来看着她:「来电影院不看电影,看我算是怎么回事?」 桑未眠下意识说到:「电影没你好看。」 「这样啊。」顾南译勾了勾唇角,微微侧头,低声在她耳边说:「电影院的我好看还是床上的我好看?」 他说的玩味。 桑未眠甩开他的手,轻声说:「我要认真看电影了。」 顾南译又给人拉回来:「牵着。」 桑未眠还想挣脱,他却拖长声音说:「情侣座呢,得牵着。」 桑未眠:「谁规定情侣座要弧线牵着呀。」 顾南译:「情侣情侣,当然要牵手了?」 桑未眠:「那人家情侣还亲嘴呢。」 顾南译单边眉头一挑:「你是要我在这里亲你的意思嘛?」 桑未眠这才反应了一下,她断断续续说到:「不、不是。」 顾南译:「牵手和亲嘴你得选一样。」 桑未眠不言了,亲嘴和牵手,她选择牵手。 她就这样由他牵到电影落幕,然后在结束的时候,依旧那样牵着她带她起来。 许是他们的样貌出众,灯亮起来的时候,在出口处的行人都频频回头看他们。 人群拥挤,顾南译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手护着她往前走。 「他们好般配啊。」 她听到人群里有人那样说着。 她也从走廊过道里挂着的电影宣传海报的橱窗里看到那样的他们。 倒影里她套上了她件简约的黑色大衣,身材纤长,清冷的眉眼微微下垂。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高瘦,同样是黑色的大衣穿在他身上只觉得挺括凌厉。 好像他们说好似的,穿情侣装来。 这让桑未眠不由地想到顾南译那个朋友圈,说今天是「甜蜜约会」。 她不由地勾了勾唇角。 —— 回了临城之后,桑家奶奶不下一次来找桑未眠。 她的意思是桑顾两家的的事这么久了也都还停留在口头约定上,正儿八经地备婚还没有开始,她总也是有些担心的。 正值桑未眠自己住进自己那个房子里去,她小小地办了一个乔迁宴,叫了相熟的朋友过去暖房。 桑家自然也是来了的。 乔迁宴上桑家奶奶带了不少的好东西过来,大到智能家具,小到锅碗瓢盆,等朋友都走得差不多了,桑家奶奶直到桑汲汲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打腻了都还没有动身离开。 桑奶奶:「眠眠,这人参你记得吃啊。」 桑未眠:「奶奶,您已经送了很多东西了,这个人参您自个留着吧,我一年轻人用不着这么补。」 桑奶奶推辞:「我听你工作室那小姑娘说你常熬夜。这人参你自己炖了……」 说到一半,桑家奶奶想了想,又改口说:「算了,你平日也忙,过几天我让家里的阿姨抽空过来一趟,给你炖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桑未眠:「您给汲汲吧,她不是明年要高考吗?」 桑奶奶:「给她干啥啊就她这混帐脑子吃多少补品都没有用,你留着,你工作辛苦。」 桑未眠推辞不过,最后留下了。 桑家奶奶博了个好,又在那儿瞧了瞧桑未眠的脸色。 桑未眠见她遮遮掩掩的,于是问她:「奶奶,您有话就说吧。」 桑奶奶:「那我直说了。」 「眠眠,你和顾家三哥现在感情培养的如何?」 「啊——」桑未眠没想到桑家奶奶问的是这个事。 被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问自己感情上的事,桑未眠最后只是低声说道:「还可以。」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啊。」桑家奶奶着急,「你说你乔迁人顾三哥也不来。」 桑未眠:「那不是他去西城了嘛,奶奶,他也还有别的事要忙的。」 桑奶奶:「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婚姻大事啊。」 桑奶奶:「你老实和奶奶说,那顾三哥说要娶你没?」 桑未眠认真地想了一下:「他倒是日日提,是我觉得还太快。」 桑奶奶:「啊呦我的孙女,有些事不该奶奶来说,但奶奶还是得说,这男女之间啊,你得跟放风筝一样。」 桑未眠没懂:「放风筝是怎样?」 桑家奶奶凑近了,轻声说:「奶奶给你举个例子,你知道宋家阿姨吧,你觉得宋家伯伯对你宋家阿姨态度怎么样——」 那个宋家伯伯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 桑未眠见过,她斟酌了一下字眼答到:「可以说是唯命是从了。」 桑家奶奶:「两人也是商业联姻,之前没感情的,但两人结婚二十多年了,这宋家阿姨咳嗽一声,你宋家伯伯商场上的事都扔到一边就回来了,你知道圈子里大多联姻都是个过个的,鲜少有人像他们这样二十年如一日的恩爱的,你知道求着你宋阿姨指导夫妻之事的人排队都排出四九城了,奶奶可是特地为了你还插了个队。」 「奶奶。」桑未眠觉得桑奶奶真的很夸张。 桑家奶娘只当她是害羞的:「奶奶和你说又没事,奶奶都是过来人。你宋家阿姨说了,御夫之道在于收拉有度,就和放风筝一样。」 桑未眠小声辩道:「哪有您说的那样,爱我的人自然爱我,要我上赶着讨好,那怎么能说是爱我。」 桑家奶奶哎一声,打断她:「到底是年轻人,夫妻之道归根到底还是人与人相处之道,人和人相处哪有一直都是一方付出和主动的啊,有时候也要换过来,今日他主动明日你主动,你不好一直是被动的那方。你看宋家阿姨,在外面依旧女强人一个人,但到了自家丈夫面前,服软乖嗲的很,走一步撒一个娇,这叫收。然后宋家伯伯出了门,应酬上不管多晚,她都没有半句抱怨,总是给足了空间让男人去事业上闯去,这叫放……」 桑未眠虽然觉得桑家奶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还是觉得听上去就有些麻烦。 她哪里学得来这些。 夫妻之间以真心相待不就好了。 但桑未眠只能嘴上说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奶奶,我都记在心里了。」 正巧桑汲汲这会来嘟囔:「奶奶,您讲完了没有啊。」 桑未眠借着这会把人往外面赶:「奶奶,您带汲汲早点回啊。」 桑家奶奶这才觉得差不多,边走边嘱咐道:「眠眠,你好好想想啊。」 「知道了。」 桑未眠最后关上门,才觉得自己清静了一些。 今儿也累了,家里还没收拾,但她看了看时间,觉得有点晚了,就不打算收拾东西,打算早点洗个澡去睡觉。 她刚想去卧室拿睡衣,门铃却又在此刻响起。 桑未眠以为是桑家奶奶折回,开门正要回劝她,却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拿着一束花,手里还拎了一个造型别致的蛋糕。 桑未眠:「你怎么回来了?」 顾南译:「我们桑未眠乔迁之喜,我能错过?」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给你带的礼物。」 桑未眠拎过,看到蛋糕上的logo,想着这家店昂贵到离谱的价格,啧啧嘴:「三哥破费啊。」 顾南译在那儿换鞋:「也就只能博美人一笑。」 外头在下雪,他的大衣上还落在薄薄的一层雪花。 桑未眠:「你没带伞嘛?」 他换鞋之余抬头看她:「就那么段路。」 说完之后,他过来,一把将桑未眠搂入怀里,抱紧她。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桑未眠有点措手不及。 直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传来。 她问到:「怎么了顾南译。」 顾南译:「抱一下,好想你。」 他说话间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于是微微低头看她:「还喝酒了?」 桑未眠:「乔迁宴高兴,就喝了点。」 顾南译:「看来我单相思,我不在,你倒是心情不错。」 「哪有——」桑未眠把人往里面带,「你缺席我一晚上都开心不起来。」 她这话不知道真假。 但顾南译听爽了。 他打量了一下她的这个房子,户型规整宽敞明亮,都还不错。 桑未眠只让顾南译坐在沙发那边:「我家有点乱,你先自便啊,我去洗个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顾南译点点头:「洗完出来吃蛋糕。」 桑未眠看了看那个精緻的蛋糕,应声好,而后她又折回自己房间,在那儿翻着柜子拿睡衣。 她手捋过衣架那边常穿的棉质睡衣的时候,手忽然在那件去维多利亚买的裸粉色小裙子上停住了。 脑子就跟短路一般,忽然就想起桑家奶奶的话。 她说夫妻相处就像是放风筝。 男人有时候需要哄一哄,勾一勾。 她之前没穿过。 今天是第一次。 她最后鬼使神差地拿了那一件。 水花沖刷走一天的疲惫。 沐浴露自带的香气淡淡的。 她穿着家居拖鞋站在浴室门口,髮丝是湿的。 裸粉色小裙摆随着她的走动最后落在沙发边上。 米白色沙发上,男人用手支着脑袋在那儿查看邮件。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却越发越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桑未眠轻声唤他:「三哥。」 于是他眼神从下往上,先看到的是她白皙的脚踝,再之后就是裸粉色的裙边,窈窕的腰线,以及…… 他眸子微微一暗。 第89章 番外 顾南译西城的确有事没处理完,但毕竟是桑未眠乔迁,他怎么说也是得赶回来的。 所以他趁着这会子空挡在那儿看需要他点头的邮件,谁知这电脑还没有捧热乎呢,桑未眠难得带点哑声跟撒娇似的一句「三哥」。 他随即抬眸,见她穿了之前那件裸粉色的吊带裙。 她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穿这条裙子。 他抬抬眉毛,即便心里是痒的,但身体依旧没动,只是唤她:「过来。」 于是那片杏花色的粉光晃过来, 顾南译总想当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但又嫌弃她动作慢,于是乎最后还是自己伸手把她拉过来。 他今天里头穿的比较正式,西装外套脱了之后,只剩下一件西装马甲了。 杏粉色裙摆最后落在他的西装裤的面料上,笔记本电脑里密密麻麻的文字批註被他放在一边,他只是将她搂在怀里,低下头去,把两人的距离拉进能清楚地看到她的下睫毛:「叫我做什么?」 桑未眠洗澡的时候弄湿了发尾,这会还没来得及擦呢,但她就这样被他搂在怀里。 他明明知道他要干什么的,却还是这样问她,这让本来勾引在前的她有些窘迫。 于是她只能轻声说:「叫你吃蛋糕。」 「行啊。吃蛋糕。」他于是扶她起来,手里只攥了她的两个手指,很轻易地把她拉到桌子边上 粉色裙摆荡漾一道夜光。 「让我看看在那儿吃比较好——」他打量了一下她的房子,最后眼神落在桑未眠那个对着城景的落地窗边上,又问她,「桑未眠,我从前送你的酒呢?」 搬过来前顾南译因为有事不能不过来提早让人其实送过乔迁礼物的,两瓶名贵的红酒,桑未眠收起来了。 桑未眠:「在酒柜里。」 顾南译把蛋糕放在茶几边上,在那儿解着蛋糕丝带:「去拿来。」 他把屋子主要的灯都关了,就剩下落地窗吧檯边上那盏昏黄的灯了。 银白色的丝带散落,他好看的手在不明朗的光里显得修长,手背上的纹路甚至都有些明显。 桑未眠把酒拿过来的时候,她放在客厅的音响已经不知道被他什么时候打开了。 音响上的光影随着旋律的节奏舞动,悠扬的爵士乐给城市夜色蒙上一层霓虹光影滤镜。 吧檯边上还有两个单人沙发,顾南译接过酒的时候人是坐在那儿的,轻巧地开了酒瓶子,微微低头,半是吩咐却又办是温柔:「杯子。」 桑未眠于是把杯子拿过来。 酒红色的液体涤盪在杯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浓稠。 普通酒醇厚的香味飘出来。 桑未眠手里还拿着杯子,人又被他拦腰搂到自己腿上。 杯中的葡萄酒顺势溅落出来,落在桑未眠的锁骨下方一点。 酒红色的液体沾上她白皙的皮肤后变成了偏淡的樱桃色。 顾南译右手抱着她,左手把拿着的酒杯放下来,而后落在她白皙的锁骨下方,指腹一点一点地捻着那淡红色的酒珠子。 气味分子被他这种摩挲碾破,一瞬间在暧昧的灯光里破成一片炫霓的灯海。 他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还往下探了探,没直接碰到那里,就是锁骨下方靠近的地方—— 那不是如同上边一样平坦的地方。 桑未眠眼神落在他的动作上,眼见自己锁骨下一起一伏,她有些羞:「顾南译……」 「怎么了?」 「我……」 「这样,我有点痒。」她用「痒」这个字来形容她现在的这种感觉。 「嗯。」昏黄灯光下他的眸子只是暗了暗,和她以为的他会因此停下来不同,他却贴上了他温温热热的唇。 她坐在他腿上,比他还要高些,因此他轻而易举地可以吻到那儿。 仿佛那是什么甘露。 是什么迷情的毒药。 她的那条睡衣面前很低。 身体往前的时候,什么都包不住。 她心里过电,低头去看他。 面前的人依旧是让人痴迷的样貌,但此刻他的眉头是微蹙的,头稍稍倒过去一点,露出他认真又沉湎的样子,仿佛她是什么香甜的果实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不知道是不是她穿了这条裙子,比起过去,他今天明显着急一点。 桑未眠明显有点受不住。 但他却在此刻停下来。眼眸鲜少地带着盈盈的水光,桃花眼含情又勾人:「蛋糕,还吃不吃了?」 桑未眠只得哆哆嗦嗦地应:「吃的。」 「去拿。」 他放过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听使唤,他说什么她便去做什么。 桑未眠乖巧地把切好的一块蛋糕拿过来,还不忘问他:「你要吃吗?」 顾南译:「嗯。」 他低着应一声,人还靠在沙发上呢,手边的袖子被捋起来,支着脑袋看着她,面不红心不跳地说:「你餵我。」 桑未眠只得拿了的纸碟子走他面前,用勺子舀了一勺递给她。 刚伸出去的手却被他攥住。 她往前跌了几步。 只听见他说:「站这么远,我怎么吃?」 于是又回復成刚刚他们那样的姿态,他主动低头,吃了她勺子里的蛋糕,而后抬眸看着她:「还不错,尝尝。」 桑未眠于是也剜了一小口,入口绵软。 这蛋糕卖这么贵总是有原因的。 「你还吃吗?」 「不了。」他却拒绝,支着脑袋看着她。 桑未眠:「你老是看着我干什么?」 顾南译:「你吃你的,管我做什么?」 桑未眠自管自地吃了几口。 顾南译默不作声地一直看着她。 他眼眸含情,桑未眠总觉得他下一秒会不管她嘴里还含着的蛋糕亲下来。 于是她支支吾吾地说:「三哥……你、你别看我吃东西。」 「眠眠——」他却低下声音来,「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弄湿了。」 「啊?」桑未眠惊得要丢了手里的蛋糕,她脸色立刻绯红,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她支支吾吾的,「你、你不能怪我……我,我我只是换了一条裙子……」 为什么这种话是他说啊。 老实说也是女孩子才会那样一点才对吧。 他这样一本正经地和她说,好像问她要一个赔偿一样,桑未眠说到最后结结巴巴地问,「那你、那你要紧吗?」 他在此刻却轻笑起来:「你在想什么,我说你的头髮,把我衬衫都打湿了。」 桑未眠这才扭头看去,不明朗的光线里,他衬衫上有一处暗色的水渍,那是抱她的时候她未干的发梢落在那儿,久了形成的一处污渍。 桑未眠被他逗了,气不打一处来:「你……你……」 「奥——」他这才充满玩味地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你说那里啊——」 他压低声音,靠近她的耳垂,下巴要抵到她的肩膀上,慢条斯理地说:「那里也是。」 说完后,他把她的蛋糕放在一边,摁着她脖子过来,然后微微张开自己的唇瓣,热烈地吻她。 他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一样,也像是要让她证明,把着他的手,引导着她在那儿解着自己的衬衫扣子。 昏暗光线下男人紧实的身体逐渐露出。 蛋糕上的果香和红酒的酒香混在唇齿之间。 她推搡他:「回卧室。」 他却不依,背过她的手:「在这里。」 而后他往前,问她:「谁教你这样勾人的?」 她有点委屈:「我自己学的。」 顾南译轻笑一声:「那你学的可不好。」 桑未眠:「……谁……谁说的,我只是、只能没有尽全力。」 「哦——」他故作了解,若有所思,「那你尽全力给我看看?」 说完之后他就真不动了,手撑在沙发沿上,领口还是刚刚那样敞开着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就跟最近她看到的古偶电视剧里玩世不恭的浪荡公子哥一样。 「嗯?」 见她跟个木头似的没动静,他这样用嗓子音表示不满。 「你好好表现,你知道这会关乎于接下来你的舒适度。」 他话说的直白,让人羞恼。 但桑未眠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 两个人在一起越久,他们在做那种事上越放得开。他像是天生的演奏家,把控节奏指挥乐队都是一绝,拿捏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是她只能投降。 她冰冰凉凉的唇一点点地吻下去。 期间他会小酌一口,然后混着酒来吻她。 酒渍从唇边掉落,她的那条没什么布料的裙子 有时候她觉得造物主挺不公平的。 为什么有的人有那样恣意姣好的面容,还有那样好看的身体。 本来是她主动的,但她却倏然脸红起来。 两个脸颊的烫感让她置身于干燥的沙漠一样,急不可耐地等待一场甘露降临。 到后来,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哆哆嗦嗦。 「三哥……」 她那样好听地唤他。 原先垂落在沙发边上的手掌张开又握紧,直到手臂上的青筋有些不受控地腾起。 他终于算觉得她做的还行,由被动改为主动。 落地窗边的夜景太让人浮现连篇了。 玻璃抵着人的嵴背,桑未眠本该察觉到冬天的寒冷的,但她却感觉自己置身暑热,这种冰凉的触感反而让她消暑降热。 仿佛他越用力,她就越是陷入炎炎夏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窗边的地毯因此而牺牲。 —— 这一年的除夕,桑汲汲取国外参加考试,桑家奶奶和桑城杨因此索性人在国外过年了。 桑城杨本意是让桑未眠也去,但春节将至,她工作室的订单多,抽不出空来。桑家就把桑未眠拜託给了顾家。 顾家当然求之不得。 不过今年顾南译也是回临城过年去,顾家家大业大,过年忙活的事还挺多的,顾南译于是约好了带桑未眠回临城。 桑未眠这边等快临近原先说好的店休日子,工作室里的事情才忙得差不多。 小澜累的直不起腰来,终于是把最后一批材料点清了,她眼见店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于是就挪到桑未眠边上,探头探脑的:「学姐,你还不走嘛?南译哥不是说让你今儿早点下班吗?」 一身风雪从外面推门进来的吴虞人接话道:「你学姐眼里只有工作,哪还有情郎啊。」 桑未眠没理会虞人的揶揄,只答着小澜:「我收个尾,把草图先交了。」 说完之后她又回头去看在门边掸一身风雪的虞人:「雪下得这么大,航班会不会延误啊?」 吴虞人今年要回瑞城去过去,她还有个奶奶在瑞城的,从前桑未眠在瑞城的时候也会和她去她奶奶家。 吴虞人倒是一脸轻松:「不会,就昌京在下雪,起飞过了这一段就好,没说延误。」 桑未眠摘了防蓝光的眼镜:「给吴奶奶的那些东西你可得都带上了。」 虞人:「都带了都带了,你这两天每天都说了好几遍了桑未眠。」 桑未眠:「再检查检查,那些东西都是我特地给吴奶奶买的。」 「知道了,你昨晚上就拉着我说了一晚上了。」她走过来给自己倒着水,和小澜吐槽道,「你学姐怎么人越来越啰嗦了。」 小澜小声说:「南译哥就是这么啰嗦的。」 顾南译上次来店里嘱咐了小澜好几遍要把他送来的财神雕像擦得干干净净的。 吴虞人:「哦,夫妻相啊。」 桑未眠作势要去打她:「关心你呢我这是。」 吴虞人拖长声音:「我谢谢你啊。」 外头有车子的响动,是魏叔按照桑未眠的吩咐过来送虞人去机场。 「时间不早了,赶飞机的赶飞机,赶高铁的赶高铁去了。」 小澜也得回老家去。 小澜:「学姐,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桑未眠:「嗯,你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哈。」 「好的学姐。」 「那你也早点回去啊」吴虞人回头来嘱咐她一句,「别弄到太晚。」 