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月光》 第1页 《明暗月光》作者：your唯【完结】 简介: *清冷深柜小男超绝变身恋爱脑怨夫*实例1： 老婆：卢默青，晚上你想吃上海青还是空心菜？ 卢默青：什么样的爱情才能细心到这样的地步？蔬菜那么多，偏偏是上海青，难道不是因为我叫卢默青？ 他试探道：你喜欢上海青的话，就吃上海青。 老婆回了个[ok] 卢默青：他承认喜欢上海青，这何尝不是一种隐晦的表白？ 实例2： 老婆想靠自己打工挣钱，卢默青当场破防：你不把我的东西当你的东西，就是不把我当你的丈夫！骗我婚！你虽然跟我过夫妻生活，但你的心不是我的！！！ 老婆的内心十分生草。 * 少年时的卢默青如清冷月光，陈昊一见钟情倒追，换来卢默青的厌恶与嫌弃 后来陈昊放弃了，卢默青却执着地要和他结婚。 卢默青觉得，也许陈昊只是想要一个家，这个家里的另一半是谁都可以。 他努力地构建和维持着陈昊爱的家，只希望陈昊多多少少也会顺带着有一点点重新爱上自己。 （这俩老早就喜欢对方，但各爱各的，箭头没对上，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说是先爱吧！=v=） *酸甜酸甜。开篇社会人求婚结婚，时代的往事计划以番外形式出现。 *1v1，he，早6:00日更，有事会请假，预计篇幅不长（天哪，好符合你唯一甜就短的刻板印象！） *原本高岭之花但爱（憋）到人设都变（态）了狗言狗语痴汉律师攻x生活所迫小可怜但勇敢生活默默吐槽人妻受 *最初是受倒追，攻死装，贞洁烈男，恐同深柜，后来老婆要跟人跑，他就急了 将于8月26日开v，开v当天会更新3章，感谢支持 ^_^ 内容标籤： 都市 主角视角陈昊互动卢默青 一句话简介：清冷小龙男超绝变身恋爱脑怨夫 立意：爱人如养花，爱己亦如是 第01章 第 1 章 工作日的下午三点钟。 位于燕市商业核心地带的cbd高楼林立，楼下的道路宽敞整洁，绿荫盎然，环抱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 广场中央矗立着三米多高的获奖雕塑，成人高的喷泉丛围绕着它，外围是花瓣饱满的绣球花，再往外是座椅，阴处零散坐着人。 陈昊站在都快赶上自己身高的绣球花株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花……可以长这么高的吗？ 他在一家快捷酒店打工，酒店的小花坛里也栽了这种花，但很矮，稀稀落落，花瓣成天里要死不活，卷着生锈的边。 不像这里的它，舒展得像假的。 陈昊研究许久，终于找到一处花瓣上有被人为掐出来的痕迹，确认了它是真的。 不愧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啊。 就像，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是肤白貌美大长腿，衣服整洁得找不出一点褶皱，头髮丝在阳光下泛着光芒，擦肩而过的时候能闻到特别高级的香味。 而自己显然格格不入。 陈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物。 夜市地摊里还价买下的十五块两件的t恤已经穿了两年，夏天单穿，冬天当秋衣，印花洗掉了一些，边角和领口松垮。 他来之前把衣角掖进了裤子里，显得没那么松。 裤子还好，牛仔裤确实经穿经洗。 如果忽略掉刚买来时把他的两条腿染成了深蓝色这回事，这条十二块五的裤子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人总不能既要又要。 鞋子是最好的，上个月酒店一位客人扔在房里不要了，挺新，像真皮的。除了小一码夹脚，没有别的缺点。 陈昊一般不穿，因为穿了脚痛。但又不捨得扔掉，总觉得什么时候会有需要撑场面的地方。 譬如……今天。他庆幸自己没扔它，这不就果然用上了吗。 陈昊深唿吸了一口气，扭头再度盯着绣球花看了一会儿，举着手机拍了几张，加了个漂亮滤镜发送朋友圈并配文：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绣球花[惊喜] 发完，他再度深唿吸，朝那看起来特别高贵的写字楼里走去。 然后，被拦在了大厅门口。 这里的保安看起来比陈昊打工酒店的经理还要体面有气势，上下打量他一阵，语气尚算和气，问：「您是？」 原本的勇气顿时就泄了气，陈昊下意识地挂上了讨好的笑容：「您好，我找……我想去燕达律师事务所。」 「燕达啊……啊，是在这儿。」保安问，「您找谁？」 「卢、卢默青。」陈昊说。 保安问：「您是找卢律师打官司？」 说着，不动声色地又打量了陈昊几眼。 保安在这里上班好几年了，知道卢律师是什么档次，大概率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请得起的。 最主要的是，最近来过一波闹事的。对方输给了卢律师的当事人，不甘心，找了人来捣乱。因此主管特意叮嘱多注意点，别连累大家扣年终奖。 但是话说回来，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穿着廉价，但衣物都很整洁，散发着洗衣粉的干净气味，模样也俊，眼神清澈，怯生生的，不像那拨闹事的泼皮。 陈昊低声说：「不是……我、我是卢默……卢律师的高中同学，有点事找他。」 第2页 保安愣了下，再度打量他：「卢律师的高中同学？你几岁了？」 卢律师好像……二十七八快三十了吧？说不上显老，但也不显年轻，就是看着是这个年纪的样子，成熟稳重。 「二十八。」陈昊说。 保安惊讶地说：「我还以为你十八呢！」 陈昊也很惊讶，掀起眼皮子看他，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嘴，想了想，从裤兜里掏出身份证给他看。 保安看了眼，还真是二十八。 「你有预约吗？」保安又看了眼身份证，说，「叫陈昊是吧？你等下，我打电话和他们前台确认下，你就可以上去了。」 「等等……」陈昊尴尬地说，「没预约。」 保安为难地说：「可这是我们的规定……你来都不先跟卢律师说一声的吗？」 「没说。」陈昊垂眸道。 「那你也不打个电话提前说一声？万一他不在律所呢？」保安套话道，「你们是同学，那你直接手机联繫他啊。」 陈昊陷入沉默，过了大概十来秒，很小声地说：「我……我没有他的号码。」 保安说：「那这就不好办了啊。我们不让随便放人进去，你没预约我就放你进去，被主管知道了扣我奖金事小，万一开除我！」 陈昊低着头，许久没动，也没说话，十分侷促。 保安看他面善，想起自家孩子也这么大，就有点怜悯心，嘆了口气，说：「我帮你打给上面，你自己说一下，行吗？」 陈昊急忙抬头真切地说：「嗯嗯！谢谢您！」 保安打上去，很快有人接，保安说了几句就把话筒递给了陈昊。 「您、您好。」陈昊紧张地说。 温柔的女声道：「您好，这里是卢默青律师的办公室电话，他正在开会，我是他的秘书linda，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啊？哦，您、您您好……」陈昊的手都在抖，心脏狂跳不停。 卢默青都有秘书了啊……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是上电视、上杂志的前途无量的大律师。 linda等了一小会儿，见没下文了，开口道：「您好？请问您是？」 「……我找卢默青。」陈昊吶吶道，「我是他的高中同学……没有预约。」 linda问：「请问您的名字是？」 「陈昊。」陈昊说。 「噢，陈先生……抱歉，卢律师在开会，是比较重要的会议。」她婉拒道。 linda没听说过「陈昊」这个名字，对方没有预约，卢律师也完全没提今天会来这么个人，她便有些警惕。 陈昊抿了抿唇，说：「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linda想了想，怕万一真是卢律师的同学，虽说这样子看起来应该是关系很疏远，可作为专业的秘书，还是得尽职。 她便客气地说：「您有什么事可以留言给我，一会儿我会进会议室一趟，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尽快替您转达。如果……等卢律师开完会，我再转达。」 「谢谢。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开完会？」陈昊却不肯直说什么事，只说，「您可以跟他说，陈昊找他……日天昊……我在、在楼下大厅等……」 陈昊说到这里，突然看到保安沖自己摇摇头指了指外面，急忙改口，「在广场喷泉那里等他。这么说可以吗？」 「也可以。」linda说，「不过几时开完会不能确定。」 「没事，那就那么说吧，我今天没事，可以一直等。」陈昊说。 linda确认他没别的话要说，就结束了通话，放下话筒。 她看了眼时间，提前起身去茶水间洗了些水果，沏了茶和咖啡，都放在两层的小餐车上，正要推去会议室，就被突然冲过来的人抢走了。 「我来我来！」 linda吓了一跳，惊魂甫定，看着面前精緻的年轻男生，心里骂了句卧槽，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吓死我了……」 男生没有道歉，没觉得自己有错，朝她甜甜地一笑，推着小餐车朝会议室扭去了。 linda笑容不变，心里烦得很，偏偏不好得罪！ 这人的工作能力一团糟，如果不是有背景，别说当卢律师的实习助理，收他当实习前台都怕他把印表机搞崩。 哦，已经搞崩过两次了。 而且每次让他列印点什么他都能搞出一堆废纸来，邪了门了。 列印纸就算了，可这个娇娇二世祖小0，已经往卢律师的身上泼过三次咖啡……这还不包括泼在卢律师办公桌上的。 卢律师让她少给这货派活儿，干完这个暑假他就回学校了。 想想也是，反正他只骚扰卢律师，平时对linda还算亲热，对其他人基本爱答不理，祸害不到。 卢律师能忍，那就忍吧。 好在最近不泼卢律师了，大概是因为卢律师看到他就飞快出手把文件收进抽屉，人也起身退后两步离他远点。 这做得太明显了，小娇0羞愤地夺门而出，过了一天回来，从此再不手抖。 linda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件事儿，快步追上去：「乐云，等下，有件事你顺便跟卢律师说一下……」 小娇0听完撇了撇嘴角：「不会是之前那伙闹事的吧，想出这招来。」 「总之跟卢律师说一下吧。」linda说。 「好吧……」小娇0推起餐车继续走，嘀咕，「就算是真的也没好事儿，是找默青哥帮忙的吧！」 第3页 linda回到办公桌继续工作，没多久温乐云回来了，她抬头问：「说了吗？」 温乐云没看她，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敷衍地说着「说了说了」，拿出小镜子观察今早上冒出来的痘。 * 保安说大厅不让久待，陈昊就出来了，在喷泉附近徘徊了会儿，见阴处长椅上的人离开，他急忙过去坐下，然后低着头髮呆。 半晌，深唿吸一口气，刚闭上眼睛，兀的睁开，直勾勾地看着对面写字楼的出入口，怕错过卢默青的身影。 陈昊坐了很久，从下午三点多到五点、五点半、六点，大厦里断断续续走出来人，没有一个是卢默青。 他猜想卢默青会不会直接从停车场走了。 可是陈昊进不去停车场，也不知道卢默青的车是哪一辆，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 兔子会不会来呢？可能不会吧，都这么晚了。 天色越来越暗，路灯早早就开了，写字楼里的灯光也都亮如白昼。 很多市民来到这里散步，或是到周边的商店里逛，比起酷热的白天倒更显得热闹。 陈昊再一次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八点钟了。 他抬头望着自己数了好多遍的楼层，那一层同样灯火通明，有不少人影，他不确定是不是卢默青的律师事务所，也许同一层有很多公司。 就算是同一间公司，也许是其他的人在加班。 杂志上说卢默青是高级合伙人，看起来像是老闆的意思，老闆的话，应该是让底下的人加班吧…… 陈昊不确定，毕竟自己没当过老闆，甚至平时都接触不到稍微大点的老闆。 又坐了半个钟头，陈昊等不下去了，起身朝不远处马路旁的公交车站走了几步，停下犹豫了几秒，脚步一转，朝写字楼走去。 急着跟人借那么多救命钱却还想讲尊严，就很矫情，甚至愚蠢。 还是那个保安。 他下午一直都有注意陈昊，这会儿见他来，主动上前低声道：「我没看到卢律师下来。」 陈昊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也压低了声音，问：「他会不会直接下停车场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卢律师确实是自己开车上下班，而且电梯直通停车场。」保安说。 陈昊悬着的心彻底死了。不用多想了吧，就是已经走了。 他低着头站了会儿，保安问：「是不是急事儿啊？要不我再打个上去？」 陈昊想了想，说：「不用了，谢谢。」 如果卢默青已经选择了不见自己，这个电话打不打又有什么差别呢？ 也许精英人士拒绝人就是这么优雅委婉，自己又何必不懂眼色？ 陈昊没有了任何的自信，长嘆了一口气，向保安认真道了谢，缓慢转身，拖着沉沉的像是灌了水银的双腿，一步步往外走。 「哎，你试试啊。」保安在身后说道。 陈昊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很小声，却没有力气发出更大的声音了：「嗯……不试了……」 他走了不知道几步，突然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可是不真切，像幻觉。 也许是中暑了，他心想，这太糟糕了，钱没借到，又得搭一笔进去。 可生活就是这样，好的越来越好，坏的越来越坏。 「……陈昊！陈昊！」 陈昊耷拉着无力的脑袋继续往前走，直到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胳膊，吓他一大跳，惊惶地转头看去，下一瞬愣住了。 两双眼睛就这么对着看。 周围走过的人群，连带各色的灯带，都成了虚化的背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没有多久，陈昊勐地回过神来，有点结巴地叫了一声：「卢、卢默青……」 他的目光有点闪烁，不太敢直视对方。 卢默青却定定地直直地看着他。 忽然，陈昊似乎听到了对方有点紊乱急促的唿吸，飞快地瞥一眼，卢默青的表情很镇定，没有异常。陈昊便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 卢默青总是镇定的，从高中的时候认识卢默青，这个人就一直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与冷淡。 第02章 第 2 章 片刻后，卢默青语气淡淡地问：「你找我？」 「啊？哦……嗯……」陈昊应道。 「下午一直开会，刚刚才散，才知道。」卢默青说。 卢默青确实在五分钟前才走出会议室。 linda还没下班，向他确认明天的预约，最后提醒他关于自称他高中同学的名为陈昊的那个人…… 卢默青一听愣了下，打断linda的话：「陈昊？！」 linda也愣了。卢默青的性格冷淡，但有礼貌，而且沉稳，从不会做出这么失态的举动。 她很快收起讶异的情绪，口齿清晰道：「三点半左右温乐云进会议室送东西，我请他转告陈昊先生来找您。他没有预约，我们不认识，不便擅自放上来。」 卢默青忙问：「他人呢？走了？」 「他说今天没事，在广场喷泉那等您，我六点的时候请楼下保安确认过，他还在，不过现在……卢律师？！」 卢默青已经转身快步朝电梯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小跑起来。 linda看着只比自己大两岁、但一向比自己亲爹还老稳持重的卢律师这不值钱……咳，这慌急的样子，十分震撼。 第4页 咋说呢，不像那位陈昊先生有事求卢律师帮忙，倒像是卢律师有天大的忙求他帮。 卢默青先是按电梯，可等了大概十来秒，还没有来。 他瞥一眼迟迟不动的几块电梯楼层显示器，转身拧开了安全通道的门，顺着楼梯朝一楼狂奔。 曾经卢默青吐槽一些动作商业片里花里胡哨的下楼梯架势，比如趴在扶栏上熘下去，或从扶梯中间的空隙跑跳，都很无语。 这一刻他只恨自己没那个能耐。 卢默青有健身的习惯，可一口气从三十多楼跑到一楼，还是有些气喘吁吁，也出了些汗。 他顾不上这些，继续朝外跑。 虽然已经是这个时间，楼里还有很多人在，一路遇到了，纷纷向他投来疑惑或不悦的目光。 可卢默青管不了那些，什么礼节体面，他只怕陈昊已经离开了。 这么多年，陈昊终于肯现身来找自己了…… 比起喜悦，卢默青更怕陈昊是遇到了什么严峻的事态，以至于都肯纡尊降贵。 …… 「哦……我以为你走了……」陈昊小声道。 卢默青立刻反问：「你来找我，我为什么会不告诉你就走，我很没有礼貌吗？」 卢默青的语气平淡，但陈昊感觉出了他的不悦，越发紧张侷促：「没……不是……」 见陈昊这模样，卢默青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努力放缓语气，问：「找我什么事？」 陈昊欲言又止，看了看旁边经过的人，来来往往，好像都挺好奇两个大男人在这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他脸一热，低头扯开卢默青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张了张嘴要说事儿，却又迟疑。 卢默青静静地等了他大概半分钟。在这半分钟里，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无数次。 面黄肌瘦，目光闪烁，还穿成这样来见自己，可想而知，这些年一定过得很差。 终于，卢默青先打破沉寂，暗示道：「这个时间，我通常应该去吃饭了。」 「啊？哦……」陈昊急忙说，「那不耽误你吃饭了。」 说完转身就要跑路，可一步都没跑出去就又被卢默青一把抓住。 卢默青用力地咬了咬后槽牙：「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我吃饭的时候说。」 陈昊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讪讪地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卢默青问。 「啊？我也吃？」陈昊问。 卢默青忍了忍，说：「我不是动物园的猴子，难道让你参观我吃饭？」 「没、没，不是这个意思。」陈昊尴尬地说，「我都行，你喜欢吃的就好。还有……没、没有了，没事。」 想问可不可以尽量吃五百块以下的，想想还是没说，不然也太那个什么了。 卢默青环顾了一圈四周，收回目光问陈昊：「湘菜可以吗？」 陈昊原本要说可以，话到嘴边，犹豫了下，问：「你不是不喜欢吃辣吗？」 他记得高中的时候卢默青几乎不吃辣菜。不过也可能现在变了。 卢默青反问：「你不是喜欢吃吗？」 陈昊干笑：「我请你，当然是吃你喜欢吃的，你别管我，我都能吃。」 卢默青陷入沉默。 不是没话说，而是要说的话很难宣之于口，只能放任汹涌的情绪一个劲儿撞击自己的胸口。它试图冲出来让陈昊知道。可是，不能让陈昊听到。 他想问：什么都能吃？我你吃不吃？ 这太猥琐了。疯了才问。 他还想说：是啊你什么都能吃，所以秦牧野你都吃！ 根本不想主动提这个垃圾。 卢默青想来想去，把自己给想生气了，却还得忍着，怕把好不容易主动上门的陈昊给吓跑。 殊不知，他阴沉的脸色已经把陈昊给吓着了，真就想原地跑了，可胳膊还被拽着…… 「卢默青，你松手。」陈昊低声说，「都看着呢。」 卢默青不怕被看，可还是松开了手，然后说：「跟我来。」 陈昊跟在卢默青的身后，和他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偷偷地抬头看，只觉得卢默青连背影、连后脑勺都透着愤怒，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包裹着卢默青高大的身躯。 陈昊已经觉得这钱是借不成了…… 到了停车场，卢默青打开一辆宝马的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陈昊扭扭捏捏打开了后车门坐上来。 「……」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昊平时连计程车都捨不得打，别说这辆看起来就很贵、又很干净的名牌车了。这会儿他生怕自己把哪儿碰坏了、碰脏了，可又好奇得很，小心翼翼地小动作偷偷到处观察。 卢默青忍了半分钟，愣是没开车，压着嗓子问：「我是你司机？」 陈昊回过神来，看着他那疑似火焰蹿得更勐了的后脑勺，讪讪地说：「不是说一般坐副驾驶座不好吗？有点暧昧……」 被拒绝暧昧的卢默青顿时恼羞成怒：「少上点网！看乱七八糟的东西会把脑子看坏！」 陈昊悻悻然地咬了咬下唇，但没动。 卢默青又忍了半分钟，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命令：「坐前面来！我不是你的司机！」 陈昊这才终于从后座移动尊驾到了副驾座，车门一关，卢默青马上开车。 第5页 卢默青现在很烦躁。陈昊真是比什么领导都难请动！谱比谁都大！ 但他继续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昊不敢问卢默青：广场旁边就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商场和数不清的店面，都看到好几个湘菜gg牌了，怎么还要开车去别处吃？话说回来，这都开十分钟了，大晚上的吃个饭，需要这么讲究吗？ 算了，有求于人就是低人一头，爱去哪吃去哪吃，惟愿价格不要太贵。 卢默青开着车在路上兜了两圈，大概半个多钟头，陈昊愣是一声不吭。 卢默青从起初的愤怒到气过头，反而不气了。 秦牧野在牢里蹲着，而自己在车里载着主动送上门的陈昊，怎么想也是自己赢了，物理距离上离陈昊更近。 卢默青得到这一番的自我安慰，心情平静下来，把车开回了公司楼下的停车场。 陈昊：「……」 不敢问，根本不敢问。 陈昊跟着卢默青下车，被他带去了广场最繁华的那座商场里。 一进去，陈昊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香水味，很自然，不刺鼻，有股奢华高雅的感觉，他很喜欢。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陈昊很嚮往在这种档次的商场里当保洁，每天闻闻香味都舒服，而且工资也比一般保洁高。 他勇敢地投过简歷，可没得到过回復。 也许是因为，招聘启事上写着要求最低学歷大专，而自己最高学歷高中吧…… 搞不好人事还会吐槽：学歷低就是不行，招聘启事都看不懂。 可是陈昊自认除了学歷，其他都符合，而且扫厕所和大专学歷究竟有什么必要的联繫呢？难道要上过大专才能懂得如何正确操作各种清洁工具吗？他不明白。 这个世界上他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 卢默青带着陈昊来到了顶楼的私房菜餐厅。 好像整层都是同一家店，装潢是仿旧时的农家院，并没有哪里写着这是湘菜馆。 卢默青常来这里，门口的迎宾员见到他，立刻就笑着上前来，熟人似的叫了声卢律师，然后对穿着穷酸的陈昊笑了笑，也打了个招唿。 「两位。」卢默青说。 迎宾员领他俩去了一间不算大的包间，身后跟进来服务员，为他们送茶水和点餐。 卢默青没有看菜单，直接说了几道湘菜的菜名，服务员一一记下就出去了。 包间里陷入安静。 过了一分钟左右，陈昊忍不住开口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想跟你借钱。」 卢默青一直用冷淡的眼神看着他，此刻便回道：「我为什么要借给你？你不是再也不想看见我，再也不要跟我有联繫吗？」 陈昊低下头，好一会儿才说：「没事，我也只是问一下，不借也没事。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一会儿这顿饭我结帐，是因为我才来吃的，也算是赔罪。」 卢默青恨得牙痒痒，真想咬他一口，只能拼命地忍。 屋内气氛沉闷了一会儿，卢默青暗自忍耐完，声音尚算平稳地再度响起：「借多少？」 陈昊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眼，飞快地又低下头，说：「想先借二十万……后面可能还要借……不过先有二十万已经很好了，你愿意借多少我都很感谢，都可以。」 「什么事要这么多钱？」卢默青问。 陈昊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支吾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说自己有急用，以后一定会还。 「你不说原因，我不会借。」卢默青说。 陈昊只好低声含煳道：「认识的人生病了，等着钱急救。」 卢默青冷笑：「你可能不懂法，坐牢的人，就算是杀人犯，他生病也是由所在监狱负责承担一切开销，不用你来借钱。」 陈昊霍然抬头看他！ 今晚一直畏畏缩缩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锐利，窝囊的表情也染上了一些愤怒，就连有点佝偻的肩膀都绷直了。 卢默青怔了怔，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眼神，正要去拿桌面上的水杯佯装喝两口，可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怕？ 便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勇敢看回陈昊的眼睛，与他对视。 僵持一阵，陈昊先移开了视线，肩膀却依旧绷着，低声说：「不是他。」 卢默青问：「那是谁？」 陈昊又沉默了一阵才低低地说：「他妈妈。」 卢默青知道，但凡陈昊还从口袋里抠得出一点钱，但凡没到迫不得已，都不会来找自己开这个口。 重病足以拖垮一个小康家庭，何况是陈昊。 所以说，为什么陈昊要管秦牧野的妈妈？！ 为什么管秦牧野母子而不是继续管卢默青？！ 卢默青越想越酸，浑身的血都往脑袋里涌，口不择言道：「陈昊，你不分是非，要跟杀人犯一家搅和在一起，我跟你不一样！」 陈昊没有反驳他，沉默了几秒，站起身就往外走。 「陈昊！」 卢默青几乎是同时起身并且叫出声，绕过桌子又去拽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你不是要借钱吗？」卢默青只能拿这个鱼饵钓他。 可陈昊并不上钩，低着头没看他，说：「你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我……」 陈昊不等他说完，说：「我去买单，你自己吃吧。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第6页 说完就往外沖，卢默青想拉没拉住，心下一阵懊恼。 第03章 第 3 章 陈昊漫无目的在街上走了一阵，忽然想起明早有班，一看时间，赶紧回去睡觉。 睡眠对他而言很奢侈，甚至说得上是高消费娱乐项目，因为睡觉的时候不能挣钱。 可不是每个人睡觉都不能挣钱。 陈昊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地下的住处，隔着门板听到里面吱呀吱呀，沉重的身体顿时越发沉重，无望的人生越发无望。 犹豫了一阵，还是打开了门。 捨不得钱去开宾馆住一晚，如果深夜里一直在大街上晃荡，也许会被当成可疑人员盘查。 睡在走廊上万一遇到更晚回来的人，可能会被揍一顿。理由是吓到人家了。 问就是发生过这种事。 陈昊不但遭了顿打，还挨了房东一顿说。 地下室没有彻底地下，冒出地面一点点，开了一个小孩子都难以爬过去的窗户，是房间唯一的自然光来源。 外面开着路灯，比不开灯的屋里亮。其实比开了灯的屋里也亮。 陈昊开门进来，光穿过小窗户，落在了他的脸上。 陈昊瞥了眼墙边剧烈震动的床。 这床不知道是房东从哪里淘的，都生锈了，只是坐上去一下也会发出不堪重负、随时散架的响声。可硬是没散架。 有时候陈昊觉得自己就是这架摺叠床。 就很像啊，都是怎么看都随时会散架、却就是没散架。而且这个床还要承受室友三不五时的剧烈运动，自己也三不五时要被迫旁听。 陈昊的视线渐渐聚焦，看着被光线照透的空气里纷纷飞扬的细小物，像灰尘，或者劣质布料上的纤维毛毛。大概是从那剧烈晃动的蚊帐上抖落下来的。 他移开目光，镇定地走到自己的床边，脱了鞋躺下，拉毯子盖住肚子，闭眼睡觉。 实在是太累了。 今天请了半天假，体力活儿比平时干得少，可精神上的疲累还不如去犁二十四个小时的地。 很快，嘈杂的声音越来越不真实，好像只是错觉。 入睡前的一秒，他还在迷迷煳煳地劝自己不要再想搬家的事儿。 地方破点不要紧，主要是这室友真的闹心。 陈昊不是第一次想搬家。 可这边靠近繁华地界，好找工作，时薪都比别处高几块。 他几份工作都是在这附近，走路可达，既省时间，又省金钱，而时间就是金钱，也就是说省下了两份钱，而省到就是赚到，也就是说莫名其妙就多赚了两份钱…… 陈昊有个同事是爽朗大哥，住在燕郊，知道他睡走廊挨打后邀请他搬去合租，说原本的室友要回老家结婚，次卧空出来，房租和陈昊现在租的一个价。 大哥给他看照片，不新不旧的千禧年小区，两室一厅，宽敞明亮。 可是陈昊仔细计算过，住那里的话，夜班和早班势必得砍掉一个，加上交通费……一个月至少少存三千五。 就拒绝了。 陈昊想着想着睡熟了，就能什么都不想了。 可这样美好的情况没能维持多久，陈昊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扒拉自己…… 他第一反应是老鼠爬身上了，瞬间惊醒，抬手使劲儿拍过去，啪的一声，感觉不像老鼠…… 陈昊腾的坐起身，看到辣眼睛的光膀子光头男捂着脸瞪着自己。 陈昊刚要开口，光头男已经恼羞成怒地一拳揍了过来，好在陈昊躲得快，拳头险险擦着耳朵过去。 「我操你妈你有病啊！」折腾了一天，陈昊终于窝囊不下去了，骂道，「你偷摸我我还没说什么，我他妈的以为是老鼠！又不是故意打你！而且你他妈的真是一点也不心虚啊？！趁我睡着了偷摸我还敢还手！讲不讲道理啊你？！」 光头男要是个讲道理的，刚刚也就不会还手了。 此刻他听陈昊居然还胆敢骂自己，越发恼羞成怒，一把扯住陈昊头髮，将他从床上拖到了地上。 这个光头男，陈昊认识，是房东的老攻，吃房东的软饭，还敢在房东的眼皮子底下偷吃，靠的就是这一米八多的满身腱子肉和蛮力。 陈昊也恼起来，抬手就去抠这光头男的眼睛。 光头男虽然躲了下没被抠伤，可还是挨蹭到了，吃痛一声，越发火大，呸地骂了句脏话，把陈昊摁在地上打。 陈昊好歹也是整天干体力活儿的，光是在奶茶店里暴打柠檬也练出了一点臂力肌肉，这会儿没算太孬，一阵死命挣扎后，竟也真推开了光头男，甚至反身坐到对方的身上。 陈昊正要把刚挨的打还回去，突然被人从身后架住了双手往后拖。 刚刚陈昊单方面挨打时事不关己在一边看着的室友，仿佛是这一刻才发现有人打架似的，一边架住陈昊，一边捏着嗓子道：「哎呀呀，别打了~不要打架~打架干什么呀~陈昊你冷静一下~」 就在这时候，光头男急速起身，揪住陈昊的衣领子继续揍他。 室友这可不管，依旧架着陈昊劝陈昊。 表面看起来是在劝架，实则是帮忙挟制住一方，让另一方能顺利动手，这就是俗称的拉偏架。 陈昊挣扎间踹了好几脚床，还把墙边放锅碗瓢盆的架子踹倒了，东西哐啷掉了一地。 第7页 闹出的响动把邻居惊醒，气势沖冲过来踹门：「大半夜的闹你妈啊闹？！家里死了人啊？！不睡觉啊？！」 其他屋里的人也被惊醒了，一时间骂声四起。 原本就不牢靠的门锁被人踹开的时候，住在楼上的房东匆匆赶来。 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年纪大了，有点钱但不多，外貌条件很一般，难得找到个年轻力壮的1。哪怕这1吃自己软饭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吃自己的租客，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傻。 今晚老攻趁自己睡着了又熘出去风流，他早就醒来发现，恨得牙痒痒，却只能继续忍。 可陈昊却把事情闹大，害他不得不出面丢人现眼！ 如果陈昊不把破烂发臭的被褥掀开，谁也不会发现里面的虱子。那么为什么不能说这就是陈昊的错呢？就能！ 房东紧皱着眉头抱怨把自己门踹坏了，犹豫着走到门口，先看到了自己的老攻。 只见老攻脸黑黑地瞪向自己，房东急忙移开了目光，第二个看向那个「小三」，陈昊的室友。 可小三一点也不怕，吊起眼角挑衅地与他对视。 这个表子认识一堆混混，房东也不敢得罪，只能将满腔怒火洒向无依无靠的陈昊：「陈昊！又是你！每次都是你闹事！」 去年年底那阵，陈昊连轴加班下班晚，银行已经关门了，发的五千块钱现金工资没存上，只能带回来暂且藏在枕头里。因为没睡几个小时就到了第二天出门上班的时间，陈昊头晕晕的不记事儿，忘带了，回来就发现没了。 门锁没有撬开的痕迹，陈昊怀疑是室友或者室友的入幕之宾偷的，也怀疑有备用钥匙的房东，可谁都不承认。 见状，陈昊就要报警。 可这里是违法改造的群租房，租住的人三教九流，一个个身上都是事儿，随便查一件出来都比这五千块钱大。 到时候，少不了房东也要受到一定的株连。 房东自然就不肯，说陈昊如果敢报警，就把陈昊赶出去，不让他租了。 陈昊权衡利弊，最后只能吞了这口哑巴亏，办了张银行卡代替存摺，就算下班晚了也方便找到自动存款机把钱赶紧存进去。 从此他牢记着钱要及时存好，身上现金不超过两百，洗澡的时候都把银行卡带进浴室。 …… 房东见陈昊没还嘴，越发来劲，誓要将自己在亲亲老攻和小三那里受到的王八气都在陈昊身上发泄出来。 「一天到晚勾引男人闹出事来，骚不骚！」房东冲着陈昊骂了这么一句，没敢骂第二句，怕老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指桑骂槐，自己也得挨打。 可小三反应过来了，目光凉凉地看他。 他马上转移话题，怒斥道：「吵得大家都睡不好！陈昊你再闹就给我滚出去！别住了！早就不想租给你了，看你可怜才让你接着住！」 这话说得极为虚假。他才不捨得陈昊退租。 陈昊交房租最准时，而且平时独来独往，早出晚归，除了上次掉了钱要报警，其实事儿是最少的，都是别人找陈昊事儿。 房东心里清楚，就今晚这阵势，极有可能是自己那不争气的老攻挑起的头儿。 他早就发现老攻对陈昊有点儿意思了，经常视线在陈昊的脸和屁股上打转。 可房东管不住老攻，只能拿老实的陈昊出气。 也怪陈昊自己长得骚，都瘦骨伶仃了，屁股却还翘翘的挺有肉，房东看着都有点嫉妒。 一群人看着，房东越发抖擞了起来，极有气魄地走进屋里，拎起陈昊的被褥枕头就往门外扔。 看热闹的都笑起来，也不恼了，嘻嘻地三两聊着这事儿。 房东受了鼓舞更起劲，从陈昊的床底拖出行李袋往门口扔，转身看看，把枕头边的手机充电器也扔了出去。 陈昊拦他，他就得意地大声道：「我的房子，我说让你滚，你就得滚！现在就滚！」 陈昊死死咬住后槽牙，握紧了拳头，却终究没有砸到这人脸上。 还想住在这里……接下来三个月的房租自己前天才交，以房东的尿性，一定不会退还的。搬进来时的押金也肯定不还。 他一声不吭地弯腰捡东西，服软的话在喉咙眼儿里打转，像扎满了钉子的东西，实在是难以从喉管出来。 可是，不得不说…… 陈昊的眼前渐渐模煳，他急忙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狠狠咽口唾沫，朝地上的充电器伸出手去。 却有一只手比他先一步捡起了充电器。这只手很好看。 陈昊抬头，一怔。 竟然是卢默青。 卢默青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陈昊眨了下眼睛，原本以为已经憋回去了的眼泪，嗖地顺着眼眶滑落了出来。 他没料到卢默青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慌乱地用手背抹去眼泪。 其他人疑惑或好奇地打量着卢默青。 这个男人是谁？ 无论是鹤立鸡群的外貌气质，还是看着就贵和一本正经的西装穿着，都透着一股不属于底层的精英感。 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还帮陈昊捡东西？和陈昊认识？ 在这片突然的安静中，陈昊低垂着头就要接过卢默青手中的充电器，却被对方顺势抓住了手腕。 第8页 卢默青稍稍一用力，自己起身的同时将陈昊也拉站起来，然后揽住陈昊的肩膀。 现在的姿势极为亲近，陈昊的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反抗，卢默青已经先开了口。 他的语气里是无奈的责怪：「闹够了没？爸妈只是气你逃课去网吧，骂你两句，你倒是气性大，离家出走犟到现在，宁愿吃这苦也不肯回去。」 陈昊：「……」 这说的是中文吗？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暗道：原来这是陈昊的兄弟啊！还真是……长得一点也不像。 没想到，陈昊居然是个富二代？！这可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陈昊在窃窃私语里回过神，看了眼镇定自若的卢默青，心中不由感慨：不愧是大律师啊，张口就来，不知道平时打官司是不是也这样…… 腹诽归腹诽，陈昊知道这是给自己撑场面铺台阶，不会不识好歹地当场拆台。 只不过，被卢默青这么一搅和——主要是，卢默青在这里，陈昊原本想向房东服软的心就歇了。 为生活所迫陈昊可以不要脸面，但他不想在卢默青面前那么没脸没皮。 这是很无聊的、一毛钱也不值得的可笑的自尊，可是陈昊现在在卢默青的面前也只有这么一点零碎了。 陈昊挣开卢默青的手，继续捡自己被扔到地上的铺盖。 卢默青皱眉朝他说：「重要的东西拿上，其他不要了，家里都有比这好的。」 陈昊没有理他，继续整理自己的家当，连薄薄的破被子都打包了，加上牙刷杯子衣服，没多少东西，一个行李袋外加一个水桶就是全部。 陈昊一手提着行李袋，一手提着水桶，走到房东面前，怀抱最后一丝希望说：「我前天才交给你一个季度的房租……」 房东打断他的话：「如果你要提前退租，房租不退！我要去再找租客，你知道多麻烦吗？而且是你惹了这么大事儿然后说要走，我没让你赔钱就不错了！」 果然…… 陈昊不甘心，可这种地方的人就是滚刀肉，就算自己和他吵，也是没用的。 只能当是餵了狗了。可但凡是真餵给了小狗，也没这么心痛啊。 正在陈昊烦恼的时候，卢默青掏出名片夹，摸出一张递到房东眼前：「我是律师，一般不接这么小的官司，但如果是昊昊被欺负，我不介意为他接。」 房东看清名片上的内容，脸色越发难看，讪讪地就要抬手去接，卢默青收了回去，说：「不好意思，我不发名片给非客户群体。」 房东：「……」 「所以你是现在退钱，还是我明天发律师函给你？」卢默青问。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房东恼羞道：「他、他突然退租，我们合同上写了……」 卢默青打断他的话：「我没有兴趣在这里和你争论这份合同是否合法、有无效用，如果你有兴趣，法庭上见。」 房东犹豫了下，正要垂死挣扎，卢默青说：「劝你还是不要闹到那一步，否则最后你不但要归还这些钱给陈昊，还要赔上律师费和很多时间。也许你的时间并不值钱，可除此之外，我一定会『顺便』找到别的错处让你赔上更多，这是我的强项。」 房东彻底哑了火，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光头男到底还是要给自己的金主充充场面，也想在其他人的面前展露自己的阳刚之气，便上前来亮出腱子肉，捏着拳头挥了挥，发横道：「你什么意思？想打架是不是！」 不退钱陈昊能忍，要打卢默青这忍不了，陈昊顿时捏起拳头挡到卢默青前面，但马上就被卢默青拉开了。 卢默青嫌恶地看着这光头男：「再提醒你们一次，我是律师。」 光头男扭头狠狠地呸了一口：「律师怎么了？律师了不起啊？！」 卢默青正要开口，房东抢白道：「行了行了！我自认倒霉行吧？都别说了！」 房东自知理亏，自己这非法群租房根本禁不起上法庭…… 对方是律师，还这么咄咄逼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房东一边掏手机一边抱怨：「晦气……走了也好！一天到晚给我惹事儿……陈昊你有个好哥哥！查下手机！转给你了！」 陈昊没料到这笔钱还真能要回来，急忙看手机，真还给自己了…… 「还有押金。」陈昊说。 房东怒道：「你别得寸进尺啊！」 反正已经这样，索性做到底。陈昊扭头看卢默青，特别狐假虎威地说：「哥，你看他，不想还我押金。」 不知道卢默青是不是被噁心到了，足足三四秒没接话。 陈昊的心提了起来，怕卢默青扭头就走，懒得管这事儿了。 好在，第五秒的时候，卢默青清了下嗓子，看向房东，问：「没听见？」 第04章 第 4 章 房东咬着牙说：「你们讲点道理！是你们提前退租毁约，就应该扣一个月房租，都是这样的！而且房子陈昊住这么久了，有损伤要从押金里扣，我都没跟你们算这些！」 「到底是谁不讲道理啊？」仗着有大律师撑腰，陈昊腰杆都直了起来，「是你男朋友趁我睡着流氓我，我反抗他还打我，你一来就骂我，还扔我东西，我才住不下去要搬走，怎么能算是我毁约？」 陈昊话一出口，房东还没回应，卢默青先拧紧了眉头问：「谁流氓你？！」 第9页 说完，不等陈昊回答，卢默青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光头男的身上。 光头男被死亡视线瞪到，心里一慌，尴尬地嘟囔：「谁流氓他啊，也不照照镜子……」 陈昊的室友帮着姘头说话：「陈昊瞎说呢，谁看得上他啊，瞎了眼也看不上他……」 阴森森的视线转移到这人脸上，他逐渐说不下去，讪讪地闭嘴。 死小三吃瘪，房东有点爽，而且也怕这律师，就啧了一声，一副大气的模样说：「算了算了！退退退！押金也退了！懒得跟你们两兄弟纠缠。为了点钱，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退了买个清静！退了！行了吧？可以走了吧？大家都还要休息！」 陈昊急忙查看手机并点接受转帐，抬头看卢默青的样子像是不肯走，还要吵，忙拉了他一把，低声说：「算了算了。」 「怎么能算了？」卢默青生气地道，「他猥亵你，还打你！」 陈昊道：「就当被狗咬了下，算了，都是男人，也没什么，而且我也还手打回去了。」 陈昊倒是大度，卢默青却越发恼火。 只是，卢默青转念一想，陈昊是男人，被另一个男人非礼，这事儿报警了估计也是不了了之。 再者说，陈昊还手了，一般算互殴。陈昊的室友和房东还都向着那个光头说话，陈昊讨不着好。 卢默青很快冷静下来，说：「那就算了。走吧。」 说着，他接过陈昊手里的行李袋和塑料水桶。 陈昊犹豫了下，但当着大家的面还得继续维持兄弟人设，就由着卢默青，顺从地跟着卢默青穿过长长的昏暗的走廊，迎着各异的神色走上楼梯，从地下到了地面。 上楼梯的时候，陈昊一直看着卢默青的手，担心这种坐办公室的读书人提不起这么多东西，他随时准备接住。可卢默青提得很稳。 卢默青的车就停在房子面前的马路边上，他打开车后箱把行李放进去，然后给陈昊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这才绕去驾驶座上车。 陈昊只好坐到副驾座上。 「东西都拿了吗？我是说重要的东西，比如身份证件这些。其他的家里都有。」 还演呢？哪来家。 陈昊低着头说：「今晚谢谢你了……东西都拿了。你到前面随便什么地方放我下去就好。」 卢默青沉默了。 陈昊等了一阵，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发现卢默青两眼发直地瞪着自己。 「……」有点瘆人。 陈昊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又过了一阵，卢默青突然凑过来，陈昊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挡住他。 卢默青被他用手推着保持距离，眉心一跳，恼羞成怒：「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在这里霸王硬上弓？」 「你在说什么啊……」陈昊不自在地说，「突然凑过来，还乱说什么……我都还没问你想干什么……」 「给你系安全带！」卢默青说。 「哦……就、你随便开几十米，拐个路口放我下去就好。大半夜的，这么点距离，也不用系安全带吧。」陈昊说。 其实他不是反对系安全带，纯属没话找话说。实在是不知道能回什么别的。 卢默青却坚持：「系安全带。」 陈昊寻思着可能这就是律师吧，谨慎。于是他就说：「好吧好吧，我系，我自己系，你先坐回去……」 过了两秒卢默青的天线才接收到信息似的，悻悻然坐了回去，自己给自己繫着安全带，眼睛却一直盯着陈昊。 陈昊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手都有点抖，勉强繫上了安全带。 卢默青收回目光，开车。 车往前拐过路口，陈昊的手扶上安全带，准备等他停车就解开这玩意儿跑路，却不料车子一直开一直开，开过十分钟了还在开。 第十五分钟的时候，陈昊忍不住开口说：「就在这里放我下去就好了。」 卢默青却继续开车，一边说：「这么晚了，你打算睡马路？」 「实在不行，找个宾馆开间房吧。」陈昊说。 「你不是正缺钱吗？都肯找我借了。」卢默青说。 陈昊垂眸道：「住一晚宾馆的钱还是有的，而且刚刚房东把押金和三个月的房租都还给我了。」 所以就翅膀硬得能自己去找宾馆住了！卢默青咬着牙恨道。钱真不是好东西！ 「你停车啊。」陈昊又催促道。 卢默青又过了几分钟才将车停到路边，却没开车门，而是转头看向陈昊，说：「我可以借钱给你，多少都可以。」 陈昊一怔，眨了眨眼睛，随即说：「不用勉强。」 卢默青不理陈昊的拒绝，自说自话：「我想秦牧野他妈的病肯定很棘手，需要投入很多，否则你也不会肯来找我。这种情况下，就算我借钱给你，你请不到权威专家给她治疗，也不过是砸钱到水里听响。我恰好有医疗方面的关系，可以帮忙。」 陈昊犹豫了下，说：「不用你管。」 「你来找我借钱，不就是希望我管？现在又说不让我管？」卢默青来气了，「陈昊，你怎么永远都是自说自话、想怎么就怎么、不把我当个人看？」 陈昊人都傻了，瞪着他，不可思议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不把你当个人看？到底谁不把谁当个人看？」陈昊问。 第10页 卢默青特别占理地说：「那个时候你非要追我，后来却又让我离你远点。现在你来找我借钱，我愿意借给你，你却说不要我管！陈昊，你是不是在玩我？我好玩吗？」 陈昊被他震惊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们当律师的都这么能颠倒黑白吗？」 「我怎么颠倒黑白了？难道不是吗？」卢默青问。 「当然不是啊！我是追过你，你拒绝我了啊！是你让我离你远点的！」陈昊说，「我今天是找你借钱了，可你不也是拒绝了吗？！」 「我没拒绝，我只是多说了两句话，你就又跑了！」卢默青说。 陈昊质问：「你当时那态度，谁不会跑啊？」 卢默青深唿吸，语气缓和许多，说：「我当时的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昊昊，我们不吵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从头开始。就当你现在开口跟我说借钱，而我告诉你：可以。」 陈昊却被那两个字给惊到灵魂出窍，瞪着眼许久没回过神来。 「昊昊？」卢默青又来说这两个字。 陈昊整个人都麻了。 好不容易灵魂归位，陈昊舔了舔嘴唇，嗓子发痒地说：「你……你开门，我要下车……不用你借，我会自己再想办法。」 卢默青问：「你能有什么办法？而且我说了，她的病需要权威才有把握。」 陈昊急眼了，说：「不是只有你有钱，也不是只有你认识权威，你不要太自信了。开门！卢默青。」 见他这态度分明，卢默青也急眼了，冷下嗓子说：「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我完全有能力阻碍你，你的人脉绝对没有我的广。」 陈昊怔了怔，旋即怒从心头起，狠狠揪住他的衣领一扯：「姓卢的你想怎么样！」 姓卢的直视着他，说：「我想你接受我的钱。」 陈昊瞠目结舌：「神经病啊你！逼着别人跟自己借钱，我还是头一回见！」 卢默青只问：「那你接不接受？」 陈昊还能怎样呢？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说：「接受！」 可下一秒，卢默青就打蛇随棍上地说：「我有条件。」 陈昊与他对视数秒，忽的冷笑了一声，松开他，靠回椅背上，脸朝着车前，视线透过挡风玻璃落到外头，反覆地唿吸了几口浊气后，问：「有烟吗？」 「我私下不抽，应酬才接别人的烟。」卢默青说。 其实陈昊也不怎么抽，也是别人给才抽抽。 但陈昊单纯就是捨不得花钱买烟，他寻思着卢默青肯定不是这理由，肯定比自己高大上一点，比如吸菸对身体有害，还污染空气和花花草草。 陈昊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带着点儿沙哑，问：「你想怎么样？睡我？包养我？」 当年自己超想追到卢默青的时候，卢默青嫌自己跟嫌狗屎似的，等自己心死，卢默青却馋上自己了，有点，但笑不出来。 陈昊心想，无非也就是这样的要求。都是成年人了，卢默青看自己的眼神很明显。 他预备答应。 卢默青要发疯，那就一起疯一场吧，至少还能救到秦牧野的妈妈。 陈昊觉得疲惫无比，原本直起的腰杆又弯了下去。 他等待着卢默青对于两个人即将乱套的疯癫未来的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没有多久，卢默青开口了。 「我的条件是，你和我结婚。」卢默青说。 第05章 第 5 章 陈昊一愣，把这句中文在心里反覆过了好几遍，确定没理解错，转头对上卢默青认真的神色，他也露出认真的脸色，问：「你耍我呢吧？卢默青。」 卢默青平静道：「我不喜欢开无聊的笑话。我是认真的。」 「你……」 卢默青打断陈昊的话，说：「我需要一段婚姻，稳定的家庭状况有助于更好地塑造我在职场上的个人形象。而且，现在很多人给我介绍相亲，每次拒绝都很烦，而且得罪人。」 「可是……」 卢默青再度打断他的话：「譬如今天，原本我的秘书要告诉我你来找我，有一个实习生从中作乱，导致我很晚才知道。我很讨厌这个人，但碍于人情，不方便直说。」 陈昊沉默一阵，将信将疑地提出质问：「我是男的，和我……那什么，也不会有利于你塑造职场形象吧。」 卢默青说：「现在对这方面并不看重。」 「怎么可能不看重！」陈昊清醒地说，「而且也不能结、结……那个什么啊……」 「可以去国外结，还可以在国内做意向监护，其实和普通男女婚姻中能得到的权利大同小异。」卢默青说。 陈昊还是很怀疑：「可是，你的客户知道你的结婚对象是男人，不会歧视你吗？！」 「我现在主要负责海外对接，处理欧美跨国企业的法律业务，」卢默青镇定自若地说，「所以我的结婚对象是男人不会有任何负面影响，反而体现事务所与国际接轨，尊重多元化与性少数团体，更有利开拓与维护海外市场。」 陈昊沉默了。确切说，有点无语。 感觉卢默青就是个大忽悠吧，可是又好像确实有道理的样子。 陈昊把握不准。这不是自己一个只有高中毕业证的半文盲能精确辨别的事儿。 ……可是听起来真的有点玄乎啊喂！ 第11页 过了会儿，陈昊吐口气，换个角度出发：「你不是说同性恋都是变态吗？你现在是彻底变态了是吗……」 这回轮到卢默青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卢默青答非所问：「我可以给秦牧野他母亲我所能提供的最好医疗环境。」 陈昊：「……」 卢律师找到自己擅长的赛道，不动声色观察着陈昊动摇、迟疑的模样，进一步加码谈判：「他还有三年出来，三年后我可以和你离婚。」 陈昊又是一怔一惊。 「并且还给你一套房子和两百万，你可以和他拿着这笔钱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卢默青咬着牙抛出这些诱饵。 陈昊：「……」 卢默青继续加大劝诱力度：「你这些年赚的钱，应该已经因为他妈的病用完了，不然也不会来找我。难道你想他三年后出来，钱没有，房没有，妈也没有了？」 陈昊：「……」 陈昊不得不承认，律师就是律师，自己被这些话切中了要害，每一句都直戳心窝子。 而且，对方还是卢默青……可是，正因为对方是卢默青…… 陈昊垂下沉重的脑袋，良久没有给出答案。 可是，这看在谈判场上无往而不利的卢默青眼里，已经是给出了答案，还是自己要的答案。 然而卢默青倒也不太高兴得起来。 毕竟，陈昊越是为自己开出的那些条件而动心，只不过越是彰显出陈昊对秦牧野的一片赤诚和自己的可笑可怜。 但事到如今，卢默青只想不择手段地先把人圈回自己的怀里，哪怕是画了个饼。 三年…… 卢默青不知道这三年能否改变什么，但自己已经别无选择，机会稍纵即逝。 车里沉寂了一阵，卢默青的声音温柔起来：「很晚了，不急于今天回答，明天也可以。」 陈昊忍不住抬头看突然温柔和耐心起来的卢默青。感觉这人的人设都变了。 对于陈昊质疑的眼神，卢默青视若无睹，继续哄：「先休息吧。我家就在旁边这栋楼里。」 陈昊再度警惕起来，张了张嘴，没说话，想了一阵，道：「还是不……」 卢默青截住他未说完的拒绝，说：「我现在就可以先给你转五万块钱，至少把欠医院的或者需要缴的费用交上。她已经被医院停止治疗了吧。」 陈昊一怔，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卢默青讥讽道：「不到山穷水尽，你怎么捨得来找我？」 「……」 陈昊又低下了自己卑微又死沉的脑袋，半晌，缓慢地点了下头。 他心想，无论是卢默青说的结婚，还是自己说的那些，其实本质上没什么差别吧，只是卢默青习惯了做体面人，律师喜欢把话说得美观一些。 有什么好矫情的呢……既然已经决定好了。 卢默青那么聪明，肯定也已经看出来了吧，所以这么说。 卢默青当即拿起手机让陈昊和自己加了个好友，然后转了五万立刻到帐。 陈昊垂眸看着手机上那串眼熟又陌生的数字，一直没有说话。 卢默青的态度又柔和起来，说：「先别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请假送你去医院交费，再和主治医师细谈一谈情况。」 陈昊过了一会儿才木然地点了点头。 卢默青帮陈昊把之前解开的安全带系回去，陈昊往后缩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如今自己该有的态度，便低着头没再试图躲开。 卢默青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去后车箱拿出陈昊的行李，领着人进电梯，上楼。 卢默青的住所距离他的律师事务所十分钟车程，在一座高级公寓楼里。 客厅宽敞，装修以白灰冷色调为主，打扫得很干净，东西少，但看起来并不寒酸空洞，是陈昊喜欢的高级感。 巨大的落地窗一尘不染，看过去是一览无遗的都市繁华夜景，视野很好。 陈昊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大大的落地窗。 可能是这几年住在地下室，只有那个高高的小窗户，所以对窗户和视野产生了执念。 夜里都这么漂亮，忍不住就幻想起到了白天，阳光从那里照进来，得有多亮堂、多舒服啊。 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陈昊突然惊醒，扭头一看，卢默青还站在身边，一直不作声地凝视着自己对那面落地窗露出贪婪神色。 陈昊脸上一窘，下意识地说了句：「抱歉。」 「不必和我这么客气，」卢默青道，「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你喜欢这里的装修，这很好。我原本还想，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按照你的喜好重新装修。或者再买一套。」 陈昊就连平时馋急了买包薯片咸咸嘴都得考虑好几天，卢默青一张口就是再买一套燕市的房…… 他吶吶道：「不用，就这样挺好。」 卢默青没继续这个话题，弯腰将玄关地上唯一的一双拖鞋拎起来放到陈昊的脚边。 「我平时并不在家待客，没想到今天突然……只有自己穿的一双拖鞋，你先穿着，我明天再买。」 「啊？不……你自己穿吧……」 这句话说得很犹豫，起初是因为客气，说到一半，想起更迫切的现实原因，陈昊越发为难，突破了袜子洞的大拇指在鞋子里侷促地抠了抠地。 陈昊的袜子不是第一次破洞，都会补好继续穿。今天回去地下室睡觉时才发现这个新洞，当时太疲惫了，室友又在搞事情，他没心思补，想着睡醒了再说…… 第12页 谁料后面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 如今要在卢默青面前展示这样的窘迫，陈昊急得额头上都冒汗了，拖拖拉拉地僵着，没脸脱鞋。 卢默青从陈昊的异样中猜到了可能的原因，便自己先脱了鞋，只穿着袜子朝客厅走去。 陈昊松了一口气，暗戳戳看卢默青背对着自己进了一间房，赶紧脱鞋，瞥一眼那尴尬地顶出了袜子的脚趾头，慌慌忙忙地换上拖鞋，从玄关走到客厅边缘，停住脚，又开始不知所措。 好在没多久卢默青就出来了。 原本头髮被髮胶固定，如今扒拉松，两缕髮丝不经意似的垂在额前，比起先前一丝不苟、不近人情的精英风，此刻显出几分随性的风情。 西装外套脱了，白衬衫的袖子整齐挽起，露出线条流畅漂亮的小手臂。 喉咙口往下解开了一颗扣子，随着卢默青弯腰去开茶几小抽屉的动作，露出点儿锁骨来。 如果继续往里看，还能看到些若隐若现的别的，但陈昊马上就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卢默青朝抽屉里看了几秒，什么也没拿就关上了，站直身子看向陈昊：「你先去洗澡吧。」 处在尴尬中的陈昊试图以自嘲来缓解氛围，便道：「是该洗洗，别把你家弄脏了，你家这么干净。」 卢默青欲言又止，示意陈昊跟自己去位于主卧的浴室。 陈昊一看，这浴室跟自己和人合租的那个地下室房间差不多大，甚至还有一盆快比人高的宽叶盆栽，叶片绿得发亮髮油，一点水痕都没有，很漂亮。 「不会长虫子吗？放浴室里，潮湿。」陈昊忍不住好奇地问。 卢默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为他解惑：「不会，浴室有调控湿度装置，湿度超标就会自动启动合适的干燥模式，而且二十四小时开通风，以及每周保洁来两趟打扫。」 「……哦。」早知道不问了。 真有钱啊，感觉每个月的电费都要比地下室的房租贵。 陈昊不自在地在心里这么嘀咕。 卢默青指着整齐叠放的几件衣物，说：「这套是我刚拿的，你洗完穿。」 陈昊看了眼，说：「我带了换洗衣服。」 卢默青淡淡道：「我不想破坏整体装修风格。」 陈昊嘴角隐隐抽搐了下，说：「好吧。」 竟然嫌弃自己的衣服寒酸……行吧，倒也确实是挺寒酸。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卢默青转身走到门口时停了下脚步，背对着陈昊，语气平静地说：「只是因为天气热，洗个澡舒服些，而且希望你能放松一下，不是嫌你脏。」 陈昊回过神来时心已经软软的了，不由得开口：「卢默青……」 卢默青接着往下说：「即便你不洗，我现在也可以和你睡在一起，甚至舔你。」 「……？」 陈昊一怔，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可怕幻觉。 这挺正常的，这几天自己接连受刺激，连着几晚没睡好，精神恍惚，疯了也正常。 总比是卢默青说了那种疯话正常吧！ 第06章 第 6 章 卢默青镇定地离开浴室，还帮陈昊关上门。 陈昊愣愣地盯着门板看了好一会儿，低头脱衣服，赶紧洗澡清醒一下。 刚脱完裤衩子，卢默青在外面敲了两下门，问：「我能进来吗？」 陈昊看向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两秒，卧槽门没锁！ 他火速捡起扔地上的裤衩子挡在胸前，下一秒反应过来这戏码好像错了，忙改为挡下半身。 可还是觉得不对劲，紧张地将裤衩转移到后面。 还是不对……操！应该先去锁门啊！挡来挡去的有个屁用！ 浴室门是磨砂的，卢默青看着一道身影冲到门上，砰的一声不大不小，他微微皱了皱眉。 接着是门被反锁的声音。 眉头皱得更深了。 陈昊压住嗓子粗声粗气地说：「当然不行啊！你想干什么？」 虽说……但洗澡归洗澡！不要在浴室乱搞！ 卢默青反问：「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陈昊心道，你都要舔我了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不对，那是幻觉。 陈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问了一遍：「干什么？」 「告诉你怎么使用浴室。」卢默青说完，想想气不过，忍不住怼了一句，「我如果要进去对你不轨，门又没锁，我还特意敲门给你锁门的时间？」 也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门没锁？」陈昊问，「你不会一直站门口听着吧？！」 卢默青有点恼了：「你无不无聊？我都要跟你结婚了，做什么不能名正言顺地做，需要这么饥渴吗？」 陈昊顿时变哑巴不说话了。 卢默青等了会儿，语气缓和下来，说：「把衣服穿上，开门，我告诉你怎么用浴室。」 陈昊本想反问：你以为我是笨蛋吗？我可是酒店清洁工劳模！ ——话到嘴边，他环顾了一下浴室，把衣服穿回身上，打开了门。 自己打工的酒店可没卢默青家高级，万一弄坏了什么，不赔固然不厚道，赔又赔不起。 卢默青走进来先是打量了陈昊一眼，这眼神的意味不明，陈昊莫名紧张，赶紧移开目光避免对视。 第13页 见状，卢默青也移开了目光，真逐一给陈昊介绍起来。 陈昊看着卢默青让自己用来洗澡的、不说很旧但确实有明显使用痕迹的毛巾，深唿吸一口气：「这毛巾……」 卢默青不要脸地直说了：「家里没有新毛巾，你就用我的。」 「我自己有毛巾！」陈昊说。 卢默青平静地说：「你是有，但走的时候忘记收了。」 「哈？」 陈昊仔细回想，陷入沉默。好像真忘了收了…… 早上出门前他把两条毛巾晒楼顶上去了。