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星》 01被迫代孕 “痛!好痛!” 裂痛钻心! 繁星紧紧攥住陆景川的手,下腹如有无数锥刺锤砸,疼痛横冲直撞的往四肢百骸冲去! 她挤出喉咙的声音都已沙粗哑颤!“景川!送我去医院!” 俊容精秀的男人冷面眸寒,他站在客厅里,嘴角清浅撩起一抹冷意,“关我什么事?” 繁星心沉如坠! 她本是清淡隐忍的性子,从不低声下气向人求救,可这种痛携带着让人不安的惊恐。 “我怀的是你的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求你,送我……我疼得受不了……” “我的?”男人笑容里的嘲弄如同寒刀,他看着繁星,这个在他收下做了四年助手的女人,曾经并肩征战,如今她在他面前如此卑微! 对她的恨意,真是想压都压不住! “想给我生孩子的女人太多,我要个孩子,还需要你来生?”陆景川后槽牙咬紧时,反手挣脱繁星的抓攥,再顺势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狠狠盯着她,“叶繁星!孩子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看见他就会像看见你一样恶心!还不如不要去医院,生个死胎就好了!” 死胎! 两个字绝情如魔,让人汗毛倒竖! 繁星大汗如洗,她看着陆景川憎恶痛恨的眼神,已经分不清自己承受的是身体快被撕开的痛,还是心痛…… 她支撑不住,只能滑下去跪在地上,伸手揪着陆景川的裤脚,声色颤抖,却异常冷静道:“你不想要我怀的孩子,我也并不想要你的孩子! 送我去医院,等我生完孩子,把孩子交给你和叶兰珊,我发誓!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再也不让你恶心,我们两个,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 陆景川低头,星眸轻轻眯起,睨着跪在他面前已经疼得抵在他膝盖上的女人,她全身筛抖。 他身侧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原本似闲散的姿态缓搓着指腹,可在气息吐纳间收紧了手指,关节坚硬青白! 她哪儿来的底气和资本敢这样对他说话? 陆景川微微低身,手指攫紧女人的下颌,逼着她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看着他,“叶繁星,你在做什么梦!你休想生下这个孩子!我今天就要让他死在你的肚子里!让你们叶家人的阴谋和野心通通都见鬼去!” 繁星大口大口的呼着气,疼痛敲进骨头缝,痛不欲生,她发白的脸色,滴着汗水的下巴,每一样都彰显着她的虚弱。 “陆景川……虎毒都……不食子。” “那你有没有听过另外一句?”他的笑容冷冽而残忍,绯薄的唇轻飘飘的说出几个字,“无毒……不丈夫!” 他的手指从她的下颌移开。 繁星痛到发抖的身躯紧紧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孩子已经到了预产期,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人!他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睛!陆景川!虽然我只是代孕,这孩子身上没有我的 dna,可这是你的儿子!” “那又如何?你生的孩子,我要来恶心自己吗?” 繁星脸色更加苍白,突然!腿间一阵热流涌出,下身在瞬间便湿透,身体里有个东西,不断的下坠,从未经历过的所有感受让繁星心慌惊怕! 她的瞳仁好像在惊恐中放大,望着陆景川,看着那男人的无动于衷,凄怆一笑,“看来今天,你不仅想看我生个死胎,还想看着我死在你面前!” 02全都去死 医院—— “产妇危险!” “快快快!备血!” 足月的孕妇被推进满是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陆景川看着长廊里冷冷的光,拉住医生,“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四个字,冷凉入骨。 繁星躺在推床上正要进产房,她盯着墙顶灯光幽冷,心跟着一分一毫的冷下去。 整个孕期,她都没敢和孩子建立一点感情,没有跟孩子有过一次胎教的互动。 她时刻提醒自己,这不是她的孩子。 可孩子用她提供的血液和营养已经在她的肚子里存活了九个多月,她实在不忍心,让一个新生的生命就此终结。 虽然没有母子的缘分,可也不要做幼小生命的刽子手…… 繁星闭上眼睛,眼角潮湿的水汽厚重,凝结成珠,坠落。 “不行啊!这样太危险了!”医生忧心忡忡! “孩子不要!”陆景川再次确认!“想办法弄掉!” 医生呼出一口气,“可孩子已经足月,硬要胎死腹中的话,很有可能产妇会有生命危险。” 繁星听着医生和陆景川的对话。 死吗? 正好遂了陆景川的心愿吧? 产房的门关闭,像是鬼门关的界限。 “景川?”是叶兰珊的声音。 陆景川没有回头,叶兰珊站在他的身侧,眉眼含笑的看着产房外的灯,“景川,虽然繁星只是给我们代孕孩子,但我们可以进去陪产,你要不要去?你站在这里,是在担心繁星吗?” 陆景川侧身睨着叶兰珊,眸中的冷意似乎与生俱来,透着一股高傲的贵气。 呵! 担心叶繁星? 她算什么? 一个跟在他身边四年的助理而已! 他淡睐叶兰珊一眼,“你来了,我就回去了,另外……孩子还是母乳的好,依我看,就让她将孩子带到断奶。” 叶兰珊登时一慌!“景川,当初不是说好了繁星生下孩子就给我们,让她走吗?” 陆景川不急不缓道,“她有母乳,而且孩子在她肚子里长大,闻着她的气息会好养些。” 叶兰珊望着陆景川转身离开的背影,全身一个激灵! —— 产房! 繁星在助产师的指示中调整呼吸,从未有过的经历本就让她在一声声“放松”中无法放松。 可耳边的还响起了叶兰珊的声音,“妹妹。” 繁星想把叶兰珊的声音屏蔽。 叶兰珊以陪产的身份进入产房。 “妹妹,加油。”她坐在产床边上,温柔的握着繁星的手,声色中的担心和鼓励,每个助产师都能感受到。 繁星想要抽回手,却被叶陪产的兰珊握得更紧,她微笑着贴着嘴唇在繁星的耳边,“妹妹,你虽然讨厌我,恨我,可有什么办法?你还是要替我生孩子,你想想啊,你那么恨我,我的孩子却在你的肚子里喝了九个多月的血,你用你的鲜血,喂养着你仇人的孩子,知道吗?” 叶兰珊在繁星的耳边低低笑着,旁人看来都是姐妹情深的说笑。 繁星的身体却开始发抖! “我知道你喜欢景川,可是我怎么可能让你有任何机会?景川公开表示过,希望自己和妻子都是身心干净的彼此,一切的美好都要留在新婚之夜,你一定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有严重的婚姻洁癖。 所以一年前,我给你设了局,让你睡到了云家二公子云慎的床上,我睡到了景川的床上。 当你知道自己脏得再也不可能被景川看上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心痛?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一定是恨吧,我虽然车祸子宫破裂,可你还不是得替我代孕生孩子?呵呵,谁让父亲偏心我,爱我,而你,只是一个妓女生的女儿呢……” 叶兰珊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云淡风轻带着笑意,可全都变成千斤重锤狠狠的打在了繁星的心上! “叶兰珊!你……你出去!”繁星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力气已经用光…… 助产师大叫!“不好了!产妇大出血!大出血!” 叶兰珊心头一喜,却紧紧抓住繁星的手,哭得梨花带雨的像医生求救,“你们快想办法救我妹妹!救我妹妹!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你们不能让她出事!” 繁星终于知道叶兰珊的目的!后者是要她死在产床上! 叶兰珊瞧见繁星渐渐昏迷,心中愤然暗忖!“孩子和叶繁星!只能活其中一个!要么都死!” 03扑通一跪 原本已经虚弱到极致的产妇,最后竟突然醒来,将胎心趋弱的孩子生了下来, 本以为活不成的孩子,却哭声嘹亮! 那哭声,震得参与抢救的医生都差点落泪。 繁星彻底昏迷…… 叶兰珊抱着孩子回了陆家,走进书房,笑盈盈的朝着陆景川走过去,“景川,你看看,咱们的孩子和咱们还真像。” 陆景川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里的邮件,对这个孩子,他没有半分期待。 叶兰珊道:“繁星产后昏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男人抬眸凝着叶兰珊,眸海里的浪涌不知是何种情绪,太过深邃难测。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股气场,叶兰珊已经莫名心惊,咽下唾沫马上道,“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 心虚的女人接着道,“这母乳怕是吃不上了,其实喝牛奶也一样,看看咱们儿子睡得可真好。”叶兰珊抱着婴儿,活像一个慈母,她抬头看着陆景川的反应,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陆景川心头躁乱渐起,声色如他的唇瓣一般凉薄,“孩子你们叶家也有了,以后我会立好遗嘱,指定一份遗产留给他,抱回叶家去,别让我看见!” 叶兰珊突然双眼大瞠:“景川!你说什么!我们两家当初不是说好的等孩子生下来就可以把结婚证补上,把婚礼补上吗?” “我现在只想你们叶家的人滚远一点!”陆景川腾地站起来,收拾好电脑便从书房走了出去,他在繁星怀孕后就日渐焦虑。 叶家利用他婚姻洁癖的弱点,步步的紧逼!以至于叶兰珊子宫破裂不能生育,竟让另外一个女儿来代孕! 叶繁星,他曾经最最得力的女助手,每天将咖啡送进他办公室,只有她知道他喝咖啡的奶糖比例,只有她知道他每次做重大决定的前一夜一定会去望湖夜跑,她会提前给他备好水和毛巾……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他从来不知道她是叶家的女儿!为了五百万,代孕! 叶兰珊不一阵便听见楼下车子发动引擎的声音,心头登时慌乱。 一年前的绯闻上报,陆景川便说女人的第一次给了他,他会负起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 因为车祸,她的子宫破裂,如果陆景川不要孩子,并强硬确定不娶她了,她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嫁入陆家了! 叶兰珊眼中恨意喷发,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狠狠揪了一把! —— 陆景川像是真和叶家人彻底断绝了关系,至于孩子,他咨询律师,一次性付了赡养费。 孩子,只要他一眼都不看,不会有感情! 连叶繁星这个怀了九个多月的代孕妈妈都能做到,他凭什么做不到?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半个月后,本来还该在坐月子的叶繁星竟然跑到了他的公司找他。 繁星才一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跪在了地上! 陆景川心口一震!刚刚准备垂下的眸瞬时抬起,他这才发现,这个女人,不仅头发没有梳理,脸上半点血色也无,还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满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病态。 心尖上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滑过,他走过去,冷漠如旧的关上门,繁星像个机器人般趴在地上磕头!一言不发! 陆景川有些许恍神,这个女人以前无数次出入他的办公室,她虽是冷清隐忍的性子,可每每说起工作,谈项目订规划,她总是专注且干练。 那么完美的一个女人,他以为她心里怕是只有工作,可转眼间,她却睡到云慎的床上! 念及此,心一沉! “你在干什么!”他没有伸手拉她,只有重声的喝叱! 繁星这才抬脸望着陆景川,已是泪洗俏脸,悲痛难掩!“景川!求求你,帮我找找孩子!” 陆景川这几个月来看到叶家人就会心生不适, 按理他不会有任何感觉,可看见繁星满脸水光时,他竟是心头股藏匿着的疼痛破冰而出! 04孩子失踪 “看着那也是你的孩子的份上!帮忙找找!好不好?”繁星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她声色中的焦急似乎穿了心肺,裹着痛楚。 陆景川至今还记得当时问过这个跪在他面前的女人,“为了五百万当代孕妈妈,孩子的身体里的血都是你供给的,你若分开,就真没感觉?” 她说那孩子跟她没有关系。 那样势利绝情的女人,可此时,她跪在地上让他帮忙找孩子的样子,竟会让人误以为她是孩子的亲妈妈…… 又抑或这只是叶家人的另外一个手段? “孩子怎么了?”陆景川不咸不淡的问。 “不见了!” 陆景川眉心收紧,“不见了?不是叶家人领去了?” 繁星抽着鼻子,泪如放闸,“叶兰珊半个月前把孩子抱过来让我喂,昨天晚上我喂好孩子放在旁边的小床睡觉,可是醒来的时候孩子就不见了!” 繁星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只知道孩子不见了,心慌,心痛,心焦,重重情绪裹在一起,她快要发狂了。 半个月前,叶兰珊把孩子抱到医院让她看看,她不会抬头,那不是有她 dna 的孩子,她不要看,一眼也不要! 她总是有种错觉,自己的血养出来的孩子,只一眼,怕也要牵绊一生,而那个孩子,不是她该牵绊的。 可叶兰珊把孩子放在婴儿床里,淡然的说,“这孩子不肯喝牛奶,哭闹得实在烦人,我只能给他喂点安定,陆景川不要孩子了,说看着你生的孩子就会恶心,我跟这娃娃确实没有感情,所以,你有奶,就给他吃几口,你愿意吊着他的命,就吊着,不愿意,就饿死他吧。” 她不敢相信,那是孩子母亲该说出口的话,给那么小的孩子喂安定? 毛骨悚然! 叶兰珊走了。 婴儿一直哭,撕心裂肺的,像个全世界都不要他的弃婴…… 护士听到哭声,进病房来帮忙,托抱着孩子教她喂奶,那孩子小嘴吸上奶头,竟是神奇的不再哭了。 宝宝很乖,他好像知道自己是个不被所有人喜欢的存在,所以从不闹她,晚上睡觉很安静,饿了的时候也只是哼哼。 繁星从最初的排斥,到后来的习惯,她心想着,喂到加辅食,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她不是大善人,这不是拥有她的 dna 的孩子!她不会一直养下去。 可突然间一觉醒来,孩子不见了,她才心慌如焚。 那是陆景川的孩子,是有着陆景川骨血的孩子!她早已把那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珍视。 她跟在他身边四年,爱慕他四年,如果这孩子没有人要了,她就要着,也是她这段无花无果的爱情最后弥留的一点念相。 她抬手抹掉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一抹,更多的泪水跟着涌出来! “听说这孩子你也不要了,叶兰珊也不管了,你帮我找到吧,我跟你签协议,孩子从今往后和你没有父子关系!他以后出了任何事,我卖血割肾也不会来找你!好不好?” 陆景川想要看见繁星眼中的虚伪,却只能看见她眼中波纹阵阵的湖底蕴着的心疼。 繁星刚刚收住的泪水再次涌出,“我知道你讨厌我,我带着孩子以后不在这个城市生活!我不出现在你们面前!我走得远远的!求你了,行行好!” 05其他男人 “叶繁星!那不是你的孩子!你跟我说过!” 陆景川一手提起繁星的手臂,将她一把拉起来!可他的手心被一阵火烫伤一般,有了火燎一般的疼痛,手中女人的胳膊竟是瘦得没有了肉! 他心口一跳,刚想质问她怎么坐的月子! 只见她眼中的柔软和凄苦顺着眼泪冲淌了一脸,她的痛苦显而易见。 繁星每天都在提醒自己,那孩子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那种一眼一生的缘分已经奠定,孕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曾经心里的冰有多硬多冷,如今碎裂的心脏就有多疼多伤。 女人的声音泣泣颤颤,“我怀了他九个多月……从不敢跟他建立感情,我知道注定要分开,我不敢给他讲故事,怕他对我有依恋,我不敢去摸他踢在我肚子上的小脚丫,我怕他会记得我手心的温度,我什么都不敢做,可是我怀了他九个多月!就像你们说的,我用我的血,喂养了他九个多月!” “我怀孕的时候因为是代孕,叶家人说怕被保姆拍了照片毁了声誉,没人照顾我。后期肚子大了根本不能躺下去,因为没有人拉我起床,所以我就买了靠在床上的垫子,我只能坐着睡觉,我后期整整坐着睡觉睡了四个月!以至于我现在脊柱都疼!是真的疼,我现在都不敢在凳子上坐久了。” 陆景川的心脏瞬间被拧成绳子一般,疼得冒了汗! 她怀孕,他因为心中怨恨,没有来看过她一眼,竟不想她的孕期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 嘴里想喊她的名字,竟以失声般不能出口…… 繁星的眼泪成线:“他除了 dna 不是我,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头,四肢,五官,头发,这些每一样,都是在我的肚子里长大的过程中,我给他的!你们都不要他,可我怎么能不管他?”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乖,他知道他的 dna 父母不要他,所以他靠在我的身边,从来都不会哭闹。医院里所有的护士都夸他,说他是整个医院里最乖的宝宝了……” “我这么辛苦的生下他,你们都不要,你们都不要就给我吧,好不好?虽然我恨叶兰珊,可我以后带着孩子不跟叶家来往,我和孩子不和你们任何人来往,他那么小,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我和孩子能过好的!” 陆景川胸腔里的心脏被人捏来揉去般酸胀,翻搅得他极度难受,他那么不想要的孩子,可繁星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狠狠扎着他的心。 这个女人,曾是他最欣赏的下属,完美到无可挑剔。 她清冷隐忍,骨子里却有着倔强的底线,不卑不亢。 可如今,她连连求他,只是为了一个 dna 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孩子! 他这个dna父亲呢? 繁星的哭声越发悲怆震人心胆!“宝宝已经失踪六个小时了!六个小时了!平时白天他两个小时就要吃一次奶! 景川!他一定快要饿疯了!现在是夏天,到处都是蚊子!他会被咬得满身是包的!万一惹上什么传染病可怎么办?” 陆景川伸臂将繁星抱住,“不要再哭了,我去找!” 她做了他的下属四年,还给他代孕生了一个孩子,可他这才是第一次抱她。 拥她入怀的那一刻,心房动荡犹如地震! 心海里陡然间卷起了海啸,过去不明就里的一些恨意想要翻涌起来,却被一股大浪拍过来,狠狠压下! 其实,他心里一直介意的,都是繁星和云慎的事! 她明明该是他的人!却上了其他男人的床! 如果她能爱这个孩子,他要! 06慌张到崩溃 医院的监控里,一个长发女人趁着繁星睡着的时候,抱走了孩子…… 那女人很高,应该有一米七五左右,帽子盖得很低,戴了口罩,根本看不清脸。 女子避开了所有的摄像头,寻找一个婴儿,犹如大海捞针。 陆景川跟警察离开,安排了佣人照顾繁星坐月子,繁星却不肯离开医院。 她要在医院等。 奶涨得难受,繁星拿着隔菌瓶去卫生间,将奶水挤出来,一瓶瓶分好装进冰箱里。 “呵!” 一声冷冷的轻嘲在繁星的身后响起。 繁星怔然转身,“叶兰珊!” 叶兰珊伸手拉开冰箱,嘴里“啧啧啧”的发出赞叹!“瞧着这一冰箱的奶水啊,这是给小东西留着的?你还真是个好妈妈!” 繁星皱眉,好妈妈? 她不是,她从来没敢在孩子面前自称过“妈妈”,她没有资格。 因为她不是孩子 dna 的母亲。 繁星扯开叶兰珊的手,重重关上冰箱门,没有半分好脸色,“这里不欢迎你!” 叶兰珊玩着自己的指甲,“景川说了不要那个孩子,为什么他又帮你去找?” 繁星从叶兰珊身边走过,“他说找到了给我养。” 叶兰珊笑了笑,“给你养?还是你们一起养?” “我一个人养。”繁星拿起手机站在窗边,继续发布寻人启事。 是的,她一个人养! 她能养好,她会拼了命的努力工作,买学区房,给孩子好的教育,离那些冷血的人远远的! 叶兰珊素来看不惯繁星的清冷和淡漠,“一个跟你没什么关系的孩子,都能让你操心成这样,万一这孩子是你亲生的,你得难过成什么样啊?如果是那样,你不是得疯了啊?” 繁星没有理会叶兰珊,如果是疯狗乱吠,要么不理她,要么过去将她打一顿。 “叶繁星,你知道吗?我的卵泡根本无法长大。”叶兰珊看着自己艳丽的手指甲,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繁星一眼。 繁星身体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落在手机上的手指突然顿住,转脸看着叶兰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我和景川的。”叶兰珊笑容妖媚,如一只可以吸血的妖精。 繁星感觉自己心里突然堵了一口沉郁的气息,不管孩子是陆景川和谁的,都不是她的!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孩子没人要,她生的,她要! 可明明是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她的心跳会紊乱,感觉一口气一口气的有些提不上来。 “还记得吗?我们这些豪门都有不成为的规矩,成年后的子女都要取精取卵,防止意外身亡却无后。我很早体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卵子不能怀孕,早就清楚可以用你的卵子让我怀孕。谁知道后来我出车祸,不能怀孕,这才让你用你自己的卵子怀的孩子!父亲安排的……” “闭嘴!”繁星抬起脸来是,清亮的水眸已经冷沉骇人,“叶兰珊!你马上从我的病房离开!” 