「好。」桑未眠点点头,目送他们下楼后,看了看此刻时间是晚上六点半,正是晚高峰的时候。 她今天是开车过来的,她住的地方在闹市中心,这会子回去太堵了。 所以桑未眠就索性就晚点走,她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把用过的工具都一一清理了一遍。 夜色降落下来,雪天路滑,桑未眠来把门口试图把路灯打开,但路灯灯泡好像坏了,闪了一下之后就不亮了。 她也没管。 等一切都做得差不多了后,她就坐在工作室的橱窗外面看外面夜景。 零星的路人里撑伞路过。 最后一把黑伞停在她的橱窗外面。 有个男人敲了敲她的玻璃。 她抬起头看去。 熟悉的人出现在她的窗台下。 硕大的雪花落在他黑色的伞面上。 伞面下是他含情的一双眼,正盈盈地看着她,好像是埋怨她没有将她认出来。 他再敲了敲玻璃。 那种感觉很奇妙。 像是青春期情窦初开的时候被拿着篮球的男生挑逗 让人不禁想要猜想这种亲昵的背后是不是带着爱。 后来他走过她的屋檐,收起来伞。 伞面抖落一身的雪花。 外面不知道是隔壁的那家晚间酒肆在开始飘荡陈奕迅的《喜帖街》 「忘掉砌过的沙 回忆的堡垒剎那已倒下。」 …… 粤语歌声里的淡淡惋惜被风雪送进屋子里。 那并不让人感觉到忧伤,却让人感觉到深情。 顾南译收着伞,关着门,他颀长的身形出现在他的屋檐下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这首歌,脑海中出现的是「深情」这两个字。 不知道为何。 明明早上才见过。 晚上再见到,却又好像几年不见。 她于是从椅子上起来,二话不说地拥入他的怀抱。 许是她太过热烈的拥抱,太过直白地表达,那反而让他措手不及了。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霜雪味,冷涔涔的染上巷子里的檀香味。 她要很用力地才能闻到她熟悉的那种红茶味道。 于是她踮起脚,往他的脖子里蹭蹭。 温热的血管在她的嘴边。 她真想轻轻地咬一口。 像一只小猫一样标记上自己的地盘。 「怎么了?」 他环手来拥抱她,语气难得的好温柔。 「我想你。」她也难得的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 「好想我不知道早点下班。」他用食指支开她的脑门,瞧着她:「下雪天晚回家我会担心的。」 「你怎么来了呀?」她笑盈盈的,唇边浅浅的梨涡荡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我本以为你会乖乖听话早早下班,就去了你住的地方等你,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还没下班。」 「晚饭呢?」他追问她。 桑未眠老老实实地回答:「还没有吃。」 「我就知道。」他说完变戏法似的变出身后的东西。 桑未眠这才发现他拎了一个牛皮纸颜色的袋子过来的,她刚刚只顾着看着他的脸完全没发现。 他在那儿解着带子,从里面拿了三个包完好的餐盒出来:「还热着。」 这家私房菜做的很合桑未眠的口味,尤其是其中的酸汤牛肉。 她这会是真饿了,闻着这味道口水都要下来了。 顾南译坐在那吧檯上,给她拆着筷子,见她眼巴巴的,便在那儿取笑她:「这么饿你不知道早点回去?」 桑未眠:「我早点回去也吃不到这个。」 顾南译把筷子递给她,挑着单边的眉毛:「那你怎么不给你老公打电话,让他给你买?」 桑未眠心情好,这会儿脸上笑嘻嘻的:「我不给我老公打电话,他也会主动给我买!」 「就你有个好老公咯。」他半酸半夸着自己。 「那是。」 顾南译没再说话了,让她在那儿安心地吃饭。 他自己在工作室转了转,左看看,右看看的。 桑未眠问他:「你干嘛呢?」 他回过头来:「你就没什么东西要修修,我这会空着。」 桑未眠想了想,还真有。 桑未眠:「你会换灯泡嘛顾南译?」 顾南译一副你瞧不起的谁的样子。 桑未眠:「梯子在后院。」 顾南译把梯子搬出来,桑未眠要放下手里的餐盒去帮他,却遭到了他的拒绝:「你好好吃饭。」 为了方便干活,他脱了外面的大衣,只剩下一件驼色的高领羊绒毛衣。 外头灯的电闸关了。 他拿了个小小的手电筒。 他身长,几步上梯,仰着头,因换灯泡之际手不空余了,随用嘴咬着灯,在那儿给她拧着灯泡 桑未眠从玻璃窗里看到他完美的侧脸和认真的表情。 单边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温柔成一个晚间的梦。 纷纷扬扬的雪里,外头的歌换成了周慧敏的《最爱》 「没法隐藏这份爱 是我深情深似海 一生一世难分开难改变也难再 让你的爱满心内。」 第90章 番外 桑未眠不大喜欢冬天。 她本就是个体寒体质,又不爱多穿衣服。 在室内还好,在室外她基本上就缩得跟个鹌鹑一样。 南方冬天湿冷,她临行前在那儿收拾着行李。 明儿都要走了她今儿才开始收拾,顾南译在那儿看着她慌慌张张地翻着衣柜。 「就不能出太阳吗,不是下雪就是阴天。」桑未眠收拾到一半嘴上嘟囔了几句,「天气冷要带好多衣服啊,要是是夏天就好了。」 顾南译:「您这也够临时的啊。」 她在那儿和他解释:「前几天太忙了我没来得及收拾。」 因为天气原因他们定了明早的航班,顾南译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如果今晚不睡的话你充足的大概七小时可以收拾。」 「什么,这么晚了?」桑未眠也回头看时间,这会已经凌晨快三点了。 她嘟囔一句:「都怪你。」 「哦,怪起我来了。」显然有人不想当这个背锅侠。 「要不是你刚刚一直……」她转过去,不满地说。 「我刚刚怎么样?」 他还有脸说。 桑未眠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每天都要做,有时甚至一天还不止一次。 自从上次穿了那条裙子之后,他就越来越没脸皮了,隔三差五给她买新鲜玩意,而且她怀疑他还有一点点虐待别人的倾向。 掐腰拍臀也就算了,还逼着她说一些dirty talk。 每每清醒过来之后,桑未眠又恨自己没用,明明知道越满足他他下次玩的跟尽兴,但偏偏自己又沉浸于此,那种关头上拒绝不了他一点。 今天又折腾到这么晚了。 桑未眠把衣服抱过来,让沙发上的人身上一丢:「你来收拾!」 她难得有点大小姐脾气。顾南译没脸没皮地接过:「行,我来收拾,您坐着休息。」 说完之后还真起身给她收拾。 桑未眠坐在那儿。 他还劝她:「领导,您喝茶吗?」 桑未眠没好气:「三点了!」 顾南译:「那您睡觉吗?」 桑未眠不说话了。 他于是放下手边的衣物:「行了行了,先去睡觉,我来收拾。」 他把人哄着往卧室里带。 桑未眠被他簇着往前走,真让他收拾她心里也怪不好意思的。 她支支吾吾:「……那……那是你说要帮我收拾的。」 顾南译在那儿给着台阶:「行了,都交给我,保管让您满意。」 他把人哄进去后,出来瞧了瞧她堆在那儿的衣服。 他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耐心,但之前因为一直自己一个人在国外读书,生活自理能力还不错。 至少比屋子里那位要好些,他自觉这么认为。 顾南译先大约清点了一下她拿出来的那些冬款外套,然后又去她的衣帽间看了一下,发现这姑娘冬天的衣服少的可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他叉着腰在那儿站了一会,拿出手机来,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凌晨三点了,从通讯录列表里拉出来个人。 他记得前些天某品牌的负责人给他发过消息,问他西城那边的商业中心能不能让他帮忙牵线入个场。 顾南译记得他们家的冬款质量还不错,于是这会子也不管到底几点,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接到电话,惊喜大于被吵醒的恼意,痛痛快快就应下了。 但毕竟现在这么晚了,仓库商场都没有开,人也很难这会子就调货过来。 最早也得明天了。 顾南译挂了电话本想说让小棋改一下明天的航班,等她睡饱了挑好衣服了他们再回临城也不着急。 但他忽然又想起桑未眠说的,要是有太阳就好了。 他看了一下临城的天气预报,果然是阴雨天。 顾南译转念一想,最后让小棋改了航班。 —— 桑未眠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身边的床是空荡荡的。 她昨晚上很心大的睡觉了,顾南译不会为了她收拾东西一夜没睡吧? 桑未眠从床上起来,走到客厅,发现顾南译在厨房忙碌。 他现在怎么扮演这么人夫的形象了? 「起了?」他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桑未眠:「你怎么起这么早?」 顾南译做了个煎蛋的三明治,递给她:「因为我们今天有行程啊。」 说完之后他又问她:「喝不喝咖啡?」 桑未眠点点头:「拿铁,谢谢。」 顾南译回头去沖咖啡了。 桑未眠回头看了一下干干净净的沙发,又看到她的行李箱已经立在那儿了,这会子觉得好愧疚,自己睡大觉,留给他一顿烂摊子。 桑未眠:「你昨晚几点睡的啊?」 顾南译:「我睡五个小时就睡饱了。」 这么强嘛。 桑未眠:「我下次会自己收拾的。」 顾南译走过来,捏一把她的脸:「什么事都要自己做,那有我没我不都一样?我巴不得你多依靠我一点。」 桑未眠:「所以你化身田螺姑娘嘛?」 顾南译在那儿发信息,没抬头,在那儿纠正她:「田螺王子,谢谢。」 他放下手机,也在那儿吃起饭来。 没过一会门铃响起来。 桑未眠有些疑惑,一大早的谁啊。 她最近一没有网购二没有外卖的。 刚好她吃的差不多了,于是出去看看,门外头站着好些人,轻商务装的打扮,身后还推着好几个移动衣杆,防尘袋套的严严实实的。 「您好,我们是来送衣服的。」 桑未眠从可视门铃看到他们,按了对讲按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呀。我没有……」 「是我让他们来的。」顾南译在那儿插话,他抬头看过来,「我昨儿看了一下你的衣柜,冬天的衣服也太少了,于是让他们送一些过来,你挑挑。」 「啊?」桑未眠看了看门外的阵仗,来了不下十来个人,两人推一个少说也得有五个衣架,这要挑到什么时候? 「可我们还得赶飞机呢顾南译。」 顾南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把门打开放人进来:「我改时间了。你慢慢挑。」 他开门后,那些店里的人声势浩大地就进来了,自带鞋套,礼貌微笑,耐心介绍。 这家店的衣服设计都是偏简约质感的,其实蛮符合桑未眠的审美的。 但一件内衬打底几万块一件大衣外套几十万块的价格喊出来,她觉得今天这他们的「**」叫「入室抢劫」更合理。 桑未眠大概挑了三五件,她觉得差不多了,顾南译却不满意。 「好歹是桑家大小姐,顾家最受宠的外孙媳妇,您这抠抠搜搜的手笔传出去,我顾南译往后怎么在四九城混?」 他支着脑袋,说的豪横: 「都要了。」 第91章 番外 顾南译大手一挥。 她拦不住他要花钱的心。 他一边在那儿豪横地递着自己的卡,一边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本正经地说:「赚钱如果不是给老婆花,那将毫无意义。」 饶是训练有素的这帮高奢品的店员,也忍不住翘起嘴角。 于是桑未眠的衣帽间顿时就被塞的满满当当。 女孩子有新鲜劲,桑未眠选了几件最喜欢的拿出来想装箱去临城去。 顾南译去已经拉着她的箱子站在门口了:「不用带那些,用不上。」 桑未眠:「怎么用不上了,临城没有暖气的。」 顾南译:「可我们去的是赤道,是斯里兰卡。」 桑未眠僵在原地,过了好久,才不敢置信地「啊?」 站在门外的人却走过来,见她那诧异到呆若木鸡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年前不还说想去採买的嘛,正好我也有空,我陪你去。」 桑未眠的确是有要去斯里兰卡的计划的,她手上这批原石的质量不大好,但因为临近春节,她也要陪着顾南译回临城,她就索性想等明年开春再去的。 她就之前提了一嘴这个事情,却没想到顾南译一直记着。 但春节他不留着陪家人,却陪她去斯里兰卡。 桑未眠:「……可是……」 他依旧那样带着笑的看着他,缓声下来,话语里充满仅仅是她能理解的雀跃:「斯里兰卡有常年如夏的阳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常年如夏的太阳…… 仅仅只是因为她昨天晚上抱怨了一句天气嘛。 桑未眠解释到:「我就是那样一说的。」 顾南译:「回临城呆那么多天也是无聊,就当一边出去玩,一边把工作上的事办了。临城嘛,随时都可以去的。」 「可是……」桑未眠在为人处世上循规蹈矩,她总觉得过年这种时候不和家里人在一起出去玩显得有点另类。 「别可是了。票都改了。」顾南译耸耸肩,他才没有对自己这么多的道德绑架。 他伸手过来牵她,语气软下来:「跟我出去玩嘛。」 这突然的撒娇是怎么回事。 这人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的,桑未眠招架不住,只能同意。 于是回临城的飞机最后却变成了去斯里兰卡。 葱葱郁郁的绿色在他们脚下展开的时候,桑未眠迷迷煳煳地从飞机上醒过来。 头等舱乘客少,这会儿大家也都还在沉睡。 桑未眠看了看身边的人,顾南译也睡着了,但他的手还握着她。 她稍稍动了动,他就醒了,醒来的第一反应是关心她,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空调太冷了。 桑未眠摇了摇头,她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的心里很踏实。 不久后飞机就落地。 斯里兰卡一年如夏,滚烫的热浪席捲过来。 风大,桑未眠带了个墨镜,系了系自己带着的头巾。 「咔嚓」一声,她回头,看到顾南译正把相机对准她。 「拍的不错。」他和她炫耀。 桑未眠看到照片里自己带着一块黑白条纹的头巾,带着一幅拒人千里的墨镜,在阳光下显得浓烈的唇色带着入侵感,很有大片的感觉。 桑未眠:「顾南译,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你做不好的事情?」 顾南译噗嗤笑出来,习惯性地弹了弹她的脑门:「你看看说这话的人和照片里这个高冷美艷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吗?」 桑未眠摸摸自己的脑门,憨憨一笑:「你宛如有两个老婆。」 顾南译摇摇头:「我真服了你。」 桑未眠:「我也佩服你。」 又是惯用的商业互吹。 那几乎成了他们的相处之道。 机场外面来接他们的是顾南译安排的酒店的人,会说中文,看起来像是生活在那里的华人。 公路没有那么好,一路上尘土飞扬。 顾南译一个赛车手对这种路途的崎岖没什么感知,桑未眠也不是晕车的人,再者他们之前也来过这儿,只不过顾南译把定的酒店换了。 斯里兰卡不是什么热门的旅游国度,这儿的高奢酒店屈指可数,顾南译最后选的这个酒店蛮有意思的,临悬崖,四面又是树林。 桑未眠到了地方之后去前台办理入住,一路上顾南译都牵着她。 他比她高些,走在她前面让她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桑未眠办好入住就在房间里休息,他们住的二楼出去有一个私人阳台花园,这会子太阳还没晒到,顾南译就在阳台花园里开始喝起了下午茶。 桑未眠在屋子里对着用电脑模拟配着设计图里的宝石成色,她见外头阳台上的人这么逍遥,一时间有些羡慕,于是放下电脑,出来找她。 未被太阳照到的地方还保持着清晨的凉爽,他穿了一件无袖的t恤,一副方边框的墨镜戴在他优越又高挺的鼻樑上,把他的轮廓调得凌厉,着实算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的模样。 他不使混的时候桑未眠还挺憷他的,阳台花园像是他的领地一样,桑未眠只敢走到门边,轻轻唤他一句:「三哥。」 他抬头瞧她。 桑未眠有些拘谨:「我能进来嘛,我图纸看不进去。」 他含笑回她:「您真见外啊。」 说罢后他长腿一伸,勾了勾旁边的椅子,靠近他一些,像模像样地在那儿给她掸了掸落叶:「坐。」 于是桑未眠就在那儿坐下。 「喝咖啡嘛?」他像是招待科客人的东家。 「谢谢。」 他于是拿起手机,下单客房服务:「什么口味的?拿铁啊?」 桑未眠看了看他杯子里,问他:「你这个好喝吗?」 「这个啊。」他拿起杯子递给她,「就一普通冷萃,还行。」 桑未眠:「我尝一下好吗?」 好吗? 他能说不好吗? 他嗯一声算是同意,然后就看到桑未眠拿走了他的杯子,她更往椅子里头那儿坐着,脚尖落在地上,抿了一口他喝过的咖啡,然后就看到他那个白色瓷杯上落了一个她的淡淡的唇印子。 这儿温度高,她只是穿了一条吊带裙,肩膀和嵴背是他看不懂的缠绕方法,勾肩的窄窄的带子落在她纤瘦的肩膀上,修身的款式勾勒着她的腰线。 她把咖啡杯递过来,看着他。 他挪开眼神,问她:「好喝吗?」 「不好喝。」她如实说。 他盯着她落在他杯口的那道红痕。 桑未眠:「你再给我点一杯别的吧,唔,这儿有香草拿铁吗?」 「没有。」他却一口回绝她。 「你都没看你就知道没有了?」她像是对他这个态度不太满意。 「我看了,没有。」 桑未眠:「那有什么,我看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顾南译:「就只剩下我这个了,这个被你喝了一半的冷萃。」 桑未眠:「你骗人顾南译,你好小气。一杯咖啡都不给我点,我自己点。」 说完她要回头去房间里拿自己的手机。 他伸手来抓住她:「也不是没有。」 「那是什么?」她问他。 顾南译:「你叫我一句亲亲老公,我就给你点。」 「顾南译——」她拖长声音,像是不满。 「叫句亲亲老公你都不肯叫?」他像是没想到她不给面,抬着下巴看她。 她都能从他的墨镜里看到他的不可置信。 「桑未眠,你别太不识抬举,你知道外头多少人等着排着队叫我老公嘛,天大福气给你你还不要。」他虽然是恐吓加威胁的语气,但桑未眠却听出了一点委屈。 「昨天出发前还说我好,说我带你出来玩,说我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公。」他开始系数她的罪状,「桑未眠,你怎么下了床不认帐的。」 她忙过去要去捂他的嘴,却不了自己却落入他的圈套。 他随即把她拉入他的怀抱,手掌拢住她的肩膀,低声问她:「之前不是挺会叫的嘛。」 桑未眠动弹不得,只能埋怨他:「那……那是那个的时候。」 「哦,所以是那个的时候才能叫是吧?」 她想说是,也想说不是。 他却好像不需要她认帐,径直抱她起来,进房间。 她试图挣脱:「顾南译你干嘛。」 顾南译:「我看你也不想工作,给你换换脑子。」 他很轻而易举就能抱起她,说是抱其实也不是很合适,为了避免她挣扎,他最后是扛她进去的。 三面都是窗户的「热带丛林」风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顾南译却频频把她的头掰过来。 或许是到了雨季,外面本来还是艷阳高照的突然就来了狂风。 而后一阵硕大的雨滴打下来,落在高大宽阔的灌木叶片上。 桑未眠几乎是倒过来一样躺在地板上,但她的臀被床沿挤着立起来。 他是正面的,那对他来说却方便的要死。 「怎么说?」他故意放慢,声音沉沉的,带点蛊惑,也带上上位者在此刻游刃有余的傲慢。 她很轻很轻地嘀咕一句:「老公……」 「重一点。」他用行动表明他这句话表明的字面意思。 她的那件绑带吊带裙还穿着,但此刻已经是乱七八糟了,变成了另一种变了味的「捆绑」。 他的「重一点」很有目标。 她下意识地叫出声来,但只是一些无意义地语气词。 「嗯?有用的话你是一句都不说啊桑未眠,还是我放水了是吗?」 他因此加快速度。 她哭得不行,也不顾什么任何羞耻感,只想让他把她扶起来。 「老公……」她提高了声音。 但这点求饶和臣服却更在狂风暴雨里让他想到她刚刚落在他杯子边上的口红印。 白色的瓷杯上的那一点点红晕仿佛就像眼前的景色一样,在上涨和退去的交替中吞没他的指针。 他一只手能捏过她的两个脚踝。 保持着那样的过程,他把自己的灵魂交给外面的那场风云,额间落下豆大的汗珠,只觉得自己要在这种吞没里沉湎。 底下的人还在求他。 他只是在最后一刻,才将她扶了起来。 —— 今日要出去市场採购的计划完全泡汤了。 桑未眠所剩不多的精力告诉她她只能躺着。 