时常都得晒晒，不然太潮湿了会发霉。 「你怎么会知道？」陈昊问。 「你走的时候没收拾毛巾。当时是突发事件，你不会提前把毛巾放进旅行袋。」卢默青说。 这就是律师的脑子吗……半晌，陈昊问：「你家这么大这么豪华，说没有新拖鞋新睡衣也就算了，新毛巾也没有一条？」 「我没有囤积生活用品的习惯，需要的时候才买。」卢默青说，「而且你在矫情什么？反正就要结婚了，用同一条毛巾不是很正常吗？」 「你不要把结婚挂在嘴边！而且一点也不正常！」陈昊脸都红了，据理力争，「第一，我还在考虑。第二，就算结……那什么，也不会用同一条吧！」 卢默青不慌不忙地反问：「你结过婚吗？」 「废话，当然没有。」陈昊说。 卢默青继续反问：「那你怎么知道不会？」 陈昊又陷入沉默。 卢默青转身去给他放泡澡水。 陈昊：「不用。我没泡澡的习惯，沖沖就好了。」 「随便你。」卢默青打开柜子拿了一颗浴盐球放到浴缸旁边。 「这是蜡笔小新联名盲盒浴盐球，你把它放进水里泡开，有机会得到一个蜡笔小新摆件。」卢默青介绍道。 「……卢默青，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陈昊问。 卢默青忍不住冷笑：「你不是傻子，我才是。」 陈昊倍感无语，只能说：「介绍完了？可以出去了吗？」 卢默青想了想，说：「家里没有晾晒区，衣服都是洗衣机洗完烘干，你换下来放脏衣篓，一会儿我拿去一起洗。」 「不了吧……」陈昊有点尴尬，「我衣服可能会掉色，别把你衣服给洗毁了。」 「那就直接扔掉不要了，明天去买新的。」卢默青说。 陈昊欲言又止。 自己现在相当于卖身给卢默青，就和卢默青屋里的物品一样。还穿劣质产品的话，就像卢默青刚刚说的那样，会破坏整体装修风格。作为一个花瓶就要有花瓶的自觉。 卢默青转身出去，陈昊跟着他，走到门口仔细把门反锁。 听到身后锁门声响的卢默青：「……」 陈昊沖澡过程中频频看向浴缸和那个能泡出小新的球。 长这么大，刷过的浴缸很多，从来没泡过，而且还有小新…… 陈昊关掉水，正要拿毛巾，犹豫了下，走到浴缸旁拿起浴盐球端详。 是一颗掌心大小的圆球形，五彩斑斓很卡通，很难想像卢默青平时会用这个…… 是什么很可爱的人留在这里的吗？ 也许卢默青不会脚踩两条船，但也许是一夜情、炮友，或者正儿八经交往过的人…… 想这些干什么呢？陈昊问自己。 只要不是脚踩两条船、自己当了第三者，其他的情况又有什么问题呢。 卢默青不再是当年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少年，现在的卢默青骚话张口就来，挺放得开的感觉。 很正常啊，成年男人，年纪不算小了，还有钱、有学歷、有好的工作，有脸、有身材。 就算再忙，也不会有底层体力劳动连轴转的自己忙，那么在空闲的时间找点乐子，多正常啊。 陈昊说不清自己在矫情什么，事实上自己没有矫情的资本。 他突然之间极度不想面对卢默青，至少这一会儿不要。 那就得做点什么拖延时间。 于是他就拆开了浴盐球放进水里，蹲在地上扒着浴缸的边往里看。 小球很快泡开，透明的水晕染出一圈圈的彩色，一个小一些的塑料圆球浮出水面。 陈昊捞出小球左右一拧，开了，一个小东西掉落水里。 他将手探进不再透明的水里，捞了半天没捞到。 陈昊小心翼翼地迈脚踩进去，顺势坐下，没来得及继续摸索，先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舒服的轻嘆。 他一动不动地舒服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用手在水里拨来拨去地玩，突然碰到了一个东西，抓出水面一看，不是小新。 有些失望。 他摆弄着这个小玩意，玩倦了放到浴缸边边上，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专心享受。 渐渐地，困意袭来。 陈昊怕睡着了滑进水里淹死，可又不捨得离开这个满意的地方。 犹豫来犹豫去，身体先不舒服起来，心脏加速，噁心头晕。 这个时候卢默青又来敲门，说：「不要泡太久，容易晕过去。」 陈昊应了一声，勉力撑着自己站起来，小心地扶着墙面跨出浴缸，生怕滑一跤摔死自己。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挺爱自己的，毕竟就算是狗命也是一条命吧。 有点碰瓷小狗了。 第14页 出来后，陈昊胡乱地擦了下身上的水，手脚虚软地套上衣服，坐到马桶盖上缓了会儿。 「没事吧？」卢默青的声音又响起来。 「没事。」陈昊说。缓了这一会儿，好多了。 「没事就出来，吃点东西睡觉。」卢默青说。 还有东西吃？ 卢默青不说还好，这一说，陈昊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今天没吃早饭，就中午的时候就着盗版的辣子鸡酱吃了俩馒头。 现在的馒头贵得要死，还很小。辣子鸡酱里面别说鸡，花生都没吃到一颗，全是辣酱。 噁心劲儿过去后，陈昊慢腾腾地走出了浴室。 卢默青没有守在门口，此刻正坐在餐桌旁看手机。 陈昊走过去一看，桌上的面条里窝着边缘炸得脆脆的荷包蛋，还有火腿和青菜，撒着一层葱花。 他咽了口口水，坐下来看了会儿，说：「你现在还会做饭了啊。看起来就很好吃。」 卢默青放下手机拿起筷子，不冷不热地说：「不自己做就只能饿死，又没有人给我做。」 这话里有话的意味太明显，陈昊却只是装傻，说：「你这么有钱，嫌外面吃不卫生的话，请个做饭的阿姨不就好了吗？」 卢默青不说话了。 陈昊埋头吃了一会儿面条，悄悄地掀起一点点眼皮子偷看对面的卢默青。 卢默青也在吃宵夜，不过刚刚陈昊就注意到了卢默青的那碗分量很小，而卢默青动作优雅地吃了半天，感觉还剩那么多。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吃？」陈昊问。 卢默青过了几秒才回他：「吃你的，别管我。」 「不用特意陪我吃。」陈昊说完，脸一阵阵发热，后悔开这个口，搞得跟自己多牛逼似的，卢默青不想吃还特~意~陪自己吃……噫。 就在陈昊研究地面有没有裂缝可容纳脸皮比城墙厚的自己时，卢默青说：「没事。」 陈昊欲言又止，扯开话题：「那个泡泡澡水的球……挺有意思。」 「你喜欢就好。」 卢默青语气非常平淡与镇定地说着暧昧的话，以至于陈昊都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搞暧昧。 陈昊思来想去，低头吃了两片火腿：「这火腿挺好吃……」 卢默青还是那个语气那句话：「你喜欢就好。」 陈昊：「……」是机器人吗？ 过了两秒，卢默青说：「事务所主任之前去西班牙回来的礼物。你喜欢我就让他再带点。」 「啊？还是西班牙带回来的啊？」陈昊惊讶地说，「我还以为是哪个超市买的呢。西班牙也有火腿吗？」 「嗯。」卢默青说。 「哦……」 陈昊再度夹了一块漂洋过海的西班牙火腿放进嘴里，这次吃得十分仔细，咬一口嚼十几下，争取品味出独特的异国风情来。 刚刚他就是觉得口感挺细腻的，没细细品味其中奥妙。 吃完一片，没能品味出什么很特别的感想，就是觉得确实挺好吃，于是又吃一片，继续努力。 卢默青看他满脸凝重一片接一片地吃，就把自己碗里的都夹了过去。 陈昊眼睫颤了颤，没有看卢默青，只是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吃了他放过来的。 此举给了卢默青一些激励，他忍不住多说些话来持续吸引陈昊的注意：「其实，伊比利亚火腿搭配白葡萄酒更合适。如果你有兴趣，现在就可以试一下。」 陈昊无法想像白葡萄酒和火腿的配对，哪怕这是从西班牙来的火腿，它本质上还是一条火腿。 所以他怀疑卢默青是在瞎扯淡。 陈昊缓慢地措辞：「不了吧……我不怎……我不喝……我喝不了酒……」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卢默青缓慢地说，「我只是在谈火腿的搭配，并不是为了藉机酒后乱性。」 陈昊尴尬地低头又吃了几口面，转移话题：「没想到你会买那么可爱的……泡澡的那个……」 卢默青没有钉住葡萄酒不放，顺着话说：「之前出差日本，同事给她家小孩买，我们一起去的，看到就顺手买了。」 「就算是顺手，你也不像是会买这种风格东西的样子……」 陈昊用筷子尖轻轻地戳戳火腿，眼睛看着它，那么说着。 「那你想说为什么我会买？这个房子里有其他人在用这种风格的东西，你是这个意思吗？」卢默青直勾勾地看着陈昊，「更直接一点说，你认为我带其他人来过夜，是吗？」 「咳咳。」陈昊心虚地说，「没啊，我没这么说。你们当律师的是不是就是想这么多？我就随口聊到这儿……因为确实想不到你喜欢蜡笔小新嘛。」 「我不喜欢，是你喜欢。」卢默青说。 陈昊一怔，抬眼看他。 卢默青问：「高中的时候你不是很喜欢模仿蜡笔小新说话吗？我想到了你，所以买了，就是这样。」 卢默青的一番话说得太突然和直接，陈昊有些手足无措。 当他回过神来，赶紧装作很忙地吃了几口面，勐然意识到这片里只有自己唿唿吃面的声音，显得很粗鲁，很尴尬。 陈昊拿着筷子的手僵住，沉默了一阵，最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哦……有这回事吗？不太记得了。」 其实这并不是假话。倘若不是卢默青提起，陈昊是真的忘了。 第15页 这些年太忙了，哪有空闲想什么动漫卡通什么的。 饭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过了会儿，陈昊先受不了这氛围，偷看卢默青。 他看到卢默青已经放下了筷子，脸色难看地坐在那，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晦暗，好像自己说了很不值得原谅的话。 可那是实话，而且也和卢默青没什么关系。如果卢默青为这个生气，多少有点莫名其妙了。 第07章 第 7 章 陈昊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吃面，把整碗都吃得干干净净，汤都喝完了。 见他吃完，卢默青站起身，伸手收拾碗筷去洗。 陈昊突然问：「你这碗不吃了？是要倒掉吗？」 「嗯。」 陈昊伸手把他没怎么吃的面端到自己面前，没看他，说：「倒了挺浪费的，我吃了吧。」 卢默青一怔，伸手拦下陈昊的筷子：「我吃动过了……你没吃饱？我再给你做一碗新的。」 说着不等陈昊回应就端走了这碗面，叠进陈昊吃完的空碗里，抽走陈昊手里的筷子，全部拿去厨房。 陈昊急忙起身跟上去：「不用了！」 「没事，很快。」 卢默青把没吃完的倒进水池，按下厨余粉碎机，十来秒就搅完了。 他先把脏碗筷搁着，架锅要给陈昊再做一碗。 「真不用！我吃饱了，就是觉得挺浪费的……现在你倒都倒了，就不要再做了！卢默青！」 卢默青很自然地说：「没什么，饿就直说，我就给你做。」 「……」 就，只是一句话而已。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而已。陈昊的眼睛却兀的酸了，有什么东西涌现出来，视线都有些模煳。 也许是因为，太多年没听到别人对自己说这句话了吧。 久到陈昊都不记得以前究竟有没有人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卢默青没听到他的回应，转头一看，愣了下：「你哭什么！」 「我没哭……」陈昊急忙狠吸一下鼻子，「反正你就别做了！我吃饱了！」 卢默青打量着他的神色，犹豫了下，关上火，打开一旁的冰箱示意他看：「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果汁，你想叫外卖吃点别的也可以，物业会帮忙送上来。」 「哦。不过我真吃饱了。」陈昊说。 卢默青点点头：「你有什么需求，饿，或者其他，都可以坦率地告诉我，我都会满足你。」 陈昊不自在地别开头不与他对视：「知道了……我来洗碗吧。」 「不用，有洗碗机。」卢默青说，「你应该不会用。」 「……那你教我啊！」陈昊忍不住白他一眼。 这话却令卢默青心头一松，眼里浮现出些喜悦。 因为，陈昊主动要学用洗碗机，也是同意住进来的一种体现。不然为什么要学这个呢？ 卢默青急忙做示范，陈昊看完了说：「不难嘛。我会了。以后我来洗吧。」 陈昊很有自觉，心里已经有了十个给卢默青当好金牌保姆的方案。 毕竟，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自己连吃带拿，不得拿出个态度来？ 「它洗完了会自动烘干，不用拿出来，就当橱柜放着也可以。」卢默青说，「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去睡觉。」 什么叫「我带你去睡觉」…… 陈昊有点僵硬，但还是跟着他往卧室走。 走着走着，低头一看，自己好像在同手同脚。 调整了一下，没调整过来，算了。 陈昊刚刚洗澡的浴室，就在这个卧室的配套里。 他这会儿才打量房间，不甘心地低声发出最后的质疑：「这里是你的卧室吧……？」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本厚厚的书，书中间部分夹着一张书籤。 卢默青反问：「难道你以为我是做慈善的吗？」 陈昊一怔，转头看他。 卢默青与他对视，然后说：「我说的结婚就是真的结婚，包括过夫妻生活。」停了下，强调，「这三年间，我要过正常的夫妻生活。」 陈昊欲言又止了好几下，最终只能弱弱地挤出一句：「我是男的……」 两个男的，就首先不可能是「正常」「夫妻」了吧！ 卢默青的眼神深邃，语气意味深长：「关于你的性别，我比谁都清楚。」 陈昊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勐然反应过来他在意味深长些什么陈年往事，顿时老脸一红，憋不住骂出了声：「你放屁！」 但是话说回来，就事论事，有一说一，卢默青确实是理应清楚…… 陈昊只好从字眼里抠他的错处，好让自己输得没那么惨：「你不可能别谁都清楚！我妈和我爸肯定比你清楚！还有我奶！！」 陈昊觉得，按道理来说，这局应该是自己赢，因为自己说得极有道理，全是真相。 可从卢默青看着自己逐渐复杂化，隐约还带着点想笑的眼神里，陈昊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输了个彻底…… 啊啊啊啊啊！ 片刻后，卢默青忍着笑，声音里带着几丝可疑的温柔惬意说：「好的，我修正，关于你的性别，我和你的父母、你的奶一样清楚。」 「……」这傢伙！ 陈昊严重地怀疑他在鄙视自己！可是人在屋檐下！只能忍耐！ 陈昊深深唿吸，勉力给自己挽最后的尊：「你说过，我可以再考虑考虑……」 第16页 所以你不要太过分！否则我就考虑拒绝！ 卢默青却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拒绝，胜券在握地说：「我可以等，但我怕秦牧野他妈妈不能等。」 陈昊刚刚挺直的腰杆立马又垮了下去。 他硬着头皮问：「你就……就不能先给她治吗？」 「当然不能。」卢默青断然拒绝，说，「我说过，我不是来做慈善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你应该也听过。」 陈昊沉默了好一阵，终于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咬紧牙关，抬起头来，正要一鼓作气跟卢默青说「来吧来吧想咋咋吧！」，卢默青先他一步开口。 「我去别处睡，有事叫我。」 说完，卢默青转身往外走。 陈昊愣了下，下意识地叫他：「哎你……」 卢默青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语气淡淡：「改变主意，要留下我？」 「没！谁会主动留你啊……」陈昊的声音越来越小，窘迫地说，「我是想，不是你刚刚说……不是我要主动的意思啊！我就是……你刚刚说……」 卢默青见他结巴起来，便截断他的话，说：「我不急。」 这话说得好像陈昊自己急似的。陈昊登时就羞红了脸，火急火燎地撇清：「你都不急，我更不急啊！」 「没说你急。」卢默青说。 哦，确实没说。陈昊不说话了。 卢默青转身离开，还帮他把卧室门给关上了。 陈昊还在发呆呢，卢默青推门回来，径直走进浴室，很快拎着那条还没被完全烘干的洗澡毛巾和洗澡拖鞋出来，去衣橱里拿了套内衣裤和睡衣。 「你……」陈昊盯着毛巾紧张地问，「你干嘛？」 卢默青没看他，只回答：「洗澡。」 「你洗澡……你洗澡非得跟我用一条毛巾吗？」陈昊还是有点别扭。 卢默青这下才看向他，表情和语气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一样：「这本来就是我的毛巾。」 陈昊又要无语了：「你真就这一条毛巾啊？！」 「对。」卢默青说。 「……算了！随便你！」 陈昊自暴自弃地告诉自己，俩大男人，共用毛巾没什么好矫情的，总不怕卢默青有脚气吧！自己也没有！ 卢默青很快就拿着东西出去了。 陈昊盯着门板看了一阵，见他没再折返，拿手机联繫打工酒店的同事大姨，问她明天上午有没有空替自己的班，算工资私下转给她。 大姨是陈昊的调班搭子，马上回復了说可以。 安排完，陈昊放下手机，浑身的力气一散，重重往旁边的床上一坐，正要感慨一下自己那满是苦难颠簸的人生，第一反应却是：这床！好舒服啊卧槽！ 陈昊侧了侧脸，低下头瞅着床，用掌根使劲摁了摁。 床面不硬，却也不很软，很适宜。 他犹豫了下，又看了下门，见没动静，就慢慢地朝床上倒了下去。 卧槽……真不夸张，好像睡在云里一样。虽然他并没有真的睡在云里过。 更肉麻一点说，和刚刚泡在浴缸里都不一样，此刻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好像得到了完美的支撑。 陈昊这辈子头一回睡这么舒服的床。他猜想肯定很贵。 …… 卢默青去另一个浴室简单地沖了个澡，然后回到客厅，躺在沙发上，肚子盖着毯子，瞥了眼没有动静的主卧门，举起手机，跟秘书linda确认了下自己明天没有重要的事，说明天有事请假。 接着，卢默青联繫自己在派出所和消防局的熟人，检举陈昊住的那群租房违法改造，消防严重不合格。 最后，让事务所的主任老孟回国的时候帮自己带两条伊比利亚火腿，就上次买的那个。 老孟很快回了过来：那是上回西班牙买的，我这回来的挪威 卢默青问：挪威不能买到吗？ 老孟：你就要上次那个，就只能当时那老闆自家的店买到，还限量。要是就这个品类都行，那就好说。 卢默青不假思索：一模一样的。 老孟：那得专程去西班牙。 默青：知道了。没事了。 过了半分钟，老孟问：上回那条就吃完了啊？那么大一条。 默青：家里没什么菜，刚刚我男友饿了，我就给他煮碗面条，看有火腿就切了几片放面里，他很喜欢吃，我碗里的他都吃了。 老孟：哦，这样啊 老孟：啊？？？？？？？？ 卢默青矜持地暂且没有回覆老孟的一串惊讶问号，但停留在这个页面，拇指随时准备好打字。 老孟：谁？你男友？你打错字了？ 默青：没。 默青：你不认识，下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不过他比较怕生。 老孟：不是，等等，你等等啊 老孟：等等，我捋捋 卢默青矜持地等待老孟捋。 他和老孟的关系很不错。老孟是他大学的学长，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他的天使投资人。 老孟有点背景，很愿意扶持出身普通但有能力有志向的新人。 固然老孟不是纯做慈善，有从中获利和培养势力的企图，但给到人的好处是切实的，来往时也不会趾高气昂地把自己当活爹。 没过一分钟，老孟捋完了：怎么认识的啊？你是纯gay还是双啊？ 第17页 默青：我不知道，我只爱上过他一个人。 老孟：…… 老孟：卧槽 老孟：[地铁老人看手机] 老孟：我操 老孟：你再等等，我空调调低了，鸡皮疙瘩起来了，我去调一下 二十秒后，老孟说：调了，但鸡皮疙瘩还没消。你拍偶像剧呢？ 老孟：怎么认识的啊？ 默青：我们认识很多年了，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 老孟：卧槽 老孟：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卢默青原本眼角放松，嘴角微微朝上带起一起弧度，看到这句话，笑容僵了僵，过了几下才平復心态，回道：有些误会，分过手。现在决定和好了，很快结婚。 老孟：这也太快了吧！我跟我老婆谈了八年才结。 默青：每一对的节奏不同。而且我和他认识不止八年。 老孟：哦哦，这倒也是。不过我和我老婆是打小有记忆开始就认识了，还是比你们久[憨笑] 默青：挺好的。 老孟：能叫弟妹吗？ 默青：能。 老孟：弟妹喜欢吃，我就绕路去给你买那个火腿吧，当见面礼。 默青：这倒不用。我和他还没商量蜜月去哪里，如果他想去欧洲，我们可以自己去那家店买。你把地址告诉我就好。 老孟很快发来一个地址，卢默青点了收藏。 老孟：老周还想着继续撮合你跟他闺女呢，哈哈哈 默青：那你可以告诉他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老孟：okok。 老孟这个人，不该说的话，他绝对守口如瓶，送去渣滓洞都撬不开他的嘴。而能说的，他会在第一时间公告天下。 也许不用到明天，圈里认识的都会知道卢默青要结婚这事儿。 老孟催卢默青细说说恋爱细节，卢默青正酝酿，突然耳朵一动，把手机锁屏，一面从沙发坐起身，看了过去。 陈昊刚出卧室门，就见沙发那边坐起来一个人，吓了一跳，扶着门框不敢再走。 四目相对了一阵，还是卢默青先开口，问：「需要什么？」 陈昊犹豫了下，不答反问：「你怎么睡沙发……你不是很有信心我会答应你吗？怎么还怕我半夜熘了吗？」 但是说实话，是有这个备选方案来着…… 卢默青很轻地嗤笑了一声，但足以令陈昊听见，这好似嘲笑的声音令陈昊的脸又迅速地窘迫地烧了起来。 「你太自恋了，我一定都是为了你吗？」卢默青微微挑眉，说，「只是因为这里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你不让我睡，我就只能睡沙发。」 第08章 第 8 章 陈昊臊过了头有点恼，硬着头皮浅怼：「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一条毛巾，现在又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 这乍一看过去，门都不止四五扇！ 卢默青道：「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 陈昊无论信不信，自然不会真去打开每扇门看，可卢默青竟然起身过来抓住他手腕，拉去一间间房门打开看。 有书房，有健身房，有一间空房间，就是没有第二间卧室。 陈昊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是家里居然设置健身房，还是在这寸土寸金的地带里空着什么都没放的房间？ 想了想，还是空房间更神奇。 「这间怎么空着？」陈昊不解地问。 卢默青解释：「这是储物间。」 陈昊扭头又看了看空房间，问：「物呢？」 「一个小时前我才跟你说过，我没有储物习惯。」卢默青的语气在理直气壮之外，甚至带着对陈昊这么快就忘记自己说过的话的不悦。 陈昊更无语了。 当年自己年少无知，没见过什么世面（虽然现在也还是个土包子），以为这是清冷学霸高岭之花一枚，谁知道在小龙女的完美外表伪装下，脑迴路居然这么的一言难尽。 「你不储物，为什么这会是个储物间？」陈昊问。 卢默青平静地说：「你想叫它停尸间也可以。本质上只是多出一间房，暂时没有用处。」 「……？」 陈昊张了张嘴，闭上了。 也许这就是学霸吧。听起来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陈昊不理解，但尊重。 他客观地寻思着，同样的起跑线，卢默青比自己成功那么多，肯定是有道理的。 回过神来，陈昊突然想起一直被卢默青抓着，低头看了看，往回缩了缩自己的手，示意卢默青松开。 卢默青意犹未尽，但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他只能暂且松开。 感觉气氛有点尴尬，陈昊转移注意力：「怎么这么多房间，宁愿空着一间，也不做成客卧啊？」 其实他更想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买小一点的面积呢？这不是浪费钱吗？ 可是在问出口之前，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很靠谱的答案，那就是：有钱人不在乎这点钱，千金难买爷高兴。大概是这样的心态吧。 卢默青依旧很理所当然：「我不欢迎别人进入我的私人空间，不会在这里待客，为什么要做客卧？」 「呃……哈哈……」陈昊因为过于尴尬，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打扰你私人空间了……」 卢默青立刻说：「不包括你。你对我而言不是『别人』。」 第18页 陈昊干笑都干笑不出来了，开始低头研究地板。 卢默青见他又开始装聋作哑不接自己的直球，在心里啧了一声，嘴上问：「你刚出来是需要什么吗？」 陈昊说：「我手机没电了，拿充电器。我行李放哪了？」 「玄关的柜子上。」卢默青说。 陈昊去玄关拉开自己的行李袋，拿出手机充电器，顺手就往手机上怼。 卢默青在旁边看着。 手机看不出型号，但明显很老旧，屏幕不仅小，还是碎的。 如果陈昊正常生活，怎么都不可能把生活过得这么贫困艰难。 这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卢默青只要一想起这一点，就会非常愤怒。 但理智告诉卢默青，愤怒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会将陈昊再一次地推远、推到那个人的身边。 他想了想，语气温和地说：「昊昊，我有不用了的旧手机，你要不要？其实我更想直接给你买新手机，但怕你不接受。」 陈昊确实不想接受。 他婉拒：「谢谢你的好意，真的。不过我对这方面没什么需求，所以不用了。你愿意帮我那个大忙，已经足够。」 卢默青不愿放弃，继续劝说：「你这手机不卡吗？看起来很旧了。」 确实很卡，而且容量超小，2个g。 陈昊最多一个星期就必须得清一下内存，否则直接卡死。 不过，陈昊还是拒绝：「不用。还能用。如果确实不能用了，其实我自己买个新手机的钱还是有的。」 卢默青忍不住道：「你钱当然有，就是不会往你自己身上花罢了！」 陈昊脸色一僵，别开头，又开始装聋作哑。 卢默青暗暗深唿吸，改口道：「婚后你会偶尔见到我的朋友和客户，我不希望他们以为我虐待你，这有损我的形象。」 陈昊惊讶地看他，问：「啊？我还要见他们？为什么？」 「一些聚会可能需要偕同家属。」卢默青平静道。 「可是……我……别人都是异性家属，你带个同性家属，不尴尬吗？」陈昊问。 「不尴尬。」卢默青说，「并不是只有我带。」 陈昊无法理解，这下子也不是很想尊重…… 卢默青见他为难，怕一下子给的压力太大，人受不了直接跑路，就说：「你不想见，我会尽量不让你见，只是偶尔还是需要你帮忙配合一下。」 卢默青的态度那么好，搞得陈昊都觉得自己是在蹬鼻子上脸了。 说起来，是自己主动登门求助的，现在又这样子，做给谁看啊？都有点噁心了。 卢默青将陈昊不安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中一软，说：「先不说了，昊昊，这都是以后的事。先去休息吧。」 陈昊回到卧室，把手机充电器插好就躺到了床上。 卢默青跟着他进来了，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 陈昊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卢默青这一次会上床。 可是，当他躺好，心情复杂地闭紧了眼睛后，感觉灯一黑，卢默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晚安。有事叫我，我就在客厅。」 陈昊勐地睁开眼睛，而卢默青没有多停留一秒，说完那句话就退出卧室，并且关上了门。 「……」 陈昊的心情更复杂了，在黑暗中怔怔地睁着眼睛看着门，发了很久的呆。 回过神后，陈昊收回视线，翻了个身。 地下室里无论陈昊怎么收拾，始终都有着已经浸透了墙缝的潮湿霉味以及垃圾桶里令人噁心的味道。盖的毯子无论白天怎么暴晒，晚上睡起来又是湿润润的、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此刻的这间房，空气里瀰漫着干净清冽的淡木质香，很宁神。被子是干燥而轻柔的。 陈昊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快他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失眠的是卢默青。 卢默青倒是想睡，但试问，把一大块香喷喷的骨头放在狗的面前，那条狗能睡得着吗？ 狗不能，他也不能。 * 第二天大清早，陈昊的生物钟就令他自然醒来，摸过手机一看时间，离六点钟的闹钟还有十分钟。 陈昊提前关掉闹钟，依依不捨地离开了被窝。 他以往不赖床，地下室那个床实在是没什么好赖的。 对于陈昊而言，但凡睡眠可以省略，他就想省略，甚至不是为了节约钱，而是自己也不想在那个破地方多待一秒钟。 可今天陈昊其实很不想很不想很不想离开这舒服无比的被窝。屋子里开着空调，体感有一点点冷，但盖着被子就会非常恰好。 这才一个晚上，自己就被享受主义腐化成了这样！这可不行！ 陈昊惊醒，啪啪地打自己胳膊几下，咬着牙狠心利索地下床，整理了一下床铺，先去上了个厕所，扭头洗手的时候发现洗手台上放着一支还没拆的新牙刷。 昨晚洗澡的时候还没有这个，应该是卢默青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放的。 ……不是口口声声说不囤东西吗？要毛巾就没有，牙刷就有了？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秉承着阿q精神安慰自己：至少卢默青没有变态到牙刷也逼自己用同一只。 陈昊刷了牙洗了脸，走出主卧，客厅里十分安静。 第19页 他走向沙发，小心地探头一瞅，没看到卢默青。 沙发上已经被收拾整齐，看不出昨晚有人睡的痕迹，就连靠枕都在中间砸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坑。 如果要说像酒店客房，至少陈昊打工的那个便宜酒店的客房没这么精緻，更像是中高端家居商场的水准，标准的样板展览。 陈昊正感慨着，突然隐约听到了一点点声响，他循声望去，是昨晚卢默青带他看过的健身房。 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瞥了眼门锁处，没锁严。 陈昊轻轻地推开一点点，露出大概一厘米的缝隙。 他从这道缝隙里看见卢默青在跑步机上疾走。 此刻的卢默青背对着门口，戴着耳机。从陈昊的方向可以看到跑步机前面的支架上卡着一个ipad，上面正播放新闻。 真牛逼啊，一边锻鍊一边还看新闻，新闻还是老外播的。陈昊感慨着，视线从老外主播移到卢默青的身上。 卢默青平时穿着西装一副斯文精英的样子，此刻穿着运动速干衣，显现出颇为标准的倒三角肌肉身材。 背部即便是被衣料遮掩的地方也能明显体现，宛如山峦起伏。肩膀与手臂也是线条分明，充满力量感。 突然，卢默青调了下速度，跑了起来。 陈昊刚刚在盯着他出神，这一下吓了一跳，可很快就又挪不开视线了。 卢默青跑起来的时候，更好地展现出了这具结实身材的爆发力和美感。 陈昊完全没想到包裹在西装下的居然是这样的身体。真看不出来！ 卢默青穿着西装的时候不瘦狗，但也让人想不到这儿来。高中的时候明明没有这身材。 陈昊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勐地想到自己一会儿还有事儿，犹豫了下，小声叫道：「卢默青……」 叫完，他反应过来卢默青戴着耳机呢，估计是听不到…… 可卢默青马上就听到了。 他按了下跑步机的小屏，随着传送带的速度逐渐慢下来，直到最后停住，摘下耳机，拿起搭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把脸和脖子上的汗，这才转过身来看陈昊。 卢默青一边下来一边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不好意思。」 第09章 第 9 章 「没有，我到点就醒的。而且这是你家，你不需要道歉。」陈昊说。 卢默青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说：「现在也是你家。」 陈昊没接这话，生硬地岔开话题：「你想吃什么早饭？我来做吧。」 卢默青原本有点不悦陈昊不接自己那话，可转念一想陈昊主动提出做早饭，气就消了。 会有客人借宿的时候主动说自己来为主人做早饭吗？不会。 也就是说，陈昊虽然嘴上硬，迴避话题，可心里却还是在接受和代入新的身份。 卢默青的语气越发松快，说：「和以前一样。」 陈昊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卢默青提醒：「就是，高中的时候，你不也给我做过早饭吗？」 那个时候，陈昊看上了卢默青，梗着脖子追求。他仗着住上下楼，十分蛮横地抢走卢默青的门钥匙复制了一份，强制给卢默青做饭。 卢默青不肯吃，陈昊就威胁他，说要在他头顶上故意制造噪音，打扰他学习和休息。 刚开始时卢默青烦透这个小流氓了，怎么拒绝对方都好像听不懂人话似的。 可是后来，卢默青被陈昊追到了，陈昊却不要卢默青了，还为了另一个男的跟卢默青吵架，钥匙也还给了卢默青。 钥匙是陈昊非要配的，却也是陈昊非要还的。 就像卢默青是陈昊非要追的，却也是陈昊非要甩的。 卢默青恨过陈昊，但没有很恨。 他甚至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怪自己一开始装腔作势没有接受陈昊，还说过一些很决绝、难听的话，导致秦牧野趁虚而入。 原本秦牧野是不该有机会的。 这个人和陈昊是髮小，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陈昊却只对转学来的卢默青一见钟情、奋起直追。 是因为自己一直拒绝陈昊，陈昊受了情伤，才让秦牧野趁虚而入。 比起恨，卢默青更希望陈昊能回心转意，重新爱上自己。 …… 陈昊不自然地迴避卢默青的视线，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小声说：「不记得了。」然后又问了一遍，「你想吃什么？」 卢默青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盯着陈昊观察再观察，发现他好像是真的不记得了。 脸越来越黑。 僵持了一阵，卢默青终究没忍住冷笑一声，酸熘熘地嘲讽道：「秦牧野爱吃什么，你肯定记得。」 陈昊尴尬过头也有点恼了，怼回去：「你很喜欢提他吗？」 卢默青和他针锋相对：「又不是我想提。」 话赶话，陈昊问：「那难道是我想？」 卢默青没有回这句话，却意味很明显地「呵」了一声，胜过千言万语。 陈昊：「……」 又僵持一阵，陈昊深唿吸，放低姿态问：「你到底想吃什么？」 「随便！」 卢默青说完，伸手按住他肩膀把他推到一边，然后离开健身房去洗澡。 陈昊撇了撇嘴，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可选择的余地不大。 第20页 面条做好端上餐桌，卢默青自然地过来入座吃饭，表情又平静了，好像刚才的争吵不存在。 陈昊自然也就顺坡下驴。 两人安静地吃完早饭，陈昊眼疾手快地抢活儿，把碗筷拿去厨房洗。 卢默青没打算跟他抢，只是跟在后头看。 陈昊不喜欢用科技改变生活，他觉得科技很费电。一点点东西要启动恁大的洗碗机，还洗好久，隐秘的声响宛如电錶狂跳的声音，令他眉心也直跳。 甚至陈昊还对洗碗机存在着竞争的意识，因为他有一份工作是在小饭店里洗碗。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洗碗机，说不定自己可以在大酒店洗，工资会更高。陈昊是这么认为的。 可陈昊在水池旁找了一圈，这么好个家，竟连洗洁精和洗碗布都找不到。 他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门口的卢默青。 卢默青这才施施然开口：「我昨晚给你说了洗碗块在哪里。」 陈昊试图说服他：「就这几个东西我顺手就洗了，开个洗碗机多浪费电，你不讲究环保吗？还是个律师呢……」 「我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联繫。而且你可以环保地放到晚上东西多了一起洗。」卢默青说。 「那多不卫生。」 「很高兴你这么讲卫生，」卢默青油盐不进，「我认为洗碗机洗更卫生。」 陈昊讨厌这句话。 饭店的老闆经常说这种话吓唬陈昊。他故意说洗碗机更卫生方便，要不是为了给陈昊留口饭吃，早就换洗碗机了。 洗碗机只会洗碗，哪能听你pua！ 陈昊敢怒不敢言，还得赔着笑说谢谢。烦死。 可卢默青坚持用洗碗机，陈昊只能不情不愿地照做。 卢默青看洗碗机进入工作流程，问：「你是想现在就出发去医院还是？」 「现在去吧，早点去。」陈昊说，「我下午要上班。」 「你也可以不要再去上那些班。」卢默青说，「一会儿顺便去银行，给你办我信用卡的副卡，你可以随便刷。」 陈昊急忙婉拒：「我不会用信用卡。」 「很简单，我教你。」卢默青说。 陈昊只好直接说：「我不需要。」 卢默青又拉下了脸，说：「我知道你还想继续给他存钱，但我已经答应了三年后给你两百万，这三年你本来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也赚不到这么多。我让你辞职待在家里也是这两百万的要求之一。」 陈昊沉默了一阵，脸上的表情很是难堪。 卢默青有些后悔把气氛搞僵了，生怕陈昊一气之下说不干，缓和语气说：「我不是对你发火……」 「你就是在对我发火。」陈昊说。 卢默青：「……」 但陈昊接下来竟然沖卢默青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假。 「没事。」陈昊假笑着说，「这也是两百万的内容之一。我知道了。」 卢默青一怔，随即脸更黑了，咬着后槽牙说：「这、不、是。」 陈昊笑笑没反驳，可眼神里写满了「就是」，这令卢默青气急败坏却又无从辩驳，最后只能转移话题，硬邦邦道：「准备出门！」 陈昊去行李袋里拿自己的换洗衣服。 卢默青在旁边看着，说：「一会儿在车上你就辞职，如果要去办离职手续我也陪你去，事情都弄完后我带你去商场买点衣服，以后你自己也可以去刷卡买。」 陈昊有点烦：「又不是说辞职就能辞，至少我也得等老闆把新人招了吧。」 「你的工作有这么不可替代吗？我觉得就现在的底层劳动力市场溢出状况而言，当天就能把缺补上。」卢默青说。 这话说得太对了，直戳陈昊痛脚，气得他立刻就挂脸上了。 卢默青一看，马上反应过来，说：「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明就是那个意思！ 陈昊用力地把行李袋拉链拉上。 卢默青看他的动作，更慌了：「我向你道歉。」 陈昊还是不说话，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衣服，反覆深唿吸。 卢默青说的那话很伤陈昊的自尊，可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都能为了钱结婚了，还提什么自尊就很滑稽。 心情就很复杂。 正当陈昊暗自复杂的时候，他手机响了下。 陈昊拿出来一看，是卢默青给自己转了一万块。 陈昊：「……呵！」 人在无语极了的时候，真的会笑。陈昊此刻就是这样。 卢默青看他笑了，却一点也没放心，因为这笑得显然更生气了的样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卢默青只能继续解释，「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点。」 陈昊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扬起假笑看他：「谢谢，我很高兴。」 明显很生气吧……可卢默青不敢拆穿，生怕场面继续恶化。他只能赶紧转移话题：「先出门吧，晚了太阳大了挺热的。」 * 一路上陈昊明显感觉到卢默青在频频偷看自己，他忍了忍，没忍住，说：「你认真点开车吧，注意交通安全！」 卢默青可能有一堆保险，自己可没有！ 陈昊主动和自己说话，卢默青连忙接道：「这车堵半天没动了。」 平时卢默青去上班那条路很顺畅，今天走别的路去秦牧野他妈所在的医院，不但远，还堵。 第21页 但凡跟秦牧野沾边就是晦气。卢默青暗道。 眼看还堵着动不了，卢默青找话题：「辞职了吗？」 「刚说了。」陈昊说。 陈昊目前打五份工，全是基础劳动。就像卢默青说的那样，底层劳动力溢出。陈昊还是说的自己再干一个月，等对方找到接替的人再走，对方都是直接让他走，不用等，根本不缺人，都排着队等着呢。 也就那个爱pua的饭店老闆难搞。 他把陈昊当牛马使得顺手，见牛马要跑，以为是跳槽，一通pua，骂陈昊不感恩。 牛马不管他怎么说，铁了心要辞，他就泼皮耍赖，说要扣掉陈昊上个月的工资，还要陈昊无偿给他干到新人接替。 陈昊拒绝，他就无中生有瞎编以前有客人投诉陈昊碗没洗干净，要陈昊赔钱。 神经病。 陈昊只能撕破脸：我认识律师！你不给我工资我找律师！ 老闆只当他在吹牛：还律师呢，你认识律师，律师不认识你吧！ 陈昊偷偷用余光瞄了下自己身边的大律师，犹豫了下，对老闆说：反正你把该给我的工资给我。 老闆不肯：我另外找人不要花钱的啊？你要么接着干，要么就这么滚蛋！ 陈昊心想这钱估计是真要不到了。 如果拉卢默青出面，可能这老闆会像房东一样露怯给钱，可陈昊不太乐意这么干。 他知道，卢默青的时间比自己的时间值钱多了。 陈昊只能含着怨气扔下一句：行，那我不要了，你自己留着买棺材吧！ 然后不管对方发狂发什么辱骂的话来也不再点进去看。 卢默青在旁边偷偷观察，就看到陈昊啪啪啪打字，小脸绷得死紧，眉头都要打结了。 他想看陈昊在跟人说什么，是不是说自己的坏话。 可陈昊有意防着，手机一侧，卢默青就只能看到手机背面。尝试从车窗里看倒影，看不清。 最后陈昊不聊手机了，扭头看着车窗外面生闷气。 「怎么了？」卢默青问。 陈昊过了几秒才语气硬邦邦地回他：「没什么。都辞职了。」 卢默青以为是自己让陈昊辞职这事儿惹了陈昊生气，沉默了一阵，说：「我只是不希望你那么辛苦。你如果想工作，我可以帮你找一份点的文职。」 陈昊有自知之明：「不用了，别给人添乱，我只会做体力劳动。」 卢默青再接再厉：「其实律所正好缺文员，只要会帮忙复印列印一点资料就行，不要求学歷，我想你可以。」 这一听就是开闸放水走后门，陈昊只是学歷低，不是傻子。他气急反笑，转过头来看卢默青：「你不如直接把钱给我，省得还给你们公司带来不良风气。」 卢默青心道：我倒真想你直接拿钱，这不你在这儿别扭吗。 可仅存的情商令他知道不能这么说。 他就只是说：「先在家休息一阵再说吧。」 陈昊不再说话，又别过头去看窗外。 第10章 第 10 章 在沉闷的气氛中到了医院，陈昊先去交了费，然后去病房里探望秦牧野的妈妈程莉。 程莉歷经了一系列的变故沧桑，还生着重病，整个人都很消沉憔悴。 她见陈昊来了，有些侷促。 这些年陈昊一直在帮她。她有心结，又不得不因为现实而接受陈昊的帮助，感情很复杂。 陈昊也挺尴尬的，可是除了自己，又没别的什么人愿意照顾她。 只能是纯当看在秦牧野的面子上了。 两人客套寒暄了一阵，程莉忍不住提起出院。 她知道他也没什么钱，已经给自己花了太多。 其实一开始就不该接受他的钱。只是，求生是人的本能，她不想死。 可欠费的事她已经知道了，便猜到陈昊的钱大概是已经为自己花完了…… 陈昊摇摇头：「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刚把欠费补交上了，后面的治疗也都有钱。」 程莉问：「你突然哪来的钱？」 「以前的老同学，现在挺有钱的，我跟他借的。」陈昊说。 程莉哪肯信。 这些年她什么都经歷过了，连亲父母弟弟都不愿帮自己，只有一个陈昊傻乎乎的，除此之外哪会再有一个？ 她更相信陈昊是在别的渠道弄到了钱…… 程莉很担心：「你不会和秦牧野一样走上歪路吧？！」 陈昊皱了皱眉头，说：「不是，别乱想。」 她看着他：「那怎么会有人愿意……」 陈昊打断她的话：「说了是老同学。」 就算是老同学，什么老同学会有这种无私奉献的情怀？ 程莉恹恹地说：「我的病是我的命，其实一开始就不该厚着脸皮赖着你，陈昊，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其实你真的不用……」 陈昊再度打断她的话：「阿姨，你好好配合医生治病就好。秦牧野就快出来了，你得养好自己的身体，到时候和他团聚。」 「可是你——」 「真的是老同学的钱。」陈昊说，「我没有去偷，也没有去抢，你不要担心这个。阿姨，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了，你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给我。」 他不给程莉继续拒绝的机会，起身离开病房，然后给卢默青发消息，问他在哪。 第22页 卢默青说在程莉的主治医师张主任的办公室外，刚谈完出来。 陈昊很快来到张主任办公室外，见卢默青站在走廊边等着自己。 「不好意思，你再等一下可以吗？」陈昊轻声说，「来都来了，我也想和张主任聊一下。」 不是亲耳听到，陈昊总是不放心。 卢默青点了下头：「我陪你进去，现在里面没别人。」 陈昊来过很多次，自称是程莉的外甥。 张主任难得见到外甥对小姨这么上心的，而且陈昊很礼貌客气，她对这年轻人的印象很不错，陈昊有很多地方不明白，她都耐心地给他解答。 陈昊听来听去，没完全听懂，但确信了一件事：程莉的病只要肯花钱，就还是有得救的。 * 离开医院后，卢默青坚持带陈昊去办副卡，陈昊没心思和他争，随他去了。 而且，刚辞了工作，陈昊确实没有了收入来源，日常总有要花钱的地方。 既然卢默青就是想要一个金丝雀，陈昊当就是了。 但陈昊不免想到，自己实在是不适合被称为金丝雀，麻雀还差不多点。 办完卡差不多中午了，两人在附近的商场里找了个店吃饭，吃完顺路下楼逛逛，买些衣服。 陈昊调整好自己的麻雀心态后，卢默青说要给自己买什么，都接受。 既然卢默青花钱能花开心，那就花吧。 陈昊只是会趁卢默青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看标籤，然后在心里疯狂自闭。 这个社会的贫富太悬殊了！ 一条裤衩子都快五百块了，这跟抢劫有什么差别？这条裤衩子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凡镶一圈金边呢？ 陈昊甚至有一股冲动跟卢默青说：别买了，把这个钱给我，我直接不穿！ ……还是没冲动到那份儿上。 陈昊好肉疼。虽然那钱不是自己的，可还是好肉疼。 裤衩子还是这家店里最便宜的，卢默青拿的其他衣服是裤衩子价格的好多倍。 陈昊一试穿，觉得也就那样儿。固然比九块九地摊货质感好一点，但性价比真的低到离谱。 他穿出来给卢默青看，卢默青很满意，说就这几套全要了。 陈昊：「……」 这家店买完出来，卢默青提着东西，说要去隔壁也看看。 陈昊忍不住小声说：「你钱又不是天上掉的，差不多得了。我现在都没工作了，天天在家待着，不用穿得很好。」 卢默青却说：「勤俭是优良传统，但我钱确实是天上掉的，所以没关系。」 「你……」 「如果不信，回去后我可以给你看。」卢默青说，「除了律所，我有很多其他领域的投资分红，也会有电视节目邀请我给通告费。其实只要有了足够的原始资本，不参与高风险的行为，哪怕日常奢侈一点，钱也可以一直维持在增值状态。」 「……」真羡慕啊。 陈昊正搜罗语言思考怎么回復，卢默青接着说：「不过我很高兴你心疼我，昊昊。」 陈昊嘴角抽搐地说：「不，我是心疼钱。」 卢默青很勉强地说：「一个意思。」 哪里一个意思了啊！ 陈昊没法儿跟他说了，只能别过脸去看别处，然后就被拉进了隔壁店里继续买。 买到最后，陈昊已经麻木了。 他俩拿不下了，车也估计装不下，卢默青就让店里给直接寄送到家。 最后一復盘，陈昊最喜欢的是送的一条毛巾。不但因为它是送的、不要钱，还因为这就可以不跟卢默青用同一条毛巾洗澡了。 逛到傍晚，在外面吃完晚饭才回去。 回去后，陈昊洗完澡，把今天买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正要开熘睡觉，卢默青叫住他：「昨天说好的，今天给我答覆。」 陈昊一愣：「什么答覆？」 「你在装傻吗？」卢默青很认真地问。 「你突然来这么一句，我哪知道你说什么。」陈昊说。 卢默青道：「我问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都这样了，还问？！是不是故意的啊！ 陈昊有点无语，可见卢默青真一副特别认真的样子等着自己回答……更无语了。 「我如果不愿意，你让我辞工作我就辞？你买那些我就让你买？」陈昊反问。 卢默青自然明白这道理，他说：「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有什么意义？」陈昊不懂。 「我喜欢听。」卢默青说。 陈昊：「……」 事已至此……陈昊深唿吸一口气，躲开卢默青的目光，含煳道：「我愿意。」 卢默青不满意，问：「愿意什么？」 「……愿意和你结婚。」陈昊说。 「我是谁？」卢默青追问。 陈昊忍不住看向他的眼睛，欲槽又止，只说：「你是卢默青。」 卢默青突然一把攥住陈昊的手，陈昊下意识地想要挣开，却没成功。 卢默青紧紧抓着他，眼神却很缱绻，语气也很温柔，甚至带着些恳求：「昊昊，你说，『陈昊愿意和卢默青结婚』。」 卢默青的眼神太炽热，陈昊都不敢看了，急忙地别开脸，嘀咕：「干嘛啊你……」 「昊昊，你说。」卢默青哄他，「我想听。」 第23页 「……这太……太、太、太太……太肉麻了……」陈昊都结巴了，「你不肉麻吗……」 卢默青说：「结婚本来就是一件肉麻的事情。」 陈昊：「……」 卢默青又哄了一阵，陈昊熬不住，只能结结巴巴地照着话说了。 说完，陈昊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羞得完全不敢抬头。 卢默青看着他这么害羞的模样，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在这一刻，至少在这一刻，卢默青觉得，自己和陈昊其实是两情相悦的。 * 虽然但是，当天晚上卢默青还是睡沙发。 陈昊虽然说了愿意和他结婚，可当他要顺势亲陈昊的时候，陈昊侷促地躲了下。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 卢默青最终还是没有逼迫陈昊。 翌日清晨，手机闹钟振动，卢默青挣扎了一下，满脸阴沉地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十来秒才有意识，有点烦地起了床……不，是起了沙发。 有点起沙发气。 按照一般来说，卢默青是在早上六点起床的，而现在是五点。 他得洗脸刷牙去跑步机上装逼给陈昊看。 虽然陈昊答应结婚了，可鸭子没完全吃到嘴里，还不能松懈。 健身这件事是卢默青长久以来的习惯，可以前是在晚上，运动完就洗澡睡觉。 而且健身的时候他也不爱看新闻，通常是听听歌或者看电影，放松一下。 洗完脸之后，卢默青就完全清醒了，对着镜子弄好自己的边边角角，进入完美的求偶状态。 他不介意使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状态，也不敢介意。 年少时的嘴硬和逃避导致自己都这年岁了才刚求婚成功，还睡沙发，要是再因此搞砸，那是傻子。 卢默青一边在跑步机上走步，一边警觉地注意着窗户上门口的倒影，一旦那里被推开一小条缝，就结束划水，进入跑步模式。 昨天早上陈昊站那儿一脸惊艷地打量自己的身材，卢默青全都看到了，想不明白陈昊是怎么忍住的，自己已经勾引得非常明显了。 如果是陈昊做这样的事，自己一定立马会意上前去领这份情。 第11章 第 11 章 卢默青现在脑子里全是废料，走了不知道多久，一瞥时间，已经快六点了。 他愣了下。 昨天早上五点四十五的时候陈昊就出现了。 难道现在是因为辞了职，所以不早起了？ 卢默青又等了十分钟，终于，门口有了动静。 陈昊轻轻推开门，朝里面问：「你还有多久？早饭快做好了。」 这语气，真像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夫妻啊。卢默青心头一甜，关掉跑步机，下来镇定地说：「我去洗澡。」 陈昊点点头，转身回厨房。 卢默青本来要去洗澡，可在客厅就闻到了香味，顺着走到厨房，有点惊讶地看着灶上的蒸锅。 陈昊打开了盖子，用筷子戳胖乎乎热腾腾的馒头，看它有没有熟透。 昨晚两人回来前，陈昊特意要求去了趟超市，怕车上放不下，就没买太多食材。 他打算今天等卢默青去上班了，自己再去附近的菜市场逛逛。 陈昊听到声响，回头看到卢默青：「你快去洗澡吧，这里能吃了。我凉菜都拌好了。」 卢默青问：「怎么大早上蒸馒头？」 「换换口味啊，总不能天天吃面。」陈昊说，「你今天不上班吗？」 「上。今天有个会比较重要。」卢默青说。 「那你快去洗澡，洗完吃早饭，别赶不上。」陈昊并不知道卢默青上班的便捷，怕他堵车迟到。 卢默青点点头，去洗澡了。 陈昊已经拌了个小葱豆腐和黄瓜木耳，想了想，炒了个鸡蛋，切了盘火腿，连上馒头和小米粥，都端去餐桌上。 刚摆好餐具，卢默青洗完澡出来了。 卢默青换上了洁白的衬衫和西装裤，把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走到餐厅拉开椅子入座。 陈昊瞅他一眼：「你要个围兜不？别等下弄衣服上了。」 「不用。」 卢默青已经有点迫不及待，生怕有人跟他抢，拿起馒头就吃起来。 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卢默青吃得很满足，但还是说：「做馒头太累就别做了，只吃面也挺好。」 陈昊说：「我还打算明早上蒸包子呢。」 卢默青艰难地拒绝：「太麻烦了……」 「你不是喜欢吃吗。」陈昊问。 很好，终于想起我喜欢吃什么了，原来没有完全忘记。 卢默青觉得自己都要被甜得需要胰岛素了。 卢默青笑了笑，说：「其实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说完，觉得这态度有点歧义，赶紧修改，「但如果你早上起不来，不用特意为我做早饭，我自己也会做。或者，轮流来。」 他不希望陈昊误以为自己只是需要一个保姆。 陈昊并不在意做保姆，而且是发自内心想多做点花样让卢默青吃得开心。 毕竟也没太多事儿能让陈昊发挥光和热，只能做做家务，这屋子还全是高科技，按个开关的事儿。 哦，还有一件事儿…… 陈昊偷偷地看了下吃得开心的卢默青，试探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在我把家务都做完了的前提下，你又没在家，我能不能去找份工作？我尽量找附近的，能及时回来。工资你不要就我自己拿着，你想要，就给你。」 第24页 现在陈昊是不缺钱了，但让他就在家里待着当家庭主妇，他总觉得不踏实。 他知道卢默青不高兴自己打工存钱给秦牧野，想着既然三年后会有两百万，那现在赚的都给卢默青也行。 卢默青一听就不乐意，但没直接回绝，而是说：「家务你不用特意去做，每周钟点工会来两次，其他的你也可以放着等我回来做，我之前独居的时候就是这样，并不影响什么。至于工作……」 卢默青一沉默，陈昊就有点急：「你也说了没什么事要我做，我整天在家待着多无聊啊。」 「你可以出去玩。」卢默青说，「我没打算限制你出门的自由。」 「我没什么要玩的。」陈昊说。 卢默青就说：「那也好，你就专心上课。」 陈昊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上课。」卢默青说，「我给你报个班，你学点办公室文员技巧，考些证书，之后要找工作也好找些。当然，我觉得最好你是去读个成人大专之类，不过不急，可以循序渐进。」 陈昊一怔，许久没说话。 卢默青看着他说：「我并不是要阻止你工作，昊昊，我知道你不愿意依附我生活，我很愿意尊重你的自强，只是身为你的配偶，希望你不要太劳累。」 陈昊沉默了一阵，垂眸说道：「谢谢。」 「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卢默青又拿了个馒头，说，「如果要这么客气的话，我现在也要跟你说谢谢，我们一天到晚要互相说很多谢谢。」 陈昊被他这话逗笑了，然后说：「你不用谢谢我，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卢默青却听得不高兴：「我不喜欢你和我这么生分。」 陈昊下意识要说对不起，可对上卢默青蹙起的眉头，及时把话收了回去，改口道：「我尽量吧，可能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 这下子卢默青的毛就被抚顺了，应了一声。 * 卢默青吃完早饭，虽然有心多和陈昊相处一会儿，可看时间不早，昨天没上班，linda在手机上说积了一堆的事要他今天处理，他就只能作罢，先出门上班。 陈昊送到门口，卢默青一时激动，没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这样很像影视剧里太太送先生上班。」 陈昊没料到他的思维如此活跃，一下子傻眼：「啊？」 「啊什么啊，你没看过？」卢默青问。 「我哪有空。」陈昊老实巴交地说。 「现在有空了。」卢默青说。 「哦。」陈昊应了一声。 卢默青有点苦恼。他有时候会不明白陈昊是真的木头桩子，还是装的。 但他没继续这个话题，只说了句有事打手机，就穿上外套出门了。 可出门刚走出几步，卢默青就停下脚步，回头看陈昊还站门口目送自己，心里更甜了，走回来问：「你中午吃什么？」 「啊？」陈昊说，「看吧，一会儿我去买点菜，中午随便吃吃。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做的我都喜欢吃。」卢默青说。 「……正常点说话。」陈昊说。 「这就是我的心里话。」卢默青说。 陈昊不说话了。 陈昊不说，就卢默青说：「公司离这十分钟路程，我可以回来和你一起吃。」 「这么近？哦，那都行，随便你。」陈昊说。 卢默青见他好说话，得寸进尺：「也可以你做了，带去律所和我一起吃。」 陈昊本能就要拒绝，可话刚要出口，想起自己的麻雀鸟设。 按理说，这并不是过分的要求，倒是自己如果这都做不到，那挺过分的，还连累卢默青中午跑回来吃饭，多麻烦啊。 他觉得自己理应伺候好卢默青的日常生活。 这样，自己心里也会好受一些，没那么忐忑。 就算可能会被律所里的人好奇询问怎么回事…… 一些尴尬而已，和卢默青的付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我中午送饭给你吧。」陈昊说。 卢默青见他居然答应，心里就舒坦了，改口道：「过段时间再说吧，最近天热。」 「你到底想怎么样？」陈昊有点无语。 卢默青理直气壮：「我只想要你一个态度。」 陈昊：「……。」 得到态度的卢默青开开心心去上班了。 今天出门耽搁了那一会儿，他到的时候linda已经在工位上。 卢默青和linda打了个招唿，linda起身跟他进办公室，告诉他放在他办公桌上的文件哪些是需要上午尽快看完签字，哪些下午也可以，哪些无关紧要。 其实linda做事很细心，和卢默青也有默契，不同状态的文件会用固定不同颜色的别针或夹子代表，卢默青是知道的。 但谨慎起见，她还是会再说一遍。 说完，linda道：「卢律师，还有一件事，蓝星卫视想请您参与他们筹划的一档综艺节目作为飞行嘉宾。」 卢默青想也不想地说：「帮我推了。以后各种传媒渠道与律所关系不大的活动都不要找我，推所里其他律师。」 linda一怔，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说，但还是应了一声。 卢默青长相俊美，又年少有为，以前积极参与传媒活动，其实被圈里一些人不友善地议论过，怀疑他真实目的是拿律师职业当跳板进。 第25页 没有人知道，卢默青只是怕陈昊看不到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万一……万一哪天陈昊想找自己了呢？ 卢默青不喜欢化妆凹造型pose，那不适合他。而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再那么做了。 没别的事，linda正要出去，卢默青叫住她：「linda，有件事你帮我办一下。」 「好的。」linda问，「什么事？」 卢默青打开手机，从相册里调出让陈昊发给自己的照片，递到linda面前。 「他叫陈昊，是我的爱人，如果平时有事来律所找我，直接让他进来。我如果有事不在，就让他在我办公室等。」 卢默青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平淡的，「劳烦你和大厅的保安也说一声。」 linda：「……啊……啊？……啊……」 她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但这件事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linda看看卢默青，低头又看看照片…… 这个小帅哥的脸虽然是第一次见，可这名字真耳熟啊……这不前天那个……？！不是高中同学吗？！怎么就爱人了？！ cpu在冒烟！ 卢默青看出她的疑惑，善良地解说：「就是前天来找我的人。我们确实是高中同学，以前就在一起了，后来因为一些误会分手，这次他有事来找我，我就向他求婚了。」 linda：「……」 cpu的烟冒得更大了呢。 这要从哪儿说起呢……卢律师你平时对自己的隐私不是保护得很好，谁问你感情状态你都无可奉告的吗…… 怎么现在我也妹问你，你就啥都往外说了呢……那是我能知道的吗你就说……啊…… 话说回来，人家只是有事找你，你咋就求婚了？听起来有亿点点冒昧呢…… 第12章 第 12 章 原本陈昊说中午给卢默青送饭，卢默青怕他路上热着，说以后再送，最近先自己中午开车回家吃，可陈昊却说这样耽误卢默青工作，非要给卢默青送。 俩人一阵推让，陈昊态度坚决，卢默青只好让了步，说自己不回家吃午饭，陈昊也不送午饭。 