叶兰珊看见繁星被惹怒,眼中大放异彩,欣喜中透着狰狞,“是你的孩子!你的!知道吗?你怀了九个多月的孩子,不敢胎教,不敢联络感情,可是你亏待的都是你自己的儿子!你的亲儿子!你都没有给过他幸福的生活,你就把他搞丢了!” 繁星手中的手机掉在地上,她踉跄着退了两步,靠在窗台边,手指抠在窗台边上,用了力也忍不住心尖不断散开的疼痛!“叶兰珊!你滚!” 叶兰珊步步紧闭着靠近繁星,夸张的表情似乎在讲述一个恐怖故事,“你知道吗?现在的人贩子可厉害了,他们把小孩偷走,良心好一点的,卖到农村给人当儿子。要是心黑一点,就把小孩的手脚给砍了,让他们成为残疾,扔在某个城市的天桥下,让他们扮作残废的样子乞讨。要不着钱,肯定就是挨一顿打,饭就别想吃得上了。有个七八岁了,这些孩子可能就被割了器官,卖到黑市上,让那些人贩子大赚一笔!” 繁星惊恐又害怕,叶兰珊笑声猖狂!“你想想,要是我的亲儿子,我会因为讨厌他哭闹给他喂安眠药?他失踪了,我会不去找?叶繁星!你把你的亲儿子搞丢了!你应该跳楼去死!你知道吗?” 繁星这才知道,让一个人从慌张到崩溃,竟是只需戳痛心脏的几句话就足够了! 07心已太痛 “叶兰珊!”繁星一双清亮的水眸,如同染了血,“叶兰珊,应该去死的人!是你!” 繁星因为没有坐好月子而廋弱不堪的身子,竟能一把抓起身边的输液架子,举起来就朝着叶兰珊砸了过去! 将其一下子打翻在地! 叶兰珊本来只是想刺激繁星!让她抑郁自杀最好!却没想到把繁星直接刺激成了一头母兽! 繁星的性子本事清冷淡漠并不强势,可她此时,双眸染血,可怖又强硬! “嚓刺!”一声脆响!她砸碎了一个玻璃杯,捡起一片碎片,就朝着叶兰珊的身上扎去! “叶兰珊!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把我儿子抱走了!你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繁星长发散乱披开,抓着碎片的手已经满手是血!分不清那血是她的还是叶兰珊的! “救命!救命!这女人疯了!”叶兰珊的叫声惊惶,可繁星跟发疯了的野兽似的,刚一推开又不管不顾的扑了上来!把她压在地上! 护士保安都近不了繁星的身! 陆景川匆匆赶回医院,推开门那一刹那,面色陡然大沉! 如何形容此时他看见的景象? 那个女人,不但瘦弱,一双眼睛睁大!眼瞳中的憎恨和绝望,愤怒和狠辣交织在一起,燃烧成熊熊烈火! 他心下一痛,颤声喊出! “繁星!” 繁星扑压在叶兰珊的身上,双眸赤红如魔!她高扯的脖子拉出青筋! 她歇斯底里的吼声,是地壳里压抑而滚烫的岩浆,带着仇恨的喷涌而出,要惩罚和灼伤所有人! 她一手掐住叶兰珊的脖子,握着滴血的碎片的指着陆景川! “你这个混蛋!不要自己儿子的混蛋!你和叶兰珊一样!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叶繁星过去都喜欢错了人!我为我曾经把你放在心里珍藏感到恶心!” “我那么喜欢你!陆氏的每一个项目,无论是不是我的事,我都坚持到最后!只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跟你大哥争!我要你赢!所以用尽手段!我都要你赢!我不要你被任何人打倒!我要你站在最高处!因为那是你想要的!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拼尽全力去为你争取!” “我那么在意你!以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账!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陆景川!你这个混蛋!如果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杀了你!都怪你!都怪你不要他!” 陆景川地震过的心房突然龟裂出密密麻麻的口子,鲜血汩汩外冒。 她说只要他想要的,她都拼尽全力去为他争取! 她在他身边四年,只要一到公司,他们都形影不离,所有的应酬,他都带着她。 多少人花高价要挖她,她都没有走。 可她最后上了云慎的床! 可她最后为了五百万代孕!她可以为了五百万,孕育一个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她说她喜欢他! “繁星!你放下玻璃片!”他喊她的名字,想要安抚她,此时却难以安抚自己颤动的心墙。 繁星并不放过叶兰珊,她手中的碎片时不时的扎在后者的身上!“我儿子要是找到了便好!找不到的话!叶兰珊,我会杀了你,然后一命抵一命!大家都不要活!所有人全都去死!” 繁星疯了一样刺着叶兰珊,“我让你骗我!用我的卵子!让我以为我会和他注定分离!害我没敢跟他有过一天互动!叶兰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才能解恨!” 繁星一边刺着叶兰珊,一边放声大哭!哭声里的崩溃和绝望太重太重,要撕碎每一个人的心肺一般尖利。 繁星的心太痛! 她一辈子待人,从未先对不起别人,哪怕她那么压抑又疯狂的爱着陆景川,可也从未觉得对不起他。 但是她的儿子啊! 一天天在她的肚子里长大,没有得到过她一天安抚,就连吃了她十几天奶,都不敢大声哭闹,他乖得让她想起来就觉得心疼! 她没有跟孩子自称过一次“妈妈”。 她的孩子甚至还没有一个乳名! 08你不是她 陆景川听着繁星言语混乱,逻辑不清。 可她疯了一般的要杀人,是因为她怀孕九个多月生下的儿子是她的亲儿子! 孩子是繁星的,是他和繁星的! 非但如此,叶兰珊给孩子喂过安定,将孩子以后的悲惨遭遇说给繁星听,将繁星刺激到根本不能平静! 在不知道孩子是亲生的时候,繁星已经那般焦急,更遑论得知孩子是她的亲骨肉? 小狗再是温顺,你在它的哺乳期动它的小奶狗试试,那不得发了狂的咬你! 陆景川被繁星痛骂,第一次没有回嘴,他走过去的脚步像踩在云端一般虚浮,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有呼吸。 他拉开保安,上去将繁星拖起来。 繁星手中的碎片乱舞,陆景川只觉得脖子上一疼,有鲜血流了出来,他没有抬手压住伤口,只是护着繁星,不让她伤了自己。 血流了一颈子。 陆景川双臂吃力圈住繁星,繁星不顾一切的挣扎,他厉声大喝!“孩子会找到的!” 若是以前的繁星,一定会被陆景川吓得不敢动!可她现在不是那个繁星了! “我不会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 繁星的脸上溅满了血点子,她像是刚刚从乱葬岗爬出来的女鬼,陆景川想要抢走繁星手中的玻璃碎片,繁星却握得更紧!血流了一地! 陆景川也急了,侧身冲着身边医生大吼!“给她打针!让她安静!” 医生蜂拥而上。 繁星在越来越安静的情绪中,清泪却如泉涌。 “陆景川!如果!如果我的儿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想说的话都浑沦的吞进了潜意识里。 如果我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陆景川一弯腰抱起繁星,把她放在床上,声音醇沉颠颤,“我们的儿子没事,我一直在找!” 陆景川全身气息冷肃刚硬,医生看着地上叶兰珊都不敢上前帮忙医治,都面色凝重的望着他。 地上满身血洞的叶兰珊抽搐着,“景川!” 陆景川斜眸睨了女人一眼,冷冷的吩咐医生,“给她止血,就在地上!” 叶兰珊心尖凉了下去,“景川,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们的第一次都交给彼此了,你说过,你有严重的婚姻洁癖,会对我负责任的,你应该对我负责的!” 陆景川在叶兰珊身边蹲了下来,拿出一方叠好的手帕,打开手帕,里面躺着一枚黑色的珍珠耳钉,耳钉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还记得我前几天问你的话吗?我问你这样子的耳钉你喜欢吗?你说老气,四十岁才会买。” 叶兰珊看到陆景川眼中的讥嘲,心里的不安越卷越浓。 “我……我……不太适合,难道是你母亲的东西?我……我不小心诋毁了?景川,对不起!” 陆景川眸潭似海,里面的风浪暗藏很深,“这是一年前那个女人耳朵上掉落在酒店的,酒店寄给我,我前几天才打开看见,我拿着耳钉去找你,而你的回答已经证明了你根本不是那个人!” 叶兰珊眸中光芒陡然一颤,也不知道是痛,还是惊恐,她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厉害。 陆景川站起来。 “陆景川!你已经不是叶繁星的第一个男人了!你有洁癖!” “她也不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了,那种年轻时候的言论,总会在一定时候推翻。” 是的,他要叶繁星!以前设定的所有框架都可以因为那个人是叶繁星而推翻! 所有的框架都只是为了叶繁星量身定做的而已! 09转身就跑 陆景川让人把叶兰珊拖走,不准她再踏入繁星的病房一步。 离开医院后,陆景川开始联系所有的关系,地毯式寻找孩子,然而依然杳无音信。 陆景川反复播放着抱走孩子的片段,他敲了暂停键,指着长发的女子,跟旁边的警察说,“我总觉得这个女人走路的姿势有点怪,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可能是个男人?头发是假发,帽子和口罩遮了全部,又避开了所有的摄像头?如果他换掉了头发,穿了男装抱着孩子出了医院,我们是不是就错过线索?” 警察跳起来一拍桌子!“对!马上!查所有厕所里的监控,还有楼梯间走出来的身材干瘦,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 很快,目标锁定,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一个妈咪包,手里抱着的孩子很小,他身高也是一米七五左右,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戴口罩,大大方方的走出了医院。 人脸识别对着男子定格的画面扫描,很快查到对方的信息,警察快速出动! 陆景川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接到电话,“路先生!不好了!叶繁星小姐不见了!” —— 繁星漫无目的在每一站地铁站下车,眸子再不复往日清亮,几许荒凉,一丝悲恸,几缕无助,一抹茫然。 她看着人潮涌动,恍惚又坚定的去寻找乞讨群体。 她看到很多残疾的孩子,断了手脚,想着他们断去四肢时扎心穿肺般的痛,繁星一路落泪。 人间疾苦,若不是噩运降临到自己身上,又有多少人能感同身受? 想起叶兰珊的那些话,繁星知道自己再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一定会疯。 突然! 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声嘶力竭的传进了繁星的耳朵,她所有的神经都崩了起来!循声找去! 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坐在一床铺在地上的棉被上,像是正在坐月子。 而她手中的婴儿很小很小,一直哭闹不休。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婴儿都很像,这个孩子和她的宝宝一样瘦瘦的。 “你给他吃点奶,他饿了。”繁星看着那乞讨的妇女。 “我男人死了,因为伤心过度下不了奶,孩子又不吃奶粉……” 繁星心里一紧。 “我也有个宝宝,正好在吃母乳,有奶,我给你喂喂。” 那妇女真把孩子递给了繁星,繁星蹲在地上。 孩子刚刚放进繁星的手心,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轻飘慌颤!孩子似乎闻到了她身上的奶腥味,突然就安静了,繁星颤抖着手,顾不得地铁站人来人往,捞开衣服解开哺乳内衣的盖扣,将乳头放进孩子的嘴里。 吃到第一口乳汁,孩子哭得抽抽的小身体便委屈却用力的的嘬着。 小宝宝像是饿慌了,一口都不肯歇,小脚丫有力的蹬了起来,可以把脚尖崩得笔直笔直的! 一模一样! 繁星眼睛里的眼泪不敢流出来! 不一阵,妇女站起来,“小姐,把孩子还给我吧,我们要回去了,太晚了。” 繁星心里着急,思路完全都乱了,她根本不敢把孩子给那妇女,理智崩散,她抱着孩子站起来就退了几步,“这是我的儿子!” 那妇女一看不对劲,尖声大喊!“抢孩子了!抢孩子了!” 繁星惊慌间,看见角落里突然蹿出几个男人!凶神恶煞的朝着她就跑了过来! 繁星抱着孩子,转身就跑! 10舌头割了 叶氏—— 陆景川坐在叶氏的总裁办公室大班椅上,懒懒的靠着,钢笔在他的指间翻转。 “为什么找人偷走繁星的孩子。” 没有疑问,只是肯定,若不是他眼底那片阴狠飞出,陆景川的语气便似耐性极好。 叶伟钦一丝不苟的穿着正装,站在办公室慢慢踱步,是个时尚的中年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抱走繁星孩子的那个人,是你安排的,那个人已经被抓了,在警察局。” 陆景川比叶伟钦辈分低,若他要和繁星结婚,就以为着要喊叶伟钦一声岳父。 但他此时半分晚辈的样子也没有,满满的都是不屑。 “如果孩子能当做你和珊珊的,一切都好说,繁星,她实在不适合做母亲。”叶伟钦给自己点了支烟,慢悠悠的吸着。 “繁星难道不是你的女儿!” “她?一个妓女生的小杂种而已!” 陆景川闭目,大吸一口气,将胸腔里的浊气吐出了,上一辈什么恩怨他懒得理会,“为什么偷走了孩子,却把孩子送给了人贩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陆景川,你没有证据!”叶伟钦眼中的得意之色正在蔓延,他似乎还嫌事情不够大,“你说,如果叶繁星因为孩子的事情疯了,很惨的样子上了新闻的话,会不会推动这个社会法制进步?” 年轻的男人俊眉轻轻挑起,眸光却缓缓沉下,“证据吗?看来我也不需要,我只能把我女人和我儿子的帐一并算到整个叶氏的身上!” 叶伟钦顿步,冷冷看着陆景川!“你想对付我?” “直到你交出繁星为止!”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是你的人把我儿子交给了人贩子!” “那后来的事情我也不能控制!”叶伟钦大吼!他暴躁的样子像是走火入魔! “是吗?”陆景川朝着叶伟钦走过去,在叶伟钦说繁星是个妓女生的孩子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忍耐! 所以狠狠的一拳打下去,他没有顾忌力道,重重的砸到了叶伟钦的脸颊上! 陆景川一直有健身,练拳击,叶伟钦又怎么受得住对方打来的拳头!几个踉跄跌靠到了墙上。 叶伟钦只感觉脸上猛烈一痛,口中鲜血涌出,吐出一口血的时候,一颗牙齿被他吐了出来,叶伟钦面色大变,“陆景川!” 陆景川揉着拳头,哂笑道,“既然如此,若我下手太狠,到了不能控制局面的时候,你也不要怪我!” 当着叶伟钦的面,陆景川拨出电话,“翁局,叶氏偷税漏税的证据,要不要给你提供一些?还有叶氏联合私募基金做空几家上市公司股票,从中大笔获利……” 叶伟钦脚下一软! 叶氏根本经不起这样盘查!他会将牢底坐穿!“陆景川!算你狠!” —— 窗外烈日,如虎。 昏暗的地下室,霉味刺鼻。 繁星抱着婴儿蹲在角落里,孩子哭的时候,她就喂几口奶,“宝宝乖,不怕不怕,妈妈在。” 妈妈在。 她从未在孩子面前自称过妈妈。 如今“妈妈在”三个字出口,她心颤疼痛,更觉母子连心,“宝宝乖,有妈妈呢,一切都有妈妈呢!妈妈会保护你!” “哐当!”一声! 铁门被踢开! 进来的络腮胡男人胖胖的,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那边出高价钱了!要把你们两个的手脚都给砍了,舌头割了,扔到外面去乞讨,好好打几顿就老实了,看你他妈的以后还敢不敢惹老子!” 11我杀人了 繁星的脑子里现在一片混乱,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谁都不能碰她的孩子! 否则,她只能拼命! 突然间,那络腮胡走近繁星,“草!有钱人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瘦得跟把柴似的还这么好看!老子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好看的女人!看着真有档次!爽了再砍手脚!” 络腮胡蹲在繁星的身边,伸手去摸繁星的下巴,繁星一躲开,那男人淫笑着,“下巴不给摸,那奶子给老子摸摸!” 繁星全身的鸡皮疙瘩一紧,抱着婴儿往更角落的地方挪去,“滚开!” 络腮胡此时将繁星的五官脸型看得更加清楚,他满是烟味的嘴不停咂吧着,差点流出了口水!“你这种女人,要是给我生个娃娃!那小孩一定很好看!睡起来不知道多爽!喂奶的女人,胸真大!” 饶是繁星一心只有孩子,也慌张得开始筛抖。 女人眼中的惊恐更能刺激男人体内的兽欲! 孩子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像是一种抗争! 络腮胡心里不甚厌烦,“小狗日的!待会宰了你!” 说着就要去抢繁星手里的孩子,繁星惊怕之后猛然反应过来!伸嘴冲着络腮胡的手咬去! 络腮胡一痛,抬手一耳光扇在繁星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又狠又重,繁星的嘴角和鼻孔霎时间便冒了鲜血。 她抬手狠狠擦掉!抱着孩子的手颤抖却有力,她知道自己不能松,不能让孩子掉在地上。 络腮胡伸手再次要来抢孩子!他撸起袖子朝着身旁吐了一唾沫,脏话从他嘴里接二连三的骂出来,直接要撕她的衣服! “你个臭婊子!不放手?好好好!就让这小杂种好好看看我怎么强奸他娘的!” 繁星只管抱着孩子对着朝她伸手的男人一顿乱咬!络腮胡多次吃痛,忍无可忍,抓住繁星的头发就往墙上狠狠撞去! 水泥墙上刷着白石灰,一块块的水泥片被繁星撞得落下! 鲜血总是能刺激得兽性的人血脉喷张,狰狞的内心会从灵魂深处厮杀出来,络腮胡看见繁星的额角已经被撞出了鲜血,瞬间便红了眼! 繁星听着孩子的哭声,将孩子的脸贴向自己,不让墙上掉落的灰撒进孩子的眼睛。 她感受着自己的无能。 似乎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能做。 就像面对叶伟钦一样,做什么都是无力的,每次过得好好的,他一定会想个办法让她过得更加糟糕! 繁星头脑昏沉…… 络腮胡趁机一把将繁星的孩子抢过来,繁星瞬间清醒! 婴儿的啼哭声将地下室要震翻一般,络腮胡厌烦的将孩子高高举起,朝着地上狠狠砸去! —— 陆景川一脚踹开铁门!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个特警! 门“砰”地打开那一瞬间,一室血腥味猛地钻进人的鼻腔! 陆景川只觉得心脏停止跳动一般,所有的器官停止了运作,全身僵硬,后背冷汗涔涔! 一行人全部进入地下室,看见眼前的一幕,呼吸在瞬间凝滞! 地上一个婴儿,口鼻流血,一动不动。 满身是血的女人头发蓬乱如鬼,手中的刀子受了诅咒控制一般,机械木讷的还在往地上一动不动的络腮胡男人身上狠命的扎着,那男人就像在满是鲜血的缸子里浸泡过拎出来的一样,鲜血糊满了他的全身! 地上的死者双眼在鲜血中死不瞑目般大瞠!手脚沿着骨缝处被卸掉,已经和四肢分家,凌乱的丢弃着,地上流淌着的暗色液体触目惊心! 极其残忍的杀人手法! 听到声响,繁星呆滞抬头,一身沧桑悲凉好似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老人,眼泪将一脸鲜血冲出一条沟壑,她流着眼泪的双眼一片空洞,没有半分神采,连声音都失去了温度一般暗哑,“我的儿子,没有了,我,杀人了。” 陆景川的心,剧烈一痛! 12故意杀人 警局—— 繁星低头垂着肩膀,抠着手指。 两个警察坐在对面做笔录,“叶繁星。” 警察还没有说完,繁星就点点头,“我杀人了,手段残忍,性质恶劣,一命抵一命,一命抵两命。” 两个警察同时转头,看向对方,震惊繁星会承认得如此之快,和以往要的嫌犯都不一样,但是流程就是要一点点细问。 “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儿子……没有了。”繁星没有哭,她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似乎再也流不出眼泪,她站了起来。 老警察拧眉,刚要命令她坐下,她就举起双手,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好像举着一个东西! 繁星的表情变得很狰狞,龇牙咧嘴的开始骂!“草你妈你个小杂种!你他妈的嚎丧吗?去死吧!你个小畜生!“ 警察心下猛地一跳,拉住身边的小警察不让其阻止嫌犯的动辄,他皱眉看着繁星,只见那瘦弱女人时而惊恐,时而温顺,时而面目狰狞。 繁星举起的双手狠狠往地上一掼! 空气在这一刻禁止,繁星盯着空白的地面,死死的盯着那里,盯得两个警察都感觉四周起了阴风,周身的毛孔都成了鸡皮疙瘩…… “叶繁星!” 繁星一口一口的往外吐着气,肩膀越来越往下垮,她眼睛里的水珠子,一颗颗的豆子似的往下落。 年轻警察心有动容,咽下一口唾沫,站起来,想去拉繁星一把。 繁星缓缓蹲在地上,手在虚空中摸了又摸,好像刚刚摔在地上的东西就在她的掌下,“宝宝,宝宝。妈妈抱抱。” 清清淡淡的声音,在一层层哽咽的波浪中支离破碎,她坐在地上,怀里团着个孩子似的,“喂喂喂”的轻喃着声音哄着。 “妈妈不是个好妈妈,妈妈还没有给你起个名字,你说叫你什么好呢?你是六月份生的,六月的太阳很大,叫阳阳好不好?妈妈好像一下子想不出来什么名字,可你没有爸爸,没有外公,没有外婆,外祖母刚刚过世,妈妈都没有人可以商量。妈妈对不起你,我们就先叫阳阳好不好?等过几天妈妈脑子好用一点的时候,再给你换个名字,好不好?” 老警察拉住小警察,不忍心的看着地上的女人,“别动她。” 繁星突然又站起来,凶猛的开始在虚空中拉扯,咬牙切齿的开始谩骂,“臭婊子!儿子都死了你演给谁看!来来来!让老子爽一把!然后剁了你的手脚,割了你的舌头扔到大家上去还能要点钱!不行的话,惹毛老子了,老子把你杀了,割了你的器官去卖!” 繁星似乎抓起一个东西,狠狠的扎!一边凶狠的扎,眼泪也凶猛的外涌!