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 镜像理论》 第1页 [bg同人] 《(同人)[福尔摩斯+神夏]镜像理论》作者:惊尘针绝【完结+番外】 文案: 当·道尔爵士笔下的福尔摩斯活了过来,重新踏入牛津大学之时,却遇上了一个捲髮的怪胎天才。 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比我还要疯狂。」——来自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一个妙龄少女的侦探先生的吐槽。 ---- 我真不大会写文案,如果有会写文案的朋友可以联繫我。我的文案已经被吐槽很多次了,说逼格和正文严重不符…… 排雷:1.本文存在欧洛丝(出于卷福麦哥人设完整性的考虑),但欧洛丝是真正服务于言情线的反派,作者没有把握她的人设并将其脸谱化了,所以ooc是必然的。对欧洛丝我有种生理性的厌恶 2.神夏4因为欧洛丝的存在我没细看,将卷福的记忆缺失给记错了,等我发现时已经改无可改,只能作为私设。 3.2010部分除了粉色研究以外基本放飞自我。 好了,到此为止。砖花随意,谢谢体谅 内容标籤: 英美剧 性别转换 天之骄子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明夜,夏洛克·福尔摩斯 ┃ 配角:李唯一,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詹姆士·莫里亚蒂 ┃ 其它:福尔摩斯探案集,神探夏洛克 第1章 序章 如果要让夏洛克·福尔摩斯评价自己的一生,他毫无疑问会非常地满足。作为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谘询侦探,他通过自己令人敬畏的智慧破解了许多堪称离奇的案子,并且将伦敦乃至欧洲最大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甚至在退休之后的闲暇时间还有一些作为点缀的小案件找上门来让他解闷。对于福尔摩斯先生来说,这个世界无疑是非常慷慨的,不是吗? 所以在他与自己的蜜蜂隐居之后,他一直都过得十分悠闲,直到某一日他阖上了眼睛,毫无意义地老死在了自家的床上——哦当然,□□与鸦片也要负一点责任——可是在他死了以后,却未曾想过,自己居然还能睁开眼睛。 ——或者说,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一位来自于维多利亚时代的绅士,伟大的谘询侦探先生,在一个少女闺房的柔软席梦思大床上,成功地醒了过来。 可怜的侦探先生目光呆滞,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但是下一刻,汹涌而来的记忆击倒了这位正在发呆的绅士。 一位十六岁中国南方城市少女的记忆咆哮着入侵了脑海……是的,少女!侦探先生头疼地□□了一声,慢慢梳理着现在的一切。 ——李明夜,一位十六岁的中国女孩,在一个普通的夜晚酣然入睡,然后梦回大英帝国三百年,在梦中经歷了一位「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精彩诡谲的一生,几十年记忆十分清晰,以至于醒来之后依然歷歷在目。 而与此同时,「李明夜」的记忆也同样清晰,这个漂亮的中国女孩爱幻想,有些虚荣,正处于叛逆期,每天最大的乐趣是在呆板的校服遮掩下将自己青涩的少女魅力表露出来,拥有梳妆檯上满满当当的化妆品和巨大的衣柜。 ——就像伦敦所谓的「上流社会」中那些花孔雀一样的「尊贵淑女」。(来自一位侦探先生的吐槽) 记忆融合梳理的过程并不好受,而让一个老死的古代绅士接受这个眼花缭乱的现实就更不好受了。小女孩的那些充斥着无病呻吟的心绪和大侦探铁灰色的冷静思维搅和到了一起,可怜的侦探先生——或者说是李明夜,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半晌,才终于将一切记忆整理好,规整到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阁楼里。 「明夜?」一个慢吞吞的声音打断了这个可怜的「女孩」的思绪。「她」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李明夜的哥哥李唯一,年长李明夜大约七岁,而今天是周末,大约是来喊李明夜起床的。 「她」抬头看向李唯一,属于大侦探先生的演绎法自动开始运行——微胖,头髮梳理得十分整齐但刘海略有些凌乱,运动服拉链拉得恰到好处,膝弯处有久坐的皱褶,指甲缝里隐约有点姜黄色颗粒(疑似饼干屑),除此之外仪容完美无缺(穿着颜色适合的袜子), 结论——李唯一显然是刚刚早起出门之后回家,根据运动服可以看出其目的应当是出门晨跑,但膝弯处的皱褶显示他出去没多久就找地方坐了下来,直到刚刚才回家并且吃了早饭(疑似饼干)。 在结论只一剎那就跃入脑海的时候,「她」的记忆也反应了过来——李唯一是个极其不爱运动的懒散男人,懒惰到李家父母都看不下去的地步,逼迫着这位就职于政府的李家大哥每周末早上必须晨跑一个小时。 但是当有关李唯一的记忆被「她」翻检出来之后,越来越多的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聪明到令人髮指的头脑,成长过程中无数次几乎是「预言」的准确推测,懒散好吃的本性,不知何时学习的多国语言与极其出色的一口伦敦腔古雅英语,与神乎其技的数学才能…… ——「迈克罗夫特?」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早上,两个福尔摩斯成功地在一间色调明媚活泼的少女闺房碰面了,虽然二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但是还是效率极高地弄清了这一切。 对于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来说,他觉醒于「李唯一」的出生时刻,从一开始李唯一与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就是同一个人。所以他对于目前的情况也有更多的猜测,比如—— 第2页 「我亲爱的夏洛克,看看这些。」李唯一从自己的书房中取出了几本书递给了李明夜,圆乎乎的脸上笑容可掬。而后者一眼扫过封面,记忆瞬间激活,立刻露出了类似于吃了苍蝇的神色。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在「李明夜」的记忆中,哥哥是个「福尔摩斯迷」,《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这部小说,从原版到译版到不同语言的版本他都有收藏,甚至有关于此的电影电视剧也不放过。「李明夜」不止一次地嘲笑自己哥哥的「预言」是被夏洛克·福尔摩斯附身了…… 「女王在上……」李明夜嘟囔着接过书,「迈克罗夫特,你有什么猜测?」 「在你来之前,我猜的是平行世界,亲爱的夏洛克。」李唯一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视着李明夜,表情十分的慎重,「你我之前的知识来源在这个世界仍然存在,我查过那些典籍,有一些的确失传了,但是大多数都好好地保存在这个世上。而那些案件毫无疑问是消失了,就算去搜索也只能搜索到这部小说的内容,倒是有一些新的事件填补了英国的犯罪史。如果这位柯南·道尔爵士就是创造了你我二人的人,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十分博学的绅士,但是这位绅士并不是神明,恐怕是不能将我们从一部小说中拉到这个世界的。」 李明夜没有开口。更加科学的猜测是妄想症,他们两人中「福尔摩斯」毒了。 「我开始相信神学了,夏洛克。十一年前『李明夜』出生之时,我以为是看不到你了,没想到你还是来了。」李唯一拍了拍自己的妹妹(弟弟)的肩膀,有些感慨激动,却又仿佛在憋着笑。 李明夜十分粗鲁地拍开了自己亲哥哥——是的,两次都是亲哥哥,真是十分地有缘分——的手,这位「少女」十分之精緻的美丽面容也遮不住大侦探冷峻的神色。可怜的大侦探从床上跳起来,显然心情非常不好。 在大侦探的背后,李唯一神色古怪地轻咳了一声:「鑑于你此时罕见的迟钝,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亲爱的妹妹(重音)——原本你今日要与你的男朋友出门,看你准备的东西,大概是去游泳……」 「迈克罗夫特!」 鑑于穿越的不可确定性,李唯一与李明夜十分慎重地观察了他们周围的所有人——他们来自于《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这部小说,那么有没有可能由小说翻拍的电视剧与电影中的人物也能来到这个世界?更加大胆地推测一下,是不是任何一本小说或是电视剧、电影中的人物,都有可能来到这个世界呢? 两位福尔摩斯先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客厅的电视机,李家父母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奥特曼》……他们对视了一眼,打了个寒颤,赶紧抛弃了这个想法。 在谨慎观察了大半年之后,李氏「兄妹」终于放松了一点警惕,这种不可捉摸的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在这大半年之中,李明夜可喜可贺地十分不引人注意地渡过了叛逆期,并且成功提高了成绩,但是可恨的是偏科十分明显。物理、化学、英语的满分伴随着语文那近乎0分的成绩,贴满了李明夜小姐的每一张成绩单。与此同时,李小姐的体育成绩近乎完美,却在身体素质提升之后不再上课,转而去学习格斗与射击,与此同时对于小提琴也有一定水准。 半年多之后,李明夜终于原形毕露,明目张胆地开始自学犯罪心理学与身体语言,同时囊括了昆虫学、植物学与医学以及人体学。这一切新知识让李明夜目不暇接,她可以说是完全把自己埋进了图书馆里。 「这世界上有《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我可不能再做我的老本行了,我得换个行当谋生,亲爱的哥哥。」李明夜对被李家父母硬逼着出门来接妹妹回家的李唯一窃窃私语,神情兴奋眼神明亮。「但是我离不开刺激的案子,说真的我不喜欢中国,应试教育下教导出的罪犯们的手法都充满了教条主义!你说我去美国怎么样?给fbi当个客座教授什么的?」 「你先好好学习吧,亲爱的夏洛克,你这个几百年的老古董,是时候给自己的阁楼装一些新的东西啦。」李唯一安抚了自己的弟弟,「但是你不该让妈妈担心,亲爱的。」 「哦,那都不重要。」李明夜挥了挥手,整理着自己看过的书,百忙中抽空打量了一眼李唯一,突然挑起了眉毛。「我的哥哥,看起来你是选择走了老路?恭喜你升职了,至少现在应该很少有人能够让你跑腿了,这想必让你的工作变得十分舒适,你至少胖了三斤!」 「夏洛克亲爱的,你真是哥哥的小甜心。」李唯一十分隐晦地撇了撇嘴。 之旅毫无疑问让这对本来就志趣相投相处融洽的兄弟更加亲近了,至少在维多利亚时代,他们兄弟二人还并不住在一起。介于夏洛克的懒散和迈克罗夫特的懒惰,兄弟二人最多的是书信沟通,所以彼此还有些疏离。但是现在,他们已经能够自如地开玩笑了——当然,这也是受到了时代的影响。 李明夜收拾好了即将要借走的书,目光却落在了一本封面为牛津大学的书上。她似乎是有些怔住了,但是那双平日里都是明亮而犀利的深褐色眸子却透出了柔软的意味,仿佛是一声缱绻的嘆息,吹起了旧日的尘埃。 「哦……牛津大学?」李唯一敏锐的目光跟着看向了那本书,神色瞭然。「你还是不适应这个世界吗?这所大学并没有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人的痕迹了。」 第3页 李明夜嘆了口气:「我知道,迈克罗夫特。但是在我的记忆中的人,维克托·特雷弗先生、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先生……哦,你还记得吗?老特雷弗先生启发了我,让我成为了一名谘询侦探。真是令人困惑,这一切清晰的就像是昨日一般。」 「你仍旧打算读牛津大学?看来你已经决定了。」 「唔,心理学是个好选择,毕竟我已经不再需要主修化学了。」 「那我只能预祝你成功了。请原谅我不能再次为你鼓励与喝彩,毕竟我曾经已经做过一次,并且那简直毫无惊喜可言。当然了,我必须提一下你的语文成绩,鑑于中国的国情,我建议你还是修习一下文学比较好。」 「闭嘴吧,哥哥!」 第一卷 :2010之前 第2章 第一章 当18岁的李明夜接到了牛津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时,正是2003年。 一个无聊而平静的年份,李明夜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她不止一次地感慨着在这个时代获得知识的容易,一个一心向学的人,即使足不出户也能完全凭藉手机和电脑成为理论上的大师。 虽然有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冷静理智的灵魂做为主体,但是十八年的女性记忆仍旧给这片灵魂带来不小的影响。更何况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灵魂来自于一个垂垂老矣的身体,再多的锋芒骄傲与自负都已经被时间磨的有些平和了。 所以总的来说,李明夜是一个还算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她乌黑的长髮烫着精緻的波浪(髮型来自于夏洛克记忆中的艾琳·艾德勒女士),象牙色的肌肤细腻柔和,一双深褐色明眸亮如星辰,显得充满了智慧与书卷气。而她矫健却十分苗条的身材、手指上磨出的枪茧与写字茧,以及被化学药剂略作渲染的指尖,甚至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留下的烟燻黄,都让她显得更加迷人而不可捉摸。 二个福尔摩斯都曾经受过英国最严谨的贵族教育,可以说他们都是极为得体的绅士,拥有良好的教养。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说是最完美的社交者——只要压抑住福尔摩斯天生的傲慢,恐怕没有人能拒绝他们的彬彬有礼。 幸运的是他们的灵魂都已经足够老了,一个经歷过太多岁月的老人,是不会介意让让年轻人的。 所以文雅美貌的18岁少女李明夜拥有许多的追求者,而这些追求者们在知道伊人要远赴狭小的英伦三岛之后,险些没抱头痛哭,并且极力邀请她参加毕业聚餐。 但是李明夜的「真是青春洋溢的年轻人」的想法已经被磨灭干净了,冷着一张脸赶回了家。刚刚回到家,手机就响了起来。 「唯一?」李明夜诧异地接起了电话。 是的,在因为互相称唿前世名字差点被父母撞到之后,两位福尔摩斯先生果断地认了怂,互相称唿起了中文名。 「明夜,你还记得你的名字么?」电话那头李唯一的声音有些凝重。 「夏洛克·福尔摩斯。怎么了?」李明夜反应极快。 「你还记得这些,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上帝又要给我开一个小玩笑,我亲爱的夏洛克。」李唯一似乎是松了口气,声音重新变得愉快了起来。「我今天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之后,仍旧是十分缜密地进行了我几年如一日的工作——搜索一遍《福尔摩斯探案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消失了?」李明夜眼神瞬间锋利了起来。她径直走进了书房,目光落在书架第三层左起四分之三的位置——但是那里不再是《福尔摩斯探案集》,只是几本普普通通的杂志,夹在周围的学术类书籍之中十分的格格不入。 「是的,所有有关于《福尔摩斯探案集》的消息都消失了,就像没有存在过。这一切不像是所谓的『穿越』,要我说,更像是两个世界融合了。你勤勤恳恳的兄长认为,即使是两个世界融合了,又与《福尔摩斯探案集》有什么关系?恐怕这部小说的消失别有原因。」 「查到了什么?」 「我翻墙去了牛津的网页,亲爱的。」李唯一的的声音有些古怪,「我发现了一位名叫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大二学生,当然我想他很快就是大三的准毕业生了。」 「……」 「wow。」李唯一又咳嗽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自在。「我搜搜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唔,没有?真是令人惊讶,我开始有点兴趣了。」 李明夜终于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亲爱的迈克罗夫特,华生一直认为我在破案缉兇的时候有一股疯狂劲儿……但是我得说,这个世界,比我疯狂多了。」 在度过了一个悠闲的假期之后,李明夜坐上了飞往牛津市的飞机。她面无表情地抱着自己的书,思索着李唯一的嘱咐。 「亲爱的妹妹,我发现世界犯罪史又有了十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从两个月前开始,到现在已经暂时结束了。据我观察,这世界上多出了至少一百三十二个连环杀手,六十七个纵火犯,我顺便推理了一下几个所谓的悬案当做消遣……这是一个有些危险的世界,我认为这些都是为了那位『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准备的。」 好吧……《福尔摩斯探案集》的消失,一个现代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这是一个有些疯狂的假设。李明夜想。 她目前所在的世界,与一个小说/电视剧/电影融合了,这个新的世界是一个21世纪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故事,提高的犯罪率就是奉献给主角的前菜,毕竟现在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只是个大三学生。 第4页 真是奢侈的待遇呀。从书中走出的夏洛克·李明夜·福尔摩斯在心中不无恶意地幸灾乐祸了起来。她在期待自己以往遇到的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们再次跳出来,改头换面地给新的福尔摩斯找找麻烦。对于这个世界上另一个「我」这样的存在,尤其是在自己从内到外换了个人之后,恐怕没有人会不抱恶意。 这是本我的唯一性和排他性。 希望这个新世纪的「我」足够经折腾,不要向老前辈伸出求助之手……毕竟,我也是几百岁的老人家了,一把老骨头已经奉献给赛克斯的蜜蜂了! 不管过去几百年,牛津的时间都像是已经凝固了一样。 牛津大学是个十分奇特的大学。这所大学不存在所谓的围墙、校门,整个学校就与城市融为一体,一切都像是从几百年前的古雅歷史中直接剪辑了出来,静谧地散发出幽美的歷史感。 雾蒙蒙的空气中若隐若现地透出了土黄色的哥德式塔尖,石墙上爬满了浓绿的老藤,随处可见的古旧老巷与残垣遗址更是将这股浓郁朴素的美渲染到了高峰。李明夜十分享受这种油画一样厚重精美的气氛,重新回到了英国,即使不是伦敦,也让她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就好像空荡荡的胸腔长出了肺腑,重新开始吞吐起了来自大英帝国的潮湿空气。 回到了牛津的少女简直是如鱼得水。虽然几百年前不再存在一位阴郁孤僻的福尔摩斯先生,但是她有着这里每一寸土地的记忆。李明夜很快就全身心地投入了有关心理学的学习中,进度快到她的导师都十分惊讶——每周一次的论文对于这个中国少女来说简单地就像记日记一样。 李明夜长相漂亮,成绩优异,聪慧机敏且谈吐有礼,更有一口精緻的牛津腔英语——天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虽然她总是独来独往而且菸瘾很大,常常匆匆忙忙地整个牛津到处跑,但终究来说依然很难让人不喜欢她。 当一个美女举止优雅且成绩优异的时候,她的独来独往和不好亲近,甚至香菸和射击的爱好,就都变成了无伤大雅的小癖好。毕竟高高在上的女神总是要和凡人有些不同的,不是吗? 当李明夜成为了一年级的「女神」之后,她才终于踏进了化学系的实验室。 在几个月之中,李明夜虽然没有几个朋友,但是像她这样的人有的是办法不着痕迹地探听消息。总而言之,这位新世纪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过得比曾经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糟糕多了。 天才?对,的确,他很聪明,但是太孤僻了! 我讨厌他,那个该死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他让我和我的女友分手了!……哦?我噼腿?没错,但是他多管闲事做什么?我又没招惹他! 怪胎、变态!你知道吗,上次丽莎去化学实验室,看到他把眼球标本丢到烧杯里煮……哇,不说了,太噁心了! 他是灵媒吗?一眼就可以看穿人的过去!太酷了!……哦,别,我可不想见到他,谁还没有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私事呢! …… 在1872到1875年中,福尔摩斯先生虽然阴郁孤独,但也有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而且在这所高等学府中就读的人士,通常都有一个富裕的家庭,也经受了良好的绅士教育。所以即使当初的福尔摩斯先生再古怪,也少有被这样全民皆敌的程度。 新的福尔摩斯先生似乎更加的不通世故,真是一场灾难……唔,对于牛津的同学而言。 毕竟,如果真的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当面,恐怕也是不怎么会在意自己留下的灾难性后果的,尤其是在这世上有这么多知识可以汲取的时候。 所以成功地踏入了化学实验楼的李明夜,优哉游哉地抱着一本遗传学方面的书籍,挑了一个比较靠近角落的实验室走了进去。 李明夜小姐把她这一次的初次登场,当做了一个案子来办理。她拿出了当年那猎犬般的执着和精力去策划,毕竟她要面对的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世界上还有比她更了解福尔摩斯式演绎法的人吗? 手上的书籍毫无问题,与昨天在图书馆时听到的夏洛克最近所借的书并不是同一本,但是是同一位作者名下有所关联的两本学术性论述。 书中涉及遗传学,对于显性基因与隐性基因的隔代遗传有实验描述,一个爱好广泛的学生是不会介意照着书做一些实验的。 进入牛津的几个月,她刻意塑造了自己爱好十分广泛同时精通化学的形象,偶尔做一些化学实验的时候举止精准,冷静而有条理,让化学系的几位导师大为喜爱,她甚至还交过几篇论文。这也导致了每次她进入实验楼时往往十分受欢迎——之前她一直都在大实验室进行实验,同时惨遭围观数次,几乎导致自己的心理学导师与化学导师打一架。 所以今天抱着书出现在偏僻的实验室是十分有道理的。 原因一:怪胎夏洛克所到之处杳无人烟,这个他固定做实验的实验室十分清净,连负责照顾他的校工都能不来则不来。 原因二:人都有好奇心理,在原因一成立的情况下,李明夜作为一个同样独来独往的优等生,对于怪胎产生好奇无可厚非,选择这个实验室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实际上有原因二就够了,但是她需要前提和原因一来表达自己并非别有用心之辈。李唯一没有查到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踪迹,要让一个人消失得如此彻底,再结合迈克罗夫特工作于政府的设定,李氏兄妹几乎不用一秒就能推测出这位迈克罗夫特隶属政府特殊部门。 第5页 虽然李明夜当时十分不可置信于懒惰到一步不肯多走的迈克罗夫特居然服务于特殊部门……天哪,看李唯一现在吹气球般的身材就知道了!但是李氏兄妹还是立刻提高了警惕,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一个福尔摩斯的可怕,毕竟他们自己就是。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这部融合了世界的小说/电视剧/电影的私设…… 万一人家设定夏洛克有读心术呢?或者干脆就铜身铁臂力大无比什么的?尤其在李明夜穿越来了之后,她疯狂地把《福尔摩斯》所有版本的影视作品都看了一遍,还被李家父母调侃了一番,而《福尔摩斯》的所有衍生作品中,有一个「同人」的分类,简直让可怜的夏洛克·谘询侦探·老古董·福尔摩斯吐出一口血来。 这些神奇的作品给侦探先生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我们应当体谅一个老古董的心理。 所以再慎重也不为过。 而内心十分慎重的李明夜小姐,抱着一本砖头书走向了实验室的门——刻意踏得重了些,原本轻盈而十分有规律的脚步声足以提醒实验室内的人,但是对于夏洛克·李明夜·福尔摩斯来说,她并不抱多少希望能够让实验室内的人听到,或者说即使听到了也不一定会给出反应。毕竟在里面做实验的人是一个福尔摩斯,不是吗? ……简直有种微妙地角色置换感,自己现在是打扰了福尔摩斯的华生还是雷斯垂德? 女王在上。李明夜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终于推开了门。 实验室内十分安静。 与牛津古雅厚重的歷史感不同,牛津大学的所有实验设施实际上都非常先进,满室冷冰冰泛着金属般流光的最先进的设施一下子冲散了外头浪漫到忧郁的古朴意境。在这个空旷到只有金属、玻璃、电、塑料组成的冰冷世界里,有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侧对着门口站着,半弓着腰仔细查看电子显微镜内的视界。 青年有一头黑色的捲髮,皮肤苍白身材削瘦,年轻的脸庞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少年气息,但神色气质却冰冷极了,尤其是被整个实验室一烘托,愈发显得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样子。他长得应该算是好看的,脸稍微狭长了点,但修长的脖颈与显然精于锻鍊的身材让这不再是什么缺陷。 李明夜挑了挑眉——说实在的,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是个捲髮男人……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may i?」李明夜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也不等答话,就自顾自地想要找一个地方坐下——至少把书放下。 浅灰蓝色的琉璃之瞳看向了少女。 「中国人,爱好射击与拳法,成绩优异,对于化学知识有精准的认识但手法偏野蛮,没有男朋友或是女朋友,私生活干净,菸瘾极重,智商不错,至少已经到了能够看不起那些金鱼却又把他们耍的团团转的程度,因为躲清静或者说是对我的好奇故意来这个实验室做实验。所以现在,雪莉·李(shirley·lee,李唯一为李明夜挑选的英文名),你已经满足了你的好奇心并且打算离开了吗?」 …… 为什么这个电视剧/电影/小说的作者或是编剧,会把他塑造成这么粗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在绝大多数时候,原着中的夏洛克·福尔摩斯都是比较彬彬有礼的,他受绅士教育到大,很多时候举止有度。但是关起门来面对自己的朋友才会无所顾忌。 但是bbc版本的卷福更加纯粹,所以通常不会刻意去把自己变得有礼貌…… 第3章 第二章 李明夜平静的外表下是日狗的内心。 所以我能说什么?——你以为就你会?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上午还被三到四个人揪住衣领差点暴打一顿?恐怕如果不是凑巧有老师路过你早就被打进医院去了!拳击学的一般,倒是射箭水准不错,但有一样事物花去了你的太多时间——(目光扫向一旁平平放置的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这玩意儿叫什么来着?电脑技术?看看你扁平的指尖和右手手腕正下方磨出的细茧! 感谢几十年的岁月与岁月中那些或穷凶极恶或粗鲁卑鄙或邪恶矜持的罪犯们,它们给予了李明夜小姐极为良好的修养,让她咽下了嘴里蠢蠢欲动的毒液。美貌矜持的少女对面无表情的青年点头致意,笑容精緻有礼,简直就像一个诚挚而不失热情的假面。 「不错,很厉害,几乎都对了。」 「几乎?」夏洛克又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哪里不对?」 李明夜微笑不答,径直走向熟悉的试验台。 年轻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狐疑地仔细打量着这个更加年轻的女郎,几度想要说话,却又被对方认真又迅捷的动作打断——极为精准的动作,少女的目光就是最为准确的度量,几乎是一眼扫过去就能确认面前所有试剂的用量、作用与反应。 毫无疑问的分寸感流淌在少女的一举一动之间,她的动作简直迅捷地像一只久经训练的猎鹰。所有试剂的化学方程式都仿佛就在试剂瓶上空漂浮着,让她足以一目了然。夏洛克这才发现,他所以为的那种偏野蛮的手法是不存在的——所以这个女人手指上些微的擦伤并不是做实验时的一次意外? 左手指尖的伤口极为纤细,几乎目不可视,类似于锐器割伤,周围皮肤呈淡紫红色,代表着挤压或者是压迫造成的毛细血管皲裂…… 第6页 「小提琴!」夏洛克恍然大悟,旋即又有些毫不掩饰的懊恼。「哦!好吧,我就知道,总得错那么点儿!」 李明夜瞟了他一眼,沖他鼓励地点了点头,颇有些漫不经心:「不止。」 「还有哪儿错了?」夏洛克迫不及待地追问。此时此刻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格外生动,脸色急切眼神灼热,就好像刚才那个冰冷冷如同机器人的青年只是一场幻境一样。 李明夜又不理他了。 但是此时此刻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却是表达出了极大的耐心。他目光热切地盯着眼前的少女,但是这热诚并非是看一个人的,反而更像是盯着一个暂时解不开的谜题。在夏洛克二十年的人生中,也却是都是如此——他过于聪明的大脑对每一个未解之谜抱有非常高昂的热情和耐心,但是一旦谜题解开,就会立即抛之脑后。 他确实冷酷无情,像个怪胎,同学们都没说错。 此时此刻的夏洛克,看着的虽然是面前的中国女郎,但是脑海中却并不是欣赏着美人的温香软玉——他恨不得从每一根头髮丝儿开始分析这个女人,好能找出刚才的谬误。 五指关节有茧——拳击。 掌心枪茧极厚,双手动作十分稳定——射击爱好者,并且是个高手。 左手指尖的伤口与淤青——小提琴初学者。 隔着五米仍旧十分清晰的烟味与右手中指食指的烟燻黄——菸瘾极重。 牙齿亮白——有定期洁牙的习惯,并且距离上一次洁牙不远。 眼珠清澈皮肤细腻——饮食作息规律健康,身体强健。 衣着得体(偏向保守风格),穿着平底皮鞋(价格昂贵),没有化妆,没有首饰——单身,家境优渥,私生活干净。 …… 夏洛克几乎是在李明夜身边转了一个又一个圈,不遗余力地观察她的任何一个最细微的纰漏,然后再一脸兴奋地说出一道推理。李明夜倒也十分配合,待听到正确答案就点点头,错误的推理就理都不理,如此磕磕碰碰地倒也做完了实验。 用盖玻片将提取完毕的细胞液覆盖,李明夜走向了一旁的电子显微镜开始仔细观察,夏洛克也跟了过去,一双浅蓝灰色的漂亮眼睛盯着她。 似乎终于被骚扰的遭不住了,李明夜终于抬头看了看这个兀自沉浸在谜题中的青年,面上露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但是内心却深深嘆了一口气。 还是个大孩子啊…… 恐怕在他认为并不必要的时候,是永远也不会想起自己这一番探寻推理有多么的不礼貌吧? ——还是她的要求有些太高了?前世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在20岁的时候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最多不过是有些话在心里念叨,却并不说出口罢了。 她其实并不想苛责面前的这位先生,至少她的本意并非如此……这一次碰面,只是一次有预谋的接触,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福尔摩斯」,李明夜也不是不好奇的——或许这位曾经的侦探先生不在意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是如何生活的,但是对于这一位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却是必定抱了极大的关注。 她需要一段更加亲密的关系来承载这种关注——比如朋友,而不是解密者与谜题。 所以,这一次的会面还差一个收梢——足够让一个福尔摩斯映像深刻的收梢,只有挫败感才能快速唤醒一位福尔摩斯的真正尊重,这是有别于长久的、忠诚的陪伴之外,另一种走进福尔摩斯的内心的捷径。 曾经的夏洛克·来自维多利亚时代·福尔摩斯不了解这一点,直到遇到了艾琳·艾德勒女士,并让他吃了个闷亏。 「福尔摩斯先生,您的推论几乎都是正确的,出于对您敏捷思维的鼓励,我送给您一个礼物。」李明夜笑吟吟地看着夏洛克,优美的站姿透露出一种富有智慧的礼节,简直就像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一位淑女。 夏洛克显然对这样特定的贵族式站姿并不陌生,他的眼睛更加亮了,几乎是热烈地盯着她。 然后,他就听到这位优雅温和的小姐淡然地道:「xxxxxxxx,请记住这几个数字,这是牛津大学反霸凌协会的电话号码。虽然就我个人认为,您被几个气血方刚的年轻人揪住领子教训一顿是一种无可厚非的报应,但年轻人总是把握不住自己的脾气,不是吗?祝您好运,福尔摩斯先生,毕竟学院的导师都比较忙,下一次可能就没那么巧合能够救下您了。」 今夜的牛津市雷德克里夫广场灯火通明。 作为牛津市的中心,懒散的英国学子们通常就直接徵用这个广场举办各项活动。不得不说这是十分古老的传承了,毕竟在十七世纪的英国,牛津学子们就喜欢在这个闹中取静的小广场举办一场富有诗意的音乐会,而这一习俗流传至今。 或许是怀旧情感作祟,今夜的雷德克里夫广场就在举办这样古老怀旧的小活动——音乐系的大合奏之后,围观的人和演奏的人都随意地散开了。有的人开始高谈阔论,有的人则走向了自己看好的异性——更有甚者,兴之所至的情况下,提着自己的乐器的学生会突然即兴演奏一段。 非常自由散漫的氛围,慵懒到浪漫的因子跳跃在这个古老守旧的广场上。 刚刚结束了出于兴趣的大合奏,李明夜几乎是有些怀念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第7页 她提着琴盒站在街灯下,昏黄的光线几乎是温暖熏然地熨在她身上,但她的衣着有些奇怪——非常静心地熨帖过的英式西装,男款的三件套,却明显是由一个手艺精妙的裁缝制作的,以至于非常贴合女性苗条曼妙的身材。暗红色格纹的外套与精緻的,优雅的温莎结配着银灰色衬衫……如果非要说的话,非常地英俊。 是的,英俊而有风度,温文尔雅又严谨冷淡。夏洛克站在不远处看着李明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对李明夜产生兴趣的这半个下午以及一个晚上,以他的能耐自然打听出了不少东西。比如李明夜虽然独来独往,但却有十分优雅的教养;平时寡言少语,但谈及学术问题时又高谈阔论滔滔不绝;为人冷淡以至于有些孤僻,但却意外地十分贴心,即使拒绝他人的邀请也总有办法不让人感到难堪…… 但真正有用的信息却是来自于李明夜的校工和对门的舍友以及同学。 「哦,你简直无法想像她的邋遢!不,我不是指卫生……我是指她在生活上的疏忽态度!你能想像吗?我一天要从她的宿舍整理出来多少菸头?香菸、雪茄就不说了,单单那些乱糟糟的资料和书……哦,她还不许我整理!甚至为此朝我大发脾气!当然,李小姐道了歉,并承诺替我找一找我不小心遗失的钥匙串来作为赔偿,而她也很快找到了,真是太神奇了!从她离开房间到找回钥匙甚至不到二十分钟,而我当时已经烦恼了一个早上!真是太神奇了,福尔摩斯先生,你听我说……」 「李?李是个怪人,如果要我说的话,比怪胎你还要奇怪,但是她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不是吗?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心理学的学生来说,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我能看得出来,你是在找我套话,你对李感兴趣?……呵呵,好吧,你说服我了,夏洛克。李刚住进来的时候我曾经试图与她发展友谊,或许是我有些鲁莽了点,但是我能看出来她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那充满审视的神色与接下来转瞬即逝的不耐烦。(夏洛克:我想是因为她看出来你是个同性恋并意图搭讪。)什么?不!你这个没有礼貌的怪胎,滚开!」 「李是个十分聪明的人,非常聪明,每周的论文总是第一个完成,导师詹森先生也非常喜欢她。但是导师也有些忧虑,李对于犯罪心理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狂热的学习态度让詹森先生对她的未来感到担忧,尤其是在她又萌发了有关医学的爱好之后。(夏洛克:你们平时并不熟悉,但你还是对她十分关注,为什么?)还能有为什么?福尔摩斯,你应该更不熟悉她,但你不也关注她了吗?她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士,值得所有男人的关注!」 …… 一系列信息,最终汇集出了一个完整的雪莉·李。 站在路灯下的李明夜,终于在夏洛克的脑海中,摆脱了身上的每一个值得探究的部位都贴上一个个标籤的命运。这些标籤被夏洛克机器般的大脑小心地撕了下来,整齐地叠到了一起,然后打包装进了思维宫殿中一个名为雪莉·李的储物柜。 出身优渥、举止有礼的表象之下,雪莉·李的本质却是孤僻而遗世独立的,甚至近乎于傲慢。她对每一个意图接近她的人都很有礼貌,但外表的温文尔雅之下却是冰冷镇定的审视——这是一个真正学以致用的女人,她把所有的犯罪心理学知识融入到了她的生活中,通过犯罪心理学、逻辑学、痕迹学、公共关系学来审问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种不动声色的观察甚至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在那头茂密浓黑的漂亮捲髮下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高速运转,夏洛克相信这位女士必定生活在一个非常不安定的环境中,但却又与她的教养和精緻的生活用度形成了一定的矛盾。 最令人惊讶的莫过于她敏锐的观察力和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曾经夏洛克以为这世界上的人类都没有脑子,但雪莉·李给了他一个惊喜,他几乎能断定这位女士的头脑不下于他——或许是长期的观察锻鍊了她的智慧,又或许是天生的强悍脑力,那都不重要,雪莉·李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女士,几乎能推翻他对于「女性」这个物种的认识。 就连她的风度都充满了可推敲的地方。这个想法在见到男装的雪莉·李之前是不存在的,但她的男装启发了他。 夏洛克·福尔摩斯出身于一个富裕传统的英国家庭,他受过最良好的绅士教育,所以他更加清楚这种教育会生产出什么样的成品。雪莉·李优美含混的古雅伦敦腔、对于女性(除了那位女同性恋者)的谦让但由于傲慢又无法过多容忍的态度、但与此同时又十分矜持且极具观赏性的淑女仪态……这一切都有着微妙的违和感。 男装比她平时的保守裙装更加适合她。这种举手投足之间的自在与流畅感是骗不了人的,显然比起她平时穿的裙子,她反而更为习惯这身男装——掩饰地很好的性别认同障碍?夏洛克手术刀一般精准犀利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毛髮正常,没有唇髭,眉毛并没有太过旺盛,皮肤细腻,身材发育良好,胸部至少有36b。显然并非因为生理性因素导致的性别认同障碍。 或许这是她平常感到安全感匮乏的原因之一。 所以,这的确是一位受良好教育(偏向英国式教育)长大的女士,或许父母中有一方(或双方)定居于英国,并且长期受礼仪课程的薰陶。但是在长大过程中,雪莉·李女士显然更多的是将自己放置于男方的角色学习社交礼仪,这也证明了李女士必然有一个或是几个男性亲人,应该是兄弟,否则她不会成为一个得体的gentleman。 第8页 但是还是有许多矛盾的地方……夏洛克皱了皱眉,正打算回去整理一遍思路,却看见雪莉·李把目光转向了他。 被夏洛克灼灼的目光盯了半天,李明夜终于再也忽视不了这位存在感极强的年轻人了。她对他颔首致意,打开了琴盒,取出了自己的小提琴,沖他露出一个微笑。 「may i?」 标准的姿势,优雅的仪态,她将琴弓搭上琴弦,随即一连串跳跃的音符就从她的身上迸了出来。 这是一首十分欢快的曲子,欢快而轻盈,每一个音符都像一位旋转的美人,飞扬的裙摆与性感的媚眼散发出四射的魅力。《西班牙狂想曲》热烈得就像一杯点燃的威士忌,从钢琴曲改编成小提琴曲之后,女郎精妙的技巧将其诠释得十分完美,就连那少许的本应失色的改动都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夏洛克本身对小提琴就很有研究,自然能看出一个小提琴手有多少功底。这让他再次默然,推翻了心中「雪莉李是个小提琴新手」的推测,同时不免又对她手指上的琴弦割伤更为在意。 人来人往、喧嚣热情的雷德克里夫广场上,有不少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们二人的身上。不论是那美妙动听的小提琴声还是这两个足够特殊的人物,都能够很轻易地引起人们的注意。而这两个人却有足够镇定地无视旁人的本事。他们仿佛就被这一首曲子圈在了原地,与周围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一曲终了,李明夜重新收好了小提琴,对夏洛克礼貌地笑了笑:「一起走吗?」 夏洛克毫不犹豫地举步跟上,二人可以说是一路沉默,直到李明夜的宿舍楼下。 「亚沙海菲兹的演奏风格,真正用头脑和逻辑进行的一场高强度的表演,雪莉。」夏洛克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赞嘆的语气打破了沉默,他注视着李明夜,到了现在他终于不再用看待一件物品或者是一个谜题的态度来面对这个女郎。高傲的福尔摩斯首次承认了来自别人的智慧,不论那是否出自于对未解之谜的探究欲,还是对刚刚那一首精准而妙到巅毫的演出表达善意。 夏洛克是一个纯粹的人,其实他并不难懂,对于真正的聪明人,他永远都会给予恰如其分的尊重。所以虽然李明夜疑点重重,但是夏洛克也毫不介意。年轻的福尔摩斯十分高兴终于有人能让他活动自己过于敏锐的头脑。 「多谢您的赞扬,福尔摩斯先生——」 「射rlock,please.」 「嗯?好吧……」李明夜转头凝望着他,目光终于真诚了起来,还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轻轻地、嘆息般的道:「夏洛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就本质来说,两个福尔摩斯是一样的。 只不过原着福从小一直接受家庭教育,直到被板正了(18岁)才被投入社会读大学,在他中二之前至少一直受到亲哥哥和父母的压制。 而卷福从小学念到大学…… 卷福在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的期待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哦,天哪,全是白痴,全都是…… 所以卷福就一直中二下去了 第4章 第三章 夏洛克·福尔摩斯与雪莉·李的友谊很快就伴随着流言蜚语开始了。 就算是再高等的学府都阻止不了学生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投放在八卦上,即使他们一周就要交一篇论文。幸而夏洛克与李明夜都就读于耶稣学院,理工生较多的好处就是热爱交际的人相对较少,所以他们至少还落了个清静。 一开始的确有人不怀好意地接近这个二人小团体,但是夏洛克的威力是无穷的——没有人会喜欢同一个能通过你衣服上的番茄酱就能看出你昨晚在酒吧419的人说话!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些时候夏洛克和李明夜之间的氛围也可以称得上是剑拔弩张—— 「你错了。」 「我没有。」 「你错了!」 「我没有!」 「闭嘴,夏洛克!你就是错了!你的观察并不仔细,这张照片绝对不是拍摄于辛巴威,这世界上爱吃毛毛虫的人多了去了,你该看看这里。」李明夜指了指照片的一个小角落——说实在的,这真的十分不起眼,尤其是这张照片只不过是一张旅游纪念照,而且照片中大约四分之三都是旅游者的身影。 至于所谓的蝴蝶虫……哦,这是照片的背景之一,一个黑人青年嚼着已经晒得黑漆漆的毛毛虫干悠闲地路过。夏洛克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一点,并声称这张照片拍摄于辛巴威,然后就拒绝再看一眼。 「这里,汽车的反光镜,你看到了吗?」 「什么?哦……好吧,我错了。」夏洛克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反光镜将另一位没有摄入镜头的路人照了出来,仔细观察之后夏洛克发现路人手中拿着一杯映着乔贝国家公园字样的纸杯。「那么这张照片是拍摄于波札那。」 「算了,这道题的确有点难度。」李明夜也收敛了气势,冷峻的神色温和了下来,「毕竟这两个国家离得太近了,你不能再通过观察植被来推断,而照片中也没有建筑,可供研究的东西少的可怜。但是我个人认为,想要成为一个谘询侦探,必须拥有猎犬一样的耐心和蜘蛛般的细心。」 是的,谘询侦探。 年轻的夏洛克比几百年前的老侦探更加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爱好,不同的是老福尔摩斯是被老特雷弗先生启发了对侦探事业的热情,而年轻的福尔摩斯先生则是自发地对侦探事业产生了兴趣。 第9页 这得归功于前段时间牛津里发生的一起盗窃案,而可怜的被盗者正是李明夜,而且失物实在不那么体面——李明夜丢了整整三套女士内衣与一双昂贵的高跟鞋。 李明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怒火中烧(恼羞成怒)了——不得不承认,在她重新成为了一名牛津的学生之后她慵懒了不少,对于全新世界的新知识的渴望占据了她过于聪明的大脑,这让她失去了不少警惕心。 而丢了内衣之后——哦,我们还是原谅一下曾经是个古板的大男人的雪莉·李小姐吧,她毕竟从未经歷过如此尴尬之事——总而言之,李明夜彻底被这个可恶的窃贼惹毛了!暴怒的前谘询侦探小姐在警察到来之后就开始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勘察起了现场,或许她当年对待莫里亚蒂先生都没有这样势在必得的决心。 作为现场的单人宿舍实在很有些惨不忍睹。乱糟糟的资料本东一本西一本地摊开在地上,菸灰缸里是满满的菸头,窗户玻璃被打碎了,乐谱架歪倒在一旁。受邀前来帮忙的夏洛克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恶臭,但李明夜就像嗅觉失灵了一样,眼都不眨地直接朝卧室走去。 卧室门一打开,臭味散发源就立刻映入了他们的眼前——一张曾经应当是十分整洁舒适的单人床,但是此刻凌乱的床单上沾满了粪便。而最令人噁心的是,这粪便似乎还是被人尽力揉搓开的,导致柔软的埃及棉被面上沾满了一层深褐色,正在绵绵不绝地散发出噁心的气味。 李明夜的神情越来越可怕,冰冷的怒色让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更加明亮了。她缓慢地唿吸着,仿佛在仔细分辨空气中的气息,随后她勐地一转头,大步走向衣橱一把拉开——衣橱里又是一番人间地狱!那些昂贵舒适的衣物表面散发出阵阵尿骚味,李明夜沉默着看着这一切,过了半晌,脸上露出了一个接近狰狞的笑容来。 「这个窃贼同你有什么仇怨?」夏洛克的目光扫视着这个房间,脸上带了点厌恶的神色。可以说这就是个简单粗暴的凌乱现场,充分展示出了犯罪嫌疑人的低智商和低执行力,实际上如果不是负责照顾李明夜的校工忘记锁上宿舍门,可能这件宿舍都不用遭受这样悲惨的命运。 但是这种泼粪撒尿的行为……夏洛克皱起了眉,开始转而观察地板上的脚印。 李明夜瞟了一眼夏洛克,此时她没有耐心再去一步步启发这个尚且稚嫩的福尔摩斯先生去思考了。她快步走到窗户边上低头往下看了一眼,目光在一旁的水管上停顿了片刻,落在底下的草坪上。 据报案的同学称,他路过宿舍楼底,在草坪上看到了一只很新的漂亮高跟鞋,他走过去捡起高跟鞋之后抬头看到了破碎的玻璃窗,便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上去看一眼,却发现这件宿舍的门开着,并且散发出臭味。 在一旁的小警察捂着鼻子正在登记失物的时候,李明夜已经有了答案。她拉着夏洛克的手臂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警察说:「罪犯是个身材瘦小皮肤苍白的年轻男人,应该不会超过30岁,是本地的市民,有恋物癖与严重的精神性疾病,这导致他的行为十分笨拙。没有服过兵役,目前应当以政府救济金和一些零工为生,可能就在学院内担任类似清洁工这样简单的工作因为他学歷最多是高中。对了,这个人应当嘴唇艷红或者起了一些燎泡,并且最近有些肠胃疾病。」 小警察眨巴着眼睛愣住了,周围围观的人群也寂静了一瞬,最后在轰然爆开的议论声中,小警察不由地拦住了二人,结结巴巴地询问:「能……能解释一下吗?您有什么怀疑对象吗?」 李明夜皱了皱眉,朝夏洛克看了一眼。在李明夜方才的叙述中后者的面色一直随着内容起伏不定,待她说完之后脸上已经恢復了平静的神色,只是眼神亮的惊人,始终注视在李明夜的脸上。 「不用她解释,我来告诉你。这是显而易见的结论,而我刚刚什么都看到了,却一时竟然联繫不到一起,这应该是没有经过性训练的原因,但是如果让我思考一会儿我应该也会获得同样的答案……」夏洛克说着说着又开始若有所思,直到李明夜拍了拍他的手臂,才如梦初醒般地「唔」了一声,瞬间脸上的神色又变得十分不耐烦。 「在衣柜里撒尿,在床上排泄,显而易见的恋物癖。现场凌乱,地上那些很浅的淡褐色其实是沾染在罪犯鞋底的粪便,而他也没有任何擦拭,明显处于精神恍惚的情况里。但是即使是精神恍惚的时刻,他仍旧十分快速地进行了盗窃,以至于在随时都会有人来的宿舍楼没有人目睹罪行,可见此人并不是处于吸毒导致的幻觉,而是有精神疾病。精神疾病通常会导致人食欲不振并营养不良,这就是罪犯身材瘦小皮肤苍白的原因。罪犯身心失调营养不良身体极差,所以他只能担任非常简单的工作,而这样一个精神病患者而且智商极低,竟然能成功潜入学院内部的宿舍,很显然他是在学院里工作的,而且是做一些不需要智商的工作。至于嘴唇艷红或者起泡则是因为罪犯的尿液极黄而且气味重,有肠胃疾病是因为罪犯的粪便呈水样。这些都是很显而易见的线索,所以你们为什么在得到答案之后还无法反推,必须得让人把整个思考的过程告诉你们之后才能明白?」 …… 总而言之,这起盗窃事件十分快速地落幕了,而小偷盖里奇·华盛顿先生在被捕的时候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刚刚偷到的内衣使用一回。但十分不幸的是,作为耶稣学院的清洁工,盖里奇·华盛顿先生所有的资产加起来都无法赔偿李明夜的损失。华盛顿先生在担任清洁工的时候领着政府救济金,偶尔也从父母那里拿到一些钱,但不巧的是华盛顿先生有酗酒的小爱好,这就导致他近乎是一贫如洗。 第10页 至于李明夜——虽然没有洁癖,但是她还是决定僱佣一家清洁公司将房间做一趟彻底的清扫,尤其是整个卧室。幸亏李家父母是足够成功的商人,而李唯一的工资与灰色收入同样十分可观,不过资金流动仍旧引起了李唯一的注意,但在知道了来去脉之后,李唯一显然十分同情自己的妹妹,并追加了大笔资金。 「身为一个体面的女士,应该拥有许多可供换洗的服装,亲爱的雪莉。虽然你的品位不怎么样,但是我们的母亲及时伸出了援手。她给你开了一张单子,你需要进行一场每一位女士都会感到身心舒畅的活动——购物。」这是极力掩饰自己幸灾乐祸语气的李唯一。 李明夜黑着脸挂了电话。 这起盗窃案丰富了李明夜的衣柜,娱乐了李唯一的业余生活,同时也启发了夏洛克的新思路。作为一个聪明人,夏洛克之前一直在往自己的大脑里填充知识,他对于所有实用的知识都有近乎于狂热的学习冲动,即使他一直不知道这些智慧到最后会派上什么用场。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由一个精神病人做下的盗窃案,居然用上了心理学、病理学、逻辑学、痕迹学的知识,而且还将这些知识完美地糅合到了一起。这世界上还有比这个还好玩的事情吗? 夏洛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认定了自己要成为一个侦探。 聪明人最厉害的就是学习能力,所以他飞快地学会了该如何将他所学的知识几乎不加思考地融合到一起,并将自己的思维宫殿成功做了一次整理装修。但是没过几个月夏洛克就厌倦了——他学的太快了! 一所大学里能有什么需要侦探的事情? 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小事! 今天找找这位同学丢失的论文(多半是被遗忘在某个角落),明天帮忙观察一下那位同学的男/女朋友是否噼腿…… 夏洛克一开始还需要认真地观察或者是思考,但是很快他就可以几乎通过一眼而得出答案。对于夏洛克来说,事情就这样又开始无聊了。 感谢李明夜及时伸出了援手——在盗窃案之后,李明夜刻意放下了傲慢,与小警察建立了一些交情,当然小警察的名字也是李明夜最终愿意同他结交的原因之一。 小警察名叫特白厄斯·格莱森。 李明夜在听到这个名字以后足足恍神了两秒钟,几乎到了就要被人察觉的程度了。她用她独有的那种富有穿透力的深邃眼神仔细打量着这个小警察,直到对方开始侷促了起来,才用她那种嘆息般的轻柔音色开始套话。 姑且不论小警察是如何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老底扒的一干二净还不自知的,反正格莱森先生几乎是将李明夜当成了自己的至交好友。他十分佩服李明夜的聪明,感嘆李明夜渊博的知识,带着颤音的吹捧简直是张口就来。而李明夜也温文尔雅地微笑着,同时不着痕迹地指点了格莱森如何在办公室斗争中占到上风,好让对方以后不至于再出来处理这种失窃案的外勤。 这个格莱森可跟以前的格莱森太不一样了……所以还是性别的差别吗?要知道前世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认识格莱森的时候,也同样展示了自己的「聪明」和「渊博的学识」,但那时的格莱森几乎是警惕地训斥了她,并让她「不要再施展她的妖法」! 而认识一名原本就脑子机敏、眼明手快的警察,对于李明夜和夏洛克来说显然是有好处的。在格莱森经李明夜的指点脱离了愤世嫉俗的中二期之后,他头脑中原本就有的聪明劲儿被激发了出来,很快格莱森在办公室中的地位直线上升。而且格莱森先生也常常开始向李明夜诉说自己一天到晚碰到的案子,并来听取李明夜的意见。 李明夜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事都丢给了夏洛克。 因为格莱森在正常人中可以称得上聪明,所以他觉得有些为难的案子通常还是有那么些难度的。平常人往往把他们一生中都难以再度迸发出来的智慧用来洗脱罪名,中间发生的事情堪称千奇百怪。比如有一位先生报案称自己的妻子失踪了,但警方一查就发现这位先生根本没有妻子,夏洛克去与这位先生谈话之后,过了一天就将这位先生的心理医生逮捕了。原来是这位先生一直有妄想症但不算太严重,结果一次恋情失败之后病况加重了,于是请了心理医生。结果心理医生发现这位受害者家中十分有钱,有许多古董,所以运用自己的专业技术使这位先生病的更加严重,给自己创造上门偷窃的机会。 「所以我现在不是一个侦探了,雪莉。」成功完结了黑心心理医生的案子之后,夏洛克心花怒放地在自己的宿舍中转着圈,简直就像一个少女终于买回了心心念念的漂亮裙子。「我现在是一个谘询侦探了!哈,虽然警察厅的那些白痴们脑子不够灵光,但他们正好可以把绝大部分由同样的白痴犯的案子给自己解决了,而我就负责那些更有难度的案子。他们向我谘询,我来替他们解决谜题。他们得到功勋,而我得到乐趣,简直完美!」 李明夜则一如既往地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她坐在夏洛克房间中最柔软的印花绒布椅子上,看着正在房间中心兴奋打转的夏洛克。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她笑得像是一个慈和的长辈,却又非常、非常的温柔。 这是曾经的威廉·夏洛克·史考特·福尔摩斯先生一辈子都不会有的温柔,她或许指点过很多算得上出色的后辈,但从未有过这样小心翼翼地引导另一个人成长的时候。 第11页 福尔摩斯的耐心都太少了,他们永远以比任何人都要快的速度驰骋在通往真相的大道上,从来等不及旁人。但是对于李明夜来说,眼前这个还稍稍有些稚嫩的青年人是不同的。 那就是她自己。当她注视他的时候就如同揽镜自照,她能看出来这个青年人的任何一个想法,就如回忆曾经的自己。 前世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毕生没有娶妻。对于他来说,繁衍不过是人类用于摆渡到时间彼岸的一种手段,他对于孩子本身,是并不抱多少希望和善意的,尤其是对于女人。他不喜欢女人,这些叽叽喳喳的雌性生物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抖擞着自己的大花羽毛,炫耀她们所能炫耀的一切。 所以为什么要娶妻生子呢?为了打扫卫生?女僕能做。为了饭食点心?女僕能做。为了得体的衣着?这世上有裁缝这种职业。为了被人好好照顾?他是有僕人的。 但是没有想到世事无常,到了现在,她竟然能通过这种教导,体会到一个长辈的心情。热乎乎的欣慰、温暖的成就感与愉悦感,还有莫名的激动与隐约的失落……她比谁都清楚,夏洛克今天所决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这个世界上再次诞生了一位谘询侦探先生。 不,并不是再次…… 而是首次。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心疼我原着福,一辈子做了那么多事,现在连个影儿都没有了。 第5章 第四章 圣诞节随着飘飘扬扬的絮雪降临了牛津市。 李明夜没有选择回国。当然她的确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李唯一认为她还是留在英国比较好。 「我的妹妹,我近日来遇到了一些事情,这让我恐怕无法分心照顾你和爸爸妈妈,所以我给爸爸妈妈买了三天后到英国的机票,希望你能够好好照顾他们。」李唯一慢吞吞的浑厚音色透过手机传达到李明夜的耳中,不动声色的静水深流。 李明夜一边答应着一边打开了电脑,搜索着中国国内新闻,她的目光在一系列有关贪官落马的新闻上停顿了片刻,瞭然地挑了挑眉。 李唯一工作于政府的审计部门,他以非常年轻的年纪就已经在政府中崭露头角,很显然他赶上了好时候,遇到了一位热衷于打击贪腐的掌权者。李明夜毫不怀疑自己很快就能听到李唯一再进一步甚至被调入北京的消息——她的这位哥哥除了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头脑之外,还有足够的圆滑手段和十分精准的眼光。甚至李明夜认为自己的哥哥已经开始下一场政治投资了。 「你可以信任我,哥哥。」李明夜顿了顿,以一种有些犹豫却又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姿态开口了,但是嘴角挑起的弧度十分狡黠,「贪腐分子、官商勾结与黑社会永远威胁不了你的健康,但是肥胖导致的身体机能退化与疾病会,希望在爸爸妈妈离开你的时候,你依然能不需要督促地进行你每天的运动——尤其是在你平时一出门就开始偷懒的情况下。」 李唯一在电话那一头沉默了片刻,还是嘆了口气:「作为你的兄长,我必须得对自己的妹妹包容点儿不是吗?妈妈看着我们呢,雪莉。」 李明夜挑了挑唇角,没什么诚意地敷衍道:「真是抱歉,迈克。祝你今晚的运动能让你的身心感到愉快。」 挂了电话,李明夜开始查询牛津市条件良好的酒店。她的电脑上开着两个网页,一个是关于中国国内新闻的,另一个则是关于牛津酒店的。两边的阅读速度都非常快,大约二十秒之后她就已经在老牧师住宅酒店下了订单,随后就关上了网页,转而打开了另一个有关社会心理学的网站。 ——「《论环境对表演型人格患者产生的影响》?这就是你最近在忙的事情?」一个低沉瓷滑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些不满落在了她身边,与此同时是一本《trends in neuroscience》杂志拍在她面前。 夏洛克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显然他刚刚才走进这间温暖的图书馆,此时他的发梢与肩头还有未划开的雪迹,苍白的面容与精緻的薄唇却已经在暖气下微微泛起了红晕。几个月的奔波在牛津市警察局与各类案发现场之间的生活就如同一针兴奋剂,让这个削瘦高挑的青年人愈发地神采焕然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不管在哪里都像一把剑一样引人瞩目,那种几乎能把人刺痛的锋利与傲然,同这个温暖沉厚的图书馆几乎是格格不入的,就像是凛冽的冬风不与绵绵春雨为伍。 这种特殊的锋芒倒是让周围被吸引来的许多目光又缩了回去。 夏洛克用他那种独有的机器般冷淡漠然的神色对着李明夜,冷冰冰地道:「对于纯心理学的论着来说,你难道不觉得《逻辑的艺术》更值得你关注?我们一开始便讨论好了要出一本书,而你半途而废了,雪莉。因为你的亲人要来牛津过圣诞节,所以你就抛弃了更加高尚的艺术事业?」 「更令我不可置信的是,在我严谨辛苦地伏案写作的时候,我的合伙人雪莉李女士又把目光投向了她那无趣的心理学,甚至还有余力在这样一本无聊的杂志上发表一份更加无聊的小说式的论文——」 李明夜挑了挑眉,忍不住终于打断了夏洛克的喋喋不休:「不好意思,小说式?夏洛克,我个人认为你最好还是看一遍再发表评论。而这本《trends in neuroscience》,」她拿起了杂志晃了晃,「里面有不少论文还是比较有借鑑意义的。」她向身旁的椅子努了努嘴,示意夏洛克坐下说话。 第12页 「免了吧,打字机女士。我可没有时间再消耗在无趣的图书馆里,尤其是我相信你我二人已经将这间图书馆里绝大部分典籍背了下来之后,这个地方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街心花园那样无趣。」夏洛克撇了撇嘴,心情很明显愈发不好了。 他的确是来图书馆找雪莉的。雪莉的活动轨迹不是那么难猜测,鑑于她最近手腕下有些浮现出的薄茧与身上浮现的书籍味道就可以猜出来。在来图书馆之前,他还猜测雪莉是不是在为他们打算共同编撰的《逻辑的艺术》查找资料,毕竟她在这本书的前半部分表现出了十分渊博的学识,很明显是有过仔细规划和构想的。 但是在图书馆门口夏洛克遇上了几个心理学的学生。他们手里拿着一本《trends in neuroscience》,正翻开某一页饶有兴致的查阅——他就这么随便看了一眼,目光就顿住了。 《论环境对表演型人格患者产生的影响》——shirley·lee 夏洛克不由产生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雪莉是夏洛克从小到大唯一一个朋友,唯一一个不仅能跟得上他的思路、甚至有时候还能将他压制住的同龄人,在雪莉身上甚至还有不少夏洛克为之惊嘆的地方——广袤的知识面、精湛的小提琴技巧与极高的音乐素养、细緻严谨的逻辑思维能力、矫健的身手与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风……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那么的相似。 甚至有些时候夏洛克都会隐约地感觉到雪莉的纵容。那是一种十分严苛的纵容,严苛在于她对于夏洛克的高标准,同样的错误如果别人犯了她丝毫不放在心上,但如果是夏洛克……他就会得到她极力压制的烦躁目光。 而神奇的是,这种烦躁很快就会消退下去,转而化成一种无奈。她终究会原谅他的错误,然后给予耐心的指导——对,就是指导!是刻意的指导,启发他的思路,把他的思维转到正确的方向。夏洛克是个十分敏锐的人,自然能察觉的出来。 夏洛克几乎能听到她在内心的嘆息——「他还年轻。」她的目光与肢体动作无不如是说。 几乎就是在察觉到这件事的剎那间,夏洛克就开始在雪莉的面前藏拙了。偶尔他会刻意地犯错,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知识他会假装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这是几个月之前的他的状态。通过这些小错误,他小心谨慎地观察着雪莉·李。 十分有趣的是,雪莉信任他,非常信任。在这种信任下她的行为举止有时候会小有疏忽,露出她的本来面目。比如比起香菸她更爱雪茄,但是在得到一个精緻的犀角菸斗之后她在非公共场合就更喜欢菸斗了,或者说是更加习惯菸斗。比如她有时候会有一些掩饰不了的小动作,比如思考的时候习惯缩在沙发上,双手合十抵住下巴…… 比如说她陷入焦虑的思绪中的时候喜欢拉小提琴,但是拉出的曲调不忍淬睹——和他一样的习惯。而夏洛克可以发誓他之前从未在她面前暴露过这个习惯。 …… 林林总总,非常有趣。 孤僻的年轻人把雪莉视作一个十分和他心意的礼物,横亘在夏洛克的人生大道中的必经之路上。甚至在他研究一些被旁人称作「稀奇古怪」「无聊」「垃圾」「毫无用处」的冷僻知识的时候,她都能准确地理解他的用意。 甚至她还建议他写一卷关于逻辑思维能力使用方法的书,用来发展关于「演绎法」这一门科学。 对,他把自己的思维方式称之为「演绎法」。亚里士多德用演绎法来推演天地自然,欧几里得用演绎法建立了严密的几何学,牛顿与爱因斯坦用演绎法推进了现代科学的大跨步……而他,夏洛克·福尔摩斯用演绎法来观察这个世界上所有未知的谜题。 他几乎在听到这个建议的同时就兴奋了起来,甚至不惜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上面,和她一起整理了许多资料,甚至向她开放了自己的思维宫殿内所有的藏书——当然,她的思维阁楼也令他震惊。今天他本来是想要来图书馆邀请雪莉对这部可以昭示人类真正思想道路的巨着作序,毕竟这部书是由他们二人共同编撰的。 而这时候,他发现了什么? 难怪这两个星期他几乎见不到她的人! 为了无趣的圣诞节家庭聚会与更加无趣的心理学,她背弃了他们两人花费了大量心血书写出的科学巨论? 他凝视着雪莉·李,一种冰冷的失望从他的内心流淌了出来。 雪莉对他的要求高的可怕,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在他心里,雪莉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作为他真正朋友的人,在他的挑剔标准下成功走进了他的内心。 其实就算是雪莉做什么,他都会报以极大的宽容。哪怕她去做下了一系列令人髮指的兇杀案,夏洛克虽然会全力以赴地去破案,但他也不会去责怪雪莉,相反他还会理解她——毕竟这个世界如此的无趣,不是吗? 但她不该对这本《逻辑的艺术》如此的不上心。这是他的所有思考的结晶,是他过去二十年人生的所有努力,尤其是她表现出的如此理解契合他,并鼓励了他的创作,并为此提供了许多思考之后。她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别人不懂他,鄙夷他,他不会有任何想法,就像人类从来听不懂金鱼的窃窃私语,也不会投以关注。 但雪莉不行。 李明夜难得地现出了有些困惑的神色,这样的情态出现在这个东方女孩的脸上之时,显得那张精緻婉约的柔和面容愈发的柔软。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夏洛克,而后者仍旧笔直地站着,低头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庞上带着些许倦意。 第13页 过了半晌,见李明夜没有说话,夏洛克牵了牵嘴角,露出了一个似讽刺似愤怒的冰凉笑容,转身便想要离开。 「怎么了?你看上去很不好,夏洛克。」李明夜叫住了他,「如果是你旁边宿舍的道森先生举行的圣诞派对太过吵闹的话,我不建议你用你的方式来解决……哦不,你已经做了,夏洛克,其实你那把枪真的是个好枪,所以你的合法持枪证再次被没收了?」 夏洛克·因为隔壁太过吵闹影响写书而一气之下往墙壁上开了三枪并且成功完成了警察厅一日游还被扣押了证件并遭受了格莱森嘲笑·福尔摩斯稍微停顿了脚步,转头过看了她一眼。 下垂的睫毛半遮住了那双浅灰蓝色的眼睛,透出精緻的漠然。 「我很好。」他淡淡道。 「goodbye,雪莉。」他语气轻柔地道了别,旋即推开了门,重新一头扎入了牛津的漫天飞雪里。 「恐怕夏洛克是真的生气了。」——这个想法大约在次日李明夜接到李氏父母之后,才成功地进入了她那精密的大脑。 她在接人的路上遇到了住在夏洛克隔壁的道森先生,而这位道森先生一项致力于让李明夜远离住在他隔壁的怪胎。短短十五分钟的同路上,李明夜成功地听到了关于昨晚夏洛克一夜未归的消息。 虽然这个一夜未归也是有时限的。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道森,衣服上还称得上新鲜的酒渍与混杂的香水味,背包半开着露出的印着酒店名称的一包崭新的纸巾,布满血丝的眼球和新鲜的黑眼圈,充分昭示了道森先生内涵丰富的一夜。 在道森不说谎的前提下要得出夏洛克一夜未归的结论,只可能是当道森先生回到宿舍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同时回去的夏洛克。 早晨才回到宿舍对于夏洛克来说意味着案子,否则他宁可像是窝冬的蛇一样蜷缩在他的沙发上。而案子……李明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没有收到来自夏洛克的简讯。 依照夏洛克的习惯,对李明夜的简讯轰炸通常在他还在通向现场的路上就开始了。除了说明案情、整理思路之外,还会竭尽所能地意图将李明夜忽悠到现场。而李明夜着实不大想去,她希望夏洛克能够更快的成长起来,而等他成长之后她或许才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以免夏洛克产生依赖心理。 所以夏洛克是真的生气了?李明夜思索了一路。聪明人都是能一心二用的,她流畅地接到了李氏父母,打了一辆计程车直奔老牧师住宅酒店并让两人住了进去,并热情邀请了二人在酒店内的咖啡厅中享受英式下午茶。 老牧师住宅酒店从外观上来看是一所典型的英式房屋。斑驳的红砖围墙,门柱上的两盏古旧的风灯,将内里外观苍老但十分雅致的高贵尖顶大宅衬托得极为肃穆,几乎能让人感受到那种犹如凝固了时光的沉重感。李氏夫妇显然非常惊喜——尤其是在进入了酒店大堂看到了满目的现代化设施之后。 在谢绝了服务生极有礼貌的斟茶请求之后,李明夜动作轻快地替李氏夫妇泡了一壶英式大吉岭红茶。浓醇到近乎有些蜂蜜质感的木红色茶水拉成细细的一缕,落在亮银色雕镂空蔷薇花的金属茶杯中,升腾起的缥缈雾气中携着一丝丝肉桂的浓郁香味。 一旁的甜点托盘内从下到上依次放置着三明治、司康饼与非常漂亮的甜点。李明夜非常贴心地为李氏夫妇切好了司康饼,并将奶油和果酱放置到了二人面前,面上带着典型的属于李明夜的「诚挚而不失温和」的公式化微笑。 李夫人是个典型的中国书香人家三代荣养而塑造出的中国式贵妇,而李先生是一个看上去更像是无可挑剔的政客的优雅商人。像这样的两个人,虽然年纪已经不轻了,但是却仍然足以满足所有西方人幻想中来自东方的神秘与风雅。 李夫人瞟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又看看女儿,显出矜持的欲言又止的神色。李明夜虽然一心二用,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了,所以她体贴地开口道:「母亲请放心,哥哥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在我们国家有一句老话叫做『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哥哥是个足不出户就能谋算万世的人物,我对他有足够的信心。」 李夫人却是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明明,我并不是想问你哥哥。所以老李说的没错,你果真是有心事?」这个中国式的温柔贵夫人对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温和轻灵如同少女。「这是你17岁以后第一次见到我们之后没有先一步猜出我们的日程,而现在还猜测我的想法猜错了……」 李明夜的神色有片刻的停顿。她收回了自己放在夏洛克身上的思绪,不易被人察觉的涣散眼神重新聚拢,显得一如既往的明亮锐利。 当面地指出一个福尔摩斯的错误是最快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方法,不论是对哪个福尔摩斯而言。 「你们想去学院里参观,或许还想要看看我的宿舍。」她双手十指轻柔地搭在了一起,姿态放松地放在叠起的膝盖上,但嵴背挺直,显出全神贯注的意味,但是她的眼皮半阖,显然是在自己的思维阁楼内回忆这一早上入眼不入心的行程。「如果天气允许,这段时间你们还会邀请我去购物。而你们刚刚想问我的是什么我就猜不透了,但是肯定不是问我是否有心事这么简单,『有心事』只是一个开头,你们想要通过这个话题来同我讨论在我学习期间的所有生活日常,但是我并不知道你们的切入点是什么?」 第14页 李夫人失笑。她用一只柔润白皙的手半遮住微笑的嘴唇,嗔怪地道:「明明还是那个聪明的明明,我真是很欣慰——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告诉我。」她促狭地眨了眨眼,「那个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什么人?」 李明夜这下当真露出了些许收不住的诧异神色——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猜到了,但是转瞬打消了这个不科学的念头——她的目光落在李夫人的凯莉包上,从露出的杂志一角找到了答案。 《人类学》杂志。夏洛克与她在两个月前联名投稿了两篇《人耳的专论》,并且发表了出来。 李明夜道:「我的一位朋友,我们同一个学院,而且很谈得来。我们经常一起做一些研究,关于逻辑学和化学。」 李夫人却是笑开了:「你从来没有朋友,明明。」 李明夜没有回话,捧起了红茶喝了一口。 「我一直很担心你,你看起来是个好孩子,但自从16岁之后就不再那么活泼了……你一夜长大了,身边的人来了又去,但没有一个是你的朋友。你会很有礼节地对待他们,但你并不在乎他们,或许是他们配不上成为你的朋友。」李夫人的十分温柔的担忧神色显得哀婉而郑重,充分显露出了这场谈话的严肃。 自从李明夜16岁以后,李氏夫妇就再也没有这么严肃地同小女儿谈过话了。或许对他们来说,要和女儿谈话是一件比价值千万的大生意还要认真严肃一件事,而且他们的女儿成长的那么好,他们只希望她能慢一点,多看看在她的年纪应该看的风景。 他们把小女儿从小宠到大,结果谁知道这个女儿会长成这么一副冷淡的样子?省心、优秀是毫无疑问的,这世界上再没有比他们的一儿一女更加优秀的孩子了。但唯一先不说,为什么在明明16岁同唯一谈过以后,原本活泼可爱的小女儿也会长成这样子? 李氏夫妇这几年没少暗中埋怨李唯一。不知情的夏洛克·突然穿越·福尔摩斯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替自己背了多少锅。 「你的这些『科学』更是从来不让别人碰,除了你哥哥和我们俩,虽然有些时候我们没听懂,但你也会解释给我们听。至于你身边的那些人,不管多优秀的孩子,你都不愿意主动同他们交谈……你认为他们不能理解你,他们对于你来说毫无作用,所以你从来不主动去发展一段友谊。」 「那么这个夏洛克·福尔摩斯呢?」李夫人拿出了那本《人类学》,笑容欣慰。「你终于肯同别人一起做一份学问而不是一切独自完成了,我们拜託唯一查了查,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是你的高年级学长——我相信凭你的聪明,哪怕是一个人独立研究,也是一样能发表这篇论文的,但是你愿意与旁人一起。」 李明夜垂下眼皮不答话。实际上她也无话可说,李夫人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女人,怀着女人对子女的全心关注自然能知道许多东西,所以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辩无可辩。 但是李夫人没有说下去,而是期待地看着她。她才恍然发觉到了要表态的时候了,只得清了清嗓子道:「夏洛克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和我不相上下。但是他的长处在于化学和医学上,我们有些时候会互相学习一些知识……」 「所以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就是让你之前心不在焉的原因?」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旁听的李先生插口了。这位成功的商人对于人心的把控异常敏锐,甚至超过了自己聪慧的夫人——换句话说,如果李明夜与李唯一是智商上的伟人,那么李先生就是情商上的天才。 李明夜张了张嘴又发觉无话可说,只能再次沉默。 李先生非常笃定地道:「看起来两个孩子是闹矛盾了。」 李夫人瞬间就对自己的丈夫露出了一个求救的神色——这可是明明的第一个朋友!天哪,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在独自一人念完高中之后又要独自一人念完大学的结果! 「你们别掺和。」李明夜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李夫人的神色,她立刻警告地瞥了李氏夫妇一眼,而李先生毫无破绽而又带着某种坚固意味的笑容让她意识到自己必须做出某种交换。 对峙了片刻,李明夜妥协了。对于能走进她心里的人,她一向会妥协——就像当初在华生的寸步不让之下她停止服用可ka因。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闹什么别扭,而且似乎很严重的样子。总而言之,我把他惹毛了,但是我还是觉得莫名其妙。最近两个月我们在编写一本书,取名为《逻辑的艺术》,这本书我和他都很看重,后面我发现他完全可以一个人应付得来,我也就撒手不管了,因为我也要学习我的本专业知识。」李明夜有些困惑地嘀咕。中文的叙述对她来说远远没有英语准确,实际上在使用中文的时候是她难得地不再措辞严谨的时候,毕竟她的中文来自于真正的李明夜。 李夫人的表情也有些困惑,而李先生却已经露出了明了的神色。他嘆了口气:「这本《逻辑的艺术》对于你的朋友来说十分重要,是吗?」 「对。」 「我是否可以做一个猜测——你的这位朋友,就像你一样是一个十分孤僻的天才?我相信天才之间总是有惺惺相惜的吸引力的,而我挑剔的明明小公主不会同一个庸人交谈。」 「……对。」这是被「小公主」震了一下的李明夜。 第15页 「明明,其实你们俩都没有错误,只不过是不同的两个人之间必然会引发的矛盾罢了。」李先生神态柔和,耐心地引导着对人情交往十分不耐烦的女儿。「对于你的朋友来说,这本书十分重要,而你和他一起编写到一半就转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他有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血受到了你的忽视……」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这毫无道理,我已经给他提供了许多资料,还与他就这本书的前半部分忙了一个月。」更何况这本书在我的前世我已经独立完成过一次了。李明夜在心里接口,表情就稍微带了些许不满,甚至说出口的话都变成了英语:「简直称得上滑稽的想法,我总是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的,而他显然可以独立完成剩下的工作。」 李先生虽然听不懂这有些太过快速的一句英文,但他可以看出李明夜的情绪。正在他在心里嘆了口气,想要继续给自己的女儿种下一个有关「人际交往」的种子的时候,一个服务生端来了一杯十分精緻的黑麦芽拿铁咖啡,恭敬有礼地放到了李明夜的面前。 李明夜的目光落在服务生的脸上,下一刻瞬间回忆起了这名服务生之前的行走路线——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周围的环境即使她没有真正留心,她的大脑也依然会像一台兢兢业业的录像机一般认真工作。 回忆终止在了十分钟之前。一个穿着黑色得体西装的男人递给了另一个服务生一张钞票,而那个服务生的目光落在了她所在的方向。 李明夜皱了皱眉。 现在仔细回忆起来,这个男人的形象并不是十分清晰,这对她来说极其不寻常。就像是这个男人刻意把自己笼罩在了迷雾中,收敛了有关自己的所有气势与表情动作,像是一个背景板一样矗立在一旁。 如果是个平常人,恐怕这个男人就算是在这里晃悠一整天,都不会对他有丝毫关注和记忆。 暗暗警惕了并谴责了自己的掉以轻心,李明夜直接转头向那个黑西装的男人看过去。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男人眼熟的耳部与眼部轮廓上,不由愕然睁了睁眼——她相信她的瞳孔一定稍微缩小了,而她的表现也太过显眼,但是这都怪不得她。 与夏洛克·福尔摩斯显然是具有血缘关系的耳廓与颅部线条、半侧着身子而露出一点的标籤上绣着「mh」的字样的高定西装……李明夜不需要再观察到别的了,她已经知道这是谁了。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作者有话要说: 即使是灵魂本质相同的人,因为经歷的不同也会产生不同的价值观、世界观与人生观。 对于原着福来说,《逻辑的艺术》他已经独立写过一次并且出版了,他更希望卷福能凭自己写出这部书,同时他还期待这两本书的不同之处能够给他带来启发。而且原着福一直都是以一种长辈心态来看待卷福的。 卷福的心理活动就如正文了…… 第6章 第五章 到底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李明夜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对迈克罗夫特点了点头,转过头小声对李氏夫妇打了个招唿,就端着那杯拿铁走到了迈克罗夫特的对面坐了下来。 「十分感谢您的咖啡,福尔摩斯先生。」李明夜对着他露出了她惯有的「诚挚又温和」的假面,与此同时尽量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这个世界的迈克罗夫特。 这个世界的迈克罗夫特此时看上去身材十分匀称,而且同样极为高挑,同夏洛克不相上下。他有一头略带红褐色的打着小捲儿的黑髮,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透出十分镇定的神色,好像什么都不会使他动容。这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稳重沉着的男人,而且他的举手投足也显得非常有风度,堪称英伦绅士的典范。 李明夜的目光极快速地在迈克罗夫特身上掠过——在她已经刻意压抑的情况下,即使心中有惊涛骇浪,她也能表现的十分从容。 枪茧、耳朵上隐约的耳机痕迹、随时警醒到可以观察一切的姿势、脖子上已经快要消退干净的伤疤、西装下依旧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 这个世界的迈克罗夫特真的是特工??? 所以我还是不够了解我这个哥哥吗?要知道在过去,除非英国发生金融危机了——不,甚至是迈克罗夫特在1895年就察觉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徵兆的时候,他都不曾见过迈克罗夫特多走动哪怕一步! 这真的不科学……这真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要知道,曾经的福尔摩斯先生穷尽一生都没有能够让迈克罗夫特克服他的懒惰,屈尊使自己这位哥哥上门做客。 联想到此时的李唯一已经逼近鸭梨的身材,李明夜突然间就对这个迈克罗夫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根据她对夏洛克的观察,他们的灵魂本质里的某些特色还是没有变化的,所以是经歷的不同导致了这个迈克罗夫特成了一名受过严苛训练的特工,甚至……有了肌肉线条吗? 李明夜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哥哥身上见到这种东西! 迈克罗夫特同样微笑起来。这一对男女简直堪称假面微笑的典范,恐怕没有人能比他们笑得更加温和有礼了。他道:「李小姐似乎很惊讶?虽然鄙人相信鄙人的幼弟是不会对他的哥哥有什么好评价,但是他能提到他有个哥哥,还是令人十分惊讶。」 「他并没有提过您,您的身份是我的猜测。」李明夜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过于浓腻的口感让她的动作不易察觉地一顿,便把杯子放下了,而迈克罗夫特很细心地注意到了,替她叫来了服务生。「黑咖啡,两块糖,谢谢……我相信您看过我与夏洛克共同发表的《人耳的专论》,里面对血缘关系形成的耳廓形状的相似有足够细緻的描写。所以我断定您与夏洛克一定有血缘关系。而且您的高定西装的标籤出卖了您,mh……有血缘关系,姓氏以h开头,所以我大胆地猜测您是一位福尔摩斯。」 第16页 迈克罗夫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李明夜能感觉到他的惊讶。他称赞道:「很大胆的猜测,我想李小姐一定与夏洛克十分合得来?夏洛克比较幼稚,有些时候还需要李小姐多多包容一下。」 李明夜若有所思:「看起来福尔摩斯先生已经见过夏洛克了?」 「李小姐真是聪明得让人惊讶。这一次可以跟我详细说说你的猜测么?」 「其实很简单,不值一提。您今天穿的是十分昂贵的西装,想必不是特意穿来见我的,那么如此郑重的打扮应该是为了去见夏洛克了。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据我所知夏洛克在今天早晨就已经回到了宿舍,而您的裤脚有被雪浸湿了之后形成的特有的褶皱,崭新的皮鞋也有短期行走造成的新鲜摺痕。这一切并不难观察。」 李明夜笑容可掬。她还藏了不少推理没说呢,不过也并没有这个必要,迈克罗夫特是个聪明人,听得出她的未竟之意——比如他们兄弟的关系十分不好。 「郑重的打扮」、「崭新的皮鞋」,无不暗示着这一点,而「十分昂贵」这个词也同样是暗示……毕竟对于一名特工来说,工资再高,专门定做一套有自己名字的西装也是十分不必要的,有自己的名字则更是一种败笔了。 如果是去见自己的久未谋面的亲人,那么郑重打扮情有可原。但是专门定做一套西装再去见……那么只能说明他们不熟悉或者关系不好,才能让人如此慎重到小心翼翼地对待。 而对方刚才的话语里表示想要让她对夏洛克多包容,想必也是知道了夏洛克与她之间的矛盾了。虽然夏洛克肯定是不会说的,但李明夜永远不会低估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迈克罗夫特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锋芒一闪,转而又变成了十分柔和的模样。他轻声道:「那么李小姐想不想听一听鄙人的猜测?」 「愿闻其详。」 「性别认同障碍。」迈克罗夫特的声音更轻了,飞快的话音几乎简化成了气流声。「以及某种程度上的被害妄想症。你很自信也足够自我,李小姐,而且你有极强的理智与自控能力,所以你才能吸引夏洛克,你就像一个谜题。我开始期待以后与你哥哥的政治交流了,听说你是在同他进行了一场谈话之后,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李明夜瞳孔骤然收缩。 迈克罗夫特·不管哪个·福尔摩斯毫无疑问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尤其是在他不再是她的哥哥的时候。 他们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不同。面对一个谜题,夏洛克和李明夜想到的是探索求知和解决,而迈克罗夫特与李唯一想到的是……控制。 真不愧是迈克罗夫特。 李明夜毫不怀疑,在刚才她与李氏夫妇谈话的时候,迈克罗夫特就一直在观察他们三人,从而得出了许多结论。而他现在抛出的结论也绝对不是全部,而可怕的是她并不能完全猜到他看出了些什么。 但十分幸运的是……她也找到了他的软肋。 「夏洛克。」她微笑,镇定自若。「他知不知道您其实是一位对待他十分温柔的好哥哥?要是他一直误会您,那真是太遗憾了。」 迈克罗夫特看着这个狡猾的女人,面色不动,但观察能力细緻入微而且全神贯注的李明夜可以看出来,他的肌肉有剎那的紧绷,但是马上强制性地放松了下来,重新回到了方才闲适的姿态。 二人平静地对峙了片刻,迈克罗夫特终于露出了一个更加温和的笑容。 李明夜有恃无恐。夏洛克十分看重她,不会容忍迈克罗夫特通过她的父母威胁她,而李唯一远在中国,迈克罗夫特的手伸不到这么长。 实际上如果不是迈克罗夫特隐晦地强制性要求她做某些事——最大的可能是陪伴夏洛克或者找他和好什么的——也不会激起她的反感。 一个福尔摩斯,天然就是骄傲自负的,不可能屈从于任何的威胁。 不论是什么样的威胁。 李明夜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夏洛克与迈克罗夫特的关系会不好了……就连她,怀抱着对李唯一的移情作用,都无法容忍迈克罗夫特这种令人髮指的控制欲。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童年阴影才会造就这样一个迈克罗夫特……当特工,练肌肉,还控制欲旺盛。李明夜不免在心中小吐了一口槽,暗自发誓回头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李唯一,然后好好幸灾乐祸一番。 「我十分欣慰,夏洛克有你这样的朋友,至少我不用担心他因为太过无聊而去做一些过于危险的事情了。」迈克罗夫特此刻的面色十分温柔,满怀欣喜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哥哥正在为弟弟感到高兴。他招来侍者,示意买单,并将李氏夫妇那一桌一起结了帐,随后他站了起来,表情十分遗憾。「很遗憾鄙人现在俗务缠身,不得不离开了,不然与李小姐谈话真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 李明夜眨了眨眼,配合地站了起来并同他告别,而迈克罗夫特离去之前甚至还记得同一直往这个方向看的李氏夫妇颔首致意…… ——真是政治家的脸皮。 李明夜对着明亮的玻璃照了照自己。她的大衣早就脱下了,现在露出的是内里的黑色女士西装,流畅的剪裁与收腰窄腿的设计愈发称得她身姿修长,透出简洁利落的韵味。她若有所思地回到了李氏夫妇的身边,淡然道:「这几天如果去逛街的话……我觉得还是买些裙子吧。」 第17页 毕竟她是女人了,不是吗?早就该习惯了。 次日就是12月24日,但这个平安夜似乎执意要搞出一些事情来。 上午天朗气清,气温跃升至10°左右,李氏夫妇兴沖沖地拉着李明夜去逛街——冲着她昨天的那句话,买了不少裙子,而且都十分昂贵——可是谁知道下午两点左右,大风降温,气温一路跌破-1°。李明夜有着在这个风雨不定的国度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她立刻建议打道回府,并得到了李氏夫妇的採纳。 幸亏他们跑得快……李明夜拎着大包小包回到自己宿舍之后看了一会儿书,终于还是把空调打开了,然后才开始整理衣柜。等一切收拾结束,外面天色已暗,暮色四合,天穹之上竟然已经开始飘落零星的雪花了。 此时的学院里十分寂静。暗沉沉的夜色之中宿舍楼没有几个窗户是亮着的——圣诞节是与家人团聚的节日,长达40多天的长假也没几个人乐意待在学校。此时此刻这个几乎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学府散发出某种遗址般的静谧魅力,失去了鲜活的人气,牛津大学仿佛又重新被封进了厚重的歷史之中。 李明夜捧着一杯黑咖啡走到了窗前看向夏洛克宿舍的方向。那个窗口依然亮着灯,她仿佛看到了夏洛克仍然在伏案写作的削瘦身影。她想到了前天他们的那个矛盾。 虽然李明夜还是不很明白夏洛克为什么生气,但是李先生却知道了。情商出众的成功商人为女儿简直是操碎了心,迈克罗夫特一走,他就立刻「审问」了李明夜。 从李明夜处得到了毫无修饰的客观真相之后,李先生不免有些同情那个未曾谋面的小伙子了。他赶紧苦口婆心地跟李明夜讲道理,试图让李明夜明白,对于夏洛克来说,这本倾注了他们两人的心血的书很重要,所以他不免难以接受她半路撂挑子走人的事情…… 李夫人则是毫无底线的溺爱女儿,于是常常在眉眼间带出一丝对夏洛克居然如此傲娇的不满——在她看来,这世界上愿意捧着明明的人多了去了,何苦去小意俯就。而那什么夏洛克,不识大体,不懂风度! 可怜的李先生又要给李明夜灌输人际交往知识,又要安抚李夫人,忙得不可开交。 其实李先生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李明夜已经听懂了。 毕竟他们是同一个人。同样的孤高傲岸,同样的聪明绝顶,也同样孤芳自赏。而他比夏洛克幸运许多,在他接触外面的社会之前,身边的是父母与迈克罗夫特,成功地让他至少能蒙上一层与假面,而他最重要的童年与青少年时期也从不缺少陪伴。 而夏洛克…… 李明夜稍微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自己5岁的时候就被投入外面的社会,或者11岁进入中学,然后通过模拟建模在大脑中飞快地塑造出了一系列条件,最后开始运算—— 孤独。 是的,孤独……非常孤独。 她不会有朋友,因为她在普通人之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同样是看格林童话,别的孩子在看白雪公主与王子终成眷属,她会着手分析王子是恋尸癖的可能性。同样是绘画,别的孩子用大块颜料画出不知道是什么的画作,她会拿着一整盒不同b数的铅笔开始临摹石膏人像…… 歌德曾经说过:「人不光是靠他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是靠他从学习中所得到的一切来造就自己。」但是对她与夏洛克来说,学习一门新的知识是如此的简单与快速……平常人需要练习、思考、琢磨的新知识,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那样简单。 所以他们註定没有朋友。没有人能跟上福尔摩斯的脚步,而一个还没被雕琢成称职绅士的福尔摩斯也不会向庸人投注目光。他们的眼神永远在追逐新的知识,就像饥渴的海绵吸允所有水分,从不顾忌身边干渴的沙粒。 而这样孤独的夏洛克遇上了李明夜,他会怎么想呢? 李明夜立刻就明白了。 因为太过契合所以成为了朋友,所以迫切而毫无保留地分享自己的一切,包括对一个福尔摩斯来说最「本我」的思维宫殿。夏洛克看她的时候,甚至不是看一个人、看一个朋友的目光……他看着他需要的所有社会感,像是长久独行在黑夜中的人碰到了另一个同类。 他或许并不是把她当做一个人来看的。她更像是一个象徵,涵盖了夏洛克所有的认同感、交流欲、好奇心……所以他才不能容忍她对待《逻辑的艺术》的轻忽态度。 这样的态度固然不对,但她能说什么呢?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明夜苦笑。 如果夏洛克看待她就如同看待一个象徵,那么她看待夏洛克又何尝不是? 突然来到异世,变成一个女人,怀疑自己的存在,之后甚至连存在都被抹杀,曾经的名字与未来不再属于自己。李明夜应该感慨自己已经是个磨尽锋芒的老人了,不然恐怕早就提刀把夏洛克杀了。 哪怕她竭力调整,还是在对待夏洛克的时候失衡了。 她同样将夏洛克看做了一个象徵。她每一天耐心教导夏洛克,看着夏洛克一天天成长为那个谘询侦探,都仿佛看着自己的梦想从那具年轻的驱壳里透出光亮。她何尝不是把夏洛克当成了一个寄託呢? 或许日后她也会同夏洛克一起探案,但是现在……她看着夏洛克做那些曾在她心里盘旋但没说出口的话,看着夏洛克做那些她曾经想做但不曾做出的事,不由有些羡慕他的孤独与纯粹。她很多时候都看着他,如看她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看着内里那未曾被英式教育束缚的纯洁灵魂。 第18页 所以她也未曾把夏洛克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虽然她的态度更加宽和。 只能说,不愧是同一个人么?都把彼此看做自己的附庸,并将其象徵化还不自知,自以为给了对方天大的荣耀…… 但终究经歷不同、年龄不同,想法也就不再相同。 她瞥了一眼那依旧亮着的窗子,转身回去将已经彻底冷却的咖啡倒了,然后翻了翻衣橱,换上了一整套的新衣服——她相信夏洛克看得出来这是新的——以示郑重,正要推门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临时搜索了一下,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古怪。 然后她走到了沙发旁边,掀开了一叠厚厚的报纸,从纸堆里扒拉出了被心疼女儿的李夫人偷偷藏起来的紫檀木雪茄菸盒。 虽然不是很能理解李夫人凭什么认为她会找不到烟盒,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披上大衣往夏洛克的宿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原着福与麦哥的对话是真正的烧脑。作者差点写得哭晕在办公室,有些暗示文中没有点名,而且作者已经实在懒得写了,老太太都不扶我就服这两个。 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写个解析。 一开始的对话是麦哥考察原着福的智商,原着福证明了自己的智商,并且表示自己并没有从卷福口中听过麦哥的名字,这是个小试探。 麦哥听出来了,开始用语言威胁原着福当保姆,并且暗示自己虽然与卷福关系不好,但是有自己的渠道得知卷福身边的所有讯息。(关键词「一定」「需要」,上位者的语言姿态。) 原着福听出来了,但是因为有原着麦哥的原因不大乐意接招,转而再次秀智商。 麦哥表示接招。 原着福暗示卷福麦哥关系十分陌生,但是麦哥很重视卷福,所以原着福的价值十分大(关键暗示:昂贵的一套行头,专门定做,新鞋子) 其实到这里这两个人虽然暗示来暗示去的,但是具体意思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就是说如果麦哥并没有强迫威胁的意思(即使麦哥观察了李家人很久,但是原着福还是不愿意彻底翻脸,首先是因为在别人的地头上,第二是因为移情作用),那么两个人依然可以进行愉快的谈话,原着福的态度随时可以转变为为卷福麦哥修復关系,所以听起来十分地不温不火。 但是麦哥不干了,麦哥刚从特工高升,杀气比较重(身材还没开始走样,具体暗示为肌肉线条),直接翻脸威胁。 麦哥表示我查过你,还能观察出你的精神疾病(强权压迫),知道你哥哥(政治这两个字意味着麦哥至少是听说过原着麦哥的),所以为我做事当我弟弟的保姆 原着福:……我吃柠檬,滚!(作者不想继续解析了,掀桌,自行理会精神) 大概具体就是这样的解析 作者已经是一条咸鱼了 让我们回到原着福卷福的小学生对话吧,我受不了了 另外,其实正文写到现在,两个福尔摩斯之间并没有产生任何感情。 就连友情都算不上……他们就没把对方当人看。 我个人认为友情是一种真正宽容并且求同存异的情感。 很明显他们之间的不是。 好了,下一章会解决这个歷史遗留问题,并且会有案子! 第7章 第六章 粗嘎刺耳的噪音迴响在凌乱的单人宿舍内。 非常糟糕的情景,恐怕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单身汉能弄出这么凌乱的房间了。地面上是一张张纸,很明显能看出不是从同一本书上撕下来的,这些纸有的洁白有的泛黄,甚至还有硬邦邦的铜版纸。然后就是东一叠西一叠的乱糟糟的厚书,可怕的是竟然还有散页的,天女散花般地铺在地上。 整个房间唯一尚可入眼的恐怕就是书桌了,当然那书桌也十分杂乱,十几二十个笔记本堆在上面,没有笔帽的笔丢的到处都是,菸灰缸里堆积着小山似的菸蒂。但是书桌上的唯一净土——电脑却是十分干净的,键盘上甚至连一丁点菸灰都没有。 此刻的电脑已经静静地显示出屏幕保护状态很长一段时间了,而电脑的主人正烦躁地折磨着他的小提琴。似乎是右手有些累了,他干脆丢下了琴弓,用弹吉他的方式在琴弦上胡乱拨弄一气。 ……听起来更加可怕了。 一片嘈杂的乱弹之中,宿舍的房门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穿着深蓝色丝绸睡衣的青年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房间内一时静寂无比。 他没有起身开门,只是用那双冷漠无波的蓝灰色眼睛注视着那扇门,仿佛是盯着死耗子的猫,露出漠然而又有些厌烦的神色,但是转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漆黑的瞳孔深处似乎亮了一下。 十分平均的三声敲门,就连所用力道与停顿时间都完全一致。 ——雪莉·李。 不过如果来的是雪莉的话,他也是不用开门的……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果然听到了自己房间的门锁传来了金属互相拨弄触碰的琐碎声音,随后便是门把手轻轻转了一圈,被来人推开了。 当来人的身影映上夏洛克的视网膜的时候,他有一瞬的惊讶。 黑白格子的毛呢风衣没有系扣子,自然露出了白皙纤细的脖颈与内里蓝灰色的羊毛一字领连衣裙。往下则是一双修长而具备流畅肌肉线条的长腿,黑色丝袜配上黑底浅棕色毛边的高跟羊皮靴,愈发衬托的女子1米65左右的身高挺拔欣长。 第19页 非常简素的颜色,但雪莉非常适合这种近乎肃穆的色彩搭配,这让她有一种高不可攀的冷漠凌厉的气势。但这都不是夏洛克惊讶的原因,他惊讶的是……雪莉居然穿上了裙子?还配上了丝袜和高跟鞋! 但惊讶也只是一瞬间。他抬了抬头算是打了招唿,手里又开始胡乱拨弄那些可怜的琴弦,口中却是冷淡地道:「所以迈克罗夫特戳破了你的性别认同障碍?」 李明夜走进夏洛克的宿舍,非常自然地关上了门脱了大衣与靴子,用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同样淡然地回应:「是的,同时戳破了我的被害妄想症。」 房间里一团糟,但神奇的李明夜竟然能视若无睹地绕开一堆堆的障碍物,同时非常豪放地将单人沙发上堆积如山的书堆直接扫到了地上,发出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整个人往后缩进了沙发里,却把手中的烟盒往夏洛克的方向一递:「礼物。」 夏洛克接过李明夜那熟悉的紫檀木镶镂空金玫瑰的烟盒,也不急于掀开,只是轻轻翕动了一下鼻尖,眼睛陡然亮了:「这是『鱼和谐雷』?」 古巴雪茄品牌蒙特克里斯托是极受夏洛克与李明夜推崇的品牌,因其滋味浓烈甘醇,所以非常得这两个老烟枪的心意。但就算是这两个土豪也不会经常去买no.2(因其造型呈鱼和谐雷状所以被称为鱼和谐雷)的,主要是价格实在有些昂贵,不大适合用来做日常消耗品。 李明夜从口袋里掏出了她的蜜蜡菸嘴,夏洛克则立刻疾步走到一旁的一堆书山边,直接将书山掀翻,露出了一个雪茄保湿柜来。他在一旁摸了摸,找出了雪茄剪和菸嘴,就立马回到了烟盒边。 李明夜注视着夏洛克急切却又赏心悦目的动作,表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说真的,高傲的福尔摩斯从不屈服,更加不说软话,她思索了好一会儿仍然不知如何开口。这就十分尴尬了,她并不是专门过来吸菸的…… 这时候就必须感谢同她一起吸菸的是另一个福尔摩斯了。 夏洛克仍旧垂着头料理着两根雪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面容显得更加稚嫩精緻了,只是那专注的神色却给他的面容增添了一种机械般冷定的魅力。他将先剪好的雪茄递给了李明夜,同时出其不意地淡淡开口道:「《逻辑的艺术》我已经写完了,正在烦恼该找谁作序。」 李明夜闻弦歌而知雅意,笑吟吟地接话:「这本书作为逻辑学、痕迹学和演绎法的教科书,的确不该让不懂这些的人作序。我很愿意替你分忧,你可以相信我——至少我不会写出一个小说式的序来。」 李明夜相信邀请她为书作序就是那天夏洛克来图书馆找她的原因,此时开口相求也就是变相的服软,愿意揭过那次争执了。而令她有些诧异的是,像是夏洛克这样骄傲的人居然会先开口服软? 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她更加了解夏洛克。这位年轻的福尔摩斯先生远远比当初的福尔摩斯先生骄傲许多,或许是因为过于孤独的成长条件造成的,而现如今还未踏入社会的夏洛克锋芒毕露,用目无下尘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身边就是他的国,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国王,凡尘俗世的熙熙攘攘不会让他冷漠的内心有片刻动容。 感谢曾经属于女子的敏感多情的心绪帮了她。李明夜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明白了。 这不是服软……这只是一次挽留。 这是夏洛克在挽留他心中的「李明夜」,那个永远和他心意的属于他的社会感的象徵,这个「李明夜」远远比正在夏洛克面前坐着的温香软玉的女子更加重要。 正是因为夏洛克已经意识到了两者之间的差别,他才会做出这样一种挽留。夏洛克从未遇到像她这样的人,犹如揽镜自照的另一个自己。正因为他太过自傲,所以把他自己拔得太高,于是就把她的名字同样奉上了他的王位。他不想让她跌落凡人,在夏洛克心中,「李明夜」是他的镜像一般的存在,镜像本就应该跟随本体行动,不是么? 这是多么自负的一个福尔摩斯! 李明夜忍不住想到了属于中国的某一个词,简直能十分完美地表达夏洛克的状态,在那个词面前,无数的心理学名词都退却了。 中二! 不知该感嘆夏洛克身边的人都太过愚昧,还是该痛恨夏洛克的头脑太过聪明,这就导致了他的中二期一直延续到如今的20岁。 找到了癥结,那么解决起来就十分简单了,尤其李明夜的内心也是一个福尔摩斯。对于她来说,只有想不想做,没有能不能做——只需要对计划做出一点改变。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浓郁辛辣的甘醇气息润进肺腑里,这种四肢百骸间瀰漫上来的难以抗拒的舒适感让她眯了眯眼,全身就像是骨头都被泡软了一样,整个人往后缩进了单人沙发里,两条修长的玉腿似有意若无心地交叉着。这是属于女子的姿态,天真又甘靡的无心媚惑感,来自于属于福尔摩斯的记忆中一位正在吐纳着鸦片烟的贵妇人。 这是前世记忆中恐怕最具有女性美的一种姿态了。虽然当时的福尔摩斯先生只是略略瞥了一眼,就在剎那间看出了这位贵妇人至少有六个情人,并在随后的案件侦查中发现这位绝世佳人为了保险赔款而毒死了她的三个孩子。 但这世上总是有一种超越了理智与智慧的美艷,在烙入福尔摩斯先生视网膜的剎那,让他也有几乎微不可查的一点触动。 第20页 长久以来属于男性的礼仪姿态铸造出的李明夜是不会使用这种姿态的。 但是想要打破夏洛克脑海中固有的「李明夜」的印象,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其实李明夜真的想得很开,既然已经是个女人了……女人就女人呗!感谢现代社会,她不用穿着繁复华丽的美艷长裙,也不用绣花下厨,更不用早早嫁人。 长久以来去性别化的穿着主要是因为方便行动,而且她是真的习惯了男装。幸而现代社会已经把男女之间的界限模煳了许多,不然她的一些小动作恐怕也会暴露出来。 不过换上女装对她来说也没那么困难,毕竟脑海中还有真正的「李明夜」的记忆打底。对于一个记忆阁楼的所有者来说,那些少女的记忆清晰地简直就像是在昨天一样。 当李明夜答应写序的时候,夏洛克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李明夜当然会答应,这是他的心血凝聚的一本书,她当然会答应为他作序!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书作序,将自己的名字留在这部刑事侦查学教科书之中,对于平常人来说自然是一种荣耀,但是对于雪莉来说,才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下一刻,夏洛克却是有些惊讶了。 李明夜非常懒散地靠进了沙发深处,斜放着的腿漫不经心地叠在一旁,泛着珠光的丝袜勾勒出女性化的柔润线条,愈发显得一双腿长到几乎无处安置。十分具有女性魅力的姿势,让他在剎那间意识到了什么。 「你的性别认同障碍……」夏洛克几乎一时语塞。 「我自己就是学心理学的,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之前习惯了,而且裤装穿着也舒服些而已。」李明夜眯着眼抖了抖菸灰。夏洛克立刻就发现了,她的语言也起了微妙的变化,变得非常随意,不再用那些复杂的语法与精美的语态。 ——「说到心理学,夏洛克,我认为把犯罪心理学作为一个单独的章节写进书中是十分有必要的。」但那种随意转瞬即逝,李明夜精明的眼睛又睁开了,她坐直了身子显出郑重的姿态。只是那斜放的腿仍旧没有变化,让她不能再习惯性地前倾身体,但同时也为她增添了一丝女性的风情。 「噢,请自便。」夏洛克听见自己这样说。他感到自己的大脑有些罕见的迟钝——雪莉·李在他面前头一次展露了属于女性的魅力,这一点从未在他的想像中发生过。他当然不至于认为雪莉是想要同他产生感情,但是这一点微妙的冲击力却撼动了雪莉在他心中的固有形象。 他毫不怀疑雪莉是故意的。但为什么? 面对雪莉这样一位十分聪明的女人,夏洛克选择慎重以待。他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假装开始查阅一些资料,眼角的余光却注意着雪莉的一举一动。 然而女郎却步履轻快地走向了电脑打开了文档,然后就立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清脆而快速的打字声开始在室内流淌开。 非常快速且坚定,这代表着雪莉的心中有了一定的草稿,否则即便是夏洛克,在行文过程中也是有犹豫或者说索性推翻重写的情况。夏洛克把目光落在了雪莉身上。 簇新的衣着掩盖了绝大多数的问题,但是雪莉的右手食指指尖沾染的一星油墨、略微泛着青黑的眼眶与略带疲倦的神情让他有些明悟。 夏洛克通常不会每一次都仔细观察雪莉,因为他虽然期待于雪莉与他思想上的共鸣,但不会在意雪莉平时的日常生活。除非他思考到了雪莉身上的谜题的时候,他才会从思维宫殿中调出雪莉的影响开始回溯推理。 而就算回溯推理,夏洛克也一直把他的思维凝聚在雪莉的异于常人的地方。至于其他的日常生活,夏洛克通常是入眼不入心的,哪怕平时推断出了「雪莉昨晚熬夜做了xxx化学实验」,他也会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在xxx化学实验上,从而逆推雪莉的化学功底与学识来自于什么方面,而不是集中于雪莉的熬夜。 或许是方才雪莉出人意表的柔软姿态让夏洛克有轻微的震撼,此时夏洛克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眼眶上。雪莉的熬夜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这个女人精力充沛不下于自己,绝不至于一次熬夜就能让她面露疲倦。 不过几乎是瞬间夏洛克又强制性地把思维扭转向另一个方面。 雪莉一直都青睐更加古老的记录方式,所以她昨夜就为今天的犯罪心理学章节打好了草稿——不,不止昨夜。夏洛克脑海中的记忆被瞬间反覆翻检,锁定在了这几个星期极少碰面的时候对方同样沾染了墨水的指尖上。 但是下一刻一本《trends in neuroscience》从脑海中从天而降,将他的思路堵死。 夏洛克哼了一声,起身走向另一边的书堆里,从最下方把一本皱巴巴的《trends in neuroscience》挑了出来,飞快地找到了雪莉的论文。 不值那么久。他从头到尾粗粗看了一遍,下了一个评定。 所以,雪莉确实也在为他们共同的心血而忙碌着,只是有关犯罪心理学的知识,他虽然明了却并不精深,至少达不到她的要求,所以这位标准高的可怕的女士索性撇下他自己单干了。 手机突然发出了一声蜂鸣声。夏洛克瞥了一眼,脸上立即有些不好看了。 ——「一个的平安夜?mh」 夏洛克飞快地回击:「哈,又是监控?迈克罗夫特,升任mi6的情报头子之后就开始滥用职权了?sh」 第21页 「作为一个兄长,我只是提醒你,记得明天给妈妈打电话。mh」 「所以你正在妈妈的押解下看牙医?我有些后悔圣诞节不回家了。sh」 「你随时可以回家。mh」 「别做梦了。sh」 「你在转移你圣诞节不能陪伴妈妈的愧疚感,夏洛克。我从未阻止过你回家。mh」 「有你没我,收起你那令人恶人的心理暗示。sh」 「说到心理暗示,你的那位李女士才是箇中高手。mh」 夏洛克没有再回復。他的大脑在剎那间仿佛被启发了一样,一切线索串在了一起。 雪莉簇新的漂亮女装。 雪莉微笑着摆出从未有过的女性姿态。 雪莉没有以任何方式阻拦他发现她这段时间的辛苦成果。 …… 所以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夏洛克忍不住去想。他隐约感觉到在这一场较量中自己又输了一次,雪莉·李的步步为营简直称得上是润物无声,如果不是被迈克罗夫特惊醒,他可能就已经如她所愿,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仔细观察了。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发现并由他推导而出的,所以他毫不怀疑。 她想要做什么? 正在他震惊到有些失神的时候,屋子里一直持续着的清脆打字声停了下来。夏洛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说出了口。 手机又发出了一声蜂鸣声,屏幕一亮。 「相对于朋友或者女朋友的位置来看,这位小姐太过危险了,夏洛克。mh」 李明夜当然看到了这条简讯。她发誓她从中感觉到了迈克罗夫特隐晦的报復——这绝对是在报復,她曾经用夏洛克来威胁这位可能从来未曾受过他人威胁的福尔摩斯。 李明夜同时也明了了迈克罗夫特对于夏洛克的控制手段。这么恰好的简讯,除了监视器,还有别的答案吗?不过被打断的布局给她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她在心里嘆了口气,重新走到了单人沙发旁边坐下,并点燃了方才自然熄灭的烟。 「我和你哥哥有点不大对付,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不过那只是一些小小的语言冲突,福尔摩斯先生未免有些过于计较了——这样小心眼地对待一位女士可不是绅士所为。」李明夜淡淡地瞥了一眼夏洛克的手机,表情有些不悦。 夏洛克不置可否。在短暂的失神过后,这位极为冷静理智的福尔摩斯的机械之魂再次主导了年轻人睿智的头脑。他在她对面坐下,指尖对指尖叠成塔状抵在鼻樑上,而拇指摩挲着下巴,显得眼睛愈发的明亮。而在宿舍内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泛出一种透明质感的金色,显得漆黑的瞳仁越发夺目。 李明夜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叫做虹膜异色症的病症导致的,但是绝大多数光线下,夏洛克的眼睛都是蓝灰色,只有偶尔怪异的光线折射才能让这双琉璃之瞳焕发出别风采。在意识到这是虹膜异色症的时候,李明夜还饶有兴致地研究过一段时间,无奈夏洛克不配合,也就只能丢开手了。 但是此刻这样一双眼睛焕发出极为专注的神采,仿佛捕猎前的鹰隼锁定了他狡猾的猎物。李明夜知道此时的夏洛克不再是她能用随意的语言打发掉的对象了,如果她真的要欺骗他或者引导他,那么就需要更加细緻周到的谋划与铺垫,而迈克罗夫特的提醒让她来不及准备一场新的布局。 「so,you can speak.」他冷淡地开口了。 李明夜有片刻的沉默,但又被夏洛克打断了。他道:「所有的沉默与组织都是谎言的铺垫,雪莉。」 李明夜却反而笑了起来。她轻快地说:「你在意我骗了你?夏洛克,你有敏锐的观察力,你能看得出来,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在写了一篇论文的同时为你的教科书做了准备、换上适宜我女性身份的装束、以及昨晚的熬夜……」 「你当然没有欺骗我,事已至此,请不要再试图玩弄文字游戏了。你只是选择在今天这个时间把一切都展示出来给我看,引导我就此踏入你的陷阱。你精于逻辑与观察,还有精深的心理学造诣,这些都是你布置出这个陷阱的前提,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夏洛克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右手手腕,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同时仔细观察她的脸。「为了在迈克罗夫特面前消弭你『性别认同障碍』的证据,使迈克罗夫特抓住的把柄不復存在?你肯定不希望被他借题发挥投入精神病院。」 「不完全正确,夏洛克。而且迈克罗夫特也没有这种想法——」 「撒谎。」 「好吧,你的手轻点儿夏洛克。至少这只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威胁,他不大可能当真这么做——」 「因为我,对不对?所以在迈克罗夫特见过你之后你才带着你的礼物来找我,好让迈克罗夫特无计可施?你在向迈克罗夫特示威,通过我来显示你超乎常人的影响力?」 「我没有,你把我想得太坏了,你在恼羞成怒?」 「撒谎,以及不要再试图暗示我,雪莉!」 「我没有——」 「撒谎。」 「好吧,我只是希望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现在说出你的目的。」 李明夜沉默了。她久久凝望着咄咄逼人的青年。她突然间意识到,这个能一步步抽丝剥茧把她所有隐晦的想法都暴露出来的夏洛克,已经成长了很多,成长到了她再也不能轻忽的程度。他们是不同的,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 第22页 夏洛克更加直接纯粹,他是一个真正的破局者,或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迈克罗夫特的阴影中,他的天性中没有她那种缜密的谋划与戏剧性的存在。这与她灵魂中被后天烙印上的拐弯抹角是不同的,她喜欢把一切布置好然后再收网,而夏洛克却会选择狂风骤雨般地单刀直入,解决一切。 她终于反手握住了夏洛克的手掌。男性的手冰凉而干燥,有力的肌肉包裹着钢铁般的骨骼。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的第一次肢体接触,不论是彬彬有礼的李明夜还是冷漠高傲的夏洛克都不是会热衷于肢体接触的人。 「我是个人,夏洛克。我不是你心中的那个『雪莉·李』,也不是你经常说话的头骨先生。」李明夜轻柔的嘆息吹在夏洛克脸上,「我本来只是想要打破你心中那个象徵化的『雪莉·李』……但令我意外的是,反而是你先打破了我心中那个同样象徵化的『夏洛克』,让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的不同。」 至少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把夏洛克视作一个名叫「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复制灵魂了。 过了半晌,夏洛克抽出了手,神色有些不自在:「所以这又是一次心理暗示?」 「我是不会追求你的,别做梦了,夏洛克。」李明夜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立刻挑高了眉嘲讽。她推开夏洛克,再度走向电脑,继续噼里啪啦地打字。 夏洛克瞪了她一眼,回到了自己的沙发上开始摆弄自己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李明夜看了看右下角的时间显示。 2003/12/25 「圣诞快乐,夏洛克。」 「……圣诞快乐,雪莉。」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完肯定已经是所谓的「明天」了。 放心今天应该还会有一章,如果作者没有睡死过去的话。 另外,由于这两只超乎寻常的磨叽和出于章节完整性的考虑,作者没有强行把案件加塞进来。所以这一章就是纯粹的感情向章节。 关于文中的暗示布局,这是我从原着中《空屋》的部分得来的灵感。原着福玩的一手好布局,把莫兰玩了进去,所以我就把原着福的设定加上了这一条。 但是即使是卷福对于现在的原着福来说还太过青涩,原着福也不可能把卷福玩弄于鼓掌之上。原着福必须通过非常细緻的谋划才能达到这个目的,这些在文中都有步骤,可惜被麦哥打断了。 这一章没出场的麦哥存在感十分强烈…… 麦哥能看穿原着福的布局,是因为第一他旁观者清,第二他同样精于此道,而且他对于原着福非常警惕。他和卷福那几条你来我往的简讯也是一个小小的布局和引导,基本和原着福一个套路。 卷福一直在成长,而且会越来越强大,慢慢地会和原着福势均力敌的。 最后,恭喜卷福原着福成功牵手手! 第8章 第七章 圣诞节与圣诞节次日,李明夜都在夏洛克的宿舍中伏案写作。这位女士依旧继承了来自于福尔摩斯先生的充沛精力,仿佛连续两日不眠不休的疲惫不足一提一般,两日里几乎都是靠浓咖啡与香菸提神。 如果有人认为这两人共处一室两日必定十分尴尬的话,那他的猜测就简直是大错特错了。实际上李明夜简直就像个雕像一般扎根在电脑前面,任何外物都撼动不了她那专注的神色,只偶尔喝杯咖啡或者是抽根雪茄休息一下而已。而夏洛克则在无事可做的情况下又把自己埋进了书堆和实验室之中,可以说这两日以来两人的交流简直寥寥无几,大多都是李明夜或者夏洛克起身泡咖啡的时候才会有几句交谈。 两日过去以后李明夜回宿舍大睡一觉,转过头就忙着带闷在酒店的李氏夫妇参观牛津市。李氏夫妇倒是对牛津这座古朴端庄的城市十分感兴趣,三人在牛津的大街小巷晃悠了足足一个星期,李夫人兴致勃勃地拍了不少照片,还指挥女儿挑选了不少物美价廉的纪念品。 李明夜犀利的洞察力与广博的学识用在旅游上简直是大杀器,而李氏夫妇显然很了解女儿,所以他们索性就没有请导游或者翻译。对家人从来包容的李明夜也无可奈何,脑海里被迫塞了一堆牛津市旅游资料,她暗暗发誓等送走这两尊大佛之后一定要将其删除。 一个星期之后,李明夜接到了李唯一的电话。李唯一告诉她自己谋算成功,已经成功调入北京——在十分注重资歷与背景的政坛,李唯一的异军突起堪称奇蹟。他蹿得有多快就碍了多少人的眼,只可惜别人拿他也毫无办法,这只狡猾的狐狸将风头与兇险都送给了帝国顶端的两个人,自己却已经开始了下一场政治投资。 「父亲与母亲不能再在英国待下去了,如果他们还要继续玩乐,就请转告他们,最多只能再游玩三天。」李唯一郑重地说。以他这个年纪来说,他现在堪称身居高位,而且他的位置十分敏感,自然不能让父母在国外久待。其中敏感处不言自明。 李明夜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哥哥。再诡谲黑暗的政治风波都难不倒一个歷经风雨的福尔摩斯,他既然还能给出三天的空余,显然就表达了一切尽在把握。她反而是带着调笑意味地将她与迈克罗夫特的会面叙述了出来,引得电话那头的兄长无语良久,显然心情十分复杂。 李明夜略带报復恶意地大笑着挂了电话,显然是觉得这件事情十分有趣。甚至在送走了李氏夫妇之后她都维持着愉悦的心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李明夜其实是一个心眼十分小的人,被迈克罗夫特隐晦的威胁和报復之后又无计可施的情况显然让她很不乐意,而迁怒了李唯一之后她的心情就立刻变好了。 第23页 反正这两个人都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不是么?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李明夜的心情都十分,直到在学院门口她被一辆的士给拦住了,而的士里坐着夏洛克。 李明夜摸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只觉得突然之间就理解了远在中国的李唯一那复杂的心情。 ——「方便请至格洛斯特绿色停车场。sh」 ——「格莱森求助于我,声称牛津出现了一个连环杀手。sh」 李明夜看着眼前十分有耐心地停住的的士,突然间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只不过前世的她是坐在马车里的,而马车之前则站着一脸茫然的华生。 这种霸王硬上弓的熟悉感,终于让被一辆的士拦了路的李女士露出了一个心情复杂的苦笑。但是那笑容转瞬即收,她一把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那一瞬间,这位平日里已经收尽锋芒的女郎微微眯起了眼,但眼睛亮如一柄出鞘的饮过血的雪亮长刀。 「啊,夏洛克你终于来了!平时你总是来得和一条闻到血腥味的猎犬一样快,今天怎么来晚了?」格莱森站在封锁线旁边焦急地踱步,看到了夏洛克从车上下来立刻眼睛一亮,连忙跑了过来。但是在看到李明夜的时候他顿住了,神色有些古怪。 「恭喜您升职了,格莱森先生。牛津的治安由您这样少有的聪明人来维护,对于市民和学生以及游客来说,是一件十分令人欣慰的事情。今天的事情又会成为您功劳簿上新的一笔,愿我能为打击罪犯这项崇高的事业出一份力。」李明夜十分礼貌地打了个招唿,十分华丽的长句与精美复杂的语法带着浓浓的维多利亚风情,成功地绕晕了刚升任警长的格莱森。 夏洛克倒是嗤笑了一声以示不屑一顾:「如果格莱森能把平时与女人约会的时间都拿来维持治安的话,牛津的犯罪率可能会有一个显着的降低,但是既然新任的警长先生志不在此——格莱森,光是请女人看电影是不足以让你摆脱睡沙发的命运的。」 李明夜轻咳了一声瞪了夏洛克一眼:「你真是不得体,夏洛克。格莱森先生即使是睡在沙发上也足以证明他已经获得了这位不具名女士的芳心,至少这位女士还肯为格莱森先生做早饭。」 「那难道不是因为他送了一大捧玫瑰花的缘故吗?」 「还有香水,夏洛克。虽然是十分老套的香奈儿五号,但是越老套的招数越有效。」 两人一边讨论着一边越过了封锁线,被抛在后头的格莱森憋红了一张脸,一副惊讶呆滞最后又转为无力的表情。他上前跑了几步拦下了李明夜,欲言又止。 夏洛克扫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尸体很噁心?你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了。雪莉不是那种会因为尸体死状悽惨而感到不适的普通人,所以不用担心。说到这个,带着实习警员来连环杀手的犯罪现场可不是个好习惯,你还不如多带几只警犬!」 「你怎么知道……好吧,我也习惯了福尔摩斯的全知全能,不是吗?」格莱森耸了耸肩,一副纠结到无以復加反而十分坦然的神情。他干脆走在旁边引路,一边对周围正在忙碌地勘察的同事们打招唿,一边介绍起了案情。「今天上午7点13分局里接到了报案,报案人是附近的居民,他声称有一辆车停在停车场里超过五天了。我们的人来了以后发现这是一辆福特的白色suv,车玻璃上贴着反光膜。等我们撬开后车门的时候,才后座上仰躺着一具尸体,已经腐烂的十分厉害了……」 「所以你凭什么认定这是一个连环杀手?」夏洛克快步走向那辆白色福特车,一副不耐烦多听的模样。 格莱森看起来早就习惯了夏洛克的无礼,他没当回事地回答道:「尸体是一名白人女性,她大约30岁,被刨腹,并且胸膛被刺了大约17刀……这些与隔壁的福里斯特希尔市的两起兇杀案死者情况类似,其他的要等进一步尸检之后才能知道。」 这次夏洛克倒是没说什么。他打开了福特车的车门,一股十分刺鼻的尸臭味立即涌了出来——即使尸体已经被搬走了,车后座上斑斓发黑的腐烂血液与组织液依旧坚持不懈地散发毒气。他就像是没闻到一般毫不在意,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就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型的手电筒开始仔细地照着车后座。 李明夜则是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周围忙碌的警员。头一次来到属于21世纪的犯罪现场,这位曾经的谘询侦探感到分外的新鲜,即使英国这些效忠于女王陛下的警员们的智商显然没有提高多少,但是充满高科技的一些设备还是让她有种时过境迁之感。 ——「怪胎可以对兇杀案评头论足也就罢了,就连怪胎带来的女朋友也可以把案发现场当成公园了?」一个十分傲慢的中年男声响了起来,「特白厄斯,你再次违反了规定!非官方人士可以把勘察犯罪现场当做兴趣爱好,但他们不能在犯罪现场约会!」 李明夜挑了挑眉,她瞥了一眼这个男人的名牌——詹森·斯迈德。她从记忆阁楼里挑拣了大约半秒钟,立刻调出了一名在升职警长的机会中输给格莱森的失败者的资料。绝大多数时候李明夜都是一位十分有涵养的女士,即使她的天性冷淡而傲慢,但她通常不喜欢用语言使人难堪,可是她身边的是夏洛克。 她看了看夏洛克,而后者已经露出了一脸烦躁,显然嘴里的毒液蠢蠢欲动,而格莱森也黑了脸。为了场面的和谐,李明夜果断地接过了话头:「如果牛津警察局都是像斯迈德先生这样拥有『敏锐』(重音)观察力的绅士的话,我毫不怀疑,恐怕这座学术名城会沦为弗兰克·米勒笔下的漫画世界了。」她往前走了一步,非常轻声地说道。「作为一个隐蔽的天主教徒,您对婚前性行为的看法,难道不会影响您的信仰吗?」 第24页 斯迈德瞳孔骤然收缩。他骇然地后退了两步,见了鬼似的定定看着李明夜。而美丽柔弱的东方女郎对他露出了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不远处另一个频频望向此处的女警官——后者与斯迈德戴着情侣款式的围巾,而十分神奇的是两人脖子上围巾的系法一模一样,而斯迈德的衣着也显然是经过一位女士的精心熨烫才会形成的规整利落。 但是此刻恐怕这位女郎的笑容再温柔,在斯迈德眼中都比撒旦还可怕,幸亏李明夜没有多看他,而格莱森虽然一脸好奇的样子,当着人面却也问不出口。 等斯迈德灰熘熘地找了个藉口离开之后,格莱森就再也抑制不住好奇心:「雪莉,你刚才同他说了什么?詹森是一个非常固执自负的人,如果他要找你麻烦,不等他发泄完他是不会离开的。」 「噢,就当这是一个秘密吧,如果我就这样揭穿这位先生,恐怕对他也太过残忍了。」李明夜随口道。此刻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案发现场上,思索了片刻,她从现场的警官处要来了发光氨,在车子周围喷了一圈,终于在后车门旁边出现了半只脚印。 夏洛克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这位侦探先生收起了自己的放大镜与手电筒,对李明夜道:「你有想法了?」 「没有,夏洛克,拿着手电筒和放大镜的人是你,我可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我倒是有一些思路,我问你答?」 「好的。不过这起案件还是需要看一看尸检报告才能确定,所以你在等什么,格莱森?尸检报告与尸体都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夏洛克对格莱森喊了一声,就与李明夜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李明夜说道:「你要问什么?」 「死者是自己挪动的,还是被人推动的?我注意到后座上有一些拖曳的痕迹。」 「自己挪动的,挪动部位为手指,幅度十分轻微。」 「车后座曾经有地毯的存在?」 「对,很明显。」 「后座有刀刺痕迹?」 「是的,三道,分别深0.7cm、0.4cm、0.2cm。」 李明夜皱了皱眉没有再问了,二人打了一辆计程车到了警察局,直奔法医处要到了最新的尸检报告,两个人凑在一起看了一会儿,对视了一眼,表情十分平静。 「所以这次兇杀案,你们俩到底有什么推论?」格莱森拿过尸检报告仔细地看了看——死者是一位30岁左右的白人妇女,腹部被人从胸骨往下直至子宫部位剖开,胸口被捅了17,死因是失血过多与内脏破裂。与此同时,尸体的身份调查也已经结束了,其结果让格莱森看了怒火中烧——死者正是那辆白色福特车的车主,福里斯特希尔市的一位刑事犯罪调查部的正式女警官艾玛·格林,未婚,工作一向认真负责,此次艾玛的死亡让福里斯特希尔市的警察局震惊又愤怒。 「客观,格莱森。检查一下死者体内是否含有麻醉剂成分吧,我想那会让你吃一惊的。」夏洛克对格莱森假笑了一下,掏出手机开始摆弄,而李明夜也凑了上去,饶有兴致地看着夏洛克毫不犹豫黑进了警方的档案中心,将发生在福里斯特希尔的两起兇杀案调了出来。 格莱森将信将疑地去了,而夏洛克与李明夜则是看过档案之后就开始了思考——这两个人思考的方式相当相似。夏洛克双手叠成塔状,向后靠坐在柔软的椅背上,眼睛半阖着一言不发。而李明夜则是双眼盯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发呆一般。实际上此时此刻,两人的大脑都在高速运转,但是他们却不再讨论什么,而是等格莱森回来,给案件拼上最后一块拼图。 格莱森回来的时候神情沮丧,夏洛克显然说对了。他长嘆一声揉了揉脸,烦躁地道:「这是一起模仿作案吗?但是明显仿得不够地道啊?福里斯特希尔的两起案子可没有麻醉剂的存在!但是——」 「不要因为表面的相似而忽略了内在,格莱森。」李明夜和颜悦色地说道。她显然已经先一步整理好思路,已经开始掏出手机查询从牛津道福里斯特希尔的交通方式了,与此同时她还顺便替格莱森解惑道。「这一起兇杀案明显是一起有组织性的杀人事件,如果不是你被福里斯特希尔发生的两起案子扰乱了思路的话,你也应当早就发现了。兇手除了一开始有些激动之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或者是由于应激反应的麻木而镇定了,很镇定地按照了福里斯特希尔的两起案子开始处理尸体。」 「而福里斯特希尔的案件兇手则是一个无组织性的连环杀手,至少你把我们骗到现场时用的理由是正确的,的确有一个连环杀手,可惜不在牛津。福里斯特希尔的两起案子虽然同样也是剖腹并抛尸停车场,但是第一次的时候兇手割下了死者的耳朵,第二次兇手兇手将死者的ru房剁了下来,并拿走了她们的内衣——这是显而易见的恋物癖,这一点在今天的死者身上完全体现不到。你只以为这些变化是同一个杀手在完善他们的手法,这简直是可笑的想法!刀刺十数刀与取走尸体上的部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理状态,你不能因为她们的内衣都被取走了就无视这两点的不同。」夏洛克语速极快,语调冰冷而咄咄逼人。他正准备继续说着什么,结果转头看到了李明夜的手机屏幕,立刻皱起了眉。「你搜这些干什么?兇手与死者显然是坐着那辆白色福特来的,车玻璃与轮胎都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第25页 「我们不去福里斯特希尔?」 「没有这个必要,牛津这起案件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而福里斯特希尔的两起兇杀案档案完善——只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沉溺于性幻想之中不可自拔做下的滑稽事罢了,警察局就算用最笨的查监控都能查出点什么来,我们过去干什么?」夏洛克有些困惑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想亲自抓到兇手?我可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兇手跑不了的。」 李明夜挑了挑眉,又懒洋洋地缩了回去:「福里斯特希尔的疯子我不大感兴趣。我只是觉得让格莱森一个人去指控另一个城市的警察厅的某一位女警官是杀人兇手,对于格莱森来说压力有些太大了而已……」 一头雾水完全没听明白的格莱森:「等等,什么女警官?夏洛克雪莉你们俩能不能说的清楚点?」 「很明显兇手是个女人,在体力上不具备优势,所以使用了麻醉剂,而为了遮掩这一点,兇手特意将受害者活着的时间延长了,还将受害者丢在停车场好几天任其腐烂,就是为了遮掩她是个女人的事实!刀刺在这起案件中代表的并不是性,从伤口形状来看兇手反手握刀,刀柄朝右侧——这是女人在泄愤的同时试图误导警方思路,同时前三刀刺穿了死者的胸口也是因为兇手控制不住情绪,根据死者体内的刀伤可以推测出兇器是一把大刀,手持这样的大刀却在激愤之下只刺入车座不到1cm,可见兇手虽然有些力气但是还不到能与男人媲美的程度。这下结果就很简单了,你们只需要去查查福里斯特希尔警察局里哪一位女警官与死者关系十分密切,然后把她抓起来审问一下就行。」 「……」这是虽然听到了解释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格莱森。 李明夜看了看夏洛克一副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的傲慢样子,想了想,微笑着打了个圆场:「格莱森,请不要有心理压力,这位兇手女士手里的命案恐怕不止这么一条,而我们的死者可能也并没有这么无辜——为什么兇手能够毫不犹豫地将这起案子栽赃到福里斯特希尔的连环杀手头上,丝毫不怕穿帮?要知道,能够完全脱罪的前提,就是让那位连环杀手先生再也开不了口,否则只要他否认去过牛津,这里的一切就要重新定案了。」 「……噢,真是太可怕了。」这是虽然被女神抚慰了一下但总觉得哪里不大对的格莱森。 「走吧!至少我们又渡过了无聊的一天。」夏洛克长长地嘆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嘴里似乎还嘀咕着什么「就连警察做出的案子都这么没指望」,惹得格莱森狠狠瞪了他一眼,偏偏他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或者说也并不是理直气壮,而是相当困惑不解于自己为什么会被瞪,所以他只是疑惑地看了看格莱森,又看了看李明夜,似乎想问,犹豫了一下又没问出口。 「虽然在感情上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理智上,我认为在格莱森面前说这个话题有些不大恰当。」李明夜懒散地站了起来。此刻案件结束又有夏洛克在身边,她不由地就有些放松,慵懒倦怠的一面又出现了,浑身都充满了「这些平凡普通的人类不值得我完全睁开眼睛」的气场。 夏洛克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那就去吃饭吧,我知道一家印度菜馆,在高街附近。」 目睹着这两个人以一种莫名和谐的气场快步地走出了警察局,格莱森有些无语凝噎——他几乎可以想像日后水深火热的日子了,不过至少有女神在旁边的怪胎夏洛克,看上去也没有平时那么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像是这种智慧普通的人作出的案件,对于这两个福尔摩斯来说也就是不到一天的水平,甚至如果格莱森能够叙述清楚的话,可能都可以足不出户地解决…… 思考了很久没有改编原着案件,而是自己随便折腾出了一个 原着福口中弗兰克米勒的漫画指的是《罪恶之城》 其实原着福并没有看过罪恶之城,只是在别人聊天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还没来得及删掉,他完全不知道内容,不过阴差阳错讽刺对了 目前来看原着福比卷福要想的更加深远。当卷福只看到另外两个连环杀人案件与牛津的杀人事件的浅层联繫的时候,原着福已经想到了两个兇手的深层联繫 下一章节会针对这个案件有专门的解惑 我觉得我很需要华生,我不想在作者有话说里都围绕着案子了!天啦现在还不到2004年! 第9章 第八章 夏洛克与李明夜都不是乐于给人跑腿的人,更何况这一起案件也没什么值得跑腿的价值——实际上如果十九世纪的伦敦能有如此发达的通讯环境,李明夜也是不大情愿到处跑的,更别提这次的案子从头到尾都算不上有趣。 即使是犯罪率隐隐升高的这个世界的英国,牛津也是个学术名城,尚且称得上太平。李明夜又把自己埋进了图书馆万事不理,夏洛克则对着手机疯狂搜索着所有值得关注的新闻。 而至于停车场抛尸案的后续,其实夏洛克和李明夜都不是十分有兴趣听。夏洛克对已经解决的谜题毫无兴趣,顶多就记忆一下留作经验,而李明夜又不是热衷于文学创作又好奇心重的华生。但是格莱森找到实验室来了,身上还带着一笔奖金……二人最终还是赏脸一听了。 「其实这次的杀人案件真是阴差阳错,死者和兇手是福里斯特希尔市警察局的两个女警官,平常关系还算是很不错的,这两个人一起协同追查那个连环杀手的停车场杀人案来着,结果谁知道那个连环杀手是兇手的亲弟弟呢!」格莱森用一种叙述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样狗血故事的语气感慨着,这种唏嘘中带着几分兴奋的语气让二人不免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死者和兇手发生了争执,随后兇手不小心误伤了死者,还把人打晕过去了。结果兇手就一不做二不休,对外声称自己要和死者来牛津周边游,算是度过一个圣诞假期,然后就开着死者的车来牛津了。」 第26页 夏洛克冷不丁插话:「那个连环杀手被关死了吧,这样也算能够结案了。」 格莱森笑眯眯的:「这个你就猜错了,兇手招认地比较快,警察局上门的时候人还剩一口气,送医院了。」 听到了这里,李明夜立即笑了起来:「虽然du博不是个好习惯,但是我一直以来的运气都眷顾着我,所以我赢了。亲爱的夏洛克,你可千万要愿赌服输,今天晚上就屈尊为我弹奏几曲你新写的曲子吧!」 夏洛克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格莱森好奇地都快冒泡了,但他也知道去问夏洛克是极为不明智的,所以转而去充满期待地瞧着李明夜:「我似乎错过了什么?」 「这没什么,格莱森,只是一个小小的赌约罢了。之前我们看死者的衣着价值不菲,显然与格林小姐的薪资并不匹配,而且格林小姐明显看起来疏于锻鍊,工作成绩也不突出(来自警察局内部系统的资料),家庭条件普通,我们就猜测这位格林小姐应当与她的某一位或者某几位上司关系密切。」心情很好的李明夜亲切地解释道。 格莱森兴致勃勃又十分困惑:「所以这同连环杀手的死活有什么关系?」 夏洛克瞥了他一眼:「升职为警长之后你显然疏于锻鍊你那原本就乏善可陈的头脑了,这会让你唯一的优点消失,格莱森!顺便提醒你一句,你今晚的约会最好改变一下行程,去露天饭店约会的前提就是看天气预报,这是常识!」 格莱森笑得相当宽容大度,显然这几个月早已习惯了夏洛克随时喷吐的毒液了,而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明显能看出夏洛克的迁怒。李明夜轻咳了一声,但显然也不甚在意地继续说道:「真是失礼,夏洛克,有点儿容人之量。格莱森,你对女装品牌不甚了解,但我们能大概估算出死者那一套行头的价值,就这个价值来说,这位格林小姐显然很得她的老朋友的欢心……所以我们就兇手会不会被刑讯逼供做了个小小的赌约。」 「我知道了,雪莉!兇手曾是一位业绩十分突出的警官,而且头脑灵活,不然也不会与格林小姐结交。她对审讯的那一套非常了解,如果慢慢审着自然也能审出来,但是……」格莱森倏地住了口,但想了想,在这两位面前隐瞒又没有必要。说真的,这世上有什么秘密会是这两位掏不出来的吗? 不过和聪明人说话意会就好。夏洛克显然不认为某一位或者某几位警局高层会为了一个死人大动干戈,毕竟再怎样都已经是死人了。而李明夜则信心满满地对人心押了赌注,而且她赢了。 格莱森想明白之后只觉心满意足,亲眼看熊孩子吃瘪,这种成就感简直难以言喻。他笑眯眯地放下了这一次破案的奖金,煞有介事地道:「这是奖励提供案件线索的市民的一些奖金,我就留在这儿了。」 夏洛克连看都没看一眼,而李明夜却上去掂量了一下,估算了金额,脸色有些古怪——想了想英国的警察制度,她毫不怀疑这奖金肯定是迈克罗夫特公器私用,补贴给弟弟的私房钱!否则就凭夏洛克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出入犯罪现场如无物,又怎么可能一口子得到这么多奖金? 回忆了一下前世,大学刚毕业的福尔摩斯先生在大英博物馆附近堪称颠沛流离到处找活干的几年,李明夜的心中立刻腾起了淡淡的羡慕嫉妒恨。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第二天她就直奔克拉伦敦购物中心,把出国前李唯一碍于李氏夫妇意思意思送的那张信用卡给刷爆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半年过去。冰消雪融,春风拂面,盛夏来临,牛津又迎来了新的一年毕业季。毕业典礼之后的夏洛克被格莱森推荐给了伦敦警察局,但出于对官方(迈克罗夫特)的厌恶,夏洛克拒绝去警察系统任职,而是决定继续担任谘询侦探。 「警察局?他们一天到晚忙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盗窃、抢劫、强jian、激情杀人、失踪儿童……这种生活我过一天都会发疯!」夏洛克在拒绝了警察局的任职之后对李明夜抱怨。 李明夜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点点头示意在听。她正在琢磨着写一首关于夏天的新小提琴曲,此时正在一边思考一边随手转着笔——不得不说,与夏洛克相处了一年,她也受这个时代的影响越来越深。在遇到夏洛克之前,她总是和这个世界有一层隔膜,这也导致了她从未对这个世界投入任何感情。 毕竟李唯一从不需要她操心。 但是夏洛克不是。在煞费苦心地引导夏洛克成长的时候,她也需要亲身体验、全情投入那些从未经歷过的新事物。这种改变最直观的反应就在她写的曲子上——原本她最多随手拉一两曲之前喜欢的巴赫、李斯特一类前世就会的曲子,或者前世所作的那些根本就没有流传出来的曲子,每一个音符都透着浓郁的古典意味。而到了现在,她已经开始写一些更加现代化的曲子了,甚至为了哄一哄导师开心,她还随手拉了几节的《猫和老鼠》前奏。 她甚至连驾照都有了! 相应的是,她也越来越习惯于在夏洛克面前暴露出真实的一面了。有千日做贼的,就没有千日演戏的,习惯了自己这幅年轻的样子和这个十分有活力的时代,她也不再习惯把夏洛克当成一个小辈来关照,更多的是当成真正的好友。 但是从华生的例子上就可以看出,我们的谘询侦探先生对于真正的好友是十分不客气的……如果是半年多前的夏洛克来找她抱怨,她怎么都会停笔调整表情以示她正在听,虽然实际上有没有入耳就是另一回事了。但现在的夏洛克显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而这么一副明显敷衍的姿态,素来骄傲的夏洛克没有翻脸,也纯粹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第27页 毕竟夏洛克也知道,这种对方一眼就能推断出来的事情,实在也不是很耐烦再听他抱怨一通的。只不过他不多说几遍就感觉心气不平,必须吐槽一番发泄怨气。 而李明夜不再把夏洛克当做小辈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夏洛克的进步真的非常之快——在半年前的某天,李明夜跟夏洛克提过她的某些对于思维能力的魔鬼训练法,而夏洛克十分感兴趣。在没有有趣案件的大多数时间里,他都通过这些来打发时间。 比如走过一条商业街之后,李明夜会突然问夏洛克,刚刚第三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子是什么衣着,什么髮型,什么职业,有什么性格特点? 比如走出某个小饰品店,李明夜会突然问夏洛克,进门第五个展示柜第五排第三个东西是什么造型,什么质地,是手工的还是机械的,是什么风格,通常有什么人会买,是否之前见过同款? …… 人脑的疆域是无穷的。聪明如爱因斯坦的大脑也仅仅开发了百分之十,他们毫不担忧会不会把自己的大脑玩坏。从此之后,夏洛克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收集周围世界的所有讯息,并条件反射般地加以分析与整理。 这个世界从此就是他的游乐场。 长久以来大脑形成了自动思考的习惯,在夏洛克最无聊的时候,他就会拖上李明夜去某些人流量巨大的商业街或者旅游景点找个地方一坐,然后观看每个人播放给他的人生电影。经过李明夜的针对性教导,夏洛克飞快领悟了这个技巧之后,更加针对性地去学习了不少之前还有些缺乏的知识,直到李明夜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已经教不了他什么了。 天才不都是如此吗?别人勤修苦练一辈子,及不上他们剎那间的顿悟与信手拈来。 而更加可怕的是,这些天才们从来没有一刻辜负过他们那些如同被上帝瞩目的头脑。 李明夜也不由有些羡慕夏洛克的好运道——这种逻辑思维训练法是曾经在乡下养蜂的侦探先生百无聊赖之时创立出来的,问世之后第一个教授的就是夏洛克了。她就像是想要亲手把璞玉雕琢成器的匠人,结果雕琢到一半,这玉自个儿抖了抖灰,啪一声就成型了。 或许是李明夜给他带来的惊喜太多的缘故,在面对她的时候,夏洛克罕见地表现出了有耐心而且堪称平和的一面。平日里两个人经常性的嘴仗姑且不论,至少很多时候他不再对她展示那属于夏洛克·福尔摩斯式的刻薄,甚至有时候还会顺手给她泡一杯咖啡什么的……就李明夜对夏洛克的了解来说,这已经是相当难以置信的了。 夏洛克真正把李明夜当成了平等的「人」来尊重,而不再是尊重这个人头脑中的智慧。对于他来说,雪莉俨然已经成了挚友,他甚至去额外学习了中文——对于夏洛克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体贴。 至少迈克罗夫特为此特意将李明夜的底细彻彻底底查了一遍,不过这也惊动了李唯一。两个福尔摩斯隐晦地通过潜入中国的几个mi6特工小过了几招之后,李唯一凭藉本土优势终于拿住了其中一个小组的组长。 这场博弈的结果是,李唯一藏下了这么一个小把柄,并且将锅隐晦地丢给了刚刚大选过后的台湾,并且着手准备与插oxian的谈话。而被抓住把柄的迈克罗夫特不得不暗地里推了一把,在伊拉克稍微绊了一记美国——李唯一的先见之明成功让他有了插手外交事业的基础。 不过随后英国就紧随美国提前为□□造势,显然也是有早已备下的后手,就这么短短三个月,反而是李唯一占了些便宜,不过政治上的事情风起云涌,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怎么样。 但是两个哥哥很显然是左右不了夏洛克与李明夜之间的关系的。李明夜对李唯一还是比较有感情的,所以特意打了个电话恭贺了一下,并拐弯抹角地询问了一番李唯一的心情如何。而夏洛克就纯粹是在幸灾乐祸了,他甚至为此神采飞扬地给李明夜拉了好几首拿手的曲子,简直称得上是在表达感谢。 通过这么一个小小的事情就足以看出夏洛克对迈克罗夫特的深觉痛恶,更别提迈克罗夫特通过警方想要让夏洛克进伦敦警察局的安排了。夏洛克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十分敏锐地就察觉出了这份邀请之中明显的「福尔摩斯」式的委婉,立即断然拒绝了。 同时还找了李明夜抱怨了一通警察工作的无聊。 不过很快夏洛克就与迈克罗夫特陷入了拉锯战之中,这也导致了夏洛克濒临狂躁边缘——住在夏洛克隔壁的道森先生已经投诉了无数次夏洛克的噪音扰民,以及夏洛克再次失去了他的枪与持枪证。 为此李明夜不得不与夏洛克谈了谈,最后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答案。 「迈克罗夫特是一个屡教不改的控制狂,我当然相信他不可能会让我当一个文职警察或者社区警察,他会做的最有可能的事情就是让我成为一个犯罪谘询顾问,然后肆无忌惮地将那些政府与贵族之间的丑事都丢给我料理——哈,那些可都是把柄!他就连掌握在他的走狗手中都不放心!然后我就会每天处理一些私奔、偷情、出轨、私生子这样的无聊的案件!」 李明夜思考了一下迈克罗夫特的思维方式,不得不称赞夏洛克对自己哥哥的了解,因为她也十分认同这个观点。不过向来公正的李明夜还是从容不迫地指出了一点:「他应该还是想要保护你的,这些东西既是把柄也是护身符,而且处在他安排的位置,你会很安全——毕竟他因为几个月前的事情可能会遇到一些小麻烦。」 第28页 夏洛克嗤之以鼻,李明夜也不大乐意管这对兄弟的闲事。反正不知道这两个兄弟之间达成了什么条件,夏洛克最后得以继续做他的谘询侦探,并得到了苏格兰场的渠道——而作为交换的是,他必须在迈克罗夫特安排的公寓入住。 达成协议的当天,暴躁的夏洛克拖着李明夜在射击馆足足打了3000多英镑的子弹,李明夜毫不怀疑在夏洛克看来,恐怕每一个靶子都是一个迈克罗夫特……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失眠,今天超困,注意力不集中,如果写出来的东西差强人意请多见谅 小剧场(未来的某一天) 卷福:雪莉,我认为对于婚姻关系而言,你显然过于怠慢了。根据xx科学家在x年x月x日发表于xxx杂志的文章上来看,每天一次的性生活是婚姻和谐的基础…… 原着福(温和而诚挚的微笑):我明白了。 次日。 卷福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简讯,打开一看:尊贵的xx银行信用卡用户您好,您的信用卡额度为0英镑,请尽快缴纳还款恢復额度…… 小剧场结束 麦哥和原着麦哥七歪八拐地成功交了几次手,原着麦哥仗着主场优势暂时胜出…… 第10章 第九章 近日来阴雨连绵,秋风劲吹。英国的天气向来喜怒无常,气温一天天降了下来,可见是快要真正入秋了。 此时已经是2005年9月份,距离夏洛克毕业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年时间里夏洛克在伦敦可谓是声名鹊起,替伦敦警察局破获了不少大案,但是对于夏洛克本人来说,这些牵涉深广影响颇大的案件非常无聊,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伦敦罪犯的智商可以说突破了歷史以来的新低」。 但是这位谘询侦探本人正非常无聊地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给远在牛津的李明夜发简讯。 「越是大案要案,其目的越是一目了然,动机也越是明显,甚至很多时候仅凭当事人的叙述推论就能推理出大概。这样的案子有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中间遇到了个有点头脑的人,我破案都不用一天。sh」——来自于刚刚破了一起后妻为谋夺遗产毒杀原配孩子案件的夏洛克。 而那一边的简讯回的很快,显然凄风苦雨的天气也让对方十分无聊。 「这种案子通常情况下是为了办案人提供经济与名声上的支持,亲爱的夏洛克。我在新闻上看到了这起案件,至少其中有一点也算得上引人在意,并佐证了我的推测——性是人类犯罪的源泉之一。sl」 夏洛克看过简讯,一贯冰冷而深邃的面容掠过一丝不以为然,手上飞快地回覆:「为金钱犯罪,为性犯罪,为权力犯罪……这些又有什么差别?就普通人比金鱼大不了多少的脑容量而言,不管为什么犯罪都是无关紧要的,我只希望他们能给我谜题和案子,让我的大脑兴奋起来。sh」 「如果有所闲暇的话,可以尝试去街上多走一走,观察一下人生百态,对案子也有所帮助。sl」 「所有的人生百态都能通过推理和观察模拟出来。sh」 夏洛克放下了手机,靠回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住在迈克罗夫特安排的第三所公寓内。 夏洛克·福尔摩斯明显不是一个好房客,不论是他常常堆满起居室的书籍资料,还是他爱做的那些反人类(第二个房东语)的化学实验,都足以毁了一所房子,更别提他因无聊烦躁往墙上直接开枪射击了。所以即使房租丰厚,房东也实在容不下他。 其实迈克罗夫特的想法夏洛克也明白——一定要让他租房住,是为了在有人能照顾他起居的同时还能以平等身份规劝他,让他体味世间人情往来,久而久之能够改了口出无状的毛病。而且他每搬进一所新公寓,附近街上立刻就会多几个常住的人,身份无非是租客、店主、白领等等,其实每一个都是mi6的特工。 其实对于世间百态七情六慾夏洛克不是不懂,他以前就能通过普通人的微表情与身上细节推论出他们心中所想,而这些心理学功力在雪莉的耳濡目染之下更进一步,又怎么可能看不穿这些无聊的人情往来? 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而已。 第一个房东,隐藏极深的恋童癖,如果不是早早离婚恐怕早就对自己子女下手,在夏洛克的租房期间表面上是个和善的人,但是仍然忍不住亲近领居家的孩子。在恋童癖被夏洛克当众说破之后把他扫地出门。 第二个房东,三十多岁风姿绰约的女人,表面上担任某投资银行主管,实际上有极深的受虐倾向,喜欢去特殊俱乐部发泄自己的欲望,对夏洛克可谓是垂涎三尺。夏洛克烦不胜烦之后在当众揭破了女人的特殊爱好,第二天再度被扫地出门。 而第三个房东,夏洛克估计自己也相处不长了。不知道迈克罗夫特怎么想的,直接把他塞到了一个称得上是夫妻和乐子女活泼的家庭,搬进来第一天妻子就被夏洛克带过来研究的人胃给吓昏了过去,更别提他的其他生活习惯了。 在必要的时候,夏洛克可以通过抽调分析脑海中的资料扮演一个普通人——在演技这方面,夏洛克是被雪莉好好考校过的,雪莉看他的演技看的不是别的,就是微表情和肢体动作。只不过必要的时候实在太少,而他夏洛克·福尔摩斯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第29页 只要他想,他当然可以很好地融入这个由金鱼统治的世界,但凭什么? 就如他当年上公学第一天回家的时候,他就对父母和迈克罗夫特问:「他们笨,为什么要我去迁就他们?」 迈克罗夫特曾经告诉他,孤傲太过锋芒毕露不是好事,当时的他嗤笑一声:「这是要看本事的。」 而他的想法到现在都没变过。 至于雪莉所说的人生百态—— 夏洛克把手叠成塔状抵在下巴上,闭上眼凝思。 房东一家,看似和谐美满,但丈夫有心理出轨的徵兆,目标疑似三天前上门送文件的秘书。秘书家境普通,长相清秀,但眉心有皱褶显然平时思虑过多但脸带笑纹,服装普通却凸显身材,明显有插足房东家庭的心思。如果继续发散思维下去,明显就是一出家庭伦理剧。 隔壁邻居看似是夫妻动作亲密,但是夫妻二人平时少有目光交流,肢体动作略显生疏,身材显然都是久经锻鍊,耳朵上隐约有常年带耳机的痕迹。结论:特工。 对面咖啡厅老闆娘,寡妇独居,看似洁身自好,实际上平时通过膝盖与腰腹动作可以看出有秘密情人,并于半个月前秘密堕胎。 …… 夏洛克的脑海中出现了自己住的这条街,几乎是转眼之间,有关街上的常住居民的所有推理一丛丛地从脑海中冒了出来,然后贴到了每一个人身上。所有人的人际交往、想法思路、职业爱好,甚至对他们未来的猜测,几乎都在剎那间一览无余。这些甚至都不是他自己主动的推理,而是习惯成自然的大脑自发地将其收入了思维宫殿中。 所以雪莉所说的「人生百态」有什么可看的? 夏洛克撇了撇嘴,把脑海中的一出出情景剧一扫而空。他眼角余光扫到了自己的手机,忽然眼神一凝,一丝极淡的欢喜从心头涌了出来。 ——「推理和观察不是万能的,比如你肯定推理不到我现在在伦敦。sl」 至于李明夜为何要突然前往伦敦?一切都要从三天前说起。 彼时的李明夜完成了一项令她心满意足的实验之后,回宿舍泡了一壶蓝山咖啡——两年的独居生活与在中国养成的精緻习惯,即使是她这样不注重生活细节的人也开始讲究起来了,更别提曾经的李明夜本就是用书香世家与商人浮华宠溺出来的女孩。 李唯一对于自己的妹妹从来都是放任的姿态,给予充分的信任与体谅。但李氏夫妇不同,他们分外心疼小女儿在国外一个人孤苦无依、形单影只(李夫人语),不管是汇款还是生活用品都从中国源源不断地寄过来。而对于李氏夫妇这样生活品味极高的人来说,什么都配不上自己女儿,因此送来的东西堪称价值万金。 什么麝香猫咖啡豆、蓝山咖啡豆、新一款的高定服装、世家的手工化妆品等等,甚至有一次李氏夫妇从李唯一处得了半斤大红袍,也二话不说打发李唯一直接寄给女儿,甚至唯恐到的不够快还托李唯一走了官中渠道。 如果不是怕太过张扬,李氏夫妇恨不得给女儿在英国买几处房子请管家再僱佣几个僕人。自从李唯一成功踏入京城高层之后,李明夜就与父母兄长商量不再回国,也好在国外给哥哥留个退路。李氏夫妇是聪明人自然闻弦歌知雅意,只恨自己夫妇二人不能亲身跟了去,又心疼女儿,于是愈发宠溺。 李明夜到底没敢说自己打算重操旧业与罪犯打交道,但是迈克罗夫特·李唯一·再次替妹妹背锅·福尔摩斯又怎么不知道李明夜心繫于世界融合之后势必出现在英国的形形□□的罪犯,只好安抚了李家父母。 在牛津逍遥自在的李明夜一头扎进了犯罪心理学与解剖学中,除了平时偶尔替格莱森破破案(并没有奖金)之外,就是同夏洛克聊聊伦敦的案子。这也导致她闲暇的时间里也会关注一下伦敦的新闻。 一边喝咖啡一边搜伦敦新闻的李明夜被一项新闻吸引了眼睛。 ——《因煤气泄漏,卡文迪西俱乐部险些发生火灾,死一人伤三人》 李明夜眯了眯眼,不由点开新闻仔细查看。 死者名叫罗诺德·阿德尔。李明夜喝着咖啡检索记忆——转眼间规整的井井有条的记忆阁楼就给出了答案。 卡文迪西俱乐部,在前世全名鲍尔文、卡文迪西和巴格特尔三个纸牌俱乐部,当初的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同归于尽」之后,失去稳定收入来源与大半个犯罪网络的塞巴斯蒂安·莫兰曾经在这家俱乐部打牌诈骗,维持自己奢侈的生活。之后罗诺德·阿德尔因揭穿了莫兰的诈骗把戏,被莫兰枪杀于家中。 这起火灾明显没有引起正在追查投毒案杀手的夏洛克的注意,但却惊起了李明夜的警觉。她一早就知道这世界上必然会有莫里亚蒂与莫兰等人的存在,对于这几个名字相当在意——只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切实的依据,这几个人现在都还是些小混混,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罢了。 是莫里亚蒂启发了他们的犯罪天才。 如今莫里亚蒂云深不知处,这让李明夜有些一头雾水,但是想想可能是这位教授先生目前在用假名生活,也就丢开了手。对于前世今生的不同,她已经学会淡然以对了。 而摩根、梅里丢、马修斯……一些名字与他们前世的罪行并今生的粗浅资料划过她的脑海,可惜的是她不能引起迈克罗夫特的注意,只能通过夏洛克曲线救国——这几天夏洛克在忙的投毒案就是被僱佣的摩根的手笔。 第30页 而现在…… 修长白皙的纤纤玉指轻轻滑过了杯沿,东方女子浅粉色的嘴唇勾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事有恰巧,格莱森最近忙着将一件流窜作案的连环杀人案的有关证据送往伦敦,听闻李明夜要去伦敦一趟,当即跟从。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兇手流窜了大半个英国,在伦敦露了形迹被夏洛克察觉之后逃往牛津——听到兇手前往牛津的消息夏洛克就不管了,直接交给李明夜接手,送了格莱森一个大功劳。 春风得意的警长神采飞扬,看到李明夜只觉得女神浑身上下都冒着金光,但有所命无敢不从,更别提只是陪同前往伦敦的区区小事。格莱森是真心佩服李明夜之余还有点献殷勤的小心思,只是觉得对方年轻貌美又智商极高,到底还是没敢追求。 对于可怜的格莱森来说,即使他春风得意,在警察局也算是少有的聪明明理的人,但也常常感觉自己与夏洛克李明夜这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比如现在,格莱森刚刚在牛津火车站与李明夜碰面的时候,就听到李明夜有些诧异地问他:「天哪,格莱森先生,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你曾经还有个体格健壮的哥哥?」 格莱森:「……我确实以前有个哥哥,两年前病死了。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但这一次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噢,不必在意。我的天性固然爱打听一些东西,但是我也不大喜欢背地听人家说家长里短的。你身上的这身衣服是十年前给年轻人的款式,虽然说『流行』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循环,今年过了明年还回来,但是从衣领、袖口、腋下、臀部都能看出磨损的痕迹。这件衣服尺码与你并不太合身,偏大了些,袖口有一排密密的陈年针孔,显然是将袖口收了一节穿了一段时间后又放开了。这件衣服现在在你身上,恐怕是因为你哥哥早就穿不下了吧?」 李明辉也不甚在意,简略地说了说,就提着行李箱上了火车。待二人安顿好,方才继续说道:「袖口上的针眼可以看出这手绣工是不错的,动手的人也十分勤快,如果这身衣服真的是给你买的,应当会改的更加合身一些才对——」说到这里,李明夜倏然意识到了什么,便没有往下说,只面色有些犹豫地看了格莱森一眼。 格莱森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也心知肚明李明夜看出了什么。格莱森的母亲的确自从哥哥去世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也不再爱动针线了,格莱森为了哄母亲开心,倒是常常把自己哥哥的衣服穿出来,让母亲看见一个儿子就觉得是见到了两兄弟一般。 夏洛克与李明夜在待人的礼节上,某种程度上来说简直是不相上下,比如李明夜直到现在才一时兴起推断出了格莱森的家庭状况。但李明夜意识到了不妥之后就立刻闭口不言,转而同格莱森说起了自己去伦敦的目的。 「我前日看到了新闻,说起了纸牌俱乐部失火烧死了一个人,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就想亲自去看看。」 「这种事情交给夏洛克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格莱森困惑地问。 「夏洛克当然不可能拒绝我,只是他最近在忙一起投毒案,听他说主使人倒好对付,案犯却非常狡猾,又有媒体瞎掺和,搅乱了许多线索。喏,就是前些天网上沸沸扬扬的那什么后母毒杀继子的案子,最近伦敦的警方都把注意力放到那上头了。」李明夜随意扯了个藉口,她根本不打算告诉夏洛克这件事,省的夏洛克分心。 摩根和莫兰都是非常狡猾兇狠的人,尤其是莫兰。如果夏洛克一次对付两人,恐怕自身安全就得不到保证了。即使是李明夜前世已经经验丰富的当口,也不敢夸下海口能将莫里亚蒂手下的头号参谋神枪手与制毒大师一起解决。 格莱森于是点了点头。他虽然信任李明夜的智慧到了近乎盲目了,但还是极其慎重地对她说:「我听过这起案子,说是意外,已经结案了。」 李明夜笑了笑,将另一则被列印下来的新闻递给了格莱森,格莱森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一条花边消息,讲说奥古斯都·莫兰爵士的儿子塞巴斯蒂安·莫兰年少风流,流连于夜店和各大牌类俱乐部的消息。