陈昊马上就同意了。 卢默青感觉自己好像是中计了。 可是看着陈昊老实巴交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故意的。他只能含怨认了。 可能这辈子就是註定要栽在这个姓陈的身上。英雄难过美人关，老祖宗流传千年的经验之谈。 虽然卢默青不觉得自己是英雄，但他觉得陈昊确实是美人。 * 卢默青出门上班去了，陈昊送走他，回到屋里关上门，僵挺着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深深地嘆了一口气，靠在门板上发了很久的呆。 终于回过神来，他抬头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屋子，百感交集。 缓慢地走到落地窗的大阳台，拉开薄薄的挡光的一层纱帘，早上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脸上，暖暖的，不烫。 昨天大早上就出门了，回来又是晚上了，陈昊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 他第一次踏进这套房子，第一眼就被这个阳台的视野吸引了。 和自己想像的一样，晴朗的白天从这里望出去，视野很好。与晚上万家灯火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景，可无论是哪一种，都很好。 这么好的生活，真的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可是其实就算是以往陈昊做的梦，也不敢这么奢侈。 就……就觉得自己挺不配的。 莫名其妙地进入到了这样的生活之中。真的很莫名其妙。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陈昊觉得自己和卢默青都毫不相配。 哪怕是高中的时候，卢默青也很穷，其实和自己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只暂时落在泥里的白天鹅和一只天生的丑小鸭。 更别说现在了。 一只长大了更难看的丑鸭子，和一只已经洗干净了、在天上飞的天鹅。 都有点怀疑卢默青是中邪了。 否则，总不能是gay圈找对象已经到了这么难找、所以都只能找自己凑合的地步吧…… 陈昊不混圈，但室友混，闲时絮絮叨叨说过一些圈内八卦。好像现在1少0多，那卢默青应该不至于找不到啊…… 难道0的平均质量都是室友或房东那样的吗…… 如果是和这俩比，陈昊倒是有信心，可这怎么想也不现实吧。 陈昊胡思乱想了一通，看了下时间，换掉睡衣出门去买菜。 有空了再想，现在先把麻雀当好。 昨天逛商场的时候，卢默青非要给陈昊买新手机。 还别说，新的就是比旧的好，陈昊平时出门查个地图查半天，定位还很不准，新手机查起来特别顺熘。 陈昊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菜市场！价格公道，菜也新鲜，环境也卫生干净。 陈昊一喜欢，往返了两趟，买了好多菜，把冰箱都塞满了，他身上也满是汗，衣服都浸湿了，回家就洗了个澡。 简简单单洗个澡都把陈昊洗爽了。 地下室是公共浴室，房东捨不得请人打扫，脏兮兮的，青苔也有，蛛网也有，鬼打墙的用过的套都有。 陈昊受不了，主动清理过几次，后来实在是打工太累没时间，而且心里不平衡，就也摆烂了。 洗完清清爽爽地出来，差不多中午了，日头最烈的时候。 陈昊不再出去，给自己做了俩简便小菜，一边吃着一边网购买菜小推车。 第26页 正所谓做一行爱一行，当保姆就要有当保姆的态度。卢默青不也说了吗，就要一个态度。 陈昊买完小推车就下了个下厨房，学习营养美味食谱。 陈昊正积极提升自我，卢默青突然发来了消息，他点进一看，是卢默青拍的午餐，用不锈钢餐盘装着。 陈昊斟酌了一下，回覆：你们公司食堂啊？看起来很好吃啊。 这不是刻意恭维，确实看起来很不错，无论是肉菜的块头还是光泽。蔬菜也很新鲜干净的样子。 卢默青很快回道：嗯。一般。就图个卫生，不合我胃口。 陈昊看他这话怪嫌弃的，可这傢伙不是他们律所的合伙人吗？食堂不好吃、不合胃口，干嘛不做主换人？ 可陈昊不好顺着话批评人家食堂，低头吃了两口自己做的饭。 卢默青见他沉默，发来：你在吃了吗？ 陈昊这才回：嗯，在吃。 真的是根木头！ 卢默青不悦地提醒：拍一下你的中饭给我看，我都拍给你看了。 又不是我要你拍的…… 但陈昊还是马上拍了一张自己已经吃了一半的剩饭残羹过去。都有点凉了，刚刚太沉迷于刷手机了。 卢默青已经把「看着比我的好吃」这句话打出来了，然后才看到照片。 他犹豫了足足十秒钟，还是删掉了这话。 太明显了，显得自己十分上赶着奉承。哪怕事实是这样，有时候还是想留一点点面子。 陈昊不知道他细腻的内心活动，发完照片就继续干饭。 卢默青再没发消息过来。 中午的时候，卢默青主动发消息给陈昊，陈昊应付似的回了几句，后来卢默青不回，陈昊就也不回了，这令卢默青很不高兴。 下午突然有个大客户说临时有事，要把明天的预约提前到今天边吃晚饭边谈，卢默青就更不高兴了。但还是答应了。 卢默青发消息给陈昊，让他晚上不用做自己饭，陈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知道了。 卢默青疑神疑鬼地问：你刚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我。 陈昊：睡午觉。 卢默青：哦。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陈昊：没事。 卢默青怀疑他根本就是巴不得，但没问。 * 原本陈昊还想现学现卖，晚上殷勤地做一顿硬菜，可卢默青说不回来，他就取消原定菜单，又随便做了顿凑合吃。 吃完，收拾完，时间还很早，陈昊都要闲出屁来了，坐沙发上看电视，电视确实好看，但他看得很不安。不习惯闲着。 快九点的时候卢默青才回来。 陈昊听到玄关的声响，赶紧起身过去迎接。 卢默青正换着鞋呢，抬眼见陈昊站面前看着自己，就问：「怎么了？」 「没怎么啊。」陈昊说，「迎接你。」 「……哦。」行吧，有个态度就挺好。 卢默青被陈昊的态度取悦到，一边换拖鞋一边说：「经常会有应酬，免不了喝点酒抽个烟，一般不会太醉，可能会有点菸味，我尽量在外面散了再回来。」 「啊？不用。」陈昊说，「我不对烟味过敏，他们都当我面狂抽。」想了想不对劲，吸吸鼻子，震惊道，「你不会刚刚在外面站了好久才回的吧？真不用！」 卢默青换好拖鞋，正要脱外套，闻言动作停住，看着陈昊说：「『他们』是『他们』，我和『他们』不一样。」 「啊？」陈昊不知道他这么大反应干嘛，「什么不一样？」 「你不抽菸，就不要闻到烟味。」卢默青说。 陈昊觉得他好较真啊，说：「其实还好，我不抽菸主要是嫌弃浪费钱……」 卢默青不悦道：「那你现在有钱就要开始抽菸了，是这个意思吗？」 「哈？」陈昊莫名其妙，「你怎么听出这一层意思的？」 卢默青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急忙冷静下来，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昊昊，别抽菸，对身体不好。」 「哦。好。」陈昊说。 卢默青满意了，接着脱外套，一边继续说：「都是绿色应酬。」 「啊？哦。」 陈昊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绿色应酬是什么意思。他之前切果盘的ktv里挺多不绿色的应酬。 不过他还真是完全都没往那上面去想。卢默青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人。 ……虽然会一言不合就说要结婚和舔人。 陈昊很自然地接过卢默青脱下来的外套，然后说：「我给你倒杯茶吧。你喝什么茶？」 书房陈昊没敢擅自进去，怕卢默青有什么重要的机密文件，其他的地方他今天都探索了一遍。 有个柜子里放了挺多茶叶啊咖啡什么的。陈昊不懂这些，随便拿了一个泡，怪好喝的。 「随便吧，都行。我先去洗个澡。」卢默青说。 「哦，好。」陈昊说着转身去拿今天自己泡的那个茶叶，走两步，突然回头看卢默青，「那你今晚喝了酒？刚才是酒驾回来的啊？」 卢默青一怔，随即很淡地笑了笑，说：「代驾。」 「哦，那就好。别酒驾，我认识一人酒驾撞到人过，好危险，造孽。」陈昊说着，进厨房泡茶去了。 卢默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越发柔软。 相处得越来越自然了不是吗。刚刚宛如已经在一起很久了的情侣。 第27页 陈昊泡完茶放茶几，坐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不多久卢默青洗完澡出来，在他身边坐下，端起茶杯慢慢喝着，陪他一起看。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明星旅游的综艺节目，陈昊很感兴趣，看得很投入。 卢默青假装很随口地问：「喜欢欧洲？」 「啊？」陈昊依依不捨地拔出目光，扭头看卢默青。 卢默青问：「那我们蜜月去欧洲吧？」 「……」为什么看着电视就说到这了啊…… 陈昊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对着电视，过了会儿才含煳地说了句：「你没空吧……」 「放婚假还是有空的。」卢默青犀利地问，「还是说，你不想和我度蜜月？」 「……」 陈昊又过了会儿才吱声：「我都行。反正我一天到晚没事儿。」 卢默青哦了一声，说：「我今天事比较多，没顾上。明天有空我就给你先把电脑课报了。」 「……？！」陈昊可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学渣正在内心悲恸，突然听到很轻的一声笑，扭头看过去，虽然不明显，但确实可以看出卢默青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咋？给别人报课就这么开心吗？这就是学霸吗？ 卢默青将手中的茶杯放回原位，忽然伸手搂住陈昊的肩，意味很明显地朝他凑过来，眼睛一直盯着陈昊的嘴唇，盯得陈昊口干舌燥，身体僵直，心脏狂跳。 卢默青没有直接吻上来，而是停在了几乎只有一张纸的距离，眼皮微微抬起，视线上移到陈昊的眼睛。 四目相对，陈昊急忙闪避开目光，唿吸越发急促而艰难。 「昊昊……」 卢默青的声音像是醉了似的温柔，但陈昊怀疑其实是自己醉了。 要命的是，陈昊似乎还听见了卢默青吞咽口水的声音，怪性感的。 「我想吻你，可以吗？」卢默青轻声问。 想亲就亲吧，还问！ 这一问，陈昊说可以也不是，说不可以也不是，特尴尬。 陈昊不回答，卢默青就不吻，只是维持着这个暧昧至极的姿势。 两人离得太近，唿吸出的气体交缠在一起，潮湿温热，相互攻击，彼此缠绵。 终于，陈昊先顶不住了，开口，声音嘶哑，还有些颤抖：「你……你你是不是喝醉了……你你先去睡觉吧要不……今晚你睡床吧，我睡沙发……」 其实，卢默青一回来陈昊就献殷勤是有一定目的的，他还寻思着，趁着把卢默青哄高兴，就问下能不能给那间空房买张床…… 卢默青老睡沙发也不是个事儿。给空房买了床，陈昊就去睡这次卧。 可还没等陈昊开口提，卢默青就先这样了。陈昊只好把计划延后。 卢默青撒娇道：「昊昊，我想和你一起睡床上去。」 「……」陈昊根本不敢接这话！ 明明回来的时候卢默青还很清醒的样子，怎么洗了个澡反而醉了？！ 难道躲浴室里喝了吗？！ 卢默青见他装死，继续说话：「昊昊，今天我到处说我要和你结婚了的消息，他们都很惊讶。」 「啊！」陈昊也很惊讶！他瞪大眼睛看卢默青，问：「你干嘛到处说？！」 卢默青将额头靠在陈昊的肩头，闷声说：「所以，如果你反悔，我就会颜面扫地，所有人都会笑我。」 道德绑架啊？！陈昊无语。 两人这么僵持了许久。 卢默青没有催陈昊，却也没有离开陈昊，只是一直这么静静地靠着，连唿吸都听起来很平稳的样子。 陈昊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终于，陈昊还是很小声地回答了一句：「我已经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过了十来秒，陈昊又说了一句：「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卢默青终于有了动作。 他攥住陈昊的手，闷声说：「我给你时间做准备。」 第13章 第 13 章 「……」 其实陈昊早就醒了。 谁懂啊，不如说根本就一晚上没睡好！ 他不敢先睁开眼睛。卢默青还在身边，还在睡。 事情是这样的，昨晚两人睡到了一起……单纯地睡到了同一张床上！ 那时候，卢默青都那样说了，陈昊还能说什么？只能屈服于卢律师的好口才下。 卢默青确实遵守诺言没霸王硬上弓，只是……啊啊啊啊！起床去晨练啊！现在几点了？怎么还不起？！ 卢默青早就醒了。他知道陈昊也醒了。 他还知道，陈昊在等自己醒来先离开床。这些从陈昊的唿吸变化、肢体僵硬程度可以很轻松地判断到。 但卢默青不想离开这样的氛围。而且自己的闹钟也没有响。 卢默青昨晚临睡前取消了健身闹钟，只保留了以往正常起床的时间。 双方各怀鬼胎地僵持，直到卢默青的闹钟响了起来。 破闹钟。卢默青愤恨地想。 但是无奈，他只好假装自己刚被叫醒，打着呵欠往陈昊的身边又靠了靠。 陈昊：「……」大哥你起床往我身上靠干嘛？ 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陈昊身上的气味，卢默青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拿过手机关了破闹钟，然后看一眼眼皮子狂抖的陈昊，先下床去洗漱了。 第28页 身后陈昊松一口气的声音不可谓不明显。 卢默青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陈昊有时候真是傻到可爱。 卢默青刷完牙，沖了个冷水澡，出来见陈昊还在装睡，走过去看了看，突然弯腰亲了这可爱的脸颊一下。 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已经是卢默青能忍到的底线了。 事实上，他昨晚在梦里把陈昊的嘴巴都咬烂了。 陈昊哭着要他赔钱，他赔了双倍，问能不能再亲，陈昊把眼泪一抹，瞬间翻脸说亲你大爷，然后拿着钱跟秦牧野跑了。 突然被亲，陈昊受冲击太大，忘了自己还在装睡，勐地睁开眼睛，与卢默青阴沉沉的眼神对上。 「……」 偷亲你还阴沉上了？！有没有天理啊还！ 陈昊原本是要发火的，却被卢默青这个莫名其妙倒打一耙阴沉男给搞得一下子哑火了，只敢在心里据理力争。 卢默青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心情，柔和了眼神：「昊昊，你醒了。」 昊昊：「……」 阴沉男爆改阴晴不定男。 卢默青看着陈昊的脸渐渐红透，忍不住用手轻轻地碰了下，这里红得发烫，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楚楚可怜。 陈昊正要开口，卢默青突然低头又亲了他脸一下。 「你……」 卢默青又亲一下。 陈昊不说话了。 事实上，是卢默青没有给陈昊说话的机会，他的吻如同雨点一般，不停地落在陈昊的脸上。 卢默青一面啄着陈昊，一面顺着弯腰的姿势单膝跪到地上，一只手按着陈昊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抚摸陈昊的脸。 他唿吸越来越重，终于从脸亲到了陈昊的脖颈。 陈昊又僵硬起来，手虚虚抵着卢默青，却仿佛只是个幌子，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饿了太久，饿得太狠，只是这样根本不行，完全不够。 直到留下了几个明显的吻痕，卢默青才被安抚到了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陈昊人都已经麻了，脑袋里嗡嗡的，闭着眼睛，哪怕感觉到卢默青没再亲了也不敢睁开。 卢默青亲亲他的嘴角，低声问：「昊昊，我可以亲你的嘴吗？」 其实想把陈昊的舌头也吃了，但怕吓到陈昊，所以先不说。 「……」 如果不是陈昊现在压根不敢吱声，就真是想回卢默青一个6。 都这样那样了，还装模作样地问：昊~昊~我~可~以~亲~你~的~嘴~吗~ 装什么啊！ 卢默青等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 陈昊始终没有回答他，眼睛也没有睁开。 又过了会儿，卢默青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着陈昊脖子上没消退的痕迹，像是和陈昊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没关系，慢慢来。」 陈昊：「……」 真的是6。老6的6。 这才几天啊，就这么急赤白脸地一顿亲了，还在这儿说「没~关~系~慢~慢~来~」！啊！ 「你继续睡。昨晚我看冰箱里你买了面包，我吃这个。睡醒了如果有事就找我。今晚上我有饭局，你自己吃，晚了就先睡，别等我。」卢默青叮嘱道。 陈昊犹豫了一下，继续装死。 这得怪卢默青自己突然这样那样，不然就有热乎乎的早饭吃了！现在？去吃面包吧。 陈昊实在是没有勇气跟没事人似的睁眼面对卢默青，至少也得过几个小时。 卢默青知道，所以留给了他足够的消化空间，起身去衣橱拿了衣服换上，就出去了，还帮陈昊把门关上。 陈昊睁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摸摸脖子，还烫烫的。 可是，和就在刚刚的记忆里的那些吻相比，好像还是后者更烫。 陈昊闭上眼睛的同时，长嘆了一口气，翻了个身，抱紧怀里的被子。 操，也想去洗澡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昊依旧了无睡意。 卢默青把卧室门推开一小条缝，轻声说：「昊昊，我上班去了。」 昊昊持续装死。 卢默青没多说，走了。 陈昊听着玄关处传来的门响，再度睁开眼睛，火急火燎地冲进浴室洗澡。 急需用清水来净化一下自己的灵魂！ * 卢默青正在看案卷，突然有人不敲门就闯进了他的办公室，噼头盖脸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秘书linda没拦得住，跟在后面追了进来，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卢默青烦但没表现出来，只对linda说：「没事，你做你的事。」 linda点了下头出去了。 温乐云回头把门关上，来到卢默青的办公桌前，蹙着眉头委屈地问：「我就昨天请了一天假没来，怎么就有那种乱七八糟的胡说八道的……」 卢默青打断他的话，很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你是指我要结婚的消息，那不是胡说八道。」 温乐云怔了怔，随即嚷嚷：「你怎么就突然要结婚了？那我呢？！」 「我从来都和你没有过任何超出同校隔了很多届的师兄弟、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卢默青冷淡地说，「前天我爱人来找我，linda让你告诉我，你没有说。哪怕他只是普通的来访者，你也不应该这么做。」 温乐云狡辩：「之前有闹事的，他又没预约，我怕是假冒的……」 第29页 「那不是你该判断和做决定的事。」卢默青说。 温乐云咬了咬唇，说：「突然冒出来……是不是你为了躲我才用他当幌子？你是不是怕我爸妈找你麻烦？」 卢默青有些无语：「我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给过你对我们关系的误解。如果是同意你表叔推荐你来实习这件事，那我现在就可以联繫他中止你的实习。事实上，这段时间你的表现很不适合这份工作，但你表叔是这间事务所的主任，而且开学你就走了，所以我没说什么。」 温乐云被他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说到底，卢默青确实从未对他亲近过。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对卢默青一见钟情，情难自控，想尽了办法接近。卢默青却始终和自己保持着距离，不苟言笑。 可是、自己都这么明显地倒追了，凭什么卢默青从头到尾都一点也不心动啊？！ 如果卢默青是直男也就罢了，结果传闻中要结婚的对象也是个男的！ 温乐云特意跑去找了目前为止唯一见过那个男人的楼下大堂保安。 保安说那男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非要说的话，穿得很寒酸。 温乐云问保安那人长得怎么样，气质怎么样。 保安说长得倒是白白净净，但没什么气质。 温乐云又问那人跟自己比呢？ 保安说这没什么好比的，显然是您有气质还好看，跟明星似的！ 保安还说，那人说话做事畏畏缩缩，很小家子气！ 综合推断，那人的学歷大概率也不怎么样！ 在优秀的自己暗示得很明显的前提下，卢默青居然找了个这样的人，温乐云完全不能接受。 他憋着眼泪问：「我听说，你们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是的。」卢默青说。 温乐云咬了咬牙：「是因为责任吗？听说你们那时候已经分了手。是不是他现在又来找你，你顾念旧情不好拒绝……」 卢默青否认：「他找我是为了别的事。是我忍不住向他求婚。」 温乐云正要开口，卢默青又来了一句：「其实当时我并没有信心他会答应，所以当他答应的时候，我欣喜若狂。」 「……」 没有信心？卢默青？温乐云无法将这两个词联繫到一起。 他第一眼见到卢默青，是卢默青在校庆的舞台上作为优秀校友演讲。 当时不只有卢默青一位嘉宾，其他受邀返校毕业生也都是成功者，不乏比卢默青资产更多、地位更高的人。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一群人之中，卢默青依旧是最醒目的。 他高挑俊美，年轻却稳重，大部分时候表情淡淡的，就算笑，笑意进不了眼底，看起来清冷，但举手投足间满是自信。 卢默青也理应有这样的自信。 他出身平凡，却有着非常漂亮的履歷，完完全全靠自己在这样的年纪有了这样的成绩，是谁都该自信。 可是，现在卢默青说他向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求婚时不自信，害怕对方拒绝自己。 温乐云觉得自己好像是站在这里平白无故就被一辆车给狠狠撞了一下。 「你……」温乐云犹豫道，「我听说他的条件很一般……」 「我不确定你指的是什么条件，家世背景吗？」卢默青说，「那我也很一般，我和他门当户对。」 温乐云急忙说：「你现在已经奋斗出来了啊！我表叔一直很欣赏你，说你以后会有更广阔的前路。可是他……我听说他不怎么样……」 「如果你只是指资产，他确实没有。」卢默青说，「但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强强联合的必要性。」 「不是钱的问题！他做什么工作？什么学歷？」温乐云问。 「我没有向你事无巨细逐一汇报我爱人隐私的义务。」卢默青说，「而且我不在乎你说的一切，我只要他在我身边。」 「可是……」温乐云还想说什么，被卢默青打断。 「我还有很多工作希望尽早完成，不挤压到和他相处的空间。很多年不见，存在很多空白，我急着弥补。如果你没有正经事，请离开我的办公室，将精力集中到工作上面。或者，解除实习关系。」卢默青冷淡地说。 温乐云用力咬住嘴唇，红着眼圈瞪着卢默青，半晌，狠狠地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卢默青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垂眸继续刚刚的工作。 第14章 第 14 章 算算日子，同居已经快一个月了。 陈昊早就被卢默青带着去办了护照，拿到护照后，卢默青立马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递交办理申根签证。 卢默青说，先去丹麦登记结婚，然后蜜月环游欧盟。 他甚至做了长达60页的计划表，还列印出来让陈昊看。 陈昊：「……」 卢默青一手拿着厚厚的计划表，另一只手搂住陈昊，忍不住又亲了一阵，一边咬陈昊的耳朵一边低声说：「昊昊，我很认真。」 「看、看得出来……」陈昊一动不敢动，「你说话归说话，非得凑这么近说吗？」 鬼知道这一个月里陈昊是怎么过来的，就差被卢默青黏身上了，还不能问，问就是欲求不满。 啊！卢默青真的把这四个字说出来了！当时差点把陈昊给臊死。 第30页 关键是，卢默青说那四个字的时候，脸上依旧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就好像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似的！ 有好几次陈昊真就想说你上了得了……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只能等卢默青主动开口。 然而卢默青他也不开口。 卢默青不在口头上要求进一步，也不在实际行动中做，他就是每天狂亲陈昊的脸和脖子。 看着卢默青的脸，陈昊甚至有过一个神奇的想法：有没有可能，卢默青根本就不会那档子事儿？会不会，卢默青以为那事儿就是亲来亲去？ 还好陈昊很快冷静下来，觉得会有这种想法的自己更像弱智。 陈昊敷衍地把六十页翻了一遍，见卢默青还在亲，为了避免尴尬，只好从头又翻一遍。 卢默青余光注意到，不亲了，但还抱着，另一只手抓住陈昊翻页的手，问：「最近课上得怎么样？」 卢默青怕陈昊一下子学不了太多，只给他报了一个电脑基础班，从开机关机学起。 下午班三点到五点，从家走路十五分钟，下课正好走五分钟近路可以去陈昊喜欢的那个菜市场买菜，挺方便。 陈昊的同学年龄跨度很大，一半六岁以下，一半六十岁以上。 鑑于陈昊年龄的特殊性，老师特意任命他为班长，让他协助维持纪律，但他谁都管不了。 「挺好。」陈昊说。 「都跟得上吗？」卢默青邀功道，「我很关心你，昊昊，想联繫你老师了解你的情况，但又怕你怪我管得严。」 陈昊有点不高兴，低声嘀咕：「我又不是傻子，基础班有什么跟不上。高中又不是没上过电脑课。」 那些小孩和老人还各自抱团蛐蛐他怎么也在上这个班。 这些人还都正是那种自以为声音很小、表情控制很到位，其实声音超大、八卦别人的时候表情动作超明显的人群。 卢默青亲陈昊一下，低声笑了笑，恭维道：「你最聪明了。」 马屁拍到马腿上，陈昊更不高兴了：「我又不是那些老人小孩，你怎么跟那老师一样。」 老师哄老人学生和小孩学生习惯了，职业病，对着陈昊一视同仁，课上陈昊成功申请到一个电子邮箱，她也夹着嗓子说：「哎~呀~昊昊同学、真~棒~！」 昊昊同学：「……。」 由于昊昊同学总是表现出色受到老师表扬，遭到了其他同学的嫉妒。 小孩同学抱团蛐蛐：「他年纪那么大，会这些是应该的。」 老人同学抱团蛐蛐：「他年纪那么小，会这些是应该的。」 陈昊：「……。」 陈昊不敢对老师和同学提出抗议，只能回家对卢律师浅横一下。 卢默青被他逗乐了，但看他不高兴，只好憋起笑，哄道：「这些年没接触，回忆起来需要时间过渡。之后你觉得差不多了跳级就好了。」 陈昊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 卢默青这段时间过得相当滋润，毕竟有爱情的滋润。 虽然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情，但好像陈昊渐渐地也有了些软化。 陈昊会主动发照片给卢默青，问：卢默青，晚上你想吃上海青还是空心菜？ 卢默青就觉得陈昊对自己不是毫无爱情。 会这么地关心自己想吃上海青还是空心菜，要是什么样的爱情，才能细心到这样的地步？ 他甚至认为陈昊存了一些故意调戏自己的意味。 否则，为什么不选空心菜、油麦菜、菠菜、小白菜？蔬菜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上海青？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叫卢默青？ 不解风情的丈夫是无趣的。解风情的有趣丈夫思索数秒，回覆：你喜欢吃上海青吗？ 陈昊：我都行。你快点决定。 卢默青努力配合陈昊的调情，并且含有一些试探意味：你喜欢上海青的话，就吃上海青。 陈昊：[ok] 陈昊承认喜欢上海青，这何尝不是一种隐晦的表白？ 可是，也会有不安的时候。譬如某一天，陈昊突然做了野菜饺子。 卢默青只咬了一口，没吃下去，吐出来了，忍不住挂了脸，搁下筷子，说不饿不吃晚饭，然后就去书房里待了两个小时冷静。 他冷静下来后，离开书房，客厅里开着灯却没人，也没声响。 推开卧室的门，灯关着，窗帘也拉着，黑漆漆的，但他听到了陈昊的唿吸声。 卢默青适应了一小会儿，在黑暗里也能看到点影子，他的夜视能力不差。 陈昊睡在被子里，比平时睡得早。今晚有陈昊喜欢的那档明星旅游综艺，陈昊都不看，应该是生气了。 但卢默青觉得自己才应该生气。 他走去床边，不轻不重地坐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轻声说：「抱歉，我刚情绪失控了。」 陈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果然没有真睡。 可是卢默青觉得陈昊也应该理解一下自己。 僵持了一阵，卢默青说：「自从转院之后，秦牧野他妈的病情稳定了很多。」 陈昊攥紧了拳头，想忍没忍住，腾的坐起身，在黑暗里瞪着他：「你在威胁我？！」 简直莫名其妙！ 今天陈昊放学后去菜市场，看到有新鲜的荠菜卖，量很少，摊主说是今天爹妈从乡下过来时现摘的，纯天然野生，一点药都没打。 第31页 陈昊看这些荠菜嫩嫩的，挺喜欢，特意买了回来包饺子，折腾了一阵，比平时做饭累点，但乐在其中。 谁知道，卢默青回来后本来还有说有笑好好的，结果到吃饭，咬一口饺子就给吐了！还啪的把筷子撂下，黑着脸去了书房！给谁看的啊？！ 陈昊真的是一脑袋雾水，不知道怎么了。 就算这饺子不好吃，或者卢默青不喜欢吃饺子（不存在这种可能，卢默青是喜欢吃饺子的！），说一声就好，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何况陈昊自己试吃了一个，味道不能说绝佳，可也真的不差。 陈昊对着那两盘饺子呆了好一阵，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想直接去问卢默青，可是刚刚卢默青突然黑脸发火，他有点怕，而且渐渐的也有点生气了，拉不下脸。 最后陈昊的cpu都要烧干了也没想明白卢默青发的哪门子邪火，倒是越想越委屈。 换一个角度想，如果自己和卢默青是平等的关系，何必在辛辛苦苦做了饭之后还承受卢默青这莫名其妙的脾气？ 早就吼一句「老子该你的欠你的啊？」然后把碗都砸了桌子都掀了直接摔门走人。 可是不能。因为没有立场。 这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不是平等的关系。 卢默青付出了很多钱，所以就算是发脾气，自己也只能忍着。毕竟自己是真的欠卢默青的。 陈昊越想越难受，收拾了餐桌和厨房之后，就草草洗了澡上床躺着了。 他是想睡一觉可能会好点，可一直没睡着，卢默青还过来说那种话。 陈昊想不明白卢默青对荠菜饺子有什么意见，但还是听得懂卢默青提秦牧野妈妈是什么意思的。 所以现在是自己忍气吞声也不行了？非得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错误」道歉？！ 卢默青转头对上陈昊气得发亮的眼睛，不确定那是不是泪光。 沉默了一会儿，卢默青缓和了语气说：「不是威胁，我只是看你生气了，想说点好消息缓和一下气氛。」 然而事实上，那就是威胁。 卢默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但不能承认。 这无疑是卑劣的行为，他很清楚。可是他也从未说过自己是道德高尚的好人。 陈昊却迟疑起来，观察了卢默青的脸一阵，其实看不太清，但感觉上卢默青挺镇定挺理直气壮。 他想，那应该就是说的真话。 卢默青不是威胁，只是想说点好消息缓解气氛。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不是威胁。卢默青虽然脾气怪了点，但肯定不是那种人。陈昊还是相信卢默青的。 空气里又安静了一会儿，陈昊再开口时，语气好了一点，但还是有些硬邦邦：「你不喜欢吃荠菜饺子，你直接说不行吗？为什么突然发脾气？我又不知道你不喜欢吃。」 卢默青怔了怔，朝陈昊凑近一点，陈昊嫌弃地往后躲了下。 卢默青没有追着凑过去，而是扭头开了檯灯，然后看向陈昊，有点慌：「昊昊，是我不好，你别哭。」 陈昊侧过脸捂着眼睛，吸了吸鼻子，越发故意压低嗓子，粗声粗气地说话：「我没哭。」 可是声音里的哭音还是很明显。 卢默青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刚刚发神经这事儿，因为不管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那就是发神经，怎么解释都神经。 陈昊根本不是故意给自己吃名字里带野字的菜。陈昊叫那野菜荠菜。 而且，就算是叫野菜，也许正常人也根本不会往秦牧野的身上想。 在法庭上口若悬河的卢律师此刻口干舌燥，实在是想不出狡辩的词来。 半晌，卢默青只能扯谎道：「是……是公事上有些烦心的事……」 陈昊一听，越发悲从中来。 甚至根本和饺子没有关系！公事上烦，就对自己发火！还不如是因为不喜欢吃荠菜饺子呢！ 陈昊不想哭，这太丢人了，这么大个人了丢不起。可是，他忍不住。 明明以前在外打工的时候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奇葩迁怒的上司、同事、客人，明明那些时候就算难过或生气，也不会哭，顶多背后暗骂几句难听的粗话，可对方是卢默青……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卢默青给了自己太多好脸和错觉，过得太好了，所以没有了自知之明。 卢默青看着陈昊低着头抹眼泪，心都要碎了，而且还很难堪。 这件事现在看来完完全全就是自己敏感过头无理取闹，伤害了陈昊。 半晌，卢默青试探着伸手扒拉一下陈昊：「昊昊……」 陈昊使劲甩开他的手。 「……对不起。」卢默青尴尬地说，「是我错了，再不那样了。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陈昊想对着他大吼「怎么也不原谅你！」，但还是忍住了，使劲擦了一把眼睛，躺下去说：「没事了，我要睡觉了。明天醒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卢默青看了他的后脑勺一会儿，起身去洗了个澡，回到床上，关了檯灯躺下去，过了会儿，翻身试探着抱住陈昊。 陈昊的身体很明显地僵硬住了。 本来最近陈昊已经接受和习惯了卢默青的亲近，现在一切都被卢默青自己搞砸了。 第15章 第 15 章 卢默青只能假装自然，硬着头皮继续抱着，在内心许愿事情就如陈昊所说这么过去，明天醒来这件事就不存了…… 第32页 过了一会儿，陈昊突然问：「如果我去沙发上睡觉，你会停止对程阿姨的帮助吗？」 卢默青的心里一凉，却不是为了陈昊想去沙发上睡觉，也不是为了陈昊对秦牧野他妈的关心在意，而是为了陈昊居然会这么问自己！ 在陈昊的心里，这完完全全就只是一场交易而已吧。 卢默青被陈昊揪着头髮从这段时间自欺欺人的幻想中拽了出来。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前一阵阵发晕。 陈昊只是问了那么一句话，卢默青却感觉好像自己的脸上被陈昊抽了十几个大嘴巴子。 不知过了多久，卢默青深唿吸一口气，说：「不会。只要你和我结婚，其他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你打我，我也不会停止对她治病的资助。」 陈昊听完，一秒也不耽误，火速甩开卢默青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爬起身。 但卢默青立刻跟着也坐起来，一边下床穿拖鞋一边说：「不用你去睡沙发，我去。」 陈昊不理他，拖鞋也不穿了，光着脚抢先跑出卧室，往沙发上一躺，面朝着沙发背，紧闭眼睛。 卢默青跟出来，先礼：「昊昊，是我不好，我的错，应该我睡沙发。」 陈昊不理他。 卢默青在心里默数十秒，后兵地直接抱起了陈昊回卧室。 突然被腾空而起的陈昊：「……你干嘛啊！卢默青你干嘛！卢默青！」 卢默青不管陈昊的扑腾挣扎，把他抱到床上放好，刚松手，陈昊就一个鲤鱼打挺站在床上，往后退贴着墙，双手抱胸，警惕又害怕地瞪着卢默青。 「我睡沙发。」卢默青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还以为自己今晚就要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被卢默青给那什么了的陈昊：「……」 真的，完全想不通卢默青。 许久过后，陈昊回过神来，缓慢地坐到床边穿上拖鞋，可是走到门口停了下来。 犹豫再三，他还是打开了门，就站在门口，压着嗓子生气地说：「你睡床！」 沙发上的卢默青只说：「没事。你也早点睡吧。我在这里反省一下。」 陈昊：「……」 僵持一阵，陈昊一咬牙，愤愤地退回卧室，裹起被子睡觉。 卢默青真的反省了大半夜，诚挚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三点睡，五点起，抢在陈昊起床前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赔礼。 但陈昊压根没起床。 生物钟导致陈昊早就醒了，但他就是不起。手机闹钟响了，他摸过手机使劲关掉，扔开，继续缩着，就是不起。 过了会儿，卢默青进来，走近床边，轻声道：「昊昊，你醒了是吗？」 陈昊不吱声。 「我做了你喜欢吃的菜，跟你赔礼道歉。」卢默青说。 陈昊还是不吱声。 卢默青沉默了一阵，问：「不是你说，今天就当事情没发生过吗？」 本来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来，如果卢默青不抢沙发的话，陈昊就打算睡一觉醒来当无事发生，自己继续好好当保姆。可是！卢默青非要抢沙发，他很生气！ 理智告诉陈昊，卢默青抢沙发代表善意，可是情感上就是火上浇油！ 过了会儿，陈昊意识到卢默青很可能会一直杵在床边不动，不得已终于开口了，说：「我现在不想起来，你先去上班吧，晚上回来就当没事发生。」 「你昨晚就是这么说的，可现在照做了吗……」这句话在卢默青的喉咙眼儿里直打转，终究是憋住了没说出来。 「好。」卢默青只能这么说。 这一整天上班卢默青都坐立不安，不知道晚上陈昊会不会遵守诺言真当没发生过。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火速走人，却没有直接开车回家，而是先去旁边的商场里买了些礼物。 从花店出来的时候，遇到了秘书linda和事务所另一位女同事在逛街。 六目相对，linda先笑了，拍上司马屁：「真浪漫啊。」 女同事见linda打趣，附和着也调侃了几句。 卢默青也觉得自己浪漫。虽然自己原本是没有浪漫细胞的，可是心甘情愿地为了陈昊而做一些浪漫的事情，这何尝不是最大的浪漫。 卢默青浪漫地回了家，一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他往饭厅一看，桌上如往常一般摆好了热腾腾的食物。陈昊没有不做或者乱做。 陈昊听到声音还走来玄关接自己，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但也没有生气，还自然地接过了自己带回来的蛋糕。 「花和这些礼物也是给你的。」提着大包小包怀里还抱着一大束鲜花的卢默青浪漫地说。 陈昊把蛋糕放进冰箱，出来见卢默青还站在原地，就接过了花和礼物，到客厅找地方放好。 一回头，发现卢默青还杵在玄关没动，手上拎着刚脱下来的外套。 陈昊走过来，接过卢默青的外套去挂好，卢默青这才换鞋进来，洗了手就去餐桌旁坐下，一看，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他忐忑了一天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吃完饭，陈昊收拾碗筷去厨房餵给洗碗机，卢默青打开扫地机器人简单拖下地，就没什么家务要干了。其实不拖也很干净，傍晚陈昊已经放机器人拖过了。 陈昊洗了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是他一直追的那综艺节目里一个大牌嘉宾主演的，质量不错，在上星台播过三轮，收视依旧很高。 第33页 卢默青很快洗了澡，热了两杯牛奶端过来，挨着陈昊坐下。 陈昊稍微动了下，但没有很大幅度地挪开。 男主角不出场的时候，卢默青看向地毯上原封没动的大包小包，提议道：「拆一下礼物吧。」 陈昊收回看电视的视线，屁股还没完全离开沙发垫，卢默青殷勤地起身说：「我拿，你继续看电视。」 陈昊就继续坐着了。 卢默青拆掉包装袋，把里面的礼品盒堆放到茶几上陈昊的面前。 陈昊一个个拆掉，全是名牌。 「谢谢。但是其实不用给我买这些。」陈昊说。 卢默青急忙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不想给你增加心理负担，所以之前一直没买。但这次是我惹你生气了，就买了赔罪。」 陈昊低头摆弄着刚拆出来的礼物，说：「说了就当没发生过，不要再提了。」 卢默青巴不得，立刻说：「好，不说了。」 陈昊对这些礼物的兴趣不大，给面子地摆弄了一会儿，趁卢默青去上厕所的时候放下，继续看电视。 卢默青上完厕所回来，见状没说什么，只是陪着他安静地看电视。 到了平时睡觉的时间，陈昊问：「你还看吗？」 卢默青仿佛一个学人精：「你看我就看，你不看我也不看了。」 陈昊没吐槽他，关掉电视，把茶几上的礼物收拾了一下，然后迎着卢默青担心又期待的目光，走进了那间一直闲置的屋子。 卢默青愣了愣，回过神来立刻走过去，推开门，人都傻了。 原本的空屋子里现在多了一张床，床垫也有，床单都铺好了，被子也套好了，枕头也有。 陈昊已经脱掉鞋子进了被子里，抬眼看卢默青。 半晌，不愿接受现实的卢默青问：「什么意思？这哪来的？」 「你说我可以随便刷你的卡买自己想买的东西。」陈昊说。 卢默青深唿吸让自己保持在冷静的状态。 一切源自于昨天自己的失控和不冷静，不能再犯。 他冷静地补充自己的副卡使用条款：「不包括你往家里买第二张床。」 陈昊闻言道：「那我把钱转给你。我还有点钱。」 「……」 冷静！冷静不下来也要冷静！ 卢默青甚至假笑了一下来展示自己的冷静和温柔，虽然笑的时候看到陈昊默默往后缩了下。 办副卡的时候，卢默青为了展示对陈昊的信任，以及不让陈昊在刷卡时感觉拘谨，主动提出不开通副卡的简讯服务，所以今天陈昊买了这些他都不知道。 现在卢默青觉得自己信任得有点过了。 「买都买了，不用转钱给我。」卢默青问，「昊昊，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陈昊说，「只是觉得有点尴尬，但是总让你睡沙发也不好，你肯定不让我睡沙发，我就买了一张床解决问题。」 「你可真会解决问题。」卢默青说。 陈昊觉得他在阴阳自己，但没和他争。 卢默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最后问：「婚还结吗？」 陈昊说：「你已经帮了我那么多，我不会反悔的。」 「好。」卢默青说，「你去睡主卧，我睡这里。」 「不用。」陈昊说，「我没有买很便宜的床和床垫，你不用这样。」 「这间房西朝向，这种天气有冷气也还是热，太阳直射，窗户不好开，不舒服。」卢默青说。 陈昊油盐不进：「我只睡晚上，没有太阳。」 「……」 卢默青没藉口了，只好作罢，情绪低落地回了主卧睡冷冰冰的大床。 原本此刻自己是可以按着陈昊亲五分钟的。如果意犹未尽，再多亲五分钟，陈昊也不会拒绝。 翻来覆去了很久都没睡着，卢默青就给陈昊发骚扰信息：昊昊，睡着了吗？ 陈昊很快回了他：什么事？ 卢默青：我一个人很难睡着。 昊昊：你之前不都是一个人睡吗？你自己说的。 卢默青：我确实一直是独居，没有和别人同床共枕过。 卢默青：但是最近已经习惯了和你一起睡觉。 卢默青：床很大，我很孤独，就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 昊昊：那不可能。 卢默青：怎么不可能？ 陈昊欲打（字）又止，先上网搜索了一下，然后返回来打道：现在世界总人口八十亿。 卢默青差点就要睁着眼睛吹彩虹屁说「你这都知道我都不知道」，但想想陈昊一声不吭买床分居，还是有点气，就不吹，继续骚扰：昊昊，我很难受，你还好吗？ 昊昊：我很好。 卢默青：我们结婚之后，你也会让我一个人睡觉吗？ 靠在枕头上玩手机的陈昊：「……」 卢默青等了等，问：为什么不回答我？ 昊昊：因为很无语。 卢默青又问一遍：我们结婚之后，你也会让我一个人睡觉吗？ 昊昊：[无语][裂开] 卢默青：昊昊，求求你回答我。 昊昊：……不要为了这种事情就打下求求你三个字啊…… 陈昊怀疑卢默青故意在卖萌，但是没有证据。 卢默青：这件事情对我非常重要。 第34页 陈昊没辙，真的很怕他突然疯掉，只好回答他：不会。 谁料卢默青得寸进尺，马上说：我们明天就结婚吧，昊昊。 陈昊把手机一扔，倒下睡觉。实在是受不了卢默青发神经。 另一个屋子里的卢默青等了又等，始终没等来陈昊的回答。 他等不下去了，踩着拖鞋来到陈昊的临时卧室里，叫了好几声也叫不醒装睡的人，只好悻悻然地回去自己睡觉。但睡又睡不着。 第16章 第 16 章 陈昊的申根签证终于下来了。 卢默青早就开始安排自己放蜜月长假的事，工作上的交接都有条不紊提前做好了，陈昊的签证一下来，卢默青立刻给老孟打电话，说没什么特殊情况，自己这几天就开始休婚假了。 老孟笑骂了一声：「卧槽……我看你真是要疯了吧你！」 积极得像打了十辈子光棍。关键这人还是卢默青，实在是分裂。 都没想到卢默青搞起对象来是这风格。 以前大家还猜他以后结婚估计是审时度势、娶个对他事业有助力的，把婚姻当事业的一部分，和对象相敬如宾或者如冰。 结果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老孟和其他几个走得近的都撺掇过卢默青把人带出来见见，早晚要打交道，认认脸，万一以后哪儿遇上了，也好有个关照不是？ 卢默青说见是肯定要见，以后吧，现在陈昊还有点害羞，怕老孟他们把陈昊吓跑。 这话一说出来，惹来大家一顿卧槽。 「到时候还是保持联繫，有事找我。」卢默青稳重地嘴上说着这话，心里直道千万别。 希望这不是一家离开自己一个月就会倒闭的脆弱公司。 老孟还是很上道的：「放心吧，尽量不影响你的蜜月，不然我怕你发疯，哈哈哈哈。」 卢默青向他道了句辛苦。 机票订好了，酒店也订好了，两天后启程，陈昊正在偷偷上网狂查第一次坐飞机/过海关/出国的注意事项，就被卢默青拉出门去购物。 买的是跟旅游没关系的东西……三金。 陈昊站在金店门口，被卢默青拉了两下，他坚持最后的倔强没动，问：「你又要干什么？」 卢默青理直气壮：「结婚之前都会买三金。」 陈昊见他居然还理直气壮，真想晕倒，可惜根本晕不掉，只好跟他讲道理：「那是男人给女人买，我是男人，没有耳洞，也不打算打。」 卢默青淡淡地揭他老底：「高中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你，你耳朵上有一排洞。」 「……」 什么样的人会跟高中同学搞对象？真的很尴尬。黑歷史最多的时期。 陈昊不想提起自己的非主流时期，卢默青却哪壶不开提哪壶，竟回忆上了：「当时，你骑着自行车绕我转了三圈，沖我吹口哨。」 陈昊：「……。」 事实证明，当混子是会有报应的。真是人在做天在看。 卢默青看着陈昊的耳朵红掉，话锋一转，说：「不买耳环，改成其他的都可以，你喜欢什么买什么。」 陈昊觉得好尴尬：「真的没必要。」 「那就你给我买。」卢默青说，「流程总是要走的。」 陈昊摆烂：「我哪有钱给你买。我没钱。」 卢默青问：「副卡没带？」 陈昊每天都要被他无语到：「我用你的钱给你买三金？你到底在想什么？就非得给这家店做成这笔生意吗？」 「你如果喜欢别的品牌，也可以去别的店。」卢默青说，「我说了，流程必须走。」 「……」流程狂！ 陈昊看卢默青铁了心，只好跟他进了店，胡乱挑了三样，全程不敢抬头看柜姐，只恨自己出门没戴口罩。 买完他就赶紧推着卢默青去结帐，想赶紧跑路。 谁料，卢默青说：「你选完了，我还没选。」 哈？！故意的吧！ 卢默青见他瞪眼，不慌不忙地说：「我送给你，你不送给我？」 送你个头啊！都是你的钱！发癫啊？！ 陈昊正要怼他，突然听到柜姐噗嗤一声笑了，立刻怂了，把脑袋垂得更低，低声说：「送……送送送，你选吧。」 陈昊怀疑就是因为刚刚自己在门外跟卢默青拉扯了那一阵，卢默青才这会儿来这么一手，哪还敢又拉扯，这傢伙一言不合就当众报復。 卢默青慢条斯理地挑剔了好一阵，还让柜员拿出来给自己试戴。 陈昊稍稍抬起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卢默青伸着手试戴金镯子。 倒不是说男人就不能戴金镯子，但……但…… 陈昊看着金灿灿的镯子挂到卢默青的手腕上，半晌都没但出东西来。因为，还真挺合适的，特别合适。 卢默青的皮肤原本就很白，而且金店里会刻意调整灯光，加上纯金的衬托，那皮肤简直白得像雪一样，却并不柔弱，线条流畅，力量感十足。 陈昊见过男人戴金镯子，都是社会大哥。他头一回见男人戴出这样的美感。 卢默青微微转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抬起来一些。 陈昊已经看得发直的视线跟着上移。 「怎么样？」卢默青问。 陈昊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不假思索地说出心里话：「好看，很好看。」 第35页 卢默青问：「那你给我买这个好不好？」 「啊？」陈昊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柜姐，见对方一脸暧昧的笑容，脸唰的更烫了，咽了口口水，暗藏警告地看向卢默青，咬着牙说，「买……买啊。」 赶紧买了走吧！ 卢默青慢腾腾地另外挑了一条手鍊、一条项鍊，然后才说去结帐。 陈昊赶紧起身朝收银台走。 来到收银台，卢默青坚持分开付款，他先付了陈昊选的那三样，然后示意陈昊付。 陈昊从刚才开始就在走神，此刻犹犹豫豫地把卡掏出来，眼看收银员要接过去，突然他收回了手，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不好意思，可以等一下吗？大概……大概十分钟，我有点事，等下再来结帐。」 收银员一愣，和跟过来的柜员交换了个眼神，都以为这个年轻男孩是不想买了。 这种事儿不鲜见，就算是男女情侣来买，也经常有临阵脱逃的。 而且这个人挑的都是细细的便宜的，而他身边那男人要的都是重的贵的，甚至让人怀疑是心机软饭男骗富二代傻白甜。 傻白甜这是突然醒悟了？ 卢默青静静地看着陈昊，目光深邃，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收银员回过神来，总不好强卖，只能客气地说：「好的，我们没关系的。」 说着看了一眼看似人模人样实则疑似软饭男的卢默青。 陈昊的脸越来越红，沖卢默青说：「你在这里等下……我很快就回来。」 卢默青只问：「你会回来吗？」 收银员和柜员：「……」 这话说得……真是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还以为是好嗑的cp呢，现在是闹哪样？ 「当然，不然呢……」陈昊说，「反正你等下！我就回来！」 卢默青轻轻颔首：「好。」 陈昊一扭头就小旋风似的跑出去了。 卢默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收回目光看向柜员，问：「有适合作为彩礼的金条或者金砖吗？」 柜员还沉浸在软饭男和傻白甜的现实主义故事中，没反应过来：「啊？……啊！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有！」 「我想看下。」卢默青说。 啊傻白甜都跑了你还看，你自己买吗…… 不过上门都是客，柜员很有职业素养，立刻引他过去柜檯介绍起来。 金条金砖的款式来回就这样，也就刻字雕花略有不同，没什么好挑的，卢默青随便看了眼就说：「龙凤呈祥款五百克的两块包起来，谢谢。」 说着看了眼店外方向，怕陈昊突然跑回来。 「麻烦快一点，我现在就结帐，一会儿不要告诉他，我想给他惊喜。」卢默青这么对柜员说。 这走向和想像的不一样啊…… 但柜员来不及多想，生怕这个大客户反悔，赶紧热情引他去付款。 管他什么故事什么走向呢，一块二十多万，两块五十来万，下个月的业绩都够了啊！不愧是进店第一眼就觉得这帅哥有气质！一看就有钱！刚刚那就是小情侣的把戏罢了吧！ 卢默青付完款，接过柜员包好递过来的袋子，柜员还给他当场升级了钻石会员，刚办完手续，陈昊就跑回来了。 陈昊跑得有些气喘，脸上满是汗，停住后一直干吞口水，手里紧紧抓着一个鼓囊囊的信封。 柜员急忙殷勤地续上茶水，却被卢默青接了过去。 陈昊刚剧烈运动完，卢默青不让他急着喝水，接过柜员递来的湿巾给陈昊擦脸和手，让他坐下歇歇再干别的。 直到陈昊唿吸平缓下来，不再冒汗，这才让他喝水。 陈昊喝了小半杯水，不好意思耽误店员时间，站起来说：「可以了……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 不等刚才那一会儿，哪来五十万的生意呢！再多等一次都行啊！ 柜姐此刻看财神爷们的眼神满溢着迷之慈爱。帅哥不帅哥的已经不重要了，cp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月的提成哦嚯嚯嚯嚯…… 陈昊重新来到收银台，向收银员确认了一下价格，脸上露出些窘迫，咽了口唾沫，低头打开信封口，从里面掏出来一叠百元钞。 他的手有微微的颤抖，一张一张地数了，可是全都数了也只有两百一十张，两万一。 「……我支付宝里还有钱，微信里也有，可以加一起吗？」陈昊尴尬地问。 收银员点点头：「可以。」 可是…… 陈昊舔了舔嘴唇，侷促地看向卢默青，轻声说：「差不多……差不多加起来就三万多点……」 和卢默青重逢前，为了给程莉治病，陈昊这些年存的钱差不多花完了，只留了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后来房东退了租金，以前打工的地方结了工资，加上最近陈昊偷偷去家对面的死贵超市做临时工，才有这三万多点。 这已经是陈昊的全部家当了，实在是再也抠不出一点了。 可是就卢默青看中的第一个手镯已经要三万二了，买完就剩点零头。 卢默青忽然嘴角勾了起来。 这是他走进这间店之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店员都看愣了一下神。 「那就只买这个镯子。」卢默青指了指，说，「其实我也只看中了这个。」 陈昊还是很愧疚，别人都是三金，卢默青给自己也是买的三金，卢默青那么重视这些流程…… 第36页 「对不起……我以后存够了钱再补给你。」陈昊诚心诚意地许诺。 卢默青点点头：「好。」 陈昊这才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卢默青的笑容和一直看着自己的温柔眼神，急忙移开目光。 可转而对上收银员和柜员满脸迷之笑容，更臊了，只好低着头把钱递过去，然后把手机递过去给她们扫码。 终于买完了，走出金店，陈昊还低着头，手里提着卢默青给自己的三金和自己给卢默青的一金。 卢默青的手上提着个看起来结实很多的袋子，不知道是买了什么，陈昊刚想一起提了，卢默青不让，也不说是什么，陈昊就没问。 陈昊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在内心的小算盘上。 虽然自己只给卢默青买了一金，可是自己选的那三金都克数小，加起来也是三万多点儿，差不多……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否则实在是抬不起头。 陈昊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手上一热。 他一怔，看着卢默青抓着自己的手，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要挣开，可卢默青不让，一下子抓得更紧了。 陈昊赶紧低声提醒：「这是在外面，好多人……」 卢默青还是不松手，问：「为什么不刷卡买？」 陈昊咬咬嘴唇，嘟囔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谁给结婚对象买三金刷对象的卡啊？ 「不是说没钱吗。」卢默青问。 「凑一凑……还是能凑出一点。」陈昊说。 「谢谢。」卢默青说。 陈昊没接这话。 他不知道卢默青有什么好谢自己的。 是自己要谢谢卢默青。 这三万二比起卢默青为自己付出的钱财，根本不值一提。 两人牵着手走了一小段路，突然，卢默青又说了一遍：「谢谢。」 陈昊瞥他：「行了，别说了。」 卢默青没看他，看着前面的路，继续走着，过了十来秒，说：「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你不会知道的。」 陈昊愣了愣，呆呆地看着卢默青的侧脸。 卢默青依旧是那副骄矜的样子，白天鹅似的昂着漂亮的脖颈。 可是，其实是一个做好了准备用自己的钱给自己买结婚礼物的最卑微的人。 还好陈昊没有让自己可悲到那个地步。 陈昊用所有的钱支援了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这难道不值得说谢谢吗？ 卢默青就是这么想的。 第17章 第 17 章 出国要带的行李没整理完，卢默青还有些工作要在线上尽快处理，原定的计划里没有继续逛街这一项，买完3+1金就去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 可是，说时间紧的人是卢默青，又要占用时间跑出来买和出国没有关系的东西的人是他，现在上车后坐在那里发呆的人还是他。 陈昊可比卢默青急多了。他是头一回坐飞机和出国，生怕漏了什么，而且还想回去接着偷偷学习小常识，省得到时候出丑被人看笑话。 「怎么还不开车？你不是说时间紧吗？」陈昊忍不住催促道。 卢默青依旧两眼发直地看着车前方，过了几秒才回答：「我在冷静。」 「啊？」陈昊第一反应就是，「我又哪惹你了？」 想了下，陈昊说：「我真没钱了。大不了，我等下回去给你写欠条好吧，等我有钱了就给你买全三……」 「别说了。」卢默青打断他的话。 陈昊悻悻然地撇撇嘴。 却不料，卢默青接下来说了一句：「不是生气。我现在情绪还有点激动。」 陈昊一怔，茫然地看着他那看上去明明十分沉静的脸。 卢默青转头看他，问：「不信？」 「啊？哦，倒也不是……」陈昊觉得，随便吧，这有什么信不信的。 卢默青拉过陈昊的手，将apple watch摘下来戴到自己手腕上，然后伸给一脸莫名其妙的他看。 陈昊就眼睁睁地看着表上面显示心率飙红了…… 「……」 行行行，好好好，信了信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卢默青证明了自己的激动，把表摘下来给陈昊戴回去，然后说：「我想现在就把你送我的手镯戴上。」 「啊？哦……」陈昊觉得自己已经多多少少习惯了，闻言虽然有点讶异，但在可控范围内，就说，「随便你，反正是买给你的。」 卢默青扭头伸手从后座一堆袋子里精确找到自己的那个，打开盒子拿出镯子就往左手戴上，盯着看了又看，稀罕得不得了。 陈昊见他这一系列行为举动，后知后觉地臊起来，扭头看向车窗外，试图逃避这莫名其妙的氛围。 卢默青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陈昊等了一会儿，还没开车。 他转过头正要再催一催，就发现卢默青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而且好像是从刚才就一直都是这样的姿势没动。 陈昊沉默两秒，说：「你别这样，我有点怕。」 「别怕我。」卢默青说。 「那你别这么看我啊……」陈昊嘀咕。 卢默青突然倾身靠过来，侧了侧头，吻在陈昊的脸上。 卢默青那么有钱，只是一个三万出头的镯子而已，高兴成这样…… 有那么一个瞬间，陈昊很烦自己的贫穷，不然就能送卢默青更多金子了，卢默青就会更高兴吧…… 第37页 想讨好卢默青。 在这一刻，所有都与程莉治病的事无关，陈昊就只是很单纯地、发自天然本能地想哄得卢默青开心。 就像高中的时候。 卢默青亲完，捨不得离开陈昊，嘴唇若即若离地擦着他的皮肤，轻声说：「真希望我们已经结婚了。」 「啊？」 卢默青离得太近，停留的时间太久，陈昊的脑袋因此晕晕的，不能进行太多的思考。 卢默青又轻啄一下，然后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想要你。」 「……」 脑袋再晕也听得懂这句，陈昊不吱声了。 陈昊不出声，卢默青抬眼看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太近了，其实看不清什么，不能聚焦。 片刻之后，卢默青又朝陈昊凑近一点。 两人的眼睫毛都碰到了一起打起架来，鼻樑互相挨着挤着，湿热的空气被唿吸出来，难以分开地交缠在一起。 陈昊现在不仅头晕，还目眩，还唿吸困难，还心跳超快。 想躲，可是根本无处可躲，后背都已经贴到车门上了。 突然，陈昊感觉自己嘴唇上一湿。 是卢默青。 两人的嘴唇还没有正式地碰到一起，卢默青先用舌尖舔了舔陈昊的嘴唇。 陈昊原本砰砰直跳的心脏在这瞬间仿佛兀的停住了。 就连时间也停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显得格外漫长的一秒钟，卢默青的嘴唇贴住了陈昊的嘴唇。 陈昊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所措地闭上了眼睛，咽了口唾沫。 