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繁星不停的重复着一个动作,坐在地上,像是手里握着东西,一下下的往下扎,嘴里“还我儿子”越来越轻,似乎没有了力气,“我抵命,我不想再活了……” 老警察身形一晃,几大步过去将繁星扶起来,繁星不让人靠近,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13法律制裁 老警察走出去透透气,小警察赶紧追上去,“我看,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老警察瞪了小警察一眼,“别胡说!” “精神有问题的可以免除刑事……” “闭嘴!”老警察喝了一声,制止小警察再继续说下去! “那玩意真不是东西,他也是该死!把人家孩子摔死了,你说可恶不可恶?这要是遇到老虎狮子,你去掏了他虎崽子,不得把骨头渣子都给你啃来吃咯!” 老警察气得一跺脚!“老子叫你不要说了!你是警察!不要用一时间眼睛看见的就做判断!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这年头,想通过司法鉴定成为精神病逃避法律制裁的多了去了!你怎么能肯定这女人就不是用的这种手段?” 虽然他看着也不忍心,可是警察本来就不可以意气用事,否则会出很多冤假错案。 一天接一天的审讯,繁星都承认,反复承认,“我杀了人,一命抵一命,他杀了我儿子,他该抵命,我杀了他,我的精神状况正常,我是故意杀人!” 她看起来并没有条理不清,可眼神空洞,时不时盯着某一处流泪外,做笔录的警察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审一个精神病嫌犯,支队的干警不断开会讨论,不敢妄下结论。 陆景川快要被繁星的口供急疯了! 儿子还在重症监护室,女人又被警察带走。 而且还没有上法庭,那女人已经全部都招认了。 陆家一直在意陆家声誉,陆老爷子不准陆景川承认和繁星之间的关系。 书房里的家庭会议剑拔弩张,所有的矛头都对着陆景川一个人,老爷子率先开炮,“陆景川!我告诉你!你不要跳!你陆景川的脸不是你一个人的脸!你的脸是我们整个家族的脸!如果你敢跳出去跟叶家的人牵扯不清,你看着!看我不宰了你!” 陆景川看起来不似老爷子那般急躁,慢条斯理道,“当初可不就是您非要我和叶家牵扯不清的。” 陆景延笑笑,“但是我的好弟弟,是你先睡了人家叶家的姑娘,要说牵扯不清,也是你自己惹的事,难道陆家会追着叶家跑?非要去扯点关系?女人控制不好,就别玩,惹得一身臊,还非要说自己不会乱来,没有什么婚前x行为,装圣人装到现在兜不住了吧?” 陆景延看着陆景川,斜斜挑着嘴角笑,“弟弟,你不得不承认,陆氏集团的总裁,你担不起。” 陆景川一双深邃眸潭漩涡愈发汹涌,眼睛淡淡扫了陆景延的肩膀一眼,甚至都不去看对方的眼睛,“我担不担得起都担着在,而你,只能在这里说风凉话,难道不是?” “呵。”陆景延陆景延陆景延靠在书房的桌沿边上,懒懒道,“几个项目,你胜之不武。” 陆景川笑笑,“赢了就好。” 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就要这样针锋相对!你们都是陆家的人!怎么,不一起应对外面的事情,还要搞得跟仇人一样吗?是不是!” 陆景川抬脚往门口走去,“我不管你们说什么,现在我只要我儿子平安无事,我女人从里面平安出来!你们爱怎么争就怎么争!” 14剑拔弩张 陆景延飞快追上去,抬臂拦住弟弟的去路,“路二少,我们做个交易?” “我没有任何兴趣跟你做交易。” “如果你把陆氏总裁的位置给我,在救叶繁星这件事情上,我会投你一票!” 陆景川不禁觉得好笑,他和这个大哥从小就争到大,一直都不对盘。 现在居然要支持他? 一直争的还不就是利益? “你投我一票?”陆景川笑容扩大,“大哥,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们家族上上下下上百口人,99票反对,你一票同意,你以为你那一票是如来佛的五指山?孙悟空都怕?” 陆景延原本斜斜勾起的唇角垮塌,不自然的抽动着嘴角,“陆景川!你不要忘了,你是个弟弟!” “我是不是弟弟,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但是我是陆氏的集团总裁,这一点倒是要我来提醒提醒你!” 陆景延吸了口气,用力压住胸腔里即将喷发的火气。 老爷子把门狠狠一摔!关上!伸手在锁扭快速转了几圈,上了反锁! “够了!”老爷子气急败坏,“你们两个家伙!一天不管就要上房揭瓦!是不是!能不能好好说话?” 陆景川的父亲陆正源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吭声,这是说了一句,“孩子是陆家的骨血,既然医生说可以救,就一定能救,要想尽一切办法救!至于叶繁星!” 陆正源抬眸看着陆景川,“杀人是事实,你还有过去的几个特警全都亲眼看见,而且性质恶劣!陆家不能沾染这样的事情,你不能出面。” “陆家凭什么不能沾染?她是我儿子的母亲!” “母亲?”陆正源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她有什么资格算母亲?为了钱代孕,只是阴差阳错的成了孩子的母亲,原本不是她该来做这个母亲!” 陆景川脑子里突然闪过当初繁星冲到他办公室来让他帮忙找孩子的画面,“就算孩子的 dna 不是她的,她也有资格!更别说孩子的 dna 的确是她的!” “陆景川!”陆正源喊道,“现在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 “我不做这个家的主!我只做叶繁星的主!” 陆正源气势不减!“你再敢动跟叶繁星牵扯不清的心思,我明天就让她意外死亡在警察局!” 陆景川原本不想再探讨下去,此时却朝着陆正源走过去,直直逼到父亲面前,“您大可以放心那么做,把我逼到六亲不认的时候,你们就知道覆水难收了。” 陆正源脸色一白,“陆景川!你是不是要威胁你老子!” “威胁?可我刚刚明明听见你说要让繁星意外死亡?到底是谁威胁谁?” “你!” “我?”陆景川哂然一笑,“我如何?我不过是遗传了您的基因而已,难道不是?” 老爷子一肚子肝火,看着那父子俩争吵,根本插不上嘴。 他瞪了陆景延一眼,“你这个当大哥的!为什么不把他管好!” 陆景延原本看着热闹,突然懵了一下!关他什么事! 陆景川吐了口气,“既然谈不拢,我们就不谈了,我会让公安机关委托司法鉴定中心对繁星做精神疾病鉴定。” 15滚 陆景延大笑,“她叶繁星在你公司做过四年助手,帮你对付我,干了多少缺德事!你竟然想给她做司法鉴定?” 陆家就是这么残忍的竞争,两兄弟谁都没有让过谁,谁能站在顶尖谁就是老大。 陆景延记得陆景川那几年算是把他坑得不轻,陆景川大刀阔斧,叶繁星细致低调,两个人每次配合得天衣无缝,就跟一堆贼公贼婆一样。 要不是陆景延专门找人跟踪他们两个将近四年,真的会以为他们是恋爱关系。 四年,陆景川从来送过叶繁星回家,即便很晚也是报销出租车费,美其名曰,正规的出租车很安全。 后来陆景延也懒得跟了,跟不出来什么东西,这倒好了,在一起工作的时候什么问题都没有,跟两个雌雄同体不需要其他物种的生物一样,突然就开始有了纠缠。 真是哔了狗了! 陆景延郁闷到不行,“算了算了,我告诉你,如果叶繁星有神经病,我!我特么就再也不跟你争了,老老实实的在董事会好好做自己的事情,总裁你做一辈子!” 陆景川没什么心情拿这些来说事情。 那日,陆景川冲进铁门的时候就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上次繁星失去理智把叶兰珊刺得满身是伤的时候,他已经觉得很吃惊。 虽然玻璃的尖口不像别的东西,不会造成很深的伤口。 可后来,她杀人了,而且将那个络腮胡的男人刺得面目全非,那把水果刀握在她的手里,几个特警帮忙都抠不下来。 后来还是强制制服才带走。 很明显,繁星已经不正常了,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搞到繁星有精神疾病的证明。 老爷子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但是焦躁极了,“陆景川!我告诉你,就算你证明她有精神病,不用负法律责任,以后我也不会允许一个背着精神疾病头衔的女人嫁进陆家来,你最好死了那份心!陆家的男人,婚姻从来都不是自己做主,你当初和叶兰珊那个事情,我本来就不会同意,你自己搞上了报纸!搞上了报纸就必须要承担后果,这么大个后果陆家都忍了!我告诉你!这次不是上次!我绝不对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陆景川点点头,“我懒得同你们讲了,你们不同意就不同意,我做我自己的事情。” 老爷子喝道:“这个总裁是不是不想做了!” “是不是不做了,我的事情你们就不再干涉?”陆景川眸光定定,看着老爷子,“您只要说一句,我如果辞去总裁的职务,是不是我的事情你们就不再干涉了?” 陆正源暴喝一声!“陆景川!你是不是要造反!” 陆景川淡淡道,“我不是造反,只是放弃抵抗。” “滚滚滚滚!” 陆景川真的走了,不带一丝留恋。 —— 公安机关委托司法鉴定,对繁星的精神状况问题作出判断。 繁星没有家族精神病史,曾经也没有出现过精神疾病,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一个有承担刑事责任能力的人。 16我恨你 陆景川跟司法鉴定机关沟通,“虽然繁星曾经具有完全刑事责任的能力,可是她产后受过刺激,而当时的情况特殊,所有的案宗公安机关那边也提供了,当时是绑架她的人抢走了她的孩子,并且当着他的面把孩子举高狠狠砸向地面!” 话到此处,陆景川喉头哽咽难受,他以前对孩子没有感情,可后来因为繁星,孩子在他心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孩子是他的! 是他和繁星的! 好在孩子好有一丝气息,陆景川眼睛酸胀发红,吐了口气,接着道,“她之所以做出极端反应,都是因为当时被刺激了,她可以被认定为是限定刑事责任能力的人!” 工作人员叹了一声气,“陆先生,这是很难很难界定的!从司法角度来说,她的确是因为绑匪做出了伤害行为,但是她的反应也很难被认定为精神失常的情况下做出的反应。如果她有家族精神病史,这件事就好办很多,偏偏她在限定刑事责任能力这个地方!这是司法鉴定最难界定的!” “绑匪手段残忍!恶劣!”陆景川一拳捶在桌面上,吓得工作人员跳了起来! 律师拉住陆景川,“陆先生,冷静冷静,这件事本来就难做,你不要这样,我们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陆景川咬了咬牙!“我要想办法见见她!” 陆景川握着拳头砸了额头,转头看向律师,“我必须看看她现在的状况。” —— 看守所—— “繁星。”陆景川喊了繁星的名字。 繁星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轻轻牵起嘴角,陆景川原本想要松一口气,哪知对面的女人将嘴角的笑意固定,牢牢的锁在冷笑的位置。 没有变化,没有误会。 她冷笑,透着嘲弄。 陆景川呼吸窒痛,氧气里裹了些刺似的,突然刺得他全身都疼。 看着繁星的笑容,他突然很无力。 她恨他。 “繁星……”他的声音低下来,“繁星,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我杀了人。” “你是!你是杀了人!可是你是在受到刺激!你是精神受到极大刺激的情况下做出的反应,那时候你根本无法控制你自己的意识!你已经没有了刑事行为能力!” “不!”繁星冷静的看着陆景川,她嘴角的冷笑依然,“陆景川,我是在清醒的情况下杀了他的,我知道捅哪里他会死,我知道我打不过他,我只能痛死他!” 她不再叫她景川,她求他送她去医院的时候叫她“景川”,求他帮她找孩子的时候叫他“景川”。 后来,她在医院里骂他,骂他是个混账。之后她再也没有叫过他“景川。” 哪怕,她像以前在他手下工作的时候叫他“老板”也好。 陆景川三个字,混合着她嘴角的冷笑,将他们之间的沟壑砸深拉宽。 “繁星。”陆景川深呼吸,“你听我讲。” 繁星摇摇头,“陆景川,我是在清醒的情况下捅死他的,我不是不清醒,我不但知道他的要害,我还在知道他已经断气了之后,又割断了他的喉咙。” 有律师、笔录、司法鉴定的工作人员和警察在场,还有监控和录音,繁星所有说的话都有可能成为证据。 17儿子没死 陆景川急得想要打断繁星,繁星却毫不领情,根本不理会他的心焦如焚。 “我是跟着外婆长大的,很小的时候我就杀过鸡,我不敢,就把绑好脚的鸡放在菜板上,拿着刀一刀刀砍下去。没办法,我才七岁,刀太重,我一只手拿不动,只能两只手举起来剁下鸡头。” “我当时杀人过后也想那样做的,我本来想把他的脖子割下来的,后来……后来我就想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不是常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么,我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肉长的心,他怎么可以那么狠?我儿子还没有满月,他居然把那么小的孩子摔死!” 繁星深呼吸后吐气的声音清晰可辨。 “我想,他的心肯定不是肉做的,是石头,或者别的东西,不然他怎么下得去手?难道一个没满月的孩子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吗?” “我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的,我用刀扎进他心脏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他的胸口喷了很多血出来,我压不住,我知道那是肉做的心。真是搞笑,那样的人居然是肉做的心,你们能相信吗?他不是母亲生养的?他不是婴儿长大的?” “我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对,也许这个人他的心长在别的地方,这个应该不是他真正的心。” “我在他的身上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他的心在哪里,我就想通了,这个人没有心,所以他才会那么狠,他说要砍掉我和我儿子的手脚,割掉舌头去乞讨。我就想,这样的人,法律都不知道怎么惩治他,反正我不想活了,我就让他尝尝没手没脚的滋味吧,所以我就把他的手脚顺着骨缝卸掉了。” 繁星说话的口气一场平静,如果只是听她说话,一定觉得她面无表情。 可是看着她说话的人,都忍不住唇片颤动。 因为繁星的嘴角虽然还是微微勾起,可是脸上的眼泪没有断过,一直顺着她的面颊留到下颌,滴湿了胸前的衣服。 她叹了口气,眼泪如溪,涓涓而落,不知是淡然还是绝望,她的陈述平静到让人心痛,“我是故意杀人的,我情节恶劣,罪不可赦,早点判刑吧,我真的不想再哭了,我感觉我再哭下去,眼睛快要瞎了……如果我的眼睛瞎了,我到了下面找不到我儿子该怎么办,他那么小,肯定不认得我,我记得他的,所以我不想瞎……” “我闭上眼睛,就是我儿子被那个魔鬼摔在地上的画面……关我的地方连跟皮带都没有,狱警不让自杀,让同一间房的人看着我,我觉得好痛苦,我其实已经活不下去了……我不想再梦到我儿子,我欠他太多,我应该早点去找他,我要弥补我曾经没有做过的事情,我还要给他胎教,给他讲故事,我杀人我都认,放过我吧……” “我这么严重的杀人情节,应该被判死刑的……” 陆景川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他第一次觉得繁星是个残忍的女人,她太残忍,她用所有的绝望来砍杀他。 女人的泪眼慢慢看着陆景川,“陆景川,你,真的不配坐在这里让我看见,我对你的恨,超越了一切。也许这种恨会随着我下地狱,带去来生……” 她的嘴角,是地狱之花的悄声开放,让每个人的骨子里都可以生出绝望。 “繁星,我们的儿子,没有死。” 18石头做的心 繁星笑了笑…… 笑意比方才更冷了。 “陆景川,不要做出一副忏悔的样子,我不需要你的忏悔,你不欠我什么,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我不该为了五百万救我外婆答应代孕,可那时候……我没办法后悔,那时候我只有一条路,我的外婆只有我一个亲人,我得救她。虽然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我恨你,是我的自由。” 繁星从座位上站起来,“陆景川,如果你真的还有一点良心,真的从内心深处想要忏悔的话,你就想办法做点公益事业,利用你的社会资源帮忙找一些被偷盗和拐卖的孩子吧,这种找孩子的感受是什么样,只有经历过才知道,真的锥心刺骨,恨不得和那些人同归于尽,陆景川,太痛了……” 繁星从座位上离开,陆景川步上前,一把抓住繁星的手腕,他拿出手机,在繁星面前点开播放键,“我没有骗你,我们的儿子没有死,繁星,我在想尽一切办法救他!医生说再做一个小手术他就可以恢复了。” icu 病房的无菌仓里,婴儿鼻子行正插着管子熟睡,孩子的五官已经被一些管子挡住了,根本看不清面容,可是那孩子还是吸引着她的眼睛。 她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抹在手机上方,不敢去碰屏幕,“阳阳……” 阳阳两个字喊出口,有破碎的疼痛,陆景川闭上眼睛,感受到繁星的痛苦。 原来,她已经给孩子起了乳名。 繁星抱着手机,眼泪一颗颗落在手机上,“阳阳,妈妈很快就可以来陪你了,你要等着妈妈,你不要乱跑,知道吗?再也不能跟陌生人走了,你一定要等着妈妈知道吗?” 陆景川看向律师,律师朝着陆景川摇头,示意陆景川不要阻止繁星。 繁星把手机还给陆景川后,不复方才的淡定,她转头去握着律师的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上法庭,尽快判我死刑的办法?是不是要我很快认罪?是不是很快认罪还不行,还要加些什么吗?可我的情节已经是罪恶劣了吧?我儿子还在等我,律师,麻烦你快一点好吗?那个被我杀掉的人也要去喝孟婆汤了,要是我儿子再次遇到他怎么办?如果他再欺负我儿子怎么办?我在这里就没有当好一个妈妈了,我不能再这样了!麻烦你了!” 律师安抚着繁星的情绪,“我会尽快,你放心。” 繁星听到律师的肯定才慢慢放心下来,她吐了口气,跟着警察离去。 陆景川没办法跟上,转身对律师说话的口气也逐渐不好了,“你为什么要答应她!我要为她做辩护!不是要将她送去送死!” “陆先生,难道你没有发现,叶小姐的精神状况很混乱吗?” 陆景川脚底窜起一股凉意…… 律师和司法鉴定工作人员边走边交谈,“从刚刚的谈话过程中,我发现了好几个纰漏。” 鉴定工作人员“哦?”了一声。 律师道:“她虽然很冷静的描述她所有杀人的过程,可你发现没有,当她叙述到挖心的时候,她的心理活动已经不正常了,人的心怎么可能是石头做的?那是比喻一个人心硬,心硬就心硬,为什么要把心挖出来?” 19粗糙的人性 鉴定工作人员:“那也有可能是她强烈想要至对方死地,甚至出于报复,狠狠虐待对方的尸体,这些完全可以在清醒的情况下做出判断,就像她所说,她不想活了……她抱着这样的心态,要将人贩子碎尸万段的仇恨是完全可以驱使她做这件事的。” 鉴定工作人员不止一位,任何话都不能乱说。 律师和陆景川都极力克制着,他们想要证明的,但司法鉴定似乎在一个对立面上。 陆景川已经知道这种事情没有办法意气用事,因为没用。 司法鉴定机构就是要控制一切想要利用精神疾病脱罪的犯罪嫌疑人。 律师和司法鉴定机构的人聊了很久,最后送走他们,律师坐进陆景川的车里,才面色凝重道:“叶伟钦向司法鉴定机构提供了材料,说繁星绝对没有可能会有精神疾病,说她冷静自制。任何行为都会思量考虑。陆先生,只怕我们用尽全力,都不及她的亲生父亲轻轻推那么一把。” 司机发动车子。 陆景川拧眉,他上次去叶氏就已经知道了叶伟钦对繁星的所有态度,更何况,如果叶伟钦真的在意这个女儿,为何叶家公布的女儿只有叶兰珊一人? 他也是代孕的事情出来了才知道繁星是叶伟钦的女儿。 “叶伟钦和繁星之间的恩怨,查得到吗?”陆景川淡淡问。 律师犹豫了片刻,“应该不难,只不过肯定需要不少钱,才能挖得彻底。” 陆景川明白,“我下午会让财务给你送支票去。” 律师点点头,很多环节还是需要打点的,而且这个案子很大,还不是那么好办,“我倒是在你交给我案子的时候就大致查了一下,叶伟钦似乎对叶繁星很看不顺眼,多次为难,而他们的 dna的确是血亲父女关系,这个 dna 检测还是在叶繁星一岁的时候就做过了,既然是自己的亲女儿,受到的待遇却截然不同,你说这个是不是太奇怪了?关键叶繁星不比叶兰珊差啊,作为一个亲生父亲,就算偏心是正常的,难道不该对优秀漂亮一点的女儿更好?” 律师笑笑,他歪头伸手抓了抓脑门,“唯一的可能,问题大概出在叶繁星的妈妈身上,听说是同父异母。” “她母亲,当初应该是……夜场工作……”路锦川替换掉了叶伟钦当时说的妓女。 “看来姿色很不错。” 陆景川没有应答,看繁星的样子就知道,繁星的母亲的相貌一定很好,“这些司法鉴定机构,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操作?” 律师看着身侧坐着的大总裁,眯了眯眼,“你说塞钱?” “做什么事不需要钱?”陆景川今日烦透这些机构,每次都要鸡蛋里挑骨头的来证明繁星在当时是属于完全刑事责任能力的人! “但这个很难办到。”律师并不觉得这件事容易,如果叶家从中作梗的话,就更难办,“虽然做什么事有钱都好办,但现在还有一个东西是有钱有权都很难弄下来的事情,就是舆论……叶家如果要整繁星,可能马上要上舆论的手段。” 陆景川看着律师,“舆论?” “对!“ “对!舆论!”律师重复道。 车窗外的风景枯燥乏味,城市高楼披着耀眼光鲜的外衣,内里都是一模一样钢筋混凝土。 就如粗糙灰色的人性。 20赴汤蹈火 半晌后,陆景川突然呼出一口气,拿着手机给陆莹莹打了电话。“莹莹,我找你帮我做个节目。” 如果舆论可以引导判决,那么他一定要赶在叶家之前! —— 电视台—— 陆莹莹偏头夹着电话在电视台的走道上飞奔,出口的橘子拔高着音量,又急又快,喘气声都到了话尾再喷出来。 “哥!你妹妹我都快要累成干尸了,这个月上面那些领导安排了好多伟光正的节目下来,各种歌颂赞扬的,我都快被节目做死了,你那些企业家的事儿放放吧,不要因为你是我哥就来插队让我包装你!”陆莹莹又补充道,“你妹妹我现在还是个跑腿的你不知道啊,这种单位想升职都要走流程,有钱有势都要走,我现在还没有权利决定做什么节目呢,一个小助理而已。” 陆莹莹说了实话,虽然她很不想承认自己一个陆家千金跑到电视台来干这工作,但是有什么办法,人在屋檐下。 跟谁斗,都不能跟搞传媒的斗,分分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玩心计,她一个传媒界的菜鸟还不能跟那些老家伙抢饭碗,官僚得要死。 “是个会大火的节目,你要不要做?我可以给你们电视台出资,你知道陆氏的广告一直不在地方台做,但是如果你做这个节目,我就把陆氏未来五年的广告都投在你们台,你知道,这笔钱不少。” 陆莹莹往演播厅跑的步子一下子顿住,亮眼放光,“哥!你不是说绝不会给我砸广告的方式帮我升职吗?你不是说一定历练我吗?怎么?你是看你妹子在贫困线上挣扎太久,离理想太远了,所以打算把你金光灿灿的双手伸出来拉一把?” 陆莹莹自己简直觉得不可思议,陆家的人太冷血了,他们男人家一路斗斗斗就算了,女的也不放过,非要什么基层做起。 苦了她这个大小姐,读书一毕业就给断了零花,除了可以回去住,所有的开销陆家都给断了,实习生的工资低得要命,大小姐已经三个月没舍得吃一次日本料理了。 天上突然砸下个馅儿饼,陆莹莹快要乐疯了,又怕自己是做梦,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 痛得直跳! 陆莹莹声音笑得咯咯的谄媚,口气都软甜了几分, “哥哥!哥哥!我的好哥哥!您说!你有什么需要,妹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景川在自家别墅面前下车,律师跟着他下车,一起往他家里走去。 “别贫,节目的事情你跟你的台长说一下,我要你来做,因为很多事情,我要跟你沟通一下。” “遵命!遵命!我马上去找领导!”陆莹莹挂了电话飞快的朝着演播厅跑出,把材料交给记者,安排好后又飞速的往台长办公室赶去。 -- 陆景川进了家门,佣人备好茶具就离开了,他和律师坐下。 “景川,你想要社会热点来炒热这件事?给司法施加压力?” 律师和陆景川多年好友,有外人在都称呼“陆先生”,增加生疏感,不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交情。 私下里,都会随意。 21一定要杀 陆景川看似冷静,实则早已狂躁不安,他现在已经可以明确知道繁星恨他恨到了一定地步,所以她不会配合他。 而且司法鉴定那边也接收了叶家给的资料,如果一定要在繁星完全具有刑事责任能力这件事情上纠缠,他担心繁星可能因为长期不跟外界沟通,某天会自杀在监狱里。 没有皮带吗? 当时他听见她说不想活下去了,毛骨悚然。 他得加快速度,让舆论给司法机构压力,这件事,就算繁星真的杀了人,也必须要轻判! 她始终说自己的是在孩子被摔后捅的死者。 她的确没有精神病史,也没有家族精神病史。 但是限定刑事责任能力的官司还是必须得打的! 陆景川想了想,“这件事换谁做,我都不会放心,但是莹莹来做,我很多环节可以控制,也方便控制。而且繁星现在跟陆家没有婚姻关系,这件事就算到时候被挖出来,也无所谓。” —— 陆莹莹第一次见到繁星,是在看守所里,繁星穿着黄色的马甲,双眼空洞无神。 陆莹莹没有接触过杀人犯,做这样的采访也是第一次,她事先准备了很多问题,都没有办法问出口,那女人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能呼出一口让人绝望的气息。 陆莹莹胸口一滞,差点呼吸不上。 “死者手脚从四肢上被卸掉,喉咙被割断,如此残忍的手法,你当时在想什么?难道不害怕吗?”陆莹莹努力让自己像名记者柴静一样微微偏着头,故作深沉,语速放慢,用一种轻柔探究的语气,试图用伪装的温柔去审视他人的内心,并挖掘出他人内心最最血淋淋的触感,以获得卖点。 繁星没有看陆莹莹,而是看着陆莹莹身后更远的地方,“我没有害怕。” 陆莹莹吐了口气,依然语速很慢,“值得吗?为此你会断送掉你的一生……后悔吗?” 繁星这才看着陆莹莹,那空洞的眼神里悲辛缓溢,镜头对准她眼睛的那一刻,只能感受到痛彻心扉。 “值得,也不后悔。” “为什么?” 为什么?繁星没有回答陆莹莹,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所长让她来接受这个采访,说是会有可能推动拐卖儿童犯罪条例的出台。 所以她来了。 她来了,却被人问杀人后悔不后悔? 不后悔! 一定要杀! “我唯一后悔的,是我应该在他摔死阳阳之前杀了他,那时候我还是害怕,我以为躲一会,忍一会就好了,我以为他只是打 我而已,只要不动我的孩子,就没有关系,我是成年人,挨点打,忍忍就过去了,忍,心字头上一把刀而已。可我的孩子,还没有满月,头顶的骨头都还没有长满,他那里经得起那样的伤害……哎,我不是个好妈妈,我不该忍,我应该在伤害到来之前,就杀了那个人,我只后悔这个……” 繁星呼了口气,陆莹莹心房颤动,她不知道那些名记者会不会抑郁,但是如果让她经常来做这样的节目,她不出一个月就得抑郁。 22会生不如死 对面的女人不说话已经让人心脏缩紧,慢慢叙述的时候,更像无数尖刀刺穿了血肉,陆莹莹眼睛发红,却强作镇定。 她看繁星还在整理思绪,没有打乱对方。 繁星呼吸声沉了一下,“可现在想,我的孩子被他摔死,其实是幸运吧?他还没有满月,甚至眼睛还不能完全看清这个世界,他死了,或许是种解脱,他还不懂得什么是恨的时候就结束了生命,其实挺好的。可……可如果那天我没有找到他,他被那个杀人犯剁去手脚,割掉舌头去行乞,再大些被挖去肾脏……他会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这个世界的肮脏罪恶不堪和残忍。痛恨为什么会有生命的存在。痛恨为什么生命和生命竟会那样不同。痛恨为什么自己会被砍去四肢,而其他人可以完好无损。痛恨为什么自然残疾的孩子都有父母照料,而他是非自然残疾除了风餐露宿,日晒雨淋,连饱腹也是种奢望!” 镜头对着繁星眼睛里慢慢流出来的眼泪,一滴滴晶莹的闪动着痛楚。 陆莹莹握着笔记录的手不停的颤抖,眼泪冲刷着她年轻的脸庞,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做这样的节目,这样黑暗得让人压抑的节目! “你……”陆莹莹声音哽咽,她不停的调整自己的呼吸,“你在孩子被摔在地上以后才拿刀杀了人?会不会是你太激动记错了?会不会是他举起孩子的时候你为了阻止他!而拿起水果刀?你是正当防卫!” 陆莹莹已经完全乱了!她所有高大上的,仿照名记者采访的姿态全乱了,她开始着急,竟像一个律师一样不停的想给对面的女人找到脱罪的方式! 对! 正当防卫! 一定是那个摔死孩子的人贩子在进行伤害的过程中被繁星刺伤的,繁星是个弱女子,她根本打不过那个男人,所以繁星是逼得没有办法才失手痛死了人贩子! 陆莹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业操守,她只是一个记录者,而不是司法工作者,在所有真相没有完全呈现的时候,她不能随意引导公众的是非,至少不能那么明显的去引导。 “我不是正当防卫,我是报复!” 陆莹莹咬着牙,握着笔的手已经紧得关节发白了,她气得恨不得掀桌! 她在这里想尽办法想要叶繁星可以减轻责任,而叶繁星一句“报复!”将她所有的好意都付诸流水。 看到陆莹莹叹气,繁星笑了笑,“其实,你不用担心我。” 陆莹莹紧皱着眉,她真不是个老道的记者,她的心思可以让一个被采访者窥探得清清楚楚。 她担心她,同情她,甚至想要帮她。 只是短短的交谈,她已经不想去分辨是非曲直如何,心里觉得就是那个被杀了的男人罪有应得! 可繁星,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 “你不用担心我,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如果不杀了他,我的结局也会很惨,会生不如死,他说过我会变成众多残疾乞讨员中的一员,我杀了他,以后就会少一个这样的人去做这种恶事。” 23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你是出于善意!”陆莹莹焦急道。 然而繁星始终淡然,“我是出于……报复。” 繁星始终承认自己是报复。 从不为自己找一点理由推脱责任。 陆莹莹气得想疯,她心想着自己好心好意的想要帮这个女人脱罪,她却辜负她一片好心。 可能带了负气的成分,陆莹莹问了一句,“你想孩子吗?” 陆莹莹也觉得自己可恨,可就是没有控制住,既然这女人拒绝她的好意,那么就刺激刺激她吧! 繁星盯着陆莹莹,忘了呼吸似的盯着,周遭安静极了,连摄影师都觉得自己在拍着一副静止的画面。 陆莹莹突然后悔,她太年轻,太容易冲动,繁星的呼吸都是苦味……她不该,不该刺激这个一心求死的女人…… “想啊……”两个字卷裹着撕心般无奈却痛苦的叹息声,“想得我整晚整晚的看着房顶,我想睡,想睡着了可以梦见他,可是我睡不着,我心太痛了,痛得睡不着……” 繁星吸了吸鼻子,望着房顶,“我其实也不敢睡,我能梦见什么呢?我就喂了他十几天的奶,那十几天除了喂奶换尿布,他乖得不像个奶娃娃。我能梦见的就是我姐姐因为讨厌他哭,给他喂安眠药,我能梦见的就是他被那个中年妇女抱在地铁站讨钱,还有去抢走他被一群人追的时候摔了一跤,还有就是那个络腮胡的男人把他从我怀里抢走后!” 繁星突然站起来,戴着手铐的双手举得高高的,目呲欲裂的狰狞,“你个小杂种!你去死吧!你个哭丧的小杂种!” 她狠狠把举起的手往地上一砸,时间再次静止…… 繁星扬起头,戴着手铐的双手握紧了拳头,“咚咚咚!”的捶打着胸口!好像那里面有一个搅拌机正在搅切着她的心脏,她痛得不行的狠捶着心口。 她说的话吐字清晰,可是总有那么几句语无伦次,“我只能想到这些……他的名字还是在那个发霉的地下室里给他起的,我只能想到这些,想到他受的苦,我这心口就痛得要裂开一样!我不是正当防卫,我也不是精神病,我就是要杀了他,我不能让那样的人活着!他会害更多像我儿子那样的孩子,我对不起我儿子,就帮其他孩子杀掉一个魔鬼吧,我不用减刑,我死刑就好,我没有儿子了,活着太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吧……” 陆莹莹很想过去扶一把繁星,她以为自己可以做个优雅淡然知性的记者,然而,她做不到。 她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她恨哥哥为什么要让她来做这样的采访,她恨这个社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不公平,为什么人贩子偷孩子伤害孩子在先,繁星杀了人贩子却不行!! 明明她知道法律不会偏袒谁,可是…… 陆莹莹还小,刚刚接触社会黑暗面的时候,养尊处优的她变得异常愤怒!对这个社会产生了深深的怨念。 如繁星所说,她只想等待法院的判决,她不会为自己请律师,更不会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她早就不想再见任何人,但如果这个节目,能够让更多的人关注到拐卖儿童的那些恶性,那么,她再痛苦的多活几日也好。 24无罪辩护 陆莹莹把录好的片子拿回电视台,做这个节目的团队一共九个人,看完后最镇定的人也双眼通红,更有甚者从繁星开始说话,就在哭。 台长对陆莹莹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多大转弯,虽然他不知道陆莹莹的家世,但陆莹莹拉了五年的广告给电视台,这是个大功臣! “莹莹,这个节目你挑的头,你打算怎么做这个节目?” 陆莹莹吐了口气,她曾经的梦想就是做一档自己的节目,要轰动全国,以后慢慢要做个轰动世界的电视人,可第一次开始做节目,她就感觉自己快要废了。 “台长,我还是想听听您的看法,我个人主观意识太强,我很想叶繁星无罪释放,但这是不可能的是吗?” 摄影师往后一靠,无力道,“当时我在场,说真的,她不想我们任何人救她,她一心想死,我打听到,跟她相依为命的外婆前不久刚过世,儿子又被摔死了。你说说,她这个时间是最脆弱的,我建议可以先对她做心理疏导,我觉得她的精神状况很有问题。” “但看起来条理很清晰。”陆莹莹看着摄影师。 摄影师摇摇头,“莹莹,从心理学角度来说,有一些人的精神情况出现问题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未必是你看到的条理,当然,她自己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心理出现了疾病,她坚信自己说的都是最理智的言论,然而你没有发现么,她说她想睡,却痛得睡不着,睡不着也只能想到悲惨的画面,她的脑子里已经除了她死去的儿子,什么都不存在了。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想办法将这个节目做长,给叶繁星请心里咨询师也好,组成顶级法律援助也可以,我们或许可以引导舆论给叶繁星做无罪辩护!” 陆莹莹双眼里的光,一下子盛大起来,她原本站着,这时一低身握着年轻摄影师的肩膀,用力摇晃,“梁哥!你真棒!你懂得真多!她都承认了自己是故意的,是报复,还可以做无罪辩护么?” 摄影师双颊片刻便红了起来,他扭了扭肩膀,避开了陆莹莹的握着他肩膀的手,尴尬的咳了一声。 陆莹莹看到摄影师的反应,略略莫名其妙,便干笑着站成之前的姿态。 摄影师也站了起来,“如果叶繁星肯配合,加上我们的舆论引导力,百分之三十可以做无罪辩护,如果她肯配合,就算不能做无罪,也能轻判。” “你是说,做精神突然失常?限定刑事责任能力?”陆莹莹握紧拳头,她心里有一颗自以为正义的种子在萌芽,“如果能救她就最好了,她那么惨!这个节目播出去,肯定很多人都希望她能减刑或者无罪,肯定骂人贩子罪有应得。” 台长是见惯风雨的老油条,“你们不要这样愤世嫉俗!”他瞥了陆莹莹一眼,想到陆莹莹现在已经是财神婆了,又收回了自己不善的眼神,“限定刑事责任能力,在司法鉴定上很难界定,我们做这个节目的目的,你们要记住,引起关注,引起轰动,引爆社会热点,让观众的情绪和眼睛全部被我们的节目吸引过来,一定要加大这个矛盾冲突,矛盾越大,我们的收视会越高,但是有一点风险我们必须要规避,如果引起的社会矛盾朝着不该去的方向去了,我们这个节目就完蛋了……可能会被停播。” 台长的眼神略冷,看得陆莹莹毛骨悚然,台长没有明说,但是停顿是意味深长的眼色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不发一言,已让人心里一咯噔。 陆莹莹似乎明白了什么,“台长,我们会小心引导舆论,一定注意尺度,剪辑播放的时候也一定注意敏感尺度。” “孺子可教也。” 25不见她 陆景川没有将他和繁星的关系告诉陆莹莹,更何况叶家从来都没有对外公开过有繁星这个女儿。 陆莹莹从国外回来就进了电视台,家族里男人的事儿她也没什么资格参与。 以至于陆景川曾经有个儿子是代孕的,也没人跟陆莹莹说过。 女孩儿在陆家的地位虽然受宠,但是最大的宠爱就是嫁出去的时候会给一笔价值不菲的嫁妆。 所以陆莹莹对陆家的事情也不关心,只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让陆家人刮目相看。 陆莹莹把剪辑好的片子拿去给陆景川看。 陆景川道:“这个我要拷一份。” “不行!”陆莹莹抱着自己的电脑马上盖了起来,护在怀里,“哥!亲兄弟明算账,工作是工作,我们现在不是兄妹,是合作关系,台里的视频不能放出去的,我们这个节目还没播呢。” “我是你哥!” “我知道你是我哥!”陆莹莹哼了一声,“你是我爹都不行!这是台里的规定!要不然你杀了我好了!” 陆景川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陆莹莹,你知道不知道你做的这个节目,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是你嫂子!” 陆莹莹睁大内双的小眼睛看着陆景川!“哥!你真是做生意做坏了,为了拷贝一份视频,你连这种关系也要乱拉扯!” “不然我为什么让你做这个节目?现在监狱里那个女人是我的女人!那个人贩子往地上砸去的是我的亲儿子!”陆景川每一句话声音都在拔高,到了最后,竟是声嘶力竭! 陆莹莹完全不能平复自己的内心,“你说,你说我嫂子现在一心求死?哥,她不是还有你吗?她为什么不想活了啊?她不是还有你吗? 陆莹莹反复的问着陆景川,她不是还有你吗? 她没有提陆家,因为她知道陆家的人冷静至极,任何事情,只要能抱住陆家这座光鲜豪门的门楣,他们不会介意牺牲任何人。 可既然哥哥要让她去做节目,肯定是想救嫂子。 那为什么,嫂子还要求死呢? 陆景川薄唇如绯,颤动着却不能说出一个字,最后,他苦笑道,“她恨我,因为当初,是我不要儿子,然后交给她,最后却被人抱走。她恨我是应该的。可是她现在根本不见我,我就算通过律师,她也不见我……我想要救她,无能为力,你知道吗?我儿子还在 icu,还有希望能救活,可是我给她看视频,她不相信。我说什么她都是抵触的!” 陆莹莹把做好的片子拷贝了一份给陆景川,“哥,我会想办法的,我……我……你好自为之吧。” 陆莹莹的心情很沉重,她闷着头往外走,只想一定听台长的话,把节目做到轰动。 节目播出后,反响太强烈,电视台的电话被打爆,微博号粉丝一夜之间涨了五百多万。 陆莹莹拿着数据再次与司法机关沟通,想再与繁星见一面。 再次见到繁星,她比上次还要瘦,繁星没什么表情,倒是陆莹莹双眼通红,她依然做出知性的样子,“繁星,介意我这样叫你吗?” “不介意。” “繁星,你知道现在你的节目播出后,反响有多大吗?很多人对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深恶痛绝,他们都很关心你,想你有个善终,甚至希望你……”陆莹莹很想说希望你能重新做人,可是重新做人的法律界限太深刻,她是个记者,不能随意说出不负责任的话。 繁星知道陆莹莹想说什么,“杀掉那个人,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是个善终了……” 陆莹莹:“他死的时候,你的愤怒消解了吗?” 26巨大风险 繁星:“我希望我的愤怒可以消解,可是我脑子里的画面不断重复,我就不断的恨,我希望我死后这种感觉会消解……” 陆莹莹:“如果你的儿子没有死,你有没有想过不要放弃自己,给自己争取一些权力,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和儿子重聚?” 陆莹莹之前听陆景川说过,繁星不相信儿子没有死,她觉得所有婴儿的画面都是幻觉。 其实繁星的精神状况已经不太稳定了。 所以她现在也只能一步步的试探着跟繁星交流。 繁星瘦弱,甚至在叹息时显得异常羸弱,“他没有死,他只是去了天堂,天堂很好,没有坏人,坏人去不了天堂。可是我似乎做过一些坏事,我好像去不了天堂,哎,怎么办?算了,没关系,我下地狱没关系的,只要他在天堂,没人欺负他就好了。” 陆莹莹将一组剪辑过的视频递到繁星的跟前,“你看看,当初特警身上大部分撞了摄像头,方便传送信息回局里。当初是一个特警把你儿子送去医院的,当时你的脑子已经完全不清楚了,你知道吗?连谁抱走了你的儿子你都不知道,你脑子的里的画面和实际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同。” 陆莹莹也看着画面,“你看到了吗?一路送进 icu,到现在,虽然还在 icu,可他是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活过来的,你说,如果他闻到你的气息的话,是不是更快?” 陆莹莹骗了繁星,医生说她的侄儿活过来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二十。 脾脏破裂,这么小的孩子动手术非常危险,完全靠打开腹腔,无菌的环境将流出来的血抽干净,再精细缝合,还要再次打开腹腔…… 那么小的孩子,就算一次手术能承受,第二次呢? 百分之二十,她说有百分之七十。 繁星盯着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喃喃的都是,“真的吗?可我亲眼看见的啊!真的吗?” “是真的,现在整个电视台都在跟踪报道阳阳的病情,我们都说不需要捐款,只求大家可以让更多人看见,让更多优秀的医生可以看见,提供更好的医疗技术……繁星,所有的观众都在努力的帮你寻找更好的医生可以救阳阳,我们都没有放弃他,你也不要!” 繁星抬起脸,她总是告诉自己,想要快点被判刑,最好处以极刑,因为她不想哭了,哭的时候眼睛痛,心也痛,她还是太没用…… 可是她又哭了,凄楚的看着陆莹莹,“我儿子?真的还在?” “邪不胜正!”陆莹莹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时,眼睛流了汗,她的心被收集的所有素材震痛,“繁星,每年我们国家有将近20万的孩子失踪,被找回来的大概只有百分之0.1,你的事情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也许可以推动法制进步!可以帮助多少失去孩子的家庭,你知道吗?” “阳阳活着,需要一个给他勇气的妈妈去战胜手术可能带来的风险,繁星!”陆莹莹用力的喊着繁星,希望把一个在梦中混沌的女人喊醒。 繁星答应配合律师,积极面对法庭。 27太难了 陆莹莹每次来见繁星,都会给繁星带去一些好消息,“繁星,现在孩子主要是孩子父亲在照顾,你如果能见见他,能了解到更多关于孩子的消息,他得到的信息是最全面的。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繁星摇摇头,“我不想见到他。” “可是繁星,他现在真的是一个好父亲。” 繁星依然摇头,“我不会原谅他,虽然站在他的角度可能当初做那样的决定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站在我的角度,也是可以恨他,且不原谅他的。” 繁星态度坚决,陆莹莹无能为力,她只能回到陆家的如实告诉哥哥,“繁星不肯原谅你当初放弃孩子。” —— 因为知道阳阳活着,繁星越来越坚定,再次被传讯,繁星看着笔录,“我没有精神疾病,我知道我的朋友家人想要帮我脱罪,所以想证明我是限定刑事责任能力的人,但我觉得我不是,因为我还能想起当初的细节,我不能说谎……” 传讯室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几人交头接耳。 “干了这么多年,真没见过这样的,一心求死刑就算了,现在要重新搞案子,居然还是会说只没有精神疾病,既然没有,她又翻什么案?” “是啊。” 其实民警都是同情繁星的。 了解整件案子的人都是同情繁星的。 抛开案件法律结果本身而言,他们都觉得人贩子最有应得,岂止是罪有应得,千刀万剐一点都不为过。 可他们不能那样说出来。 司法的严谨不允许他们说出那些跟法律相悖的言论。 