原本算不上大事,只是莫兰爵士家早就败落了,不然也不会让儿子去阿富汗服兵役,只是这位公子前几天为了争一个女公关,与一名某投资银行高层董事的儿子打了一架,导致那段时间塞巴斯蒂安·莫兰的曝光率极高。 「莫兰爵士家里本就没几个钱了,只是还端着贵族架子而已,我本来不觉得怎么样。只不过看到这个新闻,我才突然想起新闻里莫兰先生的照片——莫兰先生衣服都是很昂贵的,还出入这种富豪们才乐意去的纸牌俱乐部,再加上这次失火莫兰只受了轻伤,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对。格莱森,我想你没法否认,我有一双老鹰一样精明的眼睛,能隐约感觉这件事情的不对劲,所以索性亲自看看。」 找藉口煳弄过了格莱森,一到伦敦城李明夜先找了离案发现场近的酒店住了下来,才有闲心欣赏21世纪的伦敦。 不同于十九世纪末黑玫瑰一般靡丽又黑暗,如今的伦敦道路整洁、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伦敦城内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与错落雅致的古老建筑相映成趣,倒让这日不落帝国的伟大都市多了些许幽然厚重的气质。不论怎么说,空气倒是比曾经好多了,街上行人也都是光鲜亮丽的样子。 第31页 曾经的伦敦是世界上最为两极分化的地区。最威严堂皇的皇室与最骯脏嶙峋的贫民共处一城,唿吸着空气中带着煤灰的雾气。明艷高贵的玫瑰与低贱污糟的臭水沟比邻而居,璀璨的明珠被累累白骨捧在手心,皇家歌剧院富丽堂皇的高墙之外倒毙着饿死的骸骨。 李明夜有心等此事结束之后去听一场音乐会,不过想了想却又洒然一笑,将怀旧的心思放下了。就连泰晤士河都不臭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为美妙的呢? 格莱森是个机灵的警长,从警察局回来之后就打听出了卡文迪西俱乐部失火事件中受伤三人所居住的病房,但不巧的是,等次日李明夜打算上门拜会的时候,得到了塞巴斯蒂安·莫兰已经出院了的消息。 莫兰的伤是三人中最轻的,剩下两个小伙子分别叫杰克·莫瑞与约翰·哈代,而哈代先生的父亲哈代爵士在管教儿子的严厉上,在伦敦上流社会颇负盛名。出了这样的事,哈代爵士气愤失望之下根本就不去看儿子一眼,只有哈代夫人与莫瑞夫妇在医院掉眼泪。 当李明夜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她想了想,索性换了个妆容——戴上了宝蓝色美瞳,用面粉和泥垫高了鼻樑眉骨与颧骨,浓妆描画得鼻樑高挺眉目深邃,刻意描画了大红色的唇妆。待换上衣服,李明夜站在穿衣镜前一看,凝神沉默片刻,开始调整气质。 随着一些小动作的调整和改善,镜中慢慢雕琢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妖艷尤物。 大红色的丝绒裙摆飞扬起来犹如一朵盛开的玫瑰,v字领在胸口略下方交叠,直落在腰侧,松松绾了个花朵一样的结,露出两边的小半个圆润饱满的ru房,看上去极致美艷却又轻浮放荡,只想让人把那腰间的结给抽了去。女人的站姿透着一股慵懒散漫的妖气,通体上下的风流妩媚几乎让空气都渲染出极为暧昧的气息。 美艷绝伦的女人微微一笑,试着开口说了几句话,调整着音色——不过几句之后,她开口时的声音就变了。那嗓音甜软可人,带着一股懒散的法国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撒娇一般,软绵绵的让人心动。 等一切调整好,李明夜满意地看着穿衣镜点了点头,趁着外头还没开始颳风下雨,赶紧地就穿上一双细高跟鞋一步三摇的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看了一遍神夏4,感觉已经有那么点家庭伦理剧的味道了…… 我真的很犹豫文里要不要写神夏4有关的内容 光一个欧洛斯都能把我原着福吓死(原着福:卧槽?妹妹?什么鬼?这特么是想吓死我然后继承我哥哥给我的信用卡) 目前暂时不往文里加神夏4,顺着自己的计划走,其他的再看 读者们想看神夏4的内容吗?给我提提意见吧。 第11章 第十章 送入医院的杰克·莫瑞与约翰·哈代两人受伤并不太重,虽然病例上一个浅二度烧伤一个深二度烧伤,但因创面较浅,统统归置到了浅度烧伤中。而莫兰根本就是个一度烧伤,伤口又不在什么碍事的地方,住了三天就差不多癒合了。 两人早就醒了,每日在医院也甚是无聊,哈代夫人拗不过丈夫只能回了家,只留下莫瑞夫人照顾二人。杰克正被母亲训斥的焉巴巴的,只能一叠声地答应不再玩牌。而莫瑞夫人则是恨铁不成钢——卡文迪西俱乐部说是纸牌俱乐部,其实不过是个地下赌场罢了,还带了色qing交易与毒品!要不是这次事发后老闆及时遮掩,恐怕早就被丢进苏格兰场去审了。 而约翰则在旁边幸灾乐祸,听久了却也无聊。不经意抬头时看到了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美艷绝伦的红衣美人,一时愣了愣,竟然看呆了。 李明夜似笑非笑地斜了这个毛头小伙子一眼,举手投足间媚态四溢。她往里头看了一圈,故作犹豫失落,极为动听的娇柔女声带着浓浓的法国腔:「塞巴斯蒂安不在么?」 这一句将房中的莫瑞夫人和杰克都惊住了,二人纷纷看过去——两个男人自然是看得如痴如醉,而莫瑞夫人则是本能的在眉眼间带出了一丝不喜来。 李明夜自然看了出来,她拿捏着前世见到的那位法国ji女的人设,刻意冲着杰克展颜一笑,简直是百媚横生,直把这个见多了美女的年轻人看得呆住了。 「塞巴斯蒂安他……他昨天晚上,对,昨天晚上九点多回家了。」约翰赶紧抢先答话,面色急切。「不知道小姐叫什么名字?我们好跟塞巴斯蒂安说一声。」 李明夜露出被这种急切逗笑了的样子,素手纤纤半掩红唇,咯咯笑道:「叫我莫佳娜吧,先生们……塞巴斯蒂安已经回家了?看来我又扑了个空。」 「噢,我相信如果塞巴斯蒂安知道会有像你这样的美人来看望他,他是绝对不会出院的。」约翰十分殷勤地奉承了李明夜的美貌,又唯恐她就此离去,赶紧邀请道:「外面的天气看起来不是很好,莫佳娜,你为什么不在这儿歇息一会儿呢?」 杰克也回过神来,同时有些不满地瞪了他的朋友一眼,转向李明夜露出了讨好的笑脸来:「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法国人吧?只有像法兰西这样浪漫的国度才能培养出像你这样的美丽淑女。」 李明夜扑哧一笑,似乎是被打动了一样,犹豫了片刻便走进病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她的坐姿也是软绵绵的,纤薄的黑丝袜包裹着露出裙摆的柔润小腿和细腻的脚踝,穿着一双精美端庄的christian红底细高跟鞋。 第32页 「每个英国人第一次见到我,都看出了我是法国人,就好像对我说『嘿,莫佳娜,你的英语真糟糕』一样!」李明夜似笑非笑地瞥了杰克·莫瑞一眼,眼神中带着妩媚的不满。 两个男人是见惯了女人的老手,对这种似挑逗似调侃的姿态再熟悉不过了。杰克心中一喜,赶紧说道:「我为我的失言向美丽的小姐道歉,但是莫佳娜,你温柔的法兰西口音让你的英语听起来更加动人,我赌上一个英国人的所有风度发誓,我说的是实话。」 李明夜被逗笑了,正要开口,冷不防莫瑞夫人神色冰冷地插话了:「这位法国女士是来找塞巴斯蒂安的?」 「啊……是的,可惜他已经出院了,真遗憾不是吗?」李明夜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看起来就是个轻浮放荡又喜新厌旧的法国女人。「我听说塞巴斯蒂安在打牌的时候碰上俱乐部失火了,就打算来看看他。」 「这场火起的真是莫名其妙,不过塞巴斯蒂安受的伤不重,也是他幸运,起火前去吧檯买酒了,留下我们两个倒霉蛋和那个死了的可怜的阿德尔。」杰克说到起火的时候神色稍微收敛了些,看上去还是受到了惊吓的。 但是约翰的胆子更大,他接过话头:「我可不觉得我们两个倒霉!看看阿德尔吧,起火的时候居然腿都软了……噢,真是太倒霉了,如果他的腿脚灵便一点儿,说不定能逃出生天呢。」 「阿德尔死了,最难过的应该就是塞巴斯蒂安了,他们平常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唉,可怜的阿德尔,死之前还在喊塞巴斯蒂安的名字,恳求我们的莫兰上校救他。」杰克的神情有些低落。 「塞巴斯蒂安当然去了,他是个勇敢的孩子,在阿富汗服兵役的时候可是英国陆军第一神枪手。」莫瑞夫人笑吟吟地把话题往莫兰身上引——她可不想这个轻浮的法国女人把注意力投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他在射击俱乐部的记录无人能破,不是吗?」 李明夜好奇地问:「射击俱乐部?我之前听他提过,但他可没说什么记录。」 莫瑞夫人亲切地说道「柯林斯枪手俱乐部(虚构)的射击榜上,塞巴斯蒂安的名字就没下来过,他是个厉害的狙击手,在阿富汗的时候立了不少功呢。要我说,一个风趣幽默的有钱小伙子,还英勇坚定,他可真是讨人喜欢。」 「——英勇的可不止是塞巴斯蒂安,女士。」约翰见势不妙,立刻插话。「如果所谓的英勇就是尝试拯救阿德尔的话,那我只能说,我们也尽力了。那个可怜人一见起火,整个人都软了,重的和死猪一样,我们两个人都拖不动他……」 约翰和杰克超乎寻常的话痨,而莫瑞夫人则一直在提莫兰,这也就导致他们的话题一直围绕着纸牌俱乐部失火的那个晚上与莫兰的个人信息。而李明夜一边引导着话题,一边从他们说的话中整理汇总情报,最后假装接电话离开了病房。 但是外面唿啸的秋风与豌豆大的骤雨成功地让李明夜打消了立刻去俱乐部走一趟的念头。她眼睁睁看着在狂风中东倒西歪的树木和行人,头疼地扶住了脑袋,属于每一个英国人的「怎么又是这个鬼天气」和「算了反正我们都习惯了」涌上了心头。 恰好此时夏洛克发来了简讯,李明夜简直是喜出望外,礼节性地发了几条之后立刻就把自己的地址发了过去。而不管是颳风下雨还是破案缉兇,夏洛克·福尔摩斯永远都是十分可靠的,在接到地址的半个小时之后,医院一楼的电梯打开了,穿着高级灰薄呢风衣的高挑身影出现在了医院大厅。 李明夜浓妆艷抹的妖媚脸庞上略过了一丝促狭的笑意。她裊裊娜娜、身姿聘婷地走向了电梯,妩媚的眼波甚至没有往夏洛克的脸上转哪怕一下,但是在路过这位侦探先生身边的时候,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擒住了她的手臂。 夏洛克狐疑地打量着陌生的精緻面孔,但当他的目光落在了女子小巧圆润的耳朵上时,他的神色转为笃定。毫无疑问,夏洛克认出了她,即使他看上去有些惊异:「一年不见,你这是在做什么?打扮成一个法国交际花?」 夏洛克的目光如同x光一般将她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如果雪莉是个演员,那她显然是登峰造极的那一类人了。如果不是过于熟悉的颅部线条让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有些了悟,恐怕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个红衣女人,尤其是雪莉还特意把他十分熟悉的双手都放在崭新的凯莉包里假装在摸索着什么的时候。 一举一动近乎无懈可击,这个红衣女人俨然就是一个美艷到近乎下流的尤物,即使是运用上演绎法来推理也是这个结果。但是此刻这个打扮的暴露魅惑的女人看着他,宝蓝色的明眸中却是他十分熟悉的神色,冷静而轻快的笑意,带了点促狭捉弄。 不知为何,夏洛克的目光在掠过雪莉胸前的时候微不可查的一顿。浑圆□□的ru房随着胸口的对襟露出了小半个柔和的轮廓,显得分外勾人心魄。他心里闪过一丝不自在,手上已经松开了她,轻咳一声镇定地道:「我想我来的不算太迟?」 李明夜倒是毫不在意自己性感的打扮。她姿态柔软地挽住了夏洛克的手臂,扯着他走向了电梯:「当然不算。在这种天气之下,你不管什么时候来,我都不会责怪你的。感谢你的绅士风度,亲爱的夏洛克。我想你叫到的的士还停在停车场里吧?」 第33页 「当然了,雪莉。我认为在温暖的房间中喝一杯咖啡,足以让你把你的来意告诉我——既然你需要我的帮助。」夏洛克淡淡地说道。些微的侷促已经从他身上散去,属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冷漠姿态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鑑于你连格莱森的帮助都需要,我想你肯定是想要做什么大事了。」 二人回到了夏洛克的居所之后,李明夜洗了个澡,穿着属于夏洛克的宽大睡衣就走了出来。房东一家对于「大变活人」的惊讶被夏洛克挡了回去,他叫了一杯咖啡坐到了起居室的装饰性壁炉前,对李明夜的装扮挑了挑眉——此时的李明夜正费劲地将袖子和裤腿捲起来,显然她对于这些有些不在行。 「你今晚不打算回酒店了?」 「我可不敢回去,莫兰肯定已经知道我的消息了,还有那两个对我念念不忘的年轻人。幸亏我的房间用的是格莱森的□□开的,不然可就把我自己给暴露啦。」李明夜拨了拨被吹的半干的长发,笑吟吟地道。「你是送上门来的□□,我亲爱的夏洛克。我原本打算让格莱森来接我的。」 李明夜一点都没有细说原因的意思,她相信自己洗澡的时候这个敏锐的谘询侦探一定已经把她出现在伦敦的原因查了个底朝天,并且已经成功判断出了她的意图和推理。而在摩根已经被捕,就等审判的空闲关头,李明夜也不介意夏洛克为她提供帮助。 夏洛克对她的利用不置可否,只瞥了她一眼:「看来你已经确定是莫兰了?」 「我的推论是具有严密的逻辑性的,但是目前我缺少证据,神枪手先生是一个狡猾的猎人。」李明夜从桌上拿起了另一杯咖啡捧着,刚刚沐浴过的红润面色又消退了下去,似乎觉得有些冷,她双手捧着有些烫的咖啡喝了一口,蹙着眉一边整理思路一边道:「莫兰爵士的财务状况不是很好,《每日新闻》几年前的照片就能看出来,穿了至少两年的西装,没有得力的女僕,一个带着儿子的鳏夫不得不自己熨烫衣服,并将自己儿子送上了战场。但是塞巴斯蒂安·莫兰从阿富汗回来之后,他们的财务状况有了很明显的改善,直到现在——我不认同是战争抚恤金,即使塞巴斯蒂安·莫兰已经是个上校了。而且一位上校,不在军部任职,反而流连在赌场和se情场所?我可不认为政府会这样浪费人才。」 「然后我发现塞巴斯蒂安·莫兰的财务状况改善有一个很根本的原因——他十分擅长du博,报纸、杂志、新闻和他的博客都能说明这一点。我是个心理阴暗的人,从概率学上来说我可不相信一个人的运气能有这么好,所以我想到了出千。可惜的是,之前可没人发现这位莫兰先生的好赌技是依靠他那双灵巧的双手得来的。」 「根据病房里那两位年轻的绅士的友情补充,我得知了莫兰先生和死者阿德尔先生之前的关系并不算太亲近,但是两人一同赌了一场之后就迅速地一见如故了,最近走得比较近,甚至他们的关系好到阿德尔先生临死前都在唿唤莫兰先生的名字——真是令人感动的友谊,可惜我有不同推论。幸运的阿德尔先生在某次du博中发现了莫兰的小把戏,于是正直的年轻人打算揭穿这个热衷于骗钱的赌棍——别这么看我,阿德尔的博客体现了这位年轻人胆小又正直的品性,也说明了他的业余爱好是近景魔术——可惜莫兰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恶棍,他看穿了阿德尔的心思,于是开始威胁他,最后把他杀了。」 「不错的推论,可惜没有证据。」夏洛克用冷静的口吻点评。 「我当然没有证据,今天我只是去完善我的推论的。」 「虽然你用长篇大论的推论说明了你怀疑莫兰的理由,但是我还是能看出来,你似乎格外在意这个人。」夏洛克的手指尖相对地抵在了嘴唇上,眼神专注地盯着李明夜,「这一年以来伦敦发生的任何事都不足以让你离开牛津,唯独莫兰,让你就能凭藉你那在火车上的时候还不完整的推断,屈尊跟随格莱森来到伦敦?」 噢,因为他的前世让我在莱辛巴赫瀑布渡过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十五分钟。李明夜心想。她也心知肚明自己露出的破绽,不过却不甚在意。这两年多的交情让夏洛克对她的容忍度高了非常多,李明夜怀疑自己就算随意敷衍几句他都不会追究,当然,查还是会查的,但至少不会像是前年圣诞节那样审讯她了。 「我可以容忍你的敷衍,雪莉。」夏洛克突然开口打断了李明夜关于如何编瞎话的思考。他垂下眼,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眸中复杂的神色,但他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一如既往的冷而漠然,机器般的每一个音节清晰得条理分明。「但是如果还没有想好该如何编造理由的话,下一次,可以直接选择不开口。思考该如何煳弄我的你看起来蠢得像是一条金鱼。」 ……这是夏洛克第一次把她和普通人相提并论,即使当初第一次见面还不认识的时候,夏洛克也从未看不起她的智商。 李明夜从中听出了夏洛克隐藏着的淡淡的不满,一时有些哑口无言,索性笑了笑,扯开话题:「原本我是想亲手去抓住这个狡猾的老狼,但是现在,夏洛克,你会帮我的,不是吗?」 夏洛克平静地看着她。 他确实在生气——作为一个朋友来说,雪莉很不够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雪莉对莫兰如此在意,而且表达出了如此坚决的心志,就他看来这些推论固然有理,却未免有些牵强。 第34页 至于案件——他和雪莉从来不在切实观察推断一起案件之前开口,否则就会影响客观判断。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即使是推断,也必须要有事实依据,这样才能保证正确性。 这一次他能猜出雪莉的打算。她化妆成如此倾国倾城的女人去探望莫兰,这件事必然会被莫兰知道——如果莫兰当真是杀害了阿德尔的兇手,在知道有不认识的女人来看望自己,还顺便探听了许多消息的时候就必然会警觉。 莫兰作为勛贵子弟有自己的渠道,查出雪莉住宿的酒店并不困难。在得知雪莉是用格莱森的□□开的房间之后又怎么会不在意?这也正是雪莉原本打算让格莱森来接她,随后联繫到自己时又干脆利落地利用自己的原因。 格莱森是来自牛津的警长,而自己毕业于牛津……她在将莫兰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 一个警长,一个声名鹊起的谘询侦探。陌生女人来探听消息,并且和这两个人有关……如果莫兰真的杀了人,以他在阿富汗闯下的赫赫功勋,又会对雪莉作出什么?观察监视是必定的,更有可能的是作出一系列布置,乃至于亲手杀人都有可能。 至于对待自己,也是一样。 他一旦行动,就有机可乘。 至于那起纵火案——隔了好几天了,还不一定有什么线索。雪莉或许根本就没把希望放在这纵火杀人案上。她关注的是莫兰的举动,为此毫不在意她自己与夏洛克的安危,以自身做饵,等待他人咬钩。 这或许也是雪莉毫不在意地随着自己回居所的原因之一。她是知道这条街是由迈克罗夫特特别关注的,至少安全极有保障。 雪莉·李,永远走一步算十步,引人入局的手段防不胜防。 对于一个一听说她来伦敦便立刻换上外出的衣服,并在这样的天气里叫了车迅速赶到,甚至在见到她那一身打扮之后判断出她是在请求帮助的人来说,这又是怎样的冷酷无情?她毫不在意自身即将面对的危险,更不在意把危险带给她的朋友! 或许这是夏洛克有史以来第一次先想到了这方面,而不是被雪莉所瞩目的案件会有多刺激离奇。或许平时夏洛克也是个足够冷漠的人,但在与雪莉一年多未见的时候骤然被她一盆凉水泼下,他还是觉得心头一冷。 或许她只是觉得他不会在意,而不是她不关心这些。毕竟在雪莉心中的夏洛克,对谜题的热衷甚至远超生命,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我总会帮你的。」过了半晌,夏洛克才漠然开口。此刻他的神色含倦,已经把那些自己说不清楚又无从解决的微妙心绪锁进了思维宫殿里,打算留待日后梳理。 李明夜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但眼前的男人已经恢復了平时在面对她时惯有的波澜不惊的神色——或许在旁人看来仍旧是冷漠的,但对比起其他人来说着实生动了不少,如活人与机器的差别。她想了想,也不觉得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情值得夏洛克动怒,索性也就丢开了。 毕竟在她心里,前世的时候在抓住机会之后已经轻轻松松用同样的手段抓住了莫兰,所以今天这事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至于风险——吃饭喝水还有风险呢。 李明夜打了个哈欠,将咖啡一口喝光,抱着小腹缩进了沙发里——长久的生活不规律与不知冷暖,对于女人来说比男人要严重得多,每逢生理期她总会有烦躁、焦虑、易倦、腹痛的症状。今生作为一个女人生活了好几年,她对于每个月的那几天已经足够淡定了,但还是在心中抱怨连连。 尤其是今天不到10°的气温,她那一身可一点都不保暖。 「在我心中我可是个男人,夏洛克。每个月这时候简直够我受的。」注意到夏洛克的目光,李明夜惆怅地嘆了口气。「之前我光知道女人的愚蠢与热爱炫耀的本性,却不想过,每月的受难足以将每一位女士打造成令人尊敬的战士了。」 夏洛克不置可否:「女性对于疼痛的耐受力远超男性,只是体力与思维不足以满足你心目中『战士』的要求。最关键的是,绝大多数女性注意保养,经期不会出现你现在的状况,你现在的下场是你自己的行为导致的。」 「夏洛克,你可真是好样的。你这样的言辞可不讨女士们的喜欢,这会导致你孤独终老的。」李明夜想到前世的自己,不由撇了撇嘴,出言提醒。 「该孤独终老的人是你,你虽然习惯了女性的身份,但从没有真正接受过这一点。比如你虽然会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尤物,却对这么暴露的打扮从内心没有一丝羞怯——那真是相当暴露的裙子,ji女都不会这么穿着去医院。你虽然会利用自己女性的身份,却从不认同自己是女性。这样的你比起我来,谁才会孤独终老?」夏洛克言辞犀利地反唇相讥。 李明夜无言以对,转而攻击夏洛克:「哦?那为什么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看到我穿着如此性感的时候,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有?我把自己当男人,你的眼里没有女人,咱们俩谁也别说谁。」 「我眼里当然没有女人,性这种东西毫无意义。但是我是一视同仁,所有人在我眼里都是蠢货,而你居然有可笑的性别歧视,歧视的还是属于你自己的性别?」 「我是一个自大傲慢的混蛋,我是个男人。而且这不是什么性别歧视,用中文来说这叫『古人之风』(中文),用英文来说,叫骑士精神。」李明夜嘀咕道。这世上有几个艾琳·艾德勒?更何况19世纪的英国的女人们不比一只鸡的智商要高多少,除了寥寥无几的那几个女人以外。 第35页 看着理直气壮的雪莉,夏洛克的眼角抽了抽。 李明夜想到上辈子陪伴自己老死的蜜蜂,再看看夏洛克,突如其来的长辈心态又冒了出来。她打起了精神,坐直了身体,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道:「虽然我不贊同旁人插手自己私事的行为,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话。夏洛克,在得力的管家和僕人都很难请到的21世纪,即使为了自己考虑,也最好娶一位妻子来照料自己。否则到了年老力衰的时候,未免也太过凄凉了。」 夏洛克冷漠地看着她「……先是把危险带到关心自己的男人身上,再对好心让自己寄住的男人大肆嘲讽,这就是你所谓的骑士精神?你真的活该孤独终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作者表示,你们两个福尔摩斯都是孤独终老的料,谁也别说谁了。 考虑到读者们的意见,神夏4剧情砍掉 但是考虑到卷福和麦哥人设的完整性考虑,保留妹妹的存在 在妹妹还没有变成反派boss的时候解决吧…… 第12章 第十一章 两个人互相嘲讽了一阵也就算了,李明夜和夏洛克再次同居一夜,但这两个奇人都没有丝毫不自在。对于夏洛克来说,即使意识到了雪莉是个女人,也不会有任何的情绪。而对于李明夜来说……她前世和华生同住那么久,房子里还有个郝德森太太,早就已经习惯到坦然了。 只要不是睡一张床,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来自十九世纪的古板绅士这么想着,果断把夏洛克打发到了沙发上去睡。 被鸠占鹊巢的大侦探无辜地抱着被子睡了沙发,而李女士则要了一床被子就占据了夏洛克的房间。第二天早上起来,李明夜精神倒好,只是因为生理期的缘故面色和唇色有些苍白。而夏洛克显然没怎么睡好,不断伸手揉捏着自己的脖子和上臂。 吃过早饭,房东一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整个房子瞬间清净了下来。李明夜转身就又给自己易了容,只不再化浓妆,还打发了夏洛克去给自己买衣服。夏洛克看着穿着自己睡衣的女人,妖艷妩媚的丽容带着属于雪莉·李发现案件的时候特有的沉着而明快的神色,不由沉默了良久,把枪带上了。 他这一去不过也就一个多钟头,饶是他总想着莫兰会不会有所行动,也不会料到自己租的公寓会有这么热闹——两辆警车停在门口,其中一辆警车内坐着一个形容委顿十分狼狈的男人,警察在周围走动,甚至有不少是见过的。夏洛克眉梢一跳,已经有了判断,立刻快速推开了周围的警察三步作两步地冲进房间。 起居室里,打扮成一个美艷尤物的雪莉仍旧穿着他的睡衣,脸色苍白而惊恐,披着毯子,眼眶泛着柔弱的红,靠在一个女警身上,似乎随时就要哭泣出来。女警安慰着她,雷斯垂德坐在她对面,格莱森和几个警察在侧面站着,另一张沙发上坐着住在邻居的两个特工,似乎正在做笔录。 「……」被「娇弱含泪」、「委屈无助」的雪莉冲击得大脑都慢了一拍,夏洛克不由停住了脚步。 李明夜眼尖看到了他,立刻捂住嘴用她调整出来的娇娇嫩嫩的法式英语尖叫:「夏洛克,你怎么才回来!如果不是有好心的邻居进来帮忙,你可怜的莫佳娜还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这下整个房间都静了一瞬。雷斯垂德、格莱森等人面色都有些古怪,夏洛克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的脑海里都闪过了些什么念头——不外乎「夏洛克居然有女朋友了?」「夏洛克居然还能有女朋友!」「这个女人到底是从哪来的?」「天哪夏洛克你对得起雪莉吗回头我带她来抓姦」(兀自愤愤不平又受李明夜所託不能说出她行踪的格莱森)之类的无聊想法。 夏洛克目光一扫,剎那间整个起居室一览无余。 打开的窗户,窗框上的脚印——爬窗进入。 雪莉手腕上有淤青,衣领凌乱——被人抓住,未反击。 特工指关节微微泛红,睡衣有褶皱,穿着沾染尘土的拖鞋——特工注意到起居室情况,入室救援。 结论:莫兰的第一波行动,被及时阻止,雪莉又在做戏。 强行被赶鸭子上架做演员的夏洛克垂了垂眼皮,再抬头的时候面色仍旧冷漠不变,但那双平时如同坚冰一般带着透明质感的清冷眸子此时透出了淡淡的焦灼和关切。他急切地上前几步,坐到了那位女警识时务让出来的位置上,一手轻轻圈住了李明夜的腰,另一只手摩挲了几下她带着淤青的手腕,语速比平日快了一些:「没有伤到骨头。」 「先生们,我知道夏洛克平时都做一些有些危险的工作,我也很乐意支持他,但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可怕的事!」「莫佳娜」委屈地低声抽噎着,把脸埋进了夏洛克胸前——夏洛克相信这只是为了掩饰她其实并没有哭出来的事实。「那个小偷、暴徒、恶棍突然从窗户爬进来,然后对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威胁和殴打——」 雷斯垂德尽职地询问她:「这位女士,请您……」 「不要问我!」「莫佳娜」厉声尖叫,「我是个法国人,一个英国人对我造成了伤害,这是国际事件!我是受害者,我需要热咖啡、赔偿和我男朋友的安慰!」 夏洛克对雷斯垂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都先出去,一边轻轻拍着「莫佳娜」柔弱的嵴背。突然被「雪莉投怀送抱」这件事带来的震撼与不可思议在极短的时间平息了,他低头看了看雪莉的发顶,对雷斯垂德道:「雷斯垂德和格莱森,你们先去警察局,我随后就到,一切由我负责。」 第36页 雷斯垂德与格莱森等人早就习惯了夏洛克的独断专横,虽然满腹好奇,却也听从夏洛克的命令带人离开了。夏洛克松开手打算坐到一旁,却反而被怀中的女子紧紧抱住了腰。 雪莉的下巴搁在夏洛克的耳侧,轻柔的唿吸吹拂在他的皮肤上。夏洛克几乎能感觉到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一时之间有些怔愣,就听女子态度柔腻、语气冷静地低声道:「站起来,从窗户旁边走过去,把窗帘拉上。」 夏洛克脑海中划过莫兰的资料,瞬间瞭然。他依旧温柔地放开了她,随后大步走过去把窗帘一拉。等他转过身的时候,李明夜已经坐直了身体,正在矜持地整理自己的头髮与有些凌乱的仪容。 「你以为是你先倒霉吗?亲爱的夏洛克,很显然你错了,小孩子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而我很显然是我们两个中更加柔弱的那个。那位小偷先生来的不巧,进来的时候引起了隔壁『好邻居』的注意,不然你回家之后看到的就会是温柔可人的『莫佳娜』被『绑架』走了。」李明夜咯咯笑着,眼神明亮而兴奋——很久未曾遇到的危险重新焕发了这位曾经的侦探的神采。她神经质地搓了搓手,捏了几下手指关节,满意地发现它们都与前世一样灵活而有力。 夏洛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把买回来的衣物放在了沙发上:「所以你希望我在你的剧本里做什么?你肯定需要我去警察局审讯那个闯入者,那你呢?我是不会相信你会安静地待在房间里的。」 「你从警局出来以后去卡文迪西俱乐部一趟,作出侦查的样子就好。至于我,我给我自己安排的行动就是趁着禁菸令还没开始实行,赶紧多抽几口烟,然后泡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再看一本专业的植物学杂志。」 夏洛克明显不相信。他嗤笑一声,也懒得多计较:「希望你真的有自知之明,知道你只是一个女人,雪莉。」 夏洛克站在审讯室外听着里面的审讯。 闯入者名字叫彼得·加里,他的面貌兇恶而又狡猾,看起来就像个恶棍。而且他应对审讯的方式相当油滑,只肯承认自己当时只是想入室行窃,结果没想到房子里有人,还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闯入的『好邻居』打倒了。 「天哪,警察先生们,你们不能诱导我!我虽然是个没什么钱只能靠偷点东西来换酒的穷光蛋,但是我真的没对那位美丽的法国女士做什么——好吧,我才进那所房子不到五分钟!这够我做什么呢!」彼得大声嚷嚷着,把手铐拽得咔咔作响。 这让负责审讯的警察十分不耐烦——凭藉经验,他认为这个彼得毫无疑问是街上最令人不耻的那种小混混,狡诈无赖,偶尔偷鸡摸狗。只不过他和夏洛克这个怪胎多少有点脸熟,对于夏洛克的女朋友能照顾一点是一点,就想多问问罢了。结果彼得这个擅闯民宅实施暴行的人反而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一样。 夏洛克盯着彼得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开始查了些什么。而雷斯垂德站在旁边好奇地问他:「你女朋友还好吗?」 「……」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夏洛克瞥了他一眼,「她很好。」 「我听说你之前有个女朋友,叫雪莉?」 夏洛克不耐烦了:「雷斯垂德,从格莱森那里道听途说一些他人的八卦并不有助于提升你的智商,雪莉从来就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从来没有交女朋友的想法。这件事情为什么不能之后谈?」 「那你那位莫佳娜呢?她……哦,好吧,算了,我不说了。」雷斯垂德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夏洛克,你是个男人,应该学会负起责任来。」 「我有时候真好奇你的大脑构造!莫佳娜穿着睡衣出现在我家里并不能说明什么,之后你就知道了,希望你以后业余时间不要看太多肥皂剧,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严重占据了你的大脑内存。至于格莱森,我知道他曾经想要追求雪莉,很高兴他打消了这个想法,他和雪莉之间智商的差距已经大到了足以形成生殖隔离的程度,雪莉是不可能接受他的。」 夏洛克噼里啪啦一长串话说完就把手机收了起来,直接推门走进了审讯室。他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所以一张清隽的脸显得更加冷漠,像是大理石雕塑一样坚硬而不可撼动。他用灰绿色的犀利眼神盯着彼得:「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连入室行窃的小偷都必须具备曾经杀人并侵吞他人财产的资格的话,这个伦敦会变得很有意思的。」 他一句话说出来,室内瞬间寂静了。彼得可笑的吵嚷声戛然而止,负责审讯的警察与紧随其后的雷斯垂德目瞪口呆。片刻后,雷斯垂德结结巴巴地问:「夏洛克,你说什么?」 彼得也立马更大声地嚷嚷了起来:「这是污衊!彻彻底底的污衊!我现在的确没有律师,但这并不能代表着任何人都能污衊我的名誉!」 「眉毛和上眼皮上扬、眼袋紧绷、双唇往后略微拉伸、瞳孔收缩——你在害怕,彼得·加里。你做的事情并非天衣无缝,如果真的要推理出来十分简单。」夏洛克的语速非常快,一个个单词跟一个个钉子似的从嘴里蹦出来,「你皮肤黝黑,手腕上有个船锚纹身,衣服上的结是水手才会打的结,但是神态颐气指使,所以我把你定为大副或者船长,随后我就查到你曾经是『海上独角兽』号的船长,但是因为在一起救援行动中指挥不当被公司开除。但是随后你变得十分有钱,在几个银行都存入了数目巨大的存款,直到你迷上了赌博和吸毒——别问为什么,雷斯垂德,我知道你要问。你虽然看不到他的手臂静脉,但是衣袖边缘被挽起来了,你看看那若隐若现的静脉淤青!还有他拍桌子的神态和不自觉搓动的手指!——赌博和吸毒让你变得一贫如洗,至少你连几项长期收益的投资都在两个月之前开始陆续停止了。所以你还在隐瞒什么?为什么要闯入我家?是谁指示你这么做的?」 第37页 「那杀人和侵吞他人财产——」 「你没有脑子吗雷斯垂德?我记得我提到了一起救援行动,彼得·加里曾经在海上收到一家证券公司老闆名下的船的求救信号,但是在救援行动中因为彼得·加里的指挥不当,道森和耐尔根公司的老闆与船上的所有人都葬身大海了!我相信在这场救援行动中加里船长发现了什么,因为我按图索骥,发现被开除的加里船长在回到伦敦之后突然在地下黑市抛售了大量的名贵珠宝。而更重要的是,昨天晚上伦敦警察局接到了一则报警电话,一位名叫派屈克·凯恩兹的年轻人失踪了,而这个失踪的年轻人曾经担任『海上独角兽』号的大副。我猜测加里船长当初发死人财的行动并不隐秘,被凯恩兹大副发现了,而凯恩兹大副刚刚结束了一次出海回到伦敦,因其母亲患上了白血病——别看我,看我手机,上面有医疗记录!——需要一笔钱,就来找曾经的船长进行敲诈行动,随后他就失踪了,除了被杀人灭口之外还有别的答案吗?!」(改编自《黑彼得》,原文中死的是彼得·加里,但是本文中黑彼得得到了莫兰的帮助。) 雷斯垂德和他的小警员都惊呆了,就连加里都没有反应过来——随着夏洛克说出一句话,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在茂密黑鬍鬚中的嘴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他惊恐地看着夏洛克愣了片刻,大汗淋漓。夏洛克注视着加里,突然勾起了他漂亮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堪称刻毒的假笑:「我想我们不用审讯了。」 「什么?为什么……」雷斯垂德诧异地问道,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彼得突然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继而全身都发起抖来。办案经验丰富的警长瞬间瞭然:「d瘾发作了。」 这个刚刚还狡猾如泥鳅一般兇恶的船长,很快就像是被去了鳞的活鱼一样疯狂地抽搐着,甚至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他悽惨地哀嚎了起来,不住地拿头去撞桌角,眼泪鼻涕流了一地,将他兇恶的黑色鬍鬚都黏在了一起。两个警员立刻上去想要按住他,但他仿佛生出了无穷的力量一般,一把就掀翻了两人,悽厉地嚎叫:「天哪,给我东西!怜悯我吧……求求你们了,怜悯我!我是个恶棍,我是个可怜虫,求求你们……」 「你为什么闯入我家?」夏洛克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xi毒者,冷漠地道:「你们摁住他,不要让他自残——自残会沖淡d瘾发作的肉体疼痛,对于他来说,自残要好受得多。」 两个警察立即照做,而雷斯垂德却被夏洛克话中的冷意惊了一下。说真的,认识一年多,在他面前夏洛克除了对智力和敏捷低于他的人显得极度不耐烦之外,几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当然,对案件的期待和狂热除外。在他心中常常忧心夏洛克是不是在感情方面有所缺陷,毕竟夏洛克独来独往又高傲不近人情,所以他的担心常常说不出口。 这是第一次他能确切地从夏洛克说的话中听出夏洛克的情绪,他非常确定,夏洛克对待加里比往常要急躁很多,而且更加厌恶,这种厌恶十分深刻,甚至到了恶毒的程度…… 所以是为了莫佳娜的缘故吗?雷斯垂德在心里会心一笑。 「不要多想,雷斯垂德。我对每一个脑容量不如一只金鱼,而意志力又比蚯蚓还弱的人渣都是这样的态度。」夏洛克扫了一眼雷斯垂德之后立即为自己洗白。他厌烦地瞪了一眼雷斯垂德:「收起你那副自以为得意的八卦嘴脸!就是因为你老是胡思乱想,总是关注不重要的东西,才导致在我到伦敦之前苏格兰场一年有三件谋杀案破不了。」 雷斯垂德撇了撇嘴,学着夏洛克露出了一个高傲而不屑一顾的表情:「欲盖弥彰,夏洛克。」 夏洛克嗤笑:「我总觉得我每次到苏格兰场都像是进入一个鱼缸里,而你首当其冲。」 受到人身攻击的雷斯垂德相当淡定——如果更加年轻的格莱森都能习惯,那么年长一些的雷斯垂德则是对福尔摩斯式的毒液喷涂抱以宽容幽默的心态了。在他看来,夏洛克和一个时时刻刻闹别扭的小孩子差不了多少。 就在谘询侦探和警长互相拌嘴的时候,两个警员已经汗流浃背地按住了加里,并把他绑在了椅子上。加里奋力挣扎,大声嚎叫,眼泪鼻涕和口水甩的到处都是。他尖叫道:「求你们怜悯我……哦不,该死的xxxxx的法国biao子,要不是有人多管闲事,我早就拿了钱……」 「有人出钱给你让你威胁那个法国女人?」夏洛克敏锐地抓住了加里含混不清的叫喊中的关键点。 加里根本就没听到夏洛克的问话。他的声音时大时小,大如雷霆怒吼,小如呢喃低语,时态混乱用词低俗:「贱人,biao子,他m的……哦,我的钱,我的宝贝儿药!臭biao子,老子根本什么都没干,刚进去……她就号丧……他让我进去的……他欺骗了我,我的宝贝儿药!」 夏洛克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彼得·加里不过是一个弃子——毫无疑问,莫兰掌握了加里的把柄,可能是那些被他卖掉的珠宝的由来,也可能是他杀害凯恩兹的罪行,而他们显然是在du场认识的。而莫兰派出这位吸du者闯入公寓,是为了调虎离山的。 如果加里能带走雪莉最好,如果带不走的话也没什么,因为莫兰肯定跟踪了夏洛克,并在夏洛克快要回去的时候安排了加里闯进公寓。 第38页 莫兰的目的明显不只是威胁,他想做的是把夏洛克引到警察局来,所以他才派出了老奸巨猾的彼得·加里来拖延时间,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加里d瘾发作了,迷迷煳煳说出了线索。 夏洛克蓦然感觉心跳慢了一拍。 离公寓最近的特工刚刚也随车来到警察局做了笔录,公寓附近几乎成了真空地带,保护圈出现了疏漏——他夏洛克·福尔摩斯,才是这些人的保护目标。 而雪莉……她还在公寓里。 他立刻转头大步走出了审讯室,语气急促地对雷斯垂德道:「快去看监控,我公寓附近的——莫佳娜有没有出门?」一边手上飞快地发了一条简讯过去。 过了一会儿,手机一声蜂鸣,夏洛克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from shirley·lee:「toote.」 夏洛克根本没有试图拨打电话回去,他知道那边必定是关机了,甚至有可能手机卡都被拔了出来。他往监控室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他身后的雷斯垂德险些一头撞上去。 雷斯垂德探头看到了这条简讯——虽然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是他立刻就想到了突然出现的「莫佳娜」,从这点上来说,雷斯垂德是苏格兰场为数不多的较为聪明的人之一了。他连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夏洛克面色几度变换,最终彻底地冷了下来。他突然勾起了一丝笑容——非常嘲讽,甚至带了点愤怒的笑容,这让他看起来十分英俊高傲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他冷笑着道,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第二次。」 「什么?」 「我们最近打算去查几天前的纸牌俱乐部失火事件——这只是她的藉口,她的目的是塞巴斯蒂安·莫兰。」夏洛克收起了所有外放的情绪,这让挺拔淡漠的年轻人看起来更加锐利而锋芒四射。他根本不愿意多说什么,直接快步走出了警察局,抬手叫了辆的士。 在雪莉的双重引蛇出洞的局里,他还有更重要的角色要演。夏洛克坐在的士中想,闭上了眼睛开始整理昨晚他们关于塞巴斯蒂安·莫兰的所有谈话。 塞巴斯蒂安·莫兰在阿富汗声名鹊起,堪称陆军第一神枪手——这绝不夸张,这个没落贵族出身的年轻人在短短三年内参加了许多影响极大的战役,凭藉一把□□杀了无数的ta利班武z分子与j地组织成员,这样显着的战功甚至使他升任了上校。但是十分神奇的是,这位年纪轻轻的上校在去年回到了英国。 根据夏洛克的电脑技术,可以看出塞巴斯蒂安·莫兰在阿富汗的后半段时间中愈发的兇残嗜血,他甚至做出了nue杀俘虏的事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被遣返英国,但是据他的心理医生描述,他的战争后遗症十分严重。 即使是良好的教养和狙击手的冷静理智也掩盖不了他的兇残本性,在心理治疗的过程中他无数次表达出了隐约的攻击性。到了治疗后期,心理医生虽然认为他已经好了,但是夏洛克与雪莉都一致认为他只不过是更加懂得隐藏,也变得更加危险了。 这位危险的上校先生显然枪法极佳,而且是个爱枪之人——他除了du博之外,就整天泡在女人的床上和几家射击俱乐部里。塞巴斯蒂安·莫兰的名字在伦敦的射击爱好者中十分有名,甚至赢了的不少比赛,还有不少人认为他应该去参加奥运会。而且他交际广阔,身边有许多追随者。 可惜战争后遗症毁了他,使他不得不把他的聪明才智用在杀人上。雪莉毫不犹豫地认为阿德尔必定是莫兰杀的,而堕落之路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了。 如果莫兰真的绑架了雪莉,那他的堕落很明显开始的比他们以为的都要早——看看莫兰手下的党羽吧!一个狡猾无比的彼得·加里,莫兰把他当弃子捨弃了,可见他还有更加有用的人才! 雪莉说的不错,莫兰真的是一条老狼。 夏洛克深吸一口气,摒弃了心中因新的对手而升起的兴奋与淡淡的焦急担忧。突然想起自己再次被雪莉放进了她的二次布局中,不由又冷笑了一声。 希望这个女人有点自知之明,别玩脱了。他心想。 作为他夏洛克·福尔摩斯仅有的朋友,他可不希望给她收尸。 此时的李明夜则是被蒙着眼睛,枪抵在小腹上,从一辆车上走了下来。 即使是到了这时候,她的步态都十分从容。她穿着一件粗看上去十分简单的长裙,简素的黑色一字领与窄袖,贴合的上半身轮廓与紧緻的腰线,反而愈发凸出了自腰部散开的大裙摆。她神态自若而举止慵懒,仍旧是顶着「莫佳娜」妖娆妩媚的脸孔,但穿着简简单单的,反而有一种逼人的美色。 甚至她还有闲心对旁边拿枪顶着她的人问:「看起来我要见到莫兰先生了?我现在可什么都看不见,请您帮我看看我身上是否有不得体之处。」 拿枪的人有点无语,威胁性地用力伸了伸手中的枪管——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谁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杀机。他冷笑:「你这个女人头脑是不是有毛病?」 李明夜轻笑道:「你真是失礼,先生。你们没有给我使用麻醉剂,而是把我蒙上了眼睛,一路上换了三辆车,绕了伦敦城跑了两圈,最后来到了花园路靠牛津街的那一头——我想想,我对伦敦不大熟——噢!我想起来了,柯林斯枪手俱乐部?应该是这里了。你们一开始是打算往郊外开的,因为油表上的标志是满的,刚加了不久,后来才改变了主意,开始大费周章的绕路——我猜是因为有人想见我。这个猜测并不难做出来。」 第39页 枪手沉默了,索性不再说话,推着她走进了位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 夏洛克威胁计程车司机闯了红灯,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他还没下车就已经做出了推断。 门是关着的却没有锁上,没有暴力破门的痕迹——主动开门+持枪威胁。 可能性——第一,绑架,则来人开车前来,停车处离公寓很近,附近适合停车地点两处,门口街边与后巷。第二,威胁,来人与雪莉还在公寓里,有至少一把枪,人数小等于两人。 夏洛克把手放进口袋里握住了自己的枪,动作轻捷而慎重地打开了房门——甫一开门,一股温柔蕴藉的软媚香气就带着一缕缕烟火气飞扑向他的鼻端。 他挑了挑眉,一眼就看到了空空如也的起居室——茶几上还放着房东家最昂贵的一套骨瓷茶具,泡着已经冷了的红茶。而后巷方向的窗户还开着,室内的香味却久久不散——他目光转向一旁的中式青瓷博山炉,这还冒着丝丝缕缕烟气的香炉是雪莉的东西,由她父母从中国寄来的。 他闭了闭眼,才感觉到神经有稍微的放松,片刻后露出了一丝微笑。 终于重见天日的李明夜姿态端庄地坐在沙发上——要知道,一个女人想要在右手与右腿都被拷在沙发柱上的时候还保持姿态端庄优雅,那么这个女人还真的得有点本事。李明夜几乎是把前世记忆翻了个遍才找出了合适她目前人设的坐姿。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军装风大衣的男人。这个男人三十岁上下,有一张硬朗而英俊的面容,留着修饰漂亮的络腮鬍,一双湛蓝的眼睛透着说一不二的冷酷气质。他看上去明明就是一个歷经铁血杀伐的冷酷军人,但偏偏坐姿懒散,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显出随意的姿态。 此时这个男人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明夜,微微一笑:「莫佳娜小姐,日安,鄙人塞巴斯蒂安·莫兰。」 「调取监控,并找来全伦敦最敏锐的警犬,雷斯垂德。」夏洛克对赶到公寓的雷斯垂德吩咐道,同时挂了电话。他刚刚打电话给自己安排在暗网的线人,密切注意暗网上是否有留给自己的消息。 「好的,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把警犬带来,闻这个香的味道。这个香是雪莉的父母从中国邮寄过来的香料,是用古老的配方手工配置的,名字叫《春香方》,用料考究,留香时间非常长久,而且附着性极强。绑匪肯定会通过监控盲区不断换车,有监控的地方我们就查监控,没监控的地方我们就用警犬。另外你再带几个机智的警察拉着警犬去这几个地方看看。」夏洛克快速地报出了几个地址,其中就有柯林斯枪手俱乐部、莫兰家、莫兰在郊外的住宅和其他几个射击俱乐部以及地下du场。 「好,我马上安排。」雷斯垂德顿了顿,又表情纠结的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太纠结了,并且还意味深长,夏洛克一眼就看出来了雷斯垂德的想法。 「雪莉不是我女朋友,收起你的龌龊心思,雷斯垂德!」 「莫兰先生原本是打算怎么处理我?」李明夜笑吟吟地接过了莫兰泡给她的红茶——正是她一个小时前被绑架出门的时候喝到一半的大吉岭红茶,只不过品质要比房东家的普通茶叶高许多。 「拍卖,我会拍卖你,亲爱的。像莫佳娜小姐这样的绝色美人,网上有很多人都会十分喜欢的。」莫兰不紧不慢地说道。 李明夜喝了一口茶,笑容不变:「可惜在路上的时候,莫兰先生发现您会比网上的那些人更喜欢我,所以不得不放弃赚那笔钱了?」她轻轻放下了茶杯,十分从容地解释道:「您的瞳孔微微放大,眼睑收缩,话语重复,声音上扬——当着一位女士的面,就在脑海中对她产生x幻想,这是极不体面的一种行为。」 莫兰的动作顿了顿,但剎那间就笑开了。他笑道:「我对你更有兴趣了。原本我还想着,如果那位逮住了摩根的大侦探肯收手,我就把你还给他……但现在我不再这样想了。」 「您不会喜欢我的,莫兰先生——谁会喜欢我呢?我看您一眼就能知道您同时有三个情人,今天上午还去过搏击俱乐部,并且在昨天的赛马比赛中输了一笔钱,而且家里连僕人都没有。」李明夜喟嘆道,满意地注意到莫兰瞳孔收缩,嘴唇和下巴有些放松。「我让您惊讶了?」 「确实……你让我很惊讶。」莫兰摸着下巴,眼中兴味愈浓。他笑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在柯林斯枪手俱乐部的附近,夏洛克!」雷斯垂德举着电话对坐在警车后座的夏洛克嚷嚷道。 「哈!我就知道,柯林斯枪手俱乐部。停车!蠢货,你想开着警车过去?雷斯垂德,先派出便衣——如果你们不行的话,我愿意打电话给迈克罗夫特!」夏洛克从警车上跳下来,一面抬手叫计程车,一面在心里整理线索。 莫兰把人带到柯林斯枪手俱乐部,说明他对这个俱乐部有绝对的控制力——这对于警察来说并不妙,谁都不知道这个俱乐部里现在有多少莫兰的党羽,而更可怕的是,他们或许都有枪。这件事情已经不是雷斯垂德能处理的了。 此时他能想到,并且能信赖的,只有一个人了。 夏洛克深唿吸——他需要冷静。 给迈克罗夫特打电话必须冷静,不然恐怕就得一拍两散了——他或许可以答应自己的哥哥一些事情做交换,比如圣诞节回家、每个星期给妈妈打电话的时间超过半小时之类的。 第40页 终于,他掏出了手机,拨打了那个号码——三声之后,就通了。 「迈克罗夫特,我需要帮助。」他闭了闭眼,冷然道。 沉默了片刻,电话那头,属于迈克罗夫特的低沉浑厚的声音带了一丝淡淡笑意:「夏洛克,我说什么来着?你早晚会需要我的帮助的。」 李明夜估算着时间,在心里推敲自己的言辞。 然而莫兰按铃唤来了一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男人,替她重新倒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十分和气地微笑道:「先喝一杯咖啡吧,莫佳娜小姐。」 李明夜在心中嘆了口气,心知再也拖不下去了。夏洛克来得太快了。 「莫兰先生,让一位精通□□射击、自由搏击、外科医术,并且薪资十分丰厚的外科主治医生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就为了端上一杯咖啡——这件事是十分浪费人才的,并且不专业,指导服用强效安眠药需要的是内科医生。」她快速地说道,敏锐的目光在服务生装扮的男人手上一掠而过。「虽然您短暂的婚姻生活锻鍊了泡咖啡的技术,但是□□(强效安眠药)会把咖啡的口感完全败坏掉。如果您平时有这样泡咖啡的习惯,那么我真是一点都不奇怪您会离婚。」 她对目瞪口呆的服务生微微一笑,转而望向莫兰:「莫兰先生,您是一位十分具有人格魅力的绅士,能吸引旁人为您卖命——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靠自己打牌挣钱呢?」 「我不是靠打牌挣钱,我的女孩儿。打牌与赌马只是我的业余爱好,我真正收入的来源是管理一些会令人感到愉悦的小交易。」莫兰身体前倾,眼角微微眯起,显出了一丝攻击性,「你认识米奇?这可不是好女孩该知道的东西,你这个生活在神话传说中的小女巫。」 李明夜在心中撇了撇嘴,但是她也心知肚明自己当初随意扯的那个「塞巴斯蒂安·莫兰靠打牌诈骗为生」只不过是想起了前世的莫兰,然后随意套了个藉口敷衍夏洛克而已。她笑了笑,淡淡道:「我是不是女巫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一点——您在伦敦的地下世界中是个十分体面的人物,既然如此,那您为何要和罗诺德·阿德尔过不去呢?」 「他?谁让他有个不识趣的小爱好呢。」莫兰嗤笑,不屑一顾地挑了挑半边嘴角。「他看穿了我的du场中的荷官给我送牌的小把戏,然后就一直缠着我——我本来可不想节外生枝,可是这个找死的小鼹鼠朝我嚷嚷着,说如果不肯停止这种小把戏,就把我开设du场的事情说出去……噢,这是威胁,而我是自卫。」 「彼得·加里也喜欢卡文迪西纸牌俱乐部,这就全对上了。」李明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诚地微笑了起来。「十分感谢您的慷慨解惑,莫兰先生。」 「不用客气,小女巫。」莫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湛蓝色的冷酷眸子望进她平静的眼里,笑得十足强势。「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出去呢?」 「我根本就不用自己出去,莫兰先生。会有人来接我的。」李明夜平静地任由莫兰做出了这个近乎轻薄的动作——比不解风情,这世上除了夏洛克以外还有超过她的人吗?她淡然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再迟下去,我就要怀疑我教授的水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感谢vi-惘途的第二个地雷,今天奉上万字大章节 其实我想问,真的没有人发现原着福昨天的扯淡吗…… 昨天的更新中原着福的敷衍十分自相矛盾。 如果莫兰靠打牌为生,他哪来的钱泡那么多女人(莫兰家已经家道中落了),就算泡了一堆妹子,又哪来的底气和富二代打架。 如果他真的靠打牌诈骗赚了那么多钱,早就被d场打死了,更何况这些d场带黄带毒,一看就是黑社会开的…… 而他赚了那么多钱,只有一个可能——他常去的几家d场在巴结他,要么就是这几个d场是他的,要么就是这几个d场是有求于他的人的。作为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子弟,还有别的可能吗? 而且昨天更新也写了,卡文迪西俱乐部带毒和黄,失火了之后老闆及时遮掩 谁能比放火的人更及时? 所以莫兰被我掰扯成黑社会老大了…… 卷福心知肚明原着福是在胡扯,不过也懒得戳穿,原着福说的话也半胡扯半真,主要就是把他对格莱森说的话又车轱辘了一遍,中间有很多隐晦的提示,夏洛克也接到了 关键点在于:为什么一个依靠诈骗为生的人,能把原着福逼到换装求助的程度?求助完格莱森求助卷福,而且连卷福都感到危险了,因为真的挺危险的,莫兰作为莫里亚蒂手下头号参谋,一年拿六千英镑(原着中),他绝对不是好惹的,原本卷福是不会直接与他对上的,麦哥不会同意,太危险,但是记仇的原着福决定提前把莫里亚蒂手下都打个七零八落。 这也就是原着福为什么要敷衍卷福的原因,因为看监控的特工是听不出原着福的暗示的。 其实莫兰挺苏的,「我的小女巫」什么的……看客们百度一下莫佳娜这个名字就知道了 烧脑解析完毕,作者再次成为了一条咸鱼了 第13章 第十二章 防暴警察突破柯林斯枪手俱乐部的防御的时候,夏洛克与迈克罗夫特坐在黑色的加长林肯上,车内气氛十分沉滞。 第41页 迈克罗夫特听着外头的枪声与市民们的喧闹,神态十分悠闲地问了自己的弟弟一句:「又一次,夏洛克。你又一次被这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你知道她让我想起了谁吗?」 夏洛克的声音几乎能结出冰渣子来:「她们是不同的,迈克罗夫特。」 「哦,你不愿意承认?神通广大的谘询侦探,再一次被这个女人给耍了——不过至少你比一年零三个月前进步了,不用我提醒,你也能发现她的陷阱。」迈克罗夫特喟嘆,「李家真是个了不起的家族,不论是迈克·李还是雪莉·李,都是极为出色的人才。」 「我再一次提醒你,迈克罗夫特!昨天晚上我就知道她的目的是塞巴斯蒂安·莫兰,她从来没有掩饰过!你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手下人的愚蠢而迁怒她而已。」 「即使她一直在牛津,从未到过伦敦,她也能把目标准确地锁定在伦敦西区的犯罪头子身上?」 夏洛克冷笑:「如果你好奇可以直接去问她,不过我不认为你的那些审讯技术能用在她身上——迈克·李不会同意你这样对待他的妹妹,而雪莉的说话技术不比你差到哪里去。」 「这算是又一次在向我求助吗?夏洛克,你显然也摸不透你的『女朋友』的想法。」 「别做梦了。」 「你倾向她,即使她再一次利用你,耍弄你,甚至通过你求助了我。」 「她本来大可以通过利用我来辖制你,迈克罗夫特,但最终她把选择权给了我。」夏洛克放慢了语调,显得有些严肃与警告的意味。「不管怎样,雪莉对我从未怀有恶意,甚至对你也是。你不能因为她太过聪明导致你无法控制而迁怒于她。」 两兄弟终于对视了一眼。迈克罗夫特的眼神带着嘲讽而意味深长,不动声色间就像是能把人看透。而夏洛克的眸色已经近乎铁灰色,显出冰冷的坚决与不可动摇。 最终,哥哥退让了。 「她很危险,夏洛克。」迈克罗夫特垂下眼皮,显露出一点疲态来。「我来告诉你她这几天到伦敦了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雪莉到了伦敦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了一辆的士把这座城市转悠了个遍,最神奇的是她经常在一些俱乐部、酒吧、旅馆前头停下她的行程,然后下车找个地方休息——这些俱乐部在前世是莫里亚蒂以及其手下的产业,有一些还没出现,而一些已经经营数年。根据迈克罗夫特的情报网,他自然是知道那些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如果到此为止,他只是震惊于雪莉惊人的敏锐(迈克罗夫特以为雪莉是通过俱乐部来往的人推测出来的),那么她之后做的事情,就成功让迈克罗夫特的警惕提升到了最高。 她盯上了塞巴斯蒂安·莫兰。 迈克罗夫特知道这个人,伦敦西区地下世界的新一代帝王,可以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年轻、精力勃勃、狡猾而兇狠,有着打仗一般干脆利落的行事手腕,崛起于去年,一年多的时间就让他成功在伦敦的黑暗世界闻名遐迩。 苏格兰场对他无可奈何,而到了迈克罗夫特这种层次,却又不会为了他大动干戈——是的,要剷除他必须要大动干戈!先不说惊扰市民,扰乱治安的问题,光是剷除他之后引发的混乱就足够让伦敦的官员脸上蒙羞了,所以政府虽然一直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却又不得不与他们相安无事。 区区一个势单力薄的中国女留学生,如何同一个老奸巨猾的犯罪团伙头目斗? 而雪莉却若无其事的做到了。 迈克罗夫特不是没想过——如果监控夏洛克的特工不是对「莫兰靠诈骗为生」这个可笑又草灰蛇线的推论嗤之以鼻,而是立刻上报自己…… 如果自己在雪莉前往医院的时候没有饶有兴致地想看看她打算玩出些什么花样…… 总而言之,迈克罗夫特还是小看了雪莉·李,就像是他当年小看了迈克·李一样。后者导致了他不得不在一些时候在对中国的贸易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前者则直接导致了他现在不得不推掉一个十分严肃的会议,像是等待孩子放学的家长一样,等在柯林斯枪手俱乐部的门外。 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手腕老辣的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一样,举重若轻而滴水不漏。一开始的和风细雨使他放松了警惕——毕竟他实在是太忙了,而他也不认为这个女孩子能玩出什么花来——而倏忽出手则急如雷霆,令他未及反应便木已成舟。 甚至她还隐晦地通过夏洛克给自己卖了个好。迈克罗夫特撇撇嘴,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有了这件事,夏洛克是绝对不可能给他打电话的,甚至还会答应他圣诞节回家…… 夏洛克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脸上仍旧是冷漠无波的神色,显然他早就想明白了。实际上在他发现雪莉被莫兰的人带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按照雪莉的剧本演下去——所有人都不得不按照雪莉的剧本演下去,导演的安排没有丝毫的烟火气,唯独事到临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除了依照剧本行事之外,几乎无路可走。 莫兰畏惧于福尔摩斯兄弟,所以不得不在发现自己「被盯上」的时候做出行动。 监控着夏洛克的特工是迈克罗夫特的心腹,了解莫兰的真实情况,自然对雪莉半真半假的推理嗤之以鼻。 第42页 一个嗤之以鼻的推理与随后轻松的拌嘴和互相嘲讽,不足以让一个特工深夜打扰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雪莉受到袭击的事件是被盯上的莫兰火急火燎的手笔,把昨晚的推理直接掩盖了过去。 莫兰需要一个护身符,所以用一个弃子支开了夏洛克与大半的特工。 夏洛克不能直接拆穿雪莉的表演,所以不得不配合她,担任「男朋友」的角色给监视者看——「男朋友」的身份,从医院开始,到今天早上结束。 …… 兜兜转转,最后的结果则是夏洛克不得不为了雪莉的安危致电迈克罗夫特寻求帮助,而迈克罗夫特也不得不同意弟弟的要求出手打击莫兰——一个莫兰对迈克罗夫特无足轻重,他看重的是自己的弟弟,而真正为这件事着急上火上蹿下跳的是那些政客官员们。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既然迈克罗夫特亲自出手,那么就不会留有后患。 就在这么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莫兰的地下王国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十几家俱乐部被工商局查封,老莫兰爵士被捕,无数的市民被街上传来的枪声吓得投诉政府,网上的激烈讨伐如火如荼——这都是可以想像的困难——而此时此刻,只有面前的柯林斯枪手俱乐部了。 但夏洛克相信这些都是在莫兰的计划内的。在莫兰心中,被福尔摩斯兄弟盯上就必然有这个下场,所以他才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绑架了雪莉,换得自身脱罪平安。 这个狡猾的女人计划好了一切,她的剧本也演到了最后的关头——既然雪莉费尽心思地打算将莫兰从伦敦的地图上□□,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他以自己为人质求得平安呢? 迈克罗夫特悠然自得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突然就顿了顿——mi6的特工已经从俱乐部的安全通道潜入了进去,就在这时候,原本已经停止了枪声的俱乐部中又响起了一声有些遥远沉闷的枪响。 夏洛克终于在车上坐不住了,就要推门下车,突然就被迈克罗夫特抓住了手臂。 「放手,迈克罗夫特!」 「除非我亲眼看见塞巴斯蒂安·莫兰被人从俱乐部里押解出来,否则你不能出去。」迈克罗夫特沉着脸道——他知道夏洛克讨厌他的这种态度,因为这态度和他小时候不允许夏洛克做危险的化学实验时一模一样,但是此刻他别无办法。「夏洛克·福尔摩斯,动动你那个此时此刻被女人塞满了的大脑!莫兰交游广阔,这附近肯定有他的手下与朋友在隐藏着,除非他彻底倒台,不然他们不会放弃的。」 夏洛克的脸色很难看。坐在这辆以世界上最先进的防弹技术武装的加长林肯里等待结果,与随后等待莫兰审判的时间内接受迈克罗夫特的保护,以及圣诞回家——这就是迈克罗夫特出手的三个条件。 迈克罗夫特显然深谙如何踩着自己弟弟的底线而又不过界,这三件事每一件都足以让夏洛克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候,显然已经被突破了的柯林斯枪手俱乐部中传来了一阵喧嚣,隐约夹杂着「救护车!」之类的几声唿喊。两个福尔摩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虽然他们担忧的是同一个人,但是大福尔摩斯先生明显在忧心远在中国的那位高官会对此做出的反应,而小福尔摩斯先生才是真正急切的那个人。 夏洛克一把扣住了车门把手,而早有先见之明的迈克罗夫特瞥过去一眼,理都不理——车门显然是锁上的。气定神闲的兄长对着自己面前的车载电视的屏幕点了点,电视屏幕飞快地闪动了一下,化作一个通话的界面。 「报告长官,李小姐左臂中弹,前臂骨开放性骨折。米奇·道格拉斯(前一章的路人甲服务生)因窒息与枪击死亡,塞巴斯蒂安·莫兰被捕。」 最终夏洛克是在医院见到李明夜的。 即使不想承认,但夏洛克也无可奈何地发现——当听到这个女人终于玩脱了把自己玩进医院的时候,心里的那种被人算计而产生的愤怒,与不得不向迈克罗夫特低头而产生的迁怒就立刻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应该被称为「担忧」的心情。这不得不让夏洛克觉得十分不解,最终决定把这些情绪先行清理掉,然后放置到他的记忆宫殿中再进行梳理。 在强行处理完自己的情绪之后,夏洛克终于再次见到了李明夜。 这个女人已经卸下了易容躺在移动病床上,露出了一张近乎于惨白的脸孔——闭合性骨折倒也罢了,qiang伤导致的开放性骨折其剧痛可想而知。她看到了夏洛克之后只来得及给他一个仓促的笑容,就立刻被推进了手术室。 中国某高官的妹妹受到qiang击——这种事情是根本瞒不住的。远在中国的李唯一此刻似乎在外交部十分具有权威,因而大使馆派来的官员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医院,瞬间就把迈克罗夫特给拉走了。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唯独夏洛克清清静静地一个人站在手术室外的过道里。 冷白色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夏洛克削瘦挺拔的身影就像根柱子似的矗立在过道中。他就这么站在这里,那种格格不入的姿态是那么的孤单,好像执意于不同身边的任何事物产生联繫。 他此刻不像是一个人,他仿佛只是一尊雕像,因为被人放到了此处,才安然待在这里。没有一丝情绪从他身上泄露出来,甚至就连他那惯常的高傲都没有。 第43页 但他始终站在这里,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 打发完大使馆的官员之后,迈克罗夫特推开走廊的门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这样的夏洛克。身居高位的福尔摩斯微微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往下沉。 他最不想见到的情况正在此刻一一发生。 这个弟弟从发生了一件极度不愉快的事情之后,就封闭了自己的所有感情系统。从此以后迈克罗夫特所看见的夏洛克就是现在的样子了。 再怎么嬉笑怒骂七情上面,都能随随便便地割捨掉——除了对家人的一丝羁绊以及对未知的狂热之外,夏洛克干净的像是一个漏底的水晶杯,不管外界给他灌入了什么色彩,他透明而坚硬的杯体都不会有丝毫的动容。 夏洛克失去了对外界所有感情的感知。他看似明白旁人的喜怒哀乐,实际上他明白的是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脑啡肽、胰岛素等其他激素,而不是产生这些激素的真正原因。 迈克罗夫特一度对此感到绝望了,直到他发现弟弟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拥有可以称之为聪明绝顶的头脑与比特工还狡猾的手段,身上谜团重重,出现地近乎于处心积虑——她给了夏洛克一个又一个谜题,牢牢地抓住了夏洛克的注意力,并引导他走上了与罪犯打交道的道路。 迈克罗夫特宁愿自己的弟弟成为一个哲学家或者科学家。 她有着不符合她年纪与出身的老辣经验,带给了夏洛克那颗闲置许久的大脑一个又一个新的挑战。对于这一点,迈克罗夫特甚至称得上是感激雪莉的,对此他甚至不再介意雪莉身上的重重疑云 ——直到在某个平安夜,迈克罗夫特戳破了雪莉的计谋之后,他从夏洛克的脸上发现了发自内心的感情。 这是对于被利用的愤怒,被背叛的失望与被戏耍的恼恨。对于迈克罗夫特来说,哪怕明天就发生了三战,也不会让他更加吃惊了。 而更让他吃惊的是——那个女人是如此轻易地就安抚了像是一头暴怒狮子般的夏洛克,就连他们的妈妈福尔摩斯夫人都不可能做得更好了。直到此时,迈克罗夫特才真正重视起这个女人在他弟弟心里的分量。 他清楚地从夏洛克身上再次看见了感情的萌芽。 这不该由雪莉·李给予。这一点让迈克罗夫特格外心焦,他调取了上午雪莉·李扮演「莫佳娜」时的监控,心细如髮的迈克罗夫特在自己的弟弟的脸上看到了剎那的震动与迷茫,而雪莉·李,作为亲密行为的发起人,她毫无羞涩,坦荡自然而眸光清明。 这个女人的性别认同障碍从来就没治癒过,她内心的「他」自然不可能给予夏洛克任何关于这方面感情上的回应! 迈克罗夫特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心碎,或者是第二次封闭自我。 而夏洛克显然是已经开始动心了。在被利用之后不得不向他最讨厌的人(迈克罗夫特不情不愿地想)求助,这种在平时对夏洛克来说是奇耻大辱的失败,也抵不过对这个女人的担心。现在那个女人已经不需要亲自去安抚夏洛克了,自己的这个傻弟弟已经自动原谅了她! 迈克罗夫特的大脑中瞬间闪过了无数方案,每一条的最终目的都是不动声色地解决掉雪莉·李的威胁。可是再多的想法在他看向固执等待的弟弟的时候,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嘆息。 夏洛克的动心,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就是雪莉不知道了。就连雷斯垂德与格莱森都能看得出来——所有情商正常的人恐怕都能看得出来那种微妙的不同! 算了。 迈克罗夫特心想。 至少她善良。 「善良」的李明夜在手术结束之后的麻醉中就被连人带床搬到了一个mi6布置的单人病房。臂丛麻(防和谐)醉加静脉麻(防和谐)醉的后果就是她一觉醒来已经打上了石膏,周围黑漆漆的,她躺在病床上,而夏洛克正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中摆弄他的手机。 静脉麻(防和谐)醉的失效是一种十分特殊的体验。就像是突然间把人从一个无梦的睡眠中叫醒,而醒来的人却完全没有经过一场睡眠的感觉,大脑的清醒异常的快。而随之而来的剧痛与失血导致的寒冷疲惫又涌进了大脑,她立即发觉自己没有被用上镇痛泵,不免有些诧异。 说真的,这对迈克罗夫特来说是挺不寻常的,在镇痛泵中稍微放上一点甚至是完全在规定范围内的麻醉剂或者安定,就足以对她的大脑产生影响了——即使她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意志力,但是人抗不过药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正在此时,周围的黑暗中传来了夏洛克的一声冷哼:「雪莉·李,我记得我警告过你——身为一个体力与男性有最基本的差异的女人,还处于生理期导致的疲劳腹痛之中,你更不应该放纵自己对于暴力的冲动。」 所有的消息都已经从雷斯垂德与格莱森处得到了。夏洛克看过了现场的照片,米奇道格拉斯的尸体照片与尸检报告,他毫不费力地推理出了雪莉受伤的前因后果。 雪莉不知用何手段说服了莫兰与道格拉斯,使得她得到了清醒着被转移的对待。而这个狡猾兇残的女人在道格拉斯替她解开一端绕过沙发柱的手铐之时,快速用手铐的锁链部分勒住了道格拉斯的脖子,并挡在了匆忙掏出□□的莫兰眼前。 第44页 莫兰的□□改装过,推出子弹的动能比其他□□要少得多,这就导致了在近ju离的环境下,莫兰的枪杀伤力更高——他的子弹必然留在敌人的身体内部,通过动能翻滚与空腔效应撕裂着敌人的肉体,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对着一个轻轻松松的贯穿伤并且活蹦乱跳的敌人手足无措。 他们对峙了一会儿,然后谈崩了,莫兰开枪。 然而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莫兰的子弹打在道格拉斯的肋骨上,成功打断了道格拉斯的骨头,并在可怜挡箭牌的左肺形成了一个空腔,里头布满了形状漂亮的碎骨头。因为肌肉、骨骼、内脏的密度不同,这颗子弹形成了一定角度的扭转之后,还是从挡箭牌的后背穿了出来,并成功钉在了雪莉的左手上臂骨上。 这就是冲突的全部内容了。 李明夜「唔」了一声,失血的左手上臂一阵阵地传来冰冷的疼痛,但总体还在忍受范围内。她嘆了口气:「莫兰先生不是一个喜欢认输的人,希望监狱能教给他这一优良的品质。」 实际上,当时的莫兰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看着对面把自己所有部位都隐藏在拼命挣扎却逐渐陷入窒息昏迷的道格拉斯身后的女人。他似乎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却最终释然了,反而有些轻松地笑了起来:「我的小女巫,你既然马上要回到那个多管闲事的大侦探身边了……那我倒是希望你能记得我,至少留个纪念?」 然后他就开枪了。 对于这种精神病的行为李明夜简直是无言以对,干脆就轻松地一笔带过了。 「我的录音笔怎么样了?」李明夜把莫兰丢到了一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随意地开口问道。 夏洛克皱了皱眉:「那不是录音笔,而是目前mi6研究出的最新一款微型录像机,被你放在那个地方录音简直是大材小用。」这个丝毫不把自己当作是女人的人把这直径不超过一厘米的扁圆形录像机别在了她胸罩的金属扣上,而她前扣胸罩完美地隐藏了这一点。在她进手术室前把所有衣物脱掉换手术服时,突然从胸罩扣子上解下来一个录像机,当时的医生护士们都惊呆了。 说到了这里,夏洛克道:「录像机被迈克罗夫特的人拿走了。」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不满:「这一次为了救你,我被迫答应了迈克罗夫特三件事。」 「哦,谢谢,我大致猜得到是什么了。」李明夜因为手臂上的痛楚苍白了脸,她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就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急切地开口了:「我想抽菸。」 夏洛克冷漠地道:「你在做梦。」 「天哪,夏洛克!我可是驱散了伦敦西区无数的贵族子弟头上笼罩着的乌云的人,称得上是伦敦的无名英雄了,我应该得到远超过一根香菸的褒奖。」李明夜坏脾气地嚷嚷着,疼痛与女性经期的暴躁让她皱紧了眉,但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即使她已经尽力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这声音依然不算大。 夏洛克走到门口「啪」地一声打开了病房中的灯,他回头打量了一眼这间病房,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那么,我们的无名英雄——这间在全伦敦也排的上号的上等病房就是给你的褒奖。」 这的确是一间上等病房,显然是属于一家贵族私立医院的,否则病房的装修不会像是一所民宅一样。温馨的暖黄色和柔润的橙色、绿色为主基调的装修,两室一厅的布置,只有床头上的按铃与点滴架能说明这是一间病房。李明夜甚至眼尖地看到外间有一台42寸的液晶电视机与一套家庭影院。同样自己所躺着的柔软大床前也挂着一台壁挂电视,而床头柜上甚至还放了一束鲜花。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仍然固执地向夏洛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抿紧的嘴唇显露出绝不动摇的意味。 夏洛克哼了一声:「你的右手静脉正在注射头孢与骨肽等药物,如果你没有瞎的话。」 「夏洛克,你真是铁石心肠。」李明夜嘆了口气。 「谢谢夸奖。」夏洛克毫不动摇。与此同时他对于自己内心的那一点点愉悦感到奇怪——是什么促使了多巴胺的分泌?他思考了片刻,把原因归结于雪莉的吃瘪,自己的愉悦是因为刚刚被利用之后又看到罪魁祸首愁眉苦脸的样子而导致的。 应当是这个原因,因为这几个小时之内再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了。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陈酿的五个地雷 感谢紫菲的地雷 感谢iris的地雷 原着福的大型布局终于结束啦 原着福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通过迈克罗夫特剷除莫兰,其他方法要么耗时太久要么难度太高。一堆线索暗示留到现在终于全部用上了。 原着福与卷福有关「莫兰诈骗」的推理只是为了麻痹监控的特工(麦哥不可能自己盯监控),随后还开始开玩笑粉饰太平。第二天原着福就把卷福打发走了,就是为了给莫兰可趁之机 莫兰是肯定会动手的,他也站在一定高度,所以他了解福尔摩斯兄弟,一被盯上就立刻安排手下出手了。 莫兰是个聪明人,但是原着福更聪明而已。 这一局布置的顺利主要是因为原着福有心算无心,然后才能把麦哥算进去。不过麦哥也无所谓,明天的更新里麦哥就反击了 提前预告明天原着福的吃瘪,我在上一篇更新的末尾给原着福埋了个钉子,原着福要小栽一记跟头了。 第45页 实在不想解析了,这一章的过渡章写完我终于大大大大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写四个福尔摩斯和未来会有的两个莫里亚蒂?? 第14章 第十三章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能让夏洛克和李明夜的心情同时变得比伦敦的天气还糟糕的话,那就是次日迈克罗夫特的来访了。 迈克罗夫特推门进入这个病房的时候,夏洛克正抱着他那把小提琴凝思着什么,而李明夜自己推着自己的点滴架,在窗户前头抽菸——面对固执而丝毫不把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的雪莉,夏洛克最终选择了退让,虽然他再三强调尼古丁引发的心跳加快以及血压升高等问题不利于伤口的癒合。 但是老奸巨猾的前任谘询侦探终于还是贯彻了自己的意志,她美滋滋地叼着香菸靠在窗前,愉快地抽着这两天来的第一根香菸。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病房的窗户选位很好,外界就算有狙ji手也没有视角可以进行射击,她猜测这正是迈克罗夫特将其作为安全屋的原因之一。 而迈克罗夫特的来访则瞬间打破了平静的氛围。两人同时瞄了一眼迈克罗夫特——三件套、黑伞、笑容满面,一如任何一位十分有教养的英国绅士。但他们两人很明显从迈克罗夫特从容的外表中看出了一些东西。 「刚开完会?」夏洛克挑眉。 「日安,英式的早餐显然很符合你的胃口。」李明夜笑着问候。 「晚安更为恰当,他熬了夜。」夏洛克冷笑。 「我知道,夏洛克,别太失礼了。福尔摩斯先生很明显去了一趟大使馆,希望我没有给您添什么麻烦,不过莫兰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这真让我意外。」李明夜敷衍地点了点头表达了歉意,但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不会认为她是认真的。 夏洛克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最近换了一个秘书的mi6的情报头子很不好过?打算什么时候把你的第三个秘书辞退?」他厌恶地撇了撇嘴,「如果不是知道你刻板的作息习惯,我会以为你刚从红灯区出来。」 「……」一句话没说就已经被一连串扫射的迈克罗夫特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对李明夜说道:「关于莫兰一案,鄙人有一些想法想要询问一下李女士。」 李明夜看了看他,脸上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她随手摁灭了菸头,对迈克罗夫特道:「请说。」 迈克罗夫特从口袋里取出了那曾经被李明夜带入贼窝的录像机,直接摁了播放键——没有图像,只有声音的那一段短暂的旅途再次迴荡在了室内。李明夜默默地听着,直到最后,她听到了莫兰的声音。 「……他看穿了我的du场中的荷官给我送牌的小把戏,然后就一直缠着我——我本来可不想节外生枝,可是这个找死的小鼹鼠朝我嚷嚷着,说如果不肯停止这种小把戏,就把我开设du场的事情说出去……噢,这是威胁,而我是自卫……」 很难形容一向镇定的漂亮脸孔上出现的神情。她的脸上一瞬间闪过挫败与懊恼的神色,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录像机。 「他没有直接承认。」夏洛克已经听出来了。 迈克罗夫特微笑道:「是的。莫兰先生拒不承认自己谋杀了阿德尔先生,并且宣称自己与那几家d场没有任何关系,同时表示自己开枪射击李女士是为了自卫——毕竟李女士身手矫健,制服了他的朋友道格拉斯先生。」 李明夜焦躁地在原地踱步,大声道:「厚颜无耻,无稽之谈!难道我是自己飞到柯林斯枪手俱乐部的?」 「莫兰的党羽并没有抓捕干净,他们伪造了『莫佳娜』出现在俱乐部的记录——记录中这位法国女士的射击成绩十分不错。」迈克罗夫特悠然自得地用雨伞敲了敲地面,「而李女士显然并不想承认自己就是『莫佳娜』,不是吗?」 李明夜一言不发。如果她想要以自己的身份获得这份功勋的话,根本就不用易容,但是她不想这么做。「莫佳娜」本来就是她打算用来出现在伦敦黑暗世界的身份,这次事情办完之后就该暂时消失了,也免去了被追寻的麻烦,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费心地去办理这些事情。 知道「莫佳娜」是雪莉李的人只有迈克罗夫特、夏洛克、雷斯垂德与大使馆的一位官员,而那位官员是李唯一的心腹。 「我必须承认我的疏漏,并对此向您致以歉意。」李明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瞪着迈克罗夫特——长久以来一帆风顺的女郎终于不再表现出自己彬彬有礼的假面了。她近乎咬牙切齿地看着迈克罗夫特,脸色阴沉。「您与我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以您高贵的身份,必然能将其处理好的。」 迈克罗夫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李明夜难得的气急败坏,微笑道:「李女士似乎对鄙人的能力十分有信心?鄙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政府公务员,在大英政府里官居末职而已。」 夏洛克终于忍受不了地开腔了:「迈克罗夫特,你已经从莫兰一案中获得足够多的好处了!」他飞快地打量着自己的亲哥哥,迅速开始拆台:「虽然你熬了夜,但是精神焕发,我了解你,只有你在某些事情进展地十分顺利的时候才会屈尊打破自己刻板的作息规定,你甚至不介意今天下午去看牙医,而在来医院的路上还买了一份你最喜欢的蛋糕,这一切都表明你的心情很好,以及你的某些计划十分顺利——又要发动战争了吗,迈克罗夫特?我反正是不介意,待在安全屋无事可做的我们完全不必担心堵车!」 第46页 迈克罗夫特无动于衷。他知道有关这一点李明夜能看得出来,而这位更加老谋深算的女士却显然不打算以此为藉口说点什么。他只是笑而不语,甚至安抚式地对夏洛克压了压手掌。 李明夜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个身份的事情,我是不怕的。」 「补办身份需要法国大使馆的帮助。」迈克罗夫特笑容可掬。 李明夜沉默了半晌,终于妥协地嘆了口气,道:「我想,苏格兰场是每一位学习犯罪心理学的学生最好的实验室。」 迈克罗夫特收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笑容瞬间就真实了许多。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贴心地提出自己一会儿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要忙,便离开了——关门前,这位英国绅士沖李明夜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请替我向迈克·李先生致以问候。」 迈克罗夫特走之后,李明夜的脸色黑的简直能超越人种极限。她阴沉着一张脸,似乎试图习惯性地将两只手握到一起,却被疼痛惊醒了。她足足一言不发地在窗前站了五分钟,大口大口地抽了四五支香菸。 夏洛克明显能看得出来李明夜毫不掩饰的沮丧与恼怒,但他并不觉得这个比男子还要坚强镇定的女人需要任何安慰。因此他只是淡定地又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来,正在他打算翻动第一页的时候,就听到雪莉长长唿出一口气。 「我失误了,因为我当时注意力并不在莫兰说的话身上,我没有考虑到当一个穷凶极恶的恶棍即将被人抄了老巢的时候,会不会给自己留下退路。」她沉静了下来,用十分平和地语气说道。「女性生理期的疲惫与注意力不集中的状态,以及推演外界已经实施的计划在当时极大地占据了我的精力。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教训,夏洛克。如果我今后在某一次的案件之中,表现得十分心不在焉而且狂妄自大的话,你只要对我说一声『莫兰』,那我会对你万分感激。」 夏洛克倒是不置可否,淡淡地道:「『莫佳娜』这个身份你以后还要用?」 「假身份对于我来说,就如同我的小提琴一样必不可少,夏洛克。」 「你和迈克罗夫特刚刚就在我面前达成了一项有关于我的交易,雪莉,我是不是得提醒你一句,与这项交易有关的人还坐在一边,连杯咖啡都没有?」 李明夜哼了一声,根本不打算惯他毛病,直接按铃叫了护士。她想到了刚刚的交易,脸色又冷峻了下来:「一个完美无缺的身份与莫兰的定案,能换得『小职员』先生在政治上的优势,以及为苏格兰场提前争取到一位犯罪心理学的真正专家——真是和谐而美妙的交易,不是吗?这位与交易有关的福尔摩斯先生,刚才怎么不见你仗义执言?」 夏洛克无所谓地假笑了一下:「我早已习惯了迈克罗夫特用任何手段收买我身边的人,并要求他们陪伴我了,至少我们还是朋友,而且你不蠢。」言下之意——对我有好处的事情我为何拒绝? 李明夜被噎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就这个问题闭了嘴。看了看外面的阳光,突然嘆了口气:「虽然我对政治不怎么精通,但我可以做一个预言——在未来的几天之内,有两个国家在国际上的交流必然十分激烈。我不想此刻说出这两个国家的名字,但我知道,它们的国民一个讲中文,另一个讲英语。」 夏洛克和李明夜都不是会去关注政治的人,除非有案件牵涉到政治事件的时候,他们俩才会亡羊补牢地去临时补充一些基本常识(比如首相是哪位)。但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很快就知道了李明夜的一时疏忽造成的后果。 李唯一在第二天就打来了电话,在询问了李明夜的身体状况之后,就声称自己失去了一个「足以让我提早三年成为部长」的机会,不过随即他又宽慰自己的妹妹,自己「对飞弹并不感兴趣」。 李明夜当然知道自己哥哥话中委婉的鞭策与嘲笑,但被人有机可乘显然是一个极大的失误。幸亏李唯一併不是喜好絮叨的人,因而只是平平淡淡地鼓励了几句——从李唯一的态度上,李明夜十分敏锐地发现自己的哥哥显然已经知道了莫兰的事情了。 她丝毫不奇怪自己的哥哥会在英国安插情报人员,不过好在李唯一从来不管她的事儿。出于对迈克罗夫特的报復心理,挂电话之后她很是和夏洛克聊了一会儿自己的哥哥,而夏洛克也心领神会了她的意思。 而在病房中住了足足一个月之后,李明夜与夏洛克二人都已经闷到难以形容了。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整整一个月的空闲恐怕比被一百柄手(和谐)枪指着还要可怕,身体健康的夏洛克至少还能做做他那些「可怕」「反人类」(护士语)的实验,伤残人士李明夜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只能站在一边对夏洛克的实验评头论足指手画脚。 为这两个人打扫房间的护士在一个月内连换了三十六个,到一个月快结束的时候,那些护士们几乎是哭着出病房的。如果夏洛克那种子弹扫射一般的冷嘲热讽就已经足够令人难受的话,李明夜那种礼貌又刻薄的话语简直就具有毒箭一般的威力——别怀疑,一个无聊到发疯并且因此充满了攻击性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与一个一只手包着石膏行动十分不便而且无所事事的雪莉·李…… 连迈克罗夫特也不愿意踏足这间病房。 而一个月后,莫兰的党羽被一网打尽,二人终于可以撤出这间病房结束为期一个月的同居生涯了。对于这场灾难性的同居,就连迈克罗夫特都不愿意多发表意见——这两个人简直能把一间好端端的高级病房折腾成废墟! 第47页 两个行为习惯颇为相似的人还经常互相甩锅,比如病房那厚重高级的羊绒地毯上的大洞,两人都坚持认为是对方的菸头烧的——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大洞发现于菸头已经被打扫走了的时候。他们甚至对此做出了一系列近乎胡搅蛮缠的推理,谁都不肯承认自己一不小心烧了地毯,并且为此吵了大概两个小时。 迈克罗夫特听完了听监控的特工转述的争执内容之后,转过头就致电一位议员,同意了支持推行《禁菸令》。 如果不是一个是自己亲弟弟,另一个是亲弟弟目前除了母亲以外最亲密的异性,迈克罗夫特真是恨不得把这两个幼稚鬼打发到阿富汗去发泄他们那些旺盛的精力。尤其是他能明显观察出来——这两个人彼此都是故意挑事,好吵一架打发时间。 一个月之后,夏洛克迫不及待地直奔苏格兰场,连自己的行李都懒得拿回自己的新公寓——值得一提的是,他再次搬家了。而李明夜挂着她的石膏手臂,当天就坐火车回了牛津。 二人从不关注已经解决的事情,因此他们都是在几天后看新闻的时候才发现了莫兰被判定了有期徒刑359年。对此夏洛克毫不在意,倒是李明夜神色复杂地发了一会儿呆。 摩根120年,莫兰359年。她在心底的名单上把这两个名字划了去,开始计划如何抓捕下一个要被送进监狱的混蛋。 此时的李明夜正在牛津市的植物园中漫步——往常她通常是不太爱进行散步这项毫无意义的活动的,但是被关了一个月之后,她不得不认同新鲜的带着植物芬芳的空气有多么的重要,在植物园散步已经成了这一周以来的固定行程之一。她十分惬意地一边走着路,一边吸着一根香菸。 直到在即将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她翕动了一下鼻尖——一丝非常淡的血腥味,被突然转变的风向送入了她的鼻端。 李明夜瞬间停住了脚步。 悠闲散漫的气质瞬间消失不见,她立刻就变得神采奕奕,迅速循着血腥味的方向找过去,同时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任何一丝细节——血腥味来源于离道路右侧大约十米左右的灌木丛中。她快步踏着柔软的草地,一边拿出了口袋中的放大镜,一边仔细观察着灌木丛,甚至在灌木丛中沾了一些血迹的叶子上用放大镜仔细看了好几眼。最后她甚至趴到了地上,开始一寸寸地看那些柔软坚韧的绿色草地。 当觉得一切都已经了解了之后,她才一把拨开了灌木丛。 如她所料,一个女人的尸体,正以一副十分惨烈的姿态松垮垮地瘫在丛生的植物之中。 李明夜凝视了这具悽惨的女尸大约十秒钟,神色有些微妙,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道:「终于又有事情可以做了……即使这么想不太善良,但我还是很高兴能为您效劳,女士。」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 必须说一句,本文只有一个华生,就是bbc版本的。如果再多出来一个华生很容易就会被卷福和麦哥看出来,然后原着福和原着麦哥就会掉马掉的猝不及防……这真是太悲惨了 第15章 第十四章 「真是惨烈啊……好久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受害者了。」格莱森用一种感慨的语气嘟囔道。 是的,惨烈。 女尸瘫倒在灌木丛中,十指的指甲几乎畸形,小腹被刨开,子宫被割除。除此之外,女尸的身上有多处陈旧性创伤,手腕、脖颈上有明显因长期束缚而遗留下的旧伤痕,chi裸的身体上还有重叠的鞭伤与烫伤留下的瘢痕。 李明夜此时已经完全观察好了一切,正站在尸体旁边整理自己的思路。此时的她垂下头凝视着这具尸体,镇定冷静而又深邃的眼神透露出她所特有的极具穿透性的思考模式。听到了格莱森的感慨之后,她方才开了口。 「不是一个人,格莱森。」她此时的神情很有点高深莫测,尤其是对于格莱森来说,这一年多不论遇到了什么案件,他从不曾看到他全知全能的雪莉女神露出这般郑重的神情。「我差一点就误入了歧途,所幸及时纠正了过来。多亏了我的灵光一闪,否则我们势必将得到错误的答案。」 「什么?」格莱森有点懵。 李明夜看了看他,做出了一个忍耐的表情,才继续开口道:「插手这位女士的死亡的人一共有三位,一位是囚禁她的人——毫无疑问,看看那些鞭伤和烫伤,以及手腕、脖颈、手臂、前胸、大腿上的绳索留下的痕迹——这位女士是一名被囚禁的x奴,这很明显。」 「然后是第二位,也就是直接导致这位女士死亡的兇手——也就是挖出了这位女士的子宫的人。你如果让法医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刨腹与切除子宫的刀口是极为相似的,兇手惯常使用右手,力量不大,下手游移不定,第一刀纯粹是处于激情之中,应当是受了刺激才会下手,然后才发现无法回头了。甚至我相信抛尸也是这位兇手做的,看看尸体的下颔关节,尸体被搬动过不止一次,而且还是拖行的状态。我猜测兇手应该是一个女人。」 「至于第三位……我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李明夜沉默了片刻,似乎正在组织语言,过了片刻方才继续道。「他是一位老师,或者说,一位指导者。」 「兇手是激情杀人,毫无疑问,从一开始慌乱的刀法就可以看得出来。但是很快,兇手就冷静了下来。刀法慌乱,刀功不好,一开始甚至还下错了刀,但是很快她就目标明确地取出了死者的子宫,甚至还能够掩盖部分一开始慌乱的痕迹——她得到了指导。不然她不可能成长地如此之快,一个无组织性杀人事件中却包含了十分明显的有组织性,她还给死者完成了清理,导致这个现场甚至没多少血液——她得到了一位经验丰富、冷静理智的杀人者的指导。不然按照兇手这个慌忙的心态,是不可能完成地这么完美的。」 第48页 李明夜说完后又陷入了思考,格莱森眼巴巴地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所以……有什么线索吗?」 「自然是有,不过范围太大了,格莱森。我只能告诉你这起案件可能是情杀案,兇手是个女人,受过良好的教育,之前应该从事过护士一类的工作,对于医学和解剖学有一定了解。她憎恨却又怜悯死者,可能是因为死者生过孩子或者流过产。另外兇手拥有不错的经济条件,大概独立拥有一辆suv或者商务车,甚至可能更大的车,并且与囚禁死者的人关系十分密切,可能是夫妻或者父女。线索太少了,这具尸体被那位指导者检查过了一遍,并没有留下什么捷径可以让我推理。不过百密一疏,我只能告诉你,排查昨夜高街的监控。」 李明夜长长舒了一口气:「指导者带来的不确定性太大了,让很多东西都无法确定。不过针对这位尸体女士,我建议你查一查国外的失踪游客——至少半年前的失踪游客,格莱森。」 「其实我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抛尸在牛津植物园呢?」格莱森依旧疑惑。 「这是一封战书,格莱森。」李明夜喃喃道。此时此刻,她再低头去看这位可怜的女士的时候,那双棕色的明眸里唯独剩下兴致勃勃的战意。「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我仍旧把它视为那位指导者给我留下的战书。如果我想对了,那么这起案件,只不过是某个人在告诉我『我来了!』」 格莱森觉得雪莉有些古怪。 平时的雪莉一直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十分地优雅而体面,即使旁人在她的面前表露出自己最愚蠢的一面时,雪莉都不一定会对此进行什么评价——这和夏洛克截然不同,雪莉是一个文雅而平和的女士。 但是自从昨天上午在牛津植物园发现了那具尸体之后,雪莉就陷入了某种近乎燃烧的状态之中。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明亮,行动矫健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伤员,甚至此时此刻的她也不再包容其他人的失误与愚蠢了。 「我的上帝,威廉士先生!作为一个法医,你的解剖手法与我在中国的厨娘的手法是如此的相似,你为什么不替这位尸体小姐刮刮鳞呢?」 「还有你,哈弗小姐,作为一个法医助手,你更适合替威廉士先生处理他的那些不可言说的小癖好,而不是真正地投入工作中,希望你对得起你的薪水!」 「至于你,格莱森,你跟着我干什么?指导者?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如果你想问我这个的话,不如去查询一下牛津的s(防和谐)m俱乐部和外国游客失踪记录,说不定你会有意外的发现。我建议你侧重于国外游客失踪记录。」 整个牛津警察局被李明夜文雅而刻薄地扫射了一遍,唯独格莱森保留了一点可怜的颜面。他的雪莉女神此刻就像是一个暴君,正在展示她通过一年多以来潜移默化地施加在整个牛津警察局中的威慑力,任何人的一丁点怠慢与懒散都会引起她严厉的冷嘲热讽——尤其是法医,雪莉似乎对于自身的伤情十分不忿,亲自坐镇法医室。格莱森不由地想起了已经被他开开心心送到伦敦的夏洛克,只能在心里念叨近墨者黑,但面上却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 最后是看监控的几个小警员来报告了最新的进展。李明夜抿着嘴唇直奔监控室,留下了身后近乎抱头痛哭的法医与助手。她扑到屏幕前紧紧盯着被放慢无数倍的视频。 一共三辆车都停靠过她所圈定的可疑路段——是的,毫无疑问是这个方向,尸体在拖行过程中沾染的泥土指出了兇手抛尸的路线,可供兇手选择的范围不大,高街上只有一处地方的监控摄像头损坏了。所以李明夜直接交代了可疑路段,让警察们加班加点地检查。 一辆是福特suv。 一辆本田商务车。 一辆奔驰商务车。 「不对,怎么可能?我说过兇手是个女人,你知道普通女人的力气吗?这辆车才停十分钟,兇手能做什么?不,没有人帮她,如果有人帮忙的话,死者不会只有背部有拖行痕迹!」 「如果你们仍旧保持这样的眼光,我毫不怀疑英国即将沦陷在犯罪分子的饱和式攻击下。如果是这辆车,车底盘太高,兇手把死者从后备箱拖出来的时候不可能不砸到地上——你们看尸体身上有这种伤口吗?」 「我的上帝……驾驶座上是个男人,只不过他有异装癖而已,就我个人认为这种爱好虽然不算体面,但也并没有错处……什么?不,怎么可能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就算这个摄像头像素不高,你们也该能看出来这种男性的肩膀和脖子!」 「没有了?好吧,愿女王陛下能够包容她治下子民的粗心,作为一个国际友人,我不得不对此抱以担忧。」 李明夜最终决定自己亲自看一遍监控,但是不得不承认可疑车辆只有这三辆。然而她并不认为自己会出错,只是有什么关节她并没有想通。直到一个战战兢兢的小警察把她面前的一次性纸杯丢入垃圾桶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瞬间惊叫了一声,几乎跳了起来。 正在此时格莱森恰好走进了监控室,就看见李明夜急切地站了起来,右手快速握住滑鼠稳稳地把进度条拉到某个时间点。 格莱森倒是十分熟悉这样的雪莉,或者说他熟悉的是这样的夏洛克……剥下了温文尔雅的人皮,雪莉·李与夏洛克的相似何止是一点半点?他可是见惯了夏洛克突然想通了某个疑点,然后急不可耐地去验证自己的推理的时候了。 第49页 「哈!我就知道,格莱森。」李明夜看着监控,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这种简单的泥土分辨根本不可能难倒我这久经锻鍊的眼光,我能分辨得出牛津与伦敦每一处土壤的细微的不同。所以我坚持我是对的,而我找到了证据。你看这里,一辆垃圾车!」 格莱森连忙凑过去看——不得不说一句,特白厄斯·格莱森在普通人中的确也是极为聪明的人物,他一眼就看出了异样。 每天晚上,清洁公司的人都会用一个巨大的垃圾推车将所有垃圾桶内的垃圾清空,推车上自然是放着几个半人高的空垃圾桶,用于放置清空的垃圾。待处理完毕之后,统一由垃圾车运到清洁公司去。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几个看监控的小警察都直接将其忽略了去,而即使是以李明夜的聪明,一开始也想不到这一点。 而此时监控上出现的垃圾车与往常不同。 画面被暂停了。驾驶座上的人被暴露在明亮的路灯下,在人烟寂寥的深夜分外明显。这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脸,即使穿着清洁公司的制服也能看出她的年纪。她在进入监控范围的时候下意识肢体瑟缩了一下,而副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清洁工一般两人一组,而这辆垃圾车上却只有一个人。 「应该是她了!她扮成清洁工,将尸体装在空垃圾桶中,然后推到了种植园里,但是种植园的草地并不平整,所以只能放弃推车,转而拖行。」格莱森恍然大悟,指着监控上的女人说道。 李明夜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这个胜利似乎让她温文尔雅的风度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至少此时此刻她的行动不再急切焦躁了,反而重新充满了平日里的从容不迫的镇定。容貌清美的女郎微笑道:「你不妨去清洁公司查验一下昨晚的排班,想必是会有收穫的。我相信你有一股坚韧的劲头,正是这一点让你成为了警长,格莱森。」 这起案件很快就了结了,其中虽然有令李明夜眼前一亮的奇巧之处(比如垃圾车的小把戏),但总的来说,一旦被人发现了这个手段之后,只要顺藤摸瓜,就能十分顺利地解决。 李明夜怀着十分罕见的耐心随着格莱森跑了全程,这又十分显着地降低了破案的难度。当李明夜指出原本排班的两个清洁工收了一大笔钱,并且亲自审讯了两人之后,两个清洁工立即招供出了当晚开车的女人。 艾米莉亚·罗兰小姐,城市清洁公司一个董事的女儿,在昨天夜里慌慌张张地找到了他们,并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留下了工作服与垃圾车的车钥匙,并叮嘱他们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否则就会让他们失去这份工作。 而当艾米莉亚·罗兰小姐被找到的时候,却只给牛津警察局留下了一个十分遗憾的后果——艾米莉亚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以至于疯癫了,被罗兰先生送进了精神病院。很明显,现在疯疯癫癫的兇手小姐是不可能再上庭接受审判了,她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试图把精神病院之中所有能看到的泥土抹到脸上,并且一看到有人吃肉类食品都会尖叫着扑上去。 这一点让牛津警察局上下都感到十分无奈,不过李明夜却找了个机会将罗兰先生非(防和谐)法拘(防和谐)禁的证据定下了——其实十分简单,她仔细观察了罗兰先生的房子,并根据菸灰的痕迹从中找到了一间暗房,在暗房之中发现了许多性(防和谐)虐用品,而地上甚至还留有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而在罗兰先生被拘留的时候,李明夜终于找了个机会同他单独碰了一次面。 「日安,罗兰先生,我想您对我应当不算太陌生了。」李明夜走进了审讯室,对罗兰露出了一个典型的「温和而诚挚」的微笑。但她毫无疑问只能得到罗兰兇狠而又颓然的瞪视——罗兰可以说是恨她入骨了,就是这个女人在他的房子里上上下下转悠了一圈,之后通过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菸灰就找到了他的极乐窝。 李明夜的脸上仍旧挂着一张温和的笑脸,但罗兰能从那眼里偶尔闪动出的神采中看出这个女人对他的那种轻蔑态度。罗兰见识过太多的女人了,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个女人是属于女性这一类别中最不好对付的那个人,即使她的左手打着石膏挂在胸前。 「我想这位日本女士应该不是来自荐枕席的吧?」罗兰故意嗤笑道。他听过lee这个姓氏,知道这是个中国人,但此刻他故意想要激怒这个女人——说真的,他宁可和警察局的审讯专家一起讨论他的罪行,也不愿意再和这个看似无害的美貌女郎打交道。「难道在我家见到了我的极乐窝之后,你也对我的那些爱好开始感兴趣了?」 李明夜挑了挑眉,淡淡道:「我确实无法理解这种通过虐(防和谐)待而得到快(防和谐)感的行为,但是有关所有罗兰先生的小爱好中,最让我惊讶的是——您的女儿同您过世的妻子有近乎一模一样的容貌……」 「闭嘴!」罗兰忽然像是被人抽了一鞭一样勐地跳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要脱离手铐的束缚,恶狠狠地瞪着李明夜——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都能毫不犹豫地掐死这个女人! 李明夜微笑了起来,镇定自若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挣扎地大汗淋漓,唿哧唿哧地喘着气瘫倒在了椅子上。最终罗兰恨恨地道:「你……你这个魔鬼!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50页 「我并不想败坏您与罗兰小姐所剩无几的名誉,所以您大可以对此放心,虽然您的两个小爱好引发了这样的一出惨案,但我不是喜好追根究底的人。」李明夜站了起来,用她那惯有的冷漠而富有穿透力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罗兰,此刻的她看起来异常冰冷威严并且高大。这种冷漠的审视让罗兰不由地侧过了头,但依旧颤抖着的眉毛和嘴唇泄露了他的惊恐。 「我想您应该认识一位富有风度的绅士。」她仍旧微笑着,除了十分了解她的人,恐怕没人能看出那冷静之下难以掩饰的急切。「睿智、风趣而优雅,是个老派的不列颠绅士,但却是隐藏在这一出惨案背后真正的谋划人。」 罗兰诧异地望着她。 「对,就是他,这个狡猾的老狐狸。之前我还不确定,但罗兰小姐的疯癫让我坚定了我的判断——多么干净利落的手段!多么似曾相识的手法!哦,我曾经领教过他的方法,这让我不论过了多少年还记忆犹新。」李明夜激动地在审讯室内踱步,话语急促,近乎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来了,他也能来,但他现在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现在才感觉到他的存在?」 罗兰不得不打断她:「我所有与之往来的朋友都具备一个绅士应有的睿智与风度,你说的是谁?」 李明夜灼灼的目光射向他:「别装傻,罗兰先生,你一定认识他,甚至知道他是谁!我只想要一个名字,如果您需要一点提示的话,我可以告诉您——他同令爱的关系应当也十分不错,令爱十分依赖这位可靠的长辈,但是他辜负了这番信任,蛊惑她杀了人之后又放弃了她……」 「麦克维提!」罗兰半信半疑地睨着李明夜,狐疑道:「詹姆士·麦克维提是我近半年中最为交好的朋友,他借了我一大笔钱去做投资,之后返还给我的红利是我本金的一半。但是我认为你错了,他是个十分和蔼的老人家,还在牛津大学里担任数学系的客座教授,他很关爱艾米莉亚。」 「半年?」李明夜却是迅速地抓到了某个字眼。「他是什么时候担任牛津大学客座教授的?」 罗兰回忆了一下:「大约是半个月前。他之前在伦敦大学教授数学,半个月前接受了牛津大学的邀请。」 「半个月前……」李明夜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沉吟了片刻,突然起身离开了审讯室。罗兰茫然地看着她翻飞的裙角,只听到这个女人最后丢下的一句话:「若我是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见律师,好好地照管自己的财产!相信我,当你出狱之后年老力衰之时,你会庆幸曾经做过这样英明的决定。」 次日天气十分晴朗,蓝色的清透天空如同水洗过一般,丝丝缕缕的云层与灿烂的日光将不列颠帝国难得的爽朗秋日渲染的十分妩媚。 女郎悠然自得地坐在吉尔斯咖啡馆外的露天咖啡座中。她身穿一套材质高贵的吸菸装,洁白的衬衫外披着黑色的西装,一双修长的腿被包裹在同色铅笔裤中,愈发显得腿长到近乎无处安置。她的左手仍旧吊着石膏,这使得她无法好好地穿上她的燕尾服式的西装外套,但也弱化了她身上那种冷漠凌厉的气质,让她显得斯文了不少。 李明夜架着一条腿,非常散漫地靠在咖啡馆的藤编沙发中,低头用右手翻动着腿上的书。突然她的手指一顿,又声色不动地继续翻过了一页——身后有一道意态悠闲的脚步声传来,在她身后停住了。 过了片刻,李明夜只听身后气流涌动,突然肩上一暖,竟然是一条灰白色貂皮大披风。接着只听一个温和而苍老的男声从后方传来,咬着十足优雅的公学标准音:「近日天气变化多端,李小姐已经受伤了,更应该保重身体。」 李明夜沉默不语。那双苍老的手慢条斯理地替她整理着披风,好使女子看似柔弱的肩膀被完全包裹进去,仿佛感觉不到这种沉默的尴尬一般。他拍了拍李明夜的肩头,直接走到了对面坐了下来。 李明夜打量着这个老对头,神色有些古怪。 麦克维提——或者说,莫里亚蒂教授——仍旧是她记忆中的样子。高、瘦、额头微微隆起、眼眶深深凹陷,略微有些驼背导致他的头颅有些前倾。但他通体上下都充满着人道主义的智慧气息,任何人看到他都只会肃然起敬,觉得这就是一副学识渊博、传道解惑的温文长相。尤其是他对着你微笑的时候,恐怕你就会立刻从内心油然生出一种殷勤濡慕的态度,觉得这必定是一个值得信重的老人。 用网络上的话来说,自己这位老对头是身穿来的。李明夜在心底就不乐意了,凭什么我就是女人吶?这世界对恶棍这么宽容真的好吗? 「多谢关心,麦克维提教授。多年不见,近来您的身体想必还是极为康健的。」李明夜在脸上露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她上下扫了一眼,慢吞吞地道:「看起来麦克维提教授所讲学的内容十分受人追捧,没想到还有空来见我这么一位故人。」 「故人?呵。」麦克维提讽刺地笑了笑,同样上下打量着眼前女身的老对头,「险些见面不识的故人。」 李明夜的脸色一下子就有些难看。但是她马上就反唇相讥:「莱辛巴赫一别,于我来说几十年过去了,对于麦克维提教授而言,恐怕才一年不到吧?」 第51页 麦克维提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沉,但马上掩饰在斯文有礼的表象之下。他淡然道:「一年零三个月,李小姐(重音)。这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对于任何一个前一刻还因为高空坠落而昏迷抽搐着死去的人来说,下一刻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全身坐在一个疗养院的躺椅上,眼前充斥着完全陌生的文明——这都是极为难得的体验。曾经的莫里亚蒂教授费了两个月的功夫才了解了这个世界,虽然他不懂穿越为何物,却也不妨碍这个犯罪头子永远冷静缜密的野心再度勃发出来。 但是首先得过得好。于是他费了一番功夫重新办理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身份,并籍此发表了几篇十分深奥精深的牛顿二项式的研究论文,并在表达了自己深厚的学术底蕴之后成功成为了伦敦大学的教授。一次上网的时候,麦克维提教授心血来潮搜索了老对头的名字,然后就看见网上唰地一下冒出了几篇新闻。 震惊于这个世界同样有福尔摩斯的存在,麦克维提教授不免刻意打听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与记忆之中完全不同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他忍耐住想要的狂喜,小小地试探了一番,立刻就认定了这两个福尔摩斯式完全不同的人。随后随着他的触角在伦敦地下世界不断地深入,他发现了一个个与前世完全不同的同名人。 莫兰、摩根、梅里丢、马修斯……和前世记忆中完全不相同!忍住了震惊,麦克维提又搜寻了一番詹姆士·莫里亚蒂的存在,但最终云深不知处,不得不放弃。 他尝试着招揽了莫兰,不过现在年纪轻轻桀骜不驯的莫兰还不能完全受他掌控,但他也不大介意,对于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麦克维提报以十二万分的谨慎,不再以前世记忆为凭据。然而就在此时,莫兰一夕之间倒台了,连带着波及了他的一些生意。但是这对麦克维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他曾经以平生从未有过的细緻和耐心观察过他曾经的宿敌,来自维多利亚时代的福尔摩斯先生所有的小动作与神情恐怕再没人比他更熟悉了。一开始的「莫佳娜」只是让他有种隐约的熟悉感,但是当「莫佳娜」被莫兰的人掳到柯林斯枪手俱乐部之后,他几乎就立刻断定——这张美人皮下是他的老对头,那个该死的福尔摩斯! 出于对老对头的了解,麦克维提立刻抽身离去,后事果然如他所想。他回去之后越想越感兴趣,立刻派人查了夏洛克·福尔摩斯身边的女人,随后shirley·lee的名字进入了他的视线。 恰逢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雷厉风行地整顿伦敦地下世界并且在其中安插自己人,麦克维提索性接受了牛津的邀请,来牛津大学数学系短暂任教一年。他来了之后顺便给老对头打了个招唿,而那个该死的福尔摩斯敏锐一如既往,次日就坐在了他平时用午餐的咖啡馆外等着他。 麦克维提与李明夜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里都透着冷嘲热讽,却又有几分诡异的亲切感——到底是他乡遇故知,初见时总会有几分亲切。只是这两个都不是有多感性的人,立刻将其狠狠地压了下去。 「教授的手段一如既往啊!干净利落,不留痕迹。那个有关垃圾车的小玩笑也是您的手笔吧?」 「我可不曾和什么垃圾车扯上过关系,李小姐。人的潜力都是无穷的,每一个人都会有灵光一闪的时候,而我这种教书匠,能做的就是启发他们的思路。」 「哦!我就在想,像是麦克维提教授这样的斯文人,是不可能去做体力活的。只可怜了罗兰小姐,大好年华误信他人了,最终只能在精神病院度过余生。」 「李小姐,每个人终究是要对自己负责的,不论是罗兰先生,还是罗兰小姐。甚至将来的李小姐也是一样,半个月前的罗兰小姐何曾想过,不过是同自己的父亲关系亲密,最终竟然会报復到自己头上呢?」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她用完好的右手端起咖啡向麦克维提敬了敬,从容的神色中包含了某种坚定而绝不动摇的含义:「我曾说过,为了这个社会的安宁,就算和你同归于尽,我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麦克维提听着这类似宣战一般的话语,神色深暗了下来。他冷笑一声:「好一个大侦探!好一个福尔摩斯,但同样的亏我可不会吃第二次。」 「这你说了不算,教授。」李明夜明亮的眼睛炯炯发光。她含着笑意,话语温和而平静:「我对我的人生做好了一切准备——不论是跌的粉身碎骨,还是站在伦理道德与法律的巅峰,让这个世界的空气变得更加清新。终此一生,我也只希望得偿所愿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着福:(王之不屑.jpg)手下败将 原着莫:(吹咖啡)呵,李女士(重音) 原着福:(突然掀桌.jpg)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感谢紫菲的地雷 感谢灰色铅笔的地雷 原着福为什么知道尸体是一封战书——尸体出现在他的固定散步路线上等着他发现,而且原着福从指导者的手法上看出了熟悉的莫里亚蒂的味道。指导,但是绝不经手,不留破绽,非常讨厌! 这次的案子同样也是我瞎掰的,文中有几乎明示的暗示,我也就不再在解析里说出来了,太过重口,回头jj转头就封了我,那我可怎么办qaq 第52页 卷福掉线了一章,抱着岌岌可危的言情线痛到哭出声 披披风的梗来自于《大侦探福尔摩斯2》,这种不怀好意的温情总有种很棒棒的感觉 第16章 第十五章 多年不见,曾经的犯罪界拿破崙老辣一如既往。李明夜又把罗兰的案子翻来覆去折腾了一趟,甚至亲自去精神病院看望罗兰小姐,用尽心理学手段安抚治疗她——但结果仍旧是不好的,罗兰小姐次日就过世了,她当然也去查探过,可惜的是罗兰小姐是食用了含有老鼠药的泥土而死的。 艾米莉亚·罗兰自从疯癫了之后就越疯越厉害,从一开始只是拿了泥往脸上抹到后来拿泥往嘴里倒。李明夜真是打死都不信这是个意外,只能恨恨作罢了——从开始就慢人一步,最后能赢就怪了! 不过她仍然是发现罗兰小姐的医生刻意使用错误的医疗方案,致使罗兰小姐病的愈发严重——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处,这位心理医生请了一个口才极好的律师,最终也就只是吊销了执照罢了。李明夜回忆起记忆中无数似曾相识的桥段,内心瞬间毫无波动,呵呵一声再次作罢。 不过麦克维提教授近日来也不大好过。他在牛津初来乍到,手中可用党羽不算太多,这次还把他精明强干的心理医生险些赔了进去。而他的老对头同样狡猾,将心理医生请来的律师监控住了一段时间,揪住了一个非(防和谐)法集(防和谐)资的把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监狱里——对于麦克维提在伦敦的产业或许不会伤筋动骨,但这对于他在牛津刚刚开始运转的资金鍊(以假身份运行)是极大的打击。 不过总而言之,二人的你来我往暂时告一段落。麦克维提不敢轻举妄动,李明夜也根本无隙可乘,两人就这么虎视眈眈地僵持了几个月,转眼之间圣诞节就又快到了,牛津再次放假。而麦克维提教授打算趁着假期回伦敦梳理一下自己的势力,李明夜随即也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张火车票直奔伦敦。她甚至在放假之前特意嘱咐远在中国的李唯一,务必拖住李氏夫妇,让他们留在国内度过圣诞节——对于这个让自己哥哥有些为难的要求,李明夜选择了实话实说。 不经意地闲聊了一会儿,李明夜状似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在牛津求学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位头脑十分可敬的老教授(重音)。这位教授对于数学和哲学都有着令人敬佩的才智,让我受益匪浅。」 饶是以李唯一的应变机智,也不由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于自己妹妹这种委婉的求助,李唯一立即给了保证:「有这么一位可敬的师长对于你的学业有极大的益处,我亲爱的雪莉。你大可以继续用心学习,我们三人都会是你的忠诚的后盾。」 得到了保证的李明夜再无后顾之忧,一张火车票直奔伦敦,待到下了火车之后才反应过来给夏洛克去了条简讯。彼时的夏洛克正在苏格兰场,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却也分身乏术,只能把自己新房的地址发了过去。 若是平常人,想必是没有在旅行的时候直接去友人租住的房子长住的。但这两人一个是夏洛克·不懂人情往来·福尔摩斯,另一个则是雪莉·从不把自己当外人·李,彼此之间对于这种令普通人侧目的「男女」关系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李明夜拎着行李就直奔了夏洛克在牛津大街的住处。 牛津街可以说是伦敦最为繁华的购物区了。李明夜举目四望都是人流如织与车水马龙,道路两边满满地排着一熘光鲜亮丽十分气派的店铺与百货商场,间或有古色古香的建筑穿插其中,整条街都充满了古雅浓郁的不列颠风情。李明夜到地方了之后从计程车上一下来,就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周围形形sese的行人与旅客的所有细节资料都扑进了脑海,唰地一下列出了所有推理——一瞬间的信息量如此之大,饶是李明夜也觉得头疼。 她付了车资,头疼地拧着眉找到了夏洛克的新住所——某个高层公寓,又根据密码大门键盘上的磨损推理出了开门密码,随后才想起自己没有磁卡。她往门口铺着的地毯上看了一眼,立刻就推断出了夏洛克是独自居住而并非与房东同住,这下子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正在她打算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房间里隐约有些动静。李明夜陡然警觉,她立刻从口袋中翻出一个被改装过的双面听诊器,凑到门上仔细听了起来。听了片刻,她就直接快速地撇下了她的行李箱,直奔大楼一层的保安室报了案。然而当保安们得到允许好踏入夏洛克的住所之时,只见内里一派凌乱,乱糟糟的书籍与化学试剂翻倒了一地,甚至在检查的过程中有一个保安翻出了一个眼球,当即就惊叫着险些摔了一跤,而所谓的窃贼却已经人去楼空了。 李明夜镇定地接受了所有人怀疑的打量,仍旧是温和有礼地同保卫处长聊着天。 「夏洛克的住所真是有些糟糕,他素来不太爱整洁,也不注重居住环境。」 「哦,是的!福尔摩斯先生一向孤僻而独来独往,不过据清洁工说,他们曾经在垃圾桶里捡到一些很可怕的东西……」 「比如眼球吗?」 「还有死人手和指甲呢!要我说,像福尔摩斯先生这样外表得体的绅士,是不该这样做的,这常常在我们大楼中渲染出一种很恐怖的氛围。」 「你们物业公司对待住户真是极为尽心,这是一种很好的职业态度,应该受到褒奖的。看看,大楼内外都是光鲜亮丽的,地板也纤尘不染,一看就是上等人的住所。」 第53页 「这是当然!我们公司可不仅仅关注大楼的地板,体面的东方女士。我们还定期做外墙清洁呢,如果在外头看,一眼就能把咱们这栋楼同别的楼区分开来。」 「外墙清洁?外墙清洁……」李明夜喃喃了几句,立刻就恍然大悟。「那些清洁工在哪里?是你们物业公司的员工吗?」 「不是,是从斯维克清洁公司请来的,一会儿他们就忙完啦,等我们验收完……」 「立刻验收!把他们都叫到一处,我有十分的把握确定窃贼就在其中。」李明夜打断了保卫处长的话,极为威严地看了他一眼,有几分不耐烦地道:「如果最后结果与我所料不同的话,由我来承担就是了!」 保卫处长嗫嚅了几句,终究是涉及盗窃的事件,到底不敢违抗这位陌生女士的话。他匆匆忙忙地把所有外墙清洁的人员叫到了一起,结果李明夜只瞧了一眼,就认定了其中的两个人。保卫处长立刻就觉得这个女士太过轻率了,正要阻拦,就看见这位女士以不容置疑的姿态从其中一个人的裤子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塑封袋。 「我相信这就是属于夏洛克的东西了,此刻他正在警察局里为一起案件分身乏术,想必他会十分感激我帮的这个小忙。」李明夜微笑着把玩着手中的塑封袋,袋子里装着一点深蓝色纤维,想必是某个案件的物证。她满意地注意到了这两个人瞬间委顿下去的颓然,转而向保卫处长道:「我在外头听到里面的声响的时候,就猜测有人从窗户或者阳台进了房间。夏洛克的住所在18楼,没有一定专业技巧的人是不可能从窗户或者阳台进行入室盗窃的,当时我就在猜测是不是清洁人员——如您所说,咱们的这栋大楼从外头看上去十分显眼,明显是常做外墙清洁的样子。」 保卫处长惊嘆地问:「那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是这两个人的?」他甚至不由自主带上了敬语。 「哦,这就更加简单了,简直不值一提。我们这帮人在夏洛克的住所内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窗台和阳台,发现有一个人进入了这所房子,还谨慎地戴了手套和鞋套。而夏洛克的房子可以说是步步陷阱,这个人在翻找他要的东西的时候,不留心让夏洛克的一瓶浓硝酸溅到了手套上,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所以这就十分一目了然了。而外墙清洁的人员到达此处的时候都是两两为伴,想必作业的时候也是如此,所以我就大胆地猜测这位窃贼必然有个同伙。而这位手套破了的窃贼先生一直十分不安,时不时看着他的同伴,我猜他同伴才是做主的人,东西应该在他同伴身上。而这位同伙先生惯用右手,手还一直捏着裤缝——这还不够明显吗?显然的,右边裤子口袋里,就有我们要寻找的东西。」 李明夜说完这些之后,脸上露出了有些高兴的神采。许久没有在普通人面前显摆过的前任侦探先生咯咯笑着,捏着手中小小的塑封袋。 保卫处长脸上带着真挚的赞美,结结巴巴地道:「天哪,您简直是……简直是魔术师,就像变魔术一样!」 「啊,十分感谢您的赞美,先生。不过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把这一伙窃贼送到苏格兰场,想必这些人能带给忙碌中的侦探先生一些启发。」 而夏洛克此时却在刑事鑑识部中。他穿着一件深紫色衬衫,愈发衬出了脸上苍白的颜色,显得整个人几乎都没有活气儿。更别提他正屏住唿吸附身仔细观察一具骷髅了——他同尸体几乎脸对着脸,一只手掰开了「尸体」的嘴,两张面孔贴得非常近,那几乎是一个亲吻的姿态。 青年柔润而带着少年美态的下颔线条随着他屏住唿吸的动作几乎是一动不动的,这让突然推门闯入的雷斯垂德几乎下意识的以为这是两具尸体——不,一具尸体和一尊大理石像。雷斯垂德甩了甩头,迅速地就把脑海中的想法丢开了去。 被打扰到的夏洛克瞥了雷斯垂德一眼,松开手站了起来,那随着脸色的苍白才愈发透出来的冷漠之态也更为明显了。他冷冰冰地扫过去一眼:「雷斯垂德,希望你赶紧把你大脑中那些可笑的想法尽快清理出去,不然你升职总督察的可能性将会无限趋近于零。另外我说过我不需要人帮忙,更不想让人打扰!既然你的法医都是蠢货,就不要在我用我的方式来检查的时候给我添麻烦!」 雷斯垂德张了张嘴,心知肚明夏洛克的迁怒——最近他也听到了传言,说是夏洛克与新进刑事鑑识部的法医安德森十分不对付。安德森是个有点虚荣喜欢表现的年轻人,常常有自己看法,这在雷斯垂德看来应该是需要鼓励的,然而对于夏洛克来说,这些看法幼稚到可笑,他当然不会容忍有人在他面前秀那种在他看来十分低下的智商了。 所以他能怎么办嘛!雷斯垂德无力地想着,一个是不太会做人但是心地单纯的高智商天才,另一个是新进苏格兰场而且斗志昂扬的小伙子……这夹板气受的,简直委屈到想打人。 而夏洛克则根本没有体谅他的意思,转头就想要去取他的手术刀。雷斯垂德眼见夏洛克又要开始忙,赶紧地就把来意说出来了:「夏洛克,你家里遭贼了,刚好你朋友在,把贼抓住之后送过来了……」 「我朋友?」夏洛克的手顿了顿,转头看了雷斯垂德一眼,「雪莉?」 「噢……女朋友?」雷斯垂德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女朋友吧?说真的夏洛克,你都快23岁了,早就该交女朋友了。上次我看她……咳,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你和她的关系肯定很亲密……」 第54页 夏洛克有些莫名其妙地瞪了雷斯垂德一眼,脱下了手套,把一边挂在墙上的黑色大衣与围巾套上了。他也不接雷斯垂德这在他看起来简直是无稽之谈的话茬子,只是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尸体先放着,别让其他人再去乱碰了!就算有十个人想把这个尸体揍一顿,都不如安德森对线索造成的破坏大。」他想了想,语气有略微的停顿,「至于女朋友更是无稽之谈,上次我扮演她的男朋友只不过是案件需要,我听人说中国女人都比较在意名声问题,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中国女人在意名声问题……可是你们住都住一起过了!雷斯垂德腹诽,不过转瞬之间了悟,有些惊讶:「我的上帝,我竟然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口中听到了『名声』这个词?」 「如果你的母语学的不够好,可以考虑重新回公学就读,雷斯垂德。」夏洛克瞪了雷斯垂德一眼。 雷斯垂德也不着恼,脸上带着笑,诚恳地说道:「说真的夏洛克,我认为你对雪莉的看重是和其他人不同的,你看,你在设身处地地考虑她的名声!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上一次你为了案件扮演成同性恋的时候都从来没介意过别人的评价!」 「雪莉当然和其他人不同,她聪明。」夏洛克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话我没法接。雷斯垂德瞬间被噎住了。 夏洛克的意思很明显。在他看来同样聪明绝顶的雪莉值得他夏洛克·中二之王·福尔摩斯平等而尊重的对待,所以他才会扮演雪莉的男朋友,甚至为她的名誉而辩驳。这都是基于雪莉的智商与学识给出的尊重,全世界就只有这么寥寥几人是他的同类。 而雷斯垂德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可怜的督察先生哀嘆着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果断放弃了挽救他的侦讯侦探那突破下限的情商。两人闷着头一路疾走,直到二人在审讯室外遇到了刚做完笔录的雪莉·李。 雷斯垂德对格莱森口中的完美女神雪莉·李其实也是十分好奇的,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雪莉披着『莫佳娜』的皮,看上去貌美娇弱而又风情万种,完全不是格莱森那个雪莉吹口中简直要全知全能的样子。但这次刚一打照面,雷斯垂德立刻就从审讯室外的人来人往中认定了雪莉的样子。 周围明明都是人,除了警员还有一些来做笔录的普通人,但雪莉就是有本事脱颖而出。这个黑髮黑眼,五官柔软清美的女郎穿着一看就十分昂贵的深红色羊绒长款毛衣,臂弯里搭着一件黑色毛呢风衣,随意架着腿,棕色长靴与黑色丝袜显得十分休闲。但就是这样精緻而又休闲的打扮,偏偏在她身上能穿出一种精明而冷静的气质,那种从容不迫之下透出智慧气息让她瞬间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不知为何,雷斯垂德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女郎有那么点和夏洛克相似的气息,就像是她与这个世界都有一种隔膜般的疏离感,显得她在任何地方都有点格格不入。即使那种充满了文雅风度的姿态将那种冷漠清醒给遮掩住了,但雷斯垂德同夏洛克相处太久了,还是一眼就察觉了出来。 而当夏洛克快步走上前,而雪莉抬头对夏洛克含笑打了个招唿的时候,这两个人的气场瞬间就融合了。雷斯垂德能明显感觉到夏洛克瞬间变得真实了起来,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这个世界就像是水,而夏洛克与雪莉是水中的两个始终不曾消失的气泡,而此刻这两个气泡互相接触之后融合到了一起。 于是雷斯垂德立刻就用暧昧的眼神看了过去,越看越觉得满意……这一年多以来他为夏洛克操了太多心了,以至于现在竟然有种看儿媳妇的感觉,那种欣慰,简直了! 不过可惜的是这只养在苏格兰场的猪还没学会怎么拱白菜。夏洛克上去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哪里的贼?」 「一个是斯维克清洁公司负责外墙清洗的工作人员,另一个不是,至少应该算是普通领导层的文职人员。」 「他们偷了一个装着蓝色纤维的塑封袋,对吧?」 「是的,我认为你或许拿这个东西有些用处,所以我带来了。」 「很好!雪莉,你帮了我一个大忙。雷斯垂德,我要审问他们。」夏洛克高兴地和雪莉快速拥抱了一下——值得一提的是,非常潦草的拥抱,两人几乎碰了碰肩膀就放开了。他露出了十分激动的神色,开心地道:「原本尸体那里查不出什么东西来,现在有送上门的线索了,今天简直就是圣诞节!」 李明夜倒是十分周到的冲着雷斯垂德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唿——即使是第二次见面,她也免不了再瞧了一眼这个世界的雷斯垂德堪称英俊的脸,着实是有些不适应。她对雷斯垂德笑了笑,道:「许久不见了,督察先生。」 雷斯垂德倒是对这个温和貌美的女士很有好感,即使他知道雪莉其实并不是有多好相处的人,但阅歷深厚的督察却能敏感地感觉出对方隐约的善意,这让他颇有些受宠若惊。正在他想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夏洛克却打断了他,快速地问雪莉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审讯。 李明夜笑眯眯地点了头,就同夏洛克一起进了审讯室。雷斯垂德无力地在后头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最终只好自嘲一下——把一个舟车劳顿的姑娘家直接带进审讯室??看来他这苏格兰场养的猪这辈子都学不会拱白菜了! 原本陷入困境的案子在李明夜机缘巧合之下抓住了两个窃贼之后,反而就峰迴路转了。 第55页 斯维克清洁公司的董事长前日被发现死在家中,且家中保险柜不翼而飞,这位董事长在伦敦大小也算是个人物,这起案子就被交给了苏格兰场的兇杀及重案调查部负责。经法医勘察,发现这位董事长的死因是重击导致的颅内出血,而且还有喉骨骨折的痕迹,偏偏找不到兇器,监控也排查不出什么线索来。死者只有一子,素来游手好闲爱好惹是生非,因此有不少人怀疑这是子杀父,偏偏这位嫌疑人在死者死时正在伦敦另一头嫖(防和谐)宿幼(防和谐)女——这还是夏洛克发现的,这也导致了案件陷入了僵局。 这起案件难就难在死亡地点是死者远在荒郊野外的一处别墅中,虽然说山明水秀而且附近也有零零落落的几处有钱人的别墅,但监控真的没多少。其实夏洛克的心中早有嫌疑人了,就是与死者住处比较相近的斯维克清洁公司的另一个董事,而且兇器他也一直猜测是那个保险柜,偏偏不知道那保险柜在哪里,而没有直接证据又不能提审,简直能把人气死。 事涉权贵,而且董事先生的律师嘴皮子利索,苏格兰场也不愿意惹事。夏洛克倒是不怎么怕,但无奈直接证据少而间接证据又不充分,就算他有了推理也没办法。 那位兇手先生是个狠人,把死者丢进了死者放在别墅中的新品牌的外墙清洁剂中泡着,在死者被发现的时候差不多只剩下骨头架子了,连死亡时间都不好推断。而且这斯维克公司的董事长和这位董事的私交可以说是十分要好,就算现场有再多的dna等证据也无济于事,这两个人常常有共同品酒的爱好。 夏洛克从离别墅大约三公里远的湖边打捞出了保险箱(鬼知道他怎么推理的——雷斯垂德语),在检验过程中灵机一动,声称在保险箱上找出了线索,保险箱边上挂着似乎是董事先生的衣服。这位准罪犯得知之后再也坐不住了,立刻派了手下心腹去办理这件事。心腹办事利落,立刻向夏洛克住所大楼所在的物业公司竞标,以十分低廉地价格承包了外墙清洁…… 夏洛克当时是真没想过有外墙清洁这回事,只叮嘱了保卫处,还在进门的地方留下了他的一点点小机关(黏性试剂)。主要是他所住的地方监控完善,防卫森严,再加上他的特别叮嘱,总是能抓到把柄。然而这位心腹先生当真十分机智,为了保证事情成功,特意绕了一个大圈子,如果夏洛克吃了这次亏,说不定又得拖个一两天才能结案。 然而心腹先生时运不济,遇上了正好来伦敦过圣诞的李明夜…… 雷斯垂德给李明夜一边说着,一边都不由自主同情起了这位禅精竭虑的董事先生了。说着说着不由概嘆起来:「人生在世,『运气』二字啊!这事情再拖久一点,罪犯可就跑了。我安排跟着嫌疑人的人上午还给我报告,说嫌疑人有偷(防和谐)渡的打算,只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做准备。」 李明夜倒是安慰了他一句:「我听着这些事情也能猜得出来一些东西,夏洛克的推理都没有问题,就算没有今天的这件事情,估计也会很快有结果的。」她说着说着又若有所思,「笨办法也有笨办法的好处嘛!把人杀了用强酸泡起来,再把沾了血迹的所有东西都用酸泡一遍再包着保险箱一起扔了,附近又没有监控……」 「对,不过附近的地都是那些富豪的,他们不肯装监控,我们有什么办法?」雷斯垂德嘆了口气,向李明夜诉苦,「就像这次的事,你说人送来就一副骨头架子,还给泡软乎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要不是夏洛克凭着现场痕迹推断出死亡时间,我们连嫌疑人都不好确定,人死的地方都给用强酸清洁剂洗过一回了。」 李明夜倒是嗤笑一声:「很容易,把现场的清洁剂提取过来做几个实验,确定氧化时间就可以了,只是过程麻烦了点,还不到你说的那种一筹莫展的地步。」 雷斯垂德又望天嘆了口气:「也就你们那类人做得出来这种事儿,我听都听不懂。」他倒是没有说谎,这件事情如果没有夏洛克的帮助,说不准他们确实能破案,但是肯定不可能就这么单刀直入地下手,说不得得拖多久了。这种案件大不了用最笨的方法,仔细排查所有与死者有人际交往关系的人,然后挨个审问,再挨个监控观察什么的……至少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不过两天功夫,一切水落石出。 正当雷斯垂德感慨的时候,那边正在夏洛克已经把一切审问完毕,心腹先生哪里经得住像是夏洛克那种一边抖搂他的所有隐私一边还通过微表情逐情分析的审问方式,不到半小时就全招认了。夏洛克志得意满地回头一看,就发现雪莉和雷斯垂德坐在旁边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微妙。 雷斯垂德虽然三十多岁了,但是长相还是十分英俊硬朗,显得十分有风度。不过这可不是夏洛克所关注的,他只是发现雪莉对于雷斯垂德有一种隐约的包容感,这让她和平时不大一样,说话间也多了一份耐心,少了一份冷漠的礼貌。 他有些疑惑,眼神就带了几分打量的意味。李明夜自然是看出来了,不过她也什么都没说,转而对夏洛克道:「看起来事情已经解决了,亲爱的夏洛克,此刻我更希望能好好吃上一顿饭,然后去一趟大楼的保卫处取回我的行李,再回到温暖的床上度过一个平静的晚上。」 夏洛克瞥了雷斯垂德一眼,又打量了她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如你所愿,雪莉。」 第56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明天再写案件我就是狗! 仔细看看已经10w字了 特么别人家写10w字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我这里连个双向都没有…… 如果对于案件有漏洞,请见谅,作者文科生,对于化学毛都不懂,靠百度才能写出这么点东西 原着福对雷斯垂德的格外包容是有一种见到熟人的移情作用,就像原着福对格莱森 原着中的福尔摩斯虽然不是特别好相处的人,但是本文中的原着福已经是个老年人了,心态平和了很多,而且从原着中福尔摩斯退休后的几个案子可以看出来,原着福的脾气随着年龄也是在逐渐变化的,越来越好打交道了 第17章 第十六章 牛津街的夜晚可谓是风光无限了。这条古老的长街并存着盛世繁华的丰盛美好与古旧浑厚的优雅风韵,浓浓的不列颠式的守旧歷史感与车辆川流不息的现代感交织着,足以让任何人升起伤春悲秋的怀旧情怀。此刻天色暗了下来,连夕阳晚霞都消失了,唯独只剩下现代城市特有的五色流丽的灯火照亮了伦敦大都会的天空。 李明夜和夏洛克都不是逞口腹之慾的人,二人从计程车上下来之后都被堵车堵到没了脾气,一见面前就有一个饭店就立刻进去了。结果不巧的是二人刚刚点了餐,外头就立刻开始下起了雪。 二人坐的是临街的座位。映着外头流光溢彩的街景与绒绒落雪,暖黄色灯光下的夏洛克本就苍白的面容显得几乎有种玻璃般的薄脆之感,他半张脸映着灯火如昼,半张脸却冷白如纸。他一路上都不曾开过口,直到此刻方才说道:「你之前认识雷斯垂德。」 夏洛克的话语笃定,不含丝毫疑问。李明夜看了他一眼,道:「你可以当作我在提前熟悉新上司。」 「敷衍。」夏洛克嗤笑一声,「雪莉,我认为我们之间的交情已经让你连敷衍我都不再耗费你的脑力了。你将作为牛津毕业的高材生被迈克罗夫特引进苏格兰场的兇杀及重案调查部,地位十分超然——你能和雷斯垂德有什么上下级关系?」 李明夜把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道:「夏洛克,夏洛克……你这样真不讨喜,我对督察先生抱有好感是因为我认为他是个绝了种的老好人,他竟然能够忍受得了夏洛克·福尔摩斯,这真让我十分意外。」 夏洛克撇了撇嘴,他高傲的脸上显出一丝厌烦的神色:「他是迈克罗夫特的走狗。我不止一次从他身上闻到迈克罗夫特的每一个秘书们喜欢的香水味。」 「这只是——唔,来自兄弟的关心?」李明夜漫不经心地接口道。 夏洛克脸上的厌烦根本就不加掩饰。这世上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天生一副聪明人的长相,就算是那对于传统意义上来说不算英俊的高颧骨与太过挺翘的鼻尖,在这样一张脸上也显得有种高高在上的倨傲美感。尤其是当他直白地表露出他的厌恶与烦躁的时候,那张脸上近乎于神经质的智慧气质就更加明显了,足以将他与平凡人隔绝开来。 他不耐烦地敲着自己面前的桌子,冷而快速地警告道:「鑑于你之前的藉口,我是否可以推断出你现在将要说的话题有80%的可能性是替那位『小小的公务员』说好话?」 李明夜眨了眨眼,也不计较他的不礼貌,反而十分和蔼地换了个话题与夏洛克聊起了音乐——他们二人对于音乐的造诣都是极高的,这是天才的共同性,他们就算拥有世界上最为理智的芯子,也必然要有什么能够承载天才们对于凡人而言更加澎湃的感情。每当他们讨论音乐的时候,前世今生的福尔摩斯们的区别就更加明显了。 夏洛克的十分偏爱帕格尼尼,每当他拉动琴弓的时候,就仿佛与那遥远时空的另一位不容于世的天才共享了灵魂一般。那琴声近乎是乖戾的,能刺痛人的灵魂,极致的才华与近乎冷酷的高傲,能让有幸一听的人从耳朵中趟出发自灵魂的哀鸣来。 而李明夜比较喜欢巴赫。她的演奏能让人在挣扎痛苦的濒死中迸发出生的希望,严谨的钢筋铁骨下暗藏着最柔软美好的期待——那是生生从深沉优雅的指法弓术中流淌出来的豁然开朗,悲伤深敛的每一个音符都在最后谱写出圣洁美好的未来。 这两人在钢琴上都比较偏爱李斯特。他们都拥有那种近乎辉煌狂放的气派与极为高超的技巧,不论是炫技还是演奏,都有能让人眩晕的非凡表现力。只是夏洛克的作品更为热烈而偏向炫耀,凸显出性格中不可一世的狂傲。而李明夜的演奏则恢弘浪漫,具有非凡的人道主义气息。 夏洛克在音乐上相当地爱惜羽毛,很少亲自作曲与演奏,偶尔流出一曲也不过是自娱自乐,颇有一种「你们这些凡人不配听我的音乐」的固执自负。而李明夜则平和很多,她无聊起来什么都拉,偶尔还会随手拉一曲《猫和老鼠》、《白雪公主》之类的,十分接地气。当然,如果这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某种焦躁之中的话,那真的是方圆三十米之内杳无人烟了——可怕的《拉大锯双小提琴协奏曲》足够把任何审美正常的人听晕过去。 不论何时,音乐这个话题对于夏洛克和李明夜都是十分安全的,除了他们沉浸在某个案件之中的时候。只不过这一次夏洛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反应比平时要迟钝一点——或许只是半秒钟的停顿,但在李明夜的眼中几乎是一目了然。 第57页 李明夜收住了话题,她看着眼前的青年。这苍白着一张脸的年轻人随着惯性又说了几句对于现代音乐的评价,尤其表达出了他一贯对于自由主义音乐的深觉痛恶。他说完了话,又从面前的盘子里切了一块牛排,有些心不在焉地嚼了几口。 李明夜突然伸出手覆盖在夏洛克的额头上,微凉的掌心接触到的温度让她不由皱起了眉,淡淡道:「前天打捞保险箱留下的后遗症,嗯?」 「……很明显。温度大约在3°的湖水引发的发热与扁桃体发炎,下丘脑发现热源之后加快了人体新陈代谢,并减少血液流动。」夏洛克被突然的肢体接触引的愣了愣,但嘴上还是反应极快地迸出了一系列的话。 「看你的面色,还有两天的不眠不休与绝食导致的免疫力下降,并产生了营养不良的现象,夏洛克。」李明夜的话语中没有责怪的意思,可以说没有人会比她更理解夏洛克了,所以倒也谈不上责怪什么。只是同样的症状出现在自己身上倒还好,出现在别人身上,倒让她理解了几分曾经的华生对她健康的担忧。 李明夜倒是没说什么,只加快速度把面前的牛排和沙拉一扫而空,之后就结了帐扶起了夏洛克直奔医院。夏洛克也没反对,即使他本来不是很想去医院,但他打心底里知道李明夜的本质是多么强势而坚定的一个人,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他不介意退一步,否则又是一场争论了。殊不知李明夜的内心倒有些感谢他此刻的安静。 让一个曾经的福尔摩斯去劝导另一个福尔摩斯进医院?这不是很难,但要让一个曾经的福尔摩斯用华生式的「敦敦教诲」十分温柔地说服别人,那难度就太大了。不过说实在的,李明夜确实没带别人去医院,她也就只给别人灌过白兰地来短期地刺激他人的精神。而在她身边的人也通常不用她来照顾——通常都是别人追着她喊她吃饭睡觉的。 幸亏夏洛克此时是保持安静的,而不是一贯地喋喋不休。其实李明夜倒也真有几分惊讶,她本以为夏洛克不会同意的,毕竟此人对医院一贯深觉痛恶,把医生护士们从私人生活到用药习惯再到行医手法挑剔的体无完肤。他显然更加习惯自己常备的各类药品与医疗用具——在他们同居于安全屋的一个月内,嘴炮全开的夏洛克几乎能把那家私人医院的医生护士们说到恨不得改行去当兽医,至少这样做他们的病人骂他们他们也听不懂。 而嘴炮达人此刻则是很安静地靠坐在计程车的柔软车座上,被裹的十分严实的围巾与厚厚的风衣将他的面容衬得犹如透明,眉目间难得的迟钝出神的姿态,让这个平常被高智商气场包裹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实面容——犹自带着几分柔软的轮廓,就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异色的瞳仁蒙着一层淡淡的水光,仿佛星辰洒落的湖泊。他安宁地看着身边的女人,但瞳孔是发散的,明显在走神。 饶是李明夜的铁石心肠也不由有些心软了,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在对待生病小孩的态度上,即使是前世在犯罪分子口中可怕如魔鬼的人,此时也和天底下所有的长辈殊无二致。她伸出手掩了掩夏洛克的衣领,用一种难得的温柔生硬的口吻说道:「虽然我并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弥补一下睡眠时间,充分的睡眠是有益身体健康的。」 「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全知全能的雪莉·李终于也有不知道的东西了。」夏洛克先是开了个玩笑,但是他的话音带了点沙哑的低沉,加上他那种习惯性嘲讽的口气,倒真不像是个玩笑了。 「全知全能?我所了解的也仅仅是一些推理的小窍门,而并非读心术,亲爱的夏洛克。」李明夜顿了顿,嗤笑道:「把格莱森的话删除掉,他一向致力于把我当做俗世的神(原着福对女神这个称唿存在误解),这其实是十分荒谬的。你我都是凡人。」 夏洛克仍旧看着她沉默,过了片刻,终于开了口——不再是他平常的那种极为快速而铿锵的语调,此刻他的每一个单词都饱含着慎重和深思熟虑:「我在思考你,雪莉。有些时候的你十分不符合常理,但我始终没有说出来——你似乎具备一些老年人的特徵,却又有年轻女孩子的特点,这非常不合理。」 李明夜的手停住了。 「你的所有字体都表现出你的个性——坚定、富有冒险精神、自尊心强、内藏心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英文、法文、德文等文字的书写方式与你中文的书写方式完全不一样,你的中文显得更加活泼坦荡,这是你书写中文的习惯。」夏洛克似乎在斟酌着用词,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每当阴雨天的时候,你会习惯性地揉捏你的膝关节,这是患有风湿痛的人才会有的习惯,而你显然没有。有一次你在看书,习惯性地摸了一下鼻樑,我推测这是一个推眼镜的动作,但是你显然没有近视,当然你也注意到了这个破绽,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了。更关键的是——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了,当你的心情松快的时候,你习惯略略眯着眼看人,尤其是在放松的观察的时候。我之前没有将其联繫起来,直到我几天前见到了一个罹患轻度风湿病,戴着老花镜的老人。」 就算是演戏,几来总有疏忽的时候,而夏洛克·福尔摩斯是多么谨慎的一个人,二人长期相处,哪怕是另一个福尔摩斯也不可能将他完全骗过去。 第58页 李明夜只是看着他。那一瞬间,夏洛克似乎看到了一个真实的目光——震惊、释然、骄傲与欣慰,就像看到亲手栽种的树苗长成参天大树的园丁,又含着一丝长者特有的平和宽容。而转瞬间这种神色就消失了,他眼中又是那个永远温和而毫无破绽的雪莉·李,沉静地像是一潭深水。 不知道为什么,永远追寻真相的夏洛克竟然一时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他突然之间意识到,如果再继续说出自己的推理,或许就会导致面前这位女士的彻底离开——毫无怨恨但是饱含遗憾地离开他的身边,从此消失不见。 此时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还没有意识到——当他之前打算说出自己的推理的时候,他才是真正地发自内心地想要去了解雪莉,他想切实了解这个一身谜团的女士的所有秘密,出于某种刚刚萌芽的占有欲与掌控欲。平常人在这种复杂的欲(防和谐)望萌芽之时是不会像他这样的表现的,但是他秉持着一贯直来直去的作风就这么开口了。 但是这种微妙的渴望比起永远失去来说,却又是那么地微不足道。年轻的谘询侦探沉默了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他的朋友一眼,过了半晌才继续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会继续放任你的敷衍——所有的敷衍,雪莉。」 长久的沉默之后,东方女郎有些生疏地拍了拍夏洛克的胸口,难得地有些诧异的神色已经从她秀丽的脸庞上掩去了。她轻声开口,仿佛一个承诺,认可了那句「最好的朋友」之后的郑重和感激:「我的荣幸,夏洛克。」 从计程车上走下来之后的夏洛克有些无力,这也让他刚刚接触地面的腿稍稍有些踉跄,李明夜快速从另一边绕过来扶住了他,二人顶着背后计程车司机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走进了医院。李明夜直接给夏洛克挂了急诊——私人医院十分高昂的费用所代表的正是优秀负责的医生与良好的服务态度,但是略微估算了一下帐单,李明夜还是从夏洛克的口袋中掏出了属于他的信用卡,而后者只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医生还没来得及给夏洛克开个检查单,就听这位体温已经高达38.9°的男士用十分快速的语调道:「不用做血常规,直接输液。我发烧的病因是受凉,现在我有扁桃体发炎、下唿吸道感染的症状,给我开头孢他啶和……」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片刻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皱紧了眉。 医生恐怕再没见过画风如此之清奇的病人,脸上公式化的温和笑容都顿了一下。旁边的李明夜本来是懒得阻止夏洛克的嘴炮的,但是瞅了一眼咳嗽的脸上泛红的青年,终于还是对他十分和蔼地笑了笑:「夏洛克,作为一个病人,保持安静不影响医生的判断是应有的礼貌。」眼见夏洛克还有些不服气又要开口的样子,她索性直接伸出手把夏洛克的围巾拉高,直接遮到了鼻子底下,其用意显而易见——闭嘴吧您吶! 夏洛克·一生病更加熊·熊孩子·福尔摩斯委屈巴巴地闭了嘴,有些模煳的视线里是雪莉看似认真其实心不在焉明显分了一半注意力去其他地方的脸。这个女人就用这张优雅而有礼的敷衍面孔听取了医生的意见,而那个医生——很显然,即使是他已经有些烧到视线模煳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医生唿吸加快,瞳孔微放,如果二人再相处一会儿,说不定都会留电话了! 没有职业道德的医生,有一个长期交往的女朋友的同时噼腿了至少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刚刚在外间的护士,另一个应该是出身优渥的富家女。爱好下厨,有三只宠物,两狗一猫,喜欢把自己的宠物交给情人照顾来获取情人的芳心,开车来值夜班的,在半路上加了一次油,喜欢和情人che震…… 夏洛克扫描了这个医生一眼,有些挑剔的不善目光立刻就被李明夜察觉到了。如果是平常李明夜也懒得阻止他——当然实际上李明夜也不觉得夏洛克就算说出口又能怎么样,反正她也不指望这个孩子变得彬彬有礼。不过此时考虑到夏洛克的病情,她还是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气,拉住了对方在腿上不耐烦地敲击着的右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手背。 夏洛克看了李明夜一眼,终于安静地沉默了下去,像是一只迷路的暴躁而无所适从的猫被赶来的主人拍了拍脑袋一样,被安抚的同时透着几分委屈——这是雪莉头一次!头一次真正让他闭嘴! 因为发烧而有些迷煳的大脑导致了夏洛克的任何细微情绪都非常明显,如果李明夜有研究夏洛克的爱好的话,那么这真的是一个好机会。但十分可惜的是前任的谘询侦探先生已经不再把夏洛克当成她的复制体,而是真正当做一个独立的人了,所以出于对朋友的尊重,她并没有每时每刻地观察研究这个熊孩子——当然,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或许会早很多窥探到夏洛克的变化。但十分可惜的是她并没有。 甚至她还有几分困惑于夏洛克现在有些委屈的态度,不过鑑于她没有带孩子的经歷,也不能苛求这种属于男人的粗神经…… 一言以蔽之,不论是做检查化验,还是输液打针的整个过程中,跟在李明夜身后的夏洛克都十分沉默,即使那紧紧皱着的眉头显示他现在已经十分不耐烦了,但蠢蠢欲动的毒液还是被平时肆无忌惮的福尔摩斯先生憋在了嘴里。 而走在前头流畅地处理一切事务的李明夜则是十分满意夏洛克沉默的态度,听话(大雾)的孩子谁都喜欢,尤其是耐心匮乏且头一次带孩子看病的前任谘询侦探。两人在护士人员热情有礼的引导下到了装修华美的输液单间坐到了柔软的沙发上之后,职业态度十分良好的护士还贴心地打开了正对沙发的电视机。 第59页 李明夜习惯性地调整到了午夜新闻的频道,而夏洛克则是继续保持安静地看着几个护士过来,以「足有形成两个医疗(防和谐)事(防和谐)故」的手法将软针插进了他手背上的血管之中。他默默地注视着药水一滴一滴地打入血管,而身边的女人仍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冲动地开口了:「雪莉。」 「嗯?」李明夜瞟了他一眼,注意到了他的不正常,皱着眉问道:「冷?我不会读心术,亲爱的夏洛克。作为照顾你的朋友,我需要你说出你的正确需求,而不是让我猜测。」 「……」夏洛克被噎了一下,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反常。他沉默了一会儿,只能说道:「黑咖啡,两块糖。」 李明夜这次是真的有些疑惑了,她自然能看出夏洛克的言不由衷,不由有些奇怪。她侧过头向夏洛克倾了倾身子,两只手在膝盖上对成塔状——夏洛克一眼就认出了雪莉的这种「即将开始认真推理」的姿势,下意识地就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有些无措地道:「别分析我,我……」本能的话说出口没到一半,就语塞了。 夏洛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狼狈,但他就是本能的不愿意再和雪莉玩这种平时常玩的推理游戏了——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升起了某一种很怪异的、他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情绪,这种他从未经歷过的情绪扰乱了他的大脑,让他本能地不愿意被对面那个同样聪明的女人看穿。 「听说生病的人都会与平常不同。我曾经有一个医生朋友,他曾经跟我说过,生病的人有些时候会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这是由生理病变导致的心理脆弱……」李明夜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句,虽然安慰的相当生硬。「退烧了就好了,你可以睡一觉,试着让脑子平息下来。」 「我不是幼儿,也不需要睡眠,我需要的是思考。」 「我知道,这只是一种比喻……所以你想聊什么呢?音乐?植物学?心理学?你的大脑正在发热,让它歇一会儿吧。」李明夜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拿出了前世华生对待自己的耐心态度,犹豫了一下,还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微凉的掌心落在男人手背的皮肤上,夏洛克突然觉得那一小块皮肤好像有些发烫。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认真地看了看眼前的女人。 一如初见的脸庞,永远镇定而对着他的时候显得格外温和的眉目,在淡色的灯光与朦胧的视线中就像是笼罩了一层雾气,但是却格外的特别——这世界上再没有像这样特别的人了,独一无二的雪莉·李。 或许真的是长久在智商上的孤独让这个女人变得尤其的重要,在今日险些失去的刺激下,夏洛克突然意识到,雪莉在他心中是特别的,或许比「最好的朋友」还要更特别一点。 作为一个逻辑学家,一向客观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有一天被自己的发现震惊到了。脑海中的自己看着思维宫殿跳出来的这个结果,瞬间竟然哑口无言——如果可以抽取自己分泌出的多巴胺然后测量一下分量就好了。 他显然更喜欢能量化的客观结果,而不是这种更加抽象的东西。 他需要观察自己了,长久的观察,以保证这个结果的正确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地雷大户vi-惘途再一次的地雷,么么哒 如果有个好感度计量器的话 这章之前,两个福尔摩斯对彼此的好感大约是这样的 原着福:60(可塑之才,熊孩子) 卷福:65(依赖对象,朋友) 这一章之后 原着福:60(可塑之才,熊孩子) 卷福:70(我是不是喜欢她?!这尼玛吓死宝宝了) 第18章 第十七章 即使是心理上的刺激再强烈,可怜的夏洛克也扛不住含着安定成分的药物导致的瞌睡,更何况在输液之前他整整两天不眠不休——即使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习惯了在工作时无视这种疲惫,但是一旦放松下来,这种难以抗拒的睡意会让他睡得更加深沉。 于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难得的想要理清自己思绪的结果就是他睡倒在了自己疑似暗恋对象的肩膀上,而他的疑似暗恋对象也不怎么介意他的失礼,只是在他的输液完成了之后才推醒了他,并且替犹自迷迷煳煳嘟囔着「sorry」的年轻人拔了针。这位上午才舟车劳顿,下午还抓了入室盗窃的罪犯,到了晚上还一直到凌晨三点还没有一点睡意的可敬女士甚至跟他开了个玩笑:「你知道的,夏洛克,我一直认为我是个男人,所以我不介意你在疲惫难耐的时候靠在我的肩上歇息一会儿,即使这对一位女士来说有些失礼。」 这句话十分轻松地把夏洛克因药物原因仍旧残存在脑海中的睡意一扫而空。他觉得自己很难理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种复杂的心情,于是只能转换话题和雪莉争论凌晨三点的计程车——两个人在回牛津街一路上似模似样地推理着,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每次夏洛克随叫随到的计程车基本都来自于某个政府小职员的慷慨馈赠。 这两个旁若无人的两任谘询侦探们简直毫不顾忌正在兢兢业业开车的某位特工先生的感受,夏洛克在推理到一半的时候,甚至把自己曾经写了一张「taxi」的纸直接贴在了当时住所的监控器前的料给爆了出来。随后夏洛克在看到李明夜明显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后立即给自己洗白,声称当时写这个条子只不过是想为难一下某个小职员,毕竟「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平凡人都知道伦敦的交通有多糟糕」。 第60页 然而两人相当轻松的心态在拿到寄存一天的行李并回到住所的时候彻底终止了。 夏洛克·不论哪个·福尔摩斯虽然生活习惯不是很好,而且常常把房间弄得特别混乱,但对于他们俩来说都是乱中有序的。可是今天的公寓简直可怕——先是经歷了笨手笨脚连夏洛克的试剂瓶上的标籤都看不懂的小偷先生的洗劫,再是经过了保卫处的保安们的摧残,本来就除了鞋柜以外空空荡荡的玄关还好,客厅、厨房和走廊简直是惨不忍睹。 乱七八糟的脚印、倾倒的试剂瓶、散乱的书籍纸张和各类人体标本……更别提被夏洛克的各种危险化学物质彻底毁灭了的地毯了。两人站在门口对视了一眼,干净利落地扭头就走。 「美宝尼克拉里奇酒店?」夏洛克走在前面摁了电梯,转头问了一句。 「近就行。」李明夜相当干脆利落。 「布鲁克斯街,不远。」夏洛克完全不考虑价格地推荐,「下午茶还算不错。」 「这该由你负责,我的朋友,我知道你的卡通常由谁来还钱。」这是更加不考虑价格的李明夜。 两人相当愉快地达成了一致。要知道,在花迈克罗夫特的钱这件事情上,不论是一贯独立而且前世几乎没接收自己哥哥任何帮助的李明夜,还是找到机会就想从任何方面给自己哥哥添堵的夏洛克——这两个人都不会有任何的内疚,完全不考虑某个小职员明面上的月薪是多少。 夏洛克就不提了,李明夜想起迈克罗夫特就觉得亏得慌,尤其是针对几个月前的交易而言,说实在的,这件事损伤了她的自尊心。 前世今生的两个福尔摩斯就这样在对待迈克罗夫特的态度上达成了一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能说不愧是同一个灵魂,简直是一脉相承的没有良心。但幸运的是,今夜又在唐宁街加班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早就已经习惯了,自从几个月前雪莉给夏洛克讲述了那个曾经刷爆来自亲哥哥赠送的信用卡的小故事之后,迈克罗夫特就经常收到因为各种原因出现在手机上的扣款简讯。 关于这一点,迈克罗夫特倒是想得很开,毕竟这也算是另一种监控了,不是吗?再次收到大额扣款简讯的迈克罗夫特这么想着,一时之间居然有几分心酸的欣慰…… 而另一头直接刷了一间套房的那对狗男女则是相当不客气地拎包入住了。作为整个伦敦都有的数的高级酒店,美宝尼克拉里奇酒店的套房相当奢华,色调温馨的起居室处处暗藏着不列颠式的古雅风情,两扇落地窗透着外面不夜城的五光十色,将钢琴、真皮沙发与鲜花地毯都映出了靡丽的色彩。相对于这样昂贵的房间来说,如果夏洛克想要泡普通女人,应该是手到擒来的…… 而作为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疑似暗恋对象,更加作为某个谘询侦探暗中观察的那个人,李明夜十分坦然的拎着行李箱走了进门,两眼随意一扫,贊了句「还不错」,然后就把大衣和围巾一脱,把行李箱丢到了小小的单人沙发上,随随便便地拿了内衣就直接进了浴室。 在夏洛克面前李明夜从不客套,更加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为女性的身份——说真的,即使她前世和华生同居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放飞自我,至少很多时候她的言辞都还算是符合一个绅士应有的礼仪风度。但是对夏洛克……她把这个男人当做「自己」处了太久了,更别说现在在她心里这个年轻人根本就是个晚辈,而且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她「男性」的身份,这三个理由每一个都足够充分,足以让她在相处上完全不避讳夏洛克而只保留最基本的礼仪。 但是起居室中另一位正在脱大衣的年轻人则是在她抽出内衣的剎那,唿吸有微不可查的一点停顿,然后看着她随手掩了行李箱就这样走进了浴室。但是马上他就反映了过来,立刻坐到了另一边沙发上开始思考——对于这几个福尔摩斯来说,大脑可以记忆下他的每一分情绪的变化,他当然能从记忆宫殿中抽取出刚刚的那份感受。 夏洛克知道,当一个男人发现自己疑似对另一位女士动心的时候,这种感觉通常会在荷尔蒙的作用下蒙蔽他的大脑,使他产生不够客观的美好印象并加重大脑中的想像力。这就是爱情的真相,人的大脑会因为各种激素的刺激转而欺骗他的心灵,于是等苯基乙胺、内啡肽、后叶加压素等荷尔蒙消退之后,人才会重新被理智主导。 这就是所谓的「爱」扰乱理智的真相。那些杂乱无章的激素刺激他的大脑,让他被其控制,产生各种荒谬的想法……就像平常人一样。对于夏洛克来说,这种危险的激素们会导致他不再冷静理智,也让他手足无措。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雪莉会对他产生性(防和谐)吸引力。 是的,对于感情毫无经验的夏洛克简单粗暴地把这种新生的感情归结于「性」,虽然大体上是没有错误的,说的粗鲁点,不论是什么爱情,到最后都得和「性」挂钩,而男女之间性(防和谐)行为的天然作用是繁衍后代——想到了这里,夏洛克意识到自己误入歧途了。很明显,他对雪莉产生感情并不是因为「性」方面的原因!甚至在今天之前,他都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雪莉的长相与身材——不是平时的推理,而是从审美方面来观察。这显然不符合之前的推论。 「wrong.」他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把刚刚那个荒谬的推论删除。 第61页 删除推论之后,他仔细地在记忆宫殿中把与雪莉的所有过往看了一遍,试图从中归纳出这种感情的起因。终于他找到了有关「莫佳娜」的画面,于是就在记忆宫殿中选择了这一段。 红衣的美人,美艷绝伦的脸,胸前那一抹令人眩晕的洁白,看上去放荡而冶艷。但是那双宝蓝色的明亮眸子中是他熟悉的色彩,淡定冷静的铁灰色如同被覆盖在冰面下的铁水。当时的他有一个几乎稍纵即逝的想法,但是转而又被雪莉的求助而覆盖了。 