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唿吸，也听到了卢默青同样如此。 听到了自己重新开始、比以前大声和用力的心跳，也听到了卢默青同样如此。 可是，原来、原来卢默青也会这样吗？ 如果说给高中时候的陈昊，他一定不敢相信的吧。 明明那个时候卢默青总是冷静的、冷漠的，偶尔会带着浓烈的厌憎。 陈昊的睫毛颤抖了几下，闭上了眼睛，可这之后卢默青却没有再亲。 两人的嘴唇只碰在一起好像不到三秒钟卢默青就离开了，热源就没有了。 陈昊原本抓着椅垫的手用了用力，缓缓地、侷促地睁开眼睛，眼神游离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看向坐回去了的卢默青。 ……不会是，亲那一口给亲清醒了吧？中的邪就解了？ 别把清醒过后的卢默青给噁心到了吧。 陈昊的心里勐然被什么东西过境一般，酸得一疼。 卢默青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平復自己超速的心跳。 陈昊的眼睛渐渐模煳，看了一会儿，视线无力地垂落下去，突然定住。 数秒之后，绝望的表情渐渐变得木然，收起眼泪，低头看着自己，看了一会儿，默默转过头看窗外。 陈昊看了会儿窗外，手肘杵在车门上，掌根托住脸，开始思考人生。 卢默青的人生太巨大，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水平。 普通人陈昊想了又想，越想越害怕，就转移注意力，低头掏出手机继续看一百个出国小常识并转发朋友圈（屏蔽卢默青）。 卢默青终于冷静下来了，睁开眼睛，转头看到陈昊正一脸生无可恋地刷手机。 「……」 一路上都没说话，确实没什么好说的，都挺尴尬。 回到家后，吃过饭，各自做完简单的家务，陈昊蹲地上整理行李箱，卢默青主动过来找两句话说，气氛这才渐渐自然起来。 时候不早的时候，陈昊洗了澡正要回次卧睡觉，就见卢默青站在门口。 他走过去，刚要推门，就被卢默青拉住了手腕。 「……」 陈昊欲言又止，只是低着头看着卢默青手腕上那个黄澄澄的金镯子。 卢默青拉着陈昊往主卧走，陈昊没有拒绝。 两人又睡到了同一张床上，卢默青又可以亲完五分钟意犹未尽再亲五分钟。但他依旧没有进一步。 酒越酿越醇。虽然自己早已经醉了。 卢默青今天情绪那么激动，陈昊以为会突破那层关系，结果等到迷迷煳煳就要睡着了也没。 半梦半醒间，陈昊觉得有点吵，好像有十个卢默青在叽里哌啦，但一句都听不清。 「明天再说吧……困……」陈昊小声道。 正在畅想即将到来的新婚蜜月的卢默青一怔，看着陈昊眼皮子沉沉的模样，以为他是在说梦话，但还是接了话：「我没说话。」 「没说话这么吵……」陈昊嘀咕。 「你在做梦吧。」卢默青说。 「哦……」陈昊太困了，而且这会儿那十个卢默青没说话了，他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可是安静了没多久，十个卢默青又开始叽里哌啦。 陈昊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没再抱怨，反正卢默青又不承认，爱咋咋，管不了。睡！ * 终于到了出发的这天。 飞机是中午十二点的，闹钟是早上六点钟的，陈昊四点多点就醒了。 十一月初的燕市凌晨，窗外还黑乎乎的。 陈昊睁着眼睛盯了许久天花板，按捺不住激动与紧张，蹑手蹑脚爬起来去客厅里再一次检查行李箱。 卧室门开了又关上的一瞬间，卢默青睁开了眼睛。 第38页 陈昊没发出多大声音，但他刚刚离开被窝，卢默青就被惊醒了，只是装睡。 ……有点困，想接着睡。 卢默青艰难地抉择了两秒钟，还是起了身。 等把人哄上飞机就能安心了，现在还是有临阵脱逃的可能性，得守紧点。 有的人会突发婚前恐惧症，何况陈昊原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卢默青对此充满了不安全感。 婚期越近，卢默青越不安，怕陈昊反悔。 陈昊只开了客厅的小灯，蹲在沙发边，打开行李箱，刚要检查，乍一听到身后卧室门响，扭头看到站那儿面无表情看自己的人，吓了一大跳：「哦吓！」 卢默青：「……」 哦~吓~ 卢默青都想哦吓！ 陈昊反应过来，摸摸自己的小心脏，竟还倒打一耙：「你吓死我了……」 卢默青一向有起床气，闻言本能地怼回去：「你怕什么？除了我，这屋里还能有谁？」 陈昊原想让他去浴室里不开灯照照镜子看吓不吓人，话到嘴边欲言又止，从自己找原因：「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陈昊的态度一好，卢默青的毛就顺了，语气也缓和下来：「没，我正好出来喝水。」 为了圆谎，卢默青真去倒了两杯水，自己喝一杯，另一杯递给陈昊。 陈昊道着谢接过来，客气客气地喝了两口。 卢默青坐到沙发上，看着行李箱：「东西都检查过了，没少，你又打开别弄乱了。」 「我再看看……」陈昊讪讪地说。 场面安静一阵，陈昊欲检又止，问坐着不动的卢默青：「你坐那儿看着我干什么？怕我偷你行李啊？」 卢默青瞥一眼地上的行李箱：「怕你把我内裤拿出来丢了。」 「哈？我神经啊？我丢你内裤干嘛？」陈昊问。 「不知道。」卢默青说，「你检查你的，我又没影响你。我喝水。」 说完，端起水杯慢慢湿润嘴唇。 陈昊只好低头扒拉几下行李，可确实没什么好检查的，差点儿扒拉乱，赶紧塞回去，悻悻然地关上盖，起身回卧室继续睡觉。 卢默青跟回去。 但陈昊睡来睡去睡不着，又坐起来。 卢默青闭着眼睛抓住他的手：「再睡会儿吧，我叫你起床，不会迟到。」 「你睡你的啊，我又不影响你。」陈昊说。 卢默青理直气壮：「你不跟我一起睡就是在影响我。」 陈昊无语，躺回去一会儿，翻了个身背对着卢默青，渐渐睡意上来了。 最后是被卢默青叫醒的。 陈昊揉着眼睛把手机摸过来一看，已经是八点半了。 「啊！」他惨叫一声，什么瞌睡都没了。 卢默青平静道：「别叫，还早，不急。」 「万一路上堵车呢？万一安检排队呢？飞机又不等人！」 陈昊腾的起身，冲进浴室乒桌球乓一通折腾，冲出来火急火燎换衣服，接着冲去厨房做早饭。 卢默青慢悠悠起床，正兢兢业业地铺被子，陈昊沖回卧室朝他嚷嚷：「快点洗脸刷牙换衣服啊！平时你根本不是这么拖拖拉拉的，你是不是故意看我急你就故意的？！」 确实有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因为看陈昊这着急的样子很好玩。卢默青还知道他偷偷上网查出行小常识。 但卢默青哪肯承认？他就只是淡淡地说：「平时上班，现在休假，休假当然可以休闲点。」 这话说得陈昊无从反驳，只能干巴巴地说：「反正你快点！飞机不等人！头等舱也不等！」他查过了！ 卢默青给自己的慢找理由：「那被子你铺？」 就铺个被子而已！磨磨唧唧磨磨唧唧！ 陈昊二话不说，走过去抢过卢默青手里的被子，使劲朝空中一抖，落下时是完美的平整度。 连续两年年末评定酒店客房清扫效率第一名（奖金200块），可不是浪得虚名！ 卢默青被陈昊推进浴室，洗漱完出来，刚换好衣服，陈昊就说早饭做好了，催他赶紧去吃。 一听这顿早饭就肯定很敷衍，走过去一看，比敷衍更敷衍。 橙汁和烤面包。 「至少煎个蛋吧。」卢默青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已经很好养了。 陈昊倒也确实有几分愧对，说：「不好意思，没有蛋了。」 「肠也没有？」卢默青说，「青菜总有。」 黄油和奶酪他知道确实没有，因为陈昊和自己都不爱吃，压根没买。至于那条西班牙火腿，上个月就吃完了。 「都没有，别问了。我们要去一个月啊，冰箱里都清空了。」陈昊说，「我这一个星期都没买菜，紧赶慢赶昨天正好吃完，就剩这袋面包和橙汁，等下这瓶橙汁要是吃不完，我灌水瓶里，去机场路上喝。」 坐飞机小常识贴里说了，安检不让带外面的水过，陈昊怎么也得在那之前喝完。 这瓶橙汁是卢默青在对面那家东西死贵、办会员没有积分优惠还要倒贴会费的强盗超市买的。但凡是在那家店买的东西，浪费一点陈昊都心疼死。 卢默青还就不信了，起身打开冰箱一看，沉默。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了，干净得像这冰箱刚被送过来的那天一样。 里面灯都是黑的，陈昊已经把电插头都拔了。 第39页 卢默青坐回位置上开始就着橙汁吃吐司。 在节约粮食这事儿上他不好说陈昊什么，这也没错。 看卢默青吃得沉默，陈昊找补道：「你不是买的头等舱的机票吗？听说贵宾休息室有自助餐免费吃，都挺不错的。」 卢默青点点头，继续吃吐司。 陈昊欲言又止。想劝卢默青少吃点，留着肚子等下去吃免费自助。 网上有人拍过，挺多吃的呢，都算在贵得离谱的票价里了。怎么吃也固然是吃不回本，但不吃就更亏。 可是转念一想，卢默青和自己不一样，肯定是不在意那些的。如果说那话，卢默青得觉得自己很穷酸吧。虽然这就是事实。 陈昊一边穷酸一边要面子，只能讪讪地作罢。 吃完早饭，陈昊收拾完，打包好剩下的橙汁，就催卢默青尽早出门，理由是怕路上堵车。 卢默青看透了他要去吃自助餐的小心思，没说什么，点点头叫车去了。 原本卢默青是想自己开车过去，方便一些，可陈昊十分精明，先查了机场停车场的价格，一算咋舌，说停一个月停车费七八千都有了，这钱不如给他！ 卢默青当时就特别想问：我给你的卡月额度七八十万也随便你刷，你跟我说这话？？？ 忍住了。 卢默青叫好了车，就被陈昊紧赶慢赶地赶着下楼去等了。 他俩站大马路边上等了十分钟那车还没到，倒是遇到了出来遛狗的楼上邻居。 邻居见卢默青带着两大一小仨行李箱和一个大活人站在路边吹风，愣了下，问怎么了，车坏了这是？ 卢默青顺着话说：「嗯，刚发现，赶着去机场，来不及修了。」 对于住在这里的人来说，为了省几千块的停车费而把自己搞这么狼狈，是很抽象的行为。 卢默青倒不是自己好这个面子，而是作为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门面，他必须维持形象。不然一传十十传百，别人得以为事务所的财务紧张到这地步了。 邻居热情地要把自己的车借给卢默青，但他不想无缘无故欠这么个人情，正要措辞拒绝，叫的车来了。 邻居一看，就没再说。 车开出去好一会儿，卢默青转头看从刚刚开始一直没说话的陈昊，问他怎么了。 陈昊看了眼前面的司机，摇摇头，没说话。 卢默青没在眼下追着问，等到了机场下了车，才又问一遍。 陈昊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啊？」 从站马路上等十分钟车的时候陈昊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那时候正要问，那邻居就出现了。然后卢默青还撒谎说车坏了。 陈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那些穷酸的观念对于卢默青而言，不仅是不必要的东西，甚至还是一种麻烦。 「是有点不方便，不过还说不上是添乱。」 卢默青突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手腕上的聘礼一金在陈昊眼前晃啊晃，「你这一路开开心心，就什么乱都不会有。如果你不高兴了，才算给我添乱。」 陈昊不自然地左右看有没有人注意这边，结果发现好几个人在看，他赶紧催着卢默青走。 一边走，陈昊一边琢磨给卢默青再买点什么。卢默青那么喜欢。 第18章 第 18 章 陈昊第一次坐飞机，还是头等舱，又害怕又兴奋，一上来就拍了一堆照片、录了好几个小视频发朋友圈（屏蔽卢默青）。 起飞前播放安全教育片，陈昊看得十分认真，让干什么干什么。 卢默青心想，但凡读书那会儿陈昊能用这态度听课呢…… 等到正式起飞，飞机离开地面的时候，陈昊就开始咽口水了。 但他更怕卢默青鄙视自己，就强装镇定。虽然卢默青就没看他，低着头在看书。 不得不说，学霸就是学霸，坐个飞机还带本书看，牛。 当陈昊紧张到开始抖腿的时候，卢默青突然开口问：「你怎么这么镇定？我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是僵硬的。」 陈昊的腿停了下，扭头讶异地问：「真的？」 假的。 卢默青记得自己第一次坐飞机，是大学毕业出国留学。 当时没紧张，而是难过、烦躁，甚至绝望。因为直到那一刻为止，也没有找到陈昊的下落。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陈昊去了哪里在做什么，甚至无法确认对方是安全的。 大学四年间，卢默青找过了所有陈昊可能去的地方、可能联繫的亲戚朋友，一无所获。 说不上好，但是，还好，虽然那些年陈昊吃了很多苦，但终究是平平安安的。 以后自己不会再让陈昊吃苦了。 卢默青的视线依旧落在书页上，面不改色道：「真的。」 一听卢默青竟然怕，陈昊就来劲了，当即打肿脸充胖子：「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在怕什么？」 卢默青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翻过一页，缓缓地说：「不知道。」 陈昊莫名地不那么怕了，毕竟总不能俩人都怕，那不就成一怂怂一窝了吗？总得有一个胆儿大的撑场面。 卢默青撑不了，陈昊就得自己撑。 这么一想，他越发镇定，腿都不抖了。 「那你现在还怕吗？」陈昊关心地问。 「还有点。」卢默青说。 第40页 闻言，陈昊越发镇定和勇敢，可是仔细地盯了卢默青一阵后，他有点怀疑：「其实……没太看出来。」 卢默青可以在口头上说自己怕，但不想连表情动作也演，那太傻了。 他转移话题：「我害怕什么你都看不出来。」 陈昊顺着话问：「你还害怕什么？」 卢默青却不说话了。 陈昊等了几秒，见他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就算了，扭头张望窗外。 今天的天气晴朗，飞得还不算太高，地面上的样子能比较清楚地看到，像微缩的玩具，特别精緻。陈昊喜欢精緻的东西。 陈昊正喜欢地看着，突然好像听到了卢默青低声说话：「孤独终老。」 「啊？」陈昊愣了下，回过头看。卢默青还在看书，瞧着像在念书上的字。 陈昊倒要看看这是什么矫情的书，凑过去：「这是什么？牛逼，直接看外国字的，全都是外国字，你这也看得懂，怎么不去当翻译？」 卢默青又翻过一页，淡淡地说：「赚得少。」 翻译在陈昊的眼里是很高大上的，比律师更知识分子更有面子。 可卢默青比陈昊见过的世面多多了，所以他这么一说，陈昊就信了，讶异道：「真的啊？」 卢默青：「假的。」 「……」 陈昊嘴角一抽，生气，「当律师适合你！反正不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说完头一扭看风景，不理卢默青了。 卢默青这才抬头，看着气沖沖的后脑勺，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低头继续阅读约翰.葛里逊的小说《糖衣陷阱》。 * 抵达目的地机场的时候是当地的下午。 这边十一月初就开始下雪，昨天的雪还没融化，今天倒是阳光正好。 陈昊在飞机上昏天暗地地睡过两觉醒来后，大方地摒弃了卢默青耍自己的前嫌，活跃起来。 过完海关，他勇敢表示想在机场外面拍一张。 重点是把自己和机场的名字拍进去，证明来了这里。 卢默青给陈昊找个角度拍了，陈昊开心地接过手机一看，满意，但没完全满意，扭头看了会儿机场大名，欲言又止。 卢默青说：「你想说什么就说。」 陈昊就说了：「就……没有中文吗？」怕卢默青嘲笑自己，赶紧补充，「我知道这是外国的机场！但是，呃，就是说，比如有个翻译的牌子……」 要发朋友圈的！ 自己朋友圈里那堆人都没啥文化，估计国也是没出过的，万一看不懂这是哥邦邦邦呢？！自己这个真的来了的人都到现在还觉得这个名字拗口记不住！ 「应该没有吧。」卢默青说，「你在这等一下，我去问下那边那个工作人员……」 「哎等等等！」陈昊赶紧拽住他，「别问了！别问！」 「没事。」卢默青说。 「有事！不要问！等下他们以为我们多土鳖呢，影响不好。」这个问题很严重，陈昊正色道，「我们在外面就代表国家的形象。」 陈昊这么严肃，卢默青觉得自己不能笑，不然等下又把人给惹生气了。 他就只是一脸平静地说：「你说得对。很对。」 见卢默青贊同，陈昊趁机夹带私货：「所以你也别在公众场合和我举止亲密，等下他们以为我们是gay。」 「我们本来就是。」卢默青说。 「你装一下啊！」陈昊恨铁不成钢，「为了国家形象！你有点民族意识！」 这根本难不倒卢默青，他继续平静地对应：「我倒是认为这更能体现我们对于不同群体的包容性，更有助于走向世界、融入世界。」 陈昊没太懂，正琢磨呢，卢默青扯开话题：「如果你要在朋友圈发照片，怕别人看不懂你在哪，就带上定位。你现在就发吧，也许地址里能选中文。」 陈昊一听，犹豫再三，扭扭捏捏地低头试了下，还真是。就马上勾上地址，把刚刚那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由于赶时间（没人催他，他自己赶），文案都没空写，随便选了个表情。 这下子没好意思屏蔽卢默青。 发完，陈昊有点尴尬，就试图拉卢默青下水，假装自己很投桃报李，说：「我给你也拍一张吧。」 卢默青反问：「为什么不是我和你合照一张？」 陈昊两手一摊：「没法儿拍啊。」 「你不是买了自拍杆吗？」卢默青问。 陈昊赶紧说：「放行李箱里了，你在这里打开找啊？弄一地……注意形象！行了，你不拍就赶紧走吧，别杵这里。」 「那找个人拍。」 卢默青松开行李箱，扭头朝迎面而来的几个老外走去。 卧槽啊高中那个社恐到底怎么变成这么社牛的？！ 陈昊想要拉住卢默青没来得及，只能十分社恐紧张地看着他用流利的外语跟老外说了几句，老外笑着点点头，接过了手机。 卢默青走回来，拉着陈昊找了个身后能拍到机场名字的位置，隔着羽绒服揽住陈昊的肩膀，微笑看着镜头。 事已至此，陈昊也只能看着镜头保持僵硬wéi笑。 这老外不讲究构图，把人和要求的景一起拍进了镜头就算好。好在当事二人颜值过硬，随便拍拍也能看。 卢默青接回手机，和老外道了声谢，又说了几句才挥手道别，然后走回陈昊的身边。 第41页 陈窝里横刚刚一直安静如鸡保持乖巧，这会儿赶紧拉住卢默青问刚刚老外说什么了。 卢默青说：「说你男朋友很帅。」 陈昊瞪眼：「你跟他认识啊？」 「不认识。」卢默青说。 「不认识你这也跟他说？」陈昊质问。 卢默青微微皱眉：「他们这里同性婚姻都是允许的，这种事很普通，你不要一惊一乍的。」 陈昊看他这态度，顿时就老实了。 感觉好像自己是个土鳖……陈昊现在超怕当土鳖。 为了掩饰土鳖的尴尬，陈昊假装口渴，掏出刚才买的水拧开瓶盖喝。 卢默青说：「骗你的。他是说祝我们来这里旅游快乐。」 陈昊松了一口气，「哦」了一声，没计较卢默青刚刚又耍自己，继续喝水。 卢默青接着说：「我告诉他，我们是来结婚的。」 「噗——」陈昊差点儿一口水喷卢默青脸上，及时忍住了往回吞，结果就呛到了气管里，拼命咳嗽起来。 卢默青看自己这下子真闯祸了，赶紧拉住他给他拍背。 陈昊咳了个天昏地暗，好不容易好点儿，要气死了：「你你你……你都不认识人家！你不要满世界说啊！干嘛啊你？」 这已经不是gay不gay的问题了！陈昊自己在路上遇到个人莫名其妙跟自己说是来结婚的、哪怕是异性恋，也要觉得这人不正常！尤其是网上还说这边的人是很注重社交距离的！卢默青这也太没有距离感了！ 卢默青坚持说完：「他说祝我们新婚快乐，说我们很相配。」 陈昊没接这话，还在别扭。 卢默青见状，也不高兴了，淡淡道：「走吧。」然后拉上两个大行李箱就走。 陈昊现在人生地不熟的，语言还不通，怂得很，急忙拖着小行李箱追上，瞅那脸色就知道卢默青不高兴了，几番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说。 两人打了部车到定好的酒店外，下了车，陈昊抬头一瞅酒店的招牌，又想拍到此一游照了。 可现在跟卢默青冷战着呢…… 卢默青主动打破了僵局，问：「不拍？」 陈昊别扭道：「拍酒店干嘛？」 卢默青直接说：「你坐到行李箱上，注意点别摔了。」 「干嘛？」陈昊问。 「有个造型，好看。」卢默青说。 陈昊继续别扭：「拍酒店干嘛……」 「不拍算了。」 卢默青作势拉着行李箱朝酒店大门口走，陈昊弱弱地「哎」了一下，悻悻然作罢，正要跟上去，卢默青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看他，突然笑了笑。 陈昊：「……」 卢默青松开行李箱，走回来把陈昊拉过去，让他坐到行李箱上：「笑。」 陈昊犹豫了一下，很假地露出标准皮笑肉不笑表情。 卢默青不跟他计较，退后几步，拿手机对着他比了比，蹲地上找更好的角度。 来之前，陈昊一心钻研出国小常识，卢默青则暗暗钻研网红摄影技术。 陈昊特别喜欢发朋友圈分享生活，还喜欢屏蔽卢默青。 不过没关系，卢默青会开小号，然后在陈昊洗澡的时候拿陈昊的手机加上自己，走上窥屏的康庄大道。 见卢默青居然蹲地上给自己拍照，陈昊大吃一惊，愣愣地看着，假笑都忘了。 「怎么不笑了？」卢默青说，「笑一个，给你拍。」 陈昊：「……」 平时卢默青总是穿得很精英，现在蜜月旅行肯定不也那么穿。 天气预报说这边最近时常下雪温度低，卢默青就穿了和陈昊同款的復古水洗牛仔裤和短款面包羽绒服。 只不过卢默青的羽绒服是深灰色，陈昊的是米白色。 陈昊戴了个深灰色的毛线帽，卢默青没戴，但繫着和陈昊同款同系的米白羊绒围巾。 说这样的卢默青看起来年轻很多好像怪怪的……反正就是挺、挺休闲的，和平时是不一样的帅法儿。 陈昊盯着卢默青出了一会儿神，勐然醒来，看到卢默青还在那蹲着，再不好意思跟他闹别扭了，赶紧认真笑一下让他拍，然后过去拉卢默青起来。 卢默青顺势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长臂绕过他肩膀环抱着，给他看刚拍的，问行不行，不行再拍。 陈昊一叠声：「行行行！」 卢默青都蹲下来拍照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这要还不行，陈昊都觉得自己太那个什么了！ 具体哪个什么不好说，反正……反正陈昊的心里暖得发烫。 虽然至今为止都不知道卢默青到底中的哪门子邪…… 但是，陈昊偶尔会偷偷地、可耻地为卢默青的这个悲惨遭遇而感到幸福。 然而，又总会觉得这幸福像是飘在半空中，没有落脚处，没有安全感。 它来得莫名其妙，陈昊就怕它走的时候也不会打招唿。 所以他不敢太沉溺其中，那样，也许失去的那一天不会太过于不能接受。 第19章 第 19 章 办理完入住，一进房间，好大一套房，陈昊惊唿：「比你家还大！就咱俩开这么大房？」 卢默青敏感地纠正：「那也是你家。」然后说，「蜜月当然要住好一点。」 陈昊又开始扭捏：「你干嘛总把这个挂在嘴边？」 第42页 「因为我蜜月。」卢默青有理有据，「谁家结婚都会到处说。」 他还想回国后去酒店里摆酒席呢。 但目前还没得到陈昊的许可，陈昊怎么都不肯。 他用利诱的手段跟陈昊说是为了收回自己送出去的数目不小的礼金，这招都失效了。 陈昊甚至到最后直接摆烂说：反正不是我的钱！把卢默青给气得牙痒痒。 见陈昊不接话，卢默青换个话题：「如果国内那套房子你嫌小，可以换一套大的。或者你更喜欢别墅？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陈昊嘀咕了一声，不再理他，走去飘窗旁边看外面的风景。 这飘窗很大，是一整块的玻璃，外头是一条宽阔整齐的河流，以及岸边极具异国色彩的房屋、街道、行人。 此时临近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整片天都被染成了金红色，窗户像画框，框着一副精美绝伦的油画。 上个月，陈昊跟卢默青去看过一个油画展。 起初他不想去，因为看不懂啊，自己能看懂这么高雅的艺术吗，别丢人现眼了，好尴尬的。 卢默青却说艺术没有门槛，不需要陈昊去分析画作，只要看和感受就行。 陈昊拗不过卢默青，只好陪着去了。 一去，真是看不懂，也不认识这个那个画家，眼熟的名字很少。 但陈昊还是看入了迷。 他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种装逼的感觉，可是真的入了迷，一再提醒自己也忍不住凑近，傻子似的睁大眼睛看。 虽然不懂笔触什么的，可是那些据说很贵很贵的世界名画就是一看就知道好。说不上具体哪里好，但就是好，至少能说好看。 离开前，着了迷的陈昊还狠狠心在周边场馆斥巨资购入一副高达三百块的原画復刻，带回家挂在了饭桌旁。 此刻，陈昊站在油画般的窗前，卢默青看过去，陈昊也是这副画里的风景。 他不想破坏这一刻的静谧，却又忍不住自己也走入画中，从身后将陈昊拥入怀抱。 陈昊一怔，身体有点僵硬起来。 卢默青好像没有察觉一般，继续拥着他，低声给他介绍窗外的这条运河。 陈昊渐渐放松，问：「你是在这里留学吗？」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低，害怕破坏这一刻的宁静。 卢默青说：「英国。」 「哦哦……」陈昊有些不好意思，他就记得以前杂志里介绍卢默青来欧洲留过学，不记得是留的哪，「我看你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出差来过。」卢默青说。 「哦哦，你们出差真好。」陈昊真心羡慕。 陈昊也想做那种需要出差的工作，别说出国了，出省都很高大上的感觉！ 但只是想想好了，毕竟这种高大上的工作都是高大上的人在做。就自己这……跨区的工都打不起。 卢默青接话说：「都是在忙，没空看风景，也没心思。」 确切来说，是没有这么随意悠闲地看。以前都是带着目的，譬如交际需要。 卢默青是目的主义者，做一件事就一定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就像和陈昊同居之前，家里的纯装饰物几乎没有，因为没有实用性。 老孟曾建议他放松一点，毕竟他已经到了可以享受人生的地位，哪怕不去搞花天酒地的事，至少旅旅游什么的。 可是卢默青真心不知道有什么好享受的。他到什么世人趋之若鹜的名景点，心里也总是毫无波澜。 工作原因他去过伊瓜苏大瀑布，周围的人都在感嘆其壮丽震撼，他只觉得如果跳进去就能一了百了。 可是和陈昊在一起的时候，他突然就明白了享受的感受。 和陈昊一起去看画展，那些名画的作者生平、画面含义、歷史意义、构画技巧他倒背如流，完全能够原地上岗做导览讲解，以前在书上或者展览上也看过，从来没有什么感触。 可是，当一无所知的陈昊被吸引着睁大眼睛痴迷地看那些画的时候，卢默青在一瞬间突然领会到了这些画的魅力。 自己在通过陈昊感受这个世界的情感。这个结论令卢默青心颤。 「哦……」陈昊不知道能接什么了，索性什么都不说。 两人这么静静地靠在一起看了会儿外头的夕阳，忽然卢默青低头亲了亲陈昊的耳朵。 耳朵马上就红得仿佛外头的天色。 「预约的后天。」卢默青说。 陈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直到感受到了什么才勐地明白，顿时无语。 「我还要忍一天。」卢默青有点委屈，越发将头低了低，埋进陈昊的衣领里深吸一口气，语气里竟有些撒娇似的，「真难熬。」 陈昊：「……」 好想说你别忍算了，非要搞那仪式感……但又没脸说。 过了会儿，卢默青抬了抬头，露出眼睛看着陈昊，问：「昊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结婚吗？」 这算什么问题？陈昊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国内结不了。」 卢默青摇摇头，头髮在陈昊的脖颈间挠挠，怪痒的，陈昊忍住了没推开这颗脑袋。 卢默青缓缓说：「也有这个原因吧……」 陈昊暗暗吐槽：根本就完全是这个原因吧！不然呢？！ 第43页 卢默青接着说：「最主要的是，到了这里，你就算想反悔也跑不了了，你又不会说英语。」 陈昊：「……。」 两秒过后，卢默青说：「开玩笑的。」 被踩中痛脚的学渣有点炸毛：「一点也不好笑！」 卢默青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哄道：「别生气。」 「那你就不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啊！」陈昊道。 卢默青居然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我以为这样很有情调。」 神经病啊！陈昊道：「你正常点就很好！」 卢默青不说话了。 安静了一会儿，陈昊的语气缓和下来：「不是……我不是凶你……」 他以为是自己把卢默青凶沉默了。 卢默青又摇了摇头，没喷髮胶的柔软髮丝又挠了挠陈昊的心窝。 「没事，只要你和我结婚，凶我也可以。」卢默青好像很弱势似的这么说。 陈昊莫名想起绿茶这个词来…… 卢默青搂着陈昊的手突然抬上来，轻轻捏陈昊的下巴肉，捏了好几下。 并不明显，但能捏出一点点。 养了几个月，比刚重逢那会儿好多了。那时候根本一点肉都捏不出来的样子。 卢默青希望陈昊能再多一点点肉，现在的体检结果都是偏瘦，但好歹没那么营养不良了。 陈昊本来让他捏一下两下三四下也就罢了，结果他一直捏，陈昊忍不住了，问：「你干嘛？」 卢默青轻声笑了，说：「你这里有一小块肉捏起来很好玩，手感很好。」 这人又开始发神经了。陈昊有点臊，脑袋躲了躲，不让他捏。 可卢默青故意非要捏。 陈昊只好加大躲的动作幅度，还抬起手来拉开卢默青的手。 但他刚拉开一只，卢默青的另一只手就补上，他只好用自己的两只手去抓卢默青的两只手，卢默青却总能至少有一只手不被他抓到。 陈昊终于发现了这傢伙就是在故意逗自己玩，索性奉陪，在他怀里转过身来面对面和他打闹了好一阵。 突然，陈昊的动作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卢默青。 卢默青不仅在笑，还笑得很灿烂，陈昊几乎没有见到过他笑得这么灿烂。 有的人不笑的时候很有气质很好看，大笑起来就形象全无，可卢默青不属于这一类。 他现在嘴角翘得老高，嘴咧得好开，陈昊都能看到他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和若隐若现的一点点舌头……这种笑法儿通常会被人形容为：笑崩了。 卢默青却好像更好看了。 被陈昊用惊艷的眼神痴痴盯着，卢默青的笑容渐渐淡下来，眼神却愈发温柔醉人，不再故意捏他。 陈昊后知后觉地高移视线，四目相对，卢默青缓缓凑近，直到两对嘴唇吻到了一起。 这是第二次嘴唇的亲吻，而上一次只是不到三秒钟就分开了的浅尝辄止。 这一次，不止三秒，陈昊也不知道到底多少秒了。 他有些失神，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只知道卢默青已经闭上了眼睛，却还在吻着自己。 心脏砰砰地跳。 陈昊脑子里乱闹闹的，犹豫再三，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陈昊不知道，他闭上眼睛后，卢默青睁开了眼睛，可是接着又闭上了。 眼睛里什么都不看，对外界的全部感受都集中到了交缠在一起的嘴唇上，触觉变得更敏感细緻。 已经不仅仅是嘴唇的接触了，仿佛是灵魂在交融。 汹涌而无声的爱意像被牵引的潮汐，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河岸，将陈昊的双腿沖得一个发软，朝后跌坐在飘窗上。 卢默青没亲了。 陈昊却依旧仰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睁开迷濛的眼睛看卢默青。 看不清，有水雾挡住了。 卢默青朝前倾身，又亲了上来，这次有些突然，有点莽撞，嘴唇撞到了陈昊的牙，但又仍然是温柔的。 于是陈昊放心地再度闭上了眼睛。 …… 陈昊吞咽了不知道多少回口水，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与卢默青对视一阵，余光忽然发现外面天都黑了，明明之前还是夕阳。 他愣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外面。 河岸上零零散散地亮着灯，不算很亮，与白天相比是另一种风景。 卢默青一直抱着陈昊，此刻依旧。 陈昊稍稍向后，靠在卢默青的怀里感慨：「天黑得好快啊。」 卢默青的目光一直温柔而迷恋地在陈昊的侧脸上流连，接话道：「冬天是这样。饿了吗？」 陈昊低头摸摸自己肚子，后知后觉它瘪得都要叫了。 「饿了。」陈昊诚实道。 卢默青看他的一举一动都可爱得不行，亲了亲他的头髮，说：「去吃饭吧。」 「嗯。」陈昊应道。 第20章 第 20 章 考虑头一天入住酒店必然是风尘僕僕累了, 卢默青就没预定外面的餐厅，只在酒店里吃晚餐。不过也挺不错。 用餐的时候看到外头下起了雪，卢默青借着景给坐在窗边的陈昊拍了一张照, 两人吃完直接回了房间，没去周边逛逛。 洗完澡, 陈昊盘腿坐在被子里回復朋友圈的留言。 好多都在问这是去了哪, 他心道不都加了定位嘛！但还是耐心地一个个回，生怕别人不知道, 那不就白来了吗？ 第44页 当初提议陈昊搬去合租的大哥问他怎么从酒店辞职之后到了国外, 是打工吗？还要人吗？ 陈昊斟酌一阵，愧疚地回覆：暂时不要。 大哥很快找他私聊，问是什么工。陈昊超尴尬，硬着头皮编：跟老闆出差。 大哥：你最近在做什么事儿啊, 咋还出差出到国外了？ 陈昊找半天理由：老闆也需要人帮忙拿行李 事实上「老闆」一个人拉俩大行李箱, 里面甚至有陈昊看完网上攻略后塞进去的烧水壶和小电锅、辣椒酱、等等。 没有陈昊，「老闆」的行李只会有陈昊拉的那个小行李箱。 为什么卢默青没有拒绝呢？ 因为按照陈昊的理念，那一堆东西里除了辣酱是陈昊自己要吃的, 其他都是为了卢默青带的。 陈昊甚至还「高级地」用电脑做了个表格列印下来, 絮絮叨叨地一个个跟卢默青讲解： 「他们那边不兴烧热水，直接喝自来水, 这一听就不靠谱, 你胃本来就不好, 我们带个烧水壶……就算酒店里有热水壶也别用，你以后自己住酒店也记住别用，信我的, 我在酒店干过，那些东西脏死了！」 「这个电锅也带上, 放心，不是我以前用的那个旧的，新买的，还带点调料包。去几天就算了，去一个月……我看你又不爱吃西餐，到时候你想换个口味都能吃到。」 卢默青知道，这都是陈昊真切的关心，不是拿自己当藉口。 陈昊自己是真爱喝凉水的，吃东西也不挑，每次卢默青挑食剩下的，陈昊就偷偷吃掉。 陈昊还有点小聪明，怕卢默青会和那碗火腿面一样宁愿倒了也不让自己吃，表面若无其事收拾剩饭残羹，端起厨房后才吃。 卢默青有次正好有事儿去厨房，瞧见了，整个人都懵了，回过神来时眼都酸了，想发火却发不出来，皱着眉头沉默了一阵，转身走了，没拆穿陈昊。 卢默青确实有一点挑食，而且不想改，却也尊重陈昊对粮食的爱惜。他觉得两人谁都没错。 他就改变策略，从此自己碗里不想吃的先夹给陈昊，两难自解。除了会听陈昊嘀咕两句挑食对身体不好没别的了。 所以，当陈昊用亮闪闪的眼神看着卢默青、徵求卢默青对于行李的许可时，卢默青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说：「你真细心，我以前自己出差都注意不到这些。」 那双眼睛更亮了。 大哥：哦，你是不是当司机了？ 陈昊额头冒汗：你要这么说也行 事实上驾校刚报名。 大哥：当司机好啊，你老闆还去国外出差，这老闆挺有钱吧？生意做好大吧 陈昊：还行吧 大哥：好好儿干！有活儿缺人别忘了哥啊！ 陈昊：好的哥，肯定的哥 俩人回忆了一番一起打工的峥嵘岁月，约好等陈昊回国去撸串儿，大哥说通宵的夜班下班了，累，困，赶紧收拾收拾回家睡一觉，回头聊。 大哥在酒店里当保安。 陈昊：好嘞，路上注意安全啊哥，回去给你带礼物 大哥：好嘞[大拇指] 陈昊退回朋友圈，看到地下室的前室友留言了，可能也是刚下「夜班」，但这人的夜班可比大哥的差远了。 李伟（备註）：宝宝，抠图的时候注意点，没抠干净，就挺尴尬的[笑cry]你下回先发我，我帮你修修[亲亲] 这人就是这样，特别笑面虎，特别绿茶，就像那天拉偏架的时候。 陈昊觉得自己理他就输了，正要删掉他的评论，想想没删，回覆：没抠图，就是我，我又不是你。定位都有。 李伟很快回他：宝宝我是怕你尴尬，为了你好[心]定位可以调的啊。 陈昊愤怒回覆：你才调定位，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调定位，这就是真的。 李伟：宝宝别生气，我不说了不说了哈~你要是看着不高兴就把我评论删了哈~ 陈昊要被他气死了！ 操，还留着这货好友就是为了炫富气死他，结果根本打不过！ 陈昊愤怒地打开私聊页面，想甩个视频通话过去。手指刚要按下，犹豫起来。 干嘛要跟这种人较真？！就输了！（虽然已经输了……） 就在陈昊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卢默青洗完澡进卧室了。 陈昊急忙退出李伟的页面，偷看站桌前喝水的卢默青。看俩月了，还是觉得好看。 有句诗陈昊的印象特别深刻，叫清水出芙蓉。 他觉得刚洗完澡的卢默青就是这个芙蓉本蓉，别提多清多水了。 卢默青原本只想喝一口水，但陈昊一直在自以为不明显地偷看他，他就愣是把整杯给喝完了。 实在是没水可喝了，卢默青这才放下杯子，转头看过去。陈昊火速低头看已经黑屏的手机。 卢默青心情很好，走过去坐进被子里。 陈昊犹豫了下，说：「你在酒店门口和刚刚餐厅里给我拍的照片，用你手机拍的，还没发给我。」 陈昊刚刚想明白了，李伟肯定是故意装不在意，其实心里嫉妒死了！所以睁着眼睛说瞎话，非说自己那机场照片是p的。 所以就要发更多，气死李伟气死李伟气死李伟！ 李伟是个玻璃心，还特别虚荣，都不准别人备註他真实姓名，非要别人叫他米契尔。 第45页 卢默青拿起床头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看了看，还给陈昊又看了看拍得有多好看，然后在陈昊期待的眼神中说：「收费。」 「啊？」 「这张你腿我都给你拍成一米八了。」卢默青说。 陈昊有点恼：「我本来就一米八！」 卢默青没拆穿这个一米七八，只说：「但是明天去景点，我也可以给你拍成一米六。」 「……」陈昊想想这种可能性很大，就忍辱负重地问，「你想怎么样？」 卢默青看着他：「亲一口。」 陈昊沉默几秒，说：「不要了。」 卢默青灵活改变：「我亲你一口也行。」 「不要了。」陈昊说完，躺下睡觉。 卢默青看陈昊这态度，心里有点虚。 他这辈子就对陈昊一个人调过情，还是网上学的。 网上有那种教恋爱的博主，卢默青拿小号关注了几个这种大博主。 说实话，很多他都觉得油腻，比如这个拿吻当条件，搞得跟那种交易似的。 但评论区里一堆附和的，说甜甜甜有情趣，卢默青就觉得可能只是自己恋商低罢了。 正所谓，理论从实践出。那些人跟对象谈得蜜里调油，而自己跟对象尴尴尬尬，那自己凭什么去质疑他们？ 结果现在陈昊的态度证明了个体差异性也是真实存在的。 陈昊不吃那套，而且看着像是有点生气了。不会也觉得这像那种交易吧？ 卢默青一边为陈昊生气而紧张，一边又为陈昊和自己恋商一样而惊喜，总之决定回头就取关那堆网红，当务之急则是先把人哄好。 他抱住陈昊，柔声说：「不亲也给。」 陈昊还是不高兴：「不要了。」 卢默青是个行动派，当即坐起来把照片发给陈昊，包括在机场时自己和陈昊的合照。 陈昊听到自己手机振动了几下，犹豫要不要拿起来看，但还是没动。 「发给你了。」卢默青说，「我刚才是逗你。」 陈昊想了想，慢腾腾地坐起来拿手机看，越看越喜欢。酒店门口那张真的拍得很好看，非常契合陈昊的审美。餐厅那张也好，不光有身侧窗外朦胧的雪景，桌上味道不咋地但看起来就很贵很精緻很有氛围感的食物也很美。 其实陈昊还想放大看看自己和卢默青的那张合照，可是卢默青就在旁边，他不好意思。 正犹豫要不要假装上厕所去厕所里看，突然卢默青腾的往床上一倒，吓陈昊一跳，扭头问他怎么了。 陈昊前几天才在网上看到一个程式设计师过劳猝死的新闻！ 看似和卢默青毫无关系，可那个程式设计师也是高薪，卢默青也是高薪，程式设计师也是高度用脑，卢默青也是高度用脑，程式设计师也经常加班，卢默青也经常加班，程式设计师也三十岁左右，卢默青也。 高度重叠，这很危险。 好在卢默青面色正常，睁着眼睛看着陈昊：「真希望睡一觉就到后天了。」 陈昊：「……」 白担心了！ 卢默青说完就闭眼睛假寐。 陈昊瞅他几眼，把手机偏了偏，挡着屏幕打开合照放大看了一阵。 主要是放大卢默青，仔仔细细研究几遍，觉得就连衣服褶皱都像杂志硬照。 陈昊自然不会把合照发朋友圈去，看完把自己在酒店门口的一米九大长腿帅照和餐厅氛围照发了。 他原本想加滤镜，可换了几个都觉得不如原图直出。 带定位发完，陈昊生怕被李伟冒出来再次破坏自己的好心情，而且时间不早了，不想休息不好影响明天的行程（以及明天拍照的状态），赶紧放下手机关了灯躺下睡觉。 刚躺下，卢默青就凑过来抱住他。 这样早晚会出事的！ 算了，早不早晚不晚的，最晚也就后天了。 陈昊这么一想，整个人都佛系了，躺平随意。但卢默青什么都没干，只是这么抱着。 渐渐地，陈昊就在紧张中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好像卢默青起床出去了一会儿，过后带着些湿润水汽回来继续睡，但是又好像只是做梦而已。 * 预定的结婚登记是在第三天，第二天两人醒来就去参观景点以及拍照。 卢默青觉得自己关注的摄影博主比恋爱博主靠谱多了。 照着恋爱博主恋爱会被陈昊嫌弃、甚至惹陈昊生气，但照着摄影博主摄影，陈昊会两眼放光然后疯狂发朋友圈。 话虽如此，卢默青还是趁着陈昊发朋友圈的空隙私信了一位恋爱博主： 我和我对象出来旅游，我给他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他一直发朋友圈，但一张也不发我或者我和他的合照，我要怎么让他发？ 博主很快回復了他：他养鱼。分。 卢默青取关了这个博主。真的不靠谱。 然后他抬头一看，陈昊还在玩手机，而且看起来很生气，整张脸都绷着，手指头飞快打字。 卢默青切换小号看陈昊的朋友圈，没看出异样，但毕竟看不到陈昊其他好友的留言，可能问题出在那上面。 好想完完全全地侵入陈昊的生活，无论什么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陈昊正在大战李伟。 今天他发了一堆照片，李伟每条下面都阴阳怪气地暗示（甚至是明示！）他是p图或者盗图。 第46页 他不想影响心情，就朋友圈对这货不可见，结果这货居然胆敢私信他！ 李伟张口就是：别以为我真信了上次那个是你亲哥，谁家富二代跟你一样啊，真当人都傻啊？不过他会包养你我也是挺难相信的就是了。 陈昊：你有病吧！再发拉黑了！ 李伟：又不是只有我知道，其实大家都知道。 陈昊都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这个「大家都知道」就是李伟在到处那么宣扬的，气得要命：你再瞎说烂嘴！ 李伟：呵呵。 李伟：你捞得明白吗？有没有介绍？我带你一起捞，不骗你，真教你，有钱一起赚啊 陈昊：神经病啊你 陈昊骂完就火速删好友，结果李伟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是一堆污言秽语。 陈昊刚要骂回去，前房东发来了私信。 陈昊都有点不敢看了，但想想还是看了。 好在前房东的关注点在于另一方面：都这么有钱了还非要把房租和押金要回去？ 陈昊无语地回了他一串省略号。 前房东：上次你走了第二天查消防的查群租的就上门了，老子笑脸陪尽好话说尽，最后还是罚了十万块还勒令整改，还记得吧 这个事儿前房东早就找陈昊闹过了，陈昊无奈道：都说了不是我 前房东：不是你哪有那么巧？你现在这么有钱，还我罚款！哪有你这么过河拆桥的？做人讲点道义！我没找人搞你已经很对得住你了！ 陈昊：都说了不是我，关我屁事 前房东：那就是你金主 陈昊正要把他也删好友，想想李伟的前车之鑑，就直接拉黑，然后把还在给自己发骚扰验证消息的李伟也拉黑。 世界清静了，可陈昊还在生气。 正气着呢，突然一块蛋糕送到嘴边。 陈昊下意识地吃了，这才反应过来，抬眼一看，是坐在小圆桌对面的卢默青伸着手餵的自己。 见陈昊吃了，卢默青又弄了一小块餵到嘴边。 陈昊不自然地躲了下，低头拿起自己的小匙吃蛋糕。 这是一家街头咖啡馆，生意挺好。他们坐在店外面的位子上，能一边看看街对面河岸的风光，也能看看来往的游客。 陈昊吃了好几口小蛋糕，突然意识到卢默青没吃。 自己不让投餵之后，卢默青就放下了小匙转头看周围的风景，咖啡都不怎么喝。 确实，卢默青不爱吃蛋糕这类糕点，到这咖啡馆吃蛋糕，无外乎也是在迁就自己。 陈昊有些愧疚，就问卢默青想吃什么。 卢默青转过头来看着陈昊，淡淡地说：「想吃你。」 陈昊：「……」 有时候真的是觉得多余跟这人说话！ 「你正经一点行不行？」陈昊无奈地问。 谁家白月光摇身一变变成这样……这样……这样那啥不满的形象啊！也太那什么了！太毁形象了！ 卢默青却理直气壮：「蜜月为什么要正经？又不是出差。」 陈昊：「……」 感觉「蜜月」已经变成卢默青的口头禅了！ 偏偏又无从反驳，陈昊憋了几秒，只好回一句：「随便你！」 陈昊说完，用小匙又挖了块蛋糕，刚要放进嘴里，卢默青突然身体前倾，朝陈昊张开嘴，一副要被投餵的样子。 「你自己吃啊。」陈昊拒绝道。 卢默青不动，就这么看着他，嘴巴一直张着，不怕吃进去冷风肚子疼，也不怕周围的人看这边笑话。 他不怕陈昊怕！ 陈昊赶紧把蛋糕塞他嘴里。 卢默青慢慢品味了一番，说：「挺好吃。」 说完，又张开了嘴。 陈昊低声道：「你自己吃！」 见卢默青僵着不肯，威胁道，「你再这样我换桌了！」 卢默青这才闭上嘴巴，戴上墨镜转头看河边，浑身上下莫名地散发着「我好忧郁」的气息。 陈昊欲言又止，牙痒痒，但又无计可施。 真想让他就这么忧郁去吧！但是…… 陈昊心一横，又挖了一块，递过去，问：「吃吗？」 卢默青回过脸来看着他，张嘴吃了。 陈昊收回小匙，赶紧自己吃，早点吃完卢默青想吃也没得吃……本来这傢伙也根本不想吃！就是故意的！ 卢默青看着陈昊这样，忍不住笑了，故意端起陈昊的蜂蜜红茶喝了起来。 陈昊：「……」 喝吧喝吧，大馋伙子！ 除了一些些小插曲之外，这一天总体而言过得非常愉快，收穫了几百张陈昊根本无法继续精简下去的人生照片，其中还包括十几个小视频。 发不完，朋友圈根本发不完。 到最后陈昊把手机一扔，不发了。留着以后没有存货的时候发。 这两天发多了，点赞和评论的人都累了，数量明显下降。 第21章 第 21 章 好好地睡了一觉, 终于到了预约登记的这天，前几天都起老早被卢默青嫌弃的陈昊，今天是被卢默青叫醒的。 卢默青又把西装给穿上了, 髮型都做好了。 当然了，不是工作时的西装, 是他特意为今天定制的西服。陈昊也有, 也要穿。 陈昊摸过手机一看，好早好早好早……好累, 好睏, 昨天走了一天的路，再睡会儿。 第47页 他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卢默青不高兴了，把他从被子里拉起来，强行开机：「前几天我要睡觉你都把我弄醒。」 陈昊无奈地说：「我没把你弄醒啊, 每次我都让你接着睡, 我起来都没吵你，你自己非要也起来……还这么早……」 「你都起来了，我怎么睡得着？」卢默青问。 这就很无理取闹啊！ 陈昊正要说他, 卢默青敏感地问：「你是不是想逃避今天和我註册？前几天你都起很早, 就今天起不来。」 虽然但是，大喜的日子, 说这话？！ 陈昊睁开眼睛, 皱起眉头：「你讲点道理好不好？现在比昨天前天我起得都还早一个小时！昨天前天我现在也还在睡觉啊！」 卢默青一噎。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是…… 「你起两天早，我只起今天早，所以早一个小时是公平的。」卢默青强词夺理地说。 陈昊：「……」 深唿吸, 然后告诉自己，大喜的日子, 不要冷战，不要吵架，更不要打架。 陈昊这么劝着自己，反覆深唿吸两口气，说：「你说得对，我起，现在就起。」 走进浴室的时候，陈昊已经差不多完全醒过来了。 他没什么起床气，这会儿已经理解了卢默青，于是就仔细认真地刷牙洗脸涂护肤霜和弄头髮。 卢默青那么重视今天的登记，自己总不能拉胯，那也太那什么了。 可是陈昊不会弄髮型，梳半天都要把头髮梳油了，感觉还不如刚睡醒那会儿自然呢。 卢默青在外面等了会儿，等不下去了，进来看怎么回事，别是爬窗跑了吧，护照都不要了的那种。 陈昊听到声音看向门口，手还无助地捏着一撮头髮。 卢默青一看懂了，走过来给他弄头髮。陈昊放下手，闭上眼睛让他弄。 谁知道，弄着弄着，突然嘴巴就被亲了一下。这不弄头髮呢吗？！ 陈昊睁眼看不老实的髮型师。 卢髮型师的嘴唇还贴在陈昊的嘴唇上，轻声问：「紧张吗？」 陈昊强作镇定：「不紧张，这有什么紧张的。」 卢默青说：「我紧张。」 陈昊瞬间没那么紧张了，反过来说：「你怎么什么事都紧张……」坐那么多次飞机了都还紧张！ 「要和你一起做的事情我都紧张。」卢默青看着陈昊的眼睛这么柔声说着。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陈昊都能感受到，害臊得脸发烫。 在洗手台前亲了好久才停，被卢默青拉出去换上今天要穿的衣服。 结果，出门去吃早饭的时候，被人家问穿成这样是要干嘛去。 卢默青说结婚去，店主就给他俩免单了。 陈昊得知了前因后果，十分惊讶。卢默青蔫坏，故意揶揄他：「要不要接下来去每家店都这么说？今天干什么都免费了。」 倒也不需要占这种便宜！ 陈昊不搭理他，不接这种话。 过程很顺利，登记完出来，陈昊还有点不真实感。 就好像做梦一样，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简简单单地和卢默青……结婚了？？？还是法律意义上的？？？ 不，梦他都不敢这么做。 坐在市政厅外的长椅上，陈昊低着头看手上的结婚证书，整个人还是麻的。 刚刚，他和卢默青还被录了小视频。 工作人员主婚，分别问他俩愿不愿意结这个婚，他说了愿意，卢默青也说了。 回过神来，陈昊刚要掏出手机看看那小视频，卢默青买水回来了，往他身边一坐。 陈昊把手机塞回裤兜，强作镇定地收起结婚证书。 卢默青拧盖瓶盖递给他，接过证书，整个人现在充满自信，是真镇定，比陈昊这装出来的真太多。 不管怎么说，真结了，很顺利地结了，陈昊没临阵脱逃。 现在，自己是陈昊法律上的配偶。 陈昊喝了几口水缓解情绪，卢默青看他不喝了，接过来自己喝。 「……你就不能买两瓶吗？」陈昊问。 卢默青没说就喜欢喝他口水，只说：「正好喝完扔了瓶子，拿着碍事。」 这有理有据，陈昊没话反驳，只能在心里碎碎念：律师就是律师，会说！说不过律师不算丢人！ 卢默青扔完瓶子回来问陈昊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陈昊瞅他一眼，说：「回酒店吧。」 谁知道这傢伙居然笑着来了一句：「我倒也没有那么猴急。」 「……」 这话一说，好像陈昊自己很猴急一样！陈昊就操了！ 真是的，到底谁从前天开始，啊，不，不止前天，不知道从好多好多天之前就一副猴急得陈昊都替他害臊的样子！ 现在他倒是说他不！猴！急！ 我~倒~也~没~有~那~么~猴~急~~~~~~~噫噫噫~~~ 陈昊闹了个大红脸，正要发作，卢默青见好就收，说：「不过，如果你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有。」 陈昊赶紧道：「那你早说啊！」 卢默青看着他的眼睛说：「以你为先。」 又突然肉麻！陈昊赶紧推他一把，催他要去哪里就赶紧去。 去的途中遇到一个花店，卢默青买了一小束的玫瑰，问陈昊要不要拿。 陈昊心道你买的时候不问我，买完了问我，这不是存心吗？ 第48页 一把抢过来拿着。 卢默青又笑了。 不对，应该说，卢默青今天一直都在笑。 陈昊被他笑得心神大乱，走出去十来步，憋不住了问他也要不要花？要的话自己也去买一束给他。 卢默青就笑得更灿烂了，猝不及防亲他脸一下，说这个就好。 该说不说，卢默青甜起来是真甜啊…… 陈昊被甜得七荤八素，脑袋晕晕地走了十几米的同手同脚。 最后他被卢默青拉去了河边。 其实昨天已经来过这里了，但当时就是走马观花，拍拍照，去街边的店里吃点东西，买些纪念品。 而今天卢默青拉着陈昊找了个位置坐着，搂着靠着陈昊，就不说话了，安静地看河面景色。 陈昊扭头看他，还没开口，他先说：「别管我，你玩你的手机，我就这么待着。」 陈昊将信将疑，念着刚结婚，就没玩手机，陪他看了会儿。 卢默青见状，没说什么。 陈昊坐得屁股都要麻了，假装不经意地一看手錶，坐这儿快一个小时了。再一瞅卢默青，这人一脸舒服地还在看河面，好像那里在放电影似的。 察觉到陈昊瞅自己好几眼了，卢默青再次说：「你玩手机，不用管我。」 陈昊刚要真玩手机，想想还是没。 他问卢默青：「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发呆。」卢默青说。 这就挺奇怪的，之前一副猴急的样子，现在却坐这儿发呆。 陈昊很不懂卢默青，一向都不懂。但现在都结婚了，他想尝试着去懂。 「这地方对你有很特殊的意义吗？」陈昊试探道。 卢默青笑了笑，轻轻亲他脸颊一下，说：「和你来之前没有，来了之后就有了。」 「……那就是，你很喜欢坐在河边？」陈昊问。 卢默青终于说了句「嗯」。 陈昊「哦」了一声。 卢默青看着他，问：「觉得无聊吗？」 陈昊摇摇头：「你一直在陪我玩，但是那些地方其实你都不喜欢吧。我不想只去我喜欢的地方、干我喜欢的事。」 卢默青看他的眼神越发温柔，似乎能滴得出水来。 「没有不喜欢，」卢默青说，「只是我一个人的话，应该不会特意去。我对独自旅行没有兴趣。但是和你在一起，看你很高兴，我就觉得很好。」 陈昊心想，任何人被卢默青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说这样的话，大概都会心脏狂飙，说不出任何话来吧。说不定自己还算有出息的，至少没晕过去。 卢默青拢了拢胳膊，将陈昊重新搂回自己怀里靠着，静静地看着船从河上过去。 如果可以，就这样看一百年也是好的。 可惜日落之后河边就冷了起来，暖宝宝也不保暖了，卢默青察觉到陈昊冷得微微颤抖，就说回去。 两人就拉着手踩着路灯一路走回了酒店。 泡澡的时候，陈昊冻得有点僵的肉渐渐恢復知觉，舒舒服服地长舒一口气，突然想起一会儿要发生的事，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是说不想，就是……就是紧张…… 虽然一个快三十的大老爷们儿说这紧张有点噁心了……但是…… 陈昊分不清自己是泡久了导致的心跳紊乱，还是紧张得，反正就还是从浴缸里出来了。 穿上睡衣，吹干头髮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这心跳好像更快了。 那应该不是泡澡的锅。 陈昊磨磨蹭蹭走出浴室，卢默青正坐在小沙发上看手机，手机里传来老外叽里哌啦的声音，接着是陈昊自己的声音说愿意。 听完陈昊说，卢默青把进度条拉回工作人员问，接着又是陈昊说愿意。 卢默青又拖回去听。 陈昊嘴角抽搐：「你够了吧。」 卢默青头也不抬地说：「这是我手机，我爱听，听到明天也行。」 行行行行你听到明天，你听到地球毁灭都行。 陈昊爬进被子，看卢默青真还在那反覆听，忍不住怼他：「你最好听一晚上！」 这一说，卢默青终于不听了。他搁下手机，起身去拿换洗衣物。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陈昊：「……」 啊啊啊啊为什么要多那一句嘴！早知道真让他去听一晚上了！ 陈昊被自己气得往后一倒，（装）晕过去了。 晕了没多久，卢默青就洗完出来了。 陈昊好想找茬诬陷他这么快肯定是没洗干净赶紧再去洗俩小时以便自己有充足的时间真晕过去，可是转念一想，俩人还没熟到能这么开玩笑的份上，就哑火了。 再思来想去了一番，陈昊咽了一口唾沫，坐起来。 快三十的大老爷们儿了是吧，哪能那么矫情，那多丢人啊。 卢默青走到陈昊这边床边，陈大老爷们儿顿时就开始身体僵硬。 不是啊亲，你站这边干什么？至少先坐你那边被子里去吧…… 卢默青不按牌理出牌，打乱了陈大老爷们儿的计划，陈大老爷们儿只能僵着手臂颤着手指去关檯灯。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够有先见之明，趁卢默青洗澡的时候把大灯关上了！ 可是檯灯还没关上，卢默青就按住了他的手，俯身凑过来问：「昊昊，开着灯行吗？我想看着你。」 第49页 有什么好看的啊！ 昊昊觉得这很不行，而且更紧张了，支吾了半天，最后却是说：「哦……行……」 大老爷们儿开个灯有什么好怕的！！ 卢默青看他紧张得脸都红了，眼也湿了，唿吸急促，最后索性两眼一闭，睫毛拼命颤抖…… 陈昊的睫毛仿佛是贴着卢默青的心在颤抖，令卢默青的心也在发颤。 陈昊怎么能这么乖，这么好哄，这么好欺负。 所以，自己就忍不住真的很坏地欺负陈昊。 卢默青的手抚摸上了陈昊的脸，陈昊的眼睛闭得更紧了，脸都皱了起来。 那手就停住了。 过了十来秒，手离开了。陈昊心里一沉。 卢默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淡淡的：「搞得跟强迫一样。」 这话说得……倒确实没错。 不是说卢默青真强迫的意思，而是陈昊换位思考，知道自己的表现太那个什么。搁自己是卢默青也得下头。 陈昊心虚地睁开眼睛，看着卢默青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卢默青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紧张。」 知道就好……陈昊讪讪道：「我尽量别那么紧张，你继续。」 卢默青却看着他一直没动。 时间每多一秒，陈昊就越紧张一分。这次的紧张是怕卢默青生气。 最终，卢默青凑过来温柔地亲了亲陈昊的脸颊。 陈昊一下子心头就松了。 「其实我也很紧张。」卢默青问，「喝点酒会不会好一点？」 陈昊急忙说：「应该吧！」 第22章 第 22 章 卢默青就去拿了一瓶樱桃酒和两个高脚杯过来。 这是酒店知道他俩结婚特意送的当地特产, 还送了一大捧花，搁客厅了。 卢默青倒了两杯，拿起来要餵给陈昊, 陈昊接过来自己喝，卢默青没拦。 但陈昊嘴凑到杯口就咕噜咕噜当水喝的时候, 卢默青还是叫了他一声：「你慢点喝, 这不是水。」 陈昊知道这不是水，水哪有这上头, 一口喝完, 呆了一会儿，脑子就懵了。 卢默青看着陈昊喝完一杯（确切来说是半杯不到），发了会儿呆，眼看着两眼就直了。 他愣了愣, 试探地叫：「昊昊？」 昊昊两眼都在转圈了, 听到有人叫自己，茫然地看过去。 「你酒量这么差？」卢默青不可思议地问。 卢默青并不嗜酒，也不擅长喝酒, 但陈昊这酒量会不会过于浅了？上头的速度会不会过于快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卢默青甚至忍不住怀疑陈昊是装醉不想洞房。 陈昊正在发懵, 乍一听到卢默青鄙视自己挑衅自己。 你~酒~量~这~么~差~~~ 他不高兴了，扭头拿过床头柜上的酒瓶, 朝自己杯子里倒满。 卢默青只想微醺缓解陈昊的紧张, 来个气氛感, 并不想陈昊真喝醉了一躺，这下子终于急了，赶紧来拦：「昊昊, 你先等下……」 陈昊才不等，反手过来抓住卢默青的杯子往卢默青嘴边推：「你也喝啊！我都喝了！我一口闷！」 「……」 卢默青被他一个劲儿地推, 只好也喝了。 陈昊睁着朦胧的醉眼观察一阵，拿起酒瓶给他也满上。 「昊昊……」 陈昊突然挺直了腰，直挺挺地凑到卢默青面前，就差鼻子撞鼻子了。 他超兴奋地咧着嘴角建议：「我们……我们……我们喝交！杯酒好不好？」 卢默青：「……」 陈昊见他不回答，觉得尴尬，笑容淡去，撇撇嘴说：「我就知道你不愿意……」 卢默青赶紧否认：「我没不愿意。但你现在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陈昊低下头，又抬头来看他，眼神直直的：「但是、不是今天喝交杯酒，就没那个意义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你已经醉了，昊昊。」卢默青坐到床沿，耐心地和他解释。 可喝醉的陈昊不听解释，见卢默青还是拒绝，恼起来，抓起卢默青的胳膊和自己的绕过去，咕噜咕噜开始喝。 卢默青就犹豫了一秒，已经拦不住了。最后只能轻嘆一声，然后把自己这杯喝进肚子里。 不然他都有点怕陈昊喝完了来抢自己这杯。 谁知道陈昊还喝上瘾来了，扭头又去倒。 说他醉了吧，他倒酒的时候也没撒出多少来。 但卢默青是怎么也不会让他再喝了，赶紧把他酒杯抢走并且放远点。 结果放完酒杯一回头，陈昊已经就酒瓶口怼自己嘴上了。 「陈昊！你酒蒙子啊？」卢默青忍不住高声道。 陈昊一听他凶，委屈上了，继续往嘴里怼。 卢默青抢了半天才抢下来，见陈昊腮帮子鼓鼓的，嘴角还流着酒，又气又好笑，也上头了，凑过去直接嘴对嘴把陈昊存里面的抢走。 陈昊已经醉得浑身发软了，想推开卢默青，根本推不开。 卢默青顺势抓住他的手亲了亲，然后来亲他的脸。 陈昊继续推他，小声呢喃着不要，卢默青却还是亲他，还说：「我让你喝酒可不是让你找藉口睡觉的。」 醉醺醺的陈昊愤怒地想：也没让我喝啊！酒都抢走了！ 但直觉让他没发脾气，而是採取示弱：「困……」 第50页 陈昊一再抗拒，卢默青沉默了一阵，忽然说：「昊昊，今天是我们结婚，你不要想他。」 陈昊一脸懵逼：「谁？」 「……挺好，没谁。」 卢默青说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闷头坐着，也挺想多喝点酒把自己灌醉。 陈昊紧张卢默青能理解，但怎么说也是快三十的人了，高中的时候就会找男同影片看，怎么会紧张到现在这个程度？好像真的一点也不想做这事。 或者说，只是不想和自己发生这种事。 和秦牧野呢？如果是秦牧野，这一刻的陈昊会这么百般推诿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陈昊其实不是紧张，而只是单纯的抗拒？ 卢默青不敢深想。 深想的话，这段婚姻是自己趁人之危强求来的。 昨天自己开玩笑说用吻换照片，陈昊为什么生气？ 网上那么多人都不生气，都在说这是情趣，陈昊为什么不把这当情趣？ 会不会是因为，在陈昊的心里，这段婚姻从头到尾也是用自己承诺给秦牧野钱、房子以及包秦牧野妈妈治病的条件交换来的？ 所以陈昊对交易那么敏感。 所以刚刚陈昊拼命喝酒。 潜意识里就是想喝醉。喝醉了，就能把卢默青当成秦牧野了。 卢默青正想得怔怔出神，突然陈昊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 陈昊歪着脑袋从下往上看着，问：「哭了啊？」 卢默青没说话，不想搭理他。 「不喝了呗。不喝就不喝了呗，哭什么。」陈昊倒一副有理的样子这么说了起来。 「……」 卢默青现在不想哭，想打架！ 陈昊见他还是一副忧郁的模样，就心疼了，疼得紧，赶紧拉住他的手搓搓：「卢默青，别难过，你……你……」 你了好几声终于想出下文了，「你今天结婚呢！」 