刚好外面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 她最后闭着眼睛,听外面雨落下打树叶的声音。 身边的人却把她抱起来。 桑未眠睁开眼睛连连拒绝。 他却只是亲昵地说:「带你去泡澡,不动你。」 宽敞的浴缸里也是能看到外面的景色的。 斜风细雨落在玻璃窗上。 他让她靠在自己的胳膊上,没说话,只那样用眼神回望她,伸手帮她理着额间的头髮。 但他那种凝望里依旧带着欲望。 他没过一会又来吻她的唇。 她哑着嗓子叫他三哥。 「不动你,只是想吻你。」 他却那样地回答她。 事实上,他也只是吻她。 但那个吻很缠绵,不似他有时的轻佻,或者有时的霸道和占有。 是带着一种关于深爱的缠绵的。 她在那种疲惫里再次感受他的温度。 她没收控制地把自己的手抬起来去拢他的脖子,然后失神地想,他是不是爱她比她想像中的多。 —— 斯里兰卡的宝石行当和当年差不多。 熙熙攘攘的交易市场不到四点就开门了。 在这儿,语言不通好像并不能成为沟通上的阻碍。各种肤色的人们问价询价沟通都通过一块小黑板,你知道把心仪的价格写上去,摊主们自然会来和你讲价。 桑未眠逛了一早上,总算是挑到了自己满意的东西。 她最后买了一颗成色极好的蓝宝石,还挑了几个颜色很特别的月光石,然后也顺带买了一些价格相对来说比较低的碧玺和石榴石。 顾南译像个保镖似的在她身边用不正宗也不标准昨晚上突击学的当地话在那儿狐假虎威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最后「保镖」付的钱。 做完正事之后,他们就轻松了许多。 交易市场在一个偏远的小镇,虽然偏远,但这个小镇白天治安还不错。 顾南译就带着她逛逛。 梅雨季节的雨总是一阵又一阵的,这会儿刚刚落了一阵雨,天气转凉了不少。 他们偶遇一群上学的孩子。 桑未眠见到那些穿着干干净净的小学生背着书包从她的面前走过,两个男孩子见到她的时候,羞涩地一笑,跑了。 桑未眠看了看时间,不过才六点。 桑未眠:「他们上学这么早的嘛?」 顾南译:「这儿的孩子住的离学校远,路上花的时间多。」 原来是这样。 临近矿场的小村落当然偏远,这儿没有便利的交通工具,只有遍地跑的tutu车,但tutu车收费不低,这儿的孩子,大多要走着去上学。 那几个跑过去的男孩子,脚底的鞋都开胶了,但身上的校服都是干干净净的,书包虽然是陈旧的,但跑起来铅笔盒里面叮叮噹噹的声音却是悦耳的。 这儿靠近港口。 他们没过多久就误入鱼市。 她说为什么附近村落都没什么人,原来大多数的村民都在这儿。 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起伏,桑未眠他们误入被当做是来收购鱼货的大生意人。 顾南译一遍拦着人一边用他那几句蹩脚的本地话混着一口美腔英文最后说不清楚骂脏话的时候,桑未眠听他换回了中文。 她在快速逃命中还有空感嘆还是中文博大精深啊。 最后总算是解释明白了。 那群人知道他们不是什么深藏黄金的大佬,也就散了。 桑未眠于是有了更多的时间蹲在地上看黑压压挤在那儿的一群乌鸦。 顾南译站在他身边,顽劣地用膝盖腿轻轻地抵了抵她的背:「小呆子,臭不臭,走不走?」 他说的是鱼腥味。 桑未眠却抬头和他说:「顾南译,你看那有只小猫咪在和乌鸦抢吃的。」 「哪儿呢?」他于是也蹲下来,朝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那儿有只颤颤巍巍的野猫。 它身材瘦小,一边快速地吃着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一群乌鸦。 「那鱼是渔民丢出来的,本来是那群乌鸦的,后来被那小猫抢了。」桑未眠那样地说了一下前面的情况。 那几只乌鸦很兇,眼见自己的食物被抢了,一直徘徊在那儿不肯离去,他们试图挑衅,可那瘦弱小猫也不是好惹的,奶凶奶凶地一掌拍下去,惊飞好几只。 都说乌鸦的智商高。 那几个乌鸦并没有因此放弃,反而声东击西,这边偷袭那边骚扰,烦不胜烦。 他们两个默契的并没有参与这场战斗。 顾南译拿出了身边带着的相机,记录了这场「纠纷。」 最后以乌鸦群起而走宣告了这场博弈谁胜谁败。 小猫咪这才安心地大快朵颐。 桑未眠小小的耶了一下。 他看着她宠溺地笑笑。 明明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了,却还是希望它可以凭藉自己的力量取得胜利。 他把人从地上捞起来:「行了,走吧。」 桑未眠这才作罢,扶着他的手还没有放下来呢,突然就脸上绽放笑容地说:「顾南译,你真好。」 她这波夸人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他压了压没出息就要咧开的嘴角,反问她:「我哪里好?」 桑未眠:「嗯,就。」 她说不上来。 但他刚刚蹲下来,陪无聊的她观看一场「惊心动魄」的「世界大战」,尊重并热爱她看到的世界,那种感觉,很不一样。 桑未眠最后说的是:「反正你全世界最好。」 他像是满意,伸手来捏了捏她的脸:「皮下换人了吧桑未眠。」 她一笑,自然又亲昵地挽上他的手。 后来他们去了教堂,看到成片的白鸽,经过造型别致的喷泉,又偶遇一群迁徙的大象。 象群向天长啸,不顾是否闯入了人类的居住地,只是遵循着祖先留下来的迁徙路线一直向前。 村落里的人们纷纷给他们让道。 当象群经过的时候,人类变得渺小无比,一种对自然的敬畏和崇拜油然而生。 桑未眠不由地看得入了迷。 人生能遇上两次象群迁徙是多么宝贵的经歷。 等象群走远了,顾南译牵起她的手,说他们可以去山坡上,在那儿,可以瞩目观看他们远去的身影。 桑未眠跟着他来到那个山坡。 那块接近黄昏了。 山顶有一弯小小的湖泊,那是因为积雨而形成的,此刻已经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生态系统。 夕阳光落在湖面上,湖面泛起五彩的光,大自然的美丽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桑未眠知道,但等到旱季到来的时候,这片小小的湖泊就会消失。 远去的象群也会消失。 世界万物永远变化,这是恆定的规律。 所以她用心的、珍惜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身后的人轻声唤她:「桑未眠——」 她转过头去,却看到在橙光漫天的黄昏里,在山川和湖泊的见证下,在象群依旧迴荡在山谷里的长鸣声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他手捧戒指,单膝跪地。 第92章 番外 桑未眠没想到顾南译会在这种时候求婚。 他的眼神目光是柔和的,是带着天边的那种傍晚霞光的,那和她从前认识的人是存在差异的。 他看着她,温柔一笑: 「抱歉桑未眠,试图给你找到全世界最好的钻石,却发现除了你设计的珠宝之外,我看不上别的。」 「所以这个钻石,是我自己画的图,自己找人做的。」 他手里的那颗过大克拉的钻石很是唬人。 他也没什么太多的美术天赋,想来他应该是花了不少的时间。 那让她觉得鼻子有点酸,但是又想笑。 「本来是打算等春节过完,等你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再带你来斯里兰卡的。但你实在是太忙了桑未眠,你这个事业脑让我等不下去一点,虽然我们的婚事好像理所应当,但我只要一想到还会有拒绝我的一丝可能,我就坐立难安,我想得到你的一个答案,一个不是因为别人,不是因为别人说我们要在一起,不是因为婚约,而是真的因为我这个人,因为我这个人跟我在一起。或许在别人眼前,斯里兰卡并不是求婚的最佳选择,但我人生中的很多美丽风景,都是在这里看到的,都是和你一起看到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在众人面前答应承诺的求婚现场。我也不想给予你那些压力,但我会用我未来的很多日子作为承诺,我只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我生命的所有快乐的时光,只想跟你一起分享,我也会陪着你,从每一个清晨到夜晚,陪你去看这个世界上不同的风景,从你的眼里看到我没有了解过的世界的其他角落。」 「嗯,我知道,结婚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个轻易的决定。所以不管这次的结果怎么样,我会一直等待那天的到来,我只希望你快乐,只希望你可以不用考虑结果只考虑你自己内心。我希望你可以永远做自己,然后我可以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 「桑未眠,我想郑重的告诉你。我想成为你的丈夫。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 他说了好多好多。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的诚挚,那和从前的他有一些出入,他身上关于少年的慵懒在此刻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身上成熟的气质和此刻坚定的语气。 桑未眠没想到原来他的求婚是安排在斯里兰卡。她觉得他这样一个高调并且骄傲的人,可能会像偶像剧里说的那样给她准备一个盛大的现场,比如让所有路过的人都送他鲜花,最后他在所有人目光的簇拥下走上那个舞台,然后缓缓地听他告白周围配合着周围响起配好的音乐,然后人们或许带着真心或者看热闹似的祝福。 在别人的欢唿声,她会觉得有些不自然,即便他那样的爱他,她也会有一些窘迫。 好像故事的结局里面,公主和王子幸福总是要得到别人的见证。 顾南译好像知道她的窘迫一样,所以选择在这一个只有他们俩个人的地方,让她可以完全沉浸在大自然里只需要那样简单地去判别自己的内心。 桑未眠最后只是接过他的戒指,然后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温柔并且坚定地看着他。 她轻声并且坚定地说:「我愿意。」 带着臣服和虔诚的人听到她这个话之后,原来藏着湖泊晚霞的眼睛顿时亮了亮,然他几步连忙起来,起来的动作甚至都有些慌乱。 好像是有些不到可自信,他问她:「眠眠,你说的是真的吗?」 「要嫁给你,不是本来就是我们说好的事吗?」 桑未眠这样说道。 即便是有着那样的婚姻,即便好像人都知道那是他们会有的结局,但是顾南译真的准备这场求婚之前,他是忐忑,并且是不自信的。 如今她却这样直接地回应他,那让他感到幸福。 他于是一把抱住她,几乎都要把她抱离地面。 他的眉眼里全是笑意,那种笑容和那天美到让人赞嘆的晚霞融在一起,不禁让人猜想,他是不是达成了人生最大的心愿一样。 ——————— 昌京古城冰雪消融,春天来临。 圈子里经常玩的那些人过年期间都没怎么聚,好不容易等这阵子忙过去了,蒋契就想蹿个局把人都给叫上。 蒋公子是圈子里的玩咖前辈了,他叫的局,那必然是万人空巷的。 王佑也来了,他带着一帮人进来进来,没看见顾南译光看见个蒋契,于是问他: 「三哥呢,不会又不来了吧?」 「是啊,他都好长时间没跟我们一起玩了。」人群里有人应和。 蒋契在那儿伸长脑袋:「昨晚还说来了呢,不知道是不是又忘了,这小子也不知道最近在干什么。」 王佑:「我听说他过年也没回,跑到斯里兰卡去了?」 「可不是吗就数他最逍遥,人都走亲访友应酬交际。他倒好就这样出去玩。」另一哥们面生,从前也不和他们多有来往,但语气里羡慕。 王佑是真的关心,但浑水摸鱼说话的人就不知道是不是在阴阳怪气酸了。 蒋契反问一句:「那你有他这样的好家世?有人给你出头给你撑腰?」 这话傲慢,但却不无道理,自从顾南译从西城回来之后就经常和沈家那二哥出入,虽然顾三哥依旧是那个纨绔傲慢样子,对人搭理也不多,脾气是真的算不上好,但你说他们圈子这些人谁敢说真不跟他交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所以即便不是特别相熟的关系,他们也要挤进来当座上宾。 蒋契这么说摆明了护犊子,原先人群里的人不说话了。 王佑等了好一会儿,真没见他人影了,于是就问蒋契:「真不来了?」 一道慵懒的声音缓缓响起:「谁说我不来了?」 顾南译大摇大摆地从外面进来,拉开桌子面前的椅子,然后掷地有声的把一个红本子丢落在桌子上,眉头轻松一挑,欠欠地说:「不好意思啊,去结了个婚来的晚了。」 众人瞧他放那儿的红本子看去之间,三个字「结婚证」赫然在目。 蒋契都不知道这顾南译什么时候结的婚。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顾南译抱着手,下巴朝桌上的东西抬了抬:「还热乎呢。」 「今天去领的证啊。」 「有什么不妥吗?」 倒也没什么不妥,就是蒋契觉得顾南译在结婚这个事情上特别猴急。 蒋契:「我就是好奇今天一不过节二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为什么是今天。」 顾南译浅浅啊了一声,而后缓缓说到:「今天是我和眠眠的相遇纪念日。」 好傢伙,还有这种日子,蒋承认自己是被他秀到了。 顾南译这会儿又看着在身后有些好奇的伸长脖子的人,颇为「大方」地一说:「都没老婆是吧,瞧见没,这就是结婚证。」 他说得得瑟,且骄傲,且显摆。 一群人过来围观。只见照片里的女孩子唇红齿白,笑颜如画。 「原来这就是桑家那位啊,名不虚传。」 「郎才女貌。」 有眼力见的一个比一个夸的好听,顾南译心里听的挺爽。 有相熟的人在那里调侃,他说三哥,这男人一旦进入婚姻,那就等于进入牢笼,往后喊你出来潇洒喝酒,你还得想着回家报备。 顾南译眉眼一挑,淡淡瞥他一眼:「被老婆管才叫幸福呢,你小子明显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能白看?」顾南译坐在那儿没个正行,伸手来拦看完要走的人,「红包留下啊。」 蒋契看不惯他那得瑟的样子,但又拿他没办法。平常也没见这这小子常爱显摆点啥,如今结了婚拿着结婚证就跟荣誉证书似的,看到谁就拿出来秀。 圈子里的人结了婚恨不得都藏着掖着,大家心知肚明地在外头操着单身人设,他倒好,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真也是个恋爱脑。 ——— 顾家全家上下都要给顾南译的婚事张罗,其中最忙的就是顾家外婆和顾婷女士。 顾南译和桑未眠以后是要生活在昌京的,所以主要的房产购置是落户在昌京。 顾家这个园子虽然是落户在顾南译头上,但目前顾家外婆还生活在这里。 顾家外婆是个不想打扰年轻人生活的。??于是,她让那几个舅舅大手一挥合计着找了一套宅子出来送给自己外甥做新婚礼物。 宅院坐落在临城交通便利配套资源最好的地段,是一栋二层的小洋房。 这会儿顾家外婆和顾婷叫了一帮家里的阿姨正在那儿打扫新房。 顾婷女士一边差使着人一边和顾家外婆说着婚礼的安排:「临城咱们就一场婚礼解决,昌京那边,桑家是要办一场的没毛病,可沈家那边前几天跟我打招唿,说还是要办一场。我可不想再去和姓沈那个见面。」 顾家外婆在那里劝她:「怎么说也是三哥的亲生父亲。再说了,三哥又和他那个哥哥,要以沈家的名义请客吃饭,那就是在给三哥撑腰的,这没毛病。」 顾外婆:「而且我听说他那个叔叔也要回来?我老太婆也是听说过一些事情的,他的小叔那么护着,他就不用担心。」 顾婷:「妈妈,我不是担心那些,我也不是担心哥在谁家受欺负了这。小子在沈家不要太嘚瑟,我只是单纯不想跟那个姓沈的一起出现在婚礼上。」 「你不出现你就当全城的人不知道他是你前夫啊,三哥婚礼你闹什么别扭啊,大大方方的。就当应付。」 「再说了南译婚礼,他做父亲出席是应该的,而且人也没有空着手来,我看沈家的诚意也够。」 顾家外婆一口气把顾婷女士的话堵在外头:「好啦,不说这些啦,你一起帮我看看我给眠眠挑的这几样东西好不好看。」 顾家外婆拿了个包装样式精美的首饰盒过来,一打开里面琳琅满目,尽是些有年代的古董珠宝。 「我是最听说眠眠就喜欢这种老物件的。」 顾外婆在那儿一一清点:「这只镯子是清代的物件,我看保养的挺好的。这只步遥虽然是民国时期的,但是他成色真的好。」 顾婷:「倒都是好东西,看着样式和用料,应该是民国年间哪位高门大户的小姐的藏品。」 顾外婆:「还有好东西呢,你过来看看,你看这个陶瓷花瓶。」 一人高的花瓶雕花精美,样式考究,饶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顾婷也从头到尾地看了一眼,然后啧啧嘴:「这陶瓷你从哪里找来的,看上去样子是唐宋年代的东西了。」 顾外婆眼神没离开过眼前高度超过一个人的花瓶,语气里也带点自豪:「没枉我带你这丫头见过好东西的,你说这陶瓷放在南译小洋房的迎宾屏风后面是不是还挺有味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是挺有味道的,就是不知道眠眠会不会喜欢。」 顾外婆:「我问过了,这个拍品眠眠之前托人问过,人不肯松口。」 顾婷一听这话倒是惊讶:不肯松口的东西被你拿到了行啊,那你老太婆还真有两下。」 顾外婆:「我外孙媳妇儿看重的东西,怎么着我也得弄过来你呀,我连这点事都办不到,这大半辈子白活了呗。」 顾婷:「还得是您。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三哥他大爷爷还让人送了一幅挂画来,我正愁没地儿挂呢,主要是那小子昌京那个房子他是偏欧式的。他大爷爷买的话是齐老太师的手笔,太中国风了,不适合挂着。」 顾外婆:「那就过来挂着临城吧,齐老太师也是临城人,他大爷也知道这画挂在临城一定也会开心了。」 顾婷:「对了妈,你让设计师给眠眠留了工作室没有?」 顾外婆:「还用你说,那我能不给她留吗?」 顾外婆当然是事事都做了打算。 顾婷:「那就好,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往后是生活在昌京多呢还是生活在临城多,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多回临城,离我们也近。」 顾外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就在小洋房里特地给眠眠留了一片工作空间,就是为了方便她以后回临城的时候,在这小住一段时间也能同时处理工作。」 顾婷双手攥在一起,开始畅想未来:「到时候他们两个要是有了宝宝我还能时不时的去看看。?原来我也有当奶奶的一天。我原以为那小子这么不靠谱,我都等不到这一天。谁知道他是个有福气的,既然娶到了眠眠这么好的女孩子。」 顾外婆:「主要眠眠招人疼,桑家行不行咱也不管,总管眠眠要嫁过来,那就是顾家的人了,那有我老太婆在一天,这世界上就没人能给她委屈受——对了。到时候敬茶的改口红包、传家宝这东西你自己都准备了吧。」 顾婷:「这还用您说,早准备了!」 顾外婆:「那就好,也不知道眠眠他们拍婚纱照拍的怎么样了。」 ——— 备婚的事项比想像中多,大事小事都得安排。 宾客安排、婚宴招待酒菜两家家长准备,但婚纱照、婚礼策划、挑选服饰这些都还是得他们自己来。 照理来说,拍婚纱不会浪费他们很多的时间,毕竟两个人都很上相,但桑未眠第一次发现顾南译有镜头羞耻症。 简而言之就是平时都好好的,但是遇到镜头就开始有些不自然。 摄影小哥哥那儿说了好几次麻烦先生露一点笑容。本来还好好的,等到摄像机一对准,他不是板起了脸,就是咔嚓的时候闭眼睛。 于是,摄影师只能拿出自己的那一套万能理论指挥着他们怎么摆手是怎么张嘴露笑容怎么么深情凝望对方。 搞到后来桑未眠也有些尴尬了。 然后那个照片拍出来就越来越不行,他们两个像是被捆绑而来的假夫妻。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尴尬。 摄影师按照经验判断这样下去没一张照片是能看的,于是让那些助理全部退下只剩他们两个人。 果然不高兴先生率先发言。 「桑未眠,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拍婚纱照?」 这话说的很没道理,桑未眠反击他: 「ng好几次的人是你。」 顾南译:「人说让你看老公,你看都不看我,你和我的互动一点也不亲密。」 这人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桑未眠:「我哪里不亲密,我有根据摄影师的指挥,欠你的手搂你的腰。」 