那个想法是什么? ……她很美。 那包裹在妖艷红衣与绝世风情的皮囊下,有一种纯粹的智慧而伟大的美貌从中发散出来,让那徒具形体的美人变得鲜活而明亮。那是伟大的灵魂和头脑所特有的风采,足以让夏洛克从那久别重逢的第一眼就认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女人。 是的,她很美……就在那一刻,当他还在意外于雪莉新披上的人皮之时,他的眼睛就先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到了他所惊艷的美,而这种惊艷因为她的新形象而扩大了,悄悄动摇了他那坚冰般的心的一角。 从此他失去了平常心,理智开始崩解,冲动占据头脑,让他跌落凡人。 在确定了心动了那一剎那,夏洛克突然产生了一种渺茫的悲哀——他比谁都清楚雪莉是什么样的人,那个东方女人柔软玲珑的皮囊下是另一个坚强冷定不输于他的钢铁灵魂,她才是真正冷酷的那个人,让她产生同样的感情是近乎不可能的。 尤其是在她把自己当作一个小辈来教导的时候。夏洛克看的很清楚,雪莉的内心藏着一个歷经世事的沧桑老人,或许是人格分裂的一种新型併发症,又或许是妄想症的一种?雪莉把她的内心藏得很深,几年下来破绽极少,而那位老人才是真正主导雪莉灵魂的那个人,包括她的所谓「性别认同障碍」,恐怕也是因为那位老人是男性。 ……简直走入了死胡同。 但比起这个来,更难以接受的是失去雪莉。或许失去了她,夏洛克能够重新变得无懈可击,但也有可能会变得更加软弱而不可救药。 那就得到她。夏洛克想。 是时候列出一个计划了——或许用时会很长,或许他必须十分小心才能获得任何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进步,但这一切都是为了甘美的收穫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窗下盆栽的地雷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今天还会有一章,原本我是打算继续写的,但是如果两个不同的内容放在同一个章节里面的话太过画蛇添足了,索性就直接发上来 下一章是案件了,也算是原着福与卷福人设的补足 其实我觉着我的言情写的也还是不错的!至少一切都算是言之有物吧 另外,本文不v,因为不想添加综英美元素,福尔摩斯就是福尔摩斯 请看客们看在作者不v,日更还超肥的份上多多推荐一下吧,我是真挺想分享一下我的脑洞的2333 第19章 第十八章 夏洛克的病好的很快,在获得了药物与充足的食物与睡眠之后他就立刻精神焕发了,甚至次日他们两个就回到了牛津街开始打扫房间——所谓的打扫,对于这两任谘询侦探来说,也不过就是把损耗的标本与试剂统统丢出去,然后稍微整理一下散乱的书页罢了,以及补充一下客房的床上用品以及清扫灰尘。要知道这两个人对于居住环境的要求其实特别低,实际上如果不是客房(李明夜即将入住)的灰尘实在几乎有一指厚,二人甚至都不会去收拾。 而另一方面,自从五天前李明夜到了伦敦之后,伦敦就时不时下一场雪——这倒是增添了几分圣诞节的氛围,但是同时这也让他们两个更加不大乐意出门了。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动的人,在没有案子的时候巴不得就待在公寓里做做实验写写曲子,顺带提一句,最近这两人一个在研究世界犯罪史而另一个沉迷蕨类植物的分类与种属,每天都忙于争夺唯一一台电脑。 说是「争夺」其实也不算,因为夏洛克在大约百分之六十的情况下都会争辩几句之后偃旗息鼓——是的,百分之六十,这是夏洛克给自己定的标准线。如果超过了会引起李明夜敏锐的探究欲,而少了又不会引起她的注意。他的意图其实也很简单,只是想培养出雪莉的某种细微的习惯,让她潜移默化地产生一种「我对夏洛克来说比他的科学重要」的心态,久而久之产生依赖感。这一步或许非常细微,但是天长日久或许会有成效。 没办法,这个女人就像一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的铜豌豆,除了滴水穿石以外简直无路可走。 和谐的气氛终结于迈克罗夫特的登门。彼时李明夜正半靠在柔软舒适的单人沙发上抱着她的小提琴,推敲着她最近谱写出的新曲子的不足之处,而夏洛克正在泡咖啡,用的是李明夜带来的哥斯大黎加咖啡豆,室内充满了虹吸式咖啡壶中溢散出的浓醇微酸的清澈香气。二人都不好酸,只不过图它冷了之后口感尚存罢了。 而此时响起的三声门铃打断了室内融洽的气氛。 夏洛克偏头看了门口一眼,下意识地就把眉头皱起来了:「平均的三声,间隔两秒——迈克罗夫特。」 李明夜把她的小提琴放到一旁起身去开门,半开玩笑地模仿起了夏洛克的说话方式:「我认为福尔摩斯先生的登门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因为五天前的大额英镑支出。」她一把拉开了门,扫了一眼面带微笑的某个政府小职员,不由地挑起了眉。「噢,我错了。」 第62页 迈克罗夫特施施然走了进来,仍旧是光鲜亮丽的英式三件套,不沾丝毫雪迹的光洁衣料与隐约缭绕鼻尖的高级车载香水显示了这位政府官员的显贵。然而室内的两任谘询侦探锋利的目光都落在了他微微显露的双下巴和厚重衣物都快遮不住的肚腩上——夏洛克似笑非笑的嘲讽神色饱含恶意,而李明夜挑了挑眉,似乎露出了一个忍笑的表情。 看着这个世界的迈克罗夫特终于发胖,居然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李明夜尽力地压下了嘴角的弧度,将迈克罗夫特引到沙发上坐下,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睨了一眼这位曾经的特工先生目前已经有些松软的大腿。 「迈克罗夫特,你的体重至少提升了十斤,你的肌肉松弛与血糖血压的升高都和你对于甜品的狂热有很大的关系。作为你的死敌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你想通过坐塌我的沙发来增加我的经济支出是极其愚蠢的。」夏洛克收回了眼神,用一种非常冷嘲热讽的语调开了嘴炮。「你的体重提升取决于你的饮食习惯和极度懒惰,所以你又有什么『国家要务』要丢给我?这甚至能让你改变行程克服惰性来到我的住所,难道又要发生战争了?」 李明夜在一旁抱着自己的小提琴打量着迈克罗夫特——这位「小职员」先生的手上还带着隐约的酒气,肩膀上沾染了几根纤细柔顺却明显营养良好的白色狗毛,膝弯与腰臀的皱褶显示了他今日并未久坐。她挑了挑眉,心知肚明是某个养了白色大型犬(应该是萨摩耶)的政府官员委託了一件私人事件给迈克罗夫特,迈克罗夫特就毫无疑问地找到了夏洛克——李明夜都能猜得到上午夏洛克根本没理的简讯内容了! 迈克罗夫特眼神一闪,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在一旁围观的李明夜,又看了看正在泡咖啡的夏洛克,笑容可掬:「夏洛克,你不考虑给你舟车劳顿的哥哥泡一杯咖啡吗?作为你的兄长,我从小到大可都没尝过几次你的手艺。」 李明夜挑了挑眉,隐约感觉到这一句话中似有深意。 夏洛克表面上不动声色,他听到这句话的剎那就听出了迈克罗夫特话语中微妙的威胁意味,也十分明了自己这位兄长此刻的想法。但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打消雪莉的疑惑,绝对不能让她深入思考下去! 「咖啡?我『舟车劳顿的哥哥』,你该考虑的饮品是来自中国云南的普洱茶,而不是咖啡!」夏洛克冷笑一声,讥诮地怼了回去,倒出了两杯咖啡,再放上极少量的黄糖和奶,随手搅了搅,递了一杯给雪莉。他趁着雪莉的眼神落在咖啡杯上的剎那,眼锋一扫瞪了迈克罗夫特一眼,后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瞭然的微表情,旋即含着笑意收敛了。 迈克罗夫特接到了夏洛克那一眼中的讯息,倒也乐得给自己弟弟一个面子,配合他演这么一场戏:「夏洛克,我们之间有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说到底我们都是一个阵营的——你别忘了,圣诞节你得回家,而距离圣诞节只有一个星期了。」 夏洛克的脸又是一黑。而迈克罗夫特带着礼貌而温和的笑容转向了李明夜:「李小姐是夏洛克的至交好友,如果您不介意,我愿意代表福尔摩斯家族向您发出共度圣诞的邀请——希望这个邀请不会过于冒昧,我们的父母都对夏洛克的好友十分好奇,如果您同意的话,福尔摩斯家族可以担保您会度过一个愉快的圣诞假期。」 「十分感谢您的邀请,这让我受宠若惊,福尔摩斯先生。」围观着围观着被猝不及防一把火烧到身上的李明夜愣了愣,想到这个世界的老福尔摩斯夫妇,一下子就起了好奇心。不过她仍旧维持着她「诚挚温和」的笑容矜持地啜了一杯咖啡,思考了片刻迈克罗夫特的目的,方才带了几分试探地说道:「不知福尔摩斯先生口中的『愉快』的圣诞假期是什么样的?」 「壁炉、火鸡、甜点、红酒和家庭式音乐会,以及几场气氛轻松的交谈,足以慰劳我们一年以来的疲劳,女士。」迈克罗夫特彬彬有礼。 李明夜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迈克罗夫特的眼神扫向了自己的弟弟,而后者垂了垂眼皮以示承情,虽然脸色还不是很好看。而这种十分微小的交流被走神了片刻的李明夜忽略了过去——毕竟都是熟人了,比不得外人,李明夜也不会时时刻刻都关注任何细节。而达成了交换的两兄弟心有灵犀地转移了话题,夏洛克嗤笑一声:「好了,迈克罗夫特!你还是收起你虚假的客气吧,我并不认为一个圣诞假期的邀请足以让你屈尊来到我的住所,你为什么不说说你那位养了一只萨摩耶的同事和他的酒鬼朋友交给了你什么事情,甚至足以让你跑过来求助于我?」 「太失礼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同事的朋友并不是一位酒鬼,我更倾向于那位朋友应当是发生了一件事关重大又极为机密的事情,而他因心力交瘁而晕倒了。」李明夜习惯性地纠正了夏洛克推理中的谬误,「你看看福尔摩斯先生的膝盖,他曾经单膝跪下过,你认为他是在求婚吗?很明显,福尔摩斯先生手上的酒味是为了给那位晕倒的朋友灌下白兰地好保证他的精神……」 「——而且迈克罗夫特只有肩膀上沾到狗毛说明他接见的是两个人,而由他亲自处理那个人晕倒的问题说明事涉机密,我都明白,雪莉,刚刚我只是在讽刺!」夏洛克不耐烦地截下了李明夜的话头,他可不想雪莉继续把他当做学生看待。随即他又意识到了自己有些不大礼貌,然而话已出口,只能轻微地抿了抿嘴,转而冲着迈克罗夫特道:「所以又出了什么事?」 第63页 迈克罗夫特看了他们俩一眼,终于还是嘆了口气,开始诉说他来到牛津街的原因。 今天早上十点半左右冲进迈克罗夫特的办公室的闯入者,是一个足以称得上大人物的人——霍尔得芮斯公爵。这位公爵的政治生涯中拥有极多十分荣耀的头衔,堪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了。但是匆忙闯进迈克罗夫特的办公室之时,他简直称得上是蛮横的,同时他还带着一个失魂落魄的人。 迈克罗夫特屏退了秘书之后,才从公爵口中得到了事件经过——原来就读于伊顿公学的公爵独生子失踪了!而那位失魂落魄的中年人是伊顿公学的副校长桑耳尼克福特·贺克斯塔布尔,他今日一早就直奔公爵的府邸,通知了公爵大人他的独子失踪的消息。 公爵大人大惊失色之下立刻前往迈克罗夫特的办公室。同事多年,他对福尔摩斯的本领十分信任,甚至他们俩还是政治上的盟友,而公爵大人位高权重,身边的每一处风吹草动都足以影响许多人,所以他压根就没考虑去苏格兰场报案。 在副校长先生的讲述过程中,甚至因心力交瘁而晕倒过去。而独子失踪的公爵却表现出了非凡的意志,同迈克罗夫特交流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甚至还理出了自己的几个政敌。迈克罗夫特为了霍尔得芮斯公爵考虑,决定亲自派遣特工保护公爵,并负责可能会有的勒索等事件,同时他推荐了自己的兄弟夏洛克·福尔摩斯来处理另一头有关失踪的萨尔特尔勋爵的事情。霍尔得芮斯公爵同意了这个决定,并且外表平静地回了府邸,而迈克罗夫特则直奔了牛津街。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能通过绑架萨尔特尔勋爵威胁公爵之中收益的有三个人。」迈克罗夫特顿了顿,十分慎重地吐出了三个名字,「这三位先生与他国特工的这一方面由我来负责,夏洛克,你要做的就是去伊顿公学,试着找回失踪的萨尔特尔勋爵。」 夏洛克不置可否。 迈克罗夫特瞪了一眼自己不知轻重的弟弟,继续说道:「小勋爵的失踪时间还无法确定,但必然是昨日晚上至今天早上八点失踪的,与他同时失踪的是他的导师黑迪亚哥。据贺克斯塔布尔副校长所说,在今天早上七点的时候,校工打算进入勋爵的宿舍打扫卫生时发现小勋爵的床是睡过的,被子彻底凉了,并且是掀开的。而小勋爵的校服、袜子、鞋子都不见了,而黑迪亚哥的房间也是如此,显然这两个人的失踪有某种必然的关系。」 「监控呢?」夏洛克问道。 「监控还没有查,此事已经被公学方面压了下来,所以不能大肆声张。」迈克罗夫特说完了之后就站了起来,显然是要离去的意思。「霍尔得芮斯公爵那里暂时离不了我的帮助,我得离开了,夏洛克,希望你能够尽快找回萨尔特尔勋爵。对了——有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我必须得说明,我认为对这个案件有所帮助。公爵的婚姻确实如媒体所说的十分不幸,他们夫妇的关系极为冷淡。」 「你是要我考虑这个失踪的勋爵是自己出走的可能性吗?迈克罗夫特。」夏洛克不屑一顾,「既然你要把事情交给我,就不要影响我的判断!现在,门在那儿,好走不送。」 迈克罗夫特离去之后,夏洛克转向了李明夜——在他看清她的表情的剎那,不由就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李明夜的表情有些复杂,带了点凝重与诧异的庄严之色在她脸上一闪而过,显然她刚刚陷入了某种沉思的状态之中。 「我就假定你已经决定要帮我的忙了?」夏洛克按下了自己的疑惑,向李明夜开口邀请道。 李明夜迅速地恢復了她轻松的表象,微笑道:「我的荣幸,夏洛克。时间紧迫,我建议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她立刻就站了起来,从衣架上拿下了自己的大衣围巾与帽子,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夏洛克瞥了她一眼,索性如她所愿地不去追究了。 夏洛克的疑惑在二人坐上计程车的时候就消弭了,或者说是储存到了他的思维宫殿中。而李明夜从容平淡的外表之下却翻腾着惊涛骇浪——她不可能忘记霍尔得芮斯公爵与萨尔特尔勋爵的名字,在前世她就与华生处理过萨尔特尔勋爵失踪案,还从那位位高权重的公爵手中获得了六千英镑的报酬。说真的,这可以算是她挣的最舒心并饱含嘲弄的一笔钱了,而华生也将这起《修道院公学》案件写成了小说发表了出去(详情参见原着,此案件为改编,除了人名以外基本不相同)。 在听闻夏洛克谈论彼得·加里之后对前世今生的恍惚感让她一时有些出神,此时的她不得不怀疑此刻她身处于一个经过精心改编的世界了,所有的人名都对的上号,甚至某些事件的发展都有迹可循。相似的《黑彼得》、相似的《修道院公学》……恐怕最诡异离奇的案件都会改头换面,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作为一个注重事实的逻辑学家,李明夜不会对还未真正开展的萨尔特尔勋爵失踪案发表任何见解,但是这些相同的人名与似曾相识的事件发展引起了她的警惕。这让她再一次疑惑于自己兄弟俩与莫里亚蒂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原因。 但是这个世界毫无疑问是真实的,事物会随着任何一人的微妙抉择而自行发展下去,比如彼得·加里的「死里逃生」与莫兰对其的招揽,每一处蝴蝶翅膀的扇动之间都仿佛有千丝万缕的联繫。比如她可以肯定的麦克维提对莫兰的招揽与放弃,而这种招揽变相将莫兰推上了伦敦西区的巅峰……从而改变了彼得·加里的命运。 第64页 越是清醒的人越能体味这种笼中鸟般的痛苦。李明夜不是一个会忽略线索的人,不论这个世界与她本人是真实或者是虚幻,甚至是某人一夜之间做的一个梦,她都会将其看作真实。 就连这个宇宙都是一系列巧合才能形成的,这与电脑程式又何其相似呢?李明夜并不是一个哲学家,即使她遇到了足以把任何一个人转变为哲学家的离奇事件。既然她的前世已经迎来了死亡,那么她也并不介意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尤其这个世界的罪恶与危险是这么多,而老对头又虎视眈眈。 李明夜最终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放下了所有的疑惑。她转头看了看夏洛克,突然笑了——仔细想想,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她所做的最为骄傲的事情,恐怕就是点醒并教导了这个世界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了。 夏洛克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李明夜的思考是不动声色的,因此夏洛克只能隐约感觉她刚刚仿佛陷入了某种凝重的思绪之中,而此刻却又释然了,甚至笑得有几分亲切与感怀之色。像是李明夜或者迈克罗夫特这类人,在不想被人发现在思考些什么的时候,简直是一丁点的小动作都不会有,也无从推理出他们的思绪。 但是夏洛克倒是很喜欢李明夜现在的笑容。那张端秀的脸上若有若无的沉重仿佛都被洗去了,从来都云遮雾罩的美都在一瞬间真实了不少,显出通透的本色来。他感觉李明夜仿佛放下了什么,那种沉浸在灵魂里的枷锁又被取下了一道——从前那种随时随地的谨慎感,在这一剎那仿佛消失了。 「我搜了黑迪亚哥的博客,你看这些。」夏洛克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将话题引导到了案件上,「黑迪亚哥是伦敦大学的硕士,家境不好,婚姻关系不冷不热,没有婚外情的徵兆,没有孩子但对于孩子很喜爱,两天前他发表了这样一条博文『责任与另一种责任的抉择』并随后删除,这是我恢復过的版本。」 李明夜接过夏洛克的手机仔细查阅着黑迪亚哥的博客,慢慢地在心里推掉自己的推理。 责任与另一种责任的抉择,表现了黑迪亚哥生活中有了巨大的冲突,显示出多种可能性。按照博客文章来看,黑迪亚哥对所有的孩子都十分喜爱,尤其偏爱自己指导的萨尔特尔勋爵,但是字里行间没有猥(防和谐)亵的意味,排除恋(防和谐)童(防和谐)癖的可能。而最为关键的是,黑迪亚哥在一周之前更新博文的频率很高,大约在一天一篇左右,但是从一周前开始,频率就起了变化——这一周之中,只有两天前的博文,还被他刚发表出来之后就立即删除。 博文内容如果显示了两种责任之间的冲突,那么很快删除博文就意味着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而且立即删除则意味着这种选择或许并不符合他自己的价值观,他删除博文则表示他不想之后事发之时露出蛛丝马迹。很明显,两天前的黑迪亚哥并非受控制的状态,删博文只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夏洛克和李明夜二人对视了一眼,在还未到达现场的情况下就已经心领神会了对方的判断。 「我不想浪费精力,等看过现场之后再重点调查是更好的选择。」夏洛克落落寡欢地看向窗外,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之前我希望这会是一个能让我兴奋起来的案子,但是我现在认为这个想法实现的可能性恐怕不超过百分之二十了,介于我们现在就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在事情未结束之前,永远不要太过笃定,我亲爱的夏洛克。这个世界永远都在变化,谁知道最后会有什么令人啼笑皆非的转折呢?」 「……希望会如你所愿,但我对此不抱期待。」夏洛克强行把内心的反驳按了回去,不情不愿地附和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呀雅的地雷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感谢袋鼠鼠的地雷 感谢竹子竹子的地雷 原着福经歷了穿越、发现自己的来处、世界的融合这一系列事件,如果他没有对此的思考的话,才是真正的ooc,之前原着福沉迷新知识无法自拔,但是经过修道院公学和黑彼得事件的刺激以后,他重新开始思考了。 而原着麦哥从政也是另一种思考方式,他在对比两个世界的不同,甚至在依靠控制政府部门来探寻这个世界的秘密(文中就不表现出来了) 不过作者肯定不能让他继续思考下去,不然他就要去修仙了 所以我把原着莫里亚蒂和卷福丢给他(树立新的人生目标),让他可以继续脚踏实地下去 至于麦哥和卷福之间的交流,其实很简单,反正就是暗示隐喻的套路 总之就是酱紫 麦哥:从小到大你都没泡过几次咖啡,现在要泡妹了开始献殷勤了?信不信我拆穿你? 卷福:哥!求别说! 麦哥:ok,帮我做事,我给你打圆场,还把妹给你泡到家里去 卷福:亲哥,你说啥是啥 原着福:???我就走了神发生了什么? 第20章 第十九章 泰晤士河边冬风凛冽,细雪飘拂,河面上结了细小的冰凌,显得有种刺骨的冷,让人简直吐气成烟。 站在河边的某块浸透了碎冰的泥地上,夏洛克的面色十分奇怪,几分兴奋几分憋屈,他紧了紧自己的大衣,对雪莉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雪莉。」 第65页 一旁在冷风中同样神采奕奕的女人对他露出了一个带着点得意的微笑。 这句话的起因就是二人之间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这具尸体是一个留着精緻络腮鬍的白人男性,大约35岁上下,体格中等,西装革履,打扮得十分精细,甚至连袖扣与领带夹都具备,脚上更是穿着崭新的漂亮皮鞋。夏洛克已经对比过信息库,认出了这具尸体正是失踪不超过十二小时的黑迪亚哥先生。 说到这具尸体的由来就十分简单了。夏洛克与李明夜二人到了伊顿公学之后看过了萨尔特尔勋爵的宿舍之后就转向了黑迪亚哥的宿舍,根据黑迪亚哥那种胡乱塞在一起的被褥与宿舍中倾倒的酒瓶品味出了某种不详的徵兆,随后他们去查看了监控,发现黑迪亚哥在前日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出了宿舍,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两个聪明人立即想起了萨尔特尔勋爵的宿舍位于一楼,有直通外面草地的窗户,随后他们跟随着草地上的蛛丝马迹追踪到了水泥路上——显然,萨尔特尔勋爵在路边的监控死角上了一辆车之后就消失了,而黑迪亚哥的踪迹则又小心翼翼地折回了草地上,随后消失在了泰晤士河边的冰泥里。 二人立刻沿着河往下游追了过去,随后意外地发现半截厚重的大衣下摆挂在一艘停泊着的游河木船的船桨上载沉载浮。二人立刻报警声称发现有人自杀,随后赶来的苏格兰场人员在冷冰冰的河水中打捞了大概三个小时(二人计算了河水流速之后圈定了打捞的大致范围,省事不少),终于把这具尸体捞了上来。 被冻得风中凌乱的雷斯垂德打了个喷嚏,沖夏洛克吐槽道:「夏洛克,我是不会相信你和你女朋友是在饭后散步的时候发现这具尸体的,到底又出了什么事?」 夏洛克十分隐晦地瞪了雷斯垂德一眼,而李明夜则是用她那种犀利而富有穿透性的目光看了过去——即使雷斯垂德确实是为了夏洛克好,想要把他看重的女人同他凑成一对好给他增添一点儿人味,才会在这时候开了个小玩笑。但自认问心无愧的督察先生还是在这一眼的威力下缩了缩脖子,只觉后颈上似乎有冷风吹过。 正在李明夜打算开口的时候——反正她此刻肯定不会说出什么好话,那种刻薄而礼貌的毒液都已经唿之欲出了——夏洛克及时地半跪了下去,用他的小放大镜扫了扫尸体先生张大的嘴中的牙齿缝隙,突然露出了一个真有点兴奋的神色,抬头沖雷斯垂德喊了一声:「证物袋!雷斯垂德,你们苏格兰场越来越没有指望了!你看看他的右侧下颔第一磨牙与第二磨牙之间!」 ……我怎么看得到!不对,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可怜的雷斯垂德连槽都不想吐,干脆利落地朝后头喊了一声:「安德森!」 躲得远远的以示完全不想靠近怪胎的新法医发出一声不情不愿的哼声,慢吞吞地挪了过来——这下连李明夜都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道:「夏洛克平时的言行或许不够尊重体面,但他这一次的话倒是没有说错,雷斯垂德。僱佣一个在案发现场把私人情绪带入案件侦查的法医,可见贵方领导眼力的下降,这对于提升苏格兰场的破案率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安德森的刚才还冻得青白的脸一瞬涨的通红,正待开口反唇相讥,却又在注意到李明夜女子的身份之后有些踌躇——说真的,亚洲人的长相普遍显小,尤其李明夜的面容是秀美清丽那一挂的,柔和的杏眼樱唇与巴掌大的清瘦瓜子脸,在猎猎寒风中更是显得带着几分少女感的柔弱。即使那脸上的神情当真是高不可攀的傲气,也一下子被长相给折损了几分。 秉持着对待女子的绅士风度,安德森犹豫了一下,雷斯垂德就赶紧打圆场:「安德森,注意你的职业态度,不要有下次。夏洛克你发现了什么?」 夏洛克松手站了起来,对雷斯垂德露出一个一看就很敷衍的假笑:「作为一个非官方侦探的我当然不能和苏格兰场实习法医比,你为什么不让安德森自己去化验一下?毕竟『这是严肃的案发现场,不能让非官方人士指手画脚,更不是某个怪胎的游乐场!』」他竖起了大衣领子,对一旁的李明夜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朝外头走去。 「嘿,等等,夏洛克……」雷斯垂德在后头喊了一声,有几分无力。「你至少要告诉我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 夏洛克连理都懒得理他,李明夜到底顾念了一下前世的情分,转头对雷斯垂德道:「督察先生,这是一起自杀案,你大可不必如此忧心——你看,这一切相当明显。光鲜亮丽的打扮,崭新的皮鞋,只有从自己的角度才能打出的领带结,漂亮昂贵的领带夹与袖扣钉,这位黑迪亚哥先生明显已经准备好赴死了,所以他十分从容地走进了泰晤士河之中。案件水落石出、毫无疑点,你可以结案了。」 「黑迪亚哥的自杀肯定与萨尔特尔勋爵的走失有极大的关系,这是毫无疑问的。根据目前的线索可以看出来,是黑迪亚哥带走了这个孩子——我和夏洛克根据黑迪亚哥的尸体推算出了他的体重大约是70公斤左右,但是萨尔特尔勋爵宿舍窗外的的脚印深度明显不符合黑迪亚哥先生的体重。这位死者带着小勋爵先生离开之后把小勋爵送到了别人手里,之后就自杀了。」李明夜站在小勋爵的宿舍窗边给迈克罗夫特打着电话。她用的是夏洛克的手机,而手机的主人已经从窗户跳进去开始重新检查萨尔特尔勋爵的宿舍——他坚持认为早上的检查有所遗漏。 第66页 「公爵并没有收到任何意义上的勒索信息,他只是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十分忧郁。」迈克罗夫特的声音依然浑厚低沉,从容不迫的意味从每一个音节里透露出来,「这件事极大的扰乱了公爵的心神,即使公爵本人仍旧能够维持他的冷静风度,但是他身边的人却毫无疑问遭受了影响。」 「是公爵大人的秘书吗?」 「是的,公爵的秘书王尔德先生是公爵身边唯一知道小勋爵被绑架的人,他看上去十分不安与愧疚。」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轻笑了一声:「我想福尔摩斯先生肯定已经有想法了。」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李女士。」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句——不知福尔摩斯先生对于此事做了什么措施吗?」 「mi6的特工已经监控了王尔德先生,一旦王尔德先生有什么破绽,我们才能顺藤摸瓜——毕竟如果贸然将王尔德先生羁押的话,公爵会十分愤怒的。不知李小姐与鄙人的幼弟是否找到了小勋爵的踪迹?」 李明夜正欲开口,就看到夏洛克轻巧地从窗户里跳了出来,落地之后看了看自己的脚印,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李明夜已经相当熟悉夏洛克这个「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的笑容,这通常都意味着夏洛克发现了一些能让事情更加曲折离奇的线索。说真的,这个熊孩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她敷衍了迈克罗夫特几句就挂了电话,而夏洛克已经迫不及待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就往外走——这是有些失礼的,不过李明夜只是皱了皱眉,还是纵容了他:「新发现?」 「对,新发现,雪莉。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琐碎的跑腿的活。」夏洛克的语速非常快,显示出了他此刻异样的兴奋来——每当他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的时候,这个平时看起来被无聊的生活封闭成冷漠雕塑的男人就好像解了封一样,从内而外焕发出夺目的锋利光彩来。 或许因为气质与外貌的原因,平时的夏洛克就已经足够夺人眼球了。但是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这个孤僻的年轻人才显得格外卓尔不群,让人看一眼都像是会被那周身的锋芒给割伤一样。但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在他把那属于天才的磅礴情感真正外露出来的时候,夏洛克·福尔摩斯才是真正活着的。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塑封袋,袋中有半块饼干,显然是浸透了咖啡的。他兴致勃勃地道:「利(防和谐)多(防和谐)卡(防和谐)因,我很熟悉这个东西,只有把利(防和谐)多(防和谐)卡(防和谐)因放在咖啡里,这个咖啡才会是这种味道!大概半个月前我破获了一起拐卖儿童案件,拐卖集团通常都用请幼儿喝咖啡的藉口将利(防和谐)多(防和谐)卡(防和谐)因放在咖啡中,他们的据点就是那家儿童咖啡店。但是因为苏格兰场的愚蠢放跑了案件主谋,现在我们又有机会能够弥补因为苏格兰场的愚蠢而留下的大鱼了!」 「儿童咖啡店?拐卖儿童案?」 「是的,半个月前苏格兰场接到卡多根勋爵的报案电话,声称自己的儿子失踪,我在暗网上找到了线索,把目标定在了那家咖啡店里——暗网上拍卖的幼儿中有三个人嘴角都有咖啡渍,之后我假扮恋(防和谐)童(防和谐)癖购买幼儿,进行追踪之后发现他们的窝点与咖啡店的联繫是通过一家城市清洁公司进行的……」说到了这里,夏洛克突然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是不是有关垃圾车与垃圾桶的一个小把戏?」李明夜蓦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一闪而逝,却又冰冷刺骨。她把自己在牛津破获的「女子杀『性(防和谐)奴』抛尸案」给夏洛克讲了一遍,夏洛克立即心领神会了她的意思,迅速地掏出了手机开始查找资料——遇到这种大事他实在是顾不得继续保持与雪莉的肢体接触了。 「斯维克清洁公司是一个集团型公司,旗下有许多中大型清洁公司,其中就包括了承包城市清洁的思维凯斯清洁公司与你在牛津碰到的罗兰城市清洁公司。」夏洛克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得飞快,手机屏幕发出的萤光落在他那双星辰般闪动着熠熠华光的异色眸子里,犹如能直接从虹膜看到他那快速转动的大脑一般。「罗兰城市清洁公司在被你搅和了一通之后董事席位重组,斯维克清洁公司的董事长被杀,二号董事入狱,其他大股东与董事有机可乘——」 「……麦克维提。」李明夜轻声道。 「谁?」 「詹姆士·麦克维提教授。」李明夜的声音悠远如嘆息。自从重生以来,她很少刻意用属于前世的伦敦腔——几百年前的英语发音与现代社会具有一定的差别,但是此刻她的思绪回到了十九世纪,因此就连出口的话音都饱含沉浊厚重的古意。 那浑浊的发音从肺腑中吐了出来,轻而厚重,冷却灼热。就像一柄被冰封的战刀,雪亮的刀面上还沾染着战火与烽烟的痕迹。 这种莫名的沉重让夏洛克不由停住了脚步。他转过头凝视着那张端柔秀美的少女脸孔,此时的雪莉是他极为陌生的,那张熟悉的容颜中透出了极为灼热的战意,犹如高温熔铸的铁水一般无坚不摧的意志力,让她几乎是在发光的。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夏洛克惊异而又带了几分喜悦地想。他伸出手,在片刻的犹豫之后,终于还是克制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可以说是亲昵,又可以说是鼓励的动作。他就是这样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地让她习惯这种肢体接触,润物无声地想要接触那个同样杰出的灵魂。 第67页 但夏洛克并不觉得委屈,因为他心慕之人值得他这番筹谋。 「我会帮你的,雪莉。」夏洛克最终还是把那个动作解读成一个鼓励。他傲然挑了挑眉,道:「这世界太过无趣,如果有一个足够有分量的对手,会给我的生活增添许多趣味。」 李明夜看了他一眼,突然露出了一个同样傲慢的笑容。她微笑道:「他是一个爪牙遍布的魔王,夏洛克。我不介意打倒他,结束这一场正义与邪恶之间的决斗——我很高兴你能加入这场战争。」 即使你或许还过于稚嫩,但你还有我——曾经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帮助。我这条老猎狗不介意再次掀翻那个庞然大物,即使这可能需要我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为了更多人的平静与安宁,我不介意再次走向死亡。而我的继任者,希望你到时候能明白,拥有这样出众的头脑就意味着更大的责任,我们这样的人是作为一个保护者而存在的,我们拦在彻底的黑暗与公众的光明之间,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李明夜这样想着,然后她快速地抱了抱夏洛克。这是一个认同的拥抱,代表着她将他视为最坚固的同盟,像是上战场的战士与战友之间的拥抱,其中流淌着比感激与信任还要沉重的责任。 在拥抱的剎那间,她视线所不及的地方,夏洛克的瞳孔微微一张,透出了些许茫然失措。但是转眼间他就平定了情绪,甚至强行抑制住了被情绪刺激的激素导致的血流上涌与毛细血管扩张。他轻咳了一声:「在现代社会,离一切罪恶最为接近的就是这个城市里的所有清洁工与流浪汉,如果这就是你口中的麦克维提教授试图控制清洁公司的原因的话,他会是一个合格的对手。」 「他当然会是一个合格的对手。他的才能极为出色,如果用在正道上,甚至足以令整个世界为他震惊喝彩。可惜他的血管里就流淌着罪恶的因子,这把他引上了邪路。」李明夜淡淡地评价了一句,转而把话题扯回了萨尔特尔勋爵失踪案。「利(防和谐)多(防和谐)卡(防和谐)因、儿童失踪案、斯维克清洁公司——这三条线索我们暂时放下,现在我们还是好好地寻找一下失踪的小勋爵先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教授你终于暴露了!开心! 是的一切水落石出 牛津抛尸案就是教授搞事情,原着福在推理线索不充分的情况下被教授玩了一道,不知不觉帮助教授搞了一次事情。现在他终于发现自己被耍了,要暴怒了,即将开大 这几章都是和清洁公司有关,埋了好几张的线索一口气揭出来,舒爽! 除了这几章都有关清洁公司以外还有一个很微不足道的暗示 为什么教授手下的律师的入狱会给教授在牛津的资金鍊形成巨大的打击?因为教授正当用人之际,正在努力掌控罗兰清洁公司,这需要律师的帮助 所以原着福还是十分机智的,即使被耍了,也不知不觉扳回一局…… 如果和现实世界有不符合之处请见谅,这是小说,再考据的小说也会有虚构的成分 另外,恭喜原着福获得新队员·卷福,即将获得新队员·麦哥! 妈耶,突然心疼教授…… 第21章 第二十章 如果任何一件事情是由两任谘询侦探来进行处理的话,那么哪怕这件事情再难,恐怕都会很快迎刃而解,更别提他们二人只是想要非(防和谐)法(防和谐)入(防和谐)侵黑迪亚哥名下的住所了。根据他们与迈克罗夫特共享的情报,他们得知黑迪亚哥虽然在伊顿公学有单人宿舍,但是这位曾经的公学老师还是在伊顿买了一处房子安置他的妻子,并且死亡前一周之前都在他的房子中过夜。 不是人人都能从一间空屋中找到线索的,但也不是人人都是福尔摩斯。 「黑迪亚哥的妻子离开了他们的房子大约一周的时间了,不是出轨也不是出于自愿,她出门前还记得浇了花。」这是观察阳台的夏洛克。 「我记得黑迪亚哥先生与他的夫人之间的关系较为平淡?但是很明显,他们依然在意彼此,从熨斗和摺叠烫衣板可以看出来。」这是已经进入卧室的李明夜。 「是的,所以是绑架,毫无疑问的绑架和要挟。根据你从迈克罗夫特那里获得的情报可以看出来,这种绑架和要挟的意愿出自于公爵身边的秘书王尔德。」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小勋爵先生,更重要的是找到这种要挟的来源。亲爱的夏洛克,我想你已经发现了黑迪亚哥夫人是在出门的时候被人绑架的,请告诉我这栋房子四周能够清楚窥见室内的观察点。」 「一共三个观察点,我刚刚查了一下,只有一个有可能——那所房子正在出租。雪莉,我假定黑迪亚哥先生在他的夫人被绑架之前就已经有所防范了?」 「当然,很明显王尔德先生大约在一个月前就有过这种罪恶的念头,这引起了黑迪亚哥先生的注意,看看这柄小巧的女式□□上的灰尘和它崭新的样貌!可惜黑迪亚哥夫人并不贊同自己的丈夫,外出之时疏忽了防备。」 「愚蠢。」 「当然。」 「我们继续,雪莉。我去卫生间,你去厨房。」 「遵命,先生……哦,大约一周之前,黑迪亚哥先生就开始自暴自弃了,快餐盒、外卖的□□……还有酒。应该是那个时候,对于妻子的责任感胜过了对自己学生的责任感,这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仍然有些可以推敲的地方。」 第68页 「我知道你的意思。从博客上来说黑迪亚哥先生因为对他的夫人不愿意怀孕表示了不解和愤怒,从而影响了他们的夫妻关系——愚蠢的理由,他的鬍子一周没刮却没有长长多少(刮鬍刀上的鬍鬚长短与死者脸上的鬍鬚差别不大),yin茎短小yin囊干瘪,明显的雄性(防和谐)激素缺乏,但他显然自己不知道,我没有看到这所房子里有治疗弱精症的药物。这对夫妻在智商和观察力上真是相配,他的妻子为了保护自己丈夫的自尊心选择了撒谎,却毁了他们的夫妻关系。」 「夏洛克,不要关注无关紧要的东西。」 「哼!」起居室响起了侦探不情不愿的声音,「极强的社会责任感的驱使足以战胜黑迪亚哥对自己妻子的担忧,他看起来不像是会直接违背自己职责的人,显然他把自己的工作看得很重。」 「是的,按照他的心理状况来说,报警才是他的第一选择,他相信司法系统和政府,这些踪迹随处可见——看看这些印着国徽的酒杯吧,可惜背弃了职责的黑迪亚哥先生在愧疚感与痛苦之下将它们打碎了。」 结束了厨房侦查的李明夜已经开始观察黑迪亚哥的所有旧鞋子与未来得及换洗的衣服,试图推演出这位曾经的公学老师这一周的行踪了。毫无疑问,他们调取了监控,但是失败了。 「黑迪亚哥夫人怀孕了。」夏洛克的声音突然大了几个分贝,显出一点兴奋。 李明夜快步走向正在起居室里观察线索的夏洛克,而后者的手中是一个验孕棒——两条线,显示了验孕棒的主人已经怀孕了。但是这两个人都不是只看表面的人,他们犀利的视线一瞬间就锁定在棒身上的脏污痕迹上。这是一个曾经被扔进过垃圾桶的验孕棒,但是这显然不是黑迪亚哥先生干的,那么就很明显了,这个行为来自于黑迪亚哥夫人。 「这个验孕棒被化验单和b超单盖住了,我看看——来自于正规的公立医院,标註了名字与社保卡,日期是八天前,曾被摺叠放置在女包里,沾着口红,后来又被人粗暴翻看过,险些撕破。黑迪亚哥夫人曾经在兴奋中亲吻过这两张纸,显然她充满了迫不及待的心情,她不会这么对待这份『神圣』的幼崽出生预告。」夏洛克不乏讽刺地嗤之以鼻,随手把这三样东西摺叠了起来,「迈克罗夫特手下的特工又有的忙了。」 李明夜笑了笑,掏出手机给迈克罗夫特发了一条简讯,轻快的笑意显示了此刻不错的心情。她道:「是的,这位女士明显是在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被绑架的,而这两张单据彻底压倒了黑迪亚哥先生的良知。而能够从垃圾桶中翻出验孕棒的人显然不会是我们的王尔德先生了,线索又串联起来了,不是吗?谁能最不引人注意地拿走别人家已经被收集处理的垃圾袋呢?」 「愚蠢的行为,不过足够有效。」夏洛克不置可否,但脸上的神色显然是十分兴奋的。他兴致勃勃地道:「王尔德是怎么和你口中的麦克维提搭上关系的?」 「作为公爵大人的秘书本身,这个身份已经足够让麦克维提处心积虑地去达成合作了。他的时间不多,手段也稍显仓促……不,这件事情不是由他本人亲自盯着的,他那时候在牛津,而他在伦敦的党羽还不够老练,他的时间不够,不足以训练出一批老谋深算的爪牙。」李明夜的眼神落到了空处,皱着眉思索道:「不对,按照他的手法,他不应该这么急——他是一个老练的猎手,喜欢万无一失,极少出纰漏。」 夏洛克看着她没有说话。 李明夜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个狡猾的老对手身上。她站起来快速地踱步,喃喃道:「是时间不够?不,不……他那样的人,如果不是自信于自己的掌控力,是不会轻易离开他费心构筑的帝国的,而他在离开伦敦之前显然做到了。他意志强大,不可能因为想见我一面就来牛津,所以说……」她勐地站住了,有点不可思议地低声道:「他在伦敦的掌控力出现了动摇——是谁动摇了他的犯罪帝国?导致他匆忙地撂下了牛津的基础回到了伦敦,他蜘蛛网的中心?」 「按照你的说法,麦克维提回到伦敦是因为他的组织出现了纰漏,而不是因为别的方面的原因的话——」 「闭嘴,夏洛克!让我仔细想想。清洁公司、清洁公司……一直都是清洁公司,这不符合他的习惯!这个伦敦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暗网上没有丝毫风吹草动,但我能感觉到那种变化。」此刻的李明夜才是最像夏洛克的时候,她的眸子熠熠生辉,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神经质的雀跃,仔细看的话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很显然,此刻她在全力运转她的大脑。但是最终她还是颓然地耸了耸肩,自嘲道:「我可不是……唔,那种理想的推理家,线索太少了。」 不,已经不少了,对于想了解你的我来说。夏洛克心想。 雪莉显然非常了解那位教授的行事手段,甚至对他的能力与才华都十分信任,以至于到了能够见微知着的程度。她能够凭藉着三个清洁公司就直接联繫到那位夏洛克此刻还从未听闻过的教授,也能凭藉着这起绑架案中微不足道的一点仓促线索直接联想到他回伦敦的原因。甚至「时间不多」这一句话,彻底点名了雪莉对于这位教授作恶时间的了解。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参战宣言,雪莉并没有在他的眼前掩饰过对于那为教授的了解。这种毫不顾忌的坦诚让他一时有些惊喜,以至于最终咽下了想要说出的话。 第69页 所以说,感情是理智的□□。夏洛克在心底默默地嘲讽了自己一句,若无其事地道:「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来自雪莉·李的『闭嘴』,真是圣诞礼物,不是吗?」 「抱歉,亲爱的夏洛克,我失礼了。」李明夜恢復了她特有的文雅态度,十分有礼貌地道了歉。她的手机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来自于迈克罗夫特的简讯——一个位于苏格兰场的地点与来接他们的人的名字,李明夜相信这是一个能看到这附近监控的监控室与带给他们进入监控室的权限的人。她笑了笑,愉悦地道:「此刻的我是多么期待案件水落石出的时候啊!如果我们运气够好,想必很快我们就能知道麦克维提教授匆忙回到伦敦的原因了。」 就在一小时之后,这个美好的妄想迅速地破灭了。 首先是来自于迈克罗夫特的消息。王尔德控制不住自己的焦虑偷偷地外出,到了一处快捷酒店之中,可惜他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等回到了公爵府之后,王尔德就坦然承认了自己做下的所有事情。 王尔德是霍尔得芮斯公爵的私生子,他迫切地希望从公爵手中获得更多的政治资源,他不忿于萨尔特尔勋爵在公爵遗嘱上唯一继承权的法律地位,所以找到了黑迪亚哥,想要通过金钱来诱惑这位正直的教师,意图让黑迪亚哥影响萨尔特尔勋爵对自己异母哥哥的看法,并且想让这个孩子同意放弃自己应得的遗产。 在法律上来说,王尔德最初的想法是没有任何错处的。霍尔得芮斯对自己这个私生子的想法十分震惊,但这并没有什么,每个人都天然地拥有更进一步的欲(防和谐)望。但是这种相当合法的念头却很快出现了偏差。 「我认识了一个人……一个口才很好的人,他是一个恶魔,他诱惑了我。」王尔德颓然对公爵与迈克罗夫特说道。这个满脸泪痕的年轻人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痛悔,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的恐惧与悲伤。「萨尔特尔像是一个大山,让我内心烦闷痛苦……我经常匿名在聊天室中和陌生人聊天,发泄这种痛苦。」 「然后他就出现了,他告诉我,他可以假装绑架萨尔特尔,然后我就可以与父亲谈谈,如果谈论亲情和我早逝的母亲不能让他动摇的话,我依然还有一个筹码……他承诺不会伤害萨尔特尔,他说只是让萨尔特尔消失两天,他会好好招待他的。我着了魔了,放纵了,堕落了!我同意了他的意见……他告诉我,他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然后他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我甚至以为这只是我的一个梦境,我强迫自己遗忘这件事……然后就是昨天上午,贺克斯塔布尔副校长告诉我,萨尔特尔失踪了,黑迪亚哥死了!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呀!他是个恶魔……我没有想过会出人命,我完了!」 王尔德的供词很快出现在了正在调取监控的两位谘询侦探手上。李明夜看到这份供词的第一眼就斩钉截铁地道:「不是麦克维提教授,他不会纡尊降贵地亲自去游说他的『生意』,从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儿,他没有这种表演欲。」 夏洛克在一旁对着被带来的来自王尔德的电脑运指如飞,但是最终还是无法恢復那些聊天记录——有一位手段高超的黑客先一步把这台电脑上的聊天记录彻底删除了,但是夏洛克相信那位黑客手上肯定有备份。他推开了键盘,双手对接,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鑑于你比我更加了解这位教授的手法,说说你的推断,雪莉。」 「另一个口才良好、富有戏剧思维并拥有强烈表现欲、控制欲的狡猾罪犯,调用了属于教授先生的犯罪网络,教唆了王尔德,策划了这起绑架事件。他想要掌控这位公爵的私生子,所以制造了这个把柄——但是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了他的计划出现了疏漏,可能是因为教授先生回到了伦敦之后阻止了他,不然他不会放弃这个费心制造的把柄。」李明夜若有所思,「真是复杂又有意思的一场博弈啊!教授先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倒真有些进退两难了,我猜测策划这起绑架案的是教授的手下,他自作主张地绑架了小勋爵……手下有这么不安分的人,难怪麦克维提教授急匆匆地回了伦敦。」 夏洛克不置可否——对于完全不了解麦克维提的他来说,雪莉的推论有些过于理想化了,缺乏有力证据的推理他从来都是指为「胡编乱造」,只不过因为说话的人是雪莉,所以他才赏脸一听。 但是信任雪莉不代表要无条件接受她的任何话,所以夏洛克最终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意见,顺便套了套话:「把对手神化不是什么好事,雪莉。你似乎对那位教授的能力过于信任了——他就不可能出错?不可能自己识人不清?甚至不可能做蠢事?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几乎百分之百的人每天都要做蠢事和犯错误。」 李明夜挑眉看了他一眼,嗤笑:「我眼高于顶的好侦探!你可知道我曾与他为敌的时候,是借用了多大的力量才能将他置于死地?而这个狡猾的傢伙却又绝处逢生,沖开了我的罗网——」她突然顿住了话头,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她不想泄露自己的来处,一时失言的后果可能是她所不愿承受的。 对于夏洛克来说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不算少,更何况是这种直白赤(防和谐)裸的宣告?当然,如果不是李明夜对于夏洛克投注了太多的信任——毕竟是亲手带大的学生——依照前任侦探的性子,恐怕就连曾经那个推眼镜的小动作都不会泄露出来。 第70页 监控室内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李明夜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去看屏幕,而夏洛克·情商为负·福尔摩斯正沉浸在意外于麦克维提与雪莉有旧,以及雪莉超乎寻常的信任之中,内心甚至还有点美滋滋。不过幸亏他情商不够智商补,飞快地转移了话题:「那位教授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还是小勋爵的失踪最重要。」 曾经对带着儿童失踪案上门求助的雷斯垂德嫌弃地「幼儿失踪的起因通常与其父母的智商不无关系,对于这样的案件监控与警犬比我更擅长」的夏洛克镇定自若地自打脸补充了一句:「萨尔特尔勋爵失踪已经快一天了。」 这就是留中不发的意思了。李明夜心知肚明,但也感激于朋友的体贴(雾),随手指了监控道:「这是黑迪亚哥夫人最后出现的影像。」 夏洛克也凑过去看了一会儿。 监控中的黑迪亚哥夫人兴高采烈地从医院走了出来,眉飞色舞,每一个肢体动作都透露出她的喜悦。当她从这个镜头里消失,进入了短暂的摄录盲点的时候,她还是独自一人在行走的。 这是一个十分平常的画面——如果到了下一个摄像头的监控范围之中,黑迪亚哥夫人能继续出现在影像中的话。 但是并没有。就这么短短的三分钟路程,一个独行的孕妇就这么失踪了,而在她失踪的时候,有一辆法拉利从镜头范围内驶过。mi6的特工们尽职尽责地去根据车牌号找寻车主,但夏洛克和李明夜都没有把希望报在那辆车上——很显然,车主和绑架黑迪亚哥夫人的绑匪并无关系,这辆车牌照手续完备,不可能会被车主用于绑架。 鑑于绑匪连摄像头盲点都一清二楚,又怎么会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呢? 半个小时后,二人果然收到了消息——车主声称自己的车子在一周前丢了一阵,随后又被人送回来了。而送回来的车特别干净,从火花塞到地毯都干净的一点指纹和dna都没有,甚至连车载香水都换了一瓶新的同款。特工们还想要去监控这个车主,但随即就被夏洛克喷了回去。 「有监控的功夫,你们还不如在车辆丢失的时间内在全城的监控中寻找这辆车!英国真是越来越没有指望了,我从来就不希望你们能够做一些有用的事,但至少不要活的像个可悲的宠物犬一样,除了炫耀你们的黑西装和荷尔蒙以外一无是处!」 李明夜坐在一旁眼皮都懒得抬。她双手指尖对接,半阖着眼,手肘顶在扶手椅上陷入了思考。 「摄像头盲区、没有目击者、车子很干净……黑迪亚哥夫人是被绑匪骗上车的。车子很昂贵,绑匪应该是一个出身良好、很有修养、仪表堂堂的人,甚至有可能是个女人但车内肯定有男人——不,如果是这样黑迪亚哥夫人可能不会上车,绑匪是个男人。鑑于这辆车走的并不是开往黑迪亚哥家的路,绑匪在黑迪亚哥夫人一上车的时候就制服了她,有可能使用了药物。」夏洛克挂了电话之后对李明夜说道。 李明夜半合着眼喃喃低语:「我想咱们可以大胆地比这更前进一步,我的朋友。」 「绑匪偷车技术娴熟,具备反侦查意识,动手能力强,肯定拥有一定修车技术与良好的洗车技巧。」 「团伙作案,亲爱的朋友,别忘了团伙作案。但是他们肯定认识车主,知道有这么一辆漂亮车的存在,甚至——」李明夜瞥了一眼特工传来的资料,「车主曾经改装过他的爱车,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夏洛克手上飞快地发着简讯,显然又在远程指挥那群「除了听命行事以外什么都干不成」的特工了。他快速地道:「车主不可能是亲自策划这些改装的,他对车一窍不通,这个意见肯定来自于他的朋友。」 「是的,但是我认为我们不能再坐在这个小小的监控室之中了——有一个孩子正在等待我们的帮助呢,亲爱的夏洛克。」李明夜把搭在沙发背上的大衣穿回了身上,带着一种已经打定了主意的姿态。「如果继续待在这个小小的监控室里就能破案的话,我的哥哥准会成为世界上最出色的侦探了!没有黏土,我们俩造不出砖头。」 当天夜里十一点半。 特工们的情报汇聚到了一处。 车主出身上流社会,而建议他改装他的法拉利的朋友也是如此——他的朋友名叫查尔斯·奥古斯特·马格纳斯,是一家庞大的新闻集团的高层人员。这位马格纳斯先生出身优良、品味卓越,爱好赛马赛车与美丽高贵的女人。但这并不重要,马格纳斯声称自己只是出于想要同朋友一起赛车的合理想法,才会向车主建议改装车——对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一辆法拉利而已,改坏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在特工与两位侦探的追问下,马格纳斯最终还是吐露出了一点情报——他对于赛车的爱好来自于他的新司机吉姆莫里斯的感染,而这位莫里斯先生已经失踪了一个星期了。 从马格纳斯的别墅走了出来,两位侦探彼此对望了一眼。夏洛克的神情冷峻而不悦,李明夜倒是一贯的平静。 「他一定知情,甚至他对我们的上门都有所预料。」夏洛克冷冷地道。 李明夜回头望了这栋别墅一眼没有说话。 「没有证据……是,我当然知道没有证据!」年轻人漂亮的异色双瞳在车灯的照耀下异常璨亮,浅灰流金的虹膜仿佛映照着熠熠火光。他同样回头看了一眼这栋在夜色中灯火通明的豪华别墅,难得的吃瘪让他燃起了兴奋的战意。「但是早晚会有的,我认为他就是那个想要通过制造把柄来要挟王尔德的人——要挟控制了王尔德与萨尔特尔勋爵,他就能把霍尔得芮斯公爵收入囊中!只是他谋事不密,与你口中的麦克维提教授合作,结果玩脱了——有人在其中捣乱。如果不是萨尔特尔勋爵的确失踪了而且黑迪亚哥也死了,我甚至会以为是迈克罗夫特的手下干的。」 第71页 「麦克维提不会亲自操控他的手下的一言一行。他是罪犯们的最高决策机关,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参谋。以他的稳重不会轻易做出绑架公爵幼子的决定——当然,威胁王尔德先生倒有可能是他的想法,他老了,喜欢徐徐图之。」 夏洛克为李明夜打开了车门,而后者作为一个女士这么多年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只是有些古怪地瞥了夏洛克放置在车门上方的手一眼——这原是一个绅士在为女士开车门的时候应该做的,防止女士们不小心撞到头。但这个举动之前夏洛克没有做过,这次突然如此行事真有些古怪。 「不论你心理状况如何,都不要忽视你只是一个女人,雪莉。」夏洛克飞快地解释道,尽可能的带着不动声色的不耐烦——他的表演很成功,完美的演出了一个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一时兴起与懒得解释的样子。 而被他的即兴表演给骗过去——或者说本来就没想太多也不怎么想追究的前任侦探坐了进去以后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了,毕竟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一坐下就掏出了手机——手机里收到了一个有关于那位失踪的莫里斯先生的情报。 「假身份、假照片与与之相配的易容。」夏洛克凑过去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这个姿势或许有些太近了,他的头髮有些搔到了李明夜的脸上。 李明夜往旁边侧了侧头。如果她真的有女人的心态,恐怕就会觉出其中的暧昧了,但很可惜,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手中的资料上,就连躲避的行为都带着一点心不在焉:「我得去和他谈谈。」 「麦克维提?」夏洛克皱起了眉。能随时随地收束心神冷静下来的年轻人此刻真正沉了脸,但他也意识到了,恐怕这件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个莫里斯毫无疑问就是麦克维提的团伙派来同马格纳斯交接的人,但是马格纳斯与麦克维提不知为何起了内讧,才导致了这一起绑架案的发生,而莫里斯彻底失去了踪影。线索到这里完全断了,监控也查不出什么来,萨尔特尔勋爵不知所踪。 夏洛克甚至怀疑这位小勋爵与莫里斯已经死无全尸了,这是最干净利落的办法——莫里斯与小勋爵的死,可以让这一起案件彻底变为无头悬案。否则即使是他们两个人,也无法从偌大的伦敦找到任何足以指控麦克维提或者马格纳斯的踪迹。虽然乍一看「二人内讧导致绑架案发生」的推论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此刻再没有比这个更符合事实逻辑的真相了。 在来到马格纳斯宅之前二人就调查过这个人,其结果让人噁心——这个人的发家史就是一部丑闻史。他踩着他所有上司的丑闻上了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勒索犯,但是每一个被他敲诈到倾家荡产的人都不得不屈从在他的威胁之下。长久以来的成功滋生了他的野心,朝着勛贵的丑闻伸手,一次性掌控公爵的私生子与私生子绑架婚生子的丑闻,足以迫使公爵不得不将他往上推一步。 诱惑王尔德绑架萨尔特尔勋爵一事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计划。只是中间出了某些纰漏,才导致了事情发展到如今的情况——那张邪恶脸孔上隐藏着的挫败与恼羞成怒瞒不过二人的眼睛,即使那微表情泄露的时间甚至不会超过一个眨眼的剎那。 而这位莫里斯就是麦克维提派来同马格纳斯合作的纽带,所以他才能绑架黑迪亚哥夫人,并与黑迪亚哥交接——在特工的重点排查下,莫里斯一个星期之前出现于伊顿的身影解释了这起绑架案的负责人。 而马格纳斯一推二五六,声称这都是莫里斯的个人行为——「天哪,这个年轻人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要把这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他喜欢玩电脑,喜欢上网聊天,离开手机与电脑就活不下去,我是一个慷慨的僱主,所以我依然给他发薪水,谁知道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而对莫里斯的假身份与易容,马格纳斯则报以大肆嘲讽:「我怎么知道这是假的?我又不是mi6的特工,更不是人口统计局的,他的简歷、身份证、社保卡和驾照都做的完美无缺!我只是从下属交上来的司机名单中随便挑了一个而已!」 但是不管他怎么辩解,恐怕都得不好过一段时间了。迈克罗夫特注意到了这个人的狼子野心,即使没有证据,但是对福尔摩斯们来说——尤其是位高权重的那个福尔摩斯——他们的推理就是证据。 哪怕不能逮捕,迈克罗夫特也不介意控制他,让他知道有的地方不能伸手。 但是这都不能掩盖小勋爵依然失踪的事实。这起绑架案其中牵扯甚多,线索错综复杂,但是等到他们追查到了一个时间点以后,就好像所有线索一瞬间被一双手抹去了一样——八天之前,麦克维提回到伦敦。 八天之前,莫里斯绑架了怀孕的黑迪亚哥夫人。同样是八天之前,莫里斯失踪。 鑑于莫里斯是麦克维提的人,即使他再自作主张和背叛,麦克维提都必须替他收拾完烂摊子再弄死他——麦克维提是知道自己的老对头紧紧随着他回到了伦敦的消息的。对于麦克维提来说,如果谋事不密再度被李明夜揪住,恐怕又会落一个失败的下场。 所以不论黑迪亚哥夫人是死是活(二人都认为这个女人肯定死了),黑迪亚哥都无法活下去,但是他在死之前却依然绑架了萨尔特尔勋爵,甚至用的还是利(防和谐)多(防和谐)卡(防和谐)因,味道和用料配方夏洛克再熟悉不过。这都表明了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这起绑架案最终都和教授先生脱不了干系。 第72页 虽然这很不合理。对于麦克维提来说,把黑迪亚哥夫妇一杀了之,再简单不过了,何苦劳心劳力地去绑架公爵之子?难道他有事要做,所以必须要得到公爵的帮助? 但不管怎么样,被麦克维提亲手抹去的线索都不会再回来。即使夏洛克与李明夜再厉害,手上有再多的特工,关于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都没有任何帮助——二人不得不猜测这其中还有一方势力,但是对于这一方势力是谁,他们没有头绪。 就连迈克罗夫特都无能为力。 斯维克清洁公司潜入的特工没有回报有价值的消息,之前的利(防和谐)多(防和谐)卡(防和谐)因绑架案的涉案人员也重新审讯了,任何有可能的地点都已经照了个遍。在已知条件不存在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做出正确的答案。 所以摆在李明夜面前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了。 直面麦克维提,通过她的观察与分析去推理事实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竹子竹子的地雷 感谢vi-惘途的地雷(地雷大户,么么哒) 我注意到收藏涨的很快,感谢各位读者们,大家卖安利辛苦了! 忍不住之力还是更新了,这一巴掌扇得酸爽…… 一万字什么的,不存在的 明天正常更新 不剧透,不提示,我什么都不说,只能告诉你们这个案子真是写的我烦死了,恨不得一巴掌扇得所有反派都去非洲吃土 案件的过程不会甜到哪里去,原着福和卷福都是在破案中全力以赴的人,卷福已经算是有突破性的情商提升了 如果喜欢这两个人其中一方的是一个普通女孩子,那么还有点甜的可写……但是两个糙老爷们?甜?不存在的 ps.我真的神烦马格纳斯这样的人,所以就给他套上了狗链,但是在未来他还是会找机会作妖的,吃柠檬!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要找到麦克维提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情。他在伦敦的住所正如他在伦敦大学执教的时候享受的盛名一样广为人知,这个犯罪界的拿破崙作为詹姆士·麦克维提教授的那一面是体面又受人尊重的。他常常邀请他的学生在下课之后到他的住所讨论学术问题,他的客厅就是伦敦与牛津大学数学系的辩论场。 找到麦克维提不难,但是对于李明夜来说,难的是找到他之后如何回来。 麦克维提当然想杀死李明夜,但他不得不对这个世界的福尔摩斯们有所忌惮,这让他颇有些束手束脚。但即使是这样,李明夜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些「意外」,比如突然从楼顶掉落的花盆,或者是射击场脱靶的子弹。这种「意外」让迈克罗夫特不得不再分派出更多的人去牛津保护她,同时也开始追查这种「意外」的由来。 很快麦克维提就有所察觉,于是这种「意外」在一个月前就偃旗息鼓了。但暂时的退让不代表教授先生的杀心会有任何动摇,如果李明夜去见麦克维提,就很难说她还能不能回来了。 当夏洛克查到了这些之后,他毫无疑问地对李明夜自己去面见麦克维提的提议给出了坚决的反对意见。 凌晨三点的牛津街公寓中再度响起了夏洛克的《拉大锯小提琴独奏曲》。他面沉如水,漂亮的黑色捲髮与轮廓清和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几乎只有十七岁。年轻的侦探像个生闷气的孩子一样缩在单人沙发里,自顾自地拉着刺耳的小提琴,用噪音盖过了李明夜的任何劝说。 他也自知更改不了李明夜的任何决定,所以对此没有进行任何建议,但他几乎是身体力行地表达了不配合的态度——李明夜几乎可以想像自己出门之后夏洛克后脚就跟着的场景了! 李明夜可不想两任谘询侦探都落入麦克维提的大本营之中。 但是李明夜从不擅长劝解,她也比任何人都更知道夏洛克的固执与不可动摇。终于她长长地嘆了口气,将菸头摁灭在菸灰缸里。 「夏洛克,那是一个孩子。」她的声音仍旧清越而柔软,但其中蕴含着坚定而不可动摇的意志。「我不能眼看着一个孩子永远被一个恶魔所控制,所以我会去的。而你得留下,只要有你在,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刺耳的小提琴声停了下来。 「不过是一个孩子,这世界上有数不尽的孩子。」夏洛克冷漠地说道。「麦克维提收不了场,他早晚会把这个孩子的踪迹卖给公爵,然后收取一定的金钱或者是资源,这些都由迈克罗夫特来操心。你的这次愚蠢的行动是完全不必要的。」 「他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他一样。我不可能眼看着他搭上公爵的线,所以他会好整以暇地等我踏入他的罗网——但这不重要,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不会动手,你和迈克罗夫特都不会坐视我被他掌控,而且别忘了我的身份,我是个中国人,我的哥哥在政府身居高位,要是杀了我,他在整个英国无处可容身。」 「万全的把握?对于一个丧心病狂的亡命徒来说,不存在万全的把握!你要知道,绑架萨尔特尔勋爵能得到的不过是政治资源,而绑架了你他能得到更多。」他能得到我,然后通过我得到迈克罗夫特,这才是不可救药的后果。夏洛克垂下眼遮住了他的未竟之意,也遮住了他脸上剎那间的所有微表情。这让他的脸庞一瞬间活人气息尽去,再度变为一尊冷漠到冷酷的大理石雕像。 第73页 李明夜张了张嘴没说话,夏洛克飞快地继续道:「所以你一旦被绑架就会立刻自杀,通过自己的死亡来栽赃麦克维提?真是愚蠢透顶的想法!可笑的自我牺牲精神与自毁倾向,你的脑子里塞的都是通心粉吗?你的死会不会收到你所乐意见到的结果还不一定,你说不定死的比一只蚂蚁更没有价值!」 「你们会把它变得有价值的,亲爱的夏洛克。而且我虽然不介意为了除掉麦克维提献出生命,但我也不认为情况已经糟到了这种程度。」李明夜温和地说道。她极有耐心地试图说服这个固执的年轻人,并让他平静下来。「他确实会抓住一切机会来杀我,但他必须得亲力亲为地布置好一切,不然他不会动手的,麦克维提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而这一次是我去找他,时间与地点由我来决定。」 夏洛克淡淡道:「如果我跟你一起去呢?我的出现意味着有许多潜伏的mi6特工,这样他就更不敢动手了。而既然你同意了我加入这场游戏,至少要让我见对家一面——我需要通过这些来增加我对他的了解,而不是一直听着你那些带有主观性的推理。你的推理让我对你头脑是否清醒产生了怀疑。」 李明夜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之前从来不觉得一个福尔摩斯有这么难以说服,甚至她在内心还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前世——只要将事实摆出来,那么她通常都很会听取别人的意见,虽然这和最后她会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是两回事。她看着夏洛克,后者仍旧垂着眼面无表情,显出近乎冷酷的坚定。 「好吧,好吧,我亲爱的朋友,就这样办,你同我一起去。」她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的妥协了,「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白天我就会去拜访他了,但是既然你与我一起去,那我得为你的安全负责了,让我们看看什么时间最合适吧。」 「晚上八点,麦克维提教授会在美宝尼克拉里奇酒店的宴会厅赴宴。」夏洛克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是他的一次提示,他在等你去找他。」 「……」李明夜瞪了他一眼,隐约感觉自己仿佛被夏洛克套路了一次——她确实不像夏洛克那样喜欢用手机搜集所有消息,这就导致了她的消息会有些滞后。但是听到夏洛克这番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子肯定设计好了套等她钻呢! 但是就像天底下所有的长辈一样,一旦心软妥协了一次,那么再硬起心肠来就不大容易了。她哼了一声,索性把之前的话题撇到一边:「学术性宴会?」 「伦敦大学所有有名望的导师和教授都会参与,有人邀请了麦克维提。」 「这是一次挑衅,我们在那家酒店住了还没几天呢,这位教授先生对他的老对头真是十分关注。不过这个地点……看起来他这次倒真的只是想同我见一面的。」李明夜眯了眯眼,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的幸灾乐祸表达的十分明显。「看来这次的事情真是让他焦头烂额了!他有事求我,真让我惊讶,我还以为教授无所不能呢!」 夏洛克也不拆穿她为了掩饰被套路的事实转移话题的行径了。他把小提琴放到琴盒中,看着小提琴温润凝脂的琴身,突然感觉心情格外的好。 这么一个晚上,他不仅知道了雪莉心中对他能力的肯定,还得到了有关麦克维提的想法与情报,这让他在未来揭开雪莉过去的时候会多出几分雪莉不会离开的把握——倾诉内心想法带来的亲密感与移情作用会帮助他留下雪莉的。 更重要的是,他发觉了雪莉的妥协和纵容与之前相比更进一步。 是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宽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慢慢软化……这样的软化虽然不涉及暧昧,但最终会派上用场的。 美宝尼克拉里奇酒店的宴会厅灯火通明,如同一个上流社会的美好缩影。这间富丽堂皇的大厅中聚满了伦敦学术界的大人物,此刻他们就像一出华丽的舞台剧一样,展示着他们的高雅与翩翩风度。 而夏洛克与李明夜要进来其实是非常简单的——这样的宴会自然会有学生参加!即使他们不是伦敦大学的学生,但是他们二人出身高贵,学识出众,发表在世界性学术刊物上的论文同样广为人知。最重要的是,这次宴会中既然有来自牛津的数学教授,那么来自牛津的学生为什么不能进来看看呢? 弄到两张邀请函对于他们来说简单地就像随便破一个无组织性谋杀案一样。 粗看上去这两个人真的是一对璧人。夏洛克身穿一套得体的黑色定制西装,身姿挺拔高挑,周身淡漠的气质让他显得卓尔不群。而李明夜一身墨绿色希腊式礼裙,愈发显得姿态高贵聘婷。她的裙子与夏洛克的领带一色,看起来和谐美好而富有风度。 他们一进宴会厅就看到了远远注视他们的麦克维提。后者依旧风度翩翩,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完全是一副正派的学术高人的模样。 三个人遥遥对望了一眼,麦克维提露出了一丝平和的微笑,同与他正在交谈的人礼貌地暂停了话题,随后就走向门口的这一对。 「我的孩子们,很高兴你们能来这里看我这个老傢伙。雪莉,我对你提出的对二项式的研究还记忆犹新呢!你的推导过程充满了年轻人的异想天开和活力,令我感到十分欣慰。」麦克维提拥抱了一下李明夜——后者毫不怀疑,如果可行的话,麦克维地绝对会把她直接掐死在怀里的。但他们彼此之间脸上都挂着温和有礼的笑容,完成了这一步社交礼仪。 第74页 「尊敬的教授,请允许我介绍……」 「啊,我知道这是谁!我听化学系的德黑兰教授提过,『鬼才』夏洛克·福尔摩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德黑兰十分惋惜你竟然不愿意继续进学,这会让世界化学史失去新世纪最璀璨的一页的,福尔摩斯先生。」麦克维提微笑着伸出了他的手。 夏洛克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这是属于最勤奋的学者的手,长期用笔形成的茧与指缝里难以清除的粉笔灰,让这只手看起来富有一种饱经沧桑的学术光辉。他同样伸出手与其交握,目光上下一扫,脸上迅速绽放出一个热情的微笑:「久仰大名了,麦克维提教授。我的朋友雪莉经常提起你,她十分仰慕你的学识与风度,我们都对你的成果抱有浓厚的兴趣。」 三人寒暄了几句机锋,麦克维提就引着他们二人走到了宴会厅的角落。他在柱子旁边站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中唯一的年轻人,微笑道:「我的老伙计,这就是你带出的学生?我对你的那一套『演绎法推理』真是记忆犹新,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能不能为我演示一下?」 李明夜正要开口,夏洛克已经快速地说道:「我很愿意满足你的要求。你看起来平常至少有四个小时都在伏案写作,似乎是个醉心学术的人,但是实际上你在参加宴会之前刚刚与一个富有的人交流过,对此次交流你占据了上风,我猜你见过了马格纳斯,你身上有他的古龙水的味道。另外你的怀表露出了半截来,包金、刮痕、12寸。汉密尔顿23钻920古董怀表,刚刚找到知名工匠做过保养,怀表本身价值不菲,牛津大学和伦敦大学教授一年的薪资是多少来着?」 「另外你爱好钢琴,对于格斗有独特的见解,復古的硬领体现出了你对于传统习俗的偏好,同时你比一个90岁的人还要不擅长使用手机,我注意到你很少使用手机上的方向键?别看了,你的手机没有露出来,我只是在刚刚看到你和别人互相留电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另外我见过你的字,虽然你极力掩饰,但是我还是能看出来,你意志坚定固执、缺乏同情心且个性冷酷,同时具备领导欲与控制欲。你的字迹有力,显然你的意志力与身体都足够坚强,但是你最近这一周都没有进行锻鍊,因为有事情绊住了你,而这件事情是什么?莫里斯的反叛?还是与马格纳斯合作的破裂?应该兼而有之吧,不然你这样有轻度强迫症的人不会对你衣角沾染到的酒渍无动于衷。」 麦克维提不愧是麦克维提,他的神色饱含赞扬,就像看着一个学生提出了有关某项公式的独到见解,或者看到得力的手下做了一项成功的案件一样。他轻轻地拍了拍手,赞许地道:「不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是锋芒太盛了。没有经歷过挫折的年轻人大都如此,不是吗?」 李明夜含笑拍了拍夏洛克的手臂,轻松接过了这隐含威胁的话题:「挫折?有谁受过的挫折会比您的更令人同情呢?」 麦克维提的目光如同一个子弹一般射向她。这是这位教授先生头一次表露出他兇狠的一面,剎那间教书匠的外壳下出现了一只毒蛇,那种冷酷的目光饱含杀意,带着深切的不快与愤恨。如果有人见到他此刻的气势,恐怕会同那些被巨蟒盯住的猎物一般,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了。 「我是个爱才之人,李女士,福尔摩斯先生。你们能给我带来智力上的乐趣,让我平静的生活重新充满安慰——但是我真诚的告诉你,李女士,我不想再做那些令人痛心的事情了。」 李明夜平静地说:「我记得我仿佛听过这些话?我的记性是很好的,但是对于您来说,现在说这些似乎有些不合时宜——需要我猜测一下原因吗?」 麦克维提长久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悲哀地摇了摇头,那种故作同情的姿态简直让人毛骨悚然。他说道:「我很喜欢《鳟鱼》这首曲子,每当垂钓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它。在我的眼里,您是一条完全可以游到别处的鳟鱼,何必非要流连在我的池塘呢?」 「《鳟鱼》?如果你需要,我不介意谱写一曲《鲨鱼》送给你,教授。」夏洛克冷冰冰地截口,明显更加缺乏耐心的年轻侦探已经懒得打机锋了。 麦克维提也不介意这点冒犯,他已经重新给自己武装上了那种学者的风度,显得格外和蔼可亲。他直截了当地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选中一张照片,递给了李明夜道:「你帮我找到这个人,我给你你想要的人。」 李明夜接过来看了看,上面是一个在某个废弃厂房中笑嘻嘻地看着屏幕的年轻人。她挑了挑眉:「吉姆·莫里斯?我们也曾经查过这位先生,但是他用了一个伪装到无懈可击的假身份,我们是不可能找到他的。教授先生,如果我们俩和您都找不到这个人,那么他要么恢復了本来面目,要么就离开了英国。」她坦言道:「我现在可做不到,这是一项长期工作。」 麦克维提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李明夜蓦地反应了过来,她定定地看了麦克维提一眼,拉着夏洛克转身就走。 夏洛克的反应速度何其之快,与她相比差的只是对麦克维提的了解。他此刻已经反应了过来,快速道:「你知道萨尔特尔在哪里了?」 「麦克维提不可能直接告诉我萨尔特尔的下落,这会让他送给我一个大把柄,但是暗示是没问题的。他也需要把这件事收尾,顺便把他想找的人告诉我——对他来说,那个背叛他的人是不可饶恕的,对我来说那个莫里斯也是一个罪犯,我肯定也会去逮住他,麦克维提有自信在我查找踪迹的时候先一步根据我的行踪找到莫里斯。」李明夜急匆匆地提着裙角往外走,急促地说道。「萨尔特尔在照片上的废弃厂房,但是其中肯定有陷阱。」 第75页 夏洛克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灯火流丽之下,风度翩翩的教授先生含笑望着他们,那眼神中带着一丝饱含恶意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过渡章,送点糖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根据一张普通的大头照就能推测出拍摄地点,在普通人看来是近乎天方夜谭的事情,而这天方夜谭此刻正在一辆计程车中上演。 「废弃的巧克力加工厂,加工机械大约是03年的样式,废弃时间不会超过两年——墙壁上的海报是04年3月的歌星海报。」李明夜坐进车里之后就直接同夏洛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夏洛克运指如飞,迅速搜索出答案:「是04年7月破产的哈里兄弟巧克力公司。」 李明夜颔首,继续回忆:「照片的拍摄时风较大,有小雪,根据墙壁上爬山虎的走势来看当时刮的是东南风。」 夏洛克搜索天气报告,手指停顿:「只有盖特威克机场附近的工厂旧址才符合近期小雪的条件。」 「机场附近……」李明夜沉吟了片刻,淡淡道:「恐怕有些麻烦了,我们得尽快,时间不等人。如果运气好的话,萨尔特尔勋爵还会在那里等着我们。」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 「我的朋友,麦克维提教授可不是什么慈善家,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龙潭虎穴,而最重要的是——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里的人都是被他抛弃的弃子,带着一个出身显贵的孩子,绝望地想要争取最后一丝活命的机会。如果是我替他做事,却在最后得知自己被抛弃了,而且我发现附近就有个机场,而手里有一个筹码……我会怎么做呢?」 「我知道。」夏洛克点了点头,又沖前头的计程车司机开口道,「你也听到了。」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冷静地思索道:「看住那帮孩子的人应该都是与莫里斯走得近的人,甚至他们有可能连麦克维提是谁都不知道,莫里斯才是他们的上线。这些人是麦克维提送给我们的线索,他不会希望那些人那么快跑掉,我们还有时间。」 「希望如此,但是我们还是得提前通知一下机场……唔,我想不用了。」李明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夏洛克眼风一扫,瞬间一目了然,脸色也是一变。 「盖特威克机场遭人袭击,匪徒要求专机前往科威特,声称到了科威特之后的立即告知勋爵的下落,匪徒身上疑似有□□。mh」 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都能看得出对方眼中的隐约怒意与好奇。 这个吉姆·莫里斯是个人物,麦克维提这边刚一出手,他就瞬间就搅了他的局,将这个局面变得乱成一滩浑水。不过麦克维提的目的也达到了,至少他摘干净了自己,而勋爵的死活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我去机场。」 「我去机场。」二人几乎同时说出一句,随后便是同时皱眉。 时间太紧,萨尔特尔勋爵的下落不可能有太大的改变,唯独机场与工厂两个地点。其中工厂恐怕早已人去楼空,就算有人留守也不过小猫两三只,毕竟麦克维提早已收手。而机场呢?荷枪实弹的匪徒,其兇险可想而知。但是为了不遗漏线索,二人必须分头行动——不只是为了寻找勋爵,还是为了莫里斯的踪迹。 莫里斯如果要走肯定混在机场的乘客之中,而这么狡猾的一个人,身边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我去机场,雪莉。」夏洛克没有去看她,年轻漂亮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波动。「你去工厂是最好的,为了你未来半年内的平静。」 夏洛克本身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他的感情从来都体现在远远比旁人更加旺盛的求知慾与探索欲上,如果普通人的情感是一杯水,那么夏洛克天才的头脑能容纳的情感就是一个桶,只是封闭了内心之后,这桶里的水无处可去,最终化作了对知识的狂热与探索。 而现在,水桶悄悄掀起一角,潺潺流水涌向了李明夜。他的头脑就像是一个自动化的工厂,立项之后就会立刻自行运作,塑造出属于他的作品——案件如是,爱情亦如是。 人会把自己的爱情在心中塑造的远比事实更美。 作为一个高功能反社会人格患者,夏洛克没有羞耻心的同时也缺乏道德感,即使被家人强制性地灌输了一些社会责任感,但他也无法打心里认同——他只是知道该怎么做,并用自己的理智支配了头脑。能牵绊住他不危害社会的羁绊就是他的家庭,所以他将自己对刺激的追求发泄在了知识、技能、谜题上。 他本人其实并不是特别在乎那些匪徒会造成什么后果,也更不在乎那个勋爵会不会遭遇危险——他只对难解的案件谜题有兴趣。这就是迈克罗夫特不得不一直监控他的原因,他的兄长在害怕未来的某一天在案发现场发现自己的亲弟弟的踪迹。 虽然他知道他不会这么做,但是如果这个世界再这么无聊下去,他就不得不将自己对心理刺激的追求与冒险欲发泄在du品上了——随着有用的知识被他尽数摄取,这个世界越来越无聊,化作枷锁困住了天才超凡脱俗的灵魂。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他喜欢雪莉。 雪莉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如果普通女人只是一张纸,那么雪莉就是一片大海。随着他不断地追寻每一滴水珠的踪迹而给他全新的感受。她拥有极强的社会责任感与道德感,这种强烈的感情有些时候甚至会压过她对于程序正义和司法公正的追求——夏洛克知道,当雪莉发现马格纳斯的勾当的时候,她有那么一剎那泄露了一丝浓烈的厌恶与杀意。而她在见到麦克维提的时候,同样也表现出了十分强烈的攻击性。 第76页 如果麦克维提一直无懈可击到无法被送上法庭,夏洛克怀疑在未来的某一日雪莉或许会找机会直接杀死他。这个女人拥有古早年间才有的骑士风度,她并不介意用自己的名誉与自由来换取社会的平静。 即使她同样厌烦无趣的生活、嫌弃普通人的头脑……但是她依然会选择守护他们。 星星本身只不过是冰冷的石头,而太阳让它们发光。夏洛克就是那颗星星,即使他的内核仍旧是冰冷的灰色,但是在黑暗的夜晚,他也不介意折射光亮,照出迷茫之人的生路。 夏洛克知道如果这个女人去了机场会搅出什么风浪……即使面对荷枪实弹的匪徒和隐藏在暗处的杀手,她也不会惧怕面对任何危险。即使她的头脑能够让她全身而退,但这也意味着她会彻底暴露在公众的眼中——同时也暴露在伦敦的黑暗社会之中。 一个异国女人,聪明绝顶,手段圆滑,瓦解了一伙穷凶极恶的恶棍的垂死挣扎,然后孤身返回牛津?她会成为一个饵,被麦克维提饱含恶意地丢到伦敦地下世界的深潭之中,引来无数的麻烦。在未来她回到伦敦之后再这样做的话夏洛克不会有任何意见,但是现在不行! 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发展了,无数在麦克维提手中落败的人,都不会介意派人前往牛津咬上一口。试探她的能力,好奇她的才华,看看是怎样的女人才能让教授折戟——毕竟根据暗网上的消息,黑暗中蠢蠢欲动的恶棍们大都认为是传说中的教授绑架了小勋爵,并意图将他送往科威特。夏洛克毫不怀疑这就是麦克维提的后手之一,这个道貌岸然的教书匠显然是恨雪莉到极致了。 而夏洛克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作为一个谘询侦探,他不介意那些源源不绝的挑战和危险。而作为一个男人,他不会容忍自己喜欢的人在势单力薄的时候陷入这种处境。 即使他说不出口,即使她并不需要。 废弃的巧克力工厂暗影重重,冰凉的薄雪和飘摇的夜风凄凉地卷鼓起落叶与荒草,旧墙壁上的爬山虎簌簌而动,勾勒出一副鬼屋一样惨澹阴森的画面。 李明夜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物,紧了紧大衣与围巾。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与孤身一人也差不了多少了,大部分隐藏的特工都在夏洛克身边,但她并不介意这点,毕竟夏洛克分担了绝大多数的危险。 夏洛克能看穿的东西她自然也能,麦克维提的后手十分地不怀好意。她不是对危险视而不见的那种人,作为一个客观的逻辑学家,她并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但是如果危险临头还不承认有危险,那就是有勇无谋了。所以身边重重保护的夏洛克接过了在伦敦地下世界大出风头的机会之后,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夏洛克的失败。 而当时夏洛克用十分古怪的神色打量了她一眼,然后似笑非笑:「我认为你失去了你冷静的头脑,雪莉。我与你具有相似的天才,在搜索一个幼儿上我们的天赋与警犬相比不会相差多少。就算机场之中还有布局,那个布局也不会来自于麦克维提而是来自莫里斯。而且比起我来说,你对付麦克维提虽然更有心得,但那都是基于你对你的老对头的了解,而不代表你的才能胜过我。」 李明夜无话可说,只能妥协。这也就是她在这凄风苦雪之中来到这个废弃工厂的原因。她放松了自己的唿吸,悄悄地接近了这一所气质幽暗而恐怖的房子。 夏洛克到达了机场。 机场大厅外头围满了防暴警察与特警,但是人数并不多——事发突然,苏格兰场还没来得及及时派人增援。而机场大厅之内,隐隐传来哭泣与祈祷的声音。 他踮起脚往里看了一眼。 八个人,躲在沙发区之中,头、躯干没有暴露——狙(防和谐)击死角,训练有素。 伸出沙发区的枪是柯尔特mi6,枪口轻度磨损,枪管保养良好但有砂砾划痕——制式武器,来自阿富汗、伊拉克或其他沙漠地区,匪徒身份疑似僱佣兵。 唯一能暴露在狙(防和谐)击视野范围的男人,涕泪横流神色惊恐,抱着一个大帆布包——包中疑似装有□□。 周围游客抱头蹲地不敢妄动,瑟瑟发抖,除了哭泣祈祷之外没有多余的话——匪徒已经杀过人并隔了一段时间不再杀人,一开始的杀人行为不过是为了博取关注。 结论——训练有素的僱佣兵,对自己能够逃脱极为自信,知道萨尔特尔勋爵的身份并自信能掌控勋爵的人身自由,勋爵应该是昏迷或者无法开口的状态,并离这八个人不远。 夏洛克的目光落在了沙发区被遮蔽的地方,眼神沉凝,陷入了思索。 李明夜的目光落在了爬山虎上。 不是所有人的眼睛都能在黑暗中清晰地看见一切,但是对于经过训练的前任谘询侦探来说,哪怕只是有一点点细小的光反射,她也能从中捕捉到所有该注意的情景。 按照爬山虎的长势来说,这一处的枯黄不是地方。她轻轻地走了过去,看到了被重重绿叶掩盖的茎干上的灼烧痕迹。 是灭烟的痕迹。她眯起眼凑过去细看。 万宝路,最廉价的那一款,曾经作为军需物资投往伊拉克,她蹲下去捡起了一个皱巴巴的菸头。 菸头落入手中的剎那,她的心里就有底了。 这只菸头滤嘴湿了一团,明显抽的时候嘴唇紧闭,一丝风都灌不进去,烟燃烧至滤嘴,显然抽菸的人很在乎这一支烟。另外刚刚墙上的几处黑色拖痕说明抽菸之人抽到一半有事不得不停下,但他没有直接掐灭扔掉这支烟,而是小心地蹭掉了火星。 第77页 看菸头上的牙印,在这里抽菸的人不止一个,但是几乎人人都有这样的习惯。 这些人并不穷,看牙印来说,其中至少两个人镶嵌过比较高级的假牙并经过医生的细心调整。他们抽这种烟是因为习惯问题。 僱佣兵,或者退伍军人,来自沙漠地区。李明夜抽出了一个塑封袋将这些菸头装了进去,四下看了一眼,直接选择了看起来更加完好的区域。 为什么抽菸还要躲到外头的下风处?因为他们之中有一个上位者不喜欢闻烟味。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机场防暴处负责人诚惶诚恐地看着西装革履的夏洛克,将手中代表着mi6掌权人的证件双手递还给他。 这个可怜人从未见过迈克罗夫特,当然也不会想过居然有人能偷出迈克罗夫特的证件,还把自己的照片换了上去。 周边已经现出身形跟随着夏洛克的特工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内心充满了吐槽,但是不得不配合行动——当夏洛克掏出迈克罗夫特的证件之时,远在唐宁街的大英政府小职员就已经明了了自己幼弟的打算,权衡了大约一秒钟左右不得不下令配合。 幸亏他们出现得早,想想那个一看到目标转头看过来就下意识躲到车底的特工吧……就这么被揪出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夏洛克模仿着迈克罗夫特惯有的亲切假笑——这两个福尔摩斯都有一秒变脸的绝技,此刻的夏洛克身上充满了挥斥方遒的上位者气息,倨傲又和蔼可亲。他此刻呈现出深沉灰绿色的眸子遥遥地望向机场大厅,淡淡道:「女王陛下的领土中不能存在这样的匪徒,哈里森先生(防暴处负责人),我需要他们安检时候的x光录像。我也必须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这些武器与小勋爵先生偷偷带过安检处的。」 李明夜的大衣袖口悄悄探出了一截冰冷的金属锐光。 作为一个先天体力条件处于弱势的女人,她不得不在武器上花心思——比如一根长长的,镀铬的圆形锥,能够被安放在袖口的特殊装置里,无声地弹出来。 她是一个遇到过无数危险的人,对于接近的人有某种极为敏锐的直觉——微妙改变的气流吹拂过皮肤的流动、空气里出现的一丝极为清淡的乙(防和谐)醚气味,以及努力遮掩但仍旧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息…… 跟随着她悄悄保护她的那位特工先生恐怕已经横遭不测了。感谢突然转变的风向,否则即使是她遇上了这种潜伏功底良好的人,恐怕也得吃亏。 李明夜闭了闭眼,大脑一瞬间列出周身的所有客观环境,推测出袭击者目前最为合理的方位和姿势,随后她的大脑反馈给她无数的反击方案。 她蓦地身子一矮,躲过了来自背后的乙(防和谐)醚,然后右腿向后一扫。袭击者的反应极快,在近乎不可能的情况下立刻将即将被踢中的一条腿抬起。然后就看到这个女人就地往后一滚,滚地的过程中右手向上抓住了他的支撑腿,随后就是膝盖窝处的一阵剧痛——镀铬的长锥极为精准地毁坏了他的膝关节与韧带,他不由发出一声惨叫跪了下来。 李明夜没有掉以轻心,她往后打了几个滚缩进了一个废弃工具机底下,几下就消失在堆满了杂物与灰尘的厂房里。 「他们的安检记录没有问题,先生。」机场负责人战战兢兢地对夏洛克说道。 夏洛克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屏幕,大脑飞快地思索着——不过一剎那他就有了答案。他飞快地将记录往回翻,几乎立刻就在这些人的记录前20分钟找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份。他没有再去理这些他眼中的金鱼,甚至也没有心情装上迈克罗夫特的伪装,他整个人合身扑到监控器前,将时间调整到20分钟之前,开始倒带。 片刻之后。 「找到了。」夏洛克轻声说道。他瞳孔微微放大,深峻的唇线勾起了一丝笑意,但是那一丝笑容却又迅速地褪去了,快的如同随着每一次谜题的揭开他随之失去的热情与兴趣。 「找到这个人。」他的手指轻轻地点在屏幕中的一张脸上。 板寸头,高大魁梧,肌肉线条明显得几乎能透过模煳的画面跃然眼前,行走间带着一丝军队特有的警惕气息,随时调整自己的走路姿势。他穿着机场工作人员的服装,但是却和这个机场几乎格格不入。 夏洛克笃定地说道:「这个人是恐(防和谐)怖(防和谐)分子的同伙,萨尔特尔勋爵就在他的手上。现在搜索所有监控,找到这个人。」 废弃的工厂在李明夜的眼中并不是一个工厂。 那只是一栋房子,而所有的工具机、机器、杂物,在她的眼中都是灰色,毫无价值。 唯独一些琐碎的亮色会指引她的道路——可能是一个菸头,也可能是半个脚印,甚至或许是灰尘中印着的一点痕迹……这些东西在她的眼里才是亮的,犹如道标指引着她,走向最有可能会有线索的地方。 细心训练过的行走方式让她走路间几乎没有脚步声。她轻捷快速地随着楼梯往上走——然后她抬头看了看墙角看似废弃的监控,接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笑容,嘲讽而傲慢。她直接转头重新下楼,临走还朝着摄像头挥了挥手。 夏洛克站在机场大厅外,身边的特工抱着昏睡的小勋爵先生,周围的人目光中充满了惊骇与敬仰的神色,甚至于敬畏。他静静地注视着防暴警察们紧张激烈的做着战前准备,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旁边说道:「那个抱着包的人也是一个匪徒。我本来应该早点发现的,但是我直到现在才看到他的手——枪茧,轻度关节炎,被惊动时下意识的警惕姿势,对于休闲服饰的不习惯。你们要注意,他的手中应该有□□的引爆仪器。」 第78页 「能看出来是什么□□吗,福尔摩斯先生?我们需不需要提前疏散周边的人群……」旁边的人敬畏地问了一句。 「……」夏洛克用他无机质的铁灰色眸子看了过去,面无表情,但怎么看怎么嘲讽。「我曾经以为雷斯垂德身边的安德森法医就已经是金鱼中的残次品了,但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发现一只压根就不存在脑子的金鱼。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窒息,好配合这个大型养殖基地?」 「对不起,福尔摩斯先生。」旁边的机场负责人瞬间缩卵。 对于机场中的匪徒们来说,情势在之前的半个多小时中一直是一片大好——直到某个时间点,瞬间急转直下。 夏洛克直接让狙(防和谐)击(防和谐)手给抱着包的人来了一枪,第二枪则射在伸出障碍物的枪(防和谐)管上,将那柄看起来颇经风霜的□□炸了膛。随后防暴警察一窝蜂涌了进去,狙(防和谐)击(防和谐)手一直潜伏在暗处,一旦有人靠近那个帆布包就一枪打过去。 没有一个匪徒敢露头。如果想要学电影中的绑匪在银行、机场等地方七进七出的话,有一点很重要——把自己的头和身体藏好。他们深谙这个道理,只能缩在障碍物里叫骂,朝外头的无辜游客疯狂开枪。哭叫、枪声、怒吼和枪(防和谐)口的火光犹如一场罪恶的盛宴,让夏洛克的脸色越发冷漠。 这样冰冷的表现让周围的特工们都有些不适应。他们有些怜悯地看着大厅,但是终究没有开口说话。 「现在告诉他们,萨尔特尔勋爵已经被我们找到了,吉姆抛弃了他们。」夏洛克突然淡淡开口说了一句。 他当然能注意到周围人的想法,不过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更不认为自己有解释的必要。精通心理学的夏洛克自己就能把握如何减少伤亡——像那些沙漠舔血的匪徒,单纯的劝降是不可能有用的。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出现伤亡、场面失去控制、被领导者抛弃、几乎走到绝路的时候,给予他们一线生机…… 如果提前告诉他们,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引爆□□。 但是这些东西夏洛克根本就懒得解释,而那些无辜游客的伤亡,他更加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理智知道他应该为了那些无辜者的死亡而悲伤,而且如果他发出一点悲天悯人的感慨的话周围的人都会舒服很多……但是他就是不想表演。 内心如水,毫无波动。 「能不能」和「想不想」的区别。夏洛克若有所思地朝里头看了一眼,敏锐地感觉到了喊话一出,匪徒的火力有剎那的停顿。 顿时所有的想法都抛之脑后,他冷淡地对身边又下达了一句命令:「让他们投降,对他们说现在只有监狱是安全的。」 李明夜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 当她即将走出工厂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大门门口。 这是一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十分精緻考究的高级灰修身西装,外披一件黑色呢子大衣,看起来十分优雅而富有绅士风度的打扮,却也盖不住他随意的站姿之下的雅痞气质。 深色短髮,皮肤苍白,容貌清秀,嘴角挂着一丝孩童一般天真的笑意。这个男人光是站在那里,举手投足之间就有一种流动般的美感,让人在一瞬间错觉看到了一个捧着鲜花献宝的少年人,或者说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孩子。他莹润的大眼睛盯着李明夜,脸上始终带着十分真诚的讨好笑容:「『莫佳娜』,我们的寻宝游戏还没结束呢。」 李明夜在看到他的一剎那就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老练的谘询侦探不可能让局面再度落入他的掌控之中,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用一种早有预料的语气感慨道:「吉姆先生,久仰大名了。挑唆马格纳斯把手伸向霍尔得芮斯公爵的司机先生,说服王尔德绑架萨尔特尔勋爵的教唆犯先生,把黑迪亚哥夫人骗上车的绑架犯先生……我该怎么称唿您呢?」 「吉姆。」吉姆笑嘻嘻地看着她,眼神灼热犹如看着今生唯一的挚爱,又像是看着平凡世界中的一颗惊世珍珠。他用近乎咏嘆调的语气说道:「叫我吉姆,我的甜心。」 「吉姆……这不是你的真名,但你承认这个名字,你没有提姓氏,为什么?」李明夜的目光犀利而深邃,她轻声道:「偏执型人格、表演型人格、反社会人格……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对你来说是不可以面对的,哪怕是童年阴影也一样,你连你自己的真名和身份都不在意,甚至不介意把自己短暂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你不提姓氏,是因为这个姓氏和我有关系?但我确定我没有见过你,我和你之间唯一的联繫就是麦克维提……」 「好吧,我的甜心,追根究底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吉姆的笑容越发大了,但是笑意未达眼角就消失了,那双焦糖色的眼睛此刻透出了剎那的冷酷,但却又立刻覆盖上了饶有兴致的神色。「莫里亚蒂……吉姆·莫里亚蒂。」 他的声音甜唿唿的,犹如一块包裹着蜂蜜的□□,又迅速被冬风吹得冷硬。 或许是早有预感,在这个名字落入李明夜耳中之时她甚至都没有惊讶。她平淡地点了点头,道:「日安,莫里亚蒂先生,我叫雪莉·李。」 「我更喜欢称唿你为莫佳娜——生活在童话故事中的小女巫,我的甜心。你出现的地方就是童话世界,而每一个童话世界都需要一个老牌的坏蛋,而麦克维提不称职,他并不有趣,更没办法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加动人。」莫里亚蒂用他甜蜜的音色轻笑,犹如蛊惑。「而你很有趣……非常有趣,甜心,你是怎么拥有这么冷静的大脑之时,还能拥有这么性感的正义感的?」 第79页 「性感的……正义感?」李明夜咀嚼着这个词组,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不是她老古董,性感这个形容词是怎么安在那个名词前头的? 但这种思想跑偏只是一剎那,她迅速地想到了比这句话的表象要更为深远的东西,比如眼前这个男人的黑客技术——她相信之前她与夏洛克的查案过程肯定都被这个男人用城市监控器看到了。她平和地微笑:「看来你很喜欢我们的表演,莫里亚蒂先生。对了,莫兰先生还好吗?」 「他很好,他简直好极了!不过他暂时不能见你,当然了,我会转达美丽女士的问候,这会让他开心的。」莫里亚蒂风度翩翩地行了一礼,仿佛欧洲中世纪的骑士一般,以为贵妇人跑腿为荣。但是瞬间他就站直了,露出了一个无趣的表情:「你还没对我为你献上的故事做出评价呢,亲爱的莫佳娜,不要辜负我的心血。」 「好的,莫里亚蒂先生。那我们就先从你来到马格纳斯身边说起吧——你作为麦克维提的手下,在麦克维提与马格纳斯达成协议的时候潜伏到了马格纳斯身边,根据你的性格推断,你当时只是想看看马格纳斯的丑闻收集记录。但是后来某一天你在网上发现了王尔德先生的苦闷心情,于是你决定为他策划一场游戏。」 「不不不,不是为他,是为麦克维提。」莫里亚蒂打断了李明夜,「我不喜欢那个老傢伙,他的思维都像是刚出土的一样死板,这真没意思。」 「所以你就想给他添点乱,顺便找找乐子?请不要打断我,莫里亚蒂先生。随后你教唆了马格纳斯,并为王尔德先生的妄想做了一个计划。然后你去伊顿绑架了黑迪亚哥夫人,胁迫黑迪亚哥绑架小勋爵,还把麦克维提的手下之中的利(防和谐)多(防和谐)卡(防和谐)因咖啡师的作品给了他——你在提示夏洛克,揭露麦克维提的罗网,你本来想为夏洛克奉献这一场表演的。」 「是的,亲爱的。请继续说。」 「你逼迫黑迪亚哥自杀,然后你就带着小勋爵失踪了,我猜你是为了躲避麦克维提,中间还发生了一次内乱?麦克维提教授可不是简单的人,他从不会对任何人放心,看来你也受了点伤吧?不然你的身边怎么会只剩下莫兰的人呢。」李明夜轻笑着道,「莫兰最后居然会选择你,即使你不捞他出监狱,这真让我意外……我可以知道你的筹码是什么吗?哦,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是我。他想要一个活着的我,用来洗刷他的失败和耻辱,而麦克维提不可能和他达成这个条件,我们的教授先生只会想让我死。」 听故事听得兴致勃勃的莫里亚蒂不由催促道:「继续说嘛,甜心,别说那个老傢伙了,说说我。」 「你失踪的时候麦克维提和马格纳斯都立刻发现被你耍了,随后麦克维提亲自出手抹去了所有明面上的线索,你用的人在明面上属于麦克维提,他忙着抹除这些人的踪迹,我想我是见不到那位利(防和谐)多(防和谐)卡(防和谐)因咖啡师了。随后你一直在用监控观察我和夏洛克的破案进度,好随时给麦克维提捣乱,同时让你自己脱身——比如麦克维提查到的这个旧工厂的地点。他本来的安排应该是让我们在这里找到你与勋爵,随后他会派人将我们一起杀死,你现在手里的人中还有一颗他的棋子,不是吗?就算我们侥倖不死,也会把帐记在你身上。」 「哦亲爱的,你已经替我教训过那个不坚定的墙头草了。」莫里亚蒂的目光落在李明夜的袖口上,赞许地说道。 「不客气,先生。局面发展到这里,麦克维提已经撤出了,他本就不指望此时此刻能够杀死我,而是选择了捧杀我或者是夏洛克。」因为他现在的目标是你,他的局很大一部分都落在了你身上,他发现你是莫里亚蒂了。李明夜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但没有说出口。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原本想离开英国前往科威特,但是遇上了麻烦走不了了——我猜是因为机场那一方有麦克维提的人?所以你索性留了下来,并发现我来到了这里。」 莫里亚蒂表情热切地鼓起了掌。他此刻简直像是一个看到了新奇魔术的孩子,笑容天真而顽皮,带着一点粘稠的甜蜜感与失控的优雅。他大笑道:「完美的推理家!莫佳娜亲爱的,我开始喜欢你了,本来我还想和你玩一场寻宝游戏……」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遥控器,玩味地抛了抛。「在你把那个墙头草刺伤之后,我就想见你一面,把这个给你,所以我布置了一系列的路标。」 冰冷的月光下,这个年轻人的笑容热情洋溢,却又阴凉的像是一条丝丝游动的毒蛇。他柔声道:「如果你寻着路标来到了监控室,就能获得这个宝物——」 「机场□□的遥控器。」李明夜瞳孔骤然收缩,一瞬间锐利的目光落在莫里亚蒂的手上。 「对,可惜你没有完成我的游戏,亲爱的。我们要遵守规则,所以我不能给你发奖品了。」莫里亚蒂的笑容带着一丝恶意的惋惜,他上上下下地抛着这个玩具一般的遥控器,目光停留在李明夜的脸上,笑得顽皮而甜蜜。「你的夏洛克现在还在机场,对吗?」 李明夜沉默着没有说话。她那极为柔美的面容冷漠地维持着冰冷的神态,就像一尊雕像。 「别这么难过,亲爱的……这一切都是我奉献给你的表演和礼物。」莫里亚蒂吹了一个口哨,「所以,做个选择吧——你留下,还是机场的那些无辜的人下地狱?」 第80页 「我想看着你,亲爱的……我想看你失控的样子。」 「你的选择呢?」 「我选你留下。」一个低沉悦耳如瓷的年轻男子的音色划破了这片凝滞的空气。 惨白的月光下,夏洛克举着枪从一堵墙边走了出来。他的唿吸有些急促,显然刚刚经歷了急速的奔跑。他的目光落在李明夜身上,那种惯有的无机质的美感在瞬间被打破了,灰金色的眸子里在剎那间亮起了一片银河。 然而下一刻,银河结冰了。他看着月光下的莫里亚蒂,露出了一个极度嘲讽的微笑。 「我选你留下,莫里亚蒂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说真的到底在哪里看地雷记录和营养液记录呀,每次我都找不到qaq有遗漏请见谅 我根据神夏的剧情揣测了一下卷福xi毒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就是这几年了。如果一个人xi毒了以后上了瘾又戒除,这种痛苦足以让一个人改变和长大,但是文中没有,因为原着福出现了 卷福此时的心态大概就是「我知道我应该感到悲伤」和「悲伤个锤子,不存在的」这样 但是即使没有原着福,卷福也不会去犯罪,因为他身后有拼命拉着他的家人。而他有了原着福自然会受到感染,原着福在原着之中三观超正的 希望没有ooc,如果ooc了就算私设吧 另外文中应该没有疑点需要解析了?原着福为了拖延时间什么都说了 关于莫里亚蒂的手下是莫兰的人——莫兰是军人,莫里亚蒂的手下也是僱佣兵,还都是来自同一个地点 总之就是莫娘想搞事,教授发现了,结果在查莫娘的时候发现了莫娘真名,瞬间打鸡血了 只有把莫娘堵回伦敦,教授才能找机会搞死莫娘 不过莫娘肯定不服,还是会搞事的。其实莫娘也蛮无辜的,他只是看到有个反派突然出现了,怀着好奇去当小弟看看,然后发现「哇,这么松散的组织还想成为王者」,而且组织老大还在寻找一个莫里亚蒂,然后他就不爽,他一不爽就搞事,掀翻棋盘,想要放上自己的棋子 然后把教授招回来了,老奸巨猾的教授迎面就是一巴掌…… 莫娘就跑路了,一边跑一边放火,教授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顺便把莫娘引入两个福尔摩斯的眼中 大乱斗终于特么结束了!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莫里亚蒂的神色平静。 李明夜仔细地观察着他。这个年轻的莫里亚蒂看似情绪外露嬉笑怒骂,但当他真正遇到超出控制之外的事情之时却意外的克制而平静,就连最细微的表情都没有任何泄露。但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重新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情绪,露出了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来。 一个危险而清醒的人。所有的外在表现就是他的表演,而本真的他是超脱于这些表演剧目的,可见其心中彻底的冷酷与空无。 ……所以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与詹姆士·莫里亚蒂都有点精神疾病?我觉得我顶多是有些自虐倾向,而麦克维提也就是个普通的反社会人格和强迫症而已啊?李明夜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对这个疯狂的世界感到了难言的无力。 「这真让我有些意外和兴奋了,我的甜心。」莫里亚蒂没有回头去看夏洛克的意思,只是兴致勃勃地对李明夜问道:「你是故意让我离开监控室的,对不对?」 李明夜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淡淡道:「国家军工厂最新研发出的入耳式耳机能够让我和夏洛克流畅地进行通话,但是鑑于我们俩手头都有事要做——我们都不是那种喜欢在做正事的时候聊天的人。」她笑容温和而惋惜,喟嘆道:「只可惜这种东西做的有些太过小巧了,明天我们俩得去预约一个小手术,才能把这个小东西取下来。」 所以他们一直都能听到彼此的情况。夏洛克知道她遭遇的袭击,李明夜也猜透了机场炸(防和谐)弹事件的所有始末——像他们这样的聪明人,不难猜出来炸(防和谐)弹这样的底牌肯定会握在最后的上位者手中。 所以夏洛克毫不犹豫地下令击毙了那个「游客」,而李明夜也心知肚明莫里亚蒂势必对机场的局势瞭若指掌。 她本来以为莫里亚蒂会在机场统筹这件事情,直到她看到了那些「路标」——摆放刻意,线索明晰,显然是由人特意放置。她一瞬间就知道了这位一直身在幕后的蜘蛛终于忍不住参与进了这场游戏,他想见她,他就在这里。 既然他在这里,又如何对机场洞若观火? ——监控、摄像头、对讲机、手机。 必须要让他离开监控室,让他对自己产生足够的兴趣,挑衅他在这场寻宝游戏中的权威,给夏洛克创造时机。 于是李明夜挥手作别了监控室中一切尽在掌握的莫里亚蒂,而后者终于忍不住对她产生了好奇,离开了他盘踞着的游戏宝座。当这个男人轻轻松松出现在她面前时,李明夜所关注的就是他身上没有任何耳机的存在——他太有自信了,不认为一个女人能够翻盘。所以他来找他意图脱离棋局的玩家。 当李明夜开始讲故事的时候,耳机那一头的夏洛克心领神会,把车开得像是在飞,终于在李明夜所拖延的时间内赶到了这里。 一切尽在不言中。莫里亚蒂或许不像夏洛克和李明夜那样是个推理学家,但是擅长统筹与拥有高超联想能力的超级罪犯仍旧在转眼间联繫起了前因后果。他眼神炽热而疯狂,注视着李明夜的眼神犹如两团焦糖色的火焰,赞嘆而惊奇地鼓起了掌来:「wow……你真的很棒,我的甜心。莫兰对你念念不忘,麦克维提老傢伙心里都是你,现在连我都要爱上你了。」 第81页 ……有哪里不对? 李明夜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就姑且认为这句话是『我挫败了你们的阴谋,你们视为我仇人』的意思了。作为一个抓捕犯罪方面的专家,我接受你的赞扬,莫里亚蒂先生。」 莫里亚蒂宽容地接受了这一句怒怼,转头看向了夏洛克,偏过头颇为可爱地轻笑了一声:「夏洛克·福尔摩斯……你喜欢这一次我送给你们的表演吗?在知道你选择了麦克维提的演出台的时候,我可是挺失望的。」 夏洛克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头与躯干藏进了阴影里,但他的枪口仍旧稳稳地对准了莫里亚蒂。他淡漠地说道:「表演?无趣,除了几方势力的推动以外我看不出你的头脑在其中能参与多少演出,这个案子只花了我两天的时间,甚至还不如那位利(防和谐)多(防和谐)卡(防和谐)因咖啡师。」 「你太苛刻了,夏洛克,你可真是残酷呀——要知道,你有我的莫佳娜在帮助你,我的游戏本来只是想为你一个人设计的,可是我的莫佳娜却成了你的作弊器。」莫里亚蒂失落地垮着脸,看起来十足哀怨,但是转瞬间他就又笑了起来,柔声道:「现在游戏落幕了,你告诉我,你会期待下一场吗?」 「你可以在监狱里表演你的下一场游戏。」 「我可不喜欢监狱。」莫里亚蒂轻笑,「我也不会进去和莫兰作伴。」 「……马格努斯。」李明夜突然低声吐出一个名字,咬牙切齿。夏洛克瞳孔也是一缩,瞬间瞭然了她的意思。 对于莫里亚蒂来说,就算他今天被抓了进去,但是在马格努斯那里接触了无数丑闻秘辛的他总归是有手段能够完好地走出监狱的。甚至对他来说,监狱或许还更加安全一点——在外面有麦克维提在虎视眈眈,而监狱之中则是一个崭新的环境,还有莫兰的帮助……他可以活得非常非常好。 「那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呢?」夏洛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冷漠,低滑如淌过琴弦的冰凉流水,其中蕴含着深刻的稳定与坚决。他不在意杀人,他有足够的时间去伪装一个现场,他这句话是在询问雪莉的意见。 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莫里亚蒂放声大笑起来,几乎笑得前合后仰,他激烈的笑声中带着一丝惊喜。片刻后,笑声戛然而止,他注视着夏洛克,语声低柔:「真是个有趣的人……你明明不在意杀人,不是吗?天哪,我现在才发现你和我真像,你简直像是我的处子版本。」从他的话中可以看出来,他似乎把杀人描述成破处。「你不在意杀人,不在意普通人,不在意这个世界——你知道的,这个世界只是我们的游乐场,我们可以成为这个游乐场的游戏王!」 「为什么不戴上王冠看看呢?这个世界就在我们手上!」 「你想得美。」夏洛克轻哼一声,冷漠依旧。「你没机会当你的游戏王了。」他显然是被烦到了,就要扣动扳机。 莫里亚蒂神态自若地看着那把枪,脸上是真心的喜悦,他笑容满面:「你可不会杀我,因为有人会控制你的……你已经被套上了枷锁,你不再自由了。」他转头看向李明夜,脸上的笑容也改变了,像是一个讨好心中女神的大男孩一样,笑容诚挚而侷促,带了点手足无措的样子,低声下气地说道:「我的甜心,你帮帮我吧……在牛津的时候,我可帮过你不止一次呢。」 李明夜瞳孔骤然收缩。她的大脑中储存牛津的影像快速地被翻开了,一系列影像纷至杳来,最终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2005年10月17日的资料被打开,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段影像上——那天她刚刚发现了被抛弃在牛津植物园的尸体,把整个警察局使唤得团团转。最后她坐在监控室里,看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小警察把她面前喝空了的一次性纸杯丢入废纸篓。那个战战兢兢的小警察有一双漂亮的焦糖色眼睛。 2005年10月29日,她悄悄潜入麦克维提手下律师的住所寻找证据,随后迅速撤离。而当时走廊擦肩而过的一个小保安看到她,露出了惊艷的神色之后诚惶诚恐地被她抬手使唤到眼前,正大光明地带着她去了保安室稍坐了片刻,她趁机使用了夏洛克赠送的软体入侵了系统,从而掌握了律师的行踪。 「你果然是记得我的,我亲爱的莫佳娜……这真让我受宠若惊。」莫里亚蒂露出了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但是他的话语却是大胆至极。「在你踏入这间工厂的时候,我在牛津的人已经在牛津警察局与牛津高街的公寓里装了点小东西……你可以选择信,也可以选不信,谁知道呢?」 「这大概就是命运的威力吧?莫佳娜宝贝儿,你把麦克维提在牛津的势力搅了一道,这给了我机会……要知道,我在伦敦是孤身一人,如果没有点面对你们双方的依仗,我可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我可真害怕我的小女巫会举起她的魔杖,把我变成石头。」 「如果我摁下手里的这个小小的遥控器,那颗原本应该在机场的炸(防和谐)弹会爆炸,同时我在牛津的小蜘蛛们也会收到信号……要试一试吗?」 事情最后只能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莫里亚蒂最终逃之夭夭,夏洛克在暗网中的声望达到了一个顶峰,麦克维提损失了最新的合作伙伴与一系列渠道——原因很简单,其实当时在耳朵里塞上那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入耳式耳机的人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第82页 李明夜、夏洛克、迈克罗夫特。 所以迈克罗夫特极快速地对牛津方面作出了反应,同时派出人去追杀莫里亚蒂——这颗柿子下次再见面就未必这么好捏了。 总而言之,在两小时后三人收到了汇报:莫里亚蒂失踪,牛津市所有在今晚有异动的警察与高街公寓进出异常的人都被抓捕。一时之间牛津简直成了这两方势力的真空地带,被迈克罗夫特的mi6强势介入其中。 迈克罗夫特的理由也相当冠冕堂皇。作为世界级学府以及闻名遐迩的旅游城市,他必须保证牛津的治安环境。不管内阁成员相不相信他的这个理由,反正他得到了霍尔得芮斯公爵以及其下属势力的鼎力支持。 而福尔摩斯宅中,在此次事件中出了大力的两任谘询侦探默默地看着迈克罗夫特一伸手就把最大的桃子摘走,表现的相当淡定。 彼时李明夜正坐在生着熊熊火焰的壁炉旁边惬意地捧着咖啡杯。她整个人裹在一件黑色貂皮之中,里面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色睡衣,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树懒一样,连眼皮都懒得掀动一下。 老福尔摩斯夫妇现在仍然在外国旅游,要到24日才回国。夏洛克和李明夜就索性提前三天住了进来,进行打扫和准备工作——可拉倒吧,让这两个人打扫和准备?这两人住进来前一天就直接把事情丢给了迈克罗夫特,等他们拎包入住的时候,这房子里连圣诞树都有了! 福尔摩斯宅的布置相当温馨,满目都是英式的居家风格,漂亮的蕾丝绸缎和棉布小碎花,以及復古式的家具与和谐漂亮的色调。李明夜住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之中,很难不想到前世最后的老年人时光,再一想反正马甲都掉了一半了也懒得装,每天干脆就恢復了老年时期的树懒生活。 老年时期的谘询侦探罹患风湿病与轻度关节炎,所以每到冬天他是不会从壁炉前挪开脚步的,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习惯。住进来的第一天她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把一个躺椅搬到了壁炉前,然后换上舒适的衣服靠着温暖的火光看书或者睡觉……而夏洛克则上蹿下跳地把家里的所有监视器都找了出来,看她这么悠闲,还顺手给她泡了杯咖啡。 夏洛克的行为自然都在李明夜的眼中,她也心知肚明这个年轻人肯定想要与她谈谈,而收起摄像头的原因无非是表示这是一场私密的谈话,迈克罗夫特绝不会知道。所以当夏洛克收拾停当,洗完澡换上睡袍并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十分善解人意地先开口了:「你有什么事想问我?」 夏洛克显得有些踌躇。他半垂下眼,目光落在李明夜手中的咖啡杯上,但眼神有些涣散,显然在思考。过了片刻,他才开口:「中国有一个关于藏(防和谐)传(防和谐)佛教的传说,说是人能觉醒前世记忆?」 ……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知道什么轮迴转世,如果真按照佛教的说法,你还是我的报身呢。李明夜收住了思绪,才发觉这是多好的一个镶金嵌玉的好台阶。她不置可否地道:「是有这个说法。」 夏洛克看着她不说话。 「好吧,我的朋友……我确实记得很多东西。」李明夜顿了顿,斟酌了片刻,「我的出生年份是1854年,出身于乡绅家庭,受家庭教育长大,我的祖母是拿破崙时代一位画家的妹妹,长大以后的我是一名侦探,一生逮捕过很多罪犯,退休之后我去了乡下研究养蜂。」 含煳而简短,语焉不详,有所隐瞒但没有撒谎。夏洛克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麦克维提是我一生中追查的罪犯之中最危险的一个,他是犯罪界的拿破崙,在贼党中的声望……唔,默默无闻,但是他是当时欧洲最大的犯罪团伙的大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我一样觉醒了前世记忆,但是他和我是註定的敌人。我和当时的苏格兰场合作,将麦克维提团伙中的首脑一网打尽,唯独他跑了……一个在瞬间一无所有的人,把自己的失败归咎我我,失去了他的雄心和风度,跑来和我同归于尽。只是很可惜,他当时毕竟已经老了,所以他败下阵来,而我活了下来。」李明夜不是很擅长说故事,她思索着记忆中的《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内容试图加以润色。 不然她能说什么呢?难道把那个老傢伙追她追到莱辛巴赫然后打了一架最后失足掉下山崖的事情说出来?这有什么好说的,本质上就是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揍翻了一个老年人而已。 随后李明夜又挑拣着自己经手过的几个案子说了出来,当然所有人员都用了化名。夏洛克安静地听着,只是偶尔对案件中的一些线索提一点建议,这让她不由觉得蛮奇怪的——是挺奇怪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给另一个夏洛克·福尔摩斯讲述《福尔摩斯探案集》的故事……而这个绕口令一样的事情竟然就这样真实的发生了。 「很不可思议的传说故事。」夏洛克对她的解释给出了评价,冷静地说道:「但是逻辑合理、事情框架符合当时的社会情况,同时也能解释你对维多利亚时代的歷史学、音乐学、社会学的了解。我认同你的解释。」 李明夜点了根烟没说话。 人都是这样,一旦有了安逸的环境,就立刻会变得不思变革。 从雪夜计程车上的初次掉马直到现在,李明夜已经向夏洛克敞开了太多的情报,甚至有些时候她对于夏洛克对真相和谜题的求知慾都不由抱以赞赏的态度,像是慈祥的长辈将好吃的糖果藏了起来,然后偷偷怂恿心爱的晚辈自行去寻找一样。而夏洛克对于这种事情的平和态度也影响了她,让她变得更加宽容夏洛克的探求。 第83页 甚至在小勋爵失踪案中,夏洛克对于她的破绽的视而不见也极大程度上地打消了她离去的念头。只不过之前关心则乱,她一直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自身问题,却没想到明明是最想要一个真相的人,却主动递来了一个上好的台阶。 他在挽留她。李明夜意识到了这点,不由朝夏洛克看了过去。 香菸裊裊间,年轻的谘询侦探神态平和,但嘴角肌肉紧绷,始终半垂着眼皮不肯看她,颈侧肌肉有微妙的僵硬,时不时抽动一下鼻尖。 他很紧张……他怕她离开。 但两个人都不是会对问题视而不见的人,所以他唯恐她真的离去,所以在揭开这项秘密之前,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如果不想说实话,可以继续敷衍,没有关系,他能接受。 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这个年轻人肆意张扬而又干净纯粹的一面,李明夜头一次才注意到,自己原来是被自己一直视为学生或者晚辈的朋友,这样小心到甚至有些惶恐地包容着。 福尔摩斯对未知的探索欲,李明夜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就是这样一个一向直来直去地表达自己所有情绪的人——他包容了所有的违和之处,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在她面前炫耀他的观察力…… 他怕她因为秘密地揭开而选择离开。 如果李明夜的内心真的是一个女人,她就会注意到这种包容是多么不妙的前兆。以她的聪明她会猜出这个男人在玩什么把戏——这世界上,只有我懂得你的来处,知道你的特别,包容你的一切。只有我了解真正的你,所以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然后她就会警惕起来,并且认真而慎重地重新审视这个男人,随后她就不难看出他平时那隐隐带着占有欲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但很可惜她并不是。所以她只是温和地对着他笑了笑,郑重许诺道:「我不会离开的,我的朋友。而且我以帝国最为高贵的女士的名字发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我曾经想过,我觉醒于这个世界的原因是什么?后来我看到了你。然后我就想,这个国家可能是发现它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我愿意为它贡献出一个我的继承者。」 「所以我不会离开你,我会像以往一样,和你并肩作战,亲爱的夏洛克。」 「……这是一个承诺?」过了半晌,夏洛克才故作镇定地问了一句。 「是的,我的朋友,我会是你忠诚的伙伴。我们一起面对所有的东西,包括穷凶极恶的罪犯、咄咄逼人的麦克维提和莫里亚蒂,还有大不列颠隔了几百年都一如既往变幻无常的天气,直到我们的躯体都化为尘土,而我们的思想和贡献被他人铭刻在墓碑上,几十年、上百年的流传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感谢窗下盆栽的地雷 亲爱的们用地雷砸死我吧哈哈哈哈收藏破400啦! 另外关于今天这章的小剧场 卷福(计划通.jpg):这是一个承诺? 原着福(关爱熊孩子的笑容.jpg):是的 卷福演技很好,如果他不想表现出紧张的话原着福也看不出来,所以他就是故意的,夏心机! 对了说到这里,我决定拿出我珍藏已久的好感度计量器 这章之前,双福的好感度是这样的 原着福:65(战友、同盟、熊孩子) 卷福:85(雪莉么么哒) 这章之后,双福的好感度是这样的 原着福:70(缺爱没有安全感的熊孩子,太可怜了) 卷福:88(雪莉么么哒!)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其实福尔摩斯宅有几处令李明夜略有些在意的地方,比如明明长久不用却被人定时清洁的狗食盆、狗玩具,以及二楼的某一间看起来锁了非常久的房间。但是她不是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的那种人,当夏洛克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之后却仍然闭口不言的时候,她就不再对这些违和处发表疑问了。 排除这些违和之处,李明夜对于这间舒适而温馨的房子十分喜欢,尤其是在她知道这间房子平常都由老福尔摩斯夫妇居住的时候。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如果有人邀请她进入他的家,那就代表那个人把他的前半生几乎都摊开在她的眼前任由她翻阅了。 从室内的摆设与细节上来说,老福尔摩斯夫妇是一对平和优雅、出身优渥,并十分具有艺术修养的老人。福尔摩斯先生的个性温柔宽和,甚至有些大大咧咧的,而福尔摩斯夫人则是一个在绘画、音乐方面才能极为出色的女人。李明夜盘算了一下所有与其相似的人,在记忆阁楼中列出了一张「交往注意事项」,随后就不再考虑了。 令李明夜有些意外的是夏洛克的房间,蓝白的色调,收拾的十分整洁,但因为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品而看起来荒芜而没有人气,足可看出夏洛克内心的苍白。这个年轻人却十分无所谓的样子,把换下来的衣服收进脏衣篓之后就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我的实验台和小提琴都在阁楼里面,但是我们最好不要做实验。」 李明夜有些诧异。 「……妈妈会疯的,她有点强迫症,所以我们不能把房间弄得太乱,而且不能在家里赤着脚走路,不能一直熬夜。雪莉,我慎重地警告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在小时候每次看到迈克罗夫特吃甜食被妈妈说教的时候,我曾经对任何一个年龄超过30岁的女人都敬而远之,太可怕了。」夏洛克露出了一种不堪回忆的表情,但很快又因为记忆中的迈克罗夫特而迅速幸灾乐祸了起来。他慢吞吞地瞥了一眼李明夜,表情有些不怀好意:「其实你也可以试试,从她对肥皂剧的审美观来看,我妈妈很喜欢你这种看似柔弱的漂亮『女孩子』。」 第84页 「夏洛克。」李明夜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夏洛克耸了耸肩和李明夜一起走向厨房——作为两个靠外卖为生的人,这是他们俩头一次除了泡咖啡和洗水果以外走进厨房这样的地方。这是他们住进来的第二天,第一天他们就耗空了这所房子里所有的零食水果——这些还是迈克罗夫特的手下好心送进来的,而附近没有外卖店,所以他们不得不考虑生存问题了。 冰箱里的东西充分表现出了迈克罗夫特的恶意。肉类、蛋类、乳类、蔬菜一应俱全,甚至都十分新鲜,唯一的问题是——都是生的。 二人对望一眼。 「雪莉,你是女人。」夏洛克挑了挑下巴。 「不,我不是。」李明夜冷漠脸。 「但是我们不能饿死,我们需要蛋白质和维生素。还有两天时间,如果靠咖啡为生的话,等妈妈回家……」夏洛克打了个寒噤。 「我不介意这些。不论是作为一个古老的绅士,还是一个现代社会的淑女,我都不会烹饪这项技能,但是我不介意帮你查查菜谱。」李明夜虚伪地露出了她「诚挚而温和」的假面。 夏洛克深唿吸了一下,态度冷静、举止从容地从冰箱中拎出了两块腌制牛排。他看着印在包装上的说明书,抱怨似的说道:「我记得在19世纪的英国通常不会有男人下厨这样的事,通常家务事都由女主人或者僕人来完成,我认为你应该学习那个的女人,毕竟你声称自己来自于19世纪,而且现在性别为女。」 李明夜冷笑:「承蒙关心,我的僕人先生。」 「看起来没有人肯嫁给你,我猜测是因为你的可笑的性别歧视。」夏洛克心中一宽,按照雪莉的思维,如果她曾经娶妻,那么她就会十分辛辣地反唇相讥,称唿他为「女主人」——尤其是在他刻意嘲讽地强调了她目前性别的前提下。 「我曾经见过数之不尽的女人,夏洛克,其中当然有愿意与我共度一生的女人。但是爱情是一种情感的事情,和我认为是最重要的冷静思考是矛盾的,所以我毕生未婚。」李明夜淡漠地说道,她脸上的神色有些悠远,记忆阁楼中她翻检出了一幅画面——她曾经对与玛丽·莫斯坦陷入热恋的华生说过这番话,这让她难得地有些怀念那些记忆中逝去的友人。「我曾经对我的一位可敬的朋友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他刚刚陷入热恋,显然被爱情沖昏了头脑。不过普通人也不需要保持冷静的思考,所以他幸运地结婚了。」 「看起来你这位朋友的婚姻并不幸运。」夏洛克挑了挑眉,按照说明书在平底锅中放了点油烧热。 李明夜安宁地微笑了起来:「不,他的妻子是我所见过的女人之中少有的比较聪明的一位,但很可惜过了几年就病逝了。」她嘆了口气,住口不再多提华生——毕竟她可拿不准什么时候华生会出现,不论是前世的华生还是这个世界的华生。「夏洛克,你常常认为我性别歧视,其实我所歧视的仅仅是那些女人狭窄的视野与浅薄的见识而已。因为当时的时代所限,男人远远比女人开阔很多。」 「那你对现在的女人们怎么看?」 「我是一个老人了,夏洛克。作为一个老男人,对于女人又能有什么看法呢?我死之前甚至要依靠僕人才能在下雨天从卧室走到壁炉前头。」李明夜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你到底想问什么?」 夏洛克故作镇定的姿态还是很能唬人的。从李明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脑海中筛选出了一系列适合的举动,然后迅速伪装了自己。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快速地瞥了她一眼,十足好奇又带着点莽撞的冒犯:「我很好奇你现在的性取向,雪莉。你现在的情况是十分特殊的,可惜你没有妻子,不能形成类比。」 「如果你想问我这个的话可以直言,不必担心冒犯,夏洛克。」李明夜也没有多想。其实自从变成女人又学习了心理学之后,她对于这个问题也好奇过一段时间,甚至提取过自身的雌性激素做过研究。不过这都是题外话,她沉吟了片刻才道:「我现在的这具身体和所有女性一样,拥有女性性(防和谐)器(防和谐)官、子宫、卵巢、哺乳系统、激素等等,雌性激素的分泌会对我的性格造成一定的影响——比如其实我记忆中的前世里,我到老的时候脾气会比现在差一点,更容易产生焦虑的情绪,攻击性也比现在旺盛。你知道的,人的性格受激素影响的成分很大,所以我认为我现在的情况与这具身体也有一定的关系。不过说起性取向,我这些年没有产生过性(防和谐)沖(防和谐)动,可能在我睡梦中大脑皮层会产生浅表层记忆,形成『春(防和谐)梦』的现象,但是那都是无法记忆的梦,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性取向。如果非要形容的话,用无性恋来形容会更加合适。」 夏洛克静静地听着,热锅中的一滴油溅到了他的手背上,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而李明夜因为角度所限也没有看到这一幕。 夏洛克能听出雪莉的话语中代表着的意思。他不止一次从雪莉身上意识到,即使她穿着裙子高跟鞋拿着高级女包,还有着寻常人经常会错认为是女性温柔的绅士风度,但是她从未把自己当做女人。她对自己的身体没有女性的羞涩情绪,即使衣着保守,那也不过是因为她所受教育的薰陶。所以她才会坦然地与他共处一室,这不光是因为他们是朋友,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知道她的身份。 第85页 她不把自己当女人,而在她心中,他恐怕也不算个男人。雪莉的眼中并没有他们之间的性别差异,平时穿着保守的睡衣与极少的肢体接触也不过是因为旧时代的影响,而并非因为她的性别认识。 这些思绪在一秒之内从夏洛克的大脑中闪过,他极快地反应过来,拿起边上的厨房布擦干净了手背上的油迹,将牛排倒进了平底锅里,一股带着浓浓黑椒味的烟气冒了上来。猝不及防间他被呛了一口,往后退了几步,冷静地上下扫了一眼,迅速拧开了抽油烟机的开关。 这么一搅和倒是把两人的思绪都岔开了。李明夜毫不愧疚、十分坦荡地退出了厨房,坐到餐桌边上等开饭。夏洛克谨慎地选择了一个大小合适的锅铲将牛排翻了一面,转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 年轻的谘询侦探面无表情地往外看了一眼,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雪莉·李!」 容貌清美的年轻女郎笑容可掬,两腿交叠,姿态优美,相当自在:「我饿了,僕人先生。」 「这所房子的主人是我的父母!」夏洛克忍无可忍。 「来者是客(重音中文),作为一个大不列颠帝国的绅士,你不能让客人下厨,福尔摩斯宅的小主人。」 「……」 夏洛克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把他的观察力与对细节的控制力用在下厨上。 李明夜也从未想过她会用做化学实验的耐心来烹饪一锅汤。 午餐之后,夏洛克恨恨地扯出了一个便籤条,写上了大大的「food」,李明夜把昨天被他们扔到门口垃圾桶里的监控器捡了一个出来,并把便籤条贴了上去。没办法,夏洛克不愿意继续做饭了,他灵敏的嗅觉让他无法容忍身上沾染的油烟味,而李明夜完全不在意靠咖啡活过未来一天半。 其实这两个人的同居生活相当无聊,尤其是对于旁观者来说。 不要以为夏洛克这样的人和心爱的女人同居就会放飞自我,他此刻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里,电脑屏幕上同时开着四个浏览器,他的大脑快速记录着欧洲犯罪史、植物学、生物学与伤口创面研究的新内容。而李明夜坐在餐桌前,桌上乱糟糟地堆叠着几本有些年头的局部解剖学着作,并不断地与另外几本看起来崭新的书做着内容对比。 天才之所以能够成为天才,是因为他们在拥有比普通人更为杰出的大脑的同时,还不会浪费上天赋予他们的任何一丝天赋。他们对新知识的态度就像是吸纳所有湖泊河流的大海,贪婪而毫不节制地汲取一切,日夜不息。 不过用着电脑单纯记忆的人总是会占点便宜的,至少速度会更快。夏洛克关上了浏览窗口,把电脑丢到茶几上,躺在沙发上双手对接抵住下巴,闭着眼睛将今日所得分门别类,归结到大脑储存器中的各个适合的方位之中,与旧有知识互相对比印证。他保持这个姿势大约一小时之后,才突然睁眼——因为光线的骤然摄入而略有些收缩的瞳孔对上了天花板,却又迅速涣散开了。 「垃圾。」夏洛克评价今天的一日所得。 突然的人声惊醒了沉迷书山的李明夜。她眨了眨眼转头看过去,对上了夏洛克有些茫然的眼神——非常茫然,好像一时还没意识到自己所在何处,这个女人又是谁。但是瞬间那眼神就收拢了,从她的脸上移到了餐桌上,定住不动了。 「哦……怎么了?」 夏洛克默然地望着堆满了书、纸、笔,桌布上还有墨水和笔迹的餐桌。桌上的花瓶被放满了的书推到桌边,岌岌可危地露出了半个瓶底,花瓶中的鲜花正好被几张纸盖住了,从雪莉这个角度完全看不见那里曾经有个花瓶的存在…… 李明夜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眼前的餐桌,顿时向来八风不动的女人面色变了变,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在夏洛克租住的公寓。她镇定地轻咳了一声:「我想我可以收拾。」 「——不等等雪莉你别碰……」 「砰!哗啦!」 「……那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花瓶。」夏洛克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 「我看出来了……咳,你妈妈是个左撇子吧,夏洛克?」 「这个花瓶是十八世纪末期的洛可可式花瓶,淡绿釉色、绘画精緻,荷叶式的瓶口十分适合摆放玫瑰花,与瓶身上的玫瑰彩绘相唿应,让人看上去就有用餐的心情。这是妈妈说的。」 「什么?十八世纪末期?太荒谬了,这是个——」 「赝品,我知道。」 「……」 「我妈妈也知道,但是她喜欢。」夏洛克冷漠地补刀。 「所以一个赝品……」 「你该感谢迈克罗夫特,因为真品在他8岁时打破了,并且当时的他试图把这个花瓶的损坏栽赃到我头上。现在的这个花瓶是迈克罗夫特在2002年圣诞节送给我妈妈的圣诞礼物,你可以向他求助。」 「……十分感谢你充满友谊的建议,我的朋友。」李明夜几乎是强忍住了翻白眼这一非常不体面的行为,她转身走向远在一楼卫生间旁边的壁橱去寻找扫把和簸箕。 鑑于李明夜对于家务和清洁非常地不在行,夏洛克决定帮把手。他走到餐桌前,刚刚拿起了一本书的时候,突然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房子外花园前停下的车辆的声音。 他警觉地停了手,脑海中第一个掠过了麦克维提的名字,但是马上就觉得有些不对——两个人的脚步声,步履沉重,似乎是中老年人,其中一人是女性,穿着粗跟女鞋,轻度风湿病,拖着两个行李箱……行李箱?! 第86页 夏洛克愕然地望向了门口。 门锁动了动,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头髮花白但极有风韵的女人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面容和蔼的男人。女人一眼就看到了夏洛克,但她的脸上还未来得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目光就停留在了杂乱的书页、狼藉的桌布与桌子旁边地上的花瓶残骸上。 慈爱惊喜的笑容停住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成一个勃然大怒的表情。 ——「夏洛克·福尔摩斯!」 「不不不,亲爱的雪莉,这不是你的错,我也并没有对你生气。天哪,这都怪夏洛克,他小时候经常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这导致我们不得不给他收拾出了一个阁楼……没有关系,让他来收拾吧,女孩子不应该碰那些尖锐的二氧化硅和硅酸盐碎片。」福尔摩斯夫人笑容可掬地拉着李明夜坐在沙发上,但是随即她作为一个妇女特有的锐利目光就落在了茶几上的菸灰缸里。她大怒:「夏洛克!你抽了这么多烟?」 「我没有!」夏洛克恼羞成怒地反驳了一句。他正在老老实实地扫地上的碎瓷片,乍闻自己背上又背了一口锅,顿时忍不住了。「那些有一大半都是雪莉抽的!」 李明夜镇定地轻咳了一声,作为一个男人她也不会让别人背锅:「很抱歉,福尔摩斯夫人,我的菸瘾有些重。」 福尔摩斯夫人握着李明夜纤细的手腕,有些心疼,语重心长:「夏洛克的生活习惯很不好,但你也不该让他带坏你,亲爱的。尼古丁虽然有刺激作用,但是丙酮、阿摩尼亚、砷、苯……这些东西都会损害你的健康的。」 远远听到这句话的夏洛克翻出了一个没人看得见的白眼。 李明夜的外表很有欺骗性。她象牙色的皮肤、捲曲的黑色长捲髮与精緻的脸庞看上去有一种柔弱而端庄的美,尤其是她特意端出了矜持优雅的姿态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一个满足了西方人所有东方幻想的洋娃娃,淡漠而精緻。 长相的局限性和东方人特有的娇嫩感让福尔摩斯夫人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上了,一瞬间夏洛克的待遇直接跌落到最低。随后福尔摩斯先生被赶去放置衣物,小福尔摩斯被赶去打扫房间,而福尔摩斯夫人则饱含柔情地「和来自东方的漂亮客人好好聊聊天」。 而「来自东方的漂亮客人」颇为拘谨地被福尔摩斯夫人牵着手扣在沙发上,实在想不出要怎么「好好聊聊天」,索性摆出了万能微笑脸来倾听。 福尔摩斯夫人高兴地跟她分享了夏洛克从小到大的一些趣事,比如第一次炸了试管时以为自己没有化学天赋而嚎啕大哭,比如和迈克罗夫特从小到大的斗嘴,比如尿床了遭受嘲笑以后趁着迈克罗夫特睡着了把水浇在他的床上……福尔摩斯夫人说的容光焕发,福尔摩斯先生在一旁听的时不时轻笑出声,李明夜一边听一边分了一半注意力进她的记忆阁楼里进行常规整理,夏洛克的脸色越来越黑。 夏洛克几次试图打断未果,直接黑着脸上了阁楼,拎起小提琴开始拉起了《拉大锯小提琴独奏曲》,果不其然,噪音响起没过半分钟,一楼就响起了福尔摩斯夫人的怒吼「夏洛克·福尔摩斯,你给我下来!」 夏洛克心满意足地拎着琴走下来,就看到福尔摩斯夫人气沖沖地瞪着他,而一旁的雪莉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突然掠过了一丝瞭然的表情。 「这没有什么,福尔摩斯夫人,我有些时候也喜欢乱拉一气,发泄心情。」李明夜安慰地说道,「而且夏洛克也很少这样胡乱拉琴,他正经表演起来还是相当不错的。」 奇蹟的是,这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安慰当真安抚下了福尔摩斯夫人的怒气。此时恰逢饭点,福尔摩斯夫人兴致勃勃地去了厨房,打算做一些「东方风味」的来欢迎「福尔摩斯家族的新客人」。 晚餐相当不错,福尔摩斯夫人的厨艺与福尔摩斯先生的甜点让这一顿晚餐气氛相当友好,这友好的气氛一直保持到三人陪同福尔摩斯夫人看肥皂剧看到了九点左右。顺便提一句,比起夏洛克还偶尔当真看两眼并发出不同意见以外,更加老谋深算的李明夜是彻底眼神放空,进入自己的记忆阁楼里整理资料去了。 九点之后福尔摩斯夫人就赶他们俩去洗澡睡觉了。夏洛克洗完澡就直奔李明夜的房间,一进门就立刻把门反锁上,李明夜正站在床边擦着自己的一头湿发,见到他这鬼鬼祟祟的举动,顿时嗤笑:「就那么想抽菸?」 夏洛克这次还真是来抽菸的,没办法,整个福尔摩斯宅如果有福尔摩斯夫人不会突然袭击的地方,那就只有李明夜所住的客房了。然而等他转过头看了过去,一时竟有些哑然。 暖黄色的灯光下,女子披着浴袍半侧过身,洁白的毛巾半裹着乌黑的长髮,愈发衬出肌肤的莹润来。空气中有带着空调干暖的熏然热气,与湿润柔软的蓬勃水汽相唿应,把洗髮水与沐浴露的香味烘托得绵绵然令人心脏都发懒。 夏洛克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明明二人用的是同一款洗髮露和沐浴露,但他就是觉得这个房间里的味道甜得让人四肢都有些发麻。 突然有一物迎头袭来,夏洛克条件反射的接住了,接到手里一看,赫然是李明夜的檀木烟盒。她没有回头,只是把东西随手一抛,就指了指窗户边:「去那里抽吧。」 第87页 夏洛克打开一看,赫然是一盒已经剪好并配上了一次性菸嘴的鱼(防和谐)雷。他低低的应了一声,走过去推开窗点起了一根。 12月末的冰冷夜风夹杂着些许雪意扑上了他有些发热的脸,他平静地深深吸了一口烟气,只觉那股醇厚的苦意合着室内香甜的水汽由喉入肺,轻巧地过了一遍。随后苦涩唿出,而香甜却永远地被滤在了肺泡里。 幸好雪莉刚才没有回头看。夏洛克想。 身后一直有动静。先是吹风机的声音,然后是披上大衣的声音,随后是一个包裹着毛茸茸的貂绒斗篷的女人挤到了他身边。夏洛克往旁边让了让,把烟盒递了过去,随后就是一声打火机的擦声,又是一股烟气冒了出来。 「夏洛克,你的妈妈很爱你。」身旁的女人喟嘆道,「我实在不知道你是怎么患上高功能反社会人格的,但是至少你能感觉的出来家人的爱,所以不要辜负了他们。」 李明夜的眼光何等锐利,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福尔摩斯夫妇的近乎讨好的举动?这一对深爱自己儿子的老人,面对儿子头一次承认并带回家的朋友,高兴的近乎手足无措。她甚至可以分辨出来福尔摩斯夫人的话题有多少是提前想好的,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夏洛克,生怕她会因为夏洛克的古怪而离开他…… 甚至因为她女性的身份,福尔摩斯夫人有更多的期待。这位老妇人竭力展示自己的友好与热情,不允许夏洛克做任何失礼的举动,因为夏洛克发出的噪音而勃然大怒,担忧她会不会因此讨厌自己的儿子。 他们用所有的话题告诉她,夏洛克小时候很可爱,夏洛克现在的古怪孤僻都是有原因的,夏洛克只有你一个朋友,你是他第一个看重的女性朋友……而聊到案件的时候,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担忧,他们担忧她接受不了,而得知她也是这些案件中的一员时,他们的脸上是那么的如释重负。 夏洛克之前自然也能感觉得到,但是这种感觉就像隔了一层一样,始终落不到实处。不论是欢喜还是悲伤,他都感觉不到那种实在感。而此刻他站在雪莉的身旁,面对着夜空如洗与繁星如盖,突然之间,他感受到了某种锥心的疼痛。 「你也像迈克罗夫特一样,认为我有朝一日会出现在犯罪现场?」夏洛克平静而淡漠地反问了一句。 「当然不,我的朋友,因为我在你身边呢。」李明夜拍了拍夏洛克的手臂,「你就当一个老人的突发恻隐之心吧,你的父母真的很好,所以好好对待他们。而犯罪现场……我们俩只会一起出现在每一个犯罪现场,而且我们是去破案的,永远都会是这样。」 夏洛克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刚刚被雪莉触碰的地方。半晌,他假装不经意地将自己的手覆盖了上去。 他突然想起了莫里亚蒂的那句话——「你已经被套上了枷锁,你不再自由了。」 「当然,永远都会是这样。」 ——但他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呀雅的地雷 感谢竹子竹子的地雷 小剧场 作者:卷福你就直接把原着福的菸瘾给卖了?? 卷福(冷漠脸):我说的是实话,我不能一边扫着地一边背着锅 作者:天哪你的情商有多低自己没点逼数吗?在这么下去我再怎么给你开金手指你都泡不到妹了! 原着福(神出鬼没):泡妹? 麦哥(神出鬼没):作者指的是我们的妹妹 原着福(注意力被转移):什么?!你们还有个妹妹?!!(转头去找原着麦哥)天哪哥你听到了吗?(迅速消失) 作者(呆滞):666 卷福(呵呵):有什么好6的,雪莉好不容易来一趟作话,就这么被迈克罗夫特弄走了 麦哥(嘆气):我觉得我弟弟真的没救了……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平安夜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如絮如盖的雪绒从天宇洒落,空气中充满了料峭的寒意与淡薄的食物暖色。福尔摩斯夫人忙忙碌碌地做着平安夜的大餐,福尔摩斯先生也在厨房烘焙一些甜点,而对烹饪这一块一窍不通的两位谘询侦探一人捧了一本书坐到了壁炉旁边。人情世故更为老练的那位年轻女士至少还知道给两位老人泡一壶咖啡,而年轻的侦探先生则完全沉迷书海无法自拔了。 ——迎接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就是这么一幕。 「好久不见了,李小姐,平安夜快乐。」迈克罗夫特推门走了进来,把雨伞收起插到了一边的伞筒里。他仍旧衣着光鲜,得体的三件套外披一件一看就十分昂贵的大衣,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冷漠而精干的上位者气势。但是这种带着夜风般寒意的气质在进门的时刻就被冲散了,迈克罗夫特望了一眼厨房,此刻这位政府高官看起来就像褪去了平日里的荣光,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智慧的英国男人,甚至看起来还相当有气质。 ——如果他没有双下巴和肚腩的话。 「迈克罗夫特?」夏洛克用他此刻呈冰冷蓝灰的眸子看了过来。他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干巴巴的假笑,这个毫无真情实感的笑容饱含嘲弄和恶意。「妈妈,快出来看看!这个体重至少有180斤,午餐还吃了烤鸡,甚至在来的路上还不忘吃巧克力慕斯的胖子是不是你的大儿子!」 第88页 「太失礼了,夏洛克。我认为迈克罗夫特的体重应该不到180斤,距离我们上次见面还不超过一个星期,他最多只胖了三斤。作为一个逻辑学家,你必须客观地看待每一个事实。」李明夜轻笑着补刀。 迈克罗夫特仍然笑容可掬,看起来相当大度。他看了夏洛克一眼,悠然道:「我已经不再需要做一些体力活了,夏洛克,对我宽容点儿——比起迈克·李来说,我自认为我的身材保持得还算不错。」 李明夜想了想自己远在中国的哥哥发来的近照,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李唯一已经是个200斤的高大胖形象了,完全看不出李氏夫妇的优良基因。别的话她还有办法怼回去,但是这话她根本没法接。她哼了一声,偃旗息鼓:「看来你们已经会过面了?」 「通过一段视频而已。你的哥哥对你的安全情况深表担忧,雪莉。麦克维提与莫里亚蒂暂时出不了头,但是他们仍然是不会放弃的——你知道夏洛克的公寓对门是谁吗?」 夏洛克截口:「那不是你的人吗?兵茧、耳机印、板寸头、有目的性训练的肌肉。特种兵转行的特工?」 「不再是我的人了,二位。」迈克罗夫特在沙发上坐下,压得英式传统的布艺沙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防和谐)吟。他因为发胖而显得有些和气的笑容收了起来,在那一剎那重新露出了原本的冰冷本色。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夏洛克只是淡漠的话,迈克罗夫特就是真正的冷酷。他生而为人,却行机械之事,天生的家、特工之王、上位者气质赋予了他独一无二的冷酷而从不动摇的神采。 而此时此刻,这位mi6有史以来以最迅勐的姿态攀上高位的前任特工重新现出了他杀伐决断的一面。他仍旧是漫不经心地嘆着气,但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站在他面前,恐怕膝盖一软就能跪下来,如人见勐虎,亦如家禽见豺狼。他甚至还带着一丝未竟的笑意,字正腔圆但极轻声地说道:「有人收买了他,如果不是他半途出了事,恐怕你们来的第一天,他就会追踪到这里下手了。」 夏洛克与李明夜对视了一眼,气氛有剎那间的沉默。过了一秒钟,这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地将腿叠了起来,双手手指合拢呈塔状。只是男人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的兄长,而女子则半抬起头往着天花板。 「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尸体的?」夏洛克问道。 「泰迪·兰德先生的尸体被发现于距离福尔摩斯宅三公里远的一个树林里,他死时坐在车里,车子拉了手剎但并没有熄火,死因是氰(防和谐)化物中毒。」迈克罗夫特抬头往厨房方向做贼似的看了一眼,才轻手轻脚地打开公文包,从中拿出一些资料与现场照片。 夏洛克正要伸手接过,就听厨房那里突然传来福尔摩斯夫人的尖叫:「噢——天哪!迈克罗夫特!你是什么时候回家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是什么东西……」 「没有,妈妈。」——这是触电般赶紧把手收回去的夏洛克。 「没有什么,我亲爱的妈妈。」——这是态度相当自然地起身去拥抱福尔摩斯夫人的迈克罗夫特。顺便提一句,他笑容和煦地迎向自己的母亲之时,还不忘顺手把手里的资料塞进了李明夜的手里。然后他就相当温柔地拥抱了福尔摩斯夫人:「妈妈,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美貌,看来这几个月的度假对于您和父亲来说都十分愉快,当然,下一次您可以尝试一下热带海滩,我一位朋友有一座私人岛屿,依照经纬度来说,那里的气候十分温和……」 夏洛克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小人。」然后他就迅速大步走到了李明夜身边,一手扶住扶手椅的椅背,俯下(防和谐)身小声催促:「快给我看看,这个案子既然交给我们了,说不定会是一个圣诞礼物一样的案子。」 李明夜轻斥了一句:「真不得体,夏洛克。」但是她显然也并不在意,手上飞快地翻看着几分资料。「尸检报告、病理学报告、现场报告、现场照片、人际关系报告……这位特工先生活的真不像是一个特工啊,居然还有保险赔偿单?」 夏洛克等着她看完,一张张地接过翻看了一遍。他一边看一边说道:「死因是氰(防和谐)化物中毒,咽喉部分有毒物残留,右侧下颔第一磨牙与第二磨牙之间有人为空隙?这批金鱼的智商越来越没有保障了,他们在试图让我们相信一个身经百战的特种兵一定要一边开着车一边自杀。」 「怎么可能!」李明夜嗤笑一声,「就算是现在的日本特工都不会在牙齿上镶嵌□□了,这是极为愚蠢的行为,更何况兰德先生不过是一个执行保卫任务的特工,他有什么必要非得自杀?」 「等一等,右侧下颔第一磨牙与第二磨牙之间……这个词组有点耳熟。」夏洛克突然眨了眨眼站直了身子。他冥思苦想,在壁炉前不断地踱步,苍白的脸上显出了极为焦躁的神色。此刻的夏洛克就像一只焦虑不安的猫,垫着肉垫弓起了嵴背,极其有攻击性。 「我一定说过这个词组!在哪里说过呢……这个词组,新发现,尸体的嘴……」夏洛克喃喃自语,不断地兜着圈子,用手揉着两边太阳穴。年轻英俊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此刻看起来极其的神经质,就像他每一次为了新知识发狂一样。 「尸体的嘴?案件,案发现场,尸检,法医——」李明夜试探性地提起几个疑似关键词帮助他在大脑里搜索。 第89页 「法医!」夏洛克骤然停步。他霍然回首,灰蓝色的眸子内似乎盛着熠熠火光,尤其的明亮喜悦。「安德森!」他难掩喜悦地笑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了雪莉一下——他险些遵循本性亲下去了,虽然只是脸颊,但他还是立即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得意忘形。侦探先生站直了身体,轻咳一声:「我假定你还记得黑迪亚哥的尸体了?」 李明夜挑了挑眉,瞬间瞭然。她半眯起了眼,脑海中的影像再度被调了出来。 ——夏洛克半跪了下去,用他的小放大镜扫了扫尸体先生张大的嘴中的牙齿缝隙,突然露出了一个真有点兴奋的神色,抬头沖雷斯垂德喊了一声:「证物袋!雷斯垂德,你们苏格兰场越来越没有指望了!你看看他的右侧下颔第一磨牙与第二磨牙之间!」…… 剎那间,脑海中的影像定格,化作一张可以放大的矢量图。她犀利的视线一瞬间刺入黑迪亚哥大张的口中,同脑海中的夏洛克的视线落在同一处。 「磨牙之间曾经有一个牙洞,后来又被牙医补上了,我当时还以为是黑迪亚哥之前有蛀牙,但是填充物有一定的磨损,所以填充物与牙洞之间的缝隙之中塞了一根纤维。我把纤维给了雷斯垂德,但是我们并没有收到后续报告。」现实世界中的夏洛克眸子愈发璨亮。 「你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亲爱的夏洛克。」李明夜若有所思,突然笑了笑,悠然道:「不过很巧的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黑迪亚哥为什么会患上弱精症?为什么会痴迷政府权力、迷信警察系统?又为什么会在绑架了勋爵之后从容自杀?两位侦探对视一眼,心里瞬间明了了。 巨大的压力,焦虑,随时会大祸临头的恐惧,让他从某个组织里脱离出来之后忙不迭地填了牙、隐姓埋名、娶妻并渴求生子。但是在那个组织之中的经歷仍旧困扰着他,让他不得不通过迷信政府部门和警察系统的强权和武力以求得解脱。所以在他绑架了小勋爵之后,绝望于世界上再无庇佑自己的人,就干脆利落地投河死亡了。 没有收到后续报告则有两种原因——其一,因为那根纤维同黑迪亚哥的死亡并无太大干系,说不定是他刷牙的时候掉落的牙刷毛(夏洛克当时只是想随便转移话题才去看尸体的嘴,有所发现是意外),根本不影响小勋爵绑架案。但如果仅仅如此的话,夏洛克和李明夜理所当然会收到苏格兰场在尸检报告之中的说明。 其二,就是那个牙洞引起了mi6的警惕,他们去追查了黑迪亚哥的身份,从而发现了某些不可言说的秘密。随后这起案件理所当然地移交到了更高一级的机关,不再归雷斯垂德管辖了。 不过不管这位黑迪亚哥先生曾经的身份是什么,他在小勋爵绑架案之中都不过是一个废子而已。 他们二人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短短的三秒钟时间,他们就已经把早就死去的黑迪亚哥事件再度捋了一遍,随后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意外?」夏洛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和那两个人扯上关系的,夏洛克,不要杯弓蛇影。」李明夜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黑迪亚哥的确是莫里亚蒂杀的,但并不代表兰德的死也会和他有关系。现在他们俩都不得不安分下来了,毕竟他们才吃了一个大亏,不是吗?我倒是觉得兰德会沖我们下手,和你在暗网上的名头有一定关系。」 「有道理。兰德是特种兵出身,如果他参与进某个地下组织的话,最适合的职业应该是潜伏的杀手。按照这份死者的人际关系可以看出来,兰德之前是苏格兰场的「夜店与性及毒(防和谐)品犯罪科」的成员,毒品……唔,前段时间我破了一个以吸(防和谐)毒过量的方式谋杀的案子,顺便把一条美国来的毒(防和谐)品销售线捣毁了。」 李明夜见他仍然在思索,不由觉得好笑。或许是这个年轻人成长过程中太过顺风顺水而未尝一败的原因,他对莫里亚蒂和麦克维提有些过度重视了。实际上在李明夜来说,这起案件非常地一目了然——只要她不疑神疑鬼的话。 黑迪亚哥与兰德同样的牙洞——这个镶嵌毒(防和谐)药的习俗就算是在以牺牲精神闻名的日本情报界也已经过时多年了,他们二人都拥有同样的牙洞绝非巧合可以形容。而黑迪亚哥所遭受的巨大压力与报告被扣下,都可以说明此事背后一定有某一个组织。 由此可以推断出兰德和曾经的黑迪亚哥应当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显然极度兇险,领导也有点太过强烈的控制癖,还极其讲究神秘感。一般来说这样的组织,不是邪(防和谐)教就是毒(防和谐)枭,甚至卖军火的都不会做的这么夸张。 前段时间夏洛克捣毁了某个毒(防和谐)品销售线,而在夜店与性及毒(防和谐)品犯罪科卧底的兰德出于某种报復心理调往mi6。李明夜对于兰德什么时候住进了牛津街公寓的对面还是有印象的,不过不巧的是这位倒霉的復仇者刚刚住了进来,他们就几乎没回过那个公寓——萨尔特尔勋爵绑架案事发了。 而住在他们对面的那些特工,迈克罗夫特一般都会让他们留在对面看门,而且看守方式令人髮指——两人一组,日夜轮班,这也就导致了兰德根本无法对他们进行刺杀。而更加不巧的是,绑架案一忙完他们就直奔福尔摩斯宅,彻底把牛津街公寓抛之脑后。 第90页 倒霉的復仇者不得不雪夜驱车三百里来杀人,结果在路上因为某些原因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为什么她觉得这件事情和那两个m字母打头的男人没关系?很简单,麦克维提现在的全副心思几乎都在逃跑的莫里亚蒂身上,以及还要分出心神防守迈克罗夫特,根本就没机会作妖。尤其是在深谙老对头心理的老侦探的挑唆下,麦克维提对于莫里亚蒂的存在相当在意——挑唆他真的十分简单,李明夜只是从书店里买了一本书,然后直接找了个快递寄了过去而已。 ——《小行星力学》,作者吉姆莫里亚蒂。 像麦克维提这样唯我独尊的独(防和谐)裁者,伦敦地下世界的高傲的王,他不仅不能容忍一个曾经击败过他的敌人。他更不能容忍的是,这世界上有另一个他,甚至那个他也会在这一片王国里攀上与他一样的高峰。 尤其是经过一次交手之后,老教授发现这个年轻的谘询罪犯不世出的天才,与同他骨子里的相似。 ——他们本是同一个人。 属于「莫里亚蒂」的曾经的一切,被这个世界真正的莫里亚蒂一点一点地取走……麦克维提不能容忍这一点,所以他不得不出手。至少不能给这个世界的莫里亚蒂机会,不能让他成为真正的「莫里亚蒂」……他知道这个看似精神病的年轻人能够做到哪一步。 他们都会是令人战慄的黑暗之王。 李明夜了解麦克维提,她前世曾经用一生中最旺盛的精力去研究过这位老教授,她能根据暗网上的风吹草动逐条分析出麦克维提的罗网究竟张向哪一边。 而莫里亚蒂……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了这个年轻人跑得不见踪影了。现在他还没有再次站出来的底气,也就不会再度站到台前来。他看似任性妄为肆无忌惮,却对任何情况都有极为强烈的掌控欲——在自身力量不足以控制一切的情况下,他不会轻易出手做任何事。 哪怕是死,他都会死在自己控制的舞台上,死在自己编写的剧本里。 而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敌人,夏洛克在兴奋之余也不由更加慎重了。他忍不住会想很多线索并试图把它们拼到一起——实际上这是极其危险的行为。他们二人的联想能力和思维发散能力都极好,所以他们才迫使自己遵循逻辑去联想。而一旦他们肆无忌惮地想要去联想某些事,或许他们就会陷入自己的思维怪圈里。 从来都是聪明人的自欺欺人更能自圆其说。 李明夜觉得她不能再让夏洛克想下去了。她轻咳一声,瞥了一眼厨房,随后凑过去轻声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我会让他们再怎么看重麦克维提都不为过。但对于你来说,我会告诉你——稳住就好。前世我与麦克维提的斗争也不过真正进行了三个月而已,而他即使再怎么吸取教训,也不可能有像你这样聪明的帮手去帮助他的。」 清淡中饱含着淡淡菸草气息的唿吸吹拂在夏洛克耳边。 夏洛克瞳孔微微放大,被唤回了神智。他心知肚明雪莉靠的这么近不过是因为不想迈克罗夫特听到她的话,但是当雪莉带着一丝菸草寒凉气息的躯体靠近的时候…… 剎那的心旌摇曳不足以为外人道也。夏洛克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比平日快了大约五分之一的节拍。 他平日里因没有羞耻心也没有道德感而缺乏热度的心脏,第一次在他胸口昭示了它的存在感,以每分钟平均120次上下的速度欢腾地跳动着,泵送血液到他的四肢里,叫嚣着让他的手臂抬起来,将这个女人抱进自己的怀里。 他想要这样。他想要拥抱这个女人,他的身体因为她每一次的靠近而欣喜,他的眼神追逐着她的每一个与众不同的眼神。爱情的散步就是天国的跳舞,他的肉体总是保持礼貌的距离,而他的心却恨不得栖息在雪莉充满智慧的怀里。 但这一切只不过是剎那的冲动。最后他只是垂下眼皮,冷着脸退了一步——就像是被冒犯了一样,眼神锐利而又冷漠,带着些许不悦的样子低头看了她一眼。 李明夜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退了一步,道了一句失礼。 他赶走雪莉之后快速平復了心跳,小心地调整了面部角度,使光线遮住了他瞳孔的自然反应。这些微小的变化不容易被人察觉,但他不敢赌雪莉的观察力,所以尽可能地将一切都掩盖了起来,这让他实际上比看上去要紧张得多。 而被他赶走的女人已经施施然回到了椅子上坐下了。她对他笑了笑,道:「我想我2006年的上半年恐怕是回不了牛津了,是不是,我亲爱的朋友?」 「这个要看你的意思,不过我个人认为你最好还是留在我身边。如果这么一起跨国案件的侦办过程中少了你,这会让我感到手足无措的。」夏洛克仍旧维持着自己矜持而高傲的表情——实际上他在面对她的时候,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这样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睛却熠熠生辉,灼灼地注视着她。 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是灰绿色,犹如星落湖泊。他的表情相当冷漠,但是一双眼睛却透露出全部的诉求。 就像一只猫。李明夜想着,忍不住笑了笑。 养了一只猫太久了,任何一个铲屎官都会对一只漂亮的捲毛喵星人那高傲又别扭的姿态无条件投降的。即使冷漠如李明夜也不例外,尤其是这只喵星人所求之事她本来就很有兴趣。 第91页 「好的,夏洛克。」她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举止柔和。「我认为现在你该去找迈克罗夫特,讨论一下如何帮我请长假的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鹿良的火箭炮! 感谢呀雅的地雷 说真的有没有能够教我一下怎么看地雷动态呀 好怕漏了qaq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阳光灿烂的弗罗里达几乎没有冬天,银沙滩与蓝天碧海向陆地上的璀璨明珠输送着带着潮湿咸气的暖风。作为美国人口最稠密的旅游城市之一,迈阿密的风姿是娇懒而又热情的,犹如一个带着原始气息又兼具着现代美感的拉丁美人。 尤其是夜晚的迈阿密海滩。随处可见的美好肉体与热情洋溢的笑容让迈阿密的每一个夜晚都绚丽撩人,尤其是海滩边的酒馆、篝火、烧烤摊、海鲜馆等地方,更是人流如织。这是个风情万种的夜晚,充满了夜夜笙歌的靡丽与原始活泼的热烈,足以融化每一个异国人那颗充满好奇的心。 当他们吃着新鲜的海味,痛饮着口感爽朗刺激的鸡尾酒的时候,每一个旅人都不得不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迈阿密更美好的地方了! 但是fbi们当然不会这么想。