卢默青冷笑：「我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昊一听这话也难过了：「你结婚跟我什么关系……你说跟我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卢默青说。 「你结婚是跟我结婚，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陈昊怒道。 卢默青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神色柔和下来，凑过来亲亲气鼓鼓的脸：「昊昊，我是卢默青。」 「我知道你是卢默青！我没醉！」陈昊生气地说，「我刚才就是、就是逗你！一逗你就生气！所以、所以喜欢逗你……」 「你什么时候逗我我生气了？」卢默青轻声问。 「就是……就是……」陈昊想了想，想明白了，「不是……哦，那是高中的时候……」 卢默青的心彻底软了，搂住陈昊又亲了亲，摸着他的脸说：「现在你都不逗我了。」 陈昊撇嘴：「现在都变你逗我了。」 「不好吗？」卢默青问。 「不好！」陈昊不乐意，「不准逗我！」 「为什么？」卢默青睚眦必报，代入公式，「一逗你就生气，所以喜欢逗你。」 陈昊十分双标，听了连连嚷嚷不准，嚷嚷这是欺负人，不能欺负人。 「你高中欺负我，现在我欺负你，很公平。」卢默青说。 「你不能！」陈昊据理力争，没理也争，「你不能欺负我！公平也不能！」 卢默青忍不住笑了，贴着他脸说：「那好，你来欺负我。」 可是陈昊又说不欺负他了。 卢默青不干了，今晚肯定得有人欺负另一个人，既然陈昊不肯干，那就自己干。 陈昊又推他，依旧推不开。 卢默青亲着他轻声求道：「昊昊，别拒绝我，我等这一天太久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 说啥好话都是虚的，陈昊嘀咕：「我想睡觉。」 说完扭头就要往枕头上倒，被卢默青扳回脑袋，说了句「一起睡」就吻了上来。 …… 「……」 陈昊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卢默青的眼睛。 四目相对，三秒之后，陈昊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 「昊昊，醒了。」卢默青叫他，还来扒拉他。 陈昊嫌弃地使劲耸了耸肩，不让他扒拉。 卢默青的态度好得很，一点不生气，问：「时间不早了，饿了没？叫来房里吃好不好？想吃什么？」 陈昊还是不理他。 卢默青下床去倒了杯温水过来，还拧了毛巾，要给陈昊擦擦。 陈昊一把推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不用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卢默青说：「这是夫妻间正常的相处模式。」 陈昊冷笑：「咱俩这婚姻怎么回事儿你不清楚吗？」 卢默青说：「我很清楚。」 陈昊恶狠狠说：「反正只有三年。」 卢默青依旧没恼，只是有点委屈，说：「现在三天都没到，你就这样的态度。」 陈昊：「……」 卢默青接着说：「不过没关系，我会包容。」 「……你真的不正常！」陈昊再度恶狠狠地攻击他。 可是卢默青都忍了：「昊昊，我知道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以后我会收敛，你别新婚第一天就说这些话。我给你上药。」 「你让我别说这话，可你昨晚上说那些话！你别碰我！」陈昊吼完，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又觉得丢人，抱起一旁卢默青的枕头压在自己脸上，无声地流泪。 第51页 他知道这场婚姻的实质，可是……可是卢默青平时一副很喜欢自己的样子，昨晚却现了原形！说那种话！听了真的会让人很伤心！ 陈昊那个时候是喝醉了，可醒了还是记得一些！ 「……」 卢默青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舔了好几下嘴唇，实在是……侷促。 陈昊现在这么生气，卢默青是能理解的。 昨晚自己确实是过分了。 当时陈昊已经不高兴了，一直在表达反对，可是陈昊醉了，说什么声音都软绵绵的勾人，更像是撒娇，卢默青就恶向胆边生，越发地故意欺负他，看他生气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按理说，陈昊当时都醉了，自己不该再做什么，可那酒上头，自己也有点醉，不但做了，还做得相当过火。 「昊昊，别生气了，我不是那意思。」卢默青口干舌燥地说，「那是dirty talk……你先把枕头拿开。」 「的什么的！的你个头！听不懂！会说英语了不起！」陈昊哽咽着，什么都骂，「假洋鬼子！留过学了不起！别扒拉我！」 卢默青解释道：「就是说点暧昧话……」 「暧你个头！」陈昊怒斥。 「你讨厌这个，我以后不说了。」卢默青一个头两个大，「我以为你喜欢。」 早知道不说了。谁洞完房也不会这样吧！ 卢默青觉得自己也要碎掉了，偏偏陈昊还在碎，就轮不到自己。 陈昊勐地掀开枕头，瞪着卢默青质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这种东西？！」 「高中的时候你不是喜欢看那种影片吗？」卢默青怪理直气壮的，「我为了你才去看这种东西。」 「哈？！」陈昊立马否认，「我可没有看！你自己爱看，少诬陷我！律师了不起啊？！」 「这关律师不律师什么事？」卢默青说，「你那个时候明明看了，还被我发现过。」 陈昊欲言又止，卡壳了。因为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 空气尴尬了十来秒，陈昊恼羞成怒，拎起枕头砸卢默青，且昧着良心否认：「我！没！看！过！就没看过！」 你刚刚那表情根本就是已经想起来确有其事了吧！ 卢默青却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挨他这几下，昧着良心说：「好好好，你没看过，是我爱看行了吧？」 陈昊想起昨晚又悲从中来，怒道：「你变态你喜欢看那种东西还学！对我说那些话！你真的过分了卢默青！」 「……行行行，我过分了，我变态。你先吃饭还是先换药？」 「我先去死！」陈昊吼完，又用枕头压自己脸上，然后挺尸。 卢默青心虚在先，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守在一边，隔一会儿轻轻扒拉一下枕头，然后被他不耐烦地甩开。 没闷过气就行。 这么守了一阵子，陈昊睡着了，卢默青这才有机会偷偷给他换药，一点点气都没了，甚至觉得，陈昊没有甩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而是用枕头不痛不痒地捶自己几下而已，充分说明陈昊对自己是颇有真情的…… 卢默青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忍不住搂着睡着的陈昊亲了又亲，然后被半梦半醒的陈昊怒骂了一句「滚」。 可他不滚，怎么也不会滚。 自己和陈昊已经完完全全地被命运的红绳绑在了一起。 哪怕这红绳是自己从月老那里偷来的抢来的，可是到手了就是到手了，绑上了就是绑上了。 * 陈昊在酒店里睡了一整个白天，中途醒了几次，一睁眼就看到卢默青那张脸，不想看，闭上眼睛翻个身继续睡。 这么睡到傍晚，实在睡不下去了，感觉越睡浑身越疼，简直了。 而且还饿，饿得前胸贴后背。 明明以前一天饿三顿的时候也有过，那时候都没这么不耐饿。这两个月被养废了…… 最主要的是，卢默青一个劲儿在旁边问饿了没饿了没，跟催眠似的！ 被催眠成功的陈昊一边骂自己不争气，一边爬起来扭扭捏捏地吃了卢默青察言观色赶紧叫来的饭。 吃完了房间里陷入尴尬。陈昊单方面尴尬。 过了会儿，尴尬的陈昊倒回去，继续睡觉。 睡到翌日清晨，陈昊醒来，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的那个什么就的吧，大老爷们儿，矫情那个干什么，说出去别人都笑话玩不起。 大不了下次自己瞅准机会见缝插针地骂回去。 第23章 第 23 章 「好点没？」卢默青问, 「要不我把机票改签，你再在这儿休息一天看看。」 「不用。」陈昊坚强地拒绝。 今天要转去瑞士，酒店什么的都订好了, 都是钱。而且陈昊睡了一天确实没什么了。 卢默青对陈昊的情况心里有数，见状就没说什么, 还是按原计划去机场。 候机的时候, 陈昊无聊地刷朋友圈，兀的眼睛瞪大！ 正好卢默青拿了瓶水过来挨着他坐下, 他立马扭头问：「你干嘛在朋友圈发那个？」 卢默青知道他指的什么。就是自己昨天趁陈昊睡着发的结婚证书照片。 配文：祝我们新婚快乐。 刚发出去不到三分钟, 卢默青的微信就跟要爆炸了似的，点赞留言不说，还纷纷私聊他。 对于祝福自己的，卢默青耐心地一一回了谢谢。 第52页 可陈昊超级有意见, 满脸写着兴师问罪。 看陈昊这样子, 卢默青也不高兴了，说：「别人结婚都发，你不发, 我都没要求你, 你反而质问我？这是你结婚的态度吗？」 陈昊无言以对，甚至还开始心虚。 卢默青瞥他一眼, 高冷地说：「而且已经发了。」 确实, 木已成舟, 陈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给自己挽回一点点面子地嘀咕一句：「真的很烦你……」 卢默青马上接话：「我们已经结婚了，新婚燕尔的时候你对我说这种话, 我都当成是撒娇。」 「……」陈昊嘴唇都在抖，「你厚脸皮啊！」 卢默青淡淡道：「我是律师。」 其他律师知道你这样吗？！ 陈昊想说什么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只能恶狠狠地强调：「你真的很厚脸皮！」 卢默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到了瑞士，计划是先入住酒店休整一晚，第二天去滑雪。 但陈昊觉得一点没休到。 晚上把灯一关，卢默青就摸黑凑过来，黏皮糖似的，扯都扯不开，一说就是新婚燕尔。燕他个头！ 那都算了。关键是，陈昊确实也是燕尔到了，还相当燕相当尔。那这事儿就很不好说了，陈昊的处境就很尴尬！ 说得难听点，不就是那什么……那什么！ 陈昊左思右想，最后破罐子破摔，爱咋咋。 不过抛开那个不说，滑雪是很好玩的！ 陈昊还没出发的时候就超期待这个项目。 他以前在人造滑雪场里打过零工，只看没滑，而这次他们要去雪山里的纯天然滑雪场滑。 刚换上装备，还没开始滑，陈昊已经发三条朋友圈了。 卢默青会滑雪，还有教练证，所以就直接教陈昊了。 陈昊忍不住嘀咕：「你怎么什么都会……」 卢默青回答他：「留学的时候寒假打工，滑雪场教练工资高。」 陈昊一怔，问：「你那时候也打工啊？可是之前我看那些杂志说你留学的时候拿好多奖金、奖学金什么的。」 卢默青推着踩在滑雪板上的陈昊慢慢走，说：「在这边的生活费用不低，而且我也不能过一天算一天，能尽量多存点钱总是好的。」 陈昊点点头，没说什么，但心里越来越佩服他。 陈昊自己穷，从以前穷到现在，而高中时候的卢默青并没比陈昊有钱到哪里去。 那个时候，至少陈昊住的老破小房子是自己的，而楼下的卢默青则是租的。 而且，卢默青是一个人。 陈昊没见过卢默青的父母以及任何亲戚，卢默青也从未提起过，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总之应该是不存在孤身一人但其实继承了亿万家财的电视剧情节。 转而陈昊想到，差不多的起点，卢默青读完大学去留学，留学归来短短几年都当上一家很好的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住那么好的房子，开那么好的车。 而自己呢？ 如果没有卢默青，自己此刻恐怕是依旧住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潮湿地下室里，打着五份工，过着蚂蚁一样的生活。 陈昊并不认为打工的自己低贱，自己没偷没抢，靠劳动生活。 只是，和卢默青一比对，脑子里硕大一句话冒出来就是：癞蛤蟆吃天鹅肉。 劳动光荣只是四个字，现实是现实。 现实中很难不以社会地位和财富来评断人的高低。 卢默青优秀得太突出了。 而自己，宛如天鹅上岸时不小心踩到的一团s……呃，泥吧。 「怎么了？」卢默青察觉陈昊有点不对劲。 陈昊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没事。就是觉得，你这也太卷了。我的意思不是说不好哈，就是说、挺好，你超牛。」 卢默青被他表扬也没有很高兴，淡淡地说：「超牛也没什么用。」 陈昊忙道：「怎么会没什么用呢？你——」 卢默青打断他的话，说：「到现在才结婚。」 「……」 这是什么思想啊！一个这样高的高级知识分子，怎么可以有这么落后的理念？！ 陈昊撇嘴道：「你要是想结，早就结了吧。现在来说这话……」 「我早就想结了。」卢默青说。 陈昊不悦道：「那你怎么没结？」 卢默青比他更不悦，幽幽道：「我找都找不到你，跟鬼结啊？」 陈昊顿时愣住了，过了几秒反应过来，腾的脸红了，结巴道：「非非、非得找到我才结啊？就、就就这么缺我这份礼金吗……」 「陈昊你是不是故意装傻？」卢默青质问。 谁知道陈昊居然还给委屈上了，小声地阴阳怪气做鬼脸：「晚上叫昊昊，现在叫陈~昊~」 「……」 两秒过后，卢默青忍不住笑了起来，陈昊也笑了。 笑着笑着，卢默青忍不住凑过去想亲陈昊一下，可头盔给挡住了，有深度，亲不到。 卢默青：「……」 陈昊看他这吃瘪样儿，笑得更灿烂了。 原本雪地就能把人衬得比平时唇红齿白，这一笑起来，越发美得卢默青半天没回过魂来。 反应过来时，脸贴着陈昊的头盔，哀怨得不行。 陈昊笑得更大声了：「卢默青你现在好搞笑……」 第53页 卢默青搂着他，静静站着自闭。 陈昊笑完了，看旁边有人潇洒地滑过去，羡慕起来，推推卢默青：「继续教啊。」 卢默青罢工，说：「我太搞笑了，教不了，你自己滑吧。」 「哪有你这样的……」 陈昊正要和卢默青掰扯，突然身后传来老外说外语的声音，他听不懂，没在意，但卢默青却站直了身体，转头也说起了外语。 陈昊惊讶地扭头看去，一个老外笑着走过来和卢默青击了下掌，又说了一串什么，还看了陈昊几眼，似乎是对陈昊说了什么。 陈昊顿时怂了，尴尬地看卢默青。 卢默青拉着陈昊的手介绍：「这是我留学时的同学，丹尼尔，说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他刚刚跟你打招唿，你回他一句hello就可以。」 陈昊急忙对丹尼尔说hello，说得有点结巴，气死陈昊了。 hello他还是会说的！但刚刚太紧张，舌头打结，没发挥好。太丢人了！ 卢默青和丹尼尔又聊了几句，看了下陈昊，有点犹豫。 陈昊忙问：「怎么了？」 「我刚跟他介绍说你是我的配偶，现在在度蜜月。」 「你跟他说这个干嘛……」 卢默青无视掉陈昊的抗议，继续说：「上学时我和他关系不错，他家古堡在这附近，邀请我们过去住。你想去吗？」 「干嘛要去……你说什么？什么？」陈昊怀疑自己的耳朵。 「古堡。」卢默青很懂他的点，主动地进一步讲解，「就是童话故事里公主和王子住的那种古堡，今早上你在手机上刷到的那种。」 陈昊的眼睛睁大了：「你同学是干嘛的？」 「一家百年钟錶制造公司的继承者。」卢默青说，「古堡是祖上传下来的。」 陈昊服了。行吧，天鹅的同学那必然也是天鹅（不包括高中同学）。 「去不去？」卢默青说，「我挺想去，难得的体验。」 陈昊自然想去。开玩笑，古堡啊，而且是住，不止是参观。妈耶。 「那……那你想去，就去呗。」陈昊假惺惺地说，「我迁就你！」 卢默青憋住了没笑，还一脸平静地说了句：「谢谢你，昊昊。」 陈昊更抖擞了：「不客气。」 一个人类，怎么可以可爱到这样的程度？卢默青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这样的人是自己的配偶。 丹尼尔热情邀请卢默青去家里小住，不仅是出于同学情谊，还是为了谈论一些生意上的事。 丹尼尔这几年逐步掌握家族企业的权力，身为年轻的继任者，他野心勃勃，想把企业扩大到世界范围。 亚洲市场、尤其是中国市场，对于他而言，是一块巨大的蛋糕。 丹尼尔知道卢默青和其他同学有类似的业务合作，这边的同学偶尔聚会，会提起一些。 卢默青也求之不得。 虽然他不希望被打扰蜜月，可没到昏君的份儿上，而且，只有事业上更成功，才能给陈昊更好的生活。 如果想将一株花栽好，靠口头说是没用的，土壤要肥沃，阳光和水源要充足。 卢默青徵求陈昊的意见，问能不能修改行程。 原计划他们后天会离开瑞士去别处，可现在看来可能…… 「没事啊，改啊，对于我来说都一样，反正都是没来过的。」陈昊说。 而且卢默青也说了是有公事要谈，他怎么可能这时候光惦记自己接下来去哪里玩？ 回酒店拿了行李退了房，丹尼尔专程开了车来接，接到了前往古堡的路上，忽然用带着典型口音的有些生硬的普通话说起话来。 「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里遇到你们。」因为不熟练，丹尼尔的语速很慢，努力咬着字音。 陈昊乍一听到，讶异地看他。 丹尼尔从后视镜里对上陈昊的眼神，笑了笑：「没想到吧，我会一点点、中文。以后还会更多中文。」 陈昊想笑，但觉得不礼貌，默默地抿了抿嘴唇，憋住。 卢默青说：「没事，想笑就笑。」 陈昊急忙偷偷推他一下。 丹尼尔帮腔：「没错，想笑就笑，哈哈哈哈。」 陈昊：「……哈哈哈……」 「没想到卢会这么早结婚。」丹尼尔感慨道。 陈昊暗道，这年纪也不小了吧…… 丹尼尔接着说：「卢很优秀，很帅，当时很多人想和他约会，他都不理会。很多、很多，身材很火热。」 陈昊：「……」 「他说他有男朋友了，在中国。很多人伤心。」丹尼尔笑着说，「包括我太太。」 陈昊：「……？」 「开玩笑的。」丹尼尔说，「我没有太太。」 陈昊：「……哈哈哈哈……」不好笑。救命。 「不过，他真的说他有男朋友。」丹尼尔说，「刚刚向他确认了，你就是当时他说的男朋友，否则，我就不说这件事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救命x10000！这个人好尬啊！ 丹尼尔继续说：「没想到是真的。你们还结婚了。这真是太好了。」 「谢谢。」陈昊只能这么接话了。 「他说是你追求他。你一直追求他，还给他写情书……」 卢默青突然出声打断，用陈昊听不懂的外语说了什么，丹尼尔耸了耸肩，回了什么。 第54页 陈昊都听不懂。 他只知道卢默青说外语特别流畅，一点停顿也没有，就好像说中文一样。 而且他感觉卢默青的口音肯定是很标准的。 真的……真的不知道自己当年是哪里来的勇气和脸皮，居然追求卢默青。 还是在两个人都是在男生的前提下。 可能这就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思吧。 丹尼尔又说起了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卢害羞了，不让我说。」 陈昊看了眼卢默青，卢默青没有回看他，转头看车窗外。 第24章 第 24 章 到了古堡, 丹尼尔先送他俩到客房，然后暂且离开，留出时间让他俩整理行李。 陈昊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 却迟迟没拿出东西来，对着发了会儿呆, 扭头看另一边正在往衣柜里挂衣服的卢默青。 卢默青余光瞄到了, 假装无事发生。 但该来的总是会来。 虽然卢默青努力装了，陈昊还是主动问了：「你干嘛把那些事告诉他啊？你还告诉谁了？」 「不是故意的。」卢默青犹豫了下, 说, 「应该挺多人知道吧。」 「哈？你拿喇叭说的啊？」陈昊问。 「不是。」卢默青有点尴尬，说，「那次之后我再也没喝醉过。」 陈昊悟了。敢情这是喝醉了说的啊！ 行吧，喝醉了也没办法……才怪！ 「你干嘛喝醉？不喝醉不就没事了？」陈昊抱怨。不过也只是碎碎念一下, 没打算继续说这个问题了。 谁知道, 卢默青挂完衣服，站在衣柜前迟迟不动。 陈昊瞅他，试探道：「说你两下, 你不会玻璃心又碎了吧？」 卢默青这才动了, 转头看他，淡淡道：「那天是一个同学订婚了, 请我们开私人派对。他们很幸福。」 「……」 卢默青往后退了两步, 坐在床沿上看着陈昊。 「正好那段时间我遇到一些学业上的不顺利, 有点颓废。其他人也有不顺利的时候，但他们可以找家人或者爱人，只有我是什么也没有。」 卢默青的语气很平静, 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陈昊的心却仿若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 「我那个时候很想你，陈昊。」卢默青语气平静, 「想得甚至有点恨你。」 「……」 「我那个时候想，如果不是你先侵入我的心，也许我会喜欢另一个人，那个人不会像你一样不负责任地把门撬开了却不进来，转身走了，门就那么敞着，进风还是进雨，都不管了。」 陈昊听了觉得自己特别地渣。可是，其实也没渣到那份儿上吧？ 最多就是一开始死缠烂打不要脸而已，明明是卢默青一再拒绝，把话说得那么决绝，自己才…… 算了。 卢默青都这么委屈地讨伐渣男了，陈昊觉得自己能忍就忍了吧，能背得下的锅就尽量背吧，反正自己不背就是卢默青背。 卢默青沉默了一阵，说：「不过，后来我发现我那想法是错的。」 他却没有继续往下说是哪里错了，只是站起身，继续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来挂到衣架上。 陈昊看了会儿，抿了抿嘴唇，轻声叫他：「卢默青。」 卢默青手上的动作一停，转头看他。 这么两两看了会儿，陈昊迟疑地说：「那……那……那今晚，我给你咬吧。」 实在也是不知道怎么弥补卢默青被渣到的心了，乍一看卢默青什么都不缺，想来想去也就知道他想要这个。 卢默青沉默地看了这个渣男一阵，逐渐咬牙切齿：「陈昊，我有时候感觉我跟你说话就跟对牛弹琴一样。」 陈昊目光闪烁，居然还不太服气，小声回怼：「那你去找牛弹琴啊……」 晚上叫昊昊，白天不但「陈昊」还「跟你说话就跟对牛弹琴一样」，到底谁渣男啊？陈昊也生气！ 居然还回怼，卢默青气急反笑，急得都憋出一句：「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会被你给追到！」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强调自己是被追的！陈昊也是要面子的：「你要是不想被追到，那你就别被追到啊！」 「我有什么办法？」卢默青问。 「这怎么会没有办法？」陈昊问。 「这怎么会有办法？」卢默青问。 两人给僵在这儿了，一直到丹尼尔敲门问：「收拾得怎么样了？先去用餐吧？」 这才不再瞪对方，悻悻然地各自管理表情，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开门跟丹尼尔去吃饭。 要不说古堡呢，吃饭的桌子老长一条，目测能挤几十个人，食堂的桌子都没这长，真就跟电影里一样，还摆着桌旗、烛台、鲜花这些。 陈昊第一反应就是掏手机拍了发朋友圈，和朋友们分享自己今天新见的世面。 但忍住了。 这是在别人家里，他不想给卢默青丢脸。 吃完饭后，佣人上来撤走餐盘，上了饭后甜点。陈昊一边默默地吃，一边默默地看卢默青和丹尼尔叽里哌啦聊公事（看表情应该是公事）。 反正他就是听不懂啦。 这就是卢默青说的对牛弹琴吧！ 陈昊想到这里，垂眸看着小碟子上繁复的花纹，心里酸酸的。 不是对卢默青有意见，他知道卢默青说话就是那风格，而且也没有说错。 第55页 而陈昊就是因为那大实话而破防了。 自己岂止是牛，根本就是泥鸭子。 撞大运赶在卢默青没喜欢别人之前死缠烂打，卢默青那个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少男，就被自己这鬼火黄毛给骗了心，挺惨的。甚至还没有鬼火，踩的自行车。 「陈昊？」 陈昊回过神来，意识到卢默青在叫自己，继而意识到卢默青叫自己什么，更郁闷了。 真的就叫陈昊了。之前都是叫昊昊。 是不是就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其实就是个执念啊？执念达成了，就那样了。 那这婚，能撑三年吗？这还不到三个月，三个星期也没有，整好三天吧。 如果是这样……也行吧。算自己欠卢默青的。还了。 陈昊这么想着，回应卢默青：「干什么？」 「你要不要到处转转？我和丹尼尔还要聊一会儿，你在这里挺无聊吧。」卢默青说。 陈昊摇摇头：「没事。」 丹尼尔也开口，道：「陈，你可以随便参观。我和大家吩咐了，如果你迷路，可以问路，他们会给你提供任何的帮助。」 陈昊还是摇摇头。 他倒是想逛，但自己一个人逛就害怕。古堡这么大，万一迷路了，根本不敢跟老外佣人说话。 还怕自己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弄烂赔不起的东西，给卢默青添乱。 见他坚持，卢默青没再催，继续和丹尼尔说话。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聊完，丹尼尔接了个电话，说让他俩自便就匆匆离开了。 陈昊心想终于能走了，自己手机都快玩没电了。 卢默青跟着陈昊起身，瞅着他脸色，有意缓和先前闹僵的关系，边离开餐厅边柔声问：「昊昊，去庭院里走走吗？」 昊昊幽幽地瞥了眼窗外黑了的天。 嗯，天黑了，就叫昊昊了。这玩意儿真是定时的吧。 「昊昊……」 「不去！」陈昊不爽地拒绝，心中暗道：装屁装，甚至搞不好是想打野战，那可千万别想！ 先前不该说那些话的。 卢默青不屈不挠地继续缓和关系：「我给你拍照。这里的庭院很漂亮，还有古堡，你如果发到朋友圈，你的朋友们肯定很羡慕。」 陈昊突然敏感：「你是在暗示我很虚荣吗？」 卢默青一怔：「当然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忘记之前我们的争执。我不该说那些话。」 不该说也说了。 但卢默青主动求和，陈昊不好继续摆脸，缓和下语气说：「没事。」 「那我们去逛一下吧。」卢默青说。 「不了，今天有点累，想早点睡。」陈昊说。 俩人回房间先后洗了澡，卢默青洗完出来陈昊已经用被子蒙着脑袋假睡着了。 卢默青拉了拉陈昊的被子，拉第三下陈昊才反应过来睡着的人一般不能把被子拉得死死不动，这才送开手。 卢默青没干别的，把他被子拉到鼻子下面就松手绕去自己那边上床睡觉了。 陈昊：「……」 这房很有感，房间很大，床也很大，还有床帷。地上铺着绵软的深色地毯，窗户大开，月光正好静静地照在隆起的被子上。 万籁俱静中，陈昊听着卢默青的唿吸声逐渐平稳，猜他睡着了，掀开被子爬起来，穿上拖鞋，扯下充满电的手机，蹑手蹑脚走到窗户前，扶着窗框探头朝下面看。 下面是花园，冬天没什么好看的。 但他还是拍了几张。 然后陈昊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的露台上，这边能拍到古堡拐弯的那一坨建筑。 一顿狂拍之后，艰难地选出九张加定位发朋友圈。 配字：谈合作谈到现在[裂开] 完成了今日装逼指标，陈昊偷偷摸摸回床上继续睡觉，很快就睡着了。 于是他就不知道，在他睡着后，卢默青睁开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卢默青放慢动作撑起上半身，含着笑意看了陈昊一阵，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然后被睡梦中的陈昊嫌弃地推开，还顺手擦了擦刚亲到的地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卢默青：「……」 * 翌日清晨也是和丹尼尔一起吃，还是在那个长得离谱的饭桌。 早饭没有昨天的晚饭丰盛，但对于陈昊而言已经足够精緻，也足够他装逼。 不过，还是不能拍。 陈昊正努力忍耐着，突然余光瞄到身边的卢默青拿起手机对着早饭拍了几张。 陈昊火速转头看卢默青，满脸写着「你在干嘛」？！ 卢默青没看他，还在那拍。 陈昊飞快地看一眼没什么反应、一直在吃的丹尼尔，把手缩回桌子底下，拍了下卢默青的大腿。 卢默青终于转头对上陈昊的眼睛。 陈昊赶紧给他一个「出门在外注意形象！我指的不是你的形象，而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形象！」大义凛然的眼神。 卢默青终于收起了手机。 陈昊默默松了一口气，但转瞬就心又悬了起来。 自己没见过世面这是事实，卢默青肯定不是啊。卢默青根本就不是那种会特意拍早饭装逼的人，突然搞这个…… 不会是知道自己表面上装得人淡如菊、其实半夜偷偷起床拍古堡发朋友圈吧？！屏蔽了他啊！ 第56页 陈昊怀着不安的心情吃完早饭，趁卢默青和丹尼尔去露台上抽菸聊天的时候赶紧看手机确认一下，没错，是屏蔽了。 更离奇的事情在后面！ 午休的时候，陈昊靠在床头刷刷朋友圈，突然眼睛睁大，眉毛也挑了起来，表情夸张地转头看正在把枕头拍拍松然后枕下去的卢默青。 ——不得不说，卢默青拍拍枕头的动作有点可爱。 不不不，现在不是抠这种细节的时候…… 「你发朋友圈了啊？」陈昊问。 卢默青很平静地反问：「我发朋友圈很奇怪吗？」 「很奇怪啊，」陈昊说，「你怎么发早饭啊？我刚都没说你，你为什么要拍那个？丹尼尔看着多尴尬啊，跟你没见过世面似的。」 「没什么好尴尬，外国人也喜欢拍食物发到社交帐号上。」卢默青说，「这是很普通的行为，丹尼尔根本不会多想。」 「那也……」陈昊瞅他，「别管外国人了，你怎么突然也发啊？」 卢默青说：「我以前也发，只不过朋友圈只显示三天，所以你不知道罢了。」 「哎？真的假的？」陈昊上下看他一阵，真看不出来。 陈昊这两天是在强行装人淡如菊，但他觉得卢默青应该是真的如菊…… 结果不是？ 卢默青闭上眼睛睡觉，陈昊欲言又止，没吵他休息，视线收回，落到自己手机上的卢默青刚发的那几张早饭照片…… 拍得很好，偷了。 反正自己和卢默青的朋友圈不可能有重叠的人，只要屏蔽卢默青就好。嘿嘿嘿嘿嘿。 第25章 第 25 章 在丹尼尔家的古堡住了足足一个星期, 由于卢默青带头天天这拍那拍，后来陈昊也放松下来，不止偷卢默青的朋友圈图, 自己也会拍一些。 偷卢默青的图有一点不好，就是拍得太好了, 陈昊怕被自己的好友误以为是网图。还是自己拍的显真实！ 一周后辞别丹尼尔, 去了下一个国家继续旅游，一路都很顺利。 陈昊感觉自己和卢默青之间越来越默契, 有的时候会不记得前因后果, 真的就以为自己和他是一对普通的恩爱的新婚夫夫…… 这也难怪吧。 每天同床共枕，做那么多亲密的事情，关系因此变得亲密在所难免。 这样挺好的…… 陈昊趴在床上闭着眼睛这么想的时候，突然背上一沉, 就好无语：「干嘛？」 「干。」卢默青说。 「不要再玩这个梗了！一个梗天天玩就没意思了啊。」陈昊无奈道。 被指出梗烂就有点尴尬, 卢默青转移话题：「起来，我给你吹头髮。」 「刚吹了，差不多干了。」陈昊懒洋洋的不想动。 其实他也不想卢默青起开。背上有点重量的感觉莫名不错, 而且还暖暖的, 跟做理疗似的。 卢默青将手指插入陈昊的头髮，捻起一撮搓了搓：「还有点湿, 吹一下比较好。」 说完他去浴室拿了吹风机回来, 却见陈昊坐起了身在接手机, 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眉毛皱得紧紧的。 「我尽快回去。」 陈昊又说了几句就挂了，一抬头对上卢默青的视线, 瞬间目光有点闪烁，露出点心虚来。 但他想了想, 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卢默青，我想……能提前回国吗？」 卢默青的语气尚算平静，问：「怎么了？」 陈昊犹豫着说：「程阿姨突然晕倒了在抢救。刚才护工阿姨联繫我，说其实最近的治疗进度都不理想，但程阿姨不想我操心，一直瞒着我。我很担心她，想回去陪着她。也许……」 也许，说不定就是陪最后一程呢。 虽然卢默青帮程莉安排了更好的医疗资源，可生老病死向来都是尽人事而听天命，谁也说不准。 这种话太不吉利了，就算心里想到了，陈昊也不愿意说出来。 卢默青没说话，走过来插上电吹风给陈昊吹头髮。 陈昊没把握他这态度是什么意思，等了等，忍不住叫他：「卢默青？」 卢默青还是没什么反应。 陈昊心里着急，吹风机一直响，更是令他心烦意乱，忍不住抢过吹风机关掉。 卢默青垂眸看他，表情淡淡的，片刻后说：「我会联繫医院我认识的人，请他们尽全力救治。你回去也帮不上忙。」 陈昊听他这意思就是不同意，更急了，可也尽量去理解卢默青的心情，尽力缓和语气劝他：「医院能救肯定都是尽力救，我的意思是说，我怕她……万一那个的话……」 卢默青打断他的话：「万一救不回来，你在那里也对结果没有影响。她临终想见的也不会是你，而是秦牧野。」 陈昊一听憋不住了：「你别把话说这么直啊！」 「我没你这么迷信。」卢默青说，「我只是就事论事。」 陈昊舔了舔嘴唇，深唿吸一口气，说：「不管怎么样吧……」 「我不同意。」卢默青说，「这不是你可以提前结束我们蜜月的理由。」 陈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看了卢默青好一阵。 卢默青从陈昊的眼神里读出了恼怒和不可思议，可是这又怎么样？ 秦牧野害自己失去陈昊十年，现在他妈又想害自己失去蜜月的最后一个星期。 第57页 「这两件事能放在一起比吗？」陈昊质问。 卢默青回答得很快，很理所当然：「当然不能，所以我不同意。」 陈昊气得都无奈了：「我们现在只是在旅游，那边是一条人命啊！」 「你不要说得好像她的生死掌握在你回不回去这件事上一样。」卢默青说，「你提前一个星期回去与否，和她的生死没有任何关系。」 「我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陈昊急得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现在身边没有别的亲人……」 卢默青问：「你算她什么亲人？她儿媳妇？」 「你在说什么……」 「那你记住，你为了给她治病，已经把自己交易给我了，现在你是我的配偶，不是秦牧野的！」 话说出口，看到陈昊兀然变白的脸色和受伤的表情，卢默青就后悔了。 可是覆水难收。 何况，他觉得，顶多就是自己一时情急没说好这句话，其他的都没有错。 卢默青相信，换了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都会说上一句：不如离婚好了！ 可是自己不能。 因为在自己和陈昊的关系中，主动的不是陈昊，那么，有资格威胁离婚的人就不是自己。 自己只是一个提都不敢提这两个字、甚至生怕陈昊会主动提起的可怜虫。 僵持半晌，陈昊起身去拿自己的证件和钱包。 卢默青一直关注着他的动作，见状立刻走过来攥住他手腕问：「你要干什么？」 陈昊没看他的眼睛，低着头说：「我不想跟你吵，可能你有你的想法，但我要回去这一趟。」 「秦牧野就对你这么重要？！」卢默青大声质问，「那我跟你结婚我算什么？！」 陈昊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对不起」就挣扎着要走。 卢默青要疯了，可是他知道，不被爱的人在不爱自己的人面前，就算疯了也没用。 好日子过了半个多月，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真可笑。 两人纠缠一阵，见陈昊铁了心要走，卢默青认输了，说：「好，回去。把行李收拾一下，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回去。」 陈昊挣扎的动作慢慢停下来，迟疑着看向卢默青的眼睛。 卢默青没有看他，恹恹地侧过脸看着别处。 陈昊咬了咬唇，放缓语气：「要不，你继续度假，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去没事的。你那工作应该放回假也不容易……」 卢默青气急反笑：「我还没可悲到一个人度蜜月！」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现在这情况自己也没不可悲到哪里去。 陈昊不理解为什么卢默青斤斤计较这只剩一个星期的假期，哪怕是蜜月。 他觉得，蜜月本质上就是夫妻俩一起旅游，以后有时间了可以再旅。 而如果程莉过世，这是人一生只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事，总不能最后一刻一个相熟的人都不陪在身边，那也太惨了。 可是，无论如何，看到卢默青这样生气，陈昊是愧疚的。 说好明天回去，陈昊把行李先收拾好。 来的时候是两大一小三个行李箱，后来消耗了一些东西，添上带给别人的礼物，现在是三大一小四个行李箱。 陈昊把行李箱竖起来，一个个推到玄关摆好，回头一看，卢默青还睡在沙发上，没有动弹的意思。 刚刚陈昊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卢默青就赌气睡沙发上了，一点忙也不肯帮。 「我收拾完了。」陈昊朝卢默青说。 卢默青依旧不动，也不出声回应。 「你回床上去睡啊。」陈昊说。 卢默青还是没有反应。 陈昊走过来推了推他，说了几句软话，可卢默青似乎打定了主意，就是不给任何反应。 最后陈昊没辙，只能自己去睡觉了。 卢默青单方面的冷战一直持续了下去。 翌日清晨，从起床到退房，到去机场，卢默青全程冰着一张脸，陈昊跟他说什么，需要做的他会做，但几乎不会开口回应陈昊。 临时买机票，没有头等舱，也没有商务舱，只有经济舱。 陈昊这是头一次坐经济舱。 隔着过道的小男孩一直在尖叫吶喊；前排的一家三口不戴口罩疯狂咳嗽；不远处有乘客为了行李架从刚刚吵到起飞了还在吵。 整个场面乱闹闹的像菜市场。 陈昊自己倒没什么，但是怕卢默青这几年有钱享受惯了、不喜欢这环境。 他正要开口安抚，中间座位的乘客突然起身问：「谁愿意换一下位置吗？我爸有点晕，想坐靠窗。」 陈昊没坐靠窗，他为了讨好卢默青把自己靠窗的位置让给卢默青了，而卢默青没说话径直坐了下去。 所以这会儿陈昊听那人说话没当回事，正要跟卢默青再说说软话，卢默青站起身冷淡地说：「麻烦让一下，我要出去。」 陈昊以为他要上厕所，急忙起身让他出去，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去那陌生的乘客面前交谈了两句，老大爷乐呵呵地过来对陈昊说：「借过一下啊。」 陈昊人还是懵的，下意识让老大爷进去，愣愣地看着卢默青。 卢默青没有看他一眼，坐下系好安全带，闭目养神。 * 第58页 好消息：程莉命大，救了一天一夜，被医护人员从鬼门关抢回来了，说是情况还算稳定。 坏消息：卢默青一直在生气，陈昊完全哄不好。 或者说，根本就是无从哄起。 卢默青都不给陈昊哄的机会，得知程莉抢救过来后，他说最近很忙不回家，然后真的不回来了。 陈昊憋了一天后憋不住了，主动发消息问卢默青忙完了吗？ 卢默青回还是回他了，但回得十分冷漠：没有。 陈昊：什么时候能忙完啊？ 卢默青：永远都不能。 陈昊：「……」 那、那这房你还要吗…… 他不敢问，生怕卢默青真回一句不要了。 陈昊想了又想，殷勤地问：那你住哪？需不需要我送点换洗衣服给你？ 卢默青这次索性消息都不回了，陈昊拿着手机等到睡了一觉醒来，还是没有回覆。 陈昊抿了抿嘴，看着卢默青的微信头像发呆。 以前是荒野里的一棵树，结婚前换成了白底的一对金戒指。是实拍，戒指是卢默青买的婚戒。但卢默青是什么时候拍的，陈昊就不知道了。 陈昊住惯了小房子，如今住这么大的家，卢默青回来还好，现在不回来，陈昊很不习惯。 房子太大了，空落落的，看着都难过。 不止难过，他还很惶恐不安。 卢默青生气到都不回家了…… 陈昊想着想着又睡着了，醒来后手里依旧拿着手机，卢默青依旧没有回。 睡着的时候是傍晚，没开灯，这会儿已经入夜，屋子里黑漆漆的，陈昊有些害怕，赶紧召唤人工智慧把灯开开。 可是开了灯也还是吓人。 这么多间屋子，谁知道会不会哪扇门后面藏着鬼呢？ 陈昊把自己给吓了一顿，低头想给卢默青发点什么，比如到底在忙什么…… 算了，很明显就不是在忙，只是藉口而已。 而且，就算真的在忙，告诉自己，自己也不一定能听懂。 陈昊打扫的时候顺手拿过书房的几本书翻看，别说外语的，「内语」的都看不懂。 想来想去，陈昊把最后那条自己问卢默青要不要送衣服的消息复制粘贴重发了一遍。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卢默青始终没有回覆。 陈昊见状，不再打扰他，什么都不发了。 这么过了将近一个月，医院联繫陈昊，说程莉的预付金差不多用完，该续交了。 陈昊有点惊讶，因为卢默青答应承担程莉的治疗，之前都是卢默青主动直接交预付金。 他不确定这也是卢默青冷战的方式之一，还是单纯的最近事多忙忘了。 可是无论如何，医院在催了。陈昊看看自己帐上的仨瓜俩枣嘆了口气，硬着头皮给卢默青发消息，说医院联繫自己了。 这次卢默青回了消息，三个字：知道了。 陈昊眼睛一亮，急忙借这机会关心：最近很忙吗？也要注意身体。 卢默青冷笑着打字：钱到位了就会关心了，真现实啊陈昊。 但这句话打出来迟迟没有发出去，犹豫半晌，删掉了，没回。 陈昊等了又等，卢默青又不回消息了。倒是没多久医院那边联繫他，说续上费了。 陈昊给卢默青发了句谢谢，卢默青依旧不回。 陈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有点想搬走了。 卢默青放着这么好的房子不住，不知道住在哪里，也许是办公室，也许是酒店，总归没有自己家里好吧。 而这一切是因为自己住在这里，卢默青不想看到自己。是这样吧。 那么，自己搬走，卢默青就能回家住了。 陈昊将这个想法翻来覆去地考量很久，给卢默青发了条消息： 卢默青，你回来住吧，这是你的房子。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我先搬出去住，等你气消了想见我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好。我会尽快找到房子搬走，到时候跟你说。 第26章 第 26 章 陈昊发完消息等了会儿, 卢默青依旧不回，他就打消了最后的一点期盼。 原本想问曾经那个邀自己合租的大哥，转念一想, 自己这不知道住多久，别给朋友添乱了。 陈昊狠一狠心, 出门找了房产中介, 明确说自己不确定租多久，也许是一个月, 也许是好几个月。 中介说便宜的短租房不好找, 但有还是有，当即就带陈昊去看房了。 看完了只能说，跟以前那个地下室差别不大。 陈昊不挑房子，但还是问下合租伙伴是什么人。 他可以不介意对方是那什么, 可是介意对方的客人对自己下手…… 中介闪烁其词避重就轻, 饱受过社会毒打的陈昊便立刻察觉不靠谱，多问几句，对方就说漏嘴了。 这回不是鸭了, 是想养小白脸的鸡。 陈昊：「……」 他嘆口气, 婉拒说自己想再看看别的房子。 中介一听不高兴了：「不是我说，您就这预算, 还是个短租, 挑这挑那, 我把话撂这儿，您这样是找不着房的，只能睡大街啦！」 陈昊不受他pua, 也不生气，还是好脾气的样子, 说：「我再看看吧。」 中介皮笑肉不笑：「反正我这儿没有您能看的了。」 第59页 陈昊笑笑：「那我去别处看看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昊刚被中介单方面翻脸，一转身没走出去两步路，就听到耳熟的声音：「哎哟喂，陈昊嘛这不是，这么巧？」 陈昊脚步微微一顿，决定当没听见，继续走。 可刚走两步就被人一个健步冲到面前拦住了，正是自己那糟心的前任室友李伟。 李伟上下打量陈昊一阵，嗤笑道：「不是富二代去欧洲旅行吗？怎么还穿这件衣服啊？」 之前陈昊都是穿卢默青买的衣服，可是他自己的衣服没扔掉，觉得总有能穿的时候。 最近卢默青不在家，他渐渐随意起来，混着穿。混着混着，索性全穿了自己原来的衣服。 说起来有点莫名其妙，但确实这样他更有安全感。 陈昊不想跟李伟多打交道，没吱声，转身要换个方向走，李伟又冲上来拦住他。 「你想怎么样？」陈昊不耐烦地问。 李伟还没回话，一起的黄毛走过来问：「怎么了？认识的？」 「呵。」李伟冲着同伴斜眼瞥陈昊，嗤笑道，「之前跟你说的，我以前那个室友，傍了个有钱人去了趟欧洲，在朋友圈里狂炫。不过看现在这样子应该是被甩了。」 转而看向陈昊，故意装出语重心长的样子：「都说了你捞不明白，你还不信！吃独食得报应了吧。」 中介还没走，在旁边看了会儿戏，凑过来搭话：「怎么回事啊？」 李伟瞥他：「你谁啊？」 中介指指陈昊，朝李伟说：「我是中介，刚带客人看房，不过他对合租室友不满意，没看中。」 李伟更有话说了：「陈昊你还真是没出息，捞完还合租呢？」 陈昊要绕过这仨奇葩，李伟又追上来堵着去路，烦得陈昊不行，正要开骂，突然旁边传来车喇叭声。 四个人都下意识地循声看了过去，是辆宝马x7。 其他仨人还好。这车不便宜，但在燕市也不算什么。 唯独陈昊对上驾驶座司机的眼睛，心里一咯噔。 很快副驾座的门打开了，从上面下来一位风情万种的女人，朝他们走过来。 陈昊看着女人朝自己走近，她眼睛还一直看着自己，心里瞬间闪过了至少十集短视频狗血剧情。 不料事情朝着陈昊完全没想到的发展了。 女人停在面前，沖陈昊笑了笑：「昊昊~」 昊昊：「……」这谁啊别告诉我是哪个女大十八变的老同学啊？？？ 真是毫无一点点的印象！ 「你这孩子，几年不见，姑姑都不认识了？听说把你找回去了，特意回国见你，你哥说你又跑了。」女人笑吟吟道，「三天两头闹，都这岁数了还叛逆呢？看看别人家孩子，嗐。」 陈昊：「……」 女人瞥一眼旁边仨，问陈昊：「你朋友？」 陈昊犹豫了一下，顺着她话说：「认识的。」 「哦。」女人说，「行了，有话回头再说，先上车回去。我难得回来一趟，吃顿团圆饭，明天又得走。」 说完，女人先转身回了车上。 虽然对方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通，但陈昊不算太傻，知道是在给自己解围，犹豫了一下，白了李伟一眼，转身跟上女人。 女人开后车座门上去了，陈昊只好坐了副驾座。 他一上去，卢司机就把车开走了。 女人笑着开口：「怎么样，我戏不错吧？」 「谢谢你周总，麻烦你了。」卢默青说。 「不麻烦，过过我戏瘾，哈哈。」女人很爽朗，说话间看向陈昊，「你好啊小陈，我是卢律师的客户，刚他托我给你解个围。我刚从事务所问完事儿出来，他正好要回家，说顺路捎我一程，别误会了哈。」 陈昊急忙回头朝她点头道谢，说没误会没误会。 但话说出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话里揶揄的意思，脸一热，讪讪地转回去，低着脑袋在心里狂骂李伟。 卢默青把车开到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女人下车离开后，他迟迟没有开车，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陈昊欲言又止，实在也是没话好说。 过了会儿，卢默青终于开口了，凉飕飕的：「说给我送衣服，拖了一个月也没送，说要搬出去，一上午就找了中介。」 那中介穿着印有logo的制服，很好认。 陈昊顿时冒汗了，干笑两声：「我问你要不要送衣服，你没回我，这不就是不用送的意思吗？你现在在这儿找茬，这就……」 卢默青转头瞪着他：「就怎么？」 「……没怎么。」陈昊讪讪地躲开视线不看他。 卢默青瞪了他一会儿，扭头看前窗外头，说：「我最近确实很忙，之前蜜月请了一个月差一个星期的假，积累了很多事。」 「……」 干嘛特意说「差一个星期」？根本就是想要强调「差一个星期」吧！ 而且陈昊也不信他是单纯因为忙才不回家，绝对就是赌气。 但陈昊愧疚在前，哪好意思说破？便只是随便应了一声。 「现在忙完了。」卢默青说。 「哦。」陈昊说。 「把你租的房子退掉。」卢默青说。 「还没租。」陈昊说。 卢默青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松了松，脸色好看很多，想了想，转头看陈昊身上的衣服：「怎么又穿上这些了？」 第60页 他提过一次让陈昊扔了这些旧衣服，陈昊敷衍过去，不想扔，他就没再提，反正家里有点地方，放得下这点东西。 但放着就行，穿就没必要了。 陈昊低声说：「我一个人在家随便穿穿。」 这话令卢默青心情更好了点，看着他问：「所以你会为了我打扮，是这个意思吧。」 陈昊细思暧昧，谨慎地没有回答。 卢默青就当他是默认，觉得上次那事自己给他的教训已经足够，不好过于苛责，就越发放缓了语气：「我今天下午请假，你今天没课，上去看个电影吧。」 陈昊犹豫了下，说：「我等下有事。」 卢默青立马应激：「什么事？租房离家出走？」 到底是谁离家出走啊？ 陈昊抿抿嘴，在卢默青逼迫的眼神中不得已说道：「我等会儿要去打工。」 卢默青微微皱眉：「什么工？」 陈昊说：「一家饭店……就在家附近，走路五分钟。」 五秒钟卢默青也不肯，忍耐着问：「做什么？」 「……服务员。」陈昊硬着头皮说。 果然，他刚说完，卢默青就生气地说：「我不是说了让你考虑长远发展，不要再去做这种纯体力没有发展前途的工作吗？陈昊你是不是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 陈昊辩解道：「老闆说做好了能升职做经理……」 卢默青问：「哪家饭店？」 陈昊说了名字，卢默青恰好去过，当即就冷笑：「那店里服务员加上你有五个吗？还经理！」 「以后生意好了就扩张啊。」陈昊不太服气地小声说。 卢默青正要继续拆台，陈昊嘆了口气，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现在找不到文职工作啊，人总要面对现实吧。」 「你——」 陈昊打断他的话，继续说：「而且你给我报的电脑课我还在上啊，绝对没影响上课。只是上完课闲着没别的事做，我找点事做啊。」 其实还有一点，就是陈昊想有点自己的收入。 上次自己花钱给卢默青买了个镯子，就把卢默青给高兴成那样，陈昊想再给他买点什么哄哄。 要是这也花卢默青的钱，那多不像样。 陈昊这点自尊还是有的，虽然偶尔他想想会怀疑这所谓的自尊是不是多余且自欺欺人的。 「闲着没事做？」卢默青道，「那我再给你报个班。英语还是会计？如果很闲，两个都报。」 「不要！」陈昊急忙拒绝。 「为什么不要？你不是闲到给自己没事找事吗？」卢默青问。 陈昊啧道：「那能是一回事吗？」 一个赚钱，一个上课！ 「确实不是一回事，一个是能丰富简歷、方便日后就职的脑力学习，一个是没有发展前途的基础体力劳动。」卢默青说。 陈昊听他这话里话外对体力工作的轻视，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也许，其他人这样说，陈昊都不会这样恼羞成怒，可偏偏是卢默青……谁也不会愿意被自己的那什么瞧不起吧。 陈昊就犟了起来，说：「我不报班，我就要做现在的工作。」 卢默青只当他是想赚钱，而赚钱的目的无外乎是给秦牧野母子俩花。越想越生气，冷着脸说：「我说过我会给你两百万。」 陈昊正在气头上，没多想，总之先怼回去：「以后的事是以后的事，你现在人都不回来了，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 既是回怼，也是真的有些不满。 再怎么样，一个月不回来，委婉地求和的消息也不回……谁知道卢默青心里怎么想的？ 卢默青一顿，说：「我说了最近忙。」 陈昊越说越来气，不留情面道：「得了吧，还在拿这当藉口呢！」 「这不是借……」 陈昊质问：「从事务所到家里开车只有十分钟，你有多忙？这十分钟也抽不出来？」 卢默青解释道：「我每天下班都是半夜了，不想影响你休息。」 陈昊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信他。 卢默青看着他的后脑勺，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明明该是自己占上风，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陈昊在这里兴师问罪了？到底谁才是做错的那方？ 再者说，看陈昊这态度，分明并没有反省多少，难保下次不会再为了秦牧野母子抛下自己。 卢默青这么一想，语气又硬起来：「别的我不想跟你说，辞掉现在那份工，你闲我就再给你报个班。」 陈昊深唿吸一口气，实在是不想跟他吵，就主动退了一步，说：「好，我再报个班，但这个工我不辞。」 他怕卢默青反对，急忙地保证，「我发誓不会影响到上课！如果影响到了，不用你说我就自己辞职，好吧？我真的很想工作。」 卢默青执拗道：「你那不叫工作，叫打工。」 「有什么差别吗？」陈昊见他不答应，恼急起来，「都是用自己的劳动赚钱，我不觉得我低人一等，可是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起我？」 卢默青一怔，立刻解释：「我没有看不起你。」 陈昊此刻的心跳很快，激动起来血气上涌，沖得脑袋晕晕的，甚至耳朵里有嗡嗡的声音。 「你就有！」陈昊攥紧了拳头说，「你就是觉得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高贵！」 第61页 这是社会常识，陈昊不是不能理解，但是！ 但是，被卢默青轻视的感觉真的很坏，很令他难受。 他本来就知道自己和卢默青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卢默青还要一次又一次地强调！ 卢默青皱起了眉头：「我只是觉得体力劳动很辛苦，而你现在完全有条件不那么辛苦，难道我心疼你还心疼错了？」 他甚至想问：你到时候跟着秦牧野去当社会盲流才开心自由是吗？！ 好歹憋住了没问。 虽然他怀疑答案是肯定的。 那个时候就是…… 高中的时候，陈昊和秦牧野在一起总是显得特别的自由自在，笑得都比对着别人的时候灿烂。 这个「别人」也包括了卢默青！ 秦牧野就是一滩烂泥，可能陈昊就是喜欢那摊烂泥！ 陈昊原本在气头上，乍一听卢默青说心疼自己，愣了下，就不太气得下去了…… 他放低了一点声调声量解释：「我没觉得辛苦，卢默青，我现在的生活很轻松，可是……我不想每一分钱都是花你的，我有手有脚，就算赚得比你少很多，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我也想尽自己的力。」 卢默青现在却因为应激过度而充满了攻击性：「你现在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陈昊都要无语了：「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现在在好好儿跟你说话，你能不能也好好儿跟我说？你先别生气。」 「你如果希望我不生气，就把那份工辞了。」卢默青说。 陈昊好声好气，卢默青却咄咄逼人，这令陈昊的气又上来了，梗着脖子说：「反正我不辞。」 卢默青正要说话，陈昊抢先堵住他的嘴：「你不要拿程莉的事情威胁我！那个时候你只说我跟你结婚就可以，没说不能和你吵架！」 「……」 卢默青气急反笑。他真的很短促地「哈」了一声。 然后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你确定，你要和律师争论条款解释权这种事情？」 陈昊正要和他争论个一二三出来，卢默青的手机振动起来。 陈昊瞥了眼，暂且闭嘴。 卢默青也瞥了眼手机，拿起来接了：「linda。」 秘书linda在手机那头说有事，希望他能回事务所一趟。 「知道了。」卢默青说。 结束通话后，卢默青调了下导航，启动车子离开停车场。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都没说话，直到卢默青把车开回家里的地下停车场。 「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要回事务所，晚上回来再说。」卢默青说。 陈昊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卢默青说：「不准去打那个破工，等下你就联繫老闆辞职，别让我再说一遍。」 命令的语气过于强硬，惹得陈昊怒道：「你其实只是怕我丢你的脸吧！怕别人知道卢律师他老公是个端盘子的！」 卢默青也怒了：「你自己想想你该不该说这话！」 陈昊瞪他几秒，扭头开车门下去，走了两步越想越气，退回来正要怼回去，想起这车窗隔音效果挺好，就使劲做了个开窗的手势。 傻子似的！ 卢默青在心里这么狠狠地想着，冷漠地别开眼睛，但手还是按了下，把车窗降下去。 陈昊立刻大声质问：「我刚才那句话哪里不该说？不该说我是你老公吗？」 卢默青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句，愣了下，说：「这个你可以说……其他的你自己反省！」 我反省个屁！ 陈昊心道，你小资瞧不起劳动人民你还让我反省？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可卢默青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反省的样子，陈昊咬咬牙，就想打车门一下撒气，可拳头已经伸到一半了，兀的停住。 这车……百来万呢！万一打坏一点至少也得修个几千块小一万吧！ 陈昊觉得自己的情绪并不值这么多钱，就悻悻然地放下了手。 卢默青却在这个时候冷笑道：「没事，你打，有保险。」 陈昊越发窘迫，想来想去，恶狠狠地骂：「骗保的！瞧不起你这种骗保的！」 说完转身就跑，生怕卢默青又回一句，那就没完没了了。 吵架赢的判断标准就是最后一句狠话是自己说的！ 卢默青看着陈昊的背影，欲言又止。 吵架的最后一句话不是自己说，就好像是自己理亏、输了。 可是人已经跑远，就算怼回去，对方听不到，不过是徒增闹心。 最后，卢默青只能使劲捶了下方向盘，在心中狠狠地怼：骗心骗身的居然好意思瞧不起骗保的！滑天下之大稽！ 第27章 第 27 章 陈昊回家灌了自己两杯凉白开冷静下来, 看看时间，出门打工。 他刚到饭店换好制服，卢默青就发消息过来了：辞职了吗？ 陈昊警惕地回覆：如果你威胁老闆开除我, 我真的会很生气！ 卢默青回道：我没那么无聊。 卢默青都这么说了，陈昊还是相信他人品的, 放下心来, 开始上班。 去到大厅，饭店老闆在收银台接电话, 笑得都快看不见眼睛了。 陈昊抬眼看看老闆身后的挂钟, 差不多到时间下午开张。他拿起柜檯上「营业中」牌子就要去开门挂上，老闆叫住他：「等等，别挂。」 第62页 陈昊回头看他，问怎么了。 老闆笑呵呵地说：「有个客人包场了, 今儿你可轻松了。」 陈昊哦了一声, 没多想，见包场的客人还没到，就自己四处找活儿干, 擦擦桌子什么的。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 陈昊问坐在收银台里面看擦边的老闆：「老闆，客人还没来呢？」 老闆头也不抬地说：「说了会晚点儿来。」 陈昊替陌生人的钱包肉疼：「那他包场怎么算钱的啊？」 老闆给主播点着小红心, 说：「按半天的营业额再往上加点儿呗。」 陈昊心道这客人可真是有钱烧得慌。 一直到傍晚快六点了。 平时陈昊是上到七点, 但今天卢默青说了回家……可是没说几点回家…… 陈昊擦了一下午东西, 实在是没得擦了，坐下来想歇会儿，老闆看见了有点不高兴地说了他一句, 让他去把厕所打扫打扫。 陈昊在厕所关上门，掏出手机给卢默青发消息, 问晚上几点回家。 卢默青很快回了他：今晚在外面吃。 虽然没说几点，但按照惯例，至少也得八点之后到家。 陈昊放心了，收起手机把厕所打扫了一下，出去大厅打算喝杯白开水，正好有人推门进来。 陈昊正要说「欢迎光临」，看清来者，话顿时堵在了嗓子眼儿，嘴角抽了抽，别扭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有人包场。」 卢默青没说话，径直走向窗边一个位置。 「说了有人包场……」 老闆终于从擦边世界脱身，抬头看向卢默青，热情地打招唿：「卢律师！来啦？」说着低声朝陈昊说，「就是卢律师包的场，小陈，赶紧招唿去。」 小陈：「……」不想招唿！ 但还是拿着点菜的小本本过去了，正要心不甘情不愿但装模作样地问两句，老闆也过来了，把陈昊挤到一边，满脸笑容地跟卢默青寒暄，敬了根烟，说亲自去给他叫菜，务必叮嘱师傅好好做。 陈昊看着老闆去后厨了，回过头来瞪卢默青，压低声音问：「你干嘛？」 「不干什么，」卢默青说，「吃饭。」 「别吃这里，不卫生。」陈昊小声说。 卢默青：「……」 「赶紧回去吧！」陈昊示软，「要不是你说在外面吃，我就提前下班回去了。以后我会跟老闆说改时间，不耽误给你做饭。」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吃你做的饭？」卢默青不悦地问。 「我没这么说……反正你赶紧走吧。」陈昊说，「而且这老闆坑你，他平时一下午营业额根本没那么多。」 卢默青冷冷道：「你什么时候下班，我什么时候走。」 陈昊简直无语，正要轰卢默青走，老闆出来了。 陈昊只好硬着头皮招待「客人」，给他倒水。 老闆瞧见了道：「哎，小陈，去把我平时喝茶那茶叶给卢律师泡上啊……嗐，小陈新来的，不认识您。」 小陈腹诽道：我都跟你这卢律师认识得不能更认识了。 在厨房也是刷了一下午擦边的厨师很快把菜做了出来，陈昊端来桌上，卢默青并没有吃，只是坐着看手机。 陈昊见他这姿态就是和自己耗上了呗！ 耗到七点陈昊下班，他去后面换回自己衣服，穿过大厅往外走，卢默青跟着起身往外走。 陈昊心里有气，一路上保持沉默，到了家之后才硬着声音问了句：「吃什么？我做。」 卢默青不悦道：「你这态度，我什么也吃不下，饿死算了。」 陈昊简直瞠目结舌，瞪着他欲斥又止，最后只扔下一句：「那我做了你别吃！」说完扭头进厨房。 太生气了，就只草草炒了个蛋炒饭。炒完觉得干巴，还是配了个蛋花汤。 陈昊做是做了两份的量，但故意只盛了自己的一份端出去。 出去一看，卢默青坐在饭桌前等着。 陈昊才不理他，坐下自己吃起来。 卢默青见状，有点讪讪，起身去厨房假装喝水，拿起锅盖看里面有自己的份，心情好了很多，自己盛了端出去，坐在陈昊对面吃起来。 「我这态度，你干嘛吃？」陈昊是想这么问的，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他又不是真的想吵架。 两人沉默着吃完了饭，卢默青抢着收拾，表现得十分刻意，陈昊看他像是拉不下面子但也是想求和的样子，就给他台阶下，没跟他抢活儿。 卢默青表现完，过来客厅挨着沙发上看电视的陈昊坐下，递过来一张纸。 陈昊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会是离婚协议吧，刚刚那是最后的温柔？ 心跳加速、壮着胆子一看，暗暗松了口气。 a4纸上密密麻麻是这段时间卢默青的工作安排。卢默青还在上面手写标註了时间，几乎每天都工作到深夜。 