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斋:忠犬的疯批店长》 第1页 《归云斋:忠犬的疯批店长 / 归云斋记:别惹疯批店长》作者:西巷故人【完结+番外】 文案: 这是一篇披着灵异外衫的~ 『双男主:疯批美人妖冶诱受x话少易醋糙汉忠犬攻』 人类受七情六慾蛊惑,负面情绪暴涨,形成了「恶灵」。 高垣耸立的大厦中间,藏着一家「店」。 一家能解决所有灵异事件,还能实现你所有愿望的「店」。 据店里的高矮胖瘦小童子说:千万别惹他们的店长,否则会死得很难看,踩刀山,下油锅的那种。 >涂山槿对此皱眉。 久卿说:惹谁都别惹那个疯子。 >涂山槿对此拔剑。 招财猫说:不会啊,店长明明很温柔哒~ >涂山槿对此点头。 高矮胖瘦疑惑的问涂山槿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涂山槿:沉默是金,攒金子娶老婆。 浮生缓缓吐出一口烟:你们,想好怎么死了么… 高矮胖瘦仓惶逃命,久卿躲进吧檯,招财猫伸了个懒腰。 >涂山槿咽了咽口水:老婆好美… 「双强双洁双唯一,受不是人类、攻半人半妖无条件偏爱受」 "特註:故事纯属虚构,妖魔鬼怪较多,勿深究。" 标籤:双男主,现代,幻想,甜宠,强强 第1章 「店」 >万物沦丧,我在中央。 ———— 【ps:本故事纯属虚构,有些设定取自《山海经》或《中国妖怪大全》,有些设定全凭瞎掰,不要深究~】 ———— 上古遗荒中,煞气冲破天际,将天染上血色,断断续续的墙垣孤伶伶的竖立在灰黑色的土地上。 了无生机。 散发着腥臭的黑血缓慢而坚定的凝固,遍地残肢断臂,各种凶兽的尸体堆成小山。 一个穿墨绿色外袍的银髮男子,颓丧地坐在尸山血海中,周身环绕着星星点点的金光。 银髮下的小脸尽是寥落、荒寂与绝望。 赤色余晖的映照下,一片死寂的天地之中,唯独他还活着,可明明是活物,浑身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金光围绕着他不停的闪烁,似乎想要安抚,又恐慌惊扰到他。 最后只得缓缓地汇聚成一小缕,绕着银髮男子亲昵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钻进了男子蓄满水光的凤眼之下,逐渐在左眼下凝成一颗泪痣。 男子愣怔了一下,呆呆地眨了眨眼,踉跄着站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 「…都…死了啊……」 语气轻得像是被风一吹就散。 随后拖着重伤的身体渐渐远去。 在血色余晖映照的遗荒中,那道背影迷茫又无助… ——— >于人类而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于生灵而言,人生而有罪。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偏见。 ——— 霓虹闪烁的纸醉金迷中,总有一些常人无法窥见的神秘。 高垣耸立的大厦之间,藏着一家「店」,没有匾额,也没有名字,古老的小院落门口立着一个黑色木牌,上面写着: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其化为鹏,鹏之大。 需要两个烧烤架。 一个蜜汁,一个微辣。 再搬两箱雪花。 与你一起勇闯天涯。』 怪异至极。 更怪异的是,白天,有的人路过这里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般,而到了晚上,有人路过时脚下却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四个憨态可掬、高矮胖瘦的童子整齐大喊。 不自觉走进来的西装男人愣了一瞬,又急忙摆手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就走进来了。」 说完打量起店里的环境,古朴的灯具下,大厅宽敞明亮,却只摆了一套桌椅,见过大世面的男人一眼看出,那是金丝楠木制成的。 约莫三米长的红木桌上雕刻着精緻的花纹,两边放着长条凳,主位摆着一张太师椅,上面铺着一个绣有神秘图腾的黑色软垫。 大厅左边垂挂着红黑相间图案神秘复杂的帘布,将后面的隔间挡得严严实实。 右边像是一个木制吧檯,大约到胸口的高度,木台上趴着一只漂亮的三花猫。 台后的墙上靠着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子,似乎在点香,烟雾萦绕下,看不真切她的脸。 只见那女子挥手扇了扇烟雾,桃花眼一瞥,语调婉转悠扬:「来者是客,请问有什么需要么?」 男人还沉浸在那风情万种的一眼里,听到她的询问勐然回神,有些侷促的问道:「那个...你们店里有什么?」 那女子拿起一把白色小扇子,轻摇:「呵呵~我们这儿啊什么都有,就看你想要什么了~」 男人再一次愣住了,随后鬼使神差一般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我最近确实遇到件奇怪的事...」 「那就坐下慢慢说~」女子从台后走出来,手一挥,左边的红黑帘布自动打开一角。 男人震惊地走了进去,只见女子手又一挥,里间摆放的茶台外侧的椅子就自动被拉开。 女子优雅坐下茶台里侧,伸出纤细洁白的手指开始沏茶:「说吧~」 第2页 男人小心翼翼接过悬浮在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后,心中突然定下,缓缓开口道来: 「我前段时间回了趟老家祭祖,回来后就天天做噩梦,梦到有人在叫我名字,以前听说这是招魂的,没敢答应,可时间一久,觉都睡不好了,只要一闭上眼就听到那道声音,最开始是晚上,现在就连白天打个盹儿,也能听到。」 女子盈盈一笑:「观你这模样,是惹上黄仙儿了,你回去问问看家里人,那段时间可有虐杀山上的生灵。」 「啊?哦哦哦,好,那我...」男人慾言又止。 女子直接伸出手:「谘询费,就要你兜里的那张画儿吧。」 男人疑惑地伸进西装口袋一摸,果然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画,是他女儿在幼儿园画的一幅小猫图,说是送给爸爸的父亲节礼物,当时他因为长时间睡眠不足,没有理会,想来大概是女儿趁他不注意时偷偷放进西装口袋里的。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是我女儿随便画的,不值钱。」 「我就要那个~」女子举着的手并未收回。 男人只好把画递了过去,纤细的手指捻起小小的画纸,恍惚中他好像看见那美艷的女子又挥了挥手。 回过神后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路边,而刚刚的那家店,已经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大厦之间的一片空旷草地。 男人勐地打了个冷颤,手伸进兜里一摸,空空如也,脸色白了白,又想起什么,步履匆忙地往家里赶。 ... 「久卿,你收的这个能不能给我啊?」胖童子期待的看着旗袍女子。 久卿摇了摇头:「不能,阿瘦,你该减肥了,在这么胖下去,小心店长过年把你宰了下酒!」 胖童子浑身一抖,哆哆嗦嗦地说:「啊?不,不会吧,我,我...」 「就是就是,店长最喜欢喝梅子酒了,用你下酒正好。」矮童子蹦蹦跳跳地应和。 高童子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小高,小声点儿,店长还在睡觉,一会儿吵醒了,丢你下油锅!」 「小矮!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打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你打回去啊,哈哈哈哈。」瘦童子幸灾乐祸地咯咯直笑。 「阿胖!连你也欺负我!」 大厅里一时间嬉笑打闹欢快极了。 可奇怪的是,高童子叫小矮,矮童子叫小高;胖童子叫阿瘦,瘦童子叫阿胖,和这家店一样,奇怪得很... 「要不,把你们一起炸了?」 楼梯口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大厅里瞬间鸦雀无声,安静得连三花猫打唿的声音都能听见。 几人瑟瑟发抖地转头看去。 楼梯口一个银髮男子斜靠着棕褐色的栏杆,耳垂上戴着黑玉耳坠,墨绿色长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肩上,露出里面的白色内衬,手里拿着一根长烟杆。 五官精緻诱人,脸上神情淡漠,细长的凤眼轻轻一瞥,大厅里的高矮胖瘦童子仓惶逃窜。 左眼下的泪痣平添了几分魔魅妖冶,撩人心骨。 久卿拿扇子挡住脸,慢慢的往吧檯后面挪,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他。 浮生,「店」的店长,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上一秒和你笑着喝酒聊天,下一秒就能把你扔进油锅,是真的扔,也是真的烧得滚烫的油锅,炸得两面金黄。 久卿蹲在吧檯下,开始假装忙碌,不敢再偷看,怕瞎了这双桃花眼。 浮生扫了一圈安静下来的大厅,懒懒开口:「招财,上酒...」 三花猫从梦中惊醒,跑去地窖,再回来时头上顶着一个精緻的小瓶子。 浮生拎起酒瓶一口气喝了半瓶,懒倦的坐在太师椅上,凤眼轻抬:「稚子的画送去雾林,换几瓶酒回来。」 高童子只好钻出来,跑到吧檯接过久卿递来的画,仔细的装进一个木盒中,走了出去。 久卿看着高童子的背影,嘆了口气:「雾林阿婆的酒估计全是你买的吧?」 「嗯哼~」浮生又喝了一口,斜睨了她一眼:「有意见?」 「我又不喝酒,有什么意见,只是近日那些小东西吵着闹着说你蛮横不讲理,霸占阿婆的酒,都不愿分它们一点儿,我瞧着乐,说一嘴罢了。」久卿说完摇着小扇子又靠回了吧檯。 浮生拎着酒瓶化作一团白雾消失在原地。 三花猫几个跳跃跟了上去。 屋顶。 浮生看着天边的月亮,摸了摸三花猫的脑袋,低声呢喃:「又快要月圆了啊~」 「喵~」 三花猫轻轻叫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乖巧的趴在他身边打盹儿。 第2章 「黄仙儿」 「欢~迎~光~临~」 男人窘迫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又来了。」看着店里只有四个童子,男人又问道:「上次那个美女呢?」 「美女出差了,只有美男~」左边的帘布自动打开。 男人转头看去,只觉得有些眩晕,一个墨绿色长袍的银髮男子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好看得不像是一个人类,浑身充满妖邪魅惑的气息。 男人坐在上次的椅子上,有些忐忑不安:「我……」 浮生品着手中的酒,缓缓开口:「虐杀了多少个生灵?」 男人震惊地看着他:「你,您怎么知道?」 浮生歪头一笑:「我什么都知道~」 第3页 男人不知为何身上涌出一股寒意,略带惊恐地看着他,说:「我父亲他…他误以为那些东西偷吃地里的粮食,就自制了一把土枪,打死了……四,四只黄鼠狼。」 「啊...四只啊,那你可知…」凤眼里闪着幽光:「那四只黄仙儿马上就能幻化成人形了,却被你父亲打死,从此沦为孤魂野鬼…」 男人被他的眼神吓到,慌忙站起身,却腿脚一软,瘫坐在地。 回过神后急忙跪在求道:「这位先生,还请您帮帮忙,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吧,我父亲他已经昏迷一周了,医生说,再不醒就…求求您了,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浮生摇了摇头,在男人绝望的眼神下缓缓开口:「我不要钱。」 男人瞬间又燃起希望,小心问道:「那,那您要什么?」 「你家祖坟上有一朵白色的花,我,要那朵花。」浮生又喝了一口酒。 男人这下是真的相信他什么都知道了,前段时间回去扫墓祭祖,确实见坟上有一朵白花,因为好看,他就没摘掉,现在想来,无比庆幸自己没摘。 男人疯狂点头答应:「没问题没问题,那我父亲……」 浮生看向帘布:「招财,出差了。」 三花猫头上顶着一个小盒子跳进了浮生怀里。 浮生瞥了一眼男人,男人赶紧扶着椅子站起来。 「名字。」 男人带着尊敬回答:「我,我叫罗术。」 浮生拿出别在腰间的烟杆,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烟雾瀰漫开来,出现一条漆黑幽深的通道。 浮生率先抬脚走了进去。 罗术有些害怕,脚却不受控制的跟了上去。 走进来才发现,通道里并不是真的漆黑。 许多小星星一样的亮光闪烁着,各种颜色都有,好看极了。 再一抬眼,发现前面的人已经走远,罗术小跑几步跟上。 随后他就震惊的发现,短短几分钟,他就走到了自家祖坟所在的半山腰上,要知道他每次回家都要开上五个小时的车,心中腾然升起一股敬服。 浮生拿起三花猫头上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四个小铃铛,一边用线穿铃铛,一边说:「待会儿听到有人叫你,可别出声,也别回头,否则...」 浮生轻飘飘的斜睨他一眼:「后果自负~」 罗术慎重的点头。 浮生穿好铃铛后,戴在了三花猫的脖子上,轻踢了一下三花猫的屁股:「去吧,熘一圈儿。」 三花猫迈着小短腿儿飞快地跑出去。 当三花猫消失在视线里时,罗术仿佛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甚至还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吓得他紧紧闭上眼,咬紧牙关。 微风轻起,风中传来一阵又一阵森冷的声音: 「罗术~是你吗?」 「罗术~你看看我啊~」 「罗术~你回回头啊~」 「罗术~你应一声我啊~」 「叮铃铃。」 铃铛声响起,随后罗术就发现那几道声音消失了,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看见三花猫叮铃铃的戴着铃铛跑回来,跳进浮生怀里。 罗术这才敢完全睁开眼,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是不是就好了?」 浮生抱着三花猫往山上走去,语气轻蔑:「我还没收报酬呢。」 「啊,是是是,那个,您确定就只要一朵白花吗?」罗术急忙跟上。 浮生讽刺道:「怎么?怕我讹你?」 「不是不是,哈哈哈,我是想问您若是还有别的要求,我好尽量满足。」罗术说话间带上了讨好。 「哧~上赶着送东西,那就再加你兜里的那朵线花吧。」浮生毫不客气的说道。 罗术愣了愣,伸手摸出那朵彩色毛线织成的小花:「这……」有些疑惑,这家「店」收取的酬劳真奇怪。 浮生念着那朵难得的墓上花,此时心情又还不错,见他有疑问,大度的开口给他解疑: 「稚子用心而制的物件,蕴含灵气,这种灵气可以庇佑生灵,增加生灵的修为。你们人类对唾手可得的东西永远都这般弃之不顾,愚蠢。」 此时的罗术对这话并没有太在意,直到许多年后,长大的女儿怒斥他从未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时,他才恍然大悟,可那时早已晚了。 那都是后话了。 浮生将罗家祖坟上那朵小白花轻柔地摘下,放进小盒子里,转身对罗术说:「再有下次,你们就自己等死吧。」 说完化作一团白雾消失在了原地。 徒留罗术后背发麻的在深夜里瘫坐在祖坟旁。 * 「吸熘~店长,什么东西啊?好香啊~」 「店长,酒倒好了,东西给我拿着吧~」 「我拿我拿~店长给我~」 「店长~给我给我~」 浮生凤眼一扫,四个小童子双手捂住嘴,跪在地上,眼泪汪汪。 「一周不许说话!吵死了!」 浮生取下三花猫脖子上的铃铛,轻轻晃了几下。 四缕黄烟飘了出来。 「投胎还是当孤魂野鬼?」浮生看着四只黄鼠狼问道。 一只黄鼠狼小心的问:「大人,我们,我们可以跟着你吗?」 「不可以。」 被拒绝的黄鼠狼难过的低下头沉默。 浮生不耐烦的轻啧一声,吓得黄鼠狼急忙又抬起头说:「我们选投胎!」 第4页 「那就在铃铛里老实待着,过几天送你们去雾林。」浮生说完把铃铛丢在吧檯上,拿着小盒子上了楼。 三花猫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捂嘴的四个童子,伸了个懒腰,跳到吧檯上,半眯着眼睛,享受宁静。 浮生把小白花放进了卧室的暗格里,小巧挺立的鼻子耸了耸,满意地勾唇一笑。 哼着小曲儿走到窗户边,一条腿搭在窗沿上,另一条腿轻轻晃悠着。 取下腰间的烟杆,抽了起来。 月光下,烟雾缭绕,让人看不真切。 第3章 「月圆夜」 >在光明出生以前,大地上充斥着黑暗,人类天生畏惧黑暗,那是光明无法抵达的阴霾之地,在那里涌动着令人恐惧的存在。 —— 「店长,这次您要亲自去送啊?」久卿看着难得在下午就起床的人,好奇的问着。 浮生细长的手指拨动了一下耳坠:「今天月圆...」 久卿瞭然的点头,月圆之夜,那些东西就会跑出来,若是让童子去送,恐怕回来连张皮都不剩了。 浮生接住跳到怀里的三花猫,扫了一眼躲在桌角的高矮胖瘦童子:「备好酒菜,我回来要好好喝一杯。」 四个童子缩了缩脖子点头如捣蒜。 浮生见此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久卿摇着小扇子呵呵直乐:「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他还能生吞了你们不成?」 矮童子蹦蹦跳跳的怼她:「有本事你当着店长的面儿说啊!」 久卿脸上笑容一僵,尴尬的熘回吧檯,假装忙碌。 ... 「喵~」 三花猫软软的叫了一声。 浮生摸了摸它的脑袋:「放心,给你买。」 三花猫得到应允后窝在他怀里轻轻地打着唿。 夕阳把影子拉长,墨绿色长衫的银髮男子抱着猫,步伐轻盈。 只是诡异的是,明明是一步一步的走着,一眨眼,却又突然出现在了几米之外,像是神仙缩地成寸一般。 所以在夕阳收回余光之前,一人一猫就已经走到了一片竹林里。 粗壮的竹子无风摆动,不间断的簌簌声让人惊骇,可那一人一猫却悠闲自得。 穿过竹林后是一座院子,周围种满了梅子树,正好是开花的季节,空气中都是香味,甚至还有隐隐的酒香飘出。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温厚的老妇人,妇人见有来客笑眯眯地说:「来了就进来吧,傻站在外面做什么。」 浮生抬脚走了进去:「阿婆,又酿新酒了?」 「哈哈哈~你啊,盖得严严实实的都逃不过你这小鼻子。」老人溺爱地笑骂他:「你这小匪头子,阿婆的酒都叫你拿走了,那些小东西天天来我这儿哭。」 浮生歪着头嘴角微微扬起,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让它们来找我啊,哭给你看算哪门子本事。」 「它们敢去你那儿就不会来找我哭了。」阿婆端出四个小杯子放在桌上。 浮生撇了撇嘴,取下三花猫脖子上的铃铛,递了过去。 阿婆满是皱纹的手轻抚着铃铛,嘆了口气,爱怜的说:「真是可怜的孩子啊~」 话音刚落铃铛里就飘出了四缕黄烟,化成半透明的四只黄鼠狼,弯腰举着小爪子行了一礼,齐声道:「阿婆安好,谢谢阿婆~」又对着浮生一拜:「多谢大人~」 「喝吧,喝了就好了,来生莫要再遭此罪了。」阿婆手一挥,四个小杯子飞到黄鼠狼面前。 浮生无趣的抽了一口烟。 黄鼠狼喝完杯中的水,化作黄烟飞入了竹林深处。 「哧~愚蠢!」浮生吐了一口烟讽刺道。 阿婆没有接话,只是怜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从地窖搬出一个木箱,放在桌上,叮嘱道:「这是阿婆我悄悄给你存的,可别说出去啊,要是那些小东西又来哭,下次可就没有了。」 浮生凤眼里瞬间亮起夺目的光彩,将烟杆别在腰间,一把抱住箱子,语气欢快:「阿婆放心,我嘴可严了!」 「喵~」三花猫撒娇的蹭了蹭阿婆的手。 阿婆摸了摸它的脑袋,从旁边的木架上拿出一罐晒干了的灵草,放到了木箱上。 一人一猫满意地离去。 雾林婆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头嘆了口气。 ... 夜幕落下,天边一轮皎月撒下银白的光辉。 于生灵而言,月光是精华,可以增长修为,治癒伤痛。 但如此硕大的圆月,却是弱小生灵十分惧怕的。 因为在这样的圆月下,潜藏着恐怖的东西,它们蛰伏于黑暗,伺机而动,稍不注意就会被它们吞噬殆尽。 浮生抱着木箱抬头看了一眼圆月,凤眼中闪过一抹幽光,随后继续朝前走。 三花猫悠哉悠哉地跟在他脚边。 突然。 「喵!」 三花猫拱起背,炸着毛,警惕地看着前面。 浮生歪了歪头:「怕什么,有我在,它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三花猫往后退了几步。 被月光照着的长街上,突然从暗巷里窜出无数黑影。 黑影张牙舞爪地摇曳着,越聚越多,笼罩了整条长街,骇人至极,狂舞着朝浮生涌来。 眼看就要靠近,浮生脚尖一点,轻飘飘的飞了起来,黑影瞬间膨胀,高高立起,从黑影里伸出几只手臂,不断往上撑起,似是想要抓住浮生的脚。 第5页 飘在半空的浮生单手结印,白光浮现,手一扬。 光印打在黑影上,那几只手臂彷佛被灼烧一般缩了回去。 可下一秒,更多的黑影聚拢,陡然高涨,甩向他。 浮生脚尖一转,侧身躲过后轻盈落地,轻轻皱眉,语气危险:「我说,你们这样很容易打翻我的酒。」 黑影像是能听懂话一样,更加用力地朝他甩来。 浮生一手抱着酒,一手结出白印扔过去。 寂静的长街上,突然从黑影里传来痛苦的哀嚎声,随后聚成一大团的黑影中闪过一抹金光,将黑影噼成两半。 另一头迎面走来一个手持长剑的身影,被黑影挡住一些,看不真切面容,只是身材高大,似乎极为壮硕。 那人持剑不断砍向四周的黑影,剑上金光闪烁。 浮生挑了挑眉,见对方有修为,且还不弱,就干脆直接站在原地观战。 那人的速度很快,五分钟不到,就将大部分的黑影噼散,或许是因为长剑上的金光,黑影在被噼散后竟然无法重新聚拢,开始逐渐变淡,最后消散开来。 「小心!」那人对着浮生大吼一声,急速地冲来。 浮生似有所感,迅速侧身躲过,但是手中的木箱却被突然袭来的黑影撞飞。 浮生一下子就愤怒了:「敢打翻我的酒,我让你魂飞魄散!」 转身一个接一个的白印疯狂地扔出去,黑影中的哀嚎声比刚才还大,似乎是畏惧了,缩成一团想要熘走。 浮生面色冰冷的飞起来,扔了一个更大的白印。 「啊!!!」 黑影大叫一声,直接消散在了原地。 而浮生落地后,急忙转身去看他的酒... 第4章 「初次相遇」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 装着酒的木箱被持剑的男人稳稳接住。 男人一身黑色冲锋衣,十分高大,起码有一米九,肌肉发达,很是壮硕。 只有一米八的浮生凑近后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他,借着月光仔细的瞧了瞧。微卷的半长头髮扎在脑后,长得十分英俊,剑眉星目,鼻樑高挺,还有略显无情的薄唇。 又帅又糙… 而男人也在此刻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狭长的凤眼轻眯,眼角微微挑起,妖娆魅惑,眼眸黑若耀石,闪着光芒敛尽星辰浩瀚,左眼下一颗泪痣潋滟魅惑,诱尽苍生。 浮生眼底闪过一抹幽光,伸手取回木箱,越过他离开。 只是… 黑影褪去后恢復如常的长街上,前面走着一个银髮男子,脚边三花猫亦步亦趋,身后还不远不近的跟着一个高大男人。 「啧~你跟着我干嘛?」浮生蹙眉不耐烦地问道。 「不知道…」男人语气生硬,声线冷冽。 浮生勾了勾手指,见人走近,突然凑上去,微眯双眸,上挑的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勾着唇角,笑如新月,语调婉转却又带着乖戾的杀意:「那就滚远点,再跟着我,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涂山槿。」 浮生微微挑眉,涂山氏,灵气带金光…… 又听男人问道:「你呢?」 「关你屁事!」浮生忽略掉心中的异样,迅速转身离去,甚至连灵气都用上了。 涂山槿站在原地,看着人几息之间就消失在长街上,眼神犀利。 「喵?」三花猫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浮生。 浮生轻踢了一下它:「不认识不知道没见过,赶紧走,再问就把你扔给恶灵当下酒菜!」 三花猫打了个冷颤,踮着小爪子往前跑去。 … 郊外的一个普通平房里。 涂山槿靠坐在简陋的铁制床头,只觉得心中不断盪起涟漪。 月圆夜恶灵出没,他便赶去解决,却没成想见到一个墨绿色身影悬浮半空,衣摆银髮无风而动。 恣意又张扬。 那道妖冶的身影深深刻进了脑海里。 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人一见钟情,涂山槿深邃的眼眸微沉,晦暗不明。 * 「欢~迎~光~临~」高矮胖瘦小童子整齐高唿,憨态可掬。 少女瞬间被他们萌住,伸出手想要摸一下。 「摸一摸,三百多哦~」 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让她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路,又尴尬的收回。 转过头看去,是个穿旗袍的美艷女子,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摸了,但是……」好奇了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这里是卖什么的啊?」 久卿摇着小扇子靠近她:「什么都卖,只要你想要,我们什么都有~」 「好神奇,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不自觉的就进来了。」 久卿用扇子勾起她的下巴:「遇到什么困难了呢?小妹妹~」 少女被她的举动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久卿收回扇子摇了摇说:「跟我来吧,慢慢说~」 少女像是被蛊惑一般跟了上去,坐在了帘布后的椅子上,愣愣的接住飘到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小口,心中安定下来。 「我好像撞邪了…」 久卿妖娆一笑:「这邪可不是撞到的,是你们自己招来的,不是么?」 少女一愣,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说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 第6页 人类对未知的事情总是充满好奇的,尤其是青春萌动的时期。 几个高中女生看了部鬼片,对片中的召鬼极为好奇,商量了一番,便决定尝试一下,反正科学时代,也不会真遇到的。 于是,午夜时分,四人跑到宿舍楼顶,摆上小方桌,铺上白纸,点上白蜡烛。 开始了唤碟仙。 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她们自然以为召唤失败了,甚至遗憾的表示真可惜。 谁料,从第二天开始,四人陆续出现异常,起初只是感觉鬼压床,以为自己最近因为准备考试太累了,就没有上心。 可没过几天,洗澡的人发现,原本温暖流下的温水,变成了冰冷的鲜血。 照镜子梳头的人,被镜子里一闪而过的红衣吓得惊声尖叫。 半夜起床上厕所的人,恍惚间看到床头站着一个淌水的影子。 她们才知道,那场召唤仪式,或许是成功了… 「你们这里,能解决吗?」少女有些忐忑。 久卿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你能走进来,就说明我们能解决。」 少女踌躇问道:「我们还是学生,那,价格…」 「噗哧~我们不要金钱,你怕什么?」久卿乐得眯起了眼:「我要你的头髮,还有你小姐妹们的手工戒指、陶瓷娃娃和风铃。四个人四份酬劳哦~」 少女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她们有这些的?」 「回去问问看吧,若是同意,你再来找我。」久卿挥了挥手,少女就消失不见了。 ... 浮生歪歪斜斜的坐在太师椅上,最近不知为何总是频繁想起那日长街上遇见的男人。 烦闷地灌了一口酒,眼底浮上杀意。 如此轻易就牵动他的心神,又无法掌控的东西,或许应该趁早解决掉...… 「那个…你好。」 门口传来忐忑不安的声音,是前几日的少女再次出现,她紧张地揪着校服边,脸色有些苍白,旁边还站着一个和她穿同样校服扎着马尾的少女。 浮生缓缓起身走过去,微微俯身,看着那个马尾女生,突然用烟杆勾起她的下巴,声音悠远:「近几年家里很富裕啊~」 马尾女生微愣了一下后,红着脸点了点头,又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浮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收回烟杆,转身坐回椅子上。 矮童子小心翼翼的看了浮生一眼,见他没看再这边,从脖子上挂着的的小布袋里掏出一枚纽扣,举起手对马尾少女说: 「我拿这个和你换你里面的那个红色扣子,可以吗?」 马尾少女被矮小的童子可爱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扯下校服里面毛衣上的红色扣子,放到了小童子手上,并拿走另一颗漂亮精緻的宝石纽扣。 小童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线,蹦蹦跳跳的跑开。 久卿想了想把她们带进了帘布后面,又走出来对浮生说:「这事儿可能还得你去...」 浮生斜了她一眼,走进帘布后,两个少女还有点没回过神,就听到他说:「酬劳都带了吗?」 两人急忙点头,长发少女从书包里拿出几样东西:「这个是她们的,我的头髮不知道你们要多少,就想着来了再剪。」 桌上摆着一枚银色的手工戒指、一个粉色可爱的陶瓷娃娃和一个八角风铃。 高童子端着一个精緻的黑色木盒走进来,仔细小心的把东西装进盒子里。 久卿握住长发少女的头髮,手指从她的耳下划过,头髮被整齐划断。 浮生点了点头,说:「那就走吧。」 第5章 「易招难送」 >夜幕降临,羊角弯曲,乌鸦嗤笑,黑暗中,生灵摇曳。 —— 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高中,白日里充满活力,可夜晚却蒙着一层黑雾,一层常人看不见的黑雾。 在四个少女眼中,只觉得阴风阵阵,害怕的缩到一起。 而在浮生眼里,面前这栋宿舍楼却是被张牙舞爪的黑影包裹着,和前些日子长街上的黑影不一样,这里的更多,更黑,恶气也更浓重。 「喵~」三花猫叫了一声又舔了舔嘴。 浮生伸脚轻轻踢了一下它的屁股:「走吧,一会儿多吃点。」说完走进了宿舍楼。 四个少女互相搀扶着跟了上去。 天台上还摆着她们召唤碟仙时留下的桌子。 「这...我们走的时候上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啊,怎么会...」被剪了头髮的少女惊恐的看着桌上的纸。 那张纸上不再干净,歪曲的画着几个大大的「死」字。 浮生挑了挑眉,轻笑一声:「有意思~」 突然之间,狂风大作,吹的四个少女都快要站不稳,可宿舍楼下的大树却纹丝不动。 黑影更加疯狂的摇摆涌动,甚至从黑影里伸出无数只黑手影,开始涌过来。 「啊!!!」 一只手影抓住了马尾少女的脚踝,人类的眼睛看不见这些东西,她只感觉有一个什么冰冷的东西抓住她。 「噗次!」 一个白印打在手影上,少女察觉到东西不见了,抱住头蹲下身,大声哭喊:「啊!!!」 浮生无趣的撇了撇嘴,又结出几个白印扔出。 想要再次靠近马尾少女的黑影被打散,发出火焰熄灭的声音。 第7页 突然,更多更浓的黑影从宿舍楼的外墙爬上来,庞大的黑影瞬间裹住浮生。 而那四个少女这一次看见了。 「啊!他,他不见了,他被黑影吃了吗?」 「不,不不知道,呜呜~这些是什么啊,好可怕~」 「啊!!那是什么?」 「碟,碟仙!是碟仙!快跑!」 一个红色身影出现,四个少女惊慌的要逃跑,还没跑到天台的门那边,那道厚重的铁门,就「砰」的一声被关上。 「啊!!!」 四个少女脸色惨白,瞪大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红色身影瞬间出现在她们面前,露出了一张布满红丝线的脸。 「啊啊啊!!!」 四个少女被吓到腿软,一下子瘫坐在地。 一只红色长指甲却青灰的手伸向了短髮少女,掐住她的脖子。 下一秒,少女口袋里的宝石纽扣飞了出来,击在那只手上,红色身影被灼烧一般倒退。 另一边的黑雾中,开始不断闪出白光,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道刺眼的白光将黑雾破开,一个银髮男子走了出来,身后的黑雾也逐渐消散。 红色身影瞪着赤眼看着他,惊恐地不断后退。 浮生随手扔了一个白印过去,红色身影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一下子就化成雾气散开,消失不见。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浮生看着天台的铁门,眼神微闪。 四个少女以为有更可怕的东西在门后,惊恐的瑟缩在一起,看着门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手中长剑带着凛冽杀意,突然朝着浮生的方向冲去。 四个少女吓得惊声尖叫,浮生却岿然不动,连那件绣着复杂图案的黑色长衫都不曾摇晃。 长剑越过浮生,飞向天台边缘,而长剑的主人却在浮生身侧停下脚步,粗壮的手臂揽着浮生的腰,高高跃起。 下一秒,浮生原本站着的位置被一条黑蛇击中,整栋宿舍楼都仿佛在颤动。 盘旋在半空,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两人:「你们是谁?敢坏我的好事!」 浮生嗤笑一声:「我是谁你还不配知道,一个无形的魑,套了这么一个外壳就以为自己是生灵了?还好事?怎么,还想化不成?」 黑蛇被他嘲讽的话激怒,巨大的蛇尾重重的甩过去。 浮生一个白印打在蛇尾上,那所谓的套上的外壳被击碎,落出了里面的黑雾。 浮生眼中嘲讽更甚,推开死死捁住他的人,接连又打出几个白印,将黑蛇团团围住。 瞥了一眼天台角落:「招财,开饭~」 「喵~」 三花猫从角落里窜出来,直直冲向被白印包围的黑蛇,张开三瓣嘴。 「啊!!!!」 黑蛇痛苦的哀嚎一声,一股又一股的黑雾被三花猫吸进肚子里。 片刻后,被吃掉的黑蛇,只剩下一张蛇皮,摇摇晃晃的落在地上。 浮生走过去捡起蛇皮:「哟~还是百年的蛇蜕啊~」 拿着蛇皮走向四个少女,轻飘飘的斜睨了她们一眼,转身离开,三花猫悠闲的晃着尾巴跟了上去。 而涂山槿自从出现在这天台上就没有得到过心上人的正眼一瞧,却又见人看了好几眼地上不堪一击的人类,心中不悦。 冰冷的视线一扫,在四个瑟瑟发抖惊惶失措的少女眼中,直接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正好落在准备离去的浮生眼前,浮生秀眉一挑:「挺会跟啊?」 「我喜欢你!」涂山槿自认并非什么善人,数百年来从未对什么人或物生过善念,但自从长街上那一眼,这人就长在他心尖上了。 只是原本是表白心迹的话,因着他生硬的语气和冷冽的声线,毫无缱绻,反而像是威胁。 浮生微微一愣:「什么?」有些诧异对方的直接。 「我要做你男朋友。」涂山槿裹着狠戾的气息走近了一些。 浮生凤眼轻抬,见他脸色冷峻,有些好笑,又瞧见他微红的耳朵,只觉得这人莫名有些可爱,可下一秒又眼神微冷,问道:「以前有过?」 涂山槿脑子里灵光一闪,急忙摇头:「从未有过,你是第一个!」 浮生这才满意的凑上去亲了一下那张薄唇:「很好,那么我的实习男朋友,我叫浮生,要跟我走吗?」 这几日总是被这人影响心神,本想着见到人就杀了以绝后患,可刚才这人冲过来时担忧惊慌的眼神,极大的讨好了他。 既然下不了手那就暂且先留着,以后若是哪天烦了,或许就能狠下心了... 「要。」涂山槿急忙答应,仿佛生怕慢一步这人就会反悔一般,扣住即将推开的头,毫无章法的啃咬上去。 「嗯哼~嘶…」浮生用力推开他:「轻点儿,属狗的吗?」 涂山槿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和心疼,重新贴上去轻轻舔舐,随后弯腰将人一把抱起,问道:「怎么走?」 突然被人像抱小孩一样单手抱起,浮生还有些微愣,感受到身下粗壮有力的手臂,又妖冶一笑,抽出腰间的烟杆,缓缓吸了一口,吐出烟雾后,懒倦道:「往前走...」 第6章 「确认关系」 「小高,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换到好东西啊~」胖童子眼巴巴的看着矮童子手心的红扣子。 矮童子晃了晃小脑袋:「嘿嘿~我眼光好啊,这上面慈爱的气息好舒服啊~有了它,以后我也可以一个人去雾林阿婆那儿了。」 第8页 说完捧着红色扣子傻笑着蹭了蹭。 高童子走过来敲了一下他的头:「别得瑟!哼!下一次我也能换到好的,然后去和阿婆换桃花液。」 「我,我我也要,小矮你太小气了,每次都吃独食。」瘦童子也凑过来抱怨。 久卿靠在吧檯上看着他们嘀嘀咕咕,摇了摇头,视线瞥到那颗红扣子时,眼里划过一抹嘲讽。 人类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明明触手可及的珍宝,却弃之不顾,疯狂追求着一些被别人丢弃的。 那个马尾女生有一个极其疼爱她的老人,那颗红扣子上,慈爱的气息浓重得隔老远都能感受到,却被矮童子的一颗普通扣子换走~ 朝霞缓缓撒下,涂山槿只随意的看了一眼古朴神秘的院子,就抱着人走了进去。 久卿瞪大双眼看着坐在一个男人手臂上悠闲吐烟圈的浮生:「你你你…你强抢民男了?」 不怪她会这样想,虽从未见过浮生与什么人亲近,但依着这人的疯劲儿,看上个男人再直接抢回来,是他绝对能干出来的事儿。 涂山槿见她语气熟稔,又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皱眉道:「我是他男朋友,你是谁?」 冷冽的声音让久卿有些呆愣,但却让浮生十分受用:「噗~哈哈哈哈,乖~一个小树妖而已,不必理会,抱我去楼上。」 作为刚上任的男朋友,涂山槿确实很听话,抱着人往楼上走去。 徒留躲在桌下瑟瑟发抖的小童子们,和啧啧称奇的久卿。 二楼卧室里。 浮生一条腿搭在窗沿上,另一条腿轻轻晃动,吐出一口烟:「不后悔?」 涂山槿走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尝到了淡淡的菸草味:「求之不得。」 浮生将烟杆随意扔在一旁的木榻上,手搭在涂山槿肩上,化作白雾裹着人往屋子中间飘去。 涂山槿只觉得一阵眩晕,随后便躺在了床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令他心动不已的人。 浮生一手撑在他胸膛,纤细的手指撩了撩银髮,语气婉转:「可想好了,做了我的人,就算是死,也只能是我的鬼…」 「好…」涂山槿咽了咽口水,声音暗哑低沉,只觉得自己就好像那缕被他绕在指尖的秀髮,心中悸动不已。 浮生妖冶一笑,俯身吻了下去。 涂山槿双手死死桎梏住那截细腰,眼神黑沉如墨,勐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肆意的啃咬,带着厚茧的手勐地撕碎了神秘的墨绿色长衫。 床帏轻晃,摇曳生姿… … 浮生懒倦地靠在床头,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正在捡地上撕成碎片的衣服的人,舔了舔嘴角,眼中流光溢彩。 真不错啊~ 身材好,体力好,长得对味儿,就是话少了些,运动的时候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涂山槿将手中的碎衣放到一旁,回过头看向更加魅惑的人,那张魔魅到极致的容颜上,有被自己啃咬得红肿破皮的嘴角,黑瞳里光彩夺目,如勾丝一般牵动着他的心,微红的眼尾衬得那颗泪痣更加诱人。 缓缓走过落下一吻,「多少钱?」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浮生眼神一冷,泛出刺骨寒意和杀气。 「娶你要多少钱?」涂山槿没等到他的回答,又问了一遍。 杀气瞬间烟消云散,浮生笑得有些张扬,扯着他的衣襟拉到面前,咬住他的下唇,含煳道:「娶我可是很贵的…拿你的命来换可好?」 涂山槿手臂一伸,接住召来的长剑递到他手里:「那便说好了。」 浮生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长剑,剑身漆黑,有金色线条游走,是柄神器,随意扔到地上,重新靠回床头:「先寄放在你那儿,我随时来取。」 涂山槿点了点头,转身走到衣柜前。 「木头,会做饭吗?」 涂山槿知道对方在叫自己,拿着衣服转身:「嗯,你想吃什么?」 「做两道你拿手的,再烫一壶酒。」浮生展开手臂任由对方替他穿衣服:「啧…系这么高做什么?」 白色内衬一向被他敞开了两颗扣子,可此时这木头却一板一眼的全都给扣上了。 涂山槿捏住他后颈,阻止了他的挣扎:「楼下还有人。」 「呵~你这木头话挺少,没想到还是个醋罈子。」说完也就没再乱动。 … 「怎么样?那些恶灵都解决了吧?」久卿看着慵懒靠在椅子上的浮生,问道。 浮生抽了一口烟,平静的说:「似乎越来越多了,小小的校园里,竟然衍生出了魑…」 「魑?你带回来的那个蛇蜕是那个魑披的外壳?」久卿有些震惊。 浮生微微点头。 久卿一改往日的轻佻,面色凝重的说: 「人类的贪嗔痴怨,化作「恶」,可若是「恶」吞噬太多人类的负面情绪,最后化作魑,那东西不仅会害人,还会影响到生灵界。对了…」 浮生挑眉看向她,久卿指了指擦地板的矮童子:「那个换扣子的女生,家里是不是……」 「怎么,你还想去帮忙?」浮生有些讽刺的说。 久卿摇了摇头:「不是,就是好奇嘛,现在还没影响到她,昨天我都差点儿没看出来。」 涂山槿看着被热水浸泡着的精緻小酒瓶,仿佛从缕缕热气中又看到了那道妖娆的身影,有悬在长街半空中的,有凑到自己眼前笑语盈盈的,还有跨坐在自己身上的… 第9页 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躁动,端着酒菜出去。 第7章 「嘴」1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 杂乱的出租屋里,一个男人颓废的灌着酒,地上十多个酒瓶东倒西歪。 门外是房东不断砸门的声音,怒斥屋内的人拖欠了两个月的房租,恶语咒骂:「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交房租,明天我就叫人来,把你的东西全都扔出去!」 「像你这样的人渣,你就该死了一了百了,跟你那个不知检点的女儿一样!」 门突然打开。 房东扬指怒骂:「一家子的败类!呃....」 男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激愤不已:「你再骂我女儿一句,我就弄死你!反正我现在是光脚不怕你个穿鞋的!」 说完,男人扔下他,走了出去。 房东从地上爬了起来,啐了一口,揉着脖子骂骂咧咧的离开。 … 月圆夜之后,月光反而更加明亮。 银光透过窗柩的缝隙钻进屋子里,隐约能看见屋内的地上堆叠着散落的衣服。 满屋子都还残留着缱绻的气息。 「嘶!你轻点儿!」浮生趴在床上,旁边是给他上药的涂山槿,只是这人笨手笨脚的。 涂山槿眼中满是懊恼和心疼,动作更加轻柔,小心翼翼的把药膏涂抹在那被自己咬出来的牙印上。 浮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啧~你说说你,咬我的是你,心疼的也是你,活该!」 涂山槿没敢说话,见药都抹好了,沉默的往外走。 浮生见此急忙喊了一声:「烫一壶酒啊!」撇了撇嘴,也不知道那木头听没听见。 这人看着沉默寡言,没想到醋劲儿这么大,昨天虎妖跑来说失恋了,想换点小物件回去哄老婆。 又眼馋他这里的酒,吵着要喝一杯。 大概是想多要点小物件,那虎妖一个劲儿的夸他好看,正好被刚从外面回来的涂山槿撞见,瞬间就黑脸了,举着剑赶走了虎妖,一把就将他扛回屋里。 浮生瞥了眼地上已经碎成碎片的衣服,舔了舔嘴角,笑得妖冶疯狂。 真不错啊~ 涂山槿蹲在小炉子前,表情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遇到什么难题了,可实际上却是在认认真真的熬粥。 久卿钻进来蹲在旁边,神秘兮兮的问:「喂,店长今天心情怎么样?」 涂山槿一愣,摇了摇头。 久卿惊讶地瞪着眼睛:「不是吧,你没把人哄高兴?还是没把人餵饱啊?」 涂山槿皱着眉,眼神一冷。 久卿急忙捂住嘴,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一熘烟跑了出去,蹲在吧檯后面拍着胸脯。 「你怎么了?」胖童子探了个脑袋进来问道。 久卿凑过去小声说:「咱们的店长夫人也是个不好惹的!」 胖童子疑惑地看着她:「啊?」 「害!刚刚我去问他店长心情怎么样,就说了句玩笑话,那满是杀意的眼神,差点儿把我吓得枯萎了!阿瘦啊,咱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啊…」 胖童子呆萌的点着脑袋。 久卿确实被吓坏了,那冷冷的一眼,杀气凛然,浮生是个笑着杀人的疯子,找个男朋友也是个狠戾骇人的,可怜他们几个要在夹缝中生存。 … 等涂山槿端着粥进屋的时候,浮生都快要等睡着了。 像是没长骨头一样懒懒地靠在涂山槿怀里,张嘴吃下嘴边的东西,皱着眉咽下去后:「怎么是粥,我的酒呢?」 「有伤,不能喝。」 浮生一下子就愤怒了,坐起来转过身凤眼一斜,看着他:「这伤怎么来的你不知道?还不让我喝酒。」 「乖。」涂山槿心疼的把人重新抱回来,哄着:「明天给你做辣子鸡。」 浮生眼睛一亮,辣子鸡,地窖好像还有一瓶竹酿! 「行吧~」满意的端过涂山槿手上的碗,几口就吃完了。 … 久卿偷瞄着抽菸的浮生,啧啧啧,这一看就是餵饱了的啊,嘴都啃肿了,怎么还心情不好? 「眼睛不想要就直说。」话音还没落下,一根筷子朝着眼睛飞来,速度极快,久卿来不及反应,求生的本能促使她瞬间化出原型。 筷子没能插进坚硬的木头里,「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久卿倏地抱头蹲下:「看一眼都不行啊!!」 又怂又嘴硬。 浮生嗤了一声,继续喝酒。 … 男人走在长街上,只觉得无比寥落,他的女儿,他那还在读高中的女儿,就那样被那些人渣害死了... 突然一个奇怪的小院子闯入视线。 在这纸醉金迷的社会,居然还有这么復古的院子建在这里。 男人不自觉的抬脚走了进去。 院子两边种着几棵大树,那道厚重的黑色木门上,雕刻着诡异繁琐的图案,旁边立了个牌子。 男人走过去,轻声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其化为鹏,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一个蜜汁,一个微辣。再搬两箱雪花。与你一起勇闯天涯?什么鬼东西?」 「吱。」 厚重的木门自动打开,男人下意识的进入。 「欢~迎~光~临~」 男人吓了一跳,更加觉得这里诡异,转身就想走,可身后的一道声音,却让他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第10页 「你女儿死得那么无辜,你就不想报仇吗?」 男人勐地转过身,眼中含泪,却面容扭曲,声音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我当然想!那些畜生!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吃了他们的肉!」 久卿摇着扇子走到帘布旁,轻轻拂开:「那就坐下来谈谈吧…」 男人鬼使神差的走过去坐下,宿醉后能有一杯清茶,让他心中安稳许多。 「我家囡囡很乖的,从小就懂事,还会心疼人…可是…可是…」 可是在这个混浊的社会,漂亮,成了原罪。 小姑娘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趁着暑假去做兼职,原本是简单的发发传单,却被同学骗着去了会所。 起初只是让她端盘子送酒,因为工资高,小姑娘不怕累不怕苦的干了下去。 可半个月后,会所里来了几个老闆的朋友,在小姑娘上酒的时候看上了她。 老闆为巴结富豪,带着小姑娘去应酬,席间单纯的少女被灌醉,而那几个富豪一起侵犯了她,并且拍了很多不堪入目的照片。 清醒后的小姑娘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吵着闹着要走,却被老闆甩过来的照片吓得僵在原地。 痛苦的她回到家后没有告诉自己的父亲,也没有再去那家会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以泪洗面。 可那些照片却传了出来。 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拿着照片鄙夷辱骂,家里的邻居亲戚打来电话斥责她丢人现眼。 崩溃绝望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跑到顶楼,跳了下去。 「畜生!人渣!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男人满腔怒火,悲痛的大喊,脖子上的青筋都高高的鼓起,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你想要他们怎么死?」浮生从帘布中走出来,定定的看着男人。 男人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他们经歷过比囡囡还要痛苦百倍的折磨后,一样的去跳楼!让我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浮生抽了一口烟,缓缓开口:「人有点多啊~那就拿你一生的财运和爱情来交换,如何?」 「呵~囡囡的妈妈难产走后我就没想过再找,至于财运,囡囡不在了,我要那些臭铜钱有什么用...我同意交换!」男人斩钉截铁的说。 浮生将手悬在他的头顶,两团白光被缓缓吸出来。 久卿端着一个托盘走到浮生身边,两团白光随着浮生的手,被装进了托盘上的两个玻璃瓶里。 随后浮生一挥手,男人出现在大街上,手中拿着一面古老的铜镜,隐约还听见一句话:「镜子可观看过程…」 第8章 「嘴」2 「浮生呢?」 久卿被冰冷的声音叫回神,抬眼看去,是他们的店长夫人,提着剑,一身寒气的走进来。 「出差了,你想他了?」久卿是出了名的嘴硬不长记性。 涂山槿冷冷了扫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厨房,答应了给老婆做辣子鸡的。 久卿撇了撇嘴打开吧檯后的暗门,走了进去。 浮生踩着朝霞回到店里。 【近日,有多名女子陆续跳楼轻生,箇中缘由警方还在陆续调查中......】 店里最里边儿,素日空无一物的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电视,电视正在播放新闻,主持人一板一眼的诉说着近日发生的怪事。 浮生挑了挑眉:「哪儿来的?」 坐在电视机前面的四个小童子齐齐转身。 高童子说道:「久卿买来的。」 矮童子接上:「说是要与时俱进。」 胖童子挠了挠脑袋:「又说要紧跟潮流。」 瘦童子对了对手指:「还说时代进步真快。」 浮生嘲讽:「真够白痴的。」 厨房里传来一阵香味。 浮生舔了舔嘴,说:「招财,把最后一瓶竹酿拿出来。」 三花猫跑进地下室,浮生抬脚走向厨房。 涂山槿刚把做好的辣子鸡盛到盘子里,腰间就缠上来一双手臂,眼中的冷漠陡然化开,随即漫上无尽的爱意。 放下盘子转过身,捏起那精緻的小下巴就吻了上去。 「唔哼!」浮生掐了一下他的腰,嘴上啃咬的力度才变轻了一点。 一吻结束后,浮生摸了摸嘴角:「你这木头,就不能轻点儿?」 「好。」涂山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被他诱人的模样蛊惑得有些飘摇,也不知听进去没。 大堂里,浮生一边喝酒一边吃,许是太辣了,原本粉嫩的嘴变的绯红,加上竹酿醉人,喝得他小脸也染上红晕。 涂山槿咽了咽口水,等了好一会儿,见他吃完,才沉声问道:「吃好了?」 浮生点了点头。涂山槿倐地一下站起身,一把扛起他快步走上二楼。 开门,关门,上锁,把人放在床上,俯身压下,一气呵成。 浮生妖冶一笑,仰天凑上去舔了一下他的嘴:「这么心急?」 极致的魅惑让涂山槿目光一沉,听不进半句,黑沉沉的眼中全是浓烈痴迷与爱意。 银髮下的那张精緻小脸上,素日里勾人心魄的凤眼,此时迷濛失神,甚至带着水光... 衬得那颗泪痣摇曳生姿。 … 一栋普通的居民楼下挤满了人。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人啊?」 第11页 「听说有人自杀。」 「哪儿呢?地上啥也没有啊。」 「诺!还在天台上站着呢嘛不是。」 「嚯!还真是,还是个女的,怎么不穿裙子?」 「哈哈哈,你这死变态!这么高,穿裙子你也啥都看不见!」 「警察和消防车来了!都让让啊!。」 人群中分割出一条通道,警察和消防员飞速的往楼上沖。 「她为什么要自杀啊?」 「听说是在外面勾引人,给人当小三,被曝光了,所以...」 「还真是不检点,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 「怎么还不跳啊?我脖子都酸了。」 「是啊!跳啊!快跳啊!哈哈哈哈!」 「跳啊!!」 「站这么久了,别是不敢吧?跳啊!」 声音洪亮,直直的传到了仅有8层楼的天台。 跑到五楼的消防员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楼梯墙上的窗户。 「咚!」 清白的水泥地上一片血红... ... 「木头,你有几条尾巴?」浮生一条腿搭在窗台上,另一条腿悠闲的晃悠。 「三条。」 浮生吐出一口烟:「我想看看~」 涂山槿擦剑的动作一僵,敛下眼:「丑。」 浮生歪了歪头,从窗台上跳下来,走过去,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凤眼中光芒流转:「我好看吗?」 涂山槿咽了咽口水,点头。 「那…你喜欢嘛?」 涂山槿眼神痴迷,点头。 「呵~那就给我看看你的尾巴~好不好~」浮生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轻点他的喉结。 「好。」涂山槿突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蛊惑,抬手捏着他后颈往下按,咬了上去。 浮生脚尖一转,跌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启唇迎合。 片刻后,涂山槿舔着又被自己啃肿的小嘴,心中充满眷恋。 浮生又一次抬起食指,点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儿,轻轻挑眉、勾唇,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涂山槿深邃的眼睛蓦地一亮,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说真的?」 声音黯哑极了。 浮生笑着从他怀里离开,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看你表现咯~」 涂山槿深深吸了几口气,又低下头看了看,许久之后,渐渐平息下来,才跟了上去。 楼下,前些日子的虎妖又来了,还带着一瓶七尹酒。 杯尝七尹酒,树看十年花;预知多暇日,樽酒渍澄霞。 看在好酒的份儿上,浮生大度的没有撵他出去,还让小童子备了菜招待。 「浮生啊,你神通广大,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哄老婆啊?呜呜呜~我老婆她不理我了~」 虎妖名叫钦虎,修炼千年,找了个蝶妖老婆,一个勐兽,却被个小生灵吃得死死的。 此时涕泪满面的边吃边嚎。 浮生很是嫌弃,对着三花猫使了个眼神,三花猫会意,带着那瓶珍贵的七尹酒跑到地窖,换了一瓶普通的高粱酒放在虎妖面前。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钦虎并没有发现,喝了一口后,又边吃边嚎啕。 「砰!」 一柄长剑重重的掷在桌上。 钦虎被吓得一抖,抬头看去,「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高大壮硕的男人。 「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涂山槿冷冷的看着他,长剑一指,抵着钦虎的脖子:「出去!」 「你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不不不讲道理啊!」钦虎哆哆嗦嗦的说。 长剑带着凛冽的杀意,那是常年染血造成的,钦虎虽已修炼千年,但说到底也只是寻常大妖,这样兇狠的武器,不是他能抵挡得住的。 浮生见此,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伸手拉着涂山槿坐下,自己再一屁股坐他怀里。 钦虎从地上爬起来,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手颤抖着指着两人:「你你你们...这这这...」 「久卿,告诉蝶妖,她男人结巴了,别要了。」浮生慵懒的靠在涂山槿怀里,恶趣味的对久卿说。 久卿摇着扇子笑得直不起腰,听见这话急忙应道:「欸!好嘞!哈哈哈哈哈,我老早就和幻蝶说过,这头蠢虎配不上她,那会儿她还不信~」 钦虎一听可吓坏了,几步冲到久卿面前,双手作揖:「姑奶奶,我求你了,别去说啊~我好不容易追来的老婆,你可别真给我弄丢了啊~」 门口的八角风铃清脆响起。 随后传来一道更加清脆好听的声音:「丢了就丢了呗,反正也没你那好妹妹温柔。」 钦虎眼睛一亮,转身就跑过去抱住来人:「老婆~~我错了~~」 一袭绛紫色纱裙的女子一把推开他,怒斥:「起开!给老娘滚一边儿去!」 「老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为了引起你注意跟她说话了~你就原谅我吧~」钦虎此时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扯着女子的衣袖直晃悠。 女子一把夺回袖子,走到浮生面前,见他坐在一个男人怀里,有些惊讶,但又很快镇定下来,微微福身:「大人。」 见浮生颔首回应,女子又走到久卿面前,掏出一盒胭脂递给她:「吶,答应给你做的。」 「还是幻蝶最好啦~」久卿笑眯眯的接过,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钦虎,问她:「怎么回事儿?他噼腿了?」 第12页 幻蝶翻了个白眼:「不是,他脑残,不说他了,我来是要跟你们说正事儿的。」 「什么事儿?」久卿打开胭脂盒,闻了闻,抬头问道。 幻蝶表情凝重,转身看向浮生:「穷奇跑出来了...」 第9章 「嘴」3 穷奇,四凶之一,因毁信恶忠,崇饰恶言,被舜流放,迁于四裔,以御魑魅;如牛一般大小,却形似老虎,长有一双翅膀。 久卿动作一顿,大惊:「什么?它不是被...怎么会?」说完也看向浮生。 「当年只是折了它一只翅膀,再跑出来也正常,只是...」浮生抽了一口烟,缓缓说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边?」 钦虎这会儿也有了个正经模样,抱着手臂,沉声说道:「它怪爱帮助恶人,甚至会蛊惑恶人多做坏事,如果出现在人界,那也就是说,人界有万人行恶。」 