对于他们来说,迈阿密这个享誉世界的旅游城市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是用□□与大(防和谐)麻堆砌起来的白骨王座。这座城市有多么热烈美艷,就有多冷酷无情。黑帮、毒枭、军火……这些错综复杂的暗流共同构筑了迈阿密的黑暗面,让他们手足无措。 这也正是他们求助于mi6的原因之一。 大约一个月前,迈阿密警方与fbi合作,捣毁了几个在整个拉丁美洲都颇有名声的贩(防和谐)毒团伙,然而他们一时失误之下却将最大的一条大鱼失手放走了。而与此同时,这条大鱼在英国的某个销售链被夏洛克出手截断,只是夏洛克当时的注意力又迅速被利(防和谐)多(防和谐)卡(防和谐)因咖啡师吸引走,其后续收尾工作就交给了苏格兰场来完成。 待到两起儿童绑架案完成之后,夏洛克原本想稍微休息一段时间的,结果谁知道某个倒霉的復仇者在圣诞节引起了福尔摩斯们的注意——兰德先生的确有够倒霉的。这位復仇者在黑迪亚哥的身份暴露之后就一直生怕自己的身份也跟着曝光,但是又不得不完成任务。于是猴急之下他在某个夜晚打晕了同组的看门特工,雪夜驱车三百里奔向福尔摩斯宅。 然而不巧的是那位被他打晕的特工的反击震裂了兰德先生藏在牙齿中的毒(防和谐)药,随着兰德一路上的因紧张而不断吞咽唾液的行为,终于泄露出的氰(防和谐)化物夺取了他的生命。 这种巧合至极的「意外」死亡在全世界并不罕见,很多人会因为各种令人哭笑不得又唏嘘不已的原因而失去生命。但是兰德的死却给迈克罗夫特敲了个警钟,控制欲旺盛的政府小职员不能容忍「那些美国佬把手伸到女王的神圣领土」中,又顾及到夏洛克在暗网上名头太盛,所以索性就把这两位谘询侦探派遣到了美国,作为「国际支援力量」。 这种所谓的「国际支援力量」就和英美两国的关系一样,充满了微妙而又不可描述的意味。正如迈克罗夫特将这二人派往迈阿密的根本原因不过是想要让他们暂时避开国内的黑帮清洗一样,夏洛克同意前往美国的主要原因是无聊,而李明夜才是真正想要捣毁某个毒窝的那个好心人。 于是这两人就在这么一个夜晚来到了迈阿密,此时是2006年1月4日的夜晚8点。而fbi派来的探员早已恭候多时,他是个穿着大花衬衫和松垮短裤的高挑男人,有着一张热情洋溢的娃娃脸,看起来极易表露感情,显得很有亲和力。他一只耳朵上挂着耳机,耳机线连在裤子口袋的手机上,显然正在一边听歌一边等待。一见到二人,他就急忙忙冲上前伸出手,笑容腼腆。 「久仰大名,福尔摩斯先生和李小姐。我是fbi国际联合小组的威尔逊·哈格里夫探员。」 「看起来fbi的工作相当清闲,你钓了一个下午的鱼之后还在酒吧喝了两杯酒,甚至还差点被一个妓(防和谐)女缠住了——不,你留了你自己的电话给她,这真是让我惊讶。我以为我们是来帮忙缉拿贩(防和谐)毒团伙的,而不是来帮你们这些无所事事的探员钻研如何讨女人欢心的。」夏洛克上下扫了他一眼就不由皱了皱眉,显而易见的不满神色从他的脸上浮现了出来。 哈格里夫涨红了脸,惊讶又窘迫地想要打个圆场,但是这年轻青涩的小探员显然不具备应付这位令全苏格兰场都十分头疼的人物的能力。 李明夜轻咳一声,同样打量着这位哈格里夫,口中心不在焉地打圆场:「夏洛克,你太失礼了。哈格里夫先生,请不要在意他的胡言乱语,我相信您只不过是基于人道主义原则才会对一位跌倒在沙滩上的妓(防和谐)女伸出援手的,而且您留下电话也不过是想要向她提供帮助……」 「哈?金钱帮助还是肉体帮助?」 「夏洛克。」 「……哦。」夏洛克沉默几秒,低声嘀咕,「性真无聊。」 李明夜淡淡扫了夏洛克一眼,后者就像被主人呵斥了的猫一样不服气地安静了下来,清隽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已经十分熟悉的李明夜能看出那隐藏着的愤愤不平和不高兴。她嘆了口气,像是安抚小孩子一样拍了拍年轻侦探的手臂:「虽然我并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但是我的这位搭档就是有将任何人变成好脾气的绅士或者淑女的能力。请不要见怪,哈格里夫先生,他只是不满于贵方的懈怠与愚蠢而已。毕竟从您的衣着打扮看来,您是正在度过一个浪漫美妙的夜晚之时临时被抓了壮丁,才会抛弃龙虾、鸡尾酒和女人出现在机场,不是吗?」 第92页 哈格里夫有些尴尬地红了脸,窘迫地说道:「非常抱歉……我……」 「不必解释,我们都能看得出来您显然在您的所属单位不受重视,以至于一天到晚无所事事,顺便提一句,您不适应迈阿密的气候,如果再不注意防护阳光的话您很快就会烧伤了。我记得迈克罗夫特说过,fbi在迈阿密的负责人名字叫卡特·麦克唐纳?」李明夜毫不在意这位小探员的尴尬,只是转头和夏洛克确认了一下。 「对,卡特·麦克唐纳,典型的美国人,冲动鲁莽又固执桀骜,和迈克罗夫特结过梁子。」夏洛克嗤笑一声,「我们被迁怒了,真是可笑!不过幸运的是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来自警方的帮助,那群金鱼会做什么?他们能保证自己在海里不被淹死就好了。」 哈格里夫虽然是个长期坐冷板凳的探员,但是他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能力。他很快就看了出来,这两位英国来的客人显然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打算,所以他索性就默默跟在二人身后,专心致志地负责推着行李车。 而前面两个神奇的能看透一切的侦探们已经自顾自地说开了。 「雪莉,我不认为我们还要去一趟警察局,根本没这个必要!美国人都是这样,自负固执的同时又脾气暴躁,他们会打乱我们的计划,然后用他们所剩无几的智商来限制我们的行动。」 「耐心,别迁怒,夏洛克。我想美国警方和fbi一定有他们自己的计划了,而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帮助他们行动罢了。」 「计划?看到刚刚那个格莱森……」 「哈格里夫。」 「好吧,哈格里夫!我看到那个哈格里夫的时候就能猜那个所谓的『计划』了,一个fbi穿成这样,成天在海滩上游荡,流连在酒馆和夜店……他们不过是想要广撒网,让警察和探员假扮吸(防和谐)毒者和毒(防和谐)贩卧底或者盯梢而已,这简直可笑!培养一个可以用来做卧底的人员需要经过专业的培训,不然恐怕一天都演不下去。而盯梢?看看他手心的枪茧和走路的姿势,有经验的毒(防和谐)贩一秒就会认出他。」 「是的,但是我想麦克唐纳先生在听到你说的这番话以后,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计划中的不足之处。人的进步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中吸取教训……」 「打扰一下。」哈格里夫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打断了他们,有些窘迫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 二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哈格里夫胸前的耳机线的话筒上,哈格里夫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把后面半句话咽了下去。 「您似乎在怀疑我们对世界各个国家的军工产品的了解,哈格里夫先生。」李明夜轻笑一声,淡淡道。「而您的上级麦克唐纳先生也太过于幼稚了。不过我们能够理解,在被迈克罗夫特讽刺过一顿之后,想要从他的弟弟身上找回场子,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来赢得主动权,尤其是在fbi展示了他们的多疑和愚蠢之后。」夏洛克冷笑着接话,挑眉的表情显得高傲至极。「派出不受重视的人来迎接,又亲自接通通话来关注我们的言行,想要在见面之后给我们一个下马威?通过怠慢、冷处理、震慑和言语讽刺来获得的主动权不会长久,卡特·麦克唐纳。更何况我们是非官方人士,不会抢你的功劳。」 哈格里夫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愣愣地看着这两个人,惊讶与赞嘆的神色出现在了他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脸上。突然间,他精神一振,似乎正在聆听耳机中传来的命令一般,神情严肃地下意识点了点头,继而对着这两位神奇的侦探露出了一个更加热情的笑容:「福尔摩斯先生、李小姐,麦克唐纳先生想要见你们。」 卡特·麦克唐纳拥有一张典型的美国人的面孔。红润的面色、旺盛的黑色络腮鬍,深邃的眼睛显得极为锐利,具备着某种印第安人种的特徵,显得极为干练旷达的同时带着几分蛮横的气息。他看上去就像一匹强壮暴烈的野马,或者说像是一头最兇狠的头狼,当他对着夏洛克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微笑的时候,让人能感觉到这个人是十分不近人情的。 「well,well……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弟弟。」麦克唐纳念及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厌恶之色,这让他的面容更加兇狠了。「当我收到你哥哥递给我的消息的时候,我第一次怀疑他的脑子出了毛病——哈!机器人的大脑也会有程序错乱的时候?他居然把他的弟弟指派给了我!」 「我可不是幼稚园的保姆,从来不会带孩子,小福尔摩斯!我们在这个鬼地方和最兇狠的毒(防和谐)贩子勾心斗角,这里不是游乐场,不能给你和你的小女朋友提供汽车旅馆和摩天轮!」麦克唐纳站了起来厉声说道,他的身材在坐着的时候十分精瘦,但是站起来的时候却又显得高挑而魁梧,身高与夏洛克不相上下。 夏洛克冷笑一声想要张嘴说话,却被他身边的李明夜拦了下来。她平静地说道:「感谢您的好心提醒,麦克唐纳先生。我刚刚在进入警察局的时候注意了一下这里的环境——那边是迈阿密警察们的办公场所?」 「是又怎么样?」麦克唐纳冷笑。 夏洛克憋不住了:「看起来你们的卧底计划已经算是卓有成效了,至少有两位警员已经潜入了贩(防和谐)毒(防和谐)团伙进行长期卧底,相对于你们所花的时间来说,这点收穫想必能让你们足够满足了。哦,这是很简单的推理,那两个办公桌上堆积着的文件与勋章、便签贴都可以看出这两位是迈阿密警察局的资深警员。办公桌整理的十分干净,显然主人在离开前细心打扫过,而且这两人都是做事极有条理的人,不会因为突发情况而请假至少十一天——这张桌子上的日历和另一张桌子上的便签贴显示了他们的离开时间,看看这个,『给特鲁迪买圣诞礼物』,显然并没有完成,因为所有已完成的便签贴都已经撕掉了。他们至少十一天没有回来,但是显然他们并没有牺牲,因为他们的东西没有被收拾走。所以还有别的答案吗?这两位警官已经潜伏进了贩(防和谐)毒团伙之中。」 第93页 李明夜面带微笑地看着夏洛克一口气说完了这么一长串子话,她从善如流地换了个方向说道,虚指向一张办公桌:「这位警员,从他的字迹和物品摆放方式来看,他风流浪荡而善于交际,曾经是一位运动员,极其富有个人魅力。但可惜的是他的性情相较于卧底这个角色来说有些过于软弱了,如果我是他的心理医生的话,我不会建议他成为卧底的。他的社会责任感与道德欲过于强烈,而卧底工作不适合他,他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会不成功,另外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性是变得焦虑、认知混淆和被强烈的负罪感压垮。而另一位……」她顿了顿,「看似强硬的作风是通过强烈的荣誉感支撑的,一旦在卧底工作中做错了事,他的心理状况会更加严重。而且他的性格较为冲动刚硬,更加不适合做卧底了。 」 麦克唐纳用奇异地目光看了看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尤其是李明夜。这个东方女子看上去娇嫩而柔弱,但她的神色从容冷淡到几乎能混淆年龄。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女人:「我几乎要以为我的眼前站着两个福尔摩斯。那句东方话怎么说的来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您的中文很不错,麦克唐纳先生。」李明夜微笑着称赞道。 麦克唐纳拧起嘴角笑了笑,但旋即严肃地道:「小福尔摩斯和李,你们俩都很聪明,但是打击毒(防和谐)贩集团并不是靠头脑就能解决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将你们送到我手里,我就得把你们完好无缺地送回去。你们可以帮忙,但是绝对不允许冲动行事,明白了?」 夏洛克嗤笑:「你的这个决定会导致你计划的效率降低至少百分之七十。」 麦克唐纳瞪了他一眼,厉声道:「小福尔摩斯!你还太年轻,不要太过狂妄了。」他冷笑,「当然,所有的年轻人都是这样,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觉得天底下自己最聪明……但是生命只有一次,想要显示自己的绝顶天才的话,我推荐游乐场的射击摊和密室逃脱。」 这样傲慢的话几乎瞬间就激起了夏洛克的攻击欲。他半眯起了自己漂亮的眼睛,冷冰冰的视线落在麦克唐纳的手上——戒痕,摘下至少两个月,衣服带有洗衣店的味道并且叠放不整齐,婚姻不幸并离婚两个月以上。他的大脑迅速地将第一眼见到麦克唐纳的所有推理都提取了出来,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手上一紧。 雪莉握住了他的手。 雪莉的手和普通女人不一样。她的手温度略低,掌心和指腹带有薄茧,一些地方还有细小的刮痕和伤口,指甲剪得很短。而她的这个动作也显而易见是为了阻止他即将说出口的讽刺和攻击。 但那都不重要了。 在雪莉握上他的那一刻,夏洛克瞬间就遗忘了他刚刚即将脱口而出的毒液。他轻轻「唔」了一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就飞快地垂下了眼皮,安静地沉默了下去。他的手下意识地回握了过去,但雪莉并没有挣脱。 或许她只是想安抚他,就像给随时会哭闹的孩子丢一个新买的巧克力糖。 但那都不重要了。他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抚,并且忍受对面那个智商低下的金鱼对他的不信任和错误决策。 既然这是雪莉希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手榴弹(土豪么么哒!) 弗罗里达的哈德森太太等待出场已经很久啦 弗罗里达案件的背景半借鑑了迈阿密风云,但是实际上的案子和那部电影没啥关系,我只是写到了弗罗里达以后不能控制自己地写到了迈阿密…… 至于麦克唐纳和麦哥的梁子,其实就是控制欲旺盛的两个人根本没法和谐相处,有些口角而已,其实麦哥有时候真的挺气人的(麦克唐纳:对!看我这小暴脾气) 但是麦克唐纳真的是个好人,一开始的下马威只不过是想把这两个小朋友赶到一边度假去,不想让他们掺和危险的事情 好了,过渡章结束 每一个过渡章的结束,都预告着次日几乎有万字大章节奉上了! 另外,你们不要再催华生了,说真的我比你们还想要华生出场啊!!!华生出场意味着我就可以不过脑子照搬bbc剧情了 如果再来几个案子,作者就真的要哭到昏古去了qaq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次日早上七点,夏洛克睁开了眼睛。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最后睁开的眼睛一瞬间恢復了平日里的冷静清明。头脑从睡眠中醒了过来,就好像一台机器启动了电源,各种零部件开始运作……他「唔」了一声翻了个身,低沉含混的声音犹如大提琴一般流淌了出来。 空气中混杂着醇雅的咖啡香气。 哥伦比亚咖啡豆,经过妙手的深度烘焙,催化出每一滴最纯粹的咖啡油,勾勒出近乎迫人的甘冽苦香。他深深地唿吸了一口咖啡香气,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会是一个美好的早上。 「醒了?」一个音质柔美娇俏的女声伴随着脚步声与越来越浓的咖啡香气靠近了他。随着「哒」地一声轻响,一杯黑咖啡被放在了床头柜上。夏洛克懒洋洋地翻了回去,撑着下巴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其实雪莉从外表到声音都同她这个人不匹配。她的面容是即使在亚洲人中都过于柔弱的长相,瓜子脸、尖下巴、眉毛偏细、杏仁眼配上花瓣唇,有着未语先笑的少女娇气。长成这么个模样,即使本人的气质再冷淡傲慢,都会让人觉得这只是被惯坏了的一种娇蛮而已。这就不是一种大气的长相,更不衬她这么个人,但所幸的是看久了也不觉得有违和感了。 第94页 在这一剎那,夏洛克的内心闪过一个想法——他希望日后的每一个早晨都是这样醒来的,在没有案子的时候,他有雪莉。 他顶着一头刚睡醒的蓬松捲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坐了起来。随着他坐起来的动作,酒店的被子滑落堆积在腰部,露出了他睡得有些凌乱的睡衣。也不知道他晚上怎么折腾的,扣子愣是掉了俩,半露出苍白精緻的锁骨与精瘦的胸肌。他揉了揉脸,才懒洋洋地下了床去洗漱。 李明夜拉开了窗帘,坐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自顾自地看着资料,同样的深蓝色丝绸两件套睡衣光滑犹如人的第二层皮肤,在清晨金粉一般的清澈日光下有种流动的美感。她叠着腿,一只手摩挲着她的石楠木菸斗,眼神平和,面容沉肃而端严,显然陷入了某种思索之中。 「夏洛克,你认为『莫佳娜』适合出现在迈阿密么?」她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徵求搭档的意见。 枫丹白露酒店高级套房的卫生间中传出了男人咬着牙刷的含煳回话:「你又要成为我女朋友了?我给你的建议是『no』,现在暗网上谁都知道『莫佳娜』是塞巴斯蒂安·莫兰喜欢的女人和我的女朋友,这个身份的危险性太大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麦克维提和莫里亚蒂都知道你就是『莫佳娜』,如果你要成为『莫佳娜』,就代表了迈克罗夫特在伦敦布置的『我们在福尔摩斯宅过圣诞』这个局面毫无意义。」 「『莫佳娜』是我用我男人的思维想像出的最适合一个恶棍的女人了。」李明夜苦恼地抽了口烟,她的目光落在资料中的贩(防和谐)毒团伙头目的名字上,「美艷、聪明、风情万种、有一段神秘的故事……嗯?」 她的目光停留在已知人物名单的中间,眼神停顿了片刻。 亨利·乔治威什·哈德森? 李明夜挑了挑眉,难得的有些诧异。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19世纪的伦敦曾经出现在她与房东哈德森太太偶尔的交谈之中。她依稀记得这是哈德森太太的亡夫的名字? 这世界上叫亨利·哈德森的人应该有不少,但是连中间名都一样的人总不会太多吧。她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半晌,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疯狂程度——连莫里亚蒂都能像个热爱表演的话剧演员,那么哈德森太太的丈夫是个毒(防和谐)贩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她默默地把资料翻到了亨利·哈德森的那一页,眼前不由一亮。 56岁的退伍军人、性情暴躁、年轻时因激情杀人而入狱15年,出狱后娶妻,育有三子,其妻子曾起诉虐(防和谐)待罪并声称他有暴力倾向,后因不知名原因撤诉。作为一个毒(防和谐)贩来说,亨利·哈德森简直就像个筛子一般容易把控,至今还没有被捕不过是因为投了他老大的缘罢了。他的boss蒙索尼克替他摆平了所有的破绽,因为他们曾经的交情而对他的性格多有容忍。 「有想法了?」夏洛克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他脸侧的捲髮上还沾着些许水迹,从而显得那沐浴在晨光中的面容分外柔和。他端起了咖啡杯走到李明夜身后,俯下(防和谐)身扫了资料一眼,同样挑了挑眉。「又要分头行动了?雪莉,基于你的前科,我不得不请求你一件事——在行动之前多动动你那在这个世界上所剩无几的聪明大脑,这里是美国,麦克唐纳不是迈克罗夫特,我不可能再驱动全城的警察和fbi去救你。」 「夏洛克,如果我真是『莫佳娜』的话,听到这句话之后我一定和你分手。」李明夜收起了资料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麦克唐纳对于女人和孩子的过度保护欲才是他离婚的原因,他的妻儿受不了他的过度保护,而不是你昨晚推测的暴力倾向。你的心理学不如我,不然你就能看出他对我的态度——他连和我说话都不敢大声,但是他是怎么对待你的?」 夏洛克满不在乎地受了这一句怼,淡淡道:「我可不是麦克唐纳那只老狮子,而你也不是『莫佳娜』,你不会魔法,也缺乏真正的自保能力。」 「因为我不需要,我的朋友。」李明夜哼了一声,「我只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离婚律师而已,而你——才是这次行动的关键。」 一个福尔摩斯要获取一位老妇人的全身心信任,需要多长时间? 精通心理学的李明夜交出的答卷是——不到十五分钟。 哈德森太太是一个有着讨喜圆脸的老妇人,颇有风韵的身材与水汪汪圆熘熘的眼睛有着老年人特有的活泼与和蔼。她年青的时候必定是个美人,以至于即使现在年老色衰了,仍然有一分残存的凋零姿色。这个举止可亲的老人在偷偷与「威尔逊律师事务所」的「玛丽安·李律师」见面之后,不到十五分钟就哭倒在了咖啡馆角落的藤编小圆桌上。 对话从一开始的「您好,哈德森太太,我是您的律师。今天的天气相当美好,不是吗?伦敦和这儿简直没法比。」到「哈德森太太,请您冷静下来喝一杯热牛奶吧,这会对您的嗓子有好处……」,不过十五分钟而已。 但是等哈德森太太冷静下来足足等了半个小时。 「他是个禽兽!噢,我的上帝呀……我背井离乡跟着他来到美国,抛弃了我的亲戚和朋友,他居然会这么对我!」哈德森太太眼眶通红地捲起了袖口,露出了被大力扼制所造成的青紫痕迹,「还有我的三个孩子……我可怜的汉克、托德和劳伦斯,我即使为了我的孩子也必须和他离婚!」 第95页 李明夜的脸上挂着心理医生专属的温和而毫无攻击性的微笑,这样的笑容出现在这样的一张脸上,其温柔包容感简直比普通心理医生要强十倍不止。她看了看那枯瘦的手腕,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贊同的神色:「我是个英国人,恕我冒犯,哈德森太太,我认为一个绅士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该对他的妻子动手。这简直不可原谅,您为什么到现在才想到要离婚呢?」 面对着「年轻又义愤填膺的温柔律师」,哈德森太太忍不住感动地呜咽了起来。她又取出了一张纸巾擦拭着眼泪,但是话要出口的时候又迟疑地咽了下去。 李明夜察言观色,果断地换上了微愠的神色:「哈德森太太,我是您的律师,我会尽我的全力帮助您离婚,所以请不要隐瞒。或许您现在的隐瞒会导致官司的失败,金钱上的损失倒在其次,万一您离不了婚呢?难道您还想回到哈德森先生的身边?」 哈德森太太连忙摇了摇头,但窥见了对面「可爱温柔的小姑娘」脸上明显不被信任的失落之色,终于忍不住迟疑地安慰了一句:「玛丽安,请不要难过……你还是个小姑娘,你不该知道这些。他是个魔鬼,他……他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恶棍,毫无同情心,没有法律意识,如果你知道了这些,他会伤害你的。你还那么小……」 「你说什么?詹妮弗和一个律师见了面?!」大腹便便的男人暴怒地站了起来,气红了一张脸,眼里凶光毕露。「这个该死的婊(防和谐)子,打了那么多次还不长记性!」 夏洛克低眉顺眼地垂着头,显得胆小而畏惧。他涂黑了皮肤,垫高了下巴和眼窝,化妆成了一个有几分憔悴的中年男人——而中年男人本尊已经被潜入贩(防和谐)毒集团的两名卧底警察放倒了。他用偷来的雷斯垂德的警(防和谐)官证成功忽悠了这两个卧底,从而大胆策划了这么一个行动。 没有办法,亨利·哈德森虽然脾气暴躁,但平时还称得上谨慎。他的脑子不大好使,这也导致了他平时都将毒(防和谐)品交易记录储存在一台根本不联网的电脑之中,而桌上型电脑不方便携带,所以他一直都将这台电脑放在办公室里。 这间办公室的大门门锁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防盗门,内里还至少装了三个插销,更别提门口守着的三个心腹。而白天哈德森都会待在这个办公室里,到了晚上人虽然撤走了,但是门上联通了保卫处的红外设施足以让任何卧底头疼不已。 但庆幸的是哈德森的脾气暴躁易怒,尤其是事关他的妻子詹妮弗。他视自己的妻子为所有物,又极为好面子,所以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离婚。 这个法子fbi不是想不到,而是他们不会这么做。麦克唐纳这种保护欲旺盛的大男子主义者不会在哈德森太太的事情上动脑筋,否则一旦考虑不周,哈德森太太就会落入更为悽惨的处境。所以他们宁可选择笨办法老老实实地潜伏进入这个集团,而不是利用一个女人在绝境之中妄图抓住最后一棵稻草的可悲心态。 不过这不是两个福尔摩斯会在乎的。他们俩有超乎寻常的智慧,自信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此时此刻的fbi已经悄然前往贩(防和谐)毒集团的首脑蒙索尼克的所在地了,万事俱备,就等夏洛克扮演的毒(防和谐)贩拿着电脑硬碟假装自首。而与此同时,哈德森太太的口供也是重要的一环,如果可以的话,她的反戈一击会让哈德森先生的罪行板上钉钉。 而此时冲动易怒的哈德森先生还不知道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了监狱之中。 「约翰、艾德蒙!走,我们去找那个婊(防和谐)子,我倒要看看她这次找到律师是谁!胆大包天、不识抬举!」哈德森咆哮着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 夏洛克趁机嗫嚅了几句:「哈德森先生,现在您还得上班呢……」 「上什么班!老婆都要跑了还上个屁的班?这个贱(防和谐)人一张嘴大得要命,整天给我惹麻烦……」他狞笑了一声,「希望这次的律师经折腾,别像上次那个一样……这次的律师是个女人?」他往外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了夏洛克一句。 夏洛克仍旧低眉顺眼,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哈德森大笑着走出了办公室,点了门口的两个心腹打手就离开了。 哈德森是一个好面子的人,遇到这种「家事」他只会带自己的心腹处理。而上一次为哈德森太太提起诉讼的律师莫名失踪之后,夏洛克和李明夜就立刻确认了他身边的两个打手在此次案件中起的作用,从而推测出这一次再出同样的事情哈德森会作何反应。 而现在一切就如他们二人的推想一样。 夏洛克嘴角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他机警地迅速走到了办公室后面,从腰间隐藏着的小包裹里取下了工具开始拆卸电脑的硬碟。 李明夜的手机响了,她低下头看了一眼简讯,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哈德森太太,我必须向您说一声抱歉——我欺骗了您,我也不是律师,我的名字是雪莉·李。」她直视着对面犹豫不决的老妇人,面色平静而坚定,充满了某种不可动摇的意志。「我是一位谘询侦探,我的搭档刚刚告诉我,他已经取得了哈德森先生的贩(防和谐)毒记录。」 「噢?什么?」哈德森太太错愕地睁大了眼,茫然地问道。 第96页 「实在很抱歉欺骗了您的信任。实际上这是我和我的搭档同fbi达成的计划之一,他负责潜入哈德森先生的办公室偷盗记录,如果他失败了,那么就由我来说服您起诉哈德森先生贩(防和谐)卖毒品。但是既然他那里一切顺利,那么我就可以与您说实话了。」李明夜安抚性地拍了拍哈德森太太的手背。此时此刻,「玛丽安律师」的伪装从那张年轻柔美的脸庞上卸了下来,初出茅庐的勃勃生机和志气悉数化作了钢铁般的冷静镇定之色。 或许是因为相貌的原因,这样的神态出现在她的脸上仍旧是有种小女孩假装大人的违和感,但是同刚刚的「玛丽安律师」相比较起来,已经足够令人信任了。她冷静地整理了衣着站了起来,对哈德森太太伸出了手:「现在请您跟我走,我会带您去警察局,fbi与警方会保护您的人身安全的。」 哈德森太太一时还回不过神来,但她还是迟疑着握住了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的手。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亨利、亨利他已经被捕了吗?我的天啊……这一切简直太快了,我是说……」 「哈德森太太,我知道您也曾经被迫参与了亨利·哈德森先生的贩(防和谐)毒活动,并且曾经有跳艷舞的不良记录。您性情软弱,不易拒绝他人,对于年长而且相貌阳刚的男士有格外的偏好,但这都是因为您的父亲给您带来的不良影响。我虽然不是个律师,但是我的心理学造诣足够深厚,如果您能够向警方坦白亨利·哈德森的违法活动的话,我能保证让您坦坦荡荡地离开警局——或者让您如同您刚刚所说的梦想一样,清清白白地回到伦敦。」李明夜握着哈德森太太年老枯瘦的手,神色冷淡,但是语气却极为温和。 不论是出于对曾经的房东太太的移情作用,还是出于她骨子里的对待女性的包容态度,她都会保护这个已经遭遇了人生极大的不幸的老妇人脱离魔爪。尤其她根据哈德森太太的只言片语推断出这个老妇人的丈夫甚至向自己的孩子下手,逼迫她的儿子也加入那个罪恶的贩(防和谐)毒团伙…… 不可饶恕,禽兽不如! 李明夜握紧了哈德森太太的手腕,望着外面的阳光眯起了眼。 我之所以存在于这个世界并选择凝视深渊,不过是为了让深渊以外的地区能够沐浴在阳光之中。 愿我的国家冠冕平稳端方,愿我的国家领土安久治长,愿我的国家自由为基、真理做桩。(改编自《希望与光荣的土地》) 她平息了心中因为「故人」的遭遇而起的难言的愤怒,牵着哈德森太太离开了咖啡馆。 「什么?」夏洛克难得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作为一个福尔摩斯,已经极少有事情能让他惊讶了,福尔摩斯们全知全能、见微知着,把周围的金鱼玩弄于鼓掌之上,但是不巧的是这世界上总有这么寥寥无几的聪明人敢于挑战他们的智慧。 在已知条件极度缺乏的情况下,即使是福尔摩斯也会有疏漏的时候。 「蒙索尼克集团的智囊是吉姆·莫里亚蒂化名的吉姆·尼克森。」迈克罗夫特的声音透过电话从大洋彼岸传来,他的声音难掩疲惫,显然也因为忙绿而久久没有休息。这个机器般的男人的话语中难得带上了一丝挫败,「欧洛斯帮了他离开,她想要雪莉。」 「欧洛斯……欧洛斯想要雪莉?就像想要红鬍子一样想要雪莉?」夏洛克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针眼,某种极端的感情让他的面容彻底地冰冷了下去,混合着半张脸上还没擦拭干净的油彩,显得分外可怖。「迈克罗夫特!你说过会看着她的,她是怎么绕过你接触了莫里亚蒂的?告诉我!」 迈克罗夫特苦笑:「我……和她谈过雪莉,她是我们的妹妹,她很关心你。」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从莫兰入狱开始她就注意到了雪莉,透过莫兰她认识了莫里亚蒂和麦克维提……不过幸运的是,她对麦克维提的兴趣不大,她并不想要雪莉死。而且她认为莫里亚蒂很有趣,所以才帮助他离开英国,还帮助他隐藏行踪,甚至帮助他潜入迈阿密东山再起。」 「所以她这一次想要什么?」夏洛克咬牙切齿,「捉迷藏?讲故事?音乐会?」 「她说她想要看你的选择,她想看看你的愤怒会不会冲破你的理智……她威胁了我,用麦克维提放置在伦敦塔的炸(防和谐)弹逼迫我把选择权交给你。她想知道,一个羽翼丰满的麦克维提与势单力薄的莫里亚蒂,你会选择哪一个。」 夏洛克闭了闭眼睛。他几乎能听到太阳穴处血管中血液奔流的声音,能听到心脏超乎寻常的跳动速度,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眩晕。他只觉得空气稀薄而日光刺眼,几乎感受不到新鲜的氧气的存在。 他动作平稳地挂了电话,乍看起来仍旧从容冷漠,但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兰德的死不全是意外。 虽然他是因为意外才会震碎了镶嵌在牙齿中的毒(防和谐)药,但是替换了包裹氰(防和谐)化物的材料的人又是谁?如果这种包裹物随随便便被打一拳就会碎裂,那么几十年前全世界的特工恐怕早就因为意外而死的差不多了! 兰德和黑迪亚哥是同一个组织的人……他们来自于迈阿密的蒙索尼克集团,这也不是意外。莫里亚蒂藉助了欧洛斯的网络,必然会接触到同一个派系的人,而他忽视了这一点。 第97页 而在迈克罗夫特的全力搜索之下,莫里亚蒂即使再智计百出,势单力薄的他又是怎么逃出迈克罗夫特和麦克维提的天罗地网的? 甚至于,为什么麦克维提的势力在短短一年多之中发展得如此之快?而为什么势力如此强大的麦克维提竟然拿捏不得刚刚写完书羽翼未丰的莫里亚蒂? 他们对普通人的智商太过了解,这个贩(防和谐)毒集团的水平就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漏洞百出,所以他们也不曾有任何怀疑……于是他们就像平时一样分头行动了,欧洛斯从迈克罗夫特或者莫兰的口中得知了他们一贯的行为模式,所以做出了针对性的安排。 甚至莫兰最终投靠了莫里亚蒂,说不定都与欧洛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不然他凭什么不相信明显更加神通广大的麦克维提? 隐藏在暗中的女人终于露出了獠牙,和风细雨的前奏之后,倏忽出手则犹如雷霆——如同曾经的雪莉每一次煞费苦心的布局。她们俩的布局方式都是那么地相似,不到图穷之时绝不匕现。 而欧洛斯比夏洛克的反社会倾向更为严重。这个女人肆无忌惮、毫无怜悯心、性格扭曲偏执……但她聪明,绝顶的聪明,像个孩子一样,聪明得邪恶而天真。 现在她站在了夏洛克的对立面。 夏洛克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等他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平稳得没有任何颤抖了。他一边发着简讯,一边对身旁的麦克唐纳说道:「找到雪莉,一定要快。」 李明夜的手机振动了一声,她垂下头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兰德。sh」 一个经验丰富、歷经风雨的谘询侦探的大脑转动得能有多快? 一个浅薄的提示,就足以在剎那间组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链。所有被忽视的线索剎那间排成了队列,飞速地组成了新的世界。证据链的最后,一个名字出现在了她的大脑之中。 吉姆·莫里亚蒂。 不,莫里亚蒂的智商虽然足够,但是他的时间不够,一定有某个势力远远超过莫里亚蒂的人帮助了他。这个人是谁? 她抬头看着刚刚停在自己面前的计程车,神情平静自若地后退了一步,挡住了身边的哈德森太太。她的目光穿透了计程车的玻璃,落在了司机的脸上。 浅棕色的皮肤、粗糙的疤痕、板寸头、军人式整洁的装束,左手隐藏在车中,有百分八十的可能性握着枪。她一开始以为跟踪哈德森太太的人是蒙索尼克贩(防和谐)毒团伙的人,所以她一开始没有介意这一点,只是遵循自己的习惯给夏洛克留下了寻找她的保障……现在这种谨慎的习惯终于成了她的护身符。 她轻嘆了一口气,拉开了计程车的车门,对哈德森太太露出了一个微笑:「很抱歉连累你了,哈德森太太。但是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欧洛斯不会杀雪莉的,她不想彻底失去你,夏洛克。」迈克罗夫特安慰着自己的弟弟,但凡夏洛克有一丝心思在探究迈克罗夫特的语气上,他就会发现自己的兄长话语中难以掩饰的内疚。 但是此刻的夏洛克灼热的目光盯住了屏幕中的某个光点,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迈克罗夫特身上。 「感谢上帝,你的小女朋友还知道在身上带了追踪器……我说过,不要冲动行事,生命只有一次!」麦克唐纳烦躁地在一边揪头髮。「让一个女人去面对那些恶棍毒(防和谐)贩?你是怎么想的?福尔摩斯家传的聪明大脑也有短路的时候?」 「不是毒(防和谐)贩。」夏洛克冷漠的声音从他紧抿的薄唇间挤了出来,他的面容僵硬而冰冷,但眼神却是滚烫的,几乎能让与他对视的人下意识地缩回视线。「是真正的高智商的精神病罪犯,还是两个。」 迈克罗夫特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夏洛克的思绪。他肃然道:「她说你必须通过你自己的头脑去寻找你的雪莉。」 夏洛克二话不说挂了电话。他咬牙地瞪视着自己的手机,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愤怒几乎要堵塞住他的气管——那是对失去的恐慌,他不能失去雪莉! 「信号消失了!」麦克唐纳的声音响在身边,犹如来自遥远地狱的魔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夏洛克深唿吸了一口空气,只觉得稀薄的氧气几乎无法供给他此时大脑所需要的养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对自己不自信的惶恐与害怕……眼高于顶的福尔摩斯终于彻彻底底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不熟悉的国度,周围都是敌我难辨的普通人,而他却只能患得患失…… 几十年都不曾有过的汹涌情感在胸臆之间喷薄而出,他咬着嘴唇,几乎能尝到喉咙里的血腥味。 「……小福尔摩斯?夏洛克·福尔摩斯!」耳边是麦克唐纳遥远的唿唤,忽远忽近。 他勐地警醒了起来。他不能手足无措,不能听天由命! 夏洛克勐地站了起来,厉声道:「地图!给我迈阿密的地图!立刻!然后换一个卫星频道,我给你号码,这个频道必须保密!」 迈阿密海滩边的某个孤单的别墅之中。 「又见面了,我亲爱的『莫佳娜』。只是很可惜,我的小女巫最终成为了被囚禁在城堡中的美人,不得不等待勇士披荆斩棘的救援。」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回头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男人年轻而清秀,他的笑容在璀璨的日光下犹如裹了一层诱人糖霜的毒(防和谐)药。童话故事中女巫皇后递给白雪公主的红苹果就是这样的美好,但其中蕴藏了最为黑暗的狠毒颜色,从而培育出了最为动人的香甜滋味。 第98页 吉姆·莫里亚蒂。他就是一条自然界中最为色彩绚烂的毒蛇。 李明夜对他露出了一个堪称平静的笑容,丝毫不现窘迫——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如此平静的,尤其是在她在进入这栋别墅之前先行停留在某个旅馆中被人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装扮的时候。堪称讽刺的是,那是一身胸口大开叉的红色长裙,正是她打扮成「莫佳娜」的时候的打扮。 李明夜倒是相当地心如止水。她能猜测到这一看似多余的举动里蕴含了多少震慑与性方面的压迫的意味,搜索她身上的追踪器倒还在其次。这是一种针对女性的刑讯手段,当然了,惯例的刑讯之中,那些可怜的女人通常都会在施刑者的面前被剥光(防和谐)衣服,而且会针对性(防和谐)器官进行专门的刑罚。 但很可惜这一套玩错人了,即使一个男人真的想要对她用刑,她也只会有被冒犯的尴尬与恼火,这种恼火与女性天生的软弱羞窘可扯不上干系。甚至她能从这一身画蛇添足的红衣中看出更多——毕竟如果真的要羞辱她、攻击她的意志力的话,她最多只能被允许披上一件浴袍或者浴巾。 「许久不见,莫里亚蒂先生。看起来您的支配者更喜欢披荆斩棘前来拯救公主的骑士,而不是守住城堡的恶龙。」她温和地微笑,相当从容有礼。 「不不不,我的莫佳娜。骑士只喜欢荣誉,而恶龙才真心倾慕城堡中的美人。」莫里亚蒂无辜地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走了过去托起了李明夜的下巴。「恶龙喜欢倾国倾城的美人和美好的珠宝,就像你一样——珠宝一样耀眼的莫佳娜,你会是恶龙的收藏品。」 李明夜的笑容犹如面具一般牢牢固定在她漂亮的脸上:「所以恶龙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一个问题——您究竟受僱于何人?」 「你是这么的聪明,为什么不大胆猜测一下呢?」 「这个人是沖夏洛克来的,他以为我和夏洛克是男女朋友关系,所以才会对我使用这种类型的绑架方式——您对我没有性方面的兴趣,莫里亚蒂先生,这我能够看出来。但是与此同时他又对夏洛克心怀好感,所以才给我保留了性(防和谐)方面起码的尊重与体面……这是怎样的一种心理状态?」她皱了皱眉,有些困惑地笑了,「我可不记得夏洛克有个前女友,而且我更不认为他会对什么女人感兴趣。」 莫里亚蒂后退几步鼓起了掌:「你实在很聪明,我的小女巫!我简直就要对你产生兴趣了,即使你在某些方面和麦克维提老傢伙一样无趣……哈,但是如果你挣脱了你身上的枷锁的话,欢迎来找我,我是真的会娶你的。」他咯咯笑着,像是一个揭开礼物包裹的孩子一样,「比如你不反抗地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那个老女人和她的孩子,不是吗?如果你当时撇下了那个老女人,再度脱离了我的舞台的话……我会去追求你的,亲爱的莫佳娜。」 「……感谢您的垂青,莫里亚蒂先生,但是我相信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莫里亚蒂失望地撇了撇嘴:「你打击了我,甜心。我认为我还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哀怨地歪了歪头,似乎是在确认她是否真心,但是转瞬间又露出了笑容。「好吧,谁让我是一个英国人呢?作为一个绅士,在面对女士的疑惑的时候,应该不吝解答才对。」 「我在破处的时候——」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但根据他那愉快又充满恶意的笑容可以窥见他所谓的「破处」应该指的是第一次谘询犯案,「完美的一夜,相当地完美,我的计划没有丝毫纰漏。但是我还是被人发现了,被一个女人……欧洛斯·福尔摩斯。她扎根在英国的每一寸土地上,她帮助了麦克维提,然后她又来帮助了我。」 「她说她的哥哥夏洛克·福尔摩斯喜欢刺激的案子,所以她希望我们能提供足够的刺激给他……哦,这是一个多么贴心的妹妹啊!但是我可不喜欢听命于人,所以我也给她和麦克维提造成了一些小麻烦,她却不能计较这么多……哈哈,你该看看她不得不容忍我的表情,我喜欢那样的表情,这个世界上能给福尔摩斯造成麻烦的人真的不大多,她只能容忍我。」 「但是我还是得付出点代价,所以我离开了英国,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但是她很快又联繫了我,让我陪她玩一场游戏——这就是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的甜心。当然了,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的话,我也不介意和你一起走……和你搭档说不定会比和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搭档更加有趣,不是吗?」 李明夜面容平静,但内心简直日了狗了。 whaaaaaaaaaat! 妹妹? 欧洛斯·福尔摩斯???? 这特么是想吓死我然后继承我的信用卡吧! 李明夜的内心冒出了一句少女化的吐槽,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每当她觉得这个世界已经足够疯狂的时候,这个世界总会在某一刻变得更加无理取闹。说真的,作为这个衍生世界中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真正本尊,她真的不记得自己有个妹妹! 连私生女妹妹都没有啊! 「真是一个……相当令人惊奇的故事。」李明夜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有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妹妹,她只觉得她完全理解了夏洛克的反社会人格和迈克罗夫特的控制欲。 「很高兴你听得开心,但是故事会的时间结束了,我的甜心。」莫里亚蒂轻笑着后退了几步,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卧室的门被打开了。几个男人夹着一脸惊恐的哈德森太太和三个昏迷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而其中一个男人的手里端着一个医用托盘。 第99页 托盘里是四个医用注射器,注射器中灌满了某种液体。 「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调低了纯度的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适合新手,全打进去都不会被毒(防和谐)死。你既然来到了毒窝,为什么不入乡随俗呢?」莫里亚蒂拍了拍手,如同呈上最宝贵的礼物一般,眉梢眼角都是得意的神色。「一个注射器换一个人,我的甜心。」 李明夜光洁的面容冷如雕塑。 「我可不会重蹈覆辙了,我亲爱的莫佳娜。你必须现在做出选择……你实在太狡猾了,所以我不能给你考虑的时间。」莫里亚蒂侧过头微笑了起来,那笑容饱含恶意。 「不!别,雪莉……不要这样!」哈德森太太尖叫了起来,拼命地挣扎着,但是马上一个男人就掏出了一把□□抵在了哈德森太太的脖子上。 李明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锋利的匕首往下压了压,薄锐的刃尖挑出一抹殷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漠然道:「我需要碘酒和医用酒精。」 「这个频道确定能找到李吗?」直升机上的麦克唐纳不确定地问道。 夏洛克闭了闭眼,冷然道:「雪莉做事从来不会不留后路。既然她用了追踪器,那么她必然不会只准备一个。按照她的习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她今天是去见詹妮弗·哈德森,那么她在被劫持的时候就会找机会将追踪器安在詹妮弗·哈德森的身上。莫里亚蒂吃过一次亏,会仔细检查雪莉身上的追踪器,而詹妮弗·哈德森身上的追踪器会十分安全。」 武(防和谐)装直升机快速靠近了海滩别墅,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另一台民用直升机飞了起来。麦克唐纳勃然大怒:「飞行员!发送警告!让他们降落,不然我们就攻击!」 「是……唉!长官,我们收到了那台直升机发来的消息。」飞行员战战兢兢地接话,声音有些颤抖,「你们来的真快,但是骑士应该去城堡里拯救公主,而不是追逐已经抛弃了宝贝的恶龙……」 夏洛克闭上了眼睛。 高空的强风吹乱了他的捲髮,让他的面容异常苍白剔透,在强烈的阳光下恍若透明,显出了某种脆弱的意味。 他开口了,但是声音飞速地被绞落在了破碎的风里。麦克唐纳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但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话,不由疑惑地凑了过去。 夏洛克重复了一遍,声音大了,但嗓音里含着某种破碎的喑哑:「不要攻击,让他们走,飞机上有炸(防和谐)弹控制器。雪莉……应该还活着。」 麦克唐纳半信半疑地瞥了他一眼。 夏洛克蓦然侧头看了过去。那张苍白的俊秀脸庞上呈现出了某种极端的情感,仿佛一只巨兽在冲破某个牢笼,显得那么地极端和孤注一掷。虽然他的表情仍旧是显得那么的冷漠,就像彻底僵硬了一般,但是那眼神中唿之欲出的威慑与愤怒让麦克唐纳这个杀伐果决的老狮子都不由为之心惊。 「好!」麦克唐纳咬了咬牙同意了夏洛克的意见。他恼怒地对着夏洛克咆哮:「希望你不要选错了,小福尔摩斯!你知道你放跑了的是谁吗?你甚至都不知道那飞机上有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不管是谁,都不会比雪莉重要。」夏洛克冷漠地说道,「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选择还会有后续。我们提前出现在了这里,布局者不得不让她的棋子先行逃窜,但是我没有做出选择的话,这件事情就不会这么快结束。」 当夏洛克重新见到雪莉时,他第一次这么痛恨他超乎常人的逻辑能力。他心知肚明欧洛斯网罗莫里亚蒂与麦克维提的原因。如果能换取眼前的这一切不再发生,他发誓他绝对不会再抱怨这个世界无聊。 女人一袭红衣,单薄的身影茫然地躺在床上,她的脚边地毯上躺着四个昏迷的人,门口倒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一只眼睛被一个针筒捅破,针筒通过眼球刺入了脑干中的某个致死区域。她的袖子高高地挽起,手臂静脉上有三个针孔,最新鲜的一个仍然渗着血,地上有一摊味道刺鼻的呕吐物。 夏洛克只需要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立刻给她做心肺復甦,这是他的手第一次碰到雪莉的胸前的肌肤,但是他毫无旖旎的心思。 掌下的躯体心率缓慢、睁大的瞳孔尖锐如针、脉搏细弱而面容苍白,体温冰凉。他掰开了雪莉的嘴,先确认了她没有被呕吐物塞住气管——感谢这个女人钢铁般的意志力,她在杀了一个人之后唿吸抑制的缺氧作用下仍然及时清理了自己的气管,随后才昏了过去。而且她的状况不是很严重,说明这并不是吗(防和谐)啡中毒的表现,她只是进行了激烈运动之后的短暂昏迷。 麦克唐纳紧随其后,目光落在地上的针管上,立刻就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洛克给李明夜旁若无人地做着人工唿吸,这个一直唿风唤雨杀伐决断的老特工的脸上露出了强烈的不忍和憎恨的神色。他不由咆哮了起来:「该死!这帮恶棍!」 夏洛克没有理会麦克唐纳的咒骂。他只顾着给昏迷着的李明夜做人工唿吸与胸外按压,他的手机响了他也不去接听通话,他知道通话的对面是谁。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手机在55秒的响声之后寂静了下来。又过了五秒钟,麦克唐纳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脸上暴怒的神色犹如一头鬓毛怒张的狮子:「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你——」过了片刻,他烦躁地说道:「好!我知道了。」 第100页 麦克唐纳打开了手机的免提放在了夏洛克的身边,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随着一声震雷般的关门声,手机里响起了迈克罗夫特疲惫而低沉的声音。 「对不起,夏洛克。」 夏洛克没有回覆。他就如同一个机器人,只是继续做着心肺復甦,外界的一切都干扰不到他的程序。他面容冰冷而麻木,动作机械地重复着,感受着那细弱的唿吸和心跳。 他觉得他应该已经死了,不然为什么会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呢?他感觉不到痛苦,也感觉不到悲伤,没有任何激素激发他的情绪。他知道这是某种应激反应,但是他觉得这样也不错,最好能一直持续下去。 做一个没有情绪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如果每一次的渴望和期待都用这种冰冷的方式磨灭的话,他真是受够了。从红鬍子到雪莉,他生命中的所有色彩都被一次又一次地擦拭干净,只留下一片荒芜的白。 「夏洛克,你在听吗?」 他在心中茫然地数着秒朝着雪莉的口中吹气。他觉得自己只是在期待某个奇蹟,他像是被凛冽的冬雪埋没至颈的垂死旅人,等待神明的眷顾。他的大脑试图计算雪莉在唿吸抑制下的存活机率,但计算的成果却被打乱了,变成了一张张吸(防和谐)毒者狰狞嘶吼的面容。那些面容无一例外地憔悴死去了。 「夏洛克?欧洛斯让我问你,害得你的雪莉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成瘾的莫里亚蒂,与势力遍布伦敦的麦克维提,你要哪一个。」 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成瘾……他从来没想过这个词会和永远从容的雪莉联繫到一起。至于莫里亚蒂……那是谁?麦克维提又是谁?他的大脑现在充满了所有有关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的知识,没有任何的角落能容得下这两个名字。 「麦……麦克维、提。」然而一个细弱断续的声音从怀里响起了。他犹自茫然不觉,习惯性地俯下身想要吹送进去一口气。 当他的嘴唇接触到那柔软的肌肤之时,他感到了唇下女子口轮匝肌的蠕动。 微不可即的一点蠕动,轻得像是一片雪落在他的脸上。但是却如同暮冬的惊雷一般,撕裂了整片天空。 「雪莉?!雪莉……」所有的感官系统仿佛一瞬间回到了身体一般,他喃喃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李明夜仍旧半阖着眼,脸上的神色极度茫然,但是却显然竭尽所能地集中了注意力。她费劲地开了口,声音断断续续:「哈德森……监视器……莫里亚蒂……选麦、麦克维提……」 感谢军工制品的质量,迈克罗夫特听到了这句话。他沉默了良久,挂了电话。 这才是雪莉该做的选择。这个冷静到对自己冷酷的女人,她不会选择目前势单力薄的莫里亚蒂,对于她来说,是谁威胁了她或者给她注射了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谁会对这个社会造成威胁。 就现在来说,很明显麦克维提的危害性远远超过势单力薄的莫里亚蒂。但是就算是在这个时候,就算是她已经被注射了足以上瘾的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她都不会放弃留下任何一个能够追踪罪犯的线索。 她在初次吸(防和谐)毒的极端情况下,顶着几乎能让人泡软骨头的麻醉感与唿吸抑制作用,首先选择了释放哈德森太太。并且她摸出了哈德森太太身上的追踪器之后,借着莫里亚蒂与其党羽的匆忙遁走与他们发生了打斗,并且趁机将追踪器放到了莫里亚蒂身上。 这就是雪莉·李。她是一个真正的、坚强的战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窗下盆栽的地雷 妹妹的出场意味着妹妹即将被ban了,我一点都不想到了神夏四的年份她又出来作妖,我受够了高智商的反派了,神夏剧情就让我好好走感情线吧 本章问点 1.如果没有原着福,卷福的成长不会那么快。而如果没有原着教授,伦敦的黑恶势力就不会那么快整顿成一个帝国,妹妹也就不会那么快关注到莫娘。 2.如果没有原着福,卷福会很轻松地捣毁这个毒窝,然后认识哈德森太太 3.暗线什么的埋的有点深,但是文中有解答。妹妹的布局不容易被人察觉,就连经验丰富的原着福在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的情况下也会做出错误判断。原着福是人而不是神,即使他拥有某种神性,但是他总是有身为人的不足之处 4.对待女性的刑讯确有其事,不过因为过于邪恶,在此揭下不表 5.这是一篇言情文,所有的反派都是为了卷福和原着福谈恋爱而服务,如果发现文中有bug,请体谅作者的智商qaq,但是作者顺了一下逻辑,应该没有明显错误。反正妹妹的布局都是这套路,这个死兄控永远喜欢对哥哥身边的人下手,md回头我就让原着福去刷她 作者写着写着也不由自主气成河豚,气到改作话,尤其是作者在写戒断反应的时候就更气了 好了,七夕送上一盆玻璃渣,望查收 其实我觉得他们也算啵小嘴了……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两天后。 加勒比海的某个不知名小岛上,灿烂的阳光犹如碎金,高挑婀娜的棕榈树与白沙滩犹如一张精美的风景画。岛上矗立着一栋极具设计感的别墅与码头、豪华游艇和直升机停机坪,甚至还有足球场与网球场。 第101页 这是迈克罗夫特的私人岛屿,据说来自某个权贵的馈赠,甚至包含了管家和僕人。但是此时此刻正在网球场上的却是几个穿着护士服的女子,其中两个人兴致勃勃地打着网球,旁边坐着几个护士和医生,正在兴高采烈地喝彩。 「麦克维提的势力已经被彻底打散,他本人失踪,并且留下了足以指证欧洛斯的线索,但是这些线索被迈克罗夫特藏了起来。麦克维提的手下之中有一个是欧洛斯的人,那个人失踪,有很大的可能与麦克维提在一起。至于莫里亚蒂,fbi只追踪到了一片海域,他跳海逃生,现在谁都不知道他在那里,你的追踪器进水之后失灵。」 「哦,简直是废物……跳海逃生?太可笑了!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应该在迈阿密,而不是无所事事地看着我!反正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夏洛克平静地说道。 此时的他们正在一间堪称豪华的卧室里。房中布满了漂亮精緻的復古花瓶和昂贵的画作,雪白的巨大圆床犹如堆雪叠絮,大床正对着一个巨大的落地窗,能一目了然地望见网球场、棕榈树、白沙滩与碧海蓝天。这是一间非常精緻的卧室,如果床边没有医疗车的话。 李明夜被束缚带捆住了肢体放在床边,技巧性的束缚足以让她不能进行任何行动——这是为了防止自残。即使她拥有极为坚强的意志力,但是戒断反应发作的时候她也几乎不能自控,如果不是夏洛克观察力敏锐的话,她恐怕都自己滚到地上去了。 然后夏洛克就给她上了束缚带。 至于为什么是夏洛克?原因很简单。 处于戒断反应中的前任谘询侦探脾气异常暴躁,仅仅过了两天的功夫,她就因体质问题而出现了三次戒断反应。她注射的是大量的四号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一次上瘾绝无后患,这可不是她曾经注射的百分之七可(防和谐)卡(防和谐)因溶液可以媲美的。尤其是现在的这具少女身体从未接触过任何毒(防和谐)品,因此反应异常剧烈。 短短两天,暴躁易怒、焦虑抑郁的前任谘询侦探就充分展示了她从前因为礼貌而收敛的毒舌功夫,她几乎把所有的护士和医生都骂跑了。而精通医疗技术并且在两天内进行了针对性补习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唯一能扛得住她的人,他的耐心在面对床上的人之时几乎是无限的,简直好到足以让主治医生打电话向迈克罗夫特夸奖的程度。 且不论当时电话那头的迈克罗夫特险些怀疑那个医生口中「耐心、温柔、好脾气」的男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夏洛克的态度从头到尾都相当平静,他学习了所有有关戒断反应的知识,两天下来近乎不眠不休,一张苍白的脸就像是冰雕一般冷漠,只是行为举止却相当平和。甚至他变得寡言少语,如非必要几乎不开口说一句话——除了有新的消息到来之时。 即使是经过了努力控制,李明夜也抵不过生理性的暴躁和冲动,这导致她大多数时候几乎口不择言。她闭了闭眼,无力地瞟了一眼医疗车上的呕吐袋,冷漠地嗤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废人,完全没有必要绑成这个样子。」 「你刚刚开始戒(防和谐)毒,戒断反应会不定时发作,你已经发作了三次。第一次你无意识中用手撕扯自己的头髮并抓伤了一个护士,所以我给你绑了束缚带。第二次你差点咬断了你的舌头,我给你上了口塞。第三次你把软木的镂空口塞咬碎了,我不得不给你换上了橡胶口塞。」夏洛克的态度仍旧平静,他姿态淡漠地叠着腿坐在沙发上,手指在手机上摁动。「你应该感谢看护你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能够通过你的微小反应观察出戒断反应的发作的话,你的舌头早就断了。」 李明夜的回应是一声不屑一顾的冷笑。 夏洛克不以为杵。对方的判断力、观察力、逻辑思维能力都受戒断反应影响而下降了一个台阶,虽然对普通人来说仍旧足够致命,但她已经不再有能看透他的心思的威力了。甚至有的时候她的言行会变得有些不可理喻,这都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任何人都会这样,包括他自己。就连雪莉那样拥有强大自控能力的人都扛不住这样的生理反应,戒(防和谐)毒的确是千难万难的事情,无怪于四号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的復吸率几乎高达百分之百。 但是他知道雪莉能够顶过去。这个女人从不让人失望,在意志力这方面,她在某些地方甚至超越了迈克罗夫特。 只是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他会有看到雪莉倒下的那一天。 这个女人也会有倒下的时候,她也会唿吸微弱、脉搏时断时续地躺在床上,那一袭红衣犹如鲜血一般包裹着她苍白的面容。 夏洛克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在口中一直讽刺着雪莉的自以为是并强调她「只是个女人」,「没有自保能力」,但是他从未真正想像过这个几乎称得上坚不可摧存在也会有失败的时候。她一直都以引导者的面目出现在他面前,虽然面目柔弱,却冷静镇定而无懈可击,她永远强大。人都会失败,他也会失败,但雪莉不会。 她像是一个神,一个先行者,一个丰碑。 他从未真正想过,她的身高、体重与体力比起男性来仍有不足,即使她能够毫不费力地打倒绝大多数普通男性,但是总有特殊的存在能够打倒她。 第102页 他也从未想过,她在某些条件缺乏的情况下也是会失败的,她同样也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甚至会引火烧身。 夏洛克注视着李明夜。凌乱成缕的头髮散乱地铺在床上,汗湿苍白的面容,嘴唇泛着青白色,神色间有着竭力压制的暴躁感。这是一个陌生的雪莉,不再冷静理智,不再淡定平和,不再风姿优雅。 但是他却能感到某种极为尖锐的痛楚在一点一点侵蚀着他冷漠的心脏。 夏洛克终于取下了他的恋人滤镜,认认真真地看着作为一个病人躺在床上的雪莉。 她头髮汗湿油腻,她的样子面青唇白,她眼圈青黑面容憔悴,她从未有过像这样不好看的时候。这才是她作为人类无能为力的、最为丑陋的一面,毒(防和谐)品戒断反应甚至让她的大脑变得迟钝而冲动。 但夏洛克居然会觉得……这样的雪莉异常的真实。 就好像一个被捧上了神坛、赋予了神性的人重新回归了凡人,她不再遥不可及。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滤镜导致的结果,又或者是险些失去的彻骨恐惧让他产生的迁怒,他只觉得内心的空洞在他注视着这样的雪莉之时,被悄然填满了。而一旦离开雪莉身边,那段记忆又会悄然涌上心头,伴随的是无法抑制的恐慌。 或许心理有问题的人根本就不是正在熬戒断反应的雪莉,而是他自己。 「夏洛克……」床上的女人突然发出了极为微弱的唿唤。夏洛克勐地回过神来,眼神一扫,当即快步走过去用手捏开她的下颔,将口塞给她繫上了。 戒断反应发作的时候,即使是雪莉·李也不能抵抗。她的喉咙里传出近乎非人类的痛苦呻(防和谐)吟,全身簌簌颤抖着——如果没有束缚带把她绑的全身上下连手指都动不了的话,恐怕她早就难以抑制地自残了。 她的眼泪不可自控地流了出来,瞳孔涣散到了极致,透出几分孩子般的天真和茫然。这一次她没有呕吐,因为她之前已经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她狼狈又憔悴,如同被束缚在茧里的蚕一样,对外界无能为力的同时失去了任何感知。 这个强大如神的女人,此时就连一个孩子都能杀了她,甚至此刻失去神志的她还会看成一种解脱。 夏洛克坐在床沿低头看着她,心知肚明对方正在忍受的非人痛楚。比起心跳加快、呕吐、流泪流涕等反应,戒断反应最难以忍受的是强烈的渴药性与全身肌肉的抽搐与疼痛,这种疼痛甚至能够表现出近乎抽筋扒皮的饥渴来。她的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骨骼、内脏、血管都在渴求着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以一种近乎自毁的姿态。 而内源性阿片肽的缺乏还导致了她在戒断反应期间的焦躁、失眠、忧郁,所有的戒(防和谐)毒者都把这一阶段的心理反应称之为「再也感受不到世上的任何快乐」了。 但是她从未开口要过药,甚至在第一次戒断反应发作之后医生问过她是否需要替代药物来安抚神经之时,她都坚定地拒绝了,甚至还骂跑了那个医生。 她也对他说过,她前世就有注射可(防和谐)卡(防和谐)因的习惯,不过那时的可(防和谐)卡(防和谐)因纯度低,对身体的损伤不大,她当时更看重那种对头脑的刺激,所以她乐意支付代价。但是现代社会的毒(防和谐)品她不愿接受,这会毁掉任何一个足够伟大的头脑。 而且在当时的社会,人们对阿(防和谐)片类药物相当宽容。 所以她现在宁可抗住戒断反应,甚至愿意承担期间的任何痛苦,都不愿意再碰毒(防和谐)品。 「我有烟就够了。」她是这么说的。 夏洛克看着她,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慢慢地、小心地理了理她的额发。他知道现在的她眼前一定是近乎一切空白的,甚至即使她看到了这个场景都无法去记忆,但他做的还是很小心。他的动作慢而轻缓,如一个诗人整理自己用心头血灌溉出的一本有关爱情的诗篇。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开了口,但却没有声音从唇边流出来。他是那么的小心,只是做出了一句口型,但他的神色却是那么的柔软,郑重而诚挚。 「我爱你,雪莉。」 当医生宣布李明夜的内源性阿片肽开始恢復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这地狱般的一周对于李明夜和夏洛克来说都几乎不堪忍受。这与意志力无关,纯粹的折磨足以让任何最强悍的铁人缴械投降,这不仅仅针对李明夜,甚至对陪同的夏洛克也一样。 李明夜麻木地忍受着一次次的戒断反应,夏洛克也同样麻木地陪同她忍受这一切。甚至作为神志清醒的那个人,他的疲惫更难以言说——这一个星期,他断断续续的睡眠时间不超过10个小时,强制性的注意力集中带来的是极度的疲惫和麻木。有些时候他倦极入睡不超过20分钟就会突然惊醒,随后去查看李明夜的状况。 这种极为强烈的警惕性、难以入眠和极度的不安即使被他隐藏了起来,却仍然逃不过李明夜的眼睛。但是她的大脑已经被折磨得近乎奄奄一息了,所以她只是注意到了,却没有进行任何推理,她需要保存体力来应对每一次的发作。 又过了五天,戒断反应的发作频率进入了阶段性的减少,发作时间与强度也降低到了人类足以靠意志力忍受的程度了。她终于获准彻底拆下束缚带——要知道在这之前,她每天只被允许拆下束缚带一小会儿按摩一下肌肉以免肢体萎缩。 第103页 彻底拆下束缚带的第一时间李明夜就直奔浴缸去洗澡了。如果这两个星期的相处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改善的话,就是李明夜不再出于教养原因而太过避讳夏洛克了——尤其是她现在还是个戒(防和谐)毒者的时候。毕竟有那么一个人把你涕泪横流、全身汗渍、抽搐颤抖、狼狈不堪的样子都看过了,你在仍然会间歇性涕泪横流、全身汗渍、抽搐颤抖、狼狈不堪的一段时间内,都很难对他生出什么避讳心理。这种心态人人都有,俗称破罐破摔。 而如果李明夜本尊的记忆与性格对她有产生影响的话,最为直观的应该就是她对精緻奢侈生活的偏好了。前世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活的简直像个苦行僧,但今生的谘询侦探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会尽力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比如她现在就很喜欢这个大圆白瓷金属雕花浴缸。 面朝装着单面玻璃的巨大落地窗,泡在温热的水里,面朝白沙碧海与蓝天白云,看着棕榈树婀娜多姿的树影和金色的阳光……啊,比起之前只能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的处境,现在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李明夜兴致高昂地洗着自己的躯体,彻底清洁过的肌肤重新焕发出柔润的象牙色泽,只是跟之前相比显得有些枯涩。换过了一次水之后,她兴高采烈地趴在浴缸边上,对着眼前的景致大发感慨。 「我从未觉得这些沙子、这些海水与这片天空会如此地奇妙,令人着迷。尤其是在一张床上渡过了足足14天之后,我现在甚至有点想念我这一世的父母逼迫我陪他们观看的那些电视剧了,这真是一种奇特的体验。夏洛克,你看看你,在面对这样的美景之时也是如此地无趣,如果我们所在的这个小岛是一个度假村而不是迈克罗夫特的私人岛屿的话,岛屿的主人必定会把你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赶走,而我也会随着你倒霉的。」 隔着一道復古雕花刺绣屏风的夏洛克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摁着手机,听到了这番话之后只是瞥了一眼那扇屏风,根本就懒得理会。 「你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啊!即使是我这样对美景几乎失去兴趣的人都会忍不住表达自己现在的喜悦心情,而你却仍旧一言不发。亲爱的小福尔摩斯先生,你可真是让人扫兴。」 而放飞自我的你简直是个戏精。夏洛克腹诽。 「得了,别板着你那张脸了。这14天下来我每天都能看到你的脸,我发誓即使是我半昏迷的时候你的脸部肌肉都是彻底僵硬的。我建议你不要辜负这个假期,去找护士做个按摩吧,你需要一次全身心的放松,我的朋友。」 「不用。」这一次夏洛克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相当平静,甚至每一个音节都没有波动,原本低沉悦耳的音色随着这半个月的折磨也变得有些沙哑,但却仍旧动听。「我现在和你处在同一个浴室并且等待你完成身体清洁的主要原因不过是防止你的戒断反应发作,在控制不住的肌肉抽搐与疼痛之下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我要做的工作很多,包括通过水声判断你的动作,通过你的声音和语气判断你的身体状态,所以不要给我增加工作量——我指的是不要再玩水了,雪莉。」 「……」屏风另一边的李明夜悻悻然住了手,「换种说法,夏洛克。这叫做长时间的肢体束缚之后终于逃脱囚笼的可怜人在表达自己对于自由的喜悦。更何况我认为我的任何反应都在正常反应之内,我甚至没有在这个可怜的小浴缸中掀起一场海啸!天哪,日子终于过得有点滋味了,我的朋友。我从地狱里挣扎着爬了出来,我可以用任何合法的举动表达我的心情。」 「焦躁、忧郁、喜怒无常、需要认同感的自卑倾向。你现在对于来自于朋友的认同感的渴求前所未有的强烈,你注意到这一点了吗?」夏洛克冷笑,「现在你要熬的除了毒(防和谐)瘾之外还有心(防和谐)瘾,不要太急着放松。」 李明夜沉默了。她侧头看着那隔绝了两人的屏风,眼神复杂变幻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有心理问题的不只是她,还有夏洛克。夏洛克的高警觉性、高攻击性、对他人寡言少语、注意力不集中、惊悸少眠和强烈依赖性都指向了一个残酷的结果——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哪怕是他用他强大的理智将其压抑的连医生都看不出来,但这瞒不过已经恢復了绝大部分观察力与逻辑思维能力且精通心理学的李明夜。 她不介意帮助夏洛克做心理治疗,只是她绝对不能现在做这项工作。目前她的心理状态同样很不好,在最狼狈最脆弱最难以承受的时刻只有夏洛克陪在身边,以及戒断反应发作时的隐私剥夺,这也同样让她产生了某种依赖性心理,就像病入膏亡之人依赖他的主治医生。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候会反应失衡,这会影响心理干预的效果。 幸运的是他们彼此都拥有强大到不可撼动的理智,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治疗,这些症状会慢慢痊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觉得昨天收藏还是400今天就600了,震惊! 妹妹被ban倒计时,老教授可不是省油的灯 妹妹真的神烦,作者想起来就很气,气成河豚,但是又必须客观,必须符合逻辑……啊啊啊啊,没办法!出于卷福麦哥的人设完整性必须有这么一个妹妹,不然麦哥的控制欲与卷福的感情缺失都无法解释,蓝瘦! 第104页 心疼我原着福 另外,夏心机自虐一样贴身照顾原着福的原因一方面是ptsd的强烈依赖,另一方面也是故意的,在尝试让原着福产生依赖心理,这种心理学的东西我虽然半懂不懂,不过应该还是可信的,我顺过逻辑了 不过这种行为是不正确的,他很快就要付出代价了。 md越写越长停不下来 对了,作者因为至今学不会如何看后台的地雷时间,麻烦大家如果要砸地雷鼓励作者的话就砸在最新一章底下,方便作者统计,么么哒!感谢各位土豪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李明夜皱着眉转着笔盯着面前的笔记本。随着时间的流逝,戒断反应发作的频率也在逐渐降低,医生甚至在她强大的理论知识下许可了她接触一些尖锐的东西——比如钢笔。 重新拿起了笔的前任谘询侦探百无聊赖之下又开始了谱曲事业,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对音乐的热爱都从来没有磨灭过。但是正处于异常心理阶段的李明夜再也写不出足以让她满意的成果了,她的音乐沾染着难以掩饰的焦躁抑郁的味道。最专业的心理医生都看不出她的毛病,但是她的音乐却直指人心。 「不满意?」夏洛克端着一杯咖啡走到了她身边,浓醇甘美的蓝山咖啡豆催化出苦涩到纯真的馥郁香气——这是李明夜最近的心头好,在能看透一切的福尔摩斯面前,任何人的喜好都无所遁形。他把咖啡杯放在桌上,低头扫了一眼被画得一塌煳涂的乐谱,挑了挑眉。「还不错,不过不适合你。」 「尖锐、抑郁、黑暗、暴戾、无所适从、彷徨不定……如果这样的谱子流传到网上,就又是一首新的《黑色星期五》了。」李明夜平静地搁笔。 夏洛克淡淡道:「等你什么时候能接受注射器的出现,你的音乐头脑也就能恢復了。不必着急,雪莉。」 李明夜露出了一张冷漠脸。 因为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是由注射器摄入体内的,她即使到了现在都对同类型物品感到某种恐惧感。而这种恐惧感在她恢復了神智之后就被掩饰了起来,但这瞒不过夏洛克的眼睛,从此之后这个岛上所有需要注射或者抽血的医疗活动都由软(防和谐)针完成。而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前任谘询侦探也头一次体会到了被当面戳穿隐秘的感受——尤其是她在意的方面的隐秘。 而现在的生理状况与心理状况都不允许她重新武装回她无懈可击的铠甲,只能任由夏洛克在她前世今生都从未有过的脆弱时刻一层层地剥掉她的伪装。 最近最为偏爱的咖啡口味、对注射器的忌惮、对床单衣物的偏好、喜爱的食物的口感、对不同医生的不同态度……方方面面,林林总总,她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丁点蛛丝马迹的破绽,就会被年轻侦探看在眼里。 随后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可是在戳穿了伪装之后,他又会亲力亲为地满足她的任何需求——亲手泡的咖啡、换成软(防和谐)针的吊瓶、亲自更换的埃及棉床单和衣料、小心切成适合入口大小的食物…… 甚至最后他自学了所有必要的医疗知识之后,她就再也看不到医生了。夏洛克担任了她与医生之间的纽带,负责传达她所有的身体状况并参与了医疗方案的拟定。 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而那些被高薪聘请的医疗团队则在别墅之外享受碧海蓝天,甚至连僕人和管家都不在她面前出现。 真正的与世隔绝,她如同一个孤岛,而他就是在海岸边栖息的搁浅的人鱼。 但是即使状态不好,李明夜的头脑也没有沦落到普通人的程度。更何况夏洛克做的真的太过急躁,ptsd也让他失去了以往的步步为营,变得急切而贪婪。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异样,又从这些微妙改变中获得了一个结果。 夏洛克……真的被她吓到了。她现在是他全部的安全感,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放心。作为夏洛克·福尔摩斯仅有的朋友,这一次她所遇到的危险激发了他内心的恐惧。 所以她一开始试图纵容,但随即又通过推理发现了更多。而这「更多」昭示了一个十分不妙的结果,足以让她反感。戒断期间的患者缺乏耐心和判断力,但她平心而论已经尽了全力去包容这种控制欲了,可是她终有忍不住的时候。 比如现在。 她强忍着克制住心头的暴躁,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道:「夏洛克,你是故意的。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的能力,你也能看得出来我并不喜欢这样,所以你不必这样做。」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自卑吗?你以前从来不在意我看透你的任何喜好,甚至你还会对我进行鼓励,并称赞我的观察力。但是现在你陷入了戒断反应,产生了不能自我控制的情绪之后,你天性中的安全感匮乏再度暴露了出来。所以你才会抗拒我的观察,雪莉,而对于普通人来说,我认为我的举动可以解读成对病人的体贴入微。」 「这不一样,现在和平时不一样,夏洛克!」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是吗?夏洛克·福尔摩斯,你知道我一直在容忍你,但不要太过!」 「我并不觉得我哪里过分,实际上这很正常。你在戒(防和谐)毒,需要来自朋友的关心,我能代劳所有你想做的事情并让你有良好的修养环境。」 第105页 「不要以为我是那些能轻易被你矇骗的普通人!夏洛克,我精通心理学,我能看得出来你在玩什么把戏。你在通过刻意的剥夺隐私与照顾我的举动让我产生某种病态的心理,一方面在我难以抑制的低落期继续营造某种『被看透』的范围,塑造主导权与控制权,另一方面又满足我的任何需要——你在做变异的斯德哥尔摩实验吗?」 2006年1月30日,一贯优雅平和、从容不迫的前任谘询侦探,在心瘾和生理病变的影响之下,终于撕开了自己温文尔雅的外表。 她的脸颊泛起了愤怒的红晕,棕色的眸子亮得像是两团火焰。她站了起来瞪视着面前的男人,面容上呈现出某种令人心悸的意志,纯粹的愤怒从这被毒(防和谐)瘾折磨得瘦骨伶仃的躯体中爆发了出来。 在她的厉声责问之后,空气有片刻的静默。夏洛克没有说话,他久久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微微张着唇,缺乏表情的脸上透出一种短暂的空白。 但是他的眼睛极亮,仿佛某个挣脱牢笼的凶兽,即将不管不顾地宣洩它激烈的情绪。 「啊,你发现了。」过了片刻,他平静地说道。「看来你已经快要恢復了,比我想的要早一点。」 「我并没有恢復,只是你在ptsd的作用下做出的事情大失水准,让我这么一个头脑迟钝的倒霉蛋都能发现你的图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知道ptsd的任何表现形式,但你……」 「不光是ptsd,雪莉。这是早就有的念头,ptsd只是一个钥匙,把我的念头彻底释放了出来。它在催促我,它不断地鞭打我的思想,而我再也控制不住。」夏洛克的声音很轻,就像一片晨雾或者一道梦境,轻而易举就能被吹散。但与此同时他的神色却有些痛苦,带着些许挣扎之色。「所以我就这样做了,我一面想着你发现,一面暗示自己你现在不正常,发现不了。但是最终你还是发现了。」 李明夜惊讶地皱了皱眉,表情意外:「早就有的念头?」 「我控制不住,雪莉。」夏洛克深吸了一口气,在这样的对峙之中,她没有退却,他反而退了一步。微微垂下脸,但目光雪亮,牢牢固定在李明夜的脸上。「我看到你失去知觉因为深度唿吸抑制而陷入濒死状态,我看到你戒断反应最初发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一切一直在刺激我,提醒我这一切的起因。你是因为欧洛斯而遭受的无妄之灾,我……」 ——「你的ptsd更加严重了?」 ——「我喜欢你。」 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室内陡然陷入了某种冰封的沉默之中。 李明夜眨了眨眼,脸上的意外恼怒迅速转化为茫然困惑,她晃了晃脑袋,显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在剎那间怀疑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侵蚀了她的听力系统,但她的目光落在夏洛克身上的时候,不由有些惊悚地退了好几步。 ——反社会人格缺乏罪恶感与道德感,所以夏洛克坦白了自己的动机之后甚至毫不愧疚。ptsd放大了他天性中的控制欲与缺乏安全感,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地就定下了这么个计划。 如果是清醒的、正常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当然能推断的出这么做下去的后果,他被雪莉发现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他就会立刻打消这个念头。但是此刻他们都在这个岛屿之上,日日面对着雪莉经受戒断反应的痛苦和折磨,ptsd像一个恶魔,在他的心头低语。 抓住她,摄取她,不论用什么方法,不论用任何手段…… 得到她,不然她会因为欧洛斯而迁怒你,她可能会离开,就像当年的红鬍子…… 她会发现?不,不,她生病了,她变迟钝了,就算要发现也没那么快,你还有时间…… 被发现有什么不好?她把你当做学生和晚辈,她会心软的…… 在夏洛克的人生经歷之中,如果说红鬍子是他的第一个感情载体,那么雪莉·李就是第二个。而红鬍子毁于欧洛斯,雪莉也险些毁于欧洛斯之手,同样的经歷加上ptsd,几乎把夏洛克冒头的人性重新拉入无垠深渊之中。 没有人能制止一个陷入挣扎的福尔摩斯。 而被发现了也没什么不好,他已经受够了这种绝望痛苦的挣扎了。他是随心所欲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而不是事事瞻前顾后的普通人,即使意志力再强大,被ptsd与雪莉共同折磨了一个月,他也忍到头了。 ——而说出了那句话之后,他感到内心那只咆哮的巨兽安分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坦然地看着李明夜,仿佛一个无所畏惧的海盗面对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后面的事情与他无关了。他知道雪莉得到了这么一个提示,就能够把过往所有的蛛丝马迹挖出来,从而推导出正确的结果。 而他所要做的不过是等待判决。 即使结果会很糟糕他也不后悔。与其作为一个学生和晚辈在她身边停留,不如破而后立,打破这个身份的桎梏。这是任何一个福尔摩斯都会的审时度势,他们精明而狡猾,天生就是为了谋算万世而存在的阴谋家。 在少部分时候,他仍旧被理智冷静而主导的时候,他不得不屈从于挣扎的欲望而同意这个风险很大的计划。而与此同时,他反覆暗示自己的大脑——那个计划的最终目的是得到一个病态的雪莉,或者将他的心思告诉她。 第106页 作为没有道德感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来说,即使得到雪莉病态的依赖也没什么不好。但这个女人即使病中都这么敏锐,那么就只有后一项选择了。 反正他等得起。 岛屿上的气氛在那天之后变得相当尴尬。 这所岛屿上的两位主人在一次不欢而散的谈话之后,他们之间就从形影不离变得开始互相躲避。当然这样的说法也许不大恰当,实际上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态度仍然相当自然,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平静的。他延续了他固定的习惯,上午7点起床,上午用于查阅资料,午饭时和医生讨论最新的医疗方案,下午的时候他会研究一些旁人看不明白的东西,偶尔会弹弹钢琴拉拉小提琴,而到了晚上他就会回到自己的房间。 是的,他们终于分房睡了!岛屿上的医疗团队和管家僕人团队认为这对情侣一定吵架了。但是他们可没有胆子到这两位都不怎么温和的人面前讨论八卦。 而雪莉·李女士的行踪则变得神秘莫测。她只在自己认为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医生的面前并陈述自己的恢復情况,绝大多数时候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僕人们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回卧室睡觉,而她的用餐时间也变得极为不固定。当一个李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之时,恐怕就连猎狗都找不到她。 猎狗做不到的事情,福尔摩斯却能做到,尤其他的搜索对象因为心神不定和心瘾状况而隐匿水平大失水准的时候。 于是在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大概一个星期之后,两位谘询侦探终于有了第二次谈话。 那是一个阴沉的下午,天空中铅云密布,唿啸的海风渲染出风雨欲来的闷热潮气。夏洛克手里拎着两把伞走上了这座海岛的制高点——那是一处距离海平面大约80多米的悬崖,站在崖顶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与嶙峋礁石。 在悬崖的安全距离之内,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削瘦女子的背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她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但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夏洛克的眼神落在她系在腰部的安全绳与她的长髮被吹起时露出的瘦弱脖颈上。他默默走到了她身边坐下,将一把伞放到了她的手边。 先开口的反而是长期沉默而态度躲避的李明夜。她的视线仍旧落在无边的远方,容色平静而苍白,话音却透出十分的冷淡:「夏洛克,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大部分男性会把遇到危险时因为紧张所致的口渴感,以及心跳加速等生理上的兴奋误认为性方面的冲动,自以为对那名女性产生了兴趣。」夏洛克的态度同样平静,「我当然知道,但我不认为这和我有任何干系。」 李明夜轻声嘆了口气:「不要固执,夏洛克。你和我在一起遭受的危险和刺激会让你产生错觉,而这种错觉会蒙蔽你聪明的头脑。你需要排除这些情绪的影响,而不是被它所控制。」 「是不是错觉我很清楚。这种感觉是从『莫佳娜』开始的,而被我自己察觉则是在小公爵失踪案的时候,所以这和吊桥效应无关。虽然我不得不承认我们共同经歷的冒险能为这种感情增色,但是这其中占据主动权的并非你所想像的那种『性荷尔蒙』,而是你的头脑和灵魂。」夏洛克露出了一丝微笑,那笑容极淡,却带着些眷恋的意味。「尤其是你在邀请我一起对抗麦克维提的时候……」 他很难形容当时的感觉。他当时只觉得这个女人是在发着光的,那种可以称之为高尚的品格在那一剎那超越了所有,超脱了俗世。他只是高功能反社会人格患者,而不是感情缺失症,他仍旧具有一定的共情能力。 虽然那种共情能力因为过于以自我为中心而十分微弱。 从此以后,雪莉从能与他进行头脑上的平等交流的暗恋对象,变成了一尊具备神性的丰碑。他感受着这几乎来自于上帝恩赐的荣光,感受着那生命中绝无仅有的奇蹟。从此以后她变得不可失去,变成了他灵魂中的一部分。 高尚的感悟往往要经受悲惨生活的折磨,然后才能从砂砾中开出花来。而与冥冥众生相比,夏洛克幸运了太多。 直到那座神像倒下了。他终于惶恐失措,被隐藏起来的所有心理问题一瞬间爆发,做出了疯狂的事情。但是他并不后悔,甚至还利用自己的失控而为日后铺路。 破而后立,打碎雪莉心中属于自己的固有形象。 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他又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呢?随后的保持距离,显示自己的无害,在适当的时间重新出现,抓住她的注意力……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他是她唯一的学生和继承者,而长久相处培养的情分或许能帮助他成事。 如果这都行不通,那就只能等了。等待滴水穿石的那一天,只要他能用那些情分与所有的过往换取一个她不回中国的机会。 这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克制的疯狂,铁铸的理智,冷静的谋算。看似肆无忌惮单刀直入的外表下永远都有着缜密的计划,控制着任何一个变数。 他所能依仗的不多,在雪莉面前就更少。这次的计划甚至带了些许不死不休的绝望,一方面是ptsd的推动,另一方面也是一次机会……借着ptsd的藉口,雪莉总会对他有更多的宽容。 「如果我喜欢的是女人或者男人,我都不会感到有任何棘手。就像那些金鱼说的,福尔摩斯无所不能,哈?」夏洛克自嘲地笑了笑,他凝视着李明夜苍白的侧脸,眼神中蕴藏着山唿海啸的痛苦和挣扎,几乎要撕裂他话语中的平静。「但我喜欢的是你。你让我感受这个世界,引导我看到了那么多东西,并承诺了我会一直与我并肩作战——你要毁诺吗?」 第107页 李明夜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这一个星期足以让她看透所有来自于夏洛克的把戏。从之前日常生活中的相处到岛上的所有细节,彻底清醒过来的前任谘询侦探一目了然地看透了这个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布局。她甚至都明了了他现在的想法。 但即使知道了他的计划,ptsd和他的挣扎痛苦却也是真的。他本质上还是那个单刀直入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抓住了一次机会之后,以堂皇正道之势行鬼蜮计谋,最后却又以阳谋的方式把这一切摊开到了她的眼前。 他摊开了他所有的痛苦与挣扎,所有的绝望与无望,所有的隐秘与克制……把这一切捧到了她面前,任由她挑拣,并绝无怨言。 如果她真的是个女人,那么说不定真的会一时心软答应了。但是他算透了一切,却没算到她心中的尴尬与窘迫另有原因。 他们本是一个人,有同一个名字啊! 虽然灵魂的表现方式不同,但是如果生长轨迹相同的话,他们就会是同一个人。 这算乱(防和谐)伦吧?而且她真的不是个同性(防和谐)恋! 过了半晌,她终于开了口:「你想要什么?」 夏洛克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松动与焦躁,他不得不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这段时间的病态依赖感与长久以来她对他的习惯性宽容产生了作用。但他同样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也知道她的某个底线不容跨越。 于是他知道他不能要求更多了。深吸了一口气,夏洛克直接交出了他预想中的最差结果:「只要你留在伦敦。」 「你离开这座岛。」 「好。」 「我毕业之后会自己找住处。」 「好。」 「尽快停止你异想天开的想法。」 「……」 「怎么?我觉得这很合理,你知道我是个男人,在我的那个时代,同性(防和谐)恋是会被处以绞刑的。」 「我知道,但这个不行,雪莉。」夏洛克望着她脸上冷硬而不可撼动的表情,淡淡微笑着,如同欣赏高不可攀的树梢上凝聚了整个□□的某一朵鲜花。他声音很轻,却比她更坚决:「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这个不行。」 「爱情是一种感情上的想法,这会与理智相悖,所以我不会有这种感情,也并不打算结婚。失恋对你来说是必然的,我希望你从今天开始适应。」李明夜冷淡地回应了这一句告白,「对于我来说,你的想法是一种最严重的冒犯,如果我仍旧是男人,我会用男人的方式同你解决这个问题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但你不是,你也停止不了我爱你,我的导师。」夏洛克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个疯子和怪胎,他只在乎他自己的想法,所以他会顽固地继续爱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手(防和谐)榴(防和谐)弹,赞美土豪 感谢祭酒的地雷 其实这一章真的相当难写 正常的卷福和原着福就已经足够难写了,而这两只在这一章里面一点都不正常 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因为毒(防和谐)瘾以及心瘾的折磨,陷入判断力下降、情绪化、焦躁忧郁并被算计了的原着福,以及一个被创伤后遗症折磨到险些崩溃的卷福 这些心理描写真的相当难,我写废了大约1w字左右,才出了这么一点成品 卷福的确在算计原着福,但他所有的痛苦都是真的,他利用了自己的失衡心态布了一次局,因为他知道如果再不发泄出来会有更可怕的后果,什么后果都有可能 杀了欧洛斯、杀了自己、杀了原着福之类的都有可能,他本来就有心理疾病,并且把失去红鬍子时候的痛苦叠加到了这一次的意外之中 所以原着福在冷静了一个星期之后原谅了他的算计,而且原着福真的相当震惊,基本无语了。但他不会让个人感情影响他的判断力 原着福基本恢復正常了,就差一点心瘾,而且他对注射器的不适应将会是终身的,这个没有办法,我已经选了一个最好的结果给他了 第31章 第三十章 夏洛克离开了这座岛屿的第二天,李唯一就秘密地从中国飞了过来,这次行动相当突然,甚至连李明夜本人都是在李唯一起飞后8个小时才知道的消息。岛上的医疗团队与管家僕人团队对李唯一的身份一无所知,倒是迈克罗夫特听闻此事之后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在某种意义上比李明夜都更为了解她的哥哥,他们这几年在国际上的政治交锋数不胜数,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位中国高官的造访有额外的意义。 这种意义甚至让从血雨腥风中厮杀出来的前特工先生感到了某种不安,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迅速整顿了欧洛斯的手下势力,争取不留后患——他不敢赌李唯一爆发的危险性,更不想失去欧洛斯。 且不论迈克罗夫特在伦敦如何焦头烂额——夏洛克同样让他头疼,他的弟弟以沉默的姿态表达出了对欧洛斯的抗拒,他或许最终会原谅她,但不是现在——至少海岛上的一切都相当的风平浪静,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李唯一从飞机上下来的第一秒就不由眯起了眼。 阳光灿烂到了近乎刺眼的程度,但这一切在他眼中都比不上李明夜的样子更让他刺眼。 第108页 李明夜穿着病号服站在阴影里,身旁跟了几个护士。她乌黑的捲髮与宽大的雪白病号服被飞机气流引发的狂风吹的猎猎飞扬,更让那消瘦伶仃的身体显出格外的脆弱。她面色苍白,眼下透出缺乏血气的青黑色,花瓣一样的嘴唇也像是枯萎了一般色泽淡薄。 李唯一是何等样人?就算李明夜再如何掩饰自己的憔悴,他都能一眼洞察。 「好极了,雪莉,你真是好极了。」李唯一大步走了过来,平日里冷静睿智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每天至少三个小时的小提琴练习和少于五个小时的睡眠?至少两公里的徒步行动?一场高强度化学实验?对我封锁消息?你这次的决定十分的不理智,在我的有生之年中从未见过你更加不理智的行为了!」 李唯一的身高几乎超过190厘米,他的躯体魁梧壮硕,显得十分地肥胖与不灵敏。但是他此刻眉宇间满是身居高位的威严与所向无敌的怒火,抿紧的嘴唇显出极度的不悦来。他一路走来的时候,几个护士和停机坪的工作人员几乎都屏住了唿吸,犹如直面一头咆哮的老虎或者是狮子。 而直面自己亲哥哥怒火的枯瘦女人却是神色有些古怪:「迈克……我没想过你能来。」 「哈!看起来遥远的大洋之间的距离充分离间了我们的感情,我需要知道我亲妹妹的重大消息居然要通过第三个人的渠道!整整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直到20个小时之前才送上我的办公室——这真是相当可笑了,雪莉·李,你简直是在为其他国家效力!就算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也不可能像你这样,把我的大脑弄成一个闹哄哄的马蜂窝。」李唯一居高临下地冷笑了一声,显然是想起了某些令他极度不愉快的消息。 李明夜听出了自己兄长话中的一语双关,但她却无言以对,只能难堪地沉默了下去。她轻声道:「我会自己解决的,现在我已经基本痊癒了。」 「真可笑,迈克罗夫特和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妹妹,让我的妹妹遭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你想过这世界上有比这个还要荒谬的事情吗,我亲爱的雪莉?」 「……」李明夜侧过头,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迈克,你现在简直就是个中国人了。我的意思是你一向不大管我的事。」 李唯一看着眼前以沉默的姿态苍白着一张脸的李明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慢慢柔和了下来。他那海豹一般宽厚的手掌握住了李明夜瘦骨嶙峋的手腕,将她拉进了自己宽广的怀抱里。 「我亲爱的夏洛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李唯一的声音非常轻,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人都很容易忽略过去。他话语中带着一股属于唿风唤雨大人物特有的沉着和狠劲,以及如同他在过去生活中作出任何一个有理有据的推理一般的笃定。「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李唯一的到来标志着这座岛屿彻底的忙碌了起来。僕人和医生们不知接收到了什么指示,面对李家的这两个聪明人的态度从恭敬直接上升到了诚惶诚恐,就连李唯一的警卫员、秘书和飞行团队都受到了极为良好的待遇。而李唯一本人则直接入住了夏洛克离开前所住的住所——也就是这座岛上最为豪华、视野最好的两间卧室之一。 其实李唯一本人对于这样的恭敬招待相当不在意,他的爱好就是找一个柔软舒适的沙发,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思考某些普通人决计不会理解的问题。他此刻就坐在沙发上望着玻璃窗外的碧海蓝天出神地思考,而李明夜则出于某种心虚的心态,给自己的哥哥泡了一壶红茶。 李唯一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显得有些侷促的李明夜,终于还是嘆了口气,屈起手指敲了敲沙发扶手,扬声道:「都出去,所有人,我需要和我的妹妹叙叙旧。尤其是门口的那个先生,你的主人和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都不会介意你办事不利的愚蠢行为的,把你带进来的那三个监听器也一起取走。」 一阵沉默之后,僕人们垂头倒退出了这间宽阔的起居室,站在最后的那个脸色有些难堪,但也不敢耍花招。他从花瓶中、椅子腿内侧和桌底取下了三个黑漆漆的小玩意儿,随后就一起离开了。临走之时李唯一充满了威仪的低沉声音又冷不丁地响了起来:「替我向米勒局长问好,年轻的探员先生。顺便提一句,你的腰肌有习惯性损伤,你该考虑用津贴请一个按摩师了。」 那位只一个照面就瞬间掉了两层马甲的fbi精锐探员几乎就是一个踉跄,随后就立即快速离开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明夜瞅了瞅对面的兄长,明显感到了对方的心情仍旧非常不好。她耸了耸肩,掏出烟盒递了过去:「消消气,我的哥哥。你本不必为我感到任何担忧,而你这一次的到来也让我十分意外——是什么能让我的好哥哥,永远地遵循着某种轨迹来进行每一日日常活动的人,打破了这种顽固的规则呢?」 李唯一划亮了火柴点起了一根雪茄,但他那犀利而深邃的目光穿过了升腾而起的烟雾,落在了李明夜仍旧苍白憔悴的脸上。李唯一的目光永远都是那么地具有压迫力,甚至几乎是带有重量和温度的,在国际上有这么一个说法:「迈克·李的眼睛连着中国的武器库」,当然这只是在他手中吃了亏的(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实在不少)各国高官的调侃,可见其中包含的怨念不可小觑。 第109页 「所有我知道的事情都足够让我离开我的办公室了,不论是欧洛斯·福尔摩斯,还是你被迫注射四号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而最让我不可忍受的是,这一切居然都发生在一个多月之前——为此我险些把国安的副部长撤职。」李唯一冷笑一声,「英国的冰人暴露出了他的两个安全隐患,而我也暴露了我的,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会为此支付代价。」 「雪莉,你不只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你还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明明。我在中国待了接近三十年,中国人的家庭思维已经让我接受并且遵循了足足三十年!天知道当我发现了麦克维提与他手中的『证据』之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摁动我办公室里的某个致命的按钮,让那座该死的监狱化为灰烬——你知道的,那个女人本就不该存在。当我觉察到我的这个想法之后,我就知道我不得不暂时离开我的办公室了。」 对于李唯一来说,李明夜具有双重的重要含义,她的重要性超越这世界上的任何人,甚至任何一个国家——包括他生活了接近三十年的中国。 这本不是他的世界,他歷经风雨地死在了自家的床上之后,又怀着一段饱经沧桑的记忆出生,随后他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之中他是书本中的人物,甚至只出场了三次。如此巨大的落差之下,即使迈克罗夫特·来自维多利亚时代·福尔摩斯先生近乎无所不能,也很难把控住自己的心态。他看着这个新世界,如同隔雾看花,每分每秒都在思考着自己存在的意义和原因。 直到他六岁那年,李夫人再次怀孕了——他简直难以形容那一刻的狂喜,他以为自己的弟弟也来了,毕竟前世的夏洛克就比他小七岁。他的存在太过虚无,他需要一个巨大的锚,才能将自己真正停泊在这里。 而在十个月的期待与不安中,李明夜的出生打破了他的幻想。这是个新生的、纯白的灵魂,没有经歷过任何比吃的饭菜不合口味更加可怕的事情。在巨大的失望之后,李唯一调整了自己的心理状态,态度微妙地接受了这个妹妹。而李氏夫妇很忙,李唯一就一直照顾着她,直到她长成了美貌窈窕的娇慵少女,十几年的时光灌溉,让这个普通的灵魂在他的心里真正变得不同。 他用尽自己的智慧去娇惯这个少女,带着年长者对幼崽的特有宠溺,欣慰地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成熟,并期待她日后平静幸福的生活。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世界再度给了他一个惊喜——十几年前的野望成了真,夏洛克降临在了李明夜的身上。他的存在告诉了李唯一——那都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是跨越了几个世纪重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他们曾经在遥远古老的年代在英国渡过了几十年的风雨,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人,而不是某个人幻想出来的一道浅薄的身影。 李唯一找到了他的锚。 李明夜看着自己的哥哥。属于心理学大师的那一部分思维飞速地运转着,推理出了自己哥哥的言下之意。她有些惊讶地仔细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哥哥,但长久以来对表达感情方面的经验缺乏最终却让她没有说出一句话。她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麦克维提在你的手掌心里吗?」 「很遗憾,并不是这样。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先生带着他的僕从拜访了我,并留下了一个活的『证据』之后,就接受了我给与的帮助消失在了中国。我的人失去了他的踪迹,这一次的失败显然让他更加狡猾了——要知道,一个西方人在中国这样的国家天然地引人注目,而经受过特别训练的情报人员居然会跟丢……哼,我不得不承认,他又回到了他的犯罪的海洋之中,但他绝不敢在中国兴风作浪。」 「体(防和谐)制问题?」 「是的,体(防和谐)制问题!这真是个好问题,有我在的地方,他的手伸不进来,而没有权力的庇佑,我们的教授也只是个脆弱的凡人。」李唯一屈指敲着沙发扶手,他的姿态是那么地笃定而胸有成竹,犹如一个俯视蚁巢的人,居高临下的歷歷在目。「英国的罪犯就让这个世界的福尔摩斯们去应付吧。」 「我没有办法离开,我的哥哥。一想到有麦克维提或者莫里亚蒂这样的人依然在外头兴风作浪,我就没有办法安然地坐在这个柔软舒适的沙发上。这也是我对这个世界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一个承诺,我很少毁诺,这是一件很不名誉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小福尔摩斯……呵。」李唯一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嗤笑,他今天的情绪外露得厉害,简直不像是个在政坛沉浮的人物,但是这也是他难得的放松了。对于李唯一来说,能够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是一件相当难得的事情。比如现在,他丝毫不加掩饰地对夏洛克的名字表露出了某种不悦的态度。「他还有得磨呢!年轻人,锋芒毕露,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上。但他还算有责任心,知道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这是迁怒,明显的迁怒,但李明夜却根本没有为夏洛克辩解的意思,毕竟她自己也被那么一个女人险些玩弄于鼓掌之中,这种可耻的失败她从未经歷过,尤其是后果极其严重。她撇了撇嘴,道:「我注意到了你带来的行李,根据大小和数量推断,你只能待三天?」 「不是『我只能待三天』,我亲爱的雪莉。」李唯一慢吞吞地说道。他的神色中含有某种冷凝的意味,「准确的说,是我只等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三天。如果他不愿意对我做出私人的妥协的话——我想,这件事就会变成国家大事,在第四天呈上福尔摩斯先生的办公桌了。」 第110页 次日上午,李明夜的戒断反应再一次发作,而不巧的是她当时正在同李唯一共进早餐。现在的戒断反应实际上已经在控制范围之内了,但是略微的颤抖、额头浮现出的冷汗与陡然的心烦意乱仍旧出现在了她的身上。如果是在平时,恐怕没有人能看出这种十分微妙的差别,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对面坐着李唯一。 李唯一的观察力何等的敏锐?他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并且按铃召唤了僕人与护士,当护士战战兢兢地检查了李明夜的血压与体温之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告诉这位浑身上下充斥着骇人气场的高官——这只是正常的反应,而且情况实际上已经好转了,戒断反应造成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换句话来说,就是李明夜的身体差不多已经康復了,顶多再休养一个星期左右就能重新返回社会。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进展简直相当喜人,尤其是在这段时间李明夜不间断地对自己进行心理疏导的情况下,除了对注射器的不适以外,她的心理状况也得到了极大地改善。 但是李唯一仍旧沉着脸,他的目光落在李明夜那瘦脱了形的脸上,淡淡地说了一句:「作为一个兄长,我只能说我的妹妹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这么憔悴的时候,我相信她的内心还是积压着一些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而出于尊重,我不会询问她。但这会影响她的健康。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解决。」 而可怜的护士颤颤巍巍地为自家医疗团队辩解:「李小姐本人的心理学造诣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心理医生罗伯特先生了……而且李小姐并不信任他,也不愿意同他说话。」 「史密斯·罗伯特?享誉国际的加拿大心理学医生?恕我冒昧,我不得不怀疑这位医生的专业水准,我的妹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牛津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她甚至还没毕业……」 「咳……迈克。」李明夜不得不打断自己的哥哥毫无道理的迁怒。她扫了一眼可怜兮兮的护士,无奈地嘆了口气。「你不能因为这个医疗团队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的私人医疗团队而迁怒于他们,他们已经尽力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而且一位绅士也不该这样为难一个女士。」 李唯一摇了摇头,对于自己妹妹的拆台,他最终还是抱以宽容的态度。于是他嘆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这个已经快要哭出来的护士先行离开,只是淡漠地吩咐了一句:「替我向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致以问候,并告诉他一声,明天这座岛上会颳大风的。」 任何人都不敢看轻迈克·李的委婉警告,曾经试图轻视这个年轻的中国男人的所有人都已经付出过代价了。而这种代价显然并不是他们所愿意承受的——这些年中国在国际问题上近乎称得上无往不利,如今唯有美国与欧盟可以与之对峙。 所以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不得不在当天晚上10点钟登上了这座名义上隶属于他名下的小岛。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李唯一显然并不打算让迈克罗夫特有更多的准备时间,但把柄受制于人的迈克罗夫特不得不接受他的委婉的威胁。将心比心而论,他本人是完全理解迈克·李反覆无常的威胁和怒火,但是就立场而言,他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他们两人的交锋在还未见面的时候就开始了,而来自英国的mi6掌权人输了一筹。 但迈克罗夫特即使输也相当有风度。这大概就是政治家的脸皮了,他甚至在走进起居室的时候还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而他身边的新秘书则捧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子。而他选择进入起居室的时间也非常巧妙——此时的李氏兄妹正饶有兴致地观摩着窗外那因迈克罗夫特的到来而增加的特工。 于是迈克罗夫特第一次听到了李唯一式的推理。 李唯一先开口了:「这真是个极好的研究对象,mi6里居然也会有希腊人的存在。」 「是的,而且已经再婚了,不超过三个月。」这是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雪茄的李明夜。 「妻子是德国人,看看那德国贵族式的领结。」 「有一个前妻生下的孩子。」 「是的,红色头髮的小捣蛋鬼,雪莉,他像你小时候一样喜欢骑在大人的肩膀上。」 「哼!你以为你小时候有多乖巧?」 「我道歉,我亲爱的雪莉,但是我相信你并没有看出那个小捣蛋鬼有一头红髮。不过我们的短暂的小游戏必须宣告结束了,我似乎听到了有人拜访?」 结束了推理游戏的中国高官微笑着转过头看着刚刚进门的迈克罗夫特,这两位在正式场合会晤过数次的官员对彼此露出了一个同样的政治式笑容。而因为礼貌原因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的英国高官则对着李明夜露出了一个相当和蔼的表情,赞嘆地说道:「我一直认为伟大的头脑与罕见的逻辑思维能力与家族遗传有很大的关系,而我刚刚听到的一段有趣的推理再一次证明了我的观点。好久不见,亲爱的雪莉。」 「迈克罗夫特。」李明夜礼貌地点了点头。 「迈克·李先生,我们也好久不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联(防和谐)合(防和谐)国峰会上,中国的『智脑』风采依旧啊!」迈克罗夫特的脸上带着十分亲切的笑容上前与李唯一握了握手。每一个像这两位高官一样久经政场的人都能拿捏住自己的笑容,但如迈克罗夫特这样能笑得十分亲切却矜持有度的人还是十分罕见的,即使他面对的两个人都一眼能看出其中的虚假。 第111页 而李唯一却不一样,他的脸上任何时候都带着某种沉思的智慧之色,这让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极有深度,让人在面对他的每时每刻都恐惧于自己是否会被看穿。他不像迈克罗夫特那样受过伪装特训,但也因此更令人胆战心惊,他的睿智与沉着表露于外,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出众,甚至于会下意识忽视他不灵活的躯体。 李明夜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注视着这两个人的握手,即使是没有什么文学细胞的前任谘询侦探,都产生了一种「看到了两只胖海豹互相击了一下对方的爪」的想法。没办法,就她现在的体重来说,这两个人足够压扁五个她了。他们太胖了。 李唯一从小胖到大,他根本不运动。而迈克罗夫特……他身后的秘书手上的一个黄糖颗粒暴露了这位mi6掌权人对于甜食的喜好。 而这两个人很明显看出了她的想法。李唯一相当淡然地抽手在长沙发上坐下,迈克罗夫特也早已习惯成自然了——与李明夜只是在脑子里想想不同,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可是会直接说出来的。他瞟了一眼被李氏兄妹霸占的长沙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这种被夺取场面控制权的压迫感,微笑着从自己的秘书手中拿过了两个礼盒。 高官身边的秘书虽然智商及不上高官本人,但显然也都是人精级别的人物了。秘书先生恭恭敬敬地替自己的上司搬来了一个单人沙发,放置在李唯一的侧对面正对着李明夜的位置。李唯一接过来掂了掂,笑道:「不必多礼了,福尔摩斯先生。但我还是十分感谢于您的贴心——我很喜欢这份礼物,水晶围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嘴上说着喜欢,但他却把礼物盒递给了一旁的李明夜。 迈克罗夫特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对于对方的暗示他确实十分头痛,但这次确实是他理亏,甚至到了现在不得不任由人家兴师问罪。他转向李明夜,十分有礼貌地问道:「李小姐喜欢鄙人送的礼物么?」 「你指的是小提琴?」李明夜看了看这两个人,还是决定帮自己哥哥一把。她相当冷漠地说道:「我以为你知道我目前已经没法演奏了,迈克罗夫特。不过还是十分感谢你的礼物,我会把它当作一个祝福的,也许我可以现在试一试。」 她抱着两个礼物盒站了起来,空荡荡的病号服显得身材异常消瘦。她十分得体地对这两个人点了点头,就直接告辞离开了。 两位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物的目光停留在她瘦骨伶仃的背影上,迈克罗夫特灰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内疚,而李唯一的眼神是纯然的冰冷——这种冰冷当然不是针对李明夜的。当迈克罗夫特注意到了这一点以后,他不免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中国有一句老话,福尔摩斯先生,纸是包不住火的。而您现在面对的情况,再一次证明了中国谚语的正确性——不论是『纸包不住火』,还是『勿谓言之不预也』。」李唯一慢条斯理地屈指敲击着沙发的扶手,「雪莉是我亲手带大的妹妹,在我们之前寥寥无几的交流之中,我曾经三次强调了这一点。」 迈克罗夫特多少有点底气不足,他谨慎地从对方的话语中估算着对方的筹码,最终先选择了示弱:「这和欧洛斯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并没有提到对雪莉使用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莫里亚蒂过度解读了她的意思。她只是想要把雪莉带到她的身边,她……她知道轻重。」 「福尔摩斯先生,这年头国际上的传言大概或多或少有些不真实的地方,但我本人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会好好讲道理的人。我们这类人都更加信任自己的头脑,而不是别人说的话。而语言可以诱导,结果可以伪造,在我看来,这些并不是非常重要。」李唯一哂笑一声,「过度解读?就我所知,欧洛斯·福尔摩斯小姐可是个心理暗示的高手啊!」 是的,欧洛斯当然不可能直接要求莫里亚蒂给李明夜注射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但是她亲手把莫里亚蒂送到了一个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触手可及的地方,并让莫里亚蒂控制住雪莉——这还有第三种解释吗?对于莫里亚蒂这样的聪明人来说,一点点暗示就已经足够了。 反正黑锅由福尔摩斯们负责收拾。 其实这两位高官真的对彼此没什么可谈的。抛开国事,他们在私事上简直是处于拉锯战的互相牵制的状态——李唯一不可能不顾及李明夜的感受,而迈克罗夫特也不可能伤害夏洛克。他们在此之前一直维持着某种诡异的默契,在国际问题上遇到难事的时候甚至还会帮一把手,就是为了不让对方倒下,从而波及到自己所关心的人。 但此刻,平衡被打破了,多了一个危险的、无法控制的欧洛斯·福尔摩斯。这个彻彻底底的反社会人格患者对自己的哥哥有某种病态的依恋,她对「能真正抢走夏洛克」的雪莉的敌意几乎是天然的。这是李唯一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迈克罗夫特不可能向自己的妹妹下手。 至于那位福尔摩斯小姐的心理疾病……哦,天哪,就算她再怎么可怜,再怎么痛苦,又和李唯一有什么关系呢?李唯一自从知道了她居然敢让雪莉吸(防和谐)毒之后的每一分钟,都在思考如何让她自杀。 欧洛斯险些毁掉的不只是雪莉·李,还有李唯一对曾经世界真实感的所有认知。 第112页 别的事情他还能任由李明夜自己去解决——比如麦克维提、莫里亚蒂与其他的罪犯们。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可能对一位患有精神疾病的女士下手,哪怕是出于为她自己的安全考虑。出于私怨,她当然不会原谅欧洛斯,但是她最多也就是把这位女士关入真正的监狱就足够了,而不是什么见鬼的「保护性□□」。 迈克罗夫特铁灰色的眼神一暗,他从李唯一细微的面部表情中感受到了浓烈的厌恶与杀气。但是下一刻他们俩都平静了下来——李唯一微笑着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迈克罗夫特则低下头给自己倒了杯茶。 「李先生,血缘亲情是任何人都无法割捨的部分,不论这份馈赠是好(微妙的停顿)还是坏,我们都别无选择。」迈克罗夫特平静地说道,他的神色十分淡然,褪去了之前示弱之时表露出来的温和。「而男人天然地要保卫自己的家庭,在这方面,我认为我们还是能达成一致的。」 「哈!福尔摩斯先生真是太心急了,说真的,我一直认为我的妹妹有着绝好的脾气,但她忍受不了你,显然这是有原因的。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对此深表遗憾了。」李唯一嗤笑,神色却逐渐冰冷,「你可不只有一个妹妹,你还有一个弟弟,福尔摩斯先生。」 迈克罗夫特心头不祥的预感更加重了。 「马斯格雷夫庄园曾经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地方啊!不是吗,福尔摩斯先生?」李唯一眼神逐渐深邃,「而且我记得老福尔摩斯先生对狗过敏?」 长久的沉默。 「迈克·李先生真是神通广大。」 「彼此彼此,福尔摩斯先生。能拦住国(防和谐)安的情报人员足足一个多月,您也不容小觑。」 两个男人撕破了脸,彼此对视的目光都犹如冰箭一般冷厉。过了良久,他们终于放松了脸上的表情,显然达成了某种妥协。 「说出你的条件。」 「同样是保护性□□,中国的监狱显然更加完善与自动化,您认为呢?」 「这不可能。」 「监狱看守人员可以由福尔摩斯先生指派,几天换一次都没有问题,我不会有丝毫的干预。」 「那么,雪莉·李必须留在英国。」 「可以。」 「她会进苏格兰场。」 「虽然我很确定这不会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既然她同意了,我就没有任何意见。」 「既然这样?」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窗下盆栽的地雷 感谢tonystark的地雷(哈哈哈钢铁侠) 我觉得我还是针对本章节做个翻译吧 ——————两个麦哥的交锋之说人话系列—————— 一开始麦哥知道自己处于弱势(漏洞太多,理亏),所以就想拖着,想要让原麦不耐烦、焦躁、愤怒的时候才出现,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在谈判中都是有利的 原麦呵呵一笑:今天不来明天也别来了,不见(颳大风飞机无法降落,暗示不见面,直接把问题扩大化) 对这种破罐破摔麦哥没办法,所以只能来了 见面之后是酱紫的 原麦:还想瞒着?瞒着有毛用?我不还是知道了?你说咋办吧 麦哥(不要看他态度示弱,看起来弱气,其实这只是表面情势不利而做出的伪装,麦哥一开始的态度相当强硬):你没证据,都莫里亚蒂做的,你去找他吧。想碰我妹没门 原麦:证据?老子不需要证据,说是你妹做的就是你妹做的,别打马虎眼,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个月干啥去了。想抹除证据是吧?没门儿!(麦哥这一个多月都在给妹妹收拾烂摊子,可以说收拾的很干净了) 麦哥就想动手了,原麦暗示自己手臂中植入了保护性晶片,死亡或者心跳过速之类的话会被国内发现(摸手臂) 麦哥:你也有妹妹,你也懂我啊兄弟。还有别忘了,你妹妹在我地头(停顿) 原麦:我吃柠檬,你以为我没招了? 麦哥(不祥的预感) 原麦:你弟弟的真正记忆还没恢復吧?要不要我给你帮个忙? 麦哥:吃柠檬 原麦:彼此彼此 反正最后两个麦哥达成了交换人质的意愿。妹妹被ban,雪莉留在英国,但是就结果来说原麦胜利了 这和智商手段等等都没太大的干系,主要是原麦那里有教授透底,麦哥的漏洞太多了,原麦就藉机欺负他而已 我注意到有人对我的笔名表达了不适应,我必须说明我对做爹没太大兴趣……我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中二期的时候我喜欢圣斗士冥界篇里面的天妖星帕比隆,这个号是个有故事的号,伴随我走过了中二病的岁月(深沉.jpg) 对了,听说有人想看小剧场 原麦的办公室 秘书:麦克维提先生说,福尔摩斯家的小妹妹欧洛斯·福尔摩斯是个反社会人格…… 原麦(黑人问号.jpg) 秘书:麦克维提先生说,明夜小姐在迈阿密被欧洛斯·福尔摩斯算计xu…… 原麦(气成河豚.jpg):whaaaat?????? 秘书:麦克维提先生说,明夜小姐现在在加勒比海的某个海岛上jiedu…… 原麦(两只河豚.jpg):whaaaaaaaaaaat???????? 第113页 秘书(颤抖):麦克维提先生还说,明夜小姐所在的海岛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产业…… 原麦(三只河豚.jpg):!!!! 秘书(抖成帕金森):咳……这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 原麦(河豚气爆了):!!!! 原麦(掀桌.jpg):准备飞机!!!!!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不论这两个国家的高官是如何达成了一致,其中又有多少的勾心斗角与威胁压迫,但是他们在达成了合作之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好像一下子破冰了一般。 不得不说,与这两位圆滑且睿智的官员们在一处的时候,只要他们乐意交好或者是迁就你,那你就永远都不会感到不愉快。李唯一的博学多才与迈克罗夫特的风趣幽默(雾)让李明夜难得地感到了安宁,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体贴而又绅士的兄长一般,用不会引人讨厌的态度和话语来关心她的病情,又及时地在她不耐烦的时候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方面。 李家兄妹当然知道这是迈克罗夫特的补偿,对此接受的相当坦然。李明夜在得知了他们的协议之时,不免也有些感嘆这两位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圆滑——即使是这样无法调和的矛盾,他们居然都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欧洛斯被送到中国,而她留在英国,互相牵制的局面重新达成。最重要的是,如果迈克罗夫特不是那样有控制欲的强势之人,那么这个提议对他来说可以说是双赢——他反正也看不住欧洛斯,只能由着她兴风作浪。如今把这个麻烦丢给了李唯一,而李唯一还必须照顾她,并且迈克罗夫特还能通过眼线来观察自己妹妹的情况……欧洛斯的离去,对于迈克罗夫特来说是有极大的好处的,不论是对国家还是对家庭来说。 但很可惜,迈克罗夫特对于自己的家人有着格外深沉的感情,欧洛斯就此成为了悬挂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从此以后不仅仅是私事上他必须看顾李明夜,甚至政事上还得对李唯一避其锋芒。 因为李明夜不仅仅是李唯一的妹妹,还是夏洛克所爱之人。在节节败退的情况下,迈克罗夫特唯有把李明夜留在英国,才能作为牵制李唯一的手段——可惜的是,他并没有从夏洛克的口中得知李明夜留在伦敦的承诺,这种信息上的滞后让他输了一筹。 可惜大人物们落子无悔,迈克罗夫特倒是心态良好地接受了这么一个结果。他甚至还听从李唯一的要求撤走了心理医生——显然他并没有起任何作用,除了在和护士们打沙滩排球的时候——更多地派遣了几位享誉国际的营养师。 李唯一在第三天离开了这座岛屿,他表示自己要前往西藏,为福尔摩斯的小妹妹安排一座石头与钢铁铸成的堡垒。而迈克罗夫特倒是多留了一天,李明夜看了出来他是想与她讨论夏洛克的问题,于是索性就没给他深谈的机会。 最终,迈克罗夫特只是在走之前告诉了她,夏洛克帮助了哈德森太太,并使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妇人安然回到了伦敦,并给她留下了地址,「如果想要同她叙叙旧、喝杯下午茶的话」,贝克街221b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那本已经消失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之中,前任谘询侦探的所有案件几乎都是在221b中接到的,对于那些已经消失了的福尔摩斯爱好者来说,贝克街221b是一个近乎圣地的地方。但是实际上,李明夜前世辗转了许多的住所,贝克街221b不过是其中之一——当然,算是最为特殊的其中之一了。 乍然听到这么一个地名,即使是李明夜也不由发了会儿呆,陷入了有关前世的迷雾之中。她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斗烟,脑海中有关哈德森太太、华生、雷斯垂德、琼斯等人的形象随着她的回忆又重新变得丰满了起来,这种难得的惆怅让她再度显得有些忧郁。 但是任何感情上的情绪都无法动摇太久她那铁铸的灵魂,她很快地再次投入了身体健康的恢復工作中。当两个月之后离开小岛的时候,她的体重已经恢復了吸(防和谐)毒前的水平,大量的均衡饮食与针对性的运动重新塑造了年轻女郎流畅的肌肉线条,而被汗水与海风浸透了的肌肤也变成了健康的浅棕色。 在这两个月中,夏洛克时不时就会有一条简讯发过来。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当然不会使用俗套的「关心身体、按时吃饭、多喝热水」之类的方式来获取关注,他会把日常工作中遇到的离奇案子发过来供她思考。 离奇的案子当然没有那么多,所以这些简讯也并不算频繁。而夏洛克则表现出了自他出娘胎以来从未有过的耐心,以这种缓慢但及有效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虽然仅仅是手机上。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反倒是引起了李明夜的警惕。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起来,小福尔摩斯先生都没有丝毫放弃的样子,说实话,这个发现简直让她头疼。 她当然明白夏洛克的手段,他明白她无法接受,于是在展示他的体贴与包容的同时,换了一种方式抓取她的注意力。不论这种注意力是她对新奇案件的兴趣还是其他别的什么,这种注意力都是和夏洛克本人挂钩的。 后来他会在案件中添上一句他自己的近况。 看看这条简讯吧!——「今天我替苏格兰场破获了一起强(防和谐)奸案,受害者头部受重击至今未醒,有80%的可能性成为植物人、体内无精(防和谐)斑、其丈夫有家庭暴力前科且有作案时间、受害者的闺蜜声称受害者丈夫也曾对其有性(防和谐)暴力行为……罪犯是受害者闺蜜,她/他是个双性人。伦敦今天天气不好,我在高街遭遇了大雨。sh」 第114页 李明夜看到了之后相当无奈,刚想不作任何回復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 他在试探她的想法。 如果真的不回復的话,毫无疑问表明了她仍旧在意并且纠结他之前的告白,以至于连最基本的关心都不肯透露。这对于夏洛克来说是件好事,至少他成功地在她的脑海中塑造了「异性追求者」的印象。 而如果作为普通朋友(是的已经是普通朋友点赞之交了),她应该回一句适当的问候吧? 不不不。李明夜黑着脸把手机丢到了一边,低声暗骂了一句。 这个小兔崽子想要的并不是她的任何回復,而是刚刚在她脑内盘旋的那一串思考。他用这么一条简讯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夏洛克在追求我」这么一个想法之中,再一次地提醒了她那个她宁愿忘记的事实,并明目张胆地昭示了他仍未熄灭的心思。 最关键的是,他提醒了她——你也是在意这件事的! 是的,她当然在意这件事!带了这么久的孩子,这孩子就算再熊,在她心中仍旧有点分量,不然她就不会去想该如何回復才能面面俱到了。 果然是她呕心沥血带出来的学生,连环套用的都快赶得上她这个老师了! 这一切的思考在两秒之内完成,她又好气又好笑,但瞥了一眼简讯界面之后,又有点心软。 她仿佛能看到这条简讯之后的那个捲髮年轻人,捧着手机思考着如何措辞,如何以这种不引人生气的方式递出一个试探,随后他就会把手机放在面前的桌上,双手合拢抵在鼻樑上,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反应……那双平日里明亮耀眼、恣意狂妄的眸子里,含着一丝微弱的期待。 …… 李明夜知道,这心软说不定也是夏洛克所求的,但他的期待和犹豫都是真的,所以才能真正动摇她那冰冷的心。她知道夏洛克是什么样的人,他是那样的骄傲,却把自己的一颗心奉上,毫无怨尤地任由她处置。 毕竟是关心陪伴了那么久的孩子啊……即使误入歧途,她终究还是把他当作这世界上少有的重要的人之一。 毕竟也怪不了他,不是吗?这具身体的确是个女人呀!李明夜就像天底下所有的长辈那样,开始给自己养大的宝宝找藉口了。毕竟她在还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时候,年轻时倒也确实因为青春期的性(防和谐)萌动设想过爱情的,她当时想要的就是一个聪明到能跟得上她的思路、并且能够给她方方面面的帮助、还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女人。 这么一想,「李明夜」真是完美地符合……李明夜嘆了口气,觉得确实不能全怪这倒霉孩子,那个想法本身虽然仍旧不可饶恕,但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最终,在几个月的冰封期之后,李明夜第一次回復了夏洛克的简讯。 「ptsd怎么样了?sl」 必须重复一遍,当一个福尔摩斯有心讨好的时候,即使是世界上最挑剔的人都挑不出他的毛病。 对于夏洛克来说,即使雪莉的回覆再生疏冰冷,那也是破冰的徵兆。即使她暗示着他去做心理疏导之后改变那个有关「追求」的想法、即使她在「追求」方面没有任何软化、即使她把他的感情归咎于ptsd反应过度…… 那都不重要。 于是夏洛克再次回復的时候就不再局限于案件了,他好像恢復了之前的相处模式,对于各个方面的学术类问题偶尔都会找她讨论,只是频率比他们在一起时低了很多。 而这段时间中,李明夜回到了牛津,结束了学业之后就去了伦敦,在迈克罗夫特的安排之下进入了苏格兰场的重案及组织犯罪组。在她携着她在牛津的光辉履歷进入苏格兰场之后,她的地位可以说是相当超然,不少人都在震惊于她在牛津的几起严重犯罪的侦破中起的作用,她的顶头上司艾德蒙·哈顿普先生甚至都有点诚惶诚恐了——这可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亲自登门引荐的人!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名声在大英帝国的以及欧盟之中广为流传,随着他「冰人」的外号流传起来的,还有他那所向披靡的智慧与手段,他曾被女王陛下称为「帝国的心脏」,也被联盟国美国称之为「唯一能对抗中国智脑的人」。 不得不说,政治人物还是需要一个敌人的,尤其是需要一个足够惊才绝艷的敌人。你的敌人不止会给你添麻烦,他的存在有时候甚至还能帮助你更上一层楼,即使这不是出于你的敌人的主观意愿。 在2006年的3月到7月之间,中国的「智脑」就跟意图发泄着什么一样,将冰冷的敌意对准了太平洋彼岸的美联邦。其实中英两国的这两位高官都很清楚他们不能直接针对彼此,所以李唯一选择了美国作为主战场,而迈克罗夫特欣然迎战。 几番较量之后的结果令人哭笑不得——美国现任总统的心腹、fbi局长米勒被撤职,伊(防和谐)拉(防和谐)克战争陷入停滞状态、中方派遣军队入驻位于伊(防和谐)拉(防和谐)克的中石油驻地、英方开始缓慢地从这个泥沼中撤军。这件事明面上的赢家是中国,实际上李唯一不着痕迹地捧了迈克罗夫特一把,在最后关头收了手。 从此之后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作为真正能与中国的「智脑」打擂台的大人物,在国际事务上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这相当难得,鑑于他出身mi6,绝大多数情况下特工情报头子是不可能站到台前来的。他们在更多情况下是作为一柄刀的存在,甚至因为这柄刀太过锋利,很多时候甚至无缘成为执刀人。 第115页 原因很简单,欧洛斯·福尔摩斯小姐始终没有适应高原反应,身体有些虚弱,但李唯一不同意更改监(防和谐)禁地点。实际上欧洛斯的身体虚弱得恰到好处,死不掉病不了,但也没有力气继续作妖。再天才的头脑也顶不住肉体的禁锢,李唯一很明白这一点,而迈克罗夫特知道得更加清楚,也心知肚明对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报復。 迈克罗夫特对欧洛斯所求不多,只求这个妹妹活着、不作妖,如果哪天能够顿悟就更好了。而最关键的是,根据他的眼线可以得知,欧洛斯最近开始对藏传佛教感兴趣了,这简直让他欣慰——虽然他本人不是很清楚藏传佛教是什么东西,但是跟佛能扯上关系的,总归应该不会太差吧。 总之,两位大人物再次在不曾谋面的情况下达成了政治上的共赢,迈克罗夫特投桃报李,亲自将李明夜送到了苏格兰场,并亲自将她的资料送给了她的未来上司——上一次有这个待遇的还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虽然李明夜与夏洛克不同——迈克罗夫特不会容许她以非官方的身份存在,但是迈克罗夫特毫无疑问地在暗示她可以尽情地迟到早退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如果能与夏洛克合作就更好了。十分敏锐的李明夜毫不犹豫地忽视了这一点,并且无声拒绝了迈克罗夫特有关「谈谈夏洛克」的暗示。她相当冷酷地表示了,自己与夏洛克的关系甚至还没恢復到能打电话互相祝福生日的程度,并反过来推荐了一位在治疗ptsd方面卓有声誉的心理医生。 与在李明夜的费心隐瞒之后对夏洛克的行为一无所知的李唯一不同,迈克罗夫特对这俩人在岛上发生了什么事简直是一清二楚。他虽然也在心里鄙视了一番自己弟弟的作死,但是作为大哥,他还是不得不给夏洛克收拾烂摊子。但很可惜,当事人李并不接受她的谈话邀请,并反过来嘲讽了mi6掌权人「像个抱窝的老母鸡一样爱操心」。 十分不巧的是,李明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被路过的雷斯垂德听到了,而雷斯垂德正在打算去找夏洛克的路上。于是20分钟之后,在有案件的情况下一直沉迷破案不可自拔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给李明夜发来了一条简讯。 「我喜欢你的那个有关老母鸡的比喻。sh」 这基本昭示了未来至少一个月内,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都逃脱不了「老母鸡」的阴影。而李明夜当时则是黑了脸,对着「you」和隔了一个空格才出现的「r」冷笑了一声。 总而言之,时光如水,寂静流淌,不为任何人而停留。麦克维提与莫里亚蒂的踪迹时而出现在南非、时而出现在法国,李明夜除了监控着全球各地出现的大案要案,并针对任何案件进行分析之外,都安然地待在苏格兰场之中——她可以从那些案件中分析出独有的m式的味道。 美国投资银行高管杀子案、法国黑帮火併产生的特大性杀人案、义大利黑手党权利更换中出现的投(防和谐)毒案、科威特机场爆炸案……她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察觉出麦克维提与莫里亚蒂的势力发展脉络,甚至还能猜出其中几起他们彼此之间的博弈。随后她就会把这些案件转交给迈克罗夫特,有点任由迈克罗夫特去拿捏分寸,有的则被迈克罗夫特转交给了夏洛克。 在这短短的四年多时间里,夏洛克的进步可以说是超乎所有,他就像一个真正的、令罪犯闻风丧胆的地狱猎犬,锐利的眼睛甚至能够看透一切的罪恶。他几次抓住了这两位名字以m打头的超级罪犯的尾巴,但也因此而数次身陷险境。然而有着坐镇于伦敦的前任谘询侦探的指挥布置与迈克罗夫特的帮助,他又数度逃之夭夭。 每一次他就像蝴蝶闯入蜘蛛的罗网一般被困住的时候,总有一阵来自伦敦的狂风吹了过来,吹散那些天罗地网,并吹出一条生路。而夏洛克也从不担忧自己,他全身心地信赖那个看似冷淡并不愿意搭理他的女人,并相信她就像关注国际要案一样关注着他的安全。 这四年里他们很少见面,一方面是因为夏洛克总是满世界地跑而李明夜永远固守伦敦。李明夜的嗅觉异常精准,并囿于女性的身份而变得越发细腻的思维更适合于谋定而后动,但夏洛克是一柄无往而不利的战刀。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那漫长的追求道路了。如果追求普通女人的难度大概相当于走上家门口的小山包的话,追求雪莉·李的难度则不异于徒步攀登圣母峰。夏洛克既然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态度,那么李明夜就理所当然地不愿意见他,甚至不愿意增加他们之间的直接交流。 可以说,这四年里李明夜即使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夏洛克,但是他们二人见面的次数却不超过五次——其中两次甚至还是巧合。而夏洛克虽然一直思念着对方,但是他们的简讯交流一年加起来也不会超过100条。 这看似是一件相当可悲的事情,但其实夏洛克不这么想。 李明夜的注意力几乎全部被与两个m字打头的超级罪犯斗争的夏洛克所摄取,并无时无刻不在预设夏洛克的安全预案。不论她愿不愿意,她对夏洛克的关注都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说真的,每到想到这个,夏洛克都不得不在内心暗暗感激自己的亲哥哥——而远程关注夏洛克每一次的遇险与脱险,同样也能激发吊桥效应。 第116页 这种长期的、潜移默化的关注也软化了一些李明夜的态度,同时夏洛克每一次倾尽全部才华的表演也激发了她的欣赏与感慨。她感嘆他的进步,欣赏他的才智,并保护他的安全,统筹他的行动。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尤其是在他动用他那聪明绝顶的大脑的时候,他有些时候会想出一些让她也眼前一亮的主意,然后得意洋洋的小福尔摩斯先生就会对附近的监控像头露出一个充满了骄傲与期待的笑容。 那个笑容非常耀眼,融合了夏洛克所有的魅力——天才的锋利与无往不胜,赌(防和谐)博式的热烈与野性,不可一世的傲慢与目无下尘,以及纯粹的喜悦炫耀。他是笑给雪莉看的,所以这个笑容几乎凝聚了他所有的感情,不再冷漠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几乎称得上是耀眼的。 像一个初学魔术,为心上人变出了一朵玫瑰花的少年,饱含了最为热切真挚的感情,把全部的才华变成一场炫目的表演,然后故作漫不经心地展示给她看。 那种感情几乎有一种超越性别的魅力。就像人类从古至今所歌颂并痴迷的一样,动人到几乎超脱俗世,并直击灵魂。 那一刻的李明夜几乎有剎那的怔愣,但是随即她就压下了那些思绪不再多想,因为她明白,很快夏洛克就会面对下一场危险,这需要她近乎全神贯注地进行远程操控。 那一次的危险在两人的合作之下很快解决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莫里亚蒂与麦克维提彻底的销声匿迹,夏洛克只好无所事事地度了几天假,最终他收到了来自莫里亚蒂的消息。 这位痴迷各种舞台剧的表演型人格患者买了正对夏洛克所住的酒店的某个gg屏,于是在有一天,夏洛克出门之时,一抬头就看到了那条留言。 一如既往的嚣张与充满了戏剧性。 ——「伦敦见,我的甜心,我知道你在看着我呢,想念你的恶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南瓜瓜瓜瓜瓜哌的地雷 感谢狩靥的地雷 感谢vi-惘途的地雷x2 好了,过渡章结束啦,下一章就会开始2010剧情了 实际上你们应该可以发现,现在的时间线其实是2009年。因为原着福的推动,时间线提前了,因为原着麦的谋算,英方提前撤军了,也就是说实际上2010的剧情在2009就要开始了 (作者补充:对不起作者强迫症,2010剧情于剧版原定时间点开始,否则无法解释一模一样的死者和模式。我宁可让卷福在外头多浪一年,这是作者不够严谨,向大家道歉。) 然后回答几个问题 作者虽然不是老师,但是工作绝大多数时间都挺闲的,除了一些异常情况才会忙碌起来,这也是我有时间日更的原因。 不必心疼李明夜本尊,她是作者下一篇文的女主,而且是女主,比原着福的金手指粗不知道多少倍。李明夜和原着福虽然记忆融合了,但是你们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实际上李明夜本尊给原着福造成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就是因为她本人依然存在。 原着麦完全不知道卷福觊觎原着福并试图斯德哥尔摩他,不然肯定直接炸了。原着福为了世界和平瞒住了这件事……艾玛来自哥哥的怒火 我放大并改变了一些国际大事,我希望自己的祖国能迅速地强大起来,所以如果有bug请忽视,我认为我的改变还算是基本符合逻辑的 本文最重要的就是逻辑性,所以一些情节即使我本人写的时候极其不喜欢,甚至厌恶到难产,我也得写下去。所以原着福不会报復欧洛斯,卷福即使在追求原着福的时候依然前往世界各地打击双莫,麦哥委曲求全地维护欧洛斯,原麦只是用药物控制了欧洛斯的健康。 每个文中人物都有自己的立场,即使我是作者,我也得遵循它。 好啦,最后说到读者群的问题,我看到有人建议我弄个读者群了…… 我一直觉得大手子才有读者群,我是个小透明啊(惶恐.jpg) 你们对读者群怎么看…… 我不用微博,qq长期用来分享奇蹟暖暖拿体力,微信倒是因为工作原因经常用……所以这读者群怎么整,真的有人来吗=0= 第二卷 :2010 第33章 第一章 伦敦的秋夜沁凉而爽朗,经歷过白天的暴雨洗礼之后,这座古老帝国的现代都市重新焕发出了清明畅快的气息。然而在月光也照耀不到的小巷子,冰冷而神秘的黑暗则显得粘稠又邪恶了,仿佛在暗中蠢蠢欲动一般。 这里是伦敦东区的一处不知名小巷。不论是哪个大都会都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蛛网一般错综复杂的小巷子,不断地像是墙角滴水的青黑色青苔一样,滋生出绵绵不绝的阴冷气味。臭水沟与垃圾袋在巷道比邻而居,衣衫破旧的外族人沉默阴郁的面孔时不时从黑暗中隐没,他们用不怀好意而麻木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踏足这块地方的人,其中蕴含着的对生命的纯粹无望与恶意,足以令最高尚的人毛骨悚然。 忽然之间,从巷道深处逐渐响起的追逐声打破这里夜晚的平静。 一个狼狈的流浪汉从小巷尽头钻了出来,他黝黑而蒙尘的面孔因剧烈运动涨得通红,看起来惊慌失措又恐惧。他一面跑一面往回看,唿哧唿哧地喘着粗气,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东西。 第117页 下一刻,小巷尽头追出了一个年轻男人。 这人一看就和整个伦敦东区都格格不入。他身材瘦长,气息匀称,犹如捕猎的猎犬一般笃定而胸有成竹。他面容苍白清隽,一身高级灰色的gi,柔顺整洁的布料与那一头捲髮披着冰冷的月光。 他往前跑了几步,突然就停了下来,随后那张一看就显得冷漠无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男人懒洋洋地舒了口气,将略有些急促的唿吸放缓,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居然还伸手拨了拨头髮。 流浪汉回头眺望着这个高挑淡漠的男人,见他停了下来,脸上先是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但随即便是一脸狂喜着转头就要狂奔——直到小巷的出口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紫灰色吸菸装的女人,黑色长捲髮,柔美娇气的容貌看起来甚至带着点稚气,只是那眉目间的神色冷静如铁,莫名有着摄人的气势。 原本不要说只有一个女人了,就是有三个女人拦在前头,流浪汉也是不会停下他的脚步的。但是此刻的流浪汉却立刻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女人手里拿着一把枪,姿态放松地指着流浪汉。她的姿势虽然有些漫不经心,但是流浪汉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个女人肯定是属于会玩枪的那一类人,她身上有某种压迫力,令人不敢小觑。这个流浪汉哀嚎了一声,沮丧地就地坐了下来:「天哪,我说!尊贵的老爷和美丽的女士,为什么非要置我这个流浪汉于死地?就像这里的污泥会玷污你们二位昂贵的鞋子一样,我这样的人也会玷污了你们的眼睛哪!」 男人步履轻快地走了过来,精緻而漠然的漂亮脸上透出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愉悦,虽然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细微扬起的唇角与眼尾把他的心情暴露了个彻底。他低头瞥了流浪汉一眼,漠然道:「内维尔·圣克莱尔,扮成流浪汉在这里贩卖毒(防和谐)品给本地小型流氓集团以赚取生活费用,三天前你的秘密被你的邻居肖恩·克莱克发现,争执中你失手杀了他,于是你只能以流浪汉的身份潜逃进这里,并在一天前通过流氓集团的黑水手给妻子传讯。这几天你一直扮演流浪汉,看起来你的乞讨生意不错,甚至能帮助你获得一顿超过9英镑的晚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次我追踪到这里的时候,你通过一种特型化妆自以为欺骗了我,然后就一直做那副打扮了。所以我这一次在你卸下化妆之后再找你,你惊慌之下只能逃跑——哈,可笑!想要通过这些巷子来甩脱我?我熟悉这里的路线如我熟悉我的指纹一样。」 他讥讽地沖圣克莱尔笑了笑,随后就转头看着女人。他的眼睛此刻是清明的灰绿色,极为透亮,被纯粹的喜悦点燃了,显得纯净而真挚。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中蕴含着的亮色就犹如能被人一眼望到底一般,看到那驱壳里欢欣跳动的心意。几乎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一双眼睛,那种孩子般的纯真喜悦,几乎能融化每一颗被冰冷现实与沉默都市包裹着的冷漠的心。 然而女人却只是对他点了点头,随后就移开了目光。她淡漠地说道:「在夜晚来到这个地方是个不明智的选择,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迈克罗夫特的髮际线后移几乎都是您的功劳,我可不想再听到那些絮絮叨叨的抱怨了——您的兄长在今天上午10点的时候,在这个月第三次到我家登门拜访,并拜託我说服您在行动时不要甩开特工,而我也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我位于牛津街的小小公寓并不是唐宁街,担不起堂堂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的拜访。」 男人倒也不怎么失落,只是挑剔了一下称唿问题,「为什么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就可以是迈克罗夫特,而我就只能是夏洛克·福尔摩斯?雪莉,我们有一年没见面了,我认为我的表现符合一个陷入爱河的男人中最有礼貌的那个标准,作为回报,叫我的名字吧。」 女人根本就不搭理他。她蓦地望了一眼小巷深处,似乎感受到了窥伺的目光,随后她干脆利落地拆下了枪(防和谐)上的消声器,直接向天鸣了一枪。 爆炸般的枪(防和谐)声撕裂了伦敦东区静寂阴沉的夜空,同时震走了周围不怀好意的窥伺。她低头看了看圣克莱尔,嘴角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圣克莱尔先生,请您安静地待在原地,我知道您的兜里揣着什么,请不要试图把那些小粉末洒在地上了——东区的土地已经足够污秽,您不需要再继续污染这片无辜的地域了。」 圣克莱尔嗫嚅了一下,却没能开口说话。 男人只是凝视着这个女人,他的神色平淡,但眸光却是遮掩不住的闪亮。一别多年,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全球各地歷经风霜、呕心沥血地同人勾心斗角,他的身材更加消瘦,脸上也有些格外营养不良的苍白,原本柔润如少年的容貌愈发显出了本质严峻的轮廓,唯有下颔仍旧有些秀美的意味。他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低声问道:「雪莉?」 雪莉颇有些不自在——倒不是什么害羞之类的见鬼的情绪,就纯粹是有些尴尬。她轻咳了一声,道:「好久不见,夏洛克。」 再之后就是长久的平静。这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而圣克莱尔更不敢开口了——那枪口可还正对着他的脑门儿呢!见多识广的圣克莱尔敏锐地发觉了女人平静外表下隐约的阴郁暴躁,他真是有点怕怕的。 第118页 直到苏格兰场的人赶来——带队的还是老熟人雷斯垂德,这四年多的时间他几乎一点儿没变,但是夏洛克仍旧是一眼就把这位已经升任总督察的老熟人从人群中挑了出来。 「啊,格莱斯,好久不见!你升职了,体重有增加的趋势,肌肉开始松弛——长达一个月的办公室生活导致的身材走形就是你失去了你前妻的原因,你前妻和你健身俱乐部的教练好上了,至少你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这很不错,不过四岁大的男孩是天底下最烦人的种属,幸亏你升职了,你可以给他请个保姆。」夏洛克向快速走来的总督察先生露出了一个假笑。他的声音也不大,不过雷斯垂德倒是听了个真切。 总督察先生满面乍见故人的欢喜瞬间扭曲成了哭笑不得。他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笑道:「还真是熟悉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式』的见面问候啊!你这个讨人厌的傢伙,我得再一次重复了,我叫格雷格·雷斯垂德!福尔摩斯家的小幼稚鬼,每一次都把我的名字从你的大脑里删除,这一套把戏玩了这么多年,你还不腻呢!」 如果旁人喊夏洛克「小幼稚鬼」、「讨人厌」,夏洛克非得跳起来把对方所有隐私扒出来抖搂几下不可。但是雷斯垂德和夏洛克之间的交流方式就是如此,善良老实的总督察先生终于学会了如何反击夏洛克了,而夏洛克也不介意这位老朋友偶尔的调侃。 反击完了夏洛克,雷斯垂德看到了雪莉,随后挑挑眉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他还没开口呢,女子就已经挑高了一边眉毛盯着他看。 雷斯垂德当下就闭嘴了。这四年的同僚,他还时不时去麻烦一下雪莉去客串客串性犯罪部、刑事鑑识部、特殊罪犯部……基本上除了情报部和指纹部,牛津女神雪莉·李都客串过,一起出过许多次任务,他对雪莉的杀伤力可是有点了解的,看这个表情,那张漂亮脸上明晃晃的「闭嘴」二字。 于是雷斯垂德老老实实地转火夏洛克:「夏洛克,你刚回伦敦,还住在酒店吧?」一想到这里,雷斯垂德又开始絮叨了起来:「你还是得租个房子住,最好和房东住一起,让人家好好照顾你。你的脾气也得收敛收敛,别又把房东给骂跑了,也别做那些危险的实验——前几年你在房子里做实验,还被房东报了警,还是我把你给领出来的。如果你真的想做实验,我可以推荐你去巴茨医院,或者让雪莉带你去……」 夏洛克没等他说几句就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要往外走,又转头看了看雪莉,还是耐着性子等着。雪莉倒是看着苏格兰场的人拿住了圣克莱尔,等夏洛克的脸上显出了不耐烦到极致马上要原地爆炸的表情之后,才悠然地插了一句嘴。 「贝克街221b怎么样?」 夏洛克的表情瞬间有些茫然——他显然没想到雪莉会接话,倒是雷斯垂德一拍脑袋想了起来:「哎呀,我这个脑子!前些天哈德森太太就在发简讯说要给她家房子招租客,我一时没想起来。」 夏洛克瞥了雷斯垂德一眼,瞬间理清了因果关系。哈德森太太回到伦敦之后肯定拜访过雪莉,看雪莉对那个老太太的和蔼态度,至少她是会拜託雷斯垂德或者迈克罗夫特照顾一下这位老妇人的。他从大脑里调出了哈德森太太的资料,若有所思:「住一个年轻时参与贩(防和谐)毒和跳艷舞的老妇人的家?」 「是被迫参与,夏洛克。」雷斯垂德纠正,他警告地瞪了夏洛克一眼,「哈德森太太是个和蔼慈祥的老人家,她做的红茶饼干和黄油饼干都很好吃,而且她很好相处。她只是年轻时候被一个混蛋骗了而已,注意你的措辞。」 「我没反对,雷斯垂德,你的大脑和金鱼的大脑差距已经下降到除了记忆力以外一模一样的程度了!」夏洛克不甘愿地瞪了回去,「我的意思是,她至少不会大惊小怪。」 而且看起来雪莉同这位太太之间的关系也还不错。他在内心加了一句,决定把这句话作为一个标籤,贴在思维宫殿中属于哈德森太太的储物柜上。 如雷斯垂德所说,哈德森太太的确是个和蔼慈祥的老人家,并且她极好相处。夏洛克第一次登门的时候,她高高兴兴地端出了冰箱里的饼干与奶茶来,神采飞扬,看起来亲近而有礼貌:「我听雷斯垂德先生说起过你,夏洛克·福尔摩斯,你是来看房子的?」 夏洛克打量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就直接走上了二楼。 干净整洁的起居室,看起来极为舒适的地毯和柔软的沙发,以及復古式的壁炉与窗户,旁边是打扫得十分干净的厨房,二楼有两间卧室。哈德森太太在边上絮絮介绍:「……你可以住二楼,夏洛克,另一件卧室被我用来放杂物了,三楼的那间我没有打扫,而且看起来也不大好看,隔音也不大好,隔壁的特纳太太家住着一对gay,他们晚上会有些吵闹……」 夏洛克直接半屏蔽了哈德森太太,头一次疑惑雪莉到底关注她什么。 「……我会给你优惠的,夏洛克,我知道你是雪莉的前男友,你们现在还是朋友,对吧?哦,希望你们见面不要尴尬,她有时候会来这儿看我,她喜欢在起居室坐一会儿,拉拉小提琴抽根烟什么的。天哪,你们看起来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对儿,究竟是怎么分手的呢?」 「什么?」夏洛克顿了顿,反应神速地把刚刚半屏蔽的影响调了出来听了一遍,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此刻倒是彻底了解了哈德森太太的思维模式了,她就和天底下所有的老太太一样,喜欢絮叨,热衷八卦,活力四射……但她的心是很真诚的。 第119页 确实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老妇人。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不论你做错了什么,她都会在第一时间安慰你,她容不得你不开心,一旦你被她认定为自己人,她就会像个母亲一样地关心你。 哈德森太太眼中的「自己人」毫无疑问就是雪莉,雪莉是亲自救了她出泥沼的那个人,甚至为她和她的孩子们而注射了毒(防和谐)品。而雷斯垂德、他、甚至可能还有迈克罗夫特,毫无疑问都是沾了雪莉的光,所以她待他们格外亲厚,通过这种真挚的热情来感染他们,并希望他们都会对雪莉好。 这也正是一个四年未见,之后才见面不过五分钟的老妇人会对着他问他感情问题的原因。要知道,他之前虽让也帮了哈德森太太一把,但他们甚至都没说过一句话。 此时的夏洛克如果和哈德森太太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他们都喜欢会对雪莉好的人。 所以夏洛克沉默了片刻,还是回答了:「哈德森太太,我想你的资料来源是雷斯垂德,忘了这些东西吧,我和雪莉从未交往过,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仅此而已。」他沉吟了一下,素来喜欢单刀直入的性格还是让他直截了当地开了口:「当然我的确在追求雪莉,只是她并未答应过我,就人际关系上来说,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哦……」哈德森太太惊愕地瞪圆了眼,「天哪,我以为……」 「我知道你虽然从雷斯垂德那里听了一些谣言但从未向雪莉求证过,因为你怕她会想起『分手』的事情而伤心,所以才在今天来问我。我更知道雷斯垂德每个星期会来一次这里看望你,所以你才会知道这些资料。我还知道你的大儿子现在已经开始服兵役了,你担心大儿子吃苦,但是这是毫无必要的担心,你的三个儿子都需要纠正一下观点和定期拜访心理医生。对了,我对这间房子还算满意,如果一楼的第三节 楼梯能够稍微加固一下、厨房的水管能换一个新的、一楼玄关那个不稳定的灯泡也能更换就更好了,尤其是灯泡,它已经超过了它的使用年限,再不更换就要炸膛了!」 夏洛克干脆利落地丢下了这一堆话,也没管仍旧有些发愣的哈德森太太,就直接往外走。他一边走一边往回说道:「如果没有疑问的话,我现在回酒店去拿行李,我希望今天晚上之前就能入住。没问题吧?」 「没……」 「那就好。」夏洛克走了出门,临走的时候又想到了这个老妇人和雪莉的关系,决定还是有礼貌一些。于是他探了头进来,「午安!」 对于夏洛克来说,在短暂的兵荒马乱的一天之后,他的生活重新恢復了正轨,回到了四年之前他在伦敦时过的生活。 贝克街221b很快就重新堆满了他的资料、书本与化学实验器材和各种证物,而厨房的餐桌上则根本就被他用来放置了一堆试管烧杯等等。如果这些都还在哈德森太太的忍受范围之内的话,那么当一个早上,哈德森太太打算从二楼的冰箱里拿牛奶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冰箱里的人头彻底地引爆了这位平时乐淘淘的可爱老妇人。 ——「夏洛克!!!!」 哈德森太太一声惨叫,简直称得上震彻云霄了。 彼时夏洛克还未睡醒——他前一天刚刚完成一个「没什么挑战性的小案件」,这个小案件让他超过了35小时没有进食和睡眠了,所以一回221b他洗过澡就直接睡到了床上,第二天早上8点还没醒。被这一声女高音一惊,他条件反射地蹿了起来,半蹲在床上,手直接伸到了枕头底下握住了枪——等他人在一秒钟以后彻底清醒,他已经把膛给上了。 …… 夏洛克一脸冷漠地把枪塞了回去。 他顶着刚睡醒的一头凌乱的捲髮,瞬间就推测出了哈德森太太尖叫的方位,同时还推理出了她尖叫的原因。说真的,他以为他这个房东好歹算是见识过一些场面的人,为什么要对一个人头大惊小怪? 「天哪,夏洛克!那是一个人头!你怎么敢放到我的冰箱里?哦我的天……我昨天刚刚买的牛奶和鸡蛋,就放在这个人头的旁边!!」哈德森太太继续尖叫着,这气势颇有几分福尔摩斯老夫人的意思,几乎让夏洛克反射性地想要躺回去装睡了。 「别碰那个头,哈德森太太,那是证物,我在观测人死后唾液凝结的程度。」夏洛克推开门喊了一声。 哈德森太太一阵旋风一般沖了过来,指着他喋喋不休:「我的天,夏洛克,你真的不该这么做!我身为一个毒(防和谐)贩的遗孀,说实在的我并不在乎人头、人胃、眼球之类鸡零狗碎的东西,但是我绝对不能容忍这些东西放到我的食物旁边!」 对于这一波谴责,夏洛克表示无奈。他耸了耸肩,嘟囔道:「如果是雪莉也会这么做的,而且相信我,你想见到的人胃、眼球之类的东西,你会在你最喜欢的东方青花瓷盘子上看到它们。」 哈德森太太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拒绝相信:「夏洛克,别幼稚了,你不能通过把别人拉下水来证明这种行为的正确——」 「我说的是真的,哈德森太太。」夏洛克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直接走进盥洗室开始洗脸刷牙。 哈德森太太替他关了门,在门外继续说道:「对了,夏洛克,雪莉让我转告你一件事。」 门内的洗漱声停了一下。 第120页 「她说她实在受不了迈克罗夫特的再三拜访,于是她不得不劝告你,如果不能接受特工跟在身边的话,就给自己找一个体力、武力都过得去的听话的助手。她认为里斯本发生的事情已经足以给你敲响警钟了,你不该甩开特工单干。」 门内是长久的沉默。 半晌,夏洛克推开了门走了出来。他的脸上仍旧带着一丝冷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高临下地看了哈德森太太一会儿。 被这么具有穿透性的目光盯着看,哈德森太太的絮叨愣是没说出口。他嗤笑了一声:「果然又是传话。」 随后,神情阴郁的男人直接走进卧室换了衣服,面色直到出门的时候仍旧不是很好看。他临走之前,好像总算控制住了情绪一样,才稍微缓和了一下面色,对哈德森太太说道:「我今天去巴茨,一天都不会回来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窗下盆栽的地雷 感谢竹子竹子的地雷 下一章华生出场 统一时间线,现在是2009年10月份了!射rlock2010剧情即将开始! 我弄了个q群,群号626924945,有多少来多少吧,什么都可以聊的 进群以后请夸一下群头像,这是我最喜欢的头像23333 (作者补充:对不起作者强迫症,2010剧情于剧版原定时间点开始,否则无法解释一模一样的死者和模式。我宁可让卷福在外头多浪一年,这是作者不够严谨,向大家道歉。) 第34章 第二章 巴茨医学院的清晨,清澈的阳光从高远的天空撒下,落在高大的乔木与柔软的草坪上。伦敦的秋季有它特殊的韵味,像是妙手调出的一杯浓淡适宜的红茶,清苦醇香的同时又回味悠长。这杯茶是不适宜加牛奶或者方糖的,它应当就这么平平常常地喝下去,方能体味其中的甘冽滋味。 此刻正是学生们要去上课的时间,那些活泼泼的年轻人与喧嚣的人声将伦敦深秋的忧郁品格挥了个一干二净,但这幅画面是极愉悦的,令人看一眼就有微笑的冲动。 