「……」哼！ 卢默青暗暗观察陈昊一阵，试探地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陈昊别扭地挣扎了一下，但只有一下，动作幅度很小，纯属给陈昊自己一点面子，显得没那么容易哄好。 「其实今天工作也没做完。」卢默青说。 陈昊浅怼回去：「那你去做啊。」 「老婆都要跑了，我还做什么？」卢默青问。 陈昊听不得他说这种话，顿时脸一热，讪讪道：「你现在说话真是……」 第63页 什么好人会把「老婆」挂嘴上啊？还是「老婆要跑了」什么的……一点不害臊。 「我说话怎么了？」卢默青凑近他的脸，说话的湿热气息都浸染进了陈昊的皮肤里，「你不是我老婆？」 陈昊假装自己很嫌弃地把脑袋往另一边靠，但其实一点也不嫌弃。 与其说是不嫌弃，不如说，卢默青只是凑这么近说话，陈昊就想起之前蜜月那段时间两人的亲密了，不由得口干舌燥，而且还害臊。 陈昊不自然地拿过来一个沙发抱枕放自己肚子上。 卢默青看着陈昊红透的耳朵，视线下移到抱枕上，很小幅度地勾了勾嘴角，凑得更近了，声音也越发暧昧起来：「哦，我记错了，是我……老公。」 「！」陈昊的嘴角一下子没压住，喜形于色，但他马上就察觉出来，尴尬地立刻往下压回去！ 卢默青伸手拿开抱枕，陈昊反应慢了一拍，但还是马上伸手抢了回来，放回肚子上，压粗声线：「干嘛！」 「干。」卢默青说。 陈昊又被他逗得一下子没绷住笑了下，赶紧又压住，嫌弃道：「说了是老梗了……」 卢默青说：「管他老梗新梗，有用的就是好梗。」 陈昊：「……」 「我都回来住了，还生气？」卢默青搂他的手用力一点，问。 陈昊别别扭扭地小小耸了下肩反抗，没说话。 「你换位思考，当时我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卢默青说起来也挺委屈的。 当初大张旗鼓、咳、大张旗鼓地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去蜜月一个月，结果灰熘熘地提前一个星期回来，都在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说心系工作、放心不下所里的事。 好在以往自己工作狂的形象深入人心，大家倒是信了这藉口，调侃几句，问那陈昊不生气吗？ 卢默青都要把一口牙咬碎了，表面上还得硬撑着说：「没事，他很大度，很理解我、支持我工作。」 顿时嘘声一片，但嘘完又纷纷表示羡慕嫉妒，这才令卢默青好受一点，可转念一想都是自己编瞎话换取的泡影，不由觉得自己可笑。 陈昊过了一小会儿轻声说：「我理解啊，又没有为你当时跟我闹别扭生气。那件事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但是后来一直跟你道歉你也不理，连家都不回了，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说着说着，陈昊眼睛酸了起来。 他知道是自己惹卢默青生气了，这段时间一直都很自责，也很害怕。 怕这件事收不了场，卢默青会一直气下去，最后……最后说离婚。卢默青是很干脆利落的行动派。 卢默青说过会资助程莉的治疗，就算两人离婚，应该也不会中途撒手。所以陈昊并不是担心离婚会影响这一点。 顶多就是不给那套房和两百万，而陈昊不在意这个。只要不在程莉那个病上花大钱，陈昊现在重新开始打工存钱，秦牧野出来后到振作起来找到工作之间的空白期的生活开销肯定还是能够保障的。 他只是害怕和卢默青离婚这件事本身。 原本已经分离了那么多年，就算哪天知道卢默青和别人结婚，也就是那么回事，为初恋的彻底终结而惆怅一段时间也就那样了，反正本来就觉得两个世界的人是没可能的。 还很可能因为太累，回地下室倒头刚惆一秒就睡得跟死猪似的。 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真的和卢默青在一起过，甚至结了婚，发生了很多次的亲密关系。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陈昊光是想想以后再不能跟卢默青亲近，卢默青会和别人做和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说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就好像皮被人活生生往下扒一样地疼。 可是，如果卢默青真的要离，陈昊又能怎么着呢？只能尊重卢默青的意思，不可能死缠烂打。毕竟这场婚姻原本就是自己占天大的便宜，死缠烂打就太不要脸了。 这段时间陈昊每天就是在这样的痛苦之中辗转难眠。 双双沉默了一会儿，卢默青瞅着比自己还委屈似的眼圈都红了的陈昊，欲怼又止。 真的，就没处儿说理去！ 眼看陈昊都要哭了，卢默青只能憋屈道：「是我不好，不该家都不回，还不回你消息。」 陈昊听他说软话，心顿时软趴趴，赶紧看着他说：「不是！是我不好！」 卢默青看着陈昊湿漉漉的眼睛和真诚的模样，心头五味杂陈，不由得嘆了口气，看似对陈昊说，实则是对自己说：「算了……算了！都别说了，就当那件事没发生过，再别提了。」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陈昊就是这样的人。明明知道还上赶着结婚的自己就理应对此自负责任。卢默青只能这么劝自己了。 两人这么抱了会儿，卢默青忽然不太甘心地说：「其实你只要去事务所找我就行了。」 「啊？」陈昊发出迷茫的声音。 「……算了！」卢默青含恨道。 陈昊这下却不肯算了，追着问：「什么意思？你别说话说一半！」 卢默青只能告诉这木头怎么哄自己：「我不回来，你不能去找我吗？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哪上班。」 陈昊嗫嚅道：「那是你上班的地方啊，万一打扰你上班呢？」 卢默青哼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和我结了婚。」 第64页 到现在为止陈昊也没在朋友圈公布婚讯，不知道保持单身人设是想干什么！ 卢默青就不信陈昊现在的朋友圈里无论男女都没有对陈昊有意思的，这绝对不可能。 陈昊沉默了一阵，低声说：「其实我去过两次……但没进去，就在喷泉那里站了会儿。我不想影响你上班，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以后你上班多尴尬啊。」 卢默青一听，刚聚起来的气就一秒消了，看着懂事懂过头的陈昊，忍不住亲亲他的脸。 「没事，你想找我就去找，都知道我有同性配偶。」卢默青柔声道，「而且他们如果看到你，只会羡慕我。」 「你想多了吧！」陈昊忍不住吐槽他，「你这叫……叫那什么……」 「什么？」卢默青问。 陈昊却支支吾吾不肯说。 卢默青笑了笑，问：「你想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不是？」 陈昊哪好意思自比西施，而且也不好意思说情人俩字。虽然他确实是想说这句话。卢默青居然猜出来了，陈昊暗戳戳地有些高兴。这不就是那什么……心有灵犀什么的…… 「西施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不过，你什么样子我都见过。」卢默青说着说着，嘴唇几乎是贴着陈昊的皮肤在说话了。 陈昊侷促地又摆弄了下抱枕。 「你好漂亮，昊昊。」卢默青轻声说。 但凡卢默青说陈昊长得帅，陈昊也就认了，反正这年头只要瘦一点高一点五官俱在还长个把，就都可称为帅哥。可说到「漂亮」，陈昊觉得跟自己沾不到什么边，卢默青才是长得漂亮的那个，这是很客观的事情。 卢默青就是那什么眼里出那什么吧…… 「这些年有人追过你吗？」卢默青问。 陈昊一怔，过了几秒才含煳地说：「开什么玩笑……」 其实是有的，还大多是女生，主动约陈昊单独出去玩、吃饭、散步什么的，作为成年人，陈昊还是能懂对方意思的。 但他清楚自己是纯同，就都婉拒了。 偶尔也有过男性，刚开始的时候陈昊以为是同性友好社交，就还是兴沖冲去了，结果发现理解错了，只能尴尬地谎称铁直。 结果对方更兴奋了。 被gay纠缠的日子里，陈昊不免多次回想起曾经自己强追卢默青的黑歷史，简直无法面对自我！ …… 「我不信。」卢默青的声音把陈昊从不堪回首的记忆里拉出来，「你这么好，肯定有人追你。」 陈昊却觉得，那些人追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好，主要是和周围对比起来没那么烂。 卢默青见陈昊心虚不说话，幽幽道：「你到现在也没发朋友圈说你结婚了，都以为你还单身吧。」 陈昊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嘀咕道：「你想让我发朋友圈说，你就直说……」 拐弯抹角的！ 「你还不算很迟钝嘛。」卢默青阴阳怪气地说。 陈昊撇撇嘴，超无语。 两人僵持一阵，陈昊熬不过旁边那灼灼的目光，心一横，说：「发发发发发！」停了下，辩解道，「我就是觉得结婚发朋友圈好土的……」 说着，想起卢默青领完证之后发了朋友圈，这不是说卢默青好土吗……声音越来越小。 卢默青不管他找什么藉口，反正就是盯着他。 直到陈昊扛不住了，嘆了口气，摸过手机打开朋友圈，可斟酌再三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卢默青等不及了，提醒道：「你可以从我朋友圈偷图。」 陈昊正尴尬，闻言立马找到藉口怼他了：「我干嘛偷啊？那不是我结婚证啊？」 卢默青这回的认错态度极为诚恳：「抱歉，是我一时嘴快说错了。你说的是对的。」 主要是前段时间在古堡里故意让陈昊偷图惯了，一时说熘了嘴。 陈昊扳回一局，心情舒坦多了，但对着卢默青发的那张图犹豫起来。结婚证书是外语的，一看就很诡异吧，肯定要被问东问西的…… 卢默青有点不爽，但还是理解他不想出柜的心思。这样其实也好，省得万一有gay纠缠陈昊。女人如果知道陈昊已婚，一般就不会再有那意思了，男的可不一定。 「那就只发『结婚了』三个字也行。我只是想让别人都知道你已经结婚了，不要再对你有那意思。」卢默青彻底不装了，直接地说。 「……本来也没人有……」陈昊嗫嚅着，还是照着卢默青说的发了。 卢默青看他这条朋友圈谁也没屏蔽，甚至包括程莉，心里顿时就爽了，真恨不得给牢里的秦牧野贊助一个手机，让秦牧野也第一时间看到。 第28章 第 28 章 发完那条朋友圈, 陈昊都社恐了，根本不敢再看手机，烫手似的扔到一边。 卢默青也不需要他再看手机, 又伸手拿开抱枕。 陈昊弱弱地跟他抢了抢，没抢赢, 只好扭头去拿另一个, 刚拿过来又被抢走了。 陈昊：「……」 行吧。 …… 胡天海地地洗完了澡，陈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很快就昏昏欲睡, 不像这段时间以来每天闭着眼睛好久好久也了无睡意，就算勉强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 …… 可是！卢默青第二天又包场了！ 看着美滋滋得了便宜还背地里和厨师蛐蛐卢默青人傻钱多的老闆，陈昊忍无可忍，用力打字：你到底想怎样！他们背地里都笑你人傻钱多！ 第65页 卢默青：我会一直包场到你辞职为止。 昊昊：我都发朋友圈了！你也说都当没发生过了！你说话不算数啊？ 卢默青：那完全是另一码事。 为了缓和气氛, 一码事归一码事的卢默青紧跟着发了两个可爱的兔子表情, 一个比心，一个贴贴。 卖萌也无法让陈昊裂掉的心好起来！那都是红通通的钱！啊！ 陈昊在这饭店里辛辛苦苦干一个月的工钱，卢默青一个下午给回来了！这是在干嘛？！ 今天卢默青要加班, 跟陈昊说了一声不去饭店接他, 让他自己回去。 本来也不用你接！ 陈昊思来想去，下班的时候跟老闆提了辞职。 老闆笑他傻：「这两天给你闲出毛病来了吧？你那么闲我都工资照给你发, 你居然辞职。」 陈昊无语到了极限, 什么都没说。 回家路上陈昊发消息给卢默青, 跟他说自己已经辞职，让他以后别包了。 卢默青很快回了一个表情图给陈昊，是一根手指点小猫的鼻头, 配字：乖。 陈昊看着宠物小猫，自嘲地笑了笑。 当天卢默青回家后, 陈昊已经睡了，檯灯开着，黄色柔光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照出一小块温馨的地方，也照在了陈昊的脸上。 卢默青坐在床边看了会儿，忍不住伸手，像那个表情图一样，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陈昊的鼻尖。 卢默青的手有点凉，陈昊的鼻尖却是暖暖的，透过皮肤传递着温度，于是卢默青的心也暖暖的了。 但是没多久，陈昊就在睡梦中皱着眉头抬手推开鼻尖上的凉源，翻个身背对着卢默青。 「昊昊？」卢默青试探着叫他，声音很轻。 陈昊没有回应。 卢默青不确定陈昊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为了自己让他辞职的事赌气。 可是，这明明是陈昊他自己的梦想。 高中的课间，一群人坐在教室里大声聊未来，卢默青坐在靠墙的位置，低着头写练习卷，实实在在地为自己的未来做准备。 他不喜欢泛泛而谈，有那时间不如多做几套卷子提分。 突然陈昊的大嗓门响了起来：「聊什么呢？」 卢默青握笔的手兀的一紧，很细微地皱了下眉头。 这个时候，卢默青还处于很讨厌陈昊的阶段。 这个同性恋总纠缠卢默青，加深了卢默青对于同性恋、尤其是男同性恋无耻的印象。 秦牧野故意嘘陈昊：「你一个外班的，整天跑我们班干嘛？看上谁了你这是？」 陈昊用胳膊肘夹住他脖子：「你有意见打我啊~」 秦牧野急忙求饶说没意见没意见，等陈昊松手后，秦牧野把他拉自己腿上坐着，故意噁心他似的说：e on baby~」 陈昊依旧笑嘻嘻地跟秦牧野打闹，看起来没被噁心到。卢默青却被深深地噁心到了，捏着笔的指尖用力泛白。 陈昊坐在秦牧野的腿上和那群人聊天，没有人当回事儿，除了卢默青。 因为那些人不知道陈昊是同性恋。 卢默青怀疑秦牧野也是，秦牧野看陈昊的眼神实在算不了清白。 说不定陈昊也知道。 但陈昊依旧和秦牧野亲密，打着发小的幌子，私下里是什么关系，谁也说不清。 刺啦一道很小的声音，只有卢默青听到了。 他勐地回过神来，看着被自己用笔尖写破掉的卷子，眼神越发晦暗。 男同性恋就是滥交，所以陈昊一边纠缠自己，一边和秦牧野纠缠不清。 噁心透了。 卢默青逼自己集中精神做题，可陈昊的声音很大，故意影响自己学习，用心歹毒。 「我们聊以后干嘛呢，秦牧野说他要去当明星。」同学问，「陈昊你想干什么？」 秦牧野插嘴：「我看跟我组一组合出道得了。」 「陈昊唱歌你没听过啊？跑音跑调跑感情。」同学说。 「演戏组合，演戏组合。」秦牧野说。 陈昊没好气地给他们一人一个白眼：「我才不想当明星，抛头露面的……」 陈昊正为自己拽出了一个文绉绉的词而得意，谁料大家哄堂大笑。 「你大家闺秀啊？还抛头露面哈哈哈哈哈！」 「你这次语文多少分？」 秦牧野笑道：「我知道……」 他故意拖长尾音不说答案，斜眼瞅着陈昊，等着陈昊急了来捂自己嘴。 陈昊果然急了捂他嘴，又打闹了一阵，最后也没说分数，秦牧野把话题扯回去：「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他就想什么都不干！」 陈昊理直气壮反问：「你不想天上掉馅儿饼啊？」 这谁不想啊？大家纷纷表示自己也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吹了半天水，最后扯到秦牧野当了明星被亿万富婆包养、住别墅开宝马、一个月给一百万的未来故事上去。 陈昊听了极为嚮往：「软饭是真香啊！这谁不想吃啊？」 秦牧野立刻就说：「到时候富婆花钱养我，我花她钱养你。」 陈昊哈哈哈哈地说好啊好啊。 可现在卢默青花自己的钱养陈昊吃软饭，陈昊却不乐意，宁愿出门打那么辛苦的工。 卢默青很难不怀疑：如果是秦牧野，陈昊就愿意了。 在陈昊的心里，自己就是没有秦牧野亲。 第66页 …… 翌日清晨，吃早饭的时候卢默青有意聊聊天，但陈昊兴致很低，明显应付了事。 还在为饭店辞职的事生气。 卢默青假装没察觉到，吃完饭就出门上班去了。 陈昊送他离开，关上门往沙发一瘫，打开电视不停地按着遥控器换台，但感觉哪个台都不好看。 心里憋闷。 行嘛，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金丝麻雀。 那收不到礼物就也别怪谁！陈昊狠狠地想。 傍晚，卢默青回来后没有和往常一样立刻去洗手就坐吃饭，而是对已经坐下的陈昊说：「昊昊，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说。」 陈昊走过去，见卢默青从文件袋里拿出个合同来，说：「入职合同，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吧。我已经看过了。」 陈昊一怔，皱起眉头：「什么入职合同？你事务所？我说了不去！」 「不是。」卢默青说，「是事务所楼下的咖啡馆。」 陈昊顿时惊讶了，接过来一看，还真是咖啡馆。陈昊之前在奶茶店干过，倒是不怕跳到咖啡馆干，反正大同小异。 「怎么……」 「有时候和客户去那里谈事情，店长认识我，看我这几天有些烦恼，问怎么了，我说我老公在找工作，没有合适的。」卢默青一脸平静地说。 「你说什么？！」陈昊眼睛都要瞪出眶了，「你说你什么？！」 卢默青一顿，说：「我老公。」 「你……你……」陈昊跟活见鬼似的，本能地嘿嘿笑了下，但马上收住了，看起来就像脸抽筋，「你怎么这么跟他说啊？！你真这么跟他说的啊？！」 卢默青就知道他会是这反应，在心里笑了笑，脸上依旧八风不动，反问：「你希望我说老婆？我不介意。那下次我——」 「不是！不是这意思！」陈昊急忙阻止他，讪讪道，「我的意思是，什么也不要说……不要到处去说这种事啊！」 卢默青不悦：「我不认为我的婚姻见不得人要偷偷摸摸。」 「没说偷偷摸摸，但也不要见人就说啊，那只是咖啡店店长啊……」 跟陌生人有什么差别！这跟跑大街上喊有什么差别？！ 陈昊想想都要尴尬死了，完全不想见到这个店长。 可是卢默青好不容易回心转意同意自己去打工，入职合同都拿回来了，陈昊不好直接拒绝他，只能委婉地问：「你都这么跟他说了，还让我去他那里上班，你不觉得丢脸吗？」 卢默青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昊昊，我阻止你做辛苦的工作，从来都不是因为怕你给我丢脸，你这样说很伤我的心，我难道是那种男人吗？我真的只是心疼你。」 啊……干嘛突然这么认真！ 害得陈昊都不好意思起来，正要说自己不是那意思，卢默青继续说了下去：「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辛苦，只想尽自己可能让对方舒服，就像你变着法儿地给我做饭，其实是一个道理。」 「……」 这张嘴可真会说！明明看着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陈昊被说得都害羞起来了，小声道：「我做饭只是很简单、很小的事，比不上你。」 卢默青却越发郑重，说：「吃饭是每天最重要的事情，我一点也不觉得这很简单容易。大家把工作赚钱称为『混口饭吃』，足以证明吃饭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陈昊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说：「你是律师我说不过你。」 「律师也要有道理才能说，没有道理我说出来也说服不了人。」卢默青说。 这一通糖衣炮弹把陈昊轰得晕头转向，愧疚得很，看卢默青一阵，讪讪说：「对不起啊，为了那件事跟你生气。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 「我知道，不怪你，」卢默青温柔道，「我也有不好的地方，我情商低，不善言辞，急起来说话难听，有时候就让你误会了。」 陈昊忍不住吐槽他：「你不是律师吗……」 还「不善言辞」……明明很会说！ 卢默青忽然笑了笑，拉住陈昊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那是工作。对着自己爱人时，我只是一个毛头小子。」 陈昊才不信他呢！还「毛头小子」？什么毛头小子会说这种话？明明很会！ 但陈昊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躲开他的眼神，低声说他：「肉麻死了。」 卢默青笑出了声，抱住陈昊低头亲亲他的脸，问：「肉麻不好吗？你总不会希望我对着你的时候和对着别人一样公事公办吧。」 陈昊梗着脖子说：「我无所谓啊！」 「那就是我有所谓。」卢默青又亲亲他，这一亲就连着亲了好多下，之前什么争执都被亲没了。 …… 陈昊兢兢业业做的晚饭冷了也没吃上，卢默青搂着他问要不要自己去热一下端过来喂，陈昊扭头不理他，被扳过来，一言不合朝嘴上就是一口亲下。 mua的声音极响，陈昊忍不住笑场了。他一笑，卢默青就跟着笑。 两人笑了一阵，陈昊问卢默青饿不饿，卢默青黏着他，跟亲不够似的，一边亲一边说：「刚吃饱了。」 陈昊哎呀了一声：「你正经点！我正经问你吃饭！你饿我就去热热吃。」 「我去热。」卢默青说。 第67页 「就放微波炉热一下，不用你表现这勤快。」陈昊吐槽着，干脆利落地推开他下床，套上睡衣就出去了。 卢默青跟着下床，给陈昊端盘子。 等微波炉热的空隙，卢默青从身后抱着陈昊，跟没骨头的大猫似的把重量赖他身上。 陈昊正要吐槽卢默青性情大变是不是被人穿越了，卢默青来了一句：「咖啡馆挺清闲，你课不能停，另外我再给你报个学管理的网课，你好好学，争取以后升职当店长。」 「……哦。」 没被穿，还是那个他，卷王中的卷，卷王中的王。 * 因为卢默青的骚操作，陈昊原本很紧张，怕咖啡馆店长用异样眼神看自己。 但店长的态度很正常和亲切，好像卢默青的那句「我老公」没说过似的，陈昊渐渐就放松下来了。 咖啡馆的生意挺好，要做的事不少，但这对于陈昊而言是小菜一碟。 他以前打五份工都游刃有余，还都比这个累，工资还没这个高呢。 陈昊的排班很凑巧和卢默青的正常下班时间差不多，如果卢默青无需加班，就会和陈昊约好停车场见面，一起回家。 或者一起在外面吃饭，吃完了逛逛商场，偶尔看场电影再回家。 陈昊渐渐习惯了这样小确幸的生活。 有时候卢默青会和人来咖啡馆小坐，陈昊还是有点别扭，事先和他约好了装不熟，卢默青不太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偶尔卢默青会单独一个人下来买咖啡。 陈昊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来找自己的，一问，卢默青坦然承认确实如此。 卢默青这人啊……现在是真的是很粘人！ 今天卢默青又带人过来聊天。 店里客人少，陈昊在柜檯待着无聊，跟旁边的店长说了一声，就去后面休息室擦柜子了。 他正认真擦着，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眼睛，吓了一大跳，急忙扯下那手，扭头一看，是卢默青。 「吓死我了！」陈昊问，「你怎么在这？」 「客户走了。本来打算请他吃饭，他临时有事。」卢默青说，「所以我原地下班了，等你。」 「哦……我是问你怎么就这么进来员工休息室了？」陈昊说，「你赶紧走吧，等下让店长看到了不好。」 「没事，熟人。」卢默青赖着不走。 「那也不好啊。」陈昊推他，「你再去外面坐会儿，我还有半个钟头。」 卢默青还是不走，问：「累不累？我看今天没人，还以为你能闲一下，怎么擦柜子来了？店长说你闲不住，不归你的事也抢着干。」 陈昊理所当然地说：「除了店长，大家都是一样的，哪有归不归谁的事？你赶紧出去吧。」 卢默青无奈，但还是说：「别太累了。」 「累不着我，就这么点活儿。而且我很谢谢店长给我这个机会，勤快点又没事。」陈昊说。 卢默青揶揄他：「老实人。」 陈昊损回去：「我们劳动人民跟你律师就是不一样。」 卢默青问：「律师怎么了？」 「狡猾！」陈昊故意这么说。 卢默青笑着看他，凑过来亲他嘴一下，然后在被他赶之前自己先离开。 两天后陈昊上班，发现咖啡馆多了个大姨。 「以后咖啡师就只做柜檯的事，脏活儿重活儿给张姨做，不然有客人投诉，嫌咖啡师身上脏。」店长说。 第29章 第 29 章 张姨手脚麻利人勤快, 特别能干活儿，甚至热衷于抢活儿，这令陈昊有点困扰。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 总感觉张姨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令他很不舒服。 譬如说, 柜檯上没活儿的时候, 陈昊就想去库房里搬点咖啡豆备用，他手还没碰到库房的门把手, 张姨就在身后问：「你要干什么？」 这语气, 好像发现了贼似的。 陈昊解释自己搬点咖啡豆，张姨立马上前推开他，说：「这是我的活儿，我来就好！」 陈昊是好心：「现在没客人, 咖啡豆有点重, 我来搬吧。」 「不用不用！这是我的活儿！」张姨说，「店长说了，咖啡师不干这些。」 「没事, 今天店长不在。」陈昊说。 「那也是我的活儿, 你别跟我抢。」张姨挡在门口，一副誓死守卫的架势。 陈昊无奈, 只能走了。 再譬如说, 陈昊离开柜檯去后台, 突然停下脚步一回头，果然张姨正跟着自己，一双眼睛虎视眈眈。 「……怎么了？」陈昊问。 张姨满脸写着「你猜怎么了」, 问：「你干什么去？」 「上厕所。」陈昊说。 张姨这才作罢，转身找活儿干去了。 陈昊受不了了, 上完厕所回柜檯跟同事小声蛐蛐。 同事一听，安慰他说：「别多想，她对我也这样。轻松点还不好吗？」 一听张姨一视同仁，陈昊的心里舒服一些，但还是很费解：「她为什么……」 「可能找到这份工作不容易吧，很重视，怕活儿被你抢了，店长解僱她。」同事说。 陈昊这才没话说了。 陈昊能理解。 说实在话，以前他自己很急着赚钱的时候，也有点儿这心态。 陈昊以前做的那些工作大多都是聘用小时工，排班多少决定着收入，看似时薪低，同一阶层的大家也是勾心斗角的，卷同事、讨好负责排班的领导。 第68页 唉，都在用力地活着！ 陈昊回想往昔，颇有感慨，晚上忍不住对着卢默青说了几句。 卢默青安慰他：「都过去了，昊昊，以后有我在，你再也不会过那么苦的生活。」 干嘛一言不合就肉麻……陈昊说：「我跟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儿。算了，你不懂。」 「我懂。」卢默青说，「你以前太辛苦了。」 「你怎么会懂，你又没经歷过，不懂也正常。」陈昊撇撇嘴，「不说了，我洗澡去。」 「你洗完困了就先睡，别等我，我今晚要在书房看会儿书。有些东西学了平时没用就忘了，工作上突然用到就傻眼。」卢默青说。 卢默青一直以来都很自律，闲暇时间会温故知新，尽可能地保证专业熟练。 不过结婚之后过多地沉迷于了温柔乡，在其他方面有所松懈。 长此以往，实力下降，怎么全方位地碾压秦牧野？ 卢默青顶着雄竞的巨大压力在书房看书，忽然陈昊推门进来，默默将一杯热茶放到他手边桌上，转身就要出去。 卢默青拉住陈昊的手，让他坐着。 「干嘛？」陈昊有点害臊，想起身，却被卢默青抱住。 卢默青重新拿起书，边看边说：「陪我一起看。」 「你刚还让我困了睡觉呢。」陈昊说。 卢默青振振有词：「你没去睡，给我送茶，证明不困。你不送牛奶，不送果汁，而是送茶，就是在暗示绿茶我，就是为了让我抱着你看书。我现在如你所愿，不好吗？」 陈昊为他这神乎其神的联想力而震惊：「你这……你这是不是就是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想半天没想到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只能作罢，悻悻然陪卢默青看书。 没看几分钟，陈昊的眼睛里面就开始转圈圈。看不懂，脑壳疼，明明都是中国字。 大脑开启自我保护机制，陈昊开始犯困，颇有他读书年代上文化课的风范。 陈昊迷迷煳煳要睡不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卢默青笑了两声，立刻给敏感醒了，扭头瞅卢默青。 卢默青忍不住凑过来亲亲他的鼻尖，还不轻不重地咬一下。 「你坐着硌得慌吗？」卢默青问。 「不硌，没事。」陈昊说。 卢默青一脸正经地说：「那你坐坐硌的地方。」 陈昊：「……」 陈昊被狠狠硌了一番，趴在卢默青的肩头，感受着他有一下没一下抚摸自己的后脑勺，忽然问：「卢默青，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即便是在这会儿，卢特别也很坚持自己的原则，强调：「是你追的我。」 「我追你，你就喜欢我了吗？」陈昊垂眸看着椅背，问，「那如果是别人追你呢？」 卢默青一顿，问：「怎么了？昊昊。」 陈昊迟迟没回答，卢默青就把他扶起来看他的眼睛，试图看出什么来。陈昊的目光却有些迴避。 陈昊不是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的性格。 卢默青想了想，回答道：「不会。只有你追我，我才会喜欢。」 陈昊马上问：「如果我没追你呢？」 卢默青说：「还是会喜欢。只要我遇见你了，喜欢上你只有时间的早晚差别而已。」 其实卢默青是在很多年后才意识到，自己对陈昊也许是一见钟情。 初见时陈昊还是个非主流，骑着自行车绕行自己，沖自己吹流氓口哨，当时自己心里骂这人傻叉。 可是多年后卢默青不再刻意迴避自己的真实感受时，想起那一刻，好像还有另外一种想法，就是：这个人长得挺不错（为什么做的事这么傻叉）。 而那是卢默青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会莫名在意与评论他人的相貌是否好看。 甚至，对方是同性。 …… 陈昊终于肯跟卢默青对视了，看了会儿，小声道：「你是律师，反正就是会说呗。」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到这种奇怪的问题吗？」卢默青耐心地问。 陈昊闪烁其词：「哪里奇怪了？这很普通啊。」 陈昊死活不肯说，卢默青多问两句，他索性趴回卢默青肩头装死不回应。 脑海里却浮现出这段时日频繁在咖啡馆见到的陌生男生。 是一个年轻男孩，高高瘦瘦，漂亮得很中性，穿着时尚贵气，桌上偶尔会扔着一个保时捷的车钥匙。 听他和朋友的聊天，好像才大四，很年轻，学校也很厉害。 这个男孩子……在追求卢默青。 陈昊是去送咖啡时无意中听到的。 男孩青春肆意，声音不大也不小，态度自然而自信地和朋友倾诉着对卢默青的爱意。 他家里似乎有些背景，在他的央求下给卢默青行了很多方便。 他说卢默青都知道而且默许，那么其实就是一种默认自己追求的态度。 可是，男孩其实知道卢默青已经结婚了。 他朋友提起来，男孩满不在乎：「我打听过，那人是默青哥的高中同学，初恋还分开那么多年，可能是有点情怀在，属于圆梦吧。现在梦圆了，算是对当年的自己有个交代了。」 「说起来，那个人也就是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我早生那么多年，跟默青哥是同学，没他事儿！」 「不是我自大，实话实说而已。听说那人没有正经工作，肯定学歷也不怎么样，都快三十了还一事无成，好像是在哪儿做奶茶。默青哥跟他都没有共同话题吧！」 第69页 听到这里，男孩的朋友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凑近他耳朵边，低声说了什么。 男孩嗤笑，表情轻蔑：「就算是你说的这样，他也是快三十的老男人了，说不定默青哥其实已经觉得倒胃口了。」 陈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默青哥至少目前没有对自己这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倒胃口，甚至最近暗戳戳地又在试探着说那什么dirty talk，活跃得陈昊都有点受不了他默青哥了。 自己恁大个冰清玉洁小龙男怎么就男大十八变成这样了…… 还不能问。 一问就是憋太久憋疯了，陈昊要为此负全责，而且卢默青还威胁陈昊说再多指责自己两句就会更疯。 最骚的操作是，这个卢律师还真给陈昊发过「律师函」，上面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 陈昊一向对卢默青的职业充满仰望敬畏之情，可卢默青居然这么搞，陈昊羞愤得嗷嗷直叫，忍无可忍说你再这样我就去举报你传播淫秽色情！ 陈昊耳濡目染，现在也会拽点法律意识了，卢默青十分欣慰，然后笑笑说：「我怎么会留这种把柄。这没构成传播。」 陈昊：「……」差点给气死。 但是其他的…… 陈昊知道自己不该怀疑卢默青的感情，这有点不识好歹。 可是，那个男孩子说的很多话很对。 自己确实学歷差，这岁数了还一事无成，和卢默青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高级的共同话题。 微信消息往上一拉，大部分都是卢默青说今天有事不回来吃饭、几点几点下班，和自己问今天想吃什么。诸如此类的生活琐事。 就连咖啡馆这个轻松体面有五险一金的工作，都是靠卢默青的人情帮自己找到的。 陈昊自己都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只是仗着认识、追求卢默青早而已。那个时候那么明目张胆的男同还很少，卢默青的可选余地极其受限…… …… 「昊昊。」 陈昊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卢默青亲亲他的脸，问：「不装睡了？」 陈昊开始装死。 卢默青亲了他一阵，柔声说：「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但是你不要胡思乱想。爱是一种感觉，我只对你有这个感觉。十年了还是这样，一辈子也不会变了。」 过了会儿，陈昊轻轻地点了点头。 * 陈昊决定忘掉那个年轻男孩子的事，哪怕对方更频繁地来咖啡馆，每次都会和朋友亲昵地谈论追求卢默青的进度、贬低卢默青的老男人低学歷没出息对象。 老男人低学歷没出息的陈昊决定用父亲般慈爱的心态原谅这个一辈子活不到三十的兔崽子。 却不料，一个月后的某天，兔崽子独自一人来到咖啡馆，陈昊给他送完咖啡正要回柜檯，被他叫住了：「你……等等。」 陈昊停住，回头看他。 「我叫温乐云，我爸是温覃。」兔崽子说。 陈昊愣了下，不知道他突然自我介绍干什么，总不能是移情别恋看上自己这老男人了吧？ 话说回来，温覃这名字有点耳熟……不会是那个挺有名的温覃吧？！ 不过，如果是的话，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总之还是回了一句：「哦……你好。」 温乐云看陈昊的眼神里带着令陈昊很不舒服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给陈昊的感觉就是：好像这个人觉得跟自己说话都是一种不得已的施捨。 可事实上自己也不想跟他说话啊！ 「我有事和你谈一谈。」温乐云仿佛在命令似的说。 陈昊更不爽了，婉拒道：「我在上班。」 「马上就是你的中间休息时间了吧，有一个小时，足够我和你聊完。」温乐云说。 陈昊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工作时间？」 温乐云哼了一声，说：「因为我学歷比你高，我知道找规律。」 「……」神经病大学的吧你。 陈昊又不傻，听到这里，已经心里有数了。 虽然不想和这个奇葩打交道，但看奇葩的模样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陈昊怕他万一发疯影响店里，只好示意他去楼道里说。 第30章 第 30 章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一般不会有人来的消防楼道, 温乐云迫不及待地说：「你就是默青哥家里那个人吧！」 他都不想用「配偶」「对象」来称唿这个老男人！ 陈昊有点不耐烦，问：「你有什么事直说。」 温乐云也不想跟他打交道，就开门见山：「你识趣一点自己离开默青哥！知不知道好多人都在背地里笑他有你这么个人？」 陈昊听完, 扭头就走。 温乐云急忙拉住他，然后触电似的赶紧松开, 使劲甩了甩, 好像陈昊的手上有病毒似的。 陈昊觉得这个兔崽子才有毒，脑子有毒。 「都不听人把话说完就走, 你这种人就是缺乏教养！」温乐云轻蔑道。 陈昊忍无可忍：「你有病吧！莫名其妙跑来侮辱别人, 让别人跟他老公离婚，你难道觉得自己很有教养？」 陈昊以前在酒店做清洁，见过偷情的、见过捉姦的，头一回见到这么嚣张的小三, 真他大爷的开了眼了。 温乐云瞪大了眼睛：「你真厚脸皮啊, 当着我的面叫老公，你还是不是男人？」 第70页 「你真的神经病！卢默青一个男的，我不叫他老公, 我叫他老母啊？男的不都是老公？他在别人面前也是这么叫我啊！」陈昊说着, 还冲温乐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陈昊上次见到这么让自己无语的人还是前室友李伟。 再这么下去，陈昊都要理解高中时卢默青为什么恐同了, 自己都要恐了。 温乐云问：「他跟你说他在外面叫你老公？」 「是啊！」 「那他是在骗你, 」温乐云斩钉截铁道, 「他在外面对别人是叫你太太。」 陈昊：「……」 陈昊上一次听人叫「太太」，是在昨晚看的电视剧里。现代社会这么叫，总觉得有点装逼好笑。 温乐云见他不说话, 以为他不信：「我发誓我没骗你。」 陈昊回过神来，问：「那又怎么样？只是一个称唿而已, 我不介意。」 真男人不在意这玩意儿，卢默青偶尔还会叫自己老婆呢，习惯就好。 卢默青私底下玩得是真的很花，甚至还买女装哄陈昊穿。 陈昊当时就差点翻脸，问卢默青是不是其实还是直男！ 卢默青说已经弯得不能更弯了，这点陈昊理应非常清楚。 陈昊清楚他个头！质问那为什么会买女装给自己穿？！ 卢默青说，其实女装不女装的不重要，主要是觉得陈昊肯定会很害羞，主要就是想看陈昊害羞。但凡陈昊穿西装会害羞，那卢默青就给陈昊买西装了。 话说回来，其实自己想一步到位买情趣内衣，但考虑到陈昊的接受度，不得不循序渐进，以防陈昊恼羞成怒。 进你个头！！现在已经很怒了！！ 陈昊非常怀疑人生，上网找大师给算了下。 大师说卢默青确实中邪了，急需十万块钱驱除附在卢默青身上的作祟野鬼。 陈昊马上说不治了，附着吧。 他现在生活滋润，有点消费冲动，但不是非常冲动，给自己的智商税是有额度的，超过算命费的十五块就撤。 十万块？骗子真敢想！陈昊留着给自己都够哄自己穿情趣内衣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修辞手法，不是说真的会穿的意思。 而且陈昊也没有十万块，咖啡馆打工存到了两万三，马上就给卢默青买金项鍊了。 卢默青现在很会捞，会主动发连结给陈昊说要这个，等陈昊买完，卢默青就发新的连结继续要。 反正自己不要，就给秦牧野了。卢默青是这么想的，但当然不会这么说。 但他不说，陈昊自己也想得到一点。 那么为什么陈昊明知道卢默青是故意的还会买呢？ 因为卢默青真的会戴，还戴得特别开心、特别好看。 更甚至，卢默青收到的时候还会在陈昊耳朵边低声说谢谢老公。 这谁扛得住啊？！ 买不完，根本买不完。 陈昊现在每天两眼一睁就是为了给卢默青买金子而努力工作。 哦，说回那个情趣内衣、啊不，是说回那个女装。 后来卢默青苦苦哀求了陈昊两个星期，陈昊实在是看他那鬼样子可怜了都，只好答应。 见陈昊依旧不进套，温乐云再接再厉：「他连这都骗你，你不怀疑其他的吗？」 「你都觉得他是一个骗子了，你还追他，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陈昊看看手錶时间，「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想去休息会儿。」 温乐云见他油盐不进，只能使出杀招。 「你知道这间咖啡馆被他买下来了吗？」 陈昊一怔。 温乐云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确定他真是不知道，哼了一声。 「那你发现，最近不但多请了个清洁工，连同时上班的咖啡师都多起来了吗？」温乐云问。 陈昊顺着他的话想，确实如此。 自己刚来的时候，算上店长值班时一起，一般是两个咖啡师，高峰期三个。 最近渐渐地普通时段都是三四个，高峰期高达六个，柜檯里面都挤不下。 店长已经联繫了人扩建，方案都出了。 可店长说是因为要提高服务质量，进一步走精品高端路线。 温乐云继续说：「那你肯定也不知道，这家咖啡馆以前没请过这么多人，都是为了让你能清闲地打工才这么做。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利润直线下降，已经在亏本运营了。」 陈昊皱眉，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学财务，在这附近的会计事务所实习，正巧这家咖啡馆的财务一直都是委託给我司。我看过帐本，以前利润一直可以。」温乐云说。 「最近咖啡馆请了很多不必要的人手，事务所发现问题，说这样肯定亏本，但店长说都是默青哥要求的。默青哥知道会亏，但坚持这么做。」 温乐云越说越妒忌，咬着牙说：「都是为了你！你自己想想吧陈昊，每天店长和同事都是怎么看待你的？以为自己打工赚个几千块就是独立自强小白花了？其实大家都知道你是被默青哥包养哄着的！他把你当傻子耍得团团转！好不好笑你！」 陈昊已经沉下了脸，一直没说话。 温乐云看着他脸色，冷笑一声：「默青哥是自己奋斗出来的，很不容易。你不能给他任何助力也就罢了，还拖他后腿！别人不笑他是gay，只笑他找了个你这样的。我要是你，但凡要点脸，也待不下去了啊。」 第71页 「当然了，我知道像你这种社会底层的蟑螂老鼠，好不容易抱住默青哥这样好的大腿，肯定不要脸也死咬住不放。」 温乐云说着掏出支票，「我会给你钱，你开价，但不要狮子大张口，别搞得贪心不足蛇吞象！」 陈昊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抬眼看着温乐云，反唇相讥：「像你这种上流社会的人，明明知道别人已经结婚了还想当小三，跑来侮辱别人的法定配偶，你难道是要脸的吗？难道因为你家里有钱，要不要脸的标准就这么弹性吗？」 温乐云被他气得反笑：「你还挺牙尖嘴利啊！还以为你多少是个老实人，结果唯一的优点也没有！」 陈昊也笑：「被你说是老实人，我不觉得是什么好事儿。」 说着，陈昊撸起了衣袖。 他的手臂不粗，但也有一些精炼的肌肉。不像卢默青是健身得到的，他是干活儿干出来的。以前暴打柠檬，现在手磨咖啡，有些客人就是喜欢这种仪式感。 陈昊捏起拳头说：「我真正的优点是会打架，把人往死里打。」 温乐云还真被他给唬住了，脸上一白，往后退了两步，虚张声势道：「你别过来啊！你敢碰我一下，我告到你坐牢！」 陈昊哈哈地笑了两声，说：「到时候法官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因为你跑过来说这些话当小三！我去坐牢，你当笑话！你们这种人的家庭最要面子了吧？到时候别人都笑你、笑你爸妈，笑你们家出了你这个笑话！我反正是烂命一条不怕耶。」 他说到后面，还搓着拳头朝温乐云缓步靠近。 温乐云又气又怕，哪肯吃这种亏，扭头就落荒而逃。 陈昊装出来的得意嚣张表情渐渐淡去，往身后墙上一靠，沉默了很久。 直到手錶闹钟响了起来，陈昊看看时间，深唿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回到工作状态。 今天张姨请假，陈昊经过后台仓库，看到店长背对着自己正在搬咖啡豆。 店长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说：「过来帮下忙。」 陈昊急忙过去接过他手上满满咖啡豆的袋子。 店长扭头一看是陈昊，急忙把袋子抢回来，笑着说：「没事没事，我自己可以，你到休息时间了吧？」 「……休完了，到上班时间了。」陈昊讪讪道。 「哦哦，那没事儿，你去前面待着吧！」店长说。 陈昊想起刚刚温乐云说的那些话。 原本他是想先回家后跟卢默青确认一下，可现在店长这态度也太明显了…… 不，仔细回想，店长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陈昊那个时候没有多想，最多也就是觉得多多少少看在了卢默青的人情面上。 陈昊混了十来年社会，知道人情社会。他以前还拍排班经理的马屁呢。 只是，这和卢默青直接买下了这间咖啡馆暗箱操作有本质上的差别。 事到如今，得了便宜还卖乖固然是无耻，可是……确实是烦躁的。 陈昊没跟店长掰扯，转身去了前面柜檯招待客人。 做完几杯咖啡后，暂时没单，陈昊一转头，发现刚刚还在的新人不见了。 新人是昨天才到岗来打暑假工的大学女生，店长让陈昊带她，陈昊自诩是师父，挺关心这徒弟，就问了下旁边的同事。 同事正研究新品，一心多用，随口回答：「刚店长叫她去后面帮忙搬东西。」 陈昊一听，心里有点担心。 自己和同事两个大男人站这儿，只叫那个女生去，不合适吧。退一万步说，店长就算对自己特殊对待，旁边这同事呢？ 那个女生挺单纯的。 陈昊以前打工的地方闹出过类似的事儿。 陈昊没表露出来，只说自己去上厕所，然后去了仓库。 店长正在让女生整理库房，言语间嫌弃她偷懒，眼里没活儿。 女生不服气：「陈昊说咖啡师不干脏活儿重活儿，张姨做啊。」 店长说：「张姨今天不是没来吗？」 女生依旧很理直气壮：「中午陈昊要干什么，你不是说都放着等张姨明天来了干吗？」 她不是想偷懒，是店长让她都听师傅的学师傅的，她严格执行，结果挨一顿说，自然有气。 店长看着这个愣头青，挺无奈的，说：「他是他，你是你。」 女生越发不悦：「什么意思啊？正式工和临时工区别对待是吧？你还是我亲大舅呢，我都没让你特殊关照我，一视同仁你都做不到？」 「……」 有些事还是得告诉她，就像告诉陈昊以外的其他人一样。 店长嘆了口气，说：「昨天你刚来，客人多，我忙忘了告诉你，陈昊是老闆娘。」 「哈？！」女生震惊。 店长看着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懂人情世故的外甥女，怪头疼的。 「这话你都千万别去陈昊面前说。」他说，「以后你看到陈昊在忙什么，你就帮他，别让他累着了。」 女生瞪圆了眼睛质问：「你是同性恋？你骗婚我舅妈？你还在店里养小三？！」 「你脑子里面到底装些什么东西？！」店长反覆深唿吸，耐着性子解释，「我是店长，不是老闆！」 女生：「哦……」 店长：「老闆是别人！是陈昊他金主！」 第72页 女生：「哦……啊？！」 店长嘆了一口气，说：「其实你也没吃亏，不然你以为咱店里的工资比周围咖啡馆高一截、人还多、活儿少，是怎么回事？都是他金主提的。之前没这么好条件。反正大家就是陪陈昊玩儿呗，他非要出来打工。」 女生吶吶道：「小说照进现实啊？」 店长语重心长道：「你还没毕业，以后就知道了，现实里你想不到的多了去了，别整天死读书。」 女生想了又想，回过神来，轻轻卧槽了一声。 「行了，把这些搬出去，一次少拿点，拿轻点的，别闪着腰了，你外婆又得骂我。就你会读书，宝贝疙瘩似的。」店长说。 女生抱着咖啡豆出去了，店长随后也回了前台。 陈昊没在，他没问另一个咖啡师陈昊去了哪儿，只是说自己有点事出去一趟，然后脱下围裙离开。 店长很快来到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见到了等在这里的温乐云。 「刚刚我注意到陈昊在门口偷听，故意跟我侄女说起来……您要我说的，我都说了。」店长说。 温乐云点点头，递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淡淡道：「放心，把他气走，事成之后如果默青哥不要这间咖啡馆，我会接手，你还是店长，而且待遇只会比现在更好，还不需要哄个金丝雀玩儿。」 店长嘆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不全是为了钱……我从这个咖啡馆刚开张就在这做，有感情的，这家店可以说是我一手做起来的。本来利润一直很好，被卢律师为了陈昊弄成现在这样，我也没脸。」 温乐云挺不耐烦的，他对这种底层人抒发的虚伪励志感想只觉得好笑又浪费自己的时间。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装着听完了，随口附和两句，就说有事匆匆走了。 店长回去咖啡馆，陈昊已经在柜檯继续忙活了，偶尔会有些走神，大概是受到了刚才那些话的影响。 店长若无其事地继续上班。 陈昊心里一直梗着，总感觉所有人和自己相处都不一样了。他现在才发现大家不是热心，而是因为联合把自己蒙在鼓里。 他觉得很尴尬。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卢默青来咖啡馆接陈昊。 店长笑着很刻意地夸了陈昊一堆好话，热情地把他俩送到门外。 这令陈昊的尴尬更上一层楼，侷促地一直盯着地面，恨这怎么没有一条缝，能让自己跳进去。 上车后，卢默青没急着开，转头看坐在那儿没系安全带的陈昊，倾身过去给他系，边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陈昊垂眸，说：「我不想在咖啡馆干了。」 卢默青的手指一顿，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跟同事吵架了？碰到奇葩客人了？」 陈昊抬眼看他，说：「因为纸包不住火。」 卢默青：「啊？」 陈昊看他居然还在装，还装得这么自然，越发地火冒三丈。 卢默青根本就是个演技高超的影帝！别当律师了，去演戏！ 陈昊本来还没这么气的，这下子咬住了牙，问：「你说还是我说？」 卢默青心里已经有点觉悟了，但没到最后一刻，他肯定不能主动卖自己，就硬着头皮继续装无辜：「说什么？」 陈昊被他这样子气得一把推开他：「你还想继续哄我吗？！」 卢默青死鸭子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咖啡馆！」陈昊怒吼。 卢死鸭：「……」操。谁露馅了。 「怎么不说话了？」陈昊问。 这还能说什么……卢默青欲言又止。 「原来你知道心虚啊？」陈昊问。 卢默青咽了口唾沫，说：「我没心虚。」 陈昊更不满：「你把我当傻子你还不心虚？！」 卢默青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陈昊正在气头上，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不说，陈昊就问：「怎么又不说话了？」 卢默青汗都要冒出来了。 他昨天打那个当事人脑子有病、都不提前说一声就当场翻供的官司都没冒汗。 第31章 第 31 章 半晌, 卢默青说：「抱歉。」他试图辩解，「我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陈昊就接上了：「你只是爱我。」 卢默青一怔, 看着陈昊，还没来得及为彼此的心灵相通高兴, 陈昊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你是好意, 但我也是真的很尴尬！」 卢默青问：「谁让你尴尬了？」 「你还问？你啊！就是你！」陈昊叫道，「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想想如果你是我, 你会不会尴尬？」 卢默青认真地想了想, 没想出来。 陈昊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他的想法，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代入不了吧？你当然代入不了，因为你不会像我一样没用, 三十的人了还这样。」 卢默青立马说：「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你。」 「但是你的行为让我自己这么想自己！」 陈昊别开脸看车窗外, 沉默了一小会儿，忍着眼睛里的酸楚说，「本来我靠我自己的劳动吃饭, 是穷了点、累了点, 可是我没有看不起我自己。现在你让我觉得，我确实和那些卖身的人没有差别。」 卢默青听了这话, 一瞬间也来气了：「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你觉得你是卖身的, 那我是什么？嫖客？你这是在侮辱我们两个人！」 第73页 陈昊愣了下, 嗫嚅了一下嘴唇，想要说「我就只是说我自己，没骂你」, 却没能说得出来。 卢默青越说越来劲：「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分得很开？我们已经结婚了，但你从来不把我的东西当成是你的东西, 不然我需要兜这么大圈子？还不是因为你非得去上那个破班？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给秦牧野他妈治病，你就算饿死也不会找我，不会花我一毛钱！我知道！」 陈昊脑袋嗡嗡的，没想到，卢默青先骗人，被拆穿后居然声音比自己还大！ 他也恼了，回过头来瞪着卢默青，怼回去：「因为那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 卢默青冷笑：「所以你根本没把我和你的婚姻当成真的。咖啡馆的事是我骗了你，但你先骗我婚呢，怎么算？」 陈昊怒道：「你就事论事，不要乱扯！你现在根本就是在瞎扯，本来就是你骗了我……」 卢默青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先骗的我婚！」 「我哪里骗你婚了！」陈昊要被他气厥过去了，血冲上脑袋，口不择言道，「我没跟你上床吗？！你要过夫妻生活我没跟你过吗？！你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听你的了！」 「你是跟我上床了，但你的心里没有我！」卢默青道。 陈昊被卢默青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正要邦邦给他两拳，卢默青把话题绕回去了：「如果你是真心和我结婚，按照民法典，婚后财产归双方共有，你如果真当我是你老公，你为什么和我分那么开？！」 陈昊一时顾不上揍他，怼道：「我跟你又不是在国内结的婚！」 「丹麦婚姻法对夫妻婚后财产的分配也是这样的！」卢默青说。 陈昊一时语塞。他不知道卢默青是不是瞎编的…… 吵架的时候这一停顿，陈昊就感觉自己势弱起来，只能含恨一咬牙说：「反正你瞎编我也不知道……你是律师！怎么都是你会说！」 卢默青大声道：「律师怎么了？律师也被你欺负成这鬼样子！」 陈昊眼睛瞪得熘圆：「你……我……你……（）%*&」气得语言乱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卢默青怎么好意思说！这次明明是卢默青做错了事…… 卢默青占据优势，越说越上头：「高中就是！秦牧野给你东西你就收得笑笑嘻嘻，我给你就不要！你跟他就不分你我，跟我就泾渭分明！你根本就是……」 就是只想跟他当一家人！ 卢默青没把最后这句话说出来。 他说不出口。 他深唿吸一口气，转头看自己这边的窗外，抬手粗鲁地胡乱扯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大口喘着气。 他现在真希望自己有个什么大病，就此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死在陈昊面前，让陈昊后悔内疚一辈子！就算陈昊继承了自己的千万遗产跟秦牧野在一起，也永远忘不了这个心结！自己做鬼也不放过这两个人！ 「……」 陈昊沉默了好一阵，听着卢默青那粗重的唿吸声，真怕他缺氧背过气去。 明明这件事是卢默青不对……律师不应该很讲道理讲事实真相吗？！卢默青怎么总是颠倒黑白？！ 最终，陈昊先平静下来，低声说：「我不跟你吵。但是咖啡馆我不会去了。」 卢默青见他态度好，缓了缓情绪，问：「那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陈昊垂眸道，「在家给你当金丝雀。」 * 两人陷入冷战，一路上谁都没说话，脸一张比一张绷得紧。 但回去之后开始了热战。 以前卢默青一晚抱陈昊一次，最多两次，现在发神经一晚三次。因为卢默青觉得，既然陈昊说这是卖身，他就让陈昊知道什么是卖身而不是过日子！ 要是以前，陈昊受不了就会叫停，但现在他咬紧牙关，毕竟这是在卖身而不是过日子！ 一通相互折磨下来，卢默青觉得人生很空虚。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他更喜欢一次之后，陈昊一直蜷缩在自己的怀里温存，聊聊白天发生的事，一起吐槽遇到的奇葩。 而不是三次之后陈昊背对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启动自我保护机制。 卢默青正默默委屈，突然听到很轻的一声抽噎。 他愣了下，问：「昊昊，你哭了？」 陈昊不吱声，但过了会儿，实在憋不住了，吸了吸鼻子。 卢默青顿时慌了，赶紧把陈昊扳过来一看，陈昊脸上都是泪，咬着嘴唇憋着声音，脸颊都憋红了，别提多可怜。 卢默青心脏骤停，急忙把陈昊抱到怀里哄：「对不起，昊昊，是我不好，你别哭。」 陈昊一把推开他，继续哭。 反正都被发现了，脸已经丢了，陈昊索性放开了哭。 卢默青心都要被陈昊给哭碎了，还很慌。 本来陈昊就不怎么爱自己，现在自己还把陈昊给搞哭了，秦牧野还快出狱了…… 卢默青急得两眼一抹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呈跪姿了。 ……跪就跪吧。 但凡陈昊说磕一个就不哭了，卢默青愿意磕。 但陈昊还没说，卢默青就暂且没磕，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 陈昊哭着哭着，泪眼婆娑间突然注意到卢默青现在的姿势，愣了下。 第74页 这一停顿，后面就哭不下去了，神智回到脑子里，又开始觉得丢人，急忙扭头扯床头柜上的纸巾擦脸。 卢默青热心地凑过去扯了纸巾帮忙，陈昊嫌弃他，一只手继续擦，另一只手推他：「不要你帮！」 卢默青讪讪地，下床去拧了热毛巾来。 陈昊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 卢默青大受鼓舞：「昊昊……」 陈昊低着头，用热毛巾贴着脸，打断他的话：「我就是没有你聪明厉害，我就是只能干很基础的工作，你这种厉害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卢默青急忙说：「我真的没有瞧不起你。」 「我没有说你瞧不起我。」陈昊说，「你只是理解不了。」 陈昊看到过一个短视频说，天才不一定能当好老师，因为天才看题目一看就会，中间的步骤他不知道怎么跟学生解释，也想不明白学生怎么不能一看就懂，而普通人就是要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思考。 所以卢默青不能理解自己其实很正常。只是他想起来还是会有些难过，也有些自卑。卢默青至少也应该找一个名牌大学生。 卢默青嘆了声气，自我检讨：「我理解不了就是我笨，我没用，都不能理解你。」 「你不用说这些话，不是你的问题。」陈昊说。 「也不是你的问题。」卢默青说。 陈昊想了想，说：「就是咱俩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问题。」 卢默青一听这话，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儿，生怕陈昊要以这个为理由提离婚。 他超讨厌「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这种话，矫情又错误。 别说都是地球人了，就算有一个是外星人，也都是处在银河系的同一个世界里。 如果「世界」引申为「圈子」的话，那什么都没有一个家里的圈子世界最一致，所以要去乱伦吗？ 卢默青觉得爱情就该是自己和陈昊这样，从性格到爱好都不一样，这样才互补，才能在有限的人生里拥有本来没有的双重体验。 他想想如果跟另一个自己处对象，根本处不了一点。 却不料，陈昊扔下一句「别说了，睡觉吧」就躺回去盖好被子，再没说别的了。 卢默青盯着陈昊看了一会儿，小声说：「我睡不着，昊昊，你睡着了吗？」 陈昊没说话。 卢默青也躺下去，却侧着身子抱住陈昊，感觉陈昊没睡着。 「昊昊，你不会要离婚吧？」卢默青轻声问。 陈昊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我根本就没提起来这件事，你干嘛主动提？」 「我没安全感。」卢默青说。 以后多戴两层安全套就有安全感了。陈昊恶狠狠地想。 卢默青无助地问：「昊昊，那现在怎么办？我真的接受不了你太累，但是你又不愿意接受我安排的工作，我很迷茫，我司法考都没迷茫过。」 「……有时候你特别欠揍你知道吗？」陈昊问。 「不知道。但你真揍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卢默青说。 「你以前真的没有现在这么油嘴滑舌。」陈昊说。 卢默青问：「多久以前？」 「高中的时候。」陈昊说。 卢默青沉默了一小会儿，说：「其实那个时候我只是在心里说而已。我是闷骚。」 陈昊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卢默青亲亲他，说：「你终于笑了。」 「……你故意在哄我啊？」陈昊问。 卢默青理所当然地说：「哄自己的老婆天经地义。」 说到这里，陈昊想起另一件事，问：「你是不是在外面对着别人叫我太太？」 卢默青不答反问：「到底谁跟你说这些的？」 陈昊犹豫了下，说：「一个叫温什么的，温什么来着……一个年轻的男生，长得挺好看。」 卢默青顿时啧了一声，很烦地说：「我知道是谁了。别理他，他智商好像有点问题。」 「啊？」陈昊问，「他是谁啊？」 「事务所主任的表侄子。」卢默青说。 陈昊看着他，说：「他喜欢你。」 卢默青斩钉截铁道：「我很讨厌他。」 陈昊：「……」 卢默青早就想吐槽了，只是当时无昊可吐，后面自己跟陈昊在一起，火速劝辞温乐云，也就没回头说旧事。 这会儿趁着这机会，卢默青只想一吐为快。 「他靠他表叔来事务所实xi，总往我身上、我桌上泼咖啡，不知道是肌无力还是小脑没发育好。