繁星嘴唇很干,她舔了舔,“我没有精神病,也没有间歇性精神病,但是当时,他把我儿子摔在地上,我是爬过去要抱儿子了,我根本不敢碰,那个男人就把我一把拎起来,要强暴我,我儿子已经死了,那时候我根本防抗不了,他力气很大,我也知道我打不过他,所以我从桌子上拿了水果刀,我知道哪儿可以要了他的命,我第一刀就扎了他的心脏,我知道那儿是心脏,因为我害怕如果不能把他扎死,那么我肯定会被他杀了……” 工作人员本来个个灰败的眼睛,突然间放大!小警察握着笔的手一紧!“你是说!!虽然你没有精神失常!但是死者刚刚把你儿子摔在地上之后,又企图对你实施强暴?” 繁星说的话,就像一点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之前繁星一心求死刑,所有的细节她都不肯说,只说自己杀了人,让判死刑。 繁星是罪犯,可罪犯也是受害者,不管是局里的人还是外面的公众,都想帮助她,但她什么也不肯为自己辩解。 现在舆论风向越来越大,局里也想这个案子可以有个交代,不是怕舆论,他们也痛恨人贩子,每年接到的失踪儿童报案太多太多,真正能找回来的屈指可数。 不是没有想办法去寻找,是真的太难了。 如果能够通过这次公众舆论的力量,推动司法进步,震慑拐卖儿童的犯罪群体,那么意义重大。 28意图强暴 小警察急急问,“你具体说!” 繁星咽了口唾沫,“我紧张,可以给喝水吗?” 老警察一把拍在小警察的背上,“赶紧去!” 小警察“诶” 了一声,跳起来就跑去倒水,他激动的想着这是个大案子!至少整个社会舆论都是站在叶繁星这边的。 虽然网民都在骂政府,说政府养的人贩子,杀不得。 他们警察也知道,不能怪网民,谁都气愤,所以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希望这个案子,可以有翻盘的机会。 那么多人想要翻盘,偏偏受害人不想翻,所有的笔录证据都是不利的。 引导她说自己当时精神受到刺激,她否认,不,她正常的! 引导他说是在死者举起孩子的时候她杀的人,她否认,不,是摔死后她杀的,是报复! 这叫人怎么打官司! 没得打! 只能说罪犯也是受害人,不可能被叛死刑,无期很有可能,十五到二十年那是保底了吧…… 如今她肯主动说新线索,他可以倒一大壶水过来!让她慢慢说。 传讯室都有摄像头,多人在场。 繁星喝了口水,“他之所以会抢走我的儿子举起来摔死,是因为他想要在砍掉我们母子手脚前强暴我,我抱着儿子不肯,他伸手过来我就咬他,他很气愤,就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后来我儿子哭得太厉害,他烦了,一把就抢过去举起来,我吓懵了,知道惹不起他,我就跪在地上求他,求他放了我的儿子,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繁星端着热水,可是指尖冰凉,她的肩膀不断抖动,像是在害怕,“我那么求他都没有用,他一直骂我儿子,说他嚎丧,一下子把孩子砸到地上!” 繁星抖得更厉害,彷如冰天雪地里她赤着脚,她躲不开刺骨钻心的寒意,只能熬着往前走。 “孩子不闹了,他就来对付我……” 笔录和电脑录入还有录音设备同时开启,老警察又让小警察把之前对繁星的审讯内容找出来查看。 那时的繁星,每一次都会情景再现的饰演死者生前种种暴行。 比如,“小兔崽子,老子就当着你的面上了你妈!” 那种言语反应出来的现实就是死者当时的确对犯罪嫌疑人有过强暴的意图! 但是之前审讯时,繁星对当时除了摔死小孩,和她杀人的事情供认不讳,其他的一概不说。 突破口终于找到! 局里联系陆景川,要他赶紧找律师商议打官司。 律师见到繁星,繁星再次陈述。 律师激动得说话的语调都变得有些压沉,“叶小姐,你听我讲!你这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知道吗?” 繁星看着律师,“可是……” “死者对你实施侵害的过程中,你杀了他!你是正当防卫,你是为了保护自己!”律师一脚跺在地上,“对对对!你是卸掉了他的手脚,你是割断了他的喉咙,你的确是他在失去反抗能力之后不断凌虐他的身体,这都没错!但是就算侮辱尸体罪成立,也就是三年以内而已!叶小姐,你情况特殊,你是因为他先伤害了你的儿子,刺激到你作为母亲的底线,所以你当时的凌虐不属于故意!这些,我都会想办法给你打减刑的官司!叶小姐,阳阳需要你!需要你知道吗?” 繁星闭着嘴,紧紧抿着,不断的点头,她知道,阳阳需要她,需要她。 她一定会好好配合律师! 她一定会争取早点出去,早点陪阳阳。 29出狱 繁星的官司牵动了太多人的心,一个哺乳期的母亲杀人凌虐死者尸体,不但没有被谴责,还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声援。 民间甚至成立了律师团队,要为繁星打无罪辩护的官司。 但法律就是法律,正当防卫可以免于刑事责任。 但是侮辱尸体罪的官司却很难胜诉。 陆家一直反对陆景川参与繁星的官司,可当社会舆论转了方向的时候,老爷子和陆正源都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要公开将阳阳认回陆家。 外界不懂那些关系,但是有人关心阳阳和繁星,所有人都会支持。 陆景川嗤之以鼻,却也不能扫了陆家的脸面,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所有医院的签字,都必须经过陆景川,他坚决不让陆家其他人靠近阳阳。 有国外的医生陆续赶来医治阳阳,让人欣慰的是,孩子太小,骨头还软,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好,除了脾脏破裂,其他地方损伤都还算好办。 手术一台接着一台,孩子的腹腔被打开,在真空灭菌的环境中养着,说是在好转,但是在救活的百分之二十的机会中好转。 社会各界不断有人通过电视台捐款,后来陆景川在百忙之中还是抽出时间做了一个视频的公告,各大电视台和报纸都争相投放了这些声明,“阳阳还有我这个可以撑住他的父亲,我们不需要捐款,谢谢好心人的慷慨,要退捐的也可以打电话给电视台,核对信息后,款项用原路退还的方式退还。 如果不退捐的好心人,我们陆氏会再出跟捐款数额同样的钱,用做被拐卖儿童的救助基金,这个基金的名字就叫‘晔阳基金’,我尽快申请,会让技术做一个网站,只要捐款者是通过我们网站的 app 进行捐赠,随时会滚动捐钱者的部分信息,实时滚动账面结存,力求每一分在账面上的钱都能用到该用的地方,欢迎全社会监督。” 虽然陆氏是大豪门,仇富是必然,可他却一点一滴公开透明,更愿意用自己的社会影响力帮助更多的人,这也是公众愿意看见的。 陆景川只希望自己的社会影响力还可以再大一点可以有更好的医生能看到阳阳的伤病,可以提出更好的方法救治。 他现在根本不敢去看望孩子,那么小的孩子,到处插着管子,腹腔长时间打开。 百分之二十的几率啊! 每每想起这个概率,想起繁星为什么会进监狱,陆景川就会狠狠甩自己一个耳光! 如果当初他把孩子留在身边,怎么都不可能会出这样的事情! —— 繁星第一次见到阳阳,是陆景川带去的,一岁的孩子趴在监狱的探视玻璃上,拍着玻璃,用小手指轻轻拍着,耳朵靠在陆景川拿着的电话,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 ma……mu……” 繁星握着电话,手不停颤抖,泪如泉涌,她从来没有见过阳阳,可他竟然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喊妈妈。 孩子不胖,瘦瘦的,但是被陆景川抱在手里,精神头很好,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盯着繁星,“ma……mu……” “阳阳!”繁星的手掌隔着玻璃,像是摸到了孩子软软的手心,“阳阳……” 阳阳看着繁星的眼睛,小嘴慢慢往下瘪,伤心的拍着玻璃。 繁星心有千言万语,都只能化成酸涩的眼泪用眼睛里流出来。 陆景川单手抱着儿子,看着繁星,“繁星,等你出来的时候,我和阳阳来接你。” 繁星太久没有见过陆景川,他褪去了曾经的冷肃,更多了一份成熟的温润,“……” 30往事 对着这个曾经放在心里多年的男人,她怨恨了太久太久,后来,她一日日看着儿子康复的视频,慢慢的忘了如何去恨。 “你说你永远都不想原谅我,可是我们还有儿子,是不是?”陆景川根本不敢奢望繁星的心里对他还有半分感情。 有的,怕都是恨了。 “儿子从小就是我带着的,他离不开我,你也愿意和他一起生活是不是?” 陆景川自知自己卑鄙,他知道孩子在繁星心里的分量这些年只会加深,不会减弱。 监狱的环境枯燥,外界也不断强化她对孩子的思念,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会忘记只带过十几天的儿子。 儿子是她对监狱外生活的最深记忆。 “繁星,阳阳的大名我给起了一个,但是还没有决定,我来问问你,你看看如何?” “叫什么?” “陆晔阳,日华晔,你觉得如何?” 繁星点点头。“好听。” 时间到,繁星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就在她电话挂断的那一下,阳阳抱着陆景川的脖子,撕声痛哭。 陆景川抱着儿子,“过段时间,妈妈就可以来抱阳阳了。” 繁星被警察带着,不断的回头看阳阳,看着阳阳在陆景川的怀里扯着脖子哭。 —— 入刑一年七个月的繁星出狱。 繁星出狱的时候,陆景川带着阳阳一起接她,繁星和阳阳坐在后座。 安全座椅上的小男孩朝着繁星伸手,已经能清楚的喊出“妈妈。”两个字。 繁星心中酸胀翻痛,她伸臂过去,轻轻抱住这个孩子,只吃过她十几天奶的孩子,竟然已经会喊妈妈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表现得很激动。 出来之前她就告诉过自己,她只带过阳阳十几天。 对于阳阳来说,她是一个陌生人,她不能给孩子任何压力,觉得她是母亲,就必须要接纳她。 过去两年,孩子没有她,陆景川也带得很好。 以后,孩子没有她这个杀人犯妈妈,会更好。 她会远远的看着他,祝福他鹏程万里奔晔阳。 陆景川明显的感受到了繁星的冷淡,“繁星,晚上我们自己做饭。” “我……”繁星微微低头,感受着自己的寒酸,“我,我就不去了……” 陆景川开着车,心猛沉,“那你去哪里?” 繁星抬头,看着前排开车男人的耳朵,“我,我去朋友那儿。” 似乎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去朋友处暂住,不知道方便否。 “你自己有家,为什么要去朋友那儿?阳阳很想你!”陆景川并非真的脾气这般好,他这两年为了给繁星打官司,多少次气得炸起来,只不过他知道自己在繁星的心里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地位,所以他不敢随意的发怒。 发怒这种事情,无论男女,都要有资本。 资本就是,她爱你,或者她怕你。 如果一样都占不着,那么你的怒意,只是可笑的佐料。 阳阳的小手伸了过来,“妈妈,回家。” 繁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粗糙干裂,她早已不是曾经的叶繁星,她手上的茧子,一定会割伤儿子细嫩的皮肤。 但是忍不住,还是伸手去接住儿子的手,她不敢握住,怕刺痛他…… “繁星?”陆景川再喊一声! “诶……” “晚上有你爱吃的辣椒生炒鸡,我和阳阳去买的菜,阳阳挑的辣椒。我抱着他,他看上哪个我拿的哪个……”陆景川带着笑意的语调,看似轻松,实则压力很大,他不得不每次都将儿子带出场。 如果不是有儿子,繁星不可能会坐上他的车。 繁星听见陆景川说出的菜名,鼻子泛酸,往事突然涌上了心头,是的,她最喜欢的菜,辣椒生炒鸡。 是外婆做的菜。 后来外婆生病了,就再也没有做过,因为辣椒太呛,会引起呼吸道的咳嗽。 31很爱你 后来她去上班,总是觉得食堂的菜味道淡了点,陆景川问她,“你饭量很少吗?” 她瘪瘪嘴,“没有下饭的菜饭就吃得少,要是有我外婆做的辣椒生炒鸡,我能吃两碗饭!” 第二周,食堂多了一个菜,辣椒生炒鸡,味道很赞,她中午和陆景川一起吃食堂的时候总是说,“老板,我们公司真好,辣椒生炒鸡真的很赞,都快有我外婆做的那么好吃了。” “没有你外婆做得好吃?我们的厨师是有名的大厨子。” 她也觉得说这种话有点伤害老板的自尊心,“我不是说我们公司烧的不好,在每一个孩子的心中,自己妈妈烧的菜最好吃。”那时候,她顿了顿,“但我是外婆带大的,所以觉得外婆烧的菜最好吃,能排到第二的,都是好厉害的厨师了!” 陆景川总算是高兴了点。 一个辣椒生炒鸡的记忆,让繁星心中五味杂陈,“我很久不吃那个菜了。” 外婆死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那个菜了,每次看见菜单上有那个菜,就会觉得自己很孤独。 “今天晚上试试,也许我炒得比公司的厨子好,兴许能排个第二也说不准。” 繁星摸着阳阳的手,看着孩子的眼睛,“好,谢谢你。” 陆景川,谢谢你,把儿子救活了,把他养得这么好。 陆景川和阳阳一直住在外面的别墅,没有回陆家老宅,老爷子想曾孙也没用,陆景川坚决不抱儿子回去。 —— 刚刚进了家门,陆景川就让繁星去洗澡,已经给她准备了洗过的衣服,“快去,等你洗好澡,看会电视,我和儿子就把晚饭准备好了。” 繁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没有想过陆景川现在是这样的性子,儿子已经跟着陆景川进了厨房。 卫生间里的衣服她穿着正好,没有隆重,也没有紧身,很舒服的 t恤和长裤,没有尴尬的过渡,体现了准备衣服人的细心。 房间里不像是一个有钱人家该有的布局,主卧是高低铺上下床,都铺了床上用品。 房间的桌子上有父子俩的照片,墙上满满当当的都是,还有繁星的…… 有家的感觉,好像她从未缺席过。 怪不得阳阳见到她就能叫妈妈,原来陆景川就是指着她的照片给孩子看的。 不是不感激他的用心的。 在车里的时候,繁星还想着自己的身份是不配和阳阳生活在一起的,她身上背着杀人犯的罪名。 可是一顿饭做下来,她一点也不想离开阳阳了。 阳阳把一块生炒鸡小心的装进调羹,一手小心的捧着,生怕掉下来,喂进繁星的嘴里,看着繁星的咽了下去,“妈妈,为什么不跟我抱?” 两岁的孩子敏感的察觉到大人的所有情绪,太隐忍的爱他们未必懂,但是躲闪和逃避他们一定能感知。 阳阳眼巴巴看着繁星,本来眼眶已经发红,但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那样子太委屈,太倔强,好强却又隐忍。 繁星心尖跟着一抖,她不但那错过了孩子的孕期,还错过了孩子的哺乳期,敏感期。 她错过了如此多,却在久别重逢后还是会伤害了孩子。 繁星颤颤伸手,慢慢的,慢慢的握着孩子的小肩膀,然后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 她的脸贴在孩子的脸上,“阳阳,对不起,妈妈怕自己的皮肤太粗糙,妈妈怕,怕伤害到你,怕妈妈碰到你,你就会疼,妈妈是爱你,很爱你……” 32保护她的自尊 陆景川本来一直都想把自己当做背景墙,不想让 繁星注意到自己,所以他总是不吭声,尽量只让儿子和繁星互动。 他担心自己稍不注意就会让繁星心生恨意,毕竟自己有恶劣的案底在繁星的记忆里。 但是繁星说自己皮肤粗糙,怕伤害到孩子的时候,他突然间心碎,似乎有声音从心墙里撞了出来。 陆景川轻而易举的听到了繁星的自卑和不安,他看她抱着孩子,背脊因为哭泣而颤动,他站起身来,走进厨房里,假装盛汤。 客厅里的母子过了很久终于有了笑声,他端了松茸汤走出去,“开饭了开饭了!” 他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不去询问,不去刺破,孩子不懂他因为为了保护繁星的自尊心而离开,但是繁星一定会懂。 饭刚刚吃到一半,花园外的铁门处就有人按响了门铃,陆景川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可视,玻璃墙面上便出现了而是多个不同角度监控画面,对准门口的摄像位点了确定。 叶伟钦用力的摁着门铃,繁星继续吃饭,“我不想见到他。” “好。”,陆景川在液晶的遥控器版面上操作了几下,画面中的叶伟钦再次摁响门铃的时候突然跳起来,弹了好远,像被武艺高强的高手一脚踢翻在地一般。 繁星惊了一跳。 叶伟钦大骂:“陆景川!你什么玩意!门铃都漏电了也不知道换一个!你穷疯了吗?” 陆景川笑笑,“不想见的人,就被电一下自己就会走了。” “他是不是知道我出来了?” 陆景川道,“我先让阿姨过来带阳阳去睡觉。” 繁星料想大概是小孩子不能听的对话,点头同意。 桌上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陆景川给繁星倒了一杯水,“叶兰珊进监狱了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繁星点点头,当时打这个官司还牵连出了案中案。 孩子并非直接被人贩子抱走,抱走孩子的人早已被叶兰珊收买,以1万元的价格卖给了人贩子。 刑法240条中提到,造成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或者其亲属重伤、死亡或者其他严重后果的,被处以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 当初阳阳被偷走后遭遇的一切引起了强大的社会轰动,叶兰珊和一干人员纷纷被判刑。 背后又顺藤摸瓜挖出一个140人组成的婴儿偷盗贩卖产业链。 叶家还在给叶兰珊上诉,想要减刑。 叶兰珊想要减刑,那也要起诉的这边肯不肯松口,陆家铁了心要告她,她只能被判重刑。 所以叶伟钦跑上门来闹,而陆景川根本不予理会。 繁星现在都还不能完全释怀陆景川当初不要孩子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原谅叶兰珊? 孩子虽然活过来了,可是那么小就受了那么多罪,凭什么要原谅那些人? 如果罪恶能被轻易原谅,那克制恶念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会原谅她!”繁星双手捧着水杯,低头看着水晶杯沿折射的光芒,“永远都不!她只是坐牢而已!而阳阳经历过命悬一线!” “我明白。” 然而外面的石头砸着铁门的声音传来,陆景川看着监控,直接报了警。 —— 繁星因为侮辱尸体罪入狱,手段残忍血腥,但因其也是受害人,所以从刑期两年10个月一直打官司,降到一年七个月。 刚刚出狱,晔阳基金贪污慈善款项的新闻便上了报,繁星成了头条新闻人物。 当澄清工作全部结束,繁星开车去了叶家,见到了叶伟钦。 叶伟钦坐在欧式客厅里抽着雪茄,大口大口的吞云吐雾,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打开瓶盖的伏特加,他斜斜的看了繁星一眼,“来找我干什么?不是不见我?” 繁星不请自坐,“我再不来找你,是不是明天又该有什么丑闻要见报了?” 叶伟钦冷哼一声,“你现在是要坐上陆家二少奶奶的宝座了,我见一面那么难,这样也是没有办法,是吧?” 二少奶奶? 繁星不置可否,她没有答应过陆景川什么,但是有儿子在,他们什么也不用说,三个人一起出门就是一个家庭。 她从不否认,也不去划清关系。 对孩子的亏欠太多,心里有再多的疙瘩,她都会学着慢慢化解,只要孩子需要这个家。 而且孩子本来就需要这个家。 33烈日灼心 陆景川纵然曾经再是对不起孩子,但后来他已经拼尽全力去悔改,孩子没有他不可能会健康。 陆景川独自带大孩子,有深厚的感情,对阳阳的重要性,比她这个母亲强太多。 “叶兰珊我不会放过她。”繁星慢悠悠的说。 “你想怎么样!”叶伟钦本想沉住气,偏偏繁星太冷静,倒是气得他先乱了阵脚。 “当然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那是你亲姐姐!” 繁星大笑着站了起来,“天哪!你还是我的亲生父亲呢,像吗?你觉得你自己像我的亲生父亲吗?我没住进过叶家,你也没有给过我赡养费,却总要来告诉我你是我的父亲。呵,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可笑的男人,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叶伟钦拿起整瓶的伏特加,对准嘴就猛灌了几口,摇摇晃晃的也站了起来,他又狠狠嘬了一口雪茄,走到繁星跟前才吐了繁星一脸烟雾。 繁星推开几步,躲开! “你说说你,叶繁星,你这么惨,为什么你那个狼心狗肺的妈还不出来找你!还不来认你!还不来找我报仇!” “你什么意思!”繁星问出口,见叶伟钦没有反应,她又几步上去,抢掉叶伟钦手中的酒瓶,“你说清楚!什么意思?报什么仇?你一直整我,是要引我妈妈出来?我妈妈还活着?” 繁星似乎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她抓紧叶伟钦的衣领,望着比自己高的中年男人,“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叶伟钦一脸无所谓的醉笑,“我就是要你吃苦,要你过得不好,你过得不好,你那个狼心狗肺的妈看见心痛死,她受不了就会出来!你看看你为了你那个挨千刀的儿子都拼命成什么样了?她只有你一个女儿!她看得过去?” “你说她没死?”繁星摇摇头,精神不禁恍惚,“为什么你知道她没有死?你怎么知道她只有我一个女儿?她不跟你不可以嫁给别人吗?” “她不会再有别的女儿,当初她生了你,我就让医生给她剖腹的时候切掉了她的子宫。她连代孕都做不了!”叶伟钦涨红的面颊上因为激动而抖动,虽然保养再好也难掩松弛的皮肤毛孔清晰可见,他眼睛里迸射出来的光芒是夜深可怖的鬼眼。 繁星的脚尖开始发凉,脚心不一阵变得又冷又湿,“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这样做!” “呵!”酒精将叶伟钦刺激得理智涣散,“太可恶了!你那个狼性狗肺的妈实在太可恶了!她跟我有什么好委屈的?我看上她那种普通家庭的女人是给她面子,她觉得给我当情人丢人吗?她去卖都不给我当情人,她算什么东西!她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了不起?我就是要她跪在我面前来求我!她不跟我,我就强了她,她怀孕了想打胎我就把她锁起来,我就要她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我把孩子抱走,摘了她的子宫,我看她来不来求我!我就要看看她能硬到什么时候!哼!她不来求我,她一辈子都别想见到她唯一的女儿!哈哈!那个贱人!我那么爱她,她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都不来求我!