巴茨实验楼上,李明夜修长而带着粗糙薄茧的手指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中的一根香菸。她半靠在窗户边凝望着外头熙熙攘攘的学生,脸庞就迎着那碎金般的清晨阳光,显得那象牙色的肌肤几乎是有些半透明的。 「嘿?雪莉,你居然也会在实验中途到外头透透风吗?」一个爽朗的男声打破了方才那沉静悠闲的气氛。一个体态有些肥胖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有着一张圆滚滚的、但是却显得非常快活的脸,衣着整洁有礼,话里话外都透着对生活的愉悦态度。这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胖子,你看着他就不能想像出他严肃的时候。 李明夜侧头瞥了他一眼,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斯坦福,日安。里头的东西得冷却个十分钟呢,我就出来让我的眼睛放松放松。」 斯坦福注意到了李明夜手里的香菸,不由笑了笑,带着善意地调侃:「我说雪莉,咱们可是在公共场合呢。」 「我不抽,我就玩一会儿,玩玩都不行吗?」李明夜长嘆了口气,把烟放回了烟盒之中,嘟囔着抱怨:「真想不通那些议员的脑子!天哪,一个国家最可悲的事情就是要让那些愚笨的人来统治那些不乐意出名的聪明人,而更可悲的是,那个聪明人没有菸草是活不下去的。香菸对我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就像人要喝水一样,雪莉·李必然是要吸菸的。」 斯坦福对于一个正处于尼古丁缺失的女人相当宽容,毫不计较这个外国人对大英政府的冒犯——说真的,三年前禁菸令发布之后,斯坦福就一直觉得雪莉会在某一日忍无可忍去□□示(防和谐)威。他正欲开口说话,一个低沉优美中透出无机质的冷漠的男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打断了他的念头。 「人要喝水,雪莉·李要吸菸,而我要见你,我认为这是三项各人必须满足的生理需求。以前你至少还会屈尊移动一下你尊贵的手指给我发条简讯,而现在我甚至已经失去了这种待遇,要知道你的事情都必须通过哈德森太太了?雪莉,我认为我们至少还是朋友?」 李明夜的眼睛不自觉眨了眨。 她轻咳了一声,转身朝他点了点头,「日安,夏洛克。」 夏洛克大步走到她旁边。黑色呢绒大衣、深兰色围巾、里头的黑西装与条纹衬衫都显得他整个人在深秋阳光的浮尘之中格外凌厉。他一出现就像一柄剑一样,锋利冷锐的锋芒割碎了方才闲适的氛围。 斯坦福一看到夏洛克就开始挪着步子往实验室里走了。这段时间里自从雷斯垂德引荐了这个卷头髮的年轻人之后,斯坦福对这个年轻人也算是有些了解,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破坏力绝对超过了雪莉李,至少雪莉一向都极为温和文雅。而看到夏洛克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的时候,斯坦福在前几天刚刚被扒了日常行为与各种爱好的惨痛记忆瞬间復甦,他下意识地就选择了避其锋芒。 随着实验室大门关闭的那一声轻响,走廊上的气氛瞬间就凝滞了。 「日安?」夏洛克嗤笑一声,他低头看着李明夜,身高差造成的压迫力让他看起来简直具有某种威严。「日安、敬语、闪避词与过多的形容词……这就是我在回到伦敦之后的一个月之中,我们仅有的两次见面里,你所能给我的全部反应?」 李明夜想了想,但还是没有开口。 第121页 「你感到尴尬,并且在逃避这种尴尬——真奇怪啊!雪莉·李居然也有害怕尴尬的一天?你从不在意谈话的气氛,你只是出于修养才会维持对他人的礼貌。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案子,不是吗?其离奇程度远远超过了我现在接手侦办的s(防和谐)m爱好者谋杀案。」夏洛克挑高了一边眉毛冷笑,这个笑容带了显而易见的不悦和挑衅。「而面对穷凶极恶的毒(防和谐)贩都毫不畏惧的雪莉李、永远冷静镇定的雪莉李……居然在逃避。」 李明夜光洁的面容显得异常冷漠。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后退——这两种行为都是场面控制权疲软的象徵。但她也想不出该如何回话,索性把目光移向窗外。 真是奇怪的场面。她想。 看似咄咄逼人的那个强势的人其实是更为弱势的,而看似被压迫的那个人却是感情上的主导者。一切的逼问、责难、温柔、等待……不过是为了一个回应。 而她不会给这个回应。 夏洛克看出了她的意思。他住了口,淡灰金色的眸子凝视在她弧度优美的侧脸上,眼神静默深沉,但却是喑哑而无光的。他抿紧的唇线显出了某种决然的意味——说真的,如果这时候李明夜能仔细观察一下他的表情,她就会发现这个神色和当初加勒比海岛上ptsd中的夏洛克完美地重合了。 「雪莉。」他的音色低柔,轻地像是一片凋落枝头的秋叶。「你在逃避什么,你心里真的不知道吗?」 李明夜向着阳光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缩得更厉害了。 「你感到尴尬,为什么?因为在你的认知里,我不再是你『走错了路的学生』,而是一个『爱慕你的追求者』。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自己的性别认知,但是至少现在,你真正把我当作了一个异性。是因为这四年里的一切吗?吊桥效应引发的成果?你察觉到了自己认知的改变,但是即使是你也没有办法通过心理学手段去更改你的大脑了,所以你只能逃避。你不见我,通过哈德森太太给我传话,不回我简讯——这才是我真正奇怪的,为什么?」 夏洛克的话语轻而又极为快速,他往前走了一步——与之前还算有礼的距离不同,这一次他彻底入侵了李明夜的安全距离。这种类似耍无赖的手段让他和李明夜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只要低下头,他就能触碰到那一贯带着镇定神色的侧脸了。 李明夜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这下她再也无法维持住那种雕塑般的冷漠了。瞬间的狼狈从那快速的举动中泄露了出来,被夏洛克成功捕捉,这让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局破了,我的老师。」夏洛克轻笑了出来,「而且你的这个局甚至没有平时十分之一的水准,不论是反应速度、心理暗示还是别的什么……我记得中国有句古话,叫『关心则乱』?你在感情上的经歷是一片空白,而我不同——我在我的大脑中爱了你快五年了。」 李明夜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夏洛克。 这真是个异常敏锐、态度坚决又不按常理出牌的小混蛋。 恰如夏洛克所说,这四年多之中,她关注着他的每一次行动,这常常导致她不得不整天待在监控室里对着摄像头另一边的这个男人发着呆,即使大脑从不停歇,但夏洛克总会在自以为安全的时候刻意表现出追求她的欲望。 他就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肆无忌惮地炫耀着他的热情和才华。久而久之,她对彼此的身份界定终于发生了改变,并变得无比牢固。不论她是否愿意,这个世界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是她的追求者——这一事实还是映入了她的思维阁楼。 这四年多,他无时无刻不在强调这个事实。他成功地将「异性」这个概念灌输入她的脑海,这也让她不得不在再次面对这位曾经的学生时感到了无比的尴尬。而作为一个男性,在心理上她是一个侵略者,她的强势而对周边人物的某种本能的控制欲也让她在任何事情上从未处于被动地位。 她从未有过这样节节败退的时候。 如果是旁人,她有无数的手段足以让那些「爱慕者」打消这个念头。可这一次的爱慕者来势汹汹,同样拥有绝顶聪明的头脑,坚定而从不动摇,单刀直入的同时又热爱耍弄他的那些无伤大雅的阴谋诡计,且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和职业,还有长期的感情基础——她偶尔扪心自问,都觉得相当不可思议。按照这个标准来说,这位爱慕者简直是一位堪称完美的伴侣,不是吗? 她清楚心理学,知道这是在认真评估追求者水准的标准心理进程——就像是自然界之中,雄孔雀炫耀了自己炫目的尾羽之后,雄孔雀的追求对象会谨慎地观察对方,校验它羽毛是否美艷、体格是否雄壮一样。即使还未意动,但追求对象却已经变更了心态。 ……但那毕竟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李明夜想到了自己也曾经顶着这么个名字,就觉得完全无法面对夏洛克——或者说,无法面对这种「自恋」的事实。这个世界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爱上了来自19世纪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世界真是太荒谬了。 而夏洛克并不罢休。 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咄咄逼人,逼迫自己的老师坦诚心理变化。他微笑着,显得异常的彬彬有礼,却又让人能看出其中孤注一掷的紧张和挣扎:「所以回答我,你为什么要逃避?我相信我符合你的择偶标准,我们在过去的多年中相处良好,我们爱好几乎相同,而我们更能相互帮助——即使在我们的关系近乎冰封的四年中,我们也合作破获了十数起国际性案件。我们彼此了解,我们同样也证明了情感方面的思维并不会动摇理性。」 第122页 「够了,夏洛克。」李明夜轻声呵斥。 「所以请回答我,我的老师,你没有教过我这个。根据事实和逻辑来判断,我们会是彼此最好的伴侣,这难道还不够吗?你已经把我看做一个异性了,而即使你对我没有爱情方面的感情,我其实也并不介意。我不需要回报,如果我只需要一个承诺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躲避我,这才会真正影响我的理智和逻辑,并使我的注意力转移。而我们要面对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我假设你并不希望我丢掉性命?」 以退为进。 李明夜眯了眯眼,审视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她对小福尔摩斯的某种疯狂性格还是有所把控的,尤其是在经歷过那一次失败的斯德哥尔摩实验之后。她淡漠道:「看来你的ptsd一直都没有痊癒?这几年中你应该一直有着这方面的倾向,而你自己也没有去纠正它。」 「这只是一种无法根除的倾向性思维,无法痊癒。而我ptsd的源头是『失去你』。」夏洛克坦然承认了,「在过去我们即使没有见面,我也知道你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我,但到了伦敦之后的一个月,你的避而不见再度激发了这种倾向。我是个高功能反社会人格患者,而且我以自我为中心,所以我无法控制这种想法。而显而易见的是,我所索取的东西,对你来说也微不足道。」 李明夜的眼神犹如一柄含了淬利冰锋的箭矢一般,犀利而具有穿透性。她冷笑:「你在借题发挥,夏洛克。我并非愚昧的普通人,你在利用你自己的心理疾病扩大我对你造成的影响,并用语言将其表述出来——苦肉计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用的。」 「但你不确定,不是吗?因为你知道的确有这个可能性。」夏洛克安然地回答。「我确实没有道德感,但是我不是一个需要通过欺骗来获取他人同情的人。我打动你并使变更你的观点,靠的是有理有据的推理和付出,否则你也不会被我说服。」 李明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退后了一步,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闷闷不乐地道:「确实如此,但我得警告你一件事,夏洛克。我是个老派的英国绅士,所以我无法对我出色学生试图扭曲自己心理状态的举动(重音)视而不见,毕竟当年的事也有我本人的原因。」她蓦地想起了海(防和谐)洛(防和谐)因注入身体的感觉,瞳孔略收缩了一下,「我可以保证在你寻找我的时候,如果我确实有空闲,那么我不再躲避你。但你不可以索求更多了。这是一种不恰当的想法,我也不乐意待在尴尬的环境中。」 夏洛克轻笑了起来。他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能告诉你,你的想法是错误的,它不会成功。」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至于你的要求,我会尽力而为。感情上的事情我并不如普通人那样擅长,你也没教过我,我的老师。」 这一次谈判之后,两人都去忙自己的事了。夏洛克刚刚接手了一桩谋杀案,死者身上有重叠的鞭痕,这些痕迹新旧交替。他通过破译死者的邮箱发现这位小姐有一个相当惊人的爱好——死者爱好s(防和谐)m并有极为强烈的受虐倾向,所以经常去一些特殊俱乐部发泄这些需求。但夏洛克通过死者的皮包内物品推断出了这位女士的经济状况有些窘迫,联繫到她尚且算得上高薪的职业,推断出她受到了某种勒索。 死者去的特殊俱乐部口碑良好、服务正规,显然不会出现这种倾向。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这位女士在私底下有一位或者几位「主人」,其中有人勒索了她。苏格兰场倾向于其中一位受过心理创伤且有暴力犯罪记录的嫌疑人,因为其经济条件不好。而夏洛克则认为是另一个人。那个人态度礼貌、职业体面,但夏洛克十分微妙地察觉出了此人对于死者的冷酷态度。 他唾弃死者的同时把死者看成自己卑贱的所有物,控制欲旺盛,看似彬彬有礼并尊重体面,实际上内心相当冷酷而自我。但很可惜,他的时间证人准备完善,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能开出搜查证。 夏洛克把目光聚焦在了死者身上的鞭痕上。 死亡时间可以伪造——尤其是在死者肠胃空空的情况下,很明显,兇手长时间没有让死者进食并给她灌了肠。只要把放置尸体的地方的温度升高,就会造成死亡时间上的假象。夏洛克今天来到巴茨医学院,是为了寻找一个新鲜的尸体进行鞭打,好对其进行对比的。他需要知道确切的死亡时间。 而李明夜则是在向迈克罗夫特卸了差事之后再次萌发了对化学的爱好,她一头扎进了化学实验室中,开始专心地研究煤油和焦油之间的差异和联繫。今天的实验楼有些清冷,或许是因为没有学生在此上课的原因,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斯坦福在饶有兴致地读一些书,而原本在实验室中检查设备的茉莉·琥珀也因为夏洛克需要助手而被叫走了。 可怜的斯坦福时不时看李明夜一眼,简直感觉自己的好奇心都要冒泡了。而后者显然陷入实验不可自拔,他可不大敢打扰这位一旦被打断思路就会化身毒蛇的美人。终于到了上午十一点多,夏洛克推开门走了进来,眉头微皱地走向李明夜。 「茉莉呢?」斯坦福忍不住探头问了一句。天知道这种沉默的气氛他是怎么忍受一个多小时的?终于有了个现有的话题了,哪怕说话对象是夏洛克·福尔摩斯都好。 第123页 夏洛克瞟了他一眼:「茉莉去冷库寻找更新鲜的尸体了。你看起来有点坐立不安,迈克。你似乎在你的椅子上左右调整了很多个姿势了,而且你的手指上有些油亮——你摸了很多次你的鼻子。你和雪莉认识了那么久,我猜你应该早就习惯了雪莉做实验时一言不发的状态。所以你是有话想和她说,你好奇我们早上的谈话?」 迈克斯坦福张了张嘴,最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好吧,全知全能的李和福尔摩斯,是否可以屈尊满足我小小的好奇?说真的,我是不该对他人的隐私表达出好奇心,我只是觉得诧异——原来李和福尔摩斯居然是认识的吗?这世界上唯二的两个聪明人?」 夏洛克正要开口,李明夜已经从显微镜前抬起了头。她淡淡道:「我和夏洛克是多年的朋友了,基于对他的关心和他兄长的託付,我在和他讨论他是否应该找人合租——你知道他的自理能力有多糟糕吗?我和雷斯垂德以及迈克罗夫特都认为他应该找个合适的舍友,这能弥补房东太太因为精神不济而无法规劝他的遗憾。」 夏洛克刚想反驳就被李明夜瞪了一眼。二人的眼神交锋精彩而短暂,其中含义不外乎是「我不需要助手,我需要你。」和「我不可能和你住,我也不可能每一次都把你哥哥赶出去。」在女士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决的时候,一个绅士应该表达适当的退让和沉默。于是夏洛克垂下了眼皮以示默认。 斯坦福显得有些兴致勃勃:「夏洛克的自理能力?我是说,夏洛克的外表看起来是个相当英俊体面的人哪!」 李明夜冷笑:「哦?凌晨三点的小提琴、到处乱丢的杂物、不按时吃饭而导致的偶发性胃痛——我想这些既不利于改善他的居住环境,也不利于调节他的身体健康。」 「你自己不也一样?」夏洛克不服气地瞪了她一眼。 「我当然不一样,因为你的兄长时不时的请求,导致我不得不尽可能地补充我的体力与脑力。大脑的运转会消耗大量热量,我维持了我的大脑高速运转长达四年,这不可避免地改变了我的一些不良习惯。而迈克罗夫特出于愧疚,还附赠了我一个相当啰嗦的僕人……我的天,我简直怀疑这是我哥哥的辗转託付。」李明夜面带微笑,隐晦地瞪了回去,而被瞪的对象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就像杀人总是比保护人要简单得多一样,这就是为什么杀手总是独自一人,而保镖常常需要一大群的原因。李明夜这四年来确实比夏洛克累得多。 「得了,我这样的人,谁会愿意找我当舍友呢?怪胎、变态、疯子——这不就是我吗?」夏洛克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他凑了上去观察李明夜的实验结果,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给自己立了一个g。而这个世界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么上帝的爱好无疑肯定包含了打脸这一项会令人身心愉悦的行为,尤其是打素来傲慢不可一世的福尔摩斯的脸。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斯坦福就带着一个男人走进了实验室。他们彼此交谈了几句,言谈间充满了时过境迁之感。 彼时李明夜已经埋头看起了新一期的《trends in neuroscience》,而夏洛克刚刚结束了新一次的鞭打尸体行为,并接手了李明夜的显微镜,正在对尸体鞭痕处的上皮细胞进行观察。斯坦福与另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走进来的一瞬间,他们俩齐齐抬起了头瞄了一眼。 夏洛克是怎么想的在此先不论,李明夜的内心倒是瞬间受到了巨大的震动。 她在第一次发现了这个世界的迈克·斯坦福的存在之后,就在瞬间对日后某个熟悉而陌生的挚友的出现做出了猜测。贝克街221b、迈克·斯坦福、哈德森太太……她必须得承认,她是在有意识地促成一件事,一件她期待已久的事。 这个世界的约翰·华生的出现。 比如夏洛克对于住所的选择,比如在斯坦福面前刻意谈论到有关室友的问题……她实在是太期待看到这个世界的老友了,即使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他们灵魂的本质都是相似的,在陌生的异世界,她也可以聊以安慰了。 她的好华生,记录了她最辉煌的侦探生涯与事业巅峰……她反正是不承认那个柯南道尔会是她的老朋友的。即使在她死之前和这位老友也有十几年不曾谋面了,但她认为再疏远的距离都改变不了曾经的情谊。 她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她的老友并没有随着她来到这个世界——她很清楚自己朋友的坚韧不拔,如果他出现在这个世界,在搜索到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字之后,他一定会去贝克街看看的。但是很明显,这么多年来哈德森太太都没有碰到这样的人,最终她不得不放弃了。 而这个世界的华生——哦,上帝啊!那当然是华生了。在阿富汗服过兵役、具有医务工作者的严谨风度,对巴茨医学院无比熟悉的同时具备着军人气度,挺直的嵴背和脖颈……即使面容疲惫,陌生的带了点娃娃脸的脸庞上却依旧具有某种正直而善良的情感。这当然就是华生! 即使这个世界的华生与她并无交情。 她一力促成了这件事,但她却也没想到此事的进展会如此之快,以至于她几乎有剎那间的震动。而这一丝情绪上的失态被敏锐的夏洛克捕捉到了,他困惑地扫了她一眼,这下才认真地多打量了门口的两个人。 第124页 「迈克,你的手机能不能借给我用一用?」夏洛克突然开了口。 斯坦福诧异地挑了挑眉,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我?我的手机在外套里。」 李明夜看出了夏洛克的试探,于是她把目光收了回去,重新看起了杂志,淡淡道:「我也没有带手机。」 这个世界的华生看了看他们,有些犹豫地思考了大约一秒钟,但他很快又露出了爽朗的表情,毫不在意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用我的吧。」 夏洛克挑了挑眉,在心里给这位退伍的军医贴上了「善良」、「乐于助人」、「尴尬恐惧症」等标籤。他起身走了过去,结果手机的同时又多看了这个军医几眼,漫不经心地问道:「阿富汗还是伊拉克?」 约翰眨巴了一下眼睛,显然没反应过来,他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夏洛克,又看了看斯坦福——后者的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微笑,显然十分期待接下来的一幕。他谨慎地把目光移向了明显和夏洛克比较熟的李明夜,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什么?」 李明夜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温和笑容。她轻声道:「军医先生,我的朋友是在问你,你服役的地点是阿富汗还是伊拉克。说真的,夏洛克,我认为有些时候你需要注意一下你的礼仪了,这位军医先生刚从战场下来没多久,你该温和一点儿。」 夏洛克「哼」了一声,随手发了个简讯就把手机递了回去。 约翰有些侷促,咳嗽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所以……迈克?你提过我吗?」 「我发誓我并没有,约翰。」斯坦福笑眯眯地感慨,「说真的,一直以来都是我被无所不能的李和福尔摩斯揭穿日常生活、行为习惯,甚至私人交际关系……今天我居然能有幸欣赏李和福尔摩斯的表演,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夏洛克瞥了他一眼:「比如你昨晚去了苏豪区的酒吧?」 「嘿!怎么这就转火了?」斯坦福不乐意地嘟囔了一声,「雪莉,救救我,看在我为你的老朋友带来了有可能成为同租人的老同学的份上。」 约翰显得更加茫然了。但面对着两个陌生人,他显然更加侷促了,显而易见他的忠厚善良与有一些不变通的个性。夏洛克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才说道:「看起来你的经济状况并不宽裕,我想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足够支付一栋位于伦敦市中心的房子的租金了。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明天下午可以去贝克街221b等我,我会为你介绍我们的房东与我们将要住宿的房子。」 「……」约翰明显有些无语和好奇,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所以『无所不能』的……唔,李?福尔摩斯?不论是谁,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租房的事情的?」 「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些不难猜测,我和雪莉上午还同迈克讨论了替我寻找同租人的事情,而到了下午他就带来了一个退役的老同学。而这位老同学看起来经济不宽裕,这可以从你的穿着看出来。而你用的手机十分昂贵,但它来自你哥哥的馈赠,显然除了这个手机以外你没有接受你哥哥的任何帮助,可能是因为他是个酒鬼,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抛弃了他的妻子。如果你想问有关服役地点的推断——你的手腕内部皮肤颜色和面部等□□区域的皮肤颜色不符合,同时你显然曾经就读于巴茨医学院,而你的站姿则显露了你是一个军人。所以很明显,你是一个军医,听说了迈克的朋友在给自己找舍友,所以过来打算与我商量合租的事情。」 夏洛克一口气说完了一串话。他顿了顿,方才继续道:「所以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的话,请在明天下午任何时间前往贝克街221b,讨论有关合租的问题。」 约翰有些目瞪口呆,当然,任何一次第一个见到福尔摩斯式演绎法的人的反应都大同小异,他已经算是相当收敛了,显然他即使看起来十分惊奇,却仍旧尽可能地维持了他的礼貌。他并没有追问更多的问题,只是用赞嘆的目光看着夏洛克。 夏洛克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道:「我就姑且当做你答应了。好了,雪莉,作为我的『礼貌』的回报,我是否可以邀请你协助我解决我手头的这个小案子?你看,我得把明天下午的时间空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感谢阿岳的地雷 前文提到过英国从阿富汗和伊拉克撤军了,所以华生的出现也提前了 我争取在剧版的画面中写出新意和不同来 剧中夏洛克对华生友好我估摸着是因为他正好需要一个适宜做助手的人,华生的条件很符合,而且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好人 而文中的改变让这个设定变得有些尴尬,所以我就尽可能地瞎掰了一点,应该还是合理的。回到了伦敦以后夏洛克不大可能还像在国外那样同意那些特工跟着,毕竟这是他熟悉的地方了,而且他要探案,特工会影响他 当然其中也有原着福的推动,如有不适应请见谅啦,毕竟是同人 另外安利一下读者企鹅群,群号626924945,里面都是我的萌萌哒大宝贝儿们!每次更新以后我会第一时间在群里说明,这样也比较方便大家交流。进群的问题好像是我的笔名来着?我的笔名已经改了,叫惊尘针绝,不再是蝶帝了……免得有人像是昨儿一个大宝贝儿一样,脱口叫了我一声爹(噗) 第125页 (作者补充:对不起作者强迫症,2010剧情于剧版原定时间点开始,否则无法解释一模一样的死者和模式。我宁可让卷福在外头多浪一年,这是作者不够严谨,向大家道歉。) 第35章 第三章 在福尔摩斯和李看起来,这世界上几乎全都是小案子。或许说起来有些残酷,但对他们来说,破一桩盗窃案的难度和破一桩普通谋杀案的难度,其实相差并不太远——要知道,窃贼总是有其固定的销赃脉络,而普通的杀人犯也有其固定的行为模式。 比如普通杀人犯在杀了人以后会试图掩盖自己的行踪,改变自己的日常生活习惯,变更自己的髮型、衣着品味等等,甚至极端的人还会去外地打工。而反社会的疯子可能就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但说到底行为模式的改变依然是有迹可循的。至于真正高智商的反社会疯子——哦,如果出了这样的人,或许才会让福尔摩斯和李同时被惊动到现场,甚至亲自参与抓捕吧! 再往上走,就是站在被罪犯拱卫的王座上的麦克维提和莫里亚蒂了。 而这位s(防和谐)m爱好者杀人案的兇手先生其实不过是一个极端自我的普通人而已,能给苏格兰场添些麻烦也不过是因为他的职业——他是一名私立医院卓有声誉的医生,他知道他的同行们如何推断尸体死亡时间,于是他就耍了个小把戏。 当夏洛克证明了他放置在家里的皮鞭在死者死后依然鞭打过那失去生命的皮肤之后,兇手先生就知道一切都完了。苏格兰场的警方还没来得及拉住他,他就像一头公牛一般沖向夏洛克,恼羞成怒地想要发泄他失败的怒火。 夏洛克轻轻松松制服了这个毫无打斗章法的医生并将其交给了苏格兰场。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就像从大衣上拂下一片树叶一样,轻松写意的要命。而随后他不顾周围的兵荒马乱、吵嚷叫骂,直接就对身边的李明夜发出了邀请:「晚餐?」 进门之后只扫了兇手一眼就做出了判断,随后一直一副昏昏欲睡厌倦冷淡的样子的李明夜倏然被惊醒了。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夏洛克:「你又想谈些什么?我以为你该向我倾诉的都已经倾诉完了,夏洛克。」 「只是一顿晚饭而已,我的老师,就当答谢你帮我对比了鞭痕吧,否则这事儿要是让苏格兰场来做,我得明天上午才能结案,而其中效率降低了,所需时间增加了,但结果却没有任何改变,你帮我避免了这一悲惨的后果。」夏洛克丝毫不顾苏格兰场的人都一副听八卦的鬼祟表情努力偷听,他相当坦然地把这些人都损了一通,一时周围人的面上都有些讪讪的。 如果仅仅是来自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损贬,那么安德森和他的女朋友莎莉还可以一战——毕竟他们算是老对头了,在犯罪现场的针锋相对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但八卦中心的人物显然有两个,另一个是雪莉·李……在苏格兰场的四年多里,与雪莉·李那同样天才的头脑一起广为流传的还有她刻薄而礼貌的风度。 雷斯垂德硬着头皮顶着他的下属同僚们看英雄的眼神,走上前咳嗽了一声:「二位,请注意场合,我们都看着呢……说起来,雪莉你也是苏格兰场的人,你注意到夏洛克刚刚的语病了吗?」 「苏格兰场的人?不,我们是我们,你们是苏格兰场,这不一样。」夏洛克毫不犹豫、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们给她发薪水!她理所当然是我们的人。说起来,雪莉,你兼职夏洛克的心理医生吗?这可是项累活儿。我总觉得这一天不见,我就似乎错过了什么,你们俩和好了?」 「当然和好了,这毫无疑问。雷斯垂德,如果你再肆意传播这种小道消息的话,你这辈子升任警司的机会将会直降到零,这些八卦流传会严重堵塞你原本就不够发达的大脑。至于薪水……」夏洛克嗤笑一声,「你们发给她的薪水?据我所知,她的收入绝大多数来源于在各大杂志上供稿的稿费,以及手稿的出版。」 眼看这两个人马上又要继续争辩起来,李明夜终于忍受不住了,她面无表情地往外走,严厉冷漠的神色让她所到之处如摩西分海一样。苏格兰场的八卦分子们都赶紧地散开了,装模作样地开始勘察现场——天知道雪莉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上一次她脸色这么差的时候还是一个实习期小警察不小心把咖啡倒在她身上的时候,而她当时正在思考——众所周知,打扰雪莉·李思路的人会是什么下场,那个小警察当天就哭着辞职了。 夏洛克则当即撇下了雷斯垂德,几步跨上去走到了她身旁,嘴里还抱怨着:「我认为这是名誉上的诋毁,你可不能和这帮蠢货同流合污,想想安德森和多诺万!你倘若再给我五分钟,我能让雷斯垂德收回那句话。我们是我们,苏格兰场是苏格兰场……」 二人的身影逐渐去的远了。雷斯垂德用一种好笑而欣慰的目光看着这两个人,只觉得他们看起来和谐得如一个人一般。 秋意正浓,秋风萧瑟,秋雨缠绵。伦敦的天气永远变幻无常——要知道,上午的天空还毫不吝啬地洒下了金子般的晨光,而到了傍晚,凄风苦雨就瞬间把伦敦深秋的诗意给毁得一干二净。 此时此刻即使是在伦敦最繁华的牛津街,道路上的人流也骤然缩减了,而取而代之的却是马路上比平时还要堵上三分的车水马龙。 第126页 在晚高峰期的伦敦,即使开车的司机相较于其他司机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了,但他也无法让这辆车在忍无可忍之下飞起来。而可怕的是,后座上的两个祖宗早就飢肠辘辘了——尤其是面色更加可怕的那位女士,她显然又熬了个夜,此刻的脾气明显不是特别好。 「算了,停车,我们先去吃饭。」夏洛克耐性告罄,皱着眉看着外头,「这见鬼的天气,既不可能有狙(防和谐)击手在外头等我们,也不可能有匪徒在后头追踪——即使真的有匪徒试图追踪我们,恐怕也早就被我们见缝插针的市民给挤掉了。」 李明夜不得不承认夏洛克说的对。 他们的车停在了牛津街距离贝克街最近的路口,而路口边上就是一家餐厅——还是他们相当熟悉的餐厅,在几年前的某个夜晚,他们在这家餐厅用过一顿晚饭。 值得一提的是,这顿饭刚吃完夏洛克就被送进医院去了。 随着进门之后的那一声清脆的迎客铃,彬彬有礼的侍者就迎了上来,这一幕简直和几年前完美地重合了。在这一瞬间,有某种感性的怀恋涌上了夏洛克的大脑,他不由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引着李明夜走到了那个曾经的座位。待二人坐下点完餐,侍者退了下去,夏洛克四顾了一下,轻嘆道:「五年过去,这里倒是没有变化,就是窗台上的植物至少换了两盆——如果他们继续用腐质土壤饲养的话,很快就要换第三盆了。」 李明夜的目光也跟着追了过去。她笑了一下:「没有第三盆了,夏洛克。」 「唔?」夏洛克的目光落在了急匆匆起身去查看花盆的一个男人身上,随即瞭然,「是的,你说得对。我猜我们会被免单?毕竟我们拯救了这家店老闆心爱的景天科多肉植物。」 此时的夏洛克和平时是有些不同的。 仍旧是那一头捲髮,仍旧是一张苍白而轮廓冷隽的面容,但此刻这张脸上淡漠而格格不入的高傲和固执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人性化的神采。他的姿态异常闲适舒缓,甚至目光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之时,那眉眼堪称温和……他在没有扮演社会人角色之时是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除了之前的几次耍心眼之外。此刻他的心情就像他的面容一般,是一种浮于表面的温和的喜悦。 就如饥渴的旅人独行于沙漠太久,终于寻到了一片绿洲。蓝天白云抚慰了他的焦灼,泉水植物满足了他的饥渴,于是他面带微笑,如一个安心在母亲怀抱中的胎儿一般,栖息于这一片安宁平和的希望之地。 李明夜难得的有些窘迫——说真的,即使有了协议,但要她面对这样一个夏洛克·福尔摩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她移开了目光,镇定地说道:「别忘了你答应的,夏洛克。」 「你对我有些不公平,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看着你。」他平静地回答道。「你可以无视我,我并没有要求更多。」 李明夜的回应是一声嗤之以鼻的冷笑,显而易见的不以为然。 「你确实把我想的太工于心计了,雪莉。哪怕是你,一天也总有一两个小时会放松一下,不会去耍心眼的,这家餐厅对我来说有纪念意义。」夏洛克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辩解什么——没什么辩解的必要,他就是故意不收敛的,如果再继续说下去,雪莉可不会给他留面子。「你对我未来的同租人怎么看?」 「华生先生是一位典型的老好人。富有行动力,坚强,经歷过战火……他会是一个好助手,你会喜欢他的,夏洛克。」李明夜淡淡说道,「这位先生好奇心重,从不惧怕危险,怀念刺激的战场,还有医务功底,而且他还极有礼貌——你不正是喜欢他这一点吗?别急着否认。」 夏洛克笑了,但此刻话语里含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傲慢:「与你相处久了,我总会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金鱼。就初次见识我们的本事的那些人来说,这位军医相当的有礼貌,并且能够欣赏我们的才智。他会是个好观众,因为他懂得喝彩。」 李明夜对他话语中的那种傲然和满意的态度表示不屑一顾。每当他看起来成熟而孤注一掷地做出一些疯狂的事儿之后,他总是会有一些不自觉的举动能彻底证明出他那种纯粹的、孩子似的天真。李明夜极少赞美他,在她看来夏洛克的水平是符合正常智力水准的,哪怕是开口赞美也是鞭策居多。而可悲的是,夏洛克身边的普通人初次见识他的推理,所给出的态度都不是很好。 而他虽然不在乎普通人的看法,却不免对那位用眼神表达了直白赞美的军医抱有了好感——没有小孩子不喜欢炫耀他们的玩具。夏洛克哪怕再孤芳自赏,也是需要一些虚荣心的。 不过好感归好感,夏洛克还是不免多说了一句:「你认识他。」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他相当笃定。李明夜剎那的失态普通人察觉不到,但是在他眼中简直是一目了然。瞳孔放大、唿吸停顿、眉毛轻微上扬……错愕、惊喜、困惑,哪怕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她就迅速恢復了平静,但他记住了。 「我要怎么说呢?在我的记忆里我曾经有一位可敬的朋友,当我今天第一眼见到华生先生的时候,我简直以为我的那位朋友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们具有相似的风度,你知道我的观察能力,我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外貌与经歷上的不同,但我更能看出他们品格上的相似。」李明夜的视线落在了窗外某个微茫的点上,脸上显出了一丝回忆的神色。「他们都是那种绝了种的好人吶!或许把一个活人同死人相比有些不尊重,但我的话可是发自内心的。」 第127页 「我可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朋友。」夏洛克撇了撇嘴,「因为移情作用,你对我未来的合租人的期待显然有些过高了,请保持理智,我亲爱的老师。」 「别像个孩子似的,夏洛克。一个人一生的故事有很多,而我不是擅长讲故事的人。」 「哼!」夏洛克不满地哼了一声,但也心知肚明问不到更多了。他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听说苏格兰场最近为那些自杀案闹得焦头烂额?雷斯垂德那空空如也的小脑袋可转不过来,他就不曾向你寻求帮助吗?」 他本意是随口转移话题,结果谁知李明夜霍然抬眸看了过来。他顿了顿,反而有些诧异:「你不知道?」 李明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恰好此时晚餐送了上来,他们便先停了嘴,等侍者下去之后,李明夜才一边心不在焉地切着牛排,一边说道:「我前几天忙于巴西那儿的一起群体性自杀案,像『琼斯小镇』那样的『集体自杀案』,懂了吗?我发现了麦克维提的尾巴,不过他又丢下了他的临时帮手,卷了大笔的资金逃跑了。这牵涉了我的太多精力,即使是远程指导也够呛。我真宁可他再次被失败所打击到,单刀直入地来找我復仇。」 「那就我来给你说这个案子。这几起可笑的『自杀案』,头一个死者是杰弗里·帕特森爵士,第二个死者是詹姆斯·菲利莫,第三个死者是贝斯·达文波。帕特森死在刚刚竣工的大厦里,菲利莫死于体育中心,达文波死于建筑工地。他们自己服下了氰(防和谐)化物,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踪迹。据帕特森的情人所说,帕特森刚刚从外地回伦敦,当时他在与她打电话,打完电话后失踪。菲利莫的朋友说,菲利莫是在下雨天回家拿伞的十分钟内失踪。达文波的秘书和保镖声称,她在酒吧跳舞,跳到一半后失去了踪迹。」夏洛克十分流畅地念出了今天早上背下来的新闻。 「哦?」李明夜不由坐直了身体。她双手指尖对抵,眼神变得明亮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一夜未眠的疲惫就从她的脸上褪去了。「给我详细说说这些事情吧,夏洛克。」 「我也不知道更多了,你别问我。」夏洛克撇了撇嘴,脸上带出了显而易见的不满的神色。「最后一个死的女人是交通部的一位官员——哈,看看伦敦的交通,她早该引咎辞职了——所以现在这起案子被怀疑是政治谋杀,被mi6接手了,迈克罗夫特不肯告诉我详情,说是规定。简直可笑!这三起明显是没有固定目标的连环杀人案,迈克罗夫特早晚要把这个案子吐给苏格兰场的。」 「我可不信你会那么乖巧,你肯定去现场看过了。从第一个现场开始,给我说说看。」 「好吧。偏僻、荒无人烟,那栋大厦连保安都没有,更没有监控了。死者临死之前爬到窗边,有强烈的求生意向,现场被组织的很干净,兇手干净利落地胁迫了死者服(防和谐)毒,随后就离开了,兇手应该携带有枪(防和谐)支,附近监控没有异样,其他的现场也是一样。」 「三处监控的交叉对比结果呢?」 「没有可疑车辆。」 李明夜挑了挑眉,脸上现出了十分感兴趣的神色。她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夏洛克,后者耸了耸肩:「行,我知道了。其实不用我说,这起案子不是政治谋杀,本来很快就会还给苏格兰场经办的,到时候雷斯垂德自然会来找我。你该看看他们的新闻发布会,简直是一团糟——自杀?可笑!那25家媒体坐在那儿可不是为了听这些套话的。」 李明夜满意地点了点头,难得贊同了一句:「民众不是傻子,这种模煳处理有些不妥当。尤其是模煳处理前应该和媒体打声招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狐疑而审视地上下打量着夏洛克,而后者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夏洛克……说真的,我怀疑未来某一天,我会在拘留室见到你的,我的法律知识足以罗织出许多项罪名,把你投入拘留室好好管教了。」李明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这种孩子气的表达不满的方式感到了哭笑不得。 夏洛克撇了撇嘴:「后来雷斯垂德才告诉我这起案子移交给了mi6,这是他应得的,如果他早说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事实诚如夏洛克所说,次日下午三点左右,雷斯垂德就坐着警车赶到了贝克街221b。 彼时约翰正与夏洛克相谈甚欢——当然,只是某种程度上的相谈甚欢。昨天夏洛克精彩的推理与解释激发了约翰强烈的好奇,他回去搜索了夏洛克的名字,惊讶地发现了有关夏洛克的新闻与演绎法网站的存在。这种强烈的好奇心甚至盖住了他对起居室杂乱无章的环境的不满。 约翰的生活正是处于最为无聊的时候。他刚从烽火硝烟瀰漫的战场上退了下来,生活犹如一潭死水,正是嚮往刺激的时候。而夏洛克有一种极为锋利的气质,这几乎能激起约翰本能的应激反应,仿佛回到了那个残酷而血肉横飞的绞肉场。 更别提夏洛克那种令人惊嘆的智慧了。约翰不是没见过聪明人,但他不得不承认,夏洛克·福尔摩斯聪明敏锐得超越了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和普通人之间的智商差距犹如人和金鱼」。虽然对这个有些无礼的回答表示了些许愤懑,但夏洛克进一步地证明了他的智慧——他指着窗外的某个正在打电话的路人,随口就把那个人的职业、爱好、婚姻状况、今日行程说了出来。约翰半信半疑之下下去询问了一通,险些被抓住质问,好在他及时地跑了。 第128页 经过了这一番行动,约翰简直是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夏洛克了。他赞嘆地说道:「我的天哪,我是说……如果你没有事先布置好的话,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我简直无法想像你是怎么做到的。」 「哦……谢谢。」面对这种直白的夸奖,夏洛克眨巴了一下眼睛,显然有些意外。他轻咳了一声,方才继续道:「这只是我的日常工作之一。」 「看一个人几秒钟就了解这个人的生平,这是你的日常工作?」约翰有些不可思议。「说起来,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知道他是个退伍不久的海军军官呢?」 「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也差不多。」夏洛克似乎斟酌了一下措辞——说真的,和李明夜相处太久了,他不大能把他那快逾闪电的思维转化成语言,这让他停顿了两秒。「那个人在打电话,拿着手机的手背上刺了一个船锚,这是海员的特徵。他的手、脸、脖子晒得黝黑,但是却和衣领内侧的皮肤产生了十分强烈的对比,显然他平时很注重风度,通常在训练时还穿着衬衣或者是军队作训服,这符合军官的特徵,普通海军可没有这么体面。最后是他打电话的手,无名指上有一道白痕,那代表着戒指的痕迹,显然他服役时已经结婚了并一直带着婚戒。服役时都没有摘下戒指,那为什么现在摘掉了?很明显,他离婚了,而戒痕处皮肤与衣领内侧皮肤颜色仍有差距说明他刚离婚不久,可能是回家后发现妻子出轨。」 「上帝……真是、呃……太复杂了。」约翰忍不住说道。 「这不复杂,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但是你要求我说出来,对我来说反而更加复杂。」夏洛克忍不住露出了些许自得的神色,「就像你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是却不好证明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所以你的工作是……?」约翰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看他的神色,似乎觉得夏洛克是特工一类的人物。「方便说吗?」 夏洛克的目光落在了窗外。他看到了一辆警车开了过来,停在了街边。他蓦地「唔」了一声,迅速掏出手机开始发简讯,口中心不在焉地说道:「你马上会知道了。」 「哦……哦,好。」约翰刚刚回答了一句,就听下面传来了叫门和开门的声音。他回头望过去,只见一个长相英俊的中年人几大步跨过了楼梯,直接冲进了二楼,对他点了点头之后就转向了夏洛克。 「第四起你们口中的『连环自杀案』?」夏洛克不等雷斯垂德开口,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对。」 「地点?」 「碧斯顿的劳瑞斯顿花园。夏洛克,我知道你要找雪莉,我是说,她已经过去了,她让我来接你,她就不等你了。」 「……我就知道。」夏洛克不满地嘟囔了一声,随后看了看时间,「但是我应该不会晚太久,她今天的日常行程是她的格斗俱乐部,有至少二十公里的路程呢。」 「那,走?」 「你先走,我打车,你们的警车太蠢了。」 雷斯垂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就算再赶时间,你还是忘不掉安德森的那个有关警车的小玩笑。夏洛克,你已经27岁了。」 夏洛克立刻挑了眉看了过去,而机智的雷斯垂德撂下话就转身往楼下走——那速度比他来时还快。失去了目标的谘询侦探撇了撇嘴,他低头髮完了简讯,随后就起身准备离开,但在目光扫到了约翰时停顿了片刻。 似乎经过了片刻的思索,他方才挑了挑眉,沖有些疑惑的约翰露出了一个几乎称得上热情的笑容:「一起来吗?约翰,你可以亲眼看看我的工作——别急着拒绝,我和你都知道,你想念这种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吾辈不约的地雷 感谢窗下盆栽的地雷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轻松向日常,我写的也轻松,感谢bbc编剧哈哈哈哈哈我喜欢这种能偷懒的章节! 吃饭时候卷福是故意展现感情的,他知道这样会让原福不舒服,但是一来这确实是他当时的心情,二来他也在试探原福的接受程度 然后就被警告了……这个作死的宝宝 这文里有我的私设,有我自行考虑之下对bbc剧情的一些画蛇添足的完善,如有不适应请见谅。 再次安利读者群,每天更新时分我会冒泡提醒,群里上午和下午都很安静,但是晚上的时候我的大宝贝儿们才会闹腾起来,大家都很热情,可以聊聊天讨论剧情,群资源有福利 群号626924945 小剧场 雷斯垂德(法式不屑.jpg):夏洛克,你已经27岁了 卷福(黑恶势力登场.jpg) 雷斯垂德(瑟瑟发抖) ———————————— 原福(法式白眼.jpg):夏洛克,你已经27岁了 卷福(委屈巴巴.jpg):我还是个宝宝,你不抱抱我我就不起来了 原福(小s冷漠.jpg):那你别起来了,我开着压路机过来了 (作者补充:对不起作者强迫症,2010剧情于剧版原定时间点开始,否则无法解释一模一样的死者和模式。我宁可让卷福在外头多浪一年,这是作者不够严谨,向大家道歉。) 第36章 第四章 「嘿,怪胎!你又来了。」重重封锁线内站着一位看上去十分不耐烦的女士,这位女士的头髮呈现出微妙的弹簧状捲曲,皮肤黝黑,面容清秀。她抱着手臂上下看了夏洛克几眼,又瞟了眼约翰,显然有些不情愿。「真不知道督察是怎么想的,你来就来了,带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新朋友来?这可不符合保密条例!」 第129页 说起来真是十分奇怪——众所周知,夏洛克与安德森、多诺万从来都相处不好,这两位尽忠职守的警察一直警惕着他那超越常人的智慧,并畏惧着他某一天会出现在犯罪现场。但这两个人对待具备同样智慧的雪莉·李反而有几分真心的敬重——当然,雪莉确实偶尔会客串一下苏格兰场的心理谘询师,病人对心理医生倾诉从而产生的亲密感足以让他们敬重这位年轻的异国女郎了。 即使只是偶尔为之,但雪莉的寥寥几句金玉良言可以说是为陷入心理问题的苏格兰场上下警员们指出一条生路,包括有关安德森的婚姻问题以及他与多诺万之间的感情问题。虽然对于当事人来说无比重要,但对雪莉本人来说,这不过是四年中大脑高速运转的间隙里,用来打发时间的一些小兴趣罢了。甚至用残酷点的方式来说吧,那些对她感激涕零的人,说不准她第二天就删除了他们的资料和名字。 如果不是夏洛克看起来真的不大可靠——哦,看看他那尖锐讽刺经常让人下不来台的言辞,和他那些古怪的小爱好!只要他稍微往「普通人」的方向稍微靠拢一点,恐怕多诺万和安德森就都不会是这个态度了。虽然实际上夏洛克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他只扫了多诺万一眼,随后就继续低头髮他的简讯了,嘴里的回话也有些心不在焉。 「这是我的新舍友和助手,他能起到的作用比你们多得多,至少他是个看过很多尸体的医生。」夏洛克左右张望了一下,嘴唇翕动出一句近乎不可闻的嘲讽。「男式除臭剂?膝盖髌骨和半月板处的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轻度淤青?你可真贤惠,莎莉,去别人家过夜还帮人擦地板。」 多诺万的脸陡然通红了起来。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夏洛克,似乎下一刻就要抑制不住去打他了一样。这两人之间的一触即发的氛围——当然,只是单方面的——让一旁的约翰有些不安,他忍不住侷促地打断了新舍友与苏格兰场警察的对峙,带了几分拘谨地沖多诺万笑了笑:「那我就不进去了?既然有规定的话,我也不想让人为难……我可以先去附近的餐厅等你。」他后一句是对夏洛克说的。 多诺万的目光在看他的时候除了审视也多了几分温和。即使这世上大部分人在福尔摩斯和李的面前都不聪明,但苏格兰场的女警官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了,她敏锐地觉出了这位小个子男人的「好人基因。」 「不用,你当然可以进去。」夏洛克不耐烦地否决了约翰,「我们现在还不进去,只是因为我们在等人。不过我们不用等很久,根据伦敦的道路图和目前的交通情况来看,只需要五分钟就足够了,这点等待完全在我的预计范围内,尤其是在我们来的路上我让司机抄了近道的前提之下。」 「等谁?」约翰忍不住问道。短短半日的相处,他很明确地感受到了自己新认识的舍友有着一副不可一世的脾气,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口中听到「等人」这两个字,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夏洛克正欲回答,突然眼前一亮——这是真的眼前一亮,一辆计程车打着灯开了过来,速度显而易见地开始减缓了。他半眯着眼看了过去,强光之下,一双眸子呈现出异常浅淡的灰色,却显出了异常专注的神采。他略微估算了一下车速、道路摩擦等因素,毫不犹豫往算好的方向走了几步——那车就和同他商量好了似的,恰恰好停在他旁边,把后座车门把手就这么送到了他的手里。 约翰看着忍不住吹了个口哨——这真是非常酷炫了!简直像是一场表演一样! 夏洛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这笑容有点得意洋洋的意味。他迅速地打开了车门——非常快,好像谁会跟他抢似的——微微低头,语音轻柔和缓:「容我真正介绍一下。雪莉·李,这世上仅有的几位聪明人之中最为迷人的那一位。」 「虽然在犯罪现场这样说不大好,但是夏洛克,我认为你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雪莉肯定不会答应你的追求的……你知道,女孩子的脸皮通常都比较薄,尤其是东方人。」雷斯垂德悄没声儿地凑到了夏洛克身边嘀咕。 「嗯?什么?女孩子?地上躺的是一位至少35岁以上的女士。」夏洛克心不在焉地随口回了一句。 「……」雷斯垂德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是的,这是他的错……不论是福尔摩斯还是李,一到了犯罪现场,在勘察完毕并作出判断之前,他们的心思都不会分给其他任何事情一丝一毫。 他们的专注力就像盯住猎物的传统猎狐犬一样,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真相与推理更加重要了——此刻在大功率照明灯具的作用下,这具清清白白一目了然地躺在地上的女尸,就是他们眼中的唯一。 夏洛克和李明夜几乎是同步地向这位女士走了过去。随后男人掏出了放大镜蹲了下去仔细查看着,而女人站在男人身后,微微俯下身,鹰隼般锐利的视线随着男人的举动不断地移动着——常人或许永远无法理解他们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他们彼此都懂。长久的合作之下,他们不需要语言就能明了彼此的思路与想法。 约翰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人。这个小个子军医对自己的室友与被室友称为「老师」的女人相当好奇,但是惨白的灯光、死去的尸体带来的肃穆感让他抑制住了这种冲动。他就像期待魔术师变魔法的观众一样,期待着这一场智慧之神眷顾下的表演。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女尸身上时,那见惯战火的坚毅面孔又现出了悲悯的神色。 第130页 死者俯卧在冰冷而布满灰尘的木地板上,捲髮有些凌乱,一身耀眼的粉色。如果这位女士活着的时候,她想必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但此刻她冰冷的面容上凝聚着临终的痛苦之色,令人心生同情与悲悯。 她的左手艰难地伸出,手边是几个字母——rache。这几个字母是她硬生生用濒死的力量在地板上抠出来的,而到了h与e的时候,这两个字母之间间隔极近,充分显露出了她生命力的流逝。 rache——德语中代表着復仇的这个单词,出现在一个死者拼尽全力绝望的挣扎之中,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安德森说死者可能是德国人?」雷斯垂德尽可能地提出线索。他皱紧了眉,有些烦闷地看着这具尸体——第四具了!天哪,伦敦的治安真是越来越没有保障,这个社会中隐藏着的变态和野心家,每一个都不怎么安分……他的每一个本能都在提醒自己那是三桩谋杀案,但直到第四起事发,他依然不希望这是真的。 但很显然,这里有两个人是永远都不会懂总督察先生的人道主义情怀的。四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同时刺向了雷斯垂德。 「当然不是。」 「当然不是,雷斯垂德。」 他们此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夏洛克开始掏出手机查找着一些什么,而李明夜则在这间简陋破旧的小屋子里头转悠了一圈——她甚至时不时单膝跪在地上,把脸凑到离地面不超过5厘米的地方仔细检查,丝毫不顾自己看上去十分昂贵的银灰色吸菸装和垂落到地上的头髮。 「新发现?」夏洛克遥遥问了一句。 「没有。」李明夜摇了摇头,「现场很干净,兇手显然并不在意自己就这么杀了一位无辜的女士,他只是站在这儿,看着这位女士死去,然后就这样离开了——真是奇怪……夏洛克,子弹和毒(和谐)药,你会选择什么?」 「我?对于我来说,近距离射(防和谐)击最有可能造成的是贯穿伤,如果规避动作及时和规范的话,完全有可能保住性命——我能通过观察枪手的瞳孔大小、唿吸幅度、微表情来判断他开(防和谐)枪的意向。所以我选择子弹。」 「那为什么这位女士会选择毒(和谐)药呢?」李明夜喃喃地自问道。她皱紧了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尽可能地撇除了前世的「血字研究」案件所带来的熟悉感——这是两起不同的案件,她不能让前世的记忆左右,至少无目标杀人与仇杀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我也会选择子弹,但显而易见的是,这一位女士——詹妮弗·威尔逊女士,和其他三位死者一样,都选择了毒(防和谐)药,而且还是氰(防和谐)化物——这可不好弄啊。」 雷斯垂德和约翰对视了一眼,很显然这两个人都不大懂这种跳跃性的话题。雷斯垂德作为唯一一个和这两个聪明人都熟的勇士,再次担任了英雄的提问者:「你们的意思是,兇手用枪胁迫死者吞下毒(防和谐)药自杀?」 「对,枪,当然是枪!不然能是什么?四个死者都没有搏斗的痕迹也没有兇手的衣物纤维和dna——他们甚至碰不到兇手,显然兇手有一样极具威慑力的武器,除了枪还能是什么?弓箭?别逗我了雷斯垂德!只有一个持枪的兇手,才能控制死者自己走到那些偏僻的地方,即使他们看了报纸,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但是他们仍然不敢反抗。」夏洛克一句一句犹如钉子一样蹦了出来,他不耐烦地说道。「而这个兇手显然并不认识死者,典型的无目标杀人……」 「为什么是无目标杀人?」约翰忍不住问道。 李明夜温和地接过了话茬:「这显然不是什么难题,华生医生。你看这个现场,已经相当明显了——死者吞下了毒(防和谐)药之后兇手就直接离开了,这是他杀的第四个人,如果是熟人的话,他或许还会留下来看着她死去,但兇手显然对观看死者如何死去毫无兴趣,所以死者才能在地板上留下遗言。最重要的是,这条遗言旁边没有兇手的痕迹,兇手也没有试图掩盖这条遗言——他完全不知道这么回事儿。他就像出门熘了个弯一样,轻轻松松地杀了个人之后就回去了。」 雷斯垂德咳嗽了一声:「我说,二位……你们不觉得你们的话题太跳跃了吗?就不能照顾一下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们,从最基础的地方说起?」 福尔摩斯和李对视了一眼,前者撇了撇嘴,后者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吧,雷斯垂德,真不知道你那可怜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装了些什么,除了八卦以外空空如也吧?」夏洛克嘟囔着说道,「死者是个相当聪明的职业女性,从她的衣着来看可能是传媒人士,今天从卡迪夫过来,打算在伦敦留宿一夜,还没来得及去酒店就遇上了兇手,然后她就死在了这里,就这么简单。好了,她的手提箱呢?」 「我的天,你就胡编乱造吧夏洛克。」雷斯垂德习惯性地先打击了一句——对待夏洛克就得这样,不然他可不一定乐意解释,至于那些讽刺……管他呢,如果夏洛克不解释的话,他可听不懂,这样怎么写报告? 夏洛克立刻冷笑了一声。他冷隽的面容显得格外严厉而讽刺,反身就迅速地走向女尸,指着女尸的背部衣物道:「她衣服潮湿,显然几个小时前淋了场雨,同时衣领内侧也是湿的,说明她曾经把领子立起来挡风,她口袋里有把伞,但是是干的,没用过,显然风大无法撑伞——从她的手提箱可以看出来她打算在此过夜,因此她肯定是从远方来的,但行程不可能超过两三个小时因为她的外套没干。伦敦的天气风平浪静,而几个小时前又颳大风又下雨的地方,显然只有卡迪夫!这可比你去根据她的信用卡来查行程要快!」 第131页 「死者是一位相当讲究的女士,雷斯垂德。配色和谐的指甲油、外套、裙子、高跟鞋……她很喜欢这样的颜色,这应该是她的独特爱好,你看她的指甲,明显不是为了配这一身衣服新做的。但是一位这样讲究的女士是不会容忍自己全身雨水、腿上还有泥点的,她显然从火车站出来之后的会第一时间去酒店梳洗——介于她打算在伦敦住一晚,并带了大小合适的手提箱。」李明夜的解说永远温和而熨帖,她注意到了约翰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便鼓励性地对着医生露出了个笑容,轻声问道:「医生,你似乎有什么想问的?」 「啊?我?哦……我其实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我得说,你们真是太棒了!我从没听过这么棒的推理,但是……」约翰似乎有些踌躇,「我就是不大明白,如果如你们所说的,这位女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那个兇手会盯上她?」 「很棒的想法,这才是重点,为什么?这些死者看上去毫无联繫——一个贵族、一个官员、一个普通学生和一个有多名情人的媒体工作者……他们从不认识,无从联繫,但兇手为什么选了他们?」夏洛克瞥了约翰一眼,显而易见的有些诧异,但他马上就又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总是有原因的。长相?不。衣着?不……他们一定有共同点……」 雷斯垂德不得不开口打断这位犯罪现场的暴君的思考了。他硬着头皮咳嗽了一声:「我说,二位,我们没有发现什么手提箱。」 二人的目光瞬间落在了雷斯垂德的身上。 「我是说真的,这个案发现场没有手提箱,你们口口声声说有个手提箱……」雷斯垂德有些犹豫,不确定地说道:「是不是你们弄错了?」 「怎么可能弄错?」夏洛克瞬间跳了起来。他指着尸体的腿部:「右腿后侧、小腿肚上有泥点而左腿没有,显然她用右手拖着一个手提箱!泥点分布均匀,显然是被小型轮子甩上去的。从泥点的分布和泥点大小可以推断,这个女人的箱子是一个可携式小型手提箱,而她又没去过酒店,所以她的箱子呢?她吃了吗?」 雷斯垂德愣了愣,便转身出去询问了。约翰显得有些侷促,夏洛克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踱步,李明夜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曾经是活人的女子身上。 「还有两个点没有搞清楚。」过了片刻,李明夜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兇手如何迫使死者服下毒(防和谐)药?兇手凭什么选择死者?只要弄清楚了这两点,这个小案子就迎刃而解了。」 夏洛克贊同地点了点头,而约翰显然相当震惊。 「小案子!」他不由地惊唿了一声,「这是第四个死者了,这不是一起小案子了,这是个连环杀手呀。」 「当然是小案子了,华生医生!这个案子自从交到了我与夏洛克的手里,我们到这个现场只花了大概十分钟,就能将这起案子的前因后果梳理清楚——你要知道,只要有了目标,寻找兇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苏格兰场的人虽然智慧上无法给我们提供帮助,但他们可以像找到了猎物踪迹的狗一样,坚韧而兇狠地把兇手从人群中找出来。」 「但是你们又怎么担保你们的判断不会出错呢?我是说……」约翰摸了摸脖子,他显然不大习惯质疑一位女士,哪怕那位女士看起来再固执也一样。「既然那个箱子没有找到,说不定是你们判断错了?下着雨,走路沾一腿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明夜蹲了下来指着死者的腿,解释道:「走路的时候沾染上的泥水通常不会出现在这个部位……」 她还没说完,雷斯垂德就推开门走了进来,对他们说道:「这里确实没有一个手提箱,我们把这栋楼上下翻遍了。」 李明夜的话戛然而止。她与夏洛克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眸子里炯炯有神的光彩。 「我去找箱子?」夏洛克挑眉。 「我去看监控。」李明夜颔首。 两人再次心有灵犀地达成了一致。随即夏洛克就直接往外走,他黑色的风衣衣角掀起,愈发显得干脆利落,犹如一曲响起了激昂前奏的战歌一般,锋利到能刺痛人的皮肤。雷斯垂德则是盯住了李明夜——他显然知道夏洛克·熊孩子·福尔摩斯是拦不住的,而雪莉至少还顾念着同僚情分,或许会为他解惑。 李明夜站了起来。她脱下了塑胶手套,眉目间有显而易见的轻快之色——如果是曾经的华生,恐怕就能从那压抑不住的兴奋神色中看出这个案子破解的希望了。只有发现了某些突破性的线索之后,伟大的前任谘询侦探才会露出这种尽情表演之前的雀跃来。 「我恐怕是一位无可救药的神秘主义者,雷斯垂德。在这个小案子结束以后,我会很荣幸地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现在我确实不高兴说。我只会告诉你们,最黑暗的时刻也是最接近光明的时刻,请安静等待吧,两位老朋友,这会为我们提供帮助的。」 前世今生的谘询侦探在相处了多年之后,他们的探案手法终于出现了某种差别。 夏洛克更倾向于亲自走访,去亲眼见证与搜寻一些线索,他认为这是一种更加直观的方式。他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这样,精力充沛而无所畏惧,就像一柄刀一般锐利。 而已经老死过一次的李明夜更加好静,她更对现代科技显然更为依赖,对监控屏幕那些像素不高的画面中摄取必要的信息是她四年来的习惯。 第132页 就比如现在。夏洛克亲自去了周围五分钟车程内的所有巷角街边寻找那个行李箱,而李明夜则回到她的监控室王国之中,为更多信息的搜集提供帮助。这一切对于两个人来说都不大难,唯一的难点在于……某一位可怜的医生。 「啊,华生医生?」李明夜在顺手帮苏格兰场的人搜集了部分现场物证之后——其实她可以肯定,绝大多数都没什么用,她这么做只是在高强度的大脑活动之前给自己一段休闲的时间。她有些诧异地看着正在路边等车的军医,挑了挑眉,「看起来夏洛克走得有些急,而您显然饿了——看看您的衣襟,即使您已经擦拭过一次了,但沙拉酱的痕迹总是很难清除。接近十个小时前的三明治可无法继续让一个成年男人感到饱腹。」 「呃,说实在的,李小姐想必已经习惯了任何人对你智慧的夸奖了,但我还是得说……你真是太聪明了。」约翰只觉得今天作为「普通人」的三观已经被两个天才击碎了一次,对于又冷又饿,还坡脚拄拐杖的男人来说,他对这种天才秀智商的行为已经完全能够处变不惊了。 即使这位秀智商的天才是一位年轻的女士,还长相漂亮身材苗条……好吧,但这样聪明的女人,长成什么样其实并不重要了,约翰觉得这个女人和他这个普通地球人之间简直隔着一个物种。对方是「福尔摩斯和李」,而自己是「普通人」。 李明夜笑了笑,索性走到了约翰的身边站着了。她慢悠悠地抬头望了望某个方向,淡淡道:「和夏洛克同住的日子怎么样?」 「准确来说,我和夏洛克同住的日子还没正式开始。」 「但你应该可以通过今天想像以后了。」李明夜转过头看着他。在明亮的街灯之下,这位来自东方的女士眸光明亮而悠远,仿若隔雾看花,又像是隔着漫长的时间长河,凝望着某个消失已久的故人。那在犯罪现场显得严厉而不近人情的面容此刻异常的柔和,甚至有点像她看着夏洛克做出推理的时候了。 她说道:「医生,你的瘸腿是心理疾病,但你的心理疾病不是ptsd——我可以客观地告诉你,我的心理学造诣绝对超过了你的那位心理医生。你并不是通过瘸腿的神经痛来逃避记忆中的战争,你怀念它……你怀念阿富汗,怀念刺激的日子。你不喜欢一潭死水的生活,你好奇心重,坚韧不拔,拥有钢铁般的神经,是一位天生的高尚战士。」 约翰愣愣地看着她。 「和夏洛克同住的日子会很刺激的,他就像个精力充沛的孩子一样,一天到晚钻研着一些谜题。这对你来说才是必不可少的,不是吗?你不会想要一个一潭死水的伦敦。」李明夜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地看着他。 透过眼前这个容颜陌生的小个子男人,她似乎能看到那在几百年前的伦敦迷雾之中的两个身影。他们穿梭在伦敦灰色的雾气之中,并肩相伴地度过了伦敦最风雨飘摇的那些年——从国家要案到莫里亚蒂到一只鹅,他们信任着彼此的友情,度过了一次次的危险和难关。 眼前的这个华生是那么的陌生,却又是那么的熟悉。 就像几百年的时光一瞬间流失了一样,她的眼前似乎又闪过了那个永远热情开朗的忠诚伙伴的身影。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寥寥无几的人能够打开李明夜钢铁般的内心的话,那毫无疑问就是李唯一、华生和夏洛克了。 约翰仔细地看了看她,摸了摸鼻子,显然有些紧张和侷促——他能看出来,眼前这位女士虽然看似平静,但总有些不大妙的样子……他是个医生,见多了那些士兵在生病或者受伤时想家的模样,而此刻雪莉的神色与那些士兵有微妙的重合。 他咳嗽了一声,鼓起勇气开了个玩笑——和雪莉·李这样的人开玩笑的确是需要鼓起勇气的,即使她对他相当平和,但是在刚刚看到她在犯罪现场的样子之后,谁不会对那威严的气势抱有敬畏呢?他说道:「其实我听着听着还以为你要追求我呢!我可不敢和夏洛克抢女朋友,他看上去就不好对付。」 李明夜的神思瞬间收束了回来。她诧异地挑眉看了他一眼,瞬间就分辨出了这其中安慰性玩笑的意味。而医生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他强撑着没有露出窘迫的神态,但是注意到她不再显得有那种隐约的悲伤了之后,他就松了一口气。随后才继续圆了回去:「呃……这只是一个玩笑,不要介意。」 「没什么,医生。」李明夜突然笑了笑。「我想很快就有人送你回家了,而我得回到我的监控室——我和夏洛克各自有各自的王国,而国王不在位太久是会被推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爱你么么哒的三个地雷(么么哒)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感谢十里彼岸,十里血河的地雷 原本想爆字数把绕路的哥案件解决掉 但是又想把两个福尔摩斯的不同与合作表现出来。在我心里原着福和卷福加起来并不是1+1=2的水平的,他们因为前20章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甚至包括破案方法。但是他们在四年中的默契也不是假的,这会帮助他们完成所有旁人不可能完成之事 就是这么棒棒! 现场的字数超了…… 干脆作为过渡章了 第37章 第五章 伦敦的大街小巷、暗道沟渠中的蝇营狗苟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领地,在回到伦敦的短短一个月内,年轻的谘询侦探先生重新回到了他的王座,他熟知每一个街角巷陌的勾当,甚至他对他那些流浪汉眼线的运用又回到了巅峰,这让整个伦敦几乎再次回到了他的鼓掌之中。 第133页 而监控室则毫无疑问归属于李明夜的领土了。在与莫里亚蒂的几次交手之中,她越来越体会到了现代科技的便捷,而四年多的远程统筹也让她对每一帧看似模煳的画面的解读力达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准。苏格兰场之中有一个专门的监控室为她所开闢,在那不超过50平方米的房间之中,她就是至高无上的掌控者。 此时已经是夜晚,苏格兰场却依旧灯火通明。每一个城市的警察局都是如此,那些在天才们看来或许过于笨拙的警察们每天忙忙碌碌,他们负责处理那些天才们看不上的小案子——失踪儿童、走失老人、盗窃、抢劫、强(防和谐)奸……这些在天才们看来显然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是真正的普通人的生活,而他们就是普通人的最为坚固的保障。 这才是李明夜对这些警察温和有礼的真正原因——好吧,即使那温和中仍旧透着某种高高在上的天才所特有的傲慢。她确实对智力和敏捷都跟不上她的人极度的不耐烦,但对好人她总是有过多的宽容。 顺便提一句,苏格兰场中不知道多少人都暗暗希望夏洛克最后能变成雪莉·李那样,至少不会让人当面下不来台…… 李明夜坐着迈克罗夫特的车回到了苏格兰场,而随后那辆在普通人眼中似乎并不起眼,但足以让行家震惊的车就驶向了某个不知名所在地,连带着车上的华生医生。 李明夜站在原地张望了一下,有些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随后她就向着苏格兰场走了进去。 夏洛克躺在221b柔软的沙发上,他脱下了大衣和西装外套,穿着一身灰色的衬衫,双手合十抵在了下巴上,目光略微有些涣散地望着天花板。 他的身侧地毯上是一个粉红色的手提箱,箱体表面渍着灰尘与泥痕,甚至还隐约有异味散发出来。这是夏洛克在案发现场五分钟车程内的所有暗巷与垃圾堆中搜索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成果,他在找到了这个手提箱之后将发现地点发了条简讯给了雪莉。 此时此刻,夏洛克异于常人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如果有人能透过那一头茂密的捲髮和头皮与头盖骨看到他的思想,那么就会发现一幕十分惊人的景象。 无数的画面与文字在他的思维宫殿中盘旋飞舞着,而他本人正站在那一团飞舞着的图像与文字中间。他身姿挺拔、下巴微抬、眼睑低垂,犹如一个俯瞰自己领地的神祗。每当他的目光落在某一个图像或是文字上时,那些被垂青的思绪就被放大了,欢欣鼓舞地飞到了他的眼前供他思考。 随着一串串思绪被他梳理串联,他周身飞舞着的线索越来越少,最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这样一副画面。 詹妮弗·威尔逊、贝斯·达文波、詹姆斯·菲利莫、杰弗里·帕特森——职业无重合、人际交往无重合、相貌无重合、衣着无重合……——结论:无目标杀人(筛选条件:?) 现场干净、兇手持枪威胁死者服(防和谐)毒自杀、死者身上无任何痕迹包括猥亵或是殴打——兇手不认识死者、无典型反社会心理、杀人不是为了发泄某种欲望而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控制欲与性(防和谐)欲都不算旺盛……——结论:平凡人,被人以某个把柄……不,某个目的诱惑杀人(动机:?) 威尔逊死时手提箱失踪、地板上留有遗言瑞切尔、手提箱在附近被发现——威尔逊刻意留下的手提箱被兇手发现后立即丢弃、瑞切尔事关威尔逊留下的有关兇手的线索、手提箱与死者身上均未找到死者手机、死者身为传媒工作者不可能不携带手机……——结论:威尔逊的遗言有关兇手身份(用意:?)、死者手机在兇手手里。 …… 夏洛克突然抿嘴快速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瞬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走向自己的大衣掏出了手机给李明夜发了一条简讯。 「瑞切尔是个提示?她是谁?sh」 李明夜的简讯回的相当快——普通人恐怕是无法理解这位前任谘询侦探的效率的,至少他们不可能一边看监控一边快速查询过滤詹妮弗威尔逊的生平。 「瑞切尔本人的存在对于此案并无意义。sl」 夏洛克皱了皱眉:「看来又一条线索断了。sh」 「死者是个聪明的女士,她至少同时与三个情人保持着关系,具有不错的手段与智力,不可能留下无意义信息。sl」 「你的监控室怎么样了?sh」 「不是很好,监控画面被人修改过,用邻近时段的画面覆盖了。但是我得说,这个手段有点眼熟,不是吗?sl」 李明夜安然地坐在她舒适的扶手椅上。 她叠着双腿,嵴背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双手对抵呈塔状,半阖着一双眸子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她的手机搁在膝头,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一个暗网的画面——那是一张照片,熙熙攘攘的伦敦火车站,来来去去的游客与市民们凝固成一张繁荣昌盛的忙碌景象。 这是来自于莫里亚蒂的预告与提示。 她在观看监控时发觉了监控的异样——案发时段的监控画面被前一日同一时间的画面而取代了,如果不是看出了某些微妙的不符合之处,恐怕她也会被骗过去。 这种熟悉的手段她在四年中领教过至少十次。 当时的李明夜有些诧异——说实在的,她的确知道莫里亚蒂或许已经回到了伦敦,但他如此亟不可待的冒头还是有些不合常理……除非他在掩饰着什么谋划,他在用一些符合李与福尔摩斯的审美的案子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第134页 但是按照莫里亚蒂的一贯风格,她发现了隐藏的线索,那么她必然会得到奖励。那个无可救药的戏剧狂人在他的舞台上是一个公平的庄家,他对游戏的公正性有着严苛的标准——但与此同时,他给出的奖励也不乏极多的联想可能,着实有误导的嫌疑。 李明夜在犹豫过后,还是在暗网上属于「莫佳娜」的帐户中登录了。她决定配合莫里亚蒂的戏剧癖好,默默地发了一个帖子。 「恶龙孤身一人来到了伦敦?」 于是她很快就收到了这张照片。只有照片,没有哪怕只言片语的提示,但是她不会忽视莫里亚蒂的「奖励」。这个「奖励」可能是极为有用的,因为莫里亚蒂从不无的放矢,甚至可能一张照片包含了多重提示,只是一般人都不大可能想得到。 这就是莫里亚蒂。胆大包天、狡诈阴毒,顽皮的像个失控的孩子,有一种近乎天真的邪恶。这个捉摸不定的高智商谘询罪犯以他特有的方式向两位谘询侦探宣战了,甚至没人能看透他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在耍手段——这或许是又一个□□,可能在抛出这一起「连环自杀案」之后,他在伦敦得到了他想要的,随后再度逃之夭夭。 而硬要解读莫里亚蒂那种天马行空的思维,对于李明夜来说也颇为费劲。她撇了撇嘴,将照片保存,打算转发给夏洛克——然而就在这惊鸿一瞥之中,她的手顿住了,滑鼠凝固在了画面的某个角落。 约翰拄着他的拐杖一步步回到了贝克街221b,他颇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觉——要一个普通人在一天之内轮番接受三位高智商人士的智商碾压,这实在是一件相当强人所难的事情。尤其是最后一位一看就像是黑恶势力的某位政府官员……说真的,如果不是雪莉与他一起上了车,他恐怕会以为自己被绑架了。 约翰觉得自己连好奇的心思都没有了。比如那辆车属于谁,那个一言不发的司机与美女秘书都是谁,和雪莉以及夏洛克是什么关系……一天接受了三次智商碾压,他觉得他根本就问不出这种「普通」的问题。 可怜的军医先生推开了门——然后他就吓了一跳。他看到自己的新任同居人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摊开着一个粉色的手提箱,眼睑低垂,显然在沉思。军医先生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手提箱上,顿时觉得自己刚刚死掉的好奇心再度復甦了。 ——这个箱子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夏洛克和雪莉屡次提及的那个行李箱?军医先生好奇地凑了上去,刚要发问,就听他那个雕塑般的新舍友幽幽地说出了一句话。 「我得尽快解决这个小案子了,否则就会赶不上去新的游乐园的车,不论是雪莉还是莫里亚蒂,谁都不会好心地载我一程。」 约翰有些好奇地看着夏洛克,但夏洛克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这位年轻的谘询侦探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终于抬起头看了约翰一眼,随后脸上露出了瞭然的神色。 「你和雪莉一起上了那辆开往大魔王的领土的厄运之马车?」 「大魔王?……好吧,还真有几分大魔王的意思,我是说,他自称你的死敌,但是他的车夫与管家显然认识雪莉。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真是有点搞不明白了。」 「你不用搞明白。他给你钱来监视我?显然他看出了你的经济状况并不富裕,我真希望你接受了但看起来你并没有,下次记得三思,那大概是一大笔钱。」夏洛克毫不在意地闭着眼,没有一丁点为约翰解惑的意思。他的思绪转的飞快,瞬间就落到了眼下的案子里。「你的手机借我用用。」 约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地闭嘴掏出了手机,他刚要把手机递给自己的新舍友,就听到这个沙发上一脸犹如堕入梦中的男人用非常漫不经心的语调开了口:「帮我发简讯,号码在桌上。」 「……」军医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开始跳动了。 没有听到发简讯的声音,夏洛克疑惑地睁眼看了看——他瞬间推断出了这位「好人先生」正处于迷茫困惑焦虑压抑的边缘,但他不认为这么点压力就会让他爆发,这可是一位入侵过阿富汗的战士。他诧异地挑了挑眉,想一下,还是加了一句:「请?」 「……」约翰深唿吸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打开了简讯界面开始输入号码。「发什么内容?」 「劳瑞斯顿花园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一个恶作剧吗?我想我一定是昏过去了,请速至诺森伯兰大街22号。」夏洛克重新闭上了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约翰埋头髮完了简讯,随后他就直接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好了,鑑于我现在参与了你的工作,你是否可以告诉我这些都是怎么一回事?」 「唔?」夏洛克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随即就明白了这个可怜的普通人现在恐怕正在一头雾水。于是他嘆了口气,开始解释:「这个手提箱,粉色,与詹妮弗威尔逊身上的衣着显然是成套的。我早就说过,死者肯定有个手提箱。我找遍了劳瑞斯顿花园周边车程五分钟的不易为人察觉的地方,终于找到了这个箱子——但是随后我发现箱子里并没有手机,死者的手机可能在兇手手里。」 「兇手……好吧,兇手为什么要拿死者的手机?」 「兇手并没有『拿』死者的手机。」夏洛克纠正了约翰,「死者是一个聪明人,她故意留下了手提箱和手机给兇手,根据我的推测,被故意留下的手提箱只是个障眼法,而手机则有可能被死者藏在了兇手的车上——」 第135页 「兇手的车?」 「当然!兇手显然有一辆车,不然他如何狩猎这四个死者?从火车站到劳瑞斯顿花园的距离不近,他们俩难道是骑着自行车去的?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这四个人都会上兇手的车,但是我马上要知道了。」夏洛克的唇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的目光落在了约翰的手机上,炯炯有神的视线犹如两道利剑。「因为你刚刚的那条简讯。」 「什么?」 约翰仍旧没有理顺这道逻辑,但他已经隐隐有了某种预感——恐怕很快这个案子就要水落石出了。他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刚刚给兇手发了简讯?」 「对。」夏洛克点了点头。此刻年轻的谘询侦探挑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锋芒毕露而胜券在握的笑容——得意洋洋而又运筹帷幄,像是一个智珠在握的贤者与拿到得意玩具的孩童。他低沉悦耳的音质在此刻却显得很是轻快,跃跃欲试到迫不及待:「我得赶紧解决这个小案子,否则我就得迟到了。」 长街如银河,街灯如星辰,火树银花不夜天。 当夏洛克与约翰动身前往诺森伯兰街之前,李明夜就已经动身了。然而不巧的是,她遇到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约会对象。 一盏街灯之下,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就犹如在舞台剧中登场的演员那样显眼。他面带微笑,一身得体的条纹西装搭配深蓝色领带,衣冠楚楚、举止优雅,简直是个最上等的体面人。他的笑容甜蜜而天真,带着点孩子般的喜悦,就像一个孩子见到了暌违已久的好朋友一般,真挚、热情得像是一碗浓稠甘美的蜂蜜。 他甚至还捧了一束娇艷欲滴的红玫瑰,犹如一个等待佳人应约的痴情少年。从旁边经过的路人看他这样一副打扮,纷纷对他露出了善意的笑容,而他也略带甜蜜而羞涩地一一望了回去,显得不好意思却又有种压抑不住的愉悦。 吉姆·莫里亚蒂再一次降临在了他的舞台上,给了自己一个最显眼的出场。 李明夜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让司机停车了。她皱了皱眉,对司机吩咐道:「现在让迈克罗夫特接管监控室的权限。」 正对着诺森伯兰大街22号附近的餐馆中,临街的座位上,年轻的侦探与他的助手正在静静等待。 「在市中心狩猎的人是谁?就算不认识也能彼此信任的人是谁?他凭什么诱拐了四个死者?为什么他去任何偏僻的地方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了,约翰。」夏洛克喃喃自语道,「当然,这起案子可能是一个□□,是一个陷阱,是诱骗我的鱼饵……」 「等等,鱼饵?」约翰不得不打断了他,「我得提醒你一句,夏洛克,我是来与你分担房租的,而不是与你分担危险的,最关键的是,我现在还没想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 「哦?那你为什么在看到我带着枪出来的时候也拿了自己的枪?」夏洛克心不在焉地随口反驳了一句,「你期待危险,医生。」 军医被噎了一下,他瞪了自己新上任的同居人一眼。而新上任的同居人则眼都不眨地盯着街对面,显然不为所动。 「好吧,福尔摩斯和李无所不知?」约翰很快就学会了雷斯垂德的口头禅。他嘟囔道:「但是另一个是谁?说真的,三个,一连三个无所不知的人,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太刺激了。」 「唔……还会更刺激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更刺激的?你会遇到恐怖袭(防和谐)击吗?」 「可能。」 「可能?」 「哦,得了,约翰!人总会死,喝水会呛死,吃饭会噎死,这世上有千奇百怪的死法,我从来不期待自己会安安静静地老死在我的床上,尤其是鑑于我职业的特殊性。」夏洛克不耐烦地说道,「我的敌人就是那些在街头横行的恶棍,什么时候受到袭击要取决于他们的态度。」 「好吧,或许……嗯,英雄总会受点磨难?至少你帮助了那些普通人,让他们的生活不受恶棍的侵扰,而你又那么聪明,没人能伤害你的。」约翰下意识地安慰了一句。 夏洛克突然冷笑了一声。 「聪明人不会受到伤害?」他淡漠的神色冰冷如雕塑,透出了严峻与冷厉来。「这是谁告诉你的?」 「呃……不对吗?」 「当然不对。在这个世界上,聪明人所受到的伤害远比普通人要大得多——别这么看我,我说的不是我自己!我说的是某一次让我耿耿于怀的失误,这次失误给我带来了深远的影响,人都会失败,我也会,而有的失败是不可饶恕的。」夏洛克的声音很轻,显然陷入了某种回忆里,而这段回忆并不愉快。「幸运的是,我们终究是走出来了。」 「……我很抱歉?」约翰下意识地道了歉。「看起来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日子。」 夏洛克并没有回答他。 约翰抬头看了他一眼,几乎是瞬间的功夫,这位饱经战火的军医就反应了过来——他立即回头看了过去。 诺森伯兰大街22号的门口,停着一辆计程车。 「计程车……计程车!」夏洛克的眸光雪亮,他蓦地吃吃笑了出来,带着一个解开了谜题的快意。「哈,计程车!」 为什么每一个死者都十分信任并毫不怀疑地上了兇手的车? 第136页 为什么兇手去任何地方都不会留下目击证人? 为什么兇手能够肆无忌惮地在城市的市中心狩猎? 为什么兇手了解任何一个偏僻的角落? 答案很简单——如果雪莉和夏洛克不是习惯了迈克罗夫特的特工计程车服务的话,他们本该更早想到的——兇手是一位计程车司机。 咖啡馆临街的露天座位,李明夜与本世纪最危险的谘询罪犯相对而坐。精緻的咖啡桌上摆着两杯咖啡,一杯是清苦的黑咖啡,而另一杯则是有着精緻拉花的卡布奇诺。这两人的组合相当的赏心悦目——年轻男女,容貌俊美,举止优雅,简直可以被时尚杂志做成街拍。 但是看似浪漫闲适的粉红色气氛之下,却带着某种静水深流的深沉冰冷,犹如两条毒蛇狭路相逢,他们盘蜷着自己的身躯,紧绷着全身的肌肉,冰冷的蛇目互相注视着彼此,丝丝地吐着蛇信。在外人不以为然的时刻,致命的毒液已经在毒囊中储备,随时准备好了做出一场闪电般的攻击。 「亲爱的莫佳娜,我们已经四年没见了——但是女巫终究是上帝的宠儿,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这真是意外之喜……如果我的小女巫也会变成像那些吸(防和谐)毒的爬虫们那样狼狈的话,我会很失望的。」莫里亚蒂的笑容甜蜜而腼腆,脸上甚至还带了几丝红晕,就像初恋的小男孩一般青涩。他此刻甚至正在拨弄着他带来的那束玫瑰花,简直像是不敢看那对面的美丽女郎一般,只在忍不住时才飞过去一眼,却又迅速地挪开了。 如果莫里亚蒂真的是个演员,那他一定是登峰造极的那一位。他将他为自己设定的「与心上人约会的青涩大学生」这一角色扮演得惟妙惟肖,甚至用上演绎法都得不出第二个结论——所有的细节证据都证明了这是一个伦敦大学的学生,甚至刚刚从伦敦大学附近的某个品牌专卖店买了一套新衣服,然后欢欣雀跃地又买了一束花,才来赴这个令他期待的约会。 李明夜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平静的微笑:「对于莫里亚蒂先生来说确实如此,但对我来说可并不是这样。实际上,在2009年的11月27日,我可是在里斯本见到过您的英姿哩,只是您当时的状况似乎不是太好?」她的目光落在了莫里亚蒂的手臂上,带有某种强烈的讽刺意味。「很高兴看到您已经痊癒了,并且重新回到了伦敦这个充满了迷雾的大舞台。」 在2009年的11月份,夏洛克在里斯本以身犯险,甩开特工单干。而李明夜则接过了指挥权,两人玩了一出暗度陈仓,特工们险些就擒住了这位有些托大亲身上场的谘询罪犯。这对于莫里亚蒂来说可真是个惨烈的教训了,李明夜是真有些好奇,这位谘询罪犯为什么还会再一次站到台前来——因为他那无法控制的表演欲? 莫里亚蒂挑高了眉毛看着她,有那么一个瞬间,那位狠毒狡诈的罪犯从「年轻大学生」青涩的面具之下探出了一个冰冷狠厉的目光,带着蓬勃的杀意。但下一瞬间他又笑了出来,笑容温柔的像是他手中拿温软娇嫩的玫瑰花瓣。 「谢谢你的关心,亲爱的莫佳娜。如果我说我只是来看你一眼的,你或许不会信,但这真的是我的目的——真让我难过,你永远都信不过我,为什么不尝试着相信我一次呢?」莫里亚蒂看起来相当诚恳,温柔而甚至带了几分哀戚的清秀面容像一个被人伤害了的孩子,纯真而忧郁。「相信我一次试试看?」 李明夜目光深邃地打量着他,突然笑了出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我居然获得了吉姆莫里亚蒂先生的第二个奖励。」 「这奖励不是给你的,我亲爱的莫佳娜。」莫里亚蒂瞬间收起了他的所有表演,这一刻坐在李明夜对面的是一位真正的谘询罪犯。他冷漠、狠毒、狡诈多变如毒蛇,同时却保留了孩童般的天真与失控的优雅。他嘴角噤着一丝轻松而期待的笑意,街灯的煌煌萤火落在那焦糖色的眸子里。 带着某种粘稠如毒液的恶意,他轻声开口了,如一个审判者说出他的裁决:「这个奖励是给小福尔摩斯先生的,奖励他……曾经差点抓住了我。」 他的话音刚落,不算遥远的某个街区陡然响起了一声轰天的巨响,地面、街灯、窗户、桌椅都随之震动了起来。这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伴随着随之而起的惊叫喧闹,显得那么的冷酷无情却又不可忽视。 李明夜霍然站了起来,她睁大了眸子,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一贯优雅体面的女子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在起身时踉跄了一下,不仅把椅子带倒在了地上,甚至险些碰倒了桌子。而这些稜角磕碰到了她的身上,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莫里亚蒂大笑着站了起来,甚至还极有风度地把那桌子正回了原位。他吹了个口哨,对着李明夜露出了一个孩童恶作剧成功了的得意表情。 「我想我的莫佳娜恐怕没有功夫把我变成石头了,是不是?」 时间倒退一分钟。 夏洛克与约翰追上了那辆计程车——说实话,这真不好追,可怜的军医已经完全遗忘了他的拐杖,他跟着年轻的谘询侦探绕路,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甚至从一栋大楼跳到另一栋大楼……这种城市跑酷对于普通人来说真是相当兇残了! 而夏洛克显然不当回事儿,他根据脑海中的伦敦实时地图左绕右绕,终于在莱克星顿大街截到了那辆计程车,这计程车甚至还险些撞到了夏洛克的身上——不论那个该死的的哥如何的丧心病狂,但他至少还是严谨遵守交通纪律的,这真是一件幸事,否则夏洛克恐怕要成为第一个被撞死的谘询侦探了。 第137页 而气喘吁吁的谘询侦探毫不犹豫地拿出了雷斯垂德的警(防和谐)官证,逼着司机停了车。他的目光落在了这位司机的脸上,因为剧烈运动而有些泛红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哈,果然是你!」夏洛克锐利的视线扫过了这个司机的驾驶座,他的目光在被撕去了母亲部分的全家福停顿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所以是为了你的孩子吗?不然一个命不久矣但没有什么欲望甚至不想报復(防和谐)社会的普通人怎么会想到要杀人?」 夏洛克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司机就是杀人兇手。 鬍子半面刮的干净而另外半面留有鬍子茬,越靠后越粗糙;耳朵下方的脖颈部分留有剃鬚膏;撕掉的全家福有着崭新的相框——不愉快的婚姻、已经离婚、独自居住、想念孩子、孩子被母亲带走。 最近刚洗过的衣服、至少三年前的款式、旧眼睛、旧帽子——拼命维持现状,时间点:三年前。 通红的面容、急促的唿吸、无望的神情、被抓住之后没有懊恼痛悔只是有些意外、并不想脱罪——因疾病将死或有自毁倾向……不,不是自毁倾向,案发现场并不符合,那么就是…… 「你快死了,所以就要杀人?为什么?」夏洛克锐利的目光盯住了他,追逐着这位司机的每一个微表情,「为了你的孩子?为了你的孩子而杀人……果然,你只不过是一个□□。」 年轻的谘询侦探轻轻地「嗤」了一声,显得有些不屑一顾。他松开了手,对着约翰说道:「好了,报警吧,剩下的可不是我们的事儿了。」 而夏洛克错过了那位兇手此刻的表情。 这位杀了四个人的丧心病狂的兇手此刻的神情相当坦然,甚至带了某种欣慰的神色,他舔了舔嘴唇,带了点紧张与期待的表情,与坐在他后座的那位乘客交换了一下视线。 正在此时,约翰看到了这一幕。 身经百战的军医突然感到了某种极端不详的徵兆——长期处于战火之中,军医先生对危险来临的直觉相当敏锐,他从这两个人的表情里品味出了一种极端的不详。这个直觉甚至在他还没来得及被大脑所转化为语言的时候,他的所有肌肉与骨骼就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夏洛克!」约翰尖叫了一声,他陡然扑了上去,犹如一头出笼勐虎一般,与夏洛克一起合身扑向远离这辆计程车的方向。 「轰!」的一声随之响起,犹如平地惊雷一般,撕裂了平静的莱克星顿大街的伦敦之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颗赛艇的手榴(防和谐)弹 明天有案件解析和中译中,有兴趣的可以自行寻找伏笔,作者没办法解析了,因为我马上要出去遛狗了。。 总而言之,绕路的哥被ban 作者快递由附近便利店代收,水电煤气费用已缴,人已跑出41米,手机已经停机,各位再见! 第38章 第六章 医院永远都有那么一种冷凝而肃穆的氛围。 而这冷凝而肃穆的氛围的高峰,则毫无疑问就是在手术室外了。冰雪般惨白的走廊与灯光、冷硬的座椅,与「手术中」那闪着严厉红光的招牌,都足以让原本就沉默如冰水的气氛不断地凝固,最后形成令人窒息的、犹如深渊般的彻骨寒冷。 暖气就像从来没起过作用一样,走廊上静静等待的这两个人的脸色都是苍白的。其中一位是一个周身充满了威严气场的高挑男人,他穿着严谨而符合英伦绅士美学的西装与大衣,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倨傲的优雅,足以让周围偶有来往的护士、医生以及病患们敬而远之。 而另一位则是一个东方女士。她看上去年纪很轻、长相很美,但神情苍白而严肃,低垂的眼皮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他们两人的身姿有某种相似——他们都站得笔直,犹如等待上战场的军人一般,以最冷酷的姿态迎接所有的战火硝烟。这种姿态倒是让这两个离得不怎么近的人一下子从普通人中分隔开了,所有人只要看一眼都会觉得他们是一起来的。 事实倒也的确如此。 在莱克星顿大街爆(防和谐)炸案发生后,李明夜就跟随救护车直奔这所在业界声誉良好的私人医院,然后她就跟扎了根似的站在了手术室外。 莱克星顿大街的其余伤者被送入其他医院,而唯独有两人被这所相当昂贵的医院接收了。她毫不怀疑这是迈克罗夫特的安排,实际上这所医院她来过不止一次了,上一次她在莫兰事件中中枪,就是在这所医院进行了手术。 而过了三个小时之后,迈克罗夫特也来了。这位政府高官首先处理了这一起突发事件,并启动了应急预案与防暴预案,快速反应部队也已经赶往现场,并及时定稿了接下来的媒体走向——要在英国这样的国家完成这一系列举措可真是有些艰难,但媒体大亨马格纳斯仍旧在迈克罗夫特的手掌心里,这让这一套组合拳能够顺利打出。 知情者都不得不佩服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那钢铁般的神经与机器人一般的效率,但只有他本人知道,在爆(防和谐)炸发生的那一剎那,「帝国的心脏」、「冰人」、「唯一能与中国『智脑』对抗的男人」的失态。 而唤回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的理智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在接过监控室权限以后就迅速调兵遣将,以求快速暗杀的吉姆·莫里亚蒂。 第138页 吉姆·莫里亚蒂先生对着监控摄像头纵声大笑,他举起了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段视频——内行人一眼即知,这段视频来自于某个有红外瞄准狙(防和谐)击枪。即使视界内都是刚刚经歷过爆炸的一片片凌乱的热成像,但小巷中两个身影的红外光源却仍旧稳定而清晰。 虽然迈克罗夫特和李明夜都心知肚明,这或许不过是因为这两人新死不久,体温还未来得及降低,甚至还有可能是因为爆炸刚起,周围温度的传递作用——但是谁又能拒绝这一线生机呢?冷酷如机器的迈克罗夫特不能,那么李明夜就更加不能。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威胁,但万一拍摄视频的人开了枪,而夏洛克和约翰……他们是没有自保能力的,至少现在是。 不得不说,夏洛克和约翰的运气很好,或者说是约翰作为一个老兵的战场直觉起了作用——他及时扑倒了夏洛克,并拉着夏洛克躲在了一个狭窄的巷子里,两人蜷缩在地上,躲过了爆(防和谐)炸后最大的伤害源:计程车的碎片那种天女散花般的攻击,但剧烈的轰鸣声仍旧让他们两个人晕了过去,而小股的碎片也给他们两人造成了伤害。在那样的时刻,每一块碎片都像是一颗子弹,幸亏他们贴地蜷缩,否则成千上万的贯穿伤会让他们成为两个筛子。 而剎那的高温与剧烈的声音也对他们造成了伤害——这要感谢这两个人,一个头脑聪明而另一个饱经战火。他们第一时间张大了嘴中和了耳膜的压力,而伦敦寒冷的夜晚也最大限度地减少了温度造成的伤害。而剩下的残余小股爆炸与火焰——比如满地油箱碎片的持续燃烧等等,都让他们幸运地躲了过去了。 这让手术室外等待的两人不止一次感谢那些狭窄巷子的设计,即使他们选择的那个窄巷运气极不好地落在了莫里亚蒂先生安排的狙(防和谐)击手的视野里。这或许又是莫里亚蒂先生的一次赌博,但谁知道呢? 背熟了伦敦交通实时路线图的人,可不止夏洛克·福尔摩斯一个。 但是这两个幸运儿终究不是上帝之子。夏洛克受的最重的伤势来自于一小块车门的碎片,那块尖锐的碎片带着子弹般的气势穿透了他的腹腔,而其他碎片则造成了他大量失血。而约翰的几根嵴椎有极轻微的骨裂,其余就是一些失血之类的常见病症——这两个人都没有生命危险,这真算得上大幸了。 这两个人幸运归幸运,这一次爆(防和谐)炸的当量不足也是他们逃过一劫的重要原因,否则爆(防和谐)炸时的高温就足以让他们瞬间失去生命,更别提那些子弹般的汽车碎片了。 这是多么幸运而神奇的事情。 在英国的首都之中,直接受到了目标是他们自己的汽车炸(防和谐)弹袭击,而他们却仍然活着! 甚至根据迈克罗夫特与李明夜的专业眼光,在看了伤情报告之后,他们都可以断定——这两个人甚至可能都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包括约翰的嵴椎骨裂。这真是一件相当神奇而好运的事情了! 迈克罗夫特与李明夜都不是迷信的人,但他们还是决定回头匿名往教堂的募捐箱里丢一笔钱。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人总是需要一个信仰,这可以让他们在无能为力之时还有一个最后的依靠。 长久的等待之后,这一片走廊终于静默了下来。而这两个人却始终矗立着,就像海水褪去以后浮现出来的礁石,坚固而牢不可破地维持着等待的姿态。而又过了十几分钟,李明夜终于动弹了。她放松了姿势,背后朝着墙壁一靠——长久僵硬的姿态让她在剎那间几乎失去了对自己肌肉的掌控,这一靠发出了一声闷响,可见疼痛。 但她却好似无从察觉一般,只长长舒了一口气,神情中带着点茫然与静默。她终于开口了,但长久的安静让她的嗓音带了点沙哑:「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应当及时反应过来的。从我——从我看到那张照片,不,从我发现这些死者都是死于氰(防和谐)化物中(防和谐)毒开始。」 迈克罗夫特侧头看了她一眼。 「是我的错吗?不,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在伦敦不止伦敦大学的实验室能弄出氰(防和谐)化物,而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来不及查找毒源……」李明夜喃喃自语着,神情带了几许神经质的挣扎之色。「从一开始他们就勾结在一起了,莫里亚蒂负责弄出一个符合我与夏洛克的审美的案子,用于遮掩麦克维提的行踪,而麦克维提秘密回到了伦敦大学——我就知道,这个老傢伙肯定有剩下的党羽,但我之前以为一个大学教授成不了什么事儿,还可以留着他来继续钓出麦克维提……」 「没有人需要因为自己不够聪明而道歉。」迈克罗夫特神情淡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李明夜有些颤抖的嘴唇上,「他们处心积虑,而我们毫无防备,这不是你的错。至于那张照片——莫里亚蒂的伎俩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哪怕是我,都会认为那张照片只是下一个『伦敦77爆炸案』的预告。如果你以为那预告是预告此次爆炸的话,不过是在心理上给自己塑造了一个被对手嘲笑的把柄而已。」 是的,下一个『伦敦七七爆炸案』的预告——那张照片拍摄于繁忙的伦敦火车站,而照片的某个角落摄入了当时的拍摄时间,正是7点7分。这是当时李明夜所发现的,她第一时间预感到了接下来的恐怖袭(防和谐)击,并将其及时反馈给了迈克罗夫特。而迈克罗夫特则及时到达了监控室,而李明夜决定亲自去找夏洛克完结手下的案子——这才是他能及时接过监控室权限的原因。 第139页 否则一个日理万机、位高权重的政府高官,为何能及时出现在苏格兰场? 「这算一个安慰?」 「不,这是事实。」迈克罗夫特淡淡地说道,「我从不迁怒,而我也不会违背事实来指责你或者我的『无能』。」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终于笑了笑。 「那我就理一理这次的事情吧。莫里亚蒂与麦克维提应该感到骄傲,这是他们唯一一次让雪莉·李的头脑失去了它本应发挥的作用。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之中,我的大脑就像是一个翻倒了的马蜂窝,所有的想法都在我的神经上狠狠地蛰了一口——迈克罗夫特,你简直不能相信,在听到爆(防和谐)炸声时,等我反应过来之后,我已经把我放在口袋里的手(防和谐)枪对准了那该死的莫里亚蒂,但我却只能看着他离开。」 迈克罗夫特终于轻笑了一声:「是的,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一个笑容终于泄露了些许的疲惫,短暂的共情让mi6掌权人冷酷的机械錶象暂时撕裂了一角,露出了属于「人」的那一面。他的笑容带着些许愤怒,但更多的是倦怠与忧郁,他目光痛苦地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就像一个终于承认了自己无能的凡人一样,后怕与强烈的恐慌让他不由闭了闭眼,仿佛无法承受。 而这一次爆(防和谐)炸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这得从麦克维提一手引导的位于巴西的「集体自杀案」说起了。他与莫里亚蒂达成了一致之后,便竭尽所能地在遥远的南美洲掀起了风浪,计算精准的时间差又让他有了足够的逃脱的时间——此时正值夏洛克回归伦敦,李明夜将权限与迈克罗夫特进行了短暂的交接,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时间差,就足以酿成最悲惨的后果。 而李明夜、夏洛克、迈克罗夫特的短暂破绽使得莫里亚蒂有了掀起风浪的机会,这两人配合默契,莫里亚蒂先生通过网络遥控,通过麦克维提在巴西所获得的资金,利诱了那位处于绝望之中的计程车司机。于是这一起震惊伦敦的「连环自杀案」开始了,这种离奇、古怪的连环杀人案显然很对夏洛克的胃口,而李明夜彼时仍在处理巴西事件的后续,好不容易腾出了手之后,这起「连环自杀案」作为烟(防和谐)雾弹的作用已经发挥到了极致。 借着两位谘询侦探的注意力被牵扯的机会,麦克维提回到了伦敦,与伦敦大学的党羽悄然搭上了线,他曾在伦敦大学执教一年,而麦克维提这样的黑暗帝王,用足足一年的时间,足够培养出一个得力的、隐蔽的党羽——为什么司机先生能够轻易地弄到氰(防和谐)化物这样的违禁品?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的哥能够拿到的东西! 原因很简单,这些氰(防和谐)化物,与后来的炸(防和谐)弹,统统来自于伦敦大学的化学实验室。这些看似难以弄到的东西,它们的源头相当简单乏味——精密的仪器、足够的材料,以及一个老练的化学教授。 回到了这一起爆(防和谐)炸案之中。在此次爆(防和谐)炸里,司机是莫里亚蒂随手网罗的小喽啰与弃子,而那位携带着炸(防和谐)药的乘客,同样也是莫里亚蒂的人——随着调查的深入,李明夜记起了那张脸,那是一个美国人,曾经出现在迈阿密海边的那一所孤单的别墅里,这四年跟随莫里亚蒂浪迹世界,堪称死忠。 而麦克维提的杀心异常坚定,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借用这一次爆(防和谐)炸一起除掉这两位谘询侦探。在合作之中,双方的势力免不了深入接触,所以麦克维提蛊惑了这位莫里亚蒂先生的死忠党羽,他唆使了党羽先生怀抱着必死的决心为自己的上司除去两个心腹大患,而莫里亚蒂先生彼时正在忙碌于策划另一起未来即将会登上舞台的犯罪大案,疏忽了对手下的管理。 当司机先生收到了那条来自于谘询侦探的简讯之时,麦克维提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知道夏洛克福尔摩斯对待案件的脾性,当夏洛克的目标锁定在那位司机身上之时,他会下意识地忽视坐在后排的那位乘客——他或许会提防司机先生的枪,但他防不了乘客先生的炸(防和谐)弹。 而等莫里亚蒂反应过来时,几乎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反应神速的谘询罪犯不得不站出来阻止李明夜踏入圈套,并为自己留好退路——万一他的运气真的这么不好,夏洛克·福尔摩斯死去,雪莉·李也跟着死了,兇手都是他的人,他岂不是一口气逼疯了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与迈克·李? 那两位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物。 吉姆·莫里亚蒂不是不能死,但他不愿意死在麦克维提老傢伙的算计之下,骄傲的谘询罪犯即使要死,也得死在自己的剧本里。所以当他出现之时,他毫不犹豫地卖了麦克维提在伦敦最重要的一个渠道——伦敦大学某位堪称学术泰斗的化学教授。 这一切事实逻辑顺畅,在这一次爆(防和谐)炸之后就犹如水落石出一般地展现在了李明夜的眼前。而超脱了爆(防和谐)炸案往回看,麦克维提的杀意与莫里亚蒂的谋划歷歷在目,这一切都再次提示了她,与这两位穷凶极恶的罪犯作斗争,稍有不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这一次爆(防和谐)炸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就如同当初迈阿密的那次失利一般,受到伤害的是她,恐怕她不会有那么清晰的明悟。即使那次失败也给她造成了某种永久性的灾难——她直到现在对注射器都有些不适应——但她很快就会放开,她能够及时地总结得失,挑拣出自己的不足之处,并不再让失败的阴影束缚住自己。 第140页 但这一次,遭受了一时疏忽的报应的人,却是夏洛克和约翰。 李明夜凝望着那冰冷关闭着的手术室大门,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肌肉、骨骼、脏腑与血液都随着每一次唿吸着走廊中的寒意之时,被沖刷得无比冰凉。 我该看着他们的。她想。 我管着那么多监控,只要我想,整个伦敦都在我的手掌心里,我该看着他们的。我不该放纵莫里亚蒂留下的那个已知的党羽,既然我留下了他,那么我就得时时刻刻盯着他,我不该有一时一刻的疏忽。 我不该被莫里亚蒂的一张似是而非的照片拿住注意力,我应该及时去一个一个地排查经过诺森伯兰大街的车辆,我应该及时为他们预设安全预案。 夏洛克那么年轻,而约翰只是个普通人,他们缺乏经验。 这是我的错。 李明夜闭了闭眼,突然之间,她想起了四年前,在某个岛屿上,一脸挣扎绝望之色倾吐心声的夏洛克。她突然间理解了为什么夏洛克的ptsd会这么严重,为什么会让自控能力极强的夏洛克·福尔摩斯都有了那么疯狂的念头和举动——更别提这个小混蛋早有心思了。 险些失去的后怕与惶恐、内疚和痛苦,原来真的可以摧毁一个人。即使是李和福尔摩斯,他们也总有自己柔软的地方,一旦受击,则痛彻心扉。 如果前世的那些事业上几次罕见的失败只是打击了她的自尊心的话,这一次的失败,则彻底地让她看清了自己的无能——她保护了夏洛克四年,这四年里不说一帆风顺,但也近乎一切尽在掌握。长久的成功与对手的连番失败,终于逐渐滋生了她的狂妄与自负,即使她尽可能的控制了这一点,但她终究还是失衡了。 即使是神明,也会在某些时刻露出人性的软弱。 而她不过是个凡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中译中补充:莫娘被书莫坑了一把,其实莫娘原本就打算在绕路的哥被ban后撕毁合作的(上一章中准备完善的衣着打扮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弄出来的,莫娘早有准备)。两个莫里亚蒂彼此的合作本来就充满了勾心斗角,他们几次三番地互相博弈,即使因为利益关系短暂合作了,也不可能信任彼此 书莫本来打算一口气解决原福和卷福,然后通过麦哥和原麦弄死莫娘的,如果原福和卷福真的死在爆(防和谐)炸中,原麦和麦哥肯定发疯,莫娘百口莫辩绝对完犊子了 幸亏莫娘反应快运气好,不然再怎么样都得死一死的 而原福的第二次心理变化要开始了 我个人觉得原福的责任感是比较重的。在原着中,为了委託人他可以入室盗窃、可以花费大量地心力去张开罗网,即使这其中有出于社会责任感的因素与冒险欲,但也不可否认他对自己的委託人有强烈的责任感。即使有些时候他愿意让委託人身陷险境,但他都会尽可能保证委託人的安全 而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是他亲手带大的学生和这个世界的华生,即使这次的事情不是他的错,那种负罪感也足够让他真正反思了,而这一次的经歷也足够让他与四年前的卷福共情 我的奄奄一息的言情线即将看到活过来的希望了! 第39章 公告 刚刚作者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成为了一个演李明夜的演员。前20w字演的得心应手,而进入神夏剧情之后的我处处受制。 梦中惊醒,不得不开始反思了,究竟是为什么我这么喜欢这一部电视剧,而写到其剧情之后居然会这么压抑? 毫无异义,我喜欢原着,也喜欢神夏,我无数次惊嘆过编剧的奇思妙想和改编,并为其沉迷到不可自拔,但我却不得不承认,全文前20w字的时候,放飞自我的我写的堪称得心应手,甚至有时候我自己都会倒回去看几遍 现在我知道了 神夏的剧情里没有原福的位置,而我也不是一个很好的同人作者。我从来不擅长有框写作,痛恨所有的限定与剧本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得到,但是我本人写的有点痛苦和挣扎。绕路的哥这个案子,它就像个框,限制了我真正擅长的地方 我擅长什么呢?我擅长揣摩人物,擅长临场发挥,擅长任由他们自己去碰撞来制造冲突,擅长从这些东西里提炼我最爱写的内心戏。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同人作者,我只是把属于柯南道尔和bbc的人物拉上了我的舞台。 我从来不是那么严谨的人 说句不怕掉收藏的话,本文开文时作者憋了半小时的文案,当时的脑子里都是原福卷福的黄色废料,关于全文只有一个模煳的概念,甚至「镜像理论」这个标题都是百度而来的。 甚至第二天的更新都是我前一天晚上临睡时编写出来的,第三章的推理更是如此,当时我写第三章时不过是想着「有一个案件启发了卷福」,然后我匆匆忙忙地洗澡吃饭,完事儿发现还没写案子啊,赶紧现想一个——幸亏我沉迷过一段时间的犯罪心理学,不然就得丢人了 甚至本文的大纲都是到了莫兰一案时才有的,而那是怎样的大纲呢? 我特么都不好意思说 大致就是莫兰出现——莫兰被ban——原莫出现——原莫搞事——书莫拆台——哎呦卧槽怎么还有个妹妹 就是这样…… 所有的案件,所有的伏笔,几乎都是临时出现在我的大脑里,然后被我记下的 第141页 对于我这种类型的写手来说,最怕的就是那个「框」 我尽力写出不同,写出新意,可是并没有卵用,我自己看了,对没错,仍然有伏笔,有起承转合,但是太仓促,有我自己才能察觉出来的无力 本来以为烧脑很烦,没想到有bbc给的框,更日狗了 所以我最终还是决定给出一个公告,该公告不会掉落更新,它就放在这里,是鞭策也是个提醒 提醒我自己,我适合什么 也提醒读者们,接下来我可能又要放飞自我了,不适应者可以到此为止,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最后在一起了…… 当然,bbc剧里面的东西我仍旧会借鑑,但已经不再会是文中主流了,我决定挣脱那个框,继续走我原创案件或者改编原着的老路 另外今天真的有感情戏,不吹不黑,这个发展本来就到感情戏了! 我发现最适合我写文的时间就是我挺困,大脑特别疲惫的时候……这有啥科学依据吗? 第40章 第七章 如果说这世上有人受过一次打击之后就会失去勇气的话,那真是很寻常的事,但这些人都不会是李明夜。她不等手术完成就离开了医院,重新回到了属于她的王国之中。 对于李明夜这样的人来说,一味地沉溺于失败的打击之中毫无益处,于是她重新一头扑进了有关莫里亚蒂与麦克维提的排查之中。在工作之中的李明夜是一个严厉而威严的君主,她的权威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尤其是在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伦敦大学的那位化学泰斗擒拿归案的时候。 并不是人人都有着莫里亚蒂先生那样神速的反应。这位伦敦大学的教授在被抓捕之时,甚至连天都还没亮——这位教授先生是在火车站被捕的,他在制作完炸(防和谐)弹之后就打算离开了,但不幸的是报应来得太快,甚至更加不幸的是,这位教授先生崩溃地打算用身上的炸(防和谐)弹来威胁警方。 这真是太甜了。李明夜毫不犹豫地下令击毙了他,并声称此人与莱克星顿大街爆(防和谐)炸案的袭击者来自于一个组织。随后的四天里,她借着这位死去的教授为藉口,以「搜索恐(防和谐)怖组织」为理由,将伦敦大学中麦克维提的党羽彻彻底底筛了一遍。 这都是一些她早有怀疑的可疑人选,借着这次机会,她逐一登门,盯住监控,快速地对每一个可疑对象做出了侧写——普通人是经不起她这么拷问的,就算是那些普通人定义中的「聪明人」也是一样。而我们敬爱的前任谘询侦探先生的手段,在某些时候是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 比如这一次的罗织罪名——说真的,那位不幸被击毙的教授先生是真没留下什么她口中的「名单」、「线索」之类的东西,这也让她没资格申请搜查令。但上门询问、监控追踪,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进行入室盗窃……这些都不是什么阻碍。 短短四天,李明夜在伦敦大学搅风搅雨,当真一口气揪出了一位相当位高权重的人物——时任伦敦大学的某位副校长。而在仔细查问之后,李明夜有些讶异地发现钓出了一个令人欣喜的大鱼。 六年多前,麦克维提刚刚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正是这位副校长先生看到了麦克维提在杂志上发表的有关二项式定理的学术论文。副校长先生拥有极为高深的学术功底,一眼就看出了麦克维提在数学研究方面的深度。而作为一个文人,他被麦克维提所折服,在随后的书信交流之后更是将麦克维提引为知己,甚至帮对方办理了一套身份证件。 这瞬间启发了李明夜。她直接追溯到了麦克维提穿越来之时所待的疗养院,查问了麦克维提的身份信息。而疗养院方则声称麦克维提是突然出现在疗养院的,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流浪的孤寡老人或者是偷渡客,只是出于同情(雾)才没有将其送往难民营。 而拆穿了麦克维提的身份之后,李明夜干脆利落地将这件事转交给了迈克罗夫特。麦克维提的身份是伦敦本地人——显然副校长先生出了大力——而这个身份被拆穿之后,麦克维提没有护照,甚至不是难民,这其中的可操作性太大了。 在此之前,麦克维提先生一直都是一位清清白白、学术造诣深厚的教授,他从不做不名誉的事情,任何人想要让他与犯罪组织扯上关系,到最后都会发现是徒劳的——这其中甚至也有迈克罗夫特的功劳,毕竟是他当年硬着头皮抹除了欧洛斯的把柄,同时也不得不替麦克维提稍作遮掩。但一旦发现这个身份是假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随后迈克罗夫特的人态度良好地将副校长先生送了回去,对他提出了封口令之后继续监视了他。而此刻作为一名无国籍人士,一旦麦克维提再度出现,就会立刻被「送入难民营」——至于会不会真的进难民营,那又有谁知道呢? 而与此同时,迈克罗夫特亲自视察了自己的王国。在前番较量之中,麦克维提与莫里亚蒂的举措显而易见地证明了这两位罪犯几乎将他们的所有微小破绽掌控在鼓掌之中。经过一系列排查,迈克罗夫特终于揪出了一位钉子——这得多亏了他灵光一闪,从当初欧洛斯的手笔开始搜查。 否则麦克维提与莫里亚蒂何德何能,能够在迈克罗夫特的心腹之地插(防和谐)入一根钉子? 当普通人全力以赴的时候,他们的效率或许只是令人惊讶的。而当福尔摩斯与李全力以赴、不眠不休的时候,他们的效率则简直让人惊悚。而维持这种惊悚的成果,则需要有强大的脑力与体力做支持。在这四天之中,迈克罗夫特那显得有些圆润的和气政客脸瘦出了严峻的颧骨轮廓,而另一位显然在这些年中不断透支精力的女士,李明夜则在某次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成功地晕倒了。 第142页 被毒(防和谐)品摧毁过一次的身体、四年多以来的呕心沥血与疏于运动的后果,在这次巨大的情绪刺激与连续四天不眠不休的工作之后一口气爆发了出来。不得不说,李明夜对待自己的身体健康状况可以称得上疏忽,至少这四天中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头晕与头痛是缺乏睡眠的正常现象,而咳嗽——抽菸的人会咳嗽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 而在被送入那所远近闻名的私立医院之后,医生面带微笑地捧着她的肺部x光与血常规结果,宣布了一个十分悲惨的后果——急性肺炎、高烧、营养不良。而可怜的前任谘询侦探被迫输液,而长久的神经紧绷则导致了一旦松懈之后,困意也汹涌而来。这无法抵抗的睡意最终还是占据了她所有的思考,她不得不向一旁的特工知会了一声之后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深沉,在药物的作用下,李明夜觉得自己简直是输液到一半就晕过去了。而等她醒来之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一间极为熟悉的病房里。 这间病房确实是相当熟悉的,就算周围明显是一片漆黑的夜晚,她都能猜得到这病房是什么样。 温馨的暖黄色和柔润的橙色、绿色为主基调的装修,两室一厅的布置,只有床头上的按铃与点滴架能说明这是一间病房。这陈设简直可以说是一所最为温馨的民宅,或者说是某一间高档假日酒店。这正是她昔日受了枪(防和谐)伤以后住了足足一个月的那间病房,这里的景象和曾经一般无二,除了电视换了新的一台、病床由一张变作了两张以外,一切就如记忆中的那样。 而她则躺在客厅的那架宽大的犹如卧床的舒适沙发上,身上甚至盖着厚厚的毯子。她的手微微一动,蓦地感到了手背上的刺痛——她垂目扫了一眼手背上的滞留针,视线掠过眼前的茶几上放置着的手机,艰难地伸出了另一只睡麻了的手摁亮了手机指示灯。 「你已经睡了19个小时,现在的时间是10月21日凌晨3点半,介于你的上次进食似乎是至少30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你可以考虑按铃唿叫护士。」一个低沉悦耳如大提琴一般的声音陡然在无尽的黑夜中响了起来。这个声音目前还有点虚弱,即使刻意压低了,却仍旧显得带了点平时决计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气喘与喑哑,透出了些许隐忍的意味。 李明夜的手顿住了。 这个小混蛋真是有个好哥哥。李明夜颇有些无奈地想着,她的嘴角迸出了一记短促的轻笑,轻声道:「我以为退役军医的警觉性会稍微高一点。」 夏洛克淡淡道:「镇痛泵有镇静作用,约翰不会因为这点声音而醒来。」 「那你呢?夏洛克,人类医学的进步不止是体现在这间舒适的豪华病房上。诚然这进步如果要进行类比也足够巨大,但对于你这种险些腹腔大出血的人士来说,镇痛剂的安全运用显然是更为有效的先进技术手段。」 「是吗?」夏洛克轻嗤一声,显然懒得作答。但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开口了:「我只是调整了剂量而已,我不愿意容忍那些麻醉剂麻痹我的大脑。在这世上我唯一能够容忍的麻醉剂与刺激品就是尼古丁,除此之外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令我厌恶。」 手机的光亮重新暗了下去,黑暗再次笼罩了周围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安详与包容。在这样奇异的气氛之中,总是有人会忍不住说出真心话的——此时的黑暗是多么地具有安全感啊!没有人能够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他们都失去了他们对彼此的武器。 夏洛克看不到李明夜面青唇白的憔悴姿容,而李明夜也看不到夏洛克的输液瓶、引流管、尿袋与镇痛泵。他们用黑暗作为武装,遮掩住了彼此的狼狈,在这样奇异的气氛之下,就好像一切的勾心斗角与步步为营都离他们远去了。这一对男女都感到了静谧漆黑的氛围中,某种冲动与勇气在蠢蠢欲动。 这真是一个天然的为真话所准备的屏障啊!他们此刻若是真要说话,那么即使是最厉害的福尔摩斯和李,都分不出真假。 「你真是个冲动、没有头脑的小混蛋,夏洛克·福尔摩斯。」李明夜轻声嘆了口气,她那一口娇嫩的少女音色也有些沙哑了,带了些许微茫的朦胧感,在黑夜里犹如一捧携裹着细砂的流水。「作为一个应当富有逻辑、随时保持着冷静思考的谘询侦探,你总是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勇气,这会把事情推向一些不可挽回的可悲境地的。」 片刻的沉默之后,病床的方向响起了夏洛克的一声极为轻快的笑声。 「这是我这几天以来听到的最令我高兴的一句话了。」他的声音含着一丝愉悦,这点情绪甚至沖淡了他话语中隐含着的抑郁的痛苦。 「恐怕你要白高兴一场了。」李明夜非常冷漠地回答道。「那些累赘的感情上的思维永远不会动摇我的大脑。」 无边的黑暗之中,夏洛克的唿吸隐约有些急促。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很不确定,用一种怕被否认的、掩耳盗铃的语气说道:「但我终究是不同的。这几天你没有出现,因为你把我和约翰受到袭击的责任累加在了你自己的身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四天以来你甚至没有睡眠——你不是这样的人,在案件一筹莫展的时候,你会转移思绪去好好放松一段时间,这四天里不可能随时都有新线索供你思考。你通过压榨自己的体力与脑力转移了你的愧疚感,这种苦行僧式的思维我确实不敢苟同,但这让我看到了希望。为什么不承认呢?雪莉,你待我是不同的。」 第143页 「因为你是我的学生,而我得负起责任来。」李明夜的语气斩钉截铁。 夏洛克有短暂的沉默,最终却又笑了出来,腹腔的震动似乎波及到了他的伤口,这让他不由发出了一声隐忍的痛哼。而随着这一声微不可查的呻(防和谐)吟,李明夜的身体有极轻微的挪动,却又迅速的平静了下来。 夏洛克缓慢地调整着唿吸——只有频率恰当的唿吸才有助于抵御疼痛。他喘(防和谐)息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不一样的,你自己也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你对我的愧疚是叠加的,其一来自于我所受到的袭击,你把这个看成你自己的责任——这完全没有必要,你自己也清楚,这只不过是你对自己的迁怒而已,这种无聊的心理会动摇你的理智,如今你身在医院就已经证明了这个结论的正确。而其二,则来自于我对你的追求,你至今没有给我任何感情上的回应——这让你有愧疚感,这才是你在我回到伦敦以后一直试图迴避我的真正原因,除了你所自欺欺人的自以为尴尬以外的真正原因。你认为我对你的追求是合理的,而你无法给出回应……」 「是。」李明夜突然截口打断了他。黑夜之中,她的语气镇定而淡漠,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抽离了所有的情绪。「你说的都对,但是——我亲爱的夏洛克,那又如何?这可不是你多喊几声『老师』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我并不想如何。」夏洛克轻声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犹如一片雪,寂然落在了黑夜中的女子的肩上。 那是很不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语气。轻且脆弱,但每一个音节却饱含了他生而为人的所有感情,以至于几乎是带有温度和质感一般,每一个字母与音节都凝固了某种诚恳的灼热。 「我只想告诉你,你不必愧疚。按照你的说法,这说不定又是我的一出苦肉计呢?我所有的感情都是由我自己支配的,我选择将其赠送给你,但这并不是我索要回礼的理由。智慧因思虑而变成软弱,心灵因恋慕而痛苦异常——这是普通人,这并不是我。」 李明夜在黑暗中闭了闭眼,终究还是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雪莉,你让我感受到了这个真正的世界。你赠我智慧、助我立业,你让我完整,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助人之后的滋味。你给予我的已经足够,所以你永远、永远不必对我有所愧疚。」 「我此刻也并不想要这种愧疚了。我追求你是出于我本人的意愿,任何人都希望这世上最美好的灵魂能够陪伴在身边,我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个陪伴的资格,又何须画蛇添足呢?」 长久的沉默重新笼罩了这片黑暗,但这片黑寂却不再有一触即发的危险了,它此刻就如同温柔的夜之女神一般,轻柔地为这两个谘询侦探披上了冰凉却极温情的纱巾。 「你长大了,夏洛克。」 女人终于喃喃轻语,她罕见的有些迷惘的表情被黑暗遮掩了过去。 在豪华病房二人组之中,可怜的夏洛克可以说是伤的更重的,他的胰腺经歷了一次可怕的开放性穿透伤,并险些因为腹压变动而造成内脏大出血。幸亏这些都在手术中解决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撑着他那切除了部分胰腺和十二指肠的伤患之躯好好地躺在床上不作妖。幸而他胰管中的引流液仍旧清澈而没有什么杂质,否则恐怕又得惨遭腹腔灌洗。 而约翰则更为幸运——他除了一些外伤失血以外就是嵴柱某几节的轻微骨裂,基本上每天躺平、定期翻身,骨肽、消炎与镇痛泵完全能够满足他术后恢復的需要。 但对骨伤病人来说,最难熬的就是生骨期间的无聊和疼痛了,而夏洛克·福尔摩斯绝不是一个好的病友,尤其是在他被疼痛与无所事事的烦躁所侵扰的时候。对于小福尔摩斯来说,即使心中确实震撼于约翰剎那间的英勇与无畏,但他也只会记在心里,态度上却是不会有任何收敛。 当然,以小福尔摩斯先生的家庭修养,他确实不会说出那些他所认为难听的话。但夏洛克的破坏力绝不只是体现在这种单一方面上的——只要他想,他能随时把话题在三句之内聊死。 比如现在。 「约翰,如果你有眼睛的话就会发现,这位女医生的名字是安德雷西亚·麦昆,这就在她的工作牌上!她是一个苏格兰人,名校毕业、出身优渥、爱好绘画与钢琴,每天开车上下班、有专属的停车位,显然她不止拥有良好的医术,更拥有与医术相匹配的职位与薪资。最重要的是,面对你的时候她的神态相当平静,我相信这位医生本人并不喜欢笑,看那少经锻鍊的笑肌与几乎没有笑纹的脸!她对你的笑容是出于公式化的笑容,你该多见见雪莉,她能笑出更标准的面具脸,这样你就可以分辨得出一个笑容的真伪了。」 随着这一串狂风骤雨般的推理与「夏洛克·福尔摩斯式」的日常杀话题,可怜的军医是真的再也没办法继续搭讪下去了。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充满歉意地对着面前的美女医生露出了一个有点尴尬的抱歉的微笑,随后他转过头,有些恼火地低吼道:「我说,夏洛克!我认识你已经足够倒霉了,认识你的第二天我就遭到了炸(防和谐)弹袭击,而今天也不过是我认识你的第十天,看在救命之恩和贝克街221b的分摊房租的份上,在这种时候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第144页 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夏洛克抿了抿嘴,有些不甘愿地嘀咕道:「我避免了你再度浪费时间,你该谢谢我。」 老好人也是有脾气的。约翰「哼」了一声,显然不打算息事宁人:「这是第四次了,我真该好好地谢谢你——如果我能动的话。」 「第一次是一个明显有男朋友的护士,第二次是一位显然对雪莉更有兴趣的女同性恋,第三次是迈克罗夫特的现任秘书——很显然,你的确应该谢谢我,但不是用你所想的那种方式,那显然极其不现实,而且你也只是开了个玩笑。」 在这两人斗嘴的过程中,本应最为尴尬的医生小姐却态度极为从容。她甚至在极为专业地测量完二人的血压与体温之后,在一个离病床更为接近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夏洛克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回应完约翰的那一句反唇相讥之后,才终于转过头认真地看了这位医生一眼。 安德雷西亚·麦昆医生是一位极为符合传统英式淑女模样的年轻女人,一头深棕色的长捲髮、剔透清澈的湖绿色杏仁眼让她的面容看起来极其富有魅力。她那秀丽端庄的鹅蛋脸透出文静而聪慧的气质,任何人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都会被她那油画般静美的斯文姿态与风度所吸引。 但夏洛克·福尔摩斯眼中的麦昆和普通人眼中的麦昆註定是不同的。 谘询侦探犀利的目光一瞬间落在了她那显然有些匆忙套上的昂贵高跟鞋上,那双漂亮的红底鞋鞋跟处有略微的翻转,显出了她的郑重与匆忙。而她并不是负责这间病房的医生,甚至查房的时间都比起平时略有推迟,可见是临时起意。最后他的眯了眯眼,看到了麦昆那显而易见刚刚度完假回来的略显健康的小麦肤色与手腕上明显更为白皙的手錶印记。 谘询侦探淡淡道:「你有什么事找我?看起来是一件极为匆忙的委託,因为你似乎中午才知道这件事,而到了下午查房的时刻才下定决心来向我求助。」 「求助?你认识麦昆小姐?」「好人约翰」几乎是立刻就熄灭了自身的火气,他好奇地看了看沙发上姿态端庄但难掩犹豫的美貌医生,「这就是你所说的『委託人』?」 「我的委託人可不止苏格兰场,我面向所有遇到离奇诡怪之事的普通人,然后为他们解答问题。」夏洛克轻笑了一声,他几乎是有些欣喜地笑了起来,「总算又有案子了,这间破医院我真是受够了!」 他用探究的目光盯住了安德雷西亚·麦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出身优渥,明显是长辈所赠送的名贵耳环显示了你的贵族血统——看来你遇到了苏格兰场无法解决的问题了,那帮蠢货天天碰壁。但你不是通过苏格兰场知道我的,你昨天刚结束度假回国,所以你得知我的渠道是网络?」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盛名在网上传播甚广,所以我在度假回来,一听说了发生在可怜的安茜身上的事情之后,就想到了您。」安德雷西亚诚恳地说道。但是她话锋一转,却是继续道:「但您的身体状况显然不适合处理我的这项委託——幸而我的家族有一些颇有名望的长辈,他们供职于苏格兰场与政府系统之中,我只需要您给我提出一点意见,指出新的方向,我就能自己解决这桩麻烦事儿。」 夏洛克「唔」了一声,突然拿起了一旁的手机,开始单手发起了简讯。待一条简讯发完之后,他方才重新开口:「如果是一项需要跑腿的委託的话,我有一个人选——但不知道她有没有空闲,毕竟她已经五天没来了。」 「你说的是雪莉?」约翰撇了撇嘴,「夏洛克,你不能要求一个你正在追求的女人时时刻刻围绕在你身边,男人追求女人,就得有足够的耐心。」 夏洛克轻笑一声,正要开口,他的手机发出了一声蜂鸣声。他垂眼略微一瞟,脸上的笑容变得更为明显了,显而易见的得意洋洋,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的老师不会介意帮一帮她现在无能为力、瘫痪在床的学生的。我们俩永远拒绝不了案子,就像蜜蜂拒绝不了花蜜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竹子竹子的地雷 感谢窗下盆栽的地雷 感谢vi-惘途的地雷x2 其实感情戏我不大喜欢中译中,因为我觉着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但我会在尽可能不影响大家的前提下陈述一下这一段 卷福对刺激品麻醉剂的厌恶来自于原福的毒(防和谐)瘾,这是一个起头,奠定了二人接下来的话题必然是感情走向 原福是个男人,所以由他先开口了,抢个先手而已,也算半个警告 卷福就不按常理出牌开始恋爱脑了,因为他没别的办法去打动原福。卷福彻底放弃了苦肉计,彻底抑制自己的ptsd倾向,然后才告白。 那些告白动人吗?动人,但都是打了草稿的,夏心机本质不变,以情动人、以退为进的套路,但情是真的,退也是真的 原福知道卷福真正的掠夺性的本质和被压抑起来的ptsd倾向,所以才真正感到了触动。他感到的是夏洛克在他自己的那种近乎无望的感情之中,学会了压抑那种极端自我的倾向,开始真正的成长,知道了忍耐、克制自己的欲望 原福虽然没有感情经歷,但他懂心理学,所以这可以说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卷福的那种爱 第145页 为夏心机鼓掌掌! 言情线(痛哭流涕.jpg):我、我要活! 第41章 第八章 接到简讯之时,李明夜正在继续细化有关麦克维提的罗网。 这可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如果今生比起前世来的她有所进步的话,那就是对于心理学的掌握了——能掌握这世上大多数人的共性心理,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就等同于能够将所有普通人玩弄于鼓掌心之上。 而除了普通人以外,即使是天才,也具有与普通人相似的共性——不论是麦克维提还是她自己。为此她针对这一点,缓慢地开始一颗颗地落子。 不得不说,世事无常,对于我们可怜的外来户麦克维提先生更是尤其苛刻,这导致了他不能露出一丝的把柄——尤其是在他如今身份告破的情况下。而麦克维提也从伦敦大学的隐秘变动中觉察到了某种危险,于是他决然隐匿入了伦敦这座大都会之中,就像一滴水隐藏进入了大海。 在这种情况之下,想要网住这一尾食人鲨是极其难办的,而夏洛克的简讯让李明夜看到了某个机会。 ——「我这里有一样需要跑腿的案子,考虑到你现在所处的状况,这会符合你的需求。sh」 李明夜从来不敢看低夏洛克的敏锐,但她也得承认,她从没想过夏洛克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样的地步——能根据她的只言片语与当下境况精准地判断出她的谋划和打算,这种观察力与对她的了解已经上升到了恐怖的境地了。 她低眉一笑,手指轻快地摁出了一封回信,随即就站了起来去拿她的大衣和手提包。手机被她搁在了桌上,屏幕亮光未熄,清晰地显示出了她的回话。 「夏洛克,我常想着——要是我是个罪犯,在我自己的暗杀之下,我又能倖存多久?一个信息、一场案子,都足以让我离开我的安全屋。而幸运的是,如今的我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了。sl」 安德雷斯亚·麦昆医生的陈述在这间豪华病房的会客室开始了。 当李明夜走进这间病房的时候,麦昆医生立即站了起来,用一种十分具有风度和修养的仪态迎接了她。但是那种优雅的举止也掩不住麦昆医生隐含急切的心情,要知道,作为一个欧洲老牌贵族世家出身的女人,在话入正题之前不先寒暄、绕圈、暗示、隐喻一番,可以说简直是有些失礼的。 很显然,夏洛克与李明夜都十分了解这一点。 所以当麦昆医生竭力压制住自己的焦虑打算开口的时候,李明夜用她那种特有的探究、深邃的目光打量了这位贵族女士一眼,继而相当温和地说道:「先坐吧,麦昆小姐,我会尽力为你服务。」 「哦,谢谢,李小姐看起来真是年轻,简直让我这样不大了解你的人无法想像你在苏格兰场的威名。只是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只接受官方的指派,所以才没有考虑过去听取您的意见。」麦昆医生坐了下来,有些焦虑地搓了搓指尖,这点微不可查的失态极容易被掩饰在风雅的仪态之下,但逃不过李明夜的眼睛。 李明夜又打量了她一眼,继而才坐了下来。她垂下了眼皮,双手指尖对抵,镇静地说道:「是今天中午出了什么事了吗?让你这样优雅的小姐也会将汤渍洒在衣襟上,想必是什么大事了。」 「啊……」麦昆医生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被白大褂半遮半掩的衣襟,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似乎是有些失礼了。」 「这并不要紧,我见过太多在遇事时比麦昆小姐更加惊慌失措的人了,我相信你镇定的品质。现在请说明一下出了什么事,我也好就我的专业为你提供帮助。」 「好的。事情是这样的,李小姐。我平时比较喜爱吃中餐,所以在中午,我会常常到医院旁边的那家『约翰·宋』餐馆吃饭,那家餐馆的大厨做的罗宋汤和咕咾肉很得我的喜爱。久了之后,我和餐馆的一位服务生熟了起来,她的名字叫做安茜。」 「安茜是个中国人,东方人看起来都很年轻,但安茜……我简直怀疑她不到十三岁。她是个惹人怜爱的、小珍珠鸟一样的小姑娘,性格有些羞怯,但和我熟悉了以后,她又叽叽喳喳的像个小鹦鹉。她说她来伦敦是为了打工供养家庭的,但当我考虑资助她的时候,她却拒绝了我,并对我说,她打算去一个庄园当女僕。」 「哦,天哪,我想您也该知道的,现在除了世家大族,已经极少有女佣了。而即使是有,女佣和管家都通常由专门的培训机构训练,而安茜没有经过任何训练。我当时是有些担心的,可是安茜有些固执,她渴望更多的佣金。我竭尽所能地说服了她,等她向我保证了不会去那所庄园之后,我才放下心来。随后我就离开伦敦去度假了。」 「在我度假的过程中,我常常会与安茜分享一些照片,可是最近几天的照片她都没有回覆,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安。而等我回到伦敦之后,我就立刻销假回来上班了,当我在今天中午再次进入约翰·宋餐馆的时候,安茜已经消失了!她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机,她的同事告诉我,她的家里出了事,需要一笔钱,所以她临走的时候只告诉了他们『她要去做一份挣钱多的工作』。我当时就直觉她肯定去了那个庄园了。那是三天前的中午。」 「我的家世让我能够真正接触我的女佣们,我比可怜的小安茜更了解她是不是能够做一位女佣。她既不是女佣介绍所的人,又没有受过培训,怎么能够通过合法手段成为一名女佣呢?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求助于苏格兰场,安茜她……」 第146页 「她是一个偷渡客。」李明夜静静地听了半晌,终于插话了,「而且是从难民营中偷偷跑出来的,是吗?」 「哦……是的,没错。」麦昆医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难民营里可挣不到什么钱,安茜需要钱。」 「我注意到,刚才当你复述安茜小姐的话时,你说的是『她打算去一个庄园当女僕(maservant)』,而当你本人提到女僕这个职位时,通常都称之为女佣(ma),我想问你一句,女僕这个词,是来自于失踪的安茜小姐吗?」 「是的。」 「安茜小姐是否有提到她消息的来源?」 「安茜曾告诉我,她听到她的朋友们说,有些乡下的庄园会招一些女僕。她们的要价比女佣介绍所便宜得多,但对安茜来说已经不少了。」 「也就是说,这些消息的来源是与安茜同样的偷渡客了。」 「应该是这样的,李小姐。」 「那么安茜小姐是否有提到过,她打算前去应聘的庄园在哪里呢?」 「汉普郡,但具体地名我也不大清楚了,安茜对汉普郡一无所知。她只是告诉我,她已经联繫过了那个庄园并通过了电话应聘,所以到了温彻斯特之后,会有人来接她的,到时候如果她能通过面试的话,才会留在那个庄园。」 李明夜抬眼打量了这位美貌的女医生一眼,突然问道:「你与安茜小姐认识多久了?」 「七个月。」 「安茜小姐的受教育程度怎么样?」 「她……我不是很清楚她所受的东方教育的水平,但是她的英语说得并不好,甚至有些磕巴,而她说中文时我听不懂,但我能感觉到,那似乎是一种特殊的方言,因为除了同她对话的朋友之外,其他东方人都没有对此有什么反应。我想中国人应该都是说普通话的吧?或者闽南语?粤语?我不懂东方人的语言。」 「我想,可怜的安茜小姐无疑是做出了一些愚蠢的决定。」李明夜轻轻嘆了口气,旋即话锋一转,继续问道:「你知道安茜小姐的住处吗?」 「约翰·宋餐馆对待这些服务生的态度十分宽容,他们通常吃住在餐馆里,但具体的地址我确实不清楚了。我是个医生,工作占据了我太多精力。」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她的双手松开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想我大体能确定一些侦查方向了,麦昆小姐。这并不算是很为难的案子,我会尽快动身前往温彻斯特的。」 麦昆医生矜持有礼但显然松了一口气地离去之后,李明夜仍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她锐利的目光盯着病房的门,脸上现出了深思的神色。过了片刻,她才站了起来,穿过了几重格挡走到了卧房的位置。 「你好!雪莉,我刚刚听了半天了,你要去温彻斯特啦?」约翰愉快地和李明夜打了个招唿,而夏洛克只抬眼颔首示意了一下,就立刻埋头进了自己的手机里。 李明夜的笑容带了几分真实的温度。她走到了夏洛克的查房记录本前翻看了起来,轻笑道:「是的,约翰。其实我方才就一直几乎想问那位麦昆小姐了——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表现出对她明明不喜欢阶层中的其中一人的虚伪的关切呢?但我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该无情地拆穿一位女士,即使一些琐碎细微的部分能够充分表达这位女士的阶级主义思想,但她到底还算是真心喜爱那位失踪的安茜小姐的。」 「因为你是个中国人,她的那些无用的比喻都只是出于对你的礼貌。」夏洛克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过这件事情看起来倒是真的确有其事,我的几位线人都证实了有这么一个招收女僕的说法,不过很少有人当真。明眼人只要看一眼都会觉出其中暗藏的危险来,尤其是对偷渡客而言。失踪人一定是废了很大的劲儿才能得到那个所谓的『招聘电话』……」 「呃,等等,是我理解错了吗?」约翰忍不住了,他疑惑地看了看这两位聪明人,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们的意思是,麦昆医生并不是真心地想要帮助那位失踪的中国小姐的?」 「麦昆医生是一名贵族,亲爱的华生。」李明夜嘆了口气,细细解释道:「我比你更了解那些贵族,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偷渡客是不可能与他们成为真正的朋友的。他们或许会欣赏其中的几个人,就像欣赏一朵花、一只鸟一样,他们同情那些人,高高在上地怜悯着那些人,但他们不会为了那些人而奔走。我相信在得知安茜小姐失踪的时候,麦昆小姐确实去了苏格兰场报案,但在她得知了安茜小姐是个从难民营逃出去的偷渡客之后,她或许就放弃了这种努力了——直到今天中午。」 夏洛克表情淡漠地补刀:「你该看看她的白大褂,她今天上午的时候就没有上班,我猜她去了苏格兰场。这位贵族医生在三天前就知道安茜小姐的失踪,但她并没有为了她的这位『朋友』中断假期,而是度完了假才回来。而回来了以后,她在办公室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才下定决心来找我——我相信她的目标本来就不是我,鑑于我的伤情,她是来找雪莉的。」 约翰表示并不愿意相信:「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你们是不是太敏感了一些……麦昆医生怎么看都是一个善良、热心的女士。」 李明夜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低下头翻看着这几天每小时一次的医疗记录。而夏洛克则回以不屑一顾的嗤笑:「善良、热心?你被女人蒙蔽了你的头脑,以至于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都看不出来。」 第147页 「不好意思,显而易见?」 「医生在上班时是不可能带着名贵耳环并穿高跟鞋的,麦昆医生为了来见我们才这样郑重穿戴。她戴耳环的手法显然有些粗鲁,这对一个医生来说相当不可思议,你应该没有注意到她耳垂直到刚刚还有些泛红。我相信她最后穿的是高跟鞋,因为脚跟部位的月型芯位置的皮子有翻转,可见她穿鞋时的匆忙,以至于她连手錶都没有戴。女人只有在下定决心要『上战场』时才会是这个状态,郑重、匆忙但是没有条理。而她来找我们的时候是下午四点,显而易见她经过了一番抉择才有了这个决定。而改变她想法的事情发生在中午她用餐的时候,可能她发现了什么会对失踪者不利的事情,也可能是别的,总之,她来了。」 约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嘆了口气,颓然道:「好吧,显而易见!说真的夏洛克,『显而易见』这个单词在你这儿是一种讽刺。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我是说,这个失踪案是真的吗?」 「是真的。逻辑顺畅、前因后果完整,佐证明确。」夏洛克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他的目光落在了李明夜身上,表情平静,但眼神清亮中蕴含了极深的理解和淡淡的不舍。或许是面对其他人时太过冰冷而隔绝世事的原因,一旦他表露出感情的时候,即使他的脸上仍旧平静无波,但那双璀璨的眸子却极为具有感染力。他看着李明夜,轻声道:「现在我们都没办法下判断,但我能感到,或许有未知的危险——不止来自于可能会有着罪恶勾当的某个小庄园的危险,我希望你不介意我在你动身之前查一查这位医生。」 「我以为你已经这么做了?实际上我觉得你有些草木皆兵了,夏洛克,有些事情或许只是巧合。」李明夜心不在焉地安抚了一句,她合上了记录本,「看来你这几天的恢復状况还不错,根据你的体温、排尿量、血压来看,你的腹腔并没有出现感染,引流液也十分正常。」 「雪莉,上一次你说我草木皆兵的时候,过了没多久你就承受了轻敌的后果。」夏洛克的口吻相当冷静,他缓慢地伸出手,非常犹豫的姿态,仿佛在徵求某种许可一般,带着些表露于外的脆弱游移。 这个一直以来以摧枯拉朽之势出现的男人,终于露出了被他的自信和自我掩盖起来的、每一次被断然拒绝之后的失落和恳求。 他的姿态是那么的小心,非常地不夏洛克·福尔摩斯。夏洛克·福尔摩斯永远骄傲、永远肆无忌惮、永远高高在上。他聪明得近乎乖戾,从不为他人做任何考虑。 但不论是谁,在爱情里,都会褪去那由后天智慧与阅歷所赋予的神光,重新归化于凡人。 他终于露出了他的不确定和脆弱,就像每一个追逐心中那道光的少年一般,稚嫩、犹豫、自虐般的悲伤和永不放弃的决然。 面对每一次的拒绝,即使他同样也得到了他最开始的谋划,但他同样也被磨去了初入爱情的稜角,显露出了属于凡人的那一面。ptsd不能让她心软、示弱不能使她屈服,雪莉·李看似步步后退,但永远踏住了那一条底线毫不动摇。她那双超越普通人的睿智的眼睛透过了他的所有谋划,直直看入了他的心里,但她毫不动摇,没有任何被打动的感情从那颗真正冷酷的大脑中冒出来。 就像一个大人纵容胡闹的孩子。宠溺、退让,不过是因为她心疼这个倾注了她心血的孩子,不忍他太过难过。 就像现在这样。 她凝视着他,但她始终没有说话,更没有躲开。她那带着些许哀悯的眼神落在了他的手上,带了点垂怜和无可奈何。 夏洛克蓦然笑了出来,笑容带了点苦涩的意味。他快速地收回了手,表情迅速地归于冷漠。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我的老师。」他低笑,冰冷的嗓音中有着残余的痛苦和挣扎,像是被焚烧殆尽之后残留着的迷茫的灰。 李明夜垂眸看着他,同样冷漠的眼神中透出了些许难言的动容,而这一次夏洛克没有看她。她很快就恢復了那永远镇定淡漠的神色,好像一尊光洁而冰凉的雕塑一样。 她轻声道:「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我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我觉得你们可以不要再问我明天有没有感情线、有没有案件、有没有布局之类的东西了 我没写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都是薛丁格的线…… 另外继续安利读者群626924945 第42章 第九章 事实证明,聪明人远比普通人想的更多、看得更远,但他们也更容易草木皆兵。而幸运的是,聪明人的执行力通常都不错,他们能及时地排除那些错误的想法,迅速回到那正确的康庄大道上。 当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在当天下午五点钟接收了自己弟弟的委託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调查这位麦昆医生的底细——怎么会这么巧呢?他们刚刚确认了麦克维提是无国籍人士,就冒出来了一个与难民营的偷渡客有关的案子? 在手下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后,迈克罗夫特决定亲自去见一见这位医生小姐。对待夏洛克难得的委託,他可以说是相当尽心尽力的,毕竟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几乎从来没对他开过口——即使这一次的委託是建立在夏洛克瘫痪在床的基础上。 第148页 毕竟再有行动力的聪明人也不可能拖着引流管、引流瓶、尿管、尿袋和吊瓶去查另一个人的底细。 于是,当安德雷西亚·麦昆在处理完一场紧急手术之后,疲惫地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之时,她几乎是被这个突然之间从天而降的政府高官吓了一跳。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这个名字在政府中几乎是等同于活着的传奇,而出身显贵的麦昆医生比普通民众更了解这个看似和气温雅的男人的可怕。 她几乎是警惕地看着这个男人,脑子飞快地转动着,飞速思索着这位高官突然出现的原因——谁愿意与mi6打交道呢?至少她不愿意。 迈克罗夫特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他深邃的眸子飞快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美貌女子,轻微地挑了挑眉,微笑道:「麦昆医生,不必如此紧张,在一起突发性的十二指肠切除术之后,您应该适当地放松一下自己的神经。鄙人只是来探望一下鄙人的幼弟,并找他的主治医生(重音)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人在疲惫的状态之下,遭遇突发情况之时,几乎都是维持不住自己的伪装的。哪怕麦昆医生受过最优等最克制的贵族教育,但她也把控不住剎那的失态。但麦昆医生马上就恢復了过来,她安然地对迈克罗夫特露出了一个矜持有礼的微笑,怡然道:「久仰大名,『南极洲』先生。我从我叔父的口中听到过您的名字,但我确实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见到您本人。」 迈克罗夫特挑了挑眉,用某种探究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会儿,身居高位的压迫力从mi6掌权人的身上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倾泻了出来。他轻笑一声,风度悠然,却和说出口的话极度不匹配:「麦昆……我所认识的麦昆大多都是沉默寡言的,只有在作为应声虫的时候尚且称得上出色。麦昆医生倒是让我对这个家族的未来抱有了新的看法——您真是一位负责任、有活力的年轻人哪。」 闲谈一般的风度,捉摸不定的态度,来者不善的犀利言辞。这位政府高官的所在地,就是他生杀予夺的王国,犹如无声处落惊雷,又犹如一言出而万法随。此刻的迈克罗夫特是居高临下、倨傲冷酷的,却又是淡漠平和、风度优雅的。这种外放的威势与隐藏着刀锋的威胁与智慧无关,而是纯粹的权势的力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易如反掌。 对于麦昆医生、甚至整个麦昆家族来说,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是真正的上位者。他的一个漫不经心的念头与某一瞬间的喜怒哀乐,都足以抉择他们的兴衰。 这是纯粹的以势压人、以权迫人,面对这样微不足道的目标,迈克罗夫特甚至不需要动用他最为出色的智慧。贵族们的纵横交错的势力与关系如果是一张能网罗整个国家的网,那么迈克罗夫特就是站在顶端的那个渔夫,悠然地观测着每一道涟漪的走向。 麦昆医生勉强撑出了一张笑脸。她原本是打算坐下的,但是迈克罗夫特漫不经心的威胁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内心疯狂地揣摩他的意思。电光火石之间,她蓦然把握住了他的想法,惊惶之下,脱口而出:「我对您的弟弟毫无恶意!我只是……我得承认,这样的想法或许不够仁慈,但这怪不得我,不是吗?我不能为了一个偷渡客大动干戈,甚至动用我叔叔的权力……好吧,我只是试试看而已,只是有一个想法!」 迈克罗夫特以他那种特有的无情而犀利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在重压之下已经濒临崩溃的贵族女士,凝重的气氛让这间办公室静默窒息如深海。过了半晌,他方才轻笑了一声。 在他笑出声的那个剎那,所有的威仪、所有的权势、所有的冰冷和傲气,都在瞬间烟消云散了。此刻坐在沙发上的只是一个平和文雅的绅士,而他温和地对麦昆医生笑了笑,看上去甚至有些平平无奇的温柔。 「我得向您致以歉意,麦昆小姐。我和我的弟弟对你的用意过度解读了,希望你能够理解——特殊时期呀,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他喟嘆了一声,安然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麦昆医生悄然松了口气。她只觉背上冷嗖嗖的,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既然压力解除,她也稍微放松了些。随着对方的示意坐了下来之后,她随口接话:「福尔摩斯先生最近在关注非法移民的问题吗?这可真是令人头疼,听说前些日子那起爆(防和谐)炸案——」 她倏然住了口。 迈克罗夫特冷锐无情的眼神已经追了过来。 男人的姿态仍旧温润和气,但脸上的笑容却颇有深意。这样洞悉而又冷酷的眼神居然比方才那纯粹的压力更让麦昆医生坐立不安,仿佛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血管、肌肉和骨骼,都在那样的眼神之下无所遁形。 「你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比普通人更聪明一些……你连福尔摩斯和李都敢于利用,用于解决你的那些『小问题』。」迈克罗夫特轻轻哂笑一声,「但是你的运气不好。雪莉对待女士一向有过多的无用的容忍,而鄙人的幼弟又精神不济,所以你引来了你最不该招惹的人。你知道吗?普通人最不该做的,就是自作聪明。」 麦昆医生沉默不语。 「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麦昆小姐,我对你和你的家族有关难民营的那些小生意不感兴趣——虽然我认为他们早晚得付出代价,但是你们家族的政治敏感度可真是非同一般啊!这一次的会议上……」迈克罗夫特恰到好处地住了口。他微微一笑,话锋一转,淡然道:「在一些条件许可的情况下,我也是不介意替我的朋友们解决一些小问题的。比如说——麦昆小姐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要找的那只小鹦鹉,到底被你送到了哪里呢?」 第149页 过了半晌,麦昆医生终于长长地嘆出了一口气。 世家出身的贵族小姐终于收起了她所有优雅的仪态,相当颓然而破罐破摔地往后一躺。她自嘲地笑了笑,坦然道:「我想您也看出来了,我并不是那么热心的人。一开始我想保护安茜,并不是出于恻隐之心——她发现了我的家族里的一些『小生意』,又正好流落到了我工作的医院附近,我只是想看住她而已。家族里处理那些小生意的人和我不和,我早就想停止这些做法了,倒也没别的什么原因,我就是觉得一旦被发现了,那可就真的完蛋了。所以我留下了安茜,当做一个把柄制衡那个老傢伙。」 「但久了之后呢……我却又觉得她有些可怜了,就像养个宠物一样,养久了总有几分感情。谁知道会出了这次的事儿呢?她不要我的钱,只愿意在中餐馆打工,这也就罢了,还痴心妄想去当什么女仆……而这个时候,恰好出了那个爆(防和谐)炸案,我的叔父警告了我们,政府的目光投向了难民问题,并提醒我们解决掉手尾。恰好在这个时候,安茜失踪了,我就想着这样也好,应该是我的家族里头的人解决了这个麻烦。虽然惋惜,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可是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居然从她的那些『同事』口中知道了,她真的去了温彻斯特……」麦昆露出了一个苦笑,「我得为我的家族考虑,所以我只能去委託了正在住院的福尔摩斯先生,毕竟李小姐难得一见……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见到传说中的『南极洲』。」 迈克罗夫特半挑了挑眉,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看向了面前这个女人。 真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蛇蝎美人,有对普通人来说难得一见的智慧与执行力,居然能用这样的方式除掉自己的阻碍,并向他投诚。 迈克罗夫特心念一转,心中逐渐有了一个计划。 「麦昆小姐,我不收无用的人。我这里可不是难民营,也不是你们那个『麦昆医学研究中心』。」迈克罗夫特淡漠地打量着眼前的美人,像是在估量一个毫无生命的雕塑的价值一般,眼神冷酷而又含有某种令人心生战慄的赏识之色。「但是即使是朽木,在我的手底下,也会发挥出烧火的用处的。而你……希望你的价值能稍微大一点。」 不论这一起失踪案的背后有着什么政治勾当,李明夜却总归仍旧是有着她身为谘询侦探的操守。既然真的有一位女士被骗到了温彻斯特,并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有不可忽视的危险可能,她是决计不能坐视不理的。 在与迈克罗夫特商量过之后,她也不免为对方的计划感到惊嘆——正如她所想,当麦克维提有心隐藏的时候,他就如一条遁入海中的鱼,哪怕是再老练的渔夫都钓不出他的痕迹。但他一旦动弹了,窜了出来,打算尝一尝那鱼钩上香甜的饵时…… 那才是他最脆弱却也最警惕的时刻。 不得不说,麦克维提此次的炸(防和谐)弹案彻彻底底惹恼了迈克罗夫特,而让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这样的男人盯上,那真是极为可怕的悲惨后果了,尤其是在教授先生本就处于弱势的情况下。 但这一切和李明夜都没有什么关系,她该做的就是好好破了这一起失踪案,而政治上的勾心斗角则由迈克罗夫特去操心。 说到了这一起「难民失踪案」,李明夜是真的不得不感谢现代科技的进步,这让可怜的侦探能省下大力气。她根据安茜的住所中的蛛丝马迹筛选出了安茜离开住所的时间,随后便回到了她的监控室,开始飞快地调取监控。 顺着一个个屏幕中无限衔接的画面,清晰地勾勒出了这一位身材瘦小的,有点怯生生的中国女孩的行踪。安茜乘坐的是当天下午15:30于帕丁顿火车站发车的火车,而根据乘车表来看,预计到达温彻斯特的时间是16:55分左右。 李明夜挑了挑眉,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 距离医院最近且同样有发往温彻斯特的火车的车站并不是帕丁顿车站,而是滑铁卢车站。这两个车站一个在伦敦眼,一个在海德公园,距离不可谓不远。 安茜选择了帕丁顿火车站,恐怕是因为车票并不是由她自己买的——而是由让她前往温彻斯特应聘的人负责购买的。这么一来,恐怕这位小鹦鹉一旦下了火车,就会直接落入别人的手掌心里了。 怀着某种忧虑,李明夜调取了当天温彻斯特火车站的监控。温彻斯特火车站的监控质量有些老旧,画面也有些模煳,但这并不妨碍侦探那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神找到她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经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排查,她几乎可以确定了一点——安茜在下了火车之后,同接她的人碰了面,进行了「面试」,因为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她和另一个男人才重新出现在监控镜头里。而那个男人明显应对监控极有经验,他没有一张正脸朝着摄像头的镜头,只能从模煳的图像上看出他那粗壮到有些肥胖的轮廓。 随后他们上了一辆车,这车是一辆黑色的福特suv——说真的,这一款福特suv相当大众,即使是李明夜也险些错了眼。这辆车没有挂车牌,大喇喇地开出了温彻斯特,向着郊外开了出去。 这就是安茜留下的最后的影像了。 并不是每一寸大英帝国的领土上都有着监控的存在的,这真是相当可悲的一件事,尤其是那些乡村地区。那些地广人稀的南部村庄已经迅速进化成了一片片的大农场,发达的乳畜业和园艺业让那些该死的小庄园主们住得一个比一个远,而公路上的监控也不能安到人家的家里去。 第150页 而通过那辆车出现并随即消失的最后一帧画面,李明夜迅速地调出了那一块地域的地图,最终确定了三个可能。她转了转手中的香菸——对,仍然是香菸,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戒菸,她宁可和禁菸令继续对抗下去,也坚决地要保留这个小小的爱好。 「我认为你最好亲自跑一趟。」在她的身后,围观了多时但始终没有开口的迈克罗夫特终于出了声。 李明夜的手顿了顿,有些诧异地回头瞟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刚刚有了计划之后,会迫不及待地去实行它?