如果是别人已经签过字盖过章的文件我会很麻烦，我电脑里也有很多重要资料，咖啡泼我身上又烫又难受。真的很烦他。」卢默青嫌弃地说。 陈昊：「呃……」 卢默青继续吐：「你更想不到的是，他说话还会敲他自己的头。」 陈昊：「啊？」 卢默青坐起身，一边说一边展示动作：「就是做错事之后，他就两只手敲他自己两边脑袋，然后吐舌头说『对不起~』，我看他一点也不觉得对不起。」 陈昊跟着坐起来，看着卢默青示范，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挺可爱啊。」 卢默青动作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审美出现重大偏差的陈昊。 陈昊又被他逗笑了，犹豫了下，还是说了真话：「我不知道他做这动作什么样，但是你刚这么做的样子，很可爱。」 第75页 「……」 这难道不是板上钉钉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那么噁心的动作，自己来做，看在陈昊的眼里却是可爱的。 根据那些情感博主所说，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可爱，就是深爱。 卢默青盯着陈昊看了会儿，冲动地凑过去连着亲他嘴几下。 陈昊没有拒绝。 卢默青的心算是放回了原位，身体一软，顺势靠着抱住陈昊，抱怨道：「他做起来一点也不可爱，给我和我秘书linda的工作造成了很多麻烦，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教的。」 陈昊没接那话，过了会儿，卢默青说：「我会解决这事。」 陈昊这才开口，问：「但是他说你在外面那么叫我，是真的吧？」 卢默青低头看他脸色：「你很介意这个吗？」 「有一点……」陈昊迟疑道，「你之前为什么要骗我，说是叫我老公？」 卢默青马上道歉，并且解释道：「我确实也有称唿你为我先生的时候，语境不同，语言也不同。和这方面开明的人打交道，我可以正常称唿，可是经常和国内一些上年纪的人打交道，他们不一定能接受。为了明面上好相处，我就……但如果你很介意这个的话……」 陈昊摇摇头，说：「我不是介意这个称唿，这没什么。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撒谎骗我。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就没事了。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卢默青马上说好话：「昊昊你真好，你是世界上最讲道理的人。」 陈昊被他麻得忍不住白他一眼：「不要给我戴高帽。」 卢默青被白得笑起来，讨好地凑过来舔他嘴唇。 陈昊一边被舔一边还要坚持把话说完，难得很。 「你先听我说……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隐瞒。」 卢默青恋恋不捨地流连在他的唇舌之间，低声应道：「嗯。谢谢你不生我的气了，昊昊。」 …… 陈昊睡着了，可卢默青久久不能眠。 刚刚陈昊说起自己以前不是现在这样……卢默青不知道陈昊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自己和秦牧野是完全不同方向的两类人。而高中的时候，陈昊可以追求自己，也可以毅然决然地捨弃自己，转而和秦牧野在了一起。 那么，陈昊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看起来，似乎陈昊爱的不是具体怎样的人，而是一个家。 这个家里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只要愿意和陈昊共筑一个家就可以。是这样的吧？ 所以，卢默青一直在努力地、认真地构建着陈昊想要的那个家。 然而，人总会得寸进尺。 陈昊喜欢这个家，却不是喜欢卢默青这个人。而卢默青只喜欢有陈昊的家。这令他不甘心、难受，却又无计可施。 倘若秦牧野出狱之后也能给陈昊这样的家，陈昊会怎么选择？ 卢默青不知道，也不敢问、不能问。 所以刚刚他在冲动过后，急忙地转移了话题。 也许陈昊真的是被自己带偏了注意力，也许，陈昊也是故意在避开那个问题。 卢默青看了睡梦中的陈昊很久很久，缓缓地低头，用脸颊贴贴陈昊的脸颊，心里满是苦涩。 第32章 第 32 章 陈昊没再去咖啡馆, 天天除了上课和当家庭主夫，就是思索自己能干什么工作，既能老闆愿意接受, 又能让卢默青这个大爷接受。 反正陈昊自己是没有什么要求的，随便活。 还没思索出来, 这天卢默青回来, 突然问陈昊愿不愿意陪自己一起招待外国友人客户。 「我？」陈昊讶异道，「我能招待什么外国友人客户？你又想给我走后门啊？」 卢默青客客气气地说：「很抱歉, 陈先生, 我们这份工作没有工资，不签劳动合同，纯义务。」 陈昊噗的一声笑出来，卢默青见他笑, 也笑了起来。 「你越来越幽默了啊。」陈昊说。 「上班不想幽默都不行, 逼着逼着就会开点玩笑了。」卢默青说起来还怪郁闷的。 转而，卢默青说刚才那事：「愿不愿意？」 陈昊迟疑道：「怎么招待啊？带家里吃饭？我只会做饭，别的不会, 我英语刚学到i yputer。」 「别紧张, 不是正式专业的场合，是周末一起去打网球。」卢默青说。 陈昊：「啊？」 「他和家人刚来中国定居, 没什么朋友, 而且也是同性恋家庭。」卢默青介绍道。 陈昊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但是我不会打网球, 摸都没摸过。」 「我教你。」卢默青说。 「你会？」 「留学的时候挺爱打。」卢默青说。 陈昊就费解了：「我看别人好像好好留学好像挺忙的，你不说过还会打打工吗，怎么还有空打网球？」 卢默青说起这个, 莫名怅然：「我也是人，也有需要发泄的时候。」 「你发泄是去打网球？」 卢默青反问：「不然去打人吗？会被遣返。」 「我又没这么说！打人当然不行！」陈昊瞪他。 卢默青继续问：「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去一夜情？或者飞叶子？人发泄情绪的方法只有那么多。」 陈昊欲言又止, 陷入沉默，表情有点凝重。 第76页 卢默青以为是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好，正要道歉，陈昊缓缓地问：「我有个问题……飞叶子是什么意思？」 「……你猜。」卢默青说。 陈昊猜：「扔飞镖？」 「吸毒。」卢默青说。 陈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大声说：「这肯定不行啊！」 卢默青立刻接一句：「一夜情也不行。」 陈昊附和：「当然当然。」 卢默青强调：「人一辈子只能和一个人发生性关系。」 陈昊：「……。」 卢默青见他不回应，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问：「你不同意这个观点吗？」 「呃……会不会有点……」陈昊看卢默青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急忙撇清，「我不是说我！我只是说，这个观点本身会不会有点……」 大清也没有这种观点吧！卢默青这敲打谁呢！暗戳戳地！心眼子太多！ 卢默青一听陈昊居然嫌弃这个观点，顿时如堕冰窖，恨不得自己有个什么大病…… 「是是是是是对对对对对人一辈子只能那什么那什么！」陈昊绝望地抢救他。 卢默青尤不满意，问：「那什么是什么？」 陈昊一脸严肃地说：「我也很保守，保守到那种词都不能说。」心道，虽然天天做。 卢默青盯他一阵，说：「那希望你能坚持保守，比如说人一辈子只能有一场婚姻。」 陈昊忍无可忍地问：「你这样的思想做律师真的没关系吗？」 陈昊记得，上上上个月，卢默青还代理过一场离婚官司呢。 夫妻俩白手起家成功，男方养情妇，女方要求离婚，男方不愿分一半财产给女方，一直拖着。就在女方都要放弃的时候，卢默青漂亮地帮她打赢了。 卢默青脸皮贼厚，面不改色道：「那是别人的事，我现在只说我们家的事。」 他说：「如果你有朝一日非要离开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我自己这一辈子只会有这一段感情。」 卢默青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郑重，甚至是凝重。 陈昊便知道他是认真的。 卢默青的高度自律其实是一种建立目标之后的偏执一般的坚持，这不仅仅反映在他的学业和事业上。 他真的在没有苗头的前提下找了陈昊十年。 他不知道这十年里陈昊在那里、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他只是知道自己非陈昊不可，所以就去找。 在这个过程中有许多向他示好的人，他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甚至不会去评判对方优秀与否，他对此毫无兴趣。 只要不是陈昊，就不可以。仅此而已。 陈昊怔怔半晌，回过神来，掩饰似的移开了目光，讪讪道：「你在道德绑架我啊？」 卢默青说：「我在表白。」 陈昊忍不住吐槽：「谁表白这么恐怖啊！」 卢默青沉默着，拉过陈昊的手，摘下apple watch给自己戴上，展示自己的心率又在飙红。 「这个表送你得了。」陈昊说。 虽然一开始就是卢默青送自己的，可每次卢默青要道德绑架自己就来这一套流程，实在是令人无语。 * 陈昊答应了一起应酬，但他没有网球装备，得去买。卢默青看了下时间表，约陈昊周五傍晚等自己下班一起在外面吃饭，吃完了逛商场。 周五的时候，陈昊按时来到事务所楼下的广场，却收到卢默青的消息，说临时有点事要晚点下班，让他上去办公室等。 陈昊其实挺想看看卢默青上班的地方内部，一直没上去过。 他正要走进写字楼，突然脚步一顿，转头看不远处的咖啡馆，犹豫了十来秒，走了过去。 现在没什么人，店长一个人在值班，见到陈昊进来，愣了一下，有点尴尬。 陈昊也挺尴尬的，但还是走过去朝店长笑了笑。 店长僵硬着也露出个笑容。 「不好意思，之前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陈昊真诚地向他道歉。 店长听他这么说，更侷促了，半晌才含煳地说了句：「没事。」 「最近怎么样？」陈昊关心地问。 陈昊执意不来上班了，卢默青要这店也没用，就想转出去，但一直没人接手。 好在店长经验丰富，少了卢默青插手乱搞，天下太平。 「挺好的。」店长说。 陈昊问：「没亏本了吧？」 「没。」 「那就好。」陈昊笑笑，「还有事，先走了。」 陈昊第二回走进这个高档写字楼，上次被拦住不让进的记忆还在，挺自觉地四处找保安身影，走过去申请入内。 巧在还是上次那个保安，看陈昊两眼，说：「哎，你是上次……」 陈昊也记得他，腼腆地笑笑：「这次我有预约了，要和上面确认一下吧？」 保安却说：「不用，你直接上去吧，去年卢律师他秘书就打过一次招唿了，后来不久他自己又打一次，说以后你来了直接上去。对了，他给我那糖我还没吃完呢。」 陈昊听他说卢默青去年就特意打过招唿，已经很臊了，再一听还给了糖，马上就联想到是什么糖…… 卢默青提过这事儿，说结个婚不摆酒也就罢了，都知道他结婚了，不给喜糖就太说不过去了。 陈昊当时两眼一闭，自我催眠反正自己不在场，丢人也是丢卢默青的人，爱咋咋。 第77页 现在乍一想起来，迴旋镖扎自己身上了。 ……怎么连保安也送啊！不是说抠门这一份糖的事儿！ 到底卢默青怎么搞的啊？见人就宣扬自己结婚了吗？！而且这保安不是很明显知道和卢默青结婚的人是一个大男人吗？！ 陈昊不敢多留，灰熘熘避开保安探究好奇的眼神上了楼。 卢默青的秘书linda亲自来前台接他，把他送到卢默青的办公室，让他在里面等，说卢律师正在会议室。 linda出去后，陈昊好奇又大方地四处打量卢默青的办公室。现在他已经不会像起初一样过分小心翼翼了。 他绕到卢默青的办公桌后面，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两个相框，一个里面是自己和卢默青在古堡的合照，另一个是自己的单人照。 「……」 肉麻！好肉麻啊！ 陈昊跟被电击了似的，心里麻麻的，但忍不住笑了起来。 卢默青真是厚脸皮啊，也不怕别人说他！ linda敲门进来，端来一杯茶，陈昊急忙双手接过来道谢。 「想不想在事务所到处参观一下？」linda问。 陈昊挺想的，但忍住了：「谢谢，不用了，别影响其他人工作。」 「不影响什么，只是带你到处走走，又不做什么。」linda和气地说，「卢律师让我问的，他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陈昊怕给linda添麻烦影响她工作，就还是摇了摇头。 linda见状没有强求。 「那您自便，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对了，卢律师办公室的洗手间水管有点问题，约了明天来修，如果有需要可以去外面的公共洗手间。」她说。 陈昊点点头。 陈昊在办公室里坐着，边喝茶边四处打量，过了会儿，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观望外面的景色。比家里那个窗户看出去更高级，周围都是华丽的高楼大厦。 这个办公室也很有气派。 陈昊又想拍照发圈装逼了。 可卢默青是律师，还是牛逼的律师，很可能办公室里就有很牛逼的机密。 陈昊怕拍到不该拍的东西，勉强忍住，只发了文字带定位：从xx大厦的楼上看出去，风景真好啊。 依旧屏蔽卢默青。 陈昊髮肤浅炫富装逼朋友圈的时候基本都会屏蔽卢默青。 过了会儿，陈昊想上厕所了。 他熬了一阵，卢默青还没回，只能讪笑着出门找linda：「请问您，公共洗手间在哪？」 linda起身道：「我带您去。」 陈昊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不打扰您工作。」 他看linda刚刚一脸严肃在翻一叠厚厚的资料。 linda确实挺忙挺赶的，又见陈昊一脸惶恐，就道了声抱歉，给他指了路。 倒也好找，顺着一熘工位旁的过道直走，拐过一个弯是会议室，继续走，再拐一个弯就是洗手间。总共就这一条路，怎么也走不丢。 陈昊拐过一个弯，往旁边一看，顿时拔不开脚了。 墙壁上是并排的大玻璃窗，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但画面清清楚楚。 卢默青正在里面开会，他手上拿着钢笔，稍稍侧身，看着正在发言的人。 很久没见到卢默青这么正经认真的模样，陈昊忍不住驻足呆看。 看着看着，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卢默青。 其实不是骑自行车绕圈那次，而是卢默青转学前在大礼堂和校领导们面谈的时候。 那是个生源和升学率都相当令人绝望的学校，因而卢默青这株优秀苗子的主动垂青令校方极为重视。 而卢默青转到这个学校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钱。 当时有一股风气：一些普通高中会花钱挖偏远地区的优等生。 卢默青正是根据这股风气向校方谈判，希望能得到足够的「奖学金」与「助学金」。 陈昊逃了体育课，躲在大礼堂后面睡觉，迷迷煳煳听到声音醒来，悄然冒头偷看，就看到了讲台上对着下面一排领导老师侃侃而谈的卢默青。 卢默青甚至还用英语说了一段。具体说了什么，陈昊完全听不懂，反正老师们听完啪啪鼓掌。 卢默青全程没有稿子，脸上看不出一点紧张，声音也是镇定至极。 别看陈昊平时唿朋唤友的看起来很社牛还非主流，其实是个纸老虎。 别说英语了，就是语文课轮流上台三分钟小演讲，他都是全程低头紧张地念稿子，一眼不敢多看别处。 但凡看一眼，就不记得自己说到哪儿了。实际上，对着稿子念也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 而且卢默青还有着惊昊的美貌，气质还那么清冷脱俗。 陈昊当场就被这么完美的人给深深迷住了，心头小鹿差点蹦瘸腿。 后来打听到卢默青正式转校过来了，陈昊特意打扮了一番，戴上自己最靓的水钻耳钉，骑着自行车去搭讪，争取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结果深刻是挺深刻，不过好像相当负面。 陈昊从记忆里回过神来，意识到卢默青正在透过窗户玻璃看自己。 他不想打扰卢默青工作，正要走，就看到卢默青突然朝自己wink了一下。 「……」 陈昊微微瞪大眼睛，赶紧扭头就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卢默青忍不住笑了笑，收回视线一转头，发现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看着自己。 第78页 卢默青试图假装无事发生，镇定地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 发言的人继续发言，但没讲两句就忍不住笑场了。 主讲人一笑，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卢默青还在装正经：「不好意思，因为私人事情打断大家的节奏了。」 大家纷纷表示没事没事，你这样比较像个人。 卢默青：「……」 他忍不住也笑了。 大家越发来劲，会都不想开了，一个劲儿地起闹，起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回归正题。 陈昊上完厕所出来，低着头急匆匆穿过会议室外的走廊回了卢默青办公室，根本不敢再看。 过了快一个小时，卢默青终于开完会了回办公室，一开门，就见陈昊坐在自己办公桌后面，一本正经地对着空气说哑巴话，还辅以挥斥方遒的手势。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陈昊一惊，不存在的尾巴吓得绷直，一看，是卢默青，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害臊，赶紧起身离开座位。 卢默青走到办公桌前，拉开客人的椅子坐下，一本正经对陈昊说：「陈律师，我有案子谘询。」 陈律师的脸更热了，不想搭理他，但见他一直瞅着自己不动，只能开口问：「开完会了？可以走了吗？」 卢默青说：「可以走了。但刚刚大家都看到你了，问愿不愿意一起吃个饭。」 陈昊不太愿意，怕羞，尤其是刚刚卢默青还当众那样，怎么想一会儿饭桌上都会被拿出来打趣吧！ 可是，别人都主动邀请了，拒绝好像不太好，都是卢默青的同事…… 卢默青看出他的心思，体贴道：「不想去没关系，跟他们说一声就好。」 「不！」陈昊将心一横，说，「去吧。」 第33章 第 33 章 果然, 吃饭的时候大家打趣起来，纷纷cue陈昊。 陈昊在咖啡店打工时见过一些人，但那个时候他刻意和卢默青装不熟, 真正打交道还是现在，所以依旧腼腆, 偶尔接几句话, 接不住的卢默青会给他兜住。 酒过三巡，大家聊开了, 不再揶揄这俩人, 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是陈昊听不怎么懂的圈里圈外的事。 陈昊正默默吃菜，突然有人问他：「会不会觉得我们说这些挺无聊啊？」 陈昊忙说：「没关系，你们说你们的, 如果是不方便让我听的话, 我可以迴避。」 「这倒不用，你跟卢律师是两口子，看他那样子也不是能对你瞒得住什么事儿的啊, 哈哈哈哈哈。」 陈昊想起咖啡馆事件, 心道那你可看错他了，他可能瞒我了…… 但到底不熟, 没吐槽出来。 大家继续聊, 聊着聊着就抽起烟来, 还递给陈昊。 陈昊接了一根，看这烟挺贵的，想试试, 但还是先看了眼卢默青的脸色。 大家喝了点小酒，微醺, 而且私底下关系挺不错。加上跟初恋复合后的卢律师热衷于秀恩爱，干了一系列惊掉大家下巴的事儿，如今虽然外表依旧看似高冷，实则都知道他是个恋爱脑。 便有人大胆地调侃：「不会吧，抽根烟还得请示？管这么严？陈昊，卢律师他自己也抽的哈。他在家抽菸吗？」 陈昊摇摇头。 「那你别信他装，他自己也抽。」这人笑着故意这么说。 陈昊没接这话，卢默青接过去，说：「就你话多，那你把载德那个案子接了吧。」 「别啊哈哈哈哈别公报私仇啊！」 载德的案子不算难打，但对接的人是个泥鳅，滑不熘秋，生怕自己担了一点点责，打起交道来很令人烦躁。 卢默青也只是回怼一句，没真打算这么干，说完就看陈昊：「随你心意，都是自己人，不用拘谨。」 然后卢默青就自己点了烟抽起来，转头引导话题。 大家都识趣，见状顺着他走，注意力从陈昊的身上移开了。 接了人家的烟不抽，好像不给面子似的，陈昊就拿起卢默青放在桌上的打火机，点了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比自己以前抽过的便宜烟好超多。 陈昊对抽菸的兴趣不大，一根烟至少一半都是自燃完了，但好歹算是圆了递烟人的面子。 然后陈昊就默默看着卢默青谈天说地，隐隐预约地好像看到了一个无形的罩子，将卢默青和那些人与自己隔开在了不同的世界里。 这屋子里，除了自己，都是社会中的精英。 陈昊又想起了那个温乐云的话，不免有些黯然，但面上掩饰得很好。 * 散场后其他人都走了，陈昊起身正要也往外走，卢默青让他在这儿等等，自己去趟洗手间。 陈昊点点头，坐回去玩了会儿手机，卢默青还没回，他想起卢默青刚喝了些酒，有点担心，就出去找。 找到的时候，卢默青正在洗手间里刷牙洗脸。 从镜子里看到陈昊来了，卢默青转头看他，解释道：「刚应酬抽了几根，怕你嫌弃。」 「你偶像包袱好重啊。」陈昊揶揄了他一句，然后认真说，「没事，我说了不介意，而且我刚自己也抽了。」 卢默青轻嘆一声，说：「其实是我自己不喜欢闻烟味。」他感慨，「有时候就是要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包括抽菸喝酒，包括在不想幽默的时候装幽默。 第79页 陈昊看着他，心里酸酸的，还有点疼，觉得他好辛苦，也觉得自己就是个米虫。 又想起了温乐云说自己给不了卢默青助力、还拖后腿的事。 其实温乐云说的是对的。 卢默青白手起家，付出了超出常人的努力和辛苦才有今天，按理说是应该步步为营，精心谋划一切，包括自己的感情、婚姻。 正怅然若思，听到卢默青柔声说：「不过还好有你，昊昊。」 陈昊一怔。 卢默青拉住陈昊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你让我觉得我是有生活的，而不是一直只在生存。事实上，没有你，我生存下去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意义。」 「都说了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表白……」陈昊嘀咕。 他觉得卢默青的想法有时候很非主流！送去搬两天砖可能就踏实了。 但只是想想而已，卢默青实在是不适合搬砖。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那一天，陈昊宁愿自己一个人搬双倍的砖来养活卢默青。 不过，现实中绝对不会有那一天的吧，陈昊暗道。卢默青这么优秀，自己哪来的勇气和盲目自信倒反天罡养卢默青啊……跟画大饼似的。 想来想去，只能先把目标缩小。比如说，想法子赚点钱，把卢默青之前发给自己的那个领带夹买了。才六千块，其实挺便宜的，但拖很久了…… 也没办法啊！现在又没工作！怪谁？！ 「昊昊？」卢默青见他沉默不语，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陈昊说，「今天还去买网球拍吗？」 卢默青看看时间：「去吧。」 走到门口，陈昊突然停下，回头问：「你牙刷哪来的？我也刷个牙。我也抽了。」 卢默青扶了扶他的肩膀，说：「你没事，你怎么都是香的。」 「不要在厕所说这话，很没有说服力。」陈昊黑线道。 卢默青笑了起来，然后回答：「我自己带的，早就知道要抽。我办公室放了些一次性的。就带了一个。」 那陈昊也没办法了。 卢默青看着他，说：「你真是香的，不信我现在亲亲你。」 陈昊赶紧扭头往外走，边走边嘀咕：「你可别在公共厕所搞有的没的，我真会发飙！」 虽然这很干净的样子，还有些香水味，但也是公共厕所！ * 逛商场没花多少时间。 两人目标明确，很快就买完了要买的，时候也不早了，商场要关门了。 卢默青先前喝了点酒，陈昊没喝，就他来开车。 之前陈昊趁着空闲把驾照考了，但卢默青说给他买车他拒绝了。 平时又不怎么需要用到，而且现在打车挺方便，白费那钱？偶尔想过过瘾可以直接开卢默青的车。 卢默青最爱听他和自己不分彼此，一听这话就心花怒放，说啥都行。 有时候陈昊觉得卢默青确实是超好哄的，但想想这话最开始出自于卢默青自己的嘴里，又觉得有点一言难尽。 卢默青侧靠着椅背，一直看着正在开车的陈昊。 陈昊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就说：「你别盯着我。」 「紧张？」卢默青问。 「是啊！」 卢默青想了想，问：「只有我盯着你紧张，还是别人盯着你都紧张？」 「都紧张。」陈昊说。 一听自己不是特殊的，卢默青就不高兴了，问：「那你驾照怎么考出来的？」 「教练盯着我不紧张。」陈昊说。 非但自己不是特殊的，居然教练是特殊的，卢默青当即就要闹：「凭什么？」 陈昊理所当然道：「废话，教练不盯着我才紧张，我怕撞车！他盯着我就安心了，不会撞车！」 「……」 有理有据，卢默青一时之间不好无理取闹，只是幽幽地继续盯。 「行了！说了别盯着我了，真的很紧张！」陈昊道。 为了道路安全，卢默青默默移开目光。 么蛾子在后面。 回到停车场，卢默青不肯下车，说不回去了。 这一天天的……陈昊站在副驾座车门外，耐心地问：「又怎么了？」 卢默青幽幽道：「喝醉了，耍酒疯。」 「……」这一天天的！ 陈昊只好问：「那要怎么不疯了？」 「不说，」卢默青说，「让你猜。」 陈昊：「……」 两个小时前陈昊还在觉得卢默青找自己是亏了个天大的，现在他觉得可能除了自己也没别人能受得了卢默青了…… 这么一想，自己也不是那么地配不上卢默青。 陈昊把自己给安慰了一通，左右看看没人，弯腰拉住卢默青的领带把他拽过来，飞快亲了一口。 卢默青回味了一会儿，说：「还要。」 「要你个头！赶紧的！」陈昊拉住他手腕就往外扯。 拉拉扯扯的，卢默青终于肯下车了，去后车座拿了刚买的东西提着，另一只手揽住陈昊的肩头，非要边走边靠着，两人打打闹闹地上了楼回了家。 周末去网球场，陈昊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见到卢默青的老外客户就热情挥手招唿：「hello！nice to meet you！」 孰料，他的热情顿时换来老外史密斯更热情的一顿叽里哌啦。 第80页 陈昊的脸上保持微笑，内心狂喊救命！ 老师没教！！！ 卢默青在旁用英文对史密斯解释：「他还没学到那儿。」 史密斯便切换到中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听你发音很标准，以为你的英语很好。」 虽然英语网课老师和卢默青也都常说陈昊的发音很好，但陈昊一概不信，觉得一个是礼貌性鼓励一个是闭眼瞎吹。 但现在老外也这么说，陈昊就觉得有可能是真的！ 作为礼尚往来，陈昊朝史密斯竖起大拇指：「你的中文也很好！」 大家都笑起来。 简单的寒暄和热身过后，卢默青就跟陈昊说开始教他。 陈昊小声道：「你去陪客户，先别管我。」 卢默青伺机调戏：「这么贤内助？」 陈昊一本正经：「不是你乱说话的时候，工作要紧。」 史密斯见他俩在旁边说悄悄话，问怎么了，卢默青如实告知，急得陈昊着急上火的，偷偷拽卢默青背后衣服，怪他什么都说！ 史密斯哈哈大笑起来，对陈昊道：「没关系，没关系，周日本来就不是工作日，我和卢有私交，两家一起出来玩而已，放松就好。本来也是为了陪家人。爱森是网球教练，我其实也不怎么会打。」 爱森不会中文，用英语道：「听说卢打网球挺不错，要不咱们先来一局？」 卢默青翻译给陈昊听，陈昊赶紧让他同意。 就算史密斯那么说，还是要一切以客户的体验为主！ 卢默青就和爱森下场单打去了，陈昊和史密斯俩菜鸟则坐在场边看。 看着看着，陈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闭上嘴。过了会儿，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又闭上。 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最终，陈昊故作深沉说：「他俩都很厉害。」 史密斯笑起来：「爱森以前是网球俱乐部的教练，我是他最没有天赋的学生。但是没关系，我依旧是教练最喜欢的学生。」 陈昊被他逗乐了，和他一起笑起来，刚刚还略显尴尬的气氛便轻松下来。 卢默青和爱森打了几局，不分伯仲，都有点累了，过来休息了下，便各自拉上各自的配偶去教学。 史密斯看起来很不愿意运动，一边被爱森拖着走一边搞怪地说：「亲爱的，我当时是为了追你才去参加俱乐部，都已经追到了，就不要再打了吧……」 陈昊：「哈哈哈哈哈！」 卢默青幽幽道：「史密斯挺能戳你笑点啊，刚刚就看你坐这儿跟他聊得一直笑。」 陈昊停住笑，扭头看他，认真道：「你这醋越吃越离谱了，真的。」 卢默青已经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了，闻言道：「我就是这样。」 陈昊无语。 卢默青拉着无语的陈昊去一旁教学，从挥拍学起。 陈昊挥了十几下就不想搞了，喊累。 「你磨咖啡豆的时候可没喊累。」卢默青拉着他的手不让他放弃，并且吃打工的醋。 那能一样吗，磨咖啡豆是赚钱的事儿。陈昊不服气地暗道。 中途两边聚到一起休息，凭栏看风景，吃点喝点东西，陈昊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正在洗手，听见有人迟疑着叫自己：「陈……陈昊？你是陈昊吗？」 陈昊扭头一看，愣了下，但马上笑了起来，爽朗道：「张帆嘛你不是！是我啊，陈昊。」 以前一起打过工，关系还行。 陈昊看他身上的制服：「你现在在这里做保安啊？行啊你！这里工资是不是很高？」 张帆学歷比陈昊高，正经大专毕业生。 唉，人家能有这么份好工作是应该的。 张帆见他应，还有点懵，又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喃喃道：「我以为我认错了，就是长得有点像……但你胳膊上有那个疤……」 当时陈昊和他一起在一个厂里车间做流水线，遇上旁边俩人突然吵架打起来，张帆被人撞机器上，还好陈昊及时拉他一把才没大事，但陈昊自己胳膊上就留了个疤。 「是我啊。」陈昊说，「你干嘛这样子？很难认吗？」 「废话，你现在……」张帆盯着他，「你现在……」措辞半天，憋出一句，「你小子都三十了还搞男大十八变啊？变这么帅了！」 陈昊天天照镜子，没觉得自己变化很大，最多就是体检结果从营养不良转到营养均衡。 张帆这直愣愣的样子，陈昊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搞夸张呢？有这么夸张吗……」 「你才夸张！」张帆瞪大着眼睛看他，想说什么，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说什么。 陈昊现在好看得令张帆有点压力，就是那种……按这个俱乐部规定保安严禁私自搭讪客户做赘婿美梦的压力。 精緻、漂亮。 张帆想半天想到这俩词。 陈昊现在特别精緻、精细的感觉，和能来这里消费的那些有钱人一样。 而且好像都显得比好几年前一起打工的时候还年轻。 想来想去，张帆不轻不重捶他肩膀一下：「怪不得那时候吴丽追你呢，潜力股啊她这是看到了。」 吴丽是当时车间的「间花」，都追她，除了陈昊，但她就喜欢陈昊，约了几次陈昊出去玩都□□脆拒绝，这才罢了。 第81页 当时大家问她喜欢陈昊什么，她说陈昊不爱跟其他男的一样发点工资就去喝酒抽菸洗脚按摩，踏实本分，还讲卫生、有礼貌，适合结婚。 现在张帆怀疑她扯那么多都是虚的，其实就是看脸。 能被美女喜欢、被其他男的羡慕，陈昊就算是gay也多多少少有点虚荣心，嘿嘿笑了两声。 「真发财了啊？我说你怎么朋友圈里发那些。」张帆说。 他这些年和陈昊没啥交集，就没留言问咋回事，看到了偶尔点个赞，还有点怀疑陈昊是网上偷的图。 「跟你一起的那仨谁啊？」张帆问，「我看到还有老外跟你聊得挺好，还有个看起来就牛逼的那个，跟你好像关系很好。」 陈昊一下子嘿嘿不出来了，欲言又止。 第34章 第 34 章 陈昊思来想去, 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没卢默青那么放得开，满天下地出柜。 张帆是直男，铁直。 陈昊怕他接受不了, 也怕他到处去说。 万一大家拿这个当茶余饭后的笑资，一传十十传百, 很难保证永远不会有偶遇的时候…… 其实, gay也就gay了，比起搞同性恋这个事实, 最让陈昊害怕抬不起头的是：自己和卢默青的经济差距太大了, 肯定会被口无遮拦的人说得很难听。 陈昊不想听到那种话。 张帆见陈昊一副为难的模样，自以为悟了，试探道：「老婆家的人？」 「啊？」陈昊抬眼看他，一脸懵。 张帆越想越觉得自己逻辑通顺, 说：「你不是以前发朋友圈说结婚了吗？」他压低声音, 问，「真是入赘了啊？」 陈昊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嘴角一抽, 欲言又止。 当初陈昊突然结婚, 只发了条朋友圈宣布，连那种可以线上送红包的婚纱照mv都没弄。 认识的人私下一聊, 才知道一个都没被陈昊邀请过参加婚礼。这不合理。 有人结婚的时候请过陈昊, 陈昊给过礼金, 轮到自己结婚不趁机把礼金要回去？这不科学。 再联想到陈昊在婚讯前后开始了炫富，两种可能，一, 网图，二, 真图，陈昊真发财了，而且极有可能是通过结婚发的财。 答案唿之欲出：当赘婿了。 想想，陈昊确实小白脸，人又老实，被富婆或白富美看中了，倒不是不能想像。 看陈昊不自然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的样子，张帆觉得事实就是如此了。 「多大年纪啊？」张帆问，「刚才那男的是你大舅子小舅子？不会是你继子吧？！」 虽然看着年纪甚至疑似比陈昊大。 张帆觉得，陈昊没学歷，看着也不像会哄女人的，白富美的可能性不如富婆大。 退一万步说，好事儿总不能让陈昊占全了吧！ 「不、不是……」陈昊嗫嚅道。 「不是什么？不是继子？」张帆急切地追问。 陈昊赶紧摇头：「不是不是！肯定不是啊！」 「那是……大舅子？！」张帆睁大眼睛。 是继子还好，如果是大舅子，那女方应该跟陈昊年纪差不多，而且大舅子都长得那么俊美，姐妹肯定也不差…… 不可能吧！真是好事儿都让陈昊碰上了？ 陈昊犹豫半天，含煳认了：「嗯……」 大舅子就大舅子吧！ 张帆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陈昊靠当赘婿，摇身一变跨越阶层，老婆还长得挺好，而自己除了没陈昊小白脸，其他地方都不比陈昊差，只能继续苦兮兮当保安…… 故友重逢的氛围突然冷了下来。 两人都有点尴尬，片刻，张帆先扯扯嘴角笑了笑，说：「恭喜了啊！怎么认识的？」 陈昊不想编瞎话，只能含煳两下，啥也没说出来。 张帆见他不想说，撇了撇嘴，自嘲道：「算了，就算你说了，靠我这张脸也当不上。」 这俱乐部里不乏富婆、白富美的小姐出现，张帆没得过青睐，自知这辈子难以吃上香喷喷的软饭了。 陈昊看他这模样，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张帆索然无味地摆摆手：「我继续上班了，没你命好，这还託了关系送了礼才混进来的，可别丢了工作。」 「……哦！那你赶紧去吧。」陈昊只能这么说了。 张帆出去后，陈昊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直到卢默青推门进来。 「你、你怎么过来了……」陈昊有点紧张地问。 「看你一直没回，而且我也想上厕所了。」卢默青边说边朝小便池走去。 陈昊下意识地视线跟着他移动，直到看到他脱裤子才彻底反应过来，赶紧移开视线出去了。 虽然结婚这么久了，但并没有看卢默青撒尿的特殊爱好。 陈昊没走多远，站在洗手间门外等卢默青出来。 卢默青的样子很自然，问他等在门口干什么。 陈昊暗戳戳地试探：「你刚来就进去了啊？」 卢默青反问：「什么？你想问什么？」 「……我刚在洗手间遇到以前一起打工的朋友了，随便聊了会儿他就走了。」陈昊问，「你看到他出去了吗？」 「没看到。」卢默青很快就回答了。 陈昊松了一口气：「哦……那没事了。」 他怕卢默青听到自己和张帆那些话又胡思乱想。 第82页 他不想对张帆出柜，觉得没有必要。其实他也觉得没必要对卢默青认识的人出柜。但他和卢默青在这方面的观念很不一样。 「聊什么了？你怪怪的。」卢默青问。 「没什么，就随便聊了两句。」陈昊说。 「哦。」卢默青很自然地牵住了陈昊的手，边走边说，「史密斯晚上有事儿，等下咱们两对打一场今天就到这儿，洗个澡吃个饭就散。」 陈昊的胳膊有点绷，一边心不在焉地嗯嗯应着，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怕被张帆看到。 原本就算出柜也就是和一男人处对象，撑破天传成被男的包养，可现在还多层白富美赘婿的身份，却背地里和大舅子亲密牵手，这…… 好在一路没瞧见张帆。 到了场上，两对couple打起组合赛来，虽然陈昊依旧很菜，但多少会玩了一点，也算酣畅淋漓，后面就几乎全忘了张帆这事儿。 洗完澡就近吃了顿私房菜，约定下次再来玩，然后开开心心地散了。 回去的路上陈昊瘫在副驾座椅子上，两眼无神，一副灵魂从嘴里出窍的模样。 卢默青问：「累着了？」 「还好……」陈昊深唿吸一口气，「主要是我第一次和老外说那么多话，紧张死我了。之前还有段时间你跟爱森打球去了，我一个人跟史密斯说话！」 和卢默青结婚后，陈昊出过好几次国，自然都是和卢默青一起。和老外交流的重任都是卢默青在承担。 陈昊在外头怂得很，上个公共厕所都要卢默青保证一定在门口等着自己。 卢默青继续开着车，说：「习惯就好了。」 搁在以前，和卢默青重逢前，陈昊根本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和老外谈笑风生的一天。 不止这一件事，还有其他的很多很多。 卢默青突然说：「对了，赵校长说培训学校想留你当老师，你怎么拒绝了？」 赵校长是陈昊上的那个电脑班所在的培训学校的校长。 陈昊学得认真，现在已经快从高级班毕业了。 陈昊假装没听见，爬起来坐好，扭头看窗外。 卢默青问：「你不会以为又是我安排的吧？」 陈昊还是不说话。 「我可以跟你发誓这件事我没参与，提都没提，是他主动找上我的。」卢默青说。 陈昊这才开口。他回过头来看着卢默青，问：「你不反对吗？」 卢默青没急着回答，缓缓将车停靠到路边，然后看着陈昊，说：「我从来都不反对你上班，而是反对你去从事很辛苦、对自己的身体有很大损伤，还没有发展前途的工作。」 他握住陈昊放在膝盖上的手，说：「昊昊，我们是夫妻，我对你是爱，也有责任，我要对你的未来负责。很多人在温饱有保障的前提下是不愿意工作的，但你仍然一直想拥有自己独立的工作，我其实很欣赏你这一点。」 陈昊都被卢默青给说懵了。 卢默青的眼神和语气那么郑重，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很牛逼的事一样…… 半晌，陈昊讪讪道：「我以为……这份工作也不怎么高级……」 他以为，卢默青不切实际，指望把自己培养成另一个大律师，或者和律师差不多有面子的工作。 就算是老师，不说带编制，至少也得是正儿八经的公立学校的老师，而不是现在这个场地都是租的、小规模培训班学校的、带销售性质的老师。 「职业之间本身是没有贵贱的，只有性价比和发展前景的高低差别。」卢默青说，「你一直不信，我从来没有因此轻视你。」 陈昊的学习成绩不好，只有高中学歷，没有天赋异禀的特长，从这方面来说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毕业后一直在到处打工赚钱，这不值得歌颂，却也没有该被人轻视之处。 一个成年人辛勤地依靠自己的劳动赚钱，不违法犯罪，什么样的人才会去轻视这样的人？ 陈昊沉默了一阵，说：「是我自己想太多。」 本身对上卢默青就有点自卑……就有很多的敏感。 卢默青太优秀了，工作太好了，一旦他对陈昊的工作进行否定，陈昊就会不断地往最坏的角度想。 卢默青摇了摇头，说：「我是律师，假如我的表达令你误会而不舒服，那就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昊昊。」 陈昊也摇头，说：「你不要每次都这样迁就我……可能是我学歷太低，所以才理解不了呢……」 这话说得卢默青实在是无从接起，车里安静了一会儿，他说：「我们没必要争这个。」 陈昊嘀咕：「你先说的……」 「好吧，是我不对。那我们现在说回去，」卢默青的声音很温柔，说，「培训学校的工作，你自己想做吗？我不干涉你，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看你自己的意愿。」 陈昊想了一会儿，说：「我再想想吧。」 「好。但如果想和我谈谈，也可以随时找我，谘询费算你爱情价一折。」卢默青说。 陈昊忍不住笑了，点点头。 卢默青也笑了，抬起手摸了他脸一把，然后重新启动车子回家。 陈昊家里蹲了这么久，今天乍一运动量大，累着了，回家的路又远，卢默青开车又稳，他看着看着窗外风景，困意袭来，靠着椅背睡着了。 第83页 等红绿灯的时候，卢默青调了下空调，把自己外套给陈昊盖上，目光深邃地注视了他一会儿。 刚刚和陈昊说话时温柔的笑容已经淡没了。 他听到了陈昊和那个保安说的话。当时他站在门口全都听到了。 只是没有拆穿，因为拆穿之后除了尴尬或者又吵一架，没什么意义。 也许陈昊会迫于形势去朋友圈对朋友们出柜、宣布结婚的对象其实是卢默青、一个男人。 但那又怎么样呢？不是陈昊心甘情愿的。 卢默青知道陈昊不是针对自己，他知道陈昊只是在规避陈昊觉得没必要的麻烦。 可是他也知道，这说明自己在陈昊的心里还远远够不上陈昊愿意为了自己去面对麻烦的重量。 如果是秦牧野…… 明明秦牧野才是最大的麻烦，秦牧野和程莉母子给陈昊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陈昊从来不逃避。 却不愿意为自己承受程度轻很多很多的麻烦。 在陈昊的心里，自己永远比不上秦牧野。 哪怕陈昊已经和自己结婚了这么久，几乎天天同床共枕，营造出恩爱夫妻的虚假幻象。 等秦牧野出狱……泡沫还能持续吗？还是被一个个地戳破？ 卢默青忍不住又开始怨恨陈昊。 朝夕相处这么久，陈昊的心就像是一块铁锁，不但锁得紧紧，还刻着秦牧野的名字，磨也磨不掉。 之前卢默青出于人情接下一桩离婚官司，有时会在家里翻看资料准备方案，陈昊很感兴趣，在旁边这翻翻那看看，还问了很多问题。 可是平时卢默青在家处理其他案件时，陈昊看都不多看一眼的。 陈昊没有忘记这段婚姻的三年之约，也许心里很期待着。 第35章 第 35 章 陈昊考虑了半个星期, 和卢默青围绕这事交流过好多次，最终下定决心去试试。 培训学校的老师都认识陈昊，对他的印象和评价很好, 陈昊的入职很顺利，也很快就上手了。 起初陈昊几乎只能拿到底薪几千块, 但他没有经济压力, 心态相对平和，踏踏实实地认真做, 渐渐地在家长群里得到了认同, 打开了生源。 大约过了四个多月，陈昊的底薪加上提成，基本稳定在每月一万以上。 以前到处打工的陈昊也能稳定一个月赚一万以上，更多的时候也有。 但那建立在巨大的体力劳动量的基础上。 如今陈昊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工作和工作之间的不同。 脑力劳动固然也是劳动, 也有辛苦的地方, 但凡事就怕对比。一对比，那还是这个轻松。 工作步上正轨后，陈昊连图书馆都开始去了, 还用家里的电脑查阅了很多关于成人高考的信息。 卢默青注意到这些, 想了想，散步的时候用轻松随意的语气提了起来。 陈昊在大方中又有点不好意思, 挠挠脑袋笑着说：「是啊……有点想考。我看说可以一边上班一边上课。」 「确实。」卢默青问, 「怎么突然想到了？」 「之前进了新老师, 我无意中知道她底工资比我高一千，就、就不小心问了下赵校长……」陈昊腼腆中十分嚮往，「他说底工资和学歷挂钩, 我要考上了他也给我多一千。」 说着顺嘴给卢默青画个饼，「一千块又不少, 不要白不要，到时候发红包给你。」 以为陈昊会说「工作后觉得学海无涯」之类话的卢默青：「……」 卢默青默默地反省了五秒钟是不是自己向陈昊要东西要得过分了。 而且，卢默青忙得没空挑合适价位的东西时会直接要红包，坚决不给陈昊留下存钱给秦牧野的机会。 陈昊赚多少钱卢默青心里有数，每个月给陈昊留个两百块差不多，就算陈昊拿去给程莉买水果，卢默青咬咬牙也就认了。 更多就不行了，都得花自己身上！ 五秒钟之后，卢默青执迷不悟地想：这样挺好，挺促人上进。 以后继续要，这一千也得全要过来。 陈昊要继续教育，卢默青不止口头支持，还身体力行，说：「如果你需要辅导，我可以。」 「放心吧，有需要的话我不会跟你客气。」陈昊说，「不过我打算先报一个培训机构的班试试。」 卢默青一怔：「你捨得？这种班很贵。」 他自然不会不舍钱这钱，但按理说陈昊会肉疼，所以才主动提出自己来。 「我成绩本来就不好，还这么多年没学了，靠自学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去。」陈昊说，「而且你每天已经很累了，我不想省那些钱让你辛苦，赚的还没赔的多。」 因为工作顺利的缘故，陈昊现在整个人都自信了很多，也不再那么捨不得花钱。 当然了，话说回来，陈昊知道，这钱自己不通过正规渠道花出去，也存不下来。 他觉得卢默青肯定是暗戳戳算好了的，每个月要完东西和红包，自己的工资基本就剩两百块。每个月都这样！ 卢默青哪里都好，就是在有些事上特别暗戳戳。 他暗戳戳，陈昊就不好主动说破。 唉！人难免有缺点！ 卢默青已经那么完美了，偶尔暗戳戳，陈昊也只好包容。 陈昊的状态很好，态度也好，卢默青很欣慰。 因为一时的欣慰，回家后折腾到大半夜才睡。不过没关系，第二天卢默青调休，陈昊没课。 第84页 早上醒来，陈昊就昨晚那动静说了卢默青两句。 真的没说重话，就稍微说了下，但卢默青根本听不得一点，起床气当场发作，一把抱住陈昊又折腾了一回。 陈昊欲哭无泪，完事儿正要抗议，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挣扎着爬起来，从床头柜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塞给卢默青。 「昨天突然发奖金，给你买的，再不说我又要忘了。」 卢默青打开一看，是一枚精緻的袖扣。 这次不是卢默青指定要的，而且今天不是什么节日。 不过陈昊给卢默青花钱这习惯已经被培养了起来，手头宽裕时确实会主动给卢默青买礼物。 这固然是一件好事，可这送礼的时机似乎有点…… 卢默青沉默片刻，说：「谢谢你对我努力的认可。」 陈昊茫然不知他说的什么，想了想，说：「哦哦，你是辛苦了，辛苦了，努力了。」 上个月卢默青又是加班又是出差，周六日都无休，要不也没今天这调休。 卢默青一听就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也只好算了。 何况，陈昊时不时缺心眼儿一下也同样可爱。 想来想去，卢默青破罐子破摔，索性说：「我钢笔坏了。」 陈昊已经很能get卢默青要礼物的套路了，闻言马上自觉说：「那这个要尽快买，你工作要用的，我等下就给你买，有连结就发我啊。」 这态度十分积极，卢默青很满意，凑他耳边吹吹气，压低声音道：「谢谢老公。」 陈昊的心里顿时一阵酥麻，从耳朵尖红到脸，烫烫的，但酸疼的腰杆子还是不自觉地挺得更直了。 有时候他觉得卢默青挺那个什么的……又不是买不起，但自己一送就说「谢谢老公」什么的……嗐！没原则！也行吧！ 陈昊有点小嘚瑟。 毕竟卢默青在外头还是挺高岭挺之花的，谁知道私底下是这样的啊？就自己知道。 卢默青憋着笑看了一会儿他独自嘚瑟，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了，终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又凑过去，说：「那我提前付出我的劳动。」 陈昊没听明白，问：「什么？」 卢默青没解释，用行动表示。他吻上陈昊的唇，两人接着湿乎乎的吻，卢默青的手不老实起来。 陈昊终于察觉到了危机，正要义正词严地推开他重申一下关于二十四小时内次数的限制约定，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昊一只手推着推不开的卢默青，另一只手把手机摸了过来，没多想，以为是学校叫自己去加班什么的，就把手机放在两人脸旁，斜着眼珠子去瞅。 卢默青下意识地也边亲边瞅了过去。 然后两人的身体都瞬间僵硬住了。 时间仿佛静止。 几秒之后，卢默青沉着脸松开了陈昊。 陈昊知道他不高兴，可自己也没办法……谁知道监狱怎么突然就打电话来了？ 陈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多耽误，很快就接了。 卢默青看着他接，神色越发阴沉，想离床而去表达自己的态度，却又怕错过什么信息，只能忍辱负重地坐在一边，想了想，拿起自己的手机假装不在意地看。 但耳朵就快贴陈昊手机上了。 陈昊接了手机，那边先是自报家门，陈昊忙接话：「我知道我知道，我留了你们的号码……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倒是不急不忙，问：「你是秦牧野的紧急联繫人陈昊吗？」 陈昊道：「是我！他怎么了？」 当初秦牧野的爸因为陈年旧案被发现，加上替儿子作伪证、冒认杀人罪，早秦牧野一步被抓，判了枪决； 到秦牧野被抓捕归案时，他妈妈受不了接连的打击，一病不起； 亲戚们不愿意跟这种可怕的家庭扯上关系，根本不管秦牧野。 只有陈昊坚持申请探望，想了解秦牧野在里面的生活，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比如要花钱什么的，他想想办法挣了送进去。 秦牧野却拒绝见陈昊。 直到陈昊拿秦牧野他妈妈的近况作为诱饵，秦牧野才终于愿意相见。 短短时间，秦牧野已经形销骨立。 原本他的眼睛就大，这下子瘦得眼球往外凸，曾经挺英俊的少年如今像外星人。 精气神更是没有一点的，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死意。 陈昊急得说了一堆话，秦牧野听完，只简单地回道：「你帮我照顾好我妈我已经很谢谢你了，不用管我，不要再来找我。」 陈昊哭着说：「我和你妈妈都会等你出来重新开始！你不要放弃你自己！你又不是死刑！你好好改造，可以减刑……」 秦牧野没听他说完，站起身离开了。 后来，陈昊再申请探监，秦牧野再也没答应过。 但监狱方面考虑到特殊情况，最终同意将陈昊作为秦牧野的紧急联络人。 他们告诉陈昊，秦牧野经过一段时间的消沉，渐渐地好了一些，表现中规中矩，不拔尖，不积极，但也不差，没惹事。 现在监狱打电话给陈昊，是因为秦牧野一个月后出狱，他们按规矩通知一下紧急联络人，看陈昊能不能安排好秦牧野出狱后的生活。 毕竟在里面待了十几年，刚出来肯定是不适应的。 第85页 假如陈昊不方便，监狱方会试着联繫秦牧野的其他家人、亲戚。 如果实在不行，他们还能联繫专门帮出狱的人重新融入社会的机构。 但陈昊听完就立刻表态说：「当然可以！」 那边也就放心了，说了下秦牧野的具体出狱时间，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结束通话后，陈昊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勐然反应过来，扭头对上卢默青幽幽的眼神。 陈昊：「……」 他有点尴尬，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尴尬的。 「就是……秦牧野要出狱了。」陈昊如时禀告，「那个时候他妈生病，其他人不管，我是他紧急联繫人。监狱就打给我了，让我去接他，帮他重新融入社会。」 卢默青不是刑辩律师，但很多事还是了解，确实是有这种流程。 「你怎么想的？」卢默青问，「打算怎么做？」 陈昊嘆了口气，说：「他下月就出来了，我先帮他租个房吧，总得有个住处。」 卢默青暗暗地深唿吸一口气，不动声色试探：「我答应过给他一套房，不过也可以先租房安顿下来，等他找到工作，在他公司附近，或者看他自己想买在哪，我再给他买。」 陈昊讪讪的，实在是不好接这话。 回想起三年前，陈昊都有点佩服自己那会儿的厚脸皮。 求要程莉的医药费是不得已，人命关天，这个没法儿说，可卢默青说结个婚给两百万和一套房，这就…… 关键是，自己还真敢答应。 不记得那会儿具体怎么想的了，可能是穷疯了。 卢默青看陈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越发被揪紧了。 他想问陈昊：是不是想提离婚的事？ 那个时候，房子和三年后离婚是一起说好的条件。 但卢默青问不出口。 他怀疑陈昊就是在想这事，不想被钝刀子割肉，想索性来个痛快，却又怕其实陈昊不打算离，或者根本就忘了这事儿。 那自己主动提出来不是脑子被狗吃了吗？ 思来想去，卢默青决定自己绝对不先开这个口。 拖着吧，拖到陈昊主动开口。 但看起来陈昊不太好意思主动开口，那就利用陈昊的不好意思。 「再说吧。先给他租个房，再看吧……」陈昊斟酌着措辞，「他在里面待了那么多年，估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玩现在的手机都够呛。慢慢来。」 「他犯案时未成年，记录一般不跟档案公开，只要肯踏实干，不嫌脏累，工作肯定还是能找到。」 卢默青看似理智分析，内心想法只有一个：所以你不用太管他！扔外面不会饿死他！ 可卢默青没有这么直说，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陈昊哪捨得？ 说不定还会因此怨怼自己，觉得自己别有用心。 卢默青思索再三，瞅着认真思考自己刚刚那话的陈昊，冷不防道：「如果他想出国重新开始，我可以帮他。去国外发展挺好的。」 滚得越远越好。 陈昊一怔，对上卢默青的眼神，犹豫了下，说：「他好不容易才能跟他妈妈团聚……唉，再说吧。等他出来了，我跟他谈谈再说。」 卢默青敏感地说：「聊天就聊天，什么『谈谈』？」谈什么？谈恋爱？！ 「啊？」陈昊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 卢默青胸口起伏很明显地深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没什么。」 但是卢默青自己知道，不会是「没什么」。 相反，事情很大很大。 自从那天之后，陈昊的心神几乎都放在了迎接秦牧野出狱这件事上。 秦牧野还有一个月才出来，陈昊已经为他租好了房子。 在秦牧野他妈的医院附近，地铁口，不新不旧的小区，配套设施不错，两室一厅，一个月将近五千块钱的房租。 这五千块钱，为了秦牧野，陈昊花得眼睛都不眨！ 而三年前陈昊自己打那么多工，甚至捨不得租一个单间！ 陈昊以为卢默青不会在意这区区五千块钱的房租，所以他把租房合同收在了家里惯常放这类东西的地方，不知道卢默青会特意去看，而且看了很久。 第36章 第 36 章 工作日的下午, 陈昊今天没课，去给秦牧野的租房里打扫了一会儿卫生，看看时间, 发消息问卢默青今天加班吗？ 卢默青过了一会儿才回他：加 陈昊：好的。 他拿起手机出门，去附近的商店买一些日用品, 以备秦牧野到时候使用。 正是酷暑的时候, 陈昊出门撑着太阳伞都仍旧快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不到十秒就出汗了, 急匆匆地赶路, 没心思看别处。 他便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停车位上的熟悉的车里，卢默青坐在那，如同一座僵硬的石膏像, 目光幽深地看着他走, 看着他回。 陈昊巴不得自己加班吧。卢默青忍不住这么想。 这几天，陈昊一有空就来这里。 秦牧野还没住进来呢，陈昊已经来得这么勤快, 是不是恨不得现在就搬进来啊？！ 陈昊应该是挺想搬来住的吧, 买那么多东西。快递一推车一推车地运。 卢默青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修剪平整的指甲用力掐着肉, 依旧没有心里痛。 第86页 怎么会有心里痛呢？ * 晚上七点多陈昊才到家, 随便下了碗面吃了, 收拾收拾，洗了澡，看会儿电视, 一瞅墙上的时钟已经十点多了，卢默青还没回。 平时很少应酬到这么晚的。 卢默青总是用陈昊当挡箭牌, 一问就是陈昊管得严，回去晚了、身上有别人香水味了就会闹。 这些陈昊之所以知道，是卢默青主动说的，问陈昊介不介意。 陈昊说不介意，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他又不怕得罪那些卢默青的客户，反正都不是他的电脑班目标客户。 不过陈昊挺好奇卢默青在跟自己结婚之前拿什么当藉口的？ 卢默青说：「没藉口，单纯得罪人。」 陈昊：「……噗！」 今天这么晚了，陈昊有点担心，就发消息问了下。 卢默青没回他，但过了十来分钟就开门回来了。 陈昊忙起身去接他，拿过他手上的公文包转身放好，顺口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卢默青不冷不热阴阳怪气：「还知道回来已经很好了。」 「……？」陈昊脚步一停，回头诧异地看他。 卢默青错开他的眼神，神色淡淡地换好了鞋子走进客厅。 陈昊自认智商虽然不高，却也不傻，而且和卢默青朝夕相处三年，默契早就培养了出来，如今卢默青只是摸摸陈昊的脸，陈昊就知道该翻面了，咳。 陈昊很快就意识到了卢默青在闹哪门子别扭。 不用说，肯定是惦记着秦牧野出狱那事儿。卢默青对秦牧野的敌意可大了。 从那天陈昊接完那个电话后，卢默青就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至今没跟陈昊亲热过。 那种事，卢默青不主动，陈昊哪好意思主动？他和卢默青之间，三年了都一向是卢默青主动的。 但陈昊不知道怎么开解卢默青不要再仇视秦牧野…… 自己都跟卢默青结婚了，干嘛还拿秦牧野当情敌？ 想来想去，陈昊示好道：「我给你放水泡个澡？」 卢默青淡淡道：「不用。」 然后他就自己去沐浴了。 都已经吃嘴里三年的鸭子都还能跟人跑了，还泡澡？ 卢默青都怕自己一下子想不开沉下去淹死自己！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让秦牧野这么轻易大获全胜。 等卢默青洗完澡出来，沙发上的陈昊看向他：「我有件事……」/「我有事跟你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在一起生活久了，异口同声的时候不少，每次卢默青都会让陈昊先说，陈昊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停了停，正要继续说下去，被卢默青打断了。 「就是秦——」 「我先说！」卢默青极力保持镇定，但声音里还是泄露出了一点慌急，他急忙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陈昊一怔，「哦」了一声，说：「你先说吧……」 卢默青走到茶几边，面对着陈昊，没有坐下，就这么直挺挺站着，低着头看陈昊。 卢默青高，又站得近，脸色又不好看，陈昊抬头看着这样的他怪有压迫感的，不太自在地往旁边挪了下，示意他坐下说。 但卢默青没有坐下。他就是故意造成这样的压迫感。 「我想出国旅游散散心，很久没去了，顺便考察。」卢默青说。 「啊？今年过年才去的非洲啊。」陈昊说。 卢默青说春季是动物生产季，非带上陈昊去看豹子生崽。 结果生崽没看到，卢默青鲜见地水土不服病了。 可把陈昊急死了，生怕是什么严重的传染病，又怕当地的医疗水平差治不好，背着卢默青偷偷抹眼泪，向菩萨许愿拿自己的寿命换给卢默青，还得担心菩萨不管这块地盘。 夜以继日地贴身照顾了快一个星期，卢默青终于好了。 陈昊火烧屁股地催着他赶紧回来了，从此把那地方拉入黑名单，发誓这辈子都不去了。 「我想去欧洲。」卢默青说。 去什么欧洲，孔雀洲逛逛得了！ 陈昊已经有点觉悟了，装作不知道，问：「什么时候？」 「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你的也订了。」卢默青说，「后天出发，去一个月。」 算是图穷匕见。 陈昊尚算情绪平静，说：「你如果非要去，就去，我去不了，有事。」 卢默青被他这么干脆地拒绝，忍不住冷笑起来：「你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接秦牧野？」 陈昊原本还想着委婉地把这事儿带过去，卢默青要闹闹情绪也就罢了，哄哄也就完了，可卢默青非得把这事挑明，陈昊索性就不装了。 「我知道你就是不想我去接他。可是那天你明明答应得好好的。」陈昊还是试图垂死挣扎地跟他讲道理。 卢默青现在已经听不进去道理了，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是没有道理，不然为什么秦牧野也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我是答应过你可以去接他，可你当时没说你会班也不上了每天跑去你给他租的那个房子里！你想干什么？陈昊。」卢默青质问，「他人还没出来，你就天天去，他要是出来了，住进去了，你是不是干脆就不回来了？」 「我哪有班都不上了？最近办公室装修……」陈昊忽然一怔，问，「你怎么知道我天天去？」 第87页 「因为我天天跟着你。」卢默青说。 陈昊：「……？！」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卢默青态度强硬：「我不管，你必须跟我出国，我不允许你去接他！」 就在陈昊以为这已经很过分的时候，卢默青接着说道：「你以后永远都不准见他。我已经和老孟在谈外派欧洲的事了，你跟我去欧洲定居。」 「……」陈昊反覆地深唿吸，捏着拳头，认真地问，「你又开始发癫了是吗？」 卢默青冷笑：「对！我就是发癫了！」 