久卿有些疑惑:「现在世界和平,没有战争,怎么会发生万人行恶的事?」 「行恶可不只是战争。」浮生打了个哈欠,见外面的天渐渐暗下来,戳了戳全程沉默的涂山槿的胸膛:「做饭去,我饿了~」 涂山槿将他轻柔的放回椅子上,亲了亲他因打哈欠浮着水光的眼睛,转身进了厨房。 倒是钦虎,又目瞪口呆的指着浮生:「你你你,你跟他,你你你你们...」 浮生凤眼扫了他一下,撑着下巴,懒洋洋的说:「蝶妖,你眼光真差。」 幻蝶捂着嘴偷笑,钦虎怒目,却又不敢说话。 幻蝶好奇的问:「大人,那是谁啊?」 「我男人,不错吧~」浮生很是得意。 幻蝶诚恳的点头:「好像和你一样厉害,做什么的?」 「职业斩「恶」师,霜华涂山氏涂山槿。」 「九尾霜华的后代?」钦虎震惊地说,随后又瞭然摩挲着下巴。 若是寻常九尾狐,灵气经过千万年的繁衍不可能带金光,只有上古神兽九尾霜华的后代,才能如此厉害,恐怕这人和浮生不相上下... 浮生微微颔首:「穷奇的事我知道了,会去处理,你们先回去吧,过几天会通知你们的。」 「老婆~~」钦虎勾着幻蝶的衣袖:「我们回家吧,别生气了好不好?」 幻蝶一把甩开他的手对着浮生道:「大人,那我们就先走了,告辞。」 「老婆你等等我啊~」 「滚开,老娘要回娘家去!」 「不要啊...老婆,没有你的日子我可怎么过啊...」 声音渐行渐远… ... 次日。 涂山槿觉得,自己老婆太好看,太有吸引力了,要是不看严实点,指不定哪天就被别人抢走了,于是回到郊区的房子里,把自己的东西打包带走,投奔老婆去。 刚进院子,就看到坐在屋顶上抽菸的人。 月光余晖中,银髮下的小脸被烟雾掩盖,看不真切表情,但浑身透露出来的寥落气息,让涂山槿无比的心疼。 放下东西,一跃而起,落到浮生旁边。 浮生转头看向他:「去哪儿了?」 「搬家。」涂山槿捏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搬哪儿去?」 「跟你同居。」 浮生微愣,扫了一眼下面的东西,突然扬起一抹肆意的笑容:「好啊~那你可要乖啊,不然就把你扫地出门~」 涂山槿郑重的点头:「我喜欢你,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浮生笑的更加疯狂,银髮无风飞舞,那颗泪痣,在闪着幽光的凤眼下,魅惑至极。 周身的寂寥消失得无影无踪。 涂山槿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深深的吻了下去…… 白雾带着两人瞬间回到二楼卧房里。 浮生指尖绕着一缕银髮:「木头,我要看你的原型。」 「丑。」涂山槿紧紧盯着身上之人,声音暗哑无比:「别看。」 浮生俯下身贴在他耳畔低语了一句,说完后还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涂山槿「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双手死死捏紧,勐地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问道:「真的?」 「嗯哼~」 见人答应,涂山槿从床上下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金光乍现,照亮了整个屋子,又渐渐暗淡下来。 随后三条长长的尾巴在屋内展开,尾巴下面是形似狐狸的身体,红褐色的毛髮十分柔顺。 九尾霜华是比九尾狐更古老的神兽。 涂山槿半人半妖,只继承了三条尾巴。 其实并不丑,黑红白约莫四米长的尾巴看起来帅呆了,浮生直接扑上去抱着他的脖子蹭:「唔…很好看,我很喜欢。」 化作原型的涂山槿并不能开口说话,见对方不仅不厌恶,还亲昵地抱着他蹭,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又想起刚刚对方说的事。 红色尾巴往前一伸,捲住面前的人往床上一扔,自己在跳上去,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那种妖冶小脸。 变回人形,再次撕碎了那件墨绿色长衫。 恍惚中浮生感觉自己被拉了起来,一阵眩晕后,看见了窗外的皎月。 银色月光下,生灵能感知到的灵气变得浑厚,浮生双手死死扣住窗沿,仰起头看向夜空,薄汗浸湿了额前的银髮,眼下的泪痣传来微微灼烫的感觉…… 第13页 ... 男人回到出租屋后便开始不眠不休的看着手中的镜子。 棕褐色復古的镜面上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人,而每个人都经歷着相同的事。 先是那个会所老闆,遭人举报会所里有人嗑药吸粉,警察上门抓走了老闆和所有的员工,会所被查封。 老闆被告上了法庭,以买卖毒品的罪名判了无期徒刑,关在了男子监狱。 每天白天被狱警殴打,晚上被其他罪犯轮流欺辱,伤痕累累,那双奸诈市侩的眼睛,逐渐染上绝望和痛苦。 日復一日,最后用偷藏的勺子挖掉了自己的双眼,从监狱楼顶跳下去。 只有四层楼的监狱下面,竖着无数木桩,那是白日里罪犯的劳动成果,用来搭建监狱菜棚用的。 老闆的身体被平整的木桩刺穿身体,肠子内脏稀稀拉拉的挂在木桩上,人却并没有立即死去。 而是无比清醒的尝尽痛苦,直至鲜血流尽,才断了最后一口气。 那几个富豪,家中破产,欠下巨额债务,也被告上法庭,判了十年有期,关进监狱。 与会所老闆的经歷一模一样,被殴打、被兇狠残暴的罪犯强行轮jian,最后带着清醒,悽惨的死去。 男人待在家里靠着那几箱泡面和啤酒,每天只睡4个小时,看了整整2个月。 结束之后,男人悲痛仇恨的眼中,划过一丝质疑,他不敢相信这一切,自从女儿死后,他到处求人,跑到警察局去举报,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 那些人说照片不足以被当成证据递交法院,将他赶了出去。 那几个富豪派人来警告他,若是不想和他女儿一样「跳楼自杀」,就不要再揪着这件事不放,毕竟法医鑑定过,他女儿是自己跳下去的。 而那个会所老闆更是直接按着他灌了一包白粉在他嘴里... 手中的铜镜传来悠远的声音:「不相信就看看新闻,交易结束。」 铜镜凭空消失。 男人急忙打开电视,新闻里播报着男子监狱陆续出现好几个罪犯离奇自杀的事件,那几张被打了马赛克的照片,和铜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男人脸上落出了癫狂和释怀的笑。 后仰躺在床上,低声呢喃:「囡囡,爸爸给你报仇了...你多等等爸爸,爸爸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 浮生撑着下巴看电视,久卿靠着吧檯点香,四个小童子撅着屁股擦地板,涂山槿在厨房煮酒炒菜。 一切井然有序。 电视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绝不说假话新闻为您播报:两个月前的多名女子跳楼轻生案终于水落石出,起因竟是人为造谣...】 久卿挥手扇了扇烟雾,啧了一下说:「穷奇现在胆子越来越小了?怎么都两个月了还没吞掉那些人的灵魂啊。」 「养肥了再吃,不是更香?」浮生敲了敲烟杆,高童子放下抹布,从小柜子里拿出一小盒包装精緻的菸草,双手捧着递上去。 浮生一边装菸草一边说:「不过估计也快了,通知蝶妖,明晚出发。」 深吸了一口烟,透过烟雾,声音悠远:「猎杀时刻到...」 久卿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蹲在吧檯下找出一张发黄的符箓,嘴里嘀咕:「洞么,洞么,我是洞拐,店长下令,明晚猎杀,收到请回復,收到请回復。over!」 片刻后,符箓闪过一阵蓝光,艷丽的声音传来:「洞拐,洞拐,我是洞么,收到指示,明天傍晚准时到店集合,over!」 久卿站起身对浮生说:「已经通知了,明天傍...」 「白痴!」浮生翻了个白眼,讥讽:「你不是说要与时俱进么,还用符箓传音?」 「你懂什么?我这叫怀旧!最近很流行的,越是古老的东西就值钱啊~」久卿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头髮。 浮生翘起二郎腿:「那你这个千年树妖,值几个钱?」 「你!」久卿瞪着他,下一秒又迅速蹲下:「那你不是更值钱啊!」 涂山槿正好端着酒菜走过来,浮生仿若无骨一般靠在他身上,仰头问他:「我值钱吗?」 「无价之宝。」涂山槿弯下腰亲了他一口。 木讷的人嘴里说来出的情话格外好听,惹得浮生大笑不止,靠在他怀里开始吃饭。 久卿怂唧唧的探出头,正好瞧见老闆娘面无表情,但眼中满是爱意的看着浮生。 心中依旧疑惑,这到底是从哪儿抢来的啊,被下降头了吧... 第10章 「嘴」4 深夜的城市褪去了喧嚣和繁华,白日里熙熙攘攘的长街,此刻只有微弱的路灯闪烁,仿佛一切的纸醉金迷皆被夜色掩盖。 可事实上,那仅仅是浮于表面的安宁。 午夜12点。 没有人知道,此时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有着不同的人正在经歷着相同的事。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反射的光线映在他们脸上,也让人在如墨的黑夜中看清了他们脸上的表情。 或邪恶,或惋惜,或幸灾乐祸,或鄙夷。 手机上齐齐显示着最近这两个月多名女子里跳楼的新闻,而他们的手机正疯狂的敲击着屏幕。 一句又一句的编辑,发送。 【我只是发表个人观点,谁知道她就跳楼了?】 【这么玻璃心干嘛还出来工作啊?我只是猜测,猜测,谁知道她心灵这么脆弱?】 第14页 【这怕不是冤枉的吧?事情一暴露就自杀,摆明是畏罪啊!】 【有本事偷人,怎么没本事承认啊,还跳楼,简直就是浪费消防资源啊!】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别人怎么就没被造谣啊?她自己肯定也有问题啊!】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无风不起浪,自古以来的老话早就说明一切了!】 【也不知道她们的父母是怎么教的,真是丢死人了,活着的时候乱搞,死了还要浪费公共资源!】 ... 数以万计的评论,发送到了新闻官方帐号发布的通告下。 随着手机提示着发送成功,躲在被窝里的人们没有注意到,从手机里不断冒出黑烟,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瀰漫散开,萦绕在他们身上。 突然。 这些人齐齐抱着头无声哀嚎,脸上表情痛苦万分,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了他们的脑子里,不停地翻搅。 冷汗浸湿了衣服,甚至滴落在床单上,晕开深痕,他们脸色苍白,双眼惊恐着外凸,嘴大大的张着,却无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下一秒,从他们的体内飘出一缕残魂,穿墙而过,飞向远处。 一栋摩天大楼的天台上,狂风席捲,带着瘆人的唿啸声,捲起一圈又一圈的尘土。 风逐渐停下,尘土散去后,天台上赫然出现一只赤褐色如牛一般大小的『老虎』,毛皮似刺猬,背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疤痕旁边长着一只翅膀,落地后,翅膀搭在了身侧。 无数的残魂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涌至天台。 『老虎』张开嘴发出一声如狗吠般的声音,残魂逐一被它吞入腹中。 这场吞噬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直到最后一缕残魂下肚,长舌餍足地舔了一圈嘴,正欲飞走,却被无数深蓝色的蝴蝶拦住去路。 蝴蝶带着幽然的蓝光,散发着纯净的灵气,令它有些烦躁。 仰天怒吼一声,却又被身后响起的一道讽刺惊得差点咬了舌头。 「穷奇,深夜扰人可不礼貌啊~」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穷奇瞪着兽眼看向凭空出现在天台上的人。 浮生缓缓从通灵隧道中走出,身后跟着手持长剑的涂山槿和提着蝴蝶形状的蓝色灯笼的幻蝶,以及化作白虎原型的钦虎。 「吃饱了?」浮生歪头轻问。 穷奇警惕地看着他,脚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我明明已经隐匿了气息,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快找到我?」 对于浮生的出现,穷奇十分惊慌,这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五百年前它曾现世吞噬残魂,好巧不巧被此人撞见,当即就被他徒手扯掉一只翅膀,再也无法復原。 「就你那一身的味儿,就算是藏在犄角旮旯里,无需去找就能知道。」幻蝶晃了晃手中的蝴蝶灯笼,围着穷奇的蓝色蝴蝶开始唿扇着翅膀飞舞。 穷奇被这些蝴蝶绕得头晕眼花,急忙用唯一的翅膀去扑那些烦人的蝴蝶:「哼!你以为这些扑棱蛾子就能对付我?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钦虎听到它『辱骂』自家老婆的幻灵蓝蝶是扑棱蛾子,一下子就愤怒了,大吼一声,直接沖了上去。 白虎身形比之穷奇要稍小一些,但胜在灵活。 几个纵跃间就踩在了穷奇的背上,穷奇也不甘示弱,甩动着长而带刺的尾巴打在白虎身上。 白虎吃痛,只好从它身上跳下来,又见幻灵蓝蝶飞上去,白虎也紧随其后,趁着穷奇应付蝴蝶,找到间隙一口咬在它的翅膀上。 浮生靠在涂山槿怀里,悠然自得的欣赏着。 涂山槿一手持剑,一手横在他腰间,微微低下头嗅着他身上独特的香味,只觉得心神荡漾。 而一旁的幻蝶却面色沉重地看着穷奇挣脱开白虎的嘴,转头说道:「大人,可否出手相助?」 幻蝶乃掌管生灵界南面结界的界主,穷奇便是居于南面,此次穷奇私自破开结界,理应由幻蝶召回,或绞杀。 但穷奇乃上古凶兽,别说幻蝶区区大妖,就算是和钦虎联手,也不一定能降服穷奇。 浮生却不一样。 对付穷奇,轻而易举。 但浮生却没打算出手,反手摸了摸身后之人的脸,幽幽开口:「木头,去,断了它的翅膀和尾巴。」 涂山槿点了点头,举起长剑飞身而去。 白虎被穷奇一头顶飞出去,刚重新站起身,便看到涂山槿袭向穷奇,长剑带着金光,凛冽而犀利,颇有些势不可挡之势。 穷奇先是被金光剑气震得后退几步,随后兽目警惕地看着涂山槿:「斩恶师?」 涂山槿并未理会它的话,眼神冰冷无波澜,长剑一横,跃至半空,急速飞向穷奇。 穷奇惊慌躲避,奈何身后幻灵蓝蝶挡住退路,金光一闪而下。 「啊!!!!」 穷奇唯一的翅膀被连根斩断,赤红的鲜血从背上淌下,下一秒,尾巴也被砍掉。 穷奇痛苦万分的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无力的瘫着,嘴里也流出鲜血。 涂山槿甩掉长剑上的血,走回浮生身侧,再一次将人搂进怀里。 幻蝶见此提着蝴蝶灯笼走至穷奇面前,冷声道:「穷奇,私自破开结界,闯入人界吞噬残魂,现吾以南面界主之名,将你召回,可愿服从?」 第15页 「穷奇...知错...愿回生灵界...此生不出...」穷奇深知,有浮生在这里,它若是不服从,便只有死路一条。 被召回总好过被丢进刀山油锅。 白虎斜睨了一眼虚弱无比的穷奇,蹭了蹭幻蝶的腰,轻轻叫了一声。 幻蝶看向浮生和涂山槿,福身行了一礼道:「多谢两位大人,幻蝶携夫告退。」 浮生微微颔首。 幻蝶轻晃手中蝴蝶灯笼,更多更耀眼的幻灵蓝蝶飞出来,将他们包裹住,蓝光绽放开来,后又消失不见。 涂山槿见事情了解,抱起浮生,看向他:「回去吗?」 「嗯。」浮生抽出腰间烟杆,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烟雾中逐渐显出通灵隧道。 ... 「召回了?」久卿见涂山槿抱着浮生从通灵隧道里走出来,从吧檯后走出来。 浮生从涂山槿怀里跳下,点了点头:「招财,上酒。」 「那些被吞噬了残魂的人类怎么办?以后就只能当个傻子了,啧啧啧...」 浮生斜了她一眼,嘲讽道:「怎么?你圣母心泛滥,要去给这一万多个人养老送终?」 「切~关我屁事,我就说一嘴而已。」久卿摇着小扇子坐在浮生对面:「行恶自有报应,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这些人痴傻着度完阳寿,拔舌地狱还在等着他们偿那几名女子的性命呢~」 言语有时候像是暖阳,能温暖人心,照亮黑暗。 可有时候却又像是利刃,刺穿心肺,虽不见血,却刀刀致命。 言论自由的前提,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以文字言语攻击他人,致人于死地,更是需要偿还罪孽的... 第11章 「无望之爱」1 >我与你相爱时,清白又勇敢。 —— 细雨迷濛的码头上,穿碎花长裙的女子撑着一把透明雨伞,驻足眺望。 海浪捲起潮水,打在岸边,带起了淅淅沥沥的水花。 一艘油轮缓缓靠岸停泊。 人潮涌动过后,走来一个斯文青年,女子撑伞向他靠近,步伐轻盈,语调欢快:「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这次回来还会离开吗?我不想和你分开了,别走了吧,国内也能发展得很好的,你这么厉害,那些老闆们肯定争着抢着要录用你呢…」 青年并未回声,就连看也不曾看她一眼,自顾自的拉着行李箱往前。 女子将手中的透明雨伞偏向他,任由雨滴穿过她的身体,轻触大地。 然而青年依旧埋头往前走,细碎的额发被雨水打湿,青年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四下张望了片刻,疾步走向一辆白车,钻了进去。 女子撑着伞站在原地,神色恍惚…… 雨势逐渐变大,如豆子一般大小的水滴打下,带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水雾。 浮生靠坐在窗沿上,伸出手接住了几滴雨水。 身后突然贴上来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手被拉回,耳畔响起了一道生硬却不失深情的声音:「冷,下楼吃饭。」 浮生轻捻着对方手掌虎口上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下雨天和三味酒更配…」 涂山槿微微点头,抱着人往楼下走去。 【绝不说假话新闻为您播报,前几日在湖中打捞出来的尸体,已经证实身份,李某媛25岁,女,落城人,其家人已经认领尸体,具体死亡原因还在陆续调查中…】 久卿靠在吧檯边摇着小扇子看电视,听到楼梯传来响动,转身看去,见涂山槿抱着人下来,柳眉一挑:「哟~这是纵慾过度腰酸腿软了?」 久卿,乃「店」的院子中修炼两千年的垂须榕树幻化而成,如她本体的垂须一般,生得妩媚妖娆,偏偏又菜又爱玩,又怂又嘴硬。 浮生嗤笑一声没理会她,倒是涂山槿,冷冽的视线直直射过去,带着刺骨的寒意。 久卿身体一僵后背发凉,讪笑着缩回吧檯,嘴里还不断嘟囔着:「什么霜华后代,我看就是个万年醋缸修炼成精的,指不定哪天醋罈子打翻还能淹了整座院子,到时候还得我们来收拾,还好我修炼成人了,否则被种在院子里说不定还要被醋熏酸……」 「木头,我今天心情好,咱们砍一棵榕树来烤全羊吧…」整座院子的一切都在浮生的掌控之中,即便久卿只是小声地呢喃,也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涂山槿对自家老婆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当下就一步一步朝着吧檯走去。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久卿都能感受到那强势的寒气和杀意,吓得勐地蹲下,举起手求饶:「店长夫人手下留情啊!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嘴碎,不该调侃店长,呜呜,我错了,我上有店里的工作要做,下有四个小童子要养,店长夫人高抬贵手啊!」 涂山槿被她左一句店长夫人,右一句店长夫人,叫得十分满意,身上的寒意稍缓,可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 「欢~迎~光~临~」 门口的八角风铃响起,小童子立在门口齐声高喊。 涂山槿这才停下脚步,转身走回浮生身边:「我去做饭。」 「三味酒在地窖。」说完浮生抬眼看向门口。 透明雨伞下是一个略显柔弱的女子。 外面明明下着大雨,可不论是伞,还是她的身上,都没有任何水滴或湿意。 女子放下伞轻轻走进来。 「那个…这是哪里?」 第16页 久卿摇着扇子边靠近她边说:「这里是能实现你愿望的地方。」 「我为何会在这里?」女子眼中闪过迷茫。 「因为你有未尽之遗愿…」扇子轻轻一挥,大厅左边的黑红帘布被掀开。 女子跟着她走进:「遗愿…可我…」 「你已经死了两个月了,还没发现吗?」久卿指了指她的裙子:「外面那么大的雨,你的裙子却没有任何湿润,这一路走来,穿过那么多的人群,没有任何人看得见你。」 女子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的搅着衣角,似乎还没有回过神。 久卿嘆了口气,沏了一杯茶递给她。 女子接过饮下后,茫然的眼神逐渐清明,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骨节泛白:「我死了…我已经死了…」 「说说看吧。」 「三年前我遇到了阿成,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我站在雨里,他撑着透明雨伞向我走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这是人群中唯一肯为她驻足的青年,女子抬起被雨水打湿的脸,看着青年将手中的雨伞偏向她,却淋湿了他自己的后背。 短暂的相遇原以为是一生中不起眼的一幕。 却不料天意捉弄,之后两人频频偶遇,一来一往下渐生情愫,确认男女朋友的关系之后,住在了一起。 同处一个屋檐下,两人却并没有因为生活习性的不同而争吵,反而感情越来越好,同进同出,一起去上班,一起下班去买菜,周末一起出门散步。 两人相约一生一世。 就在女子以为他们会携手走进婚姻殿堂时,青年接到了公司调遣的安排,远赴海外。 女子想挽留,可青年志气高昂,想要出去闯荡,并承诺会回来娶她,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女子无奈只好答应。 两年后青年回国,女子欣喜若狂前去迎接,却看到青年肘间搭着一只纤纤玉手。 青年介绍说是同事,女子不相信,两人大吵一架之后开始冷战,青年的工作似乎越发忙碌,早出晚归,两人再也没有一起上下班,一起买菜散步。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年,青年没有说分手,也没有再说过爱她的话。 女子终于无法忍受,拽着青年询问是不是不爱了,是不是要离开。 青年残忍地推开她,说不爱了,此前誓言烟消云散,当天就搬走了,女子失魂落魄的独自过了一个月,在又一个阴雨天,恍惚间走到湖边失足落水。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久卿缓缓开口。 女子眼神坚定地看向她:「他曾经说待时花开,良人必来,可后来身乘厌翟,长情不在。我仍然爱他,只是不会再靠近,我要他多年以后,卒于心碎,因思及我。」 「可以,那么代价是…生魂一缕。」 女子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久卿从隔间走到浮生面前:「加班了,店长。」 浮生斜睨了她一眼,站起身走至女子身后,伸手悬在她的头顶,取出一缕生魂后,放入久卿端着的玻璃瓶里。 拍了拍手又转身坐回那张太师椅,翘着二郎腿抽了一口烟。 久卿将玻璃瓶放进隔间的暗格里,看着女子那双比之刚进来时更加迷茫混沌的双眼,挥手间女子消失在店里。 至于没了生魂的鬼,去哪里都一样…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店长,你爱店长夫人吗?」久卿又变回不着调的模样调侃道。 浮生吐出一口烟,幽幽开口:「我只爱我自己。」 久卿瞄了一眼僵在厨房门口的高大男人,摇着小扇子从吧檯后的暗门离开。 涂山槿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意,眼神黯然的看着斜倚在太师椅上的人,见对方看过来,急忙敛下眉目收起思绪,端着酒菜放到桌上。 浮生知道他听见了,本以为对方会质问,没想到他却安静的坐在一旁,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就连眼里的爱意都不曾晃动过。 「只是夕阳亭,共倾三味酒。惟有日斜溪上思,酒旗风影落春流。」浮生饮下杯中的三味酒,嗓音漫不经心:「木头,陪我喝一杯吧。」 说完就着手里的杯子倒了一杯递给他。 涂山槿接过后,先是闻了闻,低声呢喃:「和你身上的酒香不一样。」 后一口饮尽。 「哦?我身上有酒香?」浮生散漫扬眉。 「嗯,你喝完酒后,身上的香味就会带着酒味,很迷人。」 浮生单手支着侧脸,眼中莹光流转,看着素日里惜字如金的人一口气说了这么话,又见他似乎因喝了酒而微微泛红的耳尖,轻笑了一声。 第12章 「无望之爱」2 直到瓶中酒尽,浮生也没能等来涂山槿的询问,连连看了他好几眼。 涂山槿收拾好碗筷,又将人抱回卧房,放在窗边的木榻上,低声道:「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城北长街有恶灵出没,两个小时后就回来。」说完便提着剑走了出去。 浮生背靠着木榻,手臂舒展了个半懒不懒的懒腰,继而拿起一旁的烟杆,抽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那双凤眼毫无暖意,连带着眼下的泪痣都有些冰冷。 窗外皎月如盘,月光明亮。 未被月光眷顾的黑暗里,急速飞奔着一个手持长剑的男人,身姿矫健穿行在街巷中。 第17页 最后停在了一条长街上。 月光终于照亮了他的面容,剑眉星目冰冷如霜雪,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手中长剑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嗡鸣作响。 涂山槿提着剑疯狂噼向面前聚起的黑影恶灵,眼中满是狠戾,心里却生生犯疼。 他想质问浮生,既然不爱他,为何又要纵容他的靠近。 既然不爱他,为何又要与他亲昵。 可当他撞进那双凤眼里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怕,他怕问了得到的答案会毁掉现在的一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越来越爱那个人,爱到发疯、发狂。 可那人的眼里却始终一片清明。 正如那人所说,他只爱他自己。 可人都是贪婪的,得到了他的身体,便会渴望得到他的心,他的全部。 生硬淡漠的脸上陡然生出一股凶厉,手下动作也更快。 人类肉眼无法看见,黑影笼罩的长街上,不断闪烁着狠戾的金光,带着肃杀之气,破开黑雾。 金光散去,涂山槿头也不回的离开。 店里大厅安安静静空无一人,涂山槿提着剑向二楼走去。 浮生趴在窗沿上,听见脚步声回头:「回来了?」 「嗯。」 「可有受伤?」 「没有。」 得,又恢復沉默寡言的样子了,浮生姿态闲散地靠回木榻,继而道:「坐。」 涂山槿在他脚旁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浮生见此低声一笑,语调端得散漫:「就没什么想问的?」 「有,但也可以不问。」涂山槿心里突了一下,眼神逐渐黯淡,对于两个小时前的事在此时又提起,有一种未知的恐慌感。 浮生歪头问他:「为何不问?」 「不问便可不知,不知则无畏。」 「你爱我。」这一点浮生十分肯定,毕竟这几个月来,这人所做的一切都太过明显,不论是眼底的深情,还是日常起居照顾,都明晃晃的昭示着这人爱他,而且,非常爱。 涂山槿慎重地点头。 浮生挪动了一下,将小腿搭在他的大腿上,见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住轻轻揉捏,凤眼渐渐回温,连带着那颗泪痣也有了暖意,可语气依旧散漫:「方才那个女子的故事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涂山槿低着头凝望着手中的脚踝。 「有何感想?」 「没有感想,与我无关。」 浮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眼神微沉:「爱情,是虚无缥缈、随时会迎风而散的东西,若是将这样的东西寄托在他人身上,就会变成一把利刃,悬在命脉上,稍不注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涂山槿,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也包括你。」 说完便要收回腿,却被涂山槿死死握住,力道有些重,让他暂时动弹不得。 「没关系。」涂山槿抬眼看向他,带着恳求与奢望:「你不爱我没关系,但是,别赶我走。」 得不到这人的爱没关系,只要能待在他身边,时时看着就好。 「不赶你,至少在我对你失去兴趣之前,你可以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这样的话并没有荡平涂山槿心中的恐惧,反而升起更多担忧,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以后呢?」 「什么?」 涂山槿突然俯身靠近他,气息交织:「若是以后你失去兴趣,又当如何?」 浮生抬手轻抚他的脸,眼中渐渐染上杀意:「若是失了兴趣,你,也就没必要再活着了。」 他可以不要,但不会允许自己的男人离开他后,再用深情的眼神去看他人,用入微的体贴去触碰他人。 本是定生死的话,却莫名消除了涂山槿内心的惶恐。死了也好,总强过眼睁睁地看着这人转投他人怀抱,或是允许他人靠近。 勐地扣住身下之人的后颈,吻了上去。 依旧是连啃带咬的。 唇上传来刺痛,浮生凤眼半眯,心中微微一动,启唇迎合。 彼此的气息相互缠绕,交织融合。 涂山槿松开手里的脚踝,揽住他的腰,将人带到了床上,欺身压下。 透过半睁的双眼,恍惚间瞧见对方那双深邃带着爱意的眼眸,凤眼微弯,眼下的泪痣传来温热感。 罢了,已经住进心里的人,又怎么捨得赶走或是杀掉呢,他浮生也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这带回来的实习男朋友可以转正了... ... 「阿成~今天的菜好新鲜啊~晚上我们烫火锅吃吧~」 「阿成,以前你老爱给我浩瀚而长久的承诺,我喜欢听,我也愿意信,可为什么就变了呢?」 「阿成~你看我穿这条裙子好看吗?」 「阿成,你说你看遍了青山浩渺,唯我天下奇绝,可为什么突然就不爱了呢?」 「阿成~今天我又被老闆骂了~」 青年惊坐而起,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滴滴滚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流进衣襟。 梦中的场景让他有些惊惧,他不明白为何会频频梦到那个意外落水身亡的前女友。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来大概是自己太过想念她了吧... 青年起身点了根烟,刚抽了一口,又勐地想起前女友督促他戒菸的事。 又将菸头掐灭。 想随手扔进垃圾桶,又想起她唠叨屋里有烟味。 第18页 只好扯了一张纸包住,重新扔进垃圾桶。 青年仰头倒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回神。 「阿媛...」 窗外有微风吹过,窗帘被轻轻掀起,又缓缓归于平静,可窗外风未止。 银髮飞舞,墨绿色长衫随风摆动。 昏暗的长街上,涂山槿侧头看着身边的人,抬手将他的银髮撩至耳后,放下手时不动声色的捏着对方的手,十指相扣。 浮生只斜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懒懒开口:「带你去见一个人,待会儿懂点事,别乱说话。」 涂山槿低低嗯了一声。 几息间便走到了一片竹林外,外面风涌,竹林里的竹叶却丝毫不见晃动。 穿过竹林是一个简朴的小院落,院子里的树上结着果实。 浮生拉着涂山槿站在树下,伸手摘了一个,拿在手里把玩。 「吃吧,已经熟了。」屋门口传来和蔼宠溺的声音。 浮生又拉着人走过去:「阿婆,梅子熟了是不是又有新的梅子酒了?」 雾林婆婆笑着点头,将人引进屋:「快了,到时候让小童子来取便是。」又回头看向他身旁的高大男人,见两人十指相扣,问道:「这是你爱人?」 「我男朋友霜华涂山氏涂山槿,带来认一下人。」两人紧挨着坐在凳子上。 涂山槿身体一僵,缓缓转头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这人不仅承认了他的身份,还带着他来认人。 身旁的人用手肘杵他,涂山槿意会:「阿婆好。」 雾林婆婆欣慰道:「好好好,不错,是个好孩子,霜华后代灵气充沛,配你正合适。」 「你们来得也正好,竹林前些日子来了位客人,求了件事。」雾林婆婆掏出一枚铜镜放在桌上:「想要寻她爱人的转世,这是报酬,你看看要不要帮忙。」 浮生拿起铜镜,见上面波光流转,秀眉轻扬:「流光镜…」 第13章 「无望之爱」3 相传吴王夫差有一爱女,好打扮,吴王便为其打造了一枚流光铜镜,爱女过世后铜镜沾染因果,可观前尘预后事。 浮生见雾林婆婆点头,又问道:「来人可是紫玉?」 「是她,飘浮了这么些年,始终不肯离去,如今生魂渐淡,连去你那儿都做不到了。」雾林婆婆惋惜地嘆了口气。 浮生将流光镜塞到涂山槿怀里:「我可以帮忙,但还有个条件,阿婆你转告她,找到人之后,我要她墓里的那颗明珠。」 「我会问问看的。」雾林婆婆站起身对涂山槿说:「来,人高马大的小伙正好帮阿婆我搬一下酒缸。」 涂山槿老老实实的跟着雾林婆婆去充当苦力,浮生便抱着一盘梅子边吃边看。 竹林自成一番天地,明亮的院子里高大的男人在阿婆的指挥下忙上忙下,动作间手臂上的肌肉鼓鼓囊囊的,又帅又糙。 等涂山槿帮着阿婆把酒缸都搬到院子里后,浮生也正好吃完了盘子里的梅子,拍了拍手走过去:「干得不错,回去奖励你。」 所谓的奖励是什么涂山槿是知道的,看着那张精緻小脸,咽了咽口水点头。 「刚酿好的竹叶青,先带回去解解馋。」雾林婆婆从地窖抱出一个木箱递给涂山槿,看着两人说:「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要互相包容、互相体谅方能长久。」 浮生凑近木箱闻了闻,轻笑着说:「阿婆,既是他爱我,缘何要我体谅他?」 雾林婆婆愣了一下,随后看向涂山槿,后者神色依旧,并未因浮生这略显无情的话而有所不悦。 「阿婆,我们先走了。」 「去吧...」 雾林婆婆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去的两人,神色有些沉重。 「店」原本叫「归云斋」,自从那孩子去了遗荒一趟,回来后就把招牌砸了,从此「归云斋」就变成了没有名字的「店」。 起初还有生灵跑去询问缘由,却被浮生丢进油锅炸掉一层皮,自那以后,再也没人敢问这件事了,时间一久,大家也就淡忘了。 没人知道浮生在遗荒里经歷了什么,也没人敢去查探。 那可是个吃人的地方啊... 如今也算得遇良人相伴,好歹能散散这孩子的孤寂了。 竹林里盪起一阵风,竹叶飒飒作响。 可竹林外却一片祥和,无风亦无月,浮生看了眼黑沉沉的夜空,声音轻缓:「木头,我喜欢你...」 涂山槿瞬间呆愣在原地,傻傻的看着他。 原以为承认他的身份带他去认人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没成想,还能听到这样的话。 他不是在做梦吧... 悄悄掐了一把大腿,痛意传来。 不是梦!!! 浮生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掐了掐他的脸:「怎么,不乐意听...唔!」 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嘴里,毫无章法的啃咬带着激动和欣喜,浮生想要退开,却被捏住后颈无法逃离,只好抬手拽紧了他的衣襟,微微仰头承受。 涂山槿一手拖着木箱,一手按着他的后颈疯狂汲取,直到推拒的力度变大才松开嘴,又轻轻舔舐着那被自己咬肿的红唇:「乐意听,很乐意,求之不得。」 这大约是他有生之年最幸福的一刻了。 深爱着的人亲口说喜欢他,若是此时让他死,也甘愿了。 第19页 「出息!有这么开心吗?」浮生推开他,轻舔了一下嘴角,见他点头承认,眼里勾着魅惑之色:「回去让你更开心可好?」 涂山槿视线从他唇上移到那双凤眼,又看了看眼下的泪痣,伸手搂住人,运起灵力,竟是直接缩地成寸,带着人几息之间就回到店里。 将手中的木箱放在长桌上,一把扛起人就冲上了二楼。 久卿眨了眨眼,从吧檯后走出来看着桌上的木箱:「小高,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矮童子捏着挂在脖子上的红扣子,缩了缩脖子:「不,不知道哇...」 「这里有结界你怕什么?」久卿鄙夷地看着瑟瑟发抖的矮童子。 矮童子打了个冷颤,颤抖着声音说:「不,不知道哇...」 「切~懒得和你说。」 涂山槿将人压在身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浮生,再说一遍可好?」 「说什么?」浮生手指轻点着他不停滚动的喉结。 「说...你喜欢我。」 「既然知道为何又要我再说一遍?」 涂山槿几近卑微地看着那双潋滟凤眸:「我爱你,浮生,我想听...」 直白的话取悦了浮生,如身上之人一般扯下他的衣服,搂着他的脖子往下拉,咬着他的下唇含煳道:「木头,我喜欢你。」 涂山槿唿吸一滞,再也忍耐不住,俯身吻了下去。 疯狂的侵略占有随之袭来。 卧房里气温逐渐升高,带起一片缱绻之意。 直至天明... 涂山槿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沉睡的人。 素日里勾人心魄的凤眼此时紧闭着,连带着那颗泪痣也安静下来,不再妖冶。 俯身在那颗泪痣上落下一吻,轻声下楼。 「哟~吃饱喝足了?」久卿依旧不怕死的调侃。 涂山槿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便走进了厨房。 久卿撇了撇嘴,只觉无趣极了。 店长是个惹不起的疯子,四个小童子又胆小如鼠,好不容易这小院儿里多了个活人,偏偏又是块冰冷僵硬的木头。 纤指绕了一圈秀髮,又打了个哈欠,走进了吧檯后的暗门里。 ... 要说夏天和什么最配。 自然是烧烤和啤酒。 可浮生素来只爱精酿美酒,对工业啤酒嗤之以鼻。 于是当久卿拎着两大包烧烤回来时,竹叶青已经摆放在长桌上了。 将一包放在桌上,久卿提着另一包递给高童子,高童子捧着烧烤走回其余三个小童子身边,四个小傢伙席地而坐开吃。 涂山槿把木籤上的菜取下放到浮生面前,又倒了一杯竹叶青递过去。 一副贤惠的模样看得久卿直摇头:「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店长夫人是店长从小养到大的童养媳呢~」 话音刚落一根竹籤飞过来,久卿下意识的拿着手中的烤中翅抵挡。 竹籤穿过烤翅,停在她眼前,眨眼间还能感受到睫毛扫过竹尖。 「你不讲武德啊!!」 浮生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瞧着你那双眼珠子挺下酒的。」 「你!!」久卿被噎了一下,偏生又不敢再造次,只好愤恨的啃着手中的烤翅。 「那个...打扰了。」门口八角风铃伴随着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久卿转过头看去,见到来人,有些讶异的挑起柳眉,并未起身,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烤翅语气婉转:「小妹妹,你家这事儿可不好搞哦~」 来人正是几个月前召碟仙的马尾少女,也是她,被矮童子用一颗普通宝石扣子换走了那颗带着慈爱气息的红扣子。 矮童子捏了捏挂在脖子上的红扣子,悄悄藏进了衣服里。 马尾少女白着脸走了进来,双手紧张的扯着衣角:「姐姐,求求你,帮帮我吧...」 「帮你们请小鬼的人难道没有告诉你们,这是会反噬的吗?」久卿支着侧脸,桃花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人类对物质的追求愈发浓厚,有所需便会有所供应。 不知从何时起上流社会兴起了养小鬼,通过人血和香坛供奉小鬼,以此获得钱财或是权力。 可这种邪术是会反噬的,不仅是提供鲜血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脉相连的亲人也会被波及、牵连。 很明显,这个少女察觉到了。 「我...我也是才知道的,暑假我回家之后,每天都做噩梦,总是梦到一个小孩子在叫我的名字,前天晚上我被吓醒之后怎么也睡不着,就起床喝水,结果就看到我爸爸在书房里...给一个小娃娃模样的铜像上香...」 第14章 「无望之爱」4 「我在网上搜了,他们说养小鬼会…会害死人的,我不想死,我也不想我爸爸妈妈死,姐姐,您帮帮我吧…」马尾少女哭着走到久卿面前,想要跪下恳求,却被久卿挥手间扶起。 久卿目光森然地看着她:「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们要想好,消除小鬼的反噬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你们现在的优越生活烟消云散之时。」 「可以的,只要能救……」 「先别急着答应,我说了,是你们。」久卿打断了她脱口而出的话:「你或许不在意现在的荣华富贵,可并不代表你的父母也不在意,回去问问看吧,动作要快哦,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呢~」 长时间不在家的人都被缠上了,说明反噬已经极深,再有几天,便会家破人亡… 第20页 「谘询费…」浮生饮下杯中酒后看向马尾少女,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在少女惊慌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告知你的那位表哥,来此一趟。」 说罢便不再理会她,靠在涂山槿的肩上悠哉饮酒。 久卿将人送出去后,转头看向浮生:「她那位表哥已经有妻子了吧…」 「嗯哼,那又如何,既允诺了生生世世,便要兑现,否则……」凤眼陡然一冷:「便是背弃誓言,当入阿鼻地狱。」 久卿被他眼中的阴狠乖戾惊了一下。 涂山槿将人搂进怀里,拿过他手中的酒杯,就着他喝过的位置贴了上去一口饮尽,没有说话,但眸中尽显深情。 他深知这人的内心有多难走进,但是没关系,只要能长长久久的待在这人身边就足够了,爱与不爱固然重要,但只要不让他离开,怎样都好… 深邃的眼眸里逐渐染上墨色。 浮生抬眼看了他一下,勾起嘴角:「木头,想什么呢?」 「你。」 纯属下意识的回答。 却让浮生很是受用,当即就笑出了声:「呵呵~这么乖,我该奖励你点什么好呢?」 涂山槿垂眸看向他,见他酒后的凤眼里流光溢彩,忍不住抬手轻抚那微红的眼尾和泪痣,薄唇轻启:「不必。」 想你是一唿一吸间的本能,无需奖励,甘之如饴。 久卿一巴掌拍在木桌上,打断了两人之间缱绻的绮丽,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够了啊,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分寸!」 「嗯?」浮生轻扬秀眉:「哪里来的大庭广众?」 一旁坐在地上吃烧烤的四个小童子听见这话,急忙放下手中的竹籤,双手捂嘴,紧闭双眼,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久卿瞥见他们这副怂样,翻了个白眼:「得,就我一个长针眼的。」 涂山槿冷眼一扫,久卿摇着扇子的手一僵,急忙埋下头啃那只被她遗忘的烤翅。 暗暗腹诽:见过不做人的大妖,没见过不做人的半人半妖,再这么下去老娘年纪轻轻的就要神经衰弱了,原以为有男人的滋养这个疯子能放过他们,结果找了个跟他一样的,果然是物以类聚! 「久卿,我听到了哦~」浮生笑得极为灿烂和善。 可越是这样久卿就越是害怕,正想要开口求饶,身后便传来一阵寒意。 下一秒,她的身后就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带着唿啸的寒风瞬间将她卷了进去,在旋涡慢慢闭合前,传来了久卿撕心裂肺、愤怒的喊声。 「浮生你不讲武德!!!!!」 四个小童子依旧捂着嘴闭着眼,听到久卿的声音齐齐一抖。 而涂山槿连看都没看一眼那个突然出现又关闭的旋涡,抱着怀里的人就往二楼走去。 浮生拿起一旁的烟杆挑起他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道:「怕吗?」 「她活该。」涂山槿将人放到木榻上,自己则坐在另一头,握住他的脚踝揉捏。 浮生勾唇一笑,指尖火光一闪,烟雾开始缭绕。 窗外隐隐传来虫鸣声,并不吵人,反而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炎热的夏日就连晚风都带着燥意,一个男人步履匆忙地穿过人群,与周围散步纳凉的人不同,他面色略显憔悴,眼中还带着血丝。 逆着人流走到一片别墅区时,男人小跑到一棵树下,喘着粗气说:「小蓝,你昨天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 「嗯,表哥,你…你这是怎么了?」马尾少女从「店」里出来后就给表哥打了电话,说了家里的事和浮生的要求。 本来还有些奇怪这事儿和自己表哥有什么关系,可如今见到人才发现,只怕没那么简单。 男人握住她的肩头,面色沉重:「小蓝,你说的那家店在哪里?我最近总是梦到一个古代女人,站在床头问我想不想她,醒了之后还出现了幻觉,看你嫂子总觉得她越来越像梦里那个,我都快疯了!」 「表哥,我和你一起去,但是你能不能先陪我回一趟家啊?」小蓝红着眼咬了咬下唇: 「我爸妈他们…他们不相信小鬼会反噬,把我赶了出来,我偷偷爬到树上看了一眼,他们弄了好多血在那个铜像面前,我想回去救他们。」 男人听完拧紧眉头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小蓝,既然是小鬼反噬,光靠我们肯定是不行的,你不是说那个店里的人很厉害吗?我们去先去找他们吧。」 … 「欢~迎~光~临~」 马尾少女和男人一前一后走进店里,少女左右张望了一下,低头看着小童子问道:「小朋友,那个漂亮姐姐呢?」 「漂亮姐姐旅游去了,有漂亮哥哥~」左边帘布缓缓打开,露出隔间里妖冶至极的银髮男子。 小蓝拉着男人走进去,坐在他对面。 浮生吐出一口烟后,语调散漫:「韩重,年三十,生于阴时,家中一母一妻,事业小成,除无子外一生顺遂。」 小蓝面露震惊,男人身体微微一僵,手指无意识攥紧:「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可你是否知道你这一生顺遂如何得来?」 韩重皱眉道:「我妻子是我大学同学,我们感情一直很好,事业是我一点一点拼出来的,难道还有什么古怪不成?」 「是么~」浮生讽刺地勾起嘴角:「阴时生的男子命运坎坷,轻则孤苦无依,重则年少早夭,怎会有一帆风顺之美。」 第21页 按照韩重的命格,最多活到十八岁,可如今却家庭和睦、生活无忧。 韩重虽然对鬼神一类的东西抱有怀疑,但最近发生的事和这人说的话,又让他不得不信。 小时候也确实有游方道士说他是阴时出生的,还说这辈子有贵人相助,但是前提是不能结婚。 当时他根本不信这些,大学时喜欢上温柔的妻子,毕业后想也没想就结了婚。 后来记起这事儿,也没太在意,只是这么多年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两个人身体都没问题。 再后来他觉得做丁克也不错,就没再执着这事儿。 可现在这个银髮男子说出这样的话,让他不得不重新去思考这一切。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最近总是梦到一个古代女人,该不会是撞鬼了吧?」 小蓝点点头跟着说:「会不会是我家的小鬼也影响到我表哥家去了啊?」 「小鬼反噬可不会变成女子…」浮生敲了敲烟杆:「木头。」 帘布被人撩开,走进来一个壮硕男人,一身黑色冲锋衣干净利落,剑眉星目带着寒意,只是在看向浮生时,冰霜融化如暖阳。 「东西找到了吗?」 涂山槿伸出手:「找到了。」 宽厚的掌心中放着一个小巧可爱的布娃娃。 浮生将它拎起来晃了晃:「桃拔,开饭了~」 第15章 「无望之爱」5 「咦?开饭了?吃什么?蒸羊羔儿、蒸熊掌、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滷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还是清蒸八宝猪?」 小蓝和韩重瞪大了双眼看着浮生手中的布娃娃,会说话已经够诡异了,为什么还会报菜名??? 浮生屈指弹了一下它的脑袋:「吃蒸鹿尾儿。」 「啊?不行不行,桃拔尾巴是酸的,吃了要窜稀!」布娃娃被吓得直甩脑袋,勐地跳到小蓝肩上:「大人,桃拔这就去消灭那个害人的小鬼,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拍了下屁股下面的肩:「小姐姐,走吧走吧,再不去你爸妈就要噶了!」 涂山槿看了一眼浮生,见他点头,带着小蓝和桃拔出发。 浮生收回视线,手指轻拨着茶台上的流光镜,声音幽远却带着淡淡的寒意: 「一千七百年前,东晋吴王夫差有一爱女,名曰紫玉,年十八,才貌俱美。 童子韩重,年十九,有道术,女悦之,私交信问,许之为妻,韩重求学归来问起婚事,却被告知吴王反对,紫玉气结而亡。 入地府后,阎王感念二人爱情之真挚,特赦她鬼魂与韩重团聚。 韩重感其深情,发下毒誓相约生生世世。 紫玉信之,以生魂与其结为夫妻,可人心难测,韩重贪慕浮华,利用所学道术献祭紫玉生魂,换得十世荣华富贵。 而你……」 韩重脸色苍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我…就是那个韩重?」 「如今正好第十世,韩重,道家之人起誓,若有违背,必遭天谴…」凤眼骤冷。 院子里落下一道惊雷,震得韩重身体一颤,抬起头看向烟雾之后的人,不可置信地说:「我…我不知道,一千七百年前的事了,跟我无关…我没有做过这些事…」 人类将前世今生分得很清,今生随意挥霍来世之福,却不知来世是否还能有福。 「别说一千七百年前,就算是五千年前的山顶洞人,也有前世今生,韩重,该偿还的,躲不掉也跑不了…」 浮生话音刚落,外面的雷电更加勐烈,甚至有狂风席捲。 带着瘆人的唿啸声,犹如索命的厉鬼。 韩重勐地跪在地上:「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我还有母亲和老婆,我不能死……」 「你不能死?那她呢?」向来散漫的语调陡然变大:「她为你而死,即便死后还要被你利用,最后孤魂游荡,你却享尽十世富贵!」 流光镜疯狂颤抖,一缕紫烟从镜中飞出,落在地上的一瞬间化作了一个身着绛紫布裙的女子。 女子神色哀怨,丝丝缕缕的黑气萦绕在她身上,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眼中的猩红。 女子眸中带着苦涩:「夫君…」 「我不是你的夫君!我有妻子,我不认识你,你别找我!」韩重吓得两腿瘫软,胡乱瞪着腿往后缩。 女子见他如此惧怕,面容更加哀伤:「我与你相爱时,清白又勇敢,当不如你如今这般懦弱;父王阻我下嫁,我却为你郁结而亡,当不如你如今这般贪生怕死;你以我为祭换取荣华,我却从未埋怨,当不如你如今这般……对我生厌。」 字字诛心,女子眼下淌出血泪,戚戚然地看着韩重眸中毫不掩饰的恐惧和厌恶。 「那是一千七百年前的人做的事!为什么要算在我头上?」韩重先是瞪着她怒吼,又被她眼中的伤痛刺得有些失神,低声呢喃:「跟我无关…那不是我…不是我…」 浮生斜睨了他一眼,继而看向女子:「紫玉,人已寻到,你当如何?」 紫玉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转过身朝着浮生一拜:「多谢大人成全,明珠紫玉已经带来,至于此人…誓言既毁,紫玉自认非良善之人,还望大人相助。」 浮生接过她递来的明珠,捻在指尖把玩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既有报酬,自当助你。」 第22页 韩重听着两人的对话,惊恐万分,想要逃出这里,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浮生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一道白印打下,地上的人瞬间没了生机。 从尸体里凝聚出一个魂魄,长发高束,身着灰色布衣长衫,面容清俊,约莫二十一二。 紫玉走上前挽住他的臂弯,轻唤了一声:「夫君…」 男子僵硬低头,嘴边呢喃:「娘子…」 浮生见此抬手一挥,两缕生魂连同地上的尸体齐齐消失在店里。 将明珠放入卧房的暗格中之后,浮生靠坐在窗沿上,心念微动,院中雷电不在,恢復平静。 抬眼看了看天边皎月,随后抽了一口烟。 也不知那木头把事情处理完没,交代他索要的报酬可别漏下了,否则回来有他好看的! 涂山槿一剑破开铜像,见布娃娃张着小嘴开始吞噬黑气,手腕翻转收起长剑。 突然感觉背嵴一阵寒意,心里也毛毛的。 略一思索,打开书房门,对蹲在门口害怕得一直颤抖流泪的少女说:「事了,报酬。」 小蓝擦了擦眼泪,撑着膝盖慢慢起身,还有些后怕的看了看书房,看见地上碎裂的铜像,问道:「那内个…怎么处理啊?」 「卖钱啊,纯铜的诶,就这点儿卖了都可以买一只烧鸡呢!」布娃娃举着小手抹嘴,立体眼珠一转,又说道:「小姐姐,你要是害怕的话就送给我呗?」 小蓝急忙点头答应。 布娃娃笑眯眯地走过去,将铜像碎片一块一块的捡起塞进蓝色小衣服的口袋里,一边捡一遍嘟囔:「烧鸡~烧鸡~嘿嘿~烧鸡~烧鸡~嘿嘿嘿~」 三十厘米高的铜像比布娃娃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可它的口袋像是无底洞一般,塞进的碎片没有撑起一点弧度。 小蓝瑟缩着后退了一步。 「报酬。」涂山槿见布娃娃捡完了碎片少女还没反应,不耐烦的又提醒了一遍。 小蓝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跑到卧室里,片刻后再出来时,抱着一个纸箱子,递给涂山槿。 涂山槿接过后翻看了一下,一把老式剪刀、一根桃木簪子、一块墨色古玉、一方砚台、以及两个银制铃铛。 见报酬一样不少,涂山槿便直接越过小蓝朝外面走去,布娃娃紧随其后。 天边已经有了一丝亮光,夏日的清晨带着有些凉意的清风。 布娃娃看着走在前面的人,飞过去问道:「喂,你喜欢大人?」 见他点头,又问道:「你喜欢他什么?」 「全部。」不论是斩杀恶灵时的兇狠,还是喝到美酒时的惬意,又或是躺在他身下时的魅惑迷离,每一分每一毫都喜欢。 可这对布娃娃来说却十分惊奇:「生灵界的所有生灵都怕他,没人知道他的原形是什么,也没人敢问,我以前听一个大妖说,自人界和生灵界分割开始,他就存在了。」 「喂,你一定不知道吧,「店」以前其实叫「归云斋」,可后来浮生大人把招牌给砸了,有几个大妖和神兽跑去问他怎么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布娃娃神秘兮兮的凑到涂山槿耳边。 「那可是修炼了好几千年的大妖和上古时期的神兽啊,跺跺脚都能死一个城市的人的生灵诶,被大人一脚一个踹飞,还扔进了油锅里。」 「当时都炸黄了,我在地窖里闻到香味儿都流口水了呢…」 深邃的眼眸里瞳孔微缩,心里泛起涟漪,涂山槿从未想过去追问浮生的原形或身世,他只知道他爱浮生。 而浮生也说过喜欢他。 这便足够了。 许多现在不知道的事情随着时光唿啸、风移月迁,总会展露出来的… 不急…… 第16章 「无望之爱」6 浮生指挥着涂山槿将带回来的报酬放在了一楼隔间的柜子里,见他身后没有布娃娃的身影,便问道:「桃拔呢?」 「买烧鸡。」 浮生嗤笑了一声骂道:「这贪吃鬼,长得像鹿,不吃草偏爱吃肉。」 桃拔,形似鹿,长尾。 一角为天鹿,两角为辟邪,无角曰符拔。 镇宅辟邪之神兽。 起初在生灵界因过于贪吃,被众多生灵驱逐,逃至「店」里,刚好落在浮生脚边。 浮生见它模样好看便留了下来,谁知这是个餵不饱的,天天跑出去在人界偷吃,后遇五胡乱华,人界食物稀缺,还亲眼目睹了人吃人。 受了刺激逃回来后,就再也不闹着吃肉了。 一百年前,人界发展迅速,这东西嗅着味儿甦醒过来,又开始到处偷肉吃,有一段时间还在人界引发了一桩「悬案」。 浮生只好把它塞进布娃娃的身体里,勒令它不准再偷吃,但是可以花钱去买。 之后倒是收敛许多,时不时的会使个障眼法跑出去买肉吃。 浮生也就没再管,由着它去。 涂山槿放好东西后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捏着他的手问:「想吃什么?」 浮生摇了摇头,拎着酒瓶站起身,带着涂山槿飞到屋顶。 靠在他怀里喝了一口后说:「木头,你做了多久的斩恶师?」 「不记得了。」 「那你做斩恶师之前是干什么的?」 「也不记得了。」 浮生有些无奈:「那你记得什么?」 第23页 「你。」 涂山槿说的是实话,他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做斩恶师。 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以前的记忆混沌不堪,总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长街上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萌生了一种找到丢失已久的珍宝的感觉,所以唯一记得的便是这个人。 浮生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地散漫一笑:「罢了,你这般痴情,倒是显得我有些凉薄了,我虽不会爱你,但目前为止我喜欢你,所以,你的命有多长,取决于你能爱我多久,可明白?」 他不爱人,却并不妨碍他要涂山槿爱他,并且要毫无保留的爱他。 涂山槿慎重点头:「好。」 又在心里补了一句,那他大约能与天同寿。 只是这话不适合说出来,就算说出来,这人大抵也是不会相信的。 最近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在诉说着「爱」的虚无与飘渺,这话实在没有太多可信度,但所作所为却有... 院中因着浮生心念微动起了一阵风,与院外的世界不同,这里清风拂面,带着凉爽之意。 院门是用桃木而制,一到晚上八点就会自动打开,直到早上八点,迎着朝阳自动关闭。 此时大开的院门处,走进来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 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在木牌处驻足了片刻,才走进为她打开的刻着古老神秘图腾的黑色木门里。 浮生将手中酒瓶塞给涂山槿,嘴里嘟囔了一句:「该把那个碎嘴子弄回来了,否则还得我亲自去,烦死了...」 随后化作一团白雾消失在屋顶。 涂山槿摩挲着酒瓶瓶口,找准想要的位置后,仰头喝了一口。 