迈克罗夫特,我不认为我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你操心的,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要到现场才能解决的话,我的双腿会向我的大脑发起抗议的。」 迈克罗夫特的态度相当自在——他甚至松了松自己的领结。这接近两个小时,在与雪莉探讨完了他们的「钓鱼计划」之后,他就一直饶有兴趣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打量着雪莉的工作状态。观察旁人思考——比如说夏洛克或者雪莉,对于迈克罗夫特来说,甚至可以算是难得的放松。 毕竟这几年下来,他们三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动辄争锋相对。 迈克罗夫特悠然地转了转放在自己膝头的黑石长柄伞,他道:「实际上,在这两个小时里,我确实已经实行了我的计划的第一部 分——比如说让我的秘书给我泡一杯咖啡,然后在这里坐两个小时。」 李明夜嗤笑一声。恰恰此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打开一看,是夏洛克发来的彩信——这位年轻人即使正在养病也没有闲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弄到了一张极为清晰的安茜的照片。照片上的中国女孩看上去不会超过15岁,身材瘦小,神态怯懦,娇弱得令人怜悯。李明夜随手就把手机递给了迈克罗夫特。 「唔?」迈克罗夫特接过来看了一眼,「一个经常接触各类清洁剂、正患有扁桃体发炎并且营养不良的贫穷东方人,看背景她似乎在某个餐馆打工,怎么了?」 李明夜撇了撇嘴:「很显然,这就是安茜。」 「哦!」迈克罗夫特轻咳了一声,「好吧,真是个……嗯,小鹦鹉?」他似乎有些勉强地思索了一下,最后假笑着说道:「这种时候,我似乎该说一句『真可怜』,是吗?」 李明夜有些无奈:「你连失踪者的资料都没有去记,迈克罗夫特。」 「啊,真不好意思,我暴露了我对记录无用资料方面的不擅长。」迈克罗夫特哂笑一声,但他随即就结束了这个小玩笑,表情严肃了下来,「我需要你亲自去温彻斯特,雪莉。」 「哦?」李明夜心念电转,随即瞭然。「去多久?」 「计划推行的进度能决定你这一场假期的长短,亲爱的雪莉。」迈克罗夫特的身体前倾,盯住了那地图上被标註出来的三个地点,低声道:「希望你能安全回来,我可不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看到一个发疯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作者有话要说: 中译中 麦哥一开始就点出了麦昆的别有用心(主治医师的重音) 麦昆示好(『南极洲』代号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麦昆知道麦哥,并以没想过会见到麦哥来表示自己的无害,显示这是意外) 麦哥(施压、装逼,点名自己位高权重,让对方不要耍心眼了) 麦昆第一次失态 麦哥(收敛并套话) 麦昆中套(无意中显示出了自己对政治的关注。一般人只会知道爆(防和谐)炸案来自于恐怖组织,只有仔细查验过的人才会知道麦哥由于教授的原因开始筛选非法移民) 麦哥点出了麦昆家族的小生意(用难民营的人进行医学人体实验等等) 麦昆崩溃,说实话(负责人体实验的人与麦昆在家族中有矛盾,麦昆的本意是通过这一起案子利用原福查出安茜的下落,并揭露这个人体实验的人。因为她是委託人,具有一定的主动权,等原福查到这里的时候她可以顺势向麦哥投诚,到时候除去自己在家族中掌权的阻碍) 麦哥接受了她的投诚,并打算把这个人的力量用在别的方面 好了,中译中完成了! 教授没过多久大概就要被ban了,麦昆这个人物还算挺重要的,她的出现对于三个福尔摩斯来说是一个机会 第43章 第十章 温彻斯特的10月份,可以说是这一座城市最为美好的时候了。这座城市的众多教堂与声名卓着的学院故居都为其增添了一份神学般厚重而庄严的气息,那些修筑于已经湮没于歷史中的年代的迷人建筑让这座城市显得格外的恬静而安宁。这种幽雅宁静的慢节奏风度让温彻斯特有一种静谧的光辉,走在这样的地方,仿佛就连脚步声都踏着从教堂里传出来的虔诚的赞美诗。 但很可惜的是,李明夜是不大可能欣赏这一分宁静的美的,尤其是在有案件要进行侦办的时候。在这种时候,所有美妙的景致都褪色为暗沉的灰色,每一处转角的精緻风情都隐藏着蠢蠢欲动的邪恶。更何况她本就是那些歷史中的人,亲身经歷了大不列颠帝国最为辉煌的那个时代,对那些所谓「古色古香」的建筑是真不怎么能提起兴趣。 作为一个最典型的「不解风情」的老古董,李明夜根本就没在这所城市多做停留。她随意用手机搜了搜,就近去租车行租了一辆车,顺便还租用了车行的gps,随后她就遵循了记忆中的路线往郊外开了过去。 第151页 「其实我得说一句,雪莉,你如果真要租车的话,最好不要在火车站旁边租,那价格贵得吓人。」被她放置在左手边并朝着挡风玻璃的手机中响起了约翰有些迟疑的声音。 随后跟着响起来的是夏洛克显然有些不满的声音:「约翰,那不重要。雪莉,把我的视角往下调整大约15°左右,阳光显然刺激到了你的手机摄像头。」 「行了,绅士们,我在开车!夏洛克,如果你真的想看看这个案子的侦办过程的话,从现在开始,你就只是一部手机,可以吗?」李明夜有些无奈而严厉地斥了一句。「普通人的手机只有在主人问它问题的时候才会说话。」 夏洛克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却又迅速地开始不满地抱怨了起来:「如果真要按照你所说的那样做的话,我也是雪莉·李的手机,我该和其他手机不同。」 「是吗?什么是你能做而我不能做的呢?你安安静静地躺在你的病床上,这就是你唯一能为我做的了,别打断我,夏洛克。」李明夜不耐烦地冲着手机喊了一句。 正如眼前的这一幕场景所表达出来的那样,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完全挨不住寂寞的病房生涯,即使身边还有新任室友的陪伴,也无法慰藉他那好动的神经。幸亏这是现代社会,人人都有手机,可以随时开启视频通话,所以夏洛克最终还是争取到了一个「外出办案」的机会。 一般的手机自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所以最终李明夜再次获得了一支军品手机,并借用了卫星网络——说真的,如果未来有那么一天,肆无忌惮的小福尔摩斯先生去调查他自己的所有违法行为的话,那么他就只好把自己送到苏格兰场去了。看在上帝的份上,那可是国防卫星! 而完全不知道这一点的约翰仍旧兴致勃勃。他看着车辆驶入乡村近郊,不禁为眼前的美景惊嘆了起来。 秋高云淡,丝丝缕缕的白云点缀着高渺的天空,阳光灿烂而耀眼。这是阴雨缠绵的大不列颠帝国一年中最理想的那种天气了,深秋的那种特有的凛冽空气让阳光异常清透,决计不显得炽热。而在那蓝天白云与阳光灿烂之下是一片葱郁洒脱的乡村景致,大片的山岗上漫步着意态悠闲的牛羊,而环绕这些庄园与牧场的则是那些茂密的树林。 如果有人想要画一幅充满了田园意境的英国乡村风格油画的话,他在看到这个场景之后,必然会感到欣喜若狂的。 对于这样的景致,电话那头躺在病床上生骨以至于濒临发霉的医生不由地发出了最真挚的赞美:「真是一副美丽的景象啊!我喜欢这些小山丘,雪莉,你能把手机稍微调整一下位置吗?」 「美丽?」李明夜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嗤笑,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探出一只手拨弄了一下手机。 「在你眼里的景象和我与雪莉眼里的景象恐怕有很大的不同,约翰。你只能肤浅地看到眼前的这些东西,而我们却想到了别的方面:如果失踪者真的被诱骗到了这样的地方,而那个农场主对她怀有恶意的话,她一定凶多吉少了。」夏洛克冷静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而据我所知,『招收女僕』这个说法在流浪者与难民中流传了好几年,如果没有人操控和引导的话,普通的流言很快就会消失。但这个说法流传了好几年,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或许受害者不止一人。」李明夜淡淡地接话了,「流浪汉与无国籍人士一直是被法律所不庇佑的那一类人,他们在面对诱惑时往往更容易失去理智,教育水平限制了他们的智商,这令他们看不透那些显而易见的危险。几年下来……华生,你是否可以想像得到,有多少条性命埋在你所钟爱的田园景象之中?」 「哦,上帝……」 「相信我,我们没有吓唬你,亲爱的华生。如果让我来选择作案地点,我也会选择偏僻的、荒无人烟的小乡村,而不是每条街上都布满了监控的城市。我知道你爱欣赏美景,但在显而易见的罪恶即将发生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的眼里没有那些美好的景色。」 可怜的军医沉默了。夏洛克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你设想了几种可能了?」 「三种。」 「我也猜是三种,但不论是哪一种,安茜毫无疑问都已经或者即将死去了。」 「是的。」李明夜把车靠边停了下来,她已经到达了监控中那辆黑色的福特suv最后出现的地点,稍微往前一点,就可以看到公路上分出了三个岔口,左边的两个岔口通向两处庄园中的两座宅邸,而右边的岔口则继续往外头延伸,最终在一处宁静的小湖泊停住了。而再沿着小湖泊的方向往外看,则是风光秀丽、水域宁静的伊钦河。 她凝望着这一片辽阔而秀美的景色,眼神复杂而深邃。 「夏洛克,夏洛克。」过了许久,她才喃喃道,「现在我看出了四个可能了,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真相或许比我想的要可怕得多。」 如果在这里侦办失踪案的人是夏洛克,那么他说不定会直接以各种名义伪装自己,然后上门去那两个庄园查看。但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李明夜,即使她知道安茜的生还希望大概已经不大了,她也不会选择打草惊蛇,让那个可能存在的诱骗犯警觉。 她直接回到了温彻斯特警察局,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在警察系统内,苏格兰场的雪莉·李这个身份是相当能吓唬人的,这个中国女人短短四年中挫败了无数起国际性案件与特大杀人案,履歷漂亮到堪称可怕。温彻斯特的警察们几乎被她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就将她迎了进去。 第152页 「地方上的协助虽然有些时候十分地效率低下,但他们至少尽心尽力,而且资料详尽。只要我以从大海中挑拣珍珠的耐心来仔细筛选那些资料,那么我总是会有所发现的。在过去我常常对他们怀有偏见,但过去四年里有不少人向我证明了他们的尽职,这让我省了不少力气。」李明夜坐在被临时腾出来的办公桌前,捧着刚刚泡出来的热腾腾的黑咖啡心不在焉地喟嘆道。 手机上的画面中,夏洛克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 但是显然埋头进入资料堆中的李明夜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自己顽劣学生的表情,她的眼前摊开了两本厚厚的资料——这是应她要求所找来的,所有有关那两户人家的资料了,甚至连他们的禽类进货单与税务单都有。 李明夜仔细地看着那些文字和照片,时不时会念出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毫无疑问,这是给夏洛克听的。在她陷入思考的时候,恐怕只有夏洛克打断她时不会被她斥责了,他们的思考路线一脉相承,即使行动上这两人的方式不同,但他们灵魂上的某种一致性与师徒般的亲密让他们几乎能共享思想。 这两户人家分别姓道格拉斯和鲁卡斯尔。鲁卡斯尔拥有大片的广袤农田,而道格拉斯则以畜牧业为生,只不过这两家的关系并不亲近,道格拉斯甚至还曾起诉鲁卡斯尔虐待动物。 「道格拉斯家拥有两辆车,一辆奥迪轿车,而另一辆是黑色的福特suv。鲁卡斯尔家则拥有三辆车——一辆红色甲壳虫,一辆白色福特suv,一辆白色世嘉。」 「黑色福特suv?」夏洛克突然问了一句。 「是的,但值得提起注意的是,鲁卡斯尔的福特购买于道格拉斯之后,我得说一句,有时候谨慎一点是有好处的,至少我得把这些东西看完。」李明夜翻过了一页资料,继续说道:「道格拉斯曾起诉鲁卡斯尔虐待他的狗,每次餵食都故意不将其餵饱……」 「实际上是因为贪小便宜的鲁卡斯尔更愿意让自己的狗去扑杀邻居家的牧畜。」夏洛克面无表情地说道。 「贪小便宜?不,夏洛克。」李明夜否决了夏洛克的说法,「鲁卡斯尔家的男主人是个豪爽的人,他喜欢大型的宠物,在这只獒犬之前,他的上一只狗也是大型犬,只是因为贪嘴啃食了尖利的骨头而刺穿了胃部而死去了。一个喜欢赛级卡斯罗犬的人不会心疼那点狗粮,我个人认为鲁卡斯尔家的男主人不餵饱他的宠物是为了使其保持野性。」 夏洛克挑了挑眉:「你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哦,当然。」李明夜喃喃着又翻过一页,「退伍军人、养混血獒犬、积极申请了打猎证和持枪证、路怒症、妻子没有堕胎纪录、唯一的儿子由试管婴儿手术获得、父母离婚、母亲出轨并有虐待儿童记录……痴迷武力、崇拜暴力、旺盛的控制欲、畸形的性(防和谐)欲、仇视女性……」 「雪莉!」夏洛克蓦地打断了她,这一次他的声音罕见的严肃,「你在逆向推理吗?」 李明夜的手指顿了顿。 「你先认定了鲁卡斯尔是这一次的诱拐犯,随后才去进行推理,这些单薄的纸面资料并不能够得出你想像出的那些结论。」夏洛克冷漠的面容在手机上显得有些失真的苍白,但他的话却仍旧一针见血。「你所提及的所有材料中,对道格拉斯一家都视而不见,即使他们同样有一辆黑色福特suv。如果是以往的你,你会先进行实地考察一番再做决定,而这次你没有。所以你凭什么认定了鲁卡斯尔?」 因为汉普郡的鲁卡斯尔一家在我前世就是一伙处心积虑的邪恶的家庭了。 李明夜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没有作出任何辩解。她敲了敲桌子,望着对面的夏洛克,温和地说道:「我们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即使是犯了错误,也可以很快地补救过来。就让我这样认定吧,如果我错了,那么我还是有能力进行弥补的。」 过了良久,夏洛克把手机推开了一点,摄像头再也照不见他的脸了,唯独他的声音,静静地从那遥远的伦敦传来,透着点精緻的漠然和大提琴一般的喑哑。 「我本以为你已经没有瞒着我的事情了,自从你在壁炉前告诉了我一个令我惊讶的故事之后。你知道的,坦诚以对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尤其是在你想要亲近的对象向你保证了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之后,隐瞒与欺骗都不利于……」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着该如何措辞。「不利于——任何事情。是的,任何。」 「夏洛克,我的性情之中有该受到诅咒的一面——当我有不愿意说出来的事情的时候,我的嘴比蚌壳还要严丝合缝。」李明夜低声嘆息着回应了他,她的目光空茫地注视着手机屏幕,神色几乎是带了点温柔的意味了,但说出的话却又坚决而不可更改。「忘了这件事吧,夏洛克。」 「忘了这件事?你在牛津就关注莫兰、你诱导我接受摩根的投(防和谐)毒案、你对雷斯垂德、格莱森的过度包容……」夏洛克冷冰冰的嗤笑中甚至带了点嘲讽和悲愤的意味,手机剧烈地晃动着,他显然在情绪激动之下有大幅度的动作——根据一闪而过的某个画面可以看出,他几乎坐起来了。「我是你的学生,但不代表我看不出我的老师的把戏!」 「冷静,夏洛克……」手机那一头,约翰的声音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但他马上大叫起来,「嘿,夏洛克!你别动了,你的引流管会戳到你的肠子的!对、对,就这样,好好躺着,我叫医生……」 第153页 「夏洛克!」李明夜重重地敲了敲手机,她皱紧了眉,「夏洛克?说真的,你是不会希望在这样的时候让我分心的,是吗?」 夏洛克没有回应。 过了良久,手机里传来了医生们鱼贯而入的声音,以及他们极小声的讨论声,甚至还有夏洛克隐忍的痛哼——这就是在调整引流管了。又过了许久,这一切终于重归平静。 面对着倔强得像头牛一样的年轻男人,李明夜终于苦笑了一下。她长长地嘆了口气,轻轻地屈指敲了敲手机,凑过去小声说道:「好了,夏洛克,我道歉,但有些事情我是真的不能告诉你。如果我这辈子有唯一一件我会带进坟墓里的事情,那么就是这个了,你也不要去猜,可以吗?」 「这很难。」夏洛克闷闷不乐的声音传了过来,就像是一个被欺负了的孩子,气鼓鼓而又不甘不愿。「我的大脑由不得我自己,你知道的。」 「我们都尽力而为,我会努力在你面前不露出破绽,而你就假装对我的破绽视而不见。」李明夜尽力放缓了嗓音,女性那娇嫩薄脆的声音带着点低柔的沙哑,透过话筒,吹拂到了遥远的伦敦的某一间病房中。「所以,到此为止?」 「……」夏洛克哼了一声,不情愿地说道:「好,到此为止。」 李明夜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把手机搁到一边,重新打开了又一本长长的卷宗——这居然是道格拉斯和鲁卡斯尔家的车险理赔单的复印件,说真的,这是真不大容易弄到。 她打开了那一叠卷宗,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了刚才夏洛克那气鼓鼓的样子。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自从意识到了自己喜欢她之后,就很少不加收敛地在她面前表现出这种孩子般的性情来了,他很多时候会刻意地表现出成熟的一面,只有少之又少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他那纯净天性中固有的天真。 而刚刚…… 李明夜抿了抿唇,抑制住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都气成这样了,虽然原谅了她,却仍旧是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居然还有几分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感谢马甲a的地雷 久违的小剧场 原福(蜜汁微笑.jpg):这孩子都气成河豚了,真可爱 卷福(两只河豚.jpg):??? 卷福(炸毛.jpg):我不要面子的啊! 第44章 第十一章 「有几分可爱」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经过一番折腾已经消停了下来,由他的舍友华生医生接过了手机,但这并不影响李明夜的进度。她已经看完了那一叠小山一样的资料,同时桌上的菸灰缸里也堆满了小山一样的菸头。过了许久,她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夹,将最后一根香菸摁灭在了菸灰缸里。 如果是对她极为熟悉的人,就能从那张柔美的女子面孔上看出那一丝郑重与跃跃欲试了,此刻的前任谘询侦探从她那慵懒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监控室里走了出来,重新回到了外面的天地中,难得的活力与焕发的神采显示她做出了某个决定。 许久没说话的夏洛克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看起来你似乎要违法了,雪莉。」 「嗯?什么?」约翰迷茫地问了一句,紧接着手机画面就是一阵颤动,约翰调整了一下手机的位置,屏幕上呈现出了他有些惊讶的脸。他的怀里捧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手里拿着手机,显得有些不方便。 「没什么,我打算亲自去一趟鲁卡斯尔家。有关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了一些方向了,而现在我正要去实现它。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活动一番了,希望我的骨头们都没有生锈,依然能听从我大脑的指挥。」李明夜轻快地说道,「这一次我成为谁呢?莫佳娜?乔安娜?玛丽安?我得好好想想了,我可不愿意用我东方人的面孔引起那一家子的警惕。」 约翰一头雾水,而那边的夏洛克已经飞快地拿过了手机:「莫佳娜,当然是莫佳娜!这是你准备最完善的身份,而且也是最有用的一个了。」 李明夜思考了一下,居然真的同意了。她步伐轻快地走出了温彻斯特警察局,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之后,就再次开始了大变活人的把戏。当一个小时之后,一个美艷动人、妩媚娇艷的蓝眸美人从盥洗室走了出来之后,被吊起了好奇心的约翰差点吓掉了下巴。 「我的天,真是……真是鬼斧神工,你真的是雪莉吗?」约翰惊嘆地说道,「我要把这个事情写到我的博客里去,太不可思议了。」 夏洛克和李明夜都知道约翰这几天一直都在写他的博客,用他的话来说,这是「心理医生的要求」,而且「你们本就该获得功勋,再说了,我也算是在替夏洛克做gg」。在医生的坚持之下,夏洛克没有多说什么,而李明夜则只是提出了几点需要模煳处理的地方,其余的也就随他去了。 实际上这样的华生让她有种真实感,仿佛不断地在唤起前世的那些记忆。曾经他最好的朋友就是这样,怀着某种倔强的一定要替她扬名的心思将她的那些小案件公之于众,这是一种另类的体贴,即使她本人并不想出名,但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确为此感动。 「谢谢你的体贴,华生。但请记得,我的这个假身份用处很大,不要轻易在博客上泄露出去。」「莫佳娜」微微一笑,妩媚娇柔的风流面容上出现了属于雪莉·李那种的那种镇定而智慧的神色,瞬间把那美艷到近乎下流的性感都沖淡了。她看了看镜子,冲着自己吹了个口哨,挑挑眉:「我想我这个样子很迷人,不是吗?」 第154页 「是的,我一直这样认为。但我必须纠正一点,我觉得不论你是雪莉·李,还是莫佳娜,还是什么玛丽安、乔安娜……不论你打扮成什么样,你都是很迷人的。」手机那一头,夏洛克的声音带了点淡淡的笑意,「很久没有活动活动了,嗯?」 李明夜对夏洛克的夸赞完全呈无视的态度——说真的,毕竟她不是女人,对这种一般女子听了之后准会心花怒放的夸赞真的提不起几分兴致。她只是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声:「确实很久了,久到我都忘了,我曾跋涉过伦敦每一个遍布着污水和泥泞的小巷中……唔,我得出发了。」 这一个夜晚对于李明夜来说是相当繁忙的。首先,她得开着车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然后再在高速公路上不停地兜着圈子,随后她得以不易被人察觉到样子弄坏车上的gps,最后她得把自己整理成疲惫而莽撞的样子,慢慢地开到鲁卡斯尔的农庄门口去。 在漆黑的深夜一两点,孤身一人的女人和一辆车——说真的,即使是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对这样的人怀有戒心。 鲁斯卡尔家的住所看起来非常地具有乡村风情。那是一栋很大的、四四方方的乡间别墅,白色的墙壁、红色的屋顶、造型精美的篱笆和篱笆上蜿蜒着的蔓藤,都让这栋黑夜中的别墅充满了浓重的庄严又体面的英格兰滋味。而别墅的右后方则是一个三层楼高的仓库,旁边则是车库,在黑夜里倒是看不大清楚,但车灯照耀过去的时候隐约能看到杂乱无章地摆放着的农具。 此时除了那精緻可爱的门厅以外,别墅其他的灯光都是熄灭的。直到随着李明夜的车缓缓靠近之后,在仓库那儿响起了剧烈的、兇狠的咆哮声,随后便是一道巨大的、小牛犊一般的黑影从那儿扑了过来,巨大的前爪用力地摇晃着篱笆,冲着车剧烈地吼叫着。 那是非常可怕的咆哮,简直像是什么勐兽发出来的一样,其中蕴含着非常暴戾的警告与恐吓意味。但实际上,那是一只简直称得上是巨型的混血獒犬,棕黄色的皮毛、宽厚的下颚、尖锐的牙齿和一双几乎冒出火的眼睛,在车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清晰而兇狠。在寂静的黑夜中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会受到惊吓的,所以李明夜也快速地一脚踩住了剎车,并随手打了下方向盘使车子扭曲了一下。但在挡风玻璃之内,她清明的眼神却是带着某种洞悉的神色,落在了那个庭院内的大型狗窝上。 剎那间的懊恼痛恨从「莫佳娜」妩媚的脸庞上流露了出来,但马上她就归于平静了。随后,鲁斯卡尔别墅二楼的卧室亮起了灯,没过一会儿,一个拎着□□、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就推开门走了出来。 那是个长相圆润和气的男人,可亲的胖脸上仍旧带着未睡醒的惺忪与警惕的神色。他冲着车大声嚷嚷道:「你是谁?来这做什么?你得听着,我手里拿着枪,我院子里有一头可怕的恶狗,如果你是要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的话,我就把你打得脑袋开花!」 李明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有属于雪莉·李的神色已经从她脸上褪去了,随后露出了一脸惊惶无助。她半摇下车窗,语带颤抖:「您好,好心的英国先生……我的车的gps坏了,油也没剩多少了,我、我……我想寻求帮助,买一点汽油,再去温彻斯特。」 「是吗?你别想骗过我!车上就你一个人?」中年男人厉声喝问道。 「就我一个人,先生。如果您实在介意的话,我这就离开……我……」李明夜的声音带了点惶恐的哭腔,这让她娇柔妩媚的法国腔英语显得更为令人怜爱了。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会儿,警惕地举着枪走了过去。在见到了李明夜的脸时,他的神色有些微的怔愣,随即态度和缓了很多。他揉了把脸,似乎像是中国的川剧一样,把脸上所有兇狠的神色给抹去了,随后他就把枪口垂了下来指向地面,和颜悦色地说道:「真是抱歉,老杰弗罗的态度有些粗鲁了,但大晚上的,谁会知道会有天使来敲门呢?」 李明夜仍旧有些惶恐地看着他。鲁卡斯尔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低头兇狠地踹了那只獒犬一脚,低吼道:「闭嘴,卡罗!你这个该死的畜生,你吓到了一位天使,幸亏你的老爷不信教,否则你必定要付出代价的。」 獒犬卡罗「呜」了一声,被这一踹踢得有些委屈,便闭上了嘴,前爪也从篱笆上放了下来。鲁卡斯尔转而拉开了篱笆,那只畜生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反而是看上去极为乖巧地蹲坐在边上,甚至还冲着鲁卡斯尔摇着尾巴。 「您看,老杰弗罗·鲁卡斯尔完全可以保护您,不用担心,迷路的小姐。」鲁卡斯尔笑眯眯地说道,「在这样的深夜,要将一位漂亮的异国女士用几升汽油打发走的话,如果这世上真有神,那他一定会惩罚我的冷酷无情的。请放心地在我的这所小房子歇一歇吧,我会像保护自己家人那样保护您的。」 李明夜仍旧有些战战兢兢的,显得好像还没从那凶犬咆哮中回过神来。她表现得像是任何一个受了惊吓的、娇弱的女人那样,用她那明亮妩媚而又湿漉漉的漂亮蓝眼睛盯着他,有些胆怯地瞟了一眼那桿枪,低声道:「我——我不怕黑,顶多是沿着路开一会儿,我觉得我离城市应该不远……」 鲁卡斯尔不自觉交叉的双臂终于完全放下了,显示着他放下了戒备。他和蔼地沖李明夜说道:「这只是对我方才失礼的一些小补偿,如果您实在感到害怕的话,可以给家人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我相信您的家人也会劝您住一夜的。」 第155页 李明夜有些迟疑地看了看他,才掏出了手机——她自个儿的黑莓手机——给夏洛克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夏洛克相当配合而机智,即使因为李明夜没有带着那支军品手机直播进程,但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推理能力不会因为隔了两只手机而改变分毫。而在夏洛克作为「男朋友」同鲁卡斯尔说了几句话之后,鲁卡斯尔就完全打消了他的怀疑。他相当热情地请了李明夜下车,并表示他会将车开到车库里去的。 「我的儿子喜欢在车库里放一些杂物,我得先收拾收拾。而对于您来说,一个热水澡和一杯热可可是最适合的安排。」鲁卡斯尔笑眯眯地将李明夜迎进了他的别墅之中,并让她稍坐一会儿,随后就咯噔咯噔地跑上了楼,将自己的妻子唤了下来。 李明夜的目光落在了那干净整洁的客厅的一角,在那雪白的墙脚有一丛烧灼过的暗黄髮棕的痕迹。她微微垂下眼皮,毫不意外地发现这样的痕迹随处可见,但大多是在墙脚下,而且几乎都是那么一小撇痕迹,很少有大的。而伴随着较大烧灼痕迹的,通常都有着一小道裂缝。 她很快停止了思考,因为鲁卡斯尔才上去没一小会儿就下来了,还带着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女人。这个女人看起来疲惫而苍老,是属于最木讷寡言的那一类女人,这就是鲁卡斯尔太太了。李明夜连忙站了起来,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唿,将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并正式与两人握了手。 「莫佳娜·德·姆维尔?天哪,我竟然招待了一位法国的贵族小姐吗?」鲁卡斯尔豪爽地大笑了起来,他推了推自己的妻子,示意她赶紧去泡一杯热可可。随后他才有些抱歉地表示,自己要去整理车库了。 李明夜随即站了起来表示要帮忙,立刻就被鲁卡斯尔拒绝了,并表达了谢意。之后这有些肥胖而不灵活的男主人就匆匆离去,直到鲁卡斯尔太太泡好了热可可,甚至还陪坐了一会儿,鲁卡斯尔先生才回来了。 李明夜随即站了起来,而鲁卡斯尔太太却极为殷切地迎了上去。这个女人习以为常而态度恭敬地接过了丈夫递来的大衣,随后就是下意识地作出了下蹲的动作——然而被阻止了,鲁卡斯尔扶起了他的太太。他瞥了一眼鲁卡斯尔太太,而这个可怜的女人在剎那间颤抖了一下。 而李明夜敏锐而犀利的目光在鲁卡斯尔裤脚濡湿的露水与鞋边的草屑上一闪而过,随后便假作没看到一样,同鲁卡斯尔先生笑着打了个招唿,并对自己所带来的麻烦表示了歉意。在略微寒暄几句之后,鲁卡斯尔先生将李明夜安置到了一间客房之中。 在仔细检查过一番之后,李明夜和衣躺到了床上。她脸上那属于「莫佳娜」的妩媚娇柔犹如水洗般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沉思的神色。她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后才掏出手机给夏洛克发了一条简讯。 「事情在我们的预料之内,失踪者已遭遇不幸。sl」 在遥远伦敦的豪华病房之中,深夜合该安眠的时刻,一部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发出了一声蜂鸣。 一只修长的、属于男子的手很快地就将其拿了起来,冷白的萤光照亮了男人茂密的捲髮和捲髮下那张神采奕奕的脸。在这黑暗的病房中独坐,对于任何人都是一种难以忍耐的寂寞,尤其是唯一的病友在另一张床上沉睡的情况下。但夏洛克却显而易见地没有睡眠的意思。 夏洛克看了看这条简讯,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慢慢地用一只手打出了几个单词,但他随即撇了撇嘴,将其删了。正打算重新再打字的时候,屏幕上突然又来了一条简讯。 「比起你的回覆,我更希望看到你尽快入睡。sl」 夏洛克蓦地笑了出声。 「我真是受宠若惊。sh」他刚打完这么一句话,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调回去删掉了。就在这时候,第三条简讯进来了。 「piss off.sl」 夏洛克这下是真的有些乐了。他又等了一会儿,这次没有再有第四条简讯了,他才悠哉悠哉地、慢条斯理地回了两句话。 「你在紧张什么呢?sh」 「这一次我才是真正的受宠若惊了,我的老师,你已经习惯了我的陪伴了,是吗?sh」 夏洛克·福尔摩斯是最恶劣的那种小混蛋。他不知进退、以自我为中心、得了便宜还卖乖、从不适可而止,偏偏他又聪明,知道该如何踩着他人的底线作妖——说真的,底线这种东西,别人也就是偶尔不知情之下踩两脚,但夏洛克偏不。他明知那是底线了还非得踩,踩了也就罢了,他还在那上头跳迪斯科…… 在感情问题上更是如此! 一旦瞅出了一点心软的苗头,这个小混蛋就会从不知道哪儿冒出来,带着他那无辜又得意洋洋的笑容在李明夜的跟前晃悠,明晃晃地提醒她:「这次过线的是你,我的老师。」 李明夜把手机丢到了一旁,任由手机响起了两声简讯提示音,根本不想去管。 ——当然,在夏洛克借着远程视频与她几乎闹腾了一天之后,最重要的侦办过程,她却因环境限制无法做到她所答应的「共同办案」,在明知对方肯定没睡并在等待她的初步结果的情况下,李明夜也的确是有些心软了——毕竟这小混蛋还受着伤呢!经过了白天的一番折腾,他那胰腺和十二指肠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第156页 李明夜想了想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捲髮、执着着不睡觉、因为受伤和失血有些苍白消瘦的年轻人,她终于决定让他开心开心。 怎么让他开心呢? 这真是有一个相当简单的答案。自从他声明喜欢她之后,他的简讯就再也不会是秒回了,而李明夜能看出每条简讯中的再三斟酌来。 而即使是聪明人,在从来都没有过刻意收敛的情况下,偶尔也是会打字不过脑子的。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对夏洛克有必要顾忌些什么。 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的回覆带着点男人对待追求者固有的轻佻和漫不经心,带着点暧昧的关心和毫不客气的亲近。等她自己回过头看了一眼,几乎在瞬间她就惊住了。 夏洛克会怎么想?过于灵敏的大脑一瞬间给出了成千上万个答案,她几乎能预设出夏洛克的无数种回復,每一种都特别的「小混蛋夏洛克·福尔摩斯」。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句「piss off」就再度从指间飞了出去。简讯发出去的下一秒,她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几乎是呻(防和谐)吟了一声。 她到底在欲盖弥彰些什么?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她与夏洛克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在她包容着夏洛克所有的年少气盛、肆无忌惮、胆大妄为和幼稚的时候,那个比起她来还太过年轻的男人,无声无息地用他特有的方式包容了她对这个世界的疏离感和不和谐之处。他在很早的时候就看出了她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所怀有的警惕与隔膜,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将其全盘地接受了。 或许那个时候他只以为那是另一个天才的特性,但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本就是那样的人,他纯粹而独特,他能理解那种天才的头脑所带来的格格不入之感,而因为与他们相同的人那么地少,所以他分辨不出其中的区别,只是一概地将其当做「雪莉·李」的一部分,一起接受了。 他接受了她的知识灌溉,接受了她的经验教导,任由她在他身上栽培出另一个自己。这固然有他本人的兴趣作祟,但又焉知不是他的另类的体贴呢? 随后他又接受了她的每一次利用,接受了她的每一个疑点……永远探求真相、执着顽固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接受了她的敷衍,并答应她「到此为止」。 而他永远在那里,从不离开。 李明夜突然意识到,在李唯一把她当做这个世界的锚之时,她也找到了属于她的锚。 实际上,就算这个世界没有夏洛克·福尔摩斯,她也依然会出于兴趣修习犯罪心理学,随后她有可能在英国,也有可能在美国,甚至有可能干脆待在中国。她依然会不断地寻找那些犯罪分子,发泄她那些太过旺盛的精力与绝顶的才华,夏洛克在与不在,都改变不了什么。 但那和现在是不一样的……非常的不一样。 如果非要界定的话,夏洛克·福尔摩斯作为一个锚,牢牢地将前任谘询侦探钉在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这是一种无关情爱的联繫,在他的所在痕迹之处,这个世界才如此真实。 夏洛克·福尔摩斯因她倾注的所有心血,从而才真正变得在这个世界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除李唯一以外这个世界中的另一个真实。而真实所蔓延之处,才能让她放下戒备和隔膜,放下那种隔雾看花的不真实感,重新确认自己。 就连她刚刚发出的简讯也是如此。 面对着如此相似却又绝不相同的鲁卡斯尔一家,那种前世今生的混淆感再度来袭。这种微妙的感觉犹如一星落在桌面上的微尘,她的大脑甚至都没有能及时的意识到,但她的本能却下意识地向手机那一头的夏洛克发出了对「真实感」的需求。 而就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夏洛克重新回应了她……当然了,说真的她真不是很想看夏洛克的回覆,那个小混蛋回了什么她都能想像得到。无非是像一个孔雀一样,乐淘淘地开着屏,炫耀着他精心养护梳理的尾羽,炫耀着他的存在感…… 李明夜闭了闭眼,摸到了一旁的手机。 她看着这两条简讯,又看着那欲语还休的「master dear」,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当然,这种心情在这几年已经成为她面对夏洛克的常态了。 她把手机放了回去,没有作任何回復。此时此刻,她是真不愿意再去揣测夏洛克会怎样想了。 但是此时此刻,阴魂不散的手机简讯音再度响了起来。李明夜闭着眼睛摸到了手机,拿起来瞟了一眼——下一刻她就后悔了,不如不看! 「你不回答我就当做『是』了。sh」 即使明知道这个小开屏孔雀又在炫耀他的地位并习惯性地咄咄逼人,但是那其中暗藏的一丝忐忑和不确定,最终还是让她嘆了口气。 她终究还是给了一个答案。 「或许。sl」 在夏洛克面前,除了布局与遮掩来处以外的时间里,雪莉·李从不说谎。 「但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sl」 但这一次,她也有些犹豫——只不知道是夏洛克影响了她,还是她真的有了念头?在打出这一句话时,她觉察出了内心的一丝不确定。 感情的事情,永远无法用逻辑来解决,这是逻辑学家们永远缺失的那一块领域。在那复杂而变化多端、毫无道理的荒谬世界中,即使是她,也不过是一个从零开始、磕磕碰碰的凡人。 第157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其实对于英国人来说,孔雀不是什么好鸟来着,原福这里是在善意的讽刺 master dear可以解释成亲爱的老师,也可以解释成亲爱的主人,后一句在感情里是一种比较浪漫的说法,我的外教偶尔会用来称唿他的女朋友,如有不适请见谅,我就是觉得很苏! 好了,感情线底下必有小剧场! 小剧场 卷福(严肃.jpg):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女朋友 原福(凝重.jpg)(我猜你喝了假酒.jpg) 卷福(突然开屏.jpg):你不回答我就当做是了 原福(惊恐.jpg):不、我不是、我没有…… 第45章 第十二章 次日一早,李明夜在吃过了鲁卡斯尔太太准备的西红柿、香肠和鸡蛋之后就告辞离开了,这个妇女一直跟着她,坚决不让她单独行动,而所幸的是她另有计划。在离开之前她见到了小鲁卡斯尔。值得一提的是,她是从窗子边上见到这个孩子的,而当时小鲁卡斯尔正在用一个打火机饶有兴致地烧着什么。她记下了那个位置,在出去之后瞟了一眼——那是一只全身绒毛被烧的一根不剩的禽类幼崽尸体,根据喙、体型和脚爪来看,应该是鸡。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前任谘询侦探还是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不超过5岁的孩子。而小鲁卡斯尔在接触到她的目光之后却没什么特别反应,他只是阴郁着一张脸瞟了她一眼,随后就阴沉沉地走进了他的家里。 李明夜所开来的车已经被停到了院子里,显然是早上的鲁卡斯尔先生出门时停放的,但这种似是而非的「体贴」却透着深深的警惕,鲁卡斯尔宅的仓库和车库显然是不对她开放的。 李明夜彬彬有礼地同鲁卡斯尔太太告别,并极为耐心地听从了她那磕磕巴巴的指路,随后坚持地留下了汽油钱和住宿费才离开。灿烂的阳光碟机散了她在鲁卡斯尔宅中染上的那一丝深刻的寒意,她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车辆,随后才上了车。但是她并没有直奔温彻斯特,而是先去了距离鲁斯卡尔宅并不远的那一处湖泊边上。 风声平静,阳光灿烂,湖边的空气饱含着温润的潮湿水意。但李明夜的目光却是直直地落在湖边那柔软茂密的草地上——所有青草被匆忙踩踏而造成的柔软摺痕,都如同一个放映机一般,将昨夜鲁斯卡尔的所有行动都暴露了个彻底。 她没有下车,掉头就驶向了温彻斯特警察局。此刻这已经不再是诱拐案或者失踪案了,这就是谋杀案,处心积虑的谋杀或是虐(防和谐)杀,甚至这样的谋杀不止一项,可能延续了数年……不知多少条来自异乡的鲜活生命,或许都静静地沉睡在这风光幽雅的小湖泊里。那些死者或许是流浪汉、或许是偷渡客,是社会最底层最无人关注的存在,所以他们沉默了那么多年,从来不曾开口。 直到现在,直到今天……这一切终于可以大白于阳光之下。死去的双眼可以闭上,而他们的灵魂终会欣慰地离去,去往属于他们的天堂。 在有些时候,官方的身份反而会成为一个难言的阻碍——地方警察局从来不希望苏格兰场插手他们的案子。如果破案成功,苏格兰场会获得所有的功勋,而如果失败的话,那么承受责难的就是地方警察局了。温彻斯特警察局或许不介意在苏格兰场的雪莉·李有所要求的时候,提供一些资料拍拍马屁什么的……但是他们很介意雪莉·李出现在犯罪现场,直到他们破案为止。 所以当他们接到匿名报警电话,声称报案人在某个郊区小湖泊看到有人将疑似尸体的某个东西抛入湖中之后,接线警官在报告的时候,不免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苏格兰场新任传奇一眼,显得有些踌躇。 李明夜和气地沖接线警官笑了笑,解释了一下自己出现的原因:「你可以尽管畅所欲言,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过是一起微不足道的讹诈事件——我是来这里旅游的,你们也知道,他们总是认为住在郊区的人不可信,坚持让我住在大城市里,可是我本人更喜欢那些田园风光。不过这都是一些闲话,我来这里只是想请鑑识课的警官帮个忙,证明我所租的车的gps损坏与我没太大干系,以免使我的存款遭到租车公司的敲诈。」 这种明目张胆的公器私用行为显然是令人诟病的,但是正是地方警察局心中的「苏格兰场风格」。平和的高高在上、倨傲的漫不经心,那种极有教养的温文尔雅也掩饰不住那种高人一等的劲头。当然,苏格兰场可以称之为国之重器了,他们也确实有那个资本在地方警察局面前摆摆派头,但显然这种派头不是很讨人喜欢。 接线警官又看了看自己显然有些不耐烦的上司,只好结结巴巴地将那匿名报警电话重复了一遍。当他说到疑似抛尸地点的湖泊的时候,原本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李明夜却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噢……m3公路附近?鲁斯卡尔与道格拉斯农庄附近的那个湖泊?」李明夜饶有兴致地追问,「这两家里头似乎有一家在网上登了家庭旅馆的gg?昨天我仿佛是看过这两家的资料的,只是最后我仍旧住到了酒店里。」 当地警察局的警长显然有些不耐烦这个爱好东拉西扯的伦敦来客了。他忍着气站了起来,为了摆脱这个讨人厌的女人,他宁愿亲自去那个该死的小湖泊边好好打捞一通。而在琼斯警长的心中,他也从心底里不认为这个女人真就有那么多令人称奇的功勋。 第158页 指不定是什么权钱交易、桃色交易呢……警长先生不乏恶意地想着——看她那理所当然指使人的派头! 李明夜挑着眉,仍旧维持着她那令人厌烦的神色——这还是和夏洛克学的,如果要为这表情取个名字的话,大概就是「你们这些普通人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傻瓜事儿」。她打量了一下这位警长的行为举止,判断出对方的意图之后,就相当洒脱地打算功成身退了。 毕竟抛尸在住所附近的湖泊中真的不是什么好主意,而没有倖存者,她来此的目的已经宣告破产了。这并不是什么疑难离奇的案子,只要找到尸体,警方必然会先对抛尸地附近的人家进行排查,到时候此事自然也就水落石出。 如果说这事儿真有难点,也就是难在事发前先确定兇手,和配合伦敦那边迈克罗夫特的计划上了……李明夜百无聊赖地想着,决定稍微放松一下自己的神经,真的留在温彻斯特旅个游什么的。 哦,当然,首先得把租车公司的罚款给付了。 李明夜这么想着,索性就先一步提出了告辞,同时留下了一个善意的提醒:「你们知道的,我就住在维塞克斯酒店,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毕竟旅游这事儿对我来说真是太无聊了……对了,我得提一句,如果真的是抛尸在湖里的话,你们完全不必指望它会自己浮起来,最好直接派遣蛙人把湖底筛一遍。」 次日,维塞克斯酒店的某个套房中,李明夜正相当无聊地坐在窗边,就着深秋的阳光读一本有关建筑的书,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手机视频那一头的伦敦病房二人组说一些闲话。 「啊,看看这个提问……『所以死者留下的』rache』到底是什么意思?总觉得很有深意。』——哦,得了,博客作者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约翰·华生,而不是『福尔摩斯和李』!」手机那一头的约翰显然正捧着自己的电脑看着自己博客底下的留言。 在病房里百无聊赖的约翰终于坚持把有关那位粉衣女士的案子更新完了,顺便提一句,其中隐去了一些东西——比如在他的博客中,那位兇手司机最后是被逮捕了,而不是和『恐怖组织的炸(防和谐)弹客』合谋,将故事中的侦探和他的助手炸进了医院。他还相当浪漫地给这个案子起了个名字,叫做「粉色研究」。 不得不说,博客作者和读者比起来,显然是有更多的福利的——很显然,作为作者的约翰在案件中一旦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可以随时请教与案件有关的两位聪明人。当然,这也导致了他「偏向抽象化、概念化」的博客故事被他的舍友批评得一团糟,并被眼高于顶的小福尔摩斯先生称之为「将严肃的、逻辑的案件处理过程」变成了一部「猎奇小说」。 所以这一次约翰根本就没有提问夏洛克——夏洛克也不在,他被推走去做检查了——而是把饱含期待的眼神投向了手机那一头,看上去更好脾气也更好说话的那位女士。他问道:「所以,雪莉?你知道那个『rache』是什么意思吗?」 「嗯?」李明夜抬头看了那手机一眼,「我的确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可以试着『知道』一下。」 她垂着眼皮思考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了。 「首先,既然我们已知兇手和死者并不认识,那么这个『rache』显然就不会是所谓的『復仇』了。那么最有可能的是什么呢?很显然,这是一个没写完的单词,而根据死者的力气,可见这个单词不是很长,可能就只剩下了一两个字母。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rachel』,这是一个女用的名字。」李明夜把书放到了一旁,手指对抵地将双手放在交叠的膝盖上,微笑着说道:「而我回苏格兰场之后翻找了一通死者的生平,其中有一个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死者曾经有一个流产了的女胎,死者曾为其取名为瑞切尔。」 「但是你要知道,死者是一个风流成性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在死前缅怀一个死去了十几年——或者说,从未活过的女儿的。她很聪明,非常聪明,周旋在众多情人之间,所以这个名字一定另有寓意。你还记得吗?夏洛克找回来的那个行李箱里并没有死者的手机。」李明夜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倘若我是兇手,要丢掉死者的箱子的话,我会将她所有的东西一起丢掉的。死者身上没有手机,箱子里也没有手机,那么她的手机到哪儿去了?」 「在兇手那儿!」约翰脱口而出,「夏洛克曾经提过,死者应该是将她的手机藏在了兇手车上。」 「夏洛克说的不错,死者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她自从知道了大难临头之后,就决定给警方留下线索了——我倾向于死者将她的手机藏在了座位的夹缝之间,那是一个不易察觉的位置。而『rachel』和『死者的手机』这两个要点排列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想到什么?」 「呃……」约翰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徒劳无功。他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地说道:「给在天国的女儿打电话?」 李明夜瞥了他一眼:「显然不是。」 「好吧,那到底是什么?」 「你该多动动脑子,约翰。」李明夜无奈地嘆了口气,继续解释,「说真的,这不难想到。根据死者的信息,她用的是一部iphone手机,而iphone是有『查找手机位置』这个功能的。很明显,这位女士将她的手机变成了一个定位装置,而rachel就是她邮箱的密码。如果我们登陆了她的邮箱,就可以根据在线定位寻找到她的手机。」 第159页 「wow……」约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小线索,如果苏格兰场真的找不到兇手的话,或许哪一日,他们灵光一闪之下,也会找到这么个捷径。」李明夜轻笑了一声,又拿起了她的那本书,「当然,死者太高看了苏格兰场了。考虑到那帮人的头脑,她或许留下『taxi』一类的线索会更好,毕竟字还少点,也省些力气。『rache』是一个留给聪明人的小彩蛋,但我和夏洛克显然用不上它了。」 「你在当时就知道了这些吗?」约翰赞嘆而震惊地询问了起来,「但是我之前写到这儿的时候,我可完全没听你提过这些啊!」 「显然不是,亲爱的华生。在爆(防和谐)炸发生之后与鲁斯卡尔庄园一游之前,我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处理这些已经过时的小疑问。实际上,如果不是你今天向我询问的话,恐怕你的『粉色研究』就会永远地尘封在我的记忆里了。」李明夜漫不经心、无动于衷地翻过了一页书,「我得感谢你在这时候把这件事儿提出来,在无聊的『旅游』过程中,至少有个可供人思考一会儿的小谜团。」 「小谜团?……好吧,这很『福尔摩斯和李』!」约翰忍不住笑了笑,善意地调侃了一句。对他来说,「福尔摩斯和李」在有些时候简直是个形容词,可以形容所有他震惊到无以名状的心情。「那么这次的鲁斯卡尔庄园一游呢?它已经不再是个谜团了吗?」 「鲁斯卡尔?这从来就不是什么谜团,华生。我在伦敦就知道失踪者必然凶多吉少了,而怀抱着侥倖心理来到这里,不过是想着尽可能地试试看,能不能把失踪者搭救出来——即使不成,也得找出这个处心积虑的罪犯。」李明夜淡淡地说道,「实际上,当我听到麦昆医生所说的『失踪者失踪于三天前』的说法,我就不再对她的倖存抱有什么期待了。」 「在失踪案上,警方一直有种『黄金24小时』的说法,这实际上是具有一定的科学依据的。失踪者失踪越久,他们存活的希望就越渺茫,而我接到这个案子时,失踪者已经失踪超过了三天了。犯人选择流浪汉、偷渡客来实施诱拐,不过就是因为无人关注他们罢了,他们就像社会中的垃圾,不会有人为他们的失踪而大动干戈。而这样的行为居然持续了好几年——很显然,他一直为了某种长期的目的,慢慢地消耗着前面的失踪人员,他需要补充这些『存货』。这种目的是什么呢?有可能是医学人体实验,有可能是拘(防和谐)禁强(防和谐)奸——鑑于失踪者是以『女僕』为藉口诱拐过来的,或者说是拘(防和谐)禁卖(防和谐)淫等等。失踪者一文不名,显然罪犯看重的是他们本身的价值与无人追究的好处。」 「我的上帝……」 「而等我到了鲁斯卡尔农庄的时候——你应当也注意到了,我特意选择了深夜前往,并凸显了容貌。深夜,单身的美貌少女,自己开着一辆没什么汽油的车。这是一个极好的下手对象,不是吗?但是当鲁斯卡尔看到我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抱起双臂并威胁了我。他相当警惕。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当时第一个注意到的其实是他们家的狗。」 「狗?」 「是的,那只混血獒犬卡罗。院子里有狗窝,但狗却是从仓库里扑出来的,说明仓库里有吸引它的东西。」 手机屏幕上,约翰联想了一下,表情顿时扭曲了。他干呕了几声,虚弱地说道:「我说……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你可以把这个当作一个臆测,我的朋友。」李明夜的神色平静而毫无波动,就好像说的是普普通通的天气一样,但她轻微下撇的嘴角显示了某种压制得很好的厌恶。「后来鲁斯卡尔看到了我,并邀请我留宿,但他还未放下戒备。我一开始以为这代表了我激起了他的性(防和谐)欲或者杀戮欲,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显然这位罪犯先生的欲望并没有得到最大的满足,这也就代表着失踪者或许还有救。或者说,作为欲(防和谐)望发泄的目标,『莫佳娜』远远比『安茜』更加适合。但是随后鲁斯卡尔提出了让我给家人打电话,这给了我一个新的猜测方向。」 「他没有打算在『莫佳娜』身上发洩慾(防和谐)望——任何欲(防和谐)望。他邀请我留宿,是出于他的心理需要,换句话来说,是一种过度伪装。」 「什么伪装?」 「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非常热情好客、开朗活泼的普通农场主,亲爱的华生。」李明夜点了一根烟,神色淡淡的。「杀人犯在犯案之后,通常都会改变髮型、变更衣着、不再出门,甚至极端的人还会前往外地,这都是一种伪装的需要,他们怕被发现,所以变更了行为模式。而鲁斯卡尔却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热情的农场主,还邀请我到他家里去……很显然,在他心中,他的那所小房子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也是他享有绝对权威的地方,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将我这个不安定因素放到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之下。而作为一个好客的热情农场主,邀请迷路的少女留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这一点我可以断定,他是个杀人老手了,他的心理已经太成熟了,没有至少五六条人命是不可能让他成长为现在这样的。甚至邀请我留宿的行为中,还带着一些自毁倾向——他已经不是那么怕被发现了,甚至将我这个不安定因素就留在了他的房子里。不过他还没失控,不然应该会对我下手的,当然,这也和前一位失踪者满足了他的欲(防和谐)望有关。」 第160页 「接着我住了进去,我看到了什么?一个令人深思的房子。他们家的孩子以放火为乐,喜欢烧那些缝隙中的蚂蚁,丝毫不顾念母亲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墙壁和地板。鲁斯卡尔出了门,号称去收拾车库,但我猜他是去抛尸——他裤脚的露水和鞋子边的草屑都证明了这一番跋涉。而丈夫回家了以后,木讷的妻子毫不犹豫地就要蹲下来,想要卑微地替丈夫脱鞋……这一切佐证了我的理论,这种臣服证明了鲁斯卡尔在他那所小农庄里拥有绝对的权威。他毫不顾忌地吵醒自己的妻子,不在意自己还在沉睡的孩子,就建议我先去洗个澡喝杯热可可,这些都证明了这一点。而最让我有把握的,却是第二天我见到的那个孩子。」 「孩子?那个孩子怎么了?」 「那个孩子活生生烧死了一只小鸡,亲爱的华生。」李明夜终于喟嘆了一声,带着些许惋惜和复杂的愤怒,「这是一种极为残忍的徵兆,而这个阴沉孤僻的孩子显然不是被宠大的,那么就有另一种可能了——耳濡目染,我亲爱的华生!他那兇残的父亲在一次炮制他的俘虏的过程中,或许被这孩子看到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让这个孩子拥有了这种对生命漠视的态度。如果你对心理学有一定的了解,你就会知道这有多么不妙了,我简直看到了另一个有可能成为连环杀手的人站在我的眼前。」 「我的天哪,雪莉!我真希望你是在危言耸听。」约翰喃喃道,善良的军医脸上现出了一丝接受不了的神色,「你做了些什么吗?」 「我?我想方法报了警,然后回到了酒店,开始研究安妮女王时代的建筑。」 「什么?」 「不然我又能做什么?」李明夜淡淡地说道。她随手又翻过去一页书,脸上毫无波动——就连那一丝厌恶都从她脸上褪去了。 「那个孩子!我是说,你觉得他有可能会成为一个连环杀手,他的父亲又可能犯下了滔天恶行,你知道了这一点,你不该做些什么吗?」 「我说了,我报了警。」李明夜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还提醒了警察们仔细搜寻湖底。」 约翰瞬间沉默了。他有些愤怒地看着手机对面态度平静的女人,显然有些接受不了:「我是说,那个孩子!你既然说了那是个孩子,那么他就还小,还有可能……我是说,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人,不是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越来越难看,「你和夏洛克真是一类人,雪莉——这次的爆(防和谐)炸中的伤者有几个人熬不过感染死去了,这上了新闻,可是夏洛克看到时,他说……」 「换台?」 「对!」约翰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无力,「他让我换台,说新闻里根本没什么东西,我们就是当事人,我们为什么还要看新闻?」 「这是实话。」李明夜很平静地评价道,「当然,这样说似乎有点不礼貌,但那些新闻都是资本控制的产物,它们被引导了——被我和迈克罗夫特。我们在调查非法入境的那些难民,你知道的。」 约翰张了张嘴,终于苦笑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 「我知道。」李明夜抬眼看了手机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是个善良的人,华生医生。但是你要知道——不管是那些爆炸,还是那个孩子,这些都是已经客观发生了的事情。我们最不需要做的就是怀抱着感性的心理去同情它,我们应该理性地看待这些东西,然后分析出我们有什么可做的。」 「而那个孩子……他或许会成为一个连环杀手,或许不会。人的一生很长,谁都会有很多个机会——他未来或许会遇上一个好老师,或许会有一个或者几个好朋友,或许会遇上一个不错的女朋友,这些才是真正能拯救他的人,而不是我。」李明夜笑容淡淡地,温和而平静。「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家庭不幸的人?但他们并不是每一个都成为了连环杀手,就是因为他们会抓住每一个机会。」 「而每一个成为连环杀手的人,都必然是他们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了——即使他们是因为精神病而杀人的,他们也可以选择提前去社区看心理医生。这也是一种制止自己的方式,但是他们天性中的残忍让他们放弃了自己,最后走上了犯罪的道路。这是一种各人的选择,而每个人都会为他们的选择支付代价,童年不幸不过是一个藉口罢了。」 「而我和夏洛克……我得承认,我们的理性思维永远凌驾于感性之上。我们不会对着那些死者发表一通悼词,但我们会用实际行动去证明,那些念悼词的人永远做不了我们做的事儿。」李明夜思考了一下,终于偏了偏头,笑道:「就像你说的,非常『福尔摩斯和李』的事儿。我们抓住了那些犯人,并让他们得到正义的审判,这才是我们的选择,我们也会一直这么做下去,不论是我还是夏洛克。」 作者有话要说: 感lown的地雷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过渡章。这是我一直很想写的一章,或许有些无聊,但是这能切实表现出原福的心理。他一直在努力做着属于他自己的工作,像个兢兢业业的清道夫一样,清扫所有的社会垃圾 而卷福或许一开始只是为了探索谜题,但实际上久而久之,他也受到了影响,拥有了社会责任感,而不是单纯地为了谜题而欢唿。他毫无怨言地住着医院,不再随意对医生和护士甚至他哥开炮,配合检查,没有非要掺和进这次的案子里(原福去鲁斯卡尔农庄时没有开视频,到后面一直没开,直到回酒店才开了),就是因为他确实很无聊,但是原福和他哥做的事情更加重要 第161页 他们都会变成更好的自己的 第46章 第十三章 作为一个普通人,军医先生就像天底下所有的普通人那样,对于每一场案件中的死者抱以同情。或许是因为身为军人的原因,即使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死人,但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情怀,让他依然心肠善良。 即使是得知了笼罩在伦敦上空的名为「麦克维提与莫里亚蒂」的这两块阴云之后,约翰仍旧怜悯着那些静静死在汉普郡小农庄中的偷渡客——当然了,与那两位m打头的超级罪犯打交道的事情轮不到还在生骨的约翰头上。他一直在关注着温彻斯特一案的进展,可惜一整天过去,新闻上连个影儿都找不到。 到了第三天,就连李明夜也不免感到了疑惑。首先,眼高于顶、自负于智力的「福尔摩斯和李」不能容忍自己的判断竟然会出错;其次,她也不能容忍居然有案子已经被她捧到了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却没有任何成果,而警察系统内部的网络上也没有关于这一案的记录。这让她不得不再次动身去了一趟警察局。 这一次的雪莉·李再也没有旁敲侧击的耐心了,她直奔负责此事的琼斯警长的办公室,直接询问了有关此案的消息。而琼斯警长则是连嘲带讽地对那个匿名报警电话表达了鄙夷。 「天知道那些打匿名电话的人是怎么想的,上帝!他们似乎认为警察一天到晚都不干活儿。」琼斯警长冷笑着,「我带着人过去了——当然,我当然得去!我们的人像是拿着大汤匙,把那个湖搅和了一通。我真是受够了,整天有这样的电话,这里有尸体,那里有炸(防和谐)弹……如果我能揪出那个报警的人,我得叫他好看才行。」 李明夜不置可否地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语焉不详,撒谎。」 琼斯的神色不易察觉地僵了僵。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李明夜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按了按自己的面颊,显得有些紧张。他强迫着自己的眼神与她对视,尽可能地维持了面部表情,但显然不大成功。 李明夜低头看着这个地方警察局的小警长,突然轻笑了一声,俯身过去,双手撑在了那张办公桌上——非常具有压迫感的姿态,显得异常强势而不可动摇。她屈起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淡淡地说道:「有人叫你压下了这个案子?我想想——唔,本地新闻里那个《女子在湖边钓鱼却惨遭溺水,警方正在全力侦查》大概就是你交出的答卷了。再让我猜猜,逼你压下这个案子的人,恐怕是一个麦昆吧?」 爱德华·j·麦昆,苏格兰场的一位助理总监,本案委託人安德雷西亚·麦昆的亲叔叔,也是李明夜来到温彻斯特的原因之一。 这位苏格兰场的高官显然是知道自家那点见不得人的小生意的,根据目前的情况,安德雷西亚·麦昆显然在迈克罗夫特的安排下向自己的家族透露了她的一时动摇,而麦昆家族也很快作出了应对——这个《落水钓鱼客》就是他们的应对。对于苏格兰场和当地警方来说,死者都是偷渡客和流浪汉,其中的可操作性十分之大。 那些社会最底层的可怜人,他们怎么活、他们怎么死、甚至以什么名头死去……都由不得他们自己。在那些居于国家顶端的人看来,这些连国籍都没有的人不比草芥更重要,没有人会为他们声辩、没有人会为他们操心,甚至没有人关注他们。贵族们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们,像是观察着文明社会的血吸虫。 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却只是想好好地活着,从未奢求过更多。 即使早有预料会有这个后果,甚至就在等待着这个后果……但李明夜却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接受不了。 李明夜闭了闭眼,感到了一种近乎冰冷的愤怒从她的胸膛里燃烧了起来。 这种愤怒甚至不是针对这场案子的,她只觉得瞬间理解了迈克罗夫特——在这个瞬间之前,她只是认为自己来到温彻斯特不过是当仁不让,但在这个瞬间之后,她发自内心地想要剷除那个庞大的家族。 即使这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一箭双鵰,她都不得不发自内心地感谢迈克罗夫特选择政敌和发难目标的标准,庆幸那颗冷酷如机械的心里还流淌着炽热的血液,让大英帝国的「南极洲」保留了他生而为人的善良。就像雪莉·李不仅仅有一颗探求真相的侦探的心一样,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也不仅仅是个玩弄权术的冷漠政客。 至少这个国家之中还有像他们那样的人,在正义和公理的巨轮之后,拼劲全力地推着它们前进。 遥远的、凄风苦雨中的伦敦。 看上去有些简陋狭窄的办公室中,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慢慢地放下了他的手机。他的动作不论何时都充满了某种分寸感,精准而轻巧——即使是他最胖的时候也是如此。而经歷了减肥的几年之后,甩脱了赘肉的大福尔摩斯先生无疑变得更加轻捷了,甚至举手投足之间还充满了一种举重若轻的姿态。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个笑容礼貌而虚假,如果细细品味,甚至有一点淡漠的讽刺。永远微笑着面无表情的高官将手机放在了桌上,对着对面的人说道:「普通人的行为永远都可以预测,这真是相当可悲的一件事,这会让『福尔摩斯和李』感到无趣的。」 对面的女人脸上同样戴着一张端秀微笑着的面具。这个女人容貌秀美,棕发绿眸,风度大方可亲,正是安德雷西亚·麦昆。她看着她目前的顶头上司,语气轻柔:「看起来一切都如您所预料的那样,这真是一件好事。」 第162页 「确实是件好事,我得感谢你,你为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把你自己的家族一网打尽的机会。」迈克罗夫特淡淡道,「中国有一句俗语我很喜欢,『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大致是这么个说法。你用整个家族为你自己争取一个清白的政治前景,这真是一个头脑清醒的决定。」 安德雷西亚不置可否:「麦昆家族本就大厦将倾,先生。他们的疯狂让我心有余悸,而一个真正冷静理智的人才能拥有自己的未来。我的父母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可惜他们能力不足,只能失败地死去了。而我有您作为后盾,这可以弥补我那尚且不足以与他们斗争的智商和经验。」 「不必妄自菲薄,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迈克罗夫特淡漠地安抚了一句,他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嘲讽谁,「鱼得自己咬钩,人才能把它钓出来。而我——是一个足够有耐心的钓客。接下来你得忍气吞声的一段时间了,安德雷西亚。」 「我想要一个保证,先生。」安德雷西亚凝视着迈克罗夫特,笑容柔美,但神色坚决。「我得有一个保证,我不想做您一网打尽中的那条鱼。」 「哦?」迈克罗夫特挑眉看了她一眼,平淡无波地瞟了她一眼——这一眼简直能让她颤抖。 「我在孤注一掷地进行一场政治投资,我出尽底牌为您卖命,先生。」 「我想那是因为你没有多余的选择。」 安德雷西亚闭了闭眼:「是的,但适当性地预支工资有助于提升员工的积极性。」 「说的也是。」迈克罗夫特轻笑了一声。他淡淡道:「至少你学会了坦白,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不错的一项品质。」 「……先生?」 「我可以给你一张员工合同,但是只有当我允许的时候,你才可以签上你的名字,明白了吗?」迈克罗夫特轻轻敲了敲桌子,神色有种冷淡的威严,上位者的倨傲气质让他冰冷的目光犹如x光一般,能轻而易举地透视所有的遮掩、所有的隐蔽。在这样的人面前,恐怕没有人有胆子违抗他的任何命令。「现在出去吧。」 安德雷西亚恭敬地低头退出了这间办公室。她临走前回望了迈克罗夫特一眼,眉目低婉地说道:「我想我们国家又要颳风了,是么?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会颳走多少人。」 「是的,安德雷西亚。这是一阵很大的风,会吹走很多污泥和雾气。我不善言辞,我得套用雪莉·李的一句话——狂风过后,空气总是会更加清新的。」 「大幕已经拉开。罗网已经张开,鳟鱼已经中套,而杀人鲸仍然游移不定。mh」 李明夜垂眸看着手机里的那条简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曾经和迈克罗夫特讨论过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鱼饵才是最香的鱼饵? 而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当时的回答让她记忆犹新。 「亲爱的雪莉,这世界上最香的鱼饵,是鱼自己选择布置的那个鱼饵。最了解鱼的是它自己,而不是在岸上垂钓的渔夫。」 是的,只有鱼自己费心布置、精心伺弄的鱼饵,才能让它毫无戒心、心甘情愿地咬钩。要达到这个标准非常之难,可以说穷尽智计都有巨大的不确定性,但安德雷西亚·麦昆的出现,让迈克罗夫特和李明夜眼前一亮。 为什么他们非得费尽心机地逼迫麦克维提出来呢?这个狡猾的杀人鲸潜伏在深海,虎视眈眈地窥视着船上的渔夫,要逼迫他出来又谈何容易? 但如果是他自己出现,自以为有机可乘、有利可图……那么一切就简单得多了。 而麦昆家族,则是一个最适合麦克维提的饵——积年的罪恶、共同的敌人、容易接触的位置……作为詹姆士·麦克维提教授,杀人鲸先生声誉卓着而老谋深算;作为非法移民麦克维提,杀人鲸先生极其容易接触管理移民和难民问题的麦昆家族。 而难民问题是麦昆的领域,即使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也不能太过插手干涉麦昆的王国,多年地根深蒂固和盘踞深入,麦昆们就像一只只吸饱了血的草蜱子,牢牢地把头扎入了移民与难民这一块新鲜的血肉之中。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确实能决定麦昆们的未来,但他必须进行非常周密的谋划与大胆的布置,才能把这些蜱虫从那些血肉之躯上狠狠地□□。 而就在这时,安德雷西亚·麦昆出现了。她给福尔摩斯与李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大胆的构想,一个妙极的引蛇出洞与一个身份经得起推敲的间谍。即使这个女人的内心相当冷酷自私,连家族都能作为踏脚石,但她永远都会与真正的上位者站在一起。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确实不值得信任,所以福尔摩斯与李隐蔽了这个计划中与麦克维提有关的布置。但神奇的是,安德雷西亚做得非常好,这个狡猾的女人作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愚蠢而轻狂地威胁了族中与自己有矛盾的另一个掌权人,并在言谈中透露出了安茜的失踪案由雪莉·李进行侦查。 雪莉·李在公众中名声不显,在苏格兰场里却犹如传奇,但更可怕的却不是这个女人那神乎其技的侦探技术,而是她远在中国的兄长迈克·李。麦昆家族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简直可以说是惊慌失措了,而他们在得知此事后再度去查证李明夜的下落,却发现雪莉·李确实前往温彻斯特——李明夜为自己的身份做了些遮掩,对她来说并不牢靠,甚至颇有些漫不经心。而这些行踪在麦昆们看来——尤其是在得知她的真实目的之后——显然更为可怕。 第163页 所以才有了如今的《落水钓鱼客》案件。麦昆家族无声地抹去了安茜与她的同类们的踪迹,甚至透过这个案件做出了某种妥协,传达了和谈的意图——只要雪莉愿意,甚至可以把这个案子栽到她所乐意的任何人身上! 鲁斯卡尔、道格拉斯……任何人都可以,只要雪莉·李选择了兇手,那么麦昆们就会跟着她指鹿为马。 只要雪莉·李收手——是的,这群愚蠢的蜱虫,仍然将雪莉·李视为威胁,却不知真正的罗网由谁布置。他们甚至以为迈克罗夫特前些日子搜查难民营的举动,仅仅是因为那一起爆(防和谐)炸案的需要……他们居然仍然在担心未来的政治风暴,却不知危机已到眼前。 这个危如累卵、大厦将倾的麦昆家族,就是一个香甜的饵。 只是现在还差了一把火。 李明夜这么想着,缓缓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尸块不全,我们做不出更完善的判断了……」 「根据你的胸牌,你似乎是一位法医,戴维·威尔逊先生?」 「是的,我是法医。」 「但很抱歉,我实在看不出来你的专业素养。威尔逊先生,尸体拼图是每一位法医最基础的专业技巧,其起源应该可以追溯到你儿童时期的益智拼图——如果你拿出你当初的智力水准,应当能看出这两根胫骨并不是来自于一具尸体,虽然他们的死亡时间与身高相当接近,但他们显然年龄不同——看看他们磨损程度不同的关节!所以为什么你还站在这儿,而不是立刻去化验dna?」 ——温彻斯特警察局的鑑证课停尸间今天充满了雷霆暴雨。 苏格兰场的传奇雪莉·李终于被折磨出了她那尖锐刻薄的脾气,这是她绝少露出的一面了,平时被隐藏在那彬彬有礼的外表之下。但事情一多,总是能让她充分地暴露出她暴君的一面——尤其是她所能指使的都是些蠢货的时候。 「厚背的切骨刀,一刀割下了胳膊,下手的显然是个成年男人,力气相当大且熟练——从骨缝切割是个技术活,罪犯要么具有解剖学知识,要么就是熟能生巧。」李明夜快速地对着一旁的琼斯警长斥责着,「多处钝物重击造成的骨折、指甲被拔出——对,不是自然腐烂脱落,是被□□的——盆骨有刀痕,性(防和谐)虐,不,是虐(防和谐)杀……毫无疑问,鲁斯卡尔,当然是鲁斯卡尔!看看这个犬类啮咬的痕迹!宽大的颚骨,这只狗的体型小不了,我真不敢相信你们居然还没有逮捕他?」 在琼斯警长看起来,雪莉·李从踏入停尸间到推断出兇手,不过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他有些气弱:「实际上……我们的人现在还在打捞那些尸块,我们还没捞齐。」 李明夜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那又怎样?」 「要是有别的决定性证据……」 「……我的上帝!」这真是难得,雪莉·李几乎是从不用这个词组的。她怒极反笑,有些狰狞的神色显得阴云密布。「所以你们就在兇手的家旁边这样慢吞吞地打捞了三天?」 「这是上头……」 「我不管什么上头!雪莉·李的上司只有正义,而不是什么见鬼的麦昆!」李明夜几乎是暴怒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因愤怒而铁青的面容显得格外地有威慑力。一声短促的冷笑从那紧抿的唇边迸了出来,随后她开了口,声色缓慢,但咬字极重:「安逸的温彻斯特简直把你们变成了一群鹦鹉,除了学舌之外一无是处。现在这个原本可以用10分钟彻底解决的案子由我来负责,我不想——我很认真地告诉你们,我不想再得到像今天这样的答案了。琼斯,你立刻去将鲁斯卡尔抓捕,包括他的狗。威尔逊,你继续做你的益智拼图。而我——我得去好好地、彻底地吸一根烟,否则我恐怕得逮捕你们所有人,因为你们简直在与罪犯同流合污!」 她话音落下之后,就大步地离开了停尸间,丝毫不顾身后随着她的命令而起的骚乱。长长的走廊,惨白的顶灯,行色匆匆的警务人员,这让脸色铁青的苏格兰场传奇雪莉·李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和冷漠锋利,以至于周围见到她的人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只低下头往外避开。 但等到她走到了天台之后,她脸上所有的怒色就犹如水洗一般褪去了,唯独留下冰冷与深切的失望之色。她抬头望了望铅灰色翻滚着的云层,苍白的脸庞就像一尊雕塑一样,带着点半透明的通透感,甚至于阴郁到了有些脆弱。 风很大,不断地吹起了她的长髮与衣摆。她避着风点燃了香菸,深深地吸了一口,却几乎有点呛到了——冰冷的秋风随着呛人的烟气一起扑入了她的肺腑之中,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与刺辣,让她一瞬间犹如怀抱着一抔燃烧的雪。冷到彻骨,却又烧得人骨髓都随之干枯。 「雪莉?」小巧的入耳式耳机里传来了夏洛克低沉悦耳的声音,震动沿着耳膜几乎蔓延到大脑的每一个沟回中,随后被铭刻到了脑组织深处。「演技不错?或者……嗯,一切都会变好的。」 李明夜怔了怔,过了片刻,她轻轻地笑了出来。 「你让我戴着这个东西的时候,可是答应了我不再说话的,夏洛克。『一切为了安全考虑』,你还记得吗?」她弹了弹菸灰,声色淡淡的,「我猜这可不是安全守则上的内容。」 第164页 「当然不是,但我觉得同样重要。你知道的,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多金鱼,我的意思是……他们永远分不清好和坏,他们只看得到眼前,但是总是会变得更好的,因为你在那儿。」夏洛克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你在那儿,你在努力,你总是说『乌云是暂时的』,所以我觉得你会让他们变得更好……不是,我的意思是……」 李明夜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洛克,我得说一句有些刻薄的话。」她苍白而冰冷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笑容,带着些许促狭而善意的刻薄。「在夏洛克·福尔摩斯没有打腹稿的情况下叫他表达内心的想法,原来是这么难的一件事,不是吗?看看这灾难性的发言!」 夏洛克似乎也笑了一声,他轻咳了一下:「那么,我亲爱的老师,你是否允许我打一下腹稿?」 「完全不必,我不忍心看到『莎士比亚』、『王尔德』之类的内容出现在你的谷歌记录中。」 「哦,你发现了,真是不幸。」夏洛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但是实际上,我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 「嗯?」 「你能做到。」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从我看到你第一次对我提起麦克维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能做到。你还记得吗?我说过,你是发着光的,不管多厚的乌云都挡不住。就算你面对着的是那些愚昧的金鱼和居心不良、只手遮天的野心家,但是你总是能做到你该做的。」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 「……谢谢,夏洛克。」 夏洛克重新恢復了他的沉默,他知道他的老师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那是一个可以以个人之力对抗最为庞大的组织的伟大战士。这个战士的身上凝聚了人道主义与神性的光辉,能感染一切能够向善的人,就连他这样被认为没有心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摄人的、向上的力量。 这也是他坚持要她戴着耳机的原因之一——除了为了安全考虑之外,不能与她并肩作战的夏洛克希望能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她,欣赏那在狂风骤雨中坚定而不屈的身影。 「这是最后一次了。」夏洛克突兀地说道。 李明夜丢了手中的菸蒂,随口问道:「什么?」 「不能并肩作战。」夏洛克的话语有些含煳不清。 李明夜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她挑起了唇角笑了笑,淡淡道:「是的,我相信。我答应过你,我们要一起面对不列颠所有穷凶极恶的罪犯……」她的目光落在天台的门上,门后就是警察局里的熙熙攘攘。她低眉,眸中闪过一丝冷锐的锋芒。「——以及那些令人作呕的野心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teamo的地雷 感谢vi-惘途的地雷x2 伏笔埋的比较靠前,但正文里应该都有了 我把难民营写的有些过于黑暗,实际上也好不了太多。很多偷渡客偷渡是为了挣钱的,他们被发现之后就会被投入难民营,但是难民营里没钱可挣,所以他们就会偷熘出去□□工。没有福利保障,甚至没有身份,其处境可想而知(难民卡不能动用,一旦被发现在打工就会被重新装入难民营里头) 我要祭出我珍藏多年的好感度计量器! 原福:70(动心) 卷福:95(雪莉么么哒!) 本章节适合配合西城男孩的《us against the world》食用 第47章 第十四章 在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案子,或许兇手残忍至极、犯下了许多暴行,又或许受害者众多、死状悽惨,但其实它们破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用夏洛克的话来说,这种案子被称为「苏格兰场水平」,当然,这个「苏格兰场水平」里,是不包含他那位老师的能力的。而鲁斯卡尔农庄案就是这么个水平。 换句话来说,此案兇手鲁斯卡尔再怎么兇残成性,也掩盖不了他智商一般的事实。 鲁斯卡尔农庄案之中,已知受害者(已打捞上来的)大约已经有10人左右了,其中包括了安茜。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在死去时已经受了足足一天的折磨,死得痛苦不堪,最后尸体还被那只兇残的獒犬啃食……最后,她与其他受害者一起,在承受了令人髮指的暴行之后,躺在了冰冷的湖水里。 鲁斯卡尔先生与他的狗潜逃——毕竟他的智商再怎么低下,在当地警方就在他家旁边的抛尸地打捞了两天,还上门做过一次问询之后,他也知道东窗事发了——但可惜的是,李明夜极有先见之明地叫几个特工盯住了他。鲁斯卡尔一直在她的手掌心里,这也是她拖到了第三天才去警察局的原因。 事已至此,此案何时了结,全都掌握在她的一念之间了。她只要不希望此案盖棺论定,那么就能一直追查下去——如此残忍的兇手,政府怎么能放任他逍遥法外呢? 有关安茜,其实事实已经相当明朗了。鲁斯卡尔开着车来到了火车站——值得一提的是,他先去了附近的修车店给自己的白色福特贴了一层黑色的膜,这对监控也造成了一定干扰——而等接到了安茜并控制她之后,鲁斯卡尔将车膜撕了下来,这也就造成了监控里「安茜是被一辆黑色福特接走」的假象。这种小把戏事后想想都特别容易,但对看监控的警方来说,确实是个思维盲点。 改变车辆颜色,大多数人第一想到的就是喷漆,而喷漆是不会那么快就完成的。但作为一个熟练使用这套把戏的鲁斯卡尔来说,揭开一层车膜的用时甚至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第165页 当然,这样的把戏并不能长久地煳弄警方,但却足以造成干扰。正如现代犯罪学中广为人知的定律,无目标杀人是最难破的案件,而一旦被怀疑了,那就处处都是破绽。换句话来说,只要警方锁定了嫌疑人,那么他们总有办法能找到证据。 而福尔摩斯与李的存在,也不过是帮助警方加快这个进程——虽然他们加的有些太快了。 当温彻斯特当地警方正在清点死者、追拿兇手、尸块拼图的时候,李明夜悄然以『莫佳娜』的身份回了一次伦敦。她先是去了一趟「约翰·宋」餐馆,随后一直到了「麦昆医学研究中心」外,最后才返回温彻斯特。回到酒店,再度谨慎地检查了房间安全之后,她才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睡衣,并拉紧了窗帘,这才坐在了椅子上,并接通了手机视频。 接通之后,视频画面晃动了一下,似乎是被人拿了起来。李明夜抬眸望了一眼,就恰好看到了画面上夏洛克的脸。她倒是不慌不忙地端详了一下,方才说道:「你脸上的那些擦伤都已经痊癒了,或许是时候考虑刮刮鬍子了,你这么个样子,我看着还有些不习惯哩。」 视频上的夏洛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新长出来的鬍子,神色若有所思。他用中文问道:「你的那个时代中,男人似乎都留着鬍子?」 李明夜手上将菸丝抖搂进了她的石楠木菸斗里压实,随后半侧着菸斗将其点燃了。她心不在焉地:「大部分是这样。」随即又反应过来,瞟了一眼手机屏幕皱了皱眉。 「约翰听不懂中文。」夏洛克相当自然地切回了英语频道解释了一句,「这是约翰的要求,他似乎对我们的关系有一定的误解,他说他并不希望能随时听见情侣之间的聊天。」 李明夜挑了挑眉道:「我相信你故意曲解了约翰的意思。」 视频那头传来了约翰遥远的声音:「当然!别幼稚了,我的原话是『夏洛克,你不可能每次和雪莉说话之前都谷歌那些诗歌作品,而我也不能相信居然有人连地球绕着太阳转都不知道……哦,得,我什么都没说,忘了我吧,每次你们聊天的时候,我都是不存在的。」 李明夜看了看夏洛克的脸色,忍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地球绕着太阳转……好吧,实际上,我们并不关心那个。天上有几颗星星几个太阳,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工作。说到这个,夏洛克,你们是怎么就讨论到太阳了?」 夏洛克:「……」 李明夜的脑子转的多快啊,瞬间分析出了结果。她诧异地看了过去,而视频那一头的夏洛克显然有些不自在地侧过了头,半晌才用一种挺讨人厌的语气嘀咕道:「不过是些无病呻吟、态度消极的文字和修辞,我也会写……反正我学什么都挺快的。」 李明夜愣了愣。 「哦……」她眨了眨眼,突然笑了出来,「我知道了,但真的没必要。你还记得吗?你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你不写诗。我喜欢那些客观的、逻辑的东西,而抽象的、感情上的那些东西都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你不必把我的审美水平估计得过高。」 夏洛克看着她。他微微睁大了眼,显得有些惊讶的样子,瞳孔略微有些放大。即使鬍子拉碴、头髮凌乱,一副病人该有的憔悴样子,但是他的神情却透着一股几乎天真的失措。这是非常年轻的神色,含着一丝不可置信与期待的惊讶失措,就像一个在黑夜中独行的旅人得到了他苦苦追寻的那盏明灯。 「oh,i……i……」他结巴了一会儿,终究想不出要怎么措辞,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了口。「你知道我的意思,是吧?」 李明夜眨巴了一下眼,表情罕见地露出一丝茫然,转瞬之间就化作了惊讶。她翕动了几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终究归于平静了。 「你提醒了我,但我确实还没想好。」她移开了视线,淡淡道,「我得承认,这不是个好时候……等我回到伦敦,我们会需要谈一谈的。」 麦昆家族的反应远远比李明夜所以为的快得多。实际上,既然这个家族里出了安德雷西亚·麦昆那样敏锐无情的人,那么麦昆家的其他人也必然在血液中隐藏着那种决绝的因子。她以「莫佳娜」的身份回到伦敦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一位声名遐迩的大人物的电话。 苏格兰事务大臣休·b·麦昆,如今麦昆家族中地位最为高贵的人物。这一位常常在电视甚至国际新闻上见到的内阁大臣相当和蔼可亲,他温和地问候了李明夜的身体状况与温彻斯特刚刚经歷过的一场冷空气降温,随后他提出了一个饶有深意的问题。 「我一直都很想好好地和李家人谈谈……唔,像是安德雷西亚同您谈一样,我也想这样,不知是否能得到李小姐的准许?」 李明夜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她抓过自己的军品手机开始给迈克罗夫特发简讯,口中的声音仍旧平静淡漠,像是没有起伏的清亮的小提琴旋律。她淡淡地说道:「恐怕我得拒绝您了,大臣。我在手头有案子的时候,是从不接受其他人的委託的……这会让两种不同的想法和思维在我的大脑中打转,影响双方的成果。」 「哦,我不介意这一点!我同安德雷西亚是一家人,我们都姓麦昆,而我想,安德雷西亚也不会有意见的。」另一个麦昆的声音越发地温和,雅致的公学标准音带着上了年纪的男人特有的韵味,愈发地意味深长。「麦昆终究是麦昆,而『福尔摩斯和李』也终究是『福尔摩斯和李』。」 第166页 李明夜沉默了片刻,却是轻笑了起来:「您真是差点儿就把我吓到了,这可不是绅士所为,麦昆先生。」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在了膝盖上,她脸上带着懒散的笑容,但话语里却透着十足的冷淡。「当一起案子交到我手上之后,这就是我的侦查,同我的委託人没有什么干系了。」 「那我只能深表遗憾了,李小姐。」内阁大臣的声音重新变得庄严而淡漠,「您的兄长离您那么远,您在这里是孤单的……非常孤单,而且您刚刚做了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我深感荣幸。」李明夜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军品手机,正巧迈克罗夫特的简讯发了过来,她一眼之下,当即轻笑了起来,饱含嘲讽地说道:「而我恰好是一个很忙的人,没有什么时间进行这种不着边际的谈话。再见,麦昆大臣。」 伦敦某一处装修富丽的办公室,休·麦昆那保养良好的手缓缓地搁下了电话的听筒,脸上现出了罕见的严肃而郑重的神色。他的长相其实一直偏向温和,但此刻那双眼睛里闪动着可怕的光芒,透露出一种笑里藏刀的危险。 他的面前摊开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显示出了一个视频通话的界面。而视频的那一头,是一张温文尔雅的老人的面孔。这个老人微微一笑,那种智慧的、优雅的深沉风度极具人道主义光辉,简直就像是一个才华渊博、脾气温和的人物。 这正是詹姆士·麦克维提。李明夜筛遍了伦敦大学、迈克罗夫特悄然搜捕了全伦敦都没找到的人物,此刻正在视频的对面,对着这个国家最为位高权重的人物之一,露出他那蛊惑人心的一面。多处的搜捕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干扰,教授先生仍然风度优雅、举止翩然,只是若是坐在视频对面的人是福尔摩斯或者李,那他们就能从教授眼球上浮现出的丝丝缕缕的血丝看出来,他显然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光鲜亮丽。 「我说过了,雪莉·李就像一条见缝就钻的泥鳅,不钻到她所想要的地方,她是不会停下来的。」麦克维提悠然自得地打量着休·麦昆的面色,轻轻笑了一下。「很高兴您并没有透露出我的身份,这对于我们的合作来说是一个好的开始。」 「那可是李家人啊……」休·麦昆的神色凝重,「我希望您能拿出一个万全的计划来,说句有失体面的话,我不愿意招惹上迈克·李,那可是他妹妹!」 麦克维提淡然一晒:「迈克·李远在中国,我的朋友,他鞭长莫及。实际上,我希望您能迅速地处理掉那位安德雷西亚小姐……」 「安德雷西亚?」休·麦昆诧异地看着他,一时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但回过味来之后,他的神色就变得惊怒交加。「不可能!我是看着安德雷西亚长大的,我可以把她关起来,但我不会伤她一根毫毛。麦克维提先生,这么失礼的请求请不要再提了,否则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麦克维提的脸上闪过一丝一闪而逝的不耐烦之色,但迅速地又恢復了他的风度。他故作沉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您坚持,那我不会有意见。但我希望您看住她,并好好地搜查一下她的身上有没有别的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我可以满足您的这个要求,但我想您是会失望的。安德雷西亚虽然有些时候会有些鲁莽冲动的秉性——那大概是她的母亲的遗传,该死的苏格兰悍妇——但她不会做出伤害家族的事。」休·麦昆的态度坚决。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沉默了片刻,才嘆息道:「我知道我在与魔鬼合作,但是……对于我们麦昆来说,麦昆这个姓氏就是一切。我们终会恢復那古老的荣光的,到时候,希望我可以欣慰地想起今天我做的决定,并感慨一句:『一切都是值得的』。」 麦克维提和蔼地微笑着,笑容温和、理解而充满包容鼓励。他庄重地说道:「会的,我的朋友。」 当在伦敦的恶棍与高官达成了协议的同时,远在温彻斯特的李明夜慢慢地为自己装上了一袋新的烟,轻轻地吸了一口。她蜷缩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目光凝视着被窗帘盖住的落地窗,仿佛能透过那些厚重的布料看到温彻斯特铁灰色的天宇。 她的手机就搁在手边,此刻光亮未熄,显示出了她刚刚发送出去的一句话。 ——「大幕已经拉开。罗网已经张开,鳟鱼已经中套,而杀人鲸从深海中游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窗下盆栽的地雷 过渡章 本章节疑难点 「莫佳娜」是麦哥和原福亲自准备的身份,麦昆家的人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莫佳娜」就是雪莉·李的? 这件事只有双莫和他们的心腹手下知道,所以原着教授才能明确地警告麦昆大臣,以共同威胁为前提达成一致。现在麦昆和教授阵营是这样的:麦昆不知道麦哥已经具备威胁性(教授没说,怕把人吓跑),教授打算利用一把这位大臣剷除原福 麦昆大臣的电话里掩盖了自己知道原福就是「莫佳娜」的事情,转而使用了威胁和压迫,并暗示了麦昆医生把委託内容都说了,也就是「麦昆终究是麦昆,而『福尔摩斯和李』也终究是『福尔摩斯和李』。」的意思 原福发简讯给麦哥就是提醒麦哥继续控制麦昆医生,并验证她的安全 福尔摩斯们的谋划就是为教授塑造出一个合适的合作者(有卧底并尽在掌握中的合作者),让教授自己上门合作。 第167页 麦昆家族就是他们塑造出的合作者。麦昆家族的敌人就是一直站在台前的原福,原福调查安茜事件等于把自己变成了麦昆家族的眼中钉,为麦昆家族和教授创造共同的敌人。 总之,这齣戏里麦哥是持刀人,原福是刀,而残废瘫痪的卷福只能当个拉拉队…… 原着教授!恭喜您!中套儿啦! 第48章 第十五章 约翰·h·华生先生在从阿富汗因伤退役之时,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红爆网络——上帝,他就是个普通人,非常普通,即使身边有两个智商高到足以和普通人形成生殖隔离的「福尔摩斯和李」,但他的本质还是个普通人! 普通、平凡,或许善良勇敢,或许坚韧不拔——是的,这都是普通人通常可以用来夸赞彼此的优良品质了,但也改变不了他的普通——但他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地火了! 而且火遍了网络! 这一切都要从他的博客说起——大约17天前,他遵循了心理医生的意见,将他的日常经歷写到了博客上。而不巧的是,他刚回到伦敦没多久,就被牵涉到了一起《连环自杀案》和《莱克星顿大街爆(防和谐)炸案》中,而故事的主角则毫无疑问的就是他那位聪明绝顶的舍友,以及他那位全知全能的女朋友了……好吧,在他取名为《粉色研究》的博文中,雪莉·李的戏份确实不大多,但案件现场那惊鸿一现,足以证明雪莉·李小姐与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默契和天赋。 而随后,约翰被一辆的士炸进了医院,生活相当无趣——摒除他那从来不安分的病友与时不时迎头洒下来的狗粮以外——他的消遣几乎就是非常简单的一句话:「看雪莉·李直播破案。」 普通人约翰确实不知道这一起鲁斯卡尔庄园案背后牵扯的那些蝇营狗苟,他以单纯第三者的角度将可以说的部分发上了他的博客,而这部分几乎就是雪莉·李的个人秀。比如委託人上门求助、苏格兰场女神夜探龙潭虎穴(没有提及易容部分)、得出结论并以个人身份提醒当地警方……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夏洛克的戏份。在约翰·华生的博客中,夏洛克在观看每日的远程直播的同时,不断地暴露出了人性化的一面,包括苦恼如何告白、谷歌爱情诗作、编撰新曲子……这些内容将《粉色研究》中的那个天才化、机械化的侦探暴露出了属于他「人」的那一面。约翰的文笔相当不错,他笔下的夏洛克甚至有几分孩子般的可爱,甚至在约翰大肆嘲讽夏洛克对于天象学、文学方面的知识空白之时,还有游客跳出来高唿「好萌」。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每一段更新中,约翰对雪莉·李的刻画。他写出了一个睿智、冷静、果断,甚至在某方面近乎冷酷的雪莉·李,而雪莉这些年在公众之中名声不显——她甚至不像夏洛克那样,还弄个网站什么的。她的所有功绩只在苏格兰场之中口耳相传,而且她从来不去参加记者招待会……有不少人甚至致电苏格兰场之后才确认,确实有雪莉·李这个人的存在。 她低调得像是一抹淡薄的影子。 与夏洛克不同的是,雪莉在约翰的笔下,是没有属于「人」的部分的存在的。她就像一个完美的人,是一个逻辑和推理的机器,高深莫测到没有生而为人的情动,即使和蔼可亲,却更显出冷漠果断的本质。当然,这也和约翰与她之间的距离有关,毕竟现在的约翰是不可能看到她束手无策、慌张烦躁的一面的。 如果说约翰笔下「夏洛克」的形象满足了普通人对天才的「缺陷美」的幻想,拉近了夏洛克与普通人的距离的话,那么雪莉·李就真的是一个机器般的人物了。她是一个标杆,映照出了所有的完美无缺,尤其是她与约翰那有关小鲁斯卡尔的一段谈话,那种冷静理智与现实的态度,彻底凸显出了那种天才特有的无情与冷酷。 就像凡人能看到日升日落的美,而天才们则看到了太阳黑子的变化、光折射的本质、太阳引力对地球的影响……那是智慧所造成的隔膜,他们的世界与普通人是那么地不同。 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而观看约翰·华生的博客的人何止千人?随着发生在伦敦市中心的爆(防和谐)炸案,无数民众开始惶恐于自己的生活中出现了这样不安定的因子,他们在社交网站上疯狂地讨论案件的始末,嚷嚷着治安问题、移民问题、难民问题,甚至税收问题…… 总而言之,约翰·华生的《粉色研究》因为直击爆(防和谐)炸案的发生,一瞬间就抓住了普通人的眼球。而他的博客之中还有满足了无数普通人心理的各种元素——悬疑、推理、天才、切身安全问题……这一切的舆论终于爆发,导致的结果就是约翰·华生先生火了。 甚至新闻中偶尔都会引用他的博客内容来评价这一次的爆(防和谐)炸案。 而后,又有人爆出了夏洛克与华生其实在这次爆(防和谐)炸案中受伤并住院的消息,瞬间民众譁然——这显然和博客上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兇手被抓了吗?不是说侦探和他的助手只是在度假吗? 既然这个都能作假,那么其他的呢?会不会也是假的?爆(防和谐)炸案背后的组织是不是真的被锁定了?他们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安全?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他们只是在逛着街买着东西,突然就被从天而降的炸(防和谐)弹给袭击了? 第168页 苏格兰场顶着压力公开了《连环自杀案》的案件侦查内容,但这无济于事,因为另一个舆论的炸(防和谐)弹被引爆了。 约翰·华生博客中的雪莉·李,那个理智冷静、高尚正义、温文尔雅的雪莉·李……她是一个中国人,她的兄长叫做迈克·李,也就是经常出现在国际会议上、报纸上、新闻上的那位中国鼎鼎大名的「智脑」,李唯一。 无所不能的迈克·李、言辞锋利的迈克·李、所向无敌的迈克·李……那些报纸和新闻常常用这样的名目来称唿李唯一,赞美他那天才的、政治家的头脑和风度。如果中国自从2004年以后的近代史是一部小说的话,那么李唯一毫无疑问就是那位非凡的男主角了。自从他涉足外交领域之后,他就堪称无往不胜。 实际上,任何纷争上升到国际这一领域,所有的阴谋诡计到最后都只能化作阳谋,只有真正的、强硬的国家实力才是硬道理。而外交家的存在,则只不过是将自己所依仗的国家实力化作最大化的好处。 世界资源是一块巨大的蛋糕,每个国家都想吃上一口。决定座次的是每个国家的硬实力,而外交家则可以决定他们所代表的国家能咬下哪一块最甜美的好处。 李唯一就是这样的存在。他能让五分的实力化作十分的好处,他背后所站着的那个古老庞大的新生帝国正在蒸蒸日上,那个国家贪婪而饥渴,就像一只饿了太久的饕餮。那是足足十几亿的中国人,那些中国人永远发愤图强,他们永不知足,他们组成了一个超级大国,不论在未来还是在现在,都能凝聚出一股可怕的力量。 是的,可怕! 你们见过那些在国外的华人吗?他们或许呆板而体制化,但他们永远努力,永远不甘居于人后,他们执着于将自己变成周围人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心满意足。 而「迈克·李」这个名字的背后,是足足十几亿的中国人,这是怎样可怕的力量?他们会吸干这个世界的资源,会让那些老牌的帝国无处容身! 因为中国的崛起,西方世界一直在鼓吹着「中国威(防和谐)胁论」,而被妖魔化最多的那位自然就是迈克·李了。作为中国外交方面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迈克·李让人崇敬的同时又令人产生极度的恐惧,因为他无往不胜。 这些舆论或许在平时只是静水深流,偶尔掀起一些浪花,也是调侃居多。但是当现在——当无处不在的危险降临在普通人的生活中的时候,当爆(防和谐)炸和恐怖袭击就出现在身边的时候……普通人,这个庞大的群体,这个占据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群体,终于失去了他们的理智。 就像是一只掉落在地上的马蜂窝。 网络上说什么的都有,有人声称雪莉·李是中国派来的间(防和谐)谍,爆(防和谐)炸案或许就是她弄出来的——这还有几分道理,毕竟此事确实由她和夏洛克负责,这铁证还是由苏格兰场官方发出来的声明中提及的。 有人质疑雪莉·李在鲁斯卡尔一案中的表现——按照约翰博客上的形象,雪莉·李是个天才,为什么有天才来督办案件了,逃跑的鲁斯卡尔还没找到? 有人义愤填膺地提到了华人的问题,声称这些人占据了太多的社会资源,尤其是那些移民。而政府应该为真正的英国人考虑,而不是把那些重要的职位让给那些移民——尤其是华人! ……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雪莉·李的形象本就不如夏洛克·福尔摩斯那样接地气,约翰眼中的雪莉·李更是如此。这个女人永远理智、永远果断,而他也确实不知道雪莉和迈克罗夫特最近的策划,这让他纵使想辩驳也有心无力……疯狂的舆论是不会接受「地方警察局的警察捆到一起都比不过一个雪莉·李」,更不能接受「警察拖了迈克·李的妹妹的后腿」的解释的。 质疑汹涌而来,一开始还仅限于在约翰的博客之中,到了最后发酵到了整个网络。人都有从众心理,所谓人云亦云就是如此,他们通过妖魔化「雪莉·李」来发泄自己所有阴暗的感情,包括对天才的嫉妒和愤恨、对自身安全性的惶恐,对身边华人的歧视…… 嘿,哥们儿,这是网络,人们可以说话,然后不用付出代价! 这是一场网络暴力的狂欢,是普通人阴暗面的曝光,更是一场解剖人性的盛宴。 而这一切的爆发,仅仅只有四天。 修长漂亮但带着些许烟燻黄和薄茧的手指弹了弹自己手中的雪茄,一点落雪似的洁白菸灰掉落在了菸灰缸里。 仍旧是温彻斯特,仍旧是灰暗而积满乌云的天空,仍旧是床帘紧闭的落地窗……甚至,仍旧是那舒适柔软的单人沙发、胡桃木雕花桌子与一杯清苦的曼特宁。 舆论的中心人物,那位「中国派遣来的间(防和谐)谍」、「莱克星顿大街爆(防和谐)炸案的幕后黑手」、「与迈克·李一样的阴谋家」,正非常散漫地蜷在椅子里,悠然自得地抽着她的雪茄。她的姿态永远都是那么地消极冷淡、无动于衷,就像是在夜探农庄那一晚那个好动的、演技精湛的「莫佳娜」从未出现过一样。 「对不起,雪莉,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我也没想过会这样,我真的没想过。」视频的另一头响起了一声摔打重物的巨响,随后便是约翰结结巴巴、手足无措的道歉——说真的,这道歉是这些天以来的第十次了。 第169页 李明夜好脾气地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边夏洛克有些不耐烦的声音:「约翰,你能不能冷静点儿?我一再和你说过,雪莉不会对你迁怒,而我就更加不会了。这不是你的错!」 「你该看看那些人是怎么说的,夏洛克!我的天,他们根本不认识雪莉,他们甚至都没见过她!他们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污衊另一个人?」约翰咬牙切齿地恨恨捶了一下床。这位军医的脸上此刻尽是对那些言论的愤怒与不可置信,「他们、他们甚至说……」 「既然你会感到愤怒,那么就不要去看。」夏洛克无动于衷。 「那你呢?你不是一样也在看?」 「因为我不会感到愤怒。」 「……」约翰闭了闭眼,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我以为你喜欢雪莉?」 「是的,但这两者之间毫无关系。」夏洛克的眼睛就像扫描仪一般,快速地浏览着手中的电脑里的所有有关消息。他神态平静,就好像那些被污言秽语与污衊怒骂所攻击的是他所不认识的人一样。「你该看到这其中更深层次的东西,约翰。」 「什么东西?」 「这个ip、还有这个、这个……这十五个个ip位址,在这四天中用大约四百五十七个帐号登陆了博客、推特、streetlife等等五六家社交网络,引导舆论、发布消息。」夏洛克指着自己屏幕上的一些约翰看不懂的内容说着。他的语速大约比平时快那么一点,神色冷漠到锋利,与在罪案现场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无限地重合。「剩下的运算需要用到更专业的电脑,我的笔记本电脑无法支持这种复杂的运算。我得出院。」 「出院?你?你被切除了部分胰腺和十二指肠,现在甚至还挂着引流袋呢!」约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是个医生,夏洛克,在一个医生的角度,我不会同意你出院的。你完全可以把这个消息报给你哥哥……」 「——你以为他不知道?」夏洛克淡淡地说道,「他当然知道,但这些消息并没有被制止,你想想,为什么?」 「呃……不知道。但如果这样不行的话,也许雪莉可以试着告诉她的哥哥?」 视频那一头的李明夜终于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 「行了,夏洛克。」 「这次你又要说什么?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夏洛克嗤笑了一声,「一群白痴。」 「这次该我对你说了,夏洛克,冷静点儿。」李明夜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翻了一会儿,挑了挑眉,「约翰,首先我得谢谢你为我做了一下宣传工作,但我本人的业务来源基本依赖于苏格兰场……其次,我也确实不是像你所描写的那样。我恐怕也会发生很多错误,而不是像你描写的那样无所不知。比如说,我确实之前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非常抱歉,雪莉……」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道歉的,如果你需要我的原谅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原谅你了。」李明夜平静地笑了笑,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受任何风暴影响。「但你得看到点深层次的东西。我的业务来源依赖于苏格兰场,普通民众心中我的形象如何,对我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他们甚至连我的照片都没几张,我也从不接受什么採访。普通人再怎么骂我,都不会影响我住在哪里、吃什么、破什么案子。」 「马格纳斯。」夏洛克突然说道。 李明夜诧异地挑了挑眉看了过来,神色有些古怪:「你是推理出来的,还是查找ip查出来的?」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毫无疑问,推理。」 这四天之中的舆论发酵之中,很明显存在着一位幕后的推手。他熟练地引导舆论、炮制丑闻、塑造话题、制造耸人听闻的话题性与猎奇感,还抓住了普通人最关心的舆论点……趁着莱克星顿大街爆(防和谐)炸案还没过时效性的时候,将鲁斯卡尔庄园案和雪莉·李推上了风口浪尖。 而约翰的博客,不过是一个机会。 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场众口铄金,在普通人的心中,他们占据主导、自发讨论的东西,都不过是他人的意料之中。 当今伦敦甚至世界,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马格纳斯!那位早在四五年前就被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攥在手心的专业传媒者,他拥有一套娴熟的、堪称流水化的舆论工厂,他可以随心所欲地炮制出任何丑闻,而他在不知何时悄然挣脱了迈克罗夫特的掌控。 如今的马格纳斯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普普通通的高管人员了,他是当今社会数一数二的传媒大亨,他一直依附着迈克罗夫特,为迈克罗夫特操刀新闻,引导了不少舆论——直到时至今日,他悄然噬主。 这就是迈克罗夫特没有插手这一次舆论爆(防和谐)炸的原因之一。 而更加不可预知的是未来的危险——这一次的舆论爆(防和谐)炸,不过是在造势。 恰如李明夜所说,像她这样的人,公众的看法几乎对她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她的业务来源于苏格兰场,她的资金来源是各大心理学杂志的供稿。她完全不用在意旁人如何看待她。 所以这一切的波涛汹涌之后,必然还会有一次图穷匕见。 一定会有一个真正能威胁到她的杀招在等着她,而舆论不过是前期的开胃菜。甚至这件事情能有很多不同的走向,足以令迈克罗夫特投鼠忌器。 第170页 比如她和夏洛克的关系,这也让迈克罗夫特绝对不能插手帮助她——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掌管mi6,被称为「唯一能与中国『智脑』对抗的男人」、「帝国的心脏」……他能经受得起所有的罪名,什么收受贿赂、什么贪赃枉法——这样的猜疑他都经得起,他也都能抹得平,但惟独一点,他避之唯恐不及。 ——通敌卖国。 雪莉·李是迈克·李的妹妹。 这个理由让迈克罗夫特必须袖手旁观。 李明夜突地冷笑了一声。她冷静而沉默的眼神望着自己手中的雪茄,随后她轻轻抖了抖菸灰,一星半点的落雪似的菸灰落在了菸灰缸里。 「来吧。」她轻轻地笑了,「我都受得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卷福当然生气了!很生气,气成河豚的那种,不过他生气不大看得出来。 原福问卷福得出结论是通过查找ip还是推理,是在琢磨该如何表现。马格纳斯曾经和麦克维提有过合作,原福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该表现出知道了这其中有麦克维提插手的痕迹,这会影响以后的布局 实际上,这一次舆论也是教授的一次发难和拷问:这就是你所保护的那些人,他们谩骂你、不理解你、憎恨你,他们愚昧无知,他们只是凡人,他们会继续伤害你 然后原福说——我都受得起。 最后,扶一扶我的种花吹的帽子 第49章 第十六章 「所以,遣返?」约翰不可置信地瞪着夏洛克专用的视频直播手机,此刻手机的另一头是一张秀美而平静的脸,带着一如既往尽在掌握的镇定神色。「为了你的安全要遣返你?」 「根据大使馆传来的消息,答案正是如此,亲爱的约翰。」李明夜神色淡漠地抖了抖她手中的报纸,轻轻哼出一声,「在我的牛津街小公寓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的火灾之后,为了我的安全,我的祖国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们愿意保护我回到北京。」 约翰暴躁地骂出了一句脏话:「那群该死的愚民……」 「那不是普通民众,约翰。那是麦克维提的党羽,或者干脆就是他僱佣的社会闲散人员,不过雪莉既然不在那里,苏格兰场是审不出东西来的。」夏洛克粗暴地打断了约翰的话。他快速地翻看着电脑中的各项消息,屏幕的萤光照得他的面色近乎冷白。他那聪明到近乎狷介的面容在住院期间瘦了不少,愈发凸显出颧骨高傲的轮廓。「这就是麦克维提和麦昆的后手?」 「这是麦昆的打算,但教授可不会这么算了,我也不会这么算了。」李明夜嗤笑一声,饱含嘲弄。「一群蠢货,被利用而不自知,恐怕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这是事件发酵的第七天,也是莱克星顿大街爆炸案发生的第24天。 在舆论的压力之下,在苏格兰场上峰与公众的谴责之下,鲁斯卡尔农庄案被迫结案,李明夜交出了她的人质以做妥协——迈克罗夫特必须收回他的特工了,这也导致了李明夜或许没法时时刻刻看住那个兇残的杀人犯。但事态并没有就此平息,网络上的言论仍旧持续着,甚至有些极端分子还致电了苏格兰场要求开除雪莉·李。 那些嚷嚷着「让华人滚回中国」的人,他们洋洋自得地发表着自己偏激的观点,却不知自己只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把刀。而被麦昆家族掌控着的移民署适时发表意见,声称绝对不会给予这位「中国高官的直系亲属」永久居留权——当然,实际上李明夜根本就没打算要那个永久居留权,她一直都打着一辈子工作签的主意,而她的签证也还有大半年才到期呢。 民众们狂欢着他们的胜利,发泄着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的失意与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天才的嘲弄,他们得意洋洋,疯狂地在网络上庆祝他们赶走了「愚蠢的外国婊(防和谐)子」、「该死的中国血吸虫」。 这种狂欢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发酵得更为厉害,直到今日上午,李明夜位于牛津街的寓所被人纵火——当然了,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个激进分子所为,甚至网络上还有大批的人为这种行为喝彩。但李明夜、夏洛克、迈克罗夫特等寥寥几人却淡淡一晒,认出了其中特有的m式手笔。 李明夜是李唯一的妹妹,中国不可能对此不作出反应。于是李明夜接到了来自于大使馆的电话,大使馆的官员姿态小心体贴,提出了护送她回国的请求——这也是英方的意思,他们无力控制舆论这只巨兽,他们更不想承担迈克·李的妹妹在英国受到伤害的结果! 雪莉·李回国——这就是麦昆们的意图,相当简洁明了、干脆利落,这也是他们与麦克维提的合作与交易所需要达成的最后成果。他们代替麦克维提与马格纳斯传话,在其中频繁出力,就是为了能够保证雪莉·李不再插手他们的「小生意」。 但麦克维提又哪里是可信任之人呢? 李明夜都能从这一套组合拳中感觉得到教授先生那锋利的嘲讽和故作姿态的慈悲。 你看看,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教授先生隐藏在暗处如是说。 那些普通人,他们的智商不比一条金鱼高,你的高尚、你的正义、你的头脑,他们全都看不到。他们不知道你曾经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你是谁,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你是个祸害,就会人人都来啐你一口。他们嫉妒你、诋毁你、憎恨你,而你还要为了他们和我做对吗? 第171页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曾经的祖国!它放弃了你,就像放弃任何人一样。 李明夜眯了眯眼,对着想像中的麦克维提露出了一个冷笑。 ——「所以你要回国吗?雪莉,实际上我觉得你回中国比较好,为了安全起见……你看,不管那个放火的人是谁,既然有人打头,那么说不定就真的有人会继续做出更疯狂的事情。」约翰忧心忡忡地说道。 骤然被打断思绪,李明夜「唔」了一声,回过神来,对着视频那头神色紧张的军医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雪莉·李』当然得回国……」 「那这次留下来的是谁?」夏洛克倏然插口,他面色冰冷而咄咄逼人,神色中透着怒气。「莫佳娜?玛丽安?乔安娜?——你知道的,这才是麦克维提想要的结果!」 是的,这是麦克维提想要的结果。 教授先生了解他的老对头,知道那个柔软娇俏的女子皮囊下是怎样果断坚决的灵魂,他本就没指望真能把她逼走——如果她真的走了,教授也只能无奈收手。但那个早在19世纪的伦敦就与他互相较量过的男人灵魂里有种坚韧高贵的秉性,她不可能离开,所以当事态如此紧急的时候,她会选择换一个身份留下来。 而「雪莉·李」,为了不连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与两国之间的交往,必须回到中国。 而留下来的那位「不论是谁」小姐,她的死活,都会与远在中国的「雪莉·李」没有丝毫干系。甚至因为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此刻备受关注,说不定连之前准备的那些假身份也不能动用——那些假身份都是迈克罗夫特为她准备的,她不能在此刻连累这位mi6掌权人。 留下来的「不论是谁」小姐,会是一个非法移民、偷渡客、难民。 这是何样的一种讽刺啊!要知道,她前几天还在查一个有关偷渡客的案子,而麦克维提此刻也正是无国籍人士,她甚至利用这一点对付过那位教授。然而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她了! 「我有什么办法呢?大势所趋啊,夏洛克。」李明夜平静地笑了笑,温和地安抚了视频那一头此刻犹如一只暴怒狮子般的夏洛克。「不用责怪你自己,实际上我只需要保持自己不死就行了,这对我来说可没什么难的。」 「保持自己不死……」夏洛克冷笑了一声,「说的倒是轻巧。」 李明夜正要说话,蓦地偏过头望了望酒店的房间门一眼,挑了挑眉:「大使馆的人似乎来了。三个人,皮鞋,其中两个人脚步声坚定有力,应该受过训练……唔,回头再聊。」她对着摄像头最后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甚至是温柔的,带了点春风化雨的意味与几许淡薄的眷恋之色,笑意直达眼底,从那种镇定自若的疲惫中透出了某种情感的光辉。她的手落在挂断键上,似乎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轻嘆了一声,默默地摁了下去。 遥远冷寂的伦敦,某一个高级病房之中,夏洛克静静地望着那部手机出了一会儿神。此时此刻,他脸上方才的那种冰冷锐利与咄咄逼人都像是水洗一样散去了,唯独留下的,是独属于夏洛克·福尔摩斯那种冷静到高傲的淡漠之色。 他重新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了自己眼前的桌板上,解除了屏幕保护之后,手指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开始在键盘上飞舞了起来。此刻他似乎重新进入了侦查案件的状态之中,那个时候的夏洛克是冷静、理智的,同时也是精准、锋利的。他就像瞬间排除了所有负面情绪一样,继续开始了他的工作。 约翰也在搜索着网上的评论,越看越觉得心头冒火。他揉了揉眉心,把手机放下了,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室友,仔细端详了片刻,他终于忍不住了:「呃……夏洛克?」 夏洛克的手停了下来。他微微侧头瞟了约翰一眼:「嗯?」 「其实你……并没有你表现的那么生气吧?对雪莉的这个决定?」约翰或许是个普通人,他确实不够聪明——老天,谁敢在福尔摩斯和李面前说自己聪明?但是他却是个情商正常的人,这十几天的朝夕相处,再加上夏洛克的毫不掩饰,他对自己的室友也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刚刚夏洛克发脾气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不对头了。 夏洛克——呃,在讨论正事的时候——并不是那种会失去理智的人,福尔摩斯和李在处理正经事的时候,都有一种机器般的无情和精准。这种非同凡响的情绪掌控力是来源自他们那至高无上的头脑和智慧的,是他们骨子里的东西,绝不会轻易动摇。 但是刚刚的夏洛克在雪莉面前……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详细询问雪莉的计划,反而直白地表达了他的怒气,这也太不夏洛克·福尔摩斯了。而此刻,他却又彻底地冷静了下来,就像回到了办案现场一样…… 而「回到了办案现场」的夏洛克听到了约翰的话,难得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约翰,才转过头看着屏幕,面无表情地说:「我当然不生气,实际上我早有预料雪莉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不是会轻易罢休的那类人,更别提她的那些计划……哼,她还当我不知道。」说着说着,忍不住挑了挑唇角,露出一个有些得意洋洋的表情。「我怎么会有不知道的事儿?我连她接下来要去哪里、做什么,我都知道。」 「那她接下来要去哪里?」约翰好奇地问道。 第172页 「不是伯明罕就是伦敦。」夏洛克撇了撇嘴,「她就不会安分,要是老老实实地躲着,谁都拿她没办法,但是她偏偏不肯这样做,累的我也得跟着劳心劳力。」 ……为什么我觉得这是特殊的撒狗粮姿势?而且说真的夏洛克,我觉得你在炫耀你女朋友的智商!约翰抽搐了一下嘴角,在内心吐槽了一句,他神奇地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啊,今天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也一如既往地秀完自己的智商以后转而秀他女朋友的智商,看起来这个世界还是那么地太平。约翰想着,随后他又抽了抽嘴角,问道:「所以你刚才为什么要故意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夏洛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约翰,你认为雪莉是一个怎样的人?」 「雪莉?」约翰有些奇怪于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非常……非常可靠?」 「可靠?」夏洛克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但难得地没有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态度。他似乎是有些出神了,半晌才继续道:「可靠……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 雪莉·李,这个一开始就是以引导者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她永远冷静理智,永远镇定自若,她能解决一切问题,她从不惊慌失措。她不像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因为她总是那么地可靠,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一样,能挡住所有的狂风暴雨与洪水勐兽。所有正面的、赞美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她,她永不倒下。 年少轻狂的夏洛克遇见的就是这样的雪莉,他喜爱她,如喜爱所有的精准的科学与公理。如果这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有一个堪称完美的标准的话,那恐怕就是雪莉了。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姿态,携绝顶才华与世事沧桑出现在他的面前,是一盏指路的明灯,映照出未来的每一条不可知的道路。 直到迈阿密,她失败了。 夏洛克终于发现,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无所不能……她是个凡人,她也会失败,也会受伤,甚至也会死去……就像任何一个凡人那样。她也会焦躁暴怒,也会阴郁慌张,她也会有不那么英明神武、冷静笃定的时候。 所以她也有身为凡人的弱点——这弱点甚至比他还要明显,至少他的高功能反社会人格能让他摒除绝大多数无用的感情,不能与那些普通人共情可以保护他那颗冰冷的心。而雪莉则不同,她具备一个「人」该有的所有感受,在必要的时候她确实无坚不摧,但或许她……并没有别人想像的那样坚强。 那些攻歼她的,都是她所竭尽全力要去保护的人,而放弃她的,则是她曾经的祖国!夏洛克多么敏锐,自然能察觉出她前世的几句寥寥评语中的真相,她在执着于公理与正义之外还是一个传统的英国绅士,她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英国人一样,深沉地爱着这个国家。 她看着那些谩骂和攻击,看着那些疯狂和刻毒。她淡漠地说了一句:「我都受得起。」 雪莉·李或许确实并不会责怪那些被引导的舆论,但是夜深人静之时,她会不会也感到某种不被理解的悲哀?会不会感到被尽心保护的人背叛攻击的痛苦? 没有人知道。因为天一亮,她又会是那个镇定自若的雪莉。人都渴望获得肯定,但她却能摒除那些情绪,用她独有的理性去思考其中的可为之处,就像她在每一次的案件现场做的那样。 苏格兰场和英格兰需要作为「雪莉·李」的神,而夏洛克·福尔摩斯,爱的是那个名为「雪莉·李」的人。他更关注她作为「人」的感受,他了解她,知道她或许是会失望的,或许是会悲哀的……虽然那种感情动摇不了她的理智,但那情绪始终存在。情绪来源于激素,而激素就是思维本身。 所以他愿意用他的方式去安慰雪莉,他愿意在雪莉面前表现出自己情绪化、不理智的一面,抓取她的注意力,使她来安抚他……因为他知道,当有人需要她的时候,她会永远尽心尽力、可靠坚强。 只要有人依赖她,她就永远不可战胜。虽然她从未说出口,但夏洛克知道,她喜欢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她探索谜题、穷尽智慧之外,更是具备责任感与保护欲,她喜欢庇佑那些找她寻求帮助的人,并能从中获取满足感。她的本质还是一个男人,天然地对比她弱小又向她寻求安全感之人有一种责任。 所以他就满足她。 他完全不介意在雪莉面前扮演「弱小」这个角色,反正他之前就是她的学生。事发之后,他扮演着一个被感情沖昏了头脑、暴躁易怒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实际上在突发的诧异惊怒之后,他的心冷如冰雪、毫无波澜。他没有余力用在愤怒或者悲哀上,他得好好地查一查这幕后之人的证据,好跟上迈克罗夫特与雪莉的布置和脚步。 这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式的体贴与温柔。当他乐意的时候,他可以给你任何你真正需要和渴求的东西。他聪明敏锐,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但这一次似乎演的浮夸了点……夏洛克在心里嘀咕了一下,他感觉在最后好像被看穿了?他不确定地回忆了一下,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破绽。 算了,手头还有事呢。夏洛克撇了撇嘴,把这些思绪锁回了自己的思维宫殿,重新投入到了整理网络言论ip的工作之中。 太阳落下,太阳升起。 第173页 英国,伯明罕。 金髮碧眼的女子优哉游哉地开着车,一张温和端丽的脸庞轮廓柔美,浅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与明亮的绿色眸子让她看起来热情洋溢,却又普普通通地像是任何一个伯明罕人。她开着一辆漂亮但半旧的黄色甲壳虫,半敞着车窗,车里放着碧昂丝和麦当娜……就像任何一个伯明罕人一样,愉快热情地度过每一个早上。 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将车停进了伊莉莎白医院的停车场,随后高高兴兴地同路过的医生或是护士打招唿——当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对着你热情洋溢地说着「早上好!鲁斯本医生,今天天气真不错。」或者是「嗨,卡尔小姐,你今天真漂亮。」的时候,没有人会拒绝给她一个同样热情的笑容的。即使有人疑惑这究竟是谁,也很快在那熟稔的招唿中,将那一丝疑惑给挥散了。 也许是新来的同事吧?那些人稀里煳涂地想着,并暗暗发誓回头一定要将新同事的名字给记住,否则真是太失礼了。 女子有说有笑地跟着一群来上班的护士走进了更衣室。在进去之后,她眸光一扫,随即脸上带着笑容,自然而然地走向了位于角落的一个衣柜,一边走还一边同她人聊着天。 衣柜上名牌是崭新的,显然是新僱佣的护士。周围有名牌的衣柜都呈现不规则排列,显然衣柜的选择是由个人自主选择的,选择了一个角落的、周围没有名牌的衣柜的人,必定性格阴沉孤僻甚至有些社交恐惧症,有90%的可能与他人不熟,甚至不会抬头说话,很少人会记住她的名字与长相。而名牌虽然崭新,但衣柜把手上有落灰,显然衣柜所有人并没有使用这个衣柜,所以不大可能会有人知道这个位置的人的长相。 女子的脑内一瞬间闪过了无数推理,但面上神色不变。等走到了角落的时候,她把手伸进了包里,随即轻轻地「哎」了一声,漂亮的脸上充满了懊恼的神色。 「噢,怎么啦?」一个护士关切地朝她望了一眼,瞅了瞅衣柜上的名牌,才不确定地问「玛利亚,你忘记带钥匙了吗?」 女子赧然地半垂下脸,脸颊上隐约有些红晕:「或许……唔,我刚上班没多久,我……好吧,我一直都有些丢三落四的,我先好好找找吧。」 在假作不好意思地拒绝了周围几个护士的帮忙之后,她一直在翻找着自己的手提包。等人走了一批之后,她索性直接躲进了淋浴室中——过了片刻,外头人声俱寂,她才从淋浴室里走了出来。 此刻,她的脸上那愉悦活泼的神色犹如水洗一般褪去了,唯独留下了外科医生一般的冷淡、镇定与神采奕奕。她眯了眯眼,凭藉着自己的记忆走到了一位老护士的衣柜旁边,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此时此刻,遥远的伦敦。 「这是你需要的东西,迈克罗夫特。」夏洛克将手中的u盘遥遥抛了过去,而他的兄长敏捷地接住了。他的脸上还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病中的人总是看起来更为憔悴的。但是他那乱糟糟的捲髮、新生的胡茬、泛青的眼眶也遮不住他脸上那洋洋得意的喜悦与如释重负。「我说什么来着?离了我,你们那儿简直连一个会用电脑的都没有。」 迈克罗夫特端详着手中小巧的黑色u盘,嘴角抿起了一丝笑意——非常真实的笑意,从他那同样苍白憔悴、劳心劳力的脸上浮现了出来。虽然他仍旧是一成不变的古典打扮,但总是熨得服帖柔滑的西装肘关节与膝关节、臀部的皱褶足以证明他的劳累,显然这位高官同样度过了一个无眠之夜。 「马格纳斯的命运,就在这个小东西里了。」迈克罗夫特悠然自得地用自己的伞点了点地板,一瞬间运筹帷幄的上位者气度再次浮现了出来,将他的疲劳都掩盖了过去。此刻出现在这所高级病房的又是那个机械般的「帝国心脏」迈克罗夫特了,而不再是近日来被步步紧逼的一个失意者。「而麦昆们的末日也即将到来——很快,快到超乎他们的想像。钱财庇佑不了他们,而权势也会抛弃他们,合作者更会放弃他们……很快。」 夏洛克嗤笑一声:「无趣。」 迈克罗夫特淡淡道:「很快就会变得有趣的,我的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么么哒 其实原福一直什么都没做,待在温彻斯特就没动弹过,只是在吸引麦昆们和教授的注意力而已。当然他承受了所有的攻歼与非难,他就是个mt。他的所作所为其实也在教授的预料之中,或者说他是故意让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教授的意料之中的。 真正劳心劳力地布置一切的是麦哥。麦哥的布置是麦昆们的盲点,麦昆们只防备麦哥帮助原福,所以用通敌卖国的罪名来限制他,一直在质疑他,所以麦哥这几天除了布置一切以外还要应对政治刁难,他把无暇去做的事情交给了卷福 马格纳斯虽然反噬了,但麦哥手里有他的根基,卷福所作的就是查证ip,人肉搜索等等,将那些在网上引导舆论的人同麦哥手中的名单对上号,好让麦哥能针对性地剔除这些人。但这一切都得等麦昆倒台了才能做,否则麦哥肯定要完犊子。 明天麦昆们就要倒台啦! 第50章 第十七章 伯明罕郊外的夜晚月明星稀,天宇深沉,冰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显得模煳而朦胧。这是一片安静的医疗工业厂房,在万籁俱寂的郊区夜晚显得冰凉而没有人气——工人们早就下班了,偌大的厂区唯有巡逻的保安们打着手电筒搜索着。惨白的手电筒与红外摄像头徐徐地转动着,显出一种机械化的冰冷和戒备森严。 第174页 一辆车缓缓地驶入了厂区——那是一辆大卡车,车厢上漆着「伊莉莎白医院」的字样,新崭崭地反着光。卡车在门口停住了,一个保安警惕着牵着狗走了过来:「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开车的司机懒洋洋地不怎么在乎地没说话,副驾驶上的老护士用严厉的目光瞪了那个保安一眼,肃然冷峻的眼神从那口罩后刺了出来:「紧急情况,我们需要早上检查完的那批设备。」 这种事情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保安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接过了护士递过来的身份卡,在手中的设备上刷了一下,又将设备递了过去让老护士刷了一次指纹。等检查结果确认无误之后,他才舒了一口气:「最近的原材料断货了,如果伦敦那边不再补货的话,你们医院也买不到材料啦!这真不是一件好事,我可不想再失业回家。」 老护士显然不是多乐意聊天的人,她冷冷地盯了保安一眼,闭上眼没有回应。保安也习惯了,耸耸肩,回了保安室将大门打开。卡车缓缓地开了进去,开车的司机这才开口了:「真是吓了我一跳……我差点就掏枪了,雪莉,你是怎么弄到指纹和身份卡的?」 打扮成老护士的李明夜转头沖他眨了眨眼,棕色的眼睛闪出一丝笑意:「这不值一提,我的格莱森老伙计。把一切纰漏都设想一遍解决方法是一位逻辑学家特有的本事,这个本事能帮助我们不至于在大门口就触发警报。」 现任伯明罕警察局的督察特白厄斯·格莱森耸了耸肩:「你可真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我们现在朝哪儿开?」 「左边,转入第四个岔口,进地下车库。」 「……看起来你把这里的情况都记在你的脑子里了,虽然我知道这样做有些笨,但我还是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在早上已经来过一次了,亲爱的格莱森老伙计。」李明夜咯咯笑了起来,神色轻快,「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我怎么会忘记,这就是傍晚的事情……」格莱森嘀咕道,「有人报警说有一场极为严重的谋杀案,我就带队过去了,到那儿一看……嘿,得了,我的女神雪莉·李坐在『谋杀现场』喝着咖啡,这可真是太刺激了。你不是回中国了吗?」 「我想你知道我那一套方法,如果我告诉你,那个被我打倒在地,并让我报假警声称被杀害的男人就是早上开车过来的那个司机,我认为你应该不会感到太惊讶吧,格莱森。」李明夜捏了捏自己的指关节,随后把自己的手指伸了出来,厂区的灯光打在她的手指腹上,指腹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腊膜。「而指纹则来自于一位慷慨大方的殷勤女士的馈赠,我希望在我们的行动完成之后,你能在审讯之前好好地安抚一下这位女士——我早上使用了她的身份卡查了一些资料,选定了这个可爱的『医疗设备加工厂』的地点,而在见到你的前二十分钟,这位女士不介意将她的身份卡继续借我用一晚上。」 「……」格莱森沉默了片刻,「雪莉,作为一个警务人员,我必须得说一句……你算过你违背了多少条法律吗?」 李明夜挑了挑眉,轻笑一声:「违法?雪莉·李是不可能违法的,因为雪莉·李现在在北京呢,我的朋友。」 一个小时后,遥远的伦敦近郊,一座灯火通明、华美高雅的巴洛克风格的庄园之中。 安德雷西亚·麦昆轻轻地拂了拂自己脸侧的长髮。她的视线从彩绘玻璃窗口飞了出去,目光隐含眷恋地扫过眼前的喷泉、雕塑、大片大片的玫瑰花丛和姿态俊秀的园艺植物。这些共同盛放的美景拱卫着麦昆家族的主宅,勾绘出一副古老贵族的盛世华丽。 她的左侧耳朵的耳舟处仍旧有些红肿——一根女性打耳洞时使用的耳针钉在那薄脆的软骨上,犹自凝固着痛苦的血迹。这是她刚打了没多久的耳洞,在被关进这一间华美的卧室的时候,她的耳钉还曾被人强硬地拔下来检查过,这也导致了她的伤口现在仍然有些发炎。作为一个医生,安德雷西亚觉得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或许会十分不妙的。 幸亏她不用再继续隐忍下去了……希望一切结束之后,她会来得及在上班之前给自己的耳朵做个消炎工作。 安德雷西亚悠然自得地望着眼前的风景。过不了多久,她听到了外头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行色匆匆的脚步声所到之处惊起了无数的尖叫,但却很快被控制了。最后,这些人停在了她的房间门口,外头的人试探性地摇了摇门锁,随后就听到了几声剧烈的撞击声,终于——这些天困住她的所有障碍被轰然破开。 全副武装的警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不是一般的警察,那是兇杀及重案调查部与皇家检察署,甚至还有特工。而打头的那个人开口问她:「你是安德雷西亚·麦昆?」 「是。」 「你举报你的叔叔对你进行非法拘(防和谐)禁?」 「这很明显。」 「你的叔叔,苏格兰事务大臣休·麦昆为什么要拘(防和谐)禁你?」 女人终于微笑了起来。她的眼神扫过了这些来「营救」她的警察,神态自若,风度娴静优美,但她那有些苍白的面容却显得有些忧郁:「这是一个很长且黑暗的故事,我认为……我们最好还是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才能把话都说出来,不是吗?」 第175页 夜幕之下,一道道路灯犹如沉默的护卫,守护着那一条条四通八达的公路。m1公路两旁,其余的景色全都隐没在黑暗之中,显得荒僻而静默,而公路上,一辆卡车正在狂奔——那是真的狂奔,卡车的最高时速比起轿车来是差不了多少的,但看起来其惊悚程度超过轿车飙车数倍。 「兵贵神速啊,格莱森!我不可能等着你吐完的。」抖动咆哮的驾驶室内,李明夜懒洋洋地讽刺着坐在副驾驶上的格莱森。此刻她去除了所有易容,一头黑髮的东方女郎眼中精光四溢,敏锐地注意着公路上的每一丝动向。「说真的,你很不卫生,我的老朋友。」 格莱森虚弱地把自己的头从车窗外拔回了驾驶室内,可怜的警官先生面色青白,眼眶泛红,嘴唇哆嗦:「这条公路有限速的,你……不行,我一定要让人吊销你的驾照!」 李明夜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开车的又不是雪莉·李,而是一位『查无此人』小姐,你凭什么吊销我的驾照?我在北京!」 格莱森被噎地又是一个白眼翻了出来。他也不敢再说,生怕此时因为无人束缚而极为恣意的雪莉·李变得更难伺候——她根本就是非常在意自己被遣返的事情的吧!她明明就是在抒发怨念!不要以为摆出那种平时的高高在上的傲慢样子他就看不出来,他可是个敏锐精明的督察! 格莱森喘了一口气,此时车厢中传出了「砰砰」的几声敲打,他扶住额头,无奈地拿起了对讲器:「怎么了,凯恩斯?」 对讲器中传出了一个隐忍的颤抖的声音,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一样:「督察先生……请适度放慢车速,我们营救出来的那位受害人并没有彻底代谢掉体内的药物,这样的行驶过程会对她造成伤害的……」 ——「你们只要将她的头部、躯干、四肢保护好,不要使其碰撞到车厢,就不会造成更多伤害——或者说,即使有,也在可控范围之内。我记得这次行动中有一位伯明罕警察局的法医?希望你能更多地发挥你的医学知识,即使是法医,对于人体结构与重点位置应该也是有一些专业见解的。」李明夜的声音平静到冷酷,在车辆的轰鸣声中显出冰封般的质感。「等到了伦敦,我希望这位受害者能够彻底清醒,并能作为证人而存在,你们能做到吗?」 「就不能稍微缓一天吗?」一阵沉默之后,对讲机的那一头换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受害者有中度营养不良,而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药物过敏、被什么药物麻(防和谐)醉了……我是个法医,而不是医生。」 「走走脑子,我们带走受害者时给她注射的是丙泊(防和谐)酚,我需要你做的只是尽快帮她度过睏倦期并恢復思维能力。」李明夜淡淡地说道。「我理解你们在后车厢中颠簸的处境,也希望你们谅解我迫于无奈之下的选择——如果我们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到伦敦,那么我们能救出至少三百多人呢,想想你们的警徽,先生们!」 四十五分钟之后,伦敦郊外的某一处看似废弃的厂房之外。此时的天边悄然泛起了些许的亮色,时间已经是星期四清晨的四点五十分,而沉寂在夜幕之中的遥远的伦敦不夜城仍是光色流丽,犹如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 一片黑暗荒僻的夜色里,站着一群荷枪实弹的黑衣人。他们穿着粗壮的防弹衣与头盔,戴着面罩,显得粗笨不堪。但他们极为安静,默默地站在原地时简直没有活气,连唿吸声都细不可闻。 「我再重复一遍这一次的行动。」一个同样全副武装的男人站在前头,沖他们低声肃然道。「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第一时间切断『猪圈』与外界的联繫,控制所有的『饲养员』并将其带走。我们没有营救任务,所以不必理会受害者,营救任务是另一边的事情,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十五分钟之内彻底瓦解『猪圈』的防御。」 「是!」整齐的齐声低喝,干脆利落,犹如一个人发出的一般。 他们随即就散入了黑夜之中,唯独领头之人静立了一会儿,手指轻放在喉式对讲机上,轻声道:「霍尔得芮斯公爵大人,一切都如计划进行。」 过了片刻,领头之人听到了一声短促、浑厚的轻笑声。这位在英国近代史上罕见的实权贵族、英国唯一的私人军队拥有者,轻轻地笑了出声,淡淡地说道:「干的很好,斯诺。你该让我、让下议院那些人看看——我霍尔得芮斯家族的人,可不是只有与游客合影一件事情可做。即使是私人部队,你们也是军人,而不是那些观赏品!」 同样富丽堂皇、古朴庄严的霍尔得芮斯庄园之中。 霍尔得芮斯公爵坐在他庄重的办公椅中。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有着一张最符合贵族阶层的庄严而肃穆的面孔,狭长的眉目与尖锐的鹰钩鼻衬托得那张面容犹如花岗石雕塑一样,具有极度的威严感。但此刻,这位骇人的大人物却对着对面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堪称平和的笑容,他淡淡地说道:「我得感谢你啊!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你至少在行动之前,愿意来我这里和我通个气。」 宽大光洁的办公桌对面,是永远微笑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这位在这几天中备受质疑的mi6掌权人、几乎可以称之为被政治迫害的「南极洲」,此刻一扫这几日以来的冷漠憔悴,重新展露出了他那在必要时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面具。听到了这句话,他挑了挑眉,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显出了礼貌而淡薄的姿态。 第176页 「自从六年前,鄙人就一直蒙受公爵大人的关照,到了这个时候自然该投桃报李。」迈克罗夫特不亢不卑地直视着霍尔得芮斯公爵,神态甚至称得上真诚。「让麦昆家族被苏格兰场和我毁灭,与让他们被您毁灭……这可是不一样的两个后果。」 霍尔得芮斯公爵轻轻地嗤笑了一声:「麦昆……哼,麦昆。」他那严厉的脸庞上现出了深切的痛恨与鄙夷之色,「他们是一群践踏法律与生命的蛀虫,玷污了贵族的荣光,简直令人作呕。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想好如何说服首相。麦昆们一向跟着首相走,这在内阁已经不是秘密了。」 迈克罗夫特微微一笑:「这要看首相的选择了……他是为了保麦昆而得罪大部分下议院的议员,接受『不信任议案』的结果,被迫辞职——又或者是壮士断腕呢?」 霍尔得芮斯公爵瞳孔骤然收缩。他沉默半晌,冷然道:「你要如何保证这一点?」 「查尔斯·奥古斯特·马格纳斯。」迈克罗夫特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自己的黑伞伞柄,笑容悠然自若。此时此刻的迈克罗夫特真正露出了他那平和外表下的锋芒,他冷锐而犀利的眼神落在自己的伞柄上,若有所思。「这些年他可不怎么安分……」 「他不是你的人吗?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霍尔得芮斯公爵勃然大怒。 迈克罗夫特淡淡道:「谁知道?谁相信?」 是的,谁知道?谁相信?迈克罗夫特这几年虽然控制马格纳斯,但很少同他联繫。即使是最眼拙的蠢货,都能看出马格纳斯的卑劣和无耻的野心,更何况是素来爱惜羽毛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呢?除了需要引导大众舆论之外,迈克罗夫特从不联繫马格纳斯,这也导致了他对此人疏于控制,给了他反噬之机。 当然,马格纳斯临时的反戈一击也在福尔摩斯和李们的意料之外。这条毒蛇蛰伏了太久,甚至他们一时都没有想起这个人,也没有预料到这积蓄了几年的毒液究竟会有多恶毒。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这其中大有可为之处。 「像是查尔斯·马格纳斯这样的人,如果继续留在鄙人手中,恐怕会让其他同僚对鄙人心生不满。但这一次他背叛了我,选择了麦昆……如果麦昆仍旧盘踞在内阁和议会之中,那么马格纳斯自然也可以继续耀武扬威。但既然丧心病狂的麦昆家族被深明大义的霍尔得芮斯公爵派人捣毁了——那么,马格纳斯的存在才会让我们的议员们感到深切的不安。」迈克罗夫特微微侧过头,好似在回忆什么一样,他轻轻吐出了几个名字——那些都是这几日对他攻讦最多的几位官员。「比如林德男爵、皮尔斯部长……他们可都不喜欢这位马格纳斯先生。」 霍尔得芮斯公爵看着迈克罗夫特,冰冷而沉默的眼神中透出隐约的恐惧之色。事已至此,如果他还猜不出福尔摩斯的谋划,那么也太说不过去了。 麦昆们的倒台,会引发出多少狂潮,霍尔得芮斯公爵清楚得很。目前的议会一直不是很安分,他们致力于削弱贵族的权利与义务……尤其是下议院,那些平民组成的嚷嚷不休的麻雀,他们乐于见到又一个老牌贵族世家的倒台,并将其扩大到对整个贵族阶层的攻讦——他们甚至还提议削减皇室的用度! 所以当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在掌握了麦昆们的确凿证据之后,并没有自己知会苏格兰场,而是来找霍尔得芮斯公爵借兵……对于这一点,霍尔得芮斯公爵是真的松了一口气。身为贵族,他天然地站在自己的阶层考虑,如果由他来解决麦昆,那么至少能保证风波不会扩大——至少那或许只是贵族阶层自己在剔除毒瘤,而不是贵族们再一次被平民们剖开来审判。 所以他答应了,他只能答应,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尚且稚嫩的特工了,他俨然已经是一个手段老练的政客。但当他听福尔摩斯说要将马格纳斯也与麦昆们捆绑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这是真的要麦昆们死无葬身之地啊! 查尔斯·马格纳斯……这个喜爱炮制丑闻、四处挖掘贵族与政治家们的隐私的蛆虫,这个该死的卑鄙小人,甚至还曾经险些通过霍尔得芮斯公爵的私生子来掌控这位实权公爵。别人不知道,但霍尔得芮斯却是知道的,这几年下来,马格纳斯一直在福尔摩斯的麾下——而如今,毒蛇噬主,却不知主人已经张开了冷酷的捕蛇网,要将其扼杀了。 麦昆的累累恶行罄竹难书,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动容的——哪怕是那些看不起偷渡客的贵族们,也会不齿这样残酷的行径。而马格纳斯这种人,如果一直在暗地里为麦昆效力,为麦昆们掌握众多勛贵官员的隐私和把柄,来收罗关系网…… 那么在这种时候,谁还敢帮助麦昆?恐怕人人巴不得撇清关系、落井下石了! 你若帮了,你是不是麦昆们的同伙?你是不是也有不道德的把柄在麦昆和马格纳斯手里? 谁敢为麦昆们出头?——就连首相,也不敢! 马格纳斯恶名昭着,任何一个有点手段的官员贵族都知道这一点,甚至这几天下来,他们对福尔摩斯还真有些同情……而如今「真相大白」,恐怕人人自危,都在疑神疑鬼自己是否又有把柄在麦昆们的手里? 如果旁人要动麦昆,说不定他们出于恐惧,还会帮助一下麦昆家族,但要动麦昆的是他霍尔得芮斯,堂堂实权贵族,贵族们之中最有权力的标杆人物,动他一人就是与整个贵族体制作对…… 第177页 既然如此,不如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 霍尔得芮斯公爵深深地唿出一口气。他慎重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南极洲」、「帝国心脏」、mi6歷史上蹿升最快的天才……六年前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还是有些意气风发的稚嫩的,但现在,这个能一己之力掀起狂风暴雨、席捲政坛的男人,这个笑容不漏锋芒、手段老练狠辣的福尔摩斯,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忌惮。 「不用担心,公爵先生。我的……伞,永远不会指向您。」迈克罗夫特微微一笑,他甚至还拿自己的伞开了个小玩笑,显得非常轻松愉快。「我想见到的,不过就是贵族的话语权重新回到一位高贵的、配得上『贵族』这个称谓的人手里,而不是那些污秽的东西在我国的领土上作威作福。」 过了片刻,霍尔得芮斯才轻轻颔首。他傲然地道:「那是当然。因为我是贵族,而他们……不过是垂死的鬣狗。」这位大人物收拢了所有的心绪,此刻他的态度自然,甚至还饶有兴趣地轻笑着问:「很快就到了星期四的早上了——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内阁会议,我认为休·麦昆先生可能得缺席了。」 「那是当然的,公爵大人,而且这缺席恐怕是永久性的——看看伦敦郊外的那个『猪圈』,我们会看到现于人世的地狱。」 伦敦郊外。 天色大亮,近乎料峭的阳光透着深秋早冬的清寒气息,浓润的湿意化作无数细小的冰锥,随着每一次的唿吸扎入肺腑之中。晨起的冰冷雾气缭绕在每一根草叶与每一棵树之间,犹如女妖的触手一般,湿冷阴寒到令人毛骨悚然。 格莱森郁卒地蹲在路边抽着一根雪茄——严格来说这是违法的,不过在场的人显然也没去管他。这可怜的伯明罕督察这一晚上受的折腾可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他脸色青白、眼眶黧黑,嘴唇泛白,手指甚至还有些哆嗦,而眼眶底下、嘴角旁边还有些许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血丝——很明显是剧烈呕吐过的一张脸,看起来特别憔悴。 他的身后是一排排看似废弃工厂的建筑,此刻被警察、医生们包围了,一个个简易担架抬出来,不一会儿就有一辆救护车开走,熙熙攘攘、忙忙碌碌,就像一群正在工作中的勤劳的蚂蚁。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不忍和愤怒的神色,甚至有些脆弱的还一边工作一边擦着眼泪。 一个长相英俊的中年男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他紧紧地皱着眉头,歷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有种极为明亮的神采——纯粹的、喷薄欲出的愤怒与悲哀沉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不断地从废弃厂房的地下室解救出来的偷渡客和难民,不由抿紧了嘴唇,半晌才沉痛地嘆出一口气。随后他看到了格莱森,便点了点头,直接走了过来。 「嗨,格雷格。」格莱森有气无力地举起了烟打了个招唿。 「特白厄斯。」雷斯垂德苦笑着沖格莱森耸了耸肩,犹豫了一下,「还有烟吗?或者雪茄?」 「……」格莱森无言地抬头翻了个白眼,在裤兜里摸了摸,掏出了一张揉起来的纸巾,随后他摊开了纸巾,里头是一根有些皱巴巴的香菸。 「……」雷斯垂德打量了这根烟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拎了起来,「早有准备?」 「我只是在感慨雪莉的全知全能……你要知道,这根香菸可不是我抽的牌子。我问她要烟,她给了我一根准备好的雪茄和一根烟,还说:『另一根是给雷斯垂德的,他会需要一点尼古丁来镇定他的神经。』我就只好说:『格雷格戒菸啦。』她不为所动,把香菸塞给了我之后,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然后我就蹲在这里,看着你们的人忙进忙出,等着预言家李今天的预言的实现。」 「好吧,那可是『福尔摩斯和李』,嗯?如果哪一天,雪莉对我说:『格雷格,我的塔罗牌显示你最近有血光之灾,所以最近这几天不要来上班了。』哪怕那几天是我升职的关键当口,我也会立刻请假的。」雷斯垂德勉强开了个玩笑,格莱森很给面子地笑了一声,然后他们就都沉默了。 苏格兰场的总督察与伯明罕的督察就这样默默地一起抽了一根烟,他们一个站着,一个蹲着,相对无言,背景是匆匆忙碌的下属和医务人员、健步如飞的医生护士与抬着担架的护工、警察。在这一片沸腾的喧嚣中,时不时有忍耐不住的、怜悯的哭泣声从那一群面对最残忍的死亡现场都面不改色的人之中传出来。 ——麦昆医学研究中心里,所有见不得人的医学实验、所有最令人作呕、最丧心病狂的活体实验……就在他们的身后地下,不超过16英尺的地方。 那是一片从地狱中浮现到人间的地狱。 根据被雪莉从伯明罕救出来的受害者的供词,他们这一类「老鼠」之中,病弱的、幼稚的「小白鼠」会被关到这个地方,而身体强壮、没有什么疾病的「灰老鼠」,则会被医学中心筛选,为他们的内脏配型。 一个人有多值钱? 一个人有一个心脏、两个角膜、两个肾脏、不定的造血干细胞和骨髓……在麦昆们的眼中,他们的每一寸皮肉骨血,都贴着数之不尽的钞票。达官贵人们愿意为自己活命付出多少代价,他们就值多少钱。麦昆们用他们的血、肉、骨,来铸造出一道带血的关系网,用来庇佑日薄西山的家族。 第178页 当然,那些渴求性命的达官贵人们,倒不一定知道那些鲜活脏器的真相。他们只知道这些救命的希望是麦昆们筛选了难民营之后得来的,所以他们十分感谢麦昆们,在愿意为此支付一大笔钱给那位「捐献器官」的不知名难民们的同时,他们也愿意在自己的条件许可之下,为「尽心尽力」的麦昆们大开方便之门。 这是一张由血肉骨骼组建起来的关系网,每一寸都滴着浓稠腐朽的死血。 受害者告诉他们——其实她因为身体孱弱,本来是註定要进真正的「医学研究中心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在五天前被送到了伯明罕。 「或许是谁需要心脏、角膜、骨髓什么的,但还没准备好吧。」——受害者喃喃地猜想着,「我反正是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是的,她活了下来,即使受尽惊吓,即使经受折磨,即使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但她是幸运的,她活了下来,她揭穿了这令人髮指的真相,她让这间地下室再度沐浴在新生的朝阳之下。 让这一切的罪恶大白于天下,让那无数双不能瞑目的双眼终于安详地合上。 雷斯垂德闭了闭眼,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却被那灼热的、逼近手指的热度烫了一下。他把烟丢在了地上,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笑:「特白厄斯,或许这么说有点傻……但我觉得,我这一生在今天没有虚度,哪怕我明天就要死了,我也可以告诉我自己,我没有白活这一辈子了。」 格莱森抬头看了看他,憔悴的脸上同样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笑容:「没错。甚至到我死的那天,我说不定还能和我的孩子们吹嘘:我曾经和英国最伟大的人共事过。如果我需要定制我自己的墓志铭,我会给自己写上『福尔摩斯与李的战友,为正义而战』。」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有些泛红的眼眶。他们相视一笑,又沉默了一会儿,雷斯垂德才重新开口了。 「说起来,你知道雪莉去哪儿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格莱森耸了耸肩,「那可是雪莉·李,我可猜不到她去了哪里。」 在星期四的早上,无数的警察闻风而动。 在伦敦、在伯明罕、在曼彻斯特、在利物浦、在加迪夫……每一个荒郊野外的罪恶的据点被秘密地掀翻,为了公众考虑,这一切没有暴露于人前,但是早晚有人会知道,在这个平凡无奇的工作日的早上,有无数建造于人世的地狱被掀开了,暴露在阳光之下。 但是在此刻的伦敦,人人仍旧沉浸于凡尘俗世的熙熙攘攘之中。他们烦恼着堵车、税收、工资、家庭的问题,匆匆忙忙地在这座现代大都市之中生活着。他们还不知道,在未来的几天之中,将会有一次举足轻重的大地震,把他们自以为的一切都撕开。 mi6的审讯室中,冷白刺目的灯光自上而下地打了下来,犹如一捧彻骨冰冷的雪水迎头浇下。休麦昆衣衫凌乱地瘫软在椅子上,脸色苍白而绝望,眼眶因为激动而通红。 他此刻就像一个死人一样,就连突然响起的推门声,都不能让他有任何动容。 然而这种死一般的平静在下一刻被打破了。 ——「好久不见……唔,准确地说,久仰大名?休·麦昆先生。」一个清亮娇柔,但因为疲惫与尼古丁而略显沙哑的女声悠然响起。 休·麦昆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门口。 这是一个东方女人。她披散着一头有些凌乱的捲髮,一身古典而精緻的条纹双排扣大翻领大衣与平底长靴,显得相当温文尔雅。但那因为奔波而有些苍白的面色、瘦削的身形与神采奕奕的双眼,让这个女人一瞬间有一种剑一般的锋利而迫人的气质。 雪莉·李……这是雪莉·李! 「你、你?」休·麦昆骇然,「你不是已经去中国了吗?」 李明夜清明的眸子上下一扫,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这真是我期待已久的一幕……这么说吧,麦昆先生,我的性格里有某种受到诅咒的成分,所有败在我手下的恶棍都痛恨我对于戏剧性的追求和热爱,因为这种性格,他们常常败得他们自己都接受不了。我得感谢你的表现,你让我感到了一种锦上添花的喜悦,为了答谢你,你可以问我问题,然后我会回答。」 「你可真是慷慨大方的小姐!」休·麦昆气极反笑,他恶狠狠地——呃,准确的来说,「恶狠狠」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表情了。他似乎想要冲过去生生咬死这位东方女人,然后将她的躯体焚烧成灰,再踩进土里。「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把你留下来的?」 李明夜眸光一闪:「是的。」 「他果然……勾结了迈克·李。这个该死的叛国贼,我……」休·麦昆咬牙切齿。 「准确的来说,我此刻的名字,叫做『查无此人』,而雪莉·李则的确在北京。」李明夜懒散地坐到了他的对面,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很大胆的想法,但也确实很有用,不是吗?」 「你……你!」休·麦昆把手铐挣得「咔咔」响,过了半天,他才颓然一笑。「成王败寇,我认栽。但是请不要再侮辱我了,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我可不认为李小姐会来看我是为了嘲讽我的。」 「我只是个跑腿的命,麦昆先生。」李明夜撇了撇嘴,「而我现在的上级是迈克罗夫特,他显然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我只是来问你一句话的——查尔斯马格纳斯,这个人手里的那些隐秘和资料……究竟是不是在你手里?你最好不要撒谎,麦昆先生,你知道我是学心理学的,我的微表情分析也很不错,撒谎会降低你的信用评价,等你出狱以后,我会让银行不给你贷款的。」 第179页 「这是污衊!」休·麦昆勃然大怒,「不要以为什么东西都能栽到我头上,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是认为我就会是他的『垃圾回收站』?我和马格纳斯没有半点关系,这一切都是因为麦克维提——詹姆士·麦克维提!计划是他想的,人是他找的,如果说早有勾结,那也是麦克维提和马格纳斯,而不是我和那两个卑鄙小人!」 「麦克维提?别开玩笑了,我可不知道他和马格纳斯认识,而且马格纳斯这种小人,就算要选择一个靠山,也不会去选一个数学教授。」 「一个数学教授?」休麦昆冷笑,他瞳孔因为激动而放大,唿哧唿哧喘着粗气,额角爆起了青筋,「一个数学教授?哈——一个数学教授!他才是这一次计划的策划人,是他要逼走你,还利用了我、隐瞒了我……我只想你离开英国,但他想要同时剷除福尔摩斯。这个卑鄙小人……他葬送了我的家庭,你现在告诉我,他只是一个数学教授?!」 面对着麦昆的咆哮,李明夜的回应则是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冷静、冷静……你跑题了,先生。我不想知道这些——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我问的是马格纳斯。」 「一个数学教授……数学教授。如果一个数学教授就能做到这些——那这个世界所有国家的领导人就都会是数学教授了!是他找到了我,提醒了我你的危害性,然后提出计划将你逼走……而情势失控了,那些官员被煽动了,他们开始攻击福尔摩斯,我才意识到我被他利用了。然后我就找不到他了,我猜他去了马格纳斯那里,他们早就认识,我和马格纳斯都没说几句话。」休·麦昆说着说着也颓然了,他苦笑。「是我的愚蠢啊……我看不清情势,误信豺狼,连自己的亲人都认不清。」 说到了这里,他闭上了眼,此刻这位失意的官员看起来才是真正的颓废了下去。很显然,安德雷西亚·麦昆的背叛伤透了他的心,但他不愿在打败他的人面前表露出来。 李明夜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站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她走到了邻近的房间门口推开了门,这里头赫然是监控室,而站在监控室里的人,足以让这个国家绝大部分官员颤抖起来。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此刻他居然在亲自处理监控的影像,他着重地重放了其中的几个部分,陷入了沉吟之中。 「这些恐怕不足将麦克维提置之死地。」李明夜淡淡地说道,「没有物证,一切都是空谈。我甚至可以猜测,麦昆与麦克维提说不定都没有见过面……通过视频,对,他们是视频定下的计划,教授随时可以翻脸不认人。」 迈克罗夫特头也不抬:「不需要物证,雪莉。」 「嗯?」李明夜有些讶然。 「你不了解那些官员,但是我了解……他们不需要物证,他们只需要一个猜疑的对象,和一个可以落井下石的方向。然后他们依靠攻击那个对象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他们不需要物证——这段视频就是铁证。」