他承认得这么快，陈昊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卢默青倒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只是命令道：「去收拾行李。」 陈昊咬了咬嘴唇，说：「我不去旅游，至于你外派的事情，如果是顺其自然发生的，我会跟你去，但现在是你在发神经，所以我不会去！」 「你为什么不肯去？」卢默青满脸嘲讽之色，「你那么喜欢欧洲，上次去挪威你说你想以后长住在欧洲，现在为了秦牧野，你连这也不愿意了。」 陈昊试图跟他讲道理：「是因为你现在在发癫，所以我——」 卢默青根本听不进去他所谓的道理，那些道理都是没道理！ 卢默青转身就朝玄关走。 陈昊愣了下，看他在那儿换鞋了，这才追过去，问：「你干嘛？」 「把这个家让给他！」卢默青大声道。 陈昊急忙制止：「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别人听见了不丢脸啊？」 卢默青听了都想笑！丢脸？人都要丢了，还怕屁的丢脸！ 陈昊见他伸手去开门，赶紧拉他的胳膊，却被一把甩开。卢默青坚持开门出去。 陈昊一边急忙也换鞋，一边压低声音问：「你要去哪？」 「车上！」卢默青道。 陈昊急着换鞋的动作一停，突然觉得也不是非得追出去不可了。 说来说去，这件事虽然能理解到卢默青的心情，可是，就不能好好说吗？ 陈昊现在也挺生气的，但他不想和卢默青吵架，尤其是在公共场合。 万一别人路过看见了听见了，卢默青的面子可就全没了，卢默青真是一点也不想想！ 平时那么冷静厉害的人，一听秦牧野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平心而论，秦牧野根本就没得罪过卢默青吧。 顶多就是高中的时候自己跟秦牧野似是而非地处过对象，那还是因为自己在卢默青这儿受了情伤，不厚道地利用秦牧野疗伤…… 怎么说起来，秦牧野在这件事里都是无辜、甚至受害者的。 明明卢默青应该对这有数的，干嘛还那样？ 再说了，外派那么重要的大事，就因为这种事做决定，而且是这么霸道地做决定，根本就没有尊重家里另一个人的态度吧！ 搁在三年前，陈昊是不敢这么想、这么生气的。 可是，已经三年了，他已经相信了卢默青对自己的感情，所以也很认真、积极地回应，真真正正地将卢默青当做自己要相伴终身的爱人，努力地求上进，认真工作，继续教育，共筑爱巢。 卢默青一直强调两人是平等的，让陈昊不要有心理负担，陈昊渐渐已经相信了这话。 但今天卢默青说的那些话、私自做的那些决定、那态度，根本就是在说以往说的那些话都是假话！卢默青的心里根本不是真正那么想的！ 否则，一个平等的家庭、平等的夫妻两人，怎么可能那么重要的事情就独自做决定？ 除了惊喜礼物事先瞒着之外，陈昊平时给家里添但凡一千块钱以上的东西，都会和卢默青商量一下！他觉得这才叫家庭、才叫夫妻。 所以，那天接监狱打来的手机、后来给秦牧野租房子之类，陈昊都没有刻意瞒着卢默青，都大大方方的、明明白白的。 可卢默青一点也不体会自己这样的用心，还跟以前干涉自己工作一样独断专行！ 那就都冷静一下吧！ 陈昊一气之下，就真没跟去停车场，关上门，坐沙发上生闷气，气着气着气哭了。很委屈，又有些害怕和难过、不知所措。 他不能为了卢默青生气就真的不去管秦牧野了。 他上网查看过一些资料。 秦牧野还没成年就发生那些事，在里面蹲了十几年，出来肯定适应不了社会，大概率会遭人冷眼歧视，而且妈妈还生着大病…… 这种情况下，如果连自己也不管了，这傢伙又走上歪路了怎么办？ 陈昊和秦牧野的关系是真铁。两人是髮小，小学时甚至还是左右邻居，直到秦家发财了搬走，但两人的关系从来没有淡过。 陈昊的父母、奶奶离世，秦牧野一直陪着陈昊渡过那些难过的时候。 父母走后，奶奶溺爱，陈昊年纪小缺乏管教，看多了古惑仔，在当时不良风气的勾引下，差点真去跟一群小流氓混社会做坏事，是秦牧野把他拉回去的。 而后来秦牧野第二次杀人，陈昊一直觉得多多少少和自己是有间接或直接关系的，所以自己对秦牧野是有责任的。 如果不是自己追求卢默青，也许秦牧野就不会吃醋，也许秦牧野永远都不会出柜。在那之前秦牧野一直瞒得很好，陈昊完全想不到他喜欢自己。 而如果不是自己在卢默青那里受了伤，也许秦牧野就不会趁机提出在一起，而陈昊也不应该在难过中默许和他暧昧。 第88页 就不会被那个后来死掉的混混发现，就不会拿来一直威胁秦牧野做不好的事情，秦牧野也就不会忍无可忍杀了他。 所以陈昊不能现在不管秦牧野了，他对秦牧野是愧疚的。 其实陈昊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再见到秦牧野的时候怎么跟他说自己跟卢默青结婚了这事儿。 虽然当时秦牧野主动地、坚决地提了分手，甚至是连朋友也不想当的意思，可如果不是中途因缘巧合和卢默青结婚了，陈昊其实是打算等秦牧野出来后一起生活的。 只要秦牧野需要，无论是家人、朋友、兄弟，还是老婆，陈昊都愿意给他当。 那十年里陈昊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陈昊自己也想不到，过去那么多年，自己再见到卢默青，还是抑制不住地喜欢这个人。 虽然是为了给程莉治病才答应卢默青的求婚，可……可他扪心自问，难道当时内心深处一点点窃喜都没有吗？肯定有的吧。 就算当时没意识到，但他觉得肯定还是有的吧！ 这几天陈昊的心里很乱，就想给秦牧野把屋子布置好点儿，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可卢默青还要跟他闹。他不能不管秦牧野，可是管了卢默青又闹。 陈昊坐到凌晨一两点，中间迷迷煳煳睡着了好几次、醒了好几次看钟表，卢默青都还没回来。 倒要看看犟到什么时候去…… 陈昊半梦半醒间这么愤愤又难过地想着，突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打着呵欠拿起来瞥了眼，是小区物业，就接了：「餵？」 物业的声音很急促：「陈先生你在家吗？卢先生在他车里好像是昏迷了，保安拍车门拍窗户叫他半天不醒！」 陈昊脑袋轰隆一声，顿时清醒了，腾的起身，边往外跑边说：「我就过来！」 他拖鞋都来不及换，冲到外面又沖回来在鞋柜上翻出备用车钥匙，再度冲出去。 第37章 第 37 章 卢默青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他刚幽幽睁开眼睛, 就听到陈昊惊喜的声音：「卢默青！你醒了？！」 卢默青默默地把眼睛闭回去了。 陈昊：「……」 僵持一阵，陈昊低声说他：「吵架归吵架，把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让人担心受怕……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都下午了，你从昨晚上晕到现在。不舒服还不回家, 也不会打救护车, 还把车门锁死，你到底想干什么？吓死我？」 当时陈昊开车门的手逗得厉害, 机械钥匙对好多下都对不准孔。 好不容易打开了门, 他把昏迷的卢默青拉自己怀里，一摸额头，比非洲那次还烫，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了。 在病房里等着卢默青醒来的这漫长的十几个小时, 陈昊已经悲观地想像到了以后自己哄着烧傻了脑袋的卢默青吃饭的一幕幕了。 说不定, 还要带卢默青去上班，也不知道怎么哄才会不闹、乖乖地在办公室里等自己下课。电视里是这么演的。 陈昊都开始搜索带娃宝妈群了，希望能有经验传授。 年初还说想养狗, 还好一直各种事耽误, 还没开始养。 别养了，没那精力, 一下子照顾不了俩。 现在卢默青醒了, 但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有没有烧傻……就刚刚睁开眼睛那一下的眼神，不像。而且傻子应该没这么安静。 不过也说不定卢默青小时候就很安静，所以烧回幼童水平也很安静。 「你说句话啊！」陈昊心急如焚地催促道。 卢默青暗道, 有什么好说的？ 他现在不想和陈昊说话。说一句都多余。 又僵持了一小会儿，陈昊抓住卢默青的手, 声音有点哽咽，说：「不管怎么样，我会带你去找遍医生，一定把你治好。」 「……」 卢默青缓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看着陈昊。 陈昊看他又睁开了眼睛，很感动，试探道：「你现在是失忆了还是烧傻了？」 卢默青默默地把手往回抽，但陈昊一把握紧，不让他抽走。 两人较了一会儿劲，卢默青忍不住出声：「别碰我。」 陈昊闻言，果真一下子就把手松开了。 卢默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差了，正要赶陈昊走，就见陈昊转身兑了杯温水端过来，说：「我给你把床弄起来，你坐起来喝点水，嗓子都烧哑了。」 「……」 确实嗓子有点哑。卢默青就暂且先没赶他。 陈昊忙前忙后，先把病床摇起来，然后把卢默青扶起来，给他在后面垫好枕头，自己还先抿了一口试试水温，这才餵到他嘴边。 看他这么殷勤，又有功劳又有苦劳的样子，卢默青就还是喝了几口。 喝了水，陈昊问：「吃点东西不？医生说你只能先吃点素的垫垫肚子。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不敢离开，只能从外头买了粥和馒头放着，你吃我就热热。」 「……你吃东西了吗？」卢默青问。 「我吃了两口粥。」陈昊如实道。 那还是肚子叫得他怕吵着卢默青了才吃两口，不然哪有心情。 「热了拿给我，你自己出去吃点东西吧。」卢默青淡淡道。 陈昊起身去热了粥和馒头过来，先把粥端在手里，用小匙舀了吹吹，然后餵给卢默青。 第89页 卢默青侧了侧脸躲开，说：「放桌上，我自己会吃，你去吃东西吧。」 「我先餵你吃了再说吧。」陈昊说。 卢默青沉默了一阵，抬眼看着陈昊担忧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朝夕相处三年，如果要说陈昊完全不爱自己，确实只是过激发言。 说难听点，养条……反正就是那道理。何况自己和陈昊还几乎每天都同床共枕。 虽然陈昊不像高中那时爱得热情，但还是将疾风骤雨化作了春雨，温柔而绵密，体现在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只是陈昊也爱着秦牧野而已。 也许有的人就是能同时爱着两个人。 于是卢默青便绝望地觉得自己和陈昊的爱是不对等的。 自己的爱里面只有陈昊，而陈昊的爱里面有自己，也有秦牧野。那么无论自己和秦牧野谁占的份额多一些，都是无法接受的。 爱理应是排他性的，卢默青只想要独一份，可是得不到。 卢默青垂眸思考的时候，陈昊从兜里摸出一包榨菜，做贼似的警惕瞅瞅门口方向，压低声音跟卢默青溺爱道：「如果你嫌没有味道，我给你放点榨菜，但等下医生来了你别说漏嘴，我怕他骂我！」 卢默青：「……」 陈昊看他不说话，问：「要不要榨菜？」 「不用。」卢默青说完，微微张开嘴，露出愿意被餵了的意愿。 陈昊松了一口气，忙妥帖地餵起他来。 卢默青一边吃着，一边在心里持续地警示自己： 越是在这个当口，越是要控制住情绪，不能再和陈昊吵架，就算想吵也得压住，否则不就是自己给秦牧野机会吗？ 之前太冲动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卢默青一向是冷静的，除了在陈昊的事上。 陈昊令他拥有普通人的情绪，包括好的，也包括坏的。 这么想着，卢默青的脸色渐渐松缓下来，陈昊问他要不要吃馒头，他乖顺地说吃，十分配合，试图假装先前无事发生。 看卢默青的模样像是气消了，陈昊撕着馒头餵他，边试探着聊了几句，卢默青这回有问有答，谢天谢地感谢菩萨，卢默青没失忆也没烧傻。 陈昊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继续周到地照顾。 医生说，卢默青应该是已经低烧好几天了，没好好休息和治疗，情绪起伏过大，所以那会儿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陈昊当时一听，就没再生气卢默青跟自己吵架那事了。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脾气大点是人之常情，控制不住嘛，卢默青肯定也不想的啊。 甚至，陈昊很自责。 「对不起啊。」陈昊突然这么说。 卢默青进食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陈昊讪讪道：「这些天一直忙秦牧野那边，都没注意到你生病了。难怪你那么生气。」 卢默青沉默了一阵，垂眸侧了侧脸，依旧是没有说话。 陈昊看着他这样子，试探道：「还生气呢？」 卢默青此刻确实生气，却是在气自己不争气，陈昊随便做点事，说两句软话，自己原本的气就消了很多。 但他没有将这样丢人的话说出来。 陈昊轻轻推推卢默青的手臂，卢默青还是没开口。 「……我以后多注意点。」陈昊向他保证，「绝对。」 卢默青终于有了回应。 他先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凉飕飕的声音质疑：「以后？」 有「以后」吗？ 陈昊一时没听懂他这嘲讽，故意说得诙谐点活跃气氛，说：「嗯，以后每天你回来我就摸你额头确认你健健康康的。」 「……」卢默青根本笑不出来一点。 陈昊见他没被活跃到，嘴角的笑僵了僵。 安静一阵，陈昊组织好语言再度开口，问：「关于去欧洲那件事，你真和老孟在谈，还是瞎说的？」 「关你什么事？」卢默青反问。 「你一定要一开口就这么沖吗？」陈昊浅怼一下，但念及前因后果和对方现在是病人，马上自己软回去，「我认真跟你在说事儿，你先别带情绪。」 卢默青终于想起自己刚才是决定忍的，于是放缓态度，说：「是真在谈。其实年初开始老孟就找我谈这件事，一直没答应他。」 「为什么？」陈昊问。 卢默青过了会儿才回答他：「不想和你分居。」 「就这？」陈昊问。 卢默青看着他，说：「就这。」 「唉……」陈昊挠挠脸，低头掰了块馒头塞自己嘴里吃了。 这是什么反应？ 卢默青真想把他那馒头给抢过来！ 陈昊把没吃完的馒头放回碗里，扯湿巾擦干净手，脑袋里藉由这个时间已经考虑过一遍了。 「卢默青，」他看着卢默青，很认真地说，「只要你不是为了秦牧野而瞎来，如果去欧洲真的是对你的事业是正确的选择，我愿意跟你去。」 卢默青一怔，正要开口，陈昊赶紧道：「但有一说一，现在真不能！我至少得帮秦牧野找到工作稳定下来吧？不然他不成社会盲流了吗？」 「他在里面蹲那么多年，都跟社会脱节了，听说这种情况很可能心理上会有点问题，必须帮他好好过渡，不然很危险，我真怕他又……你就是从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的角度来想这个事也是这个理啊！」陈昊苦口婆心道。 第90页 卢默青嘴角微微一抽，想了想，先抛开姓秦的，问陈昊：「你真愿意陪我去欧洲？不是去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可能一年两年也不止。」 陈昊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现在的工作就做不了了，只能辞职。」卢默青说，「还有，你不是下定决心要考成人高考吗？」 陈昊很认真地回答他：「考上了也是函授，可以选在线课程。实在不行，也不是非要那张毕业证。只要我想学东西，重要的是真学到了，而不是一张盖章的纸。」 陈昊说完，自己都被自己这日新月异的超级进步大觉悟给感动到了。 可是一看卢默青还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算了。 这觉悟对于高学歷、高智商的卢默青来说，应该只是属于常识级别的内容而已吧！很正常！ 陈昊继续说：「而且，如果不是你鼓励我、帮助我，我根本就不会有现在这份工作，更不会想继续教育。」 陈昊自知是普通人，而且是最普通的社会的底层。 明明没有家世可以依靠，还在读书的时候混日子，高中毕业就跑去打工，眼界是高中毕业去打工也是赚钱，读完大专出来也是打工。 那不如早点赚钱早点存，浪费钱去吃读书的苦走那弯路干嘛？ 那个时候的自己就是这么短视的。 和卢默青在一起后，还好几次为此产生争执。 是卢默青坚持让自己上课，学到至少一门技术，找到了现在这个工作。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想法有了进步，最终鼓起勇气决定报成人高考。 也许对很多人来说成人高考不算事儿，但陈昊自己知道自己能走到这一步是突破了多大的思维禁锢。 不是每个人都能很早开始就有远见、有见识。有的人天性聪颖，有的人就是天生平庸。 以前陈昊只是单纯地爱慕着卢默青，时至今日，卢默青对他而言已经不仅仅是要相伴一生的爱人和家人。 陈昊常揶揄卢默青是卷王，但心里是越来越钦佩他的。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逆境还是顺境，卢默青一直保持着学习和进取的自律，还使劲拉着身边的陈昊一起。 他甚至都觉得说卢默青是天才其实是对卢默青的不尊重。 陈昊不太能够用语言去形容现在对于卢默青的感情了，爱，崇拜，感谢，依赖，迷恋……怎么也形容不彻底。 所以，陈昊愿意为了卢默青辞去现在的工作，去异国他乡长久地生活。 「可是，你的事业在发展，我不想和你分开，也不想让你失去你的事业。这次是因为太害怕失去你，所以才失去理智逼你跟我走。」卢默青这么说道。 他也很认真，和陈昊一样认真。 陈昊面露讶然，说：「我那叫什么事业？那就是一份工作啊。你那才是你事业的又一高峰吧？」 卢默青摇摇头：「我觉得是一样的。」 陈昊怎么想都觉得不一样。虽然确实是有点可惜，可凡事就怕对比。 不过，他从中感受到了卢默青的态度。 卢默青将那份每月不到两万块收入的工作称为事业，并且尊重。 陈昊知道自己很好哄，但他想不到这都不被哄到的理由，那也太高冷了。 想来想去，陈昊脑子里灵光一现：「要不，我也开始我事业的又一高峰吧！」 「你说我在欧洲开个培训学校怎么样？先规模小点，就开一个班也行。」陈昊越说越来劲，「我可以教做菜啊！网上说那边喜欢吃中餐。或者还是教电脑，他们那边的小孩儿也要学电脑吧？我现在教电脑贼熘，英语也还行。重点是那边赚欧！元！啊！」 欧元都贬值了…… 卢默青欲言又止，看着陈昊眉飞色舞、越说越high，看了好长一阵时间，心里已经觉得够了。陈昊的态度已经令他觉得足够了。 陈昊已经充满激情地蓝图构想到了垄断当地小孩电脑培训行业，突然发现卢默青一直没说话，推他一下，催促道：「你说啊！有没有可行性？」 卢默青过了会儿才开口，问：「秦牧野呢？」 未来的欧洲之星垄断教父一噎，声音小下来，心虚道：「刚不是说了吗，你就当为了维护社会治安做一点点贡献……」 「他找到工作之后呢？」卢默青问，「你就不管他了吗？」 「找到工作之后他就去上班啊，也没什么要管的了吧，总不能我替他上班。」陈昊说，「他有事儿做，还有妈妈要照顾，应该也就不会走歪路了。」 卢默青又沉默了一阵，终于鼓起了勇气，问出了最想问的话。 「你的意思是，在我和秦牧野之间，你选择我，不会和我离婚、跟他复合，是吗？」 卢默青问出了这句话之后，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几乎唿吸不过来，浑身紧绷着等待着命运的宣判。其实是来自陈昊的宣判。 陈昊一怔，把这话反覆咀嚼，终于后知后觉地搞清楚了整件事的癥结。 他看着卢默青，眼睛眯起来，缓慢地问：「你之前闹来闹去，该不会是觉得，他出狱之后，我会跟你离婚、跟他跑了……吧？」 卢默青保持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 陈昊无语了。 但他不能真的无语，得把这事儿跟卢默青说清楚。 第91页 「你在想什么啊？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跟他跑？」陈昊问。 卢默青看着他的眼睛：「所以，你不跟我离婚，不跟他跑？」 「所以！我问你！为什么你会这么想？」陈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我只说了我去接他、然后帮他重新融入社会吧？其他的我真的有说过什么吗？」 「你不跟我离婚、不跟他跑？」卢默青问。 「你复读机吗？」陈昊怒道，「我都说了我没说过这种话啊！」 「你不说不代表不做。」卢默青说。 「……行，那如你所愿，我跟他跑！」陈昊说着作势就要起身，被卢默青一把扣住手腕：「陈昊！昊昊！别！」 槽点很多，但陈昊捨不得吐，毕竟对方现在是病人，还一副破碎到不行的样子，陈昊心疼都来不及。 「我干嘛莫名其妙跟你离婚跟他跑啊？你当结婚过家家呢？好端端的！」陈昊没好气道。 不是不能体谅卢默青的心情，可是又觉得，都三年了，以俩人的关系来说，卢默青还那么想，自己不免也有点情绪。 卢默青的心脏被巨大的喜悦所充盈，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微醺。 「你……我……我以为你……」他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陈昊一猜他就是想岔了：「你干嘛总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暗戳戳？再不济你直接问我啊！」 卢默青欲言又止，想说那个愚蠢的自己定下的三年离婚之约，可瞧着陈昊从头到尾没提过，怀疑陈昊根本就是忘了这回事儿，那自己傻才会主动提起…… 他想来想去，又讪讪又酸酸地说：「你天天往你给他租的房子里跑，还花五千给他租房，以前你自己都只捨得跟人合租那个破地下室……」 「我敢让他去住啥人都有的地下室？李伟那种我碰到了都有脾气，我敢让秦牧野碰上？万一闹起来他又把人给……而且他妈出院后肯定跟他住一起啊，也去住地下室？」 陈昊有理有据地说，「最近学校装修放假，我没别的事做，就好人做到底，给他打扫一下屋子，能省一点是一点，你每个月就给我留两百，我给他买点生活用品都差不多了，哪来多余的钱请保洁？」 都别说卢默青请的那高档专业钟点工了，就是网上随便找个也不便宜。 不说还好，一说，卢默青顿时炸毛：「你从那两百里给他买东西？」 陈昊解释道：「房租我确实是没那么多，只能刷你的卡，但其他小钱如果也都用你的，不太合适吧……」 他寻思着卢默青那么讨厌秦牧野，特意这样尽量避讳的。 「你用我的钱给他买东西就合适？」卢默青质问。 陈昊据理力争：「没办法啊，我工资几乎都给你买礼物了，房租只能你出了……」 「我没跟你说房租，我说那些生活用品。」卢默青说。 「啊？生活用品我说了是我每个月剩的那两百……」 卢默青打断他的话：「那也是我的钱！」 「哈？」 卢默青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实在要给他买，就刷我的卡，让他欠我。但你赚的每一分钱都只能花在我身上。你这么搞，我以后两百块钱也不会给你留了。」 「……」 陈昊几番欲言又止，最终长嘆一声，无语地狂点头。 见陈昊态度良好，愿意积极改正，卢默青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可是依旧酸酸的：「你这么关心他……」 陈昊闻言嘆了一声气，说：「他跟我是髮小，一直对我很好，我不能不讲义气啊。」 卢默青问：「只是义气？」 「不然呢？」事到如今，陈昊只能坦白局，「我那时候跟他就是瞎胡闹，因为你拒绝我，我难受，他就说跟他试试。结果屁都还没开始就……被那个混混发现了，威胁秦牧野为他干坏事。秦牧野瞒着我跟那混蛋周旋，没空搭理我。再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那件事全校都知道。 大白天的都在上课，警车驶进校园，警察穿过长长的教学楼走廊，众目睽睽下带走了涉嫌杀害那个混混的秦牧野。 陈昊耷拉下脑袋，声音渐渐有些哽咽起来。 「我知道，站在你的角度秦牧野只是一个杀人犯，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但是我一直很自责。我从来只拿秦牧野当我亲兄弟，很明确自己对他没有爱情，但是那个时候……我不应该因为迷茫就答应跟他试试。如果我不答应，那个混混就不会抓到把柄，就不会一步一步地把他逼到崩溃和发疯。他是错了，错很大，所有人都可以指责他嫌弃他，我不能。」 卢默青扯了湿巾给他，低声安慰：「不是你的错，谁也不能预料到这样的走向。何况，在那之前秦牧野已经杀过人了。」 「至少不杀第二个啊……」陈昊无奈地长嘆了一口气，「其实道理我都懂，但……」 但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构成，不是当事人就很难同情当事人。 秦牧野第一次杀人是防卫过当。 对方当时意欲侵犯他妈妈，他在紧急情况下动手出了意外，倘若当时自首，应该会判过失杀人。考虑到前因后果和他未成年，肯定轻判。 他当时埋尸逃责，后来他爸爸冒认兇手扰乱司法公正，所以对于这一桩的量刑加重了。 第92页 但如果只有这一桩，哪怕加重也不会很重。 主要是他第二次杀人。 无论事先那混混是否威胁过他，性质都完全是蓄意谋杀。 秦牧野坐牢后的起初几年，陈昊活得浑浑噩噩，宁愿像个陀螺一样无时无刻地转动着去打工，把精力耗尽，这样能倒头就睡，否则一旦有空闲的时候就会陷入无尽的痛苦的自责之中。 这样的情况直到后来随着时间才慢慢好转。 和卢默青结婚后，陈昊的痛苦与自责復发了，甚至比以前更严重。 因为他觉得幸福。 和卢默青在一起非常幸福，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都如此，而陈昊觉得自己不应该在秦牧野悲惨的时候拥有这样的幸福。 他知道这是生病了的想法，可是又觉得认为这是生病的自己无耻，两种想法每天都在心里打架，仿佛非得撕裂了他才肯罢休。 陈昊不得不逼迫自己去偷偷地看心理医生。 好在医生很给力，而且有卢默青的陪伴和爱，陈昊努力地克服了那个心理障碍。 但只是不再为自己的幸福而煎熬了，仍然对秦牧野有所愧疚。 所以陈昊仍迫切地希望能为秦牧野的人生回归正轨而尽一份力。 这是自己唯一能为秦牧野做的了。 卢默青看着陈昊低头擦眼泪，许久，无声地长嘆了一声气，将陈昊拉到怀中抱着。 「去接他吧。」卢默青认输地说了这句话。 陈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卢默青垂眸看着陈昊柔软的髮丝，就像陈昊柔软的心。 「但是我希望你能解开这个心结，陈昊，我希望你能明白，他杀人是因为他选择了用杀人来处理问题，你没有怂恿他，也没有协助他。换句话说，你对他没有责任。」 卢默青的声音很理性，就像平时处理工作时一样。 他自知是理性到了一定程度的人，这一点应该是遗传自母亲。 或者是学习，学习到了她快刀斩乱麻的处事原则。 陈昊却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极为感性的人，感情过于充沛，处事优柔寡断，黏黏煳煳。 可是卢默青免不了理性地想到：倘若陈昊不是如此，又怎么会受得了自己？ 有时候卢默青都觉得是自己过分了，不知道怎么找台阶，陈昊最多在嘴上怼几句，动作麻利地主动把台阶铺到卢默青的脚下，甚至还牵着卢默青顺台阶下。 有人说卢默青很宠陈昊，卢默青对此回应说其实是陈昊宠着自己。 对方只当卢默青又在无脑秀恩爱，笑笑根本不信的样子。 可其实卢默青是在说真心话。 他知道，陈昊一直在感情中让着自己。 因此，理性的灵魂里便掺进了因为陈昊的爱而生出来的感性。 「我不要求你马上解开这个心结，但是你要答应我会努力这么做。我会一直陪着你。」卢默青说。 陈昊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卢默青心想。 理性告诉他，一口吃不成胖子，而且自己已经在今天大获全胜。 第38章 第 38 章 秦牧野出狱的那天, 陈昊独自去接了他，去得太早，在高墙外等待的漫长时间里, 陈昊紧张得频频望向不远处的小超市，想去那里买包烟抽抽。 可是转念一想, 不能给秦牧野做个坏榜样, 就忍住了。 他等啊等，等到大中午太阳晒起来, 终于面前的铁门吱呀地响了下, 打开了。 原本靠着电线桿刷关于疏导刚出狱人员的一百个小常识的陈昊条件反射地站直了，抬头看去，整个人一下子因为激动而有点僵硬。 是秦牧野……是秦牧野！ 虽然已经十多年没见，秦牧野从十八岁的少年长成了壮年, 容貌和气质有了很多变化, 可是，陈昊一眼还是看出来了这就是秦牧野！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秦牧野！ 他的眼睛猝然酸涩，都忘了挪动脚走过去, 热泪盈眶地注视着小马路对面的对方。 秦牧野的神情冷漠, 站在门口张望了一圈，终于对上了陈昊的视线。 ！陈昊正要张口和他打招唿, 就见他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看向了别处。 ？陈昊愣了下, 但很快打起了精神，左右看看没车，越过小马路走过去, 伸手拍向秦牧野的肩膀，笑着打招唿：「喂！看哪儿呢？」 陈昊努力让一切显得自然随意, 放松秦牧野的心情。 可陈昊的手还没碰到秦牧野，秦牧野就敏锐地躲开了这一下，让陈昊落了个空。 陈昊的笑容僵了僵，看着秦牧野望向自己有点防备的陌生眼神，强颜欢笑地问：「干嘛？不认识了啊？」 秦牧野终于开口，声音和记忆里有了很大的不同，低沉沙哑，问：「你是谁？」 「……。」 这和陈昊想像中两人抱头痛哭发誓痛改前非立志重新做人的场景截然不同！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振作起来，问：「你故意逗我的吧？我陈昊啊！」 秦牧野似乎一愣，冷酷的表情这才有所松动，但语气还是很冷淡：「是你啊，我说有点面熟。」 「……」陈昊有点难过，忍住了，继续讪笑着，「干嘛？不记得我了？有没有这么夸张？」 「这么多年了。」秦牧野淡淡道。 第93页 确实，这么多年了。 陈昊忍不住埋怨他：「那怪谁？每次我要看你，你都不肯。」 秦牧野终于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类似笑的表情，但紧接着就又抛下一个炸弹，问：「陈昊，你怎么来这了？这么巧。」 陈昊的笑容已经很僵硬了，甚至有点像嘴角抽搐：「我来接你啊！」 他还想吐槽：这地方像是能凑巧来的吗？ 忍住了。 秦牧野又露出一个发怔的表情，随即转头环顾四周。 「你找你妈？」陈昊说，「她生病了，信里说不清，我就一直没跟你说，怕你在里面干着急。不过你别担心，医生一直给她在治，能治。她最近刚做完一个大手术，不能出院，我给你在她医院附近租了房子，先带你回去洗个澡，打扮精神点再去看她。」 秦牧野却摇了摇头，说：「约好了别人来接我，在找他。我等下有点事，你把我妈医院告诉我，我回头去找她。」 陈昊一下子愣住，问：「别人？谁？」 秦牧野没急着回答他，又张望了四周一阵后才将视线回到他的脸上，平静地说：「陈昊，谢谢你来接我，也谢谢你这些年照顾我妈，我会想办法补偿你。不过除了这件事，以后还是别再联繫了。」 听了他这话，看他这态度，陈昊脑袋发懵，完全不能理解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陈昊只能想到他是自卑，急切地说：「你都出来了，别瞎想，都过去了，我——」 秦牧野打断他的话，说：「不是你想的这样，是因为我有对象了，我怕我对象误会，毕竟咱俩以前有些纠葛，这关系还是比较复杂的。」 「哈？！」陈昊彻底地震惊了，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什么对象？你哪来对象？！」 「牢里处上的。」秦牧野说。 「哈？！」陈昊问，「牢里还能处对象呢？！」 秦牧野看着他呆呆的样子一如既往，忍不住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胸口酸酸涩涩，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奔涌而出，但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住。 「是啊。」秦牧野说，「他早我半年出狱，约好了来接我，我刚才就是在找他，估计路上耽误了。」 「你到底怎么处上的……」那能是什么好人…… 陈昊把后一句话含在嘴里，欲言又止。 毕竟要论起来秦牧野还比人家晚半年出来…… 正在这时候，陈昊听到了跑车的声音由远而近，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去，是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火红色超跑。 跑车停在两人面前，车门打开，一个染着发、戴着钻石耳钉，有着很张扬艷丽面容的年轻男人下车。 男人绕过车头，从副驾座上拿起大红玫瑰花束，笑着上前来塞进秦牧野的手里，搂住秦牧野的脖子当着旁边陈昊的面来了一个法式热吻。 目瞪口呆的陈昊：「……？！？！？！」 陈昊对上秦牧野的眼睛，过了几秒，秦牧野移开了视线，一只手拿着花，另一只手紧搂着漂亮男人的腰，用心回应着吻。 陈昊：「……」啊啊啊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俩人终于结束了这个热情四溢的吻。 陈昊已经石化了。 男人仿佛现在才注意到旁边有人，靠着秦牧野看陈昊，笑道：「不好意思，接我男朋友出狱，有点激动。是不是挡着你路了？老公你让下。」 说着拉秦牧野往旁边让了让。 陈昊：「……」前一句男朋友后一句怎么就老公了？！怎么就老公了？！ 看着陈昊一副灵魂出窍的震惊模样，漂亮男人问：「怎么了？恐同啊？」 秦牧野这才开口，说：「认识的，高中同学，我妈住院，托他来接我出狱。」 男人「哦」了一声，看向陈昊，笑着伸手：「你好，我叫季楚，谢谢你啦。」 陈昊过了七八秒才反应过来，迟疑着和季楚握了手，说：「我叫……陈昊。」 季楚收回手挽住秦牧野的胳膊，亲昵又俏皮地仰头沖秦牧野笑了笑，然后看向陈昊，关心地问：「野哥他妈妈怎么了吗？」 陈昊正迟疑怎么回答，秦牧野说：「回头再说吧。陈昊，你留个号码给我，我之后联繫你。」说着他揽着季楚的手拍了拍，说，「宝贝，帮我记下。」 季楚就拿出自己手机来看着陈昊。 陈昊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吶吶地报了自己手机号。 看着季楚记下，秦牧野说：「陈昊，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回头我联繫你。」 季楚道：「陈昊特意来接你，一起吃个饭啊。」 「你爸爸不是设了饭局等我们过去吗？」秦牧野道。 「哎呀，陈昊一起去吃啊，又不少一把椅子。」季楚说。 陈昊回过神来，赶忙道：「不用不用！我、我没事，回、回头联繫吧！」 说完，他不等秦牧野回应，扭头赶紧走了。 这场面他实在是需要独自静一静缓一缓！ 看着陈昊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季楚拉着秦牧野上车，递了烟和打火机给他，突然问：「真要这样吗？人家那么痴情。」 秦牧野低头咬了根烟，点燃抽了一口，扭头吐出烟，淡淡道：「痴情个屁，都跟人结婚几年了。」 快出狱的时候，突然收到申请，说卢默青想见他。 第94页 秦牧野当时就愣住了，想了想，还是见了。 他自然记得这个人，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来要见自己，有点怕是陈昊在外头出了事，毕竟自己和卢默青的交集只有陈昊。 卢默青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没变，还是那副逼王的样子，瞧着倒是比高中时候有钱多了。 但秦牧野并不对此感到惊奇。 卢默青会成为社会精英这是高中时就能预测出来的事，而陈昊就喜欢卢默青这种调调。 那时候，秦牧野吃味地试探陈昊怎么就那么迷恋卢默青，一看就和自己和陈昊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昊红着脸说半天，支支吾吾的，但秦牧野大概地听懂了。 仔细想想，确实原因很明显。卢默青除了对人冷漠，看起来大概率追不上，没别的缺点。 两人隔着玻璃坐下，互相看了一阵，直到卢默青先拿起话筒，秦牧野才拿起来。 卢默青第一句话就是王炸：「我已经和陈昊结婚三年了，在国外登记的。」 「……。」操。秦牧野差点真把这字说出口了。 他稳了稳情绪，刚要开口，卢默青说了第二句话：「你妈妈生病的事你知道吗？」 秦牧野一怔，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年秦牧野拒绝和陈昊见面，陈昊就改而给他写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报平安，以及让他继续好好改造，说会照顾他妈妈等他出去。 陈昊报喜不报忧，没说他妈妈生重病的事。 卢默青看他的表情便猜到他不知道，接着说：「不用担心，她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后续继续治疗不会有大事。」 秦牧野听他这语气，犹豫着正要问点什么，卢默青自己说：「是我给她出钱出力治病。」 秦牧野觉得卢默青不太可能骗自己这事儿，气势便当即矮了一截，正要讪讪地道谢，卢默青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说：「所以希望你感恩，不要破坏我和陈昊的婚姻。」 「……」 秦牧野一下子接收到的信息冲击有点复杂有点大，他还没反应过来，卢默青这小子继续在那边哔哔：「我会给你两百万和一套房子……」 「等等！等等！」秦牧野装不下酷去了，打断他，「卧槽你先听我说下话！就你有嘴在这儿哔哔？」 卢默青冷眼看着他，没说了。 秦牧野舔舔干涩的嘴唇：「你……我……卧槽……不是，你、你他妈的不是恐同吗？！你跟陈昊结哪门子婚？！」 「不然呢？」卢默青充满攻击性地说，「我知道你幻想着陈昊等你出来和你在一起，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大哥，我现在问的是你为什么会跟陈昊结婚！」秦牧野道，「你不是恐同吗？！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卢默青一顿，十分矜持高贵地说：「你知道，一直都是陈昊追的我。」 「是啊！所以为什么！！你那个时候不是恐同吗？！」秦牧野被他这鬼样子气得憋不住吼起来，立刻被旁边的工作人员制止，悻悻然地道了声歉，攥紧话筒，瞪着卢默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说话啊你小子！」 「……我被他追到了。」卢默青说。 「卧槽，你直男为什么会被追到？！」秦牧野问。 卢默青有点不耐烦：「这关你什么事？」 「你跑过来找我见面，说这些话，你问关我什么事？那你跑过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秦牧野发自内心地问，「你是有什么病吗？」 卢默青在心里骂了句你才有病，面上依旧高贵，说：「总之请你自觉退出，不要破坏我和陈昊的婚姻，我和他现在过得很幸福，我能给他你给不了的很多东西。」 秦牧野欲言又止了好一阵，最终道：「你既然跟他很幸福，突然跑过来说这些干什么？」 他并不怀疑卢默青骗自己，虽然作为情敌他讨厌卢默青，但并不质疑对方的品行。何况，卢默青也没必要撒这些谎。 至于怎么就恐同变结婚，可能就确实是被陈昊追到了而已。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陈昊那么可爱那么好，卢默青沦陷也不奇怪。 卢默青沉默了片刻，说：「他作为朋友一直在关心你出狱的事，会来接你，还给你租好了房子安顿。」 秦牧野琢磨出味儿来了：「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卢默青没有否认，而是说：「希望你能自觉保持距离。」 秦牧野突然的一瞬间觉得滑稽好笑，事实上他真没忍住笑出来了，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半晌，秦牧野说：「我知道了。」 卢默青警惕地问：「你不会纠缠他？」 「你们都结婚了，我纠缠什么？」秦牧野自嘲地笑笑，「而且看你现在这派头，估计混得挺不错，我拿什么跟你比？他跟了我，能得什么好？」 原本秦牧野就心情一直很复杂。 这些年他并没有忘怀陈昊，可是自己这经歷、身份，自觉配不上陈昊。但倘若陈昊一直单身等着自己…… 现在好了，不用艰难选择了。 秦牧野思来想去，只问了一句：「卢默青，你认真告诉我，你对陈昊是真心的吗？因为你这突然恐同变弯……」 卢默青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是认真的，这辈子只会有他一个人，并且会永远对他好。」 第95页 两人隔着透明玻璃对视了一阵，秦牧野扯扯嘴角笑了笑，说：「我信你，别让我失望，不然……」 他没说不然什么，但卢默青知道。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卢默青说，「我和陈昊都希望你出去后好好融入社会，重新开始，不要再走歪路。」 秦牧野吊儿郎当地撇撇嘴，说：「反正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我不会去破坏他幸福的生活。」 第39章 第 39 章 季楚笑着看秦牧野：「你就是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所以才突然找我，说接受我的吧？」 之前季楚也在里面。 虽然监狱的管理很严格，但犯人们总有能接触的时机, 免不了一些或明或暗的欺软怕硬的事儿，季楚本身不算硬气, 而且也有意低调, 就有人得寸进尺。 秦牧野看不过去，罩着季楚。一来二去, 季楚瞧出秦牧野不太直, 就表示了自己的意思，但那时候秦牧野拒绝了。 直到最近秦牧野联繫他，问告白还算不算数。 秦牧野抽着烟，过了会儿才说：「不是。这么多年了, 感情早没了, 刚看到都没认出来。」 这听起来就是假话，但季楚没拆穿他，只是打趣：「可人家明显喜欢你啊, 你看他刚才那样子。」 秦牧野突然笑了, 说：「那你就看错了，他从来没喜欢过我, 他喜欢那种社会精英。你要是哪天看到他喜欢的那人就明白了, 跟我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说着, 扭头捏捏季楚的脸，话锋一转说，「而且我现在就喜欢你。」 「是不是真的啊？」季楚撒娇似的问。 「不信就算了。」秦牧野说。 季楚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并不计较这个，繫着安全带说：「那就信你的吧, 不说了，先回去，我爸他们都等着你呢。」 秦牧野把菸头摁灭，也繫上安全带，看着季楚开车，问：「你家里人真没意见？」 「没意见啊。」季楚边开车边说，「我家几个没犯过事儿的？我爸听说你的过去还挺待见你，觉得你有血性。我反正他是不指望了，就一二世祖，只爱吃喝玩乐。以后咱俩在一起，事儿你扛，我继续享福，哈哈。」 「我说你跟男的搞一起这事儿。」秦牧野说。 季楚笑笑：「都什么年代了，我反正就这样，刚开始他是挺不能接受，后来也认了。」 * 卢默青骗了陈昊，但他觉得至少不能算完全骗。 自己是答应了让陈昊单独来接秦牧野，但事实上陈昊也确实是单独去接秦牧野。 谁也没说自己不能远远看着吧？ 仔细想想，就是没骗。 卢默青警惕地注意着陈昊和秦牧野的一举一动，看着陈昊走近对方，心都吊了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 如果秦牧野反悔……如果陈昊不好意思拒绝秦牧野……就马上过去干预。 就算事后又要和陈昊吵一架，也总比放任陈昊跟秦牧野跑了好。 但秦牧野总算还是履行了承诺，没有纠缠陈昊，甚至还……还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那么亲密的年轻男人？ 卢默青看着秦牧野和男人就那么热吻起来，懵的程度不比陈昊低多少。 过了会儿，他看清了那男人的相貌，又是一愣。 这人他有过一面之缘，家里有点背景，但是不干净的那种，好在近年来转型洗白上岸了。 秦牧野怎么和这人搅和到一起的？ 但卢默青顾不上多想，看着陈昊匆匆离开，急忙追了上去。 * 陈昊当天中午就回燕市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秦牧野那事儿，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想问秦牧野，又没对方现在的联繫方式，只能被动等待。 他回到家，正坐在沙发上发呆，没十分钟玄关门就响了，转头一看，是卢默青。 陈昊看了眼时间，有点惊讶：「今天这么早下班？」 根本就没去上班的卢默青「嗯」了一声，道：「头有点晕，跟linda说了一声，就提早走了。」 陈昊急忙过去扶住他，摸摸他额头，拉着去沙发坐下，边给他倒水边说：「之前才住了院，你多注意点，能休息就在家休息几天吧。」 卢默青接过水喝了一口，问：「你接到秦牧野了吗？怎么样？」 说到这个，陈昊欲言又止，满脸不知道从何说起。 但在卢默青关切的眼神中，陈昊最终还是说了今天看到的一切。 卢默青面露惊讶：「他在牢里也能谈上？」 「是啊！」陈昊啪啪拍着他的手背，瞪大眼睛说，「我也震惊了！」 卢默青低头看自己的手背，陈昊注意到，赶紧不拍了。 但晚了一步，还是被赖上了。卢默青把手伸到陈昊眼前，说：「被你打红了。」 「哪有这么娇弱……」话戛然而止。还真打红了！ 陈昊赶紧给他吹吹揉揉，嘀咕道：「你这也太那什么了，太敏感肌了……」 呵护回原本肤色，陈昊说回正题，和卢默青一起啧啧称奇了一阵，倒是没敢说自己的惆怅。 自己知道自己只是惆怅兄弟之情以及人事变幻莫测，就怕醋罈子不这么想！那还是不说了！ 最后说来说去，也只能是任秦牧野去了。 毕竟秦牧野也是成年人，而且那男朋友瞧着条件不错，性格也很好的样子，陈昊没啥立场反对。 第96页 如果秦牧野真能就此重新开始，陈昊也很为他高兴。 * 过了两天秦牧野才联繫陈昊，语气依旧很疏远：「陈昊吗？不好意思，这两天我事有点多。」 「……没事。」陈昊说，「就是你妈那边你要不要尽快去看看？她很想你。」 「哦，我打这电话就是想问你我妈医院。」秦牧野说。 陈昊赶紧把医院和病房号码告诉他。 秦牧野记下后，道了句谢，然后说：「你把你银行帐号发我这个号，这些年给我妈出的钱都跟我说下，我还你。」 陈昊心沉沉的，低声说：「不用……」 「怎么不用？还了两清，不还我一辈子欠你人情算怎么回事？」秦牧野说得很干脆，一副一点关系也不想扯上的样子。 陈昊的心仿佛被这干脆的木棍子一棍一棍地打，半晌，说：「你有微信吗？加个微信说吧。」 「有，但别加了。」秦牧野说，「你那天那样子季楚看了已经起疑了，回去问我半天，烦。哪都好，就爱吃醋。」 也找了个哪都好、就是爱吃醋的对象的陈昊挺能共情的…… 既然说到这里了，陈昊问：「你跟他，是真的啊？」 秦牧野一时没回话，陈昊以为是撒不下去谎了，正要开口，秦牧野说：「加个好友吧，我发点东西给你看，看完删。」 加了好友，秦牧野很快发来几段小视频。 是个明显很高档的酒店包厢，满桌子野味贵酒。席上有一些看起来颇有身家的人物，和气地跟秦牧野、季楚谈笑。 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专门为了秦牧野开的这桌接风宴。 陈昊意识到这都是真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把视频认真地反覆地看了几遍，看出几个人有点面熟。 当然，那些人估计不认识陈昊，但陈昊刷短视频时刷到过，有印象。 陈昊想想网友们说的一些传言，试探地问秦牧野：这是季楚家人吗？做什么的？ 秦牧野：做生意的。都对我挺满意，以后跟着他们做生意，季楚不爱这些，以后就交给我。 陈昊怎么想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都怪不靠谱的，忍不住问：是正经生意吗？ 秦牧野当即就问了：你什么意思陈昊？ 陈昊：我是担心你 秦牧野：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了陈昊，你不要觉得你照顾我妈这么多年，我就欠你的，是你跟卢默青欠我的！ 陈昊心里一抽疼，眼眶湿润，但旋即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秦牧野怎么突然提起卢默青了？ 按理说，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跟卢默青在一起了吧…… 陈昊正迟疑要不要问，秦牧野又发过来消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卢默青好上了！还在这儿装什么呢？不会指望我接手他睡了三年的破鞋吧？但凡你是跟别人睡我都忍了，他我忍不了，我没忘当初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坐牢！你之后别再联繫我！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俩！ 陈昊没想到秦牧野会变成这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粗粗地反覆唿吸几下，问：你怎么知道的？ 秦牧野：全世界都知道！季楚这边有人认识卢默青，卢默青跟你结个婚全世界的说，现在谁不知道？你还想瞒着我？ 陈昊：「……」 秦牧野：你跟了他就好好跟，别跟我拉扯不清的，我这边对季楚也不好交代！我倒血霉认识你俩。之后打钱给你你别给我退回来，别逼我扔卢默青脸上去。我现在只想跟你们再没有任何关系。我妈那里你也别去了！ 陈昊欲言又止，过了会儿才艰难地发过去一句：那你以后好好照顾你妈妈。 秦牧野：那是我妈，不用你说 秦牧野：删了 陈昊沉默一会儿，发过去一个「好」字，却已经显示不是好友了。 「……」 秦牧野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良久出神，直到菸头烧到手指了才反应过来，急忙扔进菸灰缸里，长嘆了一口气。 事实上没人要他把和陈昊的关系搞这么僵，卢默青都没这么要求。 可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陈昊了。如果不把话说这么绝，断不了干净。 一旦不断干净，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对陈昊的情感。 和陈昊只做朋友这话，卢默青不会信，季楚不会信，自己也不会信。只有陈昊这傻逼会信。 从三岁有记忆开始就喜欢陈昊，喜欢到了三十，中间十多年没见过，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是再次见到陈昊，心跳还是那么快。 陈昊什么也没变，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 可是，转念就会想到，这是卢默青养出来的。 谁会三十了还跟十几岁似的嫩？还是在经歷过那么多年的劳累过后。 卢默青告诉了秦牧野那些年陈昊是怎么为了他和他妈妈到处打工赚钱，与男妓合租地下室，险些被嫖客猥亵。 有那么一个瞬间，秦牧野想将这样的陈昊抢回自己的身边。 看卢默青那警惕的样子，秦牧野怀疑，只要自己想，真能把陈昊抢回来。 可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昊为了自己付出那么多，自己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也许那句话说得对，有的时候爱是放手。 那天回去后不久，季楚说打听到陈昊的情况了。 第97页 很多人都知道卢默青和陈昊的事儿，还知道他俩很恩爱，卢默青对陈昊特别好。 季楚没卢默青的微信，但他认识的人里有加了的，截了卢默青的朋友圈给秦牧野看。 卢默青一开始还收着，只发发文字、物品的照片，后来来渐渐发起了陈昊出镜的照片，再后来便是两人的合照。 没有很肉麻的语句，但卢默青做这种事，本身已经足够肉麻。 秦牧野还记得高中时候的卢默青那副二五八万的样子，其实没变，跟前不久到牢里找自己摊牌的模样差不多。 而发朋友圈这个就很陌生了。 照片上陈昊笑得很灿烂，脸上全是真正身处幸福与优渥环境中才会有的单纯和放松。 就算秦牧野不懂心理学，也能一眼从那两人的肢体动作中看到显而易见的陈昊对卢默青的爱慕与依赖。 ……那就够了吧。就这样，挺好。 陈昊没有任何必要离开卢默青这么优秀又爱他的人，转而和自己这种坐过牢的杀人犯搅和在一起。 而自己和陈昊在一起，可能永远也只是两个普通人。 秦牧野不甘心那么过一辈子，他想向上爬。 所以他知道，自己和陈昊註定不可能。 就这样吧。 第40章 正文完结 陈昊在家哭得昏天暗地, 回过神来时已经该做饭了，他洗把脸去厨房洗菜，弄着弄着, 又忍不住哭起来。 卢默青一回家就听到厨房里陈昊在狂哭，吓得拖鞋都顾不上穿, 直接踩着地板冲过去：「昊昊！怎么了？」 陈昊满脸泪水地看他, 摇摇头，没说话。 卢默青抱住他, 边检查他是不是做饭伤到哪儿了, 边一个劲儿地问怎么了，陈昊终于抽噎着说了：「秦牧野今天找我了……」 卢默青心里一沉，但看陈昊这样子，只能压下自己的情绪, 问：「他说什么了你哭成这样？」 「他说好难听的话, 让我以后跟他再别有关系了。」陈昊说着说着，悲从心来，眼泪又涌了出来。 秦牧野这个傢伙, 把话说那么绝！ 搞不成对象也是髮小啊！自己还为了这个王八蛋辛苦打工那么多年…… 就算避嫌两边都有对象了, 也不至于最普通的朋友也当不成吧！话那么难听！ 陈昊脾气再好，也是有脾气的！ 「……」 卢默青的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秦牧野居然真愿意跟陈昊断这么干净……但究竟话说得有多难听？搞得陈昊都哭成这样了？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那事儿的时机, 卢默青把陈昊抱沙发上去哄了又哄, 大半个小时才终于好了点儿。 卢默青还想哄会儿, 听见陈昊肚子饿了叫，就脱了外套去厨房里做饭了。 陈昊在身后小声委屈地说：「不想吃……」气也被秦牧野这混蛋气饱了！ 「我有胃病，饿不了。」卢默青头也不回地说。 陈昊不说话了。 但过了会儿, 坐沙发上的陈昊抓着湿巾突然想起来，自言自语似的问：「你什么时候有胃病了？」 又在瞎扯！瞎扯归瞎扯, 不能咒自己有病啊！ 陈昊就去厨房叨叨卢默青了。 卢默青不说话，闷声炒菜。 直到五分钟后陈昊还在叨叨那事儿，卢默青才憋不住回了一句：「你都不怕气死我，倒怕我咒我自己有胃病，假不假？」 「哈？我——」陈昊一停，撇撇嘴，伸出恶魔的手指头使劲戳他腰一下。 卢默青身体一抖，差点铲子扔锅里，扭头和陈昊互相瞪了两秒，服软，扭头继续翻菜。 最近还不能掉以轻心，先让让陈昊，把人哄着。 风水轮流转，总有轮到自己压陈昊一头的时候。 反正卢默青是这么哄自己的。 * 虽然秦牧野单方面和陈昊断绝关系，但陈昊还是忍不住偷偷关注了这混蛋一段时间。 直到确定这小子真当上赘婿、跟着老丈人接触公司生意了，陈昊渐渐不再管了。反正也管不了。 他管自己管得了的。 管得了的这个自从跟陈昊敞开心扉、确定陈昊不会跟秦牧野跑了之后，感觉天也明朗了，水也清澈了，世界简直欣欣向荣，上班都更有劲儿了。 毕竟上着班偶尔老婆还会送爱心盒饭去公司，不那么别扭怕被别人看了。 甚至！陈昊考上成人高考后，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和卢默青的合照。 成绩是十一月出的，录取通知书十二月底收到，陈昊这时候才发朋友圈。 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录取通知书，一张是陈昊和卢默青不久前圣诞节时拍的合照。 圣诞节的时候受邀去了史密斯家参加派对。 他们家别墅布置得特别有美国电影里传统家庭那感觉，壁炉真烧着，旁边是人高的真树圣诞树，挂满了叮叮噹噹的装饰和大家写的愿望纸笺。 树脚下是颜色鲜艷的地毯，堆着大盒小盒的礼物，还有一个单人沙发椅。 陈昊特喜欢这经典一幕，拍了好几张照片。 爱森见状，怂恿他和卢默青在这儿合照。 于是，就有了陈昊坐在沙发椅上，卢默青站在后面弯腰搂抱住陈昊，陈昊抓住卢默青搭在自己身前的手这么一幕的照片。 两人身上穿着应景的圣诞色情侣毛线衣，姿势亲昵，十分登对，任谁看了也说不出这只是朋友或者亲兄弟的话，这就是爱侣。 第98页 以前也拍过合照，陈昊都私下里收藏，肯定不发朋友圈的。 卢默青已经习惯了，原以为这张照片的待遇和以往无异，却不料几天后被陈昊跟着录取通知书一起发了出去。 卢默青的第一反应是陈昊手一抖发错了。 但又不像。 照片上卢默青的脸被p了个猫猫头，其他地方没变，陈昊自己的脸大喇喇露着。 而卢默青的脸虽然被遮住了，可看身形，怎么都是个成年男人。 陈昊的配文是：考上啦~[yeah]谢谢一路陪在身边的你，以后也要继续啊~[心][玫瑰][心] 卢默青足足愣了一分多钟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好像突然飞到了空中，感觉像在做梦。 试着掐了自己一把，嘶了一声。是真疼。 他想了想，不可置信地切换小号去看，小号也能看得到。 也就是说，陈昊是公开发的。 卢默青忍不住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办公室里笑了很久很久，linda敲门进来，他想正经点，却根本止不住笑意。 linda瞥一眼卢默青手里的手机，十分地懂。 时至今日她也敢调侃这个恋爱脑了：「又幸福了，卢律。」 卢律闻言笑得更灿烂了。 linda觉得那句「人只要活着就会什么事都看得到」真是肺腑名言。 以前谁能想到「笑得灿烂」这四个字能和卢律师联繫到一起呢？ 卢默青绷不住快把心脏撑爆炸的幸福，为了自救，他不得不把手机转向linda给她看。 linda一看，顿时也被这股恋爱的酸臭气冲击了个七荤八素：「我的妈呀！怪不得笑成这样！」 最后，卢律给她拿进来的文件签完字，她抱着出去，关门的时候看到卢律还在那儿对着手机笑，简直不忍直视。 当天下班回家linda就抄起数位板激情创作《818我那恋爱脑的小龙男上司》条漫系列。 条漫里的小龙男真是小龙男，头上真长角那种。 进行了一定的艺术加工！ 另一位主人公不常露面，毕竟linda确实不常见到陈昊……但人气也很高，都说比小龙男还可爱。 linda心道，那能不可爱吗，他形象大部分都是我根据他老攻嘴里说的整合起来的。他老攻眼里他老可爱了。 读者们已经嗷嗷求更了大半个月，今天不管有空没空她都得更这一条！ 而当事人卢律师当天抱着一大捧的玫瑰回了家。 陈昊知道他这突然是咋回事，正要调侃几句，却根本找不到机会，直到头一歪睡着了也没找到机会。 醒来后，陈昊看卢默青靠在床头看手机，定睛一看，那似乎是自己的手机。 哦，也没事。 陈昊坦坦荡荡，头一回卢默青暗戳戳提出互看手机的时候，他一秒也没考虑就答应了，反正也看不出朵花儿来。 陈昊只是虚虚扒拉了下卢默青的胳膊，靠过去一看，卢默青在翻自己最新发的那条朋友圈的下面评论。 陈昊昨天脑袋一热发完，自己都没敢看评论。 这会儿屏住唿吸看了几条，果然引起了集体震动，都在问陈昊身后边那是男是女，咋回事。 倒是没有说难听话的。 「你是不是把说难听话的删了？」 陈昊怀疑地问卢默青。说话的时候嗓子还有点哑。 卢默青扭头拿床头柜上的水给他喝，然后面不改色地说：「没。」 事实上不仅是把评论删了，说难听话的人好友都拉黑名单了。反正都是些以后不会打交道的人。 陈昊将信将疑地拖长尾音「哦……」了一声，但没追着说。 自己又不是抖m，肯定不愿意看见难听话，就算卢默青自作主张删了也好，眼不见为净。 卢默青把空杯子放回去，搁下手机，看着陈昊，突然说：「昨天跟老孟又聊过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一年后去欧洲。」 陈昊怔了下。不过这事儿一直都在说，所以就也还好。 「哦，愿意啊。」陈昊说，「终于敲定了啊。」 卢默青将他拥入怀里，良久没有说话。没有说「谢谢」之类，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陈昊说过这样显得生分，希望和他不再这么生分。 这样的气氛格外温馨，陈昊正默默地感动着，听到卢默青说：「那你这一年里有空多想想过去之后的事业发展，尽量写出一个计划书来，不懂的地方问我，或者请专业的规划师。」 陈昊嘴角一抽，问：「卷哥，能不能不在这个时候卷？」 卷哥说：「能。」然后继续拥抱，不再煞风景。 一年后。 哥本哈根的纽厄运河旁，一座天蓝色小洋楼前，陈昊望着河对岸的酒店，正是数年前自己和卢默青来这里註册结婚时住的那家酒店。 而现在，两人要在身后联排住宅的其中一栋里长住。 这里离卢默青的办公地点有一点距离，作为住宅而言也不算很舒服，但陈昊很喜欢这里的风景，卢默青同样如此，他喜欢静静地坐在这河边，身边有陈昊陪着。 陈昊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想起那个时候自己对将来充满着未知和无措，可是后来在卢默青的引导下进入了全新的轨道和世界，是曾经完全想不到的人生。 而且他已经充满了自信和勇气，不再彷徨和自卑，坚信以后只会更好。 第99页 卢默青从身后抱住陈昊，与他静静地一起欣赏夕阳的余晖，水鸟在水面上带起涟漪。 终于可以在外面也这么光明正大地、坦坦荡荡地抱在一起。 过了会儿，陈昊侧过脸来与卢默青对视。 谁也没说话，却心有灵犀，卢默青会意地吻了吻他的嘴唇。 在这样的气氛下突然想亲一下嘴并且亲到了的陈昊满意地转回脸去继续看夕阳。 也许不会这么老去，陈昊心想。因为也许到时又会去到另一个全新的地方。 生命不是静止的，未来会随着人的每一个选择、每一点进步而产生变化。 人只要活着，就绝不会毫无逆转的可能。哪怕身陷泥沼，看起来毫无希望，只要振作起来，永不放弃，永远未来可期。这正是生命的奇妙之处。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