她难道不知道我怎么折磨她女儿的吗?” 叶伟钦疯了一样的喝酒,也不管那酒有多烈,后劲有多足,他狠狠的喝,当着繁星的面,喝干了一瓶。 他举高瓶子,头顶的水晶灯穿过空瓶的瓶身折射出更加多面的光点,他眯了眼睛,放佛烈日正在灼心! 他看着那些星星点点的光笑得疯癫! 34上断头台 28年前,他也是风流倜傥,偏偏公子颜如玉!他也高傲自负不可一世! 可就有那么一个人,他就是得不到! 他28年用尽手段都得不到! 不但得不到,他连她躲在世界哪个角落他都不知道。 他应该怎么办?这一辈子都甘心不了该怎么办? “叶繁星!我恨不得杀了你!她看到你死了!难道都无动于衷吗?你这个可怜的孩子!你亲妈妈不要你!” 繁星看着叶伟钦发着酒疯,看着他闹胡话,她笑得凄苦却嘲讽,“我可怜吗?我不可怜啊,我妈妈虽然不在我身边,可是我外婆不知道多爱我,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奢望得到父爱,我不稀罕的。你以为你伤害到我了吗?我没有,我比你幸福多了,最可怜的人——是你!” 叶伟钦手中酒瓶砸向地面,惨烈一声脆响,“叶繁星!是你可怜!你和你那个贫贱下作的妈一样可怜!” 繁星尖着嘴,轻轻吁气,眼中虽然没有宽容,却也还算平静坦然,“贫贱下作的女人,你却想得到她,可是贫贱下作的女人都看不上你,你说说我们两个谁可怜?” “叶繁星!你要造反是不是!” “我不造反,我从来没有被你统治过!你不是我的父亲,dna 这种东西发生在你我之间,完全可以拿去喂狗!”繁星笑笑,“我外婆爱我,到死了存了947块钱,也宝贝的从枕头下拿出来给我,那是她的所有!我拿着那些钱就拿到了我外婆的全世界,你有人这么爱过你吗?我做陆景川的下属四年,我喜欢了他四年,他现在也很爱我,对我很好,什么都会让着我,他把他能给我都给我,他甚至立了遗嘱,为我考虑好了所有他如果发生意外后我的安排。我们的儿子虽然经历过磨难,可是他现在身体健康,我们一家三口,现在不要太幸福了,你羡慕吗?我们三个人,相互的爱着彼此,你羡慕吗?” 繁星故意将自己的生活描绘得美如画卷。 叶伟钦看着繁星,眼中的泪水喷涌,像是刚刚喝进去的酒精全部都流了出来,“叶繁星!你不要再说了!” “你很可怜你知道吗?”繁星才不要放过这个男人,“你表面上装作爱叶兰珊,其实你一点都不爱她,你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人,你把你的两个亲女儿当做棋子,从小就让她们互相讨厌,嫉妒,特别是叶兰珊,你一直在教育她让她跟我争,我有什么可以跟她争的?我没有用过你们叶家一分钱,我能跟她争什么?可是她连一只口红的色号都要跟我比,她的内心被你教育得一片贫瘠,那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竟然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你的女人,你把她推向牢狱!” “你胡说!我没有把她推向牢狱!我没有!是你不念手足之情!” “我和你之间的 dna 关系都可以拿去喂狗,更何况是和她的?”繁星冷笑,“你为了最大限度的折磨我,培养了一个只会小肚鸡肠争斗的女儿,你为了把我逼疯以此将我母亲逼出来,你让叶兰珊收买人把孩子弄去给人贩子,你知道哪些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可是你为了自己能等到一个不爱你的女人,所以你把所有犯罪的事情都交给了叶兰珊,你说你可怜不可怜,你喜欢的女人不爱你,最信赖你的女儿却因为你抓不住的感情被判了重刑,你真的是个畜生啊,知道吗?以后等你60岁70岁80岁还是等不到你爱的女人,你的女儿也在监狱里渡过她的60岁70岁80岁……她还没有嫁人,没有生孩子,却因为主使偷盗贩卖儿童获利,并导致严重后果,而判了无期徒刑……无期……她没有希望了,她这辈子将你说的每一句话当做圣旨,唯命是从!可是你全把她推上了断头台!” 35不再拒绝 叶伟钦疯了一般的抓扯着头发大叫!“叶繁星!都怪你!是你执意不肯原谅她!才让那么多的律所不断打官司给她定性为严重后果!” 繁星没有再做辩解,她现在有幸福的家庭,无需再为了这些人而难受,这些可怜可悲的人。 “等你的酒醒了,你再好好想想,看看到底怪谁吧,从事件的起因开始,你就错了!你现在身边没有一个爱你的人了,有的都是恨你的人……你不但等不到你爱的女人爱你,你连最爱你的女儿都会失去……” 繁星已经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来,她转身看着和她只有 dna 关系的颓废中年男人,“明天,你会收到律师函,这次你造谣诬陷晔阳基金贪污,让晔阳基金遭受巨大重创,造成了非常恶劣的社会影响,情节后果属于严重的。我已经把所有的开支和款项去处的每一分钱会计账交给司法机关审核,我要告你!” 叶伟钦似乎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叶繁星!你不怕天打雷劈吗?你要告我!全城人都要骂你,骂你个反骨的小贱人!” 繁星听着背后的骂声,笑了起来,“我不怕,现在就算天上打雷下雨,我也照样理直气壮的走出去,就算雷要劈死我,我也会将你告进监狱!为了我和我家人的安宁,我不会放过你!” 天空突然打雷,大雨突然降落,叶伟钦疯狂大笑,“你看看!你告你亲生父亲,老天爷要来收你了!” 繁星从手提袋里拿出折叠伞,慢悠悠的撑开伞,“叶伟钦。” 繁星虽然从来不叫叶伟钦爸爸,但是也从来没有当着面指名道姓的喊过对方的名字。 这一声名字,扯断了他们仅剩的一点血脉亲情。 她面上淡淡的透着几许优雅,似乎晚上得知的那些历史的伤疤和真相都没有刺伤她,嘴角盈盈荡开的笑容,与天空的焦作形成鲜明对比,她慢条斯理的说着话,“这雷声的确是为了我响的,老天爷为了提前庆祝打官司的时候我打赢你!这一亿响的震天鞭炮果然不同凡响!雷声是为了祝福我,雷电可是为了劈死你!你小心着点啊。” 看着繁星举着雨伞走进雨帘,叶伟钦追出去,没有站进雨中,“叶繁星!你只能比我惨!只能比我惨!你不准告我!” —— 叶伟钦败诉! 涉嫌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刑事追究,且造成严重后果!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终审判决有期徒刑九年! 亲生女儿把亲生父亲告上法庭,繁星在法庭上被叶伟钦痛骂! 然而繁星让法庭播放了去叶家找叶伟钦时的谈话内容。 叶伟钦气得全身哆嗦着站不稳,然而繁星站在被告席上,看着叶伟钦,抬着精巧的下颌,傲慢道,“如果当初你暗示哄骗叶兰珊收买人抱走我儿子的事情还能被追查,我还要告你!还有!你涉嫌拔了我外婆的氧气管,让我外婆病危,逼得我需要用一大笔钱向你求救,你却逼我代孕!这些账,我会一笔笔跟你算清楚! 你在监狱里多待一年,我就多一年的安心!只要你不出现在这种城市,我的儿子才有可能健康成长,我感化不了你,也无法让你悔改!我只能与你隔绝!” “叶繁星,你不得好死!你把你父亲逼死了,你会下地狱的!” 叶繁星笑笑,“亲生父亲已经逼得我无数次要下地狱了!” —— 这几年,似乎都在打官司,打完一场还有一场,停不下来,繁星希望将所有会威胁到自己家人的那些因素全部都解决掉。 直到她感受不到危险。 虽然繁星在叶伟钦面前说过,她很幸福,可那些为了激怒叶伟钦的话并非她冷静下来会做的决定。 她的生活,应该是算平静。 没有答应陆景川的求婚,却以夫妻名义跟孩子生活在同意屋檐下。 自从繁星住进来,繁星便带着儿子睡了主卧,而陆景川搬了出去,住在对面的卧室。 不需要繁星过多的暗示,她只需要说一句,“你早点去休息吧,我来给阳阳讲故事……” 他早已不是以前的陆景川,他学会了站在爱人的角度换位思考,理解她的疏离和冷漠,也理解她的不舍和隐忍。 她肯守着儿子,也是好的。 每日,老爷子都会到别墅来看曾孙,有什么办法,家里现在就这么一个独苗,路锦延根本不找女朋友! 时间长了,陆景川也不再拒绝。 36见到母亲 晔阳基金在c 城召开会议,繁星和陆景川要出差,老爷子高兴得合不拢嘴,心想着他终于可以单独和曾孙在一起了。 于是催命似的将繁星和陆景川赶去出差。 陆景川自是巴不得有机会和繁星相处。 她对他,像是对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么久,他竟然也习惯了她这样的方式,从不去干预或者阻止她这样做。 飞机冲入云层,又将云层踩在脚下,头等舱的女人翻看着杂志,“繁星。” 陆景川试探性的开口。 繁星偏头过去,淡淡问,“怎么了?” “以前都是我们分开出差,你知道为什么我这次会故意安排我们两个一起出差去 c 城吗?” “为什么?”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本来想到了 c 城再告诉你,但是我想了想,还是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会比较好一些。” 这些话,他说得很慢,似乎自己也在整理语言,想要表达得更加清楚,却也想跟家委婉。 繁星皱眉,陆景川很久没有这样跟她讨论事情了,“关于什么?” “关于你母亲。” 繁星久不见波澜的眸子除了在儿子跟前会绽放星光,其他时候都安静如天上的湖。此时她眼中湖面震荡,波纹颤颤,“我?我母亲?” 繁星曾经将录音资料播放过,播放之前也跟陆景川商议过如何打官司。 其实在她的眼里,母亲大概是过世了…… 自己是做过母亲的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孩子过得那般凄惨,怎么都不可能不出现? 而且那时候她因为杀人入狱的事情全国轰动,不管是网络或者电视媒体,就没有一处不知道那件事情的人。 更何况,母亲应该特别关注叶家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母亲已经不在人世。 她没有被母亲照顾过一天,可是外婆却说妈妈很爱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外婆,让外婆好好养她。 从外婆的叙述中,母亲很爱她。 她心里想过等一切事情忙好,她就会想办法去调查当年发生的事情,一定要想办法追查到母亲尸骨的下落。 至少落叶归根。 陆景川查到了? 陆景川点点头,“繁星,妈妈没有死,还活着,繁星!你别激动!” 陆景川就是怕繁星到了现场会太激动,理不清思路,所以才提前告诉她,可看样子,他还是没有掌握好分寸。 “繁星!我们去 c 城,先去看妈妈,之后再去基金会,你看如何?” 繁星用力的点点头,“嗯嗯”着不停的点头。 她没有哭,但陆景川知道她在忍。 “繁星!”他侧身,紧紧拉住繁星的手,他很久很久没有拉过他,甚至他们一直没有好好拉过手,他只是在说要找儿子时抱过清醒的她,之后一次注射镇静剂。 他发现她在地下室杀了人,他想抱她,可是她不让任何人靠近,之后能被警察带走。 之后,她再也没有好好的认真的看过他,甚至不愿意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一切都是他的报应。 “繁星!你记着,不是妈妈不去找你,是她没有办法,她还是很想找到你的!可是她现在,不记得以前很多事情……” 陆景川想用个循序渐进的方式将繁星的情绪之弦抚松,“繁星,有生之年能见到自己的母亲,是很幸福的事情,是不是?” “嗯嗯嗯!” “所以,我们开心点?” 繁星的手掌压着心口,往下顺气,郑重点头说“好” —— c 城的天空在冬季里都是雾气,走进龙城花园,佣人在前面引路。 繁星跟在陆景川的身后,一路捏着他的手指。 不由自主的捏着他的手指。 她是慌张的,好像在一片雾气中要去到一个未知的世界,那个世界会给她无尽的冲击。 那些冲击可能会有她不能承受的痛楚。 只要想着叶伟钦说的那些话,再想着母亲还活着,她都不敢想象她到底活成什么样。 会不会很幸福? 会不会很屈辱? 房门打开,一个看起来美丽温娴的女子打开了门,眉眼间和繁星的相似让繁星的眼睛不禁泛了红。 她看起来似乎才三十多岁…… 她张了张嘴,想要喊妈妈,可是陆景川拉了拉她的手,暗示她不要乱叫。 飞机上陆景川跟她说过,妈妈已经不记得z 城的叶家,不要让那个伤痛在她心里打开。 繁星在飞机忍着心脏发胀,点头发誓说自己不会乱讲话。 范月珍回头笑着喊,“文良,你的客人到了。” 美丽女人的头发束在脑后,佣人走进来,从范月珍的手里拿过拖鞋,“太太,你别做些事儿,我来,你去里面。” 37惊颤一抖 范月珍笑笑,娇嗔道,“哎,我总是要动动的啊。” 繁星完全能感受到母亲的幸福,她待人和善,眼中光晕始终流露着温柔。 她实在想象不出当初母亲在最痛苦的时候,是如何挺过来的。 厉文良从书房走出来,有中年男人的斯文儒雅,戴着眼镜,镜片后面一双眼睛的光芒却在看见陆景川后,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范月珍往厅里走去,“快进来快进来,你们坐着,我和周妈去厨房帮帮忙。” “珍珍,我们去书房。” 范月珍回头,看着厉文良笑容快要溢出糖来了,“我切点水果,等会让周妈端上去。” 繁星看着厉文良和母亲的互动,她虽然知道他们保养得益,看似年轻,可是两个五十多岁的男女,男人到了这个年纪,还温柔的喊伴侣的叠字,该有多甜蜜? 珍珍吗? 哪个珍? 可是她记得自己的母亲不叫范月珍,叫范媛。 难道改名了? 书房里的咖啡香很浓郁,白色欧式的书房有一股浪漫贵族气息。 “繁星?”厉文良手里端着咖啡杯,靠在书桌边上,“叶繁星?” 他又问了一声。 繁星端着坐在小吧台的高脚椅上,“是的,厉先生。” 繁星心里纵然千种电影,也播放不出任何一种母亲的过去,“我是叶繁星。” 陆景川坐在繁星的旁边,他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厉先生,我想让繁星和你太太做个亲子鉴定,你不介意吧?” 厉文良的脚尖在地毯上垫了垫,“我能介意吗?陆先生。” 陆景川咖啡杯举起来,似是干杯,嘴角的笑意有点化雪融霜的高傲,“好像不能。” 为了促成这次见面,陆景川早已做了准备工作,威逼利诱,厉文良没有反对的可能。 厉文良不抽烟,只是喝着咖啡,“范月珍就是范媛,我给她改了名字,为了不让叶伟钦找到她,亲子鉴定容易被珍珍察觉到异样。” “繁星,我知道你想找到妈妈的心情,但是也希望你能体谅我,你看到的,她现在很幸福。” 繁星当然想母女相认,她没有恨过母亲,如今母亲就在眼前,如果不能相认,她怎么可能会理解? “厉先生,难道让她认我这个女儿很难?我是她唯一的女儿啊!”繁星做了母亲,能够理解一个女人如果一生只有唯一一个孩子的话,是什么样的心情。 会想掏出自己的心来疼爱吧? 就像她疼爱阳阳一样。 她也想对母亲好一点。 让她做个有妈妈的孩子,也算是完成了心里的一个愿望。 然而厉文良听见繁星说出“唯一的女儿”时,眼中一痛! 那抹痛色太明显,几乎在瞬间便刺痛了繁星的心。 繁星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言语,厉文良对母亲很好,一定很爱她。 既然这么爱,一定想要一个和母亲的孩子,可是母亲只有唯一的一个女儿…… 厉文良很快掩饰了眼中苦痛,淡淡一笑,“繁星,你以为她活到现在这么开心,很容易吗?一点都不容易。你既然知道你是她唯一的女儿,也一定知道原因吧?她的子宫被叶伟钦摘掉了……” 陆景川握着咖啡杯的手,惊颤一抖! 繁星咬紧下唇,她知道。 38岁月伤痕累累 厉文良以为自己提及这些往事不会有感觉,毕竟已经过去了28年,然而还是痛苦,手中的咖啡杯转身放在书桌台面上,中年男人抬步走向窗边,背对着繁星和陆景川,慢慢道,“叶伟钦这个人,高傲自负,目中无人,那时候的叶家在 z 城还首屈一指,他更是仗着家族背景横行霸道,明明已经结婚,却偏偏要去招惹珍珍,珍珍虽然家境不好,但骨子里自有她的清高,偏偏叶伟钦这个人又是个不好惹的主,逼得珍珍失去了工作,后来珍珍母亲生病,她没有办法就去夜总会里面陪酒,只想赚点钱赶紧把母亲的医药费续上。可在夜总会遇到叶伟钦后,局势就大变,叶伟钦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珍珍不跟他居然跑到夜总会坐台,他根本不反思珍珍拒绝他的主要原因是他有家室,珍珍肯定不会做第三者。” 窗台边站着的男人依然面向窗外,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闭了起来,扬天吐了口气,“后来,叶伟钦总是去珍珍的夜总会挑她事,珍珍越来越讨厌他,叶伟钦气不过,强……哎,他强了珍珍,在夜总会那种地方,发生这种事情,老板都想息事宁人,可珍珍还是个姑娘,就一定要去告叶伟钦强奸,最后叶伟钦说给五十万了结。” “五十万完全可以解珍珍的燃眉之急,所以她咽下了那口气,把钱拿去给她母亲治病了。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那么过去了,可是珍珍怀孕了,她吓得不行,就去医院里检查,想要把孩子做掉。叶伟钦不知道那儿听来的风声,派人到医院把珍珍带走,从那过后,珍珍就被软禁了起来,不准她离开叶家一步,非要逼着她把孩子生下来。开始珍珍也不想生,但后面没办法也接受了,等孩子生下来,叶伟钦买通外面的江湖医生将珍珍的子宫摘掉了,还抱走了珍珍的孩子,并告诉珍珍,如果她以后不跟他在一起,那么珍珍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孩子了。珍珍想要孩子,却不想要叶伟钦,那个男人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个可怕的存在,她不想自己一直生活在噩梦里。” “珍珍只要孩子,却不想和叶伟钦生活的想法彻底激怒了叶伟钦,那个男人骨子里就要所有人都听他的,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给珍珍一点教训,就跟珍珍说孩子死了……” “珍珍被人强暴,又不能流产,被逼着怀孕,还被摘去了子宫,她那么多打击凑在一起,早就快要崩溃,若不是因为有个孩子的存在,她根本支撑不住,孩子也死了,她就疯了……她跑出去过后,叶伟钦并没有去找她,因为他跟珍珍说过,她这样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不会有男人要了,所以珍珍一定会乖乖去找他,他骨子里藐视所有女性,也不懂得尊重,后来半个月了,他才发现珍珍不见了……” 繁星双手抱捧着咖啡杯,她鼻子里已经完全闻不到咖啡的香味,鼻腔堵的难受,“是?厉先生,是你带走了我妈妈?” 39斑驳的记忆 曾经的岁月被斑驳的阳光照亮,有些刺目,“是的,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夜总会送酒的少爷,没什么钱,我们坐的绿皮火车,在硬座上做了两天三夜才到 c 城。 我研究了很久的催眠,白天去上班的时候,我就给她催眠,给她灌输一些没有叶家人的潜意识。 后来我越研究越深,珍珍就是我的病人,我慢慢的将她治好,让她忘记过去,我努力赚钱,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 我们在一起28年了,我一直爱着她,不能生孩子,我也没有想过去领养,我不想她见到小孩被刺激出什么不好的记忆。 我知道叶伟钦想要逼她回去,故意欺负你,但是我都有想办法帮忙。 你外婆的病,我已经跟医院说过,所有的费用我来结,但是让他们找个好一点的借口,搪塞过去。 然而没有等到那时候,你外婆就过世了,很多事情,虽然我想要帮你,可是力不从心。 我也知道你吃过很多苦,繁星,我没想让你原谅我,你也不必原谅我,我们每个人心里都自私执着的偏袒爱护着自己最想要保护的人,哪怕付出自己的所有都在所不惜,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你妈妈那时候太苦太苦,我真的不想她将已经忘记的记忆再重新想起来,你虽然看着她很年轻,可她五十多岁了,她万一没有年轻时候坚强,再次疯了怎么办?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可以再让她出现一点意外?” 陆景川为了这次见面煞费苦心,他以为可以为繁星弥补一些遗憾,却不曾想这段遗憾被挖掘出来让人唏嘘。 繁星从高脚凳上下来,已经侧身要走,又去拉陆景川的手,“景川,我们走吧。” 陆景川只感手心一暖,胸腔猛地一烫。 景川! 她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的名字了。 他回握住她的手,不想松开,哪怕多出一秒钟也好,从高脚凳上下来,陆景川依然握着繁星的手,用了她不能随意挣脱的力度,“我们在这里吃个饭吧?” “不要了,不要了。”繁星摇头,喉咙里艰难的咽下唾沫,有点疼痛,她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的看着陆景川。 看着这个一直对他小心翼翼的男人,她禁不住眼睛潮湿,“不要打扰她,我已经很幸福,我不能破坏她的。” “繁星!”陆景川知道她想,可是她在克制自己想要的那个礼物。 繁星不是不想,她也想要妈妈,外婆对她太好,妈妈也是善良的,如果能和妈妈在一起,外婆所有的情感都可以得以延续。 怎么会不想要? 这个男人是懂她的,可是…… “景川,我也自私,我不想让她想起来,我自私的希望她可以一直好好的生活下去,永远这样,幸福得像花儿开在她脸上一样,有时候,我们想要爱人,想要亲人,不就是想要幸福吗?她幸福,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繁星又拉了拉男人的手,“走,我们去工作了,不打扰他们的平静,景川,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看到繁星已经走到了门口,厉文良喊住她,“繁星!你等等!” 繁星听到厉文良这一生透着焦急的喊声,立时顿步回首。 确定以及肯定的发现了厉文良眼中的紧张。 紧张? 从进门第一刻她只感受到这个儒雅温润的男人来自骨子里的冷静。 好像他的气质是天生的,并非一个经历过苦难的富一代。 可他如此紧张,繁星甚至能看到他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朝着繁星走过来,“繁星,你晚上在这里吃饭吧。虽然不能相认,可是我和你妈妈都没有孩子,如果可以,你可以做我们名义上的义女,这样你就正大光明的可以喊她妈妈,你说好不好?你还可以经常来 c 城看她,只是,我和她还是尽量不要去 z 城,我实在不敢承担后果,你看看我这个提议如何?” 