迈克罗夫特悠然自得,「我只是在思考如何把你的部分抹除掉……这真有些难度。」 李明夜瞭然:「看来我是见不到教授先生站在被告席上了。」 「显而易见。」迈克罗夫特瞥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假笑,似乎在嘲讽她的异想天开。 李明夜反唇相讥:「从麦昆的供词来看,这个可怜的家族只不过是教授临时找来的一把刀与替罪羊罢了,他的好朋友是马格纳斯——而你这么多年居然一无所觉?」 「我认为你对我有些太苛刻了,雪莉,我每天没有那么多时间能离开我的办公室,我可不是夏洛克,他能尽情地发挥他的运动神经……唔,当然,他现在也不能这么做了。」 「所以,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是的,快要结束了。」迈克罗夫特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u盘——这正是夏洛克给他的u盘,储存了马格纳斯所有的直系的、得力的下属,有了这个东西,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能掀起一场舆论战。「这个给你,算作酬劳。」 「我要这个有什么用?」 「逮捕马格纳斯之后会有用的,雪莉。」迈克罗夫特淡淡地说道,「毕竟,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希望那位教授最后能出现在被告席上,而不是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死去。他的恶行该大白于天下,而不是被掩盖起来,成为歷史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两个地雷,么么哒 本文疑难点(小细节解析) 保安牵着狗走过来,狗没反应——原福来过一次 麦昆医生的耳钉——耳钉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入耳式耳机(很小,镶嵌在耳道中,耳钉是为了掩饰耳机的存在,这样人在检查过耳钉没问题之后会下意识地放弃继续检查这个耳朵) 麦昆医生供认了自己家族的生意之后,此事被汇总到高层,被麦哥截下来了(麦昆医生不可能供认得太过详细,这样等于明目张胆地承认自己也有参与,只能含煳一点。但这只是个开头,也只不过是一个对麦昆家族动手的藉口而已) 麦哥将消息带给了霍尔得芮斯(曾在面目全非的修道院公学中出现过一次,有个倒霉孩子的公爵,背景原型是阿托尔公爵,即英国唯一拥有私人军队的贵族),霍尔得芮斯必须做出反应,这事情如果公事公办的话,会引起平民对贵族的讨伐,贵族现在的日子不好过(麦哥给自己找了个盾牌) 第180页 结果盾牌公爵动完手以后发现特么老子被利用了,福尔摩斯藉此机会把自己不安分的手下栽赃到麦昆的头上(这是他以为的版本而不是真相),马格纳斯这几年到处招猫逗狗发展壮大自己,很多议员和官员的把柄都在他手里,人人都恨他,但以为他是福尔摩斯的人,所以没人敢动他 结果现在他想反噬,闹了这一出,很多人会以为其实他是二姓家奴,实际上一直为麦昆做事。对于马格纳斯那样的人,他是不能有虚弱期的,一旦虚弱了,人人都会去杀他 五天前倖存者被调到伯明罕——麦昆医生的手笔,留给原福的活证据,如果被发现了麦昆医生就完蛋了,估计是煳弄不过去的。(前文:麦昆医生说她自己出尽底牌为福尔摩斯们卖命,需要一个保障) 与休·麦昆的谈话中,如果原福直接提问麦克维提的话,休麦昆死都不会说的。但是如果直接告诉他让他背锅,他肯定接受不了。原福的谈话都是有套路的,从其中提炼出了一些情报,在此不表…… 今天的我依然精疲力尽地活下来了!!!!! 作为一个用爱发电的皮卡丘,作者已经彻底没电了,只有更多的收藏和评论才能安抚我的心qaq 第51章 第十八章 十分可惜的是,当次日李明夜易容之后赶到了马格纳斯那所豪华的住宅之时,住宅的主人并没有慷慨大方地迎接她——查尔斯·奥古斯塔·马格纳斯先生,这位世界级的传媒大亨,掌握了众多贵族官员隐秘并一手炮制了无数丑闻的卑鄙小人,就在李明夜赶到这所住宅的20分钟前死去了。 如果马格纳斯先生死于李明夜之手,或者死于监狱之中,那么李明夜甚至不介意举办一场小型的庆功宴——音乐类的庆功宴,她愿意为这个人的死去弹奏一曲《欢乐颂》。但不幸的是,马格纳斯先生死于谋杀。 ——而在马格纳斯死去之前,一场政治风暴正在席捲整个英国政坛,马格纳斯就是它的第一个牺牲品。 凭藉着休·麦昆的供述,整个大不列颠帝国最有权势的人们第一次认清了詹姆士·麦克维提的真面目,这位德高望重、才智卓绝的教授先生和不少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都有一些私交,但当麦克维提与马格纳斯这两个名字处于同一阵营之后,麦克维提先生那温文尔雅的面具终于被彻底地撕开了。 而他对合作伙伴的手段也令人齿冷——看看麦昆们的下场吧! 他找上了麦昆,利用了麦昆限制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之后,就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们——实际上,教授先生或许另有打算,比如他故意留下了安德雷西亚·麦昆这个不安分的破绽,或许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彻底掌控麦昆家族。但当他发现事不可为之后,就果断地抛弃了这个可怜的合作伙伴。 在休·麦昆的供述呈在几位大人物的案头之前,迈克罗夫特若是要针对麦克维提,那他是必然徒劳无功的——哪怕他抓住了这位狡猾的杀人鲸,也有与他私交甚笃的人会出面干涉,更别提他的「好伙伴」马格纳斯手中那无数张底牌了。最后,作为一名无国籍人士,他甚至还能接受「政治避难」加入英国! 但当迈克罗夫特「无意中」揭露了麦克维提与马格纳斯的真面目后,这一切就再也不一样了。 这才是福尔摩斯和李的目的。所有人或许都以为迈克罗夫特此次大动干戈是为了排除异己或者是更进一步——这也不是没可能,至少麦昆们的倒台意味着无数政治力量的重组,至少苏格兰事务大臣得换人了,那可是内阁——但他的根本目的,始终是为了给教授先生在大人物们心中清白的形象狠狠地抹黑。 掌控了马格纳斯手中的媒体力量,破坏了教授先生与他的保护(防和谐)伞们的合作可能,然后迈克罗夫特才能大刀阔斧地开始彻查这位教授的所有事迹。而麦克维提和马格纳斯是「好伙伴」,这个理由就足以让所有大人物们惊恐,随后恼羞成怒了。 而这一切不过在几小时之内完成了。 被欺骗的大人物们深感震惊,他们当即着手调查这一方面,并立即指示mi6传唤马格纳斯。而当李明夜决定凑个热闹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一具尸体。 就一具尸体来说,马格纳斯先生的仪容相当不错。他穿着睡衣,坐在他那办公桌后头的椅子上,伏倒在椅子扶手上,椅子旁有一滩刺鼻的呕吐物,身上同时散发出排泄物的臭味。有经验的法医或者是警察几乎一眼就能断定他的死亡原因了——他们只要翕动一下自己的鼻子,就能从那滩呕吐物中闻到一丝苦杏仁味。 「麦克维提……」李明夜面色阴沉地瞪着马格纳斯的尸体,她第一时间就喝止了所有随行人员,然后直接走上前去查看。她此刻是一位容貌普通的英国女人,看上去平平无奇,但稳重的神态让随行人员——大多来自于mi5和mi6——都以为她是一位特工,毕竟她是从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办公室中走出来的。 于是大伙儿倒也听从了她的命令,只是多少都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女人走上去。她观察了这个房间内所有的椅子、地毯和桌子,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马格纳斯正面对着的桌面上,神色变得轻松了起来。 「搜索整个房子,兇手和马格纳斯是极为熟悉之人——熟悉到了马格纳斯不介意穿着睡衣请他喝咖啡或是茶的程度,甚至极有可能在马格纳斯家里居住。如果是外面的人,像马格纳斯这样讲究身份地位的人必定会换上待客的衣服的。」李明夜一边朝外走一边吩咐道,「好好调查这所房子,找到足够的dna证据,事出突然,即使是再厉害的人物都不可能完全泯灭自己的踪迹。」 第181页 「那你呢?你去哪里?」一个特工忍不住问道。 「我?我去我该去的地方。」李明夜眼神明亮,轻笑着回应。她的眼神中有某种近乎燃烧的神态,让她看起来显得锋芒四射而不可直视。「他是想拖住我……他还没走远呢,我得追着他,像一条猎狗撵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在伦敦,为自己弄出来的政治风波扫尾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在百忙之中,还亲自过问了一下马格纳斯之死。 当特工们在马格纳斯宅中没有找到与大人物们有关的一些「丑闻证据」之后,苏格兰场接手了此案,那些或许智慧不足但绝对勤勤恳恳的警察们像执着的工蜂一样,将这件房子彻底检查了一遍,终于找到了清晰的指纹和决定性的dna证据。 事实证明,即使才智卓绝如麦克维提,在面临突发事件的时候也是会出纰漏的。他虽然将自己所住的卧室的床单、枕套、被单等等直接一把火烧毁,并将牙刷、梳子、牙杯等物品直接带走,但一个人在一所房子里住了那么久,不可能什么都不留下。 即使教授先生或许在未来还能狡辩他只是借住,但终究有令他百口莫辩的证据出现了——马格纳斯的呕吐物中检查出了杏仁茶的成分,而装杏仁粉的袋子上有麦克维提的指纹。这是一个相当致命的证据,因为这一袋杏仁粉是崭新的,这是它唯一一次被使用,就夺走了房子主人的性命。而这一袋杏仁粉被发现于被烧毁的床单、枕套、被单之中,十分幸运地没有被彻底烧毁。 真是相当讽刺。这位策划了无数大案要案、掀起了席捲整个国家的舆论风暴的犯罪帝王,居然在一件小小的谋杀案里栽了跟斗——当然,这也有他时间紧迫,无法亲自确认是否将所有证据烧毁的原因。 总而言之,麦克维提教授终于被通缉了,作为一名谋杀了传媒界举足轻重的大亨马格纳斯的嫌疑人被四处通缉。而随着他被通缉,有不少人都暗地里来找迈克罗夫特询问此事的进展,随后还似有意若无意地透露了自己与麦克维提的曾经的交情,并撇清了关系——谁知道这位教授先生被逮捕了之后会咬出谁呢? 麦昆的前车之鑑犹在眼前。垂死挣扎的休·麦昆供出了马格纳斯与麦克维提的关系,而麦克维提此人与他们要好,同时还勾结马格纳斯……谁都不愿意到时候被狠狠咬一口。 据迈克罗夫特所知,甚至还有人偷偷派出了僱佣兵或者暗网的杀手去追杀麦克维提……只有这位教授死了,他才不会开口说话,才能让那些身怀隐秘的大人物们感到安心。 而更让大人物们感到安心的则是另一方面——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深谙制衡之道,他不止拖出了霍尔得芮斯公爵为自己挡枪。自从接过了马格纳斯手中的舆论力量之后,他大力打造了安德雷西亚·麦昆的正面形象。作为「麦昆家族唯一一位有道德感的、高贵的、真正的贵族」,安德雷西亚与自己冷血无情的家族作对,甚至惨遭拘(防和谐)禁,最后毅然揭发了灰色地带的黑色交易。这个消息的传递是爆炸性的,贵族阶层忙不迭地塑造着安德雷西亚的形象,而大众则非常喜爱看这种「为了正义和公理反抗黑暗家族」的戏码。 总而言之,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之内,安德雷西亚获得了无数的荣光,不少人甚至声称她是「贵族中难得的良心」,她终于成了一位正义的、善良的标杆,甚至已经开始有人联繫她让她出自传了,而皇室也为她授予了爵位。 平民们需要一个英雄,尤其是他们见识到了这个社会的黑暗之时。贵族们则需要一个标杆,用于淡化麦昆们的影响。而平民出身的官员们已经在这一场政治风波中获得了足够多的东西,他们不介意做出妥协。 安德雷西亚终于拥有了她梦寐以求的政治资本和政治前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聪明又冷酷的女人将会继承麦昆们所剩下的仅有的荣光,至于最后她会走到哪一步,那就没人知道了。这是一个身上综合了贵族与平民属性的政治人物,而善于把握机会的安德雷西亚·麦昆想必是不会错过这么好的牌面的。 在这样的狂潮之下,甚至没人注意到迈克罗夫特悄然接手了马格纳斯留下的所有舆论力量,并彻底解决了自己的「通敌卖国」的嫌疑,甚至还同贵族、平民出身的官员都稳固了关系。说真的,要把一件事办得所有人都满意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而迈克罗夫特做到了,即使现在还没人发现,但很快所有人都会意识到这位大福尔摩斯先生的算计,却又无可奈何。 ——但那都是政治斗争,同李明夜没有太大的关系。 面对麦克维提,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侥倖大意,否则这位杀人鲸就会再度潜伏回他的深海。她追踪着教授先生的每一个踪迹,提防着麦克维提的每一次反击——甚至有几次相当兇险,平心而论,她是佩服教授先生策划暗杀的本事的。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作为「查无此人」小姐,哪怕她天天易容,也受到了几乎十次暗杀与埋伏。 最为兇险的一次则是在一个狭窄的暗巷中,她的左侧肩胛骨险些粉碎性骨折——看在上帝的份上,那可是asp伸缩棍!如果不是及时卸力滚开,她就得命丧当场了。在那一场袭击之中她打出了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而子弹从那位暴徒的眼眶里射了进去,轰开了人类脆弱的头盖骨,脑浆和血液犹如一朵迸开的烟花一样涂满了小巷的墙壁。 第182页 饶是前任谘询侦探先生歷经风霜,但她当真是没怎么亲手取过他人性命,陡然之间弄出了这么噁心的一出也让她颇为受到震动。最后她取走了这根伸缩棍,给迈克罗夫特打了个招唿,就离开了那个阴暗的窄巷。 稍微补充了一下枪(防和谐)支弹(防和谐)药——来自隐藏在暗处无所不在的mi6的馈赠——李明夜陡然发现,教授先生的逃亡路线开始有某种眼熟的轨迹了。 坎特伯雷——布鲁塞尔——斯特拉斯堡。 李明夜望着手中的地图。她的神色有些古怪,经过了半个月的追踪与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她的面容非常苍白,而身形更加削瘦了,如果不是有尚且称得上流畅的肌肉线条撑住那有些枯涩的皮肤,恐怕她会看上去更加憔悴。但那一双棕色的眸子却极为明亮,显得火光熠熠,犹如正在燃烧着的两团坚硬而清澈的冰。 「迈林根——莱辛巴赫瀑布?」她有点诧异地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真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如果一场战斗能提前知晓发生的地点的话,那么那场战斗是十有八九会打赢的。有了确切的目的地、不用再追着麦克维提跑之后,mi6的特工们提前潜伏在了莱辛巴赫瀑布那嶙峋的山石周围,但很可惜的是,麦克维提教授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根本就没有出现的意思。 两天下来,李明夜终于屈服了。她确实不敢再继续派人看守,否则万一麦克维提一个不耐烦了直接远遁,那真的是得不偿失。到了第三天,她撤走了所有的特工,沿着前世的记忆攀上了莱辛巴赫瀑布那熟悉到触目惊心的小径。 这一路上她都相当平静。在瀑布的隆隆巨响之中,她的内心一如当初在小径的转折处见到昔日的莫里亚蒂出现一样。这座瀑布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一个相当险恶的地方——狭窄的小径、粗陋的栏杆、就响在耳畔的轰隆水声、咫尺之距的无底深渊。拄着登山杖,她沿着蜿蜒崎岖的小径向上攀爬着,直到一个转折。 ——麦克维提靠着巨石、抱着双臂,登山杖放在手边,俯瞰着飞泄的洪流。 这位教授先生仍旧衣着考究,定制的双排扣大衣显得精緻而温文尔雅,一张显得极为平静而智慧的面容让人简直能心生孺慕之心。此刻他非常不像一个黑道巨枭,简直有几分洗尽铅华的意味,他抬头看了看李明夜,嘴角的笑容甚至有几分温和的冷静意味。 「有几分眼熟,是不是?福尔摩斯先生?」麦克维提彬彬有礼地对她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唿,风度悠然可亲。「如果我的头脑没有因为太过老迈而出错的话,当初我在这儿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的。而我则像你一样,刚刚从那个拐角转过来。」 许久没有听到的称唿让李明夜不由眨了眨眼,但她还是很快就收束了心神。她的目光落在麦克维提眼白中的血丝、没有经过精心擦拭的皮靴和一半精緻一半毛糙的鬍鬚上,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她往前走了几步,脱离了拐角,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停了下来。 「莫里亚蒂先生。」她顿了顿,有些喟嘆。「你的记忆力并没有减退,它和你的犯罪头脑一样,永远不会生锈和衰落。事已至此,我依然十分佩服你的才智,但你发挥才智的道路是我所不容许的,这也导致我必须毁灭你——再一次地毁灭,这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麦克维提摇了摇头:「你不必再次试图激怒我,福尔摩斯先生。既然我出现在这里,那么对于我的再一次失败,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了。我会来到这里,只是想看看这个地方的变化。这里十分具有纪念意义,就算是你恐怕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李明夜意味不明地打量着他,过一会儿才笑了笑:「看上去我像个阴险小人,但希望你理解,对你,我永远都得打起万二分的精神来。即使是你的根基被摧毁之后,你依然给我造成了足够多的痛苦——非常多,我们险些同归于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左侧肩膀,轻轻皱了皱眉。 「但我想你已经早有准备了,福尔摩斯先生。」麦克维提安然回答道,态度悠闲、姿态风雅,如同一个赏景的游客。「杀人的滋味如何?」 「很不好。」李明夜的目光落在麦克维提的上衣口袋上,那凸起的形状让她庆幸自己也带了枪。「即使是个恶棍,但我同样不觉得有多好受,这也是我至今不能理解你的地方,莫里亚蒂先生。剥夺他人的生命所带来的掌控感与满足感,竟然能敌得过一个人天生的道德和良知,这在心理学上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 麦克维提霍然转头看她,笑容古怪,过了半晌才说道:「那可不是个恶棍,福尔摩斯先生。」 「嗯?僱佣兵,曾在沙漠地区获得过不少丰功伟绩,酗酒,脾气暴躁,现在是个没有工作的闲汉,流连于地下赌场和拳击台?」 「没有工作不是什么罪行,他确实是僱佣兵,被我临时雇用来的,他虽然酗酒,但很爱他的妻子和孩子,这也是我出了一笔钱并掌控了他的妻子之后他愿意为我卖命的原因。实际上他饱经ptsd折磨,自从回到英国之后一直不敢发泄他那天生的暴力脾气,但我觉得明珠蒙尘不大好。」麦克维提温和地笑了笑,但那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其中傲然的恶意简直令人毛骨悚然。「虽然他也给你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他没有达到我的要求,所以我并没有为他的死去而支付薪水……恐怕他的妻子和孩子现在正在讨债公司的骚扰下艰难度日呢,真可怜,不是吗?」 第183页 李明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嘆了口气:「莫里亚蒂先生,你知道你输在了哪里吗?这两次?」 「愿闻其详。」 「你一直对我的品行有过高的估计,就好像只要站在你的对立面,那我就是个圣人一样。」李明夜轻笑一声,淡淡地说道:「实际上为了击败你,我可以运用许多不名誉的手段,说出去足以让我身败名裂——入室盗窃、罗织罪名、跟踪监视、威胁监(防和谐)禁……我信奉正义,但幸而我还拥有灵活的头脑与足够的担当,如果这些罪名爆发之后我将会被投入监狱,那么在投入监狱之前,我可以如愿地看到你的毁灭,这就已经足够了。」 麦克维提神色不明地打量了李明夜一会儿,而她面色平静,甚至还噙着一丝淡薄的笑意,如果有人想从她那张脸上看出什么来,那必将会是徒劳的。 过了许久,麦克维提洒然一笑,道:「这一次我的失败,在于我错估了这个世界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作用——你得好好谢谢他,没有他,你的计划是不成的,而你也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保持点风度,莫里亚蒂先生。」李明夜懒洋洋地说道,「你不会像那些老套的电影里演的那样,来一段老套的告别宣言吧?什么『我会回来的』?」 莱辛巴赫瀑布那滚雷般的隆隆水声将这一处的空气里瀰漫的硝烟气味衬托得更为严重,在冰冷潮湿的水汽里,含有某种一触即发的危险。 李明夜一刻都没有放松对麦克维提所有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的观察,所以当他的手微微抬起的时候,她已经飞快地掏出了枪上了膛。二人之间那虚假的温情脉脉和久别重逢的气氛剎那间就消散了,露出了其中那冰冷彻骨的真实敌意。 「呵!真不公平,你是这样的年轻,而我已经老迈了,福尔摩斯先生。」麦克维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即使都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你也获得了足够多的眷顾……年轻的身体、贵族的出身、可靠的帮手,真让人羡慕啊!」 李明夜的脸色有些阴沉,她意味不明地撇了撇嘴,稍微调整了一下举(防和谐)枪的姿势——她左边的肩胛骨还是很痛的。她嗤笑道:「这个世界有我和福尔摩斯们,也有你与吉姆·莫里亚蒂,别再怨天尤人了,吉姆·莫里亚蒂虽然不会是个好帮手,但你也不是一个好的盟友!被你抛弃的『伙伴』我这几天可见多了,马格纳斯、麦昆……麦昆也就罢了,马格纳斯死的真有些冤枉,关键是他的死并没有达到你预期的效果,不是吗?」 麦克维提淡淡地说道:「你得体谅一个老人干不了什么体力活儿,福尔摩斯先生,我很少亲自动手去杀人,我是个教书匠,而不是屠夫。」 「行了。」李明夜有些不耐烦了,「你找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你的报復?你的鱼死网破?我们再打一架?我并不是耐心特别好的人,尤其是在我掌握有全面的优势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不把你埋伏的人叫出来呢?请相信我,我也已经做好准备了!」 麦克维提突然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他望着李明夜,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幸灾乐祸、好奇期待、饱含恶意、嘲讽怜悯,如人看笼中鸟,如神看地上人。他笑了起来,仿佛不可抑制的某个想法触发了他幸灾乐祸的神经,他望着李明夜,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你是真的迟钝了,福尔摩斯先生——四年前,我既然能承受得住某些打击,离开英国前往世界各地,那我为什么在今年回到了伦敦呢?」 李明夜瞳孔骤然收缩,她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轻微地施加力道。 「我在世界各地一边讲学一边做着我的小生意,你奈何不了我,而小福尔摩斯先生——这个世界的你,同样奈何不了我。我为什么要回到伦敦,与你决一死战?」麦克维提大笑,带着最深切的报復恨意与疯狂,仿佛是在宣洩着什么一样,「这只是开始……现在的一切,都是一个开始!」 李明夜的脸上仍旧带着一丝不耐烦,但眼神却是彻底的冷静。麦克维提的所有神态和动作都被记录了下来,储存在她的大脑之中。她淡淡道:「你似乎被第二次的失败和即将死亡打击得失心疯了,莫里亚蒂先生。」 「失心疯?不,当然不会。」麦克维提却是突然止住了笑声。他停了下来,微微喘着气,理了理自己的衣着,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当然不会失心疯,我相信这一点,还是有人能看得出来的——是不是,小福尔摩斯先生?」 瀑布的轰隆水声能掩盖非常多的东西——比如远处麦克维提的党羽被特工们擒获的挣扎声、比如人攀援上山的脚步声……就算是听力再敏锐的人,也觉察不到十步之外的动静。 转角处,夏洛克走了出来。 经过了一个半月的治疗和调养,夏洛克看起来虽然仍旧高挑消瘦,但毫无疑问恢復了健康。黑色的大衣与深灰色围巾将他那原本就高傲锋利的身姿衬托得更加尖锐而不可一世,只是仍旧有些苍白的面容透露出了些微的憔悴。他瘦出了严峻的颧骨轮廓,但颳得干干净净的秀美下颔却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柔和美态,一双深邃而静默的琉璃之瞳则像是两颗坠落的星辰,世态沧桑与白云苍狗都在那里面,而他却隔绝于世事之外。 他的脸上仍旧带着一丝错愕的神色,就像被雕塑万载的玉像一朝得了人气。他往前走了几步,在李明夜的身后停了下来,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第184页 李明夜的大脑疯狂地运转着,她咬紧了嘴唇,眼里泛出一丝冷厉之色。 过了片刻,她终于轻笑了一声,但紧绷的下颔线条与额角的青筋显出了她的不平静。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我终究是个人,而不是圣人,我也有需要保护的人,而我愿意付出代价——任何代价,但我相信我的智慧。」她低声长嘆,喃喃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一样,带着些许解脱与决然的意味。 她的手指用力扣动了扳机。 带着消声器作用的枪(防和谐)响在瀑布近在咫尺的隆隆水声之中,显得是那么地微不可闻。她闭着眼没有睁开,但在她那远超旁人的大脑中,麦克维提——这个宿命的敌人中(防和谐)枪的场景,就如同烙印在视网膜里一般清晰。 一颗子弹,会先穿破这位老对头的左边第二根肋骨与第三根肋骨之间的表皮、真皮、肌肉,随后因为身体组织密度的不同造成轻微的翻转与滚动,留下空腔与灼烧的痕迹。随后它会微微向上走,钻入心脏之中,穿透左心室或者左心房。然后它才会从背后穿透出来,如果角度不好的话,麦克维提的身后会有许多被高速旋转的子弹那强大的动能打碎的骨头茬子和肌肉组织、血管。 就像一朵花一样,绽开在麦克维提的身后。 然后他会因为子弹的强大动能后退、跌倒、失去生命、掉下悬崖。 这位现代社会最伟大的罪犯、犯罪界的拿破崙,终于遭遇了他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滑铁卢并失去了生命。但他死的却是那样的轻而易举,就像一片落叶掉入深潭之中,被沉默但是喧嚣的瀑布吞噬了所有的痕迹。 李明夜睁开了眼。 潮湿的空气、阴冷的水汽,瀑布边的小径尽头已经不再有那个风度翩然优雅、道貌岸然的敌人的身影,就像他从未存在过这个世界一样。 她举着枪的手慢慢放下了,过了片刻,她的手指一松,枪也跟着落在了地上。 夏洛克仍旧站在她的身后,沉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他明白她的所有想法,但他并没有阻拦,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是你给我的那个军用手机?」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开口说了一句,她的声音轻且薄脆,几乎就要湮没在隆隆的水声里。 「对。」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她轻笑了一声,笑声淡漠而苍凉。 「这就是我的学生……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学生,夏洛克·福尔摩斯。」她终于回头望了他一眼,那眼神深不见底,带着深切的悲哀。「那么现在,夏洛克,这就是我最后的——也是最大的秘密。在1854年1月6日,我出生了,我的父母为我取名为威廉·夏洛克·史考特·福尔摩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此项资料缺失的地雷 感谢竹子竹子的地雷 本章节中译中 在原着中,教授就和很多大人物私交很好,所以他一直都有□□,一直都被庇佑。所以麦哥和原福的谋划就是让这些□□化作杀人刀。 看看在麦哥和原福的导演下原莫暴露了啥 与马格纳斯私交甚笃(可以掌控众多大人物的隐私)、利用麦昆逼走原福的同时用马格纳斯的渠道威逼麦哥(野心和能力)、毫不留情地抛弃麦昆(反覆无常、无情无义) 没人会再去庇佑他的,而他一个无国籍人士,掌控了众多大人物的隐私,绝对是活腻歪了 原莫杀马格纳斯一方面是想稍微拖住原福的脚步,另一方面则是在向大人物们示弱(没有了马格纳斯就没有了炮制丑闻的渠道,能够稍微延缓一下严峻的形式)。他确实措手不及,我写出来一万多字,实际上也就几个小时而已,一觉起来就变天了,这尼玛简直了,他本来还琢磨着去继续暗杀原福呢 实际上,如果没有麦哥,原福的确只能跑到马格纳斯家去杀他或者寻找证据……而且原福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就是个「查无此人」 ————————教授原福聊天的分割线———————— 原福一开始试图激怒教授,好暴露教授的布置 教授在试图动摇原福的心志(其实原福的确被触动了一下,但是他从侧面表达了自己的心态,他不介意背负罪恶,只要诛杀首恶就行) 有关伏笔部分埋住不说 原福杀教授,是因为教授即将掀棋盘了,非常不讲道理,把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说出来了。原福自己无所谓,但他不能让教授被逮捕回去,因为他还有原麦要保护,他不能让任何人能清楚明白地得到原麦也是来自异世界的情报 所以即使留下教授或许能得到更多的情报(只是一个开始、更多的阴谋和布置),但他还是只能选择杀了教授 这是原福生而为人的自私,他自己可以为正义献出生命,但当他的亲人的安危放在天平上的时候,他也有自己的选择。他宁可继续穷尽智机与未来的阴谋诡计斗争,也得保证亲人的安全。 而且原福以「查无此人」的身份杀了教授,这也就导致了整件事情绝对不能大白于天下了,也就是原福的洗白遥遥无期,教授的其余恶行或许也会被掩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原福为了原麦(他在这个世界的锚之一)的付出。 卷福啥都听到了(前文提到过卷福知道原福的一切计划,就是因为这个,那部手机是卷福给原福的,其实这不过是不安全感与保护欲作祟,结果居然听到勐料……) 第185页 最后,恭喜原福!你掉马啦! 第52章 第十九章 迈林根是一座典型的瑞士小城镇,巴掌大的镇子整洁精緻而花团锦簇,满目都是充斥着可爱迷人气息的欧式小房子。如果此刻是盛夏或是暖春,那么这座小城会是很讨人喜欢的一个地方,至少满目的翠色和恬静的田园风情足以让任何最匆忙的人都停下脚步。 但很可惜,严冬的瑞士入目望去都是一派萧杀,唿啸的寒风透着彻骨的凉意。这个时节的迈林根,一天最高的气温说不定都不会超过5c——尤其是在水汽四溅、寒烟肃杀的瀑布旁边,那一股股冰冷的寒意就像是冰锥一样,从衣物的每一处缝隙钻到温暖的人体上。 李明夜仔细收拾了自己出现的痕迹,而夏洛克则转身去调度自己带来的那些特工——平心而论,夏洛克干的确实不错。他送给李明夜的手机被他小心地改过,只要他乐意,随时可以听李明夜那里的外放,甚至还能开启gps功能。最开始他弄这玩意儿不过是天性中的缺乏安全感与掌控欲作祟,但他也的确没想到最后能派上大用场。 别的不说——李明夜这半个月何止只遭受了十次暗杀?麦克维提疯狂的鱼死网破不是那么好化解的,他盯着gps坐在监控室里替这位「查无此人」小姐挡了多少次灾了?实际上,如果不是李明夜在迈林根稍微耽搁了两天,他是真不敢离开监控室。教授先生的暗杀计划显然早有准备,他提前找好了不少亡命之徒,就是打着蚁多咬死象的主意,简直堪称恶毒! 这么一想,夏洛克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至少就送了个监控器这一点来说,他绝对理直气壮。至于居然听到这么劲爆的勐料,则绝对是意外中的意外了……虽然那料也的确太勐了一点,让他到现在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他回过头看了看仍旧站在那小径一侧,靠着石壁出神的李明夜,突然就是一怔。 飞泄而湍急的险峻水流,嶙峋严酷的冰冷巨石,湿润崎岖的狭隘小径,以及抱着手臂出神的东方女人。她默默地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深渊,眼神不再锐利精准,反而有些失焦的恍惚,脸上的神色甚至有些空白的静寂。这样的一副孤寂的画面,简直就像一个猝不及防的隐喻,折射着前世今生的彻底的不同。 以转角为线,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纪。他在此岸遥遥相望,而她在彼岸尘封着已经腐朽和消失了的时间。 夏洛克一直都知道,她与这个世界是有隔阂的……即使她一直以温和体谅的面目对待着这个世界所有的普通人,包括格莱森、雷斯垂德、华生等等,但她似乎一直都有一种执意的、格格不入的距离感与生疏感。他之前以为那是智商的差距导致的——毕竟她在自己面前就不是那样——但现在他明白了,隔绝在她与这个世界之间的,不只是所谓的前世今生和百年光阴。 夏洛克何等样聪明的人,自从「福尔摩斯先生」和「莫里亚蒂先生」这两个称唿映入了他的鼓膜之后,他就瞬间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以往大海捞针的疑点和线索一一浮现了上来,被这两个称唿串联到了一起。 雪莉·李……不,或者说是——呃,曾经的「福尔摩斯先生」,她一直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有自己的来处。 所以她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如一只永不落地的荆棘鸟,迷茫地飞在天空,疲惫忧郁却不自知。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该如何落地,才能歇息一下飞翔太久的翅膀。 这种暗藏在内心深处的隔膜或许她自己都不明了,她务实而冷静,也不会频繁地去探究自己的内心世界。就像她所说的,这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人怎么可能有时间会用在无聊的无病呻吟上? 实际上,她来到任何一个世界——只要不是这个世界,她都能适应得很好。但他所在的世界或许与她的来处太过相似,甚至夏洛克大胆地猜测她曾经提到的那个「老朋友」就是华生,曾经的「她」还认识格莱森和雷斯垂德等人。这种微妙的熟稔感亲切而疏离,透着隐隐约约的排斥,自成圆满而没有她的位置,因为这儿已经有了一个夏洛克·福尔摩斯。 但也多么地幸运,这儿已经有了他的存在! 他是她费尽心血灌溉出来的一个新的「福尔摩斯先生」,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樑,是她能获得真实感与安全感的所在。不得不说,曾经的谘询侦探拥有某种敏锐的直觉,在她自己都不明白所求为何的时候,她就已经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解决的途径。 夏洛克忽然轻笑了出来。他只觉得内心的空洞——所有的空洞,安全感匮乏、ptsd倾向、控制欲……这些因爱或者心理疾病而生的空洞,都在这一瞬间填满了。 因为这一刻,他知道,她永远不会离开。 人的大脑中充斥着乱糟糟的情绪和想法,尤其是聪明人。他们的大脑转动得太过迅速,这常常导致他们的想法杂乱无章,但李明夜望着这无底深渊,望着前世和今生都吞噬了自己老对头的地方,她却在放任自己的思维。 她得承认,她在发觉自己或许对夏洛克动心了之后,她很认真地考虑过是否要将来处告诉这个执着顽固的年轻人。倘若他能接受,那么自然是好的——她或许没有经歷过爱情,但她觉得长久隐瞒着这么重大的秘密不利于维持一段感情上的关系。毕竟他早有怀疑,只是不乐意说出口罢了。 第186页 但他若接受不了——这也可理解,想想四年前,她又哪里接受得了?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拥有强悍神经的人了,见识过非常多离奇古怪、恐怖可怕的事情,她甚至能接受自己来到了与自己来处相似但不相同的世界,但她面对这个世界的「自己」的爱慕,一开始也觉得匪夷所思。 这种「苍天逗我」的感觉在这几年中已经慢慢消散了,甚至她都已经习惯了,也被打动了——但这是她四年多下来的成果,而夏洛克却要在短短几十分钟之内知道并接受……再怎么想,都有点强人所难了。 ——这或许是她头一次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感情方面了。她尽力避而不想杀死麦克维提的后果。理智上她当然知道,既然麦克维提已经对未来的阴谋透露了口风,那么他极有可能是会给出一些线索的,只不过需要支付代价而已。但为了她的哥哥的安全,她必须杀死这条线索。 既然麦克维提已经呈现出了掀棋盘的徵兆,那么他会不会供出他们三人——麦克维提、她、李唯一的来处?她自己也就罢了,但李唯一身居高位,一旦有了这么一个弱点,恐怕很快就要彻底倒塌。 她不敢赌,毕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甚至这个可能性很大。而方才的情况简直是在逼迫她下决定,在大脑从未有过的混乱之下,她开(防和谐)枪了。 所以此刻的她,除了知道「未来有一个阴谋」之外,对此简直一无所知。或许有人会死,或许死的人会很多,或许…… 但在情况混乱、情绪激动之下,人的天性之中的自私终于萌芽,她并不是圣人。 而到了那时,一切都要追溯到今天,她在瀑布下开的这一枪。 截然相反的两种思维,纯然的感性与冰冷的理性乱糟糟地在她的头脑□□同扑腾,犹如一锅沸腾的开水,咕噜噜地冒着气泡。李明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烦躁地用手将刘海梳到脑后,揉捏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冰冷的手指触碰到被厚厚的围巾包裹的肌肤,冷的她一个激灵,将脑海中的思绪压了下去。 ——「当一切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你应该以冷静的思维去对待,而不是现在就把未来的结果归咎到自己身上。」夏洛克低沉冷静的音色从旁边传来,每一个单词都透着精准而笃定的分寸感,就像具有某种力量一样,能把在半空中飘荡的人拉到坚实可靠的大地上。「实际上,根据麦克维提以往的言行举止,他不大可能会说出你想要得到的答案。他只会折磨你、耍弄你,然后再继续隐瞒,甚至你连未来是否有那个『阴谋』都闹不清楚。」 李明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夏洛克继续说道:「你说他把你的品行估计得过高,那你是否也太高看了他?作为一个恶棍,他不具备『诚实』这项品质,想要确认真假就得花不少功夫了。」 「这算一个安慰?」李明夜终于侧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还得我来安慰你呢。」 夏洛克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平淡如静水深流,透着安静的温和。 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虹膜异色症赋予了他那双眼睛独特的魅力,此刻那双湖绿色的眸子直直看过来,深邃的让人触目惊心。那深远而清澈的眼神就像是另一对无底深渊,清可见底,但深达万仞,让人一眼就能看透的纯粹和幽深广袤的思想并存,是一个最单纯的孩子和最乖戾的天才的所有风华。 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别的问题先不论,但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就一直是『雪莉·李』。对于我来说,这个结论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之基一样稳定,从来没有变化过。」 你我或许是相似的,但你我终究是不同的。夏洛克的眼神如是说。 李明夜凝望着他,过了半晌,终于微笑了起来。 傍晚,因特拉肯市的维多利亚少女峰酒店。 经过莱辛巴赫瀑布一役并处理完首尾之后,二人都不大愿意继续在迈林根待下去。实际上,李明夜也确实把自己搞的过于精疲力尽了,她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在致电了迈克罗夫特此间结果之后,迈克罗夫特虽然诧异于麦克维提之死,但他终究没说什么。 不得不说,瑞士确实是个度假休闲的圣地。因特拉肯市周边环山、两湖环绕,那些雪山姿态险峻而奇秀,覆盖着一层清冷的雪迹,于是愈发显得这座小城市犹如一颗被群山拱卫的明珠一般。 李明夜披着睡衣望着露台外头那亮起了灯光的花园和远处的湖泊远山,突然笑了笑:「说起来,在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迈林根似乎还有个『福尔摩斯纪念馆』呢!」 她身后不远的沙发上,夏洛克同样穿着睡衣坐在那里看着报纸。听到这句话,他无动于衷地「哼」了一声,淡淡道:「据你所说,贝克街221b也是个『福尔摩斯纪念馆』。」 对于两个世界的问题,二人在住进来并检查了房间之后就进行了一番讨论。最后夏洛克认同了李明夜的观点——他们都是基于《福尔摩斯探案集》这本小说所存在的人物。虽然夏洛克并没有看过那本小说,但对李明夜来说,将其复述出来并不难做到。夏洛克对照了一下小说中的细节,确认了这其中与自己的一些不同之处。 若是举个例子来说的话,《福尔摩斯探案集》就是他们两个世界的基石(鑑于李明夜的记忆中并没有柯南·道尔这个人的存在),这两个世界因为不知名原因融合了,融合对象大约只限于主要人物——比如李明夜、李唯一、麦克维提,而李明夜的华生并没有出现,这一点倒确实令人费解,不过没有更多论据的他们也只能搁置。 第187页 这也让夏洛克第一次接受了类似「多元宇宙」的概念——当范围扩大到整个世界,个人的智慧就变得微不足道,而且他对量子物理也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捧着手机看了好久,与李明夜互相映证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最后坦然了。 虽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世界的融合——这一点李唯一似乎正在利用国家机器钻研,但没什么结果。他们俩的世界就像是两杯水合併到一处,只不过很显然李明夜所在的世界的水十分之少,只有寥寥三个人。 「不论怎么样,世界的融合总有由来和徵兆,或许那个层面是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的,但之后如果再有融合的话,就可以加以观察和钻研了。」夏洛克兴致勃勃地说着,这个层次上升到「世界」范围的难题激起了这位天才的兴趣,他已经决定回去要自学量子物理学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夏洛克远远比李明夜更加坚定和自我,这大概是高功能反社会人格的作用,他永远不会怀疑自己的存在。 他甚至能反过来劝李明夜:「相信我,雪莉,我不论你是谁,就算在你处境的人是我我也会这么想——只要我能看见、能听见、能触碰到、能思考,那么我的目之所及就是真实。你是真实的,毫无疑问,我也是真实的。如果真的有那种强大的力量能矇骗我们的头脑和感官,那么过去我们发现不了的,未来我们不一定发现不了。」 ——「……」这是正在思考麦克维提可能存在的阴谋结果突然被安慰了的李明夜。 总而言之,聪明人总是能比普通人更快地接受现实,因为他们的大脑会在飞快地震惊完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思索其中的种种可能。最后他们去套房里的两间浴室好好洗了个澡,把这个有关「世界」的小问题暂且搁置到了一边,李明夜开始抽菸,而夏洛克则拿起了免费报纸看了起来。 但不论怎么说,隐瞒了数年之久的秘密一朝被揭穿,带给李明夜的还有难以言喻的轻松。而且她也得说,分享秘密、坦荡交流确实能促进亲密感,但在现下他们两人的关系里,这种亲密感的提升更多的表现在一些微妙的地方。 比如说在此之前——好吧,准确的来说,是四年多接近五年之前,她与夏洛克同住一家酒店的套房,她不会有任何不自在。但现在,比较隐晦地确定了关系之后,她反而有些踌躇了。罕见的「拿不准该如何对待」的情绪头一次出现在上辈子单身至死,这辈子第一次有感情经歷的前任谘询侦探身上,这让她甚至不大想靠近夏洛克所坐的那个沙发,但又不想离太远了。 尤其是身为一个女性去开展一段感情……天方夜谭!荒谬至极! 李明夜面无表情地站在露台的玻璃窗前看着外头风光宁秀的夜景,手里的雪茄已经因为太久没吸而自动熄灭了,她却浑然不觉,心不在焉地转笔一样转着这只可怜的圣克里斯托「篷塔」。 「……雪莉。」沙发上的夏洛克突然开口喊了她一声。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却只看见了被报纸半遮住的那一头捲毛。她不由眯了眯眼,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怎么?」 「那个手机……」夏洛克仍旧用报纸遮住自己,隐藏所有的表情和动作,但他故作镇定地轻咳了一声,罕有地带了点心虚的意味。「我是说,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但你也得理解我,我不可能面对这种与上一次相似的情况而无动于衷,你知道的。」 李明夜挑了挑眉。 说真的,举着报纸遮挡这一招确实用的不大好,所以夏洛克也没看到李明夜脸上的表情。他仍旧在艰难地选择措辞:「而且我痊癒出院以后一刻都没有耽搁,直接就去了监控室,我相信你有察觉到有人在保护你了,不过我猜你会以为是迈克罗夫特?那其实是我,所以那个手机也的确发挥出了它应有的功效,还保护了你。我不认为我这件事有做错。」 「那你现在在解释什么?」李明夜嘴角弯起了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但她的声音却刻意压出了硬邦邦的生冷的语调。 「好吧,确实不够『尊重』,我知道!你们那个年代的人比我们更讲究这个,尊重、距离、礼仪……但我得保证你的生命,你该想想那些暗杀的力度!而我,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再正常不过了,你知道我,我不可能真的让你深陷险地而且孤身一人……雪莉!」说到后头,夏洛克自己也受不了这报纸了,他决定重新回到面对面的交流,那才是他所熟悉的——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老师脸上根本没有遮掩的笑意。 李明夜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移开了眼神,低笑道:「看看,这就是小福尔摩斯先生揣摩人心的水平。作为前辈和老师,我得说一句……眼睛还是有点作用的,人不能完全依赖大脑。我的沉默是因为我在想别的事情,而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 夏洛克咬牙瞪了她一眼,表情甚至还有几分委屈与恼羞成怒。他愤愤地把报纸揉成一团丢到了一边,躺倒沙发上转了个身,背对她不说话了。 ——真不想看她,干嘛不直接回自己的卧室呢? 李明夜哑然失笑。她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夏洛克的手臂:「夏洛克?」 夏洛克根本不理她,连眼睛都闭上了。 李明夜这下真忍不住了。她低笑一声,去掰夏洛克的肩膀——当然,后者听到了这个笑声,他根本就不配合,甚至直接把脑袋埋到了沙发的缝隙里头。 第188页 「好吧,这样也行,如你所愿。」李明夜低头看了看这个似乎致力于把自己埋进沙发里的谘询侦探,无可奈何地妥协了。 随后——她俯下身,女子柔软的嘴唇轻轻地落在夏洛克从捲髮中露出来的耳廓上,犹如暮春的一朵花瓣意态悠然地落在地上,极为漫不经心,却郑重得仿佛一个有关光阴的承诺。 一触即收。 夏洛克整个人似乎僵硬了一下,而李明夜则很快地站直了身子打算退开——然而此时她被拽住了。 夏洛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看着她,那双琉璃之瞳异常璨亮——过往岁月中的所有光辉、所有喜怒哀乐、所有深沉悲哀、所有情不自禁,此刻都凝聚在了那双眼里,就像是深远天幕中突然绽放的烟花,夺去星月的所有风采。 「所以这一次,真的是我想像的那个意思了?」过了半晌,他开口了,嗓音有些沙哑。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李明夜挑了挑眉,其态度泰然自若,但夏洛克敏锐地发觉了她瞳孔的些微扩张,与手指下那柔软肌肤中跳动的有些加快的脉搏。 夏洛克眸中的情感愈发深沉,他手上一用力,直接将东方女郎比起他来说过于娇弱的身躯拽了下来。李明夜踉跄了一下,一手撑住沙发稳住了身体,还未来得及开口,夏洛克的唇就覆盖了上来。 一开始轻微的、试探性的触碰,彼此柔软的唇瓣的接触,就像皮肤之间的互相接触一样,自然得仿佛一个牵手或者是拥抱,但却又不尽相同。夏洛克似乎犹豫了一下,他蹭了蹭她,就像一只幼猫磨蹭着主人一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感觉不到抗拒的意味,他才将她拉下来,一手环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往后扶住她的后颈。 「亲爱的老师……雪莉。」他的唇隙间含煳地飘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嘆息,「太久了,但不算迟。」 李明夜想要说什么,但那个小混蛋已经重重地吻了过来,施加在后颈上的力道也同样坚不可摧。他近乎急切地吻着她,毫无章法、气息凌乱、心跳剧烈,带着强烈的掠夺性和欣喜若狂的占有欲,牙齿之间的互相磕碰激起了隐约的疼痛,同样也激起了她骨子里的进攻性。她抬手摩挲着年轻人的捲髮,同样凌乱地回应着这个吻。 这是两个从灵魂深处都透着强势的人的一场华尔兹。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肉(防和谐)欲上的「情绪化」,这是他们灵魂与肉(防和谐)体上共同的空白青涩的一部分,但却又交融得水到渠成。 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分开,彼此对望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同样的嘴唇艷红濡(防和谐)湿,仪容凌乱,脸颊通红、唿吸急促,如果落在旁人眼里,这两个平日里冷淡镇定的谘询侦探的形容是那么的可笑,但在他们彼此的眼中,却是极为温馨的。 「太久了,但不算迟?嗯?」李明夜似笑非笑地瞟了夏洛克一眼,「这似乎是在抱怨?」 夏洛克理了理李明夜有些凌乱的长髮,闻言撇了撇嘴,道:「既然我们已经有了今日可喜的进展,那么显而易见,过去接近五年中你的拒绝根本就没有必要,所以我们应该在五年前就是这种关系,这才符合效率最大化的逻辑。」 夏洛克一本正经地强词夺理,李明夜当然不能跟着他胡闹。她笑骂了一声「小混蛋」,随手敲了夏洛克的额头一记,迳自起身打算去抽完她的那根烟。 ——而这一次她又被拉住了。 「怎么?」她有些困惑地低头望了他一眼。 夏洛克仰头看着她,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只是牵着她的手放到了唇边,轻轻地吻了一记。他心中在此刻有太多充塞胸臆的情感,但他不认为有什么说出口的必要了,一朝得偿所愿,这就已经足够。 李明夜眸色不明地看着他,终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俯身轻轻地吻在了这个年轻人的额头上。 这是一个安抚、安慰并重的温柔的吻,宣告着之前那一段岁月的终结的吻。他终于不用再在探索感情的道路上茕茕独行,从此不论是在哪一条人生大道上,他都有了同路人,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两个地雷 我的感情线!七星唤魂!妙舞神扬!涅槃重生!你终于活过来了!撒花! ————小剧场———— 卷福(冷漠.jpg):哦,原来我真的是男主。这都33w字了,作为一篇言情文的男主,我觉得我的存在感不比男二高。 原福(困惑.jpg):男二是谁? 卷福(水獭式思考.jpg):……从字数上来说应该是迈克罗夫特 原福(恶寒.jpg):哪个迈克罗夫特? 作者(瑟瑟发抖.jpg) 第53章 第二十章 仍然是因特拉肯,仍然是维多利亚少女峰酒店的套房,甚至就在那足以载入史册的事情——两个「福尔摩斯先生」成为情侣——的次日。 12月的瑞士迎来了一场大降温,唿啸的凄风苦雪袭击了这个可爱的小城市。从房间的露台和阳台望出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银白覆盖了酒店那漂亮精緻的花园,街上的行人们也都躲回了家里,唯有远处静谧的湖泊和孤傲的山峰能抚慰游客们的心灵了。但可惜的是,被堵在酒店的游客并不全都是那么认命的,总有人会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找乐子。 第189页 ——「所以说,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是吧?我的老天,我从未如此期待过媒体风向的转变,在未来的一天里,我是一定要把这件事写到我的博客里的。」手机里传来了约翰兴奋喜悦的声音,带着点不可置信。「这真是比我预估的要早上很多,雪莉平时可不像是个富于感性的女人……噢,你们在一起不是为了庆祝麦克维提和马格纳斯之死吧?」 夏洛克躺在沙发上瞟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慢吞吞地说道:「普通人对一段恋情的祝福语已经更新换代地这么快了?」 「我只是太惊讶了,夏洛克。」约翰反驳,「虽然很自然——对,相当自然,这世界上在没有比『福尔摩斯和李』成为了一对儿更自然的事情了,但同样不可思议。你也就罢了,但那可是雪莉!上帝,雪莉·李居然也有成为『某人的女朋友』的一天……」 「不是『某人的女朋友』,而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女朋友』。」夏洛克洋洋得意地挑了挑眉,像是个炫耀着自己华美尾羽的花孔雀一样高傲自得。但随即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作为一个对雪莉已经有了足够了解的人,他现在已经完全理解了当初雪莉面对他说出口的追求之时的反应和心情了,但是现在看起来……这有些尴尬、十足荒谬的事实,居然有几分可乐。 而视频那头的约翰张了张嘴,面对夏洛克这种理所当然、洋洋得意的姿态……说真的,他不确定夏洛克有没有照过镜子,这个小混蛋总有办法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使旁人总是想狠狠地踩他一脚。不论是那典型的假笑,还是现在这种抖擞羽毛的孔雀姿态。 但是…… 约翰最终还是舒缓了自己的表情。他真诚地微笑着,对着自己这智慧远超常人、但某些方面却惊人的单纯的朋友,给出了一个真挚的祝福。 「恭喜你,夏洛克。说真的,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仍然发自内心地为你高兴。」 夏洛克扬了扬眉毛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套房的另一间卧室的房门被打开了。李明夜推门走了出来,她穿着睡衣,显然已经洗漱过了,但那苍白的脸庞上仍然是一副昏昏欲睡、冷淡而无动于衷的神态。她漫不经心地一眼扫了过来,随后脸上带上了一抹微妙的笑容。 「早安,夏洛克。」她走了过来,俯身在夏洛克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随后她就走到了另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整个人蜷缩了进去,懒洋洋地冲着手机打了个招唿。「早安,华生医生,希望伦敦的天气能比瑞士好一些。」 夏洛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就像一只被突然抚摸了脑门的猫一样眯了眯眼,打量着李明夜,面无表情地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而李明夜从他那没有刻意掩饰的眉梢眼角的微表情中品出了某些意味深长,她瞪了这个年轻人一眼,暗含警告意味的一瞥迅速地让夏洛克移开了视线。 而手机那头的约翰已经震惊到原地爆炸了。 「上帝!」可怜的普通人军医已经结巴了,「你们——你们——」 「没有。」李明夜根本就不用过脑子就能知道约翰想问什么。她瞬间黑了脸,斩钉截铁地打散了医生的荒谬猜想。「我们没有。」 夏洛克眨了眨眼,随后他才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他刚刚走神了,但这不影响他的听力系统和大脑的逻辑分析能力:「性?我们确实没有,实际上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们两个分别睡的是不同的卧室——哦,好吧,你看不出来!但这显而易见。」 「不好意思,显而易见?」约翰撇了撇嘴,「不,等等,夏洛克,我并不是想要你解释,我也不是在问你!那只是一个讽刺!我又不是『福尔摩斯和李』,我怎么可能从手机这么小的屏幕上看到哪个卧室门口的地毯移位了,或者哪个靠近卧室的茶几上的菸灰缸被拿走了……哦,就是这类的『证据』,我反正是看不出来的。」 李明夜冷不丁插话了:「所以在你们把话题讨论进非常不体面的感情方面的方向之前,你们究竟在聊什么?」 「呃……」约翰迅速地闭嘴,假装没有听到一般迷茫地望着天花板。 李明夜眯起了眼。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抬手就把视频挂断了。他双手合拢成塔状,遮住了下半张脸,唯独一双眸子盯住了李明夜,而后者狐疑地打量着他。 「实际上,约翰告诉了我一个对你来说似乎有些不幸的消息,这启发了我的一些想法。介于我们现在的关系和我们长期以来的融洽,我觉得我提出这个请求是完全正当、严肃的。」夏洛克慎重地观察着自己的女朋友和老师,说出的话因为深思熟虑而变得郑重缓慢——这对于一向直来直去的夏洛克来说是极为难得的。「希望刚刚约翰的鲁莽不会给你带来困扰,我要求你排除刚刚的影响,慎重地考虑我接下来的建议……」 「你想要邀请我住到贝克街221b?」李明夜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全知全能的,尤其是针对这一些日常中的小事来说。她嗤笑道:「得了,夏洛克,『委婉』可不是你的风格。实际上这并不难猜测,约翰能告诉你什么?他在伦敦,而迈克罗夫特有事儿的话会直接找我们说的,他所能传达的无非就是新闻里的一些消息,又跟我有关——我的小公寓又怎么了?爆炸了?我可还没翻修它呢。」 第190页 夏洛克「哼」了一声,把手放了下来,一派厌倦嫌恶的神色:「一个极端的反(防和谐)华组织察觉到了舆论的风声——迈克罗夫特在着手洗白你的名声,这对他来说不难,但是被煽动起来的羊群没那么容易平息。你的小公寓又被人盯上了,他们赶跑了迈克罗夫特派来的施工队,还发生了暴力事件。」 「真是一个狭隘、暴力、见识浅薄的愚民组织。」李明夜难得尖刻但极为无奈地评价了一句,「那可是我的私人财产!我是个肤浅的穷人,我觉得我得和他们打官司了,幸亏我有个身份还有律师证。」 「迈克罗夫特会解决的,他手下的那帮人或许弄不明白那帮反(防和谐)华组织和麦克维提或者莫里亚蒂的关系,但他们绝对会帮你要到赔偿。」夏洛克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在牛津街住着并不安全,而贝克街还有一间空房间——地下室,但我也不觉得那间地下室适合你。根据你平时的习惯我可以推测你以前有风湿病和关节炎,地下室阴冷潮湿,你不会希望重蹈覆辙的。」 李明夜挑着一边眉毛盯着夏洛克。 「一个男人想要更加亲近他的恋人,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我亲爱的夏洛克。」她慢吞吞地戳穿了这个在她面前已经习惯将自己的目的重重隐藏的年轻人,「借用约翰来提醒我我们身份的改变、提早关注新闻——甚至约翰会看新闻说不定也是你的提醒、用郑重的姿态转移话题并提出邀请……接下来你还打算说什么?」 夏洛克轻笑了一声,即使骤然被揭穿了他的那些无伤大雅的阴谋诡计,但他也毫无愧疚、相当坦荡。他毫不在意地说道:「看起来你是答应了。」 「嗯?」 「『一个男人想要更加亲近他的恋人,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夏洛克模仿着她那慢条斯理、冰冷嘲讽的腔调,这种程度的反唇相讥明显激起了他新任女朋友的攻击欲了。眼看着李明夜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夏洛克立刻故作镇定地恢復了正常。「如果你非要住地下室的话,我可以提前跟哈德森太太商量,请她帮忙布置。」 李明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夏洛克明显意识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神色放缓了,有些不可思议:「哦……我……」他有些结巴,「我……呃,约翰会有那个联想是在我考虑范围之外的,我并没有提出性要求的意思,我……」他最后还是泄了气一般嘟囔了一句,声音很轻。「我只是想每天看着你,从醒过来的第一眼。」 或许是求而不得太久了,夏洛克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的每一次进展都产生了某种野兽般的习性,他永不知足,即使是以退为进也带着一种强烈的侵占欲望与深切的不安。就像一只猎豹或者狮子,他即使扑杀了他的猎物,将其据为己有之后,也必须得叼着他的猎物回到了绝对安全的巢穴之后才会开餐。 而他的老师就是一只狡猾的猎物,非常狡猾、来去如风、不易捕获,他整整追逐了接近五年。所以一夕得偿所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她叼回自己的巢穴,就放在眼前,每天看一眼,才能确认自己是真的得到了——得到了不止是「陪伴」、「师生」,而是更进一步、更为亲密的关系。 这种发自内心的需求倒真的不带什么「性」之类的思想,只是出于安全感的需要罢了。而李明夜——冷静卓然、歷经沧桑的前任侦探,总归是更为成熟的那个,再加上之前约翰那个狗血的猜想……终于有一天,轮到她过度解读了。 当然,这也有她如今身为女身的原因,她对于这一点有些敏感的太过了。来自维多利亚时代的谘询侦探不介意与自己年轻的恋人有些肢体接触——拥抱、牵手、亲吻什么的……但也仅限于此了。 「希望这件事情能教会你坦白,亲爱的小福尔摩斯先生,坦诚以对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之中最为有效的一个方式。我懂推理和心理学,但这不是读心术,所以我偶尔也会闹出一些令人尴尬的误会。而对聪明人来说,误会是一项可以避免的失败。」李明夜轻咳一声,瞥了一眼夏洛克,「而作为恋人,我会尽可能地去理解、体谅你的心理需要,这本不用过多避讳。」 夏洛克应了一声,敏锐地盯着她,等待着下文。 「最后……我会考虑那间地下室的。」李明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轻而快地说完了这句话,在夏洛克看不到的另外半张侧脸的嘴角轻轻地一挽,「我想你可以去通知哈德森太太,她又要有个新房客了。」 对于这两位来说,休养身体——这种行为在本质上和荒废头脑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他们不可能像普通人情侣一样,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晃悠、在每一个街头拍照、在每一个景点接吻、然后在博客上发表一大篇通篇都满溢着恋爱气息的游记。更何况,雪莉·李其人虽然已经「回到了欧洲」,但她也不可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网络上。 麦克维提已死,他的所有阴谋都随着马格纳斯的死一起埋葬,而迈克罗夫特既然将马格纳斯的手下收为己用,那他就不可能将其拉出来为雪莉·李的名声当替罪羊。而在舆论的巨轮与反(防和谐)华狂潮、长久的中国威(防和谐)胁论之下,即使是mi6的掌权人,也只能将其彻底冷处理。 第191页 就像李明夜所说的那样——那些天天骂着她的人,连她长什么样都闹不明白,难道还能影响到她的工作吗?更何况那些在网络上天天叫嚣的人,放到现实中来,指不定连看她一眼都不敢。要知道,她在名义上可是苏格兰场的专家呢! 就像一头狮子永远不会关注被踩在脚下的蝼蚁,一个天才也不会关注金鱼们的窃窃私语。 虽然物极必反,无人引导的舆论出现了一些为雪莉·李平反的徵兆——其中几个一看就是苏格兰场的人披的马甲,而沖在最前线的明显就是约翰——但李明夜暂时还是没有明目张胆地回伦敦的打算。 麦克维提虽然死了,但莫里亚蒂还活着。而回头望过去麦克维提此次谋划的开端到结束,很明显就能看出其中似乎并没有莫里亚蒂插手的痕迹——不论是帮助还是插刀,莫里亚蒂安静的像是一个看客。这对于莫里亚蒂先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个一天到晚见天地盼望着火上浇油的戏剧爱好者可没这么安分。 但如果他其实在暗地里谋划着名什么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实际上,当想明白这一点——也就是麦克维提死去的第二天,他们二人是琢磨着立刻回到伦敦的。但隐藏在暗处的莫里亚蒂引起了两位谘询侦探的警惕,他们干脆请迈克罗夫特帮忙伪造了他们仍旧在瑞士的假象,随后才悄悄地绕了一个圈子,以新的身份重新进入了大不列颠的领土。 他们回英国的路线基本就是沿着麦克维提的逃亡路线逆向进行的,甚至他们还以新的身份指引了特工们抓住了一些麦克维提的余党——这也导致了他们的身份消耗的很快。这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迈克罗夫特提供的身份质量上佳,那些都是mi6的战略储备,基本上都是从证件的出生时间开始伪造的! 沿着那些蛛丝马迹,两位谘询侦探简直堪称无往不胜。甚至他们还从麦克维提的余党口中追溯到了一些莫里亚蒂的手下——这也算是揭开了一个谜了,李明夜一路上受到了那么多的暗杀,就有不少是莫里亚蒂提供的线索。这位谘询罪犯擅长使用高科技和监控,着实是给李明夜找了不少麻烦。但实际上,如果他亲自插手地早一点,说不定在温彻斯特就可以将她置于死地,并且能直接将罪名推卸给麦克维提。 「看起来莫里亚蒂似乎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啊。」李明夜当时顶着一张典型的美国女性的脸孔,若有所思地盯着审讯室里头的那个「意外之喜」。「你想必也看出来了,夏洛克……麦克维提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简直在竭尽全力地逼迫我杀了他——除了他还能有復仇的余地之外,我简直找不到别的解释。教授先生可不是有多大度的人,如果不能復仇的话,他会竭尽全力地和我同归于尽的。」 「他们居然还能彼此信任,这也让我有些意外。莫里亚蒂或许有自己的打算,但他肯定在策划一件大事——虽然我不知道那件事情会有多大。」夏洛克撇了撇嘴,「所以伦敦又要热闹起来了,我们最好还是加快进度,赶紧回去比较好。我可不想再一次地错过戏剧导演奉献给我们的新剧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小白的地雷 感谢窗下盆栽的地雷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感谢夜双月的地雷 感谢竹子竹子的地雷 过渡章,作者今天感冒了,连小剧场都不想写了qaq 明天案子又要来啦 第54章 第二十一章 说起布鲁塞尔,世人大多只知道这是比利时的首都,因其环绕全城的哥德式建筑和全欧洲最精美的博物馆闻名于世,可以说是欧洲最出名的旅游胜地了。游客走在布鲁塞尔的街头,往往会产生一种穿梭于歷史之中的虚幻与厚重感——那些堂皇华美的古建筑、保留良好的庄严古蹟与静静流淌的塞纳河,无不将布鲁塞尔的冬日烘托得更为清冷肃穆。 而这清冷肃穆之中却又有一丝别样的、比利时式的精緻慵懒,高贵庄严如中世纪那些斜靠在躺椅上悠然凝望着花园的贵妇人,散漫可爱的同时又带着一丝血脉中固有的高不可攀的尊严。那是旧歷史塑造出来的尊贵感,透着厚重的古韵,令人在观赏美景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唿吸。 李明夜一边从自己的脸上搓下那些假体和伪装,一边随手掀开半截窗帘往外看。此处是布鲁塞尔首都区一家高档酒店的情侣套房,稍微拉开一点落地窗那厚重的窗帘,就能将首都区的繁华与古朴尽收眼底,如一眼能看尽几百年的岁月变迁。 她瞟了瞟外头似乎有些雪意的铅灰色天空,似乎有些感慨。但最终她的目光还是重新恢復了冰冷镇定,漠然地注视着对面的一幢民居,而对面的警车还没有完全走完,一副忙乱的景象透过玻璃映在前任谘询侦探冷酷的视网膜上。 ——这正是她与夏洛克入住这家酒店的原因。那是一栋空置出租的房子,曾经被麦克维提的党羽作为短暂的落脚点,而房东甚至毫不知情。夏洛克装作短途游客上门打听租房的时候,发现那房子里居然还有住宿的痕迹——天知道他只是想上门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採集到一些dna或者其他别的什么的,谁知道天降馅饼呢? 随后二人就干脆在民居的对面找了家酒店住下了——以一对法国情侣的身份。而比较尴尬和不凑巧的是,那民居的最佳观察点是一间情趣套房…… 第192页 房内整个铺着洁白厚重的羊毛地毯,淡黄釉色荷叶边的洛可可式长花瓶中的玫瑰吐纳着热烈的芬芳,阳台整个被玻璃封住,同客厅融为一体,由重重的蕾丝绣花粉白色帘子隔断——值得一提的是,那玻璃还是单向可视的,其意味不言而喻。 而独一间的卧室就更为精心了,卧室正中摆着一张硕大的圆床,铺着大红色的热烈床品与鲜嫩的玫瑰花瓣,在整个卧室干净素雅的色调下犹如一簇烈火般惹人注目。这倒还好说,关键是正对着床的方向的天花板上,居然镶嵌了一面镜子…… 要说两位谘询侦探那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歷过,却在区区一间小卧室的门口险些破功。夏洛克还好说,他只非常诧异地抬头照了照自己,而李明夜则是瞬间黑了脸,沉默了半晌,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是的,情侣套房……这是一间情侣套房,而不是他们平时住的套房。这就意味着这次的套房虽然有起居室、独立盥洗室、阳台甚至露台,但他们只有一间卧室。 这就十分尴尬了。 ——不过那也是三天前的事情了。这三天里,夏洛克和李明夜轮流监视对面的那套民居,终于找到了麦克维提党羽的蛛丝马迹,随后抓住了那位漏网之鱼。经过仔细的审讯,他们决定最后在布鲁塞尔住一天,然后再去坎特伯雷。而商量好了之后,甚至在从警局回酒店的路上,他们二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重新踏入套房的客厅…… 李明夜有些头疼地把沾着卸妆油和阴影粉的化妆棉丢到了一边,她放下了窗帘转头看了看夏洛克,神色难得的有些尴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以毫不顾忌地把夏洛克赶到沙发上去睡,可是现在毕竟是情侣关系,这一层关系让她有些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和夏洛克睡在同一间酒店套房是很自然的事,甚至睡在同一个卧室的两张床上都是极为自然的,但睡在同一张床上……要知道,前几天他们都是轮流补充睡眠的,这也代表着那张情趣圆床上还真没有同时睡过两个人。 这时候就得感谢她选择了另一个福尔摩斯来当作情人了——尤其是她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 夏洛克此时已经把脸上的妆卸了个干净。他从盥洗室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灰色衬衫与西裤,愈发显得长身玉立、身材欣长。他那一头乱糟糟的黑捲髮还沾着些许水珠,因为易容的原因,他刚刚取下了两片隐形眼镜,显得眼睛有点红——红彤彤、湿漉漉的一双眸子,出现在那样一张清隽冷峻的脸上,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人,带着几分单纯的可爱。 但是看起来再怎么单纯,他终究是一个福尔摩斯。他一眼望到李明夜欲言又止的表情就顿住了脚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但转眼就反应了过来。 「如果你实在介意的话,我可以睡沙发。」他默然了片刻才淡淡开口,移开了视线,面上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冷然样子,但是不自觉微微上扬的语调出卖了他的那一星半点小心思。但他最终还是体谅地看了看那个沙发,带了点挑剔的意味。「沙发的长度足以容纳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所以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李明夜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夏洛克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当然,如果你想要邀请我进入卧室的话,作为男朋友我会不胜感激——上一次睡沙发对我的颈椎产生了不良影响,虽然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四年前?」李明夜略一思索,不由失笑,「那还真是委屈你了,白白担任了一个『男朋友』的身份,却不能享受『男朋友』的权利。也许我那时候该像一个高傲风流的法国女人那样,允许你在我的床脚歇息一个晚上。」 李明夜的语调毫无疑问仍旧是那么地冰冷傲慢和冷嘲热讽,用最古雅的修辞和最优美的发音来表达出她那最嗤之以鼻的讽刺。她在单人沙发旁边坐了下来,姿态淡漠地叠着腿,手里转着一根烟,微微眯起了眼睛注视着夏洛克。 就像是一个高傲的公司主管在审视着她下属递交上来的一则休假申请。 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当下的对峙是为了什么。夏洛克可以说是十分隐晦地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要求,而李明夜则正在以最挑剔的姿态应对这得寸进尺的申请。但是夏洛克只是笑了笑,甚至姿态有点轻松地耸了耸肩,就朝着她走了过去。 他缓缓俯下身,一手撑在李明夜的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微微笑起来,眉目深邃,淡色的唇微微挑起,过深的唇线显出了某种近乎残酷的狠气。他注视着这个看上去镇定自若的女人,在极近的距离下,她所有的瞳孔反应、心跳、微表情,都一览无余。 「你的瞳孔放大了,脉搏也加快了,唿吸轻短急促。」他轻声呢喃,「人类放大瞳孔的原因有很多,但是综合起来,恐怕只有一个原因,我亲爱的老师。」 李明夜挑了挑眉,淡淡道:「我将你视作恋人,所以自然会有这种反应。」 「什么反应?」他突然笑了,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吐息尽数扑在李明夜的唇齿之间,显得分外的缠绵悱恻。但这两个人的神色都是波澜不惊的,就像掌控棋盘的弈者,所有的五色迷离都不过是博弈的手段,比的就是谁先动容。「为什么不直说?」 第193页 李明夜安然地颔首:「性(防和谐)欲。你猜的没错,不错的观察力。但不巧的是,这种天赋并不止你一个人有,你或许该看看你自己。」 夏洛克粗糙而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女人纤细柔滑的手腕内侧的肌肤,动作缓慢,但透着□□的滋味。男人特有的单刀直入的压迫感和搅乱一切棋局的魄力从那张冷淡的脸上显露了出来,他轻笑道:「你喜欢我,我的老师。你这样的人如果要产生性(防和谐)欲,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你动心了,你的大脑在分泌激素,它们刺激性(防和谐)欲。你想要阻止也没用,因为你的大脑依靠思维和逻辑行事,而激素……就是思维和逻辑本身。你的大脑在要求你得到我,为什么要抗争这种本能呢?」 不管是再伟大而坚定的灵魂,都会被肉体而束缚。就像李明夜,此刻她一定不愿意自己流露出性方面的意味,但是夏洛克的接近、刻意压低的语调、充满暗示意味的话语和动作……无不在挑战她那与视觉系统紧密相关的脑组织。 听说女人在基因里就有某种渴求被征服的因子,她们的性(防和谐)行为本身就是一场节节败退的战役,最后城门洞开,被攻城陷地。她们从生殖需求上渴望着强大的异性来征服她们,因为这意味着后代的强壮和延续。 但李明夜曾经是属于即使在征服者中也更为强势理智的那类人,她从来不承认什么可笑的情情爱爱,也不愿意做一个女人的俘虏。她永远保持着她高人一等的清醒,俯瞰着男人和女人们为了那些可笑的生殖需求去演出人生百态,还自以为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虽然她也不大明白真正的爱情是什么,甚至她现在都不大确定自己对夏洛克的感情就是所谓的爱情。夏洛克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就像一切奇蹟与不可能实现之事,但稳固如这个世界的存世之基。甚至夏洛克对于她,也不一定是什么爱情——他的感情更接近于一种寄託,喜怒哀乐、人生百态、世间万物,都寄託于她的身上。 这是爱情吗?至少这不是被那些诗人、小说家、剧作家们歌颂的那种纯净无暇、超脱俗世的爱情,那些人讴歌着他们想像中纯粹的爱,就像讴歌着他们的神明一样。 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比起爱情来复杂的太多了,也沉重的太多了……这种感情可以形容成两个异类的互相取暖,也可以形容成两个天才的孤芳自赏。 她只是无法离开她的「锚」,而夏洛克则不可能失去他迄今为止的所有情感寄託。夏洛克想要彻底的得到她,是他发自内心、发自灵魂的需求……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安全的雪莉·李,而性不过是附加手段。夏洛克已经足够了解她了,甚至他对她的了解比她想像中还要多,而性……则是最后的空白。 他想要让她变得完整和不可失去。 而她呢? 李明夜低嘆一声,她缓缓抬起手抚摸上夏洛克的侧脸,她静静地凝视着夏洛克的眼睛。此刻的那双眸子是安静沉稳的,也是隐含暴烈的,扩张的漆黑色瞳孔中翻滚着难以言喻的心绪,犹如静水深潭中旋转不息的暗流。 他们在互相渴望着对方,就像渴望着灵魂和肉体的融合之后,能变得更为完整和稳定的自己。 所以他咄咄逼人而永不知足,她犹豫不决又满怀踌躇。 独一无二、非你莫属的渴望,足以让最冷静的人都为之动摇。 过了半晌,她才微微笑起来——这是属于曾经的福尔摩斯先生的笑容,带着难以言喻的傲慢和审视,和淡漠的、冰冷的温柔。 「先洗个澡吧。鑑于男女的生理差异,你的洗澡速度会比我快,我建议你利用这些时间去核对一下避孕(防和谐)套的尺寸。」她吻了吻夏洛克的唇角,简直像是在说着「先把尸体放在旁边,然后把尸体翻过来让我看到它的致命伤」一样,语气淡到几乎没有。 但夏洛克能看出她那一瞬间的如释重负,就像又斩开了一道枷锁。她终于学会了坦然面对内心的渴望——抛开性别转换造成的束缚,追求自己真正的需求。这是极为不容易的,所有她所知的礼教、修养和道德都在反对她做出这个选择,但她是那样一个蔑视凡俗而坚定自我的人,她最终选择了这个崭新的、不属于她的世界。 他的唇轻轻地碰在了李明夜的额头上,道:「遵命,我的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懂的 为了剧情完整性和心理转变完整性,思前想后还是放出部分,事情发生于上一章后半部分剧情之中,前往坎特伯雷之前。说实话本来我不打算放出来的,所以时间线有些混乱,但是我觉得他们俩的h有特殊意义,所以砍掉h留下部分心理描写 熘了熘了 爱锁不锁…… 第55章 第二十二章 gift代表着什么? 礼物,天赋,赠予……这是一种赞美的、正面的表达,或者是一种慷慨的馈赠。这是圣诞老人的圣诞夜之旅的附赠品,是人与人之间交际之时的粘合剂,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特殊智慧。 但当这个单词出现在犯罪现场,出现在两具尸体之间……那么,恐怕就只能让人联想起那致命的毒物了。 一只年轻男子修长有力的、戴着黑色羊皮手套的手轻轻地从一具尸体上拈起了一张纸。那是一张结实挺括的纸,细密的纸浆与带着精緻纹理的纸面都显示出了这张纸的价值不菲。而这张纸正中央,花体的「gift to sh」泛着幽幽的蓝,显示出了书写人经受过极高教育才能锻鍊出的一手好字。 第194页 夏洛克轻轻弹了弹纸张的边缘,随手扭开了一旁的灯,将纸条凑近光亮开始观察了起来。他的虹膜因为接近光源而色泽浅淡,但却显得神采奕奕、锋利敏锐。他微微眯起了眼,犹如一头观察猎物的猎豹,慎重谨慎中透出了猫科动物特有的敏捷兴奋的神态。 光线如水般流泻下来,从这位谘询侦探瘦长高挑的身影旁落下,将与他咫尺之距的两具尸体照亮。 是的,两具尸体与一张纸条,这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第一时间被召唤到这个犯罪现场的原因。在今日上午,伦敦某国际银行报案,声称其香港事务主管爱德华·范库与其助理失踪两天,苏格兰场介入调查之后,在范库的住宅发现了两具尸体,正是这位失踪的香港主管和他的女助理。 范库与其女助理死于枪(防和谐)击,而死亡地点则是范库的卧室。这两具尸体此刻呈拥抱的状态躺在床上,男人以一种遮挡的姿态抱着女人。范库的头颅垂在女尸的胸口,一颗子弹从他的太阳穴打入,从另一端射了出来。而女尸的致命伤口在眉心,子弹的动能撕裂了女人柔弱的大脑,脑组织流的一床都是。它们缩在床脚,呈现出一种畏惧的姿势。 范库居住于大厦高层,房间大门反锁,阳台门与窗户都呈关闭状态。而他们死亡之时身穿睡衣,房间内开着空调,室温大约在25c,这也导致了尸体已经呈现明显的绿色、体态柔软、腹部膨胀等现象。说真的,尸臭真是这世界上最噁心的味道了,这现场里还能泰然自若的除了夏洛克以外只有法医了。 「有什么收穫吗?夏洛克?」雷斯垂德捂着鼻子探头进来问道,他正在外头指挥人员採集现场信息。 夏洛克口罩后的嘴唇略略抿了起来。他将纸条收到了口袋里,道:「不是很多。」 「那你也得说说看,说真的,这是你的『礼物』……上帝保佑,有什么人会给你送这样一份『礼物』?你的追求者?」雷斯垂德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两具尸体,「银行那里传来消息,说是范库从三天前的夜晚从香港出差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去上班了,连带着他的助理……」 「你们要找的是一个会飞檐走壁的兇手。」夏洛克打断了雷斯垂德,他此刻呈现出标准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式探案模式」,这种模式下的他,精准、锐利、冷淡而又神采奕奕。他指着那已经被关上了的窗子快速道:「兇手从窗户进来,先是一枪打死了范库,随后第二枪打死了范库的助理,然后他走进来放下了那张纸条,随后就离开了,兇手身体强壮精通攀岩一类的技巧,所以他可以从外面进来,但他个子不高,否则他不可能这么灵活。」 「还有呢?」 「兇手一定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才会杀人的,没有道理他会这么大费周章地随便杀一个路人。仇杀?不,没有发泄情绪的痕迹……可是这间公寓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失窃,这是为什么?」夏洛克喃喃自语。他没有搭理雷斯垂德的意思,「卧室门在你们到来之前都是关着的,兇手没有去过客厅和其他房间……」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好好好,我不问。」 「羊绒地毯!白色的!就在卧室门口!雷斯垂德,你该动动脑子了,那是个新地毯,兇手不可能在行兇的时候换上家居拖鞋,而你们穿着鞋套!——所以如果有东西失窃,那么一定就在这个卧室里,因为兇手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而如果什么都没丢,那就是仇杀……范库的人际交往情况怎么样?」 「范库的人际交往情况很单一,他经常去香港,和其他同事的生物钟重合不大,通常别人都不大与他交往……他们没有什么矛盾,至少没什么能大到杀人的矛盾。」雷斯垂德皱着眉回答道,「而他在香港那边的朋友和同事都没有出入境记录。」 夏洛克皱了皱眉,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在这所房子里转悠了一圈。他的目光落在阳台上已经洗晒完毕的衣物、收拢并放在墙角的烫衣板、放置在右侧的电熨斗上,又返回了卧室拉开了衣橱。 衣橱之中满满当当地堆叠着范库的衣服,但右侧有一大块空位,只可怜巴巴地放置着两件女士连衣裙。而衣橱旁边还斜放着一个布袋,夏洛克打开一看,里头是两套女士内衣。 夏洛克挑了挑眉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具女尸身上。睡衣扣子整齐完好,一头染出来的漂亮金髮……他眯了眯眼,忍着尸体散发的恶臭凑了过去,轻轻地执起了女尸的手仔细观察。 ——右手尺寸比左手略大一些,两手没有戒痕与其他首饰,食指有茧,惯用右手。 「格雷格,如果你的同居女友打算与你分手,而你想要挽回她,你会怎么做?」夏洛克突然问道。 雷斯垂德愣了愣:「呃……请她吃饭?看场电影?送她礼物?」他狐疑地瞥了夏洛克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和雪莉交往才不到一个月吧,你就把你们的关系弄到了要分手的境地了?」 夏洛克几乎是忍耐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你的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都是什么?我真对苏格兰场感到绝望了,总督察先生!」夏洛克站起身没好气地嘟囔道,他用一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姿态瞟了瞟雷斯垂德和周围提到八卦明显兴奋起来的其他警员,「这是个犯罪现场,而你们都在关注些什么东西?」 第195页 在一旁忙碌的法医安德森抬头反唇相讥:「这是给你的礼物,怪胎!你该想想你的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真要我说,我们应该去彻查你的交际情况,而不是在这里忙碌。」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他在仔细筛选卧室内的每一寸地毯,试图从中找到一些毛髮或者其他线索。 夏洛克口罩后的嘴角挑起了一个讥讽的笑意,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脑中就骤然转过了一个念头,这让他止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嘲讽。 「礼物?」他轻声低喃,「礼物。」 「什么?」雷斯垂德茫然地看着夏洛克。而这个谘询侦探已经急匆匆地把那个布袋掀翻了,随后他扫了一眼,好似一无所获一般,就直接奔向其他房间,简直就像是个到处寻觅玩具的宠物狗一样,热情充沛而旁若无人。 「怎么了?你又有什么发现?」雷斯垂德探出头去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夏洛克已经走回来了。他好似一无所获,因为他已经扯下了自己的手套了,但是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淡漠却又兴奋的神色,就好像以往他每一次有所发现的时候一样。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被枪(防和谐)杀,吉尔斯。」夏洛克轻轻松松地笑了起来,眼神闪着光,「这位范库先生的情人和助理会死在这儿,而范库先生会在两天前的夜晚死去——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夏洛克扯下了口罩随手扔到一边,露出了他苍白清隽的面容。他挑了挑他的眉毛,转过头将他的围巾和大衣都套到了身上,他一边整着自己的衣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gift。」 「什么?」雷斯垂德头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说明白点,夏洛克。还有,我叫格雷格,你刚刚都叫对了,这次你又是故意的,我怎么着你了?」 夏洛克瞥了雷斯垂德一眼,根本就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的意思。他淡淡道:「这位助理小姐是范库的情人——更亲密一些,同居女友。别问我,看看这间房子,蓝色的水杯柄朝左、剃鬚刀朝向左侧、男士衣物放置在左侧,这都代表着范库是个左撇子。而女士惯用右手,放在右手侧的护手液、电熨斗、房间右侧的烫衣板……她平时为范库打理家务,所以她在范库从香港回伦敦之后将范库穿去香港的衣物打理一新。但奇怪的是,她明明之前要同范库分手,连放在这里的衣服都收走了,为什么她还会过来小住?甚至为范库洗衣服、熨衬衫?」 「呃……你是说范库送了她礼物,所以修补了他们的感情?」雷斯垂德艰难地跟着夏洛克的思路,但实际上他还是有点一头雾水,「这和这起谋杀案有什么关系?」 「范库的资金流向很正常,所以他没有赠送大额礼物——比如车子、奢侈品之类的东西,很有可能只是一些小首饰,或许是在香港得到的当地特产,但送给女人的话,则很有可能是有中国特色的首饰、衣服等东西。」夏洛克淡漠地说道,「而作为一件能修补情侣关系的礼物,这通常代表了女人很喜欢这样东西,她在来送礼的男人的公寓过夜或者小住几天的时候,会选择戴上——或者穿上这样礼物,而女性死者带来的都是旧衣服。所以很有可能范库赠送给了她一样首饰,而现场没有这样东西。」 「这个猜测也太天马行空了吧!」雷斯垂德皱眉道,「说真的,你没有证据……」 「我当然没有,这只是一个猜测,或者说臆测,但我觉得这就是真相。兇手没有去其他房间,而卧室里的其他摆设仍旧覆盖着房间里特有的绒状灰尘,说明他没有拿走这间房子里本来就有的东西。他拿走了那个礼物——那个范库送给他女友的礼物,来自中国的那个小东西。」夏洛克走向了这所房子的大门,他步履生风,神采焕然。临走前,他回过头对着雷斯垂德露出了一个假笑。「这才是gift的意思……一个奖励。这是一个提示,也是这个案子本身。」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在坎特伯雷的夏洛克收到了苏格兰场的邀请,来接收这件「礼物」。而彼时夏洛克与李明夜正在追查麦克维提留在坎特伯雷的线索,即使已经时隔一个月了,他们却仍然能追踪到蛛丝马迹。 或许只是一个租住了某个房子不到一个月的流动人士、一个景点旁随手买的望远镜、一个监控中出现的漫不经心的身影……这些都是一张张被撕碎的拼图,能拼出一个崭新的、罪恶的脉络。李明夜几乎是惊嘆地在思维阁楼内整理那些资料,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托大了,如果不是夏洛克的帮助,她在两位史上最伟大的犯罪帝王的联手围剿之下,恐怕是撑不到迈林根的。 而得意洋洋的夏洛克·孔雀·福尔摩斯则趾高气昂地炫耀着他的先见之明,并竭力用所有佐证来证明那部手机的必要性。就在李明夜终于烦不胜烦地同意了以后都将其随身携带之后,夏洛克收到了苏格兰场发来的消息。 gift to sh——给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礼物。 两位谘询侦探几乎立刻就警觉了起来。夏洛克的声望是很高的,尤其是在那些罪犯之中,但那些罪犯们不至于脑子不清醒地去挑衅他。而最关键的是,在明面上,夏洛克可是出国休假的状态! 再综合了一下到手了的莫里亚蒂的党羽,二人都不约而同地认定了两件事——其一,伦敦的「礼物」与莫里亚蒂脱不开干系,其二,他们的追查工作真的已经威胁到了这位谘询罪犯了。这庞大的链条被他们找寻到了较为薄弱的一环,而这一环吃不住他们两人的齐心协力。将夏洛克引回伦敦意味着压力的分担,也意味着莫里亚蒂想要将他们分而破之。 第196页 但究其本质,不论是莫里亚蒂,还是夏洛克和李明夜,他们从骨子里都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就像莫里亚蒂认为自己能够将他们分而破之一样,夏洛克和李明夜也不认为自己会连单独的莫里亚蒂都斗不过。于是夏洛克干脆就独自坐火车回了伦敦——值得一提的是,他是先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再坐的火车,而李明夜则留了下来。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夏洛克和李明夜的作用是重叠的。相似的推理技能、相似的逻辑能力、相似的思考模式……他们在合作时确实能亲密无间,而他们分开了,效率也不会降低太多。 就像一张试卷,夏洛克和李明夜分开都能拿到满分,但他们合作了,也一样只有满分可拿。聪明人就是这样,能阻碍他们头脑和思维的唯有客观条件的限制。 而回到了伦敦之后,夏洛克直奔犯罪现场,而等他勘察完并有了推断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可怜的行李箱已经不见了。这让他不得不多等了一个小时,才从物业处拿到了那个被女住户捡走并交到物业处的行李箱,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女住户还想跟他搭讪…… 总而言之,我们的天才侦探终于拎着他的箱子回到了贝克街221b,这真是一个值得庆祝的胜利,用侦探先生自己和他女友吐槽的话来说,就是「我终于从那个鱼缸中逃了出来」。而侦探先生的女友则惯例地以冷嘲热讽回应——「真是一场惊险刺激的逃亡之旅,夏洛克,我从伦敦到迈林根也不过如此。」 ——如果以普通人的角度来看,即使撇去了他们的秀恩爱,这对情侣也是该被活活烧死的。坐在夏洛克对面沙发上的约翰如是想。 此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夏洛克坐在了他的沙发上,穿着他的深蓝色丝绸睡衣,手里捧着他那加了两块糖的黑咖啡,怀中抱着他的小提琴。而他刚出院的舍友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穿着菸灰色的套头毛衣——在夏洛克回来之前他一直在看肥皂剧,正打算睡觉了。现在是10点,是正常人都该开始洗漱的时间,而不是该听一个被案件刺激得无比兴奋的侦探滔滔不绝地讲什么尸体、礼物、飞檐走壁的兇手以及他那留在坎特伯雷的高智商女朋友。 上帝保佑。约翰想。 你已经有了一个可以与你以普通人无法做到的方式交流思考的女友了,为什么你还要问普通人的看法?秀智商吗?……说不定还真的是为了秀智商? ——「约翰,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看都不看。约翰有气无力地想。 不过他还是打起精神来,努力地跟上了夏洛克的思路。他思考了片刻,道:「你觉得那个兇手拿走了礼物?这说不通啊,既然范库的资金流向没有大额支出的话,那么他送给女性死者的礼物肯定不算很贵重吧。一个能飞檐走壁的兇手跑到大厦高层的房间里,枪(防和谐)杀了两个人,就是为了拿走一样不贵重的小玩意儿?」 夏洛克冷哼一声:「别说我已经知道的,说说我不知道的。」 「讲点道理,夏洛克,你不知道的我怎么会知道?你让我瞎猜吗?」约翰哭笑不得,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开始瞎猜了。「说不定那个礼物很有纪念意义,是个传家宝?所以兇手才大费周章地要拿走那个东西。」 「那他可以买,不用杀人。」 「你等等,夏洛克,我先理一理……撇开莫里亚蒂不谈,兇手要杀这两人,说明他知道这样东西在范库手里,说不定他还知道东西被范库送给了女朋友,而这样东西又不怎么值钱……呃,说不定范库和卖东西的人都不知道这样东西的真正价值?就像什么藏宝图一样?——你这什么表情?中国的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夏洛克表情微妙地瞥了他一眼——那是一种若有所悟的表情,好像在竭力抓住某个名为「灵感」的尾巴尖儿,并想要将它塞到大脑中一样。他勐地坐直了身子,这让他端在手里的咖啡杯倾倒了一下洒了他一身,但他恍若不觉一般,急切地说道:「你刚刚说什么?」 「……藏宝图?中国电影?」 「前一句,我说话之前你说的那句,你再重复一遍。」 「呃……有纪念意义的传家宝?」 夏洛克嘴唇微张,顶着他那一头乱糟糟的捲髮,他身上的睡衣浸着半扇黑咖啡,整个人散发出浓郁的咖啡香气,这让这个聪明绝顶的年轻人看起来罕见的冒着傻气。但了解他的人都会知道,此刻他已经全副心神沉浸进入了他那思维宫殿之中,所有的线索在被他不断地筛选和拼接,以坚强如铁的逻辑理顺,并从中打捞出真相。 ——香港事务主管。 ——不值钱甚至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礼物。 ——有纪念意义。 ——传家宝。 ——中国。 这一切被并排放到了他的眼前,闪烁着独属于真相的熠熠火光,在他的脑海中慢慢融合到了一起。 「来自中国的古董。」夏洛克喃喃道。 「你说什么?」约翰没听清。他皱着眉看着夏洛克身上的咖啡渍,伸手就把那半杯咖啡接过来放到了旁边,「你该再洗个澡了,夏洛克。」 「来自中国的古董!约翰,你虽然没有聪明的头脑,但你能启发别人思考,你真是个另类的天才!」夏洛克笑了起来,他勐地站了起来直奔自己的房间。而「另类的天才」约翰茫然地眨巴着眼睛看着夏洛克的房门,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之间,门内传出了夏洛克的抱怨声,「我身上是怎么回事?哦,算了,这不重要……」 第197页 稍微过了一小会儿,夏洛克再次推开了门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西装与深紫色的衬衫,伸手就去拿挂在门后的大衣与围巾了。他一边穿戴着,一边看了看约翰,挑眉道:「一起吗?」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约翰答道,「你上次这么对我说了之后,我在医院躺了两个月。你能保证这一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吗?」 「不能。所以你要来吗?」 「……damn it!」约翰低骂了一句。他果断地站了起来去拿自己的外套,当他站起来了以后,就好像那个在战场上坚定勇敢的战士之魂再度在这个小个子男人的体内復甦了一样,这让他看起来坚强而不可战胜。「当然,夏洛克,该死的!你的救命恩人只希望不要再救你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两个地雷 感谢teamo的地雷 感谢末咯的火箭炮和手榴弹 大家么么哒! 说真的在写这一章的时候我还有些忐忑,会不会有人说我的致敬神夏是抄袭…… 特么写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抄袭个鬼,老子写的是同人啊! 醉醉的 这个案子和原剧不一样,因为是莫娘亲自督办的,我觉着原剧里莫娘是很漫不经心地随手一帮,然后收钱……但这一次莫娘会搞的严谨一点 第56章 第二十三章 冷风彻骨、寒气唿啸、深夜的伦敦街头吐气成烟。 夏洛克揉了揉他那一头乱糟糟的黑色捲髮,冰冷苍白的面容看起来简直逼近了人类塑造的石膏像,在黑暗冰冷的夜晚中越发的没有人气了。但他的眼睛却是极亮的,就像暗夜中的猫,扩大的黑色瞳孔收束着所有微妙的光反射,然后将这暗夜中的一切映入眼中。 他身边的军医则缩了缩脖子,将领口往上拉了些,好遮住无孔不入的寒气。约翰打了个哈欠,悄悄地戳了戳夏洛克:「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黑暗的后巷之中。这是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地方,往外是灯光灿烂的大罗素街,往内则是大英博物馆闭馆后黑暗的停车场了。原本人气旺盛的博物馆到了午夜更显出希腊復兴式建筑的冰冷高贵和威严,这让约翰不由地有些犹豫——别的到还好说,关键是夏洛克一副要去做些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的样子…… 不会是要夜闯博物馆吧! 约翰觉得自己被自己的想像吓了一跳,而更让他无言以对的是,好像夏洛克真的打算这么干…… 夏洛克一路上都在按着他那只手机——新的军工手机,如果仔细看看,甚至会发现那手机和李明夜手上的几乎就是一对儿。但很显然谘询侦探先生并没有刻意秀恩爱的意思,他纯粹是图着免费的卫星网络和高级权限以及过硬的质量。此刻他皱了皱眉,随后神色舒展了,将手机屏幕递到了约翰眼前。 约翰瞟了一眼就愣住了。浏览器上的界面停留在一只莹润剔透、苍翠欲滴的玉簪上。这只玉簪形容朴素,从而更为突出了玉料本质的娇艷与水润。约翰一个男人确实不是很能欣赏这些小饰品的美,关键是那张页面底下大写加粗的价格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9000000英镑! 「holy shi……」约翰咽下了说到半截的话,「九百万英镑?」 夏洛克不耐烦地敲了敲手机屏幕的另一处:「这不是重点,约翰,重点是来源不详。」 「来源不详也是九百万……」约翰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你认为这根簪子就是女死者那个被拿走的礼物?」 夏洛克满意地收回了手机,揣回了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冰凉的金属入怀,让他有剎那地不适应,不过他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掂起了脚开始打量黑暗中的大英博物馆。「没有证据,只是臆测,不过很有可能。」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了约翰的问题,随后想了想,才开始解释:「通常情况下,来源不详的古董都代表着『秘密渠道』、『走私所得』,这在收藏界不是秘密了。而这根玉簪两天前被大英博物馆买走,虽然现在还没有展出计划,但可以想像以后的展出过程了。我不大懂收藏,但是看那些描述,可以想像这根玉簪的珍贵。」 ——是的,珍贵!千年前的玉簪,造型古雅朴素,但水银沁与枣皮沁和其本色几乎融为一体,却不减其莹润娇嫩的水头。但即使如此,约翰也为这个价格感到吃惊。 那可是九百万英镑啊!约翰又想了想那个看起来造型不大起眼的小簪子,不由有些肃然起敬。 约翰摇了摇头,挥散了被九百万英镑晃晕的思绪:「两天前,极有可能是走私所得的中国古董,还是个不起眼的小饰品……」 「三天前,一批来自中国的古董被数家博物馆引进。伦敦美术馆引进了几幅中国古画、大英博物馆引进了一个青花瓷瓶,但都比不上这根玉簪。」夏洛克璀璨的双眸熠熠生辉,他盯着黑暗中的博物馆,语速快如落雨,但却异常的冷淡而精准,每一个发音都清晰如刻痕。「三天前正是范库回伦敦的时候,而当天晚上他就被杀了,而两天前,大英博物馆购买了这根玉簪。」 「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你真的确定吗?我们没有证据。」 「我当然知道没有证据,所以我现在来了。」夏洛克侧头看向自己的同居人,露出了一个毫无表情的假笑,「我就是来找证据的。」 第198页 「什么?……嘿,夏洛克!」 约翰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夏洛克·福尔摩斯绝对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甚至他那个道貌岸然的女朋友雪莉·李也是,这两个天才在有些时候是相当不把法律当回事的,所以他在同夏洛克出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或许会违法」的心理准备。 但是?上帝保佑? ——夜闯大英博物馆的馆长办公室?这也太刺激了吧! 约翰默默地捂住了脸。 此刻他正站在馆长办公室门外替他那个无法无天的舍友望风,同时祈祷着这个走廊千万不要转过来一个保安……是的,他是知道夏洛克之前趁着保安去上厕所的时候篡改了监控室的监控,也知道夏洛克在篡改监控的时候顺便记了一下红外防盗的安全路线图——原则上来说,只要他们不靠近那些装着价值连城的古董的展示柜,以及那些放着未展出展品的仓库,那么他们就不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但是那些巡逻的保安呢?万一哪一个心血来潮到这儿来看一眼…… 约翰忍不住开始算自己的抚恤金和津贴够不够给自己开保释金了。 一个小时之前,他看着自己的舍友熘进监控室的时候,他已经算过一次了。而三十分钟之前,他看着自己的舍友一边喃喃着地图路线一边靠近馆长办公室的时候,他又算了一次,而现在,他正在这间办公室门外,等自己的舍友出来,这已经是他算的第三次了。 所以我为什么要脑子一热,和这个夏洛克·该死·无法无天·小混蛋·福尔摩斯一起,夜闯大英博物馆? 作为一个正直的、几乎从没干过违法乱纪之事的军医长长地嘆了一口气,稍微挪动了一下脚步,缓解自己有些僵硬的站姿。 就在他等的实在提心弔胆,简直想要自己去举报一下自己身后的犯罪场景的时候,夏洛克从那个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心满意足的神色,简直有些跃跃欲试了——相当熟悉他这个表情的约翰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的夜晚发出了一声哀嘆。 「找到证据了?」 「嗯?当然。九百万英镑,这么大额的交易必须由馆长这个级别的管理者来批覆或者主管,而事发在两天前,时间还早,所以我确实找到了证据。」夏洛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片,表情得意,「我还拓印了一份。」 「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等等,这是什么?」约翰眼尖,从夏洛克口袋边缘看到了另一些皱巴巴的纸片。 「两天前馆长先生的□□,来自于馆长办公室外侧的秘书办公桌。」 「……这些有什么用?」 夏洛克挑了挑眉,回头看了约翰一眼——此刻他们明明在蹑手蹑脚、屏息静气地沿着墙根逃离这个「犯罪现场」,但年轻人的脸上却仍旧是一副理所当然、不可一世的轻快神气。他行动举止间猫科动物般的敏捷和轻盈、脸上那隐约的一丝似笑非笑的嘲弄意味,都透着高智商人群那种特有的傲慢,就像约翰刚刚问了一句很蠢的话似的。 这神色让约翰产生了一种想要直接就地举报这个混小子的冲动。 也许是看出了军医正在磨牙,夏洛克撇了撇嘴,才低声回答道:「对于一个善于追踪蛛丝马迹的细心侦探来说,这些东西指引了馆长当天的所有路线。地铁票、计程车票、饭馆□□……这些都可以拼出一个人一天的行程。」 约翰恍然大悟,道:「你想找到那根玉簪的交易地点?然后再去寻找更多的证据?」 夏洛克这下真的是转头相当不可思议地看了约翰一眼了。他回过头来,低声嘟囔道:「在有更省力的法子的时候,即使是我也不会很乐意到处跑动的。约翰,你怎么不想想我们的中国老朋友呢?」 ——「如果我确实从那个死在迈林根莱辛巴赫瀑布下的那位罪犯的手段中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一个很简单、但是相当致命的招数了,约翰。」夏洛克站在车水龙马的中国大使馆外,对着约翰这么说道。「用中文来说,这叫『掀棋盘』。」 而约翰的回答则是一个白眼。 此时已经是次日早上了。经歷过博物馆的探险之夜之后,夏洛克与约翰回到了贝克街,随后他们并没有再出门,也没有像约翰想像的那样,再来一出「冒险」或者是「夜探」之类的。他们就这么平平常常地洗漱,然后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了。约翰得承认,他的好奇心简直爆棚了,但他就是撬不开夏洛克的嘴巴。 甚至问急了,这个世界上少有的聪明人还会像个孩子似的嘀咕着什么「明天就知道了」、「等我从帽子里变出鸽子再说」、「观众该有的素质」……这让约翰险些冒青筋的话,说真的,如果不是深知那颗大脑的贵重,说不准他就忍不住要上去敲几下了——就像他所看见的雪莉·李所做的那样! 而次日一早,夏洛克就把约翰叫了起来,随后他们打了一辆车——当夏洛克说出「中国大使馆」这个词组的时候,即使是约翰也瞬间明白了他打的主意。 顾忌着计程车司机,约翰始终没开口,而夏洛克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而这位谘询侦探显然看起来并不着急,他优哉游哉地站在中国大使馆门口,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你在等雪莉吗?」等了五分钟,约翰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第199页 夏洛克看了他一眼,眸中似曾相识、假模假样的惊讶简直让约翰剎那间又要忍不住上去敲一记那个珍贵的脑袋了。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十足十地吊胃口的模样:「当然不是,约翰。我可不知道雪莉现在在哪里,她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跑来伦敦,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你在等谁?别吊人胃口了,夏洛克,说真的……你活到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是因为你在脑袋上顶着『聪明人,头脑价值万金,殴打须赔偿』吗?」 「显然没有,不过我精通拳击、摔跤、射(防和谐)击和格斗。」夏洛克漫不经心地回復。 可怜的军医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此时他的动作和表情简直和犯罪现场的雷斯垂德无限重合,当然,心情也是。 夏洛克瞟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弯了弯嘴角。他想起了雪莉曾经打趣般地形容过她前世的挚友华生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调侃他的时候往往会得到极有趣的回应。」,如果她那个世界的约翰·华生就是像约翰这样有意思的一位绅士的话,那么夏洛克毫不意外自己的现任女友会与她的华生成为挚友。 从本质上来说,雪莉·李虽然品德高尚,但她那令人难以招架的恶作剧爱好也足够令人头疼了,实际上夏洛克就经常注意到雪莉偶尔会逗弄一下约翰,但表面上仍旧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通常让善良老实的军医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我们到底在等谁?」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恶作剧了的军医有气无力地嘆了口气,「夏洛克,你要知道,自从两个月前开始我就随身带枪了!」 夏洛克撇了撇嘴:「你这是威胁。你可是入侵过阿富汗的国家英雄,而我是个英国公民。」 约翰恶狠狠地瞪了夏洛克一眼,眼神看起来像是要吃人。 「好吧……你该有点耐心,约翰。」夏洛克受气包似的嘀咕了几句,但他那漂亮的琉璃之瞳里闪烁着某些愉快的情绪。「雪莉的确不在,而我的目的却必须通过一个有权限的人来完成——这种涉及外交的方面我不可能找迈克罗夫特,但是经过了前段时间的事情之后,你也知道,雪莉·李是迈克·李的妹妹,你凭什么认为她会孤身一人在伦敦?」 「呃……可是她看起来一直孤身一人?」 「如果她真的是孤身一人,我就不会离开坎特伯雷。」夏洛克淡淡地说道,微微皱了皱眉,「实际上在你昨晚毫无知觉地回房间睡觉的时候,我去问雪莉借了一个人。」 「谁?」 「一位中国外勤人员,来自总参二部——唔,听说是迈克·李那里因为伊拉克事件卖了军方一个大人情?然后还和迈克罗夫特之间有了些交易?我不大关心这个。」夏洛克思索了一下,「当然,她明面上的身份还是个游客,但你要知道,中国驻各国大使馆都是有一位大校级别的武官,而那些武官通常都来自于中国的总参二部。」 「外勤人员……那不是中国人的情报人员吗!」约翰吃了一惊,但是看夏洛克一脸平静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无趣。「那可是个情报人员,夏洛克!」 「情报人员?不,她是负责外勤的。」夏洛克撇了撇嘴,「别那么大惊小怪,约翰……说真的,英国的情报人员你不是没见过,你刚刚还坐了一位英国特工开的计程车。」 「……」约翰又是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等等,她?」 「嗯,她。」夏洛克开始漫不经心地玩手机了。「伦敦又堵车了?我以为中国的人都是比较有时间观念的。」 约翰无语了半晌,终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对,夏洛克……我确实能猜得到,你是想通过这一批古董的『走私渠道』,然后联通中国大使馆向博物馆施压,然后问出那些走私犯的所在什么的……但是你要知道,即使是『渠道不明』的古董,博物馆也可以以保护出售人隐私的理由拒绝你的调查的吧?」 「的确如此。」夏洛克淡淡道,「但是如果其中牵扯了人命案子呢?比如那根玉簪?如果一个大使馆不足以让博物馆开口,我还能去找苏格兰场,如果这都不行的话,我不介意再跑一趟博物馆。」 「那你还不如直接说馆长联通走私犯,然后去查两天前馆长去过的那些地点……」 「约翰。我以为你知道我得到那些□□的手段不合法?那些不合法的东西不能作为证据,反而会被反咬一口。」夏洛克轻笑了出来,「但是大使馆方面要求返流文物则不会……我只需要接触到那根玉簪,然后检查一下上头遗留的dna,这就够了。为了保护文物,他们不可能彻底洗清那根玉簪,而那根玉簪上只要有一丁点的dna证据……这就足够让博物馆把他们知道的所有东西都给我吐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感谢vi-惘途的地雷,么么哒 今天时间有点赶,上午太忙,下午就三小时不够写,所以我压缩了一下剧情进度 顺便强迫症槽一下bbc里那根玉簪 ……算了,不槽了,bbc说900w就900w吧,看我这一波尬吹! 以及别问我为什么有水银沁和枣皮沁,我只是把值钱的沁色加上了…… 第57章 第二十四章 作为一个一向不怎么同官方合作的、桀骜不驯的谘询侦探,夏洛克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毫无疑问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这个所有人的范畴,甚至包括那位不在伦敦的雪莉·李。 第200页 夏洛克一直在安静地成长着,从他的前辈、他的兄长甚至他的对手的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包括时至如今这个足够出人意表的选择。实际上,如果这个选择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做出来的,那么他要对付的人必然会早有预料并做出应对。但这种选择落在夏洛克的身上,就显得相当的出人意表了。 夏洛克一向更像是一个独自行事的孤胆英雄。你可以想像他化妆成博物馆的保安潜入博物馆,也可以想像他前往伦敦的地下社会独立追查范库一案的兇手……但唯独早早与官方合作、借用中国大使馆的势力做事——这种事儿真不像是那个夏洛克·福尔摩斯能做出来的。 总而言之,恰如夏洛克所想的那样,当他借用「大使馆返流文物」这一藉口接触到了大英博物馆负责文物引进这方面的管理人员的时候,他稍稍暗示了一下那根玉簪的来源——只是一个暗示,就让后者变了脸色。 「大英博物馆与走私犯勾结」——这没什么,这年头哪家博物馆会和一两个大型走私团伙没交情?但这不是能拿到檯面上来说的东西,尤其是在中方代表在场的情况下说。 举个例子。我悄悄地从你家羊圈里薅一把羊毛——这没什么,我家和你家关系好,你也不至于为了这一两把羊毛撕破脸。但是你家牧羊犬就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敢下这个手的话,它就敢扑上来咬我。回头它这一口咬下去,处理这件事情的就是你我两家的家长了,于是这事儿就会从一两把无伤大雅的羊毛变成了两家之间的交情和利益交换……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时间点儿,那只牧羊犬真不该在这儿的! 甚至牧羊犬这事儿都暂且不论,现在你告诉我,我之前薅的那把羊毛是一把金羊毛…… 英方人员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其实夏洛克只是借着雪莉身边的人同大使馆搭上了线,并将驻扎在伦敦大使馆的那位武官「借」了出来充充场面而已,本质上,那位大校不过是夏洛克扯出来的大旗,他只需要负责面容严肃、气定神闲并且散发出不可冒犯的气场就行。 忽悠大英博物馆人员的任务仍旧交付给了夏洛克来完成。 夏洛克说出的话也相当简单——其一,那群卖玉簪的走私团伙是中方高度关注的团伙之一,他们通过盗窃与抢劫等等行为获得了那枚玉簪,并在被逮捕之前逃离了中国,来到英国销赃。换而言之,以那枚玉簪为首的文物是「赃物」,而那个走私团伙也被中方高度关注。 其次,那枚玉簪到达伦敦之后涉及一场命案——说到这里,就得称赞一下夏洛克的编故事的能力了。在他的故事里,范库是一个走私犯,因为私藏玉簪被走私团伙灭口。不得不说夏洛克编故事还是有点天赋的,或者说他敢于凭藉一丁点微不足道的线索臆测出整个线索链。他当然不能凭藉这点臆测去说服苏格兰场,因为他并没有证据,但忽悠一下大英博物馆的人还是没太大问题的。 其三,中国一直在进行「海外文物返流」工作,有不少在清末因战争而流落海外的文物,在近些年不断地被中国政府回购或者返流。 实际上,第三点才是中方大使馆干脆利落地借出那位大校的原因。如果这件事儿成了,他们随后就能立即继续启动文物返流工作——反正这类工作到最后都要汇总给国家宏观调控,与其他中方博物馆交接并互相协助——如果这事儿不成的话,这也十分方便他们一推二五六,表示不知情。 毕竟那只是个武官,又不是专门负责这方面工作的官员,不是吗?到时候说一句私人行为,轻描淡写地就能盖过去了,反正此事又不涉及什么国家大事。这主要是方便中方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还算是中方给雪莉·李——或者说,给她哥哥迈克·李面子了,不然哪有那么大方。 而对大英博物馆来说,所谓的返流文物,真要说起来还是比不上「妨碍中国追查走私团伙」与「玉簪涉及苏格兰场命案」这件事儿更大。大英博物馆说到底只是个博物馆,虽然在世界范围内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他们也不愿意招惹上大事儿。 而事到如今,反而是夏洛克话锋一转,表示可以借着与大使馆商谈「文物返流」为藉口,遮掩过去「大英博物馆与中方高度关注的走私团伙勾结」,其条件不过是将玉簪送到苏格兰场刑事鑑识部去「暂时鑑定」,并解决「玉簪涉及被苏格兰场关注的命案」一事…… 于是此事进行地异常顺利。中方「负责人」本就是个虎皮大旗姑且不论,英方绝对不乐意声张,顶多只配合一下返流工作,而夏洛克则暂时得到了那枚玉簪。 ——这就是聪明人的行事手段。 夏洛克悠然自得地从大英博物馆的正门走了出来。他仍旧是那副样子,消瘦高挑,风度卓然犹如一柄锋利无匹的战刀,不沾丝毫烟火气。刚刚时而温和微笑时而冷酷压迫的一张玲珑面具从他那张冷隽如雕像的脸容上褪去了,就像轻轻松松地摘下了一张七情六慾的假面,独独留下他那红尘炼狱中纯白到刺眼的本真。 他唿吸了一口伦敦寒透心扉的冷空气。此刻他的头脑异常清醒,就好像每一次与雪莉下棋的时候,刚刚走完一步不易引人察觉的布局一样。刚刚经过的事情,在此时此刻都褪去了鲜明的色彩,化作了单纯的几行描述与线索,安放在他的头脑之中。 第201页 清晰而透明的线索,由他本人亲自布下的一颗棋子,能与其他棋子勾结成网,但在弈者不触发的情况下,不过是一枚看似闲子的小小谋算而已。 「大费周章地获得一个小玉簪,这就是你向雪莉小姐借调我来帮你做的事?」一个冷冰冰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腔调对英国人来说着实是有些古怪,当然,这是中国人说英语时候的通病,他们喜欢把每一个音调都讲得太过分明。 夏洛克回头看了看,微微眯起了眼。 身后走出来的女人容貌非常端秀,在西方人看起来这种平淡的容貌却极不引人注意。但如果有人盯着她看那么五分钟,或许才会惊觉这是一张多么端正到惊为天人的一张脸,简直像是画出来的一样,眉目间带着一种倔强气与勃勃的生机。她穿着一身平平常常的黑色风衣,愈发显得身姿利落英气,透着一股子军人或者是武者特有的锋利。 这是迈克·李借着他的关系调配来保护雪莉的总参二部外勤人员,曾经借用了迈克罗夫特的关系为雪莉当过一段时间的保姆。而在雪莉离开伦敦之后,这位来自中国的保护者重新隐没于暗处为雪莉提供保护。 实际上,虽然素昧谋面,夏洛克也依然熟悉这位自称「零号」的女人的一些行事方式与特殊手段。在雪莉从伦敦到迈林根的长途旅行之中,他们合作过不短的一段时间。但今日一见面,夏洛克就敏锐地从零号的神态、举止、语言中品味到了一丝敌意。 当然,零号根本也没有掩饰的意思,而夏洛克只一眼就能猜出这敌意是为了什么。 「实际上,这根玉簪,甚至这个案子——我指的是苏格兰场正在侦办的谋杀案,都不是我所关注的重点。」夏洛克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他把手重新插入自己的衣兜之中,神色淡薄而若有所思。「这是格局的不同所造成的后果,你即使看到了我的每一步行动,却没有对此进行任何观察——所以在最后的结局之前,你都对我的真正目的一无所知。」 零号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当然,普通人大多都是这样。他们只是看,但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夏洛克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就像你认为雪莉把你派来协助我,只是因为我要借你的身份与大使馆搭上线一样,甚至你还认为你是来保护我的……简直荒谬到可笑。」 零号咬了咬牙,手缓缓地探入了自己的口袋之中。她不喜欢说话,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喜欢把眼前这个尖酸刻薄的男人狠狠打一顿,最好把他的舌头剪下来。 「行了,争风吃醋到此结束吧,零号。」夏洛克露出了一个假笑,适可而止地转了话锋。「我把架子铺得这么大,不只是为了区区一个走私团伙的。」 「你要我做什么?」 「我记得你在布鲁塞尔假扮过雪莉,引开过一次几乎称得上必死的追杀?那么我就假定你对扮演『雪莉』这件事情可以完成得相当得心应手了。」说到这里,夏洛克顿了顿,脸上现出了一丝有些古怪的神色,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你可以先行离开,待在中国大使馆,等我需要的时候,作为『雪莉』出现在我的身边。」 当夏洛克用苏格兰场刑事鑑识部的设备,从玉簪的某个死角检测出范库公寓中的女士护手霜成分之后,他才终于获得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毕竟作为一个身价昂贵的古董,工作人员们即使要接触这根玉簪,也不可能赤手去碰的。 在这之前,什么「范库是个走私犯」、什么「范库私藏玉簪送给女友」、什么「走私集团为了寻找赃物犯下命案」的推测,通通都是臆测。在这之前,他也几乎不把这些臆测宣之于口,除了约翰之外,他甚至只暗示过一次大英博物馆的人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这么天马行空的猜测,夏洛克在做出臆测之前都不大肯定这种事儿居然会成真,他只是凭藉自己的想像与当下的线索做出一些推断而已。实际上,如果死亡现场中没有出现那个写着「gift」的纸条的话,他绝对不会这么大胆地进行揣测。 他们在坎特伯雷即将追查到莫里亚蒂的线索——纸条引来夏洛克——此案与莫里亚蒂有关。 莫里亚蒂先生无利不起早,而范库的资金流向与遗产问题等等不符合他出手的条件——此事另有原因,范库与其助理的死会使教授先生直接或间接受益——范库有秘密。 范库与其助理家境平常——教授的受益来自于「二人死亡」这件事情本身——兇手取走了『礼物』。 『礼物』价值极高但不起眼——范库是香港事务主管——来自中国的古董。 范库飞香港的行程表与英方博物馆引进新文物的日期重合度较高——范库或许是个走私犯。 …… 不得不说,这些揣测仅仅只成立于逻辑,但在检测出了护手霜的成分之后,这些逻辑就成了证据。而在此之前,即使是约翰都认为夏洛克的推测太过天马行空而且荒诞无稽。或许这就是天才与凡人的区别,天才们能从秋天的落叶看到几十年前落在土壤之中的一粒种子,而凡人们却只会懊恼那些叶子落在地上,难以收拾。 「所以现在怎么办?」雷斯垂德从惊讶喜悦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杀死范库的兇手是中国走私集团」这件事情,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能帮助他们抓捕到犯人——谁知道那些地老鼠会躲在下水道的哪个角落里?他摸了摸鼻子,这才转头去问夏洛克。 第202页 坐在显微镜前头的夏洛克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雷斯垂德也不介意,如果他真的介意的话,就这熊孩子的死德性,他早就把白手套扔在那张脸上至少一百次了。他凑过来瞟了瞟载物台上的东西,不由挑了挑眉:「你那个仰慕者给你的求爱信?」 夏洛克撇了撇嘴,懒得说话。他确实在仔细观察那张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纸,但这和「求爱信」又有什么关系? 「好吧……好吧。」相识多年,雷斯垂德完全了解夏洛克的意思。他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看出什么来了?」 「这是一个女人写的,毫无疑问。比起男人来说,女人的字迹通常更加优柔寡断,笔画转折非常柔软,对曲线的应用比例超过男性。但是写这个纸条的人是在模仿另一个人的字迹,所以在一些不需要停顿的地方会稍微停顿一下,因为这并不是她的习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走私集团负责伦敦事务的人员就是这个女人,而且她稍微上了年纪,所以笔画相比年轻人更加稳重,可以窥见出其性格。」夏洛克把显微镜一推,抽出那张字条,「但是纸和笔来自于莫里亚蒂先生。」 「呃……」 「你该动动脑子!如果你是这个走私集团的首脑,刚刚来伦敦没多久,你从哪里得到这么高档的纸和笔?波西米亚信纸、派克笔,这都是高档货,而那张纸还不怎么外销,我即使是在迈克罗夫特的办公桌上见到这两样东西,我都不会太惊讶。」夏洛克冷笑道,「一个初来乍到的走私集团,仰仗于莫里亚蒂的策划筹谋才能找到他们丢失的玉簪……很明显,满足莫里亚蒂的『小要求』的人不可能地位太低。而鑑于她的年龄,她不可能与莫里亚蒂有什么比较亲近的关系,所以由她来模仿莫里亚蒂的字迹并进行书写,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走私犯们在伦敦的boss,反正她不可能是莫里亚蒂的秘书。」 「哦,好吧……一个走私集团,老闆是个中年女人?」雷斯垂德按了按额角,「中年的亚裔女性——在伦敦至少有十万这样的女人,夏洛克。」 「女人先不提。这张纸纸质挺括,表面没有什么室内的绒絮状灰尘,但有些潮了——这不是新买的,最大的可能是在被抽出来书写之前,这些纸被妥善地放在一个盒子或者袋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里。如果你有脑子的话,就能看出来这些东西并不能随身携带,所以肯定放置在莫里亚蒂的某个住处的书桌或者书柜上。我假定你尚且具备人类都有的想像力,请试着想像一下当时的场景。」 「呃……他们讨论事情,然后莫里亚蒂随手拿出纸笔,让那个女人写字?」一旁围观了许久的约翰终于忍不住插话了。 「对!那个女人去过莫里亚蒂的一个长期住处——或者说,长期落脚点。」夏洛克站了起来,神色中带了点燃烧起来的兴奋和跃跃欲试,「他没有再通过网络来处理这件事了——他知道了马格纳斯留下的人手都是被我通过网络技术追查的,真有意思。而长期落脚点……他很看重这一个案子,虽然他至少有不下十个长期落脚点,但不是人人都可以去的,至少不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女人可以随便登门拜访的。」 夏洛克的神色有些焦躁,带着点冥思苦想的烦闷与焦灼,他抱着手臂不断踱步,似乎想藉此理清思绪。 「等你抓到那个女人之后直接问她不就行了吗?」约翰带着军人式的单刀直入的思维相当耿直地问了一句。 雷斯垂德顺势道:「说说那个女人,夏洛克。」 夏洛克顿了顿脚步,睨了雷斯垂德一眼,其鄙夷之色简直唿之欲出。但他还是按捺下了夏洛克·中二之王·福尔摩斯的毒液吐槽,嘆了口气说道:「你们为什么要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今天一天的行程就是贝克街——中国大使馆——大英博物馆——苏格兰场!现在你应该去传唤博物馆的人让我审讯,而不是在这里指望我从我的帽子里抽出一个走私集团的首脑!」 一个小时之后,坎特伯雷郊外的一处树林边缘。 「实际上我很意外,莫兰先生——我可没想到我还会再见到您,毕竟在我的印象里,你似乎还有两百多年的刑要服呢。在这一刻之前,我想像中我会再见到的『塞巴斯蒂安·莫兰』,是一个刻着姓名的小罈子,至少您是不可能进教堂的。与我的想像相比,您的气色真是相当不错。」诙谐却又极其刻薄的女声透着某种令人难以接受的嘲讽姿态,悠然地从某棵树后传了出来。 一路跋涉、看起来狼狈无比的男人停住了脚步。他的脸色急剧变幻,终于化作了平静释然。他站直了脚步,平復了唿吸,甚至抿了抿嘴,稍微理了理他的仪容——当然,那无可救药的鬍渣是拯救不了了,但是整一整领口什么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莫佳娜』。」莫兰微笑了起来,「好久不见了,我的小女巫。」 李明夜懒散的声音从树后传了出来:「好久不见,莫兰先生。就你目前的情况而言,我认为你需要一个专家的建议——比如站在原地不动。不是所有的红外瞄准器都有小红点的,而你盲目地在弃车逃跑的时候选择了树林。为了我的人考虑,我不会同意你进入这片到处都是障碍物的区域。」 莫兰的眼中精光一闪,但下一刻,林中传来一声枪(防和谐)响,他脚边一阵劲风,随后是「噗」的一声,一颗子弹没入草地。 第203页 试探性射击。 他终于长嘆了一口气,耸了耸肩:「我认输。」 「您做的决定可以避免我们双方的麻烦,这是个明智的选择。」李明夜淡淡地说道,「在从伦敦到迈林根的路上,您的一系列手段让我看到了您对于『猎杀』这项行动极高的军事素养。如果我没猜错的,监狱里的『塞巴斯蒂安·莫兰』应该已经宣告死亡了?」 莫兰相当爽快地说道:「对。」 「是在前段时间迈克罗夫特被『政治迫害』的时候吧,已故的麦克维提先生与莫里亚蒂先生达成的交换,就是您了。」李明夜感慨地说道,「渔夫稍一疏忽,就会漏出一条大鱼,这件事情足以让我们引以为戒。」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收缩力量,在某些方面他鞭长莫及。」莫兰轻笑道,「再一次败在我的小女巫手下,我竟然不是特别难以接受……或许是因为你确实具有某种足以令人钦佩的才能。」 「——或许是因为,你自以为知道未来我会遭受的命运?」李明夜仍旧慢条斯理、波澜不惊,「我得说句实话,已故的麦克维提先生的遗言确实让我有些在意,我的老对手从不无的放矢。我原本以为他会布下一个杀局给我,但你的手段,或许不足以让我失去性命和名誉。」 「你既然选择杀了麦克维提先生,就失去了得知他未来的报復的权利了,莫佳娜小姐。」 「那是一个选择?」 「那是一个选择。」 「看起来你也不知道。」李明夜顿了顿,似乎有些失望,「我似乎高估了你的分量,莫兰先生。」 「你是在暗示我吗?暗示我……比如说我只是个弃子,想要激起我的愤怒?」莫兰相当轻松地说道,「其实我并不介意当一个弃子,什么都不知道才是真正快乐的人,就像那些愚民……他们永远都只会抱怨一些『洗碗机坏了』、『油价上涨』、『足球队输了』,而聪明人在担心『反(防和谐)华浪潮』、『中(防和谐)国威胁论』……」 「——和中国有关。」李明夜突然打断了他,「麦克维提的后手和中国有关?」 莫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慢慢绷直了下巴,神色冷漠严肃。 「看起来你不会再说——或者你也不知道更多了。」李明夜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笑意,「谢谢您的慷慨提醒,莫兰先生,祝您的监狱之旅一路愉快。至于我……我会代替您向另一位投(防和谐)毒犯先生好好打个招唿的,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被假扮的便利店员工送到我手上的三明治呢。」 两天后,伦敦,贝克街221b。 「……『文物返流工作的进一步加强,是中英两国在近期『反(防和谐)华浪潮』之后的『破冰』行为,也是对曾经的战争的又一次弥补和思考』……」 电视新闻的声音迴荡在起居室之中,但很显然这间小小的起居室之中的两个人都没有去理会的意思。夏洛克抱着自己的小提琴正在沉思。他的神色沉默阴郁,如果换个不知情的人,恐怕会认为他是那种最冷淡最封闭的怪胎。而约翰则抱着电脑在更新他的博客,没结束的案子他是不会往博客上发的,但他不介意发一些夏洛克曾经的丰功伟绩。 ——比如莫里亚蒂先生手下头号的制毒大师摩根先生的一进宫。 不得不说,即使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在收缩力量的时候也是有疏忽的,比如一些人以为他大厦将倾,就会给那个死在莱辛巴赫的老教授与他身后的麦昆家族行一些方便。当然,莫里亚蒂与麦克维提的交易也仅仅涉及一些头脑机灵的犯罪头子们,比如莫兰和摩根。尤其是莫兰——这个曾经的西区之王,当初根本就是被迈克罗夫特炮制了几个罪名投进监狱的,他就是个滑不留手的游鱼。 不过很遗憾,这一次他恐怕不会再有机会出来了。 夏洛克抿了抿唇,随手把琴架到了肩上,琴弓一动,指下流淌出一曲活泼而轻快的曲调——帕格尼尼的《第二十四随想曲》就犹如跳跃在琴弦上的金色珍珠一样,从那昂贵的斯特拉瓦迪里小提琴上迸射了出来。 这世上恐怕只有夏洛克才能做到用这么复杂以及高难度的曲子来为自己的思考伴奏了,他皱着眉头,眼神落在空处,显然正在思考,但手上却一份不错。再复杂多变的音程和再快速的左手拨弦都难不倒他,但那曲子中却简直一点感情都没有——他全副心神沉浸在思考中,如果有一位小提琴家在这个房间里,恐怕恨不得跳起来打他的头。 他根本就是为了手上做些事儿才突然开始拉琴的! 幸亏他目前唯一的听众并不是很懂音乐,反正约翰就只觉得曲调好听。但一曲到最后,陡然转折高耸入云,变成了一声极度刺耳的高音——夏洛克随手把琴直接往旁边一放,一手就快速地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只扫了手机屏幕一眼,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笑容。 「怎么了?夏洛克,有消息了?」 夏洛克运指如飞地开始发着简讯,漫不经心地说道:「显而易见,那帮走私团伙在这些天的搜捕中撑不住了……他们求助了莫里亚蒂,所以他们从包围圈中消失了。」 「消失了?」约翰看了看他的神色,「这似乎不是个好消息,但你好像很开心?」 「我开心有两个原因。现在那帮人都得由莫里亚蒂负责,那是一个团伙,至少四五个人,还被盯上了……这是一个挺大的麻烦的。」夏洛克轻笑一声,「而根据之前我的推断来看,这个团伙似乎在莫里亚蒂心中有点分量,所以他不可能简单地灭口。」 第204页 「所以你就是在幸灾乐祸对吧。」约翰忍不住吐槽,「不过我不认为莫里亚蒂是一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夏洛克。」 「他当然不是,他收钱办事,而且耐心不是很好,但他既然选择了让那帮人出现在他的舞台上,那么在那帮人的角色寿命完结之前,他都会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夏洛克撇了撇嘴,「虽然我打乱了他的计划……」 说到这里,夏洛克陡然住了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紧紧地皱起了眉,神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 「怎么了?」 「我打乱了他的计划,约翰。」过了半晌,夏洛克才说道,「我用一种他没想到的方式,通过其他人将我的手段和意志表现在他的舞台上,就是为了打乱他的剧本。而面对一个被打乱的剧本,他会怎么做?」 「呃……再写一个剧本?」约翰冥思苦想。 「对,再写一个剧本。而再写一个剧本之前,他会先清理掉上一场的演员……」夏洛克勐地站了起来,「快带上枪,然后跟我走!趁着现在,我想我们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约翰看着夏洛克的样子,陡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夏洛克披上大衣、戴上围巾。他侧头看了约翰一眼,灰绿色的眼睛闪着某种冷冽到彻骨的光芒,这种光芒并不是针对约翰的,却让约翰觉得那个不祥的预感越发明显了。 「救人的机会。」他轻轻地说了一句,随后就推门走出了221b。 伦敦郊外。 「幸亏你反应的快,夏洛克。」雷斯垂德心有余悸地说道,他身后的警员们个个都是同样的表情,显得惊魂未定。 此刻他们站在一座已经被炸成废墟的房子前。这是一座典型的英式别墅,曾经大概非常漂亮,但此刻到处都是崩塌的混凝土与灰尘,显得苍凉而颓败。 苏格兰场在两日的跟踪追查之后锁定了走私集团的位置(大英博物馆提供了大量线索,显然他们的交易已经不止一次了),但随后他们就从包围圈失踪了。而当苏格兰场的人们显得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远在监控室里的同事们发现了新的进展。 于是他们就紧跟着监控来到了这所房子外,但他们包围了这所房子,却又不敢进去——夏洛克及时示警了雷斯垂德,并警告了他们必须远离那帮穷途末路的走私犯,而他本人也会立刻赶到。于是雷斯垂德干脆利落地下令包围,甚至在夏洛克的警告下放大了包围圈。 过了大概十分钟,就在外头的警官们纷纷有些质疑的时候,那栋可爱的小房子似乎也意识到了它诱惑不了这些人,于是它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爆炸了。 这么一来,所有的质疑都被打消了。因为及时扩大了包围圈并远离了别墅,再加上炸(防和谐)弹的当量似乎不算太大的缘故,苏格兰场的伤亡不大。没有人员殉职,但有大约四人被灼伤,两人被四溅的建筑物碎块砸伤,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夏洛克听着雷斯垂德的感谢,但他的眼神落在空处,显然在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什么。 「他进步了。」过了半晌,夏洛克才低声说道。 「谁进步了?莫里亚蒂?因为他炸了他自己的房子?」 「当然,莫里亚蒂进步了,他不再拘泥于一个完全写好、彻底设计好的剧本,他开始随机应变,开始即兴表演……他不再因为剧本被打乱而烦躁了,他只会信手拈来地重新写一个新的剧本。」夏洛克的语气平淡,但眼神极亮,有一种压不住的兴奋感。「你可以这样理解——他变得更难对付了,但也不是特别难,只是有点出乎意料。」 雷斯垂德和约翰的脸都沉了下来,这倒不是因为夏洛克不合时宜的兴奋,而是因为他们听懂了一点——莫里亚蒂似乎变得更难对付了……原本的莫里亚蒂,你只要摸清他的剧本,那么你即使智力不是很出色,都能在他的舞台剧上活到最后一刻。但现在的莫里亚蒂,或许演着演着,就会心血来潮地将你杀死。 他变得更加清醒,也变得更加疯狂。 「看来这几天我把他逼急了。」夏洛克若有所思,「他大概以为我会独自追查那些走私犯,可能还给我准备了不少情节呢……」 「情节?」 「是的,情节。按照我一贯的习惯,在得知命案之后,应该也会得出『礼物』的结论,然后我会潜入博物馆寻找证据——比如那天我带回来的『□□』,随后我应该会根据发(防和谐)票拼凑出线索,从负责人当天的行踪入手开始追查,一步步抽丝剥茧。」 但是实际上,夏洛克直接放弃了这条线索,这也导致了他需要证据去说服苏格兰场,所以他必须检查那根玉簪。而随后他举证了玉簪和范库的助理之间的关系,并直接与中国方面合作,调取了香港方面的消息——比如艾迪·范库在香港的行程,再由此揣测其与香港黑帮之间的关系。甚至他是直到那一步取得成效之后,才知道他要对付的黑帮叫做「黑莲帮」的。 总而言之,夏洛克把他随口煳弄大英博物馆的话变成了事实——当然,900万英镑的玉簪也足以引起中方的重视了,他通过一些非常手段和关系直接从源头捣毁了黑莲帮在香港的总舵,从而得到了他们在伦敦的据点。 夏洛克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同样赌的是莫里亚蒂的鞭长莫及。在伦敦,黑莲帮一心想躲而莫里亚蒂一心要护,那么再厉害敏锐的侦探都不一定能从中取得线索。但是香港呢? 第205页 他通过艾迪·范库每次在香港「出差」时下榻的酒店和信用卡消费的帐单拼出了一张地图,随后与香港警方互相沟通之后,选定了几个足以成为隐秘总舵的地点。然后他成功了,黑莲帮在香港的人员全部都被逮捕,经过审问,他得到了黑莲帮在伦敦的据点。 然后他就转手将其交给了苏格兰场。 可以想像,夏洛克出人意表的选择生生报废了莫里亚蒂先生多少苦心筹谋的情节和戏剧,恐怕莫里亚蒂先生这两天都被折磨得坐立不安。像莫里亚蒂那样的人,他会在四年前因为雪莉的离场而将自己彻底暴露出来,硬生生完成自己的布置……那么这两天,对于他来说,恐怕也是喜出望外和煎熬难耐并存。 「他以前是个有迹可循的艺术家,至少对他自己而言是那样。」夏洛克凝视着这片废墟,突然笑了起来,「但从今开始,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疯子……恐怕他自己都不会知道下一刻他心血来潮会做出什么了。」 「听起来有些可怕,夏洛克……但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很期待?」约翰忍不住吐槽。 「我确实很期待。」夏洛克的语气停顿了片刻,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居然笑出了声,「因为他疯的太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末咯的手(防和谐)榴弹 感谢玉卿的地雷 感谢vi-惘途的地雷x2 感谢今天你水逆了吗的地雷 感谢佐藤烟的地雷 可能大家会觉得推理的戏份变少了,这里我得承认,的确是变少了……因为这些都不再是单纯的一个个案子了,每一个案子都变成了莫娘原莫和卷福原福的布局和斗争,他们用这些案子来互相博弈。喜欢推理的宝宝们也请放心,正文剧情结束以后会有大约五六万字以上的番外专门写其他故事,包括巴斯克维尔的猎犬和艾琳艾德勒。 有关莫兰的突然出场——其实也算不上突然,莫兰是我设想的最适合追杀原福的人选了,而且莫兰也不是会无条件帮助莫娘的人。总之,莫兰一直站在莫娘这一边,莫娘和教授在之前有py交易,教授借麦昆之手悄悄掉包了这批人。 有关莫娘的进化——这是一个逼疯强迫症的故事。在前文之中废弃工厂那一章节,原福突然退场都引得还没现过身的莫娘拼着现身都要出现重新把原福拉回舞台,可见他的执着了。 我回来啦!继续日更每一天! 第58章 第二十五章 这是伦敦郊区那栋可爱小别墅爆炸之后的第二天早上,正是早高峰的时期。 国王十字地铁站中来往人潮熙熙攘攘、接踵摩肩,全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地铁站进站口边巡逻的警务人员懒洋洋地端着咖啡、牵着警犬、穿着防爆服在一旁站岗。这是一个非常寒冷的早上,外头飘着雪,气温已经达到了零下的标准,而地铁站内却是温暖如春。 突然之间,一只防暴犬勐地抽动了几下它漆黑的鼻子,耳朵陡然竖了起来。它似乎有些困惑地偏了偏头,又用力嗅了几下,随后立即「汪汪」大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沖向人群。牵着它的防暴警员猝不及防之间被往前一扯,当即踉跄了几步,没戴手套的掌心被狗绳摩擦得一阵火辣,他不由就松开了手。 防暴犬立即扑了出去,兇勐而迅捷,所到之处惊起一片尖叫躲闪。但这狗并没有扑到某个人上,而是直奔一处墙根,对着一个黑色的大包龇牙咧嘴地咆哮了起来。 防暴警员拨开人群追了过来。他望了那个大约有50公分高的大布包一眼,警惕地唿叫了值班室,那布包看起来并不起眼,有点类似于中国人的蛇皮袋的款式,但底下装着四个金属滚轮,看形状,应该还装着一个四方形的金属物。他随手扯上拉链,被那金属拉链冻得撇了撇嘴,随后直接拉开了。 拉练拉开,里头的金属箱子瞬间映入眼帘。他刚要伸手去摸,就听旁边的防暴犬咆哮着沖了上来,咬住了他的手臂往回拖——这狗的牙齿咬合不是很用力,但往回拽的力气却很大,他险些被掀了个跟斗。 「噢,怎么了,里奥?」防爆员疑惑地拍了拍旁边的狗头。那狗有灵性的一双眼睛看了看他,又转向那个箱子,继续大声地吼叫了起来。 「不让碰?好吧,不让碰就不让碰吧。」警员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随后他凑过去看了看,就看到那金属箱子上似乎还篆刻着什么东西。他不由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喃喃地念了出来:「这只是……开始?」 下一秒,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炽烈的白光。 一个普通的疯子,最多也就煳弄煳弄精神病医生,欺压一下同院的病人,他最有威胁力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把枪,然后这个疯子就会因为自身的智商与能力问题被警方击毙。 而一个高智商反社会的、肆无忌惮、随心所欲的疯子……对,就是如今的吉姆·莫里亚蒂先生,他会造成的危害足以让最理智的人胆寒。在此之前,他的攻击都有迹可循,他肆无忌惮但行止有度,他疯得冷静理智而充满了控制欲——至少对他自己和与他的智商在同一层面的人来说,他的确是这样。 他的剧本限定了别人,也框住了自己,这或许是他仅存的人性和仅有的良心,他给了自己和旁人唯一的一个机会——这是在他内心深处被压缩到无限渺茫的善良。 第206页 但现在,他不再是这样了……他现在是一个真正的疯子,甚至在他心血来潮的时候,他或许都不介意直接朝自己脑门上开一枪,然后毫无意义地死在自己家的床上。他疯狂而冷酷、聪明绝顶而毫无顾忌,他天才却愚笨,他偏执又随性——他是混沌的,却又能够守序;他可以悲悯温柔,也能冷酷邪恶。最可怕的是,这都是发乎他内心的最真实的感受。 此刻的他,没有丝毫人为雕琢的痕迹,就像人类社会不曾给他打上一星半点烙印。 你可以说他是被逼疯的,也可以说这就是他的本真。 而这个疯子、这个天才、这个愚者、这个导演……他就用他的肆无忌惮,将今天的伦敦国王十字车站,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炼狱。 继2005年之后,伦敦的国王十字车站再一次遭受了炸(防和谐)弹袭击。袭击者用冰冻住装有远程调控触发装置的炸(防和谐)弹,随后将其带入了装有暖气的地铁站,在安检处的旁边丢下了这个东西,趁着人流拥挤的早高峰时期离开了地铁站。随后在暖气的作用下,冰块融化,训练有素的防暴犬发现了这个□□,随后□□被引爆。 此次袭击造成了89人死亡、270人受伤,现场哀鸿遍野,无辜者的血肉与建筑物的尸体共同构筑了一幅地狱景象。同一时间,伦敦其他三处地铁站都发现了炸(防和谐)弹,但被非官方人士和官方人士及时发现并拆除,现场没有造成伤亡。 而国王十字车站……却没有能及时地倖存下来。即使是天才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更别提这种针对性布置了。虽然国王十字车站的炸(防和谐)弹是由莫里亚蒂先生布置安放的,但是其谋划和安排俱出自已故的麦克维提之手。麦克维提先生曾经缜密地观察过两位谘询侦探,他的统筹和谋划能力甚至能够超越莫里亚蒂,使他的死后復仇能够奏效。 ——「这只是一个开始。」莱辛巴赫瀑布上,麦克维提先生哈哈大笑着,从容赴死。 李明夜慢慢地翻看着手中的报纸,她的手机搁在一旁,她的面容疲惫而苍白,她的眼睛泛着疲劳的血丝。她闭了闭眼,合上了手中的报纸,手指微微颤抖着。 她看着那张报纸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老对头的脸。 温和的、苍老的一张脸,儒雅而充满了书卷气,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到了极致,好像那神造的皮囊里包裹着魔生的恶兽。那个老对头沖她笑着,饱含恶意和嘲弄,他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随后他就能把你的心浸泡在□□里面。 麦克维提微笑着,脸色是死人的惨白:「其他三个地铁站的炸(防和谐)弹是那小子放的,他知道小福尔摩斯能从被炸毁的别墅里搜出什么来,所以他特意给出了这些线索……我想你知道那是什么线索,你还记得莱克星顿爆炸案中的那张照片吗?」 麦克维提顿了顿,他手一撑,从报纸中撑起了身子坐了起来:「找到了那张照片之后,小福尔摩斯先生第一个就去了国王十字车站,因为曾经的伦敦77爆炸案中,第一个引爆的炸(防和谐)弹就与国王十字车站有关,但随后他又被其他炸(防和谐)弹引开了视线,所以他想当然地认为这只是莫里亚蒂的故布疑阵——当然,他猜对了,因为选择了国王十字车站的不是莫里亚蒂,而是我。」 「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你的对手是我……不论是活着的我,还是死去的我,福尔摩斯先生。」这个邪恶的老人温和地对她笑了笑,毫无障碍地升了起来,从报纸中升到了半空,随后他姿态淡然地缓缓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你选择了杀了我……但即使是这样,我仍然不介意给你留下一纸战书。我一向对聪明人有诸多宽容,所以我慷慨地告知了你,国王十字车站的爆炸案是我的手笔。」 「所以现在,你的选择呢?你还要继续你的计划吗?」麦克维提微笑着看着她,他水淋淋的惨白的手指点了点报纸,指尖落在了伤亡人数上。「89人死亡,270人受伤……这一切的起因,是因为你杀了我,所以才会得到这个结果。」 「你还能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麦克维提站了起来。此刻的他即使已经死了,但却仍旧有一种师长般循循善诱的风度,看起来极为温和可亲。「因为死的人不是你认识的人?因为死的人不是你的小福尔摩斯?——或者是因为……」 「——闭嘴。」李明夜脸色铁青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单词。 「——因为你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麦克维提轻声嘆息,「他们真可怜啊!这就是福尔摩斯先生……那个曾经的英雄?守护者福尔摩斯?」 李明夜闭上了眼。她知道这是她的幻觉……这种直指人心的拷问,这种令人崩溃的质询,这种冷嘲热讽的手段,这种能揭开自己所有黑暗面的勾引——只有她自己问的出来。她的所有念头,只有她自己才能洞察明了,这是她因为这段时间过度疲劳而造成的幻觉……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听到了老对头的一声淡漠的嗤笑,合着悠远而空漠的嘆息。 「从你开了那一枪开始,你就不再是个英雄了。」他的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耳畔。「你选择了你自己。」 人心有多脆弱呢? 也许只需要一个细小的裂缝,就是一个能让邪恶念头扎根的肥沃土壤。而李明夜的内心深处,就有那么一处细小的裂隙——对这个世界的不真实感。她格格不入,她是个局外人,她不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世界没有她的位置。 第207页 麦克维提回到伦敦之后,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的所有布置、所有手段,都是在逼迫那个裂隙慢慢扩大,让那一丝惶恐生根发芽。 莱克星顿大街爆炸案,动摇了她对于自己能力的认知和自信,引发了她对于「失去」的惶恐,让她从此在对待夏洛克的问题上失去了平常心和立场……因为她发现,「失去夏洛克」对于她而言是绝对不可承受的,同时也让她潜意识里把自己的注意力和责任心寄託到了这个世界的小福尔摩斯身上。 舆论攻击和反(防和谐)华浪潮,彻底提醒了她「异类」的事实,让她被她所保护的人肆意攻击和任意谩骂,扩大了她和这个世界的裂隙,甚至在她的潜意识之中埋下了对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的「疏远」的种子。 而莱辛巴赫瀑布……这是教授先生的巅峰之作,他用他自己的身死,彻底地动摇了她的人生准则,在潜意识的推动和混乱的场面以及激动的情绪之下,他逼迫她亲手终结了他的生命,选择了自己和自己哥哥的那一面。让她看到了她的卑劣、她的自私、她的懦弱…… 时至如今,国王十字车站爆炸案,让她看到了她的选择的后果。 这是算透人心的教授先生最狂妄的报復。他想毁灭她——毁灭她的信仰和标准。她的灵魂无比脆弱,就像一个伤痕累累的疲倦的旅人,那些爆炸案下的骸骨犹如地狱一般压在她的心头。 但这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因为有时脆弱的人心也无比地坚强。 不论教授先生是否愿意,他都促成了一件事——她找到了、并接受了夏洛克递过来的,能够帮助她稳定的锚。 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国家,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之中……她所选择的、浇灌的、培育的唯一的真实。这真是奇怪的事,「这个世界的小福尔摩斯」本是促成她对这个世界的疏离感的本身,但此刻却成了她心中最为重要的信念之一。 「人都可以犯错。」李明夜喃喃道,她的嗓音沙哑而憔悴,犹如被酷暑严寒轮番折磨之后的旅客。「人都可以犯错……但人不能失败。我不能失败。」 有些人是没有脆弱和休息的权利的,比如她。 人人都可以有卑劣的念头,他们看到银行的时候可以畅想自己抢银行、看到美女的时候可以想像自己强(防和谐)奸了那个女人,看到上司的时候可以意淫自己一巴掌打在对方趾高气昂的脸上…… 但她不行。 李明夜闭上了眼,缓缓地、郑重地合上了报纸。她感觉到了自己喉咙中泛着腥味的吐息,过了片刻,她平静地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感觉到嗓子稍微舒服了点儿,而风餐露宿和疲劳所造成的头脑混沌也褪去了不少,才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向房间里的电脑。 摩根那里还有不少东西没说呢。她想。 她的背影犹如一个生锈的、破败的木偶,因为机关和提线重新焕发了活力,这种活力让她重新回到了舞台,而无视了本身的疲惫与痛苦。 然后从痛苦的尘土中开出花来。 今日的伦敦是寂寥而冰寒的白。 天降大雪、冷风唿啸,犹如上帝自天堂布下的祭奠和輓歌。警察和医护人员组成的人流在国王十字站爆炸案的所在地忙碌着,伤者的惨嚎痛叫与围观者和受害者亲属的哭泣声构成了这里的主旋律,像是一带悲惨而荒芜的灾难电影。 夏洛克站在一辆救护车旁边,沉默的眼神掠过一个个躺在担架上的伤者和盖着白布的死者,好像要把每一个人都记住,然后锁在他的记忆宫殿中一样。当然,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这些记忆也会被他永远地沉埋在记忆宫殿一个重要的、但永远不会去翻看的角落。 他的神色是空白的,就像一尊没有染上任何颜色的洁白雕塑那样,但却显得那么沉重,好像有莫名滞重的大气压将他肺里的氧气一点点地挤出来,而那些氧气都带着血的味道。 「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疯的太迟了?」军医沉重而饱含愤怒悲哀的声音在他身边响了起来。「这就是你处心积虑去算计的结果?死了89个人,而且我刚刚看了一下……至少还有五个人有严重感染的风险,这还是託了这个鬼天气的福了!」 夏洛克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约翰一眼。 是了……这个时候,也只有约翰会说这样的话。 雷斯垂德在这时候是忙碌的,而雪莉会沉默着闭上眼,而迈克罗夫特会在剎那的失态之后强制排除情绪干扰,转而投入到他该做的工作之中。 夏洛克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一片狼藉之中,过了半晌,才淡淡道:「没有人能把一切事情都计算得清楚妥当。莫里亚蒂是我计划中的一环,而这一次的爆炸是个意外,但也只是模型处理中的变量之一……」 夏洛克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下一秒一个沉重的拳头就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踉跄着往旁边跌了一步,脸颊和大脑因为应激反应而麻木了片刻,随后才能感受到炽热的疼痛。他摸了摸脸,心中剎那间计算出了这一拳的力道和后果,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约翰。 出乎他意料的,约翰打出这一拳之后,却是十分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他认真地打量着夏洛克,好像第一次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夏洛克·福尔摩斯。」约翰突然咧嘴笑了笑,眼眶泛红。「你真是个畜生。」 第208页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不高的身量显得那么地决然而坚毅。夏洛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安静而漠然,但熟知他的人就会看出他刻意把他戴着手套的手插入了风衣的口袋里,或许就是为了掩饰那掩饰不住的颤抖。 伦敦郊外,麦昆们曾经的「医学研究中心」。 因为麦昆们的倒台,此地已经完全被搬空了,偶尔路过的人都不会想像得到那荒草萋萋之下曾经会是怎样的一片片白骨荒原。但现在的地下研究所之中却是一片空旷——那些蜂巢般的一个又一个空白的房间,就像是积蓄着某些死灵的孤寂的喘息一般,撑起了曾经的罪恶。 但是要知道,这本身就是极有问题的——如果这里真的是一片空旷、无人问津的话。 一个废弃的地下研究所,怎么会有电呢? ——在惨白的灯光瞬间亮起的剎那,小心潜入的女人悚然而惊,就地往后一滚躲到了刚刚离开的那个房间里。她警惕地握着枪,谨慎地将自己的头颅和躯干隐藏了起来。 「有访客来了!这真是让我枯燥寂寞的独居生活有了一个意外之喜。」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随着这个声音那上扬的、满心欢喜的语调,这个房间的灯光也亮了起来。「比我预料的要早一点——我该说什么呢?」他的音调又有了转折,显得有些真心实意的称赞和困惑,但话音刚落,又变成了一种唱诗般的咏嘆调。「啊,真是聪明的中国人!她追踪到了大魔王的巢穴!」 女人的目光落在了房间里唯一没有被彻底拆除的广播上,她沉默了半晌,摘下了半边脸上的红外线成像仪,露出了她的脸。 属于零号的脸。清秀、冷漠、端丽,乍一看平平无奇,但仔细端详的话,却又十分地耐看。她冷漠地抬手就是一枪,手臂挺直、姿态标准,一颗子弹直接打碎了那个聒噪的东西,显得干脆利落。 「您太无礼了,美丽的小姐。」那个男声又在隔壁的房间响了起来,悠长而哀怨。 「彼此彼此,莫里亚蒂先生。」零号冷笑道。 与此同时,国王十字车站的爆炸事故现场旁边,夏洛克站在路灯下,神色冷漠。 「我的记忆之中,有一个女人的存在。」他突然开口了,就好像在和谁说话一样。「从小到大,她都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她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天才到躯体只能束缚她的智慧。」 在他身后的街角,走出了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女人,面容精緻秀美,但是形容孱弱。她走到了夏洛克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展示出了倾听的姿态。 「她似乎很喜欢我,并且希望和我一起玩。」夏洛克淡淡地说着,就像一个被应激反应控制住了的庸人,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只知道叙述着自己想说的故事。「而我不愿意,因为我喜欢和一只陪了我很久的可卡犬一起玩乐,我甚至给那只狗起名叫做红鬍子,并把它当做我的朋友看待。」 女人安然地看着他,仿佛鼓励。 「我很喜欢那只狗,但有一天,我找不到它了。而那个女人……或者说,那个女孩,开始唱起了一首歌,她告诉我,她藏起了红鬍子。」夏洛克突然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好像看见了过往岁月中的自己。「我并不是从小都这么聪明,我听不出那首歌的意思,而我的哥哥迈克罗夫特也听不懂。我只能自己开始找我的狗,我漫山遍野地寻找,但终究落空——因为她很快开始唱起了《淹死的红鬍子》……」 他说着,自己闭了闭眼,似乎在平復心绪。而他身边的女人始终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只是神色哀悯而柔和。 「但是在回到伦敦之后,我去见了迈克罗夫特一面。我的哥哥对我说了一句话,他告诉我——我们的父亲对狗毛过敏。」夏洛克笑了笑,神色带了点讥讽。「这是常识,我不止一次地见到我的父亲避让邻居家的狗,我本应该每次都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一点的,但我的大脑选择视而不见,它欺骗了我。但我不认为这很重要,因为在他的提醒下,我很快想起了我的真实记忆。」 「红鬍子是一个人,是我的玩伴,我童年最好的朋友——维克多·特雷弗。」夏洛克始终没有看旁边的女人,他只是自顾自地叙述了下去。「她杀死了他,而我当时太过年轻幼稚,承受不了这种痛苦,所以编造了一段记忆欺骗了自己,将痛苦控制在可承受范围之内。直到几天前,我才重新获得了真实的记忆。」 「所以……真和假,真实的记忆、真实的世界——这一切,有那么重要吗?」夏洛克终于看向了身边的女人,他仍旧面无表情,但是声音却极为低沉,甚至于有种破碎的喑哑。「我的妹妹,亲爱的欧洛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说真的我觉得这一章发出去应该会刀片如雨(ps有关卷福记忆的bug,请看文案,提前排雷了……实际上就算我按照剧里写也差不多,卷福失忆的多寡不影响剧情) 所以我决定丢个爆炸性消息把刀片炸飞 正文主线剧情还有大约两章左右完结 剩下的都是番外 熘了熘了…… 明天收网 第59章 第二十六章 欧洛斯·福尔摩斯,这个名字代表着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梦魇,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心魔,是迈克·李的囚徒…… 第209页 她应该在西藏某个卫星都无法扫描到的悬崖峭壁之上、岩石堡垒之中,拖着病弱的身体,戴着天珠翻看着唐卡和长诗。这个女人瘦弱得令人难以置信,她的身体好像在枯竭,但她的灵魂却简直能从那具肉体中挣脱出来一样。 她黑髮披肩,面容消瘦,皮肤苍白得像一片纸,面容精緻秀美,但看起来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酷和不在意的超然。她看着这世间的一切,就如同看着一个个矩阵、一块块沙石……她就像来到了一个沙滩的孩子,默然地注视着前人留下的沙堡,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踹一脚将其摧毁,也可以兴致勃勃地将其加固,甚至有兴趣的时候还可以制作一个沙堤,让海浪不至于将这些脆弱的沙堡沖毁。 ——因为那都是没有意义的……沙堡是没有生命的、沙滩是虚假的、海浪是无序的、天空是苍白的。在她看来,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虚假而科幻、精緻又空洞、光怪陆离却单调乏味——这一切都不真实。 作为沙滩上寥寥几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她随心所欲。 她质疑一切、她否定一切、她愤怒一切——当她知道,她所执着的亲情和羁绊或许只是虚假的时候、当她知道她所依仗的智慧和研究或许只是程序之后……当一个原本就对这个世界看得清醒而透彻的人,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后。 