顾南译:「猪蹄都比你有感情。」 桑未眠承认,刚刚摄影师安排但那一段她有点不自然,牵手搂腰都很马虎。 但明明都是说他表情不好,他现在还来说她。 桑未眠拎着裙子都想踢他。 他挨了踢,搓了搓腿:「哇,桑未眠,一结婚你就打人,往后你还不让我下跪认错了?」 桑未眠气唿唿地:「顾南译,你认真一点,本来我们早就拍好了,都怪你,ng好多次,我都有点快不耐烦了。」 见妆容漂亮的姑娘这会子真要挂脸色了,顾南译收起自己吊儿郎当的样子,过来哄她:「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我这不是人前害羞嘛,我就表情有点不自然。」 桑未眠转头问他,脸上带着不理解:「你也会害羞?」 顾南译:「你这叫什么话?」 桑未眠:「我以为你的脸皮,辣么辣么厚。」 她一边故意这么熟,一边在那儿比划着名。 顾南译靠近一点,伸手搂她的腰,带着笑意又带点威胁:「你再说一遍?」 桑未眠今天穿的是一条缎面柔光材质的鱼尾裙,大拖摆在绿色的草坪上,他穿了一件裁剪得当的黑色西装。 他本就是有幅好皮囊,穿这一身更水贵气又俊朗 桑未眠于是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腰上,带点挑衅地回他:「厚脸皮。」 顾南译的眼神落在她的手上,想起刚刚摄影师说她搂的不够自然。于是低头问她说:「这不是搂得挺自然的吗?」 桑未眠觉得他此刻的神情回復了从前的样子,想起刚刚摄影师说他不会笑,于是也抬头看他:「你这不是也挺会笑的吗?」 咔嚓一声。 这一旁的摄影师赶紧抓住做了这两人此刻不尴尬的神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他也没见过这样的人,他们站的时候两个人跟一点都不熟一样。等他们不见了,这两个人眼睛里面又是很明显的浓情蜜意。 摄影师算是知道了千万不要让他们各自对着镜头对着他。反而让他们各自对望的话,这一切都不成问题。 果然这一刻两个站在草坪上的人互相看着彼此。 可以可以的,他保持他们这个状态赶紧多拍了几张 顾南译提醒她说桑未眠你看我的眼神可以再深情一点。 桑未眠嘴角的弧度更高,她顶他一句,别以为你现在很帅你就可以随便拿捏我。 顾南译:「你别笑了桑未眠,全世界都要知道你嫁给我你有多开心了。」 桑未眠依旧在笑:「那你先收起你的便宜表情。」 这头的摄影师这才觉得今天的任务能完成,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给这位公子个交代? 本就是男帅女靓的组合,只要他们表情不要像不熟被硬是拉郎配的样子,这事就不难。 或许是好事多磨,婚纱照进程一半,天却突然下起一阵大雨来。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场大雨过来。顾南译拉着上未眠去一个停下躲雨摄影师吗?摄影团队则跑到旁边搭建的临时休息棚下。 雨来的突然,桑未眠的裙摆都有些淋湿,她头髮上也占了一层细密的雨珠,她今天的头髮是半盘半落的,盘发上面做的造型用鲜花点缀着,此刻花上也是雾蒙蒙的一片。 顾南译伸手替她整理着头髮,问她还有没有哪里淋到? 桑未眠摇摇头,回头去整理自己的裙摆。 顾南译这会子没了刚才那些相机的注释,这才全心全意地去看她的脸,他发现她今天的妆容比平时要浓一些。她纤长的睫毛因为涂了睫毛膏,而变得卷翘,脸色微微发红。身上穿的那一条白色的婚纱把它衬托得优雅又大方。 但此刻她对自己的美丽一无所知,而是回头只是在查看自己的裙摆。 她转过头来很是担忧的说:「顾南译,我把裙摆弄湿了。」 「没事儿。」顾南译伸手帮她去整理她的裙摆,眼神依旧落在她的脸上。 桑未眠转头去看他,不知道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是什么意思。 桑未眠:「你干嘛呀顾南译。」 顾南译没挪回眼神:「桑未眠,有没有人和你说过——」 他话说到一半,又没说完。 桑未眠还提着裙摆呢,露出的小高跟鞋都有些着急,蹬了蹬地面:「什么呀——」 顾南译:「有没有人和你说过——」 「你今天巨漂亮。」 第93章 番外 婚纱好说歹说地拍完了,桑未眠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总算是有几天空闲的时间了。桑未眠在店里休息,吴虞人神神秘秘地过来,问桑未眠知不知道婚前单身派对这个事情。 桑未眠:「单身派对?」 吴虞人:「对啊,眠眠你不知道嘛,我听说昌京不少有钱人家的小姐出家之前都会去的。」 小澜插话到:「是去找男模嘛?可以摸可以睡的那种嘛?」 小朋友说话尺度倒是大。 虞人拍了拍她的手臂:「人现在都是提供情绪价值的。」 桑未眠接话:「什么是情绪价值?」 「反正就是满心满眼只有你的那种。」吴虞人在那儿用一句话总结道:「反正昏君什么样你就能什么样。」 小澜:「天吶好像很好的样子,我好想去。」 小澜回头劝她:「学姐,我们去吧,我们又不干嘛,开开眼界喝点小酒。」 桑未眠有点犹豫:「我怕回家被打。」 「你又没干嘛,你家三哥看你这么严?」吴虞人劝她,「偷偷去不就好了,而且真的,据我所知,好多人都去,王姐那儿的生意都不要太好。」 王姐就是这家昌京贼贵的会所负责这一块业务的。 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办法。 男人能享受,女人就不能享受了? 于是「高端派对」就这样应运而生了。 而且和一般肤浅「出卖色相」的普通会所不一样的是,王姐培训了一群提供「情绪价值」的一米八五大高个从外形到内涵没得挑的一群男生出来,一时间炽手可热,名气都堪比小明星了 ?? 王姐大概打听了一下桑未眠的来歷,虽然是有点害怕她背后的人她惹不起的,但她做这个生意本就是会有这种被人找上门来的风险的,再说了,东窗事发她有的是应对办法。 她随即就让人给桑未眠他们要了个包厢,然后带着些样貌出挑的身高1.8米以上的长的和电影明星似的那些小男生进入了包厢。 这阵仗把有准备的桑未眠也吓了个不轻。 王姐觉得并没有什么。她不是头一回接待这样的客户,在昌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小姐人家嫁人之前都会来他这边玩一玩。 其实呢,这些男孩子呢,其实也就是陪喝酒陪聊天陪玩,但是你说在深层次的发展,那就是客人的隐私了,王姐管不上。 只要女顾客高兴就行了,私下里的事她明面上把着门,自然不会说。 既然来都来了,虞人觉得没啥,不就是看看男模跳跳舞喝喝酒吗? 都要结婚了潇洒一回都不行吗? 桑未眠有些放不开,她当下也不知道干什么。她酒量一般,所以也只能喝点低度数的鸡尾酒,那几个小男生上来跟她碰杯的时候,她也能逢场作戏的跟人碰碰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7页 王姐是个会来事了,她是见过许多因为受约束还在这儿放不开的名门闺女的。说到底还是得手下的人主动一点。她使了一个眼色,这其中长得最标緻最能讨客人欢心的那个小男生就拿了一杯酒走到桑未眠身边。 「姐姐会唱歌吗?我点一首歌陪姐姐唱?」 桑未眠摇摇头说自己不会唱歌。 「那玩游戏吧,我们玩骰子游戏猜大小,或者是报数字都可以。」 桑未眠有点求救的看着虞人。谁知她比她玩的还要开心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不要太忙了。 桑未眠刚要拒绝的时候身边又过来一个男生。这个男生和刚刚这种可爱型的不大一样走的则是阳光体育生的路线。 他一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酒杯放在旁边像是和另外一个男生赌气,说谁愿意跟你玩。 「说的像是姐姐愿意跟你玩似的,你看你过来这么久有人搭理你吗?」 「怎么说话的呢?我看你不爽,很久了瞧你那样。」 …… 眼界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要打起来。?桑未眠连忙制止他劝那俩人说:「不要吵架,不要吵架,我跟你玩,大家一起玩。」 她有点对帝王后宫佳丽三千的苦恼感同身受了。 后来她就跟吴虞人一样,一左一右也坐满了男人。 她现在都怀疑这是他们的一种打法。 这几个男生可能也就都20出头一点,别看年纪小。挺会哄人的,甜言蜜语说的桑未眠昏头转向,她算是明白过来了为什么王姐这么出名。 情绪价值给的高啊。 ———— 顾南译今天来这个会所捞人。 蒋契说来这个地方见客户,那个客户最后没跟他谈成所以,他就找了个由头假装自己喝醉,然后让顾南译来接他,救个场。 蒋契是个事多的,明知道最近顾南译为了婚礼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的,偏偏还让他来。 蒋契埋怨说顾南译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这种地方了,高低也要来和他喝一杯。 顾南译今天倒是得了空本想约?桑未眠一起出港看夜景喝小酒的,结果人一句晚上要跟姐妹们一起玩儿就把他给打发了。 顾南译这才没办法,觉得郁闷,肯来帮蒋契。 不过他刚到原先跟蒋契说好的会所门口竟然看到桑汲汲。 怎么说也是他小姨子,才刚上大一的年纪,就跑到这种地方来。 这种年纪很容易学坏,加上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他也不能不闻不问。 于是他遥遥在那边出声拖长嗓音喊她:「桑汲汲──」 桑汲汲自从上次了知道她的死对头一心想要进军珠宝行业最崇拜的人竟然是桑未眠之后,她就把它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当作自己的偶像了。 她有一段时间天天往桑未眠的工作室跑,还认识了小兰和虞人。然后她那群狐朋狗友她就看不上了,总觉得要向他姐那样勤奋好学有所成就,才能配做她桑汲汲的朋友。 「不良少女」成了姐控。 桑汲汲今天是看到小澜发的朋友圈,她才知道桑未眠他们在这里有一个包厢。 谁知却碰上了阎王爷。 桑汲汲打算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逃离。 谁知后面长长的带有危险的一声再度响起:「桑汲汲。」 桑汲汲只得停下来,缩了缩脑子悠悠地转过头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有鬼,乖巧地喊了一声「姐夫。」 顾南译:「你来这种地方干嘛?」 桑汲汲弱弱顶一句:「你不是也来这种地方了。」 顾南译啧一声:「大人的事,小孩别管快说,你来这里干嘛。不然我告诉你奶奶了。」 桑汲汲在?保住自己还是保住自己的姐姐上选择了前者。 桑汲汲:「我来找我姐。」 顾南译:「你姐?」 他做了皱眉头说:「你别给我瞎说。」 桑汲汲有些委屈:「真的,我没骗你啊,小澜姐姐刚给我发的地址。」 说完,他还把和小澜的聊天记录给他看。 顾南译一看还真是。 他脸色顿时沉了沉,问她:「你姐在这里干嘛?」 桑汲汲:「开单身派对啊姐夫你没有听说过吗?这家会所的单身派对特别好。」 顾南译脸色越发阴沉:「什么东西?」 桑汲汲不知轻重的继续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说:「我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的呀,结婚之前来潇洒一下的单身派对大家都可以理解的姐夫,你总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我?来看看热闹,他们男模的质量这么高,说不定我还可以在这里找到男朋友。」 顾南译脸色晦暗不明:「你要是找个男模当男朋友,我看你奶奶不打断你的腿。」 桑汲汲:「你别跟他们说吗姐夫,你不说谁能知道呢,我姐又不会说。」 顾南译反问他:「那你姐呢?」 桑汲汲:「她在前面包厢。」 顾南译:「带我去。」 饶是桑汲汲再没心没肺也听出了点他姐夫兴师问罪的意思。 桑汲汲:「姐夫,你现在去非常的破坏我姐的兴致。」 顾南译:「怎么,我还比不过那几个男模?」 桑汲汲从上到下给他打量了一番摇摇头说:「那倒也不是」 顾南译:「那我怎么就去不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8页 桑汲汲:「好吧,那你别说是我带你去的。」 顾南译点头算是答应,然后就跟着桑汲汲往前都包厢走。 顾南译的手机在震动,是??蒋契打过来的电话。顾南译拿起手机只是回了两个字有事。然后手机里有出来一条简讯,是他的信用卡被刷了几十万出去,收款方是这家会所。他抬了抬眉毛,把它重新装回口袋再也不管了。 顾南译跟着桑汲汲走进长廊最近头的那间包厢,一打开门里面声浪滔天。 一屋子男人女人的好不热闹。 沙发边上喝的七倒八歪的就差没跟那两个男的抱在一起的,是吴虞人。 转头过来跟桑汲汲打招唿的小澜看到他身后的男人,脸色变了变,有一些忐忑地看向房间的另一边。 房间的另一半有一个相貌出众的女孩子坐在那一旁的高脚桌上。她这会儿的眼神已经有一点迷离了脸上喝的粉盈盈的。这会儿两只手撑着脸安静的听着旁边那两个男人吹牛。 旁边那两个男生估计也喝高了,在说些什么都听不清楚,反正就是一个劲儿地吹捧她,就只见到桑未眠在那里傻笑。 顾南译嘆口气。 好傢伙,这姑娘比他想得厉害。他还不知道昌京城有这种地方呢人早就开始享受起来了。 陪他喝点酒夸她几句就能让他这么飘飘然了? 顾南译于是走过去一把把坐在那儿的那两个男生掀开。 那两个男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男人打扰回头想发火,他们还以为是屋子里哪个不长眼的喝多久了来闹事。结果回头一看这个人的样子陌生,但是穿衣打扮和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不是他们圈子里刻意包装出来的那种人设,猜想大约真的是哪个富家公子。 两人不是没遇到过这种场面的。玩到一半,家里人打过来的比比皆是,他俩识趣的没了声响。?给来者不善的男人让人位置。 「让他们都滚蛋。」进来的这个男人只是淡淡的这样一说。原先坐得到处都是的这群男生互相打着招唿,鱼贯似的,走了出去。 小澜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愠意,忙把虞人也架走了。 这会儿偌大的包厢就只剩顾南译和桑未眠两个人了。 桑未眠喝的七昏八倒的。看到原先陪他喝酒的人都被赶走了,心里有点不大高兴。 夜色很暗,加上她又有点喝多了,她没好气地问他你又是谁。 顾南译正要兴师问罪呢,见她那迷迷煳煳的样子,于是又拍了拍她的脸蛋:「我是谁?」 他伸手摸过他的头,让她往自己这边靠。 顾南译:「连我都不认识了是吧。」 桑未眠怔怔的看着他像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有点眼熟,但你比他们都要好看。」 顾南译:「是,我是这里的花魁。」 桑未眠:「你们这里还有花魁的说法吗?」 顾南译:「当然有。身价都是不一样的。」 桑未眠说:「王姐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顾南译:「桑小姐是付不起这个价钱?」 桑未眠摇摇头:「那倒不是。」 「主要我有老公。」紧接着就是这样一句。 哦,原来你还知道你有老公了。 「那你有老公怎么还出来找男模啊?」他觉得给她一次机会。 「偶尔偶尔换换口味。」她显然在作大死。 「你老公不帅?」 桑未眠说到这个,咧开嘴说:「那倒没有,他上天入地最帅。」 顾南译嘴角没压住:「这么帅你还出来找男模。」 ?桑未眠一本正经:「可是、可是会审美疲劳的。」 说完之后,她还在那里提自己找补,「不过,在外面看了一圈之后发现回去会觉得还是自己老公最帅,就会更爱她一点。」 顾南译拖长嗓音:「是吗,我看不见得你不是和我们喝酒,喝得挺开心的吗?」 桑未眠顿了顿,像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似的,轻轻点了点头,又说:「家花没有野花香,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桑未眠。」他就会伸出手去用手轻轻的掐住他的脖子,抬起她的下巴,加重语气问她:「你看清楚了没,我是谁?」 桑未眠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跟我老公有点像。」 算了,这个傻憨。 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顾南译于是又放开她,半哄骗地说:「说那你今晚要不要跟我回家?」 他也真是犯贱,他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是说要跟他回家那不就做实了她有跟别的男人回家的想法,要是她说不跟他回家那不就证明了他这个人一点魅力都没有?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一嘴。 她晦暗不明的眼神抬起来,眼睛里还水汪汪的,这会子把她的手臂伸过来,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眉头微蹙,觉得她真的是被他宠坏了,在外头神志不清地就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的,他正要发作,却听她混着那点酒意跟撒娇的口吻似地叫他:「老公。」 他胸口的气又消了大半。 他没动,由她这样拴着,只是垂着眼眸看着她:「认得人了?」 桑未眠憨憨的,但没忘记在那儿给自己找的託词:「我……我……来见见世面,他们说这个单身派对很出名,我来瞧瞧。我什么都没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9页 顾南译:「什么都没干你刷了我三十万?」 嗯?刷的是他的卡嘛? 她喝多了刷混了。 桑未眠:「主要是酒贵嘛。」 顾南译:「我看是这里的男人贵吧,又不能摸又不能睡,你个色迷心窍的一夜买笑花我三十万?你是不是败家了桑未眠?」 桑未眠弱弱地说:「摸和睡不是这个价钱。」 顾南译眼眸里带点威胁:「你了解过了?」 桑未眠:「就是道听途说的。」 「行了。」他放开她,去拿了她的包和她的衣服,闻着她身上的酒味皱皱眉头,嘴上依旧没有饶过她,「桑未眠,你真的好样的,胆肥了,你看我晚上怎么治你。」 她依着门楣笑的憨憨的:「玩哥哥和妹妹的游戏嘛~」 「我今天可以扮演主动的妹妹!」 顾南译:…… 得亏这包厢没人了,这姑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床笫之事说的这么明目张胆。 他跟押犯人似地把人往外押着走。 顾南译摁了电梯按钮,从贵宾的专用通道下来,走到地下室的停车场。 大冬天的她就穿了一双单鞋。银色的高跟鞋面反射着地下室昏暗的灯光。 她纤细的腰还贴在他的手掌上。 车门一开,他让她进去。 许是动作有些快,她白皙的腿因此还反射出一道灯光,他眯了眯眼睛。 而后扯了自己的领带。 后驾驶座的椅子被放下后,他握起她的手,贴在放倒的座椅背上。 她小小惊唿一声。 「不是要玩游戏?」 他居高临下地有所动作。 「今天是『警察和罪犯』。」 第94章 番外 桑未眠最后是被绑回去的。 她的手被他放在车子里的围巾绑在一块。羊绒围巾剩余的长度完全绕过卧倒的车子后座,缠绕一圈,把她的半个身子也缠绕个结结实实,她不得动弹。 身边的人目视前方,却跟没什么事一样的在那继续开车。 桑未眠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人是动真格了,她嚷嚷两句:「顾南译,你放开我。」 「已经给你说话空间了,没我这么仁慈的审判者了。」 「你明明就是趁我不备。」桑未眠这样说道。 「是你自己理亏。我问你——」他在开车间隙分过来一点余光,「今天晚上你跟那帮男人都干了什么?」 「我没干什么,我就是聊聊天喝喝酒你都看到了。」桑未眠有点委屈,「你别那么小心眼嘛。」 她试图去挣脱开手上捆绑她的围巾。 顾南译看到了威胁她:「你再敢动一下试试。」 桑未眠听到他语气带着那点威胁,一时之间不敢动了。