「欢~迎~光~临~」 「咳咳...你好小朋友,咳...这里是做什么的?」女人似乎得了重病,就连说句完整的话都费劲。 浮生挥手打开黑红帘布:「这里是能帮你续命的地方。」 见女子步伐虚弱的走进来,浮生不情愿地沏了一杯茶,茶杯飘到女子面前,女子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愣愣地接住茶杯喝了一口。 瞬间唿吸通畅,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气色。 女子坐在凳子上,看着手中的茶水,随后抬起头,眼神炙热:「你这茶怎么卖?我有钱,多贵都可以!」 「茶,不卖。」 女子失落的敛下眉目,却又听见对方说,「但是,可以卖寿命。」 女子勐地抬眼看去,只见烟雾缭绕后的凤眼里,似有星光流转,带着致命的蛊惑。 女子喃喃道:「寿命,怎么买?」 「那便看你需要多少年,又有多少代价可以支付。」浮生透过女子病弱的躯体,看到了她身上逐渐变淡的姻缘线。 若非病魔缠身,女子将得遇良人,幸福美满一生。 可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再完美的姻缘线,也敌不过阳寿将近。 女子似乎求生欲望极高,有些激动地放下茶杯,双手撑在茶台边,身体前倾,语气焦急:「那你...那您看看,我能用什么当作代价,又能换多久?」 「用你的姻缘线,可换三十年寿命。」浮生见她要答应,又补充了一句:「交易一旦生效,概不退换,可要想好。」 虽是提醒,但浮生却并没有告诉她,她的姻缘线代表着什么。 女子依旧没有丝毫犹豫:「我答应!姻缘而已,有没有都一样,我现在有足够的钱,若是能换来三十年寿命,我就会更有钱,钱,能解决除了生老病死以外,所有的问题!」 浮生见此也不再多说,转身从隔间后面的展柜里拿出之前得来的百年蛇蜕,指尖一划,割下巴掌大的一块,递给女子。 「三碗清水,紫砂药罐,熬三个小时。」 说完又伸手悬在她头顶,指尖一勾,取出一条嫣红的丝线放进玻璃瓶里。 女子如获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块蛇蜕,想要再确认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有用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马路边。 已是深夜的街头因着炎热酷暑,还有不少行人。 只是无一人发觉她是凭空出现的,只以为她在那里站了许久。 甚至有路人见她脸色苍白,又穿着病服,走上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而女子这才浑身一抖,回过神来。 转身看向大厦之间,那里只有一片绿盈盈的草地... 「木头你看,有人为爱寻死觅活,有人却弃之如敝屣,多可笑。」浮生回到屋顶时,涂山槿已经把酒瓶里的酒喝完了。 涂山槿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看了一眼街上的女人,低下头轻吻银髮:「与我们无关。」 浮生抽了一口烟:「是啊,与我们无关。」 那根姻缘线带来的是最为真挚纯洁的爱,女子将之遗弃,这一生便再也不会得到爱,即便她爱上了他人,没有姻缘线,他人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生灵的寿命庸长,可大多生灵又是长情之物,千百年独爱一人。 就像紫玉,生魂飘荡了一千七百年,期间不是没有男鬼或大妖追求她,可她却守着那个被毁掉的誓约,逐渐在岁月里磋磨掉了生魂上的灵气。 反观人类,寿命短暂,在人界,长情成了古董,所以假货特别多。 涂山槿这人,半人半妖,摸不准是真长情还是假古董。 第24页 为人木讷又爱吃醋,偏生对他好极了,这一点倒是让他极为喜爱,除了床第间不会说好听的话,其他的他都很满意。 想来这人应该能活很久。 浮生靠在涂山槿怀里,被他略带狠戾的气息包裹,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带着水光的凤眼一凛,双手结印,院中风起。 半空中一个黑色旋涡逐渐展开。 一个人影『啪』的一下从旋涡里掉下来,面朝下掉在地上。 久卿勐地从地上站起来,吐掉嘴里的草,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屋顶: 「你你你...你也太狠了点吧!老娘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居然一言不合就把我丢到玄镜山脉去!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凶兽成群结队,老娘差点儿掉层皮!你这人不讲武德,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懂不懂?亏得你长了张人的脸,结果尽不干人事儿!!」 原本美艷的女子此时狼狈不堪,鲜红的旗袍还有几处破裂,素日里梳得精緻整齐的秀髮乱糟糟的,头上还插着几根枯草,妩媚的脸上也有几条细碎伤口。 模样惨极了。 浮生耐心地听完她的话,又打了个哈欠,才幽幽道:「看来这趟旅行你不满意,那换成幽冥山如何?」 幽冥山,白骨成堆,怨气冲天。 久卿瞬间哑口无言,瞪了他一眼,气愤地推开门走进去,也暂时不敢再在心里编排那两人。 第17章 「蓬头鬼」 >后来,孤街没了浪人,深巷没了野猫。 —— 「喵!!!」 深巷中传来一声悽厉地猫叫,随后又紧跟着一道骂声:「啐!小畜生!」 两道声音同时停下。 昏暗路灯下,一个步伐蹒跚的男人从巷口走出来,手中拎着一个酒瓶,瓶底滴着鲜血,晃晃悠悠。 已至深夜的夏季依旧燥热无比。 男人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继续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嘴里还嘟囔着:「这小畜生弄死它还真特么费劲,早知道带把刀了,啐!」 路灯把影子拉长,男人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影子正在逐渐变大。 越来越黑,越来越大。 而男人的步伐也越来越沉重,走得越来越慢。 突然。 前面不远处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男人被吓了一跳:「妈的装神弄鬼!」 说着就将手中的酒瓶扔了过去。 酒瓶穿过人影,砸在地上,在寂静的长街上,显得格外骇人。 男人以为自己喝多了眼花,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靠近那个人影。 才刚靠近,男人就被掐住脖子举了起来,双手死命地扣着脖子上的手,双脚胡乱地又蹬又踢。 男人的脸逐渐由苍白变得铁青,手脚也没了力气。 一分钟后,男人耷拉着脑袋,眼睛充血外凸,鼻子流出鲜血,已然没了气息。 而那个高大的身影将男人扔在路边,后退一步隐入黑暗。 ... 【绝不说假话新闻为您播报:近日城市里出现多起杀人事件,以及深巷里残害动物的事情,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啧啧啧,真残忍,招财,你可要听话啊,否则店长生气,你可比电视里的这些小可怜更可怜~」久卿一手捏着三花猫的耳朵,一手指着电视。 三花猫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耳朵动了动,从她指尖熘走,又合上眼继续打盹儿。 四个小童子撅着屁股擦地板,久卿看了一眼楼梯,嘴里念叨着:「啧啧啧,这都几点了还没起,生意不做了?钱赚够了?纵慾过度是要精尽人亡的,不过这俩不是人,难不成有铁肾?」 「小心你的铁头。」高童子抬头嘲笑。 矮童子翻了个白眼:「是玄镜山脉不好玩,还是幽冥山更有性价比?」 「我擦掉的灰都没你的嘴碎。」胖童子抖了抖抹布。 瘦童子歪头疑惑:「七月半还有一个月呢,这么着急送死?」 「你们皮痒了是吧!敢说老娘,老娘飞片叶子就能先送你们四个去冥府!」 四个小童子齐齐沖她做了个鬼脸。 久卿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却被楼梯口响起的脚步声吓得动作一顿,僵直着脖子转过去,见是涂山槿,松了口气。 「哟~~店长夫人春风满面,想来是美人在怀,欢度春宵了吖~~」 涂山槿瞥了她一眼,抬手就打了道金光过去。 「砰!」 久卿被打得连连倒退几步,跌进小童子用来搓洗抹布的木盆里,水溅了一地。 狼狈地站起身,怒吼道:「啊!!你怎么也不讲武德啊!」 「闭嘴!」涂山槿冷斥一声后转身走进了厨房。 久卿愤恨地瞪着他的背影,又低下头看着被弄脏的青色旗袍,跺了跺脚,走进吧檯后的暗门里。 四个小童子互相看了眼彼此,只好苦着脸收拾残局。 片刻后,换了身白色旗袍的久卿摇着小扇子走出来,端得一副风情万种,斜倚在吧檯边,看向门口:「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三花猫忽地睁开眼,从吧檯上跳下去,沖向门口。 门缓缓打开,八角风铃轻轻晃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一个高大男人走了进来:「久卿姑娘安好,招财兄安好。」 第25页 方才还高冷得不让久卿摸耳朵的三花猫蹭了蹭男人的腿:「喵~~」 「好,好得不得了。」久卿娇笑着看着他。 男人长相奇特,头髮像针一般直立着,乱蓬蓬的盖在脑袋上,显得头很大,穿着一身鲜艷的红衣。 「大头啊,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男人弯下腰抱起三花猫,轻轻顺着它的背,腼腆一笑,说道:「久卿姑娘莫要这样唤我。我来是想和你们做笔交易的,浮生大人可在?」 「还没起呢。」久卿指了指长凳:「坐会儿吧,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男人看着擦得蹭亮的长凳,有些侷促。 「既是做交易,便是客人,坐吧。」 男人这才走过去坐下:「姑娘想问何事?」 久卿对着电视抬了抬下巴:「那是你干的?」 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放城市各处发现的尸体,信息发达的时代,监控布满了大街小巷,可这些人被杀的过程却没有丝毫痕迹。 更何况,死了人的地方,总有一条深巷,里面躺着被虐杀的小动物。 这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男人神色瞬间变得兇狠,厚唇紧抿,点了点头:「可是太多了,我杀不完。」 久卿看着他浑身泛起煞气,微微皱眉。 蓬头鬼,一种可以在白天出现的鬼,具有身体自动复合的能力,一般只在森林里动物密集的地方出没,深受动物喜爱,当有动物被虐杀时,才会出现。 既然他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这座城市里,被虐杀的动物,数不胜数... 三花猫仰起脑袋,眼中带着担忧:「喵?」 蓬头鬼收敛煞气,柔和的勾起嘴角,安慰道:「没事,我只是想保护它们而已。」 「你想做什么交易?」久卿沏了一杯茶递给他。 蓬头鬼接过一饮而尽,随意的抹了一下嘴:「我前些日子得了块玄铁,想问问浮生大人,能不能用来交换帮我惩罚那些虐杀动物的人类。」 「我这儿不缺玄铁。」浮生斜靠在栏杆旁,抽了一口烟后继续说:「你拿着玄铁去雾林婆婆那儿换几罐灵草,没准儿能哄得招财帮你。」 蓬头鬼眼睛一亮,双手捧起腿上的三花猫,问道:「招财兄,可愿帮我?」 三花猫点了点头。 随后蓬头鬼便带着三花猫离开。 久卿摇了摇扇子,看向浮生问道:「能解决吗?」 「招财可不像你。」浮生斜了她一眼,见涂山槿端着酒菜出来,慢慢悠悠地走到太师椅坐下:「蓬头鬼给得起,招财就办得到,左右不够是些人类而已,怕什么...」 人,天生心欲作恶,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 将自己当作万物主宰。 却不知,万物繁杂,人类才是最渺小脆弱的。 他们虐杀弱小动物,却惧怕勐虎野兽;伐树开疆,却恐慌自然灾害。 浮生眼底沁出一丝蔑视。 久卿见一旁的涂山槿毫无反应,心中有些好奇。 不都说在爱人面前会下意识的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吗? 怎么放浮生身上,不仅不展示好的一面,反正总是显露真性,凶得批爆不说,还一点也不善解人意。 哦,不对。 他大概更加善解人衣。 久卿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在看见浮生脖子上的痕迹时,用扇子挡住嘴偷笑。 涂山槿察觉到她的目光,眼神微冷,伸手将那敞开的白色内衬衣襟拉拢,扣好,末了还警告地看了眼久卿。 「啧啧啧,这都要吃醋?那我要是跟你说以前有个神兽还跟浮生睡过一张床,你岂不是……嗷呜!!!!」 久卿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金光击飞出去,正好又一次落在小童子洗抹布的木盆里。 浮生扬眉带笑地看着涂山槿,对这人爱吃醋的性子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涂山槿见他吃好饭,一把将人扛在肩上往二楼走去。 见涂山槿满脸冰霜,久卿全然不顾自己的狼狈样,心道这下子铁肾也要扛不住啰~ 第18章 「半是白骨半是佛」 涂山槿扛着人走到床边,一把将人扔在床上,欺身压下:「那个神兽是谁?」 「噗哧~~她的话你也信,桃拔前些年偷喝竹酿,不知怎么的跑到二楼来了,我睡醒后掰断了它一只角,你要是气不过,炸了它的尾巴可好?」浮生轻轻抚摸着他的薄唇,眼中似是带着撩人暗芒。 涂山槿张嘴便含住了唇边的指尖,轻轻舔舐碾磨片刻,见他收回手,心中竟有些惋惜。 低头吻了吻身下之人,试探地问道:「以后可否…只与我亲近?」 问完又有些担忧惊慌,从那些生灵对这人的害怕与敬意便可看出,这人身份尊贵,而自己… 不过是个连过往记忆都有些模煳的半人半妖,又怎配独占这人? 浮生将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也能猜测到他心中所想,一个翻身跨坐在他腰间,搂住他的脖子轻笑道: 「怕什么,只要你乖乖的,我的身边就只会有你…」 「好。」 在浮生眼里,涂山槿是个很好哄的醋缸子,只要他勾勾手指头,涂山槿就会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任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会无条件答应。 但这并不代表浮生只是在玩弄他。 第26页 喜欢看他吃醋是一回事,可醋吃得太多了也是会伤身体的。 于是…… 「啊!!!!浮生你不是人!!!」 小院儿里一棵垂须榕树剧烈摇晃着,树的周围火焰燎人,在这夏末带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热浪。 浮生靠在黑色木门旁,吐出一口烟后,透过微白的烟雾拿凤眼斜睨:「我本来就不是人。」 「你不是人也不能这么变态啊!!啊!!叶子,叶子烧起来了!须,老娘的垂须啊!!店长大人我错了!」 榕树的几缕垂须和几片叶子沾到火苗瞬间被灼烧,化作灰烬。 「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挑拨离间了,再也不在心里吐槽你们了,店长夫人饶命啊!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我真的错了啊~」 久卿这妖向来能屈能伸,此时被这灵火炙烤威胁,又见火焰有高涨之势,求饶的话脱口而出。 涂山槿站在浮生身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抿着唇一言不发。 倒不是他真想烧死久卿,实在是这树妖嘴太碎,这些日子以来不知受了多少罚,一点也不长记性,眼下有人替他出气,自然乐得观赏。 浮生抬手打了个响指,见火焰更加高涨起来,语气颇为散漫:「烧出香味儿了~」 久卿想化作人形逃跑,却被浮生以灵火压制,树最害怕的就是火,即便是修炼了两千年的大妖,在面对火的时候,也都会有本能的惧意。 榕树颤抖得更厉害了,有几片叶子都被吓掉了,就连垂须都拼命往上支棱起来,生怕一垂下来就被灵火给烧没了。 四个小童子躲在门后捂着眼睛从指缝中偷看,时不时地还抖一下。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突然在四面八方亮起一束光芒,划破黑幕,直冲天际。 浮生抬眼看了一下,勾起唇角,缓缓说道:「看样子动作很快嘛。」 涂山槿也顺着看过去。 无数光束齐齐绽放,慢慢汇集到一起,形成了一个人形。 一个看起来头很大的人形。 只见他张开双臂,更加夺目的光从他体内四散开来,又急速飞向远方。 最后,那个人形也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逐渐暗淡、消散,夜空最终沉寂了下来。 三花猫从院门跑进来,停在浮生脚边,哀痛地叫了一声:「喵~~」 浮生垂眼看着三花猫那双绿瞳里的悲伤,轻声道:「他不会死的,消散后会在岁月中重新凝聚、诞生…」 蓬头鬼带着三花猫跑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以己身渡万千动物,鬼气早已消耗殆尽。 但蓬头鬼从来不止一个。 他们会重新诞生于深林中,存在于每一只动物的身边。 久卿趁着这个间隙瞬间化作人形从火圈里跳出来。 原本美艷妖娆的脸上此时黑乎乎的,鬓角的碎发被火燎得捲起,就连她的旗袍都被烧出了几个洞。 又狼狈又悽惨。 浮生睨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屋内,涂山槿紧随其后。 久卿摸了摸自己那不再柔顺的头髮,咬牙切齿地小声说:「两个都不是人!」 院门口传来响动。 久卿回头看了一眼,瞳孔一紧,一熘烟儿跑回店里。 「卧槽!!浮生!!」 涂山槿一记冷眼扫过去,久卿剎住脚步,喘了口气:「等会儿再收拾我吧,外面!幽冥山的那位来了!」 浮生难得的蹙了下眉。 八角风铃刺耳一响,又勐地无声。 涂山槿看了下门口,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四个小童子紧紧缩成一团,不敢去看;久卿迅速换了身衣服,出来后面色凝重。 「阿弥陀佛,浮生施主别来无恙…」声音浑厚有力,带着慈悲。 浮生眸光微闪,懒懒地坐在太师椅上:「是否无恙看不出来?」 说完缓缓抬眼看过去。 来人作和尚打扮,双手合在身前,一袭暗红袈裟,卍字烫金,恍若得道高僧。 可偏生他的身体却诡异骇人。 右半边是秃头人形。 而另一半… 森森白骨,怨气萦绕。 他轻轻扬起一半嘴角,另一半白骨牙齿上下起合,语气带着慈悲平和:「施主还是这般…爱说笑。」 「那怎的不见你笑?」浮生敲了敲手中烟杆,指尖托着一簇火苗点燃菸草见他愣住,又继续说道:「游方,鬼节未到,你擅自出山就不怕遭反噬吗?」 游方听闻此话,白骨左手轻捻佛珠,说道:「贫僧此行有要事相求,还望见谅。」 这一次涂山槿并未如往常那般离开,而是坐在浮生右下手的长凳上,神色淡淡。 浮生轻笑一声道:「你能有何要事?当今社会可不像以前,你这番模样出去普度众生,怕是会吓得人类报警。」 游方并没有因为这话生气,右脸依旧慈眉善目,连语调都未曾变过:「恶灵化魑,幽冥山众冤魂受到影响,难以压制,鬼节将至,想请求施主助贫僧一臂之力。」 「这事儿你该去找泰山府君,幽冥山是他的地盘儿,为何来求我?」浮生抽了一口烟,凤眼在烟雾后明明灭灭:「再说了,你哪里还给得起酬劳?」 游方嘆了口气,左边白骨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瘆人,带着悲悯说道:「泰山府君...贫僧这具残躯何以再得见,施主,众生皆苦,还望成全。」 第27页 「众生苦,又不是因我而苦,人生来便抱着善与恶,或升入天堂,或堕入地狱,皆在他们的一念之间,我既不想做神,也不愿成佛,这个忙...不帮。」 浮生又抽了一口烟,讽刺地勾起嘴角,似乎对这人和他想要救的众生颇为不屑一般。 涂山槿夺过浮生手中的烟杆,放了杯茶在他掌心,转而看向游方,说道:「鬼节的恶灵自有斩恶师会去解决,幽冥山的事与我们无关,众生更与我们无关。」 一副无脑偏袒浮生的模样,让游方有些讶异,细细看去,语气有了波澜:「这位施主身带金光,与我佛门有缘...」 「无缘。」涂山槿冷冷打断他的话:「我有老婆,六根不净出不了家。」 游方这才观察起两人,可他失了一半肉身,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了许久,也没能看出什么。 浮生见他如此,嗤笑一声说道:「你这老毛病还是没改,天天把你佛挂在嘴边,下次再见只怕就是一整具白骨了。」 久卿倚在吧檯边,见此摇了摇头,游方这一身是怎么来的,在生灵界算是生灵皆知。 第19章 「鬼节」1 三千年前人皇帝辛落败后,人类彻底对不周山上的神臣服。 可高高在上的神却不再怜悯众生。 战火纷飞,游方游歷到了西周,见众生多苦厄,竟是效仿佛祖割肉餵鹰,生生剃掉了自己身上一半的肉,想要解救苍生。 可笑的是,这种行为不仅没能解救黎民,反而有人因吃了他的肉,在死后化作冤魂厉鬼,缠在他的身上。 长期与冤魂待在一起,使得他那半具白骨染上怨气,俨然有了被反噬的迹象。 泰山府君得知此事后,将游方带到幽冥山,命他掌管幽冥山上众多冤魂。 并且在幽冥山布下结界,只要他不离开幽冥山,就不会被怨气反噬。 只有在鬼节那天,可以下山渡化恶鬼。 已经有好些年没见他出来过了,没想到这次再出来,还是如同往昔一般愚蠢。 或许是久卿的眼神太过明显,游方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转而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观世间多诱惑,众生多苦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浮生抿了一口手中的茶:「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自我pua,你的佛还真是省事儿,都不用给你画饼,你自己就能给自己洗脑了。」 「浮生施主,您本事大,还请略尽绵薄之力。」游方见与他谈佛无用,竟是直接道德绑架了。 久卿因他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浮生也有些被他逗笑了:「嘿!你个老秃驴,生灵界谁不知道我没有道德,你可绑架不了我。」 游方见他软硬不吃,白骨左手捻动佛珠的速度加快了。 浮生视线移到他的佛珠上,凤眼一亮,说道:「老秃驴,我虽不会帮你解决,但是我可以让你见到泰山府君。」 游方动作一顿,平和淡然不再,向前走了两步,右脸带着些许激动之色:「此话当真?」 随即想到浮生以往的做派,又说道:「方才施主说贫僧付不起酬劳,不知此事...施主想要什么?」 「还算你识趣,知道主动问。」浮生一手支着侧脸,眸中带着潋滟光芒,纤细的手指一点,语气幽然:「我要你那颗舍利子...」 涂山槿依旧满含深情的看着浮生,久卿有些幸灾乐祸。 而游方,听闻这话,陷入了沉思。 大厅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那颗舍利子是他师傅圆寂时留下的,这三千年来他怨气缠身,却从未想过用上面的功德来相抵。 如今浮生开口要,竟让他有些为难。 可他为难是他的事,浮生对他身上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那颗舍利子了。 见他如此,便开口讥讽道:「怎么,捨得割肉救人,却捨不得用一颗舍利子救万千冤魂?在你心中,人和鬼不是一样的吗?」 游方被这话激到:「当然是一样的,人与鬼皆众生,贫僧愿意交换。」 浮生笑得十分和煦:「好,你果然是你佛的好信徒。」 转头看向涂山槿说道:「木头,去将卧房暗格里的明珠拿来。」 涂山槿依言上楼。 游方看着涂山槿的背影,颇有些遗憾地说道:「此人金光如此耀眼,若是...」 「啧~果然是个睁眼瞎,他是霜华后代,那是金光灵气可不是你佛的功德之光,当着我的面都敢挖我的男人,游方,你对你佛还真是忠诚呢。」 「霜华后代?」游方有些惊讶的同时,又对浮生那句睁眼瞎有些无奈:「施主,贫僧只是少了一只眼,并非睁眼瞎。」 浮生嘲讽道:「把灵气看成功德,不是睁眼瞎是什么?」 游方自知嘴笨,也知浮生的厉害,当下也不再反驳,静静地等待。 涂山槿拿着一个小木盒子走到浮生身边,将木盒递给他。 浮生取出木盒里的明珠,指尖凝出白色灵气开始画符。 复杂而繁琐的图腾展现。 带着浓郁的灵气附着在明珠上,明珠闪烁着微弱白光。 浮生将明珠丢给游方,说道:「拿着此物,于幽冥山巅静待。」 游方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握着明珠,白骨左手竖于胸前,微微弯腰:「多谢浮生施主。」 随后取下佛珠上那颗金色舍利子,恭敬地递给浮生。 第28页 才转身离去。 路过门口时,八角风铃依旧先是刺耳一响,后瞬间消声。 「幽冥山的事可以不管,那鬼节呢?店长夫人是斩恶师,应该会去那边吧?」久卿摇着扇子走到桌边坐下。 斩恶师消除恶灵,不仅仅是因为职责所在,更是因为斩恶师需要通过斩杀恶灵来强悍自身灵力,增强修为。 涂山槿点头,看向浮生说道:「浮生...你…要去吗?」 浮生把玩着手中的舍利子,听到涂山槿问他,才缓缓开口:「去啊,怎么不去,正好试试这颗舍利子的威力~」 回到二楼卧房后,浮生拿着涂山槿的长剑仔细端详。 半晌后,指尖点在剑柄顶端,笑着说:「木头,镶在这儿怎么样?」 涂山槿将手中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转身走到他跟前蹲下,微微仰头问道:「你要把舍利子嵌在我的剑上?」 要知道这东西可不是凡俗之物,不仅能镇灾避邪,更是恶灵的天敌。 有了它,即便是遇到一群魑,都可全部斩杀。 浮生点了点涂山槿的鼻子,笑得妖冶:「不镶在你的剑上,难道挂你脖子上不成?」 正是因为舍利子用处大,他才会拿明珠和游方交换,说起来还是他赚了。 明珠上的鬼气加上他画的召唤符咒,只是帮游方见泰山府君,其余的事还得看人家泰山府君自己乐不乐意做。 可这舍利子却是实打实的宝贝啊。 涂山槿只觉心中暖流荡漾,他喜欢的人,不仅同样喜欢着他,甚至会送他如此珍贵的宝物。 常年冰霜凛冽的脸竟是缓缓融化,生硬的嘴角微微上扬。 眼中依旧是深情缱绻。 「笑得这般勾人,会让我想要把你关起来的…」浮生轻触他勾起的嘴角,看着那双深邃如墨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样子,凤眼流光婉转。 涂山槿眼中爱意更浓,声音低沉而醇厚,带着痴迷呢喃:「求之不得…」 … 夏日的燥热逐渐减弱,院中带着凉意的晚风穿过窗户,轻轻掀起了卧房中如沙把轻盈的床幔。 浮生在床上滚了一圈后,撑起身子靠在床头。 薄被滑落露出纤长的脖颈和圆润的肩头,魅惑至极。 似是想到什么,轻轻舔了一下唇角,又撩起耳旁的银髮,笑得魔魅妖冶。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晚饭吹过温暖我心里我又想起你~总是不能忘记你~~~」 大厅里电视上正在放着欢快的歌曲。 四个小童子跟着音乐摇晃脑袋,痴痴地看着电视屏幕里漂亮的小姐姐。 久卿靠在吧檯边打了个哈欠,见吧檯上的三花猫拿绿瞳斜睨她,沁着水光的桃花眼微眯着,懒洋洋地对它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儿~你不也一样。」 浮生踢踏着一双拖鞋走下来,银髮还湿漉漉地淌着水滴。 正好电视里的歌曲唱到:「喔~夏天夏天悄悄过去依然怀念你~你一言你一语都叫我回忆~就在就在秋天的梦里我又遇见你~总是不能忘记你~」 懒倦的斜坐在太师椅上,心里莫名有了思念的酸涩。 并不排斥的感觉让浮生微微挑了下秀眉。 「招财上酒~」 就连语调都带着暖意。 三花猫跑进地窖,再出来时头上顶着一个绿色小酒瓶,身边还跟了一个布娃娃。 「浮生大人,桃拔来陪你喝酒啦~~」 浮生屈指一弹,将飞到眼前的布娃娃弹到长桌另一头:「酒钱付一下。」 第20章 「鬼节」2 「哇~桃拔没有钱~」 「桃拔要喝酒~哇~」 「大人欺负桃拔~桃拔好可怜哇~~」 布娃娃不断哀嚎着,脸上奇蹟般地流出几滴眼泪。 浮生被它吵得心烦,「闭嘴!」 见它止住嚎叫,摁了摁额角道:「酒可以免费给你喝,但是半个月后的鬼节,你得跟着。」 桃拔急忙点头:「跟着跟着,大人走到哪里桃拔就跟到哪里,誓死相随永不分离!」 「砰!」 带着金光杀气的长剑勐地往长桌上一放。 桃拔小身子一颤,转过头见到来人,小手拍拍胸膛:「吓死桃拔了~你做什么这样吓唬人…吓唬我啊!」 「誓死相随?」涂山槿眼神冷冽地看着它。 桃拔还有些呆滞:「啊~对啊~」 「永不分离?」语气危险。 「啊~没错啊~」 久卿见此忍不住地捂嘴偷笑,眼看涂山槿脸色越来越沉,气息越来越狠戾。 急忙走过去『解释』道:「哎哟~店长夫人别生气,桃拔一向喜欢咱们店长,喝醉了都要往店长床上钻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啊~」 桃拔愣愣点头:「啊~是的啊~」 「噗~哈哈哈哈哈~」久卿见桃拔还没反应过来,一手撑在长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就连浮生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涂山槿长剑一指,抵着布娃娃的小脖子,冷声道:「今后再敢往二楼跑,就炸了你的尾巴!」 说完走到浮生面前,大掌捏住他的脖子,低下头啃咬了一番。 桃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久卿坑了,小手指着久卿怒骂:「你这个老妖怪竟然害我!」 第29页 涂山槿有多厉害它可是亲眼见过的,上次那小鬼的结界连它都进不去,涂山槿轻飘飘的一剑就给噼开了。 它也知道这人占有欲多强,上次喝醉酒已经没了一只角,要是再没了尾巴岂不是变成小鹿模样的柯基了。 瞬间飞到久卿跟前去扯她头髮。 久卿动作敏捷地躲开,桃拔不依不饶地追着她闹。 浮生叩了叩桌子,一妖一布娃娃瞬间止声。 大厅又只剩下了电视里的歌声:「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有忘记你容颜~」 浮生勾了勾涂山槿的手心,问道:「都解决完了?」 「嗯,城南长街最多,我和另外几个斩恶师一起解决的。」涂山槿顺势将他的手握住,轻轻揉捏。 「如此看来,今年的鬼节怕是有得忙了…」 「别担心,能解决的。」 浮生看向那双深邃眼眸,轻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忙不过来就找苦力呗~」 涂山槿点了点头说:「多找几个。」 这样老婆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电视里歌声悠扬: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我一直在你身旁~从未走远~」 浮生愣了一下,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个片段。 那是他不曾有过的记忆。 涂山槿见他想得出神,以为他在思考找谁来做苦力,便起身走进了厨房。 浮生回过神后,已然忘记了那段一闪而过的画面,见涂山槿端着菜走出来,晃了晃酒瓶说道:「陪我喝点儿吧。」 桃拔飞来过看着酒瓶望眼欲穿:「大人~好香啊~」 涂山槿冷眼一扫。 桃拔急忙后退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酒好香~」 涂山槿就着浮生用过的小酒盅喝了一口,舔了舔嘴角说:「确实香…」 声音低沉而诱惑。 浮生眼中流光一闪,笑得妖冶疯狂。 … 「洞么洞么,我是洞拐,店长有令,三日后酆都鬼城见,赏万鬼夜行。收到请回復!over!」 久卿蹲在吧檯下对着符箓嘀嘀咕咕。 桃拔趴在三花猫背上嘲笑道:「人家现在都用e-mail或者打视频电话了,你还在用这种老古董,丢不丢妖啊~」 「要你管!老娘这叫念旧,你以为像你啊,吃一道菜爱一道菜的,三心二意!」 「我这叫给每道菜一个家!你懂个屁!」桃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久卿:「就你这样的,搁我们神兽界就是个家里连2g网都没有的山顶洞人!」 久卿拿起扇子往它头上一拍:「就你们时尚!天天穿花衣裳!跟求偶的公鸡一样!」 「你!你!你懂个屁!我们那叫保留神兽的象徵,做最屌的神兽!」 「洞拐洞拐,我是洞么,已收到指令,会准时前往!over!」符箓里传来幻蝶清脆的声音。 久卿得到回覆后,白了一眼桃拔,扭着腰走入暗门。 桃拔傲娇地「哼」了一声,重新趴回三花猫背上。 ... * 酆都鬼城。 淌过地下河流,穿过幽冥古道。 河灯指路。 万鬼出行。 乌泱泱的鬼魂在城门口排着长队。 有的手提白色灯笼,有的脸上带着黑色面罩,甚至还有的撑着油纸伞。 浮生几人站在鬼差身后,看着这些鬼魂在接受了鬼差的检查后进入城内。 久卿小声地嘟囔:「今年的鬼魂多了好多,连鬼差都增加了几个。」 「就是呀,好久没见这么多鬼魂了~」桃拔化作了原形蹲在浮生脚边,五彩的小鹿模样,长尾轻甩,好看极了。 幻蝶往久卿身边挪了一步解释道:「因为今年是阴年啊,往年没能出来的鬼,今年终于有机会了,肯定得把握住机会啊。」 有的人生前作恶多端,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服苦役,是没有资格来酆都的。 但若是服苦役期间表现良好,也是有机会在阴年的鬼节出来走上一遭的,因此今年的鬼魂才格外的多。 浮生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烦躁地「啧」了一声。 涂山槿抱着长剑站在他身后,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舍利子,见他有些不耐烦,便低下头轻声说:「累了的话就去旁边休息,这里有我看着。」 浮生凤眼一亮,瞥了眼后面负责记录的鬼差身旁的椅子。 「那你好好盯着,我去坐会儿。」 见涂山槿点头,随即转身走到鬼差面前:「过去点儿,腾个位置。」 鬼差拿着毛笔的手一抖,急忙往旁边挪了一点。 只是浮生坐在他身旁,终归是让他有些压力山大,哆哆嗦嗦了半天,才敢开口:「那个...浮生大人,您...您要不先进城?这里...这里我们会负责好的。」 老天爷欸!这祖宗坐我旁边!! 回冥府了够我炫耀一整年! 但是这架势也够吓得我写错字,回冥府被罚洗厕所一整年啊!! 「我又不会吃了你,抖什么?你家冥王拿一罈子黄泉酿请我来,你倒好,巴不得他那罈子酒白送我是吧?」 阴年万鬼夜行,诸多变故。 加上近些年恶灵愈发猖獗,所以冥王「偷」了孟婆一罈子黄泉酿来请浮生帮忙。 第30页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没想到这鬼差竟然还不乐意。 鬼差听闻此话,抖得更厉害了:「没有没有,大人不要乱说啊,小的可不敢这样想,您坐好,请随意。」 浮生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头继续看着长队。 远处往生船还在源源不断的靠岸,更多的鬼魂聚集到队伍后面。 而城门口也在井然有序的放行。 突然! 浮生面色一冷,凤眼凛冽地看向队伍最后面。 涂山槿似乎也感受到了,几乎与他同时看过去。 原本整齐的队伍后面出现几个舟幽灵。 舟幽灵死于海上,不归冥府所管,自然也是不能进入酆都的,大多连到酆都的路都不知道。 可眼下却在这里聚集了好几个。 浮生踢了一下身边的鬼差,问道:「喂!你家冥王最近圣母心泛滥了?」 「啊??没...没有哇...」鬼差并没有发现队伍后面的异常,只以为是浮生在和他聊家常,又说道:「冥王还是老样子啊,不近鬼情,也没鬼情味儿,前些日子还把几个闹事的厉鬼打入铁围山了呢,说来也奇怪...咦?人呢?」 第21章 「鬼节」3 浮生察觉不对劲,朝着队伍的最后面而去。 涂山槿皱了下眉也跟了过去。 久卿和幻蝶、钦虎相互看了一眼,耸了耸肩也走过去。 桃拔左右看了看,想到出发前浮生交代的任务,立在原地不动,两只圆熘熘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从它面前走过的鬼魂。 队伍很长,长到不用灵力要走好几分钟才到最后面。 故而城门口的鬼差没发现也正常。 五个舟幽灵见浮生几人走来,做贼心虚一般扯着衣袖挡脸。 「滚出来!」浮生抱着双臂冷声道。 五个舟幽灵往旁边挪了挪,当作没听见。 浮生瞥了一眼涂山槿,后者长剑一指,金光立时闪现。 吓得他们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们就是想去鬼城见见世面,没别的意思。」 「我有问你们来的目的吗?」 五个舟幽灵齐齐一愣,为首的是个高个中年男人,见浮生几人似乎极为不好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您想问什么?」 「你们是怎么找到来酆都的路的?说实话,否则...」浮生打了个响指,指尖瞬间燃起灵火。 「大人别急!别急!我们都是收到一张地图,根据地图来的。」 久卿走上前说:「什么样的地图?拿出来我看看,这年头还有鬼画地图呢,稀罕。」 五个舟幽灵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地图。 是五张槐树皮。 树皮上画着蜿蜒曲折的路,以及标註了乘坐往生船的方式。 浮生只略微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上面浓烈的恶灵气息,问道:「谁给你们的?」 「不,不知道,这是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您...您就饶了我们吧!」 幻蝶晃了晃手中的蓝色蝴蝶灯笼,随后几只幻灵蓝蝶飞出:「你们死于海上,不归冥府所管辖,所以没有进入酆都的权力,赶紧离开吧,否则被鬼差发现,是会魂飞魄散的。」 五个舟幽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为首的那个说道:「我们这就离开。」 说罢,便站起身朝着河边走去。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河边时,地下河突然掀起巨浪,瞬间将他们吞没。 随后河水中涌出无数恶灵,争先恐后地朝着岸上扑来。 周围的鬼魂被吓得四下逃窜。 城门口的鬼差发觉异样,急忙跑过来问道:「浮生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有恶灵潜入,你们去城门口守着,不许任何鬼魂进城!」 浮生说完就朝着恶灵冲去,手中白印不断打出。 酆都是给鬼魂过鬼节用的,里面还有能通灵的人类做生意。 若是让恶鬼闯入,只怕会引发暴乱。 故而鬼差面色凝重的跑回城门口,与其他鬼差和桃拔一起堵住了城门。 以防有恶鬼趁乱闯入。 ... 更多的恶灵从河中涌出。 幻蝶摇晃着灯笼,控制着幻灵蓝蝶攻击恶灵;钦虎五指成爪,一手捏散一个;久卿手中挥舞着一条垂须编织的鞭子,鞭子所到之处,就有恶灵被打散。 涂山槿一边斩杀恶灵,一边往浮生身边挪。 浮生扔出一个白印后,见涂山槿靠近,索性将地方让给他,抬起头看向半空。 酆都鬼城的天,与人界和生灵界的天都不一样。 这里的夜空中,高高悬挂着一轮血月。 赤红的月亮仿佛散发着无尽煞气和鬼气一般。 可原本应该是圆盘一样的红月,此时不知为何,竟变成了月牙状。 浮生秀眉紧蹙,正欲提醒涂山槿。 下一秒,天空中乌泱泱的出现无数恶灵所化的魑,将仅剩不多的红月彻底遮住。 一个黑色的罩子陡然罩下。 将浮生五人盖住。 桃拔看见这一幕,急急冲过来:「浮生大人!!!」 可等它冲到的时候,黑色罩子瞬间消失,连带着里面的人也不见了。 桃拔急得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城门口的鬼差见有恶鬼想要硬闯,连忙喊道:「桃拔!快回来帮忙!浮生大人他们不会有事的!」 第31页 桃拔跑回城门口,张大嘴巴,吞掉了几个想要闯进城的恶鬼。 又看向刚刚喊它的鬼差:「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有事?」 「浮生大人这么厉害,连冥王都打不过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你现在过去也找不到他们,还不如先管好这里,免得浮生大人回来看到恶鬼闯进城生气。」 鬼差虽然不知道他们被弄到了哪里,但是他知道浮生肯定不会出事。 那个黑色罩子应当是个结界,将人托入幻境去了。 既是幻境,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打破幻境,就能出来了。 桃拔想了想浮生生气的场景,身子一抖,老老实实地守在城门口,不再乱跑。 * 「啊哈啊~啊哈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叻~春雨如酒~柳如烟叻~~」 西湖上一个船夫站在船头撑着棹(zhào)竿高歌。 岸边站着一个纤弱书生,正疑惑地四下张望。 不远处的石桥上并排站着两个人,矮的那个穿着白色衣裙,手中拿着一把小扇子;高的那个穿着青色长衫,怀中抱着一把油纸伞。 矮的那个摇着小扇子,抽了抽嘴角说道:「那啥...咱们这是cosy?」 「没想到魑竟然能做出这么逼真的幻境。」高的那个把玩着手中的油纸伞。 「看样子我是白素贞,那你不就是我的丫鬟小青了?可怎么是男装,我还以为能看你穿裙子呢~」 「怎么,还想要我伺候你?」 「别!我可不想再去一次玄镜山脉了。」白衣女子扯了扯头上白色的纱布,余光瞥见岸边的纤弱书生,说道:「浮生,猜猜看我的官人会是谁?」 浮生瞥了一眼岸边:「一看就是幻蝶,撑船的是钦虎。」 「那你男人呢?」久卿忍不住猜测:「该不会你男人是那个蜈蚣精吧?」 浮生斜睨了她一眼,抬脚朝着岸边走去。 久卿撇了撇嘴小声嘟囔:「要是变成那个蜈蚣精,也不知道你还下不下得去嘴。」 纤弱书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急忙转过身,见到两人后,先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随后说道:「白娘子和...小青?」 「是我呢官人,我来给你送伞了。」久卿娇笑着挽住她的手臂。 幻蝶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又见浮生一身青色长衫,怀里还有模有样的抱着把油纸伞,半天没回过神。 「几位坐船吗?瞧这天色只怕要下雨了啊,到船上来避避雨吧。」 幻蝶回头看去,眼中惊讶更甚:「老公???」 只见船头站着一个高大男人,身上披着件蓑衣,头上戴着一顶斗笠。 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老婆…你怎么变成男的了?」 「傻逼!老娘这是cos的许仙!」幻蝶恶狠狠地瞪着他。 钦虎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暗道还好老婆没变成兄弟。 下一秒见到久卿和浮生的装扮,瞪大了双眼,指着久卿说:「你你你!你怎么变成白素贞了?浮生是小青?男的小青?不对!那老婆你不就是许仙了吗?」 「蠢货!」浮生推开他率先上了船。 幻蝶和久卿手拉着手也跟了上去。 只有钦虎,哀嚎了一声:「啊!!!为什么白娘子不是我啊!!」 「撑船了船夫!」幻蝶探出个脑袋吼道。 钦虎耷拉着脑袋,支起棹竿,撑着船往西湖另一头划。 「咱们这是被吸进幻境里了?是不是得走完剧情才能出去啊?」幻蝶看着浮生问道。 浮生抿了抿唇说:「应该是。」 久卿看了眼晴朗无云的天空调侃道:「这也没下雨啊,送伞的剧情怎么走?船夫,你刚才不是说要下雨了吗?这雨呢?」 钦虎扶了下斗笠,端得一副高深莫测:「雨很快就来了…」 第22章 「鬼节」4 「轰隆!!」 钦虎话音刚落,天边就响起一道雷声。 随后大雨袭来。 「你看,这不就来了吗?」钦虎钻进船篷里,得意的扬起下巴。 幻蝶踢了他一脚:「你不去划船跑进来干什么?」 「老婆你不懂,这得等雨停了我再出去划船,送你们去西湖另一头,然后白娘子和许仙结婚……结婚???老婆,你…和久卿…不行不行…老婆你是我的!」 钦虎急忙抱住幻蝶不撒手。 幻蝶嫌弃地推他:「咱们这是在幻境里,就走个剧情而已。」 久卿上前帮忙一把掀开钦虎,挽着幻蝶的手臂:「没错,剧情是必须要走的,不然怎么出去?快去划船吧,船家!」 浮生坐在另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油纸伞一言不发。 雨突然停了下来,西湖水面还折射出若隐若现的彩虹。 钦虎只好站在船头开始划船。 嘴里又开始唱了:「啊哈啊~啊哈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叻~春雨如酒柳如烟叻~」 久卿正想叫他闭嘴,谁知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接上:「有缘千里来相会~」 钦虎皱了眉:「无缘对面手难牵~」 久卿恶狠狠地瞪着他:「十年修得同船渡~」 钦虎鼓着眼睛瞪回去:「百年修得共枕眠~」 久卿对着他比了个中指:「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 钦虎竖起拇指朝下一比划:「白首同心在眼前~」 第32页 久卿:「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 钦虎:「白首同心在眼前~」 久卿站了起来:「啦啦啦啦啦啦~」 钦虎丢下棹竿:「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俩要笑死我!哈哈哈哈哈~」幻蝶笑得前俯后仰。 久卿翻了个白眼:「为什么是我唱啊?电视里不是小青唱的吗?」 「我还不想跟你唱呢!噁心死我了!」钦虎捡回棹竿继续撑船。 幻蝶拉着久卿重新坐下,安慰道:「久卿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喜欢听你唱,唱的比那个傻逼好听多了。」 久卿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只是胸膛剧烈起伏,看样子气得不轻。 幻蝶见怪不怪了。 毕竟天下闺蜜都一样,总是十分嫌弃自家小姐妹的男人。 于是又说道:「大人灵力深厚,应当没有受到太多幻境的影响,我的角色是许仙,唱这歌不合适,自然就是你唱啦~别生气啦,快到岸了,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吧。」 久卿点了点头。 船舶靠岸。 几人下船后回头看去。 原本烟雨朦胧后挂着彩虹的西湖不见了,变成了一片荒芜景象。 浮生见此微微蹙眉道:「幻境…有问题。」 「嗯,看样子不是简单的走剧情就能出去。」钦虎神色也有些凝重:「你家那位呢?」 浮生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钱塘县走去。 几人走到街上才发现,整个幻境逼真极了。 街上人来人往,还有人对着幻蝶打招唿。 「许大夫晌午好啊。」 「许大夫办完事回来啦?」 只是越走越觉得古怪,原本热闹的集市逐渐荒凉,道路两边甚至还有许多残垣断壁。 路的尽头是一座道观。 破败不堪,蛛网密布,杂草丛生。 浮生眼神一冷,突然朝着杂草中打出一个白印。 「啊!!!」 一个黄袍道士从杂草里滚了出来,捂着胸口哀嚎。 久卿桃花眼一瞪:「嚯哟!蛤蟆精?」 钦虎看了看浮生,又看了看自家老婆,认命地撸起袖子走上前,一把拎起地上的人,威胁道:「说!你是不是蛤蟆精?埋伏在这里要做什么?老实交代,否则…」 沙包大的拳头捏得嘎嘎响。 道士见几人十分不好惹,颤颤巍巍地说:「壮士饶命,我,我是道士,不是妖怪啊…」 「放屁!电视里明明说这道观里的道长是个妖怪,不承认是吧?那我就揍到你承认为止!」 钦虎说完就一拳又一拳地往他身上打,拳拳到肉。 几拳下来那道士就受不了大喊道:「壮士饶命啊!我承认我承认。」 见钦虎停手,道士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小的是这观里的蛤蟆精,奉金钹法王之命在此埋伏,说…说是见到白蛇和青蛇就…就先下手为强,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啊,这都是金钹法王的命令,小的不得不听,还请壮士饶了小的吧。」 久卿走过来问道:「你说的那个金钹法王是不是蜈蚣精?」 道士面带惊恐地点头。 「靠!你男人要杀我?」久卿愤怒地扭头看向浮生。 浮生随手扔出一个白印打在那道士身上,转身离开。 久卿见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幻蝶笑弯了眼走过去拉着她和钦虎跟上。 浮生此时心中有些不安。 这个幻境超出了他的掌控,虽然他可以不受剧情影响做出一些丢人的事。 但是到目前为止已经快过去两个小时了,他还没有找到涂山槿,这让他多少有点担心。 即便那人修为高,可说到底还是半人半妖。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他莫名有些烦躁。 脚下步伐更快了。 ... 保安堂门口。 和之前的集市一样,人来人往。 浮生四下张望了片刻,依旧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微微蹙眉。 久卿这会儿也看出浮生的不对劲了,没有再作死的去触逆鳞,率先走进保安堂。 有学徒看到她和幻蝶,急忙走上来:「许大夫,白娘子,你们可算回来了,刚刚李捕头来找你们,说是家里发生大事了,要你们赶紧回去呢。」 久卿和幻蝶对视一眼,幻蝶站出来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李捕头只说了让你们赶紧回去,我瞧着他脸色不大好,估摸着真有什么大事,反正这里也不忙,你们就先回去看看吧。」 于是几人只好又从保安堂出来,往「家」里赶。 走到半路的时候,浮生突然停下脚步,幽幽开口:「你们没觉得不对劲吗?」 「幻境本来就不对劲啊。」钦虎摸了摸脑袋疑惑地看向他:「难不成还有什么更奇怪的地方?」 毕竟他堂堂一个千年大妖,居然会被操控得唱歌,还有什么比这更古怪的了。 久卿和幻蝶也有些困惑。 浮生指了指前面挂着「李府」匾额的大门,说道:「从一开始,我们就在被剧情牵着走,下雨坐船,蛤蟆精,保安堂的人,去一个地方,就会有下一个,若是进了这宅子,还会有。」 久卿眼珠一转,想到什么:「对啊!接下来肯定就是李公甫让我们去给知府的夫人接生...」 第33页 「那也就是说,如果一直顺着剧情走,到最后大结局了才能出去?」幻蝶脸色有些沉重。 他们根本不可能真的走到大结局,先不说幻境里过几十年外面会乱成什么样,单说她和久卿两个女子,也根本不可能真的生一个许仕林出来啊! 钦虎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一下子就黑了。 老婆莫名其妙变成那个树妖的「官人」,自己成了船夫,还得给她们牵线,哪有把自家老婆送给别人当老公的。 一把拉过幻蝶搂在怀里,恶狠狠地瞪着久卿。 久卿摇着小扇子白了他一眼,竖了个中指,又看向浮生问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浮生看了看西湖的方向,语气森然:「从哪儿来的,就要从哪儿回去。」 「你是说…出去的关键点在西湖?」久卿也看了过去。 只见西湖上方的天空一片阴沉,明明没有隔多远,却是与他们所处的位置全然不同。 「剧情要走,但绝对不是按照它原本的方向走…」浮生打开手中的油纸伞,撑着伞往西湖走去。 可等他们走到西湖时才发现,西湖和他们起初离开时一模一样。 一片荒芜。 湖中水早已干涸,泥土斑裂,就连停靠在岸边的木船,都变得破烂不堪。 「咚~咚~」 不远处传来两道钟声。 久卿循着声音看去:「是雷峰塔。」 「不对,是金山寺!」钦虎作为勐兽大妖,耳力似乎比久卿这个树妖更好上一些。 确定了方向后,几人迅速往金山寺赶去。 第23章 「鬼节」5 几人刚跑到金山寺。 一个金钵从天而降,罩在久卿身上。 金钵散发着刺眼金光,使得久卿动弹不得。 「卧槽!这什么鬼东西?老娘是树妖,不是蛇妖啊!」 话音刚落,寺里窜出来一道红色身影。 待他落在几人面前后,久卿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幻蝶和钦虎也十分惊讶地看着他。 而浮生却是缓缓勾起嘴角,微微扬眉。 那人看见浮生后正欲走过去,却倏的转身对着久卿喊道:「大胆孽畜!人妖殊途,今日我便要收了你!」 「噗嗤~」浮生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全然没有了起初的凝重和不安。 因为他要找的人找到了… 涂山槿身上披着一件暗红袈裟,手持禅杖,有模有样地对着久卿念咒语。 久卿被困在金钵下满脸怒气:「你这是公报私仇!!放开我!」 「大胆孽畜!还敢口出狂言!」涂山槿想要去看浮生,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只盯着久卿。 于是眼神更加冷冽。 久卿像是气极了一般,不断地捶打着金光结界,结界将她弹回去后,又将手中的小扇子变成垂须长鞭,勐地甩出去。 涂山槿扯下袈裟扔向半空,袈裟瞬间变大。 「哼!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涂山槿一边说一边跃到袈裟上:「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嘛轰!」 巨大的袈裟笼罩下来,像是铺天盖地一般。 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变得昏暗,甚至带着点暗红。 久卿被困在金光里脸色逐渐苍白,似乎真的受到了涂山槿的攻击。 眼看袈裟就要裹住久卿,浮生收起油纸伞,脚尖轻点飞到涂山槿面前。 涂山槿无法操控身体,也说不出话,只好眼神示意他让开。 浮生妖冶一笑直接扑进他怀里,周身白色灵气萦绕,将两人包裹。 涂山槿渐渐感觉可以控制身体了,搂住怀里人的腰,几个跳跃便平稳落地。 袈裟没了他的法咒慢慢变小飘落下来。 金钵也不再散着金光压制久卿。 涂山槿急忙握着浮生的肩膀仔细查看:「没事吧?」 浮生笑弯了眼摇头道:「你怎么会变成法海?」 「不知道,一睁开眼我就在这里了,动不了也不能说话。」 「法海你不懂爱~雷锋塔~会掉下来~」钦虎唱完急忙捂住嘴,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幻蝶边笑边掐他的腰。 「嘶~老婆轻点儿~轻点~我也不想唱这么傻逼的歌啊,我控制不住我自己。」钦虎疼得龇牙咧嘴,连连解释。 久卿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无力地说道:「我说…你们能不能先别恩爱啊,来个人扶一下我啊……」 幻蝶见此连忙跑过去扶起她。 「呜呜呜~蝶啊~为什么每次受伤的人都是我,我好命苦啊~」久卿此时浑身就像被卡车碾过一样,连骨头缝里都生生犯痛。 涂山槿拦着浮生走过,神色难得一见的没有寒意:「抱歉,我方才也是控制不住自己。」 久卿费力地摆了摆手:「咱们几个除了浮生,谁都丢人过,放心,我不嘲笑你。」 涂山槿的行为虽然让久卿吃了点苦,但也确实非他本意。 久卿平时是作了点,关键时刻也不是那般斤斤计较之人。 况且这人还是浮生的男人,她不敢也不愿真的去计较。 说白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浮生虽非僧非佛,但于她而言亦友亦主。 浮生倒是没有说什么,转头看了眼已经被荒芜笼罩的金山寺,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第34页 「咚~咚~咚~」 又一次传来了钟声。 几人齐齐看向雷峰塔。 「我们人都聚齐了,接下来会碰到什么呢?」钦虎摸着下巴问。 幻蝶想了想剧情,说道:「法海将白素贞关进雷峰塔后,就是许仕林高中状元,于雷峰塔前救母,或许就该许仕林出场了。」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浮生拉着涂山槿往前走。 语调恢復了以往的婉转,就连步伐都变得轻盈起来。 心中的不安烟消云散。 捏了捏那带着薄茧的手,笑得明媚又妖娆。 久卿被幻蝶搀扶着走,见浮生变化如此之大,心道这人怕是真的栽了。 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将内心的情绪表现得这么明显,即便是当初他从遗荒出来,砸了招牌,煞气缠身。 也端得一副云淡风轻。 只唯独有人问起他在遗荒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才会冷下眼神,将人扔进油锅。 却从未见他笑得如此灿烂真实。 … 「咚!咚!咚!」 几人刚走到雷峰塔外,钟声又一次响起。 比刚刚更大声,也更急促。 久卿身体微微颤抖,幻蝶扶着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担忧地问道:「这个钟声对你也有影响吗?」 久卿虚弱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是角色的限制,白素贞是蛇妖,金钵和钟声都是压制她的武器。」钦虎展开双手想要凝出一个结界,可比划了半天毫无反应。 浮生走过来抬手一挥,半透明的白色结界将久卿罩住。 虽然不能完全阻隔影响,但好歹让久卿不再颤抖了。 浮生收回手后对幻蝶说:「你和钦虎陪她在这里等着,我和涂山槿进去看看。」 「好,注意安全啊。」 … 雷峰塔八面五层,外饰汉白玉石栏杆。 刚一走进去,浮生就扔出一道白印,涂山槿抬手将他护在身上,召出长剑,警惕地看着墙体周围悬挂的罗汉画像。 原本应该是辟邪镇妖的罗汉画像此时光怪陆离的扭曲着。 还有丝丝缕缕的黑气瀰漫。 「魑所化的幻境就算是神佛画像,也带着邪气,木头,来场比赛如何?一人九个,看谁先解决完。」浮生转了转手中的油纸伞,当作武器往身前一挥,带起一股凌厉的风。 涂山槿将他往旁边的石柱上轻轻一推,紧着嗓子道:「不比,你站在这儿看,我去就好。」 十八个魑,对一个斩恶师来说是很难解决的。 但这并不包括半人半妖,且还是霜华后代的涂山槿。 只见他手持金光长剑,神色淡然,眼神冷冽,手腕一个翻转舞了个漂亮的剑花。 在浮生欣赏的目光下沖了上去。 幻境里的魑似乎比在外面更加厉害,黑气涌动,带着无尽的煞气和邪气将整个雷峰塔包围。 久卿看着雷峰塔外的重重黑影,柳眉紧拧。 「这些魑有些不对劲。」钦虎取下身上的蓑衣,勐地朝半空丢去。 蓑衣还未接触到黑影就被撕成碎片。 幻蝶迅速拉着久卿往后退了几步,而原本她们站着的地方,被落下的蓑衣碎片砸出几个坑洞。 久卿下意识地握住幻蝶的手:「果然不对劲,这些魑已经开始有变成诡的迹象了。」 诡,非鬼,恶灵化魑,魑化诡,诡化邪祟,邪祟至极而成魔... 生灵界已经有五百年没出现过诡了。 如今... 「老婆小心!!」 钦虎一手揽住幻蝶的腰,一手拽住久卿的手臂,躲开袭来的黑影。 定睛一看,竟是雷峰塔外围着的魑发觉了他们,朝着他们涌来。 久卿立马划出垂须长鞭,朝黑影甩出一鞭。 黑影被打散了一瞬,又迅速合到一起。 钦虎凝神打出一掌,黑影同样散开又聚拢。 