她会想做什么呢? 没人能知道。 「你在五年前就见过麦克维提了吧。」夏洛克没有看她,他的脸容平静稳固而毫无波动,「根据迈克罗夫特所知,你当时在谢林福德监狱消失了一段时间,那应该就是你见过麦克维提的时候——他的身份经不起查证,瞒不过迈克罗夫特,更瞒不过你。我看过麦克维提的论文,那在疗养院中令他一鸣惊人的二项式推导。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一个『普通人』级别、但是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解决的难题,但奇怪的是在麦克维提发表论文之前,没有人在这个领域上更进一步,简直像是……虚位以待。」 「是的,然后在我的一些小手段之下,他告诉了我一个故事。」欧洛斯的声音悦耳动听,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唱一曲赞美地狱的赞歌,「一个关于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的故事……非常好听的故事。」 「迈阿密……」夏洛克顿了顿,「你是故意的,你的目标是以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完美的藉口』接触到迈克·李。」 「迈克·李不是那么好见的……但是总有机会。」欧洛斯微笑了起来,「以阶下囚的身份见到他,以弱势而被支配的身份见到他——这才是我的想法。他很难缠,的确不是那么好对付,但是当他以为我『不过如此』、『多余』的时候,我才能知道更多的东西。」 「比如说?」 「比如他借用他在政府中的影响力进行的一些令人惊嘆的实验?」欧洛斯淡淡地说道,「他对这个世界做的事情,和麦昆们对流浪汉做的事情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如果可以的话,他不会介意把这个世界分解成原子,放到光学显微镜下一个个观察……当然,我也不介意,可惜我没有资源这么做。」 「但你没有结果。」夏洛克冷淡而笃定地说道。「否则就不会有我回伦敦以后的这些事了。迈克·李没有给你答案,所以你想从雪莉身上入手——你在观察我和雪莉的不同,你认为我们俩世界的融合是因为雪莉。所以你找到了麦克维提,用你那套暗示、控制的心理学手段,用『死后復仇』作为一个诱饵——反正他也死了不止一次了——诱惑他回到伦敦,至于莫里亚蒂……他本来就是你用的最顺手的一把刀,你喜欢他。」 「是的,我喜欢他……即使他疯了。」欧洛斯的笑容越来越大,显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我很喜欢他,我喜欢疯子,因为疯子不可预知。而且他疯的与众不同——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莫里亚蒂,而不是什么『莫里亚蒂在某个世界中的投影』。」 伦敦郊外,麦昆医学研究中心旧址,地下七层的某一个会议室里。 零号走进这间会议室里的时候仍旧警惕地举着枪,但她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十分意外。 年轻男人懒洋洋地盘着腿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的中心,他衣着整洁优雅,看上去价值不菲,但他盘腿托腮的动作随意的像一个孩子。他兴致勃勃地盯着零号,瞪大了眼睛,显得分外好奇:「你想杀了我吗?」 零号沉默了两秒,面无表情,看不出犹豫的迹象,但她始终没开口。 「哈!你不想——或者说,你不敢。」莫里亚蒂突然大笑起来,但转瞬间神色就收敛了,了无意趣地挥了挥手。「真没劲儿……」 「你以为我是雪莉小姐。」零号反应过来了,「因为如果我是雪莉小姐,那我一定会直接开(防和谐)枪的。」 雪莉·李的杀伐果断在某种程度上堪称可怕,如果是雪莉·李,她第一眼看到莫里亚蒂孤身一人出现,她就会立即开(防和谐)枪杀了他。雪莉有缜密的观察力来推断这间房子里是否还有别的机关,有出色的智慧对『杀了莫里亚蒂』有可能造成的结果进行及时的补救和预判。而这事儿雪莉能做,零号却不行——零号听命行事,在零号没有得到「开(防和谐)枪」的命令之前,她都不会杀死莫里亚蒂。 而在某种程度上……在无法确认来者的身份到底是真正的特工还是雪莉的情况下,莫里亚蒂轻轻松松地就用这个方法破除了夏洛克在大英博物馆门口特意布出的疑阵。在零号迟疑之前,莫里亚蒂确实不知道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谁,但在这之后,他就瞬间明了了。 第210页 ——即使一着不慎,他或许就要付出生命。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是个疯子,但他仍旧是那个清醒理智到冷酷的毒蛇。 「不,不是以为。我只是猜测了一个结果,然后等着这个世界会给我什么惊喜和意外。」莫里亚蒂撇了撇嘴,堪称耐心地解释了起来……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幼儿园老师,笑容柔和而温暖。「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监视着夏洛克·福尔摩斯……哦,男的那个夏洛克。」他突然扑哧一笑,好像刚刚说了个好笑的笑话。 零号冷漠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我有枪而你没有,所以这里我是老大,而你也请立即停止你的把戏,否则我就让你吃枪子儿。」 「你还不知道?哈……看起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你好像很生气?为什么?」莫里亚蒂偏了偏头困惑地看着她,但又马上笑了起来,恍然大悟。「哦……你很不喜欢我开玩笑?那你希望我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恐惧?」 他蓦地收敛了笑容,瞳孔收缩、嘴唇微张而眼睛睁大。 「惊讶?」他的嘴唇长得更大,眼睛瞪圆了。 「够了。」零号皱了皱眉,「莫里亚蒂先生,请停止你无谓的表演。」 莫里亚蒂蓦地长声大笑起来:「得了,这位特工小姐……你等不到你所等的支援的。」他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不过你还是帮了我一个忙——既然你在这里,那么雪莉·李的去向,我已经确定了。」 他悠然自若,就好像零号手中的枪是个摆设一样,毫不在意地站着了身体看了零号一眼,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所有的癫狂邪恶、所有的倨傲冷酷、所有的阴狠狂妄……这一切,都在这个笑容里。在这一刻,这个一直以来都像一个戏剧演员的男人,终于展露出了他黑道巨擎的一面。蛇一样的狠毒、狼一样的冷酷、蜘蛛一样的细腻和狐狸一样的狡猾……以及恶魔一样的居高临下,如人看脚下蚁、如神看地上人。 「你知道吗?特工小姐……自从我知道了『那件事』之后,我就一直想试试一件事。」他的笑容扩大了,含着几分期待几分癫狂。「我想杀了雪莉·李和迈克·李——你说,结果会不会很好玩?」 「你做不到!」 「我做得到。」莫里亚蒂轻笑道,「从你踏入这扇门开始,我就做得到了。」 国王十字车站旁的路灯下,欧洛斯的脸色微微一变,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摸自己的耳朵,但转瞬间压抑住了这个动作。 ——「是莫里亚蒂那里出纰漏了吧。」 夏洛克终于转头看向了欧洛斯。 「现在你还喜欢无法控制的疯子吗?」夏洛克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饱含嘲讽的假笑,他的眼神哀悯而柔和。「我们同样用『莫里亚蒂』作为棋盘下了一局棋,但是『莫里亚蒂』的存在,并不是可以用来做棋盘的。」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所以你高高在上地看不起所有人——包括我,曾经你最在意的哥哥,因为你觉得『你看到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而我们也无法理解你的想法。所以你想当然地布局落子,认为其他人必定要受你操控,但是你错了。」夏洛克顿了顿,长长地嘆了一口气,「人是一种『变量』,即使是最高端的电脑和最精准的模型,都无法估算这种变量。」 「那么这一次的变量是什么呢?」欧洛斯盯着夏洛克,她的眸子亮了起来,显然她正在飞快地思考。「迈克罗夫特?迈克·李?」 ——「是我。」一个带着疲惫沙哑的女声从后方响起。夏洛克霍然回首,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惊讶,但转瞬间他就冷静了下来,只是挑了挑眉,往旁边让了一步,显示出场面主动权的转移。 长期咖啡与尼古丁的灌溉让这一把属于少女的娇柔嗓子也带上了点砂纸般的粗粝,但其中镇定冷然的意味与冰冷的腔调,让人几乎能产生出一盆冰水迎头浇下的错觉。欧洛斯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出乎意料的声音让她剎那间预感到了接下来不可掌控的场面,她看着李明夜,突然露出了一个瞭然的表情。 「我就假定你知道『信号屏蔽器』这种科技造物了,福尔摩斯小姐。」李明夜走了过来。她的面色同样异常苍白,眼白里浸透了疲惫的血丝,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她的眼神仍旧锐利明亮,在集中注意去观察的时候简直是具备了某种犀利的穿透性。她挑了挑眉,道:「初次见面,福尔摩斯小姐,希望您喜欢这个小变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没有意外,就没有惊喜了。」 欧洛斯转身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神色很快镇定了下来。她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低笑道:「长期坐在椅子上形成的衣物皱褶与在密闭环境中待了很久才有的烟燻味,调整视线时瞳孔焦距转化的迟钝……我想我知道我输在哪儿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还是想回顾一下这一次的棋局,福尔摩斯小姐。」李明夜止步于欧洛斯的五步之外,她看着这个记忆中不存在的福尔摩斯,喟嘆般地说道。「我想我把自己搞的过于精疲力尽了,而有条理地叙述有助于理清我的思路。」 「请自便。」 「在此之前,我得再一次称赞一下您的心理学素养,如您所见,在您的暗示之下,麦克维提接受了『死后復仇』这个概念,我一直都知道我这位老对头的秉性,如有必要他完全不介意同我同归于尽。而将我从灵魂上毁灭会是他最乐意接受的方案,他其实并不是那么想要我这条命——他想看到我彻底的痛苦和颓废,所以他接受了您的策划,在煽动了我内心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之后开始了逼真的逃脱和反猎杀。当然,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也会很高兴的。」 第211页 「这个时候您就该警惕了,可惜您并没有……求生是生物的本能,即使是麦克维提先生这样的人在下定决心要自杀的时候,心里也是会有求生欲的——如果我真的死在他的逃亡之旅之中,他也就没了死去的理由。所以他向莫里亚蒂先生借来了莫兰和摩根,这两个猎手所得到的命令应当就是『不惜一切击杀雪莉·李』。您忽视了这一点,以为这只是麦克维提的表演而已,这导致了您如今的功败垂成。」 「在瀑布边上,麦克维提先生自知要死的时候给自己的『復仇』留下的预告,但是他同时也破罐破摔或者不经意地泄露了一点——他问我,他为什么要突然回到伦敦?」李明夜玩味地笑了笑,「这是麦克维提先生的求生欲的体现,他自己或许意识不到,但却给我留下了一个提示。当然,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简直迟钝得可怕,我只是隐约感觉到了一个阴谋。」 「随后我和夏洛克开始肃清麦克维提先生的残党,并且抓捕到了莫里亚蒂先生的党羽,那些高明的刺杀证明了此事有一个或者几个智力卓越的人的参与。随后伦敦这里出了一个指名要交给夏洛克的案子,这才让我意识到了——我要追查的人,是莫里亚蒂先生的心腹,他用这种手段调开了夏洛克,并且并没有放弃对我的谋杀。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莫兰和摩根又怎么会一个接一个地被我钓上钩呢?」 「哦?」欧洛斯脸色一变,若有所思。「那个时候我的注意力被夏洛克引开了,我确实没有关注莫里亚蒂的举动……」 夏洛克淡淡地插话了:「那个在范库的公寓大楼里拿走我的行李箱并和我交涉的女人是你,欧洛斯。当我想起了这一点之后,我就意识到了你对我的关注——你甚至不惜亲自出现在我的面前见我一面,虽然你没有露出你自己的身份。」 李明夜笑了笑,也不介意夏洛克的打岔,迳自继续说道:「之后当我在面临着莫兰和摩根的猎杀的时候,我静下心想了想,究竟是谁能够促使麦克维提和莫里亚蒂联合呢?如果真的有一个阴谋,麦克维提又凭什么能够相信莫里亚蒂会帮助他完成这个阴谋?他们好端端地在世界各地,又是谁能让他们来到伦敦?」她看着欧洛斯,慢吞吞地说道。「毫无疑问,我想到了您,欧洛斯·福尔摩斯小姐。排除了一切干扰之后,剩下的哪怕看起来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了。」 「怀着这个疑问,我致电了迈克罗夫特——夏洛克很少跟我说您的事情,毕竟您给我带来的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迈克罗夫特把他所知的都告诉了我,而这一起案子——来自中国的走私犯,佐证了我的推断,而那张纸条给了我一个更确切的证据。一个初来乍到的走私团伙,莫里亚蒂凭什么要对他们另眼相看,甚至亲自在自己的住处见他们的领导人一面呢?我想,是因为他们带来了您。他们无足轻重,但您才是那个大人物。」 「当我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我就立刻离开了坎特伯雷并回到了伦敦,并安排了当地的警方继续我的诱捕计划,并且以直接通话的方式塑造了『我仍然在与试图谋杀我的罪犯们面对面地周旋的假象』。这一切都要感谢零号,她不介意以我的身份继续以身犯险,虽然她的观察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不能代替我,但我能够通过远程指挥和通话完成接下来的部分——换句话说,就如您刚刚所观察的那样,自从我回到了伦敦之后,我就一直在我的监控室没有出过门。为了弥补我不在场造成的损失,这两天我确实承受了相当大的损耗……以及痛苦。」 「麦克维提先生的长处我很清楚,他如果要针对我,布下的必然不会是像这种试图从心理层面上打倒我的局面。实际上,他一直更倾向于把我从肉体上消灭——如果他没有受人影响的话,炸(防和谐)弹爆炸的地点不会是国王十字车站,而是我的小公寓和监控室,或者任何一个我应该会在的地方。」李明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的目光转向了国王十字车站的断壁残垣,「而您……欧洛斯·福尔摩斯小姐,您把这个世界当成了实验场,而我是实验体。您一直在通过这些案子给予我心理上的折磨,从而观察我的反应。我确实不知道您想看到些什么结果,但是当车站爆炸之后……我就意识到,我们必须得谈谈了。」 「一次博弈的胜利并不能改变什么,迈克罗夫特拿您没办法,而我不想再次承担您下一次实验的后果——不论是对我还是对无辜的人来说,这些都是不可承受的。」 「所以我来了,我用两天的精疲力尽换来了一次棋局的胜利,使我能够安全地站在您的面前,然后……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李明夜的脸色慢慢严肃了下来,锐利的眼神逼视着对面沉默的女人。「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 欧洛斯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轻狂而冷酷,就像顽皮的孩子看着一只比同类更加闪烁的萤火虫,带着天真的残忍和好奇。她悠然道:「是为了那个女人吗?那个叫做零号的中国女人?」 李明夜默然了。夏洛克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惊讶,但转瞬间他就推理出了结果。 此刻的零号应该在博物馆事件结束之后就立刻离开伦敦,继续以雪莉·李的身份主持大局,但根据此刻欧洛斯的话与雪莉出乎意料的突然出现,夏洛克不得不得出了一个十分不妙的结论。 第212页 「捕捉零号或是雪莉原本是你的下一步计划。」夏洛克飞快地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如何捕捉她们,但最大的可能就是泄露莫里亚蒂的线索来引她上钩。为了安全起见和故布疑阵的需要,雪莉和零号都会随身携带信号屏蔽器来混淆视听,这样即使你们有潜入总参二部的人也无法获得零号的追踪晶片的信息,她们通过有线网络来联繫。而刚才……」 「——我没有收到零号的定时信息,换句话说,她失踪了,但是她还活着。她的体温低于35c的时候,晶片会改变信息波段,但我没有收到这个信号。」李明夜淡淡截断了夏洛克的话,「我猜她大概落入了莫里亚蒂的手里,所以我就来找您了,福尔摩斯小姐。」 欧洛斯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看着李明夜,轻声道:「在爆炸案发生之后,你一直都躲在你的监控室里?」 「我知道您的意思,如果这就是您想得到的结果的话,您已经成功了。」李明夜的神色宁静,甚至她还是微笑着的,但是她那摇摇欲坠的笑容和苍白的脸色都显得那么的脆弱。但在这枯竭的脆弱之中,却又有一种令人无法摧折的、苦行僧般的坚韧和毫不动摇。「实际上……您的心理战术很成功,成功到让我因愧疚而产生了幻觉——当然,我不否认,这也有疲劳和低血糖的原因。」 「换句话说,如果再继续交手下去,我确实极有可能撑不到棋局的真正结束。在智谋和心理上,从没有人像您一样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但我和莫里亚蒂先生不同,我们的选择也不一样。实际上,是您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如果真的可以选择的话,不论是零号,还是车站爆炸案中的无辜人员,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或许我会因为一些诱因使我对这个世界产生疏离感,但是当他们遇到威胁的时候,我一样会做出像现在这样的选择。」 「哦……负疚心理催发出的个人英雄主义?」欧洛斯好奇地看着她,「你真的知道你要面临的选择是什么吗?」 「当无辜者陷入困境的时候,我不该过多的考虑我的个人安全和名誉。」李明夜淡然地说道,「这并不是什么『赎罪』,我在排除了爆炸案对我的影响之后,我发现……不论落入莫里亚蒂之手的是谁,我都会竭尽全力去救助他,如果能顺便除掉莫里亚蒂,我也不介意献出生命。甚至或许他是『反(防和谐)华浪潮』中的激进分子,或许他根本不认识我,以后还会在我的墓碑上吐唾沫——反正我又看不到了,在意那个干什么呢?」 「所以你来见我,是因为你束手无策了,是吗?」 「是,我确实束手无策了。我能找到莫里亚蒂,但是我不能保证他还会不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长期的心理诱导和夏洛克的刺激以及对世界的质疑让他更加疯狂和危险了,所以我才来到这里,向您求助。」 「求助?」欧洛斯突然笑了出来,她从轻轻地嗤笑,慢慢地笑到了全身颤抖,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最好玩的笑话一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你呢?」 「我只是在节省时间。抓捕零号之后,意味着下一个选择,不是吗?」李明夜安然地看着她,「但是根据我的推测,现在的主动权,大概在莫里亚蒂先生手里了。而他想要什么,我大致也都猜得到……」 「他要你的命,当然,应该是说,他现在想要你的命。」欧洛斯摊了摊手,她露出了一个诡谲而冷酷的笑容,漫不经心地说道。「至少在信号屏蔽器起效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那么……」李明夜不假思索地把手探入了她的包里。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被握住了,男人的手隔着黑色的手套,似乎也能传来炽热的怒意和强硬的温度。她诧然抬头道:「我只是想解除屏蔽……」 「长期的睏倦和血糖缺乏很显然引起了你头脑的迟钝,雪莉。」夏洛克的声音永远是冷淡而无动于衷的,就像是一台精准的打字机一般,但是他灰金色的眸子却好像燃烧着某种强烈的情绪,有种摄人的威势。「或者说——你认输了?」 「我不认为……」 夏洛克却打断了她。他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坚决地说道:「因为车站爆炸案引发的愧疚感让你失去了冷静,而长久的疲劳与脑力活动让你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心理疏导,所以你选择了一种相当消极的应对方式。」他低头看着李明夜,音色低沉,却有种切金截玉的魄力。「但我还没有认输。」 「不过是一个疯子而已。」他顿了顿,冷笑一声,「我不认为我无法翻盘——找人这事儿,我只有在小时候才失败过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原本想写中译中,但是好烧脑好烦人啊……根本想不出要译什么。 补充一下吧,两个福尔摩斯原本的计划被原福单方面打断了(卷福对原福的出现表现出惊讶),他们原本是打算让卷福忽悠欧洛丝,原福诱捕莫娘(欧洛丝现身范库的公寓表现出对卷福的关注,原福一直没有出现,欧洛丝和莫娘无法确定到底谁是原福),欧洛丝喜欢看人选择,卷福就借着爆炸案营造出选择的场面吸引欧洛丝的注意力 其实自从卷福的存在过到明处以后,欧洛丝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卷福身上了,两个福尔摩斯自己也清楚 原本原福打算自己去抓莫娘的 第213页 但是零号被抓了,所以原福撑不下去了 啊,大致就是正文中的那样了 欧洛斯很喜欢莫娘,这个是採用了剧中设定,而欧洛斯其实也很喜欢原福,不过她的喜欢和正常人不一样 就像一个小孩子看到萤火虫,就把萤火虫抓起来放到罐子里看着,天黑了拿出来照一照,也不会考虑餵食餵水。小孩子欣赏萤火虫发光的样子,欧洛斯欣赏他们复杂挣扎的人性(尤其是原福) 欧洛斯和莫娘的关系一直挺好的,所以她有更多机会暗示和诱导莫娘,而看过s4的人都知道她的手段了……再加上莫娘知道了教授的来处之后就受了点刺激了,所以前头教授搞舆论的时候莫娘一直都挺安分的,就是在正三观来着。教授坦白来处主要是一个留遗言的心态,而且教授那样的人大概也就是抱着「我死了也不让你好过,谁让你是莫里亚蒂」的心态吧。 然后欧洛斯就过来了……正在重塑三观的莫娘瞬间决定释放自我了,再加上卷福的刺激 不过其实怎么说呢,没疯的莫娘,大概也就是在炸了车站之前会留个预告什么的,现在的莫娘,就是那种「啊要不要留个预告呢?算了以前我不是发过一张照片吗,既然照片都发了那就不留预告了,随便炸一个吧」 然后说原福 其实原福的心理创伤挺严重的,他本来就是责任感很强的人,一路被诱导攻击之后才在莱辛巴赫做出决定「自私一把杀教授」,其实他杀完就后悔了来着,只是一直压着。所以他潜意识里认为车站爆炸是自己的责任,所以才在上一章产生了幻觉 原福也是人,也会有身心俱疲的时候 最后说欧洛斯 其实看过文案的都知道,我真的很讨厌这个人物。我一直认为,人可以为恶,但是人不能失去自我,沦落到什么都依靠别人的程度。欧洛斯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三岁小儿抱金行于闹市」,她否认自身的价值但毫不在意地使用自身的才智,非常幼稚的一个人。 好了,继权谋、心理线之后,明天终于有推理线了!明天的剧情卷福一肩抗啦! 第60章 第二十七章 找人——或者说,找被莫里亚蒂掳走的人——其实对于夏洛克来说,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首先,我们得确认一点:零号是自己走进莫里亚蒂的圈套里,而不是莫里亚蒂出现在零号面前把她掳走的。 换句话说,要找「零号的踪迹」和要找「莫里亚蒂处心积虑处理过的自己的踪迹」,这两件事情完全是两个难度。零号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意思,对她这种在mi6过了明路的特工来说,暴露则意味着安全。反之,如果她真的彻底消失了,才是一件足以引起当局警惕的事件。 其次,零号的身上装有晶片——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重要到足以节省夏洛克非常多的时间的地步。作为雪莉·李的贴身保镖,零号的晶片是特制的,足以提供除了定位以外的其他消息。比如当体温在35c以上时,晶片发出的信号是正常波段,可以确定位置。而体温低于35c的时候,晶片则会发出第二种信号。 这种信号代表着「危险」或者是「死亡」。 ——这都是找到零号的前提。当然了,当下他们面临的问题实际上并不是找到零号,而是救回零号……谁都知道莫里亚蒂的目的并不是这个小小的特工,而是用这个特工换来雪莉·李,这也就意味着零号肯定会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作为一个威胁雪莉·李就范的武器来被莫里亚蒂使用。 他们要做的,就是抢在莫里亚蒂做出万全布置前找到这个人质,然后救回她。 说白了,这就是个人质拯救行动。他们之所以要赶紧着手去做,就是为了到时候不要出现其他操蛋的选择。 比如三选一——零号,下一个随便炸在哪里的炸(防和谐)弹和雪莉·李,又或者是其他随便什么样的选择……这谁知道呢?反正莫里亚蒂是个疯子,不是吗? 当李明夜坐在车上之后,因为长久的疲劳以及心绪不稳导致的冲动状态过去了之后,她也就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往后靠在柔软的真皮靠背上闭上了眼,脸色晦暗不明。 夏洛克转头看了看她,伸手将她脸上有些凌乱的碎发撇了撇,理出了一张苍白疲惫的脸。他没有多说什么,李明夜就睁开了眼,二人眼神对视了一会儿,前者的神色平静依旧,而后者慢慢地苦笑了一下。 「我得庆幸之前的对手中没有福尔摩斯小姐这样的人物。」她慢吞吞地说着,「寻常人犯罪,总是有好处可得的,而她却只为乐趣。」 「迈克罗夫特会照管她的,他会暂时盯着她。」夏洛克道,「或许我没有什么立场和身份来说这件事,我也不认为我和她是一起的,所以我不会代替她道歉。反之,我还得要求你和我一起去收拾她的烂摊子……比如说,莫里亚蒂。」 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客套、礼貌等等「寻常人的正常说话方式」是毫无意义的,在办理案件的过程中,他们更习惯现在这样——一方提出要求,而另一方就直接协助。如果在平时,李明夜回应夏洛克这句话的大概就是一句诙谐的玩笑,但是现在她却打起了精神来,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和零号的最后一次联络时间是在一个小时之前,平时我们约定在『空闲』状况下,每隔十五分钟联络一次,她汇报情报,而我下达指令,这你也是知道的。而在一小时前,我最后一次收到了零号的汇报,内容是『一切正常』。而十五分钟之后,零号的下一次汇报并没有到来,这意味着她已经离开了能够用有线网络联繫的地方。」 第214页 因为信号屏蔽器的存在,她们二人的交流通常都用有线网络来完成,举个恰当的例子的话,就是「放在安全屋的特殊座机」。 「随后我按照惯例通过卫星查找了她的晶片,但因为屏蔽器的存在,一切如常。于是我致电了与零号配合行动的当地警方,并得到了『零号脱离队伍并独自行动』的结果。而半个小时之前,屏蔽器失去效果,我收到了零号晶片的第二段信号,我随后将配合零号行动的人交给了mi6。」 李明夜的叙述仍旧冷静而有条理,剔除了她本人的所有推理、个人情绪和行动缘由,如果换个一般人,恐怕不听她好好解释一番是完全不会懂她的跳跃性思维的,所幸如今接受她委託的人是夏洛克。 而夏洛克却是极快地反应了过来。他沉吟了两秒,道:「你确定莫里亚蒂的人已经被mi6控制住了?」 「不确定。」李明夜冷静地回答道。「实际上除了当地警方以外,配合零号的其他特工也已经被我送到了大使馆,但这一切需要时间,而我们没有时间。我做的只是暂时控制住他们而已。」 「我认为是中国大使馆来自总参二部的大校。」夏洛克皱了皱眉,「这就有些麻烦了。」 「所以我把他们全都控制起来了,并且将其中来自中国的人送到了大使馆。」李明夜淡漠地回答。「福尔摩斯小姐真是神通广大。」 他们两人的对话相当跳跃,至少作为普通人正在开车的那位mi6特工是完全听不懂的,但是作为一个在普通人中称得上「聪明」的存在,特工先生已经完全无视了后面这两个人的对话,专注于开车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车正开向零号的晶片和屏蔽器标註出的最后一个地区,也就是被废弃的麦昆医学研究中心的郊外。 如果把他们二人刚刚的对话,用普通人能理解的逻辑来理一遍的话,就是这样一个回答—— 一切的重点,在于「零号晶片的第二段信号」。 在晶片所处环境温度降低之后,这第二段信号才会被接收到,同样,这也就意味着零号的晶片与信号屏蔽器分开了。这能得到一个怎样的回答呢? 首先可以确定,零号必然是安全的——如果她死了,那么莫里亚蒂就再也没有能钳制李明夜的筹码,这与「想要李明夜性命」的想法是矛盾的,李明夜完全可以针对目前的环境,在莫里亚蒂先生还没有进行周密的布置之前,就直接派人把晶片和屏蔽器的所在区域找到,实际上李明夜也这么做了。 为什么能找到这个区域呢?这个问题很简单,这要提及屏蔽器的意义以及为何她们只能通过有线网络进行沟通的原因了。屏蔽器的存在,是为了阻断空气中人所看不见的无线信号,而那些已经被通过信号线引入底下并在介质中传播的信号,它是无能为力的。而针对这一点,如果信号屏蔽器这个东西出现在一个无线信号密集传播的区域…… 那么,它所在的地点,就会像白纸上的黑点那样清晰可见。当然,做到这样的事情必须要有一定的资源,至少莫里亚蒂是做不到的。 而且这玩意儿其实是有个范围的,这范围也不算很大,最多也就五六米的直径。这就意味着一个很关键的结论——零号在离信号屏蔽器超过了五六米的范围之外,将镶嵌在体内的,通过人体生物电来传播信号的晶片取了下来。这块晶片利用人体生物电来汲取能量,这也就意味着在刚收到第二段信号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刚刚把晶片从体内取出的时候。 否则仅仅半个小时,还不足以将人的体温降低到会触发第二段信号的程度,哪怕是让零号脱光了到冷风中打滚也一样。 删繁就简。为什么直到零号脱离了屏蔽器的范围,才被取下晶片? ——因为莫里亚蒂那一方的人才刚刚知道零号晶片仍旧具备定位功能,并得知了其通过人体生物电运作的原理,甚至还知道了晶片所安装的位置,他们才能将其取出。在此之前,他们只以为屏蔽器的意义是混淆视听,并且防备零号或者李明夜身边的人透露出她们的所在地。 这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他们突然就知道了这一点? ——因为有一个了解晶片定位意义与安装位置,但却又不是特别了解其第二段信号存在的人,透露了这个消息。 甚至通过这一点,像李明夜和夏洛克这样的人又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呢? ——这个帮助莫里亚蒂的人并不能太过频繁地和莫里亚蒂商议谋划,所以他要么身居高位身份不便、要么隐藏极深并且平日里没有和莫里亚蒂直接接触,或者直接两者兼备,否则那个人就不会在这零号被抓之后才透露出这个消息了。 ——而对第二段信号的不了解,意味着这个人虽然应该身居高位(知道晶片的存在和一般功能)或者和总参二部有接触,但他并不是零号这种虽然神通广大但是身居基层的「一线作战人员」。 而再继续推理。莫里亚蒂虽然随心所欲,但他的谋划能力和逻辑性并没有丧失,至少如果他确切地知道这么一个晶片的存在的话,他会干脆地将晶片放在屏蔽器旁边。 所以为什么莫里亚蒂并没有这么做? ——第一个可能,时间不凑巧。晶片给出的地点是麦昆医学研究中心,众所周知,这个研究中心是个地下建筑……所以或许屏蔽器放在地下深处,而晶片直接就丢在地表,这样才能保证信号成功发射。而莫里亚蒂发现晶片的存在的时候,他已经脱离了这个屏蔽的范围,所以他只能把晶片挖下来了事。 第215页 ——第二个可能,他对屏蔽器的范围不了解。 ——第三个可能,他故意的……唔,谁让他是个疯子呢,所以这姑且也算一个可能了。 ——第四个可能,零号自己说的。但这比「莫里亚蒂有意如此」的可能性还低,所以排在最后。 再推理得更加深入一点,为什么莫里亚蒂没有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晶片的存在(离开屏蔽器范围)? ——第一个可能,他在抓到了零号之后才联繫了那个「知道晶片」的人。这意味着莫里亚蒂并不确认来的人是零号,同时他也不会轻易在不确信的情况下动用那个人。而以莫里亚蒂无所顾忌的个性,恐怕唯一能让他稍微犹豫一下的事情,就是与欧洛斯有关的了。 ——第二个可能,他在抓到了零号之后才心血来潮地布局,并且这个局面要用上「那个人」,所以他们才进行了联繫。于是李明夜非常干脆利落地将所有她认为可疑并可以直接控制之人都控制住了,并且顺手送到了另一个可疑但不可直接控制的对象身边,提前抢先手。 ——这两个可能并不矛盾,可以两者兼备。 综上所述,两位谘询侦探都必须先去麦昆医学研究中心。此去要么是陷阱,要么有线索,他们都不可能将其弃之不顾,留在监控室坐等莫里亚蒂布局。 顺便提一句,虽然以上庞大的信息量和精密的逻辑链在普通人看起来简直令人崩溃抓狂,但在夏洛克和李明夜的脑子里,这些也就是……大概两秒钟的内存占用时间。对他们来说,普通推理和唿吸一样自然,而深度推理——比如这样的推理——就需要一定的时间了。 这个时间,就是夏洛克的「沉吟了两秒钟」。 而普通人,当然也能做出「第一时间前往麦昆医学中心」的决定,这点乍一看起来与天才们没有分别。 但天才们,却能在「第一时间前往麦昆医学中心」的决定做出之前,详细评估出大致情况并想好应对方法,并且最大限度限制对方的可用条件——比如潜伏在他们的阵营中的「那个人」的存在。 到了福尔摩斯和李,与莫里亚蒂这个层次的博弈……决定他们胜负的不再是普通人所想像到的「武力」和「资源」了。那些东西都是能为他们所用的筹码,而筹码这种东西,他们可以随手兑换。能决定他们胜负的唯有情报详细程度的差别,比如说莫里亚蒂能根据那些用作障眼法的地方警员与特工的动向推断出福尔摩斯和李已经「发现了他所隐藏的内鬼」,但他不知道他们二人的真正目的已经锁定在了英国唯一的总参二部大校身上。 智者之策,决胜于千里之外。比如为什么监管外交的李唯一会同意这样一位大校来到英国,比如迈克罗夫特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李明夜略显疯狂的拘捕要求……这些都和他们营救零号的行动没有什么关系。往小了说,这一次的行动只是营救零号,而往大了说,谁知道这是不是远在中国、自知无力控制欧洛斯的迈克·李与迈克罗夫特达成的一次交换和合谋呢? 当然,这些都与这次行动无关,在此不表。 李明夜看了看夏洛克,而后者只是若无其事地对她笑了笑,但是那双琉璃之瞳中,燃起了仿佛燃烧一般的战意。兴奋、活跃而明亮,甚至可以影响到她这样已经精疲力尽到近乎枯竭的人。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将李明夜揽到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缓缓地盖上了她的眼。 「不要睡着。」他道,「我只是希望你休息一下你的眼睛。」 如果现在进行短暂睡眠的话,会让身体在醒来之后更加负荷不住,所以夏洛克并没有让她睡觉的意思,可是看着李明夜,他终究不忍心,琢磨着如果她真的睡着了,就自己去解决这个营救行动。 李明夜还是笑了笑,并没有接受这份「夏洛克·福尔摩斯式」的体贴。她移开了夏洛克的手,道:「我可以犯错,可以软弱……但我不会投降,而那些软弱也只是一时的自暴自弃。人生总是有那些迷雾,而走出了那片雾之后,才能看到脚下的路。」她顿了顿,才郑重地说道,「幸亏我发现,在从雾气中走出来之后,我没有走岔路。」 夏洛克侧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了起来。 「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低头轻轻地吻了吻李明夜的额头。「因为我们是同路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当大家看到这一行的时候,想必都知道了……原定的结局跳票了(正经脸) 第一个原因,这一段烧脑,作者正一边写作话一边考虑如何吞粪自尽,一边压抑下一章让这几个该死的聪明人死于陨石的罪恶念头 第二个原因,也就是剧情完整性的考虑……我写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觉得这一句很有逼格的话后面加什么都不大好,所以直接放到下一章 好了,作者水电煤气已缴,快递由便利店代收,人跑出41米,并且跑进了地下防空洞……熘了熘了 第61章 第二十八章 冰冷澄澈的天宇中雪花飘落,一点点银白落在大地上,以一种聚沙成塔的姿态将这个世界覆盖上一层空无的白色。巴茨医院的天台是安静而空冷的,像独立于云端之上的高塔,俯瞰着大地上的行人、车辆和人生百态。 莫里亚蒂悠然地坐在天台边沿的扶手上。他穿着一身看上去闲适而优雅的黑色大衣,脸色在冰冷的空气中尤其的苍白,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孩童般的脆弱。他的双脚悬空,底下就是车水马龙和人流如织,看上去惊险却又有一种空茫的游刃有余之感,就像他已经习惯了踩在刀山火海之上一般。 第216页 就一个戏剧爱好者来说,他少有这样的时候。别人眼中的莫里亚蒂是变幻莫测的,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真实到了极致,却又虚假得不堪一击,他那张清秀的脸上好像无时无刻不覆盖着一层对着这世界的假面。但此刻的莫里亚蒂却是面无表情的……但就是这样的面无表情,看起来居然才有几分真实。 这是真实的莫里亚蒂……他对这世界没有任何发自内心的感情色彩,所有东西在他眼里都是荒芜到令人疯狂的白。此刻的他因为其苍白冷漠而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那一点点的迷茫和脆弱,又让他看起来真实到危险。 危险而迷人,像刀尖上悬挂的一痕血色,可以被轻易抹去,却又是一条生命最后存在的证据。 「哐」的一声,天台的门打开了。莫里亚蒂回头了,他掀起眼皮打量了一下出现在门口的男人,颇为不感兴趣地嘆了口气:「果然是你啊,夏洛克。」 一声冷哼从走上天台的男人喉咙中嗤了出来。夏洛克只站在门口扫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没说话。他的手笼在大衣口袋里,毫不掩饰地握着口袋里的枪对着莫里亚蒂——说毫不掩饰是因为他衣服口袋的凸起他根本就没想着用动作或者衣服遮挡一下。他盯着莫里亚蒂,漂亮深邃的眸子里冷漠彻骨,显示出毫不犹豫的杀意。 「你可以直接把枪掏出来嘛。」莫里亚蒂懒洋洋地歪了歪头,「我看你这身衣服还挺贵的。」 「冷。」夏洛克言简意赅。 「冷?」莫里亚蒂低声重复了一遍,下一秒他却大笑了起来,笑得癫狂而嘲讽。「冷……冷、热、痛苦、悲伤、朋友、敌人……这些都是真的存在的吗?」 夏洛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直到他停住了,才淡漠地说道:「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莫里亚蒂突然大吼了出来。「『存在』不重要,你的头脑记忆是真是假不重要,你的名字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 「你选择了这个天台作为你的死地,但是你并没有认输——零号被你绑在一个你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而你身边空无一人,附近也没有狙(防和谐)击点。」夏洛克顿了顿,继续用他那冷淡而无机质的口吻叙述着,「你的衣服是修身款式,根据衣服形状可以推测你的身上并没有大规模杀伤性物质,但是你戴着喉振式对讲机,说明你可以远程遥控你的手下。所以据我推测……」 「我问的是什么才重要!」莫里亚蒂不耐烦地打断了夏洛克,此时他的神情有一种狰狞的疯狂。「我问的不是这些小事!这些数据、这些幻觉、这些随便什么玩意儿……」 夏洛克不为所动,连音调都没有变过:「……如果来的人是雪莉,你就可以通过你的手下控制零号来威胁雪莉并让她自杀。如果来的人是我,你会试图通过零号的所在地来胁迫我,并通过大使馆的那位来自中国的大校擒住雪莉。但是毫无疑问,你失败了——情报的差错让你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顿了顿,眼神冷厉中带有沉默的杀气。「你想杀的不止是雪莉,你还想通过那位大校和迈克·李的政敌搭上线,并针对迈克·李。」 中国大使馆。 李明夜把一根烟摁在了菸灰缸里。清苦的烟雾在这间窄室中升腾了起来,她的眼神锐利而明亮,完全不像一个禅精竭虑的人。 在她的对面是一个穿着中国陆军常服的男人,他面色惨白,面部肌肉颤抖着,几乎瘫软在椅子上,一手抓着领口。他的身边站着几个中国人——那几个人个个体格健壮、脸色冰冷厌恶地逼视着他,甚至还有一个假装不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固定式□□。 「我不是一个喜欢在办正事的时候啰嗦的人。」李明夜淡淡地说道,「你的喉振式对讲机是发不出信号的,不要再试图再在你的风纪扣上敲摩斯码了。」 大校的脸色一变,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苦笑了一声,神色变得绝望:「信号屏蔽器……你是怎么带进来的?」 他的这个问题其实是相当有道理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在之前就已经暴露了,李明夜这一次过来找他,特意把她的包放在了大使馆外头的储物柜里。然而刚一进门,李明夜就干脆利落地在关门的时候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窝处,并在他猝不及防单膝跪地的时候勒住了他的脖子并且通过手指抑制了颈动脉血管的血液流动——当他缺氧昏迷之后,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当他醒来了之后,他就已经变成了阶下囚。而全程对讲机里的噪音已经说明了此处信号被隔断的事实——甚至他怀疑,他从一被袭击开始,就已经被隔绝了信号。 「因为这个东西并不是我带进来的,实际上,我的屏蔽器到现在还在大使馆外的储物柜里。」李明夜用平静的口吻叙述道,「如今在这个房间里起效的屏蔽器——」她微微笑了一下,眼神看向了站在大校身边的一位特工,那位特工心领神会地将自己腰间的一个看似手机的玩意儿解了下来,放到了桌上。李明夜挑了挑眉,道:「——曾经属于零号。」 大校先生瞬间瞭然了,随后他露出了骇然的神色。他心知肚明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当李明夜带着人到达麦昆医学研究中心之后,她就知道了大校先生的叛变,并且对此做出了针对性布置。她命令那位特工随身携带屏蔽器并且躲过了安检,并在她进入大校先生的办公室的时候站在门外等待——大校先生虽然是一名校官,但他的办公室总不会大到能超过屏蔽器所起效的范围。 第217页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大校先生的目标全然放在了李明夜身上,完全无暇去注意她身边的特工,这导致了他一着不慎失手被擒。 沉默了半晌,他终于长嘆了一口气,颓然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难道李唯一的脑电波还能跨越大洋不成……」 李明夜打断了他:「这位先生,我对一位酗酒、有一定的暴力倾向并且离婚三个月以上、嫖(防和谐)妓的同时与新女友同居、政治前景黯淡的『流放人员』与我哥哥之间的恩怨情仇没有什么兴趣。实际上,我也不认为我的哥哥会同你有什么直接关系……」她想到了这里,突然冷笑了一声,低声嘀咕道:「一个月前被派来伦敦,我亲爱的哥哥亲自签署的调令……哼。」 大校先生敏锐地感觉到了面前这位女士的眼神变得更加的不善了起来,他谨慎地打量着李明夜,试探性地道:「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李明夜突然笑了。 任何一个曾经和她有接触并且败在她手下的恶棍,或者对她有一定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微妙笑容的意思。这个笑容凝聚了这位杰出的谘询侦探所有的战意与精力,就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人看着挡在美食与他之间的玻璃柜——那美食是那么芬芳诱人,而玻璃柜又是那么地不堪一击。 她把双手手指对抵呈踏状,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神色变得无动于衷、落落寡欢——而实际上,这证明了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脑内推理与对面的人身上。 「所有。」她说道,「莫里亚蒂会临时联繫你一定有原因,我需要你们的每一句对话、对话中的每一个语气词……甚至背景音中的任何一处值得注意的地方。以你的谨慎,你是会录音的,我需要知道所有的录音。我们时间有限,现在就开始吧。」 巴茨医院的天台。 「……所以你埋伏在中国大使馆中的朋友们会以『找到了零号』或者是『为了安全起见请立即离开』的理由说服雪莉,而以雪莉的性格来说,即使她知道这大概是陷阱或者推测出了你的党羽的身份,她也会跟过去的,因为她对于她的才智极为自负。如果她没有被你的党羽骗过,她会将计就计地孤身查看情况,因为零号的安全和你未知的手段——或许又是一个炸(防和谐)弹——这些才是最重要的。而假使有0.1%的可能,她被骗过了……」夏洛克看着莫里亚蒂,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反正结果都一样。」 莫里亚蒂静静地听着,脸上那种难以抑制的烦躁越来越明显了——那是一种困兽般的神态,冷静与暴躁并存,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挣脱某个囚笼。他张嘴刚要说什么,却被夏洛克打断了。 「你不是想问我,什么才重要吗?」夏洛克的语速仍旧不徐不疾,透出一种非同寻常的镇定和韧性,像是阐述着某种真理一般,平淡到振聋发聩。「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莫里亚蒂愣了愣。但不得不说,他的智力确实是足以跟得上夏洛克的思路的,所以他转瞬间就理解了夏洛克的意思。随后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好似愤怒,又如同嘲讽,带着些许失望和阴沉。他冷笑道:「这就是你的想法吗?」 「因为没有从『有类似经歷』的人身上获得足够的认同感,从而恼羞成怒了吗?」夏洛克的嘲讽功力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是足够的,这甚至不以他自己意志为转移。不过他看起来也毫不在意,只继续说道:「我承认,或许我可能根本就是一个电视剧、电影、小说里的角色,甚至或许我的记忆、爱好、经歷……这些都是人为塑造出来的,虽然我确实很怀疑塑造出这个剧本之人的智力水平和趣味——两个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想法听起来像是一个廉价喜剧的剧本,我也不认为这部作品具备什么高雅情趣与观赏价值。」 「当然,还有麦克维提和你——你们两人或许只是用来制造矛盾冲突和推波助澜的角色,而我和雪莉则像是两个提线木偶,当然,这样的情况也能反过来,这主要取决于这部作品的价值导向。但是就像我说的,我并不在意那些。」 「你真是太宽容了,夏洛克……但我可不是这样。」莫里亚蒂站了起来,他的神态近乎癫狂,「你的一辈子——当你所有的知识、学歷、精力和生命,都会成为别人的踏脚石的时候,你还能觉得『不在意』吗?」 「你站在哪里?」夏洛克突兀地问道。 「什么?」 「你站在伦敦巴茨医院天台上,你唿吸着的空气、你穿着的衣服、你看到的我、楼底下的行人……你都能接触到它们。即使它们都是假的、是数据、是幻觉、是别的什么东西——但你生活在它们当中。」夏洛克冷静地说道,「即使世界再荒谬,这个结论都不会改变。既然如此,它们对我们来说,就是真的。」 伦敦地下水道。 「真有意思。」李明夜突然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她身边的特工转头疑问地看了她一眼,她挥了挥手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耳朵示意了一下自己正在听主机那边的声音。毫无疑问,一路给她直播的正是正在天台上拖延时间的夏洛克,而李明夜则已经通过大校先生与莫里亚蒂最后一次对话的录音确定了他们的目的地。 第218页 关于李明夜小姐是如何确定这一点的——这其实真是相当简单了。 在大校先生和莫里亚蒂的对话之中,有一段引起了她的注意。当时的莫里亚蒂在与大校先生对话之时,他身边的手下的对讲机响了起来,而随后大校先生礼貌性地暂停了说话,莫里亚蒂的手下则将对讲机的耳机放到了莫里亚蒂的耳边。 随后李明夜听到了一句有些微弱的汇报,其内容十分简短,是「准备就绪,一切正常」。这可以证明莫里亚蒂先生是戴着耳机同大校先生进行通话的,他在听取汇报的时候取下了一边的耳机……当然,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判断。 而引起李明夜注意的是,那一句汇报之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她反覆听了两遍,终于确认——那一句汇报之中,隐约有回音的迹象。 随后她立刻审问了大校先生,大校先生在她的威胁与诱供之下,崩溃地招认出了原本的打算——大校先生原本打算以「前往安全屋」的藉口,带着她从大使馆后门离开,通过隐蔽的安全通道进入伦敦地下水道之中。而接下来的部分并不由他负责,他也就再也不能提供消息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以李明夜的头脑,自然能判断出那句「准备就绪」的发声地就在地下水道之中。她立即调出了伦敦的地下路线图,并根据那个电话的时间开始推断莫里亚蒂党羽的最终埋伏的所在地。很显然,「准备就绪」这个汇报必然是一个布置好了的地点,而零号有极大的可能就在那里。但是大校先生提供的「交货」地点,和她根据麦昆医学研究中心的距离与时间推测出的地点对不上号,这显然是两个埋伏地。 总之,经过了一系列(耗时不算长)的推理和脑内地图构架之后,李明夜顶着身边特工们怀疑的目光,从另一条路线直接向她预测中的「最终埋伏地」悄然潜入。当然,她的判断或许会存在误差,但是误差绝对不会太大——至少她可以肯定,莫里亚蒂选择的最后的地方不会在一个非常阴暗猥琐的小破管子里,而在这种陈旧的、废弃的地下水道体系之中,宽大的甬道还是比较少的。 而既要满足这种「宽大」的需要,又要符合「零号被擒」与「准备就绪」中所用的大致时间——能达到这两个条件的甬道绝对不多,而其中一个正是他们目前正在探索的一条,同时也是李明夜所认为可能性最大的一条。 虽然李明夜认为,莫里亚蒂已经脱离了「人之常情」的范畴,但是他骨子里的某种偏好是不会变的。比如说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而她在智慧上获得了他的尊重——既然如此,他在下意识中选择的线路就不会是那种骯脏的、流淌着粪便和泔水的下水道。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容易做出的推断,人自以为做出的「冷静、理智、深思熟虑」的选择,往往是和潜意识或者个人经歷挂钩的。 这是人类的共性。就算是一个人去买彩票,他通常都会下意识地选择他认为会给他带来幸运的数字。从理论上来说,如果像李明夜这样的人能对另一个人的生平了如指掌的话,她甚至能预测到那个人第二天会买什么牌子的烟、会选择煤油打火机、防风打火机还是普通的廉价塑料打火机、她还能推算到那个人当天洗完澡会换什么颜色的内裤。 当然了,李明夜是不会这么无聊的,像烟、打火机和内裤这样的话题还是就此打住吧……因为此时此刻,她已经听到了前方隐约传来的人声了。 一片雪落在莫里亚蒂的睫毛上。 他眨了眨眼,颇有些奇异地盯着夏洛克——就像小孩子买了一个乐高玩具,却突然发现买回来的玩具能开口说话一样。惊讶、疑惑、好奇、恐惧……一个无所不为、肆无忌惮的疯子和恶棍是不会有这样的神色的,但此刻的莫里亚蒂就像个急于求知的孩子,在漂泊不定的洪流中望着远处的一根浮木。 他甚至有些急切地问道:「所以这就是你的想法吗?」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的道德准则和社会责任都是被人为捏造灌输的,你的经歷都是虚假的……就算是这样,你依然选择老老实实地扮演这样的一个角色,站在所谓的『正义』的一边?」 夏洛克看着他,一时之间,这位年轻侦探的眼神变得很悠远……他的眼睛就像是宇宙深处最原始的那片星河,璀璨绚烂与沉默孤冷并存,从天地开始的那个时候铺设到宇宙寂灭的那一刻。 实际上,夏洛克是这个疯狂的世界之中最清醒的那个人。或许他的智商在某种程度上比不上迈克罗夫特、李唯一与欧洛斯,但他永远是最清醒、最坚定也最纯粹的那个。在没有面对李明夜的时候,他干净而透彻,这世界的所有五色迷离与人来人往都不在他的眼里。他笃信自己的存在,并毫不怀疑这一点。 想要学习知识,那就去学。 想要使用知识,那就去当谘询侦探。 想要雪莉,那就算计万千地去追求。 想要击败莫里亚蒂,那就不顾牺牲地去做。 想要保护雪莉,那就费尽心力地去筹谋。 他永远都是这样,想到了要做什么,那就一定要去做,将自己的才华与智慧尽数赋予给每一次决定与行动。他不是个好人,但他也不是个坏人……实际上,作为一个高功能反社会人格患者来说,他是那种最单纯的「人」,在他的身上,人们能看到某种稳固的、永不动摇的、执着的人性。 第219页 那是远古时期一群人第一次去狩猎勐犸象时候的固执。 那是山洞里人类把第一簇火苗从原木上生起时候的坚韧。 那是部落里人类史上第一把青铜器出炉之后产生的征服世界的野望。 那是几年、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下来,人类那种顽固的、扩张的、单纯而原始的灵性。当世界上第一只猴子直立行走的时候,它只想摘到树上的果子,所以它迸发了向上的冲动和力量。 那是真正的坚定和自我,就像是剔除了人性中所有的「好」与「坏」,只留下了最单纯但也最顽固的本真。夏洛克的任何行为举止都是发自内心的某种唿唤,他就像个最稚嫩的孩子,睁开眼睛看世界的那第一眼。 他永远是那么地纯粹,所以他永远是那么地稳固……所以他永远也不会变。 他就像迷茫的人在无尽黑夜中看到的第一星萤火。 所以约翰不介意陪同他一起涉险,雪莉选择栖息在他的身边,迈克罗夫特永远纵容他的任何行为,欧洛斯对他投以最大的关注……而如今,莫里亚蒂,这个已经被否定了所有人生的人,也开始向他寻求某种稳固的基石。 他看着眼前的莫里亚蒂,就像看着约翰,看着雪莉,看着欧洛斯……他一向冰冷而漠然的神色有些微的松动,他轻轻嘆了口气,轻薄的唿吸犹如吹落拂在肩头的一片雪,但又沉重地像是缱绻的风拂过枝头,然后那颗树坠下了一个苹果,掉落在栖息在树下的男人的头上。 「既然我选择了站在这里,那么对我来说,所谓的『真假对错』都取决于我。我做出的任何选择都是顺应逻辑的,而我的逻辑来源于我的个人经歷和内心想法,而我选择让它们成为『真的』,这就是我的立场。」夏洛克淡淡地说道,「当然,这并不是说你的选择就不正确……但在你没有彻底打破这个世界的能力的时候,你就只能选择相信这个世界的存在。而当你有这个能力之后,你可以做出所有你认为可行的任何选择。」 说到了这里,他不由抬头看向了天空。 他的神情淡漠,但眼神极亮,犹如一柄刺人的利剑。 莫里亚蒂愣了愣。他站在原地,转头看向天台外——视线范围内是铁灰色的都市,是冰冷澄澈的天宇,是白茫茫的雪花,是车水马龙和人流如织。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像是看着一个熙熙攘攘的蜂巢,忙忙碌碌的蜜蜂们奔波来去。 过了半晌,他突然大笑了起来。近乎疯癫的笑声,饱含挣扎、痛苦、嘲讽和解脱,他笑得前合后仰,笑得无比畅快,好像恨不得把在胸臆中堵塞的洪流都通过笑声发泄出来,让那些复杂如人生的心绪和痛苦叩问这个悲惨世界。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何其残忍? 但对他来说,落到这个下场,岂不是咎由自取? 人,是一种拥有无数个选择的生物……他们的一生都在不断地抉择,无数个人的无数个选择终于汇聚成了歷史的洪流,浩浩荡荡地将这个世界推演到了如今的样子。 所谓的「对」与「错」本就是人为赋予的某种定论,而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意愿。天下大势浩荡无情,顺者昌盛而逆者凋亡,人与人之间彼此对立的根源,不过是因为彼此之间不同的立场和选择。 而莫里亚蒂的选择太极端也太决绝,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给自己留后悔的余地。 「所有的故事里都要有个反派角色,这个反派角色的人生意义就是作为主角的踏脚石——如果这样说的话,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讲,我都得杀了雪莉·李了。」莫里亚蒂停了笑声,他的声音恢復了他那种油滑而优美的阴冷,甚至此刻他说起话来还有些因放声大笑而产生的喘息。但他说出来话却是冷漠而坚硬的,像是蛇类动物冰冷的毒牙。「而待在这里的你,要如何阻止我呢?」 夏洛克听到这句话,反而是笑了笑。 隐晦的讥讽和缱绻甜蜜的稀薄眷恋,让他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突然得了人类的唿吸。 「我不需要去阻止你。」他说道,「该如何阻止你手下的那些金鱼是雪莉的工作,而不是我的。我该做的是把刚刚的那些话告诉你,或者说,告诉一直听着我们说话的欧洛斯。」 二十分钟前,伦敦某一处干涸的地下甬道之中。 零号睁开了眼睛。 「丙泊(防和谐)酚,果然。」一个她极为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了起来。那个声音镇定而温和,冰冷的语调中蕴含着稀薄的暖,带着淡淡的笑意。「当我看到你的身体呈现不自主的肌肉运动和抽搐、心跳血压下降时,我就知道是丙泊(防和谐)酚了。」 零号眨了眨眼,骤然从麻醉状态脱离所产生的恍惚感瞬间从她训练有素的大脑中褪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某种酸涩的感觉瀰漫上了眼眶。干练的女特工感觉到眼前刚刚清晰的视界再一次变得有些模煳了,她狼狈地别开眼,哽咽着说道:「雪莉小姐……我给您添麻烦了,我不该那么冲动的。」 「我和你的其他上司的区别,就在于我能解决一些他们解决不了的麻烦。」李明夜平静地说道。「现在我希望你能睁开眼睛,让别人测量一下你的瞳孔反应。」 「是。」零号的身体反应远超过她的大脑反应,所以她立刻就睁开眼——下一刻她有些震惊地「啊」了一声,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第220页 一些看起来就像是社会闲散人士和危险分子的人被绑缚在了一起,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反手束缚的方式相当专业,基本上锁定了两臂所有能活动的关节。他们灰头土脸地蹲在一边,一个长得像是个手机的玩意儿——零号认出来了,那是她的信号屏蔽器——就放在他们身边。那帮人身边还有一些零号认识的人——也就是特工们坐在一旁看守着他们,而其中一个特工似乎正在对着那些危险人士的头目进行问话。 而零号躺在远离屏蔽器的地方,一个特工正在对她被取出晶片的身体部位进行二次处理,李明夜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张伦敦地下管道的路线图。 她的神色有些疲惫,但眼睛却炯炯有神,鹰隼一样锐利的视线就着灯光一寸寸地扫描着那张路线图。见到零号醒来,她侧头对着零号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微笑,还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轻笑道:「喜欢我的魔术把戏吗?」 零号咬着唇说不出话,只竭尽所能地点了点头。她就像个终于等到了所依赖的港湾的孩子那样,即使竭力隐忍,还是忍不住濡湿了眼眶。 「嘿,你可是零号,你揍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替她处理伤口的特工半调侃地玩笑了一句。「如果我有带手机的话,把这一幕拍下来,回国我就能卖出我一个月工资的钱了。」 零号瞬间涨红了脸,眼刀子立刻就飞了过去。她吸了吸鼻子,重新恢復了那冷若冰霜的表情,狠狠地威胁道:「你回不了国了。」 那个特工故作惊恐地往后退了退,夸张地惨嚎:「我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是的,这是一个预言。」零号冷笑一声。 他们俩对视了一会儿,终于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劫后余生的解脱感与轻松感,这种感觉甚至让平时冷漠寡言的零号都忍不住有了更多的表情……当然,麻醉剂效果褪去以后造成的轻度神经兴奋也有一定的原因。她放松地吐出了一口气,隐含眷恋和依赖的眼神转向了不远处削瘦挺拔的那个女人身影。 只要雪莉小姐在……那么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了。她想着,嘴角忍不住翘起了一丝微笑。 就算事情弄得再糟糕,就算一切都差到不能再差的地步,但只要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就好像一切都能解决一样。她是奇蹟与不可能实现之事,她永远可靠沉稳,缜密到绝对,她能从她的帽子里变出层出不穷的白鸽、兔子和玫瑰花。 零号这么想着,慢慢地闭上了眼。 正在她想这么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突然之间,不远处那个正在被审问的人突然痛嚎了一声,随后他大声叫骂了起来:「你们这些该死的杂碎!再过一会儿……嘶……就会把整个伦敦城都炸上天……biao子养的,你们只配跪下来舔……嗷!」 李明夜霍然抬头看了过去。她盯着那个声嘶力竭地发泄叫骂的男人,沉吟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很聪明的方法,让两拨人马根本不见面,通过总机来遥控双方的行动,如果不是夏洛克一直在吸引莫里亚蒂的注意的话,我们应该早就曝光了……当然,现在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李明夜喃喃道,「而这一方的人根本不同另外一方的人见面,可以避免我从蛛丝马迹看出另一方布置的地点。」 「但是还不够聪明。」她总结性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把手中的地图放了下来。她走了过去,再一次仔细地打量了那个小头目一会儿(第一次早在擒获这帮人的时候完成了),「你似乎以为第一时间摔掉对讲机就能发送出遇袭的消息,所以你一直有恃无恐,直到被绑缚起来并看到了信号屏蔽器为止,才开始震惊和绝望。顺便提一句,我就是依据这点看出你似乎是这一帮人里头地位最高的一个的,毕竟你认识这玩意儿嘛。」 那个小头目看着李明夜走了过来,顿时露出了非常兇恶狰狞的表情——那种深切的痛恨之下,隐约掺杂着某种畏惧。毕竟他明明大校那里回报过来的信息是「计划顺利」,而刚收到这条信息不过几分钟,他就被这群鬼魅般蹿出来的人给制服了,甚至连信息都没送出去。 就算是因为那位位高权重的大校先生背叛了他们……那也得有个威胁、压迫和背叛的过程吧!这群人也来得太快了! 李明夜挑了挑眉,戏嚯地说道:「怎么?很怕我?每一个恶徒都该怕我,因为见到我就意味着即将见到监狱。」 「biao子……」男人从牙缝里迸出一记咒骂。 李明夜相当宽容地无视了这一句脏话,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这个男人,但犀利的眼神却有种摄人的威力。她说道:「很有趣……你怕我,却不怕死,当然,我在某些时候比死亡更可怕,尤其是对你们这些人来说。」 「你……」男人怔了怔,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了(并会错了意),惊恐地朝后瑟缩了几下。 「你现在可就在伦敦城里吶!要把整个伦敦城炸上天?那可不是一两公斤tnt能做到的事情了,你居然不介意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行走……」李明夜沉吟道,「看起来你真是个忠诚的人,唔……科列夫。」她瞥了一眼这个男人被收缴起来的戒指——那是个已经脏兮兮的铂金戒指,内侧上写着科列夫&乔安娜,在缴械的时候她早已把所有东西都翻看了一遍,但很可惜,找不出莫里亚蒂另一重布置的蛛丝马迹。 第221页 科列夫愣了愣,随后立刻叫嚣了起来:「再过二十分钟整个伦敦城都会炸上天,你这十几分钟,就算对我用刑,都掏不出东西来的!」 「是吗?」李明夜冷笑一声,「唯一能保证二十分钟之后,整个伦敦城还会好好在地上的,只有你了?」她嗤笑一声,「你真是无知到可笑,这里都是中国人,伦敦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再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虚张声势,依我看,还不如把你直接放到地面上,让你和这座城共存亡呢。」 她看起来相当悠闲而漫不经心,但是熟悉她的人都会知道——这只是一种表象罢了,她的每一句话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构筑而成,凡是能开口的人,不论如何回答她,总能被她从一些不经意的方面掏出东西来。 当科列夫听到了她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立刻有剎那的紧张——这只是剎那间的微表情,但是逃不过她的眼睛。而随后,所有的线索逐渐清晰了起来,在她的大脑里连成了一张网,慢慢地从思维阁楼的知识海洋内浮出了水面。 此刻她已经不需要科列夫的回答了。 首先——不论是吹牛还是真的,科列夫都确切地知道,二十分钟之后伦敦将会发生一场大爆炸,或许这爆炸真的足以把伦敦炸上天,但待在地下管道中的他会安全无虞。莫里亚蒂一定给他出示了一些证据,好让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确定了这里的安全。 其次——这是科列夫多次提及「炸上天」这个词组,既然莫里亚蒂出示了证据,那么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词组的存在必然有一定的道理。而在科列夫已经知情的情况下,他想像中爆炸后的伦敦城,就是这么一个「炸上天」的姿态。 最后——需要多少炸(防和谐)药才能将整个伦敦城引爆?一公斤tnt也仅仅只能引爆一个足球场,而整个伦敦是多少个足球场?在管控严格、安保严密的情况下,即使是以莫里亚蒂之能,也不可能弄到成堆的炸(防和谐)药。 整座城、炸上天——爆炸从地下而起。 此处必然安全——这是一条废弃已久的下水道,周围荒无人烟,但材质坚固,经得起考验。 李明夜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她直接离开了信号屏蔽器的范围,拿出手机,拨打了迈克罗夫特的号码。 「莫里亚蒂打算引爆多处天然气运输管道。」她一字一顿,清晰而笃定,话说出口的剎那,她看见了科列夫脸上惊骇欲绝的神色。「勘察管道线路,计算应该将炸(防和谐)药放置在哪几个节点……这就是他之前的蛰伏期一直在做的事情。」 电话那头,迈克罗夫特沉默了片刻,断然道:「我知道了,感谢你的帮助,亲爱的雪莉。」 李明夜又和迈克罗夫特说了几句话之后才挂了电话。剩下的一切,都是在她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了——调动人力进行探测,在短短十几分钟以内找到那些炸(防和谐)药,并及时隔断它们……这一切对于早已严阵以待并且集结了所有防爆专业人士的迈克罗夫特来说,至少不会比在全城范围内找到几个不知在何处也不知当量的炸(防和谐)弹要难。 往好了说,天然气管道的特殊性(易燃易爆)与巨大的数量(遍布全城地下网络),使得每一个炸(防和谐)药——即使是高爆炸(防和谐)药的当量必然不会很多,也就是说,说不定一个防爆罐就能解决问题了。 李明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所有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她的余光瞥见了科列夫仍旧惊恐而不敢置信的神色——在她的记忆里有太多这样的脸了,每一张脸都写满了惊骇欲绝、不敢相信和痛恨畏惧。 她挑了挑眉,终于笑了起来。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她微笑着,「有些时候,我比死亡可怕多了。」 天台之上。 莫里亚蒂看着夏洛克,蓦然大笑了起来——这次他笑得酣畅淋漓,就像是拳击运动员刚打完一场热血沸腾的比赛,就算落败了也毫无怨尤。 「是什么时候奠定的胜负呢?」他喃喃自语,「我在燃气公司的那些小朋友?还是清洁公司的伙伴们?还是……」 「是中国大使馆的林大校。」夏洛克淡淡地说道,「他不是很了解那枚外勤人员才会佩戴的晶片。」 如果是平时的夏洛克,或许不介意在莫里亚蒂的面前把所有的推理过程详细地说一遍——是的,他平时都是这样的,就像一只迫不及待地开屏的孔雀,喜欢抖擞自己华丽的羽毛。但是此刻他看着莫里亚蒂,却突然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莫里亚蒂或许根本就没打算活着走下这个天台。 在一个被否定了一切的人面前——即使这个人是个恶棍,是个目无法纪的疯子,是个血债纍纍的屠夫……夏洛克终于决定保持了沉默,他知道莫里亚蒂能随着他的这句话洞察他们的胜机,也知道莫里亚蒂必然能联想到那块晶片的奥妙。 所以夏洛克最终没有多此一举。他只是沉默地等着莫里亚蒂笑完,看着这个人最后的、也是最绝望的对这个世界的抗议和復仇终于破产,看着他的落幕和悲凉。不论如何,这个疯子选错了他的吶喊方式,所以必然会得到这样的一个下场。 不是因为什么邪不胜正,而是因为……他太专注于对这个世界的怀疑和愤怒,而忽略了与福尔摩斯和李的博弈,所以最终他输得一败涂地。 第222页 夏洛克后退了一步,侧身推开了天台的门打算离开。临走的时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说到:「你曾经告诉我,我给自己套上了枷锁,从此以后我不再自由了。」 身后那癫狂的笑声渐渐平息,仿佛在等待后话。 「首先,那个枷锁是我自己套上的。」夏洛克淡淡地说道,「其次……我甘之如饴。」 他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走了进去,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体贴地关上了门。 就像童话故事中的那样……正义战胜了邪恶,英雄打败了恶龙,而作为一个有教养的英雄,他不介意给莫里亚蒂一个有尊严的退场。 反正迈克罗夫特会盯着这儿的。他想。 他往下走,当他的踩下第一级台阶的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了一声悠远而苍茫的枪声,寂寥如嘆息。 贝克街221b。 夏洛克锐利的目光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门口台阶上那废弃下水道里特有的泥土痕迹,这让他脸上的神色瞬间柔和了下来。他推开了门,随之流泻而出的,是优美而肃穆到辉煌的小提琴声,犹如流淌着金子一般气势非凡而悲悯堂皇。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随后他自然地走进了这所房子,脱下了大衣和围巾挂在走廊里的挂钩上,旁边的挂钩挂着一件菸灰色的女式大衣和普蓝色围巾。他慢吞吞地沿着音乐拾阶而上,走上二楼,退开了起居室的门。 一道削瘦却姿态优雅的女子身影侧立在窗前,半阖着眼,投入地拉着小提琴。 白色的窗帘与色彩有些暗淡的起居室之中,女子清瘦的身影像是一曲流转不息的圣歌,清晰如岁月的刻痕。 夏洛克静静地站在起居室门口听着,神色平静而柔和。 一曲收尾,李明夜抬头看了他一眼:「结束了?」 「结束了。」 「听起来像是……超级英雄每次拯救了世界之后的固有台词。」李明夜把小提琴放到了一边,有些难言的放松和疲惫。「但是超级英雄拯救了世界之后,通常会感到十分地疲惫——在这个时候,一些无意义的对话不如一杯咖啡有效。」 夏洛克从善如流地走到了厨房——他精确地挑出了一个没有放过人体组织和化学药品的咖啡杯,随后又从桌上那杂乱却有序的实验用具中找到了虹吸式咖啡壶,最后从冰箱里的人头后面找到了密封着的一罐咖啡豆。他毫不在意地瞟了一眼,扬声问道:「哥斯大黎加咖啡?」 「两块糖,谢谢。」起居室里传来了女子懒洋洋的声音,冰冷的底色,却透出一种午后阳光一般的慵懒和闲适,带着一种特殊的意味。 平静如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夏洛克突然感到了一种直抒胸臆的酸涩……就像是他的心脏里除了血液还有什么别的液体一样,热乎乎的,饱满的,酸楚难当,涩然迫人,却又回味甘甜。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完整感,就像倦累的旅人终于回到了他梦开始的地方。 而此后的几十年……他都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他老去,然后化作一个沉默的墓碑,守望着时间那冰冷而无情的长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末咯的火箭炮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主线剧情就到此结尾啦,我会花个两天理一理支线剧情,然后更一些小故事…… 说真的,我觉得吧,你们根本不想看推理、权谋、科幻之类的东西……你们想看的只有撒狗粮和修罗场 这样真的好吗??? 可能有人会不满于这个结局,觉得纯科学的世界怎么会搞成这样像玄幻小说 我只能说……穿越本来就是玄幻的事情,我尽力了,从我一开始弄出这么个设定的时候我也没想这么多,但是写着写着,就总觉得必然如此 ps.莫娘真死了 番外集 第62章 the woman 1 「在莫里亚蒂伏诛之后,整个伦敦——乃至整个世界,对于福尔摩斯和李来说,都像是一个行将落幕的舞台剧那样无趣。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话,福尔摩斯和李,就像是看完了一场歌剧,感嘆完那令人惊嘆的高潮之后,出于尊重仍然留在剧院里等待演员们谢幕的看客。 但是正常人不可能生活在舞台上,对我们来说,我们的日子就是柴米油盐、打不到计程车、洗碗机出故障、隔壁邻居来借割草机……这些才是我们的生活。我们享受和平,但福尔摩斯和李享受案子,我们眼中无解的谜题在他们看来就像是报纸上的填字游戏。而作为一个和福尔摩斯与李一同破解填字游戏的人,我获得了这两个聪明人慷慨的许可,将一些填字游戏发在博客上,让广大正常人一起和我伤伤脑筋。」 ——约翰·h·华生的博客 伦敦的远郊,天空晴朗湛蓝,空气中瀰漫着青草与流水的清新气味。一棵大树下,三个人坐在摺叠凳上,面前各自支着一个钓竿,显然正在湖泊中钓鱼。但值得一提的是,坐在树下的只有三个人,钓竿和摺叠凳却有四个,空出来的那个位置的旁边则坐着一个黑色捲髮、长风衣,而且看起来相当不耐烦的男人。 「夏洛克,夏洛克?」另一边的那个小个子男人探出头沖他喊了一句,「雪莉的鱼漂动了。」 「我看到了。」夏洛克挺不乐意地嘟囔道,「我有眼睛。而且约翰,如果你说话再大声点的话,我怀疑你直到下午都不可能钓起哪怕一只鱼。如果你的视力正常的话,你会注意到大约两分钟前你的鱼漂也有触碰式的移动,我再次提醒你,鑑于你挂鱼饵的方式相当不科学,恐怕你最后的收穫只会是一个空荡荡的鱼钩。」 第223页 「什么?哦……」约翰听了以后立即收线,而出现在他眼前的果然是一个空荡荡的鱼钩。他露出了一脸蛋疼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夏洛克——后者干脆利落地低下头玩手机表示了拒绝——他嘆了口气,索性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转向了身边的新女友。 是的,新女友,和上个月出现在约翰身边的不是同一位,自从约翰成了网红以后,他身边就再也没缺过女友了。只是那些怀着好奇和憧憬接近约翰的女人们,总会有种种神奇到不可思议的幻想,而当她们发现「网红约翰」的外表下的真相之后,这些充满着不安分的冒险欲望的女孩子们,就会遗憾地留下一句「你是个好人」,然后离开他。 这并不是说约翰不讨人喜欢,实际上,约翰是个温和善良、幽默风趣的男人,而且具备一个医务工作者的耐心和包容。真要说起来,正常女孩子的择偶标准就该是他这样的,而不是什么夏洛克·怪胎·福尔摩斯。幸亏这世上在有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同时,还有个雪莉·李……这让这两个怪胎可以互相祸害,而不至于再来祸害别人。 但即使是怪胎们,在同一个正常人产生了交际之后,也不免要迁就一下正常人。比如说,当「好人约翰」兴致勃勃地邀请他们同他的新女友一起去钓鱼,好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之后,怪胎们最终还是咽下了不同意见表示了同意。约翰确实是怀着某种好心,想要把两个在「比扫雷还要简单」的案件中越来越无聊的怪胎们拯救出来,好看看外头的蓝天白云和草长莺飞,而怪胎们在得知约翰换了个新女友之后,也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这项活动。 在约翰不知道的时候,怪胎们帮助了约翰躲过了两次喜当爹和一个女同性恋者以及一个控制狂的摧残(其中四张好人卡的由来),从此之后,怪胎们对约翰「吸引变(防和谐)态」的能力嘆为观止。这就是夏洛克会坐在这个湖边,盯着自己面前和自己旁边的那个鱼竿发呆的原因。 至于雪莉不在这里的原因……好吧,她在半个小时之前还是坐在这儿的,结果就在这不远处突然发现了一具尸体,苏格兰场派来的人又恰好认识她…… 理论上来说,雪莉·李仍旧隶属苏格兰场,所以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完成这个「大概需要五分钟」的小案子。 夏洛克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的鱼漂,突然眼神一凝——鱼漂稍微动了动,那姿态相当微妙,呈现出较为轻微的上下方向的晃动。他那聪明的大脑一瞬间构建出了鱼钩在水下的场景,那些视线不及的地方的事物剎那间清晰成像,构筑出一条鱼含住了鱼钩之后开始嘬动鱼饵的画面。 预计还有1.5秒左右鱼类上颚会接触到鱼钩,但我可以将其提前。夏洛克抬手握住了鱼竿一提,下一个瞬间,一条扑腾的鱼就被提出了水面。 一旁的约翰刚刚打算夸奖一下夏洛克,却见他兴致缺缺地将鱼甩进了水里(英国钓鱼一般用直钩),那只被惊动了的鱼瞬间就失去了踪影,临走的时候还愤愤地甩了甩尾巴。 「半尺长,长度不够。」没等约翰开口问,夏洛克就自己解释了一下。 「你根本没量……行,当我没说。」约翰悻悻地嘆了口气,「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用你的眼睛把那条扭曲蹦跶的鱼的体长测量一遍的……我一点都不想听到任何一句你会用『显而易见』开头的句子。」 夏洛克从善如流地闭了嘴,转而继续用他那兴致缺缺、落落寡欢的眼神盯着水面。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了一声蜂鸣声,他低头看了一眼——下一刻,那种无聊的、了无生趣的厌倦表情立刻从他脸上褪去了,转而出现的,是一种「夏洛克式的认真」的表情,微妙挑起的眉毛和收紧的嘴角都显示出了他那仿佛开机了一般的活跃神色。 「怎么了?」约翰凑过来问了一句。 夏洛克把手机屏幕转向他展示了一下——那是一条简讯,来自雪莉·李,简讯内容是一个定位,而坐标是一个所有英国人都相当熟悉却又极度陌生的地方。 白金汉宫。 「没什么,我女朋友似乎被我哥哥绑架了。」夏洛克冷静地说道,「而我现在要去和绑匪谈判,协商赎金和协议,好让我和我女朋友不至于耽误了晚饭。」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绑架的话,绑匪们的服务态度简直堪称业界典范,而人质所在地的舒适程度也显然在世界范围之内都足以令人嘆为观止。总之,如果绑架界的同仁们想通过这一次绑架来获得「绑架雪莉·李」的经验的话……他们还是转行要简单一些,比如抢抢银行、收收保护费什么的。 因为首先,李明夜是被一架军用武直接到白金汉宫外头的停机坪上的;其次,绑架她的人堪称拥有英国情报界最骇人的权势和能力;最后,当夏洛克一脸不乐意地走进了某个大厅的时候,李明夜正端起了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古董的粉白色金边的洛可可式茶杯,姿态非常悠闲地喝了一口加了肉桂的上等红茶,而她对面空无一人,绑匪甚至都懒得去看守她。 看到夏洛克进来了,她还非常有礼貌地略略举了举杯子打了个招唿,而后者则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到她旁边坐下了。 「约翰不来?」李明夜挑了挑眉,「哦对……他刚换了女朋友,于情于理都该送女朋友回家的。」 第224页 「实际上,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我的女朋友似乎不怎么乐意被我送回家。」夏洛克抱怨道,「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吗?今天晚上你做饭,而且你保证过,会做出一顿『除了满足身体需要以外还能提供除精神享受』的晚餐。」 李明夜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福尔摩斯先生,我得提醒你,我的承诺原话是『在没有案子的情况下,我偶尔也可以试着做做饭,毕竟哈德森太太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当然,我们必须轮流。』而今天我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么很显然,我们有案子了。」 夏洛克斜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才用他那种冷冰冰的机械般的低沉声音说道:「按照我们的『一周食谱』计划表,今天晚上我们应当吃鱼,而你不过就是讨厌鱼腥味而已。雪莉,一个有担当的绅士不该为他的卑劣毁诺的行为找藉口……」 「年轻人,注意你的言辞。在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没有毁诺,至少我并没有把我的想法付诸行动。在一个小时前,我刚刚破了一个小案子之后,是你的兄长派人用一架武装直升机挟持了我,这叫做『不可抗力』,而我——一个年轻女人,不擅长与武装直升机对抗,这是一件十分符合逻辑的事情。」李明夜笑吟吟地看着他,悠哉地说道:「所以接下来的一小时,我就负责坐在这里,除了享受着皇室的用度之外,我还诚心地希望你忘记你的鱼,以及感谢迈克罗夫特。」 「不,实际上这不是不可抗力,你相当配合,而根据你陷入了领子里的头髮来看,那些『绑架犯』甚至还在直升机上给了你一个靠枕……还有滑雪耳罩和耳机?哼,你根本就是高高兴兴地坐在直升机上一边听音乐一边被挟持的,甚至在一路上你还优越感十足地看了看地面,或许你那时候除了鱼和迈克罗夫特以外,还感慨过伦敦的交通,并庆幸天上不会堵车。」夏洛克讥讽地瞪了她一眼,显然还对那顿鱼耿耿于怀。 说到这里,我们就不得不提一下这两位怪胎的「一周食谱」了。他们二人精确地测算了两个人一周所需要的营养成分,并将其换算成了食物,甚至连克数和调料都有提及。根据这些我们正常人看不懂也完全不想懂的东西,他们拟定了那张「一周食谱」,其中详细规划了每一餐的材料和重量以及烹饪方法……然后他们发现,哈德森太太外出度假去了(很难说是不是被这张食谱吓走的)。 于是他们决定亲自动手,由没有案子的那一方来负责做饭,而十分不幸的是,最近上门的案子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沙发案件」(即在沙发上就可以得出结论),所以他们用各种方式来决定做饭的一方究竟是谁。 比如「蒙上约翰的眼睛轮流演奏小提琴曲并让约翰评判」、「双方都蒙上眼睛下一局盲棋(用真棋盘和棋子,不止要说出步数,还得切实地亲自把棋子落下去)」、「比赛恐怖电影中心跳起变化的次数」……等等,总之,在经过了一系列我们正常人完全想不到也不想去想的比赛之后,李明夜被裁定于今天做炸鱼排。说真的,鱼这种不管怎么烹饪都会弄出一身鱼腥味的食材他们俩都不想碰,但十分不幸的是,他们拟定「一周食谱」的时候,完全没想到烹饪这档子事会落到他们头上…… 其实解释这些完全没必要,但是解释这些有助于让我们直观地了解到这俩怪胎的无聊程度,当然,某种程度上来说,约翰也快要成为怪胎的一员了。这位军医先生已经能在身后上演各种智力、观察力、毅力对决的时候,仍旧非常淡定地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 扯远了,让我们重新回到白金汉宫。 「所以你是打车过来的?看起来的确是这样,要知道计程车的椅背高度和私家车明显不同,你背上的皱褶说明了这一点。而你在路上显然没有从新闻上得到我被『请』来此处的原因,所以你才到现在为止还在惦记着你的鱼。」李明夜嘆了口气,「不过我想,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被观察期』也该结束了?」 「我以为你在进来的第五个分钟就该结束这段『被观察期』了。」夏洛克的脸上现出了极度不耐烦的神色,「有什么好观察的?不过是一桩皇室成员不为人知的小案子,十有八九是不怎么致命的丑闻,我猜多半是桃色纠纷,这种事情我不想掺和。」 「正是这个原因,我才留在这里,夏洛克。」李明夜温和地拍了拍夏洛克的手背,「因为我猜,遇到麻烦的是一位女士,所以迈克罗夫特才请了我……但因为我的国籍原因,他们不信任我,所以我才决定让你过来。至少迈克罗夫特帮过我几个忙,我也不介意给他提供一些帮助。」 现在我们又得用普通人能理解的方式来讲述一下这两位怪胎的跳跃性对话了。 白金汉宫、迈克罗夫特下令接人——有委託,委託人地位崇高,有极大的可能是皇室贵族。 自以为是地晾了她一小时——委託人,或者说其他与委託人利害相关的人在见到人选之后,出于某种考虑,决定考察一下她的可信度。毕竟如果此事能由迈克罗夫特全权负责的话,他早就直接出来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周围始终没有别人,就连泡茶的侍者都在上了茶以后退去了——塑造心理压力并提升事件的私密度。当然,这种招数对她也不怎么管用就是了……但是换一个普通人,突然来到白金汉宫这种地方,周围还一个人都没有,恐怕是会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的。 第225页 那么可以得出结论了,一位皇室成员,遇上了一桩并不太致命但绝对不方便对公众坦白的事件,极有可能是丑闻或者桃色纠纷——如果再严重一点,比如说会影响皇室公信力的程度的话,迈克罗夫特会亲自解决的。而迈克罗夫特把李明夜弄过来了,显然也是不想此事走官中渠道。 那么可见此事的私密性了。 而这种事情,找李明夜还是找夏洛克都一样,迈克罗夫特优先考虑了李明夜,则代表着出事的极大可能是一位女性,而且此事恐怕涉及一些不雅照片或者视频之类的东西……如果一般女性遇到这种事情的话,她们也会更乐意在能力相同的侦探之中选择女性侦探的。 这些事情,在李明夜进门之后的五分钟内就彻底理清了,而她的反应也相当简单——她直接喊来了夏洛克。 不得不说,雪莉·李对于任何挑衅的回应都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与刻薄。她用她的实际行动向那些正在暗地里观察她的人反击了一记——不信任我?那就拉倒! 她叫来的人还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弟弟,这真是彻底让暗中观察的那些人有些骑虎难下了。小福尔摩斯先生的桀骜不驯与无法无天算是广为人知,而更大的问题是,他们目前有求于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换句话说,现在那些不满于迈克罗夫特「居然叫来了迈克·李的妹妹」的人,恐怕都得亲自低声下气地求他来解决这个烂摊子——要不然一会儿目无下尘的夏洛克直接带着他的女朋友回家了,这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就是李明夜所说的「为迈克罗夫特提供一些帮助」,因为她知道,不论她接不接这个委託,这件事儿可能都得落在迈克罗夫特头上。在一开始就替迈克罗夫特争取到更多的主动权,显然对之后的行事有更多的好处。而退一步说,迈克罗夫特是个相当讲道理的人,事情结束之后,说不定他想起了这个小帮助,转头会给221b派来个厨子…… 夏洛克显然在一边打嘴仗的时候已经一边理清了思绪。他反手握住了李明夜的手,撇了撇嘴道:「我可不管那些政府官员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来接女朋友回家的。至于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那该由领政府工资的人来解决,而不是我们。」他说着就直接站了起来,牵着李明夜就要走,而后者挑了挑眉,也从善如流地跟着他往门口走了几步。 「——名义上来说,雪莉隶属于苏格兰场,夏洛克。这就是我请她来这里的原因,而不是你这个不得体的、让我头疼的弟弟。」迈克罗夫特缓慢而抑扬顿挫的公学标准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透着些许无奈的笑意。「至于你们的晚餐——你们要相信英格兰,当你们为它效力的时候,它也会给你们令人满意的报酬的。」 「是的,感谢英格兰,我就是靠它挣得了我那些只占我收入大概十分之一的工资的。」李明夜不乏讥讽地嗤笑了一声,「以及我认为刚刚的一个小时,贵方应该将其算入我的上班时间之中。」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知道雪莉失去那份苏格兰场的工作的话,她在伦敦这种物价虚高的城市可活不下去。」夏洛克同样刻薄地接了一句,「那可是她总收入的十分之一呢。」 迈克罗夫特立即做出了一个「休战」的手势,但是他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笑意——显然他刚刚经歷了一番纠缠,以至于听到这两句明显不是针对他的讽刺之后,心情都愉悦了不少。他挑眉道:「行了,二位,请坐吧。」 这些年下来,迈克罗夫特与夏洛克的关系缓和了很多,所以夏洛克也不至于干脆利落地拂了他的面子。于是夏洛克瞥了他一眼,虽然还是有些不乐意,但却还是拉着李明夜回到沙发边上坐下了。迈克罗夫特几乎称得上欣慰地看了夏洛克一眼,也才走到他们二人对面坐了下来,同时将手上的一叠文件递了过去。 李明夜接了过来,一眼扫下去,不由「唔」了一声——她的这个反应引起了夏洛克的注意,后者也不免往她手上的文件看了一眼。 那是一张列印出来的照片。 红黑的酷烈底色,透着极度的张狂和艷丽,照片中间印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五官轮廓甚至称不上精緻柔软,她那坚毅到冷酷的脸部线条、浅色的诡艷虹膜与刀锋一样锐利的嘴唇,都不像是传统意义上那种温和雅致的女人。但她是极美的,就像是她选用的照片底色一样,那种冷酷霸道的美艷甚至无关面容精緻与否,有一种力透纸背的掌控者的气质。 这是一个女王一样骄傲冷酷的美丽女人,她天生就该坐在她那由追求者的尸骨垒起的王座上,用她冰冷到炽热的眼睛看着每一个拾阶而上的人。她的高跟鞋踩着爱慕者的心脏,她的唇红是对手的最后一滴血,她的头髮用臣服者的迷恋来保养,她的皮肤接受着战败者的眼泪的洗涤。 ——但这一切都不在李明夜的眼中,她的目光牢牢地盯着照片上的一行字。 艾琳·艾德勒。 很难去形容李明夜现在的心情……换成我们普通人的情况来看,大概相当于多年不见的小学同学突然出现在面前。你的小学同学不论成为了富豪还是成为了乞丐,你大概都能接受,但如果这位小学同学告诉你,他现在是个外星人…… 嗯,大致就是这样。 迈克罗夫特瞥了李明夜一眼,显然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反应,不过他显然也不是怎么在意……反正说到底,最离谱的也不过是李明夜接受过这位艾德勒女士的服务罢了,既然夏洛克都不在意了,他又有什么可说的?不过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轻咳了一声,道:「这位艾德勒女士有个外号,叫做『施虐女王』,提供性方面的施虐服务,而且……」 第226页 「而且她恐怕有一些有关摄影的小爱好,而我们的委託人则十分不谨慎地留下了一些不适合公之于众的照片吧。」夏洛克瞟了那照片一眼,「既然这样,你们该把照片买回来才对。」 「她不要钱,不要权……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是留着那些照片。」迈克罗夫特淡淡地说道,「据说是为了给她自己提供保护,只不过是一种待价而沽的手段罢了,而她想要的东西则是我们无法接受的。」 「那就去偷和抢。」 「失败了。」 「绑架和威胁?」 「我们不能和她撕破脸,暂时的和平是很有必要的。我们需要得到的是一部手机,而那部手机里面……」迈克罗夫特顿了顿,继续说道,「除了你们的委託人的照片以外,还有其他的一些更有分量的东西,这就是她能和我们谈条件的筹码。」 「哈!政治。」夏洛克嗤笑了一声,「恐怕还有一些其他国家的高级官员的隐秘吧?」 「是的,据我的推测,这段时间fbi的频繁入境也和这个女人有关,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抢到先手,拿到那部手机。」迈克罗夫特瞥了夏洛克一眼,微笑道。「我们即使有理由也不能从官方角度介入这件事——你们是聪明人,想必也是能理解我们的难处。」 这就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当白金汉宫的其他人只是忧心于皇室成员的不雅照的泄露之时,他一力主张要大动干戈引入非官方人士,因为他看得更远——他知道那部手机代表着什么。 各国高官的隐秘、沙漠国家王室的隐私和癖好、无政府组织的首脑的住处……这些东西犹如一张粘稠细密的网,网络遍布整个世界,而那个高傲的女人慵然躺在网的正中。 如今各国的势力达成了一个平衡——包括英国、美国、沙特等国家,大家都虎视眈眈地监视着那个女人,同时也警惕着对方。这是一个危险的平衡,而那个女人显然把握得很好,她待价而沽,冷酷得像是一个女神挑拣着各方的祭品。 所以迈克罗夫特决定要打破这个平衡。 「你的哥哥也知道这件事。」迈克罗夫特低声对李明夜说道,「他很快会联繫你。」 李明夜挑了挑眉,她此刻已经收敛住了所有的心绪,心跳、脉搏、瞳孔反应都平静如雕像。她与夏洛克对视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我们会在三天内给你答覆。」她平静地说道。「我指的是那部手机,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有艾琳·艾德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蓝雨的夏天的地雷 感谢teamo的地雷 感谢末咯的手榴弹 感谢弃坑简直神烦!!的地雷 感谢灰色铅笔的地雷 番外开始啦,轻松向,换个文风写 第63章 the woman 2 赛彭泰恩大街附近。 艾琳·艾德勒位于伦敦的府邸是一栋风度高雅的别墅,洁白精雅的门廊看起来相当落落大方。这里是上等人的聚居地,来往者看起来都颇具风度,而艾琳·艾德勒却仿佛鹤立鸡群一般的,在这个地方都声名远扬。 她高傲、高贵、高高在上,用那具有侵略性的霸道美艷征服了整条街的男人,而有意思的是,其中不少人都成了她的客户。即使施虐女王一贯秉持着「跪下为奴,起身为友」的原则,但仍然有不少人被那凌人的风度所征服,甘愿拜倒在她那双尖锐如刀锋的高跟鞋下,而且她从不和任何追求者发生性关系,这让她更加高不可攀了。 实际上,这位艾德勒女士刚刚经歷了一场婚姻,甚至她还是婚内出轨的那个过错方,这导致她每个月要给她的前夫付一笔赡养费——但即使如此,她仍旧让人趋之若鹜,甚至还有不理智的追求者试图把白手套丢到她那位可怜的前夫的脸上。 而这个女人现在所处在一个危险的漩涡之中,她知道了太多隐秘,这让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走钢丝一般惊险。围绕着她的那所别墅,福尔摩斯和李至少能在附近的街上看出三个监视者,六个狙击点——甚至那三个监视者看起来都是不同国籍的,至少其中一个长期处在沙漠地区,后颈上甚至还有些未褪去的晒痕呢。 约翰一路走着,一路听着福尔摩斯和李的即兴观察小讲堂,简直听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一路走过来,每一个观察者或者监视者都不断地在这两个怪胎面前掉马,比如「看看这个,美国人,长期坐办公室导致的腰肌劳损、根据眼镜厚度看是近视、从皮鞋和衬衫来看是单身、唿吸道疾病严重、手指泛黄菸瘾极大,他应该用监视艾德勒的钱去做一次体检了。」「啊!真是意外,刚刚一闪身躲到树后的那位,从颅骨线条上来看似乎是马丁吧?夏洛克,你该记得他,你们在里斯本碰过一次面,他差点和你打了一架——唔,应该说他试图揍你,但是没成功,不是吗?」 「喂!你们俩别再说了啊,他们的脸色越来越奇怪了啊!」约翰有气无力地吐槽道,「这样真的好吗?我可不想跟着你们挨揍啊……」 「不用担心,约翰。」李明夜安抚地笑了笑,「他们有他们的事儿,我们有我们的事儿。我们只是来拿委託人的照片的,大家互不相干。」 「说到这个就更奇怪了啊……我们就这么直接走过去,然后敲门吗?」所以你们就是嘴贱非要扒人马甲是吧?这叫做互不相干? 第227页 「不然呢?」夏洛克反问道,「我们是守法公民,约翰。」 约翰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捂着脸静默了一会儿,等他的手从脸上滑下来以后,他看起来简直心平气和了。 「我要去向苏格兰场举报你们。」约翰面无表情地说道。「尤其在一个私藏危险化学品,而另一个违反禁菸令的情况下,你们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是守法公民,我作为一个军人,实在看不下去这种亵渎法律的行为了。」 「如果你真的要这样做的话……唔,我记得玛利亚·安的律师执照似乎没有过期?」李明夜若有所思。 「我的身份中似乎也有一位律师。」夏洛克淡淡地说道。「不过名字比较大众化而已,听起来像是电影中的假名,我正打算换一个名字。」 约翰深吸了一口气。 「不要这么自然而然地开始讨论起违法乱纪的事情啊!那是假身份吧?那是假·身·份啊!虽然起了个菜市场名字,但那都是假的东西啊!」他崩溃地翻了个白眼,简直像一只翻起了肚皮的鱼一样绝望。「你们还记得你们是侦探吗?我们在办案子,而不是开『假身份展示会』啊!」 在约翰崩溃的咆哮中,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艾琳·艾德勒的府邸门口……说真的,几个月前的约翰是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进化成吐槽帝的一天的,但是在福尔摩斯和李身边,他再一次证明了达尔文的进化论的正确性。 主要是这俩怪胎有时候做的事和说的话,让他槽从心头起,简直不吐不快……非常自然地讨论违法乱纪的事情,转头又一本正经地自称守法公民什么的,已经是最低档次的怪咖行为了。 但是奇蹟般地,约翰发现自己不紧张了……好吧,他承认,当福尔摩斯和李决定提前下车并告知他前头的街上布满了特工、僱佣军以后,他真的是相当紧张,简直随时都能把枪掏出来了,但这两位聪明人用相当轻描淡写的方式驱散了这种紧张感。 福尔摩斯和李都是聪明人,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能变成全天下最体贴温柔的人。约翰跟着他们俩毫无遮挡地走在这条街上,不知不觉中,那种被恶意窥视的紧张和战斗欲望都变成了平和自然——总的来说,约翰的状态简直就是从「上战场」转变到了「去邻居家串门」…… 因为福尔摩斯和李还在,他们无往不胜。他们古怪,但绝对可靠,有他们在,这世界上就没有绝境。就算他们三人一起从几百米高的悬崖上跳下去,约翰都相信这两个人能在落地前,用他们绝顶聪明的头脑想出一个绝对安全的方法。 所以……不过是从一条街的特工、僱佣军、情报人员手中拿到那些照片而已。约翰想着,深吸了一口气,摁下了门铃。 「您好,请问是哪位?」门口对讲机里响起了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我想艾德勒小姐知道我们是谁。」李明夜镇定的声音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带着某种淡漠的意味,「我也知道你不是艾德勒小姐,所以请转告艾德勒小姐……我们只是受人委託来谈一笔交易的。」 对讲机里有片刻的沉寂,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说话了,只是这一次的声音带了点疑惑和不快的意思:「她说她只见你们其中一个人。」 「意料之中。」夏洛克嗤笑了一声,耸了耸肩,姿态相当轻松地道:「那么我和约翰在外头等你?」 「好的。」李明夜抬头看着他,突然笑了笑,轻轻地眨了眨眼。「你可以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天气那么干燥,喝一壶用滴漏式咖啡壶泡出来的土耳其咖啡是不错的选择。」 艾琳·艾德勒的会客室毫无疑问是相当具有品味的,优美的装修风格与墙上那些价值不菲的绘画作品都像是一种低调的炫耀。李明夜略略扫了一眼这个房间,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如果一个人邀请了她走进了自己家里,那么不论这所房子有怎样的暗室、密道和夹层,她都能将其找出来。但是艾琳·艾德勒的房子一楼中却没有存在这样的东西,墙壁的厚度、房间的大小都符合一栋没有秘密的豪华别墅应有的样子。她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索性站了起来,踱过去开始欣赏壁炉上方挂着的那幅画作。 「我认为艺术家们的思想都是相通的。」一个优美动听但是音质偏向低沉坚硬的女声从客厅的门口徐徐地传了过来,带着某种强势和掌控的笑意。「不知李小姐从这幅画上看出了什么?」 「我并不是个艺术家,艾德勒小姐。」李明夜彬彬有礼地推辞了一句,而当她转头看向艾琳·艾德勒的时候,她不由挑起了眉。 艾琳·艾德勒穿着一身洁白的裙子。柔滑光亮的丝绸和繁复昂贵的蕾丝勾勒出极致柔软的女性线条,处处强调出女性躯体特有的柔软与美艷。这是一套极致强调女性美的装扮,能把每一个女人骨子里的美态表达出来——这一切都和她那张美艷到霸道的面容极为不相称,却又异常的和谐。 值得一提的是,艾德勒女士似乎特意地戴上了首饰,那绿宝石的耳环的形状与李明夜那一身黑色吸菸装袖口的袖钉无比地相像,而她那绿宝石的项鍊也与李明夜随意别在领口的装饰性领带夹款式相同。她那刻意勾勒出的眼影光泽,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李明夜那双棕色的深邃眼睛。 第228页 「我听说李小姐精通心理学,那么……」艾琳步态优雅地走了上来,她的姿态简直像是个高傲的女王,但是那双淡色的诡艷眸子又闪动着未经世事的公主才有的蠢蠢欲动的单纯和好奇。「请问你可以从我这一身衣服,来判断出我的心情么?」 「女士,我只是个侦探,我不会读心术。」李明夜侧身避了过去,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她平静地说道:「我这次过来……」 「——雪莉。」艾琳打断了这句话。这位施虐女王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眸光流转间简直艷色逼人,这种无关容貌的美艷合着她那带着低沉笑意的声线,听起来简直有种催(防和谐)情般的刺激,像是辛辣的胡椒粉落在火热的牛排上,却又迅速被浇上一杯红酒。她走了过去,轻轻地俯下身凑近了李明夜的面容,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了。「你允许我这么叫你么?」 「这与我的意愿无关,不是吗?」李明夜稍稍后退了一点,淡漠的面容光洁如雕塑,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实际上,女士……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我危险,是因为你们来了。」艾琳索性逼近了过去。她好像天生就懂得女人的任何一种美该如何表达,所以她能以少女那充满了憧憬、单纯和依赖的姿态表现出成熟女人的诱惑和霸气,并在其中游刃有余。她一只手搭在李明夜的肩上,柔声道:「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不过是为了塑造『我和英国政府进行了交易』的表象,从而搅乱外头那帮人的部署——当然了,那些蠢货还会犹豫挣扎一会儿,毕竟你们是私家侦探,甚至也可以说是以正当理由来到我这里和我做交易的。」 李明夜看着她,没有说话。 「然后不论我们有怎样的谈话,你离开之后,那帮蠢货就会再也忍耐不住……他们必定会找上门来,确认我的手头是否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你们就能混在那帮人之中,试图浑水摸鱼。如果成功了,东西你们拿走。而如果失败了……至少你们可以制造骚动,然后以『保护』的名义将我监(防和谐)禁。」艾琳的声音柔和而吐字温柔,但其内容却字字杀机。她凑近了李明夜的脸孔,仔细端详着这张脸,半晌才轻轻嘆了口气。 「真是漂亮的一张脸啊……像个可爱的、脆弱的洋娃娃。」她含着笑意,但刀锋般锐利的薄唇却像是蕴含着冷兵器的锋芒。「可你的心是铁做的。在你面前,一个无辜的女人即将落到不妙的下场,而你却不为所动——我可是你的粉丝呢,那些首饰都是我根据你在网上的那些照片定做的。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在我这里看到你所有配饰的情侣款。」 「我的粉丝?」李明夜突然反问了一句。她的眼神仍旧冰冷剔透而无动于衷,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那你就该知道我是个异性恋,所以费尽心机地用你臆想中『符合我审美的衣着』与『和我同款的配饰』来打动我是不会起作用的。我们彼此都知道,抓住这个机会是你最安全的选择,我有能力让外头那些人冲进这里,也就有能力把他们都弄走。所以你为什么还要耍这些花招呢?」 「大概是因为——高智商是种新性感?雪莉,不论你信仰什么,我都能向你信仰的神发誓,此刻我的心脏为你而跳动。」艾琳侧身坐在了沙发扶手上,她凑近了李明夜的耳侧,轻声笑道。「你只是『以为』你是个异性恋而已,实际上当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为我动摇了……我看得出来那种眼神,你那超凡脱俗的大脑对你说『她很美』。」 艾琳·艾德勒那暧昧纠缠的吐息吹拂在李明夜的耳侧,犹如一条温热的蛇,妖艷、危险却极度致命。这是一个深谙勾引之道的女人,她在见到李明夜之前就意识到自己未来或许会和这个女人打交道,所以她自己研究过这位喜欢穿着严肃冷漠的吸菸装的女人,并设想过未来的碰面。 她只需要李明夜剎那的动摇……这样她就能为自己争取更多。这是雪莉·李,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未来弟媳,是迈克·李的妹妹,这个女人能给出的筹码相当多,而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能得到一些她本来没指望得到的东西。 很遗憾的是,这一点李明夜也懂。而更加遗憾的是,她稍微估算了一下时间,决定拿回主动权了。 「行了,艾德勒女士,您的表演时间结束了,接下来是我的时间。」李明夜侧头看了艾琳一眼,突然勾起了一丝微笑——那是个镇定而冰冷的笑容,像是死神出现在亡者视线中的第一个瞬间。她不急不缓地说道:「您是一位很聪明的女士,所以我不打算用那种对付金鱼的方法来对待您了。出于对您的尊重,我会拿出我应有的智力,来回馈您的热情招待。」 「哦?」艾琳突然感到一阵不妙的预感,但她面上不动,仍是带着柔和笑意地问了一声。「你想如何呢?」 「我想当着您的面,把您那部手机拿出来,然后把它带走。」李明夜的声音很平淡,仿佛阐述一个事实一般。「这就是我马上会做的事情。」 「那你要如何做到呢?」艾琳轻笑了一声,抬手去抚摸李明夜的脸。李明夜皱了皱眉避开了那只手,随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很简单,首先我可以肯定一点,这部手机在这个房间里。」李明夜淡淡地说着,非常地漫不经心——但是下一刻,她却挑起了眉,有些意外。「我本来只是随意猜猜罢了,看起来真的在这里。」 第229页 「你怎么知道。」艾琳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呵……你是一个喜欢危险的女人,充满了征服欲与挑战欲,所以你在见我的时候——我得厚着脸皮说一句,我是个相当危险的人,对目前的你来说——你会选择一个相当冒险的地方。所以我大胆地猜测,你会把我和你的秘密放在同一个房间里。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心理的存在往往会让人走上末路,正常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不要冒险为好。」李明夜平淡地叙述道,「另外,我注意到了一点,您的这套房子是一套老房子,非常古老,原型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制式别墅。我对那一类建筑相当熟悉,所以我能看得出来,在这个房间内没有暗室、夹层一类的东西。所以您的手机必然藏在一个平常人不会注意到的地方。」 「然后呢?你还没说藏在什么地方呢。」艾琳冷笑一声,瞬间话语中的柔和缠绵都不见了。她就着现在的姿势蓦然伸出手剪向李明夜的脖子,而后者相当警惕,直接抬手一架,制住了艾琳的攻击。 「我刚刚观察了茶几下方、灯罩、沙发底部等地方,但这些地方瞒不过外头那帮金鱼的眼睛。而您新换的沙发——旧沙发比新沙发大一些,地毯上留下的摺痕证明了这一点——表明他们至少曾经将这几个沙发翻了个底朝天。所以我就直接放弃了这里,转向了吊灯等地方。」李明夜淡漠地说这话,直接反手压制住了艾琳,她的目光落在了艾琳的背后、裙子的拉链顶端,陡然顿住了。「我想我知道了……十分感谢您的慷慨招待,艾德勒小姐。」 「什么?」艾琳一头雾水地问道。 「您是一个喜欢在『上战场』前把自己打扮得细緻优雅而光鲜亮丽的女人,所以为什么像您这样的女人……裙子的拉链拉到了顶端,但是拉链上方的珍珠扣子并没有扣上呢?」李明夜喃喃地说着,此刻的她已经进入了推理状态,开始自问自答了。「因为您相当匆忙……你只有确定了进入这所房子的是谁,然后才会开始换上战袍,所以你肯定有另一套应对夏洛克的打扮。这条裙子穿起来可不容易……而让你匆匆下来的原因……我想我知道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客厅角落的摄像头上,随后她的目光投向了在艾琳出现之前,自己所在的地方——壁炉之前。 「壁炉上方的那副画的后面。」李明夜笃定地说道,「我刚刚没有察觉到地下有类似隔板的地方,所以只有那副画的后面才是藏您的秘密的地方。」 艾琳手上的劲力一松,泄了气般地软了下去。 「不愧是雪莉·李。」她苦笑道,「我真是班门弄斧了,是不是?」 「啊,谢谢您的赞美。既然我已经找到地方了……我想我们都可以省下不少事儿。」李明夜松了一口气,随后她立刻就抽手了——不管艾琳是不是故意的、有没有意识到,反正李明夜是注意到了自己的手此刻就垫在艾琳的胸部正下方。她忙不迭地站了起来,高声唤了一句:「夏洛克?」 「嗯?」遥远的一声低沉男声传了过来,听声音来源,大概是艾琳别墅的二楼。「看起来你不需要我帮忙了?」 「是的,你和约翰直接下来吧。」李明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可以问一下,你们原本打算在我家里做什么吗?」艾琳平復了心情,重新斜依向李明夜的肩膀,好奇地问道。「我大致能猜到,你打算让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先生制造混乱,好让外头的蠢货产生一种『交易成功,你们带着手机离开了』的假象……」 「那是下一步的事情。」事已至此,李明夜也不介意解释几句。她一边说着,一边打算起身。「我还让他们打晕您的女僕,并制造火警——当遇到火警的时候,人总会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母亲会关注孩子,酒鬼奔向酒窖,守财奴寻找他的保险箱。而您的手机毫无疑问是您最重要的东西,但很显然,我现在并不需要这些了……请小心!」 随着李明夜的起身,艾琳以整个人坐在沙发的一角扶手上的姿态,终于使这个小型单人沙发失去了平衡。那沙发顿时像是个翻倒的锅盖似的朝艾琳当头扣过来,而这个女人还犹自怔愣着,没反应过来。这时候要幸亏李明夜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物了,她出于那种保护女性的本能,一手揽住了艾琳的腰往怀中一带,但却也被艾琳猝不及防下毫无防备的撞进了怀里,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才保持住了平衡。 而那个可气的沙发,在失去了艾琳的重量之后,居然又晃悠了几下站稳了。 艾琳的身高其实和李明夜差不了多少,但她此刻看起来却尤其的柔弱——这在施虐女王的人生歷程中是相当不可思议的,这个女人就没有柔弱的时候,即使是刚才特意凸显女性美之时,也带着一种刻意的、精緻的虚伪。但此刻,刚刚被找到了保命之物的所在地,又躲过了沙发罩顶的命运的艾琳趴在李明夜的怀里,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样子……简直像个真正的女人。 作为一个绅士……说真的,即使李明夜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不解风情到了极致,但这样的情形也足以让她在短时间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有些尴尬地皱了皱眉,试图松开揽着艾琳的手臂,但这个女人下一刻却犹如蛇一样缠了上来。 「您刚刚试图夺走我的保命符,而且还当着我的面,甚至您似乎距离成功也不远了。」艾琳的声音犹带颤抖——说真的,这样的声音,任何一个拥有保护欲的人都无法硬下心肠拒绝,尤其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素来霸道强势的艾琳·艾德勒。「雪莉……你是不是该赔我一个新的保命符呢?」 第230页 既然李明夜找到了那部手机的所在地,那么以她的聪明,即使那部手机设定了极为复杂的密码(因莫娘过早败亡,此刻的艾琳没有得到莫娘的帮助,所以手机只有一个相当复杂的密码),恐怕也不足以抵挡雪莉·李和夏洛克·福尔摩斯。而雪莉其人堪称心如铁石,她精明、行事老练,是个最难对付的对手。 如果她有唯一一个弱点的话……恐怕就是对「弱小」的同情心和保护欲了。这也就是艾琳选择了这样一种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论是极其强调女性美的柔弱,还是用各种饰品表达出讨好和仰慕,甚至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 只求在必要的时候,能让这个在某些时候相当冷酷无情的女人,稍微有一丁点的心软……艾琳就会有翻盘的机会。 「我想你该换个沙发了,艾德勒女士。」就在此时,一个低沉悦耳如大提琴般的好听男声从客厅门口传来,冰冷的音质透着极度的不悦。「以及你该换个人投怀送抱,尤其是你抱着的人是我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i-惘途的地雷 感谢长颈鹿小可爱?的地雷x3 如果出现在艾琳面前的是卷福,艾琳就依然会像剧里面那样出场 但如果是原福的话就不会,原福比卷福更不好对付…… 另外,我承认我卡番外了……我完结了正文以后,我的脑子里头都是下一篇文的内容qaq 也就是以李明夜本尊为主角的啦,目前全文存稿中,暂时不发 说真的,我觉着喜欢镜像的大概不会喜欢那篇无限流 原福是守序善良阵营的话,李明夜本尊就是混沌阵营的人了,我在取材的时候,用莫娘、汉尼拔、小丑加上福尔摩斯的智慧和学识,捏出了李明夜本尊 有兴趣的可以去收藏一下,谢谢大家啦 第64章 the woman完 会客室内的气氛相当尴尬。 李明夜坐在长沙发上,一张面无表情老神在在的脸,半阖着眼无精打采的样子。约翰坐在李明夜旁边,眼睛盯着自己脚下的地毯,好像对地毯的花纹起了很大的兴趣。而艾琳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上去倒是相当自然,只是交叠的双手似乎有些紧张地绞在了一起。 对于艾琳·艾德勒来说,被抓包朝着别人女朋友投怀送抱这没什么,施虐女王的职业生涯中遇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对于此事她的态度相当落落大方。能让她紧张的,是另外一件事。 壁炉上方的画已经被取了下来,显出了藏在画后的保险箱上的密码盘。夏洛克半低着头盯着密码盘沉思——这个喜欢在思考的时候用语言来梳理思路、引导思绪的年轻人此刻根本没有说话的兴致,他冷着一张脸盯着那个保险箱看。 夏洛克虽然平时推理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太多表情,但是「面无表情」和「冷着脸」还是有本质性的区别的。 其实吧……如果是别的女人或者男人对李明夜投怀送抱什么的,夏洛克倒是无所谓,他也不认为李明夜这个全天下最难搞定的女人会对别人有心思。在不面对夏洛克的时候,李明夜是一台在感情上冷静到无情的推理机器,用彬彬有礼的温情外表包裹着,好像生怕普通人的情情爱爱会腐蚀她的头脑一样。但如果这个女人叫艾琳·艾德勒…… 夏洛克在无聊的时候也是听过李明夜提起自己以前的一些事儿的,比如艾琳·艾德勒这个名字,作为「打败了福尔摩斯」的女人,那个坚强勇敢又美貌动人的女人以她冒险家的智慧和果断在李明夜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稍微治了治她的性别歧视倾向。至少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她那里留下照片的。 艾琳·艾德勒这个名字到底是不同的,李明夜在提起她的时候,将她尊称为「the woman」。同样作为夏洛克·福尔摩斯,夏洛克是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的——总之,这是一个曾在智慧上挫败过李明夜的女人,她欣赏这次失败,所以这个女人在芸芸众生之中稍微带上了一点不同的色彩。这当然不是说曾经的福尔摩斯先生会倾心于艾德勒小姐,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李明夜心中,这世上的女人恐怕是分成两类人的。 一类叫做「woman」,而另一类则是「the woman」。 而现在,曾经的「the woman」成了施虐女王艾德勒,容貌、身材、气质都变成了另一个人,但不变的是聪慧的头脑。施虐女王随机应变的智慧和深沉的心计都令人惊嘆,而夏洛克可不希望这位施虐女王也变成李明夜心中的「the woman」……至少上一个艾德勒在击败了她之后还潇洒离去了,而这一个明显看起来麻烦很多。 「所以——看来我的密码难住了福尔摩斯先生?」艾琳突然开口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说起来,如果来的人是福尔摩斯先生……那么我可就真的有点担心我的密码了。」 夏洛克头也没回,只哼了一声:「键盘上只有2、3、4这三个按键沾有油渍和磨损,三个按键磨损程度几乎一致,显然密码中这三个数字分布平均。」 艾琳轻笑一声,没有答话。短暂的惊慌之后,自信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女人的脸上,此刻她看起来不再是刚刚那个柔弱无依的女人了,即使穿着打扮具备最柔软的线条和最娇媚的花样,她看起来却仍然美艷如女王。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李明夜,柔声道:「在我这里不必多拘束……你进来这么久了,茶都没喝上一口,这是我失礼了。」 第231页 李明夜对这个喜好在刀尖上跳舞的女人相当无奈。她定定地看了艾琳许久,终于还是嘆了口气,说道:「艾德勒小姐,您这样的行为是徒劳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不会答应您的要求,我的哥哥更不会。赌博或许会让赌徒获得一时的巨大收益,但是这种收益长久不了——首先,您得有保证自己能够安全享受收益的实力,而当您交出您的手机之后,又有什么可以继续充当您的保命符呢?」 艾琳眼光流转,嫣然一笑:「福尔摩斯先生和李先生都是信守承诺的绅士,这我毫不怀疑。而到时候,如果我来向你请求庇佑……」她顿了顿,眸光转向李明夜,诡艷的淡色眸子璀璨而摄人心魄。「你会拒绝我吗?」 李明夜愣了愣,哭笑不得:「艾德勒小姐……」 「叫我艾琳。」 「艾德勒小姐。」李明夜嘆了口气——说真的,她今天嘆的气已经够多了,面对这个精明的赌徒,她真是相当无可奈何。「贪婪是致死之源。」 「金鱼们都是这样毫无节制,张嘴求食,然后把自己撑死。」站在保险箱前的夏洛克讥讽地插话了,他冷冰冰地扫了艾琳一眼,嗤笑道:「迈克罗夫特会安排你『消失』,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而你捨不得你的名声和风光……这就是女人,无意义地追求一些会把自己害死的东西。」 艾琳瞪了他一眼,不过转瞬又笑了开来。她敲了敲自己的沙发,悠然道:「看起来福尔摩斯先生的解密工作不是很顺利?这可让我放心了,如果连你们这两位『福尔摩斯和李』都解不开密码,那么我的保险箱里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毕竟『福尔摩斯和李』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是不是?」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眼神中的那种锐利和战意简直让艾琳有些心惊。但是他转瞬间就已经向李明夜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快速地说道:「六位数字密码,极有可能是两对2、3、4乱序组成,不是生日,不是推特等其他帐号的密码。艾琳·艾德勒的资料在路上是你在看,她上一次婚姻的结婚纪念日是什么时候?」 「1月23日。」李明夜快速答道。 「不是这个。那么不是婚姻,婚姻显然和她自己的秘密对比起来无足轻重(欧洲不是真爱基本不结婚),那么只有和她自身有关系的才会成为密码。她的大学毕业时间?」 「不是。」 「第一单『生意』的时间?」 「不是。那是六月份。」 「身高?体重?」 夏洛克这一句话问出来,李明夜的回答顿了顿。她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艾琳,犀利的视线犹如x光一般将这个女人扫描了一遍。过了半晌,她回答:「应该接近了。瞳孔收缩、唿吸加速、上眼皮提起、嘴角后拉、手指僵硬……紧张和害怕。」 「你们真是狡猾……」艾琳恍然大悟,冷笑了一声,「你们根本不是从我的资料上来猜密码——你们是在看我的反应。这叫做微表情分析,是不是?」 夏洛克扫了艾琳一眼,紧紧地皱起了眉,喃喃道:「身高、体重,身高、体重……」他显然陷入了思考,忍不住焦躁地在地板上踱起了圈子。「你热爱冒险,喜欢危险的人和事,这代表着极度的掌控欲和自信,这样的人如果要设置一个密码,又与自己的身体相关……六位数字……」 「三围。」 「三围。」 夏洛克和李明夜同时说了一句。他们二人一起看向艾琳,艾琳垂着眼皮没有回应,这下不要说精通心理学的李明夜和夏洛克,就连约翰都看出来了。 「我说过,金鱼们都是这样毫无节制,张嘴求食,然后把自己撑死。」夏洛克冷笑了一声,非常懒散地坐到了李明夜的身边,一手掏出自己的手机,一边还要冷嘲热讽一句。「你一定还给自己的手机设定了密码吧?密码这个东西,设定出来就必然会让人破解,普通人总是这样,怀抱着侥倖心理……」 面对这个小混蛋非常讨人厌的嘴炮,艾琳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她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等你把我的手机密码也破解了再说吧。」 当天,艾琳是被mi6的特工直接护送出了她的房子,身上还带着她的手机。而贝克街三人组也懒得去凑那个热闹——剩下来的你来我往的博弈,不过就是艾琳和迈克罗夫特之间互相的利益争夺罢了。 艾琳确实是普通人之中相当聪明而精明的那一类人了,但是想要以一人之力去撼动大英帝国的南极洲还是远远不够的,尤其是在她身边没有人出谋划策的情况下。在mi6暗地里散布「施虐女王」与英国政府达成交易这个消息之后,艾琳几乎已经算是丧失了谈判的主动权了。 在此之间,mi6也不是没做过什么「搜房子」、「拦路抢劫」、「入室盗窃」之类的勾当,只不过次次都无功而返罢了。 再怎么说,这也是在伦敦,mi6天然地就具备主动权。所以当mi6保护着艾琳和她的护身符离开了之后,各个政府以及政治组织也只能恨恨地啐了一口,却也没那个胆子干出劫道的勾当。而在这些暗潮汹涌中最难处理、实力也最为强大的美国,在艾琳被带走前的十分钟就出了局。 ——这得提及幕后英雄夏洛克。 他在和约翰一起潜入艾琳的宅邸之前遇上了美国fbi的几位外勤特工,而对方似乎也正在打算潜入那所住宅——fbi堪称小心翼翼地清出了一条通道,好从二楼潜入,结果不料正遇上夏洛克。 第232页 夏洛克这个小混蛋是不会多讲情面的,他和约翰作出一副「路过」和「打算直接登堂入室」的样子,居然还顺手报了警……待到把人惊走之后,他就非常不要脸地伙同约翰直接从二楼潜入了那所房子,原本他还打算触发一下火警的。 「当时夏洛克就在外面走着走着,突然说了一句什么『时间到了』,然后就拉着我走到了房子后头。」在回程的的士上,约翰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其他的都想明白了,但就这个『时间到了』想不明白……你们什么时候约了时间了?」 「『一壶用滴漏式咖啡壶泡出来的土耳其咖啡』。」夏洛克心不在焉地随口答了一句。他一边看着车窗外头,一只手抓着李明夜的手,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她的手背,一叩一叩的。 「什么?」约翰一头雾水地转向了李明夜。 「或许你平时没有留意,我们这几天早餐喝的咖啡都是土耳其咖啡,今天早上的咖啡是夏洛克泡的,耗时大约17分钟左右。」李明夜耐心地解释了一句,非常不经意地就把手抽了出来,反手握住了夏洛克的手背。她有些无奈地看了夏洛克一眼,扬声对司机说道:「麻烦在海德公园停一下,谢谢。」 司机应了一声,方向盘一打就拐了出去。 「案件结束以后的恋爱时间吗?」约翰狐疑地看了这两人一眼。夏洛克仍旧淡着一张脸看着车窗外,而李明夜则是带着点无奈地沖他笑了笑。「你们就连定约会行程都能用脑电波交流了?」 没等这俩人中的其中一人回答,约翰就赶紧截断了。他摊了摊手:「你们别跟我继续科普『福尔摩斯和李』的交流方式了,让我老老实实做我的地球人吧。而二位似乎再一次拯救了英国的英雄,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英国人,我会在我的博客上祝你们约会愉快的。」 天高云淡,水天一色,湖面上水鸭和天鹅们慵懒地摆动着它们藏在水下的脚蹼,划开一道道皱痕,犹如光洁镜面上迤逦出的吻迹。夏洛克一路上只是走着,脸上平淡——在刻意收敛的情况下,即使是李明夜也休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他就像个普通游客一样,牵着女朋友走过葱郁树林、走过林间小径、走过光洁石道,但他又非常地不像一个普通游客,那些在旁人眼中令人足以心旷神怡的景致没有一丝一毫投影在他平静的眼睛里。 李明夜也没有问,反而是饶有兴致地欣赏起了这公园里头远近闻名的流氓天鹅……天鹅的战斗力如果投射在人类这一种族之中的话,这群水鸭中的天鹅就好比义大利人中昂然傲视的几个俄罗斯人。但此刻这些洁白优雅的疣鼻天鹅只是懒懒散散地拍着水,姿态高贵端方,形如一个个在舞会的灯光下光彩照人的贵妇人。 或许是工作日的原因,今天的海德公园没有多少游客,岸边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伙人,时不时鬼鬼祟祟地撕一点面包丢到水里。待二人走到一处无人的岸边之后,李明夜才干脆停住了脚步。 这二人相处日久,再加上灵魂中的烙印本就无比类似,夏洛克当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侧头看了自己女朋友一会儿,方才说道:「我记得从前我问过你的性取向。」 「是我第一次去你家过圣诞节的时候。」 「对。」夏洛克他皱着眉,脸上现出了几分苦恼的神色。「感情这个事情不能用逻辑来衡量,所以你自从和我在一起之后,我也一直没有问过是不是喜欢男性。刚刚在路上我分析了一下你所生活的时代,男同性恋在当时是禁止的,而你也一直没有对女人产生过兴趣……」 「你觉得我对艾德勒小姐过度宽容。」李明夜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她有些好笑——夏洛克的话一出口她就猜到了,这小子一路上都在打腹稿,如果不打断他,他能说上一小时,就为了掩盖他的真实目的。「你是我男朋友,有资格对此提出异议,夏洛克。」 夏洛克张了张嘴,又觉得说不出口,但是不说又憋屈。思前想后,还是扭过头:「我不会同意你去破解她那个手机的密码的,我们是私家侦探,不为官方办事。」 「好。」 「所以……」夏洛克顿了顿,难得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她。 「我说『好』。」李明夜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压住了笑意。她抬手拍了拍夏洛克因为湖畔的风而吹的有点乱七八糟的捲毛,难得的亲昵动作给她拍出了安抚的意味,像是抚慰一只吃醋闹脾气的猫。「这种事情不是非我不可的,而你既然把我赶走了,那就得亲自接手我的工作了。」 夏洛克这下真有些意外了。 雪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了解得不能更多了。她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非常自负的,自负、固执、放荡不羁而且极度傲慢,一项委託交到她手里就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用她的话来说,「这会损害我的自尊心」。虽然她这几年下来,除了外表的温文有礼之外,脾气也真正温和了不少(夏洛克承认这和他自己也有关系),但是这不代表她对于事业的执着也会因此而减弱。 所以这一次,其实夏洛克是做好了一番长篇大论才来开口的,不论如何,他都不乐意艾德勒继续和雪莉接触了。那个女人打着什么主意他们俩都心知肚明,除了装柔弱来扰乱他们的心神之外,还试图用自己的魅力控制他们——或者他们其中的一个。这除了艾德勒女士天生就有那么点强烈的寻求刺激的天性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 第233页 对于艾德勒来说,魅力是她无往而不胜的一把神兵利器,而他们是她所遇到的最大的敌人,甚至有可能彻底断送她的生命和前程。这导致了她下意识地就想要使用她最得力的法宝来攻击他们,从她对密码的选择来看,她是个极度自信的女人,也不认为自己的魅力会无法生效。 但她遇到了福尔摩斯和李。 而雪莉对这个女人又好死不死地有那么点移情作用,即使他是全然信任她的,却仍旧不乐意她被那个女人百般挑逗然后加以利用。 首先,夏洛克也不想让现在的这个艾德勒影响李明夜记忆中那个高贵果断的「the woman」——虽然她没说过,但夏洛克能看出来,她还是相当推崇那个女人的,十九世纪的艾琳·艾德勒就好比砂砾中的珍珠一样,让她不得不感到惊讶和赞嘆。 其次……反正他就是不乐意再看到她们俩碰面了,他是雪莉的男朋友,他有权利这么做! 当然,说归说,他确实没想到雪莉会答应地如此轻松,轻松地就像他们商量晚上谁做饭……哦不对,应该说,轻松地就像他们破一出无组织杀人案。 李明夜看着夏洛克,终于有些忍俊不禁,弯起了嘴角笑了笑。她站在湖水边,风吹起了她的长髮,丝丝缕缕地拂过了她象牙色的脸颊。这个笑容和她平时那种彬彬有礼的官方微笑是不一样的,这张娇嫩而带着饱满少女感的脸庞只有在此刻才焕发出一种真正的温和,简直像是真正的少女一样,是诱惑亚当和夏娃的那只在枝头的苹果。 「你大概忘了,委託人并不满意我作为人选,他们选择的人本来就是你。而我想要看看艾德勒女士也是出于好奇,这也让我有些大开眼界了……我确实没想过,艾德勒女士会是这个样子的。」李明夜顿了顿,「而我对她过度宽容——或许你想的是对的,有一部分移情作用的原因,但我可以发誓我只是出于同情。」 「你认为迈克罗夫特,或者我哥哥——他们俩哪个是好对付的人?出于人道主义,我确实劝解了艾德勒女士几句,但也没有更多了。」她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而且就我个人认为,在事业和伴侣的意愿起冲突的时候,真正智慧的人是能够调节彼此矛盾的。他们能够既顾虑到伴侣的意愿,又照顾到自己的事业,就像我现在做的一样。」 且不论李明夜以男人特有的狡猾将艾琳·艾德勒和事业的概念调换了——值得一提的是,这样的招数常常出现于男人哄女朋友的时候,毕竟这时候只有傻子才会一个劲儿地解释「我和她没有发生什么」——而夏洛克则是有些怔愣地看着她,半晌才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伴侣?(mate in life)」 「是的,我认为这是一个很恰当的说法。」 「哦……」夏洛克眨了眨眼,此刻他湖绿色的眸子简直就和旁边的湖水是一个颜色,清澈而明亮,因为情绪而甚至看起来异常璀璨。「我、我……嗯……好吧,你知道我的意思,是吧?雪莉?」 「我知道,但相信我,我不是在求婚,夏洛克。」因为距离的原因,李明夜需要仰起头才能注视着这个年轻人此刻有些泛红的脸庞,但她即使是仰视的角度,都透着一种歷经岁月的温柔和从容。「我打算明天给我哥哥和父母正式介绍一下你。」她顿了顿,「以男朋友的身份。」 「……是什么让你突然有了这个想法呢?」夏洛克的天性让他即使惊喜也不会持续太久,他转而相当犀利地发现了李明夜先前的偷换概念,但此刻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一丢下来,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追究的心思了。他冷静了下来,随手抬手将他女朋友那被风吹的有些散乱的鬓角别到耳后,意外地发现了那耳朵也有点红,一时手痒,居然还顺手捏了一把。 李明夜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拨开,放到手里握住了。她移开了视线,看着湖面,似乎想要让自己的血液也跟着湖水一起平静下来。 湖上吹起了清风,一道道涟漪不凑巧地盪了开,几只天鹅在不远处悠然地迤逦出高雅的痕迹。它们姿态慵懒地给彼此的伴侣梳了梳毛,似有意若无意地,那一对对长而优美的颈项比出了一颗颗心的形状。 过了半晌,李明夜才开口。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她轻声说了句中文,「我只是突然发现了这个道理。」 第65章 真·见家长 自从艾琳·艾德勒事件过去以后,整个伦敦都相当平静——大概唯一不平静的就是白金汉宫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中国外交一把手李唯一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短短两天内直接定下了出访英国的行程。听说某一天早上,李部长突然大发雷霆,噼头盖脸地把国安那儿的人骂了一顿之后就翘班回家了。 事后有人悄咪咪地向国安那边的人打听,但国安也相当懵逼——其实按理来说,李唯一是管不着国安的,但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大佬和各大一把手的关系都相当好,外交又和其他部门有那么丁点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李唯一大骂他们办事不利,他们除了委屈就是懵逼了……我们怎么了?是上次的军演安保?是境外活动没做好?不是,大佬,您好歹说说为什么呀! 李唯一是不会去体谅他们的心情的,他回了一趟家之后,再到办公室以后,脸色黑的简直能突破人种极限。等他进门五分钟以后,秘书处立刻开始人仰马翻了,都在为大佬突如其来的出访而做准备。 第234页 李唯一级别的出访可以算得上国家大事了,按理来说是不能这么任性的,但是李唯一脑子转得快,各处活动了一下,这一次出访就变成了集贸易交流、科技交流等等各种事务于一体的、正儿八经两个大国之间的政治交流了。如果是单一事务的话,只要派个部门领导过去就可以了,但是这么多事儿集合到一起……按理来说,李唯一一个人也是拿不下来的,他至少得带上一帮子人。 但他是李唯一,他负责无所不能! 总之,两天后,李唯一直飞伦敦,英国方面也跟着忙地人仰马翻,被这突如其来的国家大事整的一头雾水。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亲自请命接待了这位来自中国的智脑——说起来,接待外宾这活儿也不该是迈克罗夫特干的…… 但是他们熟啊! 说不熟,未来也得熟起来了,说不定日后还会成亲戚呢。 别人不知道李唯一为什么突然炸了毛似的无事生非,但迈克罗夫特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其实他还有点心虚——李家这对兄妹的马甲在莫里亚蒂伏诛之后就掉光了,这让迈克罗夫特换位思考的时候特别能感同身受,他扪心自问了一下,如果夏洛克变成个女人,他还能淡定,但如果夏洛克变成个女人以后被迈克·李给拱了…… 能不疯吗?迈克罗夫特发动战争的心都有。 这么一想,迈克罗夫特看着李唯一的时候就特别地体谅,甚至隐隐有点同情——平时看着雪莉挺省心的,一搞就搞个大新闻,哥哥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呀…… 而且李唯一是很忙的——他是真的很忙,在去贝克街的路上他都在打着电话,说的是中文,迈克罗夫特只隐约听到一句「……彼此竞争又互相合作的外交关系……」等等中文,他转念一想也知道了,这八成就是美国了。 美国因为在艾琳事件上的失利,一直向英国方面施压——别的不说,艾琳的手机里头有不少美国方面高官的把柄,美英之间的关系又极为暧昧,李唯一在这时候访英,美国八成是将其看作中国要在其中插一手了。 迈克罗夫特何等地聪明,立刻也打了电话回去升级了中国出使团的安保,苏格兰场的总监会亲自带领外交人员保护组与mi6合作。两边电话一挂,彼此对视一眼,中英两国的高官瞬间心中都有数了。 「看起来伦敦也不太平嘛。」李唯一冷哼了一声,淡淡地说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来。「在北京可没有fbi到处活动的余地,这是情报人员的失职,应该加以惩处的。」 这一句话里头弯弯绕的也不只有几重意思,换个人面对李唯一,恐怕就得一愣神接不上话了。但迈克罗夫特非常自然地扯出了一张政治人物专用的官方温和笑容来,他甚至看起来相当诚恳地装了一次傻:「我们已经升级了中方代表团的安保等级了,现在的伦敦是非常安全的。」 李唯一锐利而深沉的目光盯住了迈克罗夫特。那种毫不收敛的、长期身居高位的威压感与长久在智慧上的高高在上,塑造出了独属于中国智脑的特殊气场。任何人一见到他,第一感觉都会是如人见高山仰止、大河行止,其巍峨与摧枯拉朽令人胆战心惊。他冷冰冰地盯了迈克罗夫特看了一会儿,终于哼了一声,移开了目光。 迈克罗夫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正要开口,却听李唯一说道:「看起来福尔摩斯先生婚期将近,我就提前道一声恭喜了。」 「啊,谢谢。」迈克罗夫特挑了挑眉,脑子里顿了一会儿,立刻就明白了对方从何处看出的破绽了。他们现在坐的车是平时迈克罗夫特的车,安全性极有保障,值得一提的是,这辆车后座的座椅长度是可调的。 如果是秘书,恐怕是没有那个胆子来调座椅的,唯有常常坐这辆车的人才会调整座椅的长度。以李唯一的敏锐,只要稍微瞥一眼迈克罗夫特那以男人来说打得过小了的领带,再加上车座……完全不难猜出迈克罗夫特身边有一位关系密切的女性。 甚至李唯一稍微结合一下情报,都能猜出那位女性是谁。 「婚姻是一种相当牢固的关系,是两方势力互相妥协的最终成果,而婚礼则是谈判过后的展会,双方代表会在婚礼上发表感言,并展示他们的谈判结果。」迈克罗夫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 「这可不像是即将结婚的人该说的话,福尔摩斯先生。不过看起来你似乎同你的新娘达成了一致的观点,这年头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女人真是相当不容易。」李唯一瞥了迈克罗夫特一眼,索性直接配合了他那缓和气氛、拉近交情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李唯一是很了解李明夜的。伴侣是她自己找的,他也不乐意对着自己的妹妹指手画脚,所以在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哥哥,他能做什么呢? 无非也就是看看那个小混蛋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 或许应该加强和国安与总参的关系,在贝克街也布置一个情报处……李唯一这么想着,脑子里已经开始构筑起各方关系的交际网,一串串名字与想法划过他的脑海,被他迅速组合在了一起。 当迈克罗夫特与李唯一到达贝克街的时候,夏洛克、李明夜、约翰、哈德森太太正打算玩「妙探寻凶」(介绍太长不贴,反正就是一个推理卡牌游戏),因为人数不够,约翰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他现任女朋友叫过来(需要六人)。而夏洛克则倾向于直接去221b对面的某个公寓里把值班特工叫过来,李明夜提议她和夏洛克可以一人饰演两个角色……但不管怎么说,迈克罗夫特和李唯一的到来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第235页 当两国政府中的福尔摩斯和李出现的时候,221b中的福尔摩斯和李看起来简直相当吃惊,尤其是李明夜。她难得地愣了一下,这才站起来与李唯一拥抱,犹自有些诧异:「迈克?」 「看起来你们刚刚结束了一场小案子,现在正处于休息期,亲爱的雪莉。」李唯一严肃地指责了她,「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一点都不关心国家大事。在我的印象里,我的妹妹每天都会阅读新闻和简报,而不是每天沉溺于桌游、雪茄和香菸,以及□□等危险化学药品。」 「得了,亲爱的哥哥,我们才刚刚解决一起国家大事。」李明夜好笑地说道,她与迈克罗夫特点头致意了一下,心念电转之间,神色已经带上了些许无奈。她拉着李唯一的手臂,转身介绍道:「所以我来介绍一下……」 「不用了。」李唯一温和地说道,他的目光掠过屋里的人,最后先向约翰伸出了手:「约翰·华生,我听说过你,我也是你博客的读者之一,你拥有相当不错的文学功底。如果不是你曾经在博客中说过你是一位军医,我会以为你是一名小说家呢,不过普通小说家可不像你这样勇敢。」他促狭而可亲地斜了自己的妹妹一眼,「雪莉可是经常做一些很危险的事儿,有你这样一位战士在她身边,我可放心了不少。」 「哦……呃,谢谢夸奖,我真是受宠若惊了,我可没想到会见到您。」约翰先是愣住了,继而有些受宠若惊地与李唯一握手,他是知道迈克·李这位享誉国际的大人物的。 「这位必定是哈德森太太了?雪莉也提过您,她告诉我,哈德森太太是一位十分可爱活泼的女士,您也知道,因为职业的原因,她通常有些言过其实了,但这一次她的形容相当恰当。」李唯一平和得简直像是一个普通的、第一次见到妹妹的朋友的兄长,他和蔼可亲、朴实幽默,完全收敛了身上的气势,简直温和地让他背后跟着进来的秘书险些翻出一个白眼…… 哈德森太太有些激动惊喜地与李唯一握了握手:「哦……天哪,我真是不敢相信,您真是一位讨人喜欢的绅士。」 「谢谢,哈德森太太。」李唯一温和的目光在转向夏洛克的时候,瞬间锐利了起来——锐利而深沉,带着审视和居高临下的不悦,犹如尘封的武器库骤然打开了大门,露出了狰狞冰冷的枪(防和谐)口和炮管。 这个一进门以后就一直相当温和以及极其平易近人、风度优雅的中国高官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淡漠而深刻的目光简直鞭辟入里,简直一眼看过去,能把人解剖到原子层面。他打量着夏洛克,那缓慢如凌迟的目光一一掠过年轻的侦探的捲髮、面容、衣着以及露出的双手,张嘴刚要说话—— 「哈德森太太,麻烦帮我们泡一杯你拿手的红茶好吗?」李明夜在一旁对着哈德森太太微笑着说,但她看着李唯一,表情有点意味深长。「虽然我哥哥更偏好咖啡与奶茶,但我的父母显然不愿意他继续胖下去了,所以请不要在茶里加奶和糖,谢谢。」 李唯一转头瞪了一眼自己爱好拆台的妹妹,又瞪了一眼夏洛克,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对着自己的秘书吩咐道:「小陈,你去帮哈德森太太一把,一个绅士不该让女士操劳。」说到这里,他意有所指地斜了一眼夏洛克。 夏洛克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被旁边的约翰按住了。这个小个子军医在人情世故上的往来比夏洛克胜出一百里还不止,他瞪了夏洛克一眼,小声嘀咕:「闭嘴,你一开口就会坏事。」 「这是显而易见的,我的弟弟。」不知何时坐到了旁边的迈克罗夫特轻笑了一声,「迈克·李可没有那么好说话,雪莉愿意帮你,你该感激——而针对此时的情形,你表达感激的方式就是闭上你的嘴。」 而那边,李家兄妹已经开始了无伤大雅的唇枪舌战。 李唯一:「爸妈?他们可从来不喜欢管我的事,只有你才一直让他们担心,亲爱的明明小公主。如果他们在这里,一定第一时间把你的雪茄扔出去,看菸灰的形状似乎是高斯巴雪茄?」 李明夜:「是吗?我记得电话里,爸妈似乎针对你目前仍旧单身,而我已经有了男朋友的事情相当不满,我亲爱的哥哥,而他们似乎把这一点归咎于你的体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很久没有户外活动了,看看你颈后皮肤与领口下方皮肤那几乎没有差别的颜色吧,你该庆幸我们的父母没有我们的本事!」 李唯一:「胡搅蛮缠不是一个有教养的淑女该做的,雪莉,更何况你的生活态度比起我来更加散漫。你现在居然在往墙上开(防和谐)枪,这简直让我不敢置信——别急着反驳,那几个弹孔距离地面大约1.5米,那只能是你打的。而更让我不敢置信的是1.7米处的那几个弹孔!这看起来简直是个无法无天的危险分子……」 李明夜:「上帝!我不认为往墙上开几枪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有合法持枪证,你又不是我的房东。迈克,别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似的抱怨了,你这次过来——我看看——国航的大型飞机、你们还用了一餐以高级红酒为配餐酒的料理、服务人员还配送了颈枕、毛毯和甜食?看起来你是来伦敦处理国家大事的,为什么要抓着夏洛克不放呢?」 李唯一:「怎么?难道你认为我的妹妹——我,李唯一的妹妹,和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弟弟产生了亲密关系,这不算是国家大事?恐怕对我来说没有更大的事了。尤其是在福尔摩斯先生显然对排华者无动于衷的情况下,我总得做点什么……」 第236页 眼看着李唯一开始迁怒和无差别攻击了,迈克罗夫特立刻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说道:「实际上政府一直在尽力而为,李先生,但是因为国情不同,我们思考的方向恐怕不大一致……但是请相信我,那些人连他们自己在反对什么也想不清楚,更别提他们的执行力了。」 李唯一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李明夜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嘆了口气,抱了抱自己的哥哥。 「我过得很好,亲爱的迈克。」她郑重地说着,语气不像陈述,反而像是一个承诺。「相信我,我会一直过得很好。」 李家兄妹结束了他们无伤大雅的斗嘴之后,李唯一再看夏洛克的时候,虽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接纳的意思,但至少不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甚至这位中国的高官还饶有兴致地加入了桌游组合,一起玩妙探寻凶,在这样的情形下,迈克罗夫特也加入了…… 这大概是史上最诡异的推理游戏组合了,一场桌上卡牌游戏,集合了四个「福尔摩斯和李」,这真是相当恐怖和不友好了——尤其是对于哈德森太太和约翰来说。 而作为没什么玩游戏经验的中国外交部一把手,对这个游戏其实还挺有兴趣的……某一次发牌的时候,他相当感慨地对着这桌上的另一个哥哥说了一句:「这些游戏很有意思,我耗费的脑力甚至远超上一次的联合国峰会,在我的寻常生活中可很少遇到这样的乐趣了。」 迈克罗夫特相当贊同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极为感同身受。 「游戏的乐趣取决于同伴的智力水平。」大概也就只有夏洛克会相当不满意了,尤其是在某一次开局的时候就把指控提了出来,并将兇手哈德森太太给指控了——其他人都会稍微体谅一下两个普通人,至少让他们挺一会儿。「有些假设一听起来就不合逻辑,比如在图书室用烛台杀害死者——如果真的有这么个案子的话,犯罪史上罪犯智商的下限又将刷新了。」 「这是个游戏,亲爱的。」李明夜随口安抚了一句,「总有些激情杀人的罪犯会用各种堪称荒谬的手段去杀害死者,更别提一些意外了,还记得两个月前的那个案子吗?兇手用网球丢了受害者的头,其初衷不过是开玩笑,谁知道死者有脑瘤呢?」 怎么说呢……玩游戏的时候,聪明人也是会和普通人一样,对着彼此开一些玩笑的。只不过普通人们聊的是洗碗机、冰箱、电视机、地铁和公交车,而聪明人聊的是一些普通人听不懂的东西。 迈克罗夫特和李唯一互相抱怨跟不上思路的秘书和总是学不会动脑子的下属,因为所效力的组织不同,他们聊的相当收敛,都是一些琐事。比如「我有一个下属,最近找了个间谍做女朋友」和「我的秘书已经第三次没有把我可能会用到的书面材料带齐全了」。当然,他们「可能会用到的书面材料」究竟有多少、涵盖范围多大、具体是哪一方面的材料、以及那个下属的女朋友为什么没有被立即拆穿并遣返、甚至那个下属有没有被处分、间谍隶属于哪个组织……这都是他们只彼此在心里暗自推断一下的问题。 而李明夜与夏洛克则在聊一些更为平易近人的问题,甚至有时候哈德森太太和约翰也能插几句嘴。比如「上次被定性成意外的医疗纠纷案子其实是谋杀,医生根据患者的病症特意更换了对症但会引发其他併发症的药物——别问我为什么,看资料都知道了,那个医生声称自己临时有事没有来上班,但是他当天穿着的皮鞋上有新鲜的医院附近的泥土痕迹。」和「之前西敏地区的连环杀人案告破之后还有一个帮凶没有找到,我个人认为是因为被抓捕了的兇手先生将他杀了并食用……当然,没有证据,这是基于心理评估的臆测。」 不管怎么说,气氛还是相当和谐愉快的,即使是普通人哈德森太太和约翰,那也是沾染了一身怪咖气息的普通人了,至少他们能够处变不惊……怎么说呢,这四个福尔摩斯和李,如果突然从肚子上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任意门并邀请他们去火星上做做客,他们都可以相当淡定地询问这些聪明人能不能先变两套太空衣来。 当约翰开玩笑地将这句话讲出来之后,他获得了哈德森太太的贊同,但那四个聪明人却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任意门是什么?」夏洛克有些疑惑。 「从肚子上的口袋掏出来?」李明夜不知为何扫了李唯一一眼。 「听起来很有意思,可以进行传送的科技产品?」迈克罗夫特挑了挑眉假笑了一下。 「……」李唯一原本也想说话,但是他只瞪了李明夜一眼,后者讪讪地移开了目光。 约翰张了张嘴,最终他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掏出了手机,然后打开了谷歌界面。四个聪明人好奇地接过了手机看了起来,最后是夏洛克心直口快地说道:「从描述上来说似乎是一件可以进行超远距离传送的科技产品,因为出处是动画片,所以其能源结构和科技水平都相当不合理——我得多说一句,约翰,这些片子会腐蚀你那本来就空空如也的大脑。」 「我的上帝,这是一部动画片!受众是小孩!孩子们根本不用去管合不合理,在动画片里,就算被砍成两截的人都能復原,伤口还不流血!」约翰扶住额头吐槽,在接触到夏洛克的目光之后,他立即抢先开口。「也没有你想的那些什么十二指肠、结肠、胰腺、肾脏之类的东西流出来,我的老天,那是动画片!迈克罗夫特,你弟弟小时候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s?(《细胞》、《自然》、《科学》,三大科学杂志,有兴趣可自行百度)」 第237页 迈克罗夫特假笑了一下,显然是默认了。 夏洛克居然还回忆了一下:「不止,还有一些音乐方面的书籍。我小时候对自然科学起过一些兴趣,但是后来我的兴趣就转移到了音乐以及化学上。」 约翰张了张嘴,最后反而是嘆了口气,单方面下了决定:「我决定在没有案子的时候放一些动画片给你们看……你们需要一些常识,我的聪明人们。」眼看着夏洛克和李明夜的目光瞬间刺了过来,他立刻转向哈德森太太。「哈德森太太,你有什么可推荐的吗?」 作为一个英国人,哈德森太太当即脱口而出:「哈利·波特?」 「那是电影……好吧,就哈利·波特。」约翰坚决地说道,「临近圣诞节,我们需要一些欢快的氛围,而不是成天讨论什么内脏、骨头和兇器。说到这里,夏洛克,你放在哈德森太太的青花瓷盘子上的眼球被我扔了,它已经腐败了,而且会招苍蝇。大冬天的,我不想在室内看到苍蝇!」 夏洛克张了张嘴,突然顿了顿,随后面不改色地应了——他本来想说那个眼球是雪莉的,但是李明夜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下。男人在这种时候都有种天然的、野兽般的敏锐,他应地相当流畅,约翰和哈德森太太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李唯一和迈克罗夫特都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明夜一眼,这一眼看过来,李明夜就是稍微一愣神,随后她笑了。 她低头看了眼图板,随口吐出一个推论之后,才对约翰说道:「这大概就是——普通人的狡猾?」 约翰笑得相当愉悦而温良,简直就是平时的那个「好人约翰」。他轻咳了一声,还没等夏洛克回过味来,就直接认了输:「得了,我承认我就是这么杀人的,恭喜苏格兰场的李小姐再次捉住了兇手。」 李唯一在伦敦待了四天。 这四天解决的国际问题,换成新闻的话,大概能播上一个星期——这在相当讲究时效性的新闻界是相当难得的。而这些国际问题的后续,如果还要继续跟踪报导的话,大约就是一整个专题了。 甚至临走的时候李唯一还抽时间表示了一下对亚太经济圈的态度。他强调了一下,亚太是一个共同体,在经济上,大家应当做到共同繁荣,中国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带动亚太地区的经济发展是中国必须承担的责任…… 这当然只是些套话,但是在某些人看来,李唯一这简直是在对某些国家拔刀了。 顺便提一句,李唯一来得相当巧,甚至他还从艾琳事件中多分了一杯羹——这种政治问题在此不多做讨论。总而言之,李唯一成功地把一次临时的行动转变成了一次意义重大、获利丰厚、合作共赢、求同存异的成功的外交活动,甚至中国还一举解决了几起引渡问题。这得提及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女朋友了,安德雷西亚·麦昆小姐也出了些力。 「我恐怕是来不及参加福尔摩斯的婚礼了。」临上飞机之前,李唯一半调侃地开了个玩笑,实际上离迈克罗夫特结婚至少还得有个半年呢。但「福尔摩斯」这个名字简直是一语双关,尤其他还深深地看了李明夜一眼,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提前道一句祝福,也不算太失礼了。」 考虑到中英双方高官的立场问题,福尔摩斯和李终究是不会联姻的——李唯一和迈克罗夫特都没有为自己制造把柄的爱好,而对李明夜和夏洛克来说,他们的一句口头承诺,远远比婚姻登记更加重要。 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承诺,那就重逾千钧。 即使知道这一点,接受了三十多年的中国教育的李唯一还是有些遗憾的。当然,他也不否认其中也有恶趣味的原因——想想李明夜穿婚纱的样子吧! 李明夜好笑地瞪了李唯一一眼。 「这是爸妈的要求,亲爱的雪莉。」李唯一义正辞严,看上去简直是在答记者问。「而我得辜负他们的期待了,这对我来说是个相当残忍的答案,当然,对他们来说也是如此。」 李明夜愣了愣,神色复杂地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这次春节我会回中国一段时间,具体时长我会根据行程安排,如果夏洛克也有闲暇的话,我会邀请他一起去北京。」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色又轻快了起来。 巨大的银色飞机从跑道起飞,机首是灼热艷丽而庄严堂皇的中国红。李明夜目送着李唯一的飞机飞上天空,冲破云霄,过了许久,脸色还是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在想中国吗?」夏洛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依旧,但平和优雅,简直不像是那个因为太过聪明而显得高傲狷介的男人了。他走了过来,扯掉了自己的一只手套,捞过了李明夜的一只手握住了。 一只刺猬会用自己的尖刺面对全世界,也会用它柔软的腹部偎依磨蹭它的此生挚爱。夏洛克在李明夜的面前一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温和与诚挚,像是肆无忌惮地翻出了毛茸茸的肚皮的猫一样,有时候也会高傲地耍耍坏脾气,但绝大多数时候,这只黑色的捲毛猫都会想尽方法地往李明夜的怀里钻。 李明夜笑了笑,她松开手指任由夏洛克的手指游鱼般熘入她的指缝之间,然后握牢了。夏洛克很喜欢这样握着手,实际上他相当热衷于肢体接触,而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行为既亲昵又不会太失礼。当然,其实李明夜也喜欢。 第238页 「我在想,我应该什么时候邀请你陪同我去见我的父母。」 「随时都可以,而答案永远都会是『好』。」 …… 手机的蜂鸣声响了起来,李明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夏洛克?」 「嗯?」 「回去吧。我们又有案子了,听雷斯垂德说,死者是个33岁的白人妇女……」 轻柔的女声和低沉的男声合在一起,融入了机场的喧嚣里,像是水滴融入一片海,像是砂砾吹拂进一片荒漠,像是晚风温柔地落下蒲公英的种子,像是冬夜里降落的第一片雪。 时光流转。 而他们那隔着一百多年仍能牵在一起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第66章 完结感言 其实我本来还准备了巴斯克维尔猎犬和玛丽篇,巴斯克维尔猎犬我还做了功课(给电视剧拍照留档),打算明天继续写来着。 但是我以读者的身份看了一篇上一章,看到结尾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们的故事我已经写完了,剩下的是他们的生活。」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不可抑制,我翻了一下前文(在此不得不提一句,内容提要还是有点用的)。 莫娘死了,教授死了,麦哥即将结婚,原麦雄心勃勃地当他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卷福原福的手自从牵了起来以后就再也没放开,约翰和哈德森太太过得充实而幸福,卷福和雪莉会好好地保护他们的。 大团圆了嘛! 接下来他们依然会一如既往地这样过他们的日子,也许过了几十年,卷福和原福会去乡下养蜂,麦哥会带着安德蕾西亚过来度周末,顺便捎上约翰和玛丽……岁月流淌,无声运转,平静幸福。 没有我继续动笔的必要了,他们能够自己过得很好。他们强大勇敢,坚强高贵,是我们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他们永不凋零。 也到了我这个作者停笔告别的时候了。 单纯说说这篇文吧。 《镜像理论》是我写的第一篇文,诚如公告所说,我动笔的时候,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所幸我尚且称得上所学庞杂,依稀记得有个心理学名词似乎可以用来做文章名字,而且还相当贴切——我他妈可不想第一篇文的标题是什么镜子y…… 于是就有了《镜像理论》这个乍一看逼格很高的名字。 但是我还是玩脱了,我本来只想单纯写个嫖文,一次嫖俩男神让我自己爽一爽,结果写完了自己一看,这他妈什么骚东西…… 莫兰一案我就觉得不对了,到了大乱斗的时候,我坚定地认为我肯定是被镜像世界的我给附身了,现在我照着镜子都想给自己磕个头。 本文完全没有大纲,每一个布局每一个陷阱都是我每天做完工作以后坐在电脑前,打开了文档,看一遍前文,然后开始临时想的……幸亏我有随手埋伏笔的习惯,这导致我想用的时候能够信手拈来。 幸亏我还擅长脑补,在群里我曾经戏称自己「你给我一个脑洞我还你一个世界」,而我把这个本事用在了写文上。 说回文。 本文塑造最用心的角色——毫无意义,就是原福了。因为没有前例,我非常小心地去设想了原福的所有性格,逐一分析了原福的所有心理状态,因为一切全凭想像,难度真的很大,所以我花了很大力气在他身上。 本文塑造地最困难的角色——卷福。 或许你们会觉得可笑,堂堂男主为什么会难塑造? 实际上我一直认为卷福要写好真的是太难了。 单纯写卷福不难,难在卷福的转变,卷福的社会责任感,卷福的平静成熟与单纯真挚并存…… 并不是神叨叨地说着别人看不穿的真相的黑捲毛都是卷福。 我也不愿意让卷福像是s4那样崩溃地砸棺材、发呆、然后成熟。 原福让他成熟,让他再一次「感受到情感上的共鸣」,感受到「平静如生活」的美好,引导他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到了完结的时候,卷福依然水晶一样剔透,但那不再是万事不过心的冷漠了。 我觉得很满意。这是他们互相影响的成果,原福给了卷福新的世界,让卷福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我竭尽所力,把我能给的最好的给了他们。 最后说说麦哥吧。 我上一章提到了麦哥打算同麦昆结婚,政治婚姻,麦昆女士握着麦昆家族最后的遗产,经过运作之后获得了非常丰厚的政治资本,如果麦哥需要联姻,她可以说是最佳选择了。 麦哥这样的人,控制欲过剩,他喜欢的东西,他要握在手里才放心,他看上的人,他会掌控她的一切。他当然不会相信麦昆,但麦昆是个好选择,因为她永远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他们完全可以互相帮助,作为夫妻走下去。 至于爱?时间足够长久的话,或许会。 而信任?不好意思,直到麦昆小姐死了,麦哥才会彻底相信她。 其实麦昆这个人也他妈是个神转折,这名字是群里小伙伴「麦哥的橘子」起的,还调整了一下颜值,我本来是打算让麦昆成为一个普通的委託人,写出茅山铜榉案的……至少我写麦昆出场的时候是这个打算的,顶多也就设置安茜是她家族长辈的私生女而已。 至于什么麦昆研究中心,什么难民营,什么人体实验……这都是什么东西?? 第239页 但是第二天我更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这些想法就冒出来了。 容我对着镜子磕个头……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最后聊一下新文吧。 《你往何处去》,无限流,主角就是李明夜本尊,也就是接受了原福整整几十年思维强bao的可怜原身了,原福老死之后是李明夜的故事,因为算是被囚禁了几十年吧,可以说就是个疯子了……我在写第十章的时候就有了这个想法了。 我用汉尼拔、莫娘、小丑、教授,加上了原福渊博的学识和强悍的智慧,捏出了一个女主。 没有下限,因为她曾经连幽魂都不如,没有原则,因为她不是我们。 唯一值得庆幸(对我来说)的是,无限流里除了李姐,没有这种聪明到妖孽的角色了……所以大概算是爽文了吧 好了,到此为止,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