说起来这个事情是她理亏,也不知道什么运气,偏偏就出来那么一回,还被他撞到了。 现在在车上就这么不好惹,等会回了家还会得了。 桑未眠缩在那里思来想去,要不还是假装睡着吧,当缩头乌龟好了。 于是他打算不说话。虽然她被绑在那里,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车子的颠簸,也从这种速度里面感受到了他这个拉力赛退役选手的愤怒。她心里甚至开始有一点点害怕。 他像是一只急不可耐的勐虎,也像是独断一切的君王,脚下的速度叫嚣着他要回家立刻把她拖出去问斩。 顾南译没有回他自己的那个公寓也没有回桑未眠她现在住的那个房子,而是直接去了他们的婚房。 婚房里面的确有一些已经购置的东西已经送了过去。 顾南译二话不说的把她往衣帽间拉。桑未眠是第一次来到衣帽间。她发现在明亮的灯光下那儿有一壁橱的衣服。玻璃窗下的那些衣服若隐若现。她仔细一看,竟然全都是她的而且是各种各样的裙子,涵盖了非常多的「使用场景」。 「哪一套?」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在不明亮的光线下,他的眼睛里面有深不见底的欲望,只是这样直白的问着她,非常直接的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桑未眠现在有一点怕,她打算服个软,于是在那边小心翼翼的说:「老公」。 「嗯」。他会应她,可是下一句,他依旧是不留情面的说,「现在求我没用。」 桑未眠看着这么多五花八门的衣服,觉得他把维多利亚的秘密变成了他的秘密。 见她支支吾吾的。他于是打开了门,从桑未眠左手边的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的修身的裙子,递给她,「就这一套。换好。出来见我。」 他的语气跟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语气里更多的是命令,是需要她服从的命令,但是在那一刻,桑未眠发现自己拒绝不了他。她甚至会觉得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别样的情趣,这种情趣让她的心开始七上八下,开始对未知充满探寻的刺激感。 她仔细的看了一下那条裙子。锁骨会大面积的敞露出来。腰间是镂空的设计。后背是绑带的设计。裙子非常短。勉强只能遮住她的臀。和这个裙子配套的是一双丝袜。黑丝半透的颜色若有若无的包裹着她修长的腿,月光纱的材质泛着银光点点、其实这些都没什么,但要命的是。穿这个丝袜是必须要求她全是空的,因为那个丝袜是开裆的。 她最后颤颤巍巍地出来。 他们的婚房,之前他们没有来这边过过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0页 所有的设计都是顾南一手操办的。桑未眠偷懒在这个事情上她全权交给了他。 现在来看,他品味在线,就连走廊的一盏灯,都是浪漫又奢华的。 桑未眠出来的时候,顾南译已经坐在了落地窗边。他开了一瓶酒。澡都已经洗好了,只穿了一条浴袍。酒旁还放了小半桶冰块。 桑未眠别别扭扭的躲在酒柜后面。 顾南译:「在别人面前没见到你扭捏,面对自己老公反而害羞了?」 他把声音拖长,说的阴阳怪气,又带点吃醋的感觉:「桑未眠?有你这样的人?」 「什么嘛。」激将法对她是好用的,她从酒柜后面出来。 「你过来。」他伸手去拉他,然后一只手直接往她裙底去。 「我没洗澡。」她嘟囔一句。 他似乎并不想听这些,只是伸出手,修长的手跨过桌子,捞过桌面上那个装满冰块的容器,从里面拎了一块四四方方晶莹透明的冰块起来,递到她的嘴边,让她张开嘴。 「张嘴。」 她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他的另一手却来帮他,卡住她的半个虎口,不大的冰块顺势划入她的口腔。 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倒吸一口。 因为接触到口腔里的温度后,那冰块在缓缓融化,一点点从坚硬化成柔软。 但与此同时,有些东西却恰恰相反。 「握住。」他俯下身子来,手掌握过她的脖子,将落在地毯上的她的身子往上提,恰好能够够到坐在沙发上的他,然后低声凑到她耳边说:「你知道,桑未眠,怎么让我高兴?」 她只能听他的话,一手抓住那里,然后另外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以此来保持自己的平衡。她头微微向上扬,保持能够够到他的唇的状态。然后在这种唿吸交换和唇瓣吞灭之间安慰他,像是安慰一只焦躁的野兽。 「我只喜欢你。」她那样地给他承诺。 「……最、喜欢你。」他的那一句低声的重复。几乎要被他吃掉。 他于是抱她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这让裙子别样的设计就展露无疑。他目光顿时变得深幽,桑未眠要去挡,他却伸手把她的手挪开,反而像是欣赏什么别样的风景。 他的眼眸是向下的,根根睫毛都充满情意。 喉结在这种时候上下划了划。 最后,他意味深长的说,这个设计倒是很方便。 他抱起她,把战场转移到卧室。 打算研究一下得到的服装战利品是怎么用的。 也打算和这位未婚妻深入交流一下关于她今晚上千金买男模一笑的事情。 是不是因为家里没有吃饱? 「饱了、饱了!……啊。」 —— 他们的婚礼定在了5月。 临城那边主要是顾家办的婚礼,日子再往后延几天。昌京这边则是沈家和桑家一起办的,沈家自然规格大,定的花园酒店是对外都不经营的。桑家奶奶把叫得上叫不上的亲戚朋友都叫来了,沈家这次倒是给足了排场。 最高规格的婚宴婚礼现场的布置是当时给中东皇室做宴会设计的一个设计师做的。满地的水晶钻石反射着淡蓝色的光。由无数柱状灯光和蓝色的玫瑰形成的画面仿佛是涌动的海洋。 顾南知道桑未眠最喜欢鲸鱼。所以整个婚礼现场布置的是模仿海洋场景。 婚礼现场最中央的几乎是用1:1的尺寸还原了一头成年蓝鲸的体型。为了不让整个身体显得很沉重,它採用的轻盈并且透明的材质。 蓝鲸表面是流畅的,但是事实上它依旧是有16个切面的水晶石组成。所以当每一束光照到蓝鲸表面的时候,它都会四面八方的反射不同的光芒,让整个会场显得美轮美奂。除了这个花园酒店以外,全城找不出找不到第2个这么大的地方。这几乎是整场婚礼花费最贵的地方。 除此之外,珊瑚海上镶满蓝水晶蓝宝石、还有蓝色的碧玺以及其他的喊得出名的喊不出名的宝石点缀,都会让来参加这场婚礼的人误以为。掉入了哪一个充满宝藏的矿洞。 地毯台阶上用的是全息投影技术。涌动的海水一波又一波。让人仿佛真的置身于海洋之上。 等到婚礼真的开场的时候,人们只见那5米高的花园宫廷门被推开,然后一个几乎是美到让人嘆息的姑娘就站在门后面。她穿了一身银白色的拖尾长裙,纤细的上半身立在庞大又梦幻的裙摆上像一只不同寻常的天鹅。 她走进来的那一瞬间。身上的裙子反射出从蓝鲸四面八方散落下来的光芒。那像是无数星光落在海面上。粼粼的波光让人美到不敢唿吸。 这会子在座的所有人才知道,原来听说顾三哥追桑家的姑娘追的是满城尽知。现在真到了婚礼现场才知道,这顾三哥是真的拿这姑娘当个宝。这场婚礼的造价极高,声势极为浩大,就是想打那些曾经风言风语说过的人的脸。不管那些人曾经怎么议论他们,怎么去揣测桑未眠的来歷,又怎么去看轻她在桑家的位置。 只要今天这场婚礼,所有人都会知道,桑未眠在顾南译心里的位置——那绝不是将就,绝不是形势所迫,绝不是取而代之。按照桑家现在的门楣来看。这样的婚礼规格的确是让他们高攀了。他就是想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取桑未眠只是因为他爱她,他要她。而不在乎她到底是谁家的女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1页 但某中央台某正式会议的某主持人做这场婚礼的串词司仪,某位虽然退休了但江湖余威不断光听名号就得让沈家大小都得出去迎接的大人物做的证婚人的场景,还是着实让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再一次地感受到了沈家的实力。 最后送上戒指的小花童是米饭饭。 她也是特地从纽西兰赶回来的参加她三哥的婚礼。 她今天也穿了一套公主服,配合併且乖巧的把婚礼的戒指交给桑未眠,然后奶声奶气的学着大人的话在那边说,三哥、桑老师,祝你们百年好合。 然后就挪着自己圆滚滚的身躯,咕噜一圈地下来,转头投入爸爸妈妈的怀抱。 桑未眠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米饭饭是顾南译的小堂妹。她的父亲就是当年沈家的掌权人,她的母亲桑未眠按照关系的话应该要叫一声小婶婶,比桑未眠大不了多少,是个平易近人的姐姐,相处几次之后,桑未眠还蛮喜欢这一家三口的。 至于顾南译的父亲,桑未眠在之前沈家敬茶的时候见过,的确和传说中的一样,虽然人过中年了,但依旧能说得上是风流倜傥。顾南译有一半的好看的确是来自于他。 至于那另一半的好看,是来自于在一旁开心里带那么一点点小别扭的顾婷女士。她在那儿跟熟人打着招唿,作为男方的父母自然也是要出席婚礼的,一身梅红色的旗袍别有风情,艷压群芳。 只是站得离开顾南译的父亲远远的,老冤家不聚头。 在人群中海还算有面地位不错的顾南译父亲其中好几次想和她寒暄几句,都被顾婷女士甩了几次脸子。 主要让顾婷女士不高兴的还是顾南译父亲的现任妻子也在现场。 虽然顾婷女士和顾南译父亲的婚姻的破裂和这位现任没有什么关系。 但前妻和现任见面,总也是明里暗里较真的。 说起这位现任,原先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天后级别的影星,不过没什么后台,隐退幕后嫁给了顾南译的父亲,两人差了十五岁。 婚后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坐在她身边的那位,顾南译同父异母的弟弟,排行老四,比桑汲汲年纪还小点,据说那位现任在他身上花了不少的功夫,从小样样都没有落下,接班人什么样,他就什么样。 不过目前沈家最属意的接班人是坐在最靠近主桌这边可以和沈方易并排的这位,顾南译的二哥——沈谦遇。 他是顾南译父亲第一任妻子留下的。母亲过世的早,他小时候也大多时候都养在沈家几个爷爷膝下,年少老成,为人处事的确有当家手腕。这是任凭那位现任花了多少心思在自己的儿子手上也换不回来的。 不过桑未眠听顾南译说,沈谦遇位置没坐稳,这位小妈表面笑面虎一个,实际上暗地里兴风作浪的很,没少给他二哥找绊子。 桑未眠在迎宾的时候和他二哥简单地打了个招唿,他的长相不如顾南译那般的偏俊美,是更偏沉稳的,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样貌和风度依旧是一等一没法挑的。 只是眉眼有些冷,那双眼睛扫过来的时候,没有太多的表情,像是冬日十二月的霜上雪,也像是冷寂的井上月。 他微微颔首,出手倒是大方,送来一个汉白玉的宫廷典藏手碑。桑未眠碰巧看到过这种遗蹟的估价,八位数起拍的。 桑未眠听说,沈家二哥好事将近。 她不经有些好奇,他这样看上去寡淡薄情的人,真的会有为之心动的人吗? 顾南译彼时耸了耸肩:「他是最不需要操心婚事的人,自从他上了这个位置,沈家就给他已经选好了结婚对象。」 果然桑未眠下去敬酒的时候,就听到沈家长辈说起谦遇的婚事。 他得体算是回了个笑容,而后秉着一支没着的烟,一一接受着长辈的建议和调侃。 大约是说他弟弟成家了,他也得抓紧之类的话。 沈谦遇听来听去,脸上神色没变,但心里也是听乏了,随机藉口说出去抽一根烟,就从五光十色的饭局里出去了。 他出了迴廊,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抽菸。 冬夜的寒风倒灌过来,他也没觉得冷,只是瞧着那点风席捲着菸灰从他脚边滚过。 「抱歉先生,这里不能抽菸。」 一句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他。 沈谦遇抬头,只见前面站着个姑娘,穿了酒店的服务生衣服,一脸抱歉地「劝告」他。 他认出人之后,微微挑了挑眉:「是你?」 对面的姑娘也想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是你?」 沈谦遇想起那天晚上的相遇,于是问她:「你找到房子了?」 小姑娘收回自己手里的木质盘子,老老实实地说:「我找到工作了。」 沈谦遇灭了烟,扬了扬眉道:「我以为你会回老家。」 「我试过了。」她倔强带着一点点的笑容,「先生,没那么难。」 沈谦遇随之也一笑:「不做演员了?」 他难得笑。 她踮了踮脚:「还是想做。」 他顿了顿,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打给我。」 她接过名片,名片设计得奢华又简约,但上面只写了「沈谦遇」三个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她翻来覆去看了一下,于是问他:「您是经纪人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2页 「嗯。」他低应一声,就要走。 「您旗下有哪些艺人啊?」身后姑娘诚实地想要一探究竟。 他只是往前走,语气是淡漠且傲慢的。 「这四九城,就没我捧不红的人。」 第95章 高中if线 高中if线: 周叔叔出事那年,桑未眠重新回到临城。 那是高一暑假的末尾,孤儿院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穿一套修身的白色西装套裙,耳边的珍珠发卡上镶嵌了一颗异形但好看的巴洛克珍珠,浅棕色的头髮盘在一起,从头到脚都彰显着体面。 这个漂亮女人在看到桑未眠的时候也有些惊讶,然后她轻声问校长说,孤儿院还有这么大年龄的孩子? 院长和他解释道这孩子是被领养走了,后来家里出了事暂时没地方可去,就住在孤儿院了。 老桑树下坐着的那个姑娘认真地在看手里的一本书,眼眸沉沉的,皮肤白到有些发光,不过有些消瘦。 顾女士把眼神挪回来,后来又问院长:「按照他这个年纪的话是上高中了。」 院长点点头说:「对,原先是走艺术特招进的临城一中,不过后面这孩子家里出事情了么,学艺术毕竟费钱又费心思,她就后面打算考普高了。」 「哦。」顾女士若有所思,「那跟我儿子在同一个高中。读高几?」 「高二了,据说文理分科之后他应该是在读理科。」 「几班?」 院长想了想,答到:「好像是二班。」 院长可能对其中的一些事情不知道,但是顾婷女士是知道的。临城一中高二会重新组班。1班2班是临城一中的尖子班,主要是冲刺名校的。家里那个混世魔王头痛归头痛,成绩还是不错的,就在2班。按照这样想来的话,她是和顾南译在同一个班的。想到这里,顾婷女士不禁对眼前这个就在树荫下看书的小姑娘多了几分好感。跟他儿子在一块玩的那帮同龄人,这个年纪已经开始不老实拿着家里的钱出去花天酒地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清秀的景象了,就是十六七岁的孩子,非常少年气的捧着一本书,目标单一,心思纯净,比她每天那个上蹿下跳就给只知道给她惹麻烦的儿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于是她转头对那个院长说:「院长,麻烦您多照顾一下她,我看这孩子也不容易。」 「那当然。顾总助,我们这个孤儿院每年主要的这部分的公益慈善的收入都是来自于你和顾院长的,您做的委託我们当然放在心上。啊,我也会专门拨一部分钱给这个孩子后续的学业用的。」 顾婷女士点点头,她还有后续的事情要忙,最后走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桑树下认真看书的那个女孩子。 距离9月份的开学季没剩下几天了,当所有人都热烈的在准备去迎接新的人生分水岭的时候,她却在树下,安静成像一株小小的白玉兰花。好像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她的内心世界是平静又安定的。 其实桑未眠并没有那般的平和。今年是她重新独自生活的第1年。周叔叔过世之后。她从原来和周叔叔的那个租赁房里搬出来,回到了这里。 新的学期会根据上一年度的分数重新排名,她分在了二班。她听说2班是尖子生的班,班级里的所有的同学的成绩都是拔尖的。进入这个班应该就预示着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重点大学。但这并不让她觉得兴奋并且高兴的事情,她唯一觉得高兴的事情就是在她在再一次失去一个家庭之后。她将去新的一个集体。那个集体里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可以悄悄的把自己藏起来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努力的去启航一个新的人生。就像周叔叔的从前认为并且建议的那样。 她从桑树下起来的时候,抬头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她也正转过来看他。他们对视的时候,那个女人朝他笑了笑,她身上给他的感觉很温和。桑未眠也后知后觉地扯了扯唇瓣笑了笑。 开学的日子到来。 孤儿院距离市中心的学校有蛮久的距离,她坐上公交车,公交车晃晃悠悠的掐着点才赶到学校。 桑未眠到的时候。班级里都已经黑压压的坐满了同学。 他们的班主任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数学老师,看上去非常严谨。正在布置班级纪律的班主任回头看到气喘吁吁的桑未眠,于是问她,怎么来的这么晚? 老师发声的时候,全班的同学都看过来。让他们有些意料之外的是站在门口的那个女孩子,好看到驱散了让他们耷拉脑袋的假期疲惫感。 她急匆匆逆着光而来,虽然额间因为跑的快沁出了一层汗,但她站在门边上皮肤依旧白到发光。 并不是带着什么某种歧视,只是大家一般会认为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会在文科班或者会觉得是成绩没有那么优秀,不可能在尖子班。长这么漂亮并且成绩还这么优秀的,的确是很少见。底下已经开始有些同学窃窃私语了。 「这是谁啊?」 「我知道,原先13班的,都能排得上今年的校花。」 说话的是周自洲,一个靠着接近满分的数理化和勉强及格的语文英语压着线进入二班的男人,人称百事通。 「校花不是姜芩嘛?」说话间他们往后看了看,见到坐在身后第二排的那个同样漂亮的姑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3页 「是啊,贴吧姜芩不是高票当选校花吗?」 周自洲:「我说你们俩,人气和实力那是同个概念,不然你们说说,姜芩和她,谁好看些?」 讨论的那两个同学顿了顿,超门口看去,而后转过头来,摇摇头说:「太远了,五官看不太清。」 「你们就等着惊讶吧,反正我见过,比起姜芩,我觉得她更好看,是人女神不稀罕去比。」周自洲主打一个颜值即正义,还未曾谋面呢,他就称人家是女神上了。 「13班不是艺术生班吗,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是啊,不是艺术生班吗?」 「这个……这个……」这把周自洲问住了,不过他又转念一想,拍了拍大腿,「艺术班能靠近我们这儿,你说牛掰不牛掰吧!」 说话间班主任已经叫桑未眠进来了。 新学期大家都不认识,班主任让桑未眠介绍一下自己。 她站在讲台上,看了一圈下面的同学,简单说:「大家好,我叫桑未眠。」 这话一出,原先的窃窃私语声音更大,这名字。 学号是按照成绩排的,桑未眠这个名字,排名的学号是—— 1. 周自洲听完这话,嚷嚷地更大声了:「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我女神,我的永恆白月光,人长的美不算,成绩还好,好到什么地步呢,好到是我们全部第一,这可是临城一中啊各位,临城一中什么概念你们知道吧……」 「周自洲。」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要讲你来上面讲!」 周自洲做了个「您继续」的表情,匿了。 