幻蝶尝试着召出幻灵蓝蝶,发现毫无反应,有些惊慌地看向钦虎:「老公,幻灵蓝蝶...召不出来...」 「等等,既然是在幻境里,之前也受到剧情操控,是不是就说明我们的能力也是受剧情影响的?」钦虎看着毫无灵力的手心。 久卿思索了片刻,抬起头说道:「那就试试看。」 说着就收起长鞭,凝神屏气,试着感受体内的灵力,随后将灵力汇集到指尖,对着黑影一点。 果然! 黑影被击破后无法再重新聚拢。 第24章 「鬼节」6 雷峰塔外全靠久卿这个cos白素贞的树妖解决魑。 而雷峰塔内。 涂山槿身形一转,躲过化成伏虎罗汉的魑,转身就噼下一剑。 『伏虎罗汉』的身体被斩开,黑影散去,而墙上的一幅空白画卷也碎成残渣。 「不错啊,在幻境里也这么强。」浮生毫不掩饰的赞赏。 走到他身边,仰头亲了一下又说道:「这么厉害,接下来的四层,可要保护好我啊~」 涂山槿喉结一滚,目光深沉的盯着那片柔软,继而慎重点头。 当然会保护好他。 即便自己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允许这人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两人走到第二层,发现四周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又等了一小会儿,还是没有变化。 第35页 于是朝着第三层走去。 可刚走到楼梯处,身后就传来急速的破空声,涂山槿搂着浮生敏捷躲开,转身看去。 一个头戴红色冠帽,身穿红色法袍手持金钹的人站在中间。 浮生微微扬眉:「金钹法王。」 「哼!你当年杀我儿,今日我就要你血债血偿!」金钹法王操控着手中金钹袭向浮生。 金钹急速转动,带着嗡鸣声,邪气十足。 涂山槿抬剑抵挡,长剑与金钹碰撞发出刺耳声后,金钹被阻拦停止转动,掉在地上。 金钹法王手一招,金钹又飞回他手中,转而看向涂山槿:「你是谁?竟敢阻拦我!」 涂山槿这个木头,除了对浮生能说出五个字以上的话,对其他人那叫一个惜字如金。 薄唇紧抿,持剑就沖了上去,剑气带着金光势不可挡。 几息下来就将金钹法王击退。 金钹法王见他属实厉害,便开口蛊惑道:「这人是条青蛇精,为祸人间,二十年前杀了我的儿子,今日我是来寻仇的,你若与我一同杀了他,他这一身修为便尽数归你所有,至少可添你五百年道行!」 浮生嗤笑了一声。 这话说的,没有半点诱惑力,按照那木头的心性,只怕更加生气。 果不其然。 涂山槿听闻此话,眼神更加狠戾,周身萦绕着凛冽杀气。 比刚才更勐烈的攻势袭去。 一时间,塔内响彻着金钹与长剑的碰撞声,以及金钹法王时不时的哀嚎声。 浮生抱着伞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好整以暇的欣赏着。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暖流。 一直以来,生灵界的众生灵将他视作最强者。 惧之、敬之、畏之。 即便是雾林阿婆,对他也只是长辈的关爱。 唯有此人,将一颗心完完整整的放在他身上,不惧不畏,满腔赤诚。 倒是显得他有些凉薄寡情。 不过,孤寂了几千年,找到这么一个人作伴,也算不错。 「啊!!!!」 涂山槿长剑深深刺进金钹法王胸膛,霜华后代独有的金光灵气瞬间破开他的五脏六腑,一条巨大的蜈蚣显露出来。 涂山槿拔出剑后,抬脚一踢,便将蜈蚣踢出雷峰塔。 转身重新牵着浮生的手继续往上。 ... 塔外。 「砰!」 蜈蚣尸体重重砸在地面,盪起一阵尘土。 「咳!噗~咳咳咳!什么玩意儿?」钦虎被扑了一脸灰,呛得直咳嗽,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 只见一只巨型蜈蚣尸体蜷缩成一团躺在土坑里,尸体上还插着一个金钹。 久卿打散一团黑影后也走过来看:「嚯哟~这不是蜈蚣精金钹法王吗?这是被店长夫人噶了?」 「为什么不是被浮生噶了?」钦虎表示不懂,毕竟论修为,肯定是浮生更厉害。 久卿睨了他一眼,眼神中尽是鄙夷:「有那位在,还用得着浮生动手?」 钦虎正欲八卦,却见更多黑影扑来,久卿已经转身继续施法,只好按下好奇心搂着幻蝶躲避黑影。 ... 雷峰塔第三层。 中间有序陈列着四块诗刻,每块诗刻上都有三首诗词,还配有风光和人物插图。 走近一看才发现,上面的人物是白素贞和许仙的爱情故事。 诗刻中隐隐传出悠扬的诵读声,声声入魂。 涂山槿剑眉一蹙,长剑朝着诗刻狠狠噼下,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另外三块诗刻传来了更大的诵读声,甚至还有回音。 浮生拿着油纸伞也噼开一块诗刻,涂山槿动作迅速的斩断其余两个。 声音彻底消失,只剩下地上一堆石头残渣。 对于这一层的简单,浮生和涂山槿对视一眼后,一起看向了第四层。 第四层的墙上雕刻着整个西湖的景观,各个方位栩栩如生。 只是石刻和第一层的罗汉画像一样,开始扭曲、变形。 浮生心中一凛,正欲毁掉石刻,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小院二楼的卧房里。 而涂山槿就站在窗边,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浮生,我们终于出来了。」 说着就向他走去。 浮生凤眼微眯,没有说话。 涂山槿见此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饿了,我去给你做饭好不好,要烫一壶酒吗?」 窗外有月光照进来。 涂山槿背对着月光,眼中爱意缠绵。 浮生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在对方又要开口时,突然展颜一笑,说道:「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但是你...很快就会不舒服了。」 「为何这般说?」涂山槿对他这番话似乎很困惑。 浮生指尖绕着一缕银髮,语调婉转又魅惑:「因为啊...我最讨厌有人欺骗我,往往这种时候,我会烧一锅滚烫的油,将欺骗我的人炸成两面金黄,再扔到玄境山脉餵饕餮~」 说完就双手结印,打了出去,正中涂山槿胸口。 涂山槿后退几步吐出一口鲜血,抬起头,眼中带着伤痛悽然地看向他。 「啧~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找死。」浮生不耐烦地打出几道白印。 面前的人身影逐渐扭曲,变黑,最后显露真身,化作一个穿肚兜的小孩儿。 第36页 小孩儿用软糯的嗓音好奇地问道:「这个幻境是头偷窥你内心最珍重的东西化出来的,不可能有破绽,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一个魑化成的诡问这么多有用吗?」凤眼闪着嗜血暗芒,语气却依旧撩人心扉:「反正,马上就要消散了...」 话音刚落,浮生就朝着那个小孩儿飞去。 小孩儿狡黠一笑,躲开,正自以为自己很厉害时,几道白印将它团团围住,白印上的灵气带着杀意,让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想要化作黑影熘走,却被白印死死困在原地。 「啊!!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的幻境里面还有修为?」 浮生看着小孩儿模样的诡因他的白印而愤怒,不由得轻笑出声:「呵呵~我是谁你还不配知道。」 白印勐地变大,将它罩在其中。 随后逐渐缩小,在小孩儿一阵又一阵的哀嚎中变成小小的一团。 浮生指尖一勾,将白团握于掌心,微微用力。 白团被捏碎,星星点点的白光消散开来。 周围的场景开始扭曲变形,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雷峰塔的第四层。 只是... 浮生眉头紧拧地看着面前浑身是伤的涂山槿,语气有了些微的怒意:「怎么搞成这样了?」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许多细碎的小伤口还在往外溢着血。 涂山槿抬手轻轻触碰他的脸,见他毫髮无伤,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被吸入另一个幻境了,打破幻境的时候被残片割了一下,不碍事。」 简单的一句话就交代了他所遇到的兇险。 若是以往,浮生顶多责怪他不小心。 可现在浮生越来越喜欢这人,这人在他心中占据的范围也越来越大,自是不能再同往日相提并论。 于是问道:「什么样的幻境?」 第25章 「鬼节」7 涂山槿抿了抿唇,不大愿意说的样子,可看对方似乎真的有些生气,只好拉着他坐在通往第五层的楼梯口处,握着他的手说: 「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坐在卧房的木踏上朝我招手,我知道那不是你,便用剑噼开幻境,谁知那幻境会反弹伤害,噼开一面后碎片就弹了过来,我躲闪不及,所以...」 可浮生对这样的解释并不相信。 既然是和自己遇到的差不多的幻境,那也就意味着直接杀了那个冒牌货就能安全出来。 搞得一身伤,就说明这人用了个笨办法。 他讨厌欺骗,那样会让他觉得欺骗他的人把他当傻子。 可面对涂山槿的隐瞒,他却有些无措。 其实他能猜到涂山槿用这个笨办法的原因:「即便知道那不是我,看着那张脸也下不去手吗?」 涂山槿瞳孔一紧,显然没料到会被猜中。 但既然已经被猜到了,他能隐瞒浮生,却做不到欺骗。 沉默地点了点头。 浮生一把拽住他那有些破碎的衣襟扯向自己,张嘴咬住那双薄唇,狠狠碾磨。 涂山槿蜷了蜷手指,终究敌不过送到嘴边的美味诱惑,抬手扣住他的后颈,反客为主,不断啃咬汲取。 这属实算不上一个吻。 两人都带着对彼此的在意,像是确认人还在面前一般,疯狂索取,气息交织。 直到唇齿间铁锈味在舌尖瀰漫,涂山槿才稍稍退开一点,看着对方的柔软小嘴被自己咬得红肿破皮,又懊恼地凑上去轻轻舔舐。 等浮生缓过气后,两人才继续往上走。 虽心中还有许多话要说,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从这个幻境出去。 制造这个幻境的诡已经被浮生斩杀。 涂山槿得知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走到第五层,就拉着人仔细检查,生怕对方哪里有伤自己却没发现。 浮生笑着将他推开:「真没事,我有多大本事难道你还不知道?」 涂山槿恍若未闻,重新将人拉回来,板着一张脸认认真真地检查了好几遍,直到确认是真的毫髮无伤,连衣角都没沾上灰,才爱怜的轻抚那颗泪痣。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担心。」 涂山槿很少将话说得这般直白,往往都是将心中情意落于实处,现于行动。 所以浮生乍一听到这话,还有些讶异。 正想笑他一番,却勐地抬头。 只见上方金色穹顶中心的那朵硕大莲花突然绽开。 一个黑色身影逐渐显露出来,并缓缓下落。 涂山槿又一次将身旁的人往后推,只是这次那张向来冷若冰霜的脸满是警惕和兇狠。 从莲花里出来的,是一个作观世音打扮的女子,只是穿着一身黑色法袍,就连脑后的佛光罩,也散发着浓烈的、比那个小孩儿模样的诡更重邪气。 浮生见她端得一副高贵慈悲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讽刺道:「一个邪祟cosy观音菩萨,你就不怕真的菩萨来找你麻烦吗?」 邪祟啊~ 有多少年没见到了呢? 估摸着可能有一两千年了吧,这东西向来自持高雅,实则是些腐烂在深渊里的恶臭。 那邪祟并未被浮生的话激怒,语气怜悯,眼神却异常空洞,生硬地说道:「青蛇,你与法海人妖殊途,却意图破坏高僧修行,该当何罪?」 第37页 浮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青蛇说的是自己,法海指的是涂山槿。 不禁有些无语,这狗屁幻境选角也太奇葩了一些。 让他一个上古神兽,屈尊降贵cos一个只有五百年道行的小蛇妖就算了,还让半人半妖的涂山槿去扮演一个得道高僧。 属实有些脑残。 抬手拍了拍涂山槿壮硕的臂膀:「木头,这东西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一起上。」 说完就率先沖了上去。 涂山槿都没来得及拉住他,收回已经伸出的手,握着长剑也攻了上去。 邪祟不同于恶灵或是魑、诡。 邪祟身上的邪气和恶气带有攻击性,稍不注意触碰到的话,会被刺伤,并且伤口极难癒合。 可偏偏在这幻境里,两人的修为都多多少少有被压制一些。 联手对付邪祟都只能勉强打成平手。 ... 塔外的三个人此时也不好过。 恶灵和魑越聚越多,不断朝着他们涌来。 幻蝶和钦虎受剧情限制毫无修为可用,全靠久卿一人硬撑着。 钦虎见她身上的白裙染上了血迹,想了想走到蜈蚣精的尸体旁,捡起金钹。 「久卿,这次是我欠了你的人情,若我能活着出去,一定备上厚礼去店里感谢你,如若我死在这里,还请你看在你和幻蝶多年的友谊上,护她一下...」 说完便拿着金钹冲进了黑影中。 「钦虎!!!」 幻蝶心中一痛,想要随他一起冲进去。 久卿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一边对付黑影,一边安慰道:「你先别急,这头老虎再怎么说也有神兽血脉,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你现在冲进去,你俩可能都会死在里面。」 幻蝶擦了擦眼泪,面容凝重地看着久卿,说道:「久卿,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不用管我,我会小心的。」 久卿趁着间隙看了她一眼,见她灵敏的躲开黑影往外退,心里松了一口气。 幻蝶退出黑影的包围圈,她才能全身心的投入,否则顾及她的安危多少有些限制行动。 幻蝶正是知道自己如果离得太近会碍手碍脚,索性就躲远一点。 若是久卿和钦虎都出事,她断然不会独活。 但此时还有一线生机,她也不会颓废的去找死。 如此想着,又担忧地看向雷峰塔。 也不知那两人现在怎么样了... ... 邪祟取下脑后的黑色佛光罩当作武器,挡住了长剑的攻击。 浮生趁她不注意,用手中的油纸伞勐地刺向她后背。 伞尖深深刺入,邪祟转身将佛光罩挥向浮生,浮生脚尖一转侧身躲过。 涂山槿眼神狠戾,长剑带着金光往邪祟身上噼。 邪祟陡然跃至半空,张开双臂,穹顶的莲花里溢出更多的邪气,疯狂地往她体内钻。 浮生见此眼神一凛,丢下油纸伞,双手结出大印。 用力地向上打去。 带着灵气的巨大白印将莲花击碎,邪祟生硬的脸开始龟裂,声音变得刺耳尖锐:「孽畜!毁坏佛门圣物,罪该万死,还不束手就擒!」 塔内突然变得沉闷无比,像是氧气被抽走一般,唿吸都有些费力。 浮生再一次双手结印。 而邪祟见他如此,从体内涌出巨浪一般的黑影,扑向浮生。 浮生身体一转,避开后将手中大印用力扔了过去。 却没有注意到悄无声息绕到他身后的佛光罩。 涂山槿瞳孔一缩,勐地飞身过去从后面将他抱住,又迅速往旁边一滚。 鲜血的气味在塔内瀰漫开来。 浮生急忙转身,颤抖着手去擦拭涂山槿嘴角流出的血:「木头...」 「别怕...我没事...」 声音十分虚弱。 浮生抬眼看去,只见那个黑色佛光罩深深的嵌入了涂山槿的后背之中,地上已经流了一滩血。 浮生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极度的恐慌铺天盖地的袭来,心脏生生发疼,尤其是眼下的泪痣,更是像火一般灼烧。 浮生闭了闭眼,将涂山槿轻轻放下,起身朝着邪祟走去。 周身萦绕着浓烈不受控制的灵气。 泪痣中缓缓钻出几颗金色的光点,似是安抚一般轻触他的脸颊。 可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只是依旧朝着邪祟靠近。 双手不断比划,一个又一个的白印从他手中飞出,打向邪祟。 邪祟想躲,想还击。 却因白印实在太多,占据了一整层的,让她根本无处可逃。 无数白印穿过她的身体,打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而浮生,那张妖冶绮丽的小脸血色全无,唯有嘴角挂着一抹刺眼的红…… 第26章 「鬼节」8 白光从雷峰塔射出。 塔面包围着的黑影被瞬间击散。 就连围住久卿的那些恶灵和魑,都被打散。 幻蝶抬头看向雷峰塔的第五层,也是白光散发的地方:「大人他们...好像成功了...」 「啊!!!!」 一道刺耳的哀嚎响起。 地面剧烈震动,周围的环境开始扭曲,黑色碎片从天空不断掉落。 幻境碎了。 再睁开眼时,几人已经回到了酆都城门口。 这里的混乱已经被整顿好了,万鬼重新排着队井然有序的接受检查入城。 第38页 桃拔一见到浮生就跑了过来:「大人,你们怎么了?」 浮生脸色苍白,而涂山槿则浑身是血,半睁着眼虚弱的靠在浮生肩上。 浮生紧紧搂住涂山槿的腰,拔出烟杆,睨了一眼桃拔:「事情了结之后再回来。」 说罢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 白色烟雾中渐渐浮现出一个通道。 浮生带着涂山槿迈入。 在两人彻底走进去之后,通灵隧道瞬间闭合。 久卿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走到城门口去帮忙。 关于涂山槿受伤一事,看浮生的状态,现在不大好问,他们也不敢问... ... 二楼卧房空间有一瞬间的波动,随后屋里出现一个通道。 浮生将涂山槿放到床上,转身走到暗格前,取出一朵白色小花,又走回床边,捏着涂山槿的嘴,将小花放进他嘴里。 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涂山槿想要安慰他,却因那朵小花溢出的灵气使得他昏睡了过去。 浮生见此,才轻轻嘆了口气,俯身在那苍白的薄唇上落下一吻后,走到窗边,坐在窗沿上一口又一口的抽着烟。 这次涂山槿为救他而受伤,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应该说,自从和涂山槿在一起后,很多事情都是他没预料到的。 他一向讨厌有人靠得太近。 即便是尚未化形的桃拔,喝醉酒跑到他床上来,也会被折断一只角。 可他却纵容涂山槿在第二次见面时,就做了最亲密的事。 他不喜欢有人指点他的生活。 即便是雾林阿婆劝他少喝点酒,他也当作耳旁风,连场面话都懒得说。 可涂山槿用白粥代替他想要的酒时,他却吃得一干二净。 他极度讽刺那种捨己救人的人。 曾经有个大妖替他挡了邪祟一剑,他面无表情的跨过大妖尸体,扬长而去,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和波澜。 可当涂山槿浑身是血的倒在他面前时,心中漫出的恐慌害怕几乎让他窒息。 眼神逐渐回暖,凤眼里流光潋滟。 浮生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轻轻勾起嘴角。 爱一个人的感觉,还不赖... ... 涂山槿一睁开眼,就坐起身着急地四下张望。 「急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 窗边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涂山槿抬眼看去,月光下的银髮带着淡淡银光,那双凤眼中笑意盎然,连带着眼下的泪痣都蛊惑人心。 浮生见他一副呆愣的模样,轻笑一声扔下烟杆走了过去:「傻了?」 涂山槿眨了下眼,突然将人抱到身上,掐住他的腰:「不是梦?」 「怎么?你的梦里也有我?」浮生抬手轻轻抚摸着那因睡了两天而冒出鬍渣的下巴。 还真是又帅又糙。 涂山槿低头咬住他肩窝处的软肉,含煳道:「一唿一吸间皆是你...」 「噗嗤~怎么受回伤变得油嘴滑舌了?」 「肺腑之言。」涂山槿说完就开始检查浮生身上的伤,将那件墨绿色长衫扯得皱皱巴巴的,见人毫髮无伤,才松了一口气。 重新咬住他的肩窝,轻轻舔舐。 浮生见此眼神微冷,抬手推开肩上的脑袋,鼻尖相抵,眼神带着残忍嗜血,语气森然地威胁道: 「若你敢背叛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总有办法抓到你,届时...我会折断你的手脚,拔了你的舌头再挖了你的眼珠子,将你永远困在归云斋...」 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很可怕。 可涂山槿心中却划过一片暖流,目光灼灼地望进那双凤眼,继而张嘴咬住那片柔软,碾磨了片刻,说道:「此生唯你。」 浮生突然展颜一笑。 是涂山槿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笑。 凤眼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嘴角向上咧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好一个此生唯我,涂山槿...」浮生指尖绕着一缕银髮,眼下泪痣撩人心骨,语调婉转魔魅:「我爱上你了...」 浮生从不屑于隐藏自己,从那个诡制作的幻境里出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这个人。 何况,这种爱一个人的感觉,十分微妙新奇,又让他觉得舒心极了。 所以毫不吝啬地告知了当事人,自己爱上了他。 并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当事人的反应。 涂山槿身体僵硬,瞳孔不断一紧一缩,胸膛剧烈起伏,眼神炙热又疯狂,死死地盯着他。 直到浮生欣赏够了,抬手扯他脸。 涂山槿才缓缓眨眼,嗓子发紧,声音低沉暗哑:「不是梦...」 「不是梦!」浮生好笑地微微用力掐他的脸:「你这木头,怎么老想着做梦?」 涂山槿没有回答,只是依旧傻傻地看着他。 表面呆滞,实则内心早已涌动着狂风巨浪。 还有什么比一觉醒来,得知自己深爱之人也爱上了自己,更让人开心激动的吗? 有! 那就是这话是他深爱之人,亲口说出来的! 浮生见他如此,心中却是有了些许的酸涩。 将爱寄托在他人身上,便会患得患失,永不安定。 可这大半年来,他从涂山槿身上感受到了太多浓烈的爱,也感受过对方的患得患失。 第39页 但迄今为止,他自己却是从未有过不安定。 他就像是被涂山槿的爱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一般,密不透风,坚不可摧... ... 太阳冉冉升起。 新的一天到来,鬼节过去。 「唿!累死了!今年鬼也太多了点吧,我都累瘦了~」 桃拔一回到店里就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哀嚎。 久卿走过去踢了踢它的屁股:「好了,起来吃饭吧,不是老早就喊饿了吗?」 四个小童子端着饭菜屁颠儿屁颠儿地从厨房出来。 桃拔闻到饭香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快快快,我要多吃点补回来,说真的,我感觉好多年没这么饿过了。」 「怎么?忘记五胡乱华那些年了?」久卿将饭菜分了一部分出来放到它跟前,见它吃得欢也没再继续调侃。 看了一眼楼上,心里还有些担心。 楼梯传来走动声,久卿和桃拔一起看过去。 就见浮生踢踏着木拖悠哉悠哉地下楼,身后跟着头髮还在滴水的涂山槿。 「大人早安,万鬼已经回到冥府了,冥王派人来人说改天给您送黄泉酿~」桃拔甩了甩尾巴:「大人,到时候可不可以给我喝一口啊?一小口就好的~」 浮生走下楼说道:「这次做得很好,届时赏你一壶。」 久卿微微挑眉:「看来没事了啊~」 「有我在还能让他死了不成?虎妖和蝶妖呢?」浮生懒倦地斜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抽菸。 涂山槿自觉走进厨房。 久卿擦了擦嘴角,放下筷子:「都没事儿,回生灵界了。你们在雷峰塔里到底遇到了什么?店长夫人怎么会伤成那样?」 「一只诡和一只邪祟。」浮生面色难得一见的凝重:「诡在幻境里又布了一个幻境,能做到这种事情,只怕还有别的邪祟潜伏。」 久卿皱眉道:「当时雷峰塔外攻击我们的那些魑也有化诡的迹象,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浮生凤眼中闪烁着嗜血暗芒,声音幽然而空若:「看来…有东西要出来了…」 第27章 「兰花草」1 >经一场大梦,梦中锥心刺骨,如陷炼狱,醒后寻觅无踪… ——— 「我从山中来~ 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 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 看得花时过~ 兰花却依然~ 芳草无影踪~」 一辆洒水车伴随着稚嫩童声的歌谣缓慢行过街道。 快节奏生活下的人们步履匆忙,避开水洼埋头前行。 唯有一青年,愣愣地站在街角,低声呢喃:「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家中无权势,口袋无财宝,寒风终刺骨,何处是归途,前路虽坦途,归来余孤墓...」 秋风拂过单薄身影,青年早已潸然泪下,却不自知。 ... 秀眉紧锁,泪滴滑入银髮之中,隐有呜咽从喉间溢出。 涂山槿连忙将人抱进怀里,轻拍着安抚:「浮生…别哭…」 他不知道这人梦见了什么如此难过,那是他未曾参与的过去,或许也会是他永远无法得知的往事。 但第一次见素日里明艷妖冶的人露出这般脆弱的一面,心疼极了,恨不得代之受罪。 轻轻撩开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银髮,细碎的吻落在那颗泪痣上。 「木头...」浮生睁开眼,声音微不可闻,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我怎么了?」 涂山槿的心像是被狠狠揪着一般,生生发疼,低声说道:「你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在。」 「噩梦啊…可我怎么不记得了?」 「既是噩梦,不记得也好,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浮生摇了摇头,从他怀里坐起身走到窗边。 抬头看着外面的夕阳,缓缓开口:「木头,我还没告诉过你吧,这里原本叫归云斋,后来我把招牌砸了,呵~吓得久卿他们几个抱头鼠窜。」 涂山槿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没有说话,安静的听他说起那些他不知道的过往。 「这里是我一手建造起来的,五千年前人界和生灵界分割,我寻遍山川河流,在此处定下。起初这里只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生灵若是遇到难处便会来此求我。」 「人类真的很厉害,短短几百年就发展得有模有样了,可人类也是真的很愚蠢…」 凤眼中染上浓烈的讽刺。 涂山槿收了收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低下头轻吻他的侧脸。 浮生索性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欲望汹涌…支配着人类追逐更繁华更虚妄的东西,我便开始和人类做交易,或寿命、或财富地位,满足他们日渐膨胀的欲求,换取生灵所需的灵气物件。」 「我不记得为什么要砸了那块匾额,许久之前我丢了一百年的记忆,我也没想过去寻…冥王和冯夷说我没有心,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要,木头…我是不是真的很无情?」 涂山槿被他身上的寂寥刺得遍体生疼,甚至有了窒息的感觉,可偏生他嘴笨得要死,不知该如何安慰心爱之人,只能不断啄吻,呢喃:「浮生…我爱你…浮生…」 「噗嗤~我知道,你不用反覆说。」浮生转过身抬眼看向他:「既是不记得的事,那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我顺嘴一说,你就当顺耳一听,过好当下即可。」 第40页 涂山槿板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一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模样。 逗得浮生魅惑一笑,凑上去亲了一口,点了一下他的喉结,语调婉转:「走吧,有位故友快要来了。」 涂山槿不知道会是什么故人来,也不想知道,他只在意刚刚那张笑脸和那个轻吻。 善于使剑的手轻轻碰了一下被吻过的嘴角,深邃瞳孔黑沉如墨。 抬脚跟了上去。 … 门口八角风铃无声轻晃。 一个着绿色长衫的男子迈了进来。 长发几乎快要垂地,走动间轻触衣角;五官俊逸,气质如兰,绿色长衫上绣有兰花,嘴角扬着轻微弧度。 「久卿姑娘安好,四位童子安好。」男子拱手行了一礼,举手投足间活脱脱一副谦谦君子。 「兰公子安好~~」四个小童子有模有样的回礼。 久卿敛下心中诧异,收起小扇子走上前,微微福神:「兰公子安好,不知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久卿难得一见的正经有礼,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些许敬意。 男子微微一笑,声音清冷干净:「我来寻浮生...」 「既是来寻我,怎的不见你带壶酒,空手上门你也好意思?」浮生从楼梯上走下来,调侃道。 男子无奈摇头:「你还是这般爱饮酒。」见浮生身后跟着人,疑惑地看向他。 浮生拉过身后的人介绍:「我男人涂山槿,帅吧?」 说完还骄傲地眨眼挑眉,又转过头对涂山槿说:「这是兰深。」 兰深与涂山槿对视一眼后,两人均微微颔首,就此算是认识了。 久卿沏了一壶茶放在长桌上。 浮生坐在太师椅上,涂山槿和兰深分别坐在两边。 兰深抿了一口茶后说道:「你觅得良人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也好备一份厚礼,现下倒好,真如你说的那般叫我不好意思了。」 「你还怪起我来了,你那坟头草都三丈高了,童子哪里还识得路,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送信?」说完浮生还斜睨了他一眼,拿出腰间烟杆抽了一口。 两人似乎关系极好,话都说成这样了兰深也不恼,依旧温和如春风。 「是我考虑不周了,霜华后代与你极配,若有机会,我再来送贺礼吧。」 浮生敏锐察觉到他话里的含义,皱眉问道:「人还没找到吗?」 兰深摇了摇头:「茫茫人海,我已不知该去何处寻了...此次来找你便是想让你帮帮忙。」 「你自己都没找到,我如何帮?」 「浮生,能帮我的只有你了。」兰深放下茶杯,从怀里拿出一朵黄色兰花:「这是最后一朵了,浮生...我快要没时间了。」 浮生倏地站起身,满脸怒容:「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三千年了你还放不下他,这期间你已经找到好几次了,结果又如何,他是人,几十年寿命不过眨眼,如今...如今你还...」 涂山槿从未见他这般生气,急忙跟着站起身,将人揽进怀里。 兰深也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可是浮生,我真的放不下...你以前不懂,难道现在还不懂吗?」 只这一句话,便让浮生哑口无言,饶是他向来能言善辩,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浮生扭头愤恨地瞪了一眼涂山槿:「都怪你!」 害得他都找不到理由去怼兰深。 涂山槿木着脸老实点头:「嗯,都怪我。」 虽然心里不知道为何怪他,但老婆说怪他,那就是怪他。 兰深以袖挡嘴噗哧一笑:「你看吧,以前你还骂我,现如今你不也一样。」 「哼!」浮生一把推开涂山槿,重新坐回太师椅,「可我不会像你这么傻,为了找个人连命都不要了。」 「浮生,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帮帮我吧。」兰深将手中的兰花递给浮生。 淡黄色的復瓣花朵香味浓郁,萦绕着浑厚的灵气。 浮生并未去接,吐了一口烟,幽幽道:「这个忙...我不帮。」 「浮生...」 「花你收回去,人我会去找,但你若还如之前那样...我便将那人扔去刀山!你知道我做得出的。」 浮生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兰深看得真真切切,嘴唇蠕动片刻,最后如同妥协一般,收回了兰花:「你别伤害他。」 浮生白了他一眼道:「若不想他死得那么早,你就老老实实的滚回去把坟头草拔了,别等我找到了人,却找不到去你那儿的路。」 兰深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浮生的肩膀,笑道:「谢了。」 「滚滚滚!」浮生烦躁地挥了挥手。 兰深见他如此,放了一片兰花草叶子在长桌上,转身离开。 浮生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凝重,拽着涂山槿便飞到了屋顶。 第28章 「兰花草」2 此时夜幕已经落下,弯弯的月牙散发着微弱银光。 浮生靠在涂山槿怀里,随意地拂了拂衣袖,说道:「三千年前西周国都里有一贫民男子,上山採药时不慎摔落悬崖,被兰深瞧见,捡了回去,还恬不知耻的爱上了那个男子。」 「可人与生灵的寿命完全不对等,几十年于我们而言,不过是眨眼之间,可于人类而言却是一生。兰深为那人建了一座墓,日日守在那里,后来不知从哪儿寻得一秘术,开始寻那人的转世。」 第41页 「寻一次便会用掉一朵他的本命花,千年开一朵,他便寻一次,时至今日,竟是只剩下这一朵了,若是再毁掉,我怕是还得去给他收尸。」 「我以前骂他愚蠢,用命去爱一个凡人,即便转世那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他被我骂的不敢还嘴,如今他瞧见你,倒是给了他反驳我的机会了。」 涂山槿这才明白刚刚说怪他的意思:「若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浮生转头好笑地看着他:「你这木头,有时候嘴笨得让人又气又就觉得好笑,有时候却偏偏油嘴滑舌。」 涂山槿摸了摸他的脸:「你要怎么帮他找人?」 「从紫玉那儿得来的流光镜,配以秘术...试试看吧,总不能真去给他收尸啊。」 浮生敛下眉目,兰深说的没错,他以前不懂,觉得兰深的所作所为愚蠢至极。 刚和涂山槿在一起那会儿,他依旧不理解。 可现在,他忍不住想,若是涂山槿是人类,几十年后阳寿尽了,他会不会也如同兰深那样,耗尽所有去寻这人,亦或是直接杀到冥府,将这人的魂魄抢回来。 即便是转世,也该是他的。 兰深之前便想过拿东西来找他换寿命,可人类的寿命再长,也不过百年,兰深又只是不周山下的一株兰花草化形而成,去不得冥府,夺不得魂魄。 冥王那个傻逼玩意儿说那个小公子註定有五世为人,若强行以鬼魂之躯留于世间,不过五百年便会魂飞魄散。 兰深便只好用极端的法子去寻人。 好在涂山槿是半人半妖,他们之间好歹不会阴阳两隔... 「木头。」浮生攀上涂山槿的肩,吻了上去。 唇齿间气息交缠,悱恻缱绻。 一吻结束后,浮生拉着涂山槿回到二楼卧房,拿出了那枚流光镜。 镜面水光波纹流转,灵气与鬼气交织。 浮生用指尖划破掌心,将血滴在镜面上。 镜面瞬间就将血吞没,甚至溢出一丝鬼气触及掌心的伤口,主动汲取鲜血。 涂山槿眉头紧锁的看着这一幕,见流光镜逐渐变成暗红色,将手中的兰花草叶片递给浮生。 浮生接过兰花草叶片,放在镜面上,掌心晃动,以鲜血画出符咒。 「以吾神兽之血,祭生灵圣物,寻一人之转世...」 流光镜霎时亮起绿光将叶片吞没。 浮生这才收回手,涂山槿急忙把他的手拉过去,心疼地想要抚摸,却又怕弄疼了他。 抿着唇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药膏,细细地抹了上去。 浮生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任由他动作。 直到伤口缓缓癒合,浮生才笑道:「心疼了?」 「嗯。」 「流这点血就心疼成这样,倘若以后...」 「没有以后!」涂山槿声音勐地拔高,双眼死死盯着他:「有我在,不会有更严重的情况。」 浮生愣了一瞬,见他神色凝重,似是极为抗拒那所谓的以后,喃喃说道:「不会就不会...这么凶做什么...」 涂山槿闭了闭眼,深吸了几口气:「你继续吧。」 浮生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用灵气覆盖住流光镜,只见水光镜面缓缓露出一个人影。 ... 「姬枫?姬枫!你没事吧?我叫你好几声了,该你上课了。」 「啊...好的,谢谢陈老师。」 青年揉了揉太阳穴,疲倦的站起身,走进教室。 「老师好!」 「同学们好,今天我们来认识一种独特的植物——兰花草...」 青年恍恍惚惚的上完课,踏着夕阳往家走。 栗色碎发柔顺的搭在额前,一双无辜杏仁眼楚楚动人,只是此时眉头微皱,似是十分窒闷。 姬枫边走边想着事。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做些奇怪的梦,梦里似乎十分难过,醒后却又完全想不起做了什么梦。 只有那股锥心刺骨的疼痛蔓延。 路过一个花店时,姬枫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摆在花架最下面的一盆兰花草。 不知为何心紧紧揪着。 走过去弯下腰正想细看,身后却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凡俗之物岂有真正的兰心惠性迷人。」 姬枫转身看去,见一银髮男子背对着夕阳斜倚在电线桿上,一身復古的墨绿长衫勾勒出纤细腰肢,银髮飞舞间露出一张魅惑众生的脸。 「你好,请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嗤~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和你说话,难不成和鬼说?」 姬枫又是一愣,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只不过几秒钟而已,自己就站在了一条幽深小道上。 原本热闹的街道和花店消失无踪。 有些惊慌地后退了一步。 浮生见他明显被吓到的模样,勾起嘴角:「我比你长得好看,你身上加起来都没五百块,不劫色不劫财,你怕什么?」 「啊?」姬枫整个人都有些迷茫,虽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但任谁遇到眨眼间就身处异地这样惊悚的事情,都会害怕的吧... 「那...那这位先生劫什么?」姬枫呆呆问道。 浮生凤眼流光婉转,幽幽开口:「劫你的命~」 「噗哧~你要是把人吓跑,兰公子估计会找你拼命。」一道妖娆女声响起。 姬枫更加茫然了。 第42页 久卿走过来凑近青年:「哟~还是生得这般动人,难怪兰公子爱得死去活来的,小帅哥,叫什么名字?」 「姬枫...」 「咦?连名字都不换啊?」 姬枫只觉得自己可能又是在做梦,否则这突然出现的两个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不像人类啊... 说的话也很奇怪。 姬枫抿了抿唇,问道:「你们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久卿伸手掐了掐他的脸,笑道:「我们带你去找你老攻啊~」 「什么?」姬枫躲开她的手,奇怪地看着她:「这位女士,我现在是单身,而且我是男的,哪里来的什么老公。」 这两人生得这么好看,怎么拿这种不着边际的谎言来拐卖人啊? 姬枫警惕地看了一眼浮生,悄悄往后退。 浮生瞧见他的举动,讽刺道:「来,你跑一个试试看~」 姬枫脚下动作先是一顿,随后转身就跑,速度之快。 边跑心里还边想,还好自己读书的有认真上体育课,那两人看着也不像坏人,怎么老给他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啊~ 姬枫也不看路,只凭着感觉往反方向拼命的跑。 只是跑着跑着就觉得有些奇怪。 他似乎跑了有好几分钟了吧,按照自己这个速度,再怎么也该跑出去两千米了吧… 可为什么…… 姬枫抬起头一看。 勐地停下脚步,喘着气震惊地看着面前不像人类的两个人:「你…你们…」 「嗨~又见面了呢小帅哥~」 姬枫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余光瞥见一个高大身影,想也没想就冲上去:「先生……」 脱口而出的唿救戛然而止。 姬枫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高大男人走向那个银髮男子,还…还亲了一口… 「你们到底想干嘛!」 姬枫有点想哭,自己最近肯定犯水逆,又是噩梦缠身,又是遇到「人贩子」的! 久卿摇着小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你可别真哭啊,否则你老攻得心疼死,跟我们走吧,带你去见见他。」 「我…」 「嘘~」久卿食指抵唇:「我知道你想说你没有老攻,你就当是去相亲,看上了就给他当老婆,没看上的话就给他一巴掌,我们再送你回去。」 第29章 「兰花草」3 姬枫依旧有些忐忑不安,但跑又跑不了,打也打不过,索性就跟去看看。 只是不知为何,越是往山里走,心中竟然隐隐有些紧张。 「那个...三位...好汉,我们还要走多久啊?」姬枫忍不住问道。 浮生和涂山槿并肩走在前面,并未搭理。 久卿只好跨了两步走到姬枫身旁,说:「不着急,快到了,话说小帅哥,你这辈子真没谈过恋爱?」 久卿偏过头看着他那张动人的脸,心道,长成这样简直是男女通吃,性子又温吞,按理说追他的人大抵能排一条长街了吧。 姬枫往旁边挪了挪:「没有,我大概是扫把星转世吧,凡是追我的人总会莫名其妙倒霉,最严重的一个刚跟我告白完,转身就掉进了下水道,你要不离我远点?」 「噗哈哈哈哈哈~~」久卿笑得桃花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摇着小扇子说:「我又不追你怕什么,你当时是接受了还是拒绝了啊?」 「拒绝了,就是这样才奇怪啊,我都拒绝了怎么人家还这么倒霉...」姬枫没忍住嘟了嘟嘴。 久卿用小扇子挡着嘴,小声说:「还好你拒绝了,你要接受了那人只怕会丢了半条命。」 「为什么?难不成我不仅是扫把星转世,还命里犯沖?」 「no~no~no~」久卿指了指山里:「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久卿心里还有些惊讶,这兰公子看着温文尔雅,结果也是个醋精。 视线挪到涂山槿身上,摇了摇头,心道,果然天下老攻都一样... 姬枫抬手按了按心脏,深吸了几口气,刚才的对话好歹冲散了一些紧张感,可又莫名的多了一丝期待。 山中树叶都黄了,乍一看去还有些瘆人。 秋风徐徐,似乎有淡淡的香味传来。 姬枫耸了耸鼻子,闻到了兰花草的香味,抬眼看去,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一个山包处。 跟着绕过去才看清楚,这根本不是山包,而是一座古墓。 他一向胆小得不行,看个鬼片都能被吓哭,可此时站在这里竟然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 浮生皱了皱眉,抬手挥出一道灵气。 古墓的墓碑缓缓旋转开,露出一条通道。 姬枫愣了愣,眼泪不自觉的漫了上来,轻声呢喃道:「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家中无权势,口袋无财宝,寒风终刺骨,何处是归途,前路虽坦途,归来余孤墓...」 「小枫...」通道里传来一道温雅清冷的声音。 姬枫只觉心尖一颤,随后跑了进去。 浮生拉着涂山槿也走了进去,久卿摇了摇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穿过通道后,里面竟然不是古墓石室,而是一座小院子。 明明进来之前外面已经是傍晚了,可这里却艷阳高照。 几棵大树围着院子洒下斑驳光影,院子外还有一条小溪水,清澈见底。 一绿衣长衫男子站在院门口,嘴角带笑的看着姬枫。 第43页 「小枫。」 姬枫怔怔地走过去,抬手虚虚抚摸着对方的脸:「你是谁?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兰深偏了下头,将脸贴在他的掌心,轻声说:「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兰深,是你未来的男朋友。」 轻柔的触碰带起一阵灼热,姬枫像是被烫伤一般勐地收回手,问道:「你,你就是那个漂亮小姐姐说的相亲对象?」 「哼哼~~」兰深闷声一笑,点点头说:「对,我就是你的相亲对象,可有看上眼?」 「还,还行吧...」脸一下子就红了,姬枫低下头,又忍不住抬眼偷瞄,心想这人生得这般好看,怎么还需要相亲。 又勐地想起什么,后退了一步,见对方皱眉,急忙解释道:「我,我是扫把星转世,你跟我走太近会倒霉的。」 这么好看的人要是掉进下水道那也太糟糕了。 兰深原以为他讨厌自己,没成想却听到这样的话,往前迈了一步逼近:「你是指走在路上被泼水,散步踩到狗屎,无端被狗追,以及突然掉进下水道吗?」 姬枫越听越震惊,瞪大了杏眼:「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些事儿都是他做的~」 姬枫扭头看去,见是刚刚那两个男子,又回过头看向兰深:「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兰深正想回答,就听浮生讽刺道:「瞧你这鬼样子,现在连出门都做不到了,找到了又如何,人家可不记得你。」 兰深无奈地笑了笑:「浮生,我老婆面前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啊,这次多谢你了,我若还能出去,定当备上厚礼...」 「可别,你死这儿都行,只是别来麻烦我收尸。」浮生扔给他两个银制铃铛:「我找那傻逼施了道符咒上去,五世为人已圆满,今后做人做鬼都无所谓了。」 兰深接住铃铛,珍惜地摸了摸:「又欠你们一个人情了...」 浮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姬枫一眼,没有说话,拉着涂山槿转身离开。 姬枫觉得自己好像神游天外一样,懵逼得不行。 「那个...」 「小枫...」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兰深伸手拉过姬枫的手,带着他往院子里走去,边走边说:「我很喜欢你,想做你的男朋友,只是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可我...」 「你以前遇到的那些都是我做的。」 「啊???」姬枫被兰深按在椅子上,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真是你做的?可这种事怎么可能...」 话突然止住,因为他想起这一路的怪异。 首先,那个妖冶得不像话的银髮男子肯定不是人,连带着另外一个高大男人估计也不是,那个漂亮姐姐瞧着也不太对劲。 再就是面前这个好看得不行的人,看他和那个银髮男子熟悉的样子,多半也... 最后就是这个奇奇怪怪和外面不一样的院子,人类不可能做得到。 「你是妖怪吗?」 兰深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怔了一下,随后依旧笑得温和:「若我说是,你会怕吗?」 「不怕。」姬枫轻轻摇头,说:「我虽然不认识你们,但总觉得你不会害我,尤其是...我真的好像见过你,可又想不起来,你这么好看,我若是见过肯定不会忘的。」 兰深蹲在他面前,微微仰起头:「我不是妖怪,我是一株兰花草,你以前遇到的那些都是我在你灵魂上施的符咒,就是为了不让你被别人抢走。」 「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但你转世后肯定是不记得的,我们可以重新认识,若你愿意,过段时间我恢復了就可以陪你去人界生活,若你不愿意,我便送你离开这里。」 兰深自认从来不是喜欢强取豪夺的人,姬枫若是不愿意或者害怕他,那他便将人送走,等这人阳寿尽了,再把魂魄带回来。 只是要辛苦姬枫,孤独一生了。 毕竟那个符咒,花了他近一半的修为,深深打在姬枫的灵魂上,抹不掉的... 姬枫敛下眉目思索了片刻,再看向兰深时,似是做了什么决定,眼神坚定地说: 「我愿意的,听你话里的意思,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就是我们前世是爱人,但我死了,然后你不想我和别人在一起,就让那些跟我告白的人倒霉。」 姬枫见对方点头,又继续说道:「我长这么大没喜欢过别的人,但是刚刚一见到你就觉得挺不错的,前世今生什么的,我也愿意相信,而且...」 抿了抿唇,又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而且我从小就很喜欢兰花草...」 兰深展颜一笑,握住他的手:「兰花草也很喜欢你的...」 姬枫被他笑得有些眩晕,心里像小鹿乱撞一样,微微动了下手指,轻轻「嗯」了一声。 第30章 「兰花草」4 浮生坐在屋顶喝酒,涂山槿就安静地陪在他身边,深邃的瞳孔里唯他一人。 凤眼轻轻一瞥:「一直看着我作甚?」 涂山槿移开视线,眼神空洞,分辨不出他看向了何处。 旋即又挪到浮生脸上,眸子染上亮光。 见浮生又是一瞥,涂山槿再次挪开,十秒钟后又看了回去。 浮生被他气笑了,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说:「你到底要干嘛?」 涂山槿摇头:「你喝你的,我看我的。」 第44页 一个白色剪纸小纸人晃晃悠悠的飞进院子。 浮生勾了勾手指,小纸人飞到两人面前,随后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浮生,事儿给你办好了,别忘了答应我的东西啊!你要是赖帐,我就把你男人写进生死簿!到时候...嘿嘿嘿~~」 「傻逼玩意儿。」浮生一个响指,小纸人瞬间化作灰烬,被风吹散。 浮生吹了吹手指,挑眉说:「看到没,这就是惹我的下场。」 「看到了,很厉害。」涂山槿咽了咽口水,他觉得浮生一定美不自知,那张妖冶小脸配上高傲的表情,简直撩人心骨,迷得他神魂颠倒。 许是涂山槿的眼神过于炙热,浮生凤眼睨着他:「管好你的兄弟。」 涂山槿低头看了看,板着一张脸点了点头,脱下黑色休闲服外套搭在腰间,继续转过头盯着那张脸。 浮生见他如此,也懒得再去说他,头靠在他肩上,喝了口酒,声音有些悠远:「木头,我还没告诉你我的真身吧?」 「嗯。」 涂山槿并不是很在意,他觉得浮生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他不会去逼问。 只要能让他待在他身边,怎样都好。 ... 兰深将两个银制铃铛用兰花草叶片穿成手环,放在了木盒里。 姬枫好奇的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之前那个人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啊?」 兰深解释道:「铃铛上有古朴灵气,配上符咒用来稳固魂魄,你註定有五世要做人类的,所以之前我都只能和你在一起几十年,现在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兰深没有详细说之前那几世是怎么找人的,他觉得没必要。 反正姬枫又不记得了,说出来反而徒增烦恼。 「那你说的欠他们人情呢?」 「浮生和冥王一起帮了我这个忙,以后总该要还的,冥王那里简单,左右不过是鬼节的时候去帮他打打杂,浮生那儿...」 姬枫见他没说完,有些疑惑:「他那儿怎样?」 「他那儿欠的人情最大。」兰深将木盒放进暗格里:「只怕是还不清了...」 「你是兰花草,他又是什么呢?我总感觉他好像很厉害。」 兰深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怀念:「是,他很厉害,整个生灵界就属他最厉害了...」 ... 「我诞生于不周山,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第一次出山是不周山被撞到,天地间洪水泛滥,神说我是兆星,要我取下水石给他们治退洪水,再断角补山,我答应了...」 凤眼中逐渐染上杀意。 涂山槿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伸手搭在他肩上,将人揽进怀里。 浮生微微敛下眉目,放松身体靠着,继续说道:「可那高高在上的神啊...呵~毫不留情的带走了不周山,我断了两角,又没了水石,一怒之下杀到不周山,斩了几个神,放走了山上的生灵神兽。」 「哦,还有兰深,我被那些神打伤了,离开不周山的时候,血刚好滴在山脚下的一株兰花草上,我当时就想着要不给那些神留一座光秃秃的山得了,便将那兰花草连根拔起,也带走了。」 「从此不周山上,再也没有了生灵,只有那些虚伪的神。」 涂山槿低下头轻吻他的侧脸,继而说道:「所以...你是夫诸?」 「呵~没有水石,又只余两只角的夫诸。」浮生坐直身体,撩了撩银髮,声音带着蛊惑:「木头...想看吗?」 传闻神兽夫诸绝美惊人,涂山槿点了点头:「想。」 浮生妖冶一笑,缓缓站起身,闭上眼。 无数纯净的灵气萦绕在他身上,白光乍现,将他紧紧包裹。 片刻后,白光渐渐变淡,退散。 露出真容。 浑身雪白,长尾轻盈,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温柔洁净,形似白鹿,头顶两只长角延伸,竟是与身体差不多长了,两只角根处还有两截断痕。 涂山槿轻轻抚摸着断痕:「疼吗?」 「啧~我是让你看我原形的,断角之事都几千年了,说来晦气。」 「好看,特别好看,是我见过的所有中最美的...」 语气虔诚带着柔意,极大的讨好了浮生。 长尾轻轻甩了几下:「去把一楼隔间柜子里的墨色古玉和桃木簪子拿出来,我带你去见个傻逼玩意儿。」 涂山槿并没有立刻就去,站起身后,低下头在那断痕处逐一吻了一遍,又在他头上怜惜的轻吻了一下,才飞身下了屋顶。 浮生晃了晃头,心道,这木头真是越来越会撩人了... 涂山槿拿着东西出来,见他还保持着原形,正疑惑间,就听到他说:「上来。」 涂山槿愣了一瞬,急忙摇头。 「啧,你是头一个有这等殊荣的人,还敢嫌弃!?」 涂山槿摸了摸他的脑袋:「不是嫌弃,是不愿,比起我坐你背上,我更希望你能坐我背上。」 浮生拿头拱了他一下,语气带笑:「别磨蹭了,这样快一点,早些去了回来还能安抚一下你的兄弟。」 涂山槿身体勐地一紧绷,眼神逐渐灼热。 轻轻跃起落在他的背上。 脚下升起白雾,浮生带着涂山槿瞬间飞远。 久卿和四个小童子躲在门后,看着那眨眼间就不见的一人一神兽:「啧啧啧,两个恋爱脑啊,我这还是头一次见浮生的原形,你们呢?」 第45页 四个小童子齐齐摇头。 久卿鄙夷的『切』了一声:「亏得你们跟他这么久,连你们都没见过,他就这么小气的?」 四个小童子继续摇头。 久卿白了他们一眼,摇着小扇子回到吧檯。 ... 浮生带着涂山槿缓缓落地,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浮生化作了人形,看向前方。 两扇古朴厚重又巨大木门赫然挺立在漆黑的地面上。 两侧是一片虚空,鬼气萦绕。 木门上横着一个匾额,写着<欢迎光临>。 涂山槿讶异的挑眉,浮生嫌弃的说:「傻逼玩意儿。」 木门无声打开,传来一道炸毛的声音:「你又骂我!不爱就别伤害啊,天天指着我骂,就我好欺负是吧!」 浮生拉着涂山槿往前走:「走吧,待会儿你别客气,忍不了就动手,反正这个傻逼死不了。」 浮生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他看来,冥王是个没脑子的,那张嘴比久卿还碎,还欠。 涂山槿像个木头一样,指定说不过那个傻逼,万一气坏了,他还要心疼,索性就让人别忍。 能动手谁会跟一个傻逼逼逼叨? 涂山槿木讷点头,握紧了掌心的手。 穿过木门后,便是另一番景象,但也和外面差不到哪儿去。 四处都是鬼气,暗河上建有廊桥,弯弯曲曲的延伸进一片漆黑里。 廊桥上悬挂着黑色灯笼,随着两人走过,灯笼亮起白光。 走到尽头是一座大殿,殿前暗河穿过,立有一座凉亭,殿内却空旷无比。 一个红衣男子坐在凉亭下,石桌上摆放着三个酒杯,和一个暗红色罈子。 罈子上刻有<黄泉酿>的字样。 男子好整以暇地支着侧脸看向两人,语气轻佻:「小宝贝儿,许久不见,可有想我啊~」 第31章 「冥府」 涂山槿眼神一沉。 他可算是知道刚才为什么浮生让他忍不了就直接动手了。 这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忍不住想杀人。 倏地飞身冲上去,一拳打向那人,却被对方轻易躲开。 凝出灵气又打了过去。 「小宝贝儿,你管管你男人啊!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 浮生悠哉游哉地走到石桌旁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一口饮尽,才缓缓开口:「你再多说几句,你这儿就要重新装修了,正好冯夷那儿近些年收了不少好东西,你提我名字给你打骨折。」 「你无情,你无义,你男人不讲道义!」 涂山槿见对方还在说,手下动作更迅速了,也更勐了,打得对方招架不住。 红衣翩飞,折木脚尖一转就飞回凉亭,急忙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歇会儿再战。」 涂山槿依旧带着杀意地看着他。 浮生轻笑一声,对着涂山槿招了招手,见人靠近,拉着他坐下:「这是冥王折木,一个傻逼,别跟他一般见识,气坏了我可要心疼的。」 「你...」折木忍不住又要嘴贱,被浮生轻飘飘的一眼止住话头,嘟囔道:「呸,见色忘友。」 浮生扔了个木盒过去:「吶,你要的东西,管着点那张嘴吧,待会儿再动手我可不拦着了。」 折木如获珍宝一般打开木盒抚摸着里面的东西,细长苍白的手指捻起那块墨色古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么些年总算让我找到可以用的了。」 浮生没有接话,视线落在折木身上,又很快移开。 涂山槿十分谨慎地坐在他身边,粗壮的手臂占有欲十足的将人揽着。 「对了,听说鬼节那天你们在幻境里遇到诡了?」折木放下木盒神色凝重:「一个诡不可能潜入往生河,抵达酆都,更不可能有本事做出那么大一个幻境…」 浮生摩挲着酒杯边缘,轻轻抬起眼皮看向他:「诡确实只有一个,但里面还有个邪祟,说不定还有别的邪祟藏在那个阴暗角落…蓄势待发。」 「什么??」折木震惊地拍了一下石桌,继而担忧道:「那…那边的东西…」 「应该快出来了。」 折木脸色一黑,浑身鬼气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外溢。 这个冥府似乎受他影响,轻微颤抖着。 涂山槿微微皱眉,将浮生搂得更紧,浑身紧绷。 浮生轻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胸膛:「别担心,这傻逼总这样,人家都说高居上位者要喜怒不形于色,他偏生是个相反的,什么事儿都往脸上挂。」 「你个没良心的,有了男人就忘了老baby是吧?」折木捧着胸口作心碎状:「想当初我们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如今你被他人搂在怀里,处处揭我的短,真真是叫我伤心极了…」 此话一出,涂山槿又要坐不住了。 好在浮生拉了他,凤眼一扫。 