繁星的心起来,落下,现在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40讨好她 生怕这个决议是厉文良一时兴起,随口胡诌一段话给她,怕会生变,“好,好!” 繁星的手指紧紧扣住陆景川的,偏头仰首望着高出她一截的陆景川,“景川!我们在这里吃饭吧?” 她笑开。 陆景川很久没有见过繁星在他面前这样笑过了,像个孩子。此时此刻,她觉得他重要吧?觉得他是可以依靠的吧? “好,都听你的!” 繁星知道自己今天对陆景川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能是感激陆景川为自己做的一切。 —— 家宴四口,两对夫妻相对而坐,不同辈分的男人关照着自己的妻子,没有换盏飞觞的热情,却也其乐融融。 厉文良吃饭的时候说笑,“珍珍,我看着景川的妻子和你很投缘,你们两个如此聊得来,不如当个好姐妹吧。” 繁星端着碗,还好一口汤没有送进嘴里,不然非得呛着不可,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姐妹? 确定不是真的吗? 说好的义女呢? 范月珍正端着汤碗,不禁开怀,“文良,你不要搞笑了啊,繁星跟我相差二十多岁!我怎么可以当她的姐姐,当她妈妈还差不多。” 说完,范月珍不忘笑着瞪了厉文良一眼,“就你乱说,永远把我当成小孩子似的!” “你本来就是个孩子啊。”厉文良将剥好的虾放进范月珍的碟子里,“你看看你,长也长不大,永远跟十八岁的小姑娘似的好看。” 范月珍的脸刷一下红透,小声嗔道:“文良,你够了啊,让孩子们听见多难为情。” 繁星清亮的眸子看着厉文良,不禁更深了一些,一个男人可以这样宠着爱着包容一个女人到此种地步,是太爱了吧。 繁星吸了口气,将自己面前的红酒举起来,伸向范月珍,咧开嘴俏皮笑着,“珍姐!我们肯定能做对好姐妹。” 她才不管,只要能和母亲经常见面,不管是姐妹还是母女的关系,她都可以接受。 一切都不是问题! 厉文良本来只是引申一下,想要把话题往认干女儿的方向引,哪知道繁星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姐妹就姐妹了? 连陆景川都震惊了!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的,以岳母的姿色,肯定只能叫一声姐。 可她们母女的关系存在。 姐妹相称真的可以不计较? 厉文良和陆景川相视一眼,无可奈何。 繁星和范月珍加了微信,繁星回到酒店挨着翻看范月珍的朋友圈,发了照片的都点赞。 疯狂得好像一个点赞狂魔。 陆景川走过去,挨着繁星很近,繁星没有躲开,陆景川便顺势揽住了女人的肩膀,笑了笑,“你这种讨好的意味太明显了。” 繁星偏头看来一眼放在肩膀上的手,若在以前,她会躲开,如今看到了母亲和厉文良,她突然释怀了曾经的恨意。 陆景川,你会陪我走完这一生吗?像厉文良对我母亲那般,任何艰难困苦,都不离不弃? 安静,对视。 谁也没有尴尬,只有看进对方眼眸里的情愫。 半晌,繁星摇了摇手机,“明显就明显啊,我本来就在讨好她。” 41翻脸 厉家 范月珍盘腿坐在床上,望着刚刚从卫生间走出来的厉文良,“文良,你和陆景川他们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厉文良站在床前,单手拿着毛巾在头发上擦着,“合作关系。” “是吗?你以前可从来不邀请合作关系的任何人到家里来,你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不同吧?” 厉文良心里虽在打鼓,但还是伸手捏在妻子的脸上,“你是不是看福尔摩斯了?怎么?改行做侦探了?” “那个繁星,你不觉得她和我长得有点像?” 厉文良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光芒一缩,瞳孔似乎在瞬间收紧。他马上恢复镇定,爬上床,盘着腿和妻子对坐着,“知道我为什么邀请了吧?我和陆景川合作的时候,他给我看了他太太的照片,我觉得和你年轻时候挺像的,所以……我觉得有缘。” 厉文良撒了谎,她没有去看繁星的照片,他一直有关注叶伟钦的动向。 电视里的画面其实看不出来一个人完全真实的样子,包括繁星上新闻的时候,角度不同,也会有所偏差。 他一直以为是相像,但是见到真人,他就有点后悔了,繁星和妻子年轻时候长得像极了! 之所以让认干女儿,也是留了后路,他担心繁星以后反悔,到时候根本没有办法跟妻子解释…… 范月珍依然笑着,可是再是温柔的模样,她眼中的光芒已经褪去玩闹,增添了探究,“那她未免也和我像太多了吧,我看了我三十来岁的照片,和她简直太像了。什么样的缘分,我和她才会像到这种地步?文良,她比我小了24岁……” 厉文良心里一个漏跳,他一直觉得单纯的妻子,竟然开始怀疑他了……“ 厉文良继续撒谎,“这世界上很多人都长得很像啊,我上次在网上就看到一个视频,很多人不是一个国家生活的,居然也能长得像。要不要我给你找找?”这些年他骗她的事情她从未怀疑过,但他从未像今天一样紧张。 “文良,你有点着急了……”女人淡淡的说出了关键的破绽。 厉文良不言不语,伸手抚在女人的后脑勺,伸嘴过去,轻轻吻在女人的额头,“你最近啊,越来越会胡思乱想了。” “最近?什么时候,除了今天,我什么时候胡思乱想过?” “你这女人,倒是会揪辫子了嘛!”他笑着。 范月珍坐得离厉文良远了些,“文良,她跟我相差24岁,我没有子宫,我为什么没有子宫?因为我子宫肌瘤,恶性的,不摘除子宫活不了,文良,我24年前摘除的子宫对不对?” 厉文良的手心汗液密集的外冒,“我记得也不是太清楚了。” “你对我的事情怎么会记得不清楚?文良,我知道你很爱我,你连我17年前一次去医院体检的时候查出来的血小板数据都记得,为什么我摘除子宫那么重大的事情你都不记得?我们没有孩子,你也不要,我知道是因为你爱我,可为什么连领养你都不肯?你怕什么?”范月珍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一个门,她离那个门还有点远,她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才能到达。 可她就是想要好奇的去打开。 见厉文良一字不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她跪起来捧着他的脸。 他抬头,她垂眸。 42我算什么 “文良,她看我的眼神不对,虽然总是笑,可她泛着泪光,她的眼睛里对我有感情,很隐忍的一种感情,她在努力克制,虽然她叫我珍姐,可是她的落寞我总是能捕捉到,她和我之间的关系,不是简单的关系,是不是?” “她是我的女儿,是不是?” “你敢否认吗?文良?如果你敢,我想和她做个亲子鉴定,你敢吗?” 她盯着他,居高临下的,那么温柔的一个女人,她眸子里面的坚定随着一句句的逼问越来越像是钉子,她的凌冽多年未见。 厉文良心惊肉跳,他素来儒雅斯文,在妻子面前更是温柔体贴。虽是如此,但骨子里的大气让他处变不惊。 此刻,他却怕了,“珍珍。” “我姓范,她叫繁星,难道不是我姓氏的谐音?” 厉文良的后背冷汗暴起!从未有过心慌的男人,在此时咽下一口唾沫! “珍珍!今天我们早点睡,明天再谈,好不好?” “我要见她,我要验 dna!” “范月珍!我是不是太宠你了!”厉文良突然握紧范月珍的手,也跪了起来,又比女人高出了一大截! “那就说明她是我的女儿!既然是我的女儿,我要和她相认!” 厉文良胸腔里的火苗噌地窜得老高!“不要说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情!” 范月珍心里那么多的疑团,那里敢就此放过厉文良!“厉文良!你到底对我女儿做过什么?你为什么不敢让我跟她相认?你怕败露什么?她一定不是我跟你的女儿,如果是,你肯定会认!可就算她是我跟别人的女儿,你既然已经接受了我的过去,为什么要阻止我们相认?家里这么多房间,为什么不留客人住宿?为什么让他们去住酒店?厉文良!你心虚!” 厉文良是心虚,所有的事情都被范月珍猜了出来,他怎么能不心虚? 可不仅仅是心虚,胸腔里那个拳头大的房子,此时有点疼。 来 c 城二十八年了。 二十八年,他们没有吵过一次架,从来没有,他一直让着她,宠着她,依着她,她发疯的时候要咬人,她就任她咬,反正咬过的伤口会长好,只要她发泄出来就可以了。 二十八年,他没有对她红过一次脸,她无理取闹的时候,他都会顺着她的意思说好。 他总是想着,曾经在夜总会的时候,他就喜欢她,看到她喝酒喝道胃出血也不肯跟客人出台,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绝不让她过那种看人脸色的生活。既然他的梦想就是不让她看人脸色,他自己为什么要给她脸色看? 她后来忘记以前的事情,越来越懂事,二十八年都没有因为任何人跟他闹过矛盾, 如今为了一个第一天到家里来的人,闹了矛盾。 厉文良吐了口气,明明是自己骗了人,可他心里涌起来的情绪却不是内疚。 他转身下床。 范月珍跳下床去,“厉文良,你干嘛不敢说了?你心虚什么?” 厉文良猛地转身,声音打了起来!“对!她是你的女儿!就算她是你的女儿又怎么样?我跟你二十八年,我像照顾自己女儿一样照顾你,我把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最后,我比不上一个二十八年跟你没有任何联系的女儿?我算什么?范月珍,我算什么啊?” 43算个外人 厉文良呼吸渐紧,他才知道自己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是一种酸味? 他竟然跟妻子的女儿吃醋了? 可是他错了吗? 相依为命的这二十八年,他最爱的人是她,所以一切以她的健康安危为主,任何人都不能替代她的存在,他偷偷的照顾她的母亲和女儿,不能明显,却从不曾亏待。 他这二十八年,就放她一个人在心上,捂着,捂得暖暖的。 最后,竟然比不过一个二十八年没有联系过的女儿。 “范月珍!我就是个外人!是不是?你有女儿了!我厉文良就是一个外人!”厉文良转身,快步朝着衣帽间走去,声响极大的开撞着衣柜门,活像是要把这个家给拆了! 范月珍原本有火要发,却突然发现自己的火似乎发错了地方,现在火不用灭了,因为水灾来了。 他们这对夫妻,所有女人都羡慕,一个不会生育的女人,被自己的丈夫宠得无法无天,她每一天都很幸福。 原本有很多秘密要去探究,可当厉文良用几近怨怼的口气和眼神说他是一个外人的时候,范月珍心就乱了。 她跑进衣帽间,看见男人正在穿衣服,“文良!你干什么?” “不是 厉文良吗?不是外人吗?你还愿意管我去干什么吗?” 范月珍是真急了,“三更半夜的,你跟我吵两句而已,你就要闹离家出走吗?” “我不走在这里做什么?我走远一点,你把你女儿接回来住,你们一起住!我走!我一个外人,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们相亲相爱去!我在这里碍眼!” 范月珍抓住厉文良的手,“文良文良!你不要闹了,你不要闹脾气好不好?” “谁敢跟你闹脾气?你现在是有亲生女儿的人了!我呢?你可以一脚把我踹了!反正你女儿会爱你,会嫌弃我,会不喜欢我这个男人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范月珍彻底惹不起这个男人了,“文良文良!我错了!我错了好吗?是我不对!是我不该小肚鸡肠,都是我的问题,我最应该照顾的是你的感受,我为我刚刚的态度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不用求我的原谅,你现在是有女儿的人了!你不得了!你有人给你撑腰,你的女婿还是个富三代,家底子比我好,你再也不用受我的窝囊气了!” 厉文良说是要出门,袜子拿在手上,始终没有坐下来穿上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说出来的话会跟个满身怨气的怨妇一样? 可他为什么就不能委屈了? 他二十八年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委屈,看见妻子把他放在一个外人的位置,他还不能委屈了? 岂止是委屈,简直是憋屈! 他的地位,凭什么就不能和叶繁星比了? “我不认女儿了!不认了还不行吗?”范月珍一跺脚,豁出去了! 这个男人二十八年来从来没跟她闹过脾气,她真是又慌又急,哪里管得了什么方式方法,或者合理不合理,只要现在能稳住就行! 厉文良手里握紧了袜子,诧异的看着范月珍,他没有想到范月珍会选择他,“你说你为了我,可以不认女儿吗?” 范月珍呼气点头,“她没有点破,说明她也知道不能认,既然你不喜欢,我就继续装作不知道好了,她没有我的时候过得挺好的,而且她也成年了,有爱她的男人,还有儿子,她幸福就好了,我有你,就够了!” 厉文良的脸色总算好了起来,他一把抱住范月珍,从来舍不得重声喝叱的女人,此时他狠狠圈在怀里,“你自己说的,我最重要?” “你跟一个孩子吃什么醋啊?” “我不是吃醋!” 范月珍被勒得喘不过气,心里虽然很想和女儿联系,但是眼前这个巨婴她要先安抚。 女儿的事情只能慢慢来查。 急不得。 更何况如她刚刚所说,繁星现在挺好,已经不需要她这个妈妈,可是厉文良一辈子为了爱她,一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她是他的唯一。 任何时候,她都要以他为重。 44时光如漏 夜深,时光如漏 厉文良见范月珍已经熟睡,披上睡衣起身,站在寒深露重的阳台,给繁星打了电话,“睡了吗?” “厉先生,没有呢。” “珍珍猜到了,还是找个机会认了吧,不然她闷在心里乱想,我怕她难受。” 繁星张了张嘴,“可是我们不是担心她?” “她已经知道了,装作不知道很累,我不想她过得那么累,她轻松点就会开心点,这么多年,我相信她已经是个豁达宽容的女人了,过去的一切伤害都是过去,她不用原谅谁,但是在意的人都已经幸福,憎恨的人也受到了惩罚,她猜想……她会放下吧。 “谢谢你,厉先生!”繁星自然是尊重厉文良的任何决定,这个男人跟母亲生活了二十八年,母亲的所有性格和脾气他都了解,他一定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是母亲能接受的。 “繁星,还是那些话,虽然这些年你没有妈妈,可是我已经尽力在照顾你和你奶奶,你见到过叶伟钦的丧心病狂,我根本不敢让你母亲浮出水面,叶伟钦的为人是可以玉石俱焚的,我不是胆小不敢冒险,我是不敢拿你母亲去冒险,你不用原谅我,因为我这辈子,从带她逃离 z 城开始,就发誓只对她一个人负责了,我自私……” “我理解你,厉先生。” 厉文良挂了电话,转身时赫然看见站在阳台内的范月珍。 他手上的电话突然掉落,“珍珍!” “我……”范月珍吸了口气,“我和你从 z 城逃出来的?” 厉文良舔了舔嘴唇,看着她眼睛泛了红。“嗯。” 范月珍想不起,也不想去想,只是问他,“繁星是 z 城人,所以前面的男人也是 z城人?” “是!” “我的子宫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厉文良深知再去隐瞒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但想要平静的说出来,他还是心中忐忑难安,以至于自己都能感觉得喉间出来的声音像是被刀片割伤了,略带疼痛的哽咽。 时光倒带,伤痛的记忆又何止只属于一个人?“你生下孩子,他摘了你的子宫,为了让你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但是你不肯,只要孩子,不想跟他,所以他说孩子被他掐死了,然后……你疯疯癫癫时好时坏的好几年,我只能用催眠的方式从潜意识里让你接纳新的记忆,珍珍,那些年,你和我,都过得不容易……” 厉文良走过去,揽着她,“我想骗你一辈子,让你不要去回想那些痛苦,珍珍,太苦的人生不值得被歌颂,不是所有的苦难都能磨炼一个人的毅力,我情愿你没有毅力,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我情愿你没有毅力…… 因为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范月珍被这一句话,暖到心酸,这个男人为了她的幸福,一个人承受了全部的不堪…… 而她,在没有痛苦记忆的生活中,享受着他全心全力的付出。 范月珍再不想伤害厉文良的温暖,她抬眼望着她摇头,“我不想回忆起……我就算以后回忆起,也不怪你做出的任何决定,如果不是你,我一辈子就疯疯癫癫了,也不可能照顾得了女儿和妈妈,文良,谢谢你……” 他心尖微颤,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夜色,在冬夜里如此静好。 —— 飞机在 z 城降落,陆家老爷子拉着曾孙的手在出口等飞机,他也不想来,毕竟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哪有谁有资格让他来接。 可是家里的小祖宗不依,听说爸爸妈妈回来了,一定要到机场接爸爸妈妈。 他只能跟着一起来。 繁星抱过儿子,看着老爷子,“爷爷,您来干嘛啊,这么多人,机场全是尾气。” 老爷子手里的拐杖转了转,伸手捏捏曾孙的耳垂,一张脸上的褶子被笑容堆成了菊花一样,虽是跟繁星说话,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漂亮的曾孙,“哎,阳阳想见你们,我想跟着他,阳阳还太小,我又太老了,陪一天就少一天……” 老爷子始终保持着笑容,看着曾孙的脸竟也是透着一股天真的味道。 繁星鼻子一酸,“爷爷!你讲什么呢!您还健硕着呢!” “是是是!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是不是啊,阳阳?”老爷子看着曾孙一脸谄媚的讨好,阳阳抱着老爷子的脸,吧唧一口亲上去,“长命千岁!” —— 陆家办了一场晚宴,繁星认亲,老爷子顺便宣布了陆景川和繁星的婚礼。 繁星抱着儿子也没有反驳,时间化解了她对陆景川的恨意,更加深了她曾经爱慕他的轨迹。 原本以为只是为了儿子,后来发现,如果夜间入睡,知道他在隔壁,她也会睡得更加安稳。 “繁星,那时候,我不是讨厌你怀的孩子,我讨厌的是,那孩子不是我们的……” 如果不是太爱他,又怎能恨他那么深? 恨也离不开,那是爱太深了吧? 人生,怎么可能没有瑕疵? 厉文良将陆家晚宴的报纸内容还有很多家庭幸福的照片拿去了监狱,给叶伟钦看。 叶伟钦看到范媛照片的那一霎,只觉得心房突然碎裂一般,痛得喉间涌血! “你!是你带走了范媛!你是谁!你怎么会有那样的本事!”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从今以后,她都不可能跟你有一点关系就好,她很爱我,我们已经在一起二十八年,而你,只是一个她连名字都不记得人而已,你所有的想念都是一场自作多情!” 叶伟钦离开的当天晚上,叶伟钦用囚服的裤子吊在床上打了个结,自杀。 繁星得到叶伟钦自杀的消息时,连叹息也没有,只是“哦”了一声,把儿子交给范月珍后就往楼上书房走去,“景川!吃饭了!你能不能给儿子做个好榜样,准点准时吃饭啊!” 繁星推开书房门,男人刚刚走到门口,他一把抱住她,“我哪敢不做好榜样?什么都听你的!” 繁星嗔他一句,“那你还墨迹?” 他低头吻在她的嘴上,狠狠一番缠绵,“和太太亲热,总归是要有点墨迹的。” 女人双颊飞霞,满面羞涩…… 45陆景川的记事簿 【男主番外】 那天,我一肚子火气! 整个超级游乐园的项目无法跟进,而大量资金已经全部陷了进去! 一个上百亿的工程,一旦停止,每天花出去的钱都相当于打水漂。 我扯着领带,刚从总裁办公室开会出来。 hr 经理递给我一份简历,说总裁助理的人选一定要我亲自面试。 我瞄了一眼简历,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能做总裁助理? “找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口气不好,也不需要好。 “我看那姑娘还不错,跟着总裁做事的话,应该能合拍。” 繁星坐在我的对面,穿着普通,白色体恤,牛仔裤,扎着马尾,可能为了面试,特意化了淡妆。 家庭关系中,她填的外婆。 我没有问下去,如此单薄的家庭关系,可能藏着别人不愿意说的秘密,兴许那个秘密会让人心痛。 我问她,“做总裁助理,你有什么实力?” 她答道:“开始两个月,安排下来的事情我都能做好,两个月之后我自己就知道给自己安排事情,并且做好。” 她看着我,说话语速不快,不像是强势的女人,但眸子里一泓清水盈盈,异常坚决。 我笑了笑,“我为什么信你?” “我是看着你的新闻长大的。” 我一口咖啡含在嘴里,废了很大的劲才压着没有喷出来. 我签字通过了面试,她成了我的助理,可能是因为她是看着我的新闻长大的吧。 后来想起这句话,我总是忍不住笑,我只比她大了八岁,讲得我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 繁星每天都在加班,每个人都在嗤之以鼻,包括我都跟她说,“工作时间好好做,下班了就回家,不用给我演勤奋员工的戏码。” 一个月后,繁星跟我说约了林局长吃饭,晚上一起。 林局长,卡住超级游乐园土建的局长。 是繁星大学老师的丈夫。 那一晚,谈笑风生,林局长多次夸奖繁星是个好孩子,做什么工作都兢兢业业,而且心里有正义的小火苗。 我跟繁星相处一个月,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女强人的干练,好在认真专注。 话题接近尾声,繁星一直跟我说不要提游乐园的项目,我就没提,没想到,她也没提。 正对她失望,她突然又换了个话题。 “林叔叔,您知道东区那边的孤儿院么?” 林局长答,“知道啊,怎么了。” “那地儿太破了,房子很久,电线老化,我在学生会的时候找过好几个企业,想他们捐点钱修缮一下,他们也不肯做这件事情,我真是气死了。” “你呀,就是愤青!” 繁星在桌下扯了扯我的袖子,“不是我愤青,其实这些为国为民的好事,企业是应该承担一些的,这些地方搞好了,政府形象也好,他们企业形象也好,您说是吧?他们就是太在乎钱这种东西了。” 我突然明白过来,接着繁星的话,淡淡道,“既然孤儿院那么破败,就重新造一个吧,让那些孩子有个家。” 繁星惊诧的看着我,“老板,您说得轻松,要花不少钱!” 我接住繁星的梗,看着林局长,“陆氏来出这笔钱,如果林局牵个头让陆氏来做这件事,陆氏是很愿意的,提升政府形象的同时也提升了企业形象,更何况,孩子们太小,应该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环境,社会主义不就是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之后,要帮助其他的人吗?” 