李老师见桑未眠介绍的简单,于是让她下去:「桑同学,你自己挑个位置坐吧。」 桑未眠往下走,底下的座位差不多都坐满了,就倒数第二排和倒数第一排还有三个空着的位置。 倒数第二排的那个女生但倒数第二排那边有个女生用包占着位置。 桑未眠问她:「你好同学,这里有人坐吗?」 那人抬头,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神采奕奕的,但说的话里的语气却不是很欢迎她:「不好意思啊。这里有人啦。」 周自洲可恨自己坐得远,又自以为是地拉了曾经班级里地学习委员来当同桌来向班主任表明他「拉帮结派认真学习」的心,这会子看到自己女神去和姜芩讲话,姜芩还不让她坐,也不能怪他,主要这个位置是留给他译哥地。 顾南译早上请假了,他和周自洲是领居,让他给他留个位置。 姜芩知道这个事情之后,来缠了周自洲很久。 周自洲是个视觉动物,姜芩女神三言两语软硬兼施,他最后选择出卖顾南译,自己和学习委员坐一起,把顾南译和和姜芩安排在了一起。 桑未眠于是坐在了最后一排,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 然后班主任开始安排他们发新书,开始给他们敲警钟,说他们已经是高二了,高二是十分关键的时期,别看现在是在尖子班,听大人们夸着你们说什么一只脚已经踏入重点大学,那都是没谱的事,不管以前你们成绩是怎么样的,来到这里就是一个重新开始,一切归零。 大家沉默一片,点点头。 拿到书之后,早上就是自习时间。 班主任又发了好多铅印版 「如何高效利用时间。」 「我是如何从小镇考上清华。」 「谁说女生天生在理科上薄弱」 …… 鸡汤文学以供打气。 最后,她单独把桑未眠叫走了。 桑未眠跟她进了办公室,李老师习惯直来直往,一进去就直指话题:「桑同学,抱歉啊,学校这边没办法通过你的住宿申请。」 「我们学校的宿舍不多你也是知道的桑同学,并且主要是提供给高三年纪的同学,你看,要不,咱们再坚持一年,等高三了再住学校,你看怎么样?」 李老师也不是不知道桑未眠的家庭情况,信息表她都也看过,但这件事上,她也没办法。 「我知道了李老师。」桑未眠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只是这样轻声应到,「我会想办法的。」 「嗯,但你不能迟到了。班级纪律还是要遵守的。」 「嗯。」 桑未眠从办公室出来。 开学之前她知道学校有住宿可以申请,但也知道一中本就不是个寄宿学校,宿舍大多数都给高三年纪准备的,所以申请不到她也不能说非常意外。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得起得再早些。 像她这样年纪的还在孤儿院的虽然不用和年纪小的孩子挤在一起,但也还坐不到一人一个单间的,她本意一是想有个独立的自己的房间可以学习,二是想节省一下路上的时间。 一中晚自习结束了她要很赶才能赶上回去的最后一般末班车。 她考虑过要不要和李老师说一下早点走,但李老师一向把迟到早退看得很严格,桑未眠随即又暂时收回来自己这个想法。 桑未眠回来的半路上还按照李老师说的那样去了一趟总务处领了扫把拖把等清洁工具才回去的。 这会儿是休息时间,桑未眠拿回东西刚一坐下来,从前头两排就跑过来一个男生,特别自来熟地说:「女神你好,向你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周自洲,你的一级脑残粉!」 桑未眠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4页 他的手还伸在他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桑未眠只好把自己地手也搭上去,机械地和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桑未眠。」 这么淡定? 周自洲心想,不亏是女神,面对他这样疾风暴雨般地热烈还能如此淡定。 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好听又慵懒地声音: 「周自洲,你爸爸的位置呢?」 不知为何,这道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桑未眠周围那朦朦胧胧的那层垄断着她很多的感知只让她感受到的只剩这个世界的麻木的那个笼罩层在此刻「绷」的一声,突然就多了很多裂缝。 她惊讶于自己的这阵感知,于是抬头,寻声望去。 周自洲已经起身了,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他们校服的高个少年。 他肩膀上挎着一只包,头髮不算短,眼睛比桑未眠刚刚遇见的那个姑娘还好看些,睫毛纤长覆盖,柔美且多情,因为他的眼尾是微微上扬的,所以瞥过来的时候是轻佻的,但他山根鼻樑都是高挺的,整个人的轮廓是硬朗的,所以他身上关于「美」的含量就低了很多,更何况现在他几乎满脸写着不耐烦,眼神也只是落在周自洲身上,询问着他。 周自洲看起来很怕他,连忙把人身体让开,结结巴巴地说:「哎,哥,您可算是来了,给您留着位置呢,您跟芩芩坐,反正你两从小也认识。」 「正好顺路回家。」姜芩雀跃地加了一句,「我家司机叔叔今天请假了,我妈妈和我打电话说顾姨说让我搭你地车回去。」 前排的那个漂亮姑娘眼巴巴地望过来。 桑未眠原先是惊讶于面前这个少年好看的皮囊的,现在看到前面这个叫做姜芩的姑娘的眼神,自觉地把自己又和他们分割开来。 那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情。 他们和她看上去也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不好意思啊。」那道清冽的声音却靠近桑未眠这边。 「我家的车上我不习惯有陌生人。」 他一点情面都没留。 而后她余光里看到刚刚那个男生的书包就落在她隔壁的座位上,再后面就是椅子被挪出去,他长手长脚地把自己塞进桌子底下,懒散往后一靠:「我就坐这。」 桑未眠原先落笔写书上名字的动作微微一滞,最后的「眠」字的那一个勾勾得有点偏离轨道。 前座的那个女生被她气得说不上话来,像是气没处撒去,狠狠地瞪了一眼周自洲。周自洲没辙,要哄两句,姜芩把耳朵捂起来,一点都不想听。 周自洲有女神长女神短地去了。 顾南译自顾自地把自己地书包望课桌里一塞,而后在那儿靠着手肘,表面上在睡觉,实际上在玩手机。 桑未眠也没说话。 两人虽然这样误打误撞地成了同桌,但按照目前来看的趋势,他们可能会保持长期这种互相把对方当空气的状态。 如果桑未眠没有写错书的话。 顾南译游戏玩累了,抬起脑袋来活动活动嵴椎,对着天花板转悠了几下,余光看到身边的人埋头还在写什么。 他刚刚坐下来她就在写了,过了半个小时还在写。 他收回眼神,修长手指随意翻开桌面上的一本书,看了看之后,又把书合上,确认了旁边的桌子还有一本一模一样的,他出声: 「桑未眠——」 桑未眠的笔尖一用力,再次写废了一个字。 他喊她的语调很特别,第二声低下去,第三声扬起来,尾音拖得长长的,明明慵懒的口气里却不知为何带着午后夏天的清冽,像是橘子味的汽水被打开的一瞬间,瞬间清神明目。 她转过去,木讷地动了动唇瓣:「你怎么知道我叫这个名字?」 她自我介绍的时候他明明没在。他怎么知道的。 顾南译看到她的整张脸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的晃神。 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回了回神,把眼神落在书面上,继续用「讨回公道」的语气和她说话:「你把你名字写到我的书上了。」 桑未眠这才发现,他手上那本物理书上写的是她的名字,而她手边刚写好的这本,也是一模一样的一本物理书。 她于是连忙道歉:「对不起。」 「说对不起就完了?」他显然没有善罢甘休。 桑未眠顿了顿,她认真问他:「那我赔给你行不行?」 赔? 顾南译没所谓地挑了挑眉:「怎么赔?」 桑未眠二话不说地从他手里把书本拿过,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胶带纸把她的名字弄干净,然后抬起自己小小的脸盘子,认真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头问他的一瞬间。 他心跳的有点快。 第96章 高中if线 什么名字? 顾小哥心里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的好听程度和她的名字的好听程度,微微一挑眉后,没说话,只是径直从她的桌面上拿过她拿着的书。 「看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向下,那让他原先的睫毛显得更长,而后他一笔一划地在她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顾南译】 他的字迹比她的重,覆盖在她原先擦除的字迹上,力透纸背。 桑未眠隐约可以看到因为被胶带粘过的纸张因此很薄到要渗透他的笔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5页 他写的一手好字,楷书对他来说似乎已经太得心应手了,横折撇捺的力度成了他写的字的风骨,连笔只见却又尽显飘逸。 「岁贡随重译,年芳遍四时。」——桑未眠想到的这就是这句来自刘长卿《送韦贊善使岭南》的话。 四时年芳,的确是南风过境的好时节。 桑未眠的眼神还落在他的眉骨上,她成长的过程里嫌少有和异性靠得这样近过,其实她这样看有点冒犯,但她此刻的脑子里没能想到这么多,只是觉得她没见过这样的样貌,仿佛看一眼就跟着了魔似的眼神没法从他的脸上挪开。 「看明白没有。」他突然抬头,一脸认真地问她,「现在知道我叫什么了吗?」 她触碰到他那双好看的眉眼,才发现自己有些不太礼貌。她于是收回自己的目光点点头:「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那你帮我把剩下的都写完。」他把他桌面上的一摞书都推过来。 桑未眠惊讶:「全写完?」 「为什么,我只写错了一本?」 顾南译:「道歉要有诚意。再说了。我这好好的书被你用透明胶一扯,都掉了半层皮。」 他说话间把那一纸张立起来,晃的咵喳响。 桑未眠于是有了判断,果然好看的人脾气都不是特别好。 怎么说也是她有错在先,所以她也没有坚持,老老实实的拿了他那一摞书端端正正的写起来。 顾南译看她把自己的那些书都拿了过去,觉得这姑娘也是个实心眼子。他于是稍稍抬起眼眸在那儿看着。 她落笔的笔画轻轻瘦瘦的,跟她的人一样,字迹比他的更清秀一些。她窄窄细细的眉蹙在一起,看上去有一点点的不耐。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一笔一画的在那里写着。 他眼见自己的名字从她的手下写出来,觉得大早上的困意都消散了很多。 「写好了。」她把写好的那一摞书端端正正的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这么快。 顾南译翻了翻,发现每一本书上都写好了他的名字,他随即没刺可挑了,收回自己的书,放在桌角。 早上的时间就在这种自修中过去。中午吃饭铃一响。周自洲就跑过来找顾南译吃饭。 姜芩以前和他们是同一班的。各自的父母也都相熟。吃饭的时候自然而然就都在一起吃。 其实按照顾家的家世,顾南译是应该去读私立学校的,走的也不应该是国内高考的路子。顾婷女士也是一门心思想把儿子送出国的,但奈何顾南译不愿意,他这个年纪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感知,反正不管学什么,以后还是要回顾家的,出国不出国的,又有什么差别。 顾外婆又疼他,觉得他远隔万里一个人在国外生活实在可怜,随即就说服顾婷女士,让他留在国内。祖孙三代为了这个事没少吵架。 顾婷女士一气之下让顾南译去了以艰苦朴素出名的临城一中。 这可苦了周自洲和姜芩,两人本也是可以上私立学校的,周自洲是个跟屁虫,顾南译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姜芩单纯是自己闹着玩,单相思人家又不好明说,和那个极其宠爱她的老爹闹了几天绝食之后,终于如愿的来到了临城一中吃清水白菜。 她吃了几天又受不了回家哭闹。 姜芩老爹和校长认识,于是专门让学校的食堂开了「特色窗口」,表面上打着改善大家饮食健康和补充营养的旗号。实际上就是为她一个人开的。 但用材讲究就意味着价格不菲。临城一中不是什么私立贵族学校,大家也都按照自己的能力酌情购买。 这会子三个人面前的菜摆的和年关大宴似的。 周自洲眉飞色舞地在那儿说八卦,说据他了解,他们的体育老师和班主任是夫妻,并且他们家是班主任李老师说了算的,那完了,那以后他们的每一堂体育课,都将变成数学课! 姜芩也很emo,她说她最讨厌数学。 顾南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色,但他也不怎么有胃口,饭菜腻歪。 三人正聊着呢,周自洲打眼一看,就看到了端着盘子在那边一个人吃饭的桑未眠。 他出声:「那不是桑未眠吗?她怎么一个人吃饭?」 说完之后,三个人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的看过去。 姜芩:「她应该没什么朋友吧,据说他不是艺术班上来的吗?」 原先不参与他们任何话题的顾南译这个时候淡淡的说,「一个人吃饭很奇怪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一个人吃饭。」他还这么加了一句。 周自洲:「不是哥,你这话说的就特没意思,咱三吃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你说这话多伤人心。」 「不过,现在是个好时候,你说。女神现在还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我现在趁虚而入。是不是就能稳固在他心里的地位?」周自洲嚷嚷。 「你女神不是我嘛?」姜芩不悦,「怎么又换人了?你能不能专一一点。」 「你们都是我的女神,一个白月光,一个硃砂痣,很难割捨。」周自洲嘴上松不了一点。 顾南译没说话,只是把眼神落在那边单独吃饭的姑娘身上。 她俯身吃饭的时候脸色凝重,就连动作都有些快。 她比他们来得都晚,像是故意错过高峰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6页 她没多久就吃完了,端着盘子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周自洲开口叫她,但她好像没有听见,兀自走了。 午休时间,顾南译没回教室。 周自洲拉着他和五班那群人一起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堆玩卡牌游戏。 他们原先是一个班的,这几个成绩达不到一二班的水平,但不妨碍他们一块玩。 那卡牌游戏三个人角色就够了,剩下的一群人拿了个篮球,支了支顾南译的手:「译哥,打球去?」 「也不怕阑尾炎。」顾南译脱了校服外套,只穿了件白色t,捏了个可乐罐子,显然没什么兴趣,坐在那窗边,遥遥地看着窗外。 「你什么时候这么养生了?」那哥们见叫不动他,于是盯着他往外瞧的地方看去,发现外头有个拿着扫把在太阳底下打扫卫生的姑娘。 「什么时候我们学校有这么好看的女生了?」其中一人发声之后,几个人都寻声望去。 「咦,这不是桑未眠吗?」有个人先声说到。 「你认识?」 「我认识啊,十三班的,艺术班的,陈柯转学前还追过她。」 「陈柯追过她?」 顾南译仰头喝了一口罐装可乐,喉结划了划。 「是,不过她很高冷,很难追的,那可是陈柯,什么时候在女生那儿吃过闭门羹。」 「她什么来歷啊。陈柯都看不上。」 「你别说,陈柯当时还真调查过,想投其所好追一追,首先肯定不是和陈柯同个圈子的,不然他早就认识了,那家里肯定不如他们,那陈柯就想,或许是不是父母那边能帮一帮,结果查出来,这姑娘怪可怜的,是个孤儿。」 「啊,是个孤儿啊,那是不是性格不太好,看上去很高冷。」 「也不能这么说,越孤僻的人骨子里越自卑,越自卑就越缺爱,说不定我每天送温暖能给她拿下呢,到时候去陈柯那儿显摆去,他得不到的人成我女朋友,那我岂不是……」 「哎呦。」那人话音未落呢,脑袋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他转过去,见到原先敞着腿坐在那儿喝可乐的人这会掀着眼皮看他,手里的可乐瓶子砸了过来落在他的脚下。 「狗叫什么呢。」顾南译拖长嗓音,虽然依旧懒懒地看着他们,但语气里已经有不耐了,「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长什么样。」 说话的那两个人其实和顾南译不能算太熟,也不是很了解顾家是做什么的,但他们口里说的那个陈柯平日再嚣张,在顾南译面前也是老实地和周自洲似的,他们根据这些大概也能猜出他家境很好。 只不过他平日里脾气都还不错的,待人也还算和善,比起陈柯来都低调很多了,他们也权当他脾气好,两人也是第一次听他说重话。 周自洲听到动静,卡牌游戏也不玩了,连忙起来。 顾南译要么不生气,要生气了是有把人揍到住院的前科的。周自洲知道深浅,忙几步过来把脚边上的可乐瓶子捡起来:「走了,译哥,回去了,班主任找人呢。」 他使了两个眼色,那两个人才灰熘熘地走了。 顾南译余光看到窗外打扫公共区域的姑娘这会拿了扫把回去了,他也觉得待这儿没什么意思,于是也回了。 值日生从学号开始轮,今天是1-5号,外头天气热,没人愿意去,桑未眠是1号,她就自觉承担了。 她觉得没什么,就当出去透透气。 她回来坐下来,同学们都趴在桌上午睡了,但她桌子边上还是空空荡荡的。 她觉得这样也好,她一个人靠着睡还自如一点。 教室里开着空调,慢慢驱散掉她身上的暑气。 她回来之后洗了把脸,抽了两张纸巾把自己额间细密的汗珠擦干净,然后靠着自己的手臂,闭着眼睛休息。 她靠在另外一面,那一面对着窗户,树荫摇摆之间,那细密的光从树荫里掉落下来,那让她觉得晃眼。 但早起过来让她实在是感觉到有点困,她在迷迷煳煳之间好像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被挪开了,那头有人回来了。 但这并不干扰她的小憩。 为什么不装窗帘呢。光影落在她眼皮上的时候她这样想着,光实在是太晃眼皮了。 她终于嘆口气,只能转到那边去。 转到那边就好很多,那儿有一块阴影,像是沙漠里的一棵遮蔽日头的胡杨树。 她于是觉得舒适,眼睛眨巴了几下,睁开。 这一睁倒是把她吓得不清。 眼前的人用手肘垫着脑袋,但此刻防备地瞪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她。 但不能怪他。 因为她才发现她的手肘已经大喇喇跨过自己的桌子,来到旁边的人的地盘上—— 甚至要怼进他放在桌子上形成的臂弯里。 第97章 高中if线 桑未眠没想到自己迷迷煳煳地还睡到了顾南译身边,她身体速度大于大脑指挥嘴巴说对不起的速度,但可能是因为她太慌乱了,他失去了重心,整个椅子跟着她一起往后倒。 椅子往后的一瞬间,桑未眠看到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绕过她的侧身,扶住她的椅背,稳住她的整个椅身。 她定神看去,原先防备的看着她的人也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也是慌张地在千钧一髮的时刻稳住了她。 桑未眠动了动干燥的唇瓣,想说谢谢之前却被他抢先说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7页 「桑同学,我没有那么难说话,你不必怕成这样。」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一个很大方的人一样。