折木捂住了嘴。 「好了,说正事。」折木理了理衣襟,坐直了身体:「倘若那些东西真的出来了,怎么办?」 浮生秀眉微蹙:「还能怎么办,在打回去呗…只是…」 说完隐晦了看了一眼上方。 折木意会,眼神微沉,摇了摇头,说:「你现在有了软肋,不可莽撞。」 「我知道…」浮生握住了涂山槿的手,微微用力。 第46页 涂山槿回握住,说:「别怕,我不会拖累你的。」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从两人的神色能大概猜到,是十分棘手的事。 折木说的软肋是他。 但他一定不会拖了浮生后腿的。 涂山槿微微敛下眉目,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心想以前那些混沌的记忆或许该想办法寻一下了。 离开冥府的时候,浮生顺走了折木的两坛黄泉酿,说是当作折木气坏了涂山槿的赔偿。 气得折木跳脚,大骂浮生重色轻友。 浮生挥了挥手带着涂山槿扬长而去。 回去时两人是慢慢走的。 天边的朝霞已经穿破了云层,带着初秋的温暖。 浮生晃了晃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说:「折木是第一批人类,人神大战的时候死在不周山脚下,那时候的人类还有着冗长的寿命,且灵魂不灭。后土以身殉六道时点化了他,将他带到冥府,至此他和后土便成了冥府的主人。」 「我在寻落脚处的时候路过黄河,见他和冯夷在打架,好奇看了一会儿,却被他俩拉着做起了裁判。」 「后来我才知道,冯夷喜欢他,可河神和冥王,隔着万千生灵,无法长时间现世,冯夷不敢说出口,只能时不时的以比武为理由,见上一面,再故意输给折木。」 「每次折木赢了都会从冯夷那里带走很多东西,他开心得不行,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本就是冯夷四处寻来讨他欢心的……」 「也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 冥府上空鬼气萦绕。 折木躺在凉亭上,曲着一条腿,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嘴里呢喃着:「冯夷你个乌龟王八蛋,胆小鬼……」 都以为他不知道。 可冯夷每每看他时,那纵容的眼神,都快要将他淹死了。 只怕比武时冯夷放的水比那条黄河里的水还要多了。 可是他出不得冥府,入不了世,被拘在这看似庞大,实则方寸的地方。 冯夷不也一样么。 河神掌管天下水域,却到不了这冥府暗河…… 多可笑啊。 有泪滴滑落,隐入发间。 折木随意一擦便坐起身来,飞进大殿。 殿门「咚」的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整座冥府再次陷入死寂。 … 涂山槿安安静静地听完了这段故事。 手指微微用力,更紧的十指相扣:「他们…永远都没办法在一起吗?」 「呵~那倒也不是...」浮生讽刺的勾起嘴角:「有且仅有一种方法,但没人会去做…」 「是什么?」 浮生又一次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声音悠远又无情:「彻底毁掉人界…让那高高在上的神,失去信仰,不周山毁于一旦,生灵界占据天地…」 第32章 「眼」1 门口八角风铃随风轻晃,铃声清脆悦耳,随后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布满脏污的灰色外套,手中拿着一根盲棍。 四个小童子好奇的打量着他,却没有开口说「欢迎光临」,在看见男人的脸时,四个小童子震惊的捂住嘴巴离得远了些。 男人耳朵微微一动,听到声响,开口问道:「这是哪里?有人在吗?」 「这里只有你是人~」 不知为何,男人听到这道妖媚的女声时,脸上浮现出贪婪的神色,又想到什么,扯平了嘴角:「那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想...看得见吗?」久卿摇着小扇子斜倚在吧檯上,眼中带着嘲讽。 男人敲了几下盲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两步,闻到了淡淡的香气,舔了舔嘴角,说:「当然想看见,你能帮我吗?」 久卿看着男人的脸,讽刺道:「当然能帮,不过...你付得起代价吗?」 「只要你能帮我,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男人十分着急的说道:「美女,你帮帮我吧。」 「好啊~」 久卿朝着男人走近一步,将男人的脸看得更加清晰。 蜡黄的脸色,平平无奇的长相,属于丢在人群中毫不打眼的那一类。 这本没什么。 可偏偏男人的眼睛甚是古怪。 双眼的眼球上生着一层薄膜,如硬币一样厚,长成螺旋状,凑得近了,还能瞧见那薄膜中似乎有两个小小的人儿。 久卿眼中闪过一抹幽光,说:「你应该看过不少医生了吧?」 男人点了点头,表情憋屈:「没错,现在的医生都是骗钱的!我花光了所有积蓄,跑了好几家大医院,那些无良医生都说我眼睛没问题,放他娘的狗屁!我都看不见了还说没问题,光是检查都花了我好几万!」 「人类的医术当然治不好,但是我可以帮你重见光明,条件很简单...」久卿缓缓勾起嘴角,说道:「在你死后,灵魂归我...」 「灵魂?」男人有些困惑。 久卿声音带着蛊惑:「没错,你想想看,只要生前足够享乐,死后又有何惧,用死后的灵魂,交换现在能看见的快乐,很划算的,不是吗?」 男人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真的在考虑。 久卿没有催促,耐心的等着他做决定。 片刻后,男人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你说的对,只要活着的时候享受了,死了谁知道会是什么样。」 第47页 久卿这才半眯着桃花眼笑道:「嗯,是个聪明人,那么~请坐~」 抬手一挥,一张塑料凳凭空出现在男人身后,男人不受控制的弯腿坐下,对此十分惊讶:「你真的不是人?是鬼还是妖精?我眼睛好了之后能看看你吗?」 脸上又浮现出贪婪淫秽的神色。 久卿也不生气,操控着灵气化出树枝,卷着一个像眼药水的迷你小瓶子悬在男人面前。 「抬起头别乱动哦~」 就连说话都依旧风情翩翩。 男人依言抬起头,感觉到有冰冷的水滴在眼睛里,生生刺痛,但又好像能看见白茫茫一片。 男人知道这是在治疗他的眼睛,硬生生的扛着疼痛没有乱动。 久卿将小瓶子里的液体都滴在男人的两只眼睛里,随后便看见,两个小人儿从男人的鼻孔里飞了出来。 四个小童子对着那两个小人儿竖起食指比着「嘘」,两个小人儿飞到他们面前也竖起小食指比着。 久卿见此,收回树枝抬手一挥,男人消失在店里。 「阿瘦,把这凳子拿去扔了,扔远一点,最好扔到垃圾处理站!」久卿嫌恶的拍着手。 胖童子小跑着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根木棍,同样嫌弃的用木棍挑起塑料凳往外走。 还差点撞到走进来的人。 「吖~这是做什么?」 久卿转身看去。 只见一青衣女子款款走来,手中撑着一把青黑色的油纸伞,看不清面容,身后跟着一个婢女。 刚刚从男人鼻子里飞出来的两个小人儿见到她,开心的飞了过去。 女子惊讶的说道:「你们怎么出来了?」继而又问久卿:「久卿姐姐弄出来的?」 久卿点了点头:「哪有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做的道理。」 女子瞭然,以手挡嘴轻笑:「久卿姐姐说得在理,我来此也是为了和姐姐做笔生意的。」 说着便将手中油纸伞收起,交给了身后的婢女。 露出了一张我见犹怜的娇俏面容。 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欲拒还羞,神色愁绪悽然,眼神却明亮无比。 「丁姑,你怎么又换了一张脸?」久卿将她从头看到脚,随后小扇子点着下巴:「这次的还不错,颇有几分林妹妹的滋味儿~」 丁姑双眼一亮:「还是久卿姐姐眼光好,我也觉着像呢~偏生那几个不懂欣赏的傢伙非说我瞧着别扭~」 久卿抽了抽嘴角,心道,你说话正常点儿没准儿就不别扭了~ 摇了摇小扇子:「说吧,做什么生意?」 丁姑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此物乃我向巫祝大人求来的,劳烦久卿姐姐帮妹妹把这个贴在方才那人身上。」 符纸通体黑沉如墨,隐隐还有几缕鬼气萦绕,就连上面的图腾多看几眼都让人浑身不适。 久卿并没有伸手接,反而问道:「你自己怎么不去?」 「非是妹妹故意叨扰,实在是妹妹不能在人界久待,那人也是无意闯入妹妹栖身之处,本想将其安然送出,谁料那人竟...我让小瞳人去毁坏了他的双眼,料想他大概会来到这里,故而来此请姐姐帮忙。」 丁姑将符箓又往前递了递,眼巴巴的看着久卿。 久卿无奈,只好摊开小扇子,示意她把符箓放上去。 看着扇子上的符箓,久卿又说道:「即便招来方相鬼,那人也得不到太长时间的惩罚,他已经将灵魂卖给我了。」 事鬼神者为巫,祭主赞词者为祝。 巫祝所绘符箓有招鬼神之能,这张符箓上的图腾,是招方相鬼的。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常年以偷窥女子为乐,如今踩到钉子碰到一个惹不起的,也是他活该。 只是刚才已经交易过,久卿还是要和丁姑说明白的。 丁姑浅浅一笑说道:「无妨,于他生前我能出口恶气便足矣,死后的灵魂姐姐尽管收去。」 至于久卿收这等骯脏之人的灵魂作何用途,丁姑并没有去打探,也不在意。 久卿摆了摆手:「行,那酬劳呢?」 丁姑转身朝婢女招了招手,从婢女手中接过木盒打开:「这是我前些日子做的坎肩,希望姐姐能喜欢。」 纯白的毛坎肩,上面还有灵气,一看就是用心而制。 久卿这才收起方才的无趣神色,桃花眼亮晶晶的拿起那件坎肩:「喜欢,丁姑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啊。」 「呵呵~姐姐喜欢就好,既如此妹妹就先告辞了~」丁姑微微欠身,继而摊开手,那两个绕着她飞的小人儿落于掌心。 随后便带着婢女转身离开。 第33章 「眼」2 「昨儿个天气转眼就凉了些,你要多添几件衣裳不是,我就不用了,冻坏了我是小,凉着你是大呀,我自幼身子骨弱,禁不得冷的,那七八年前破了的毛裤、袜子,缝吧缝吧,还能熬个冬。话说别的小姐姐穿的那小熊毛衣,还是羊毛的,那小熊果真灵动,看着像在笑我,好穷…好惨…」 久卿倚在吧檯旁,桃花眼风情万种,光彩流转,欲拒还羞的看着浮生。 嘴里的话语调婉转,戚戚然。 浮生睨了她一眼:「人家是林黛玉葬花,你是千年树妖倒拔垂杨柳,哪门子的体弱多病?」 长桌上放着一个小火炉,陶罐里盛着热水,水中放着一个精緻小酒瓶。 第48页 热气腾腾,酒香四溢。 桃拔滴答着口水望眼欲穿,听见两人的对话,擦了擦嘴角,应和道:「就是就是,人家是娇滴滴美人,你顶多算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 还是一看就坎不断的那种。 「你们懂个屁!我这叫一看姨妈就很规律的健康~」久卿翻了个白眼,拢了拢身上的白色坎肩:「冷得真快啊,这就下雪了。」 院子里积雪皑皑一片,树枝上都挂着冰霜,在银月的映照下,寒意更甚。 厚重的黑色木门被推开。 涂山槿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浮生,后者凤眼半眯,嘴角带笑的勾了勾手指:「过来~」 涂山槿轻轻摇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寒意褪去,才收起长剑走到浮生面前。 浮生一把拽着他的衣领往下拉,抬头就吻了上去。 涂山槿眼神一沉,扣住他的后颈啃咬了一番,退开之后还腻味地凑上去轻舔。 看得其他几个连连摇头。 「我说老实话,你们这样真的很影响我们的身心健康,直接造成了一万点暴击,没有一件皮大衣哄不好!」久卿抄着手说道。 涂山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一把抱起浮生放在腿上,他自己则坐在了那张太师椅上,拿起浮生喝过的酒杯倒了酒一饮而尽。 黄泉酿入口丝滑醇厚,瞬间驱散了凉意。 涂山槿低下头,附在浮生耳边说道:「事情办好了,估计过几天就会来。」 「嗯,如此一来,归云斋便又多了一件宝贝。」浮生轻抚着腰间的手臂,抬眼看向久卿:「方相鬼你自己负责送走,灵魂炼制的鬼丹就赏你了。」 前些日子久卿用竹露换了一个骯脏灵魂,用以炼制鬼丹。 寻常灵魂不行。 那个中年男人从小就爱扮作女子模样混进澡堂偷窥,长大之后更是要么熘进女厕所偷拍,要么就在公交车或是地铁上用微型摄像机偷拍人家裙底。 猥琐又贪婪,死后的魂魄自带恶气,恰好可用。 如今丁姑要的惩罚已经达成,那个男人的命也快没了。 只是被招来的方相鬼还需解决... ... 「啊!谁?是谁在打我?」中年男人正在家里看着他以前偷拍的裙底风光,突然感觉肩上被打了一下。 左右张望,又在屋子里转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约摸一米高的人影,手中拿着一个引魂幡,正高高举起,朝着他的头用力拍打。 男人被打得哀嚎不断,在屋子里上蹿下跳。 「啊!!别打了!痛死我了!」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啊!我的头!」 鲜血从男人头上流出,煳住了眼睛,可方相鬼的拍打还在继续。 男人又一次失去视觉,胡乱地挥着手,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朝着窗边靠近。 方相鬼突然改变方向,放弃了拍打男人的头,改成了用力敲打他的膝盖。 男人痛得直跳脚,慌乱中左脚踩右脚,竟是直接靠在了窗户上。 原本应该很牢固的玻璃窗户,却在男人靠上去的一瞬间,整个儿松动,带着男人掉了下去。 老破小的房子楼层并不高,男人居住在三楼。 摔下去后仰面躺在地上,而在他之前掉落的玻璃,溅起碎片直直插进了男人的双眼之中。 鲜血缓缓流淌开来。 听到动静的人们纷纷探出脑袋看,在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去帮忙或是关心。 全都面露嫌恶,甚至还有女性暗道活该。 ... 吧檯后有一道暗门。 门后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小屋子,屋子里的地上不是地板或瓷砖,而是厚厚的一层土壤,墙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窗户,白天的时候偶尔会有阳光照进来。 这里是久卿的房间。 倒也不是浮生虐待她,而是因为久卿作为一棵树,喜欢阳光的同时,也会贪恋潮湿的土壤。 只见久卿上半身穿着整齐干净的旗袍,下半身化作树根原形,深深扎进土壤中。 旗袍的下摆搭在泥土上面,却一尘不染。 「来了来了!」 久卿两眼放光的看着一个半透明的魂魄从小窗户挤进来。 急忙拿过一旁的红色符箓,嘴里念念有词:「进来吧进来吧~嘿嘿嘿~」 红色符箓散发着微弱光芒,配上那张兴奋到发红的脸,莫名让人觉得瘆得慌。 半透明的魂魄飞进符箓中,久卿一把将符箓丢进了地上的小炉子里。 炉子下的火焰勐涨了一瞬,吓得久卿往后一倒,却因根系扎在土里,又给弹了回来。 像个不倒翁。 炉子里的符箓疯狂燃烧,甚至还能听见惨叫声。 久卿恍若未闻,激动地看着炉子。 半个小时后,火彻底熄灭,久卿打开小炉子的顶盖,从里面取出了一颗红色丸子,谨慎仔细地放进一个小木盒里。 随后慢慢往门口挪。 打开门的一瞬间,下半身的根系变作纤细长腿,旗袍依旧整洁干净,还隐隐带着淡香。 布娃娃形态的桃拔坐在三花猫的脑袋上,见她出来,撑着小脸问道:「做好了?」 「做好了。」久卿晃了晃手中木盒。 第49页 「那你要用什么去请浮生大人帮你施咒啊?」 久卿拿起吧檯上的小扇子,『唰』的一下打开:「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不行就撒泼打滚,再要不行就跪地磕头,我就不信他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第34章 「鲛人」1 久卿忐忑不安的坐在长凳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楼梯。 等啊等啊。 一直等到了深夜,楼梯上才传来散漫的脚步声。 久卿急忙抬头看去,见浮生裹着一件墨绿色大氅,手里拿着烟杆,缓缓走下来,身后跟着一脸餍足的涂山槿。 想了想,没有开口调侃,谁让她现在有事相求呢,若是把这两人惹急了,她就算是把脑袋磕破,也求不来想要的东西。 浮生看了一眼桌上的木盒,坐在太师椅上,抽了一口烟:「木头,烫一瓶竹叶青。」 「嗯,吃火锅怎么样?」涂山槿弯下腰替他拢了拢因下楼的动作而微微敞开的大氅。 浮生仰起头,任由对方将带子繫紧:「可以。」 三花猫头上顶着一个翠绿小酒瓶,身后跟着桃拔,跑到涂山槿脚边,涂山槿拿起酒瓶走进厨房,桃拔看了看浮生,趁他不注意,也熘了进去。 「店长夫人,多加点肉行吗?」桃拔绕着涂山槿飞了两圈,举着小手恳求。 涂山槿看了他一眼,拿出一块牛肉,片成薄片,再摆到盘子里。 得来桃拔软软糯糯的道谢声。 久卿见浮生只顾着抽菸不说话,心中焦急,又不动声色的将木盒往长桌中间推了推。 浮生眼皮一抬:「说了赏你的,我不稀罕。」 「啧~你怎么不懂我的意思呢?」久卿点了点木盒。 「你几个意思?」 「我就一个意思。」 浮生吐出一口烟:「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意思意思!」久卿打开木盒,露出躺在里面的红色丹丸。 浮生淡淡扫了一眼,语气冷漠没有丝毫感情:「哦,做得很成功,你好棒棒,你超厉害,给你颁个奖意思意思?」 「你什么意思!?埋汰我呢!」久卿柳眉一挑。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久卿肩膀一塌,白色坎肩滑落,嘆了口气,说:「你可真没意思...黄祖前些天给我递消息,说婆蓝森林出事了,我才想着炼制一颗鬼丹,想请你施个符咒,救救山中生灵。」 「早说你是这个意思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意思?」 许是『吃饱』了,浮生也没为难她,用烟杆勾过木盒,单手结了一道白印附在上面。 久卿感激地看向他:「谢了,作为报酬,柳神明年的第一茬嫩芽会送到店里来,意思意思。」 浮生摆了摆手说不用。 桃拔顶着一个小炉子从厨房飞出来,涂山槿端着铜锅跟在后面。 火锅的热气腾腾升起,店里香气四溢。 寒冬万物蛰伏,深夜的长街上空无一人。 突然,一个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姿势古怪地穿行在大街小巷。 速度极快。 偶有黑暗之处时,能隐约看见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路行至大厦之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啊!我的肉!久卿你臭不要脸,抢我的牛肉!」 「嘿!我要皮就行了,要脸做什么?」 「呜呜呜~浮生大人你看看她!」 「你叫他爸爸都没用!」 吵闹声从敞开的厚重黑色木门里飘出来。 高大的身影微微一顿,捧着一个水晶盒,怀着忐忑的心走了进去。 浮生似有所感,看了一眼门口,涂山槿也转头看去。 久卿和桃拔立刻噤声。 八角风铃无声轻晃。 一个约摸两米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吊灯明亮,让人一眼便看清了他的模样。 水蓝色的长髮垂至腰间,一张鬼斧神工般的俊俏容颜上,是一双湛蓝色的眸子。 耳朵却呈蹼状,就连抱着水晶盒的双手,指间也带着半透明的蹼。 皮翼和飘须包裹着大部分身体,只余下一条长长的鱼尾立在地面。 浮生微微挑眉:「南鲛,来的还挺快啊。」 来人正是居住在南海的鲛人,名唤南鲛。 南鲛用鱼尾姿势怪异的走近,弯下腰行礼:「见过浮生大人,大人前几天让...」湛蓝色的眸子看了一眼涂山槿,似乎在思考怎么称唿。 浮生轻笑一声:「这是我男朋友,涂山槿。」 「是,南鲛多谢涂山大人上次的帮助。」南鲛对着涂山槿也弯下了腰,语气恭敬,随后直起身继续说道:「涂山大人帮我赶走恶灵后,让我带着报酬前来,说是浮生大人可以帮南海解决恶灵入侵一事,所以我找齐珍宝后,便立刻赶来了。」 南海深处居住着鲛人一族。 当年为躲避战祸,他们的祖先离开人界,用法术改变体质躲入水中,岁月变迁,至此才渐渐有了鲛人一族。 浮生勾了勾手指:「我看看你都带了些什么?」 南鲛捧着水晶盒向前,递到了已经站起身的涂山槿手中。 水晶盒很大,约摸一米长宽。 里面整齐的摆着三匹布和三个玻璃罐的珍珠,三个黑色小瓶子。 「这么多龙绡,费了不少功夫吧?」浮生轻轻抚摸着那三匹布,黑、白、红三种颜色,入手质感丝滑柔软,如婴儿肌肤一般。 第50页 南鲛带着薄蹼的手挠了挠头,说:「这已是我南海鲛人一族现有的所有龙绡了,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鲛人擅于纺织,他们生产的龙绡可入水不湿,百年方可织出一匹。 现在整个鲛人一族的龙绡都在这儿了,足以可见其诚心。 浮生满意的笑了一下,又拿起一个黑色小瓶子:「鲛人油我这里留一瓶就好,剩下两瓶给你换点东西回去,总不至于叫你吃了亏。」 「多谢大人体恤。」南鲛对此十分感激。 这些东西就属此物最为珍贵。 龙绡没有了可以再织,那珍珠,找几个爱哭鬼,一天就能得一瓶了。 可这鲛人油却是最难得的。 所谓鲛人油,是死去的鲛人尸体炼制而成,燃点低,一滴就可以燃烧数日不灭,传说秦始皇陵中的长明灯,就是用鲛人的油制作的。 虽听来恐怖,但鲛人的死只是躯体死亡,灵魂自有归处,所以并不残忍。 可鲛人寿命冗长,高龄者可达八百岁,所以哪有那么多尸体用来炼油。 第35章 「鲛人」2 近些年恶灵猖獗,不仅是人界和生灵界被影响,就连远在南海的鲛人一族,也深受其害。 甚至已经出现了魑残害鲛人的事。 正在鲛人一族走投无路之时,浮生让涂山槿去帮了一个小忙,暂时解决了聚集在南海上的恶灵。 并告诉鲛人一族,若想消灭那个魑,就带着报酬来归云斋。 南鲛希翼地看着浮生:「大人,不知我们何时出发呢?」 「不着急,说了不让你吃亏,肯定就要让你带点儿有用的东西回去,你先在这里待两天,我出去办点事,回来就出发。」得了珍宝的浮生心情十分美丽,说话也难得的有耐心。 看得久卿震惊不已,又低下头思忖。 南鲛听到这话连连点头答应。 「吃饭没?一起吃点啊~」桃拔抱着一个比它身体还高的叉子望着南鲛。 南鲛有些侷促地摆手:「不,不用了,我不饿...」 「咕噜~~」 肚子的咕噜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气氛一下子就微妙起来。 涂山槿从厨房拿出一副碗筷递给南鲛:「不必客气,吃吧。」 南鲛这才尴尬的坐下,熟练地用带着蹼的手使着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 直到朝阳升起。 这入冬后的第一顿火锅才被吃完。 久卿把南鲛安置在吧檯旁,四个小童子贴心的抬来一个超大木桶,里面装着井水。 久卿指了指木桶,说:「别嫌弃哈,将就用着,安心等两天,有浮生出马,肯定能解决的。」 南鲛点点头,湛蓝色的眸子感激地看着久卿:「多谢姑娘。」 「别客气,大家都是生灵,如今恶灵泛滥,理应齐聚一心。」久卿难得的和善又正经。 倒也不是她多么善良。 恶灵源自人类的负面情绪,生灵却深受其害。 南海鲛人一族一向隐世不出,如今也是平白的遭受了这无妄之灾,倒是让人觉得可怜极了。 况且,南鲛带来的珍珠,她也得了一罐,礼尚往来,对他和善一些也并无不可。 ... 浮生坐在窗边的木榻上,将红色龙绡和一罐珍珠、两瓶鲛人油拿了出来,接过涂山槿手中的木盒装好:「剩下的就是咱俩的了。」 涂山槿重新接过木盒:「这些要拿去换东西吗?」 「嗯,水里的事儿还得去找冯夷,虽然河海分两界,但他的法子总比我的管用。」浮生将水晶盒放到暗格中,转身笑着说:「这黑白龙绡给咱俩做一身衣裳正合适。」 「做一样的款式吧。」涂山槿走过去,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浮生凤眼微抬,眸中水光流转:「你这木头是开窍了不成,还知道与我穿情侣装了。」 在浮生表明心迹之后,涂山槿便越发会撩人了。 素日里情话变多了,就连运动时也会说些好听的话了。 这让浮生颇为满意,有一种调教的快乐。 涂山槿被那一眼看得心神荡漾,咽了咽口水说:「不止想和你穿情侣装,还想娶你。」 这是涂山槿的第二个愿望,在浮生身边有一个更加稳固的身份地位。 至于第一个愿望。 大概需要一辈子来实现。 浮生抬手轻点了一下他的喉结,说道:「看你的表现咯~」 随后推开他,往楼下走去。 涂山槿眼神暗沉,拿着木盒抬脚跟了上去。 ... 浮生见南鲛坐在木桶里,看了一眼旁边烤火的四个小童子,又看向南鲛,问道:「要不要给你把水加热?」 南鲛震惊地瞪大双眼,湛蓝色的眸子里是难以掩饰的惊骇,哆哆嗦嗦地说:「不不不,不用的...会,会烫熟的...大人...」 「噗哈哈哈哈哈!浮生你要笑死我啊,哈哈哈哈哈~」 久卿换了身翠绿色劲装,拿着小木盒从暗门走出来,听到这话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人家是生活在海水里,你居然想用热水泡,哈哈哈哈哈,怎么滴?开水涮生鱼片啊?哈哈哈哈哈~」 南鲛听到这话更害怕了,高大的身子缩在木桶里,可怜巴巴地看着浮生:「大大,大人...我...我...我已经五百岁了,老了,不,不好吃的...」 第51页 浮生难得的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咳~瞧你吓得那样儿,我不吃鱼。」 「哦哦哦,谢谢大人,谢谢...」 久卿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谢他不吃之恩吗,哈哈哈哈~」 这不怪久卿笑点低。 别看鲛人一族长得人高马大又孔武有力的,实际上他们远离纷争俗世,脑子单纯又小白,个个生得一副好容颜,泣泪成珠时格外的我见犹怜。 害怕的样子既好笑又可怜。 南鲛皱着眉笑了笑,说:「姑娘别这样说,大人不吃鱼的。」 「好了,不逗你了。」久卿摆了摆手,走到浮生面前:「我有些不放心,要亲自去一趟婆蓝森林看看,院门先关两天吧。」 久卿虽是院子里的垂须榕树化形的,也与浮生绑了主僕契。 但说到底树妖终归是树妖,浮生自然不会反对。 「嗯,那便一路走吧。」浮生转头看向四个小童子:「好好儿看家,照顾好南鲛,回来赏你们几颗珍珠。」 「是~~谢谢店长~~」四个小童子开心手牵着手绕着木桶转圈、欢唿。 浮生走到院门处,抬手一挥,院门关闭,肉眼无法看见的结界显露了一瞬。 三个人大白天的乍然出现在街上,却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甚至连看都不曾看见他们。 顺着长街往前走。 久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浮生斜睨了她一眼:「若有解决不了的,就叫黄祖备好珍宝。」 久卿脚下微微一顿,轻声说:「嗯,谢了。」 浮生的意思她明白,如果婆蓝森林的事情不好解决,他会帮忙。 心中安定了许多。 恍惚间,久卿有些感慨。生灵界的生灵,都惧怕浮生,畏惧浮生。 可真的遇到事儿了,第一时间找的依旧是浮生。 浮生虽然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但在大部分时候,却给了生灵界一个坚硬的后盾。 靠谱又强大。 也难怪那些神兽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即便是冥王折木,和冯夷那种十分厉害的,也对浮生客客气气的。 甚至把这么个疯子当个宝... 第36章 「河神」1 三人走到郊区一荒凉处时,久卿就独自离开了。 浮生和涂山槿则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脚下缩地成寸,眨眼之间便已走出数百米。 半个小时候后,两人走到一条小河前,浮生抽出腰间烟杆,抽了一口,缓缓吐出,通灵隧道出现在河面之上。 「走吧。」浮生拉着涂山槿走了进去。 通道里细碎星光闪耀。 神秘又古老。 涂山槿一手拖着木盒,一手与浮生十指相扣:「这个通灵隧道哪里都能去吗?」 「也不一定,大部分地方是可以去的,但像是雾林阿婆和冥府这两个承载灵魂的地方是去不了的。」 「为何?」 浮生用烟杆划了一下星光,本就细碎的星光更加渺小,却也更加夺目,像极了天文望远镜中的银河。 浮生看着光影说道:「雾林是生灵的投生之处,冥府是人类的投生之处,灵魂本就脆弱,通灵隧道会使空间扭曲,这两处灵气坚固,破不了。」 「别的神兽也有这等本事吗?」涂山槿又问道。 浮生嗤笑了一声:「他们哪里配。最早诞生于不周山的神兽只有我一个,其他的还没化形呢,不周山就被共工撞到,后来又被我放出不周山,人神大战后,那些神兽死的死,逃的逃,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闲心修炼。」 明明是在说别的事,可涂山槿就是觉得心疼极了。 他不敢去想,那时断了角又没了水石的神兽夫诸,该有多痛,多无助。 可那时的自己又在何处呢。 涂山槿再一次萌生了想要破开浑沌记忆的念头。 看了一眼身旁之人,涂山槿轻声说:「你说你丢了一百年的记忆,其实我也对以前的事不甚清楚。」 从未听及涂山槿说起往事,以前浮生并不在意,和涂山槿一样,只要人是自己的,其他的就不重要。 此时听他说起,浮生微微挑眉看向他:「哦?说来听听。」 「我的记忆一直都是浑沌不堪的,发生过的事情很快就会忘记,遇到过的人隔一段时间不见就记不得了。直到月圆夜在长街上见到你,那时我第一次清晰的记得一件事,一个人。」 涂山槿指腹摩挲了一下浮生手背,继续说:「不是因为只记得你才喜欢你,只那一眼便刻在灵魂里了,你莫要误会了。」 「噗哧~~我误会什么?误会你对我的爱不纯粹?」 涂山槿点了点头。 浮生却拿烟杆敲了一下他的头:「我哪里是那么敏感脆弱的人!这么长时间里你对我如何,我又不是没感受到,我既不是铁石心肠,又非那断了七情六慾的和尚,缘何要误会你。」 即便两人才在一起大半年,但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和一些下意识的举动是做不得假的。 浮生即便冷心冷情,但爱了便爱了。 既不会逃避,也不会不承认。 涂山槿素日里的言行举止,比什么都真实,即便是因为只记得他才喜欢的,那也说明了他是特殊的。 涂山槿愣了一下,随后扯过他,低下头吻了上去。 第52页 浮生凤眼半眯,仰头迎合。 气息交织间,浮生感受到的依旧是如往常一般浓烈而真挚的爱。 一吻结束后,涂山槿轻舔了一下他的唇角,说:「我只是不愿让我对你的爱有杂质。」 「嗯,我知道的。」 「嗯,走吧。」涂山槿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浮生舔了舔微肿的嘴:「木头,你想要找回记忆吗?」 「想,我总觉得我的过去似乎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涂山槿将心中的预感说了出来:「前段时间,我也做了个梦,梦中心痛难忍,可醒后却什么也不记得,但那种怅然若失的感受...不是错觉。」 浮生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也是这样的感觉, 不禁笑道:「人都说相爱之人心意相通,看来传言不假。」 「嗯,所以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找找看吧。」 「好...」 通灵隧道有阳光照耀。 意味着目的地到了。 两人从隧道走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水域,浑浊的河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犹如一条巨龙蜿蜒,奔腾激盪。 浮生站在河边,想了想,将脚边的一颗石子踢进河水中。 小小的石子『扑通』一声掉进河水里,在这滚滚河水中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可带着灵气的石子却一直往下沉,似乎没有底一般。 片刻后,河面出现一个巨大漩涡。 一个白衣男子从漩涡中缓缓露出,嘴角挂着浅笑:「你这敲门的方式还是一成不变啊。」 男子面容硬朗,长发用玉冠高高竖起,月牙白袍衬得身材修长。 「知道我来还不夹道欢迎,反而怪我敲门的方式不好,冯夷,许久不见,你怎么变得跟折木一样龟毛。」浮生毫不客气回怼。 此人正是河神冯夷。 和折木不一样,折木是第一批人类受后土点化成为冥王。 神用水石凑齐五色石,补好天上漏洞之后,收走不周山,洪水从平原褪去,流入低洼,形成河流百川。 冯夷应运而生。 浮生和他第一次相遇,还是在黄帝和蚩尤大战的时候。 应龙助黄帝斩杀蚩尤,因消耗过大无法回到不周山,于是在南方广降甘霖,但黄帝成仙后入主不周山,成为天帝,应龙被封水神之首。 应运而生的河神多么高傲啊。 一怒之下找到应龙,展开了一场大战。 浮生路过时瞧见,想也不想就上前帮忙。 无他,只能怪那应龙身上,不周山的气息太重,冤家路窄,岂有放过之理。 两人联手将那应龙打得鼻青脸肿。 应龙被逼无奈,只好退居海上,并承诺,此后他掌管海域,冯夷掌管百川河流。 冯夷这才罢手,和浮生也就此成了朋友。 冯夷抬手一挥,河水推开露出一条铺着红毯的路:「我就知道你要这样说,你看,我前几年在电视上学来,说尊贵的人从不踩地面,都是走红毯的,就弄来一条,请吧,我尊贵的客人。」 说着还有模有样的微微弯腰,手从身前滑过。 浮生扬起头,端得一副高贵模样:「这还差不多,以后可要早些出来迎接,否则你这破地方我可就不来了。」 说完拉着涂山槿踩上了红毯。 冯夷无奈地摇头轻笑。 他和折木在对待浮生时,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大概是性格所致,也或许是相识的方式不同,冯夷对浮生多了一丝纵容。 随着两人的走动,河水自他们身后缓缓合拢,淹没了红毯。 河面归于平静。 第37章 「河神」2 河神宫殿低调又奢华。 高高竖起的宫殿大门上挂着一个匾额,上面写着<欢迎光临>。 和冥府大门上的一模一样。 浮生忍不住嘲讽:「你是待在这水里太久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非得要跟那个傻逼弄一样的。」 谁特么会光临冥府和这滚滚黄河之下啊。 冯夷抬头看着匾额,眼中有愁绪浮现,收回视线后,低声说道:「河底孤冷,总要有些什么聊以慰藉。」 否则,隔着这遥遥之界,如何能熬过那漫长岁月。 浮生见他一身的破碎孤独,终是没忍住,将折木的事说了出来:「他找我要了古玉和桃木簪。」 冯夷浑身一震,瞳孔微缩,转头看向浮生:「什么?他...」 「你也该努努力,不是吗?」 「他...知道了?」 「他是傻逼,但不是傻子。」浮生拉着涂山槿越过他,往宫殿里走去,边走边说:「你就差把心思写脸上了,要再看不出来,他就白长一双魂眼了。」 冯夷跟着走了进去,心中大惊。 他自以为将心思藏得很好,不动声色的喜欢着那人,就是想着既不得长相守,那便保持朋友关系,百来年的见上一次也好。 却不成想,心思早已被看穿。 「那他...」 冯夷想问浮生,折木是否也有意于他,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想来浮生也不一定知道,心中又有些失落。 浮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说:「我刚不是说了吗,他找我要了古玉和桃木簪,怎么,别告诉我你恋爱脑当得太久,连他要这些东西干什么都猜不到了?」 第53页 冯夷觉得,自己好歹是应运而生的河神,今天怎么成了个空耳的脑残。 「可那只是传说中的法子,谁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啊...」 浮生拉着涂山槿落座,抽了一口烟后,声音幽然:「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冯夷愣了一瞬,继而呢喃道:「是啊,总归是要试试看的。」 抬眼看向浮生,见他与涂山槿亲密无间,又问道:「这位是?」 「瞎了看不见吗?我男人,涂山槿。」 冯夷仔细看去:「咦?为何会失了一缕生魂?」 原是想问浮生怎么回事,却见浮生脸色一变。 浮生眉头紧蹙,站起身仔细地看着涂山槿,看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又转头问道:「冯夷,你说的是真的?」 冯夷见他并不知晓,而且也没看出来,有些疑惑,点了点头说:「嗯,生魂少了一缕,但没有消散,所以没有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只是会造成记忆浑沌。」 涂山槿神色凝重:「之前确实如此。」 「现在呢?」 「现在不会了,只是以前的事依旧记不起来。」涂山槿回道。 冯夷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后说:「现在不会了,说明生魂离你很近;可是以前的事不记得了,又说明生魂没有回归到你体内,那就奇怪了,既然在你身边,为何你们俩都没察觉呢,而且大妖的生魂是可以自寻的,只要靠近,就会自己钻进体内啊。」 浮生说道:「不可能在身边,他日日与我同吃同住,若归云斋内有生魂,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我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涂山槿站起身走到浮生面前:「别皱眉,现在这样也不错的,只要你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一旦遇到选择,涂山槿便会毫不犹豫的选浮生。 即便是他自己的记忆和生魂。 冯夷却因这句话勐地一拍击掌:「该不会浮生你就是他的生魂吧?」 话音刚落,两个当事人齐齐用复杂奇怪的眼神看他。 「咳~我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哈哈哈,别当真。」 冯夷摸了摸鼻子,暗道自己还真是被折木影响颇深,都会说这么冷的笑话了。 浮生一个上古时期的神兽,还有补天修山之功德,哪里可能是个半人半妖的生魂。 浮生诞生那会儿这天地间都还没有人类和妖呢。 为缓解尴尬,调节气氛,冯夷看向被涂山槿放在桌上的木盒,笑道:「来就来嘛,还送什么礼,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浮生见此也只好先收敛思绪,涂山槿的生魂一事,可以慢慢找,左右是在身边又跑不了,回去再慢慢研究。 烟杆敲了敲木盒:「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可不是白给你的。」 涂山槿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东西。 浮生吐了个烟圈儿说:「一匹龙绡,一罐珍珠,以及两瓶鲛人油,换一根定水针。」 「鲛人油?这可是难得的宝贝,这么多东西只换一根定水针你不是亏了?」冯夷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大方。 整个生灵界谁不知道,浮生既没道德又小气,从不做亏本买卖,不把人裤衩子都坑走都算他心情好得不得了了。 浮生斜睨了他一眼:「既然知道自己得了便宜,还不卖个乖讨好一下我?」 「哈哈哈~我可不是折木,再说了你对象还在呢,多少要保持一点距离不是,涂山兄,能否冒昧问个事儿?」 涂山槿对冯夷倒是客气,点了点头:「请说。」 「你们去冥府的时候,可有把折木的阎罗殿给拆了?」 涂山槿:「差一点,浮生拦住了我,但你的心上人差点被我打一顿。」 「咦?你能打得赢他?」 「...差一点。」说到这个涂山槿就有些窒闷,他是真的打不过那个人。 冯夷见此安慰道:「涂山兄不必介怀,折木是冥王,这世上除了我和浮生,还没人能打得过他呢,你失了生魂都只差一点,说明你也很厉害啊,说不定生魂归位,你就能揍他一顿了。」 这话属实不像是喜欢折木,涂山槿记得浮生说冯夷每次都故意输给折木,所以眼神奇怪的看着他。 浮生轻笑一声为他解惑:「他俩斗了几千年了,他自己捨不得下狠手,就希望别人能替他出出气,约摸是想报復一下多年的单相思之苦吧。」 冯夷对着浮生竖起大拇指:「要不说折木总叫你贴心小宝贝呢,还是你懂我。」 浮生妖冶一笑,涂山槿脸色一沉。 冯夷立马反应过来,改口说道:「啊,我的意思是浮生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哈哈哈哈,以前我们说浮生无心无情,如今见你们感情这么好,倒是让我心生羡慕啊,哈哈哈~」 说完还忐忑的看了一眼涂山槿。 第38章 「河神」3 涂山槿面色黑沉如墨,心里醋味翻涌。 可见那双魅惑凤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涂山槿心里又软的一塌煳涂,抬手撩起他额前的银髮:「先说正事吧。」 浮生见他如此,转头对冯夷说:「定水针呢?」 「稍等,我去取。」 冯夷离开后,涂山槿轻捏着浮生的后颈,说:「我只是有些吃味,你...和他们似乎关系极好?」 「涂山槿,他们是朋友,你不一样,明白吗?」浮生喜欢看他为了自己打翻醋罈子,但该给的安全感,他也不会吝啬:「我可以帮他们忙,但是要收取报酬,所有生灵、神兽都一样,但是对于你,我只要你的人和心。」 第54页 「我明白了。」涂山槿心中安定,虽依旧介意,但至少得了允诺和不一样的待遇。 低下头在那颗泪痣上轻轻一吻。 不多时,冯夷便拿着一个石盒走来:「只能在水里打开,你要此物是要做什么?」 冯夷有些好奇,正常来说,若是浮生要解决一些水里的事儿,只需传个话他就会帮忙,可如今不仅亲自跑一趟,还换走定水针... 「南海鲛人一族遇到恶灵和魑,我需要这东西布下结界驱散。」 「应龙呢?海里有难,他不管这事儿?」 浮生将石盒递给涂山槿,讽刺道:「上面的走狗,怎会体恤下方生灵?」 「额...也是。」冯夷瞭然。 应龙作为天庭封的小神,为天庭所用,没有法旨岂会擅自行动。 说白了,就算鲛人一族真的灭绝了,说不定应龙还要庆祝一番呢。 毕竟鲛人一族归生灵界管,而生灵界又是浮生的一言堂,应龙只怕早就想除掉鲛人一族了。 两人得了东西就要离开,冯夷送两人出去的时候,掏出两颗避水珠:「南海终归是应龙的地盘,有这个你们方便一些。」 浮生接过:「莫不是想要以此贿赂我帮你在折木面前说好话?」 「这倒不必,我与他的事谁也不知道结果,但他在努力,我也不能做缩头乌龟不是,倒是要麻烦你,替我找一样东西......」 浮生摆了摆手,拉着涂山槿往岸边走去。 冯夷看着两人携手的背影,眼中尽是艷羡。 浑身又散发着孤冷破碎,转身回到那死寂一般的河神宫殿,看着殿门上的匾额出神。 掌管灵魂的冥王,和掌管河流的河神,互相喜欢。 中间隔着的又岂是身份的距离,还有天庭上早已遁去的神。 后土以身殉六道后,化身冥府,点化折木,别人以为是造化,可在他看来,与囚禁有何异。 应运而生的河神,在他人看来是神,可这冰冷的河神殿,又何尝不是也将他囚禁于此呢... 若要强行在一起,要么毁掉人界,让天庭和不周山彻底崩塌,生灵界占据天地。 冥府便可无用...折木得以解脱。 河神便可无供...他也得以解脱。 可若要以整个人界来成全他们,未免太过无情。 那便只有...... ... 再回到店里时,已是深夜。 四个小童子正在往木桶里添水,小手冻得通红,脸上却扬着灿烂的笑容。 南鲛正在给他们讲故事。 对于小童子们来说,即便是无聊的故事,也觉得十分新奇。 见浮生和涂山槿回来,四个小童子放下木盆跑了过去:「店长你们回来啦?」 「店长手里是什么?好香啊~」 「店长夫人手里的又是什么?也好香啊~」 「我们有好好照顾他的~」 四个小童子你一言他一句的,吵得浮生心烦。 凤眼冷冷一扫。 店内瞬间鸦雀无声,就连木桶里的南鲛都捂住了嘴,蹼状的耳朵一扇一扇的。 浮生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明天出发南海。」 南鲛双眼一亮,开心得尾巴轻轻一甩,溅起水花。 看着地上的水渍,湛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懊恼和歉意,抬头看向小童子。 只见四个小童子扒着楼梯的木栏,眼巴巴地看着楼上。 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 涂山槿摊开手掌:「一人两颗。」 四个小童子小心翼翼的从他手里拿走珍珠,蹦蹦跳跳的离开。 南鲛张了张嘴,没敢和涂山槿说地上的水渍。 涂山槿也没去理会,又转身上楼。 倒是四个小童子,在两分钟后拿着抹布过来收拾。 「对不起啊,我太开心了,才不小心弄脏地面的。」不是他不想自己打扫,浮生刚才说明天出发南海,路途遥远,而且也不可能在半路去找水源。 所以他需要储存水分,实在不能离开水桶。 四个小童子也不会怪他,仰起头笑眯眯的齐声说道:「没关系~」 得了珍珠的小童子心情颇好,边擦地板边唱儿歌。 ... 二楼卧房。 浮生拿着流光镜,眼神晦暗不明。 流光镜可观前尘预后事。 不知可否追溯神兽后代的前尘... 涂山槿一进屋,见他这样几步走上前夺走流光镜:「你要做什么?」 上一次使用流光镜时,浮生那染血的手和苍白的唇还歷歷在目,涂山槿十分抗拒这东西。 「我想试试。」浮生伸手就要拿回来。 「不许试!」 涂山槿将流光镜放回暗格中,一把抱起他压在床上:「没有试的必要,我不想看你受伤。」 「可我想找到你的生魂。」浮生抬手轻抚他的薄唇:「木头,我有一种预感,你的记忆和我的记忆,很重要...」 从前觉得无关紧要的东西,不知何时竟成了一种执念。 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涂山槿低下头堵住他的嘴,含煳道:「不念过往,方不畏将来...」 浮生微微一愣。 不追念过往,才不会畏惧将来吗? 可若是过往牵扯将来呢? 他真的有预感,两人那丢失的记忆,真的很重要,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第55页 以前他觉得那一百年的记忆丢了就丢了,无所谓。 可自从做了那个不记得的梦之后,他便隐约察觉,那一百年,肯定发生了很大的事情... 嘴角突然传来刺痛,拉回了思绪。 浮生抬眼看去,见涂山槿深邃的眼眸里满是虔诚爱恋。 抬手一手抵在他胸膛,一手轻点他的喉结,语调婉转:「涂山槿,说点儿好听的~」 「浮生,我爱你...」涂山槿目光炙热灼人:「此生唯一...」 浮生魅惑一笑,眼下泪痣隐有金光闪过。 屋子里气温逐渐升高,木炭烧得红火,银髮闪耀... 第39章 「南海」1 「店长,您这次要出差多少天啊?」四个小童子趴在长桌边,看着浮生问道。 三花猫和桃拔也蹲在长桌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浮生挥手将桌上的铃铛和珍珠打上护体白印,淡淡回道:「不知道,你们几个好好看家。」 说完将铃铛挂在三花猫的脖子上,揉了揉它的脑袋,又拿起一颗珍珠塞进布娃娃状态的桃拔口袋里。 余下四颗四个小童子自己拿起来,装进了脖子上挂着的小布袋里。 「招财负责总指挥,你们要听它的。」说完便拉着涂山槿走进通灵隧道。 南鲛跟在后面,好奇的东看看西摸摸。 见气氛有些安静,南鲛姿势古怪的走到浮生另一边,微微落后半步,问道:「浮生大人,我一直很好奇小童子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妴胡。」 南鲛大为震惊:「尸胡山上的吗?」 「嗯。」 南鲛更加震惊了,他还很小的时候,听族中长老说过,尸胡山又名北望山,传说其上多金玉,其下多棘,住着一种奇特的生物,名唤妴胡。 原形似麋鹿,眼睛如鱼目。 十分可爱,是象徵着吉祥、好运和繁荣的生物。 没想到这等神物会是浮生的童子。 南鲛敬佩地看着浮生,湛蓝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涂山槿微微皱眉,手悄悄挪到浮生腰上,一个用力将人抱起,放到另一边,而他自己则站在了中间。 浮生轻笑了一声。 南鲛单纯,不懂他的意思,反而又好奇地看着他:「涂山大人,您又是什么呢?」 「霜华后代。」 「神兽霜华吗?」 「嗯。」 南鲛张大了嘴巴,好玄幻啊~~ 上古神兽的后代欸~可不是普通九尾狐能比的欸~~ 南鲛没敢问浮生是什么。 出发之前族中长老就耳提命面的叮嘱过,在浮生大人面前,一不可询问其原形;二不可询问其过往;三不可夸上面的神和龙王。 否则,鲛人一族将求救无门,有灭绝之难。 南鲛作为新一任的族长,自当要背负起保护族人的重担,所以他虽好奇,但也始终牢记长老的嘱咐。 南海距离城市很远,即使有通灵隧道,三人也走了接近一个小时。 出来时正好是在南海边的一块礁石上。 湛蓝的大海一望无垠,咸湿的海风和城市里的深冬不同,带着暖意的阳光折射在海面上。 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可这是在人类的眼中才有的美丽风景。 于他们三人而言,此时海面上飘着浓浓的黑影,张牙舞爪。 南鲛脸色有些难看:「这,这才几天,怎么就又聚集了这么多?」 他离开的时候明明海面上一片祥和,只有很远的地方能隐约看到一点黑气。 他没有通灵隧道,本事也不大,从南海到店里,花了三天时间,等了两天,这才五天时间啊!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比上次还要多。 涂山槿眼神一冷,看了眼浮生,见他点头,提着剑就飞了过去。 一阵金光闪耀之后,黑影渐渐散去。 海面恢復平静。 但那灰濛濛的天,看上去倒更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浮生突然喊道:「涂山槿!回来!」随后眼神犀利的看着远处。 涂山槿立刻飞回了他身边,同他一样,警惕地看着远方。 只有南鲛,隐隐有些不安,但什么都看不见,只得往两人身边靠近了一些,哆哆嗦嗦地问道:「两位大人,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你站得远一些。」浮生抬手打了道护体白印在他身上,将他推到身后的一块更大的礁石上。 不远处黑压压的云层带着强势的威压飘来,像是要给人一个下马威一样。 浮生转头看了一眼涂山槿,见他没有受到影响,眼里划过一抹满意之色。 他看上的男人,即便只是个半人半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见那云层之中隐隐透着闪电,飘到他们斜上方时,落下一道惊雷。 浮生冷笑一声,挥手打出一道白印,惊雷戛然而止。 「嗤~人家都说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倒好,成了个缩头乌龟。」 涂山槿听浮生这嘲讽的语气,已经猜到来者是谁了。 那个和冯夷打架,被浮生和冯夷揍得鼻青脸肿的应龙——如今的海神龙王。 「哼!此处乃本王管辖之地,浮生,你来此作甚?」应龙从云层中显露出来。 是一条青色长龙,背上一对黑翼展开,仿佛遮天盖日一般。 第56页 浮生脚下灵气聚集,拖着他和涂山槿缓缓上升,直到略比应龙高一些,才停止。 浮生抽出腰间烟杆,斜靠在涂山槿身上,抽了一口后,凤眼睥睨万物一般,轻扫过去:「你的地盘?那这些恶灵和魑你怎么不解决?走狗当久了,就真成狗了吗?」 「你!口出狂言,不怕...」 「我怕你奶奶个腿儿!」浮生当即就打断了应龙的话,将手中烟杆塞到涂山槿怀里,夺过他的长剑飞身上去,狠狠一剑噼下。 动作太过突然,应龙还在反应浮生那句脏话,长剑就已经落了下来。 急忙侧身躲开,可浮生速度太快,长剑还是划破了他的黑翼。 应龙仰天长吼一声,周身带着雷电朝着浮生袭去。 涂山槿捏紧了手中烟杆,勐地沖了上去,在浮生又挥出一剑后,搂着他的腰躲过了一道雷电。 「一起。」 涂山槿拿回剑,长剑金光乍现,浮生妖冶一笑,拿回烟杆别在腰间,纤细长指翻飞,一个又一个的白印结出。 涂山槿率先沖了上去,身边萦绕着几个白印。 应龙见此张开黑翼,雷电不断从他的黑翼中落下,却在即将打到涂山槿身上时,被白印挡回。 涂山槿双手持剑,手腕急速翻转,剑花乱人眼,金光剑气直直射向应龙,白印紧随其后,齐齐飞过去。 逐鹿之战后,安逸享受了人间香火几千年的应龙,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跟随黄帝征战四方的神龙了。 如今面对这势不可挡的攻势,竟然有些力不从心。 一个不留神,长长的龙鬚被剑气斩断,黑翼也被白印击中,破了一个洞。 全然没了当年助黄帝斩杀蚩尤时的威风,也没有刚被封神与冯夷大战时的霸气。 而浮生自人界和生灵界分割之后,这几千年来都在和邪祟、魔打交道,实力不减当年,甚至更强;涂山槿更是常年与恶灵、魑交手,长剑上还嵌了一颗舍利子,也不容小觑。 眼看再打下去,自己只会更狼狈,应龙一个翻滚躲开几道剑气和白印后,慌忙大喊:「等等!!!我有个问题!!!」 「我没兴趣替你解答疑问。」浮生扔出一个白印。 应龙像条泥鳅一样搅着身躯躲开:「不是,我真有个问题啊!」 第40章 「南海」2 浮生停下手,定定地看着他。 原本威风凛凛的庞大身躯,现在狼狈不堪,黑翼上有一个破洞,还有几条裂口,龙鬚也被斩断一根。 浮生想着差不多也算出了口恶气了,又不能真的把他弄死,否则这茫茫海面只怕要遭受劫难。 无端造些杀孽,非他本意。 对着涂山槿招了招手,微微挑眉道:「说来听听。」 「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当年我和冯夷大战你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帮他对付我,现在一言不合又动手,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不成,让你这么看不惯我。」 说到这些,应龙就有些窒闷。 明明他和浮生没有任何恩怨的,以前连见都没见过。 上次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回到不周山,天帝让他忍耐一番,说不要去招惹这人,他猜想此人定是来歷不凡,就权当吃了个哑巴亏,没再理会。 如今又这样,多少让他有些困恼。 「我不是针对你,我是看不惯你们所有...」浮生抬手指了指天上。 此话一出,应龙的龙目瞪得老大,鼻息也加重了许多,吹得那根龙鬚不停晃动:「你...你跟...有什么恩怨?」 「你要真想知道,回去问问你那主人啊,哦,他都不一定知道。」 确实,知道他和不周山的恩怨的神,早就遁去,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应龙可不敢真的去问,上次的事儿天帝都让他忍着,大抵是问不出结果的。 看了一眼海面,应龙说:「恶灵一事我会禀告天庭,你们...」 他想说无需他们来管,但见下面站在礁石上的鲛人,知晓南海鲛人一族归生灵界管,说这话不合适。 浮生却是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讽刺的笑道:「嗤~谁要管你南海,我只负责鲛人一族,至于你那东西南北龙宫和这南海附近的人类...关我屁事。」 说完就拉着涂山槿飞了下去。 留下应龙独自一龙在空中缭乱。 他还以为这人心怀天下,不愿苍生遭罪,还想着要不要在天帝面前美言一番呢。 结果,合着人家根本就不愿管其他人的死活... 浮生和涂山槿缓缓落在礁石上,南鲛搅着鱼尾巴走过来,担忧地问道:「两位大人没事吧?刚刚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看见云里有雷电?」 吓得他躲在礁石后面动都不敢乱动,那带着威压的雷电让他尾巴发软。 「一条泥鳅而已,打开通道,先下去看看。」浮生掏出那两颗避水珠,塞进了涂山槿怀里。 涂山槿捉住他的手,取了一颗出来放在他掌心:「乖。」 哄小孩子一般的口气,让浮生笑弯了眼,没有拒绝,顺势放回了腰间。 南鲛取下脖子上的海螺,用力吹响。 海水掀起高高的浪潮,一条石路渐渐浮现在脚下,另一头是雕刻精美的角门。 浮生和涂山槿并肩而行,南鲛落后一步。 浪潮疯狂卷下,却不曾沾湿他们的衣摆。 第57页 待他们走入角门后,浪潮缓缓落下,海面归于平静。 走过角门便是鲛人一族的领地,赤色珊瑚在海底泛着红光,成群结队的鱼儿从旁边游过,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 传闻鲛人爱美,如今一看,传言不假。 连领地里的鱼颜值都很高。 行至深处时,是一座巨大的宫殿,乃鲛人一族的族长和长老的居所。 一个健硕的鲛人立在殿门口,见三人走来,急忙游了过来:「见过两位大人、族长,长老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鲛人一族现在最有权威的便是那位已经七百岁的浅鲛长老。 栗色长髮,栗色瞳孔,看起来温柔和煦,又沉稳靠谱。 只是... 浅鲛一见到浮生,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急急冲上来趴在地上抱住浮生的腿:「大人啊~~您终于来了!您要是再不来,浅鲛就见不到您了~~」 「起开!」浮生蹬了蹬腿,将他踢开:「三百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 浅鲛此时完全没了作为一族长老的稳重,在浮生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呜呜呜~我也不想这样的啊,实在是那些魑和恶灵太多了,成天压在海面上,我瞧着害怕。」 浮生烦躁地摁了摁额角,对南鲛说:「把他拉起来,好歹也是老鲛人了,成何体统。」 南鲛偷笑了一下,游过去就要扶起浅鲛,见他依旧趴在地上,便安慰道:「长老莫急,大人这不是来救我们了吗?」 浅鲛这才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珍珠,任由南鲛将他扶起,随后捧着珍珠游到涂山槿面前:「您是大人的老婆吧?这个给您,算是见面礼了,您可要好好服侍我们浮生大人啊,他脾气不好,您不要任性,要听他的话,否则是会被丢进油锅里的,到时候烫坏了,不帅了,浮生大人可是要嫌弃的~」 涂山槿抽了抽嘴角,看向浮生。 「收下吧,老婆~」浮生调侃道。 涂山槿心尖儿一颤,木着一张脸收下了珍珠。 关于老婆这个称唿,他可太受用了,如此亲昵,叫他心神荡漾。 炙热的视线紧紧追随着浮生,不肯挪开一秒。 浮生拉过他的手往宫殿里走去。 宫殿的最深处有一个祭台,鲛人一族也有他们自己的信仰,祭台上虽没有雕像,但却摆放着一碗水。 涂山槿微微挑眉,海里放一碗水,不知是何意。 浅鲛见他有疑问,解释道:「这碗水是我跪了两天一夜求来的,可诚心了。」 南鲛只知这碗水来之不易,是他们鲛人一族的信仰,却不知从何而来,见浅鲛说及此,好奇之心腾然升起:「长老从哪里求来的呢?」 「浮生大人的店里啊。」浅鲛挺了挺胸膛,甩了甩鱼尾,飘须轻晃,神秘兮兮的对涂山槿说:「大人夫人应该看见过吧,后院那口井的旁边,有一个大坑,那就是我跪出来的!」 涂山槿经常做饭,自然知道那口井,也确实见过那个大坑。 他还问过小童子,怎么不把那里填平,小童子说,这要是填平了,有个蠢东西只怕要哭死在店里。 原来那所谓的蠢东西指的是这个鲛人。 只是... 「鱼尾怎么跪?」 第41章 「南海」3 「噶?」浅鲛有一瞬间的呆滞,低头看着自己漂亮的鱼尾,此事已经过去三百年,他还真的有些想不起来当初是怎么跪的了。 南鲛和另一个健硕的鲛人也低下头看着他们各自的鱼尾,甚至还尝试着弯了弯,想要跪下。 却一不小心栽了个跟头。 浮生:...... 果然,鲛人的智力全都用来换力气和颜值了。 「白痴。」 