林局长看着我的目光有了些许不同,如果这事情是他牵头,他自己的声誉也有提高。 三天后,项目的土建批文下来了,我跟hr 的经理打了内线,繁星的月工资提成年薪,单独设立办公室,要有休息间。 繁星说,她是看着我的新闻长大的。 繁星呢?是我看着长大的吧。 46记事簿中的女人 她一天天成熟,褪去青涩,愈发招人喜欢,公司里有很多男同事跟她表白,约她吃饭。 我的助理,整天疲于应付暧昧,我看着头疼。 从此后,我所有的应酬都带着繁星,理由是我这个人大刀阔斧,不讲情面,而繁星性子不燥,隐忍的性格能化解很多干戈为玉帛。 繁星做我助手的第三年,有人来挖墙脚,我知道后把她叫到办公室,我的小人之心那时候已经初露端倪,其实那样做挺没风度的。 “听说有公司高薪挖你?” “我没答应。” “为什么?” “他们只是想要一些陆氏的机密,并不是看重我的能力,而老板你看重的是我的能力,我在陆氏会有更多空间。” 得到她的答复后,我让她回去好好工作。 繁星是我用得最顺手最放心的一个助手,我甚至总是莫名其妙的想,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换助手了。 可是繁星,未必甘愿一辈子做助手。 我有一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妻,陆家十年前定下来的,在国外,回国后便开始商量婚期。 我的婚姻观念传统,甚至觉得结婚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至于外面年轻人天天叫嚣着的爱情,我并不知道是什么。 lisa 会经常到公司来接我,明明曾经觉得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lisa 一来,我都会让繁星去自己的办公室。 似是心虚。 繁星的性子清冷淡漠,她看见 lisa 从来没有半点不适,lisa 经常和繁星聊天,说些女人之间的话题,繁星依然像对待任何人一样,不讨好不逢迎,但是也不回避不冷脸。 我以为繁星会有所嫉妒,然而只是我一厢情愿。 那一天,公司年会。 繁星盛装出席,艳压全场。 我至今记得她身上的红色礼服妖艳如火,她拿着香槟站在人群中,身边的同事围绕着她。 音乐声响起,hr的经理站在台上主持晚会,他拿着话筒,高声的喊,“繁星简直是我们公司的福星,才进公司我们搁置的游乐园项目就过了审核!这个月,游乐园项目也正式竣工,不得不说,繁星是大功臣!我们就奖励繁星跟总裁跳一支舞怎么样?” 繁星的手刚刚放进我的掌心,lisa 进了会场。 谁都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年会会场一度陷入尴尬局面,繁星的手被云家二公子云慎拉去,lisa 占了繁星的位置。 我看见繁星在云慎的臂间转动,自是不动声色,可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是在忍耐了。 繁星从未像她身上的红裙那样热烈奔放过,她喝了酒,云慎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让她一直在笑。 她笑起来,脸上的红晕团团层层,更加娇媚诱人。 我忍着一口气,lisa 的脚尖踩在我的脚尖上,我冷冷看她一眼,她翘着嘴,嗔着,“陆景川!你是不是要看叶繁星!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你别骗我!你们是不是睡过了!” 无理取闹! 我和繁星就是简单的上下属关系。 而且,我公开表示过,我有婚姻洁癖,我不会看不起婚前性行为,但是我会约束自己,我如此约束自己,当然也会同样约束另外一半。 我不会在婚前乱来,我的另外一半也同样。 这个规矩早就已经被传遍,所以任何交往过男朋友同居过的女人,都不在我的选择以内。 我并非直男癌。 直男癌是自己可以花天酒地,就要求女方一定是处女。 47女人的成长 那样的人才是人渣。 我只希望我和我妻子,就算没有感情,我们也只属于彼此。 我性情寡淡,对感情更是寡淡,所以没有动心过的女人让我非要去解开她的衣扣。 大概是不值得吧。 我没有回答 lisa。 lisa嘟囔着,“我错了,我知道你们什么也没有,我也知道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对不起啊,你别生气。”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完全没有心思跳舞。 年会还没有到最后,繁星就换了衣服离开了,跟着离开的还有云慎。 那天我穿衬衣打领结,勒得慌,于是伸手抠开领口,把领结拿掉。 那天晚上我喝了不少酒,心情有点压抑。 lisa 跟我说婚期,我第一次有了反抗的情绪,“我不会在婚前碰你,但是婚前我们都有反悔的机会。” lisa 脸色变得难看。 我也不懂为什么要那样说,我对婚姻的理解就是门当户对,人品过关,其他的一切都是锦上添花。 这一切 lisa 似乎都符合。 可我心里似乎存着雪海,常年冰封,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我突然对自己的婚姻有了其他要求,我似乎不安于现状,我想要有另外一种婚姻的模式,不单单只是忠诚,还需要心动…… 我变得和那些小孩子一样幼稚。 第二天一早,我同lisa 的家人联系,想要退婚,很直接的说明了缘由,“我没有碰过 lisa,我们都是成年人,可以再找到更适合的伴侣。” 那件事情闹得很大,媒体面前我也是那样说。 繁星请假,说是有私事要处理。 那天晚上,我应酬后在酒店住下,脑子一直昏昏沉沉,可身体里有一种原始冲动想要破壳而出。 我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说不清哪里熟悉,那种味道让我沉迷,他急躁的脱掉她的衣服。 女人的身体美好到无法言喻,我的下身肿胀发痛,我想找个地方安放。 我忍不住吻了她,她竟然喊了我的名字,销魂蚀骨,男人对性事似乎具有天生超高的领悟力,我没有碰过女人,可我知道应该掰开她的腿,将我肿胀到难以忍痛的家伙塞进她的身体里。 她痛得大叫,声音似乎尖利刺耳,可我分不清楚,我体内的血液中原始的那部分冲动不能自制。 她要躲着我,我就捏住她的腰,狠狠的要她。 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吸引着我,将我变成了一个禽兽。 我心里知道对不起她,但是控制不住自己那能如何? 她的味道让我神往,似乎有一个影子在她身上重叠,我会对她负责。 次日醒来,我一直昏沉的头终于清醒了很多,我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伸手过去摸在身旁女子的青丝上。 她转过脸来,我的血液瞬间凝结。 昨夜的餍足成了我可耻的罪证。 我痛恨昨夜的不知检点,我是反对婚前性行为的人,却贪婪享受片刻肉体之欢。 “景川……”叶兰珊冲着我笑。 “你怎么在这里?”我的内心一定住着一个畜生,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竟然想要否认。 房卡被刷开,是叶伟钦的声音,“珊珊!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不知道回家了?今天有个采访要做,时间来不及了,你赶紧化妆!” 然而叶伟钦走进卧室,看见床上的一幕马上目瞪口呆。 记者的快门嚓嚓的响,我依然很淡定,声称会负责任。 不是故意为了堵住媒体的嘴,而是我骨子里的婚姻观告诉我,跟我有过关系的女人,我必须要负这个责任。 我从不惧怕绯闻,因为绯闻跟我绝缘,可到了公司的时候,我开始心慌,竟然不敢路过助理的办公室。 我担心繁星看我的眼神。 我不知道她会如何想我。 可我看到繁星和云慎的床照时,才知道自己的可笑。 48成长的裂痛 繁星跟我提出辞职。 她看着我的眼神,不躲不避。 “要做云家少奶奶了,所以……看不上总助这个职位了?”我的话里几分尖刻,几分嘲讽,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余下的恨意和躁动来自哪里。 员工有走就有留,再正常不过的人事变动。 但繁星辞职还是让我不能接受。 我以为她会在这个岗位上继续做下去,做成一个更高的职位。 然而如今他要去就要去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了。 “能嫁个好人家,挺好。” “难道女人的归属只是嫁人?”我从不指责他人的婚姻观。可我忍不住质疑了繁星的观念。 “迟早是要嫁人的。” “你也许会遇到更好的。” “云慎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最好了。” 我被她气疯了,抓起钢笔,刷刷的在她的辞职信上写了同意两个字,签上了我的名字。 写完后,我将钢笔拍在桌面上! “去财务部结算工资!” 她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看着她转身时那种清淡神情,我有一种想要把她抓回来掐死的冲动。 那天她辞职,我几乎是负气的让她当日交接完工作。 一刻都不想再见到她! 酒店打来电话,说有个耳钉遗漏在酒店,用什么方式交给我,我不耐烦的让酒店快递到公司。 东西快递过来,一个小纸箱,我扔在储物间,懒得看。 陆家顶不住压力,要我和叶兰珊订婚。 之后我很久没有见过繁星,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陆氏上班,也没有让我生过气。 叶兰珊车祸,子宫破裂,陆家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都在质疑我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会娶叶兰珊,是不是要做渣男不负责任。 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负责任。 老爷子也一度兜不住舆论的压力。 叶伟钦找上门来,说可以让妹妹代孕,一定会给陆家留香火。 那段时间舆论炒得太厉害,老爷子巴不得找到一个保住陆家声誉的方式。 只要陆家的香火能保证,他牺牲谁都可以! 我坚决反对代孕。 可这件事,老爷子私下就和叶家人做了。 我们豪门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到了成年,取精取卵,必须冷冻,如果意外身亡,家中没有子嗣,后继无人,那将会出现很多的问题。 而他们这种社会背景的人做这些事,所有条文都是摆设。 我再次见到繁星,是她受孕成功,两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 我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 心里滋生出的恨意,恨不得凝成刀子捅了她。 这女人太可恶!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是叶伟钦的女儿。 我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叶伟钦还有一个女儿。 她做了我四年下属,我对她一无所知,如今她怀着我的孩子坐在我的对面,一言不发的夹着菜,就像是不认识我。 我心里郁结着一团火,烧得五脏都有了灼烫感,繁星起身去了卫生间,我也跟过去了。 她装作不认识我一样要从我身边走过,我怎么会放她走? 我拉住她的手腕提起,她吃痛也只是皱紧了眉。 “叶繁星!”我喊她的名字,感觉胸腔里鲜血如涌,我很久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也从来不愿意提起。 我没有再用总裁助理,秘书安排一切事情,我的咖啡自己泡,我的应酬也自己去。 这时喊她的名字,我身体里的细胞都在咆哮,我发现自己恨她。 恨她! “你有什么资格怀我的孩子!” 49裂痛后自欺欺人 我要撕开她的皮! “我并不想怀。”她望着我的眼睛,眼潭里的水平静如冰面,透着寒意的冷静,“我父亲给了我五百万,让我做你和叶兰珊的带孕妈妈。” “五百万?”我冷笑,我很想说,你他妈想要钱,为什么不告诉我!“云慎连五百万都给不起你?” 我说出来的话都是嘲弄,我用一种高高在上,看不起她的姿态跟她对话,我恨她! “我和云慎前两个月分手了。” 我真是气得血管都在冒烟,她和云慎睡过了,没在一起多久就分手了!她跟在我身边四年,我竟从来不知道她是如此随便的女人! “所以连代孕这种钱都开始赚了?” “对。” 她话很少,几个字清清淡淡的说出来,但却像带着软刀子在捅我。 以前跟在我身边上班的时候,我叫她,“小叶,你明天要用的招标资料整理好。” “知道了,老板。”她说话清淡,并不张扬的性子,但每次叫我老板的时候,我都觉得她透着一股俏皮。 我们公司,员工不是叫我总裁,就是boss,再土一点叫我陆总。 繁星跟在我身边,左一句“老板”,右一句“老板”,我起初嫌弃,后来都自然应答,到最后,我竟然觉得除了“老板”以外的称呼都有点土。 用hr的说法,我被看似无害的繁星带沟里去了。 她现在对我样子,就好像看见什么鬼东西似的马上要跑,我的心脉被堵了个结实,顿时感觉呼吸不畅。 “叶繁星,你做了我四年的助理,我从来不知道,你怎么这么……下贱……” 我咬牙切齿说出这两个字,看到如今的她,我恨不得把所有肮脏的,难听的,狠毒的字眼全都倒到她的身上! 一个跟在我身边四年的助理,我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 我一直想要给她更大的平台,所以任何场合我都带着她,让她见更多的世面,可她不仅突然间上了云慎的床,而且突然间辞职。 她放弃了我给她预设的未来。 她离开我的视线后,并没有过得比陆氏好。 她竟然代孕! 一个我曾经看好的女下属,一个我觉得她会前途无量的女下属,她代孕! 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和另外一个女人的! 咬牙切齿都不能发泄我胸口里积攒着的那团火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这样回复我。 “给人代孕,你就以为很轻松?” “只辛苦九个多月。”她依然冷淡。 “九个多月?你肚子里呆过九个多月的孩子最后要给别人,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孩子的dna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一直想看清她眼睛里的谎言,我想问问她,五百万你解决了没有,如果没有,我来出这个钱,如果五百万是欠债,我来还,你把孩子打掉。 我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眸色很淡,和她平时说话的感觉一样,每一样看着都真真的。 我以为我了解她,其实我一点也不懂她,我连她什么时候缺钱都不知道。 但我也不想知道。 一个我曾经得力的女下属,离开公司后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要多少钱?把这个孩子拿掉?” 我看她眸光闪动,眼中亮光乍现,一说钱,她就这么有兴趣了? 我冷笑,“你以后靠这个发家都可以了,一年做几次代孕,再流产几次,赚的都是净利润!” 她也冷笑,“你说的对,如果有这样的生意,麻烦帮我介绍一下。” 我那时在气头上,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当是真的。 “这个孩子,你把他流掉,我给你一百万。” 她说,“真小气,五百万我就流。” “好!” 五百万! 我不可能接受这种方式得来的孩子,可我爷爷找到繁星,不让她接受我的钱,后来谈了些什么条件,我也不太清楚,大致是给了更多好处。 繁星拒绝堕胎。 陆家给我灌输的观念一直都是婚姻从一而终就好,感情不重要,重要的是门当户对和人品。 在一起,安安分分,有孩子,就ok。 他们认为我跟叶兰珊之间有没有感情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繁星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在公众面前对妻子不离不弃的人设立稳了,陆家的名声好,一举多得。 我曾经也觉得婚姻就当如此。 可能我的叛逆来得晚。 我对这样的婚姻感到厌倦,开始跟家族对抗。 以前都说我是个好男人,人设不能坍塌,可我想要毁掉这个人设! 繁星和我之间的距离很清晰,我不想见到她,她也不想见到我。 曾经在工作上配合如此默契的两个人,居然在一夜之间形同陌陆。 我能感觉到自己已经从内心深处开始厌恶她,她生下来的孩子我也不会要。 就算是我自己的,我也不会要。 就在她生产前几天,我在公司的储物间里面找东西,我打开了酒店里寄过来的物品,是一枚耳钉。 50欺人不欺我爱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叶兰珊似乎从来没有戴过珍珠的饰品,而且还是一枚黑珍珠的耳钉。 我带着试探的心理去找了叶兰珊,她看见我很开心,一副讨好的样子,我对她的距离感越来越深。 明明有过亲密关系的人,可我靠近她也闻不到熟悉的气息,我拿了耳钉出来问她,“老爷子说要做婚礼的一些首饰,你应该不会喜欢这种类型吧?” 叶兰珊看了看,“我还是喜欢钻石一些,而且这种有点老气,适合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吧。” “我看很多年轻女孩也戴这样的珍珠吊坠。” “胖一点的适合珍珠吧,珠圆玉润嘛,我比较瘦。” 我不太认同她的看法,戴珍珠的女孩子看起来会温柔淡然一些,但我没有反驳她,不动声色的收起了珍珠耳钉。 我可以肯定,她不是那个女人! 叶家人为了粘上陆家,真是费尽心思。 我去了繁星的住所找她,没想到她一直一个人住,八几年的陈旧职工宿舍楼。 后来,她跪在地上求我送她去医院。 我不会送她去的,这个孩子死了好,对于我来说,就像一个肮脏的存在。 我排斥,更不愿意接受。 我知道什么样的话可以伤害人,就专挑那些可以的伤人的话,一股脑倒给她。 她并不在意。 可她越是不在意,我就越是恨她。 我怎么会恨她? 每次我确定自己恨她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人撕扯,很难受。 我没有恨过谁,可从她和云慎的床照见报起,我就开始恨她。 她和云慎睡过,有什么资格怀我的孩子? 我看着她疼,看着她求我,让我送她去医院,她从未求过我,最多也是交换。 她不欠谁,也不求谁。 可她痛得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 我不会同情她,我讨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的心里一定是住着一个魔鬼,我竟然想要那个孩子死在她的肚子里! 她羊水破裂,脸色愈发苍白,我残忍的觉得只要再过一会,那个孩子就生不出来了。 繁星说,我不仅想要她生个死胎,还想看着她死。 那一句话,犹如晴天一道雷,准准的击在我的后背,我自以为岿然不动的身躯在狠狠晃动。 我把她送去医院,不让她出意外的情况下,让医生来处理胎儿。 然而医生的话让我无法接受。 孩子如果不生下来,产妇会有很大的意外。 要繁星死吗? 当然不能! 我一个人站在走廊上,我不是她的家属,我不需要管她的死活。 但我强迫自己去接纳她的身份,为她可以不用经历意外而找着借口。 我有严重的婚姻洁癖,从我上学起我就不准任何人动我的东西,包括我的课桌。 男女之间的暧昧我从不回应,我觉得她们幼稚,今天会跟我,明天会跟别的男生,没有一颗稳定的心。 用爷爷的话,我少年老成,早已看破了青涩男女间的那些套陆。 我对婚姻要求忠贞,从一而终。 如今知道我根本没有碰过叶兰珊,就更对叶家人恨之入骨。 但如果这件事情捅破,受伤害最严重的会是谁? 繁星? 也许我只是抚养孩子,叶兰珊还可以嫁人,繁星作为一个代孕妈妈,可能以后都没有办法抬头做人。 更何况,陆家如果知道这件事有欺诈的嫌疑,可能会迁怒于繁星。 我到了这种时候,竟然开始考虑一个骗子的处境。 叶兰珊来了,她问我是不是担心繁星。 我不会担心一个骗子,我只是同情她是个可悲的人,永远是别人的棋子。 让她哺乳,让她和孩子产生感情,然后分开,是不是对她最沉重的惩罚? 然而,叶兰珊抱着孩子来我面前说繁星抢救过来在昏迷,我控制住自己冲向医院的冲动,让叶兰珊抱着孩子离开陆家。 该出的钱我一份不少的都会给。 但是叶家的人,我再也不想看见了。 繁星再次找到我,主动上门,我对她仁至义尽,为了让她以后没什么风浪,我已经忍着没把整件事捅破,已经是我的底线。 她不停的哭,一边哭一边求着我帮她找孩子。 她说着她吃过的那些苦,我就像身临其境的感受到了那些苦一样,心跟着碎裂,我对她,心生愧疚…… 我对她的愧疚,随着孩子的失踪出事而更加严重。 看着她杀人时,我看到了她的绝望,也看到了她对我真切的恨意。 我知道那些过失已经不能用一句“原谅我”来描述。 她在监狱,我照顾着儿子,我一直坚持跟儿子睡在一个房间,不是我不懂交给保姆会更轻松,而是我必须和孩子建立不可分离的感情,繁星离不开孩子,孩子也不能离开我。 我知道繁星恨我,所以我一直认认真真的赎罪。 繁星认了母亲,我们也订了婚,准备婚礼的前一个月,繁星拿出一枚黑色珍珠耳钉,“这是我妈妈的东西,掉了一颗,我一直以为妈妈去世了,外婆那段时间身体不好,我请假去墓园看妈妈,也不知道是我太伤心没有注意,掉在墓园了,后来回去找也找不到,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拿去找人定制一颗,办婚礼的时候,我就戴这个吧。” 我看着那枚耳钉,心房颤动,目光凝滞在那枚耳钉上,那夜的记忆潮水般涌过来,繁星身上一直都有我喜欢的气息,我却从未察觉。 我把我收着的那枚耳钉放进繁星的手心里,凑成了一对。 几年来,我和繁星第一次泣不成声的紧紧相拥着抱在一起,,原来,我至始至终的那个人,都是繁星…… 是上天眷顾我,在有生之年让我知道了这个秘密,没有让我一生觉得有那么多事情对不起她。 至少,我的一生只有她一个。 我也只想要她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