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桑未眠从他刚刚责问又防备的眼神里明显就感觉他其实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 但他现在倒是没有对她的行为有什么追究的意思、 他坐在桑未眠的左手边,侧边转过来的右手还搭在她的椅背上,从讲台那边看过来,他甚至有点像是直接搭在她的肩膀上,桑未眠涨红了脸,她忙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他撤回刚刚搭在她椅背上的手,风淡云轻的说没关系,下次注意。 后来他转过去,但他往桌子边角上靠着,这让桌子中间部分空了一大块。 桑未眠也小心的挪到自己桌子的那一边,尽量的让自己就维持这样一个状态。 她最后是这样,迷迷煳煳的眯了一会儿。 象徵着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 桑未眠起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还没有起床。 下午的课有些枯燥。不少同学依旧在还未褪去的暑气中昏昏欲睡。班主任决定让他们醒醒脑子,随即发了一套检测卷下来说是要摸底小测试,还要打分。 一时间座位间怨声载道,这才开学第一天就又要考试。 试捲髮到最后一排,桑未眠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他叫醒了。 她用手肘支了支身边睡着的人。语气里有点抱歉: 「那个你好,顾同学。下午考试。」 被叫醒的人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甘不愿地接过试卷,然后垫在自己的手肘下。 但他毫无要考试的紧张感,反而再一次的靠着睡了。 虽然是一次小测试,但是桑未眠翻到后面看了一下题量,评估了一下一堂课的时间如果不抓紧是来不及做的,但他竟然还有时间睡觉。 他这副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和尖子班传说中严肃并且努力的班风存在着一些差异。 一时间,大家都齐刷刷的低头刷试卷,顿时教室里面只剩下写字的声音,只有他一个人依旧靠在桌子上。 让人意外的是班主任明明看到了却不说话,也不管他。 这让桑未眠想起之前自己班级里的那些刺头学生,那些基本上都会被班主任当做是放弃状态的同学,好像只要他不发出声音,不影响纪律,老师们也就不管他。 桑未眠不经想知道,他真的是靠成绩考上来的吗? 时间比较紧张,桑未眠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花在旁边这个神奇的同桌身上,于是拿起手里的笔开始答卷。 等到她把选择题都答完了,打算写大题目了,却不小心把手边上的胶带卷,给捶到了地上。 这不大的动静,却把旁边的同桌吵醒了。 他像是一头刚睡醒的小兽,搓了搓毛茸茸的脑袋,掀开睏乏的眼先确定发生了一下什么事。 眼见她的胶带纸滚到他的脚边。 桑未眠抱歉的用口语对他说。她要去捡一下。 但没等到她真的弯腰下去捡,刚刚醒来的人早先却弯下腰去,他因为天然的身高优势,所以捡起胶带卷的时候非常的轻易。只要手臂一动,那东西就乖巧地来到他的掌心里。最后落在桑未眠的桌板上。 「谢谢。」桑未眠觉得她和这位同桌最多的交流就集中在谢谢和对不起两个词上。 他算是彻底醒来了,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条斯理的拿起被他放在手肘下的试卷。 那试卷都被他睡皱了,他也没在乎。从抽屉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支笔,然后支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做题。 桑未眠收回自己的眼神,继续专注自己的题目。 等到她回过神来完成题目的时候,才发现距离下课时间不到5分钟了。 她停下笔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却惊讶的发现他也已经在写最后一道题了。 而且他的试卷面上写的满满当当的,所有的解答过程都清晰可见。 可是他开始动笔的时候,桑未眠明明都已经做完了选择题,可眼见现在却要被他追上了。 下课铃声一响,李老师停止他们答卷了。 桑未眠看到放下笔继续睡觉的顾南译,愣了愣。 坐在前头的姜芩转过来,对在那儿趴着睡的顾南译说:「顾南译,你最后一题答案是多少啊?」 顾南译没抬头:「哪个小题。」 姜芩:「我只做了第一小题,第二小题我蒙了个答案,想问问你答案。」 顾南译依旧蒙在胳膊里:「1/3。」 三分之一……桑未眠想了一下自己的答案,的确是这个。 姜芩啊了一声:「那我蒙错了。」 他和她的答案是一样的,桑未眠不禁地找出班级的名册表,在那边找着他的学号。但他的学号却在班级里45个同学内排倒数,在他后面的也就周自洲和姜芩了。按照以成绩定名字的情形来看,他的成绩应该不是特别乐观。 但她又想了一下他快速的解题能力和工整的卷面,以及看上去云淡风轻,但却掌握一切的傲慢神态。 她又不知作何解释。 —— 开学第一天的晚自修很明显大家有些意兴阑珊,李老师为了整顿班风班纪还在絮絮叨叨的。 等到她说完,外头就下起了一阵大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8页 桑未眠抓起包就走。 她要赶不上最后一班要回去的公交车了。 这阵雨说下就下,桑未眠几乎是跑着去公交车站的。 夜间来接学生放学的车辆很多,校门口一时间车辆没什么秩序,本就不宽的路面因为进来很多车显得拥堵不堪。 顾婷一边坐在宽敞的车子里一边在那儿还继续听着电话会议,中途她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又出声问坐在前面的司机:「陈哥,顾南译带伞了没有?」 「早上天气好,应当是没有,不过不碍事,我把车子再开得进去些,等会少爷出来就看到了。」 顾婷点点头。 雨天的人流里,一切都是那么匆忙。 顾南译用没什么东西的书包一挡,几个跨步出来就看到了自家的车子。 陈叔过来给他送伞,他没要而是一个迈步过来打开车门。 「没带伞,都打湿了,快擦擦。」顾婷女士挂了自己的麦,在那儿递过来一块毛巾给顾南译,而后又问他,「芩芩呢,不是说今天没车嘛跟我们一块回去。」 「大雨天的管好自己就不错了。」顾南译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髮,转头对陈叔说,「陈叔叔我们回吧。」 「你这孩子。」顾婷在那儿责怪他,「妈妈都答应你姜阿姨要带芩芩回去的,你这不管不顾地算是怎么回事?」 顾南译:「不行,这车上带不了别人,你要不让人再开一辆来接她,我这不行。」 顾婷:「哎,我说,顾南译,你怎么毛病这么多?」 顾南译:「妈,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啊,她上我车算怎么回事,您儿子在学校里还要不要名声了?」 顾婷像是没听说过这码子事,直直地看着他:「你是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大家闺秀?」 顾南译:「我说不行就不行,您今天开了这个口子,往后她就都得和我黏一块,我不要,女人麻烦。」 顾婷:「你这孩子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刚想长篇大论地说纠正一下她儿子古怪的观念,司机却打断道:「太太,姜小姐和周少爷在一块,上了周少爷的车了。」 他们三家住的近,姜芩这次搭了周自洲的车走。 罢了罢了,好歹姜芩有车可坐了。 顾婷女士看了看在那儿就带起头戴式耳机听歌的顾南译一眼,也不多说了。 宽敞的车窗外雨越下越大。 顾南译的耳机里传来的一首英文歌。 很应景的雨天歌词,一个温柔的女声缓缓在耳边响起。 「our story unfolds 我们的故事拉开序幕 in the mst of march 在三月中旬时候」 …… 他在大雨要模煳窗外的视线的时候看到雨夜里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停下来。 821路公交车通往绿茵湖,那是这个城市的边界。 末班公交车的人不多。 孤灯下那儿只站着一个人。 她遥遥地望着,清清冷冷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等待。 被音乐覆盖的世界里只剩那个声音—— 「amst this season 在这季节里 we met by 插nce 我们不期而遇」 (1) 第98章 高中if线 桑未眠并不知道那夜她提心弔胆地在侷促和拥挤中躲过一阵象徵着夏天结束的雨,却成了顾南译安静旋律里的画面。 她庆幸她跑的足够快,追上了回去的班车。 她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听到车里的广播在夜雨里模煳成老旧的唱片机似的声音。 这个班车还有播放电台的习惯。 有人点歌送给他人,有人点歌送给自己。 桑未眠抱着有些湿的书包,打开自己那个二手mp3,听着英语磁带循环播放。 然后让雨夜里的光把她送回她孤单的房间。 —— 桑未眠是后来才发现顾南译学习成绩很好的。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学号排在这么后面,但后来几次摸底测试,他每门课都能轻易地拿个前五前十的样子,每门课都很匀称,但桑未眠稍稍有点偏科,她英语拔尖,数学和物理也还行,但她的化学和语文不是特别好,如果要论综合排名的,桑未眠不太确定是否能一定考得过他,而且可怕的是,就这还是他保存实力的状态。 这种随堂测试,他都没放在眼里,掐头去尾除去他时而画画、时而睡觉的时间,真的做题的时间没剩下太多。 不过桑未眠和他交流不多。 每次午睡,他们都在桌子的各自一角,避免上次那样尴尬的场景产生。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在经歷了好几次体育老师的无辜告假之后,他们终于是迎来了体育课。 周自洲高兴得跟个刚刚学会直立行走的猿人一样大唿小叫抱着个篮球,隔着大半个教室就叫顾南译下去打球。 体育课大多都是自由活动的。 女生们一般都聚在一起说说话逛逛操场。 体育老师防止有些同学不上体育课回去学习「卷」到别人,于是不让他们回教室。 桑未眠在体育运动上一窍不通,于是悄悄地拿着她那个mp3,用头髮盖住,坐在操场边上练听力。 篮球场上热火朝天,二班和五班在那儿自觉组团比了一场,姜芩和好多女生都围在那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9页 五班的男生整体都挺帅的,但合起来也没场上那个认真投篮的人帅。 人群里时不时地传来一阵欢唿。 桑未眠好好地在那儿听听力,恍惚之间也不知道谁把篮球丢了出来,朝她这儿滚过来。 球滚到桑未眠的脚下,桑未眠余光看到了。 她抬头,眼见一群人停下来了,顾南译看着她,抬抬下巴,朝她喊了一声:「桑未眠,能帮忙丢一下球吗?」 周围人群有点惊讶,玩的熟的那几个知道顾南译是个什么性格,自己有什么事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谁见过他为了什么事和别人去搭上那一两句话。 桑未眠带着耳机,只见顾南译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对她说了些什么,她才发现自己带着耳机没听到,这才后知后觉地把耳机摘下来:「什么?」 她摘的有点快,耳边的耳机掉落下来。 见她那个呆呆的样子,顾南译插着腰,笑了笑。 那笑容有点无奈。 他于是往前走一步,从她膝盖下先把她的耳机拿出来,递给她,挑了挑眉头,声音不大:「没事,小聋子。」 这之后,他才把自己的篮球拿起来走了。 桑未眠楞在原地。 她的耳机还落在她的手掌上。 树荫地下的阳光碎了满地。 她重新把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但这一次,她没像刚刚一样专注了,在录好的女音里她总是若有若无地听到篮球场那儿传来的声音。 一声喝彩,她抬起头来,眼见刚刚低头来捡球的少年这会子掀起那件白色的背心下摆擦了把脸。 黄红色的篮球在他身后扬起的那倒弧线刚刚证明了他有一个精彩的进球,人声鼎沸里的那声欢唿是给他的。 但对他而言,他好像把球丢完后这个事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掀起的t恤下是微微偏小麦色的腹肌纹理。 那一抹不是故意露出来的色彩让桑未眠有点恍惚,她挪回眼神来。 体育课还没有结束,篮球场上却因为早早分出了输赢而散场了。 桑未眠坐在那儿有点久了,打算起来走一走。 她路过小卖部,想到自己用完的胶带纸,于是转头进了小卖部。 她弯腰在那儿挑胶带纸起来的一瞬间,感觉到自己下身有股暖流,她顿时睁大眼睛…… 不会这么巧吧。 她于是借着货柜上塑料壳子的包装看着自己的背后,依稀之间她没有发现裤子上有什么东西,仔细想了一下可能是自己判断有误,算了算日子可能还没到要来大姨妈的时候。 她于是又起来,拿了胶带纸,眼神又掠过冰柜里的水,外头暑气还有,她犹豫了一下,手落在那瓶冰水的一瞬间另一只手也落在上面。 桑未眠回头看,竟然是顾南译。 他随即把手放开,算是女士优先地让给她:「抱歉。」 桑未眠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从冰柜里拿了水后,站在边上。 顾南译这才起身过来拿,他关上冰柜门转头之后的一瞬间,眼神从地面上扫上来的。 他看到站在边上的姑娘的裤子上有些污渍,仅一会,他大概明白过来了,于是把打完球随意挂在肩膀上的衣服拿下来,递给她。 「桑未眠。」 桑未眠转过头来,眼见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这位同桌这会把自己的衣服都递了过来,她有些疑惑。 桑未眠:「怎么了?」 「拿着。」他往前递。 「啊?」桑未眠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塞进她怀里,没直说:「你裤子沾到什么东西了可能。」 桑未眠这才反应过来,她脸唰的红了,接过了顾南译的衣服,有点支支吾吾,「奥、奥、奥,谢、谢。」 「没事。」 他给完她衣服就走了。 桑未眠抓着衣角,在那儿找着反光物体似是要真的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沾到了,但她依旧没看着,于是在那一瞬间,她不知道是脑子短路了还是怎么样,于是出身喊道:「顾南译,你等一下。」 顾南译回头挑挑眉看她,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桑未眠本着他已经看到了的态度,于是也不扭捏了,她现在需要人帮忙,于是她站在那儿,轻声说:「你可以来一下吗?」 对面的人算是有求必应,走到她面前。 桑未眠斟酌了一下,问他:「那个、很明显吗?」 顾南译明显是愣了愣,而后说:「有一点。」 她这才真的确认自己是来大姨妈了。 桑未眠:「哦,我知道了。谢谢。」 然后她把衣服还给他,她不想弄脏他的衣服。 被塞回衣服的顾南译叫住她:「你去哪儿啊?」 桑未眠回过头来,老老实实地说:「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怎么处理?」他问的直接。 桑未眠愣在那里,他倒是挺敢问的。 没等她回过神来,顾南译就已经走过来了,他伸手把自己的衣服解开来,绕过她的腰身。 他这突然的靠近让人没有防备,桑未眠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他的这种突然靠近。她的眼神落在他由此低下来的嵴背上,他的手很快地绕过她,然后轻松打个结,就把她原先的污渍遮住了。 「你带了吗?」他毫不避讳地那样问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0页 他的眼神给她一种这本不是什么值得羞耻和避讳的事情的样子。 桑未眠解读了一下关于他说的带了吗是指带了什么。 她摇摇头,也没有遮掩地说了实话:「包里有,但、体育课会锁班级的门……」 顾南译点点头,而后说:「那你跟我来。」 小卖部的日用品那边是有卖的。 桑未眠就跟在顾南译身后,站在小卖部货架那儿。 他不像这个年纪那些要面子或者是用古怪眼神看这些事情的那些男生一样,反而大大方方的,也不顾别人投过来的眼神,在那儿问她:「有你要的嘛?」 「有的。」桑未眠利落地拿了一包,而后去了收银台。 顾南译眼神掠过那排货架,最后从货架上拿了一包东西。 桑未眠在收银台付款的时候,腰间还繫着他的衣服。 「我来吧。」他直接拿了校园卡,递给收银员,垂眸间就站在了收银台前面,他手里还拿着一包湿纸巾,「一起付了。」 后面有人过来排队,桑未眠没和他坚持,小声说:「那我回去再还给你钱。」 从小卖部出来,桑未眠要去卫生间的时候,顾南译又叫住了她。 「桑未眠,你等等。」 她停下脚步来。 他几步上来,把手里的湿纸巾递给她。 他没说话,见她没反应,直接塞给她。 而后他就走了。 桑未眠看着手里的那包湿巾,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买给她的。 她弄脏了裤子,显然是需要的。 但她慌里慌张只想着买完卫生巾就结束了。 他却比她还要细心。 没多说什么,留给她一个背影。 遮阳的桑树下树叶被吹的哗啦啦响。 在一个夏天快要结束的午后。 原先藏在黏腻髮丝里的少女窘迫,却在此刻被风吹散。 第99章 高中if线 应该就是从那天开始,桑未眠觉得和顾南译之间好像没有远的距离了。 后来体育课,他去买水的时候还会给她带一个冰淇淋。桑未眠每次都说我把钱付给你,他都一直说,你欠着吧,到时候一起给。 但到时候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顾南译也一直没有问她要过。 后来就发展到他们四个一起吃饭了。 姜芩是最不愿意的,她嚷嚷了几句被顾南译一句「那你可以自己去吃」堵住了。 周自洲只能哄着她说,不就是加一个朋友一起吃饭嘛,吃个饭有啥,人老师都说了,要常和学习好的人在一块玩学习才好,你瞅瞅你那学习成绩,我都比你考的好,你还不趁现在好好和桑未眠学习学习! 周自洲是真的苦口婆心,但这话哄了比不哄还让人不高兴。 但姜芩也就是嘴上这么说,她其实心眼也不坏,只是被家里宠的有些脾气大。她这脾气偏偏没法在顾南译身上使,顾南译不跟别的男生一样,她有什么事就知道往那一抹鼻子,梨花带雨的,别人都招架不住,唯一顾南译跟没事人一样看都不看她一眼。 姜芩没办法,不声不响地跟着小团体一起吃饭,不过她后来发现其实桑未眠还挺好的,她有些题目不会被老师抽到的时候她转过头去问顾南译,顾南译都不搭理她,但好在桑未眠会及时的把答案发给她或者会在身后提醒她。 姜芩几次下来认定桑未眠人比顾南译好,因此,反而跟桑未眠更近,从原先不想她加入他们的私人团伙发展到打听她想吃什么,就让自己的老爹嘱咐食堂去安排。 她推心置腹的反倒成为了桑未眠的第一个朋友。 桑未眠坐公交车坐了大半个学期后,到了下半个学期,课业加重了。 这天晚自习被突然进来分析试卷的老师占领,所以下课晚了。 桑未眠一下课连桌子上的笔袋都没有收就忙不迭地沖了出去,顾南译看了一下外面的雨,想问问她有没有带伞都没有问着。 顾南译最后收拾了东西往校门口走去,陈叔依旧在那儿等着他。 他和陈叔打了个招唿上的车,从雨夜里又看到原先在公交车站等车的人。 她脸上的神色有些焦急。 顾南译打开窗门。 大雨瓢泼之间她时不时地往外垫脚出去看。公交车棚被雨打得噼哩啪啦响。 他看了看时间发现今天有点晚,料想她是不是赶不上末班车了。 顾南译:」陈叔,等我一下。」 说完之后,他从车后座拿了一把伞。 伞被撑开,他一头扎进雨水里。 桑未眠还站在公交站那里,今天放学太晚了距离最后一班公交车过去已经15分钟了,她估计应该等不到下一班车了。 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狭小的公交车站突然出现一把黑色的伞。 「桑未眠。」 她听到有人叫她,于是抬起头来,发现伞底下的是那张少年的脸。 桑未眠:「你怎么在这里?」 顾南译:「我刚刚在车里看见你了,这个公交车应该是等不到了你别等了。」 