「呜哇~浮生大人你又骂我~」浅鲛抽抽噎噎地又要哭。 浮生冷眼一扫:「你要是再哭,我立马就走!」 浮生一向不屑威胁,说出的话,自然是绝对做得出的。 浅鲛对此深有体会,急忙捂住嘴摇头,蹼状的耳朵晃出波浪形状。 浮生收回视线,从涂山槿怀里掏出石盒打开。 一根银色的针安静的躺在石盒里。 周身泛着银光,灵气淳厚。 浮生溢出灵气附着在上面,银针微颤,缓缓飘起。 又抬起手,从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银针上,银针瞬间被染成赤色,剧烈晃动着。 连带着整个宫殿都在摇晃。 浮生双手结出复杂大印,勐地打入银针内,银针陡然变大。 速度之快,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根巨大的石柱,深深扎进了祭台旁边的空地里。 海水勐烈晃动,在海平面上还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浪潮。 应龙飞在云层之中,见此神色凝重。 需要用到定水针,就说明恶灵和魑十分严重了。 看了一眼那高涨的浪潮,应龙转身朝着天上飞去。 而海底里,浮生拿着涂山槿的长剑,飞到石柱顶端,用长剑开始雕刻图腾。 随着他手腕反转,古老神秘的图腾带着磅礴的灵气缓缓呈现,一波接着一波的半透明结界罩飘出,渐渐将整个鲛人族领地笼罩。 长剑一横,刻好最后一画。 巨大的半透明结界腾然出现在海里。 南鲛和另一个健硕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而浅鲛则满眼崇拜的盯着浮生。 第58页 涂山槿满含爱意的看着浮生朝他走来,抬手撩了一下他的银髮,眸中缱绻之意浓烈到几乎要仍将浮生淹没。 浮生扯着他的衣襟往下拽,仰头在那片薄唇上印下一吻,将长剑递给他。 又走到浅鲛面前:「好了,这下子那些恶灵和魑就闯不进来了,至于诡...也不会来你们这儿,放心吧。」 倒不是他哄骗浅鲛。 诡的诞生和壮大需要极重的恶念,这鲛人一族个个白痴,成天只想着纺织龙绡,打扮自己,哪来的恶念。 而南海上的恶灵和魑怎么来的,就看那应龙自己能不能找到答案了。 别的海域和人类与他生灵界无关。 他没那个闲心去管,也不想管。 鲛人一族信仰他,他便来此解决。 人类信仰神,就该去找他们的神解决。 浅鲛点头如捣蒜:「嗯嗯,还是浮生大人厉害,大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路见不平一声吼...」 「闭嘴!」 浮生拉着涂山槿就要走,这鲛人一族实在蠢得没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浅鲛见他们要走,急忙游过去想要再次抱住浮生的腿。 涂山槿这次反应快,搂着浮生的腰一个旋转,就躲开了。 「啧~你还有什么破事儿?」 浅鲛也顾不得自己扑空了的尴尬,从那个健硕的鲛人手中接过一个水晶盒:「这个,这个送给大人和大人夫人,之前的是报酬,现在的是祝二位喜结连理的贺礼。」 浮生瞥了一眼水晶盒。 里面装着珍珠和龙绡制成一把摺扇和一缕剑穗。 「大人,您就收下吧~~~」浅鲛见浮生不动,眼巴巴的看着他,像是又要哭了的样子。 浮生只好让涂山槿收下,自己则拿起那把摺扇,敲了一下浅鲛的头:「一百年后来归云斋找我,给你蓄电。」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浅鲛愣了愣,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一颗又一颗的珍珠落在地上:「浮生大人...」 他蠢归蠢,浮生的那句蓄电他还是听明白了的。 再厉害的鲛人也只能活八百岁,可浮生却有本事延长他的寿命。 浮生虽然有时候不讲情面,但总有那么几个会是特殊的。 浅鲛知道的就只有冥王、冯夷、兰深和他自己。 眼下他又知道了一个,那位很高大,一看就很厉害的大人夫人。 只希望他们能长长久久。 浅鲛趴在地上捡珍珠,边捡边哭。 那个壮硕的鲛人也趴在旁边帮忙捡。 南鲛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走远的浮生和涂山槿,认命地朝着那两人游去。 人家来帮忙,总归还是要送一下的,不是吗? ... 南鲛将两人送到海面的礁石上,弯下腰,恭敬地说:「多谢浮生大人、涂山大人,我鲛人一族永远都是您的信徒。」 浮生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浅鲛搞着玩儿的,你们不必当真,有事再来归云斋寻我便是。」 说罢,抽出腰间的烟杆,抽了一口,缓缓吐出。 通灵隧道现。 南鲛看着两人携手迈入,通灵隧道缓缓闭合。 带着薄蹼的手握成拳头,眼神坚定,随后转身回到海里。 没人注意到,海面上又聚集了许多恶灵和魑。 蠕动着,像是在寻找猎物一般。 触及鲛人一族的领地上空时,犹如被灼伤瞬间飘远,朝着其他海域飘去。 ... 通灵隧道里,涂山槿想到浮生最后对浅鲛说的话,不禁问道:「那个长老,和冯夷折木他们一样吗?」 浮生摇了摇头:「一个长不大的小屁孩儿罢了,初见时他还是个孩子,因贪玩被海浪搁浅在沙滩上,我正好从蓬莱回来,经过那里,他便抱着我的腿大哭,鲛人一族从诞生开始就归属于生灵界,那时的族长与我做过一次交易,我便将他送回海底。」 「谁知他却缠上了我,三五不时的跑来找我,起初我觉得烦,把他丢去刀山,那鱼尾巴被刀子割得鲜血淋漓,也没见他流一滴眼泪。」 「倒是放他出来后,冯夷一顿安慰,他便嚎啕大哭,珍珠落了河神殿一地。」 「他长大以后,约摸知道自己要担负的责任,倒是很少出来了。」 「最近一次还是三百年前,跑来说要信仰我,闹着要一碗井水,回去好建个祭台,跪了两天一夜,久卿瞧着他可怜,给他装了一碗。」 「他不要,说不是我给的,就没用,最后我见他鱼尾巴都快跪折了,就给了他一碗,他又哭又笑地谢我,珍珠又落了一地。」 浮生说完后,转头看向涂山槿,凤眼中是难得的温暖:「涂山槿,真神奇啊,我从前不甚在意的东西,在爱上你之后,竟莫名觉得有趣起来。」 涂山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低下头在他唇角轻吻了一下:「是我的荣幸。」 第42章 「归」 回到店里时,院子里又下起了雪。 雪花飞舞着旋转落下,将院子里的草地铺上了厚厚一层。 四个小童子带着红色的围巾和手套在堆雪人,小脸蛋儿冻得通红,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似乎察觉到什么,拍了拍身上的雪,飞快地跑进屋。 「店长回来啦~~」 「店长夫人回来啦~~」 第59页 「店长,雾林阿婆有送信来~」 高童子捧着一片翠绿竹叶走到浮生跟前:「说请店长去一趟雾林。」 浮生拿起竹叶,竹叶散发着翠绿幽光,一排字显露出来:【浮生,午夜请至雾林一趟,有客相求。】 「啧~阿婆什么时候也做起中间商了,前面一个紫玉,现在又来一个,也不知是哪个白痴,连来归云斋的路都找不着吗,还得我亲自跑一趟。」 浮生指尖轻捻了一下,竹叶摇摇晃晃的飞走。 涂山槿将水晶盒放在长桌上,问道:「是不是像紫玉一样,没有能力来了?」 「不是。」浮生摇了摇头,想到紫玉,眼底划过一抹讽刺,继而说道:「像她那般愚蠢的人,也就兰深能跟她相媲美了,别的生灵可不会这么傻,左右不过是不敢自己来,想要阿婆帮忙罢了。」 「那现在就去吗?」涂山槿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正好午夜时分。 浮生拍了拍衣服,在太师椅上坐下:「明晚再去,有点儿累了,烫一壶酒吧,你陪我喝点儿。」 「好。」 「我也要喝~~我也来陪大人喝酒~~」桃拔原本迷迷煳煳地趴在三花猫背上睡觉,一听到喝酒,瞬间清醒。 三花猫懂事地跑进地窖,带了瓶竹酿。 涂山槿拿着酒走进了厨房。 再出来时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炒得又香又酥的辣子鸡。 桃拔嘀嗒着口水望眼欲穿:「好香啊,涂山大人手艺真好。」 「你能吃到也是你的福气了。」浮生弹了一下桃拔的脑袋:「换做以前,牙齿都给你打掉。」 桃拔缩了缩脖子,这话可不是在开玩笑。 换做以前,它要是眼馋浮生的东西,别说牙齿了,恐怕连尾巴和那一身五彩斑斓的皮,都要被剐下来当坐垫。 竹酿醇厚浓郁,一口喝下去,直直地暖进心里。 桃拔酒量一向不行,才喝了两杯就晕乎乎的要往楼上飞。 涂山槿眼疾手快,长剑一横拦住了它的去路,再用剑一挥,将它甩到了吧檯上。 三花猫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见桃拔四仰八叉的躺在吧檯上,挪了挪,用尾巴盖住了布娃娃的身体。 又继续闭着眼打盹儿。 浮生也喝得面色潮红,凤眼里风情流转,看得涂山槿喉结不断滚动着。 眼看着还剩最后一杯,涂山槿直接夺过浮生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一手抱着人,一手拖着水晶盒,长剑置于盒上,往二楼走去。 小童子们手脚麻利又安静的收拾着长桌。 ... 一回到卧房,浮生就从涂山槿的手臂上跳下来。 打开水晶盒,将里面的剑穗拿起来,系在了涂山槿的长剑上。 原本生硬冰冷的长剑,现在剑柄上吊着一条白色剑穗,顶端还嵌着一颗金色舍利子。 涂山槿手指勾了勾剑穗,眼中有暖意流过:「好看。」 「嗯,是不错,浅鲛这回倒是懂事了。」对于涂山槿的东西处处带着自己的痕迹这件事,浮生相当满意。 将长剑丢在一旁,抬手搂住涂山槿的脖子,带着人躺在床上。 微微仰起头,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涂山槿眼神一沉,手指覆上他白色内衬的盘扣,一颗一颗的解开。 以往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蛮横的将衣服撕碎或粗鲁扯开。 如今应浮生要求,倒是品出了别样的滋味。 深邃如墨的眸子紧紧盯着那张妖媚小脸,爱意难掩。 恍惚中,浮生似乎又看到了陌生的场景。 是被血色染红的天,和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 钻心之痛... 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滑过泪痣时,隐隐有灼热之感。 满头大汗的涂山槿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劲,急忙俯身将泪珠逐一卷进嘴里:「别哭...疼了吗?」 回过神来的浮生早已不记得那一幕了,就连那钻心之痛也烟消云散。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浮生摇了摇头,搂住他的脖子往下拉,急切地吻了上去:「涂山槿...」 他迫切的需要涂山槿来抚平刚才的落寞。 涂山槿一边吻一边怜惜地轻抚着他的背嵴,试图用浓烈的爱来安抚怀里脆弱的人儿。 沉浸在缱绻中的两人都没有发现,屋子里隐隐有星星点点的微弱金光在闪烁。 微不可见... ... 「啧~最多也就去两个小时,哪用得着裹这么厚?」浮生嘴上说着不耐烦的话,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任由涂山槿将一件墨绿色大氅搭在他的肩上。 甚至还配合地微微抬头,方便涂山槿系带子。 典型的口嫌体正。 涂山槿系好带子后,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脸:「外面还在下雪,这样暖和。」 「行了行了,你怎么比阿婆还唠叨。」浮生抖了抖肩,拉着他往楼下走去。 小童子已经准备好伞了,乖乖地站在大厅中间,见浮生下来,急忙跑上去,将手中的墨绿色油纸伞举过头顶。 涂山槿接过伞一手揽着浮生的肩往外走。 浮生回头喊了一声:「招财,跟上。」 见涂山槿疑惑,晃了晃手中装着珍珠的玻璃管,解释道:「灵草没了,带它去买点儿。」 第60页 三花猫一个跳跃,从吧檯上蹦下来,踮着脚跟在两人身后。 月亮悬在黑夜中,将地上的白雪映照得有些瘆人。 寒意更甚。 空无一人的长街上,突然出现两人一猫,微弱的路灯把影子拉长。 这寒冷寂寥的冬夜,因着墨绿油纸伞下贴近的两人,而平添了一丝温暖。 「木头,明年秋天我们去一趟遗荒吧。」浮生想伸手接几片雪花,却被涂山槿撑着偏向他的伞挡住。 涂山槿紧了紧放在他肩上的手,回道:「好。」 「你不问去做什么吗?」 「总会知道的,只要你带上我,去哪里都可以。」 「噗哧~~是不是我把你卖了,你还得帮我跟人抬价?」浮生偏过头笑着问。 「嗯,然后我再偷跑回来。」 一本正经的说着冷笑话,逗得浮生笑得肆意又妖冶。 三花猫仰头看了一眼两人,绿油油的瞳孔微张,惬意地踱步跟随。 第43章 「毕方」 深冬的荒寂并未影响到雾林。 竹叶依旧翠绿,竹子笔直挺拔,雪花落下时,也在触及竹叶的一瞬间被融化。 水滴顺着竹节淌下,最后滴入土里。 「雾林是生灵的投生之处,与冥府不同,这里不受上面管制,阿婆和冯夷一样,应运而生,却比我和冯夷还要早诞生许久,人界和生灵界分割后,她便寻了这片竹林当做居所。」 浮生说完,脚下突然一顿。 眼神犀利地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梅子树。 「喵!!」 三花猫也尖利地叫了一声。 涂山槿皱着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进来吧。」雾林阿婆见浮生脸色不好,嘆了口气:「它求助无门,才来寻我的。」 「求助无门与我何干,阿婆善心大发自可去帮它,我就先走了。」说着就要拉着涂山槿离开。 雾林阿婆急忙上前说道:「你这孩子,就算不帮也可坐下来喝杯茶啊,不是还要换招财的灵草吗?」 「喵~~」 三花猫对着浮生软软一叫。 意思是可以不要灵草直接走。 但浮生想着店里已经见底了的罐子,抬脚踢了一下三花猫的屁股:「让你吃这么快!」 终究还是拉着涂山槿走了进去。 进入院子后,涂山槿收起油纸伞,这才看见梅子树下的景象。 只见一只『鸟』立在树下。 暂且称之为鸟吧。 青色的身体上有点点红色斑纹,身形似鹤,白色的嘴巴,却只有一只脚。 形状倒是十分好看,只是此时,它的左边翅膀却被寒冰冻住。 「毕方见过浮生大人。」 「可别,我哪当得起你一声大人。」浮生讽刺道:「瞧瞧,堂堂神鸟,还是火灾之兆只食火焰的神鸟,竟然有一天也会被寒冰冻住,说出去都够生灵界笑一整年了。」 「大人...」毕方似乎十分颓丧,低下了鸟头。 浮生嫌恶地看了它一眼,又拽着涂山槿走进了屋子里。 将手中的珍珠放在木桌上:「南海鲛人的珍珠,换四罐灵草。」 雾林阿婆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四罐灵草,边用竹条绑,边说:「据说是掉进了北面结界,被寒灼打伤了,逃跑的时候又被寒灼冻住翅膀,若是不解开,只怕左翅就彻底坏掉了。」 「至于它为何要来生灵界,却是怎么也不肯说,我也不好多问,寒灼造成的伤除了他自己,也就你能解了,想来寒灼肯定是不愿的,它又去不得归云斋,就来找我了。」 浮生眼神微沉:「阿婆...寒灼又不傻,他要是见到了却不动手,被我知道,他自己就得先死。」 雾林阿婆神色有些不忍:「终归也是生灵,能帮就帮一下吧。」 「它一个伺候黄帝的畜生,算哪门子生灵?阿婆,别逼我在你这院子里动手,省得你还要帮它投生。」浮生见她已经绑好灵草,拿过灵草就往外走。 涂山槿和三花猫跟在后面。 毕方见浮生出来,跳到浮生面前,低着头:「还请大人救救我,我...我可用一枚火种作为代价。」 「不稀罕,滚开!」浮生眉头紧蹙,似乎在极力忍耐。 毕方抬起微红的鸟头:「大人...」 涂山槿见此,眼神一冷,抬手便朝它打出一道金色灵气,却落了空。 毕方被一股淡绿色灵气裹着拉到了梅子树下,顺带着让它动弹不得。 浮生回头看了一眼雾林阿婆,沉着脸快步离开。 雾林阿婆看着两人一猫,无奈的摇头嘆气。 走到梅子树下:「你回去找找别的法子吧,就算没找到,也莫要再来生灵界了,毁掉一个左翅,总好过丢了性命。」 她能做的仅限于此了,总不能为了一个叛逃生灵界,给天帝当宠物的鸟,去伤浮生的心... 今日浮生怕是气坏了,该好好想想怎么哄他了。 雾林阿婆挥了挥手,将毕方送了出去,转身回到屋子里,拿着一罈子酒研究。 ... 走出竹林后,浮生似乎还不解气,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要不是在雾林,我非得弄死它!」 「喵!!」三花猫抬起头看向浮生,绿瞳里有杀气闪过。 浮生踹了一下它的屁股:「下次再遇见,你就咬死它。」 第61页 「喵!」三花猫点头。 涂山槿撑开油纸伞,揽着人往前,边走边问:「为何在雾林不能动手?」 浮生回头扫了一眼竹林,语气幽然:「总能找到机会的,何必污了阿婆的院子,死在雾林的生灵,会让阿婆沾染因果,不划算。」 他虽不惧因果,但不代表这因果不会牵扯到旁人。 以前无所谓,但现在有了软肋,终归还是让他有些在意了。 涂山槿对生灵界不甚了解,只从这只言片语中得知,那只鸟是叛徒,且浮生现在不能杀了它。 眼中划过一丝杀意,紧了紧手臂,继续往前走。 回到店里后,浮生因为心情不好,钻进了被窝。 涂山槿俯下身啄吻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有人找我,我出去一趟,两个小时后回来。」 「嗯。」浮生也没多想,闭着眼应了一声后,翻个身继续睡。 涂山槿提着长剑下楼,走到三花猫面前:「你能找到那只鸟吗?」 三花猫点了点头,又疑惑地看着他。 「和我出去一趟。」涂山槿转头看向四个小童子:「不许告诉浮生,否则...」 长剑一横,金光杀气乍现。 四个小童子捂着嘴躲进长桌下。 涂山槿这才满意地带着三花猫出去。 「喵~」 三花猫朝着涂山槿叫了一声,涂山槿见它看着自己肩膀,大概懂了它的意思,弯下腰抱起三花猫放在肩上。 三花猫小爪子指了一个方向,涂山槿运起灵气迅速前进。 不多时,就在郊区树林里找到了正欲飞走的毕方。 毕方似有所感,转过身警惕地看着他:「你,你要做什么?」 涂山槿可不会好心解惑,提着剑就沖了上去,三花猫紧随其后。 一人一猫将毕方围住。 毕方艰难躲避着,可左翅被冻住让它的动作僵硬又迟缓。 长剑裹挟着金光,剑气带着浓烈杀意,几息之间就将毕方右翅斩下。 毕方惊惧后退:「你要杀我?我是天庭神鸟,你若是杀了我,就是和天庭作对!」 「天庭可不会为了你这么个畜生和生灵界作对。」一道突兀又冰冷的声音响起。 毕方转头看过去,见到一人从树上跳下来,眼里的惊恐更甚:「寒灼...」 涂山槿也看了过去。 只见说话之人穿着一袭月牙白袍,一头白色短髮无风轻晃,就连额前碎发下的眉毛和睫毛都是白色的。 五官俊美,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寒意。 一双冷冽的蓝瞳在看向毕方时,竟是比这深冬的冰雪更加寒冷... 第44章 「寒灼」 寒灼抬手一挥,狂风裹挟着冰雪朝着毕方袭去。 毕方一边躲避,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逃命。 涂山槿突然提着剑刺了上去,没了翅膀的毕方又被冰雪挡住视线,躲闪不及,被长剑刺进身体里。 青色血液带着热气淌下,瞬间融化了一大片雪地。 毕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鸟嘴微张,有火焰在嘴里燃烧。 寒灼微微挑眉,控制着冰雪将毕方围住。 即将喷出的火焰瞬间被熄灭。 三花猫勐地冲上去咬住毕方的鸟脖子,毕方挣扎了片刻,最后那只脚一蹬,彻底断了气。 三花猫松开软哒哒的鸟脖子,踮着脚走到寒灼面前:「喵?」 寒灼蹲下身,月牙白袍落在雪地上,却未弄脏分毫,伸手揉了揉三花猫的脑袋:「自然有事才出来。」 随后站起身,看向涂山槿时,蓝瞳中有疑惑闪过。 涂山槿微微颔首:「霜华涂山槿。」 「北面结界界主,寒灼。幸会。」 强大的人从不废话,短短两句话,两人算是打了个招唿。 只是... 看着三花猫亦步亦趋的跟着涂山槿,寒灼有些困惑。 他以为三花猫是浮生派来咬鸟脖子的,而这人或许跟毕方也有过节,才一起出手。 毕竟霜华后代也算生灵界一员。 可现在看三花猫和这人似乎是认识,又似乎是要一起去归云斋的样子,倒是让他搞不明白了。 ... 「店长夫人~有客人来了。」刚走进店里,高童子就跑上来,指了指帘布后的隔间。 而寒灼在听到高童子的称唿后,如冰霜一般的脸上有了一瞬间的崩裂。 高童子也在这时看见了他:「店长还没醒。」 「久卿呢?」 「出差了。」 寒灼摆了摆手,自顾自地走进去,坐在了长凳上。 涂山槿见此也没去管,撩开帘布走进隔间。 坐在茶台前的是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地女子,即便店里温暖如春,可她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有何需求?」涂山槿冷冷问道。 女子抬起一张冻得惨白的脸,睫毛上还挂着冰碴子,牙齿碰撞的声音清晰无比:「我...我好冷...」 这大半年里,涂山槿对店里的生意也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独自应付这么一个被怨灵缠上的人,还是没问题的。 「怨灵缠身,你害死过人。」 女子一听这话,抖得更厉害了:「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你就是有意的,用二十年寿命来换。」 第62页 女子抬起头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她今年才三十岁,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只要能摆脱怨灵,不再受这刺骨寒冷之痛,二十年而已,没问题的... 涂山槿面无表情的起身,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张宣纸和一只狼毫,放在了女子面前:「签字,画押,即可生效。」 宣纸上,白纸黑字,写着交易二十年寿命,换她所需。 女子颤抖着手拿起狼毫,写下自己的名字。 神奇的是,随着笔尖流转,身上的寒意竟然慢慢褪去了,直到最后一笔写好,女子在名字上摁下指印。 入骨寒气尽数消散,甚至因为店内温暖她裹得太厚,而升起一丝燥热。 女子感激地站起身鞠躬:「谢谢,谢谢你。」 高童子走进来,送女子离开。 寒灼看了一眼那女子,又看向涂山槿,见他直接往楼上走,瞭然的点了点头。 他常年待在北界的寒冰之下,甚少出来,也没个人给他递消息,倒是不知,浮生竟然有了位夫人。 见他处理事情得心应手,应该也在一起许久了吧。 蓝瞳里有些玩味之色,啧啧啧,无心无情的疯子,也会有爱情吗? ... 浮生靠在床头抽菸,见涂山槿进来,勾了勾手指:「过来。」 涂山槿依言靠近,俯身啃咬了一番,轻声说:「再睡会儿?」 「不睡了,找个小瓶子,分一半鲛人油出来。」 「好。」 两人下楼时,寒灼已经喝上了小童子沏的茶,放下茶杯后,寒灼起身拱手道:「浮生大人。」 「嗯,坐吧。」浮生随意地摆了摆手:「北面结界可还好?」 寒灼坐下后回道:「一切如常,只前些日子毕方无意闯进来,被我打伤。」 「随它去,总有机会杀了它的。」 寒灼愣了一下,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涂山槿,有些讶异,心思转了转,到底没有揭穿涂山槿和三花猫的擅自行动。 毕方做为生灵,却投靠了天庭,死有余辜。 他说出来多少有点破坏人家一番好意,还是等涂山槿自己告诉浮生吧。 「冰晶已经形成,我便送来了。」寒灼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 店里温度骤然降下,四个小童子瞬间跑到炭盆旁边搓手。 寒灼见此急忙扣上盖子,将木盒往浮生面前推了一点。 涂山槿将装了一半鲛人油的小瓶子递给寒灼。 浮生说道:「鲛人油,虽然不多,但也够你用上一百年了,闲着没事的时候多出去走走,遇到上面下来的,就见一个杀一个。」 凤眼里杀意凛然。 寒灼慎重点头,继而又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大半年了吧。幻蝶没跟你说?」浮生懒倦地靠坐在太师椅上抽菸。 寒灼摇了摇头:「我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鬼节之后她递了个消息来,说邪祟可能会现世,让我们做好准备,东西两面的界主似乎也收到了消息,这段时间没怎么出来。」 「嗯,确实该做好准备,你回去之后通知一下他们,该管的管,不该管的就别去搅和,否则...」 浮生的意思寒灼当然明白。 四方界主只需要管好生灵界即可,若是有谁同情心泛滥,帮了上面的,只怕会死得连雾林都进不去。 寒灼离开后,浮生指尖一勾,那张签了字画了押的宣纸飘到他手中。 那女子虽然才三十岁,但阳寿只有五十年,故意杀人,怨灵缠身,註定活不久。 眼下做了这笔交易... 「不错啊木头,学会做生意了。这倒是笔划算的买卖,估摸着明天怨灵就会带着那女子的鬼魂去冥府伸冤了。」 涂山槿替他拢了拢衣襟:「你教得好。」 凤眼微眯,浮生妖冶一笑。 店门被勐地推开,寒风夹着雪花飞了进来。 「冷死了冷死了...阿瘦!快给我再加一个炭盆!」 第45章 「两不弃」 久卿关好店门后,搓着手臂走了进来。 见长桌上放着一个木盒,柳眉微扬:「寒灼来过了?怪不得院子里那么冷,这冰块儿,大冬天的也不知道收敛一下气息,阿嚏~~」 胖瘦童子抬着炭盆放到她脚边,高矮童子捧着一件军大衣递给她。 老气的军大衣往年都被久卿嫌弃得不行,现在却着急忙慌的接过来,裹在了身上。 「树妖也怕冷?」涂山槿问道。 浮生吐出一口烟:「别的树要皮,保暖,她非不要,不冷她冷谁?」 「不是!我刚回来你俩就拐弯抹角的骂我不要脸是吧?」 浮生耸了耸肩:「我可没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久卿抖着手指着他。 涂山槿剑眉一蹙:「你又是什么意思?」 「得~你们两口子厉害,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真没意思...」久卿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几截桃木:「吶,可别说我不够意思,出个差还惦记着给你们带特产。」 婆蓝森林的桃树带有灵气,和人界的桃树自然不一样。 四个小童子凑过来,见长桌上的桃木有四根小的,自觉地一人一根,捧在手里笑得看不见眼。 浮生拨弄了一下较为粗壮的两截桃木:「事情处理好了?」 第63页 「没呢,冬天万物蛰伏,鬼丹只能勉强帮他们熬过这个冬天。」久卿面色有些沉重:「今年又是阴年,开春了再看吧,前段时间恶灵和魑席捲了婆蓝森林,所以才会出事,南海那边呢?」 「解决了。」 久卿裹着军大衣站起身:「行,快要过年了,也不知今年那些小东西会不会来,往年你都把人赶走了,今年好歹让店长夫人露露脸,正个名分。」 说完便往吧檯后走去。 这一趟耗费了她不少精力,属实累坏了。 涂山槿直勾勾地看着浮生,像是在等他就久卿的话做决定。 浮生见他一脸紧张,伸手轻点着他的嘴角,凤眼中是嗜血暗芒,语气有些偏执:「正了名分,不论生死,可就永远都是我的人了,想好了?」 「嗯,想快点到过年。」涂山槿毫不掩饰自己的期盼和野心。 浮生舔了舔嘴角,魔魅至极:「那我便收下你这条命了...」 白雾散开,裹着两人和桌上的两截桃木冲上二楼。 ... 长剑翻飞,有木屑不断落下。 涂山槿手持长剑,将桃木削成六角木牌状,一边削一边想着一件事儿。 第一次亲密后,他就问过浮生,娶他要多少钱。 浮生当时说,让他拿命来换。 如今,浮生又说要收下他的命,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深邃瞳孔里光芒流转,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浮生斜倚在窗沿边,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见他几下就削好了桃木牌,忍不住轻笑一声,说:「看样子你是真的很想把命给我。」 「是,迫不及待。」 诚实坦白的样子让浮生十分满意。 接过六角桃木牌,浮生轻轻摩挲了一下,边角光滑,形状对称,隐隐有灵气溢出。 这不是他心血来潮,或是刚好有桃木才决定的。 早在鬼节之后,他就想好了,涂山槿此人,他要定了! 将两个桃木牌放在桌上,浮生看向涂山槿,说道:「用灵气引着血,让桃木牌整个染透。」 「好。」 浮生双手结出大印,与以往的攻击和护体印不同。 这个白印气息温和,线条柔顺,呈六角形状,中间几条弧线穿插,并不繁琐,却带着缠绵之意。 白印完全显露后,分成两层,均呈半透明状,分别悬在两块六角桃木牌上。 「吾神兽夫诸浮生,与霜华涂山槿,缔结同生契,此后同生共死,两不弃。」 「吾霜华涂山槿,愿与浮生缔结契约,此生唯此一人,同生共死两不弃。」 一白一金两道灵气,引着掌心鲜血,穿过白印,渗入桃木牌中。 直至两个淡黄色的桃木牌被鲜血彻底染红,变成幽深的暗红色。 悬在上面的两个半透明白印骤然压下。 桃木牌印上了白印的图腾。 与此同时,整个生灵界上空,也显露出白印图腾。 这是在告知全界,有强大的生灵缔结了同生契,同生共死两不弃。 .. 「我靠!浮生真牛逼!」钦虎对着上空竖起大拇指。 幻蝶一个巴掌拍在他后脑上:「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老婆~~咱们结契的时候比这小不了多少吧?」钦虎有些委屈。 幻蝶白了他一眼,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这头蠢虎,心里一点13数都没有,什么叫小不了多少,那简直就是一个西瓜一个芝麻好吗? 不过也不能怪钦虎,这千年大妖,如何去与那上古神兽相比呢。 .. 寒灼刚回到北界,就看到了半空中的大印,蓝瞳中又一次布满惊讶。 以他对浮生的了解,看上个男人抢回家玩玩儿倒是可能。 但缔结同生契什么的,未免也太崩人设了吧... .. 雾林阿婆仰起头看了一会儿,欣慰地点点头。 这孩子总算有了归宿,不至于孤苦寂寥了... .. 冯夷似有所感,从河神殿出来,立于河面。 低声呢喃:「真快啊...」 神兽和半人半妖都结契了,他和折木,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呢? 也不求光明正大了,哪怕是躲在阴暗里在一起,也好过现在的两界相隔啊... .. 兰深站在坟头上,怀里搂着姬枫。 脚下是翠绿的兰花草叶片。 姬枫是人类,看不见白印,只是突然被兰深带出来,又见他怔怔地看着半空,有些好奇:「发生什么事了吗?」 「浮生和涂山槿,缔结了同生契。」 「什么是同生契?」 「同生共死,两不相弃。」 姬枫思考了一瞬,又问道:「我们也能吗?」 兰深低下头,满眼温柔:「能的,等你阳寿尽了,我们就去找浮生帮忙。」 「他会帮吗?」 兰深轻笑着吻了吻他的嘴角:「他要是拒绝,我们俩就躺在他那归云斋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不行就撒泼打滚儿,再要不行就跪地磕头,我不信他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姬枫瞪大了双眼,震惊无比。 他实在难以想像,温文尔雅的兰深会做出那样崩人设的举动。 「这法子可管用了。」兰深指了指南边:「三百年前,南海有个蠢货就用这法子要走归云斋一碗井水,还是在浮生心情不好的时候。」 第64页 姬枫抽了抽嘴角,抓着他的手,义正言辞地说:「你可不能做这么崩人设的事,我来吧,我可会哭了,抽抽噎噎、嚎啕大哭、梨花带雨、哽咽怜人,我都可以的!」 「哈哈哈哈~好,到时候我负责抱腿,你负责哭。」 「嗯嗯。」 第46章 「年」 >拖云从龙去又回,无心却似有心来。只因怕失老僧约,永日岩房拨不开。《归云》释心月 ———— 阴年过去,甲辰年来临。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高垣耸立的大厦之间,古老小院落里也是一片热闹。 橙黄的夕阳下。 久卿穿着一身大红色印花旗袍,肩上披着白色坎肩,操控着垂须将红灯笼和彩灯挂在树上和屋檐下。 四个小童子穿着红色小棉袄,带着小帽子,抱着一个纸箱子跟在她身后。 箱子里不仅装着五彩小灯线和灯笼,还有对联窗花。 桃拔化出五色小鹿原形,站在院子里傻笑,脖子上缠着一圈红色围巾,背上蹲着穿红色小衣服的三花猫。 涂山槿踩着木梯将新的匾额挂上门框。 浮生站在下面边抽菸边指挥着往左往右。 两人的腰间都佩戴着一块赤色六角桃木牌。 匾额是冯夷托一个小妖送来的贺礼,上面是涂山槿用长剑刻出来的<归云斋>三个字。浮生亲自描金。 从前不堪回首的过往,如今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那丢失的一百年,总有一天会去找回来,而这个院落,也不再是没有名字的店。 <归云斋>,也该重新现世了。 匾额挂好之后,彩灯和灯笼也都挂好了。 月亮已经悬在了天边,几人推开店门回屋。 墙上的电视里正在放着喜庆的歌:【好运来~我们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久卿跟着哼歌,四个小童子摇头晃脑。 涂山槿从厨房端出铜锅,小童子们见此急忙跑进厨房帮着端菜拿碗,就连久卿,也去帮忙了。 唯有浮生,斜倚在太师椅上,懒倦地看着这一幕,凤眼里闪着暖意。 ... 「来来来,除夕夜我讲两句话啊。」久卿端着杯果汁儿:「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我们也做了很多比大赚不亏的生意,当然,最赚的还是浮生,娶了店长夫人,祝你们长长久久两不弃!」 「嗤~总算从你嘴里听了句像样的话。」浮生举起酒杯和涂山槿碰了一下。 久卿翻了个白眼,和两人碰了碰杯子。 三米的长桌,浮生和涂山槿坐在主位,四个小童子坐一边,久卿和桃拔,三花猫坐一边。 长桌上是两个铜锅,咕噜噜的冒着热气。 脆嫩的蔬菜和切得薄薄的牛肉,以及各种食物,摆满了长桌。 炭盆里烧得红旺。 屋外却是大雪纷飞。 ... 午夜十二点时,城市的四面八方开始燃放烟花。 街上行人稀少,大部分都在家团年或是在空旷的地方玩烟花。 所以没有人看见一个小男孩儿白着脸,踉跄前行。 他的身上萦绕着浓烈的黑气,身后还跟着张牙舞爪的黑影。 小男孩儿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更加苍白,脚下艰难迈步。 走着走着,小手扶到一面木墙,身上的黑气瞬间消失,就连身后跟着的黑影也不见了。 小男孩儿松了一口气,仰头看去,见是一座古老小院落,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走了进去。 刚走到那道黑色木门前,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小小的鼻子耸了耸,推开门。 门口八角风铃无声轻晃。 「浮生大人~新年快乐~~」 「小年兽?你怎么来了?」久卿转头看去,见是个穿着红色棉袄,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小男孩,有些讶异。 小男孩儿捂着咕噜直叫的肚子:「我饿了~」 三花猫吃饱喝足,跳下长桌叫了一声,回到吧檯上打盹儿。 久卿指了指腾出来的位置:「那就坐着一起吃吧。」 小男孩儿双眼一亮,迈着小短腿儿爬上的凳子,接过小童子递来的碗筷,小口小口的吃着。 等他吃饱后,浮生才问道:「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 脸色苍白不说,那握着筷子的小手都有些透明了,灯光下,隐隐能看见褐色的竹筷。 小男孩儿沮丧地看向浮生,瘪了瘪嘴:「阴年人类的负面能量太多了,恶灵和魑总是缠着我...」 小年兽,不是人类口中的年兽。 人类口中的年兽是天庭的,分为年和夕。 小年兽独属于生灵界,生灵也要过年的,他的作用是从生灵那里获取食物,回馈祝福。 随着时代变迁,也会有生灵居住在人界,小年兽作为吉祥物,在人界出现,就必定会被恶灵和魑缠上。 久卿想了想,起身从暗门后的小屋子里拿出一截桃木递给涂山槿:「店长夫人,帮个忙,削成圆棍。」 涂山槿接过后回了二楼卧房,用长剑削成筷子一般粗的圆棍。 回到一楼后交给了浮生,浮生打了一道白印上去,用灵气将圆棍制成一个手环,扔给了久卿。 第65页 久卿把桃木手环戴在了小年兽的手腕上,摸了摸他的头:「这样就不怕了,以后别那么傻,浮生现在有老攻了,不会像以前那样不讲情面,遇到难处就来找我们。」 自从浮生砸了招牌,脾性越发古怪,这么些年,许多小东西都不敢来这儿了。 小年兽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涂山槿,见他板着一张脸十分不好惹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嗯,我,我知道了。」 涂山槿微微挑眉,冲着他招了招手。 小年兽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走了过去。 涂山槿摊开掌心:「给你,新年快乐。」 一颗白滚滚的珍珠,小年兽双眼一亮:「给我的吗?谢谢大人!大人新年快乐!」 浮生嘴角微扬:「回去吧,让那些小东西也都过来拜个年,认认人。」 小年兽点着小脑袋,将珍珠妥帖地放进了小口袋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再回到大街上时,远处有黑影漂浮,却不敢靠近半分。 小年兽冲着那些黑影龇了龇牙,挥了下小拳头,才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久卿拢了拢坎肩,笑道:「爱情真神奇啊~不近人情的人,如今也有了人情味儿。」 「那你也去找一个啊,免得眼红嫉妒。」浮生抿了口酒,拉过涂山槿,在那薄唇上印下一吻。 完了凤眼斜睨:「看,羡慕吧?」 涂山槿抬手撩了下他耳边的银髮,眼中爱怜缠绵。 久卿被噎了一下,说不出半句话,只得愤恨地吃菜,那咬牙切齿地模样,不禁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把碗里的菜当作了浮生和涂山槿... 第47章 「春」 「春天在哪里吖~春天在哪里~」 「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 「这里有红花吖~这里有绿草~」 「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 夕阳撒进店里,在地板的水渍上折射出迷人光线。 四个小童子撅着屁股来来回回的擦地板,你一句我一句地唱着儿歌。 久卿从帘布后的隔间里走出来,小扇子有节奏的拍着手心。 桃拔在三花猫的背上翻了个身,随后飞到久卿跟前:「怎么样,赚了没?」 「我出手哪有亏本的买卖?他要是不想吞一千根针,不得乖乖答应交易吗?」桃花眼里尽是得意之色。 桃拔贱兮兮的笑道:「你这样真的很像奸商欸~」 「奸商?」 久卿用小扇子敲了一下它的头:「这人张嘴闭嘴全是谎言,甚至有人因为他的谎言而受伤,现在恶灵缠身,说不出话,若是不以视觉为代价,那今晚就会吞一千根针而亡,灵魂被恶灵撕碎当下酒菜,我好心救他性命,你却说我是奸商,你清高,你了不起,那以后就别喝我这个奸商赚的东西换来的酒了~」 世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桃拔看着久卿妙语连珠,深觉此言有误。 如同久卿这般的,一个人也能演一台戏了,省人! 但是... 「我错了~~久卿姐姐~我的好姐姐~桃拔知道错了,姐姐就原谅桃拔好不好~」 小小的布娃娃绕着久卿飞,嘴里是能屈能伸的道歉。 久卿挥着小扇子挡开它:「可别,我是奸商。」 「怎么会!?你可是整个生灵界最漂亮,最好看的姐姐!」 久卿被它吵得烦:「好了好了,再拍马屁就拍到马肚子上了。」 ... 浮生靠在涂山槿怀里,银髮下的小脸还有着淡淡的潮红,腰间横着一截壮硕手臂,手臂上还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浮生轻抚着那个牙印:「疼吗?」 「不疼,你该咬得更深一点。」涂山槿吮吸着怀里的圆润肩头,在上面留下了更多的痕迹。 「改天弄个刺青在你身上,刻我的原形,可好?」 涂山槿手臂一紧,嘴上微微用力,碾磨着嘴里的软肉,听到怀里人轻「嘶」了一声才松开嘴,声音暗哑,语气焦急:「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把老婆的原形刻在自己身上什么的,简直让人气血上涌,把持不住。 「急什么?东西都没有,啧~管着点你的兄弟。」浮生一个手肘杵在涂山槿肚子上。 涂山槿深吸了几口气,发现毫无用处,又叼了块软肉在嘴里碾磨,含煳说道:「它不听我的。」 「不听就割了!嘶~你轻点儿!」 涂山槿松开嘴:「我是你的,我的兄弟也是你的,你怎么捨得?」 「有什么不捨得的?大不了换...」 话还没说完,浮生就被涂山槿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深邃瞳孔里竟是危险气息:「浮生,祸从口出。」 炙热而勐烈的吻随之落下,带着势不可挡之势,肆意啃咬,疯狂汲取。 看着那张魅惑小脸上满是情慾,凤眼迷离浑沌,涂山槿心中腾然生起一股狠戾,这样撩人心骨的妖冶,岂容他人窥探。 不禁又带上了粗暴,将人彻彻底底的占有、吞噬。 于是浮生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鼻尖传来了淡淡的血味,颈窝处隐隐有刺痛感。 往日两人都势均力敌,完事之后浮生还能餍足的抽几口烟。 可今日,似乎真的触及到了涂山槿的底线,饶是他连连求饶,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能换来对方丝毫心软。 第66页 春日的夕阳早已被夜幕取代,皓月当空,在云层的遮掩下不断变幻着形状。 直至破晓,朝阳初升。 浮生最后是昏睡过去的。 这是第一次没能来上几口事后烟。 迷迷煳煳睡过去前,浮生透过眸中水光,瞧见面若冰霜的涂山槿,忍不住疑惑,这半人半妖哪来这么好的精力? ... 春天,是万物復甦的季节。 作为一个树妖,对这样的季节那必然是毫无抵抗力。 阳光通过小屋子的小窗户照进来,地上潮湿的泥土有着淡淡的清香。 一棵迷你版的垂须榕树贪婪的汲取着暖阳,像是在进行光合作用一般,树叶颤颤巍巍的抖动着。 时不时还发出舒服的喟嘆声。 要说为什么是迷你版的。 她要是敢化出原形把这一楼撑垮,只怕来年的今天连个给她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突然,迷你版的垂须榕树剧烈一抖,树干上显现出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 眼神犀利。 淡绿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小屋子,随后迷你版的垂须榕树化作一个美艷女子。 「啧~谁这么没礼貌打扰姑奶奶晒太阳?」 久卿摇着小扇子从暗门走出来,正好瞧见涂山槿端着一碗粥从厨房出来。 「哟~纵慾过度白粥补肾啊?」 涂山槿冷眼一扫,挥手打出一道金光灵气。 久卿一向躲闪不过,被打了个正着,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靠!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精緻妩媚的脸上有一道红痕,隐隐作痛。 涂山槿淡淡说道:「我打得不是人。」 「你!!算你狠!」见人要往楼上走,久卿急忙说道:「我出去一趟啊,店长夫人你盯着点儿!」 涂山槿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久卿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髮型和衣服,往外面走去。 ... 二楼卧房。 涂山槿坐在床边,一手拿着个小瓶子,另一只手指尖沾着药膏,正轻柔无比的往趴在床上的人的肩上涂抹。 银髮下的小脸双眼紧闭,眼尾绯红,嘴唇红肿,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涂山槿心中懊恼不已。 都怪自己没控制好,将人弄成这样,这还是第一次见人昏过去。 手上动作更加轻缓。 微凉的药膏触到齿痕的一瞬间,昏睡的人秀眉微蹙。 涂山槿连忙收回手,俯下身轻舔着那破皮的嘴角:「别怕...浮生...」 似乎听到了他爱怜的安抚声,秀眉渐渐舒展。 涂山槿这才继续上药。 上完药后,又把人扶起来圈在怀里,用十分占便宜的方式,餵完了一碗粥。 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 第48章 「婆蓝森林」1 久卿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沉着一张脸,浑身瀰漫着煞气。 四个小童子见她如此,没敢上前打扰,躲在长桌下捂着嘴惊惧地看着她。 就连桃拔都有些担忧:「怎么了?」 三花猫也叫了一声:「喵?」 久卿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二楼,转身走进了暗门后的小屋子里。 ... 浮生醒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一睁开眼就见床边杵着个人影,费力的抬起脚踢了过去:「当望夫石呢?」 「嗯,你的望夫石。」涂山槿板着一张脸回道。 浮生嗤笑了一声:「扶我起来。」 涂山槿老老实实的照做,完了还凑上去舔了舔那微肿的小嘴:「还疼吗?」 浮生见他眼中尽是懊恼和心疼,忍不住嘲讽道:「你说说你,这是第几次咬伤我了?让你轻点儿你不听,让你停下你也不听,我好歹也是神兽,被你个半人半妖弄昏过去,我不要面子的吗?」 「嗯,都是我不好。」涂山槿点头应和。 浮生也没真的生气,这本就是快乐的事,只是他第一次受不住晕过去,多少觉得有些丢人...嗯,丢神兽。 扬了扬下巴,指使道:「把衣服拿过来。」 涂山槿起身从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走到床边后,将人扶起来,轻柔的替他穿上。 随后还贴心地抱着他下楼。 最后还在那张太师椅上放了个软垫。 气得浮生又给了他一脚。 涂山槿连忙凑上去边亲边道歉,见浮生并不是真的生气,这才转身走进厨房。 浮生抽了口烟后,用烟杆敲了敲长桌:「现在不说,一会儿可就没机会说了。」 蹲在吧檯后的久卿身体一僵,随即站起身,扭扭捏捏地走到长桌旁,坐在长凳上:「不是我不说,而是...」 「他们付不起代价了?」 久卿脸色微变,点了点头:「嗯,婆蓝森林现在...很不好。」 白天给她递消息的是森林里的一个山魈,原本是个开朗明媚的孩子,现在却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可想而知,婆蓝森林里的那些,只怕会更惨。 浮生吐出一口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向久卿:「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亲自去一趟,给他们打个折。」 久卿勐地抬起头:「你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嗤~白痴。」 涂山槿端着一碗白粥出来,浮生凤眼一瞥:「你就拿这玩意儿给我下酒?」 第67页 「有伤,好了再喝。」 和上次一样的话,浮生将烟杆往长桌上一扔:「凭什么?你弄伤的却要剥夺我喝酒的权力。」 「乖...」涂山槿伸手撩了一下他耳边的银髮,指节摩挲着他的侧脸。 浮生瞬间有一种踢到棉花上的无力感,端起白粥几口喝完。 把碗重重地往长桌上一放,吓得桌下的四个小童子身体一抖。 「收拾一下,半个小时后出发。」 说完浮生就自顾自的往楼上走去。 涂山槿摸了摸鼻子跟上,久卿摇了摇头也走进了小屋子。 ... 「那把老式剪刀,和那个雕花黑瓶子,你拿下去给久卿,让她背。」 浮生走上前,拿出一个白色小木盒,又想了想,从玻璃罐里抓了几颗珍珠一起塞进了涂山槿怀里。 见涂山槿疑惑,浮生只淡淡说了一句:「哄小孩子的。」 婆蓝森林位于生灵界东面最边缘,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三人从通灵隧道出来后,已是清晨。 看着面前这座被黑影笼罩的山,浮生眼中狠戾乍现:「你上次来可有这么多?」 久卿摇了摇头:「没有,上次来只是山中树灵被影响,未曾见恶灵和魑的身影。」 「我先去解决这些。」涂山槿说完就提着剑飞至半空。 缔结了契约之后,两人的灵气互补,涂山槿更强了。 不消片刻,黑影便被击散。 涂山槿刚落回浮生身边,就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浮生大人。」 随后走出来一个褐衣老妇人,慈眉善目,手持一枝树丫,枝丫上叶片泛着淡淡绿光。 「黄祖,别来无恙。」浮生微微颔首。 树神黄祖,掌管婆蓝森林中的花草树木。 万物有灵,生灵乃万物生命的根本,树灵依附于树,树就有生命;如果树灵离开,树则告亡。 和久卿不是一路的。 但属同源。 久卿上前微微欠身:「问黄祖安。」 「久卿姑娘折煞老身了,此次还要多谢久卿姑娘请来浮生大人。」黄祖温和一笑,随后看向涂山槿:「前段日子只见半空同生契显现,如今得见真人,倒是与浮生大人十分般配。」 涂山槿学着浮生的模样微微颔首:「多谢。」 端得一副谦虚模样,看得浮生轻笑一声,拉过他的手十指相扣:「走吧。」 四人朝着山中密林走去。 山中花草树木皆有灵,特别是一些奇花异草、怪藤怪树,越是长相异乎寻常的,指不定就越厉害。 行至深处时,还能瞧见一些老树,老得树身全空了,树洞一直通至树尖。 树根却依旧植于地下,枝叶伸向天空,像是成了天地之间联繫的纽带。 可偏生这是在生灵界。 与那天上高高在上的神没有半点关系。 浮生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一棵大树旁的红色植物说:「我要这个。」 理直气壮的语气,听得久卿额角突突直跳。 也就是他敢在生灵界这么嚣张了,换做旁人,就算是那上古神兽,只怕也会被群殴一顿。 没办法,谁让这生灵界是他的一言堂呢。 别说要这么棵灵植了,他就算说今天要烧了这座山,只怕计蒙那傢伙也会捂着眼睛帮忙。 果不其然。 黄祖一听他要那灵植,走过去将灵植拔出来:「还是你识货,哈哈哈,这婆蓝森林近些年也就这一株怀梦草了。」 涂山槿接过后,递到浮生眼前。 浮生抬手轻抚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长势很好,拿回去养在院子里,晚上的时候肯定很好看。」 「为什么是晚上好看?」久卿有些疑惑,她对这些灵植不甚了解。 浮生睨了她一眼:「白痴。」随后拉着涂山槿朝着一棵老树走去。 久卿愤恨地跺了跺脚,倒是黄祖,轻笑着为她解惑:「怀梦白天的时候会缩在地下,只有晚上才会出来开花,刚才咱们都没瞧见,是浮生大人用灵气将它逼出来的。」 「还真是个入村的土匪啊...」久卿撇了撇嘴,背着小包袱跟了上去。 第49章 「婆蓝森林」2 明明是万物復甦的季节,可整片森林里,却不见半点嫩芽。 一棵深褐色的空心老树前。 久卿正要解开包袱拿出东西,山中却突然狂风大作,捲起尘土,甚至半空中还隐隐有雨滴落下。 没错,半空,而不是天上。 久卿被狂风吹得快要站不住脚,黄祖抬手以袖挡面。 只有浮生和涂山槿,定定的站在原地,连发梢都不曾晃动。 一个小小的龙捲风袭卷而来,最后停在浮生和涂山槿面前,风渐渐褪去,落出一个龙首人身的劲装男子。 久卿吐掉嘴里的泥土,看着来人,心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浮生大人,您要来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啊?我也好做些准备迎接您啊,还有啊,您为什么不是先去我那山头,来这儿做什么?这里光秃秃的连片嫩芽都没有。这人就是您前些日子缔结同生契的人吧?果然和您一样厉害,长得也挺帅的,不过没有您帅,我觉着您就是咱生灵界当之无愧的界草...」 「闭嘴!」浮生烦躁地摁了摁额角。 第68页 他之所以不想亲自来这儿,最大的原因就是此人。 计蒙,一个比久卿还要碎嘴子的生灵。 涂山槿皱眉冷眼一扫。 计蒙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久卿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笑:「我说计蒙啊,现在可不比以前,小心龙头落地。」眼睛瞥了一眼涂山槿,示意计蒙小心说话。 计蒙瞬间领悟,对着涂山槿就是一个鞠躬:「对不起大人夫人!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夸你们十分般配来着,在我看来,你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天衣无缝...」 「刷!」 长剑带着金光灵气一横。 计蒙龙首上的两根龙鬚,飘飘然落在地上。 浮生把长剑还给涂山槿,冷声道:「再有下次,就是你的舌头!」 店里一个逼逼叨的久卿,这里一个絮絮叨叨的计蒙。 计蒙也不害怕,双手捂着心口,花痴一般看着浮生。 呜呜呜~~浮生大人好霸道~好帅气啊~ 浮生瞪了一眼一旁笑眯了眼的久卿:「还不拿着东西滚过来!」 久卿连忙走过去,还小声嘟囔着:「靠,赤裸裸的迁怒。」 一个雕花黑瓶子,一把老式剪刀。 计蒙十分好奇要做什么,但碍于那把长剑,他不敢开口问,只好站在旁边,踮着脚好奇地看着。 雕花黑瓶子里装着赤色灵土,是浮生偶然得来的。 放在暗格里已经几百年了,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浮生抓了一把灵土撒在老树根旁,又对着计蒙说:「既然来了,就过来打个喷嚏。」 计蒙一听双眼发亮,急忙挤开久卿凑了上去,对着树根卯足了劲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甘霖瞬间降下。 但也仅限于老树的位置。 雨水浇透了树根旁的赤色灵土,老树不断抖动着焦黄的叶片。 一根小小的嫩芽,颤颤巍巍地从灵土里冒了出来。 浮生拉着涂山槿后退了一步,让更多的阳光照在嫩芽上。 只见嫩芽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断拔高,生长出更多的翠绿色叶片。 随着嫩芽慢慢变成小树,整座山都开始颤抖。 婆蓝森林中的许多生灵和小妖感受到震动,纷纷跑了出来,隔得远远的观望着。 也有胆大的小心翼翼朝着这边靠近。 一个消瘦的少年模样的灰衣男子凑到久卿身边,忐忑不安地询问道:「久卿姐姐,会好起来的对吗?」 久卿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怕,有浮生在,会好起来的...」 继而又敛下眉目,神色有些忧愁。 但愿吧... 现在恶灵和魑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诡和邪祟,若是将来魔现世,于生灵界而言,那必然是一场浩劫。 她化形已有两千年,从未见过魔,就算是邪祟,也只在刚化形的时候,见过一次。 还是尸体。 久卿将视线移到浮生身上,见他懒倦地靠在涂山槿怀里,丝毫没有担忧之意,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胸有成竹的靠谱感。 久卿心中稍稍安定,只要有他在,大抵许多事情都是能够解决的。 幻境里的邪祟,即便压制了浮生和涂山槿一大半的修为,不也一样死得连渣都不剩吗? 计蒙依旧双手捧心,双眼亮晶晶的满是崇拜和迷恋地看着浮生。 哇哦~~浮生大人好厉害啊~~ 涂山槿微微收紧手臂,唿吸间尽是怀里人那独有的香味,心神荡漾之余,又觉怜惜。 他现在只接触到了生灵界的一角,便觉事情如此繁多复杂。 可想而知,被众多生灵依靠信仰的浮生,此前该有多么劳累。 低下头轻吻了一下怀里人的侧脸,带着爱怜和珍重。 浮生疑惑地偏过头看他:「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亲一下。」依旧是面无表情。 浮生勾了勾唇角:「回去之后让你亲个够。」 「好。」 黄祖站在嫩芽长成的新树下,满眼崇敬,双手举着枝叶,嘴里念念有词:「新树生,老树亡,万物永不断。」 远处的山中生灵和小妖们则对着新树无声跪拜。 浮生见新树已长成,走上前对黄祖说:「老树亡,新树生,它将代替这颗空心老树,庇佑婆蓝森林的众多生灵。」 「多谢浮生大人。」黄祖热泪盈眶,想要跪拜,却被浮生一挥手阻止。 浮生指了指计蒙:「今后可让计蒙没事就过来打两个喷嚏,想来效果会更好。」 「可以可以,浮生大人让我干什么都行的~~」计蒙那颗龙首上,双颊通红,兴奋又激动,仿佛浮生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浮生从涂山槿怀里摸出珍珠,扔了一颗给计蒙,又对着久卿身后的小少年招了招手。 小少年急忙小跑过去:「山魈见过浮生大人、大人夫人,给二位问安~」 小少年有模有样地抬手行礼。 「不必多礼。」浮生递给他三颗珍珠:「你兄弟三人今后要好生守护婆蓝森林,莫要给黄祖添乱。」 山魈恭敬接过,双手珍重的捧着:「是,山魈一定不负大人嘱託。」 见浮生挥手,山魈捧着珍珠跑到那群生灵中,将其中两颗分别给了两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第69页 浮生看向黄祖问道:「柳神呢?我找他有事。」 黄祖正欲回答,不远处便传来一道声音: 「浮生大人!我在这里!」 第50章 「记忆」 浮生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小老头精神抖擞地跑来,头上戴着高帽,帽子上插着一条柳枝,身穿绿色衣衫,腰间还缠着一圈柳条。 「浮生大人,我没来晚吧?」柳神对着涂山槿行了一礼:「涂山大人安好。」 涂山槿面露疑惑,浮生讶异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柳神也有些奇怪,拨弄了一下帽子上的柳枝:「十年前的一个月圆夜,涂山大人救过我啊,涂山大人不记得了吗?」 此话一出,浮生和涂山槿两人都眉头紧蹙。 尤其是浮生,他想起了冯夷说的,涂山槿少了一缕生魂的事,而且涂山槿自己也说过,以前总是记不住发生过的事和太长时间没见过的人。 浮生看向柳神,说:「你详细说说。」 「十年前中秋后的第一个月圆夜,我去人界办事,在一条长街上遇到恶灵,由于我出门太着急忘了带护身的宝贝,被恶灵缠住,涂山大人和两个斩恶师突然出现,几下就把那些恶灵消灭了,我为了感谢涂山大人,想要赠送一根柳条,涂山大人当时还拒绝了。」 柳神说完后只觉得更奇怪了。 一个半人半妖的斩恶师,修为强大,怎么会连忘性也这么大啊? 浮生和涂山槿对视了一眼,涂山槿沉默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记得。 浮生眼中划过一抹深思,随后拿起那把老式剪刀,从新树上剪了一根枝叶下来,递给柳神:「最近莫要乱跑,恶灵猖獗,先护好婆蓝森林。」 「是。」柳神接过枝叶,正欲询问浮生找他何事,就听浮生问道: 「你去年和今年的第一茬柳条可还在?」 「还在的,这两年我未曾出去,所以还留着。」 浮生说:「我用这把老式剪刀和两颗南海鲛人的珍珠跟你换,可行?」 柳神急忙点头:「行的行的。」 那把老式剪刀带有灵气,用来修剪他本体的枝条正合适;鲛人的珍珠可以炼成护身的宝贝。 这是他赚了啊。 虽好奇一向小气又不近人情的浮生为何要做这亏本买卖,但他还是化出原形,将原形柳树上最翠嫩的一根枝条递到浮生面前。 