他说的是实话,但桑未眠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要不你打个车?」他建议道。 她住在郊区,从这边打车过去,至少要八九十块。桑未眠捨不得这个钱,但现在没有办法,她思考了一下,是不是要狠狠心打一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1页 「算了」他却在这个时候又否定刚刚提出的建议,「大晚上的打车,回去也不安全。」 顾南译:「要不你今晚上先住我家去啊。?」 桑未眠:「啊?」 这种邀请显然是超乎桑未眠的想像的,她再怎么样也不会莫名其妙住到一个同学家去,而且还是一个男生。 顾南译在那儿解释:「我家在学校边上,然后司机叔叔也在那边,所以我们回去很方便,我妈应该在家,不过你不用担心,她是一个很开明的人,而且我就是出于同学加同桌的关心而已,你不要多想,我住在二楼你可以住在一楼,而且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好吧?」 桑未眠见他是很诚心的建议,言语之间甚至他都面面俱到。 桑未眠望了望外头瓢泼的大雨,带着那一点点的犹豫问他:「真的可以吗?」 顾南译:「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不过是收拾一个房间,我让阿姨再收拾一下就可以了。」 桑未眠连忙说:「我可以自己收拾的。」 顾南译:「也行。」 「那走吧。」他撑伞往回的时候才发现她没带伞,于是又把自己的伞拿过来偏上她那一侧。 她后来潜入自己的伞中说了一声谢谢。 夜晚的校门口非常的拥挤。脚踩下去,溅射出来的水花容易脏到校服的裤子。 顾南译拉着她往平坦、干净的地方走,却也没有抵挡住车身带过来的水花。 顾南译最后和她换了一个位置,他自己站在她前面,这样哪怕是水花溅过来也弄不到她。 桑未眠在这场大雨里逃脱般地跟在他的身边,最后跟他一起钻进那黑色的轿车里。 桑未眠以为那个西装笔挺的人是他的爸爸或者是家里的叔叔伯伯之类的,后来才发现,他只是他们家的司机。 她没有特地的了解过,她只是听到同学说他的家境挺好的,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好。 桑未眠虽然不懂牌子也不了解汽车的价格,但是光从内饰就可以看出这不是一个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用来接送自家孩子上学的车。 桑未眠上车之后开始有一点后悔,她知道这样贸然的去别人家可能会给别人造成一些打扰。 或许是刚刚在雨中,他说的太诚心了,那让她有点动摇。 顾南译递过来一块毛巾,让她擦擦。再之后就拿出自己的手机,当着她的面打了个电话。 「妈,我要带一个同学回来住。」 「对,我同桌嗯,是的好。」 顾南译打完电话之后把手机收起来跟桑未眠说:「我跟我妈说好了。」 这么快就说好了?而且跟她想像中不一样的是对面好像很好说话。 桑未眠怔怔的看着他。 顾南译开开玩笑:「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谁都能往家带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整个眼睛是弯的,此刻倒影着窗外的灯火。那让原先有一些忐忑的桑未眠也随着他这样一道玩笑而变得心情舒坦了一点。 桑未眠跟着他的话在那边问他:「那你都带怎么样的人回家? 她问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的有点问题。 「实话实说,这是我第一次带女生回家。」 他挑眉揶揄。 桑未眠不说话了,她把自己的书包拿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子的宽敞和华贵,外面的雨看上去没有那么恐怖了。 既然都上了车,桑未眠也就不内耗了。 车子前进在雨夜的时候,司机师傅把收音机的频道调了调。收音机传来他熟悉的那个平台的声音。 桑未眠问他:「你也常听这个频道吗?」 顾南译:「这个音乐频道经常会放一些歌,我觉得还蛮好听的。」 他说完后又问她:「你也听吗?」 桑未眠点点头。 广播里在放一首英文歌。 不知道为什么下雨天和英文歌适配程度这么高。 车子最后停在顾家宅院的门口。 桑未眠一下车,里面就出来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 桑未眠觉得她眼熟。 她率先走到他的面前来,然后热情地问她:「桑未眠对吗?」 顾南译和她介绍说,这是他母亲,顾婷。 桑未眠和顾婷问好 「顾南译和我提起过你的。」顾婷女士很自来熟,拉着他往屋子里面走。 「饿不饿?阿姨煮了夜宵一起吃一点。」 桑未眠想说不用,太麻烦了。 顾南译却走过来轻声在她耳边说:「你别听她的,她才不会煮的,阿姨煮的。」 「来都来了,一起吃点。」他边说边摘下她的包。 桑未眠换上干净柔软的拖鞋,走进别墅的大门,屋内的陈设金碧辉煌,五米高的挑高,客餐厅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顾婷:「别客气,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她手里舀了半碗莲子银耳汤:「吃点甜甜的小眠?」 她叫她小眠。 吶称唿很亲昵。 「谢谢阿姨。」桑未眠伸手去接,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可是一直想不起来。 「学习很辛苦,都是需要长身体的时候。你别客气慢慢吃。」 「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2页 顾婷女士安排的井井有条。 桑未眠:「谢谢阿姨。 「你这孩子怎么从头到尾都在说谢谢,快别谢了。」 桑未眠第一次发现自己嘴笨。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在那边吃饭。 顾南译见状和她聊起今天的试卷上的几道题,桑未眠这才像是重新有了话题一样,开始跟他聊起来。 吃完饭顾婷带桑未眠去卧室,客卧在一楼,虽然是刚收拾出来的,但是布置雅致,整齐干净,还有一个自己的独立卫生间和一个大浴缸。 顾婷甚至还给桑未眠拿来了一次性的内裤,和她说她可以安安心心去泡个澡,然后校服可以让阿姨拿去洗,烘干机烘干明天就可以拿去穿,不耽误事的。 恭敬不如从命。 桑未眠人泡在浴缸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顾婷阿姨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那让她拒绝不了她的好。 热水取代夜里的雨让她的身体暖起来后,她开始感受到了困意。 虽然是住在别人的屋檐下,但顾家的人没有打扰她,到了夜里,四周安安静静的,连外面草虫的叫声都能听得见。 她这才想起来她忘记给院长妈妈打一个电话去了。 桑未眠连忙从床上起来,她穿着拖鞋走到外面,试图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问顾南译借一下手机。 但她没找到顾南译,反而是遇上了在那儿继续工作的顾婷。 「眠眠,你怎么出来了?」顾婷女士託了托戴在鼻樑上的眼镜。 「顾婷阿姨,您能借我一下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 「可以啊。」顾婷二话不说就把手机递给她。 「谢谢。」桑未眠接过,她输入了院长妈妈的电话播出后,手机显示的是「院长」。 顾婷阿姨竟然有院长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下,被接起,没等桑未眠开口,电话那头先是热情又殷勤地说道:「顾总助……」 「院长,是我。」桑未眠打断她。 电话那头愣了楞,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冷冷,你怎么用顾总助的电话?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没回来?」 桑未眠:「老师拖堂,我没赶上晚上的车,今天住在同学家了,您别担心。」 院长:「哦,是这样啊。那好,顾总助那边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桑未眠看院长两次都说道顾南译妈妈,于是问她:「需要我把手机交给顾姨嘛?」 「好。」 桑未眠抬起眼神看向顾婷的时候,她已经目光盈盈地看过来了,接过手机,拿到耳边。 他们谈话桑未眠自动就退下了。 「喂,院长啊,没事,眠眠刚好和我家南译同班,又是同桌,没事,我还希望她常来呢,你也知道我家就这么个混小子,哦,对了我刚想和你说这个事,我们院也太远了,这眠眠上下学路上也耽误不少时间的,我想要不这样,她要是愿意的话,就常住。」 「说什么谢谢啊,眠眠成绩这么好,我也看在眼里,这孩子怪招人疼的。」 「那就这样,我和眠眠说说,要是她肯住在这里,那真是太好了。」 桑未眠重新回到屋里没多久,就听到传来敲门声,她开了门之后发现站在外面的是顾婷,她笑盈盈地说:「眠眠,阿姨可以进来吗?」 「当然。」桑未眠打开房门。 「是这样,阿姨和院长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你的情况阿姨都知道,阿姨想着,你每天来回也不容易,而且往后的课业只会越来越多,往后要是遇上个拖堂或者颳风下雨的,回去都不方便。阿姨也去过那个孤儿院的,知道那里床铺紧张,你这么大个女孩子了,又要应付高考,是得要有一个自己的学习空间的。阿姨想,不如这样,你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好了。」 「啊……」这个建议有点出乎桑未眠意料了。 「阿姨知道你在想什么,没关系的,你看阿姨家,像是会觉得你会给我带来麻烦的样子吗,平时做饭都有家政阿姨做的,你们也就晚上和周末回来,阿姨也和你有眼缘,也没有女儿,你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小心愿。」 「你是不是担心顾南译啊?」顾婷聊到一半,又想到他,「你别理他,阿姨我都不爱搭理他的,单纯是养男孩子养烦了,我喜欢囡囡的,尤其喜欢你这种乖乖的,你院长妈妈也会高兴的。」 桑未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婷阿姨轻而易举几句话就说到了她的窘境,又这样善良的给她解围。 桑未眠:「阿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顾婷:「说什么谢谢啊,阿姨是不想一个人太孤单,你看,我离婚了,就带着顾南译一个人,他又不要我照顾的,刚好你在,啊呀,还可以满足一下我养女儿的心。」 桑未眠说到这会,眼圈都有点红,她十分诚恳地说:「我、我一定会记得的,我长大以后,一定好好对您。」 她是个实心眼的,半带着眼泪说的这话反而把顾婷逗笑了:「好好好,只要你别太不自如就行,往后啊,那小子有的,你也有,而且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就揍他。」 桑未眠破涕为笑。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亲疏远近本就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有些人的亲近感是天然存在,又或者,人类存亡的歷史长河里真的存在过平行世界和因果轮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3页 不管怎么说,她在这个世界上无所依靠的时候,却愿意只相信自己的直觉,留在了这里。 —— 第二天吃完早饭是顾婷亲自从他们去上学的。 临上车前,顾婷在那儿把牛奶递给桑未眠:「眠眠,今天还是先和陈叔回来,然后阿姨带你去买衣服啊,明天我们再去收拾你的东西。」 桑未眠:「好。」 带着耳机被冷落一早上的顾南译这会才后知后觉地摘下耳机问:「收拾?收拾什么?」 他出声了,顾婷才跟想起有这号人一样:「你也去,帮眠眠搬东西。」 顾南译:「搬东西?」 顾婷:「是,以后眠眠是我女儿,你照顾着点,顾南译。」 顾南译:哈? 顾南译耳机没带上去,心想,不是,他就把人带回去一晚,就变成女儿了? 顾南译回过神来:「那往后,桑未眠要常住我们家了?」 桑未眠这会子不知为何生出顾南译会吃醋这样的心思来,于是在那里解释到:「先暂住……」 顾南译没说话,甚至都没什么大表情。 他收回眼神,点点头。 等到顾婷走了,陈叔带着他们两个往学校的方向去。 顾南译这会才咳了咳。 桑未眠垂眸看去。 顾南译:「那个,既然进了我家的门,有几句话我是要说在前头的。」 桑未眠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口吻老成。 桑未眠:「你说。」 顾南译:「早上我和你同去,晚上你和我同回,但是我的行踪你不可以告诉我妈,不可以作为她的监视器,我们是盟友,你有什么事,你得先告诉我。」 桑未眠点点头。 顾南译:「那行。」 桑未眠:「就这样啊?」 顾南译:「你先做到再说吧。」 桑未眠没有告状的习惯:「我知道了。」 然后似乎是很和平的,他们度过了这样同一屋檐下的时光。 白天他们虽然一起吃饭,也是同桌,但两个人说的话其实没几句。 桑未眠除了吃饭以外,不太从房间里出来。 顾南译到了周末,和一帮男生野到那里去都不知道。 顾婷阿姨要出一个长差。 家政阿姨不是住家的。 别墅里就剩桑未眠和顾南译两人。 期末考试在即,桑未眠在房间里学习到晚上,觉得自己有点饿了,她想去厨房弄点东西吃。 她没开客厅和走廊灯,只开了小厨房边上的一盏灯,打算做一个蛋炒饭吃。 她在不是很明朗的光线里打开冰箱门,回头却撞到一个人。 手里的蛋都吓得掉在地上。 站在黑黢黢夜里的人不声不响地说:「嘛呢桑未眠?」 桑未眠:「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没动静啊。」 顾南译:「我站这里好一会了。」 他打开灯的一瞬间,桑未眠看清他的脸。 临近冬日,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夹克外套,盯着她落在地上的蛋说到:「饿了?」 桑未眠点点头,然后又蹲下来擦着地面上的蛋渍:「你去哪里了?」 打听他去哪里了? 顾南译也蹲下来,帮她一起收拾着:「奥,我出门你一个人在家无聊了?」 「才没有呢。」桑未眠抬起脑袋,脸上神色倔强。 她转身重新从冰箱里拿了一个蛋,敲了敲碗变边,蛋黄混着蛋清顺着碗壁就流了下去。 「谁管你野去哪里了。」她还念念有词。 顾南译眼神落在她此刻有点撅起的小嘴上,笑了笑,在那儿投诚:「不就去打了个球嘛。」 「都快考试了你还去玩。」桑未眠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就秉起了教训人的口吻。 「行行行,我明天不去了,在家复习,行不行。」他人还站在餐边柜边上,看着她在厨房的动作。 「和我说干什么。」她依旧低头打蛋。 顾南译见她那样,于是把她手边的打蛋器拿过来,啧啧两声,问她:「吃蛋炒饭啊?」 「嗯。」她手里没动作,随他拿走。 「有我份没?」他没皮没脸地凑上来。 桑未眠:「我做就没有。」 顾南译笑笑:「行,行,我做。」 「那你倒是把围裙给我。」他人靠在餐桌上,在那儿打着蛋,招唿桑未眠。 桑未眠于是把自己脖子上的围裙接下来,递给顾南译。 顾南译:「打着蛋呢我。」 他伸长脖子明显就是让她给他挂上。 桑未眠拿他没办法,白色家具拖鞋往前两步,然后把围裙套到他的脖子上。 「背后也得系一下。」他眉眼微垂,认真地打着蛋。 桑未眠只得绕到他背后,两条纤细的绳子在她手里转了个圈,最后系在他的腰间。 「那你站远些,当心油溅着你。」 桑未眠站得远一点,她是知道顾南译的厨艺的,他做的蛋炒饭比她做的要好吃很多。 大火下锅,左右翻炒,色泽金黄,香味诱人。 桑未眠站在门外边吞了吞口水。 最后一份蛋炒饭被他分成了两份,多的放在她的面前,他自己去吃少的。 桑未眠:「你吃这么点吗?」 顾南译一本正经:「我要保持良好身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4页 桑未眠看他一眼,问他:「是为了要露腹肌给来看你打球的女同学吗?」 顾南译挑了挑眉毛,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所以他们不是出自对篮球的热爱?」 桑未眠:「如果我是教导主任我一定第一个开除你。」 顾南译:「不讲道理,我学习这么好,为校争光还差不多。」 桑未眠:「你动摇女生学习的心。」 顾南译听到这会,放下筷子来:「别说我,桑未眠,那个陈柯,是不是又来找你了?」 桑未眠努努嘴,没说话。 他是前段时间奶茶蛋糕的送,桑未眠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他送的,直到前几天,她被他堵在学校门口告白。 顾南译见她不说话,用筷子尾巴敲了敲她的碗:「我跟你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你知道吗,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你不能早恋,早恋影响学习,尤其女孩子,尤其吃亏你知道吗?」 顾南译又秉着那点长者口气说她。 桑未眠:「知道了知道了。」 这几天他来来回回说的都是这几句话。 顾南译:「你别不耐烦,你得听进去。」 桑未眠:「我听进去了啦。」 顾南译看了一下她的脸色,于是又把筷子放下来。 「那我问你——」 「你喜欢那个陈柯不?」 他一直盯着她的脸,生怕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桑未眠扒拉饭,没所谓地说:「不喜欢。」 他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而后他又拿起自己面前的碗,意兴阑珊地问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什么样的? 桑未眠:「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顾南译一顿,扯了个理由:「没干什么啊,深夜聊天嘛,随便说说咯。」 桑未眠垂眸,拿着筷子一动不动。 顾南译:「干嘛呢桑未眠?」 桑未眠像是想了好一会儿,而后抬起眼眸来,看着他:「我觉得,你这样的,还行。」 他这样的? 他见她真的是认真思考过的样子,说的又这么直白,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招架。 他没忍住笑意,于是问她:「桑未眠,你说什么呢,你是在说你喜欢我嘛?」 桑未眠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她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起来。 桑未眠:「你、你、你说什么呢?」 顾南译:「你说什么呢?」 桑未眠:「你误会了,我说的那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顾南译:「那是哪种喜欢?」 桑未眠:「反正不是那种喜欢。」 顾南译:「那是哪种?」 桑未眠:「啊呀你好烦啊顾南译。你吃不吃饭了你再这样我要告诉顾姨了。」 顾南译:「行行行。」 他不和她闹了。 餐厅幽幽的灯光下,他见她吃的认真,快要见底了。 「桑未眠。」 「嗯?」她抬眸。 顾南译:「你大学考哪儿?」 「嗯还不知道呢,还没想好。」 「那你想好了告诉我一声。」 「我告诉你干嘛?」 「你告诉一声。」 「好吧。那我想好了就告诉你。」 「嗯。还要不要吃了,锅里还有。」 「不要了我有点饱。」 「你饭粒都粘在嘴上了小花猫。」 …………….. ——全文完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