见浮生剪下那根枝条后递给了身旁的涂山槿,柳神这才变成人形,取下高帽上的柳条,递了过去:「这是去年的。」 涂山槿接过后,浮生将剪刀和珍珠给了柳神,对黄祖说道:「事已了解,至于报酬...来年春天送一盆祝余到归云斋即可。」 「多谢大人。」 走的时候计蒙还想凑上去找点存在感,却被涂山槿长剑一横,冷眼一扫,硬生生地给挡住了。 计蒙只好双手捧心不舍又难过地看着那远去的墨色身影。 柳神不禁笑道:「你可真是浮生大人的小迷弟啊。」 「那是!要是浮生大人出道,我就是妥妥的头号粉丝加站哥!」计蒙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捡起地上的两根龙鬚,『猥琐』地拿鼻子去蹭。 嘤嘤嘤~~这可是浮生大人亲手斩下的,可要好生收藏起来。 随后化作狂风离去。 黄祖于风中听到一句话。 「有事儿就叫我啊!」 扶了扶额上布条,与柳神调侃道:「我这婆蓝森林和他那光山隔了有好几公里吧,又没个传音符什么的,怎么叫他?」 「出行基本靠走,说话基本靠吼呗~」柳神盘着手中的两颗珍珠,笑眯眯地答道。 ... 浮生让久卿先回去做生意,他带着涂山槿进入了通灵隧道。 「木头,以前的事你全都不记得了吗?」浮生边走边问。 涂山槿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不记得了,发生过的事,是否有认识的人,都很模煳。」 这是在遇到浮生以前的常态。 可就连这种「常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都不记得了。 浮生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尽是茫然,心中更加疑惑。 若只是丢了一缕生魂,最多丢掉一部分记忆,不可能过往全部都不记得。 而且看涂山槿的样子,似乎连生魂什么时候没了的,都不知道。 「此事还需要去找一个专业的问问看。」 涂山槿问道:「找谁?」 「喏,到了。」浮生抬了抬下巴。 通灵隧道出来后,是一座荒山。 可若说是荒山,都有些牵强。 面前这座山更应该叫尸山。 即便涂山槿作为斩恶师,又是半人半妖,在看到眼前景象时,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这是一座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山,遍地残骸,怨气和煞气清晰可见,丝丝缕缕萦绕不散,升至半空后汇聚在一起,如同乌云一般 称之为炼狱也不为过。 站在山脚下,往上看去,只见无数白骨手臂挣扎推搡着要往外爬。 「这是...」 浮生抽了一口烟,吐出后缓缓说道:「幽冥山。」 「阿弥陀佛,浮生施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山中白骨自动延伸出一条狭窄小道,一个身披暗红袈裟,半边肉身,半边白骨的和尚,白骨左手捻着佛珠缓步行来。 第70页 「我若是不见谅,你当如何?」凤眼微扬,语气讽刺。 游方愣了一下,随即竖起右手置于身前:「阿弥陀佛,施主此行有何贵干,还请之说,莫要拿贫僧逗趣了。」 游方和浮生的交集并不多,只见过几次,但每次都会被浮生说得哑口无言。 如今倒是学聪明了,不再多嘴反驳。 浮生从涂山槿怀里掏出一方砚台,晃了晃:「来和你换一样东西。」 砚台是夏天帮助那个马尾少女解决小鬼后收取的报酬。 乃上等端砚,年岁颇久,其上蕴含灵气,用以抄写佛经事半功倍。 因此,游方那常年端得一副怜悯众生的慈悲右脸,有了一瞬间的激动之色。 可随后又想到浮生向来小气,上次见面还『诈』走了舍利子,不禁有些警惕地问道:「浮生施主想要交换什么?」 「嗤~瞧你那小气样儿。」浮生见他半脸警惕,讽刺道:「我今日心情不好,你可别惹我,跟你换一截骨木,你不亏。」 游方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多谢浮生施主大度。还请稍等片刻,容贫僧回去取来。」 「不必,我们一起上去,来都来了,总要去拜访一下那位。」浮生随意地摆了摆手,拉着涂山槿越过游方往山上走去。 第51章 「幽冥山」 小道是白骨退开而成,极其狭窄,只容一人通过。 浮生走在前面,涂山槿紧随其后,而游方则慢慢悠悠的落于最后。 小道曲折蜿蜒,上山之路的景象比在山脚下看到的还要瘆人。 似乎察觉有生灵至此,无数白骨手臂争先恐后地想要抓住闯入之人,却连衣角都未曾碰到就勐地缩回手臂,像是被烈焰灼烧一般,手臂上瞬间冒起黑烟。 浮生凤眼微微一扫,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行至山巅后,入眼便是一座简陋茅草屋。 浮生忍不住吐槽道:「游方,你也不怕睡到半夜这屋子塌下来压死你啊?」 恰巧山巅上有风吹过,茅草屋屋檐上的枯草还在轻晃,看起来摇摇欲坠。 游方左手捻动了几下佛珠,一本正经的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之人不贪图享乐,此处能遮风避雨,于贫僧而言已然足矣。」 深知这秃驴是个一根筋,浮生也懒得去管这些,转身说道:「骨木呢?」 游方点了点头,走进茅草屋,片刻后再出来时,右手拿着一截血色骨状物,递给了浮生。 浮生并未用手去接,而是从涂山槿手里拿了一根柳条,驱使灵气,柳条牢牢缠上骨木后,浮生才将柳条的另一端放回涂山槿手中。 涂山槿疑惑地看向他。 对于自己认可了的爱人,浮生格外有耐心。 当即就解释道:「幽冥山中怨灵无数,除了游方,这东西是山中唯一的活物,本是一棵树,但被怨气和煞气影响,慢慢的就枯萎了,又被血气侵染多年,就变成了这样的骨木,我嫌脏,你的手回去后还要给我脱衣服抚摸我,可不能弄脏。」 在这尸山之巅,怨气萦绕之下,说着如此孟浪的话。 游方勐地转过身去,左边白骨脸上的牙齿抖得哒哒作响:「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皆有心生,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浮生对此翻了个白眼。 涂山槿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张妖冶小脸,板着一张脸慎重的点头:「嗯,好。」 浮生也不在意这尸山怨气,凑上去吧唧一口亲在涂山槿嘴上。 退开后还魅惑一笑。 随后收敛表情,从指间挤出一滴血,双手结出一个符咒印记,裹着那滴血勐地朝天上一扔。 符咒印记穿破煞气汇聚的乌云,直冲天际,继而又瞬间扩散开来。 游方看着那道印记,右眼中尽是艷羡。 倘若他有这等本事,这天地之间岂会有如此多的苦厄和磨难? 倘若他有这等本事,这幽冥山上的怨灵和人界的冤魂,或许也不至于如此之多。 涂山槿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不免也觉得有些讽刺。 本事大也是他人自己千辛万苦练成的,正如当初浮生所说,众生苦,又不是因他而苦,善与恶皆在个人的一念之间,缘何要别人去牺牲,拯救那受苦之魂。 天空之中雷声滚滚,乌云遮日。 涂山槿敛下思绪,抬头看去。 只见黑压压的空中雷电狂闪,云层中隐隐有黑气瀰漫。 随后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浮生,何事唤我?」 不等浮生说话,游方就迫不及待地跪在地上,恭敬无比:「恭迎泰山府君。」 威严的声音并未理会他,似乎是在等浮生回答。 浮生拉过涂山槿,脚下灵气溢出拖着两人升至半空,随后说道:「想问个事儿。」 「你说。」云层之中并无人影,只有那道威严的声音。 「他的那一缕生魂...在何处?」浮生抬起两人牵着的手问道。 泰山府君,夜判阴,昼判阳,斜眼一看就能明察秋毫。 涂山槿生魂一事也只能问他了。 只是浮生问出话后,那道声音过了许久才重新响起,似是喟嘆道:「非此生之生魂,吾亦寻觅不到。」 「非此生...你的意思是,他的生魂是上一世丢的?」浮生神色凝重,眉头紧锁。 第71页 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是,且此人前世之事难以追溯。」 此话一出,浮生脸色骤变,转头看向涂山槿,见他也皱着眉头,心中十分烦躁,眼中闪过一抹狠意,竟是招唿也不打拉着人就落了下去。 又疾步往山下走。 游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人已经走得没影儿了,而天上的黑云也早已散去。 摇了摇头,捻着佛珠回了茅草屋。 ... 走到山下后,浮生打开通灵隧道,进去之后,在通灵隧道关闭的一瞬间,浮生一把扯过涂山槿的衣襟,眼神狠戾又阴骘:「你是什么东西的转世?」 泰山府君都追溯不到的前世,只有两种。 一种,是比泰山府君更早诞生的神兽。可在不周山离开人间之前,能化成人形的就只有浮生一个。 另一种...... 「涂山槿。」凤眼逐渐染上嗜血:「倘若你是不周山派来的,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他和不周山,永远都是敌人。 若非顾及生灵界,他早就趁着那些古老的神遁去后杀上不周山了。 那双素日里总是含情妖冶的凤眼,此时带着残忍的嗜血杀意。 让涂山槿的心勐地揪紧,无数的心疼和怜惜如潮涌一般,抬手捂住他的双眼,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别这样看我,浮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求你了...」 倘若一直都是这样,他无所谓。 可这近一年里,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双风眼,从最初的冷漠,慢慢染上暖意,又逐渐被他占据,盛满了缱绻情意。 如今却尽数褪去。 刺得他连骨头都生疼。 「求你了...浮生...」语气中带着破碎感。 浮生身体一僵,挥开眼睛上的手,抬眼看去。 只见那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布满痛苦和凄凉,深邃瞳孔中有水光浮现,一片哀痛。 浮生闭上眼平復了一下,再睁开时,已然藏起了阴骘和嗜血。 推开他转身往前走:「走吧,还有一件事没办。」 涂山槿蜷了蜷手指,左手空落落的,连带着心似乎也空了。 看着那道决绝的墨绿色身影,恍惚中觉得那随着走动间而轻飘的银髮,也有了残忍之色。 低下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左手,抬脚跟了上去。 第52章 「受伤」 浮生低着头往前走,脸上满是冷冽。 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偏偏遇到个身份不清不楚的。 还有极大可能是仇人。 这让浮生越想越窒闷,也越来越生气,脚下步伐飞快。 涂山槿满眼痛楚地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快,心像是被无数利刃扎进一般。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的转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丢了生魂。 但若真如浮生猜想的那般,是不周山上的,那他宁愿浮生一剑刺死他,也不想浮生用那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 通灵隧道出来后,是熟悉的黄河。 浮生抬脚一踢,一块巨大的石头砸进黄河里。 涂山槿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自己真是糟糕极了,将心尖尖上的爱人气成这样... 浑浊的河水中出现一个漩涡,冯夷依旧一身月牙白袍,遗世独立一般立于河面。 敏锐地察觉到岸边的两人气氛有些不对劲,没有吐槽浮生踢下的那块巨石差点砸垮殿门。 挥手退开河水,露出一条红毯路。 浮生取过涂山槿手中缠着骨木的柳条,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冯夷。 「喏,东西给你找来了。」 冯夷看了一眼站在岸边一动不动,戚戚然看着浮生的涂山槿,接过柳条后凑到浮生跟前小声问道:「怎么了?吵架了吗?」 浮生脸上有了一瞬间的僵硬,轻轻摇头:「没事,我要你河神殿里的灵盆。」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紫玉的流光镜在我那儿,我自有用处,给我就是。」 冯夷稍一思考,就知道他想做什么,眉头紧皱,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不行!这太危险了!你们吵架归吵架,你做什么要去动那种心思!」 涂山槿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想要上前询问,却被浮生转头冰冷的一眼定在原地。 只觉得连唿吸都变得困难了。 浮生看向冯夷,眼神坚定又残忍:「给我!」 冯夷深吸了几口气,同样的坚定,摇头:「不给。」 浮生彻底没了耐心,一把挥开冯夷跳入河水中。 冯夷踉跄了一下,等他站稳后,浮生早没了身影,而涂山槿也沖了上来,眼看涂山槿也要跳下去,冯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见涂山槿眼含杀气,冯夷无奈的提醒道:「你又不认得路,跑这么快也是掉水里,我带你进去吧。」 等两人走进河神殿时,浮生已经将殿里翻得一团乱了。 转头冷冽地看着冯夷:「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砸了你这河神殿,再去废墟里找?」 冯夷见他这样,恍惚中好像看见了第一次相遇时的浮生。 那时浮生帮着他揍应龙,应龙仓皇逃跑后,浮生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天上。 「浮生...那东西不一定有用,而且真的太危险了,现在又有邪祟现世,你...」 第72页 一个白印朝着冯夷袭来,冯夷迅速躲开。 「砰!」 白印打在了一根石柱上,石柱轰然倒塌。 涂山槿站在一旁,看着那变成了废墟的石柱,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那石柱,碎成了渣滓... 冯夷见浮生真的动怒,急忙说道:「好了好了,我给你就是。」 浮生收回即将扔出去的白印,冷冷地看着他。 冯夷转身走进大殿后面,不多时便拿着一个如同水做的盆子递给了浮生:「你...悠着点儿,有什么事慢慢解决,这法子真的太危险了。」 「不用你管。」浮生拿着灵盆转身就走。 越过涂山槿时,脚下一顿:「跟上。」 涂山槿眼神一沉,抬脚跟上。 冯夷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那碎成渣了的石柱,无奈的嘆了口气。 晃了晃手中缠着骨木的柳条,神色晦暗不明。 ... 「哟~回来了?你们......」久卿原本想调侃一下两人是不是约会去了,却见浮生满脸冰霜,涂山槿满脸哀痛。 直觉不对劲,勐地止住了话。 浮生拿着灵盆往二楼走去,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走进卧房后,』砰『的一下把人关在了门外。 涂山槿被震得后退了一步,眼神黑沉沉的盯着被封住的门,随后拿着那根柳条坐在了门边。 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从他浑身散发着颓丧又死寂的气息,可以看出,大抵是痛苦到了极致。 一墙之隔的卧房里。 浮生将灵盆放在桌上,转身取出流光镜放进盆里,眼中闪过一抹残忍的决绝。 不周山和涂山槿。 他必须要弄个清楚,若是真的有所牵扯,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涂山槿。 非是他冷血无情,而是涂山槿可以是任何东西的转世,但绝对不可以是那些已经遁去了的老神的转世。 可是... 看着灵盆中缓缓渗出的水,浮生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有着血海深仇的不周山,和他已经爱上了、且深深爱着的涂山槿,是否又真的可以取捨呢? 水逐渐淹没了流光镜,水纹镜面变得平整又清晰。 浮生划破掌心,鲜血如水流一般迅速流进盆中。 水被染得鲜红又刺眼。 待水彻底变成了深红色,浮生双手结印,磅礴灵气疯狂涌出:「吾以神兽之血为引,秘术为辅,寻一人之前尘...」 灵盆中被血浸泡着的流光镜开始旋转。 随着旋转的速度加快,浮生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苍白,嘴角也缓缓渗出一丝血迹... ... 涂山槿颓丧地坐在门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想。 突然,灵魂深处传来刺痛。 涂山槿倏地一下站起身,薄唇紧抿,皱着眉头看向被封住的门。 将柳条丢在一旁,勐地一拳打在门上。 然而被灵气封住的门又岂是一拳就能打开的。 眼中浮现出狠戾,溢出灵气又一拳打出,门「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巨响传到楼下,久卿和四个小童子以及吧檯上的三花猫和桃拔,皆是浑身一抖,惊惧地看向二楼。 涂山槿抬脚跨过碎裂的木门沖了进去。 下一秒神色巨变:「浮生!」 瞬间闪到桌旁,接住了倒下的人。 只见那张精緻魅惑的小脸上一片惨白,嘴里不断流出鲜血。 可偏偏,那被血染红的嘴角,却是微微扬起的。 声音虚弱无比:「木头...真好啊...」 似是想要抬起手抚摸那张硬朗的脸庞,却又无力搭下。 随后晕了过去。 涂山槿慌乱地想要替他擦掉嘴角的血,却发现越擦越多,心疼、恐慌、后悔,齐聚内心,让他痛苦不堪。 只觉得那抹红刺眼极了:「浮生...」 第53章 「甦醒」 涂山槿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陷入昏迷的人,轻轻握住他的手,将灵力渡了过去。 他不知道浮生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冯夷说的危险法子有什么用。 他只知道看着浮生面无血色的倒在他怀里的那一瞬间,他想冲上不周山,将那些所谓的至高无上的神,通通杀死。 若是他自己也来自那里... 那便一起死在上面... 总好过亲眼看着深爱之人难过、生气,甚至受伤。 带着金光的灵气不断溢出,通过两人紧握的手,又传至浮生体内。 然而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又陷入自责和痛苦。 所以没人看见,紧闭的双眼下,那颗泪痣也隐隐闪着金光... ... 浮生知道自己在做梦。 眼前一片尸山血海,煞气冲破天际,将天也染上血色,四周是断断续续的墙垣和灰黑色的土地。 这是他从未经歷过的场面。 所以他知道这是梦。 目光所及之处,毫无生机,甚至连一个活物都没有。 有些茫然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些空落落的,又有些疼。 就连鼻子都有点堵,眼睛酸涩。 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浮生...别怕...」 「有我在...别哭...」 「对不起...浮生...」 谁?是谁在说话? 第73页 浮生往前走了两步,依旧什么也没看见。 ... 涂山槿俯下身,将那流出的泪滴一一卷进嘴里。 是咸苦的味道,鼻尖却是那独有的香气。 「浮生,别怕,有我在,也别哭,对不起...浮生...」 细微的呢喃从嘴边溢出,薄唇轻轻附在那苍白的小嘴上,怜惜地轻舔着。 浮生缓缓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床顶,嘴边是熟悉的触感,微微启唇含住,却发现那片薄唇退开了。 随后他就看到了一张鬍子拉碴,双眼布满红血丝,眼下乌青的脸。 皱了皱眉:「你...好丑...」 怎么办,原来又帅又糙的爱人,变成了不修边幅的糙汉... 涂山槿身体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勐地将他抱在怀里:「浮生...浮生...对不起,对不起,你杀了我吧...」 语气痛苦又无助。 倒是让刚醒来的浮生有些摸不着头脑,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想要往外推,却被更紧的抱住。 「啧~你先放开我。」 涂山槿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了:「罢了...」 大抵是他的命数就该如此吧,浑浑噩噩的活了这么些年,如今用一条命换来这近一年的美好,也值当了。 涂山槿松开手,低着头没敢去看那能直接杀死他的冰冷凤眼。 「扶我起来。」 涂山槿动作轻柔无比,将人扶起靠在床头,却依旧低着头。 浮生微微挑眉:「抬头看着我。」 涂山槿身体一抖,旋即缓缓抬头看去,是让他痴迷眷恋的脸,只是那双凤眼中... 似乎不再冰冷。 「我好看吗?」凤眼中有流光婉转。 涂山槿点了点头,当然好看,天下奇绝。 「那你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丑?」 涂山槿微微一愣,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但不眠不休整整三天,饶是半人半妖的身体,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涂山槿,看来你是真的很爱我。」不再是问句,而是坚定的肯定句。 涂山槿点了点头,当然爱,是无法言说,甚至无法形容的爱。 「你知道我晕过去之前在流光镜里看到什么了吗?」 涂山槿心中一紧,摇了摇头。 「呵~什么也没看到。」冷冽尽数褪去,凤眼渐渐染上暖意:「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涂山槿愣怔地抬起手,轻抚着他的眼尾,摇头,他只知道这双妖冶凤眼中,又有了他的影子,甚至又带上了情意。 浮生勾起嘴角,笑得妖冶魔魅:「灵盆和流光镜,配以我的血和秘术,能看到古神是否有转世,越是强大的神兽,看到的神就越厉害,以我的本事,就算是现在入主天庭的那个转世成了蚂蚁,我也能看见。」 「但是,流光镜里却一片空白,不是因为你前世是多么厉害的古神,而是因为...」 浮生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触碰到了生硬的鬍渣,笑得更加邪魅:「你的前世非神非人。」 重新靠回床头,看着僵硬的人,又说道:「既不是神,也不是人,那就只剩下神兽了。虽不知你是个什么神兽,但好在不是不周山的,恭喜你,命...保住了。」 所谓一语定生死。 莫过于此时的场景了。 涂山槿在大起大落之间漂浮,最后落于平地,深邃瞳孔里染上水光,嘴唇蠕动了一下,低声呢喃:「浮生...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是。」浮生抬腿踢了他一下:「所以,我的爱人,去收拾打扮一下吧,现在这样我实在不愿让你脱我衣服。」 虽然刚刚凑上去亲了一下,但待会儿是要更亲昵的,这副鬼样子,属实有点败坏兴致。 涂山槿听得真真切切,迅速站起身走进了浴室。 浮生懒倦地靠在床头,看着明显换了的新房门,想要回忆一下刚才做的梦,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是左眼下的泪痣隐隐发烫。 抬手轻抚了一下,凤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 涂山槿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还洗了三遍。 再把满是鬍渣的下巴也颳得光滑无比,拿着毛巾擦了擦淌水的头髮。 发现这近一年的时间,头髮已经从肩膀长到了锁骨。 看着镜子里收拾好的自己,涂山槿点了点头,那般精緻漂亮的人,自己要与他相配,自然不能太过邋遢。 推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浮生正靠在床头抽菸,听见声音抬眼看去。 他亲手量出来的一米九三的身高,配上那一身壮硕的肌肉,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 宽肩上搭着还有些湿润的头髮,一看就很有劲的腰上围了一根浴巾,有水珠顺着腹肌滑下。 浮生勾了勾手指,满意地看着对方靠近后又乖乖俯下身,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幕,指尖撩起一缕银髮:「天色尚早,亦要好生珍惜。」 皓月银光洒进屋子,将一室的缱绻绮丽照得更加缠绵悱恻... 第54章 「变化」 久卿接过小童子递来的花瓶,将翠嫩的柳条插进花瓶里,又将花瓶摆在了吧檯上。 还顺手揉了揉三花猫的脑袋:「招财啊,你说这店长夫人到底怎么招惹到浮生了啊,把人气成那样?」 第74页 「喵~」 「哎呀,我就是好奇嘛,你就当我跟你聊八卦了呗~」 久卿看了一眼二楼,桃花眼里隐隐透着担忧。 多少年没见过浮生受伤了呢? 似乎有一千年了吧。 那次可不像这次这么平静,浮生带着一身的伤回来,眼神冷冽又迷茫,抬手便砸了招牌,吓得他们几个抱头鼠窜。 她躲在门后,亲眼看着浮生摧毁了院子,又吐出一口鲜血,浑身上下都透着死亡气息。 第二天晚上又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收拾残局,院子里恢復如初,只是门上再也没有了那块匾额招牌… 「我还没死呢,做什么摆出这副哭丧的鬼样子?」 楼梯口传来熟悉的讽刺声,久卿转头看去,见浮生拿着烟杆踢踏着木拖走下来,银髮的发梢还有些湿润,脸色微白,但嘴却是红肿诱人的。 知道他已经没事,久卿摇了摇小扇子回怼道:「提前彩排一下啊,免得将来临时抱佛脚…啊!!!!」 「砰!」 金光灵气一闪而过,将那碎嘴子的人击飞出去,砸在墙上。 涂山槿冷眼一扫:「管好你的嘴。」 「呵呵~行了,跟她较什么真,气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去做饭吧。」浮生扯着涂山槿的衣襟,凑上去安抚地亲了一口。 涂山槿警告的看了一眼久卿,转身走进了厨房。 久卿撇了撇嘴,见浮生斜坐在太师椅上,从地上爬起来凑过去小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用了一个秘术遭了反噬而已,养几天就好。」浮生缓缓吐出一口烟,声音幽然:「弄清楚了便好,否则…」 凤眼中划过一抹杀意,却又瞬间消失。 若涂山槿真的和不周山有关,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下得去手杀了涂山槿,但就算杀不了,也不会轻易放过,至少过去这一年里的缱绻情意,必然会烟消云散,涂山槿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归云斋。 至于同生契… 他既能缔结,就有本事扛住反噬,血海深仇面前,什么同生共死两不弃,都见鬼去吧。 倒是涂山槿,就算同生契连接了两人,但按理来说秘术反噬是不会通过同生契传递的。 可那日涂山槿一脸惊慌地闯进来,很明显是感受到了。 看来,这木头当真是爱惨了他啊… 浮生瞥了一眼厨房,眼中是比往日更加浓厚几分的暖意。 久卿单手支着侧脸,也看向厨房:「虽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年里你的变化真的很大。」 「是吗~」浮生懒倦地抽着烟,语气漫不经心。 久卿透过烟雾看向他,只觉得缭绕烟雾中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原来的寂寥和尖刺了。 点点头说:「对啊,至少你现在不会动不动就把人扔去刀山油锅,过年那几天来拜年的小东西们也都高高兴兴的…」 久卿想到两个月前过年时的场景。 小年兽带着一群小不点儿跑到归云斋来拜年,小小的身子跪在大堂里,把地板磕得嘣嘣响,软萌的小东西们却笑得灿烂极了,一口一句祝福的话。 浮生也如现在这般,懒洋洋地坐在太师椅上,长桌上放着一罐珍珠,涂山槿给那些小东西一人一颗,哄得他们笑弯了眼。 「呵~我堂堂神兽难不成还去为难一群小屁孩儿?」浮生敲了敲烟杆。 高童子跑到吧檯下拿出一盒包装精緻的菸草,双手捧着递了上去:「店长~菸草快要没了~」 「嗯,拿一块蛇蜕到雾林换。」 高童子搅了搅衣角,期翼地看着浮生:「我…我们想和阿婆换点桃花液…」 春天到了,桃花盛开,雾林阿婆做的桃花液清甜爽口,蕴含灵气,是小生灵们最喜爱的东西。 浮生将菸草塞进烟锅里,一个响指,火焰摇曳于指尖,缓缓抽了一口后,语调散漫:「那就多拿几块儿去,换一箱,带上招财,快要月圆了…」 「哇~谢谢店长~」高童子双眼发亮。 「店长你真好~」矮童子脸颊绯红。 「店长你最好啦~」胖童子双手捧脸。 「店长是最好看的~」瘦童子摇头晃脑。 一时间大堂里吵吵闹闹。 久卿还在等浮生发怒让他们闭嘴,可好半天都没反应,转头看去时,见那萦绕的烟雾后,是一片平静的神色。 久卿微微挑眉,暗道,变化真的很大啊… 涂山槿端着饭菜走出来,是一盅汤,却没有酒。 浮生难得的没有发脾气说要酒,安静地喝着。 … 皓月当空,银光明亮。 高童子抱着一个木箱子从竹林走出来。 抬头看了看天上接近圆形的月亮,抖了抖身体,对脚边的三花猫说:「招财…我,我害怕。」 「喵~」 「我,我知道还没,没到月圆…可,可我就是怕…早知道就找小高借一下红扣子了…」 话音刚落,起了一阵风,带着早春时节的凉意,莫名让人瘆得慌。 高童子抱紧了手中的木箱,快步朝前走着,三花猫左右看了看,绿瞳里闪着幽光,紧紧跟在他的脚边。 走到一条无人的长街上时。 突然狂风大作,吹得高童子和三花猫睁不开眼。 「喵!!」三花猫尖锐地叫了一声,拱起背,全身的猫炸起,警惕地看着前面昏暗的小巷子。 第75页 街边的路灯不断闪烁,让整条街都显得格外骇人又森然。 没有被路灯照到的小巷子里,黑影开始猖獗,舞动着没有形状的身躯争先恐后的往外窜。 高童子惊慌地后退着,三花猫站在他身前,绿瞳竖成了一条直线,三瓣嘴微张着。 就在黑影全部从小巷子里窜出来时,长街地另一头,一个人影飞快跑来,双刀飞舞... ... 涂山槿见浮生吃饱喝足,握住他的手继续渡灵气。 浮生任由他动作,只是用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凤眼慵懒的轻抬,悠悠然地看着他:「木头,假如我看到的是另一种,你当如何?」 若涂山槿和不周山有牵扯,他很想知道,涂山槿会怎么做。 涂山槿摩挲着掌心的手,金光灵气不断传过去,深邃如墨的瞳孔死死盯着那颗泪痣,声音低沉又决然:「用尽一切办法,杀上不周山...」 然后自己也和那些虚伪的神一起... 烟消云散...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浮生从他凛然的神情中已然猜到。 随即展颜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语气妖娆婉转:「呵呵~你当真是爱惨了我~」 「嗯。」涂山槿紧抿双唇,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门口八角风铃轻晃,声音悦耳清脆。 「店长~我们回来啦~」 是高童子和三花猫回来了,只是... 风铃响,客至。 浮生转头看去,见一劲装男子走了进来,背着双刀。 男子看过来后,满脸讶异:「涂山槿???」 第55章 「熟人」 浮生勾了勾涂山槿的掌心,示意他先停一下,随后问道:「认识?」 问完之后见涂山槿摇头,便知他不记得了,浮生拿起烟杆走向自动打开的帘布,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男子:「进来吧。」 涂山槿抬脚跟上。 男子收起心中疑惑,也跟着走了进去,坐在了那张自动挪出来的凳子上。 久卿沏了一杯茶后,退了出去。 浮生抽了一口烟,缓缓道:「先说说你的需求。」 男子饮下茶后,神色凝重:「我...我想救一个人,他被魑袭击,黑影穿胸而过,虽没有死,但是似乎被魑寄身了...」 「魑没本事寄身斩恶师,你们遇到的那个大概已经转化成了诡。」 男子勐地站起身:「什么!?那里怎么会有诡?」 「在玄区遇到的?」 「嗯,我们接到消息,说玄区有魑出没,便组队去斩杀,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斩恶师死在那里了,当时我还奇怪,这一次的魑怎么会这么厉害,没想到居然有诡混在其中。打斗间我的同伴替我挡了一击,所以才...」 浮生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抬眼看向他:「你爱他?」 男子明显一愣,随后那张晒得黝黑的脸瞬间变红,就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红晕:「你...你怎么知道?」 浮生轻笑了一声,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站在身旁的涂山槿。 倒也不是他真的看透了这人的心思,而是对方提及那人时,眼中神色和去年的涂山槿一模一样。 「我可以救他,但有条件。」 男子点了点头:「我知道,在来的路上那个小朋友已经跟我说过了,你想要什么?或者说我有什么是可以当作代价的?」 男子于长街上帮了高童子和三花猫,高童子见他身上有死气,便问了一嘴,得知其有个同伴快要死了,便给带了回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作为斩恶师,却能走进归云斋的原因。 归云斋有三不进。 一为凶兽,二为无缘之人,三就是斩恶师。 斩恶师常年与恶灵打交道,归云斋的结界牴触恶灵,自然进不得。 但涂山槿是浮生带进来的,不一样;而眼前这个男子是高童子领进来的,又似乎认识涂山槿,既是生意,哪有不做之理。 浮生没有立刻说要什么报酬,指了指身旁的涂山槿,问男子:「你认识他?」 「嗯。」男子疑惑地看向涂山槿,说道:「我们几年前一起组过队,当时我还找你请教了几招,后来解决完恶灵就没再见过你了,你真不记得了?」 涂山槿依旧满脸冷漠,轻轻摇头。 男子见此更觉得奇怪了,当时再怎么说也一起并肩作战了一个来月吧,怎么感觉涂山槿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了? 「木头,把卧房暗格里的那个白色玻璃瓶拿下来。」 浮生抬起脚尖碰了碰涂山槿的小腿,见人上楼去,浮生起身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块蛇蜕,丢在了桌上:「报酬便收你脖子上的那块儿怀表,当作你以前认识涂山槿打的折。」 男子急忙取下脖子上的怀表,放在茶桌上,推了过去。 一块银色古朴小巧的怀表。 乍一看平平无奇,但是不论是浮生,还是男子本人,都深知这怀表上蕴含着抵挡恶灵的护体咒印。 是男子的父亲在临死前交给他的,算是传家之宝。 用来救人大概会觉得可惜不舍,但若救的是心爱之人,似乎又觉得十分值得。 涂山槿撩开帘布走到浮生身边,将手中的白色小瓶子递给他。 浮生没有接,抬了抬下巴:「给他。此乃灵露,可消除身上的诡气,蛇蜕三碗水熬三个小时,续命。」 第76页 「谢谢。」男子拱手道,随后又对涂山槿说道:「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但当初你拉了我一把,也算救了我一命,一直没找到机会谢你,如今遇到先祝二位长长久久。」 涂山槿微微颔首:「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帘布打开,浮生率先走了出去,涂山槿跟在后面。 高童子见男子走出来,小跑到他跟前,将手中的一颗珍珠递给了他:「多谢你今天帮了我,这是回礼。」 不得不说,作为一家店的小童子,在礼尚往来这方面做得很好。 既不贪别人便宜,也不吃亏,更不会欠人情。 男子本想拒绝,却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妖媚女声:「生灵界有规矩,不可与斩恶师沾染因果,他还小,你便收下吧。」 男子这才接过,高童子笑眯眯地将他送了出去。 久卿看着高童子蹦蹦跳跳的背影,摇着小扇子轻笑了一声:「说他小就这么开心?明明比我都老。」 「喵~」三花猫斜睨了她一眼。 久卿走过去用小扇子轻拍了一下它脑袋:「我知道神兽的年岁和我不一样,用不着你提醒!」 妴胡也算半个神兽了。 店里这四个是尸胡山上一母同胞的四只小妴胡,也是店里跟着浮生最久的。 之所以这么小,是因为妴胡原形本就小小的一只,如同麋鹿。 加上这软萌的样子瞧着可爱又喜庆,浮生也没想过强制让他们长大。 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保持了几千年了吧... 高童子回来后,跑到地窖先是将小巧的菸草拿出来整齐摆好,又站在带回来的木箱子面前,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然后才抱着几瓶桃花液跑出去。 给了久卿和三花猫各一瓶后,站在长桌旁,怯生生地放了一瓶上去,抱着剩下四瓶熘到了其余三个小童子那边。 久卿见此没忍住笑出了声:「小矮,你这是几个意思?」 「店长和店长夫人感情好,喝同一瓶啊。」高童子舔了舔瓶盖理直气壮的回道。 「哦,我还以为是你小气呢。」 「才不是!你别乱说,地窖还有很多呢!」 浮生用烟杆将小瓶子勾到涂山槿跟前:「尝尝看,春天的桃花液,别有一番风味。」 「好。」涂山槿拧开后递到浮生嘴巴。 浮生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涂山槿瞄准位置也喝了一口。 久卿见此翻了个白眼,却没再说话。 全当是她体恤这两人刚吵完架,受了伤,又才和好。 想到三天前,她听到涂山槿痛苦又惊慌的叫着浮生的名字冲上去看到的景象,就觉得爱情这东西,是真的很神奇... 第56章 「祭祀」1 >三十六堂神,七十二堂鬼。 ———— 世人大多都有信仰。 或神佛,或执念。 杨柳依依道春意,又是一年清明时。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阴沉的城市里,瀰漫着潮湿和压抑。 浮生靠坐在窗沿上,伸手接了几滴雨水。 带着青草泥土味道。 身后贴上一片温暖的胸膛,雨中的手被握住拉了回来。 浮生摩挲了一下那只大掌虎口处的厚茧,声音有些幽然:「木头,遗荒入口千年年一开,我去过两次,第一次是收了一个生灵的酬劳,替他寻一物,第二次...」 凤眼中逐渐染上迷茫:「我忘了第二次去做什么了,也忘了在里面发生了何事,只记得出来时,已过百年。」 涂山槿将他抱起放到一旁的木榻上,力度适中的揉捏着他的脚踝:「下一次开启是何时?」 「半年后。」浮生拿过烟杆,缓缓抽了一口:「你随我去一趟吧,我想找回那一百年的记忆了。」 「好。」 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院中一棵树下,种着一株怀梦。 银光照耀,怀梦花被雨滴眷顾,轻轻摇晃着紫色花瓣。 院门处飞进来一只鸟,浑身羽毛五彩斑斓,月光下熠熠生辉。 在半空旋转了一圈后,停在院子里,于雨中屈起一足,翩翩起舞。 久卿站在店门口,对一旁的四个小童子说道:「商羊这是来免费给我们表演才艺的吗?我们要不要走一波666?」 「给它点个关注?」高童子拇指食指交错比心。 矮童子竖起大拇指:「再双击点个赞。」 「刷个嘉年华。」胖童子掏出口袋里的一枚铜钱。 瘦童子捏着布袋里的珍珠:「它会带货割我们韭菜吗?」 「没有以前跳得好了啊,它是不是膨胀了,飘了?」久卿摇了摇手中的小扇子。 正巧此时舞毕。 鸟颈呈180度向下弯曲,鞠躬行礼。 店门口的五人齐齐鼓掌。 「跳得不错。」 「刚刚是不是有个动作错了?」 「你是不是太久没练了?」 「实在不行报个课吧。」 「不要1888,只要888的那种。」 五人一言我一句,说得头头是道。 商羊放下屈起的一只脚,踱步走来,五彩翅膀陡然展开。 一封信落了下来。 久卿瞧着信封上的狮形图腾,微微挑眉:「我还以为你是来举办公演的,没成想是来当闪送的。」 第77页 弯下腰捡起信封,晃了晃:「运费谁付?」 商羊扬起鸟颈,鸣叫如呦呦鹿声,继而回到院中展翅飞走。 四个小童子看完表演继续干活儿。 大堂长桌旁,堆放着一捆竹条,四个小童子两人一组,正在编制竹篓和竹筐。 久卿刚把信放在吧檯上,就听见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 浮生走到太师椅旁坐下,而涂山槿则脚下一转走进了厨房。 「哟,可算下来了。」久卿拿着信走过来:「堂堂一个店长,成天摸鱼迟到早退,怎么好意思的?」 浮生往后一靠,语气散漫:「我都这样几千年了,也没见归云斋倒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整个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久卿愤恨地咬牙:「是,你倒是清闲了,就把我当牛马使,是吧?」 浮生瞥了她一眼,眼中有着赞赏。 「靠!你居然真的把我当牛马使?老娘要辞职!」 「慢走不送。」浮生单手支着脸,颇为随意的说道:「正好把你这些年的住宿费、伙食费都结算一下。」 久卿勐地一拍桌子:「你这个周扒皮!我还没说你欠我的工钱呢!」 「你自愿签的卖身契,卖身为奴,无私奉献,有哪门子的工钱?」 一语击中要害。 久卿刚化形的时候,浮生便问过她,是去婆蓝森林当个树灵,还是留在归云斋无偿打工。 久卿眼馋归云斋里的宝贝,想也没想就说要留下来。 绑了主僕契,从此便开始了没有尽头的打工生涯。 久卿撇了撇嘴,将手中的信封拍在桌上,声音之大,吓得四个小童子身体一抖。 「吶!商羊送来的信,也不知道那位又有什么事儿。」说这话的时候,久卿有些激动。 浮生接过信后,指腹摩擦了一下信封上的狮形图腾:「最近生意不好,他这封信倒是来得及时。」 指尖轻轻一拨,信封就自动打开了。 黑色的信纸飞出,展开,显露出上面矫若惊龙的字迹。 浮生看完后沉思了片刻,随后指尖灵火乍现,将信封和信纸一併烧毁。 神奇的是,并没有一点灰烬落下,而是化作一缕黑线,首尾相接,变成一个黑色手环,「噹啷」一声掉在桌面上。 「这定金不错啊。」久卿看着桌上的黑色手环感慨道。 浮生屈指敲了敲桌面,高童子放下手中的竹条,跑到地窖拿了一个褐色木盒出来。 「店长,竹篓要编多少个啊?」 浮生接过木盒:「有多少种子就编多少个。」 将黑色手环装进盒子里后,涂山槿就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招财,上酒。」 ... 远离喧嚣的雷公山脉,有一处隐世村落。 村子的中心有一个祭台,周围燃着火把,照亮了祭台上的景象。 一个穿着深蓝色苗装的少年被绑在祭台正中间的柱子上,脖子上戴着沉重繁琐的银饰,此时正耷拉着脑袋,昏迷不醒。 不远处的屋檐下,有几个穿灰布衣的男人正蹲着抽旱菸。 其中一个看了一眼祭台,眼中贪婪之色难以掩藏:「今年的祭祀如果成功了,咱们村子就能得到水神的恩赐了。」 另外几人也看了过去。 「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弄来,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行。」 「不是说苗疆的有通灵的本事吗,总比以前那些普通的好一些吧。」 「谁说不是呢,往年的祭品丢进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上次得到水神的恩赐还是二十年前吧,好像也是个苗疆的。」 「没错,那会儿我刚成年,真的亲眼看见了水神现身,那清涧洞里,全是金银珠宝!」 「哈哈哈哈!那怎么没见你发财啊?」 「害!那时候我哪有资格啊,都被大祭司按资歷分发了。」 「也是,咱们现在好歹也算护法了,想来这一次能捞到一笔。」 银月映照出了几人兴奋、贪婪、沉沦欲望的嘴脸... 第57章 「祭祀」2 通灵隧道中。 涂山槿抱着剑走在浮生旁边,看着前面似乎没有尽头的路,不禁问道:「要去的地方很远吗?」 「只要酬劳到位,这点距离不算什么。」 浮生心情极好地拿烟杆划拉隧道中的星星点点,嘴角微微上扬。 涂山槿悄悄捻了捻指尖:「送信的人是生灵?」 「嗯,我第一次去遗荒,就是为了帮他找东西,那次他给了我一截龙骨。」凤眼中突然划过一抹暗光:「我第二次从遗荒出来,受了伤,正好派上用场。」 涂山槿一听他受过伤,心脏就生生犯疼,伸手将人拉进怀里:「半年后去遗荒,不要逞强,有我在。」 「好啊,到时候有危险我就躲你身后。」浮生笑得张扬又妖冶,仰头在那薄唇上咬了一口,随后与之十指相扣往前走去。 ... 密林幽深处,有一清涧洞。 洞外用黑石搭建了一个高高的祭祀台。 穿着暗红色广袖长袍的老妇人,一手持幡铃,一手托黑瓷碗,疯癫地跳着请神舞。 幡铃声音清脆却带着骇人寒意,夹杂着古老的咒语。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第78页 「摩诃萨埵婆耶。」 「南无悉吉利埵·伊蒙阿唎耶。」 在她的身后,是一个苗疆少年,双手束于头顶,嘴里堵着一坨白布,脚下是一个布满黑垢的铜盆。 少年眼中满是愤怒,双手不断用力挣扎,手腕被粗粝的麻生擦伤,血迹顺着白皙手腕流下。 祭台下站了十个老人,十个中年人,正纷纷仰头看着祭台上。 神色激动又期待。 随着老妇人的咒语不断溢出,清涧洞中隐有龙吟传来。 听到声音的众人更加兴奋,殷切地将视线挪到了洞口处。 黏湿的风从洞里吹了出来,剧烈的水声此起彼伏。 「水神!是水神显灵了!」 「拜见水神大人!」 众人齐齐对着洞口跪下朝拜。 祭祀台上的老妇人依旧念着咒语。 「吼!!!」 一声清晰的龙吟响起后,洞口处飞出一个黑影,盘旋半空,睥睨万物一般。 老妇人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去。 只见一黑色兽头短躯龙悬在祭祀台上方,其面部像狼,发鬣浓密,颌须成束,没有触鬚,龙颈上挺,正垂目看着那个被绑住的少年, 老妇人急忙跪拜在地:「恭迎水神大人。」 「一个杂交品种什么时候也成神了?」讽嘲声突兀响起。 众人循着声音转头看去。 只见密林中凭空出现一个黑洞,从里面走出来两个陌生人。 老妇人沙哑着嗓子说道:「你们是谁?敢对水神不敬,是要遭天谴的!」 地面上的十个中年男人站起身,拿着木棍气势汹汹地将两人围住,只待那老妇人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立刻动手。 涂山槿手持长剑挽起一个剑花,眸中厉色一闪而过。 老妇人幡铃一挥:「杀了这两个对水神不敬之徒!」 话音刚落,那十个中年男人便举起了木棍袭来。 浮生双眸冷冷一眯,杀意迅速在瞳底泛滥起来:「木头,一个不留!」 光看那清涧洞里几乎要溢出来了的怨气便可知,这群人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和隐世的生灵。 信仰是心灵的寄託之处。 有信仰没有错,但是愚昧而贪婪的崇奉,拜来的就不知是神,还是鬼了。 涂山槿用一分钟解决了这十个中年男人,提着剑又沖向了祭祀台下的十个老人。 浮生抬眼看向半空中的黑龙讥嘲道:「嘲风,你老子都不敢称神,你倒是孝顺,巴不得给他抬棺。」 「吼!!!」 黑龙仰天怒吼一声,直直冲下来,直奔浮生而去。 却在半路被一把染血长剑拦住。 涂山槿脚下金光聚集,询问浮生:「怎么处理?」 「抽了龙筋给那位小朋友当歉礼吧。」浮生飞身落于祭祀台上,一脚将那老妇人踢飞出去。 涂山槿得到指令,自当严格执行。 凛冽杀气带着威严金光,将黑龙打得连连后退。 被绑住的少年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怔怔地看着浮生。 浮生也看着他。 是刚成年的小少年,秀气的脸上还有点婴儿肥,许是苗疆人特有的天赋,皮肤白皙柔嫩。 墨瞳明亮,带着涉世未深的单纯。 乌黑的长髮编成了麻花辫,斜斜地搭在左肩。 一身深蓝色的苗装,脖子上挂着厚重繁琐的银饰,高高束缚的两只手腕上也带着银手镯,还挂了小铃铛。 一个响指,灵火焚烧了麻绳,却未伤及少年分毫。 少年扯掉嘴里的布团,动作间银铃清脆悦耳,拱手行了一礼:「多谢搭救。」 「怎么谢?」 「啊?」少年更加呆滞了。 浮生见他属实稚嫩,忍不住打趣道:「人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但我对你没性趣,又有爱人,那你便卖身为仆,如何?」 少年搅了搅衣摆,有些忐忑:「这...怎么个卖法?」 「论斤称。」 「啊?」 「一斤一年。」 「啊?」 浮生没再解释,将视线投向了半空。 少年迟钝地眨了眨眼,见浮生看着天上,也跟着看去。 长剑已经深深扎进了黑龙后背,正搅动着寻找龙筋。 少年好奇问道:「它到底是什么啊?像龙又不像龙的。」 「龙和狼的杂交品种,要不说这些个神啊仙啊的虚伪呢,玩得可真花~」 「神话故事里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原来是真的啊!」 浮生讥笑了一声:「可不是真的么,都没有物种隔离的。」 「吼!!!!」 长剑挑着龙筋往外扯,黑龙疯狂哀嚎,鲜血如同下雨一般顺着龙身往下淌。 落在树上时,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烂。 黑龙残败的躯体被用力抛入清涧洞中,浮生轻飘飘一挥袖,洞外巨石断裂,刚好堵住洞口,一个白印覆上,封锁了黑龙和动作怨气。 涂山槿挑着龙筋落在浮生面前:「有点臭。」 「被怨气侵染多年,能不臭么。」浮生偏头看向少年:「桑槐?」 少年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诶?你怎么知道?」 浮生抽出腰间烟杆:「呵~用了几辈子的名字也不腻...」 烟雾起,通灵隧道现。 第79页 桑槐方才还在困惑救命恩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现在又惊嘆地看着四周的小星星,好奇地拿手去摸,却划出一道银河般的光彩。 墨瞳闪闪发亮。 第58章 「香炉」 桑槐一边走一边玩儿。 见前面的两人走远,小跑着跟上去,又接着玩儿。 如此反覆。 一个小时后,通道尽头浮现出亮光。 走出来时,已然到了归云斋大堂里。 浮生在太师椅上坐下,翘着二郎腿:「久卿呢?」 「出差了~」瘦童子掰着一根小竹条。 「店长和店长夫人刚出发没多久就来了生意~」胖童子双手拿着剪刀,把长的竹条剪短。 「还是个土豪呢~」矮童子哼哧哼哧地编竹篓。 「据说家里闹鬼~」高童子拿着一把小柴刀噼竹条。 桑槐跑过去蹲在一旁观摩。 单纯的少年对什么都好奇,浮生也没去阻拦,只是看着那张稚嫩又熟悉的脸,陷入了沉思。 ... 简朴的别墅里。 久卿装模作样的闭眼掐指晃脑,嘴里嘟嘟囔囔。 旁边站着一个穿工装的男人,紧张地看着她,还时不时地擦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算出来了!」久卿突然睁开眼,声音悠远:「你这房子里...确实有一个鬼。」 男人惊慌恳求:「这...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这可不是一般的鬼,乃是你自己招惹来的。」久卿凉凉扫了他一眼,余光触及客厅展架上的一个摆件:「应该说是你亲自带回来的。」 男人被久卿的话惊了一瞬,扭头看向展架。 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盒子,暗红色的表面有些黑垢,看起来似乎很普通,但是…… 「大师…这…」男人面色有些难堪。 这确实是他自己带回来的。 久卿唰地一下打开小扇子,轻摇着,桃花眼里戏嚯而讥讽:「据说干你们这行的规矩很多,也十分讲究,不动无主孤坟,人点烛鬼吹灯,鸡鸣灯灭不摸金,观你这些个物件想来也家财万贯了,缘何如此贪心?」 从外面看,这只是一栋装修简单的别墅。 但内里的摆件却引人深思。 只怕随便一件都比这栋别墅要昂贵得多。 「贪心不足蛇吞象,就不怕撑死么…」 悠然的声音刚落下,客厅里灯光疯狂闪烁。 「咔哒!」 暗红色木盒应声打开,一缕红气幽幽飘了出来。 男人眼中满是惊骇,脸色苍白,慌忙地后退着:「大,大师,就,就是这个东西,快收了它!」 「哎呀,急什么嘛,酬劳还没谈好呢~」久卿慢条斯理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一个古朴香炉前:「这玩意儿不错啊,少说得有一千年了吧~」 眼看那缕红气就要缠上来,男人当即就吼道:「给你!这屋子里的东西你想要都拿去!快救我!」 久卿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讽刺。 人类真的很奇怪,有时为了财富不惜搭上性命,可有了财富以后,又愿意倾家荡产的救命。 垂须自掌心蔓延而出,捲起展架上的暗红色木盒:「回来吧,我带你走。」 红气似乎通人性,堪堪停在男人眼前,迟疑了一瞬,又调转方向回到木盒。 盖子「咔哒」一声盖得严严实实。 让人无法窥见其真容。 男人抹了一把吓出来的冷汗,白着脸问:「大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也敢往家里带。」久卿走到香炉前,轻轻抚摸着,声音带着寒气:「你入的那方无主之坟,乃一妙龄女子葬身之所,本于野外自由游荡,却被你闯入,还带走了她的骨灰...」 男人这才搞清楚那昂贵的楠木盒子里,原来装的是骨灰。 既害怕又觉得晦气。 久卿收起小扇子,一手拿木盒,一手托香炉,转身往外走。 路过男人身旁时,提醒道:「你既有善德在身,今后就莫要再下墓了,否则...最后徒留那寡母在这世间遭罪。」 男人刚才说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并非谎言。 但若是继续下墓,招惹阴物,再长的阳寿,也经不起这样的挥霍。 男人身上的善德来自生灵,所以久卿才好心提醒一句。 ... 桑槐看着小童子们编好了巴掌大的竹篓,又见浮生悠哉饮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疑虑没有得到解答。 走到长凳旁坐下,双手托着腮帮子,圆熘熘的墨瞳眼巴巴地看着浮生:「你说的一斤一年是什么意思啊?」 「你有多少斤,就要给我打多少年的工。」 「我有115斤,可我今年十八岁了,活不了那么久啊~」桑槐掰着手指数了数,又肯定地点头。 确实,人类怎么可能活133岁呢。 浮生饮下一杯酒后,微瞥了他一眼:「放心,没还完债之前,你不会死,毕竟有人花了重金...」 「是谁啊?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厉害?」 「哟~有小帅哥~」门口传来妖媚婉转的调侃声。 桑槐转头看去,见一身穿绿色旗袍,桃木簪子挽起长发的女子走进来。 第80页 想来是也是这个奇怪地方的奇怪一员,站起身拱手道:「在下桑槐,见过姑娘。」 虽然文绉绉的,但桑槐有种直觉,就应该这么说。 久卿轻笑了一声:「还用这个名字啊?你们还真是奇怪,一个名字用几辈子,难道投胎的时候还千挑万选了不成?」 桑槐更加困惑,这个地方,和这些人,为什么又神秘又...接地气... 「看样子收穫不小。」浮生扫了一眼久卿手中的檀木盒子:「她搞出来的?」 久卿点头道:「对啊,也是巧了,每次遇到都能给店里带来一笔进帐,要不让招财下来,摆她上去?」 「久卿姐姐~~我不是招财猫~~」檀木盒子里传来哀怨的声音。 桑槐惊讶地张大了嘴。 久卿敲了敲木盒:「瞧你把小朋友吓得~」 「哦~抱歉了小朋友,吓到你了?我出来给你赔个不是吧~」 桑槐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不不用了,不用了。」 「噗~哈哈哈,好了,你就好生待着吧,过两日我送你回去。」久卿将檀木盒子放在了吧檯下面。 又走到帘布后的隔间里,将香炉放在了茶台上。 桑槐不自觉地咬了咬手指,看向浮生:「所以...你们到底是谁啊?这里又是哪里啊?」 「这里是归云斋。」 久卿撩开帘布走出来,边走边说:「我叫久卿,地上那四个叫高矮胖瘦。」 抬了抬下巴指向浮生:「他是这里的店长,浮生,另一个是店长夫人,我们都不是人类,至于你为何会在这里...」 桑槐期翼地等着她的下文。 久卿突然凑近,笑的灿烂:「你就当是来偿还救命之恩的,无偿打工。」 「啊?」桑槐只觉得头顶有乌鸦飞过,抿了抿唇说:「我...我可以拒绝吗?」 第59章 「桑槐」 久卿一听这话,就有些激动,连连点头:「可以啊!你快拒绝那个周扒皮,我许久没见油锅炸人了!」 说完还有些回味。 吓得桑槐腿一软,跌坐在长凳上。 浮生冷眼一扫,突然笑得邪魅狂狷:「那就...让你重温一下好了。」 话音刚落,四个小童子就抬进来一口油锅。 热气腾腾,金黄的油翻滚着,一看温度就很高。 桑槐脸色一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正想开口求饶,就见眼前划过一抹绿。 随后... 「啊!!!卧槽!!浮生你个王八蛋!!」 方才还漂亮优雅的女子,在滚烫的油锅里扑腾,热气不断升起。 可身上却没有任何烫伤。 浮生指尖燃起一朵火苗,轻轻晃动了一下:「这么有精神,看样子温度不够高啊~」 「够高了,够高了,垂须都要炸成麻花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悔过!」 身为树妖,虽然不会被炸成两面金黄,但那滚烫的温度却是实打实的灼人。 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苟活一命。 久卿双手合十,戚戚然求饶:「店长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人美心善,放过我吧,好歹在新人面前给点儿面子啊~~」 浮生嗤笑了一声,吹灭了指尖火苗,随意地摆了摆手。 久卿急忙从油锅里爬出来,一身的狼狈,却是暂时不敢再嘴碎。 四个小童子兢兢业业地又把油锅抬走。 桑槐只觉得这一幕简直震碎三观。 明明看起来关系很好的两个人,怎么说下油锅就下油锅啊? 还有那四个小童子,力气也太大了吧,不到一米的小孩儿,居然能抬起那么大一口锅,里面还装满了热油。 手不烫的吗? 浮生瞧他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扣了扣桌面,见人看过来,缓缓道:「可看清楚了?」 桑槐呆呆点头。 「今后可要好好工作,若是做得不好...」 凤眼微冷。 桑槐勐地一回神,点头如捣蒜,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一定好好干,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去他的尊严面子,他正值青春年华,不想英年早逝! 涂山槿拿着清洗好的龙筋走过来:「弄好了。」 黑龙的龙筋漆黑如墨,柔韧无比。 浮生抬手一挥,去掉上面的怨气,扔到桑槐怀里:「让久卿给你装饰一下,以后这就是你的武器了。」 「谢谢店长大人。」桑槐乖乖抱着龙筋走到换了身衣服的久卿面前,谦和有礼地说:「久卿姐姐,帮我装饰一下。」 「好。」久卿接过龙筋后又回到暗门后。 ... 夜幕降临。 归云斋的屋顶上,隐隐有烟雾缭绕。 浮生靠在涂山槿肩上,一手持烟杆,一手抚摸着对方掌心的厚茧,心中安定不已。 「木头,快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两人就在一起一年了。 明明对于两人而言,一年宛若一息之间。 但偏偏这一年里,又有着太多美好的回忆。 涂山槿揽着他的肩膀,侧头在银髮间落下一吻:「我只觉得这一年太快了...」 和以往浑沌的记忆不同。 这一年里每天发生的事,涂山槿都记得清清楚楚,浮生说过的每一句话犹在耳畔。 晚风徐徐吹来,撩动着银髮和墨发交缠。 第81页 至死不休... 浮生抽了一口烟,听到大堂里传来的嬉笑声,想到白日那个稚嫩少年,陷入了回忆。 「两千前,那人找到我,请我帮他去遗荒寻一截槐木,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可等我寻到之后才发现,那截槐木已经生了灵智...」 【上古遗荒,凶煞之地,鲜少有生灵敢去,浮生受人所託,在遗荒入口开启时,进去寻找一截碧色槐木。 寻了许久,也斩杀了许多凶兽,才在一个土包下发现一抹碧绿。 等他靠近了,碧色槐木竟颤颤巍巍地飘了起来,随后响起稚嫩的声音:「你是谁?」 「受人所託前来寻你。」浮生摊开掌心露出一枚玉佩。 槐木飘到他跟前:「那你能带我出去吗?」 「能。」 槐木跟着手持玉佩的浮生从遗荒出来,又跟着他去了东望山。 于山巅之上,见到一个额上长着两个小羊角的白衣男子,只是白纱覆面,无法窥见其真容。 「找来了。」浮生将玉佩丢了过去。 男子稳稳接住后,对着槐木招了招手。 槐木飘过去:「你是谁?你好香啊~」 男子没有回答,只怜惜的轻抚槐木。 浮生伸出手:「酬劳。」 男子握住槐木走进身后的木屋里,再出来时拿着一个黑色盒子:「此番多谢。」 「不必。」浮生接过木盒:「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找来有何用?」 男子轻柔一笑,眸光缱绻:「有些感情刻于灵魂,即便不记得人和事,但不会忘记爱。」 「爱情虚无缥缈,不切实际,你花这么多心思得来的东西,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浮生眼中有讽刺一闪而过。 男子摇了摇头,指腹摩挲着槐木:「只是你没遇见罢了,等你遇见了,方知其中深意。」 「我不屑。」浮生转身欲离去。 男子又突然问道:「兰深找到那人了吗?」 「找到了又如何,不也一样记不得么,白白浪费一朵花。」浮生脚下不停,随意挥了下手远去。 许多年后,男子带着化作人形的槐木来到归云斋,向浮生介绍:「我的爱人,桑槐。」 「哦。」浮生表现得十分冷漠,且丝毫不感兴趣。 倒是久卿,似乎对那单纯的少年十分好奇,拉着人聊天。 白衣男子在和浮生交谈时,目光总宠溺的看着少年,引得浮生连连翻白眼:「我觉得你和兰深可以荣获生灵界的最佳痴情种了。」 「那倒是不必,这个殊荣或许该让给冯夷。」 说到冯夷,浮生眼底漫上杀意:「若是他狠心一点,指不定我还能替他上去杀个痛快。」 男子收敛嬉笑,神色凝重对浮生摇了摇头。 浮生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此后,男子每一百年便会以珍宝为酬劳,请浮生寻人。 寻过五次后,便再也找不到人了。 男子找不到,浮生那时没有流光镜,亦寻不到。 而浮生也没有再见过那男子。 直到昨天...】 浮生吐出一个烟圈:「他大抵是用了什么秘术,竟是无法现世了,所以才派商羊前来送信。」 「那他怎么不请你把人送去?」涂山槿捏了捏掌心的手。 浮生轻轻摇头:「无法现世就意味着他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了,信中说让我把人留在归云斋,百年后待他来寻。」 「百年后?那人已经...」 「阳寿尽了他才能带走,人类之躯,入不得东望山,我以前不理解,现在却是多少明白了,阳寿终归有限,生魂方永恆,以折木欠他的人情,带走个生魂,不是难事。」 涂山槿执起他的手,贴在唇边:「折木和冯夷的事呢?」 「他们啊...」凤眼中染上了凄凉:「造化弄人吧...」 第60章 「魑、诡」 玄区。 不是一个地名,而是生灵和斩恶师口口相传的,恶灵汇集的一片区域。 位于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 这里充斥着纸醉金迷,欲望翻涌。 也是人类嚮往之地。 高楼大厦直冲云霄,处处金碧辉煌,这里的人挥金如土,有钱人眼中地位的象徵,穷人眼中的毕生追求。 恶灵汇聚于此,形成了人类肉眼无法看见的结界。 被称之为:玄区。 黑色长鞭灵活婉转,配合着垂须缠成的藤蔓击碎黑影。 稚嫩少年短短数日便被久卿教得有模有样,小脸上一片凝重,手腕不断用力,将长鞭甩出。 久卿一边挥舞着藤蔓,一边说:「不错啊,学得很快,再加把劲,说不定还能去吃个夜宵再回归云斋。」 「好!」桑槐卯足了劲,长鞭快得只能看见虚影。 黑影不断被击散。 于前方走来一个妙龄女子,端得一副温婉模样:「小公子鞭法如此厉害,不知师承何处啊?」 桑槐谨慎地看着她,没有回答,转头看向身边,却发现原本在他不远处的久卿没了踪影。 心下一凛,更加警惕。 那女子婉约一笑,挥了挥手,黑影散开许多,视线开阔,女子穿着一身雪白连衣裙,圣洁高雅。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想找你借点东西。」 桑槐拿不准她的身份,又没了久卿在身边,不敢轻易开口。 第82页 出发前浮生叮嘱过他,玄区里看到的很多事情和人,都不一定是真的。 桑槐虽然单纯,但却很机灵。 直觉这人有些不对劲,抿着唇,握紧了手中长鞭。 女子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和你一般大的弟弟,可是他却被恶人所伤,小公子能否帮帮忙,借我一样东西?」 桑槐见她走过来,不禁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不拒绝的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说着那女子又朝着桑槐靠近。 两把短刀急速飞来,插在了女子脚前。 女子温婉的面容有些崩裂,双眼瞬间变得通红,声音也不似方才那般温婉,变得尖利刺耳:「斩恶师?敢坏我好事!」 狂风骤起,卷着重重黑影袭来。 一个着冲锋衣的男子奔来,拔出地上的两把刀,左右手齐齐发力,双刀飞舞。 桑槐正欲上前帮忙,却被一个人拉住,扭头看去,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俊秀青年,手中拿着一把剑。 青年声音温和,入耳如春风:「让他去吧。」 「可是...」 「他苦练了很久,就为了今日。」 「啊?」桑槐有些疑惑。 青年淡淡一笑解释道:「前些日子我在这里受了伤,他气得不行,虽敌不过打伤我的那个诡,但解决这个魑,还是没问题的。」 「哦。」桑槐瞭然,和青年站在一旁观战。 双刀对上赤手空拳,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那男子似乎十分擅长使左手,每每左手发力,便会在魑的身上砍出一条伤口。 伤口处没有血液流出,只有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 桑槐心有余悸,暗自庆幸刚才没有鲁莽开口,否则怕是要被对方「借走」一条命。 眼看魑就要落败,无数黑影突然又再度席捲而来。 桑槐连忙挥动长鞭,青年也持剑刺向黑影。 黑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浓。 逐渐汇聚成一个人形,随后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于黑影中缓缓现身。 「打伤我姐姐,你们还真是该死呢~」脸上布满黑线,看着骇人至极。 只见他抬起右手,轻轻一挥,黑影化作巨龙,张大嘴咬向两人。 两人就地一滚堪堪躲开。 巨龙撞击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桑槐看了一眼那个大坑,咽了咽口水,握着长鞭的手心有些冒汗。 巨龙形状的黑影又一次袭来,桑槐甩出一鞭,却只打到一点边角。 眼看巨龙就要将他一口吞下,一条藤蔓突然缠住了他的腰,带着他迅速躲开。 「久卿姐姐!」桑槐欣喜转身。 久卿安抚地沖他点了点头,看向被黑影环绕的少年:「你一个诡,找再多的身体到最后也是这副丑样子,白费。」 诡脸上的黑线因久卿的话而不断蠕动:「这么没有礼貌,不如就先从你开始~」 久卿冷笑了一声,藤曼化作一桿褐色长枪,枪头尖锐,指着诡:「那你倒是来试试。」 说罢便舞动着长枪沖了上去。 桑槐深知自己能力不够,过去也是添乱,自觉地清理着边上的恶灵。 一时间,玄区里杀气蔓延。 不断有绿光闪烁,银光乍现,还有长鞭蜿蜒。 ... 「欢~迎~光~临~」 门口八角风铃清脆悦耳,四个小童子软萌有礼。 让走进来的人惊觉神奇。 「这里是什么地方?」 「能实现你愿望的地方。」幽然声音响起,大堂左侧的帘布徐徐打开。 男人脚下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见一妖冶男子懒倦地斜坐在椅子上,问道:「这里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 「当然~金钱、权力、地位...无一不可。」浮生扫视着来人。 面容寡淡,印堂处黑气瀰漫,乃五世穷鬼。 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却一事无成,约莫还成天幻想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 懒惰又异想天开。 这样的人,随处可见。 但这类人能走进归云斋的,却不多。 一般只有... 男人搓着手坐下,侷促地喝了口茶:「我想要钱,越多越好,有了钱就什么都有了,能实现吗?」 男人眼中是毫不掩饰地贪婪和欲望。 「那得看你能付出多少代价。」浮生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人心底的秘密洞穿,冰冷刺骨。 「什么代价都可以!」男人急不可耐:「卖肝卖肾都行,就是...嘿嘿嘿,得给我留条命享受一番这到手的荣华富贵。」 「呵呵~好啊~那就用你的六亲之情和灵魂来交换,如何?」 「好好好,可以的可以的。死了之后的事谁在乎!」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满口答应。 浮生并未提醒,手指一勾,一张宣纸落于茶台之上。 男人拿起来看了看,随后毫不犹豫得签字画押,又急切问道:「多久能实现啊?」 「即刻生效~」 男人茫然的站在夜空下,耳边似乎还迴荡着方才那幽然的声音。 刺眼的光乍然夺走视线,急促的剎车声划破夜幕。 尖叫声此起彼伏,路灯下是一摊粘稠的鲜血... 第61章 「期望」 白色雾团和一缕灰气,飘进了隔间。 第83页 浮生拿着烟杆一绕,雾团和灰气落入茶台上的两个玻璃罐中。 涂山槿盖上盖子,放进了柜子里。 宣纸无火自燃,灰烬缓缓洒下。 「这类人一般不需要交易,除非...将死之人...」浮生抬手散掉灰烬,缓缓站起身,走出隔间。 这笔生意纯属白捡。 那个男人会获得巨额赔偿,但也变成植物人,躺在最贵的病房里,慢慢死去… 浮生心情颇佳,拉着涂山槿回到卧房。 ... 玄区。 朝阳升起前,归于平静。 魑和诡被打散。 久卿对着持双刀的男子微微颔首:「又见面了。」 男子将双刀插于身后,拉着青年走近:「是啊,涂山槿最近还好吗?」 「好,好得不了,美人在怀,恩爱缠绵~」久卿轻笑道。 双方道别后,桑槐才问道:「久卿姐姐,那个魑最开始问我借一样东西,是要我的命吗?」 「当然不是,你跟个傻白甜一样,身上没有半点恶气,要你的命又不能当补药。她是要你这具躯体,给那个诡当皮囊。」 「啊?这跟要我命有什么区别?」 久卿掐了掐他脸颊上的软肉,笑道:「区别可大了,要你命的话,你死了之后,浮生能去找冥王把你捞出来,但你的躯体要是被诡占了,灵魂就会被囚禁在身体里,渐渐消亡,连渣都不剩。」 桑槐惊骇的捂住嘴,像是被吓得不轻。 久卿见他如此,想到一抹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回去之后找浮生要个宝贝,护一下你这金贵的灵魂。」 「金贵?」 久卿没有解释,只是心中有些感慨。 可不就是金贵吗? 那样的生灵为了他,连现世都做不到了... 倒是比兰深还要狠啊。 直到回了归云斋,桑槐都没有得到解惑,看着小童子们正在往小竹篓里装泥土,好奇心作祟,跑过去帮忙。 俨然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 久卿无奈地嘆了口气,性子这样鲜活有朝气的人,也难怪那位爱得不行。 「这是做什么的啊?」桑槐一边学着小童子装泥土,一边问。 高童子笑眯了眼:「种小花的~」 矮童子点点头:「是很漂亮的小花~」 胖童子拿来一包种子:「还可以保护我们不被恶灵和魑伤害~」 瘦童子捻起一枚金色种子:「这样以后我们就能自己出门啦~」 妴胡乃祥物,和小年兽一样,十分招恶灵「喜欢」,若是没个护身的东西,很容易被魑给吞掉。 以往的护体物件只能挡住恶灵,如今魑越来越多,浮生便让小童子种下夜明苔,用以抵挡恶灵和魑。 也方便他们去往雾林。 「那我可以要一个吗?」桑槐问道。 久卿打了个哈欠,回道:「可以,到时候开花了,分你一朵,你好好干,我去睡觉了。」 「好~」对于归云斋的作息,桑槐已经习惯且融入了,晚上八点到早上八点是营业时间,整个白天便是休息时间。 只是他现在还不困,和四个小童子种好种子以后,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晨曦微暖。 桑槐看着院子大树下的一个小土坑发呆。 他出生苗疆,父母早亡,没有亲人朋友,村子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他,只有巫医愿意和他说话。 自父母走后,巫医便告诉他,他是为爱而生,应了一份执着而浓烈的爱而生。 他不知道是真是假,以前也不在意是真是假。 可他成年那天,巫医给了他一对银镯子,让他离开村子。 说如果不离开的话,村子里的人会被他害死。 他只觉得讽刺。 不是说他为爱而生吗?为什么感觉像是个害人的灾星。 但到底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就算不温暖,村子里的人也曾因怜悯实施过些微好意。 所以他离开了。 循着直觉一路往西,走到雷公山脉时,被人打晕当作祭品。 后来就遇到了浮生,来了这归云斋。 虽然才半个月,但这里比村子温暖。 有可爱的小童子和三花猫,有漂亮的久卿姐姐,有很厉害的店长夫人。 还有那个虽然看起来很疯,但是却救了他一命还收留他的浮生店长。 打工也好,卖身也罢。 总好过孤独一人浪迹天涯。 「咦?你是谁?」 软糯可爱的声音拉回思绪。 桑槐回过神看向院门处,只见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飞了进来,圆滚滚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我叫桑槐,你呢?」 「啊!是你啊,好久不见啊~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一时还没想起来呢。」布娃娃绕着桑槐转了两圈,似乎很高兴。 桑槐第三次听到类似的话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说?久卿姐姐和店长也说我这个名字用了几辈子了。」 「对啊,你前几世也叫桑槐,长得都一样,只是我记性不好忘记了,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来。」 「能跟我说说我的前几世吗?」 桃拔摇了摇头:「不能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为什么不能说?」桑槐有些失望。 第84页 「现在告诉你你也想不起来,说了也没用,好奇心得到满足后,便会徒增期望,期望得到实现还好,可若是变成失望,不划算。」桃拔难得有这么通透的时候。 说完这话还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 桑槐觉得它可爱极了,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那我不问了,你是布娃娃吗?」 「不是,我是桃拔,一只神兽,我变给你看看昂~」 说完便落在地上,一道五色光彩闪过,现出了原形。 是一只五彩小鹿。 漂亮又可爱。 桑槐蹲下身抱着它蹭了蹭:「你好好看啊~~」 「那是当然!大人当年就是被我的美貌折服,才留下我的~」鹿尾开心的甩动着。 桑槐摸着它的头,手心触及到一点凸起,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处断痕,问道:「你这里怎么了?受过伤吗?」 桃拔缩了缩脖子,上下左右看了看,见整个院子就他俩,便凑到桑槐耳边小声说道:「有一年我吃醉了酒,跑到浮生大人的床上去了,被他掰断了角,就成这样啦~」 桑槐震惊地捂住嘴,又想起来归云斋的那天,被丢进油锅里的久卿。 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谨慎小心,万不可惹怒店长。 他是人。 如果被下油锅或是掰断什么,那就真的没命了~ 他要活着,好好活着,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份不知真假的,浓烈而执着的爱... 第62章 「孤坟」 于荒凉之地,有一处鬼岗。 明明是暖春,这里却树木凋零,荒草盎然,不见半点活气,仿佛生命于此被无情扼杀,只有死亡疯狂翻涌。 阴气扑面而来,如同骇人的骨爪狰狞着伸展。 恍若置身地狱,令人颤慄不已。 桑槐环抱双臂不断搓着胳膊,见自己落后了几步,急忙小跑着跟上去:「久卿姐姐,你等等我…」 久卿一手持檀木盒,一手摇着小扇子,稍稍放缓了脚步。 有风吹过,枯草摆动发出嘶嘶声,仿佛有数不尽的亡灵在呻吟。 行至一座孤坟前,黑灰色的墓碑平整光滑,没有半点镌刻的痕迹。 檀木盒轻微震动。 墓碑缓缓向旁边挪动,露出一条通道。 明明是艷阳高照,通道里却漆黑一片。 久卿用小扇子拍了拍桑槐的肩:「你要是害怕,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出来。」 「不要!我,我跟你一起去吧...」桑槐可不敢一个人待在外面,虽然看起来里面也很恐怖,但至少有人陪着。 两人穿过阴寒通道后,进入了一间墓室。 墓室中间摆放着一座棺椁,旁边还有一根白色蜡烛。 显然是那个男人此前留下的。 久卿扣了扣檀木盒:「到家了,出来吧。」 木盒盖子「咔哒」一声打开,一缕红气飘了出来。 桑槐早在久卿说完就已经死死捂住了双眼,躲在久卿身后。 红气落地的一瞬间化作红雾,雾气散开后骤然出现一个身着红色洋装套裙,头戴欧洲风情礼帽的妙龄女子。 女子双手带着白色蕾丝边手套,轻轻扶了一下帽檐,福身道:「多谢久卿姐姐~」 声音温婉知性,配上一身復古明丽的色调,透着浓郁的感。 桑槐听到声音,小心翼翼地稀开指缝偷瞄,见此场景,惊艷地瞪圆了眼睛。 「不必多礼,反倒是我,该谢你一番,每每遇到你,都能带来好运。」久卿目光柔和。 女子婉婉一笑,眉宇间却是无尽的凄凉:「也只有姐姐会这般说我,他们...都觉得我是灾星...」 「为什么?」桑槐忍不住问道,见女子神色更加哀伤,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我以前也觉得自己是灾星,所以...」 笨拙的解释让女子稍稍舒展了眉毛,又陷入了回忆。 墓室中的鬼气受她影响,逐渐变得浓郁起来。 即便是人类的桑槐,也明显感受到了墓室内沉重地压抑。 正当桑槐想要开口安慰她时,眼前的画面一转,不再是那单调冰冷的墓室,而是古朴雅致的宅子。 耳边传来那温婉女子的声音:「1915年,一场包办婚姻,我见到了那个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我受过新思想,本不愿服从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便打碎了留学期间受到的薰陶...」 宅子里突然闯进一抹红,桑槐定眼看去,是方才墓室中的那个女子。 【女子红色洋装裙角微晃,神情却带着不甘。 『怡秧!』一个妇女拉住了那抹红:『你好歹去瞧瞧,莫要任性,免得你爹责罚,看了之后若是不喜欢,再找个理由推了即可。』 女子迫于无奈只得点头。】 画面又是一转,依旧是一座宅子,却与刚才的不大相同,似乎要简素许多。 【大厅里坐着几个人,怡秧躲在帘子后,瞧见下座坐着的穿长衫的男子时,悄悄红了双颊。 『乔兄,令郎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当真是有你当年的风范啊。』高位上的一个中年男人顺着鬍鬚笑道。 下座之人连连摆手:」欸!沈兄过奖了,倒是令千金温婉可人,这门亲事若是成了,还是犬子高攀了啊。「 两人互相谦让。 男子面容俊朗,气质温和,察觉到视线,抬眼看去,继而无声轻笑。 第85页 怡秧面若桃花。】 「这桩亲事,因我与他互看欣喜而定了下来。」 桑槐看着飞速在眼前闪过的画面,听着耳边女子婉柔的叙述声。 「他为我送来清雅旗袍,碧水柔情的色调和精美的绣花,他说,衬得我矜贵淑媛,温润典雅。」 「他说他要弃文从医,我为他寻来古书,打制银针。」 「我喜欢晨露中盛开的山茶花,成婚前一日,他赶在朝阳升起前,去山中採摘...」 「却再也没有回来...」 【古朴雅致的宅子里,怡秧身着嫁衣,绝望颓丧地坐在镜前,泪流满面。 房门被打开,一对中年男女闯进来,妇人将她拽了起来:『你这个扫把星!若不是你要那劳什子山茶花,我儿就不会死!你这个狐媚子!扫把星!灾星降世!』 妇女痛失爱子,心中怨恨,巴掌不断落在怡秧脸上。 男人眼中亦有怒火,双手紧攥,生生控制住了自己不痛下杀手。】 「我后来才知道,他在山中遇到了土匪,土匪见他未带金银,又不想暴露窝点,便杀人灭口。」 「我愿随他而去,可父母年迈,不忍他们白髮人送黑髮人,本想从此青灯古佛,聊此一生,谁料...突染恶疾。」 「镇上随之也爆发了瘟疫,他们说是我带来的灾难,闯进我家要烧死我这个灾星,父母为救我一命,散尽家财,平息了他们的怒火。」 「瘟疫被一游方道士解决,我随父母搬离镇子,路过那座山时,我感念那人情深意重,于山脚祭拜,却又遇土匪。」 「父母皆死于土匪刀下,土匪想侮辱我,可我接连害死三个爱我之人,又岂能独活。」 【山花烂漫,几个土匪淫笑着靠近怡秧,怡秧面色惨白,眸光却坚定决绝,趁一个土匪靠近之时,拔下簪子,深深扎进了对方脖子里。 其余土匪见状,拔出腰间的刀,将怡秧乱刀砍死。】 桑槐只觉视线一暗,月亮高高挂起。 【一抹红悬于半空,长发飞舞,红裙摇曳,几个土匪跪在地上,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眼球外凸,面容狰狞。 不肖片刻,便咽气倒下。 怡秧木然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出现两个持招魂幡和拘魂链的鬼差。 鬼差厉声道:「沈怡秧,年十八,死于非命,虽残害生人,但念其情有可原,且生人罪大恶极,特许宽大处理,随我们入冥府,断前尘!」 怡秧骤然回神,扫视了一眼鬼差后,掀起一阵狂风,逃离而去...】 「我慌忙逃走后,无意走进了归云斋,遇到了久卿姐姐,以我祖传玉佩换得久卿姐姐替我收敛尸骨,葬于此处...」 第63章 「苦厄」1 画面停滞了一瞬,又迅速散去。 桑槐看了一眼墓室中的棺椁,又转头看向怡秧,眼中流露出宽慰:「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是灾星,是...是那些土匪害人。」 「呵呵~~多谢你的安慰,只是经久之年发生的事,如今再度想起,有些感慨罢了。」怡秧又扶了一下帽檐,举手投足间端庄温雅。 桑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有些不知所措。 从前他觉得自己苦,可现下却又觉得,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人人都有自己的苦痛。 他还能在归云斋寻得庇佑之所,可怡秧呢? 桑槐走到棺椁前,抬手拭去上面的灰尘,声音轻柔:「年幼时,我的母亲告诉我,凡事不要慌,太阳下山有月光,月光落下有朝阳,昼夜交替,总有欢喜。」 「是啊,只要心中有灯,便处处明亮。」怡秧从怀中取出一只簪子,摘下礼帽,将簪子插在了发间。 舒展眉头,笑意盈盈:「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的。」桑槐竖起了大拇指,眉眼弯弯:「新潮与古典完美结合,优雅又高贵。」 怡秧笑容更加明艷。 久卿看着一人一鬼,桃花眼中暖意徒生。 回去的路上,久卿对桑槐说:「以前说你是灾星的人都有毛病,你是为爱而生的,莫要轻信了那些胡话。」 「欸?」桑槐讶异:「久卿姐姐怎么也这样说?」 「哦?还有谁这样说过吗?」久卿也有些诧异。 桑槐点点头:「村里的巫医说,我是应一份执着而浓烈的爱而生,以前我当作是他安慰我,之后我便觉得无所谓了,可现在连你都这样说,我就觉得可信度好像很高。」 「我还能诓你不成!」久卿轻笑着用小扇子拍他的头,却是没有解释其中奥义。 桑槐对此见怪不怪了。 归云斋本就是个神秘的地方,讲究一个缘字。 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现在不知道,那就是还没到时机,再好奇也不会知道。 少年步伐轻盈,对这荒凉阴森的鬼岗,似乎也没了来时的惧怕。 久卿散漫地走在后面,看着地上被夕阳映照的欢喜的少年影子,又想到东望山上的那位,有些感慨。 ... 回到归云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院门大开,久卿和桑槐走进大堂,见浮生正坐在太师椅上抽菸,厨房里传来响动,不必想也知道是涂山槿在做饭。 烟雾后的精緻小脸有些模煳,只隐约看见含住菸嘴的唇红肿不堪。 久卿一撩耳旁碎发,开口便是找死:「哟~瞧这春光满面,面若桃花,花枝招展,展眼舒眉,眉开眼笑的娇俏样儿~有个体力好的老攻就是不一样哈。」 第86页 凤眼半眯,眸光微动。 一簇小火苗「唰」地一下从浮生的指尖飞出,点燃了那碧色旗袍下摆。 久卿吓得勐地跳起:「卧槽!你偷袭!」 桑槐低头看脚尖,抬头看吊灯,往左看帘布,往右...一熘烟跑进厨房。 孤立无援的久卿被火燎得满大堂乱跳。 一盆冷水突然泼来,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一把撩起脸上的湿发,久卿愤恨地瞪着抬铜盆的两个小童子,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活腻了!」 「我们还小,没有活腻。」高童子做了个鬼脸。 「我们是在救你,你别不识好歹。」胖童子翻了个白眼。 久卿气得手直抖:「你!你们...」 「啧~得羊癫疯了?」妖冶声音带着点不耐烦。 久卿冷哼一声,转身走进了暗门,再出来时换上了一件红色旗袍,头上戴着一只赤色珠钗,端得一副明艷靓丽。 浮生眼中是明晃晃的讽刺:「出去一趟倒是学会打扮了。」 「要你管!老娘天生丽质难自弃!」久卿瞧见涂山槿端着菜出来,及时闭上了嘴。 以她的「本事」,硬刚一个已是极限,这两口子凑一块儿的时候,她一般都会很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堂堂大妖,报仇一千年都不晚。 咬了咬牙,扭着腰往厨房走去,看那少得可怜的菜就知道没他们的份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坚决不食这嗟来之食! 可是... 半个小时后。 久卿和桑槐嗦着没味儿的面条,眼巴巴地看着长桌上那色香味俱全的红烧排骨、辣子鸡、凉拌椿芽,对视一眼后,面如菜色... ... 一所大学门前。 跪着一个老妇人,胸前挂着一个牌子,手中高高举起一张照片。 周围有路人瞧见,好奇地停下脚步:「医大老师禽兽不如,害死学生,求声张正义。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奶奶,这种事情你应该去报警,告他们啊。」 老妇人跪得太久,嘴唇发白,声音有气无力:「没用的...官官相护...谁能为我这贫穷老百姓做主呢...」 一群保安从校门涌出来,手持电棍驱散了行人。 其中一人伸出电棍,指着老妇人:「你这老太婆,无凭无据的事情你也敢乱说,赶紧滚!」 老妇人似乎还想挣扎着说几句,却被那人接下来的话吓得脑子一片空白。 「你还有个残疾儿子吧?再来闹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乌泱泱的一群壮汉围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却无一人上前帮忙。 人,大多趋利避害。 无私奉献的事只存在于电视或传说里,现实中... 单看那日益增多的恶灵和魑,便可知。 老妇人踉跄着缓缓离开,那佝偻的背影,凄凉又无助。 家中钱财都用来供孙子读书和儿子看病了,老妇人徒步从乡下走到这繁华都市里,如今,又徒步走回去。 只是这遥遥几十里路,似是没有尽头。 饥渴交加时,一座与错综复杂的高楼迥然不同的院子闯入视线。 老妇人抱紧了怀里的照片和牌子,走了进去。 一走进院子,身上压着的沉重气息减少许多,老妇人惊觉神奇,只以为自己遇到了菩萨。 「欢~迎~光~临~」 四个憨态可掬的小童子,扬着肉嘟嘟的笑脸。 老妇人侷促的微微弯腰:「小朋友,能不能讨碗水喝。」 「来者便是客,自有好茶相待,客人可畅饮~」 老妇人转头看去,只见左边帘布缓缓展开,露出一红色旗袍的美艷女子,身旁站着一个苗疆少年。 处处诡异,却处处神奇... 第64章 「苦厄」2 老妇人脚下不自觉地走了过去,坐在凳子上,看着漂浮在自己眼前地精緻茶杯。 侷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喝下。 温热茶水入喉,抚平心中惶恐,思绪变得清明。 茶台上放着一个香炉,有缭绕烟雾徐徐上升。 「说说看吧~」久卿轻摇小白扇。 老妇人神色哀伤,语气愤恨却又沉痛:「我的孙女阿雅,是个孝顺又懂事的好孩子,可是一个星期前,却死在了学校里,我找到她的老师,可老师却说,阿雅是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才...」 「可这是不可能的啊!」老妇人眼中凄凉又困惑: 「我们家阿雅的心脏病很早以前就治好了的,当年就是为了治病,她爸才拼了命的干活,出了意外变成了残疾人,公司给赔了不少钱,治好了阿雅的心脏病,这孩子这么些年从没犯过病,怎么会突然就...」 先天性心脏病就算治好,也会比常人虚弱。 但也不至于虚弱到突发心脏病去世。 更何况还是在医学院... 「因为...有人剥夺了她的生门。」 突然响起的冷冽声音吓了老妇人一跳,老妇人颤抖着转头看去。 见一银髮男子斜倚在一个高大男人的怀里,嘴边烟雾缓散。 「什…什么意思?」老妇人喃喃问道。 浮生扫了一眼久卿,幽幽开口:「阳寿未尽之人,被剥夺生门,死于非命,入不得冥府,投不了胎,只能做个孤魂野鬼,运气好熬到阳寿尽便有来世,运气不好…魂飞魄散,消匿于天地。」 第87页 老妇人早已声泪俱下,紧紧抱着怀里的照片,浑身透着绝望和死气:「我可怜的阿雅啊…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有什么苦难就冲着我这个老太婆来啊!为什么要让我苦命的阿雅承担啊!」 浮生和涂山槿神情冷漠。 桑槐却面露不忍,微微移开了视线。 有小童子抬着一个铜盆走来,里面装着后院井水,放到了茶台上。 久卿将香炉放进铜盆。 香炉入水,不仅不灭,烟雾更加浓郁,丝丝缕缕环绕着铜盆。 水波荡漾,缓缓浮现出一幅场景。 【青春靓丽的少女,白色连衣裙朝气盎然,虽很旧,却洗得很干净,手中提着一个塑胶袋,里面装着一条鱼。 少女叩响了一道门,门被打开,露出一个吊销眼女人。 女人轻蔑地扫了一眼,声音尖锐:『怎么这么久才送来?磨磨蹭蹭的,我还等着做饭呢!』 『对不起老师,路上有点堵车。』少女局促不安。 女人扯过塑胶袋,见袋中鱼死,眸中有厉色闪过:『这鱼都死了你让我怎么吃!真是什么都做不好!你这班长也别做了!』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少女难过地低下头准备离去,却发现裙角被夹在门缝里。 抬起手想再一次敲门,却又无力放下,白着脸扯坏裙子,黯然离去。 而屋内。 女人还在和家人抱怨:『别的学生都知道过节孝敬恩师,就这死妮子一根筋不懂变通,送这么一堆垃圾来!』 说完还踢了一脚垃圾桶。 里面装着的,是一袋枇杷…】 老妇人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这…这是家里那棵老枇杷树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啊,树太高了阿雅还差点摔下来,可这…」 可这在趋炎附势的人眼中,却成了垃圾。 铜盆里画面流转。 全是女人刻意为难少女的画面。 时而让少女去做一些本该由保洁员做的事,时而在大庭广众下侮辱其有个残疾父亲,时而又故意撕毁少女的作业,斥责狗都比她写得好。 少女脸色越来越苍白,眸中光彩一点一点暗下。 最后… 【学校举办运动会,少女早在入学时就递交了心脏病报告。 可老师却故意安排了800米长跑项目,严苛要求少女拿得名次,否则就取消少女的助学金。 少女迫于无奈只得答应。 那笔助学金,足够她一年的生活费了… 操场上,少女穿着洗得发白了的运动服,扎起了高高的马尾,吃力地跑着。 脚下仿佛千斤重,汗如雨下,脸色惨白,几近透明。 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有学生要去搀扶,却被女人阻止:『急什么,不就摔了一跤嘛。』 又走到少女身旁,高跟鞋尖抵了一下少女胳膊:『赶紧起来,终点就在前面了,你是想毁掉班级荣誉吗?」 少女一动不动,埋在橡胶跑道上的脸因疼痛而狰狞扭曲。 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她休克了!』 『快去叫急救医学专业的老师!『 『都让让,老师来了!都散开!』 一时间操场上乱成一团。 女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双向来尖酸的吊梢眼里,终于浮现出了惊慌和心虚。 少女被带走。 一个小时后,传来抢救无效的死讯。 女人的公公是校董,迅速安排好了一切,以保研、安排工作岗位为诱饵,统一口径。 等相关部门前来调查,同班同学被一一叫去问话时,得到的结果全都是:少女自愿参加运动会,意外发生的具体经过不清楚。 最后只得以意外突发心脏病草草了结。】 老妇人怀中的照片被抓得皱起,满是皱纹裂口的双手紧攥,有些痉挛,唿吸急促,眼中充满憎恨和绝望。 片刻后,竟是直接跪在地上,双膝和地板碰撞发出巨响,不断地对着浮生磕头:「菩萨,活菩萨,求求你,帮帮我这个老婆子吧,我无钱无势,家中只有一个残疾儿子,斗不过他们,我的阿雅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啊!」 浮生凤眸半眯,一身的疏离冷漠:「我可不是什么菩萨,不过…我可以和你做笔交易,拿你家中那棵老枇杷树交换。」 桑槐走过去将老妇人扶了起来。 久卿拿出一张宣纸,料想老妇人识字不多,便开口念道:「甲辰年三月初三,赵氏桂芝,年八十,以家中百年老枇杷树为代价,换取其孙女赵雅被剥夺生门一事之仇怨,付之以恶人:家破人亡,魂堕无间炼狱。」 又将宣纸放到老妇人面前:「签字画押,即刻生效。」 老妇人颤抖着手拿起狼毫,歪歪扭扭的写上自己的名字,摁了指印。 久卿对着宣纸吹了吹,起身说道:「走吧,去你家收取酬劳。」 老妇人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浮生和涂山槿,跟着久卿走了出去。 第65章 「报应」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德高为师,身正为范。可是这位老师……」 桑槐看着老妇人佝偻瘦弱的背影,眼中闪着水光:「当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难专找苦命人…」 「想出家就直说,我认识一个和尚,他若见到你会很开心的。」浮生冷冷瞥了桑槐一眼,按着涂山槿坐在太师椅上,自己则慵懒地坐在涂山槿怀里。 第88页 桑槐愣怔了一瞬,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感慨一下。」 「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浮生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烟,又说道:「你若是每每都这般感慨,只怕年纪轻轻就要抑郁而亡。」 到时候还得去折木那里捞他。 浮生一想到此就有些不耐烦,凤眼中寒意乍现。 桑槐见此,瑟缩着咽了咽口水,不敢顶嘴,想了想又问道:「浮生大人,替她惩治恶人,就只是要一棵枇杷树,会不会太亏了啊?」 浮生嗤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涂山槿帮忙开口解释道:「百年枇杷树于人类而言只是果子香甜,但对于生灵来说,是治病良药,还能增长灵气,那棵树应该已经生出树灵了吧?」 对于涂山槿,浮生多了几分耐心。 点了点头说:「若非这树灵,她也走不进归云斋。」 「为什么?」桑槐问道。 浮生嘴边溢出烟雾,显得凉薄又无情:「无缘。」 … 城西的一个高档小区里,最近接连发生怪事。 坐北朝南的那一栋楼,黄金楼层,据说住着一位大学老师和她的家人。 不知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巨大的落地窗上成日成宿的围着无数乌鸦,紧紧扒在玻璃上,怎么赶都赶不走。 就连门口,都莫名其妙的聚集了十几只兇恶的野狗,没人知道这些野狗是怎么跑进这治安良好的高档小区的。 旁边的邻居起初被吓得不敢出门,叫来保安,可那些野狗既不叫,也不咬人,看到保安来一窝蜂就往楼上跑。 保安担心激怒野狗伤了业主,便准备找专业的人来解决。 可当屠宰场的人来了之后竟是惊慌着说这是报应,仓皇离去。 后来又找了消防队,也无可奈何。 邻居实在没法子,尝试着走出家门,却发现那些野狗只盯着那一家,对旁人视若无睹。 堪称奇事。 两天之后,大学老师刻意针对学生,害死学生的事,传得到处都是。 那一家人出不得门,辩解不了一分。 一家之主的校董,于深夜,被乌鸦啄瞎双眼,从那八楼摔了下去。 正好砸死收到消息从外地赶回来的儿子。 校董的妻子,那位老师的婆婆,是个尖酸刻薄的,饿昏了头,想要趁野狗不注意熘出去。 被野狗咬掉舌头,争相拖走,等找到时,只剩下白骨一具。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那位老师… 半个月后,野狗不见,窗外乌鸦散去。 邻居找到物业,说隔壁有臭味传来,物业破门而入。 见厨房燃气灶上,一口大锅咕噜噜地煮着东西,臭味熏天,而旁边站着一个女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什么。 众人视线往下移。 女人双腿双臂已成白骨,还有碎肉黏在骨头上。 地板上落着几把菜刀,血迹斑斑。 女人满脸痛苦,双眼不住地淌着血泪,白骨双手不停地把肉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吃着。 闯进来的人有转身跑出去狂吐的,有当场晕厥的。 却无一人上前帮忙… … 院子里多了一棵枇杷树,硕果纍纍。 四个小童子举着竹筐站在树下,高高的树枝上攀爬着一个苗装少年,正欢喜地採摘。 手腕间银铃清脆悦耳,似是空中跳跃的音符,时而悠远,时而近在咫尺。 甚至隐约还能看见小巧的银铃上闪着白色的护体咒印。 金黄色的枇杷,带着香甜气息,还有浓郁地、人类无法感知到的醇厚灵气。 已经算是半个生灵的桑槐,嗅着萦绕鼻尖的灵气,墨瞳里星光流转。 久卿坐在长凳上,支着脸看着太师椅上的浮生,莞尔一笑:「快了吧。」 浮生抽了一口烟,凤眸看着敞开店门:「回来了。」 话音刚落,涂山槿提着长剑走进来。 「已了结。」涂山槿放下长剑,扣住浮生脖子,啃咬碾磨,继而又将人置于腿上,牢牢捁住其腰肢。 涂山槿带回来了「故事」结局。 久卿听完后有些讶异:「如此看来,那一家子人背负的可不止这一条命啊。」 家破人亡和永堕无间炼狱,是承诺给那老妇人的,可这过程却是由怨灵完成的。 浮生一道咒语降下,自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若只是赵雅一人,绝不会如此惨烈。 「所以,人类永远无法在活着的时候明白因果二字。」浮生靠在涂山槿怀里,轻蔑地勾了勾嘴角。 涂山槿低头在他侧脸落下一吻。 久卿摇了摇头,暗讽道:「死后也不一定能明白。」 「快来吃枇杷~老甜了~」桑槐端着一盘洗干净的枇杷走过来。 四个小童子则围坐在地上,吃着属于他们的那一份。 桃拔瞬间惊醒,从三花猫的背上飞过来:「我也要吃,我也要吃,好香的果子啊~灵气如此浓厚,吃一颗管三天啊~」 「就你这不见底的肚子,能管三分钟都不错了!」久卿抢过布娃娃小手上的枇杷,毫不客气地怼道。 桃拔倏地冲上去揪她头髮:「啊啊啊!你这个臭树妖,就知道欺负我!桑槐快来帮我!」 第89页 桑怀偷瞄了一眼太师椅上的两人,摇了摇头,安静地吃着。 浮生叩了叩桌面,吵闹声戛然而止。 涂山槿拿起一颗,一边剥皮一边说:「那要给折木递个消息吗?」 浮生吃下嘴边的枇杷「嗯」了一声。 久卿意会,瞪了一眼桃拔,又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髮,起身从隔间拿来一张符纸。 白色符纸上一片空白,但有半透明咒印微闪。 浮生就着手中烟杆写下一句话,符纸明明灭灭,随后飘了出去。 桑槐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问道:「这个符纸哪里都可以去吗?」 「传信符纸去的地方跟使用的生灵的本事有关。」久卿拍了拍桑槐的肩膀,指着浮生说:「以他的本事,生灵界处处可至,啊,不对,只除了一处…」 「哪里?」 「东望山。」 第66章 「相思」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独相思不可医。 ——— 滚滚黄河之上,一白一红两道身影衣角翻飞。 灵气和鬼气交织,似是针锋相对,又似是缠绵悱恻。 「冯夷,你要是输了可得奉上赌注啊!哈哈哈哈!」红衣张扬,声音明亮。 白衣温润,语气带着微不可察的宠溺:「你这傢伙,成天就盯着我的宝物了是吧。」 「那是,浮生那儿有个醋罈子,我怕瞎了眼,只好来搜刮你的了。」 「那涂山槿还能打得过你?」 折木动作一停,左右张望了一下,未见异常,这才嘟囔道:「我要是打赢了涂山槿,小宝贝儿非得拆了我的冥府不可,不划算。」 冯夷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掌风却毫不留情的袭向折木。 折木脚尖一转,于半空翻身躲过,也以掌回击。 冯夷被掌风掀起,继而后退数米,摊开双手道:「我输了。」 一个小时的比武就此画上句号。 折木神色有些怔然,但又很快恢復如初,轻佻一笑,伸出手:「那还不快献上宝物。」 冯夷点了点头,回到河神殿取来一个木盒,扔了过去:「从浮生那儿得来的,倒是便宜你了。」 「是吗?那肯定是好东西啊。」折木轻抚着木盒:「前些日子他还让我把一个恶鬼打入无间,永世不得放出,也没见他给我点儿什么定情信物之类的,就那么一张传信符纸,我点火都不够呢。」 「你啊,这话可别当着他的面说,否则我可是要看热闹的。」 折木撇了撇嘴,挥手转身离去:「走了,天快黑了…百年之后再见。」 「好…」 冯夷看着那渐渐远去的红衣,慢慢敛下笑容,拉平的嘴角,眼中满是苦涩爱意。 百年一见,见一面却只有短短一个时辰。 剩下的时间,该怎么熬过去啊… 折木抱着木盒缩地成寸,几息间便走到了冥府结界处。 打开木盒,见里面放着一匹红色龙绡和一瓶鲛人油,心脏揪紧,苦涩地喃喃道: 「总是这样…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总是这样轻易的就给了我,可那深藏的心意…却是半点不愿直言…王八蛋!」 龙绡入水可不湿。 有水滴落在红色龙绡上,水珠圆润,晃晃悠悠地滑落,一滴又一滴,将木盒底浸湿,颜色逐渐变深… 回到殿内,折木拿起龙绡,这才发现底下还摆着一枝相思子。 红豆依依,寄绵绵情意。 折木再也忍不住,抱着龙绡泪流满面。 整座冥府为之颤抖… …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电视里放着伤怀歌曲。 四个小童子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托着脸,有规律地跟着音乐摇晃脑袋。 桑槐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小童子身后,一边择菜,一边看电视。 他从涂山槿那里「偷学」了厨艺,虽不及其十分之一,但好歹还能吃,总不能每次都麻烦小童子们踩板凳做饭啊。 三花猫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见店里一片祥和,又闭上眼打盹儿。 布娃娃桃拔陷在柔软地猫毛里唿唿大睡,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久卿则靠在吧檯边,小扇子拍打着节奏。一双桃花眼突然看向店门处,神色期待:「商羊又来表演才艺了?」 四个小童子听到这话,也纷纷站起来。 「今年好像来的有点勤。」 「可能是好些年没来了。」 「这次会跳什么舞呢?」 「好期待啊~」 说着便往门口走去。 桑槐见此,放下菜篮子好奇地跟了上去。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五彩羽毛折射出神秘诱人的光线,盘旋于半空,依旧是绕着院子飞了两圈才缓缓落地。 久卿笑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小童子们齐齐鼓掌:「可以跳科目三吗?」 「一条腿不方便的话,就不要屈足了。」 「不会的话可以跳小鸡舞。」 「应该很适合你。」 桑槐不明就里的挠了挠头,墨瞳直勾勾的看着院子里漂亮的鸟。 商羊环视一圈,走到桑槐跟前,展开翅膀。 第90页 地上落了一抹红。 「相思子?」久卿挑了挑眉,看向桑槐的眼中带了些戏嚯。 桑槐弯腰捡起:「这是?」 「给你的,收下吧。」 「欸?红豆寄相思,怎么会是给我的?」桑槐很是疑惑。 久卿却是笑得暧昧:「没错,就是给你的,你若是不收,商羊回去后怕是要挨打了。」 商羊扬颈轻鸣,声音悠然悦耳,又弯下鸟颈蹭了蹭桑槐拿着相思子的手。 走到院子里,屈起一足,五彩翅膀微展,鸟颈轻摇,舞姿别样的迷人。 桑槐不自觉地看入了迷。 直到鸟颈下俯,耳边传来掌声,桑槐才愣愣地跟着鼓掌。 「好一曲凤求凰。」 「高难度舞蹈。」 「进步很大啊。」 「再接再厉。」 「莫要骄傲哦。」 旁边的五人你一言我一嘴,商羊最后看了一眼桑槐,展翅飞走。 桑槐拿着相思子跟着回到大堂。 正巧见浮生从楼梯上下来,便问道:「浮生大人,给我送相思子的人...以后我能见到吗?」 浮生视线定格在他手中,神色有些凉薄:「或许能吧...」 桑槐心中一紧,失落的低下了头。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失落,只是觉得,这是人家的情意,他却连是谁都不知道,多少有些不合适。 浮生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当作无声安慰。 那人还能不能现世,真的很难说,就算桑槐阳寿尽了,去了东望山,能不能见到那人,也很难说。 他向来不会安慰人,也不屑去安慰。 只是这两人的感情,终归和兰深、姬枫他们不一样。 电视里依旧循环着那首歌。 「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醉卧不夜城~处处霓虹~酒杯中好一片滥滥风情~」 浮生坐在太师椅上抽着烟,心中思念翻涌。 久卿走过来调侃道:「这是唱到你心里去了?店长夫人才离开一天,你怎么就这副模样,搞得跟生离死别了一样。」 浮生正想丢个火苗过去烧烂她的嘴,胸口却突然传来疼痛。 同生契有所感知。 眸光一冷,倏地站起身往外跑。 速度之快,只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第67章 「句芒」 「哼!一个半人半妖的畜生,也敢残杀神鸟,挑断龙筋!今日我便要让你知道天庭,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半空中矫健的双龙飞翔于缭绕的云层之中,月光圣洁,龙身上坐着一个鸟身人兽之人,四方脸,穿着浅色素衣。 端得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之象。 说出的话却满是杀意。 涂山槿脚下金光流转,同样悬浮于半空,神色冷冽,煞气萦绕,只是嘴角还有血迹。 那人伸出一只鸟爪,磅礴仙气疯狂涌出。 涂山槿急忙抬剑一噼,将那股仙气破开。 更多的仙气带着凛然杀气滚滚袭来,涂山槿身姿矫健地躲避,时不时地挥出一剑,剑气带着金光,击散仙气。 那人似乎没料到涂山槿这般厉害,蹙眉站起身,两只鸟足分别站在双龙之上。 两只鸟爪齐齐发力。 眼看这更加勐烈地仙气就要袭来,下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句芒!你找死!」 话音未落,一抹墨绿身影裹挟着白色灵气直冲云霄。 巨大白印不偏不倚击在其中一条龙身上,龙躯瞬间断成两截,轰然落地,砸出一个大坑。 浮生冲上半空后拉着涂山槿又落在地上,焦急询问道:「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小伤,别着急。」涂山槿任由对方检查,双眼盛满爱意。 浮生原本是要渡一些灵气过去的,手贴在对方胸膛上时,碰到什么。 伸手从涂山槿怀里将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枝娇艷的相思子。 红豆依依,寄绵绵情意。 浮生手指微收,眸光流转,转而看向已经跟着落地的一人一龙,声音冷冽如冰刃:「说说看,你想怎么死?」 句芒此时那叫一个面如菜色,见两人相依偎,又见浮生手中的相思子,他就是再笨,此时也看出两人的关系了。 咬了咬牙,拱手道:「非是我故意找事,此人残害毕方在前,后又挑了嘲风的龙筋,若非龙王来报,我还等着毕方归来呢。」 「嘲风食人之事龙王可有一同告诉你?那龙筋,我让挑的,你当如何?」 句芒愣了一下,又问道:「那...毕方呢?」 涂山槿身体突然紧绷。 浮生拍了拍他的手:「一只畜生,杀了便杀了,我下的命令,你又当如何?」 「这...浮生,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 「凭什么放下!」浮生不愿再多说,手掌翻飞,几个白印顺势而出。 句芒仓皇躲避的同时,还叫喊着:「你得了无上功德方有这一身的本事,如今却处处与不周山作对,你就不怕...」 「怕你们怎么不早点死!」 浮生愤怒至极,掌中白印疯狂甩出。 涂山槿当然不会袖手旁观,既打不过那个不人不鸟的东西,那就对付那条泥鳅。 长剑突袭,龙翻身躲过。 长剑却比之更加灵敏,不多时便在龙身上划出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 第91页 句芒余光瞥见这一幕,怒火腾然升起。 双龙乃他出行座驾,如今一条断成两截咽了气,另一条也... 鸟爪仙气翻腾,想要冲上去阻止涂山槿。 却被浮生一个闪现拦住:「急什么,你既离不开双龙,我便送你们一起身陨道消。」 双手结出大印,勐地推了过去。 句芒抬手抵挡,却不料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个巴掌大的白印。 密密麻麻,难以躲闪。 句芒化出结界欲护身。 可白印无穷无尽,一个又一个的击在结界上。 结界开始出现裂纹。 白印还在袭来,句芒仓促中大声喊道:「够了!我不追究他残害毕方一事,嘲风那边也会去调查清楚的!你若是在此杀了我,天庭不会放过你的!」 句芒,少昊之子,生命之神,管理着春天万物的生长。 此番下界,是为巡逻天地之间春物是否有序生长,以及寻找杀害毕方之人。 毕方归顺了天庭后,与句芒成为好友,句芒久等毕方而无果,推算下得知其被一生灵残害。 刚好龙王来报,说嘲风龙筋被挑。 句芒一时冲动,打伤了涂山槿,本想将其斩杀,却不曾想,涂山槿与浮生是爱人关系。 此时的句芒,那叫一个悔不当初。 后悔没能在浮生赶到之前,杀了涂山槿。 浮生虽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对于不周山上的,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他为了生灵界,可以不杀上不周山,但不代表,上面的自己跑下来送死他会手软放过。 白印不减反增,瞬间击破结界。 藏于结界中的句芒,被白印穿胸而过。 更多的白印紧随其后,仿佛要把句芒打成筛子。 事实上也确实打成了筛子。 明亮的月光下,清晰可见句芒身体上不断的被白印打出窟窿,仙气顺着窟窿散开消匿。 最后,只剩下一具残躯,和立在残躯旁破败的元神。 浮生眼中闪着嗜血暗芒,抬手便打散了那道目露茫然的元神。 从此这天地间,再无句芒! 浮生冷笑一声,抬头看向夜空,目光幽暗森冷,似要穿过云层直直看向那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不周山,轻声呢喃:「死一个孙子而已,你还有很多孙子,不是吗?」 当年上面那人也是这样的语气,说:断了两只角而已,你还有两只角,不是吗... 涂山槿甩掉长剑上血,走到浮生面前:「对不起浮生...」 杀毕方是他瞒着浮生做的,如今却要浮生替他解决后患。 涂山槿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痛恨自己不够强大了。 浮生把玩着手中的相思子,眸光渐渐回暖,语气缠绵:「这个...我很喜欢。」 牵起对方的手往归云斋走去。 边走边问:「事情都解决好了吗?」 「嗯,解决了,他说过些日子便会和其他几位来归云斋商议后续。」涂山槿心中忐忑,却见他神情柔和,又有些不知所措。 浮生转头看进那双深邃眼眸,轻笑道:「你这木头,以前我就告诉过你,归云斋里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你以为你带着招财去杀毕方的事能瞒得过我?」 也不知这人是笨还是聪明。 杀完还和寒灼一起回来,明知道寒灼也会动手的。 涂山槿被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回不过神,倒是心瞬间安定下来,收紧了掌心,贴在浮生身旁,携手而去。 ... 两人踏着朝霞走进店里。 久卿几人还未休息,都坐在长凳上等着。 见两人回来,久卿急忙起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遇到句芒了。」 久卿眉头紧蹙:「春天都快过去了,他下界来做什么?」 「嗤~还能做什么,给毕方和嘲风报仇呗。」 「那...」久卿欲言又止。 浮生上楼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笑得满脸病态:「死个孙子而已,他有很多啊。」 说完拉着涂山槿就往楼上走去。 似乎心情颇佳,指尖转动着那枝相思子,连背影都透着欢快。 桑槐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不禁问道:「久卿姐姐,谁是句芒啊?」 久卿捏了捏那肉嘟嘟的脸颊:「一个不人不鸟的丑东西,快去睡觉吧,小孩子不能熬夜。」 桑槐看着外面冉冉升起的太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见久卿已经回到暗门后,四个小童子也打着哈欠往大堂右边走去。 桑槐拿着相思子也走向了右边。 大堂右边有两间房。 一间是四个小童子的,另一间... 据说在他来之前是装杂物的,他来了之后就成了他的房间,至于那些杂物,该扔的扔了,不该扔的都搬去了地窖。 外面看只有一道和墙面融合的小门,可里面却十分宽敞。 木床柔软,衣柜很大,还有木榻和桌椅,以及一个隐蔽的小浴室,生活用品应有尽有。 这里是他以后的家。 隔壁和暗门后,还有二楼,都住着他的家人。 桑槐抿着唇偷笑,眼中流光溢彩,将相思子放进了一个小花瓶里,端端正正的摆在了桌上。 笑得明媚又开怀。 第68章 「风狸」 第92页 夕阳落下时,涂山槿抱着懒倦的人从浴室走出来。 浮生坐在床边任由对方替他穿衣服,余光瞥到木桌上精緻花瓶中的相思子时,展眉一笑。 媚态横生。 勾得涂山槿喉结一滚,俯身便夺走他的唿吸。 肆意扫荡了一番后,又懊恼地轻舔那红肿小嘴。 浮生笑得更加妖冶,语气魔魅:「就这般着迷吗?」 「嗯,心里眼里只容得下你。」 涂山槿此人,为人木讷又直男。 但偏偏在面对浮生时,却总有说不完的情话,道不尽的爱意。 起初可不是这样的。 最开始别说情话了,就连床第之间,都只会埋头苦干,哪里会像现在这般,玩儿的又花,又狠。 浮生对此很是满意。 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爱人,自然处处合他心意。 指尖轻轻描摹着眼前冷峻的脸庞:「你既如此爱我,我也不会叫你情意错付,同生契,缔结永生,不会解除...」 随他是什么神兽的转世,只要不是不周山上的,那便是他浮生永生的爱人。 涂山槿眸光一暗,心中泛起波澜:「好,我会努力追上你的步伐,将来若是东窗事发,必不会拖你后腿。」 浮生难得一愣。 这话是在他与折木说起上面的事时,涂山槿就说过一次的。 手指上移,贴于涂山槿的脸颊:「也不必太过执着,少了一缕生魂,再强也强不到哪儿去。」 这不是安慰的话,而是残忍的事实。 不论是生灵还是神,少了生魂便是元神不全,再刻苦的修炼,灵气也会泄掉许多。 涂山槿一把将人抱起,边往楼下走,边说道:「就算作用不大,也好过停滞不前。」 哪怕只是稍微再厉害一点点,也不至于发生昨晚那样的事。 涂山槿眼中闪过一抹狠意。 ... 浮生吃饱饭后,慵懒的靠在涂山槿怀里,看着墙上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神话连续剧。 正巧讲到神农尝百草。 浮生吐出烟雾,说道:「这剧情不严谨啊,当时是白民请来药兽帮忙,神农才知道哪些草药可以治病的。」 「啧~电视剧而已,那么较真干嘛,也就你活得久才知道那些陈谷烂芝麻的事儿,我们就看一乐呵。」久卿回过头吐槽了一句。 四个小童子看得入迷。 倒是桑槐,搬着小板凳坐到浮生旁边,双手托腮,好奇道:「真的吗?具体是怎么回事啊?浮生大人可以跟我说说吗?」 一整个好奇宝宝的样子,还带着崇拜。 极大程度的讨好了浮生,抬手揉了揉桑槐的头,缓缓道:「神农时期,人类早已失去不老不死之身,一旦生病,若是没有良药,便会死掉。 白民于深山之中寻到一身形似牛,头上戴着帽子,身上穿着衣服的神兽,带到神农面前,说只要摸一摸药兽的头,再陈述一番病情,药兽就会外出採集草药,且药到病除。 试过几次之后果然如此,神农为了让人类不再受病痛折磨,就带着药兽走遍山川河流,记录每一种草药的用途。 神农死后,药兽也不见了踪影,后人便将药兽与神农一同雕刻下来。」 桑槐听完后只觉十分惊奇,又问道:「那药兽去哪里了呢?」 浮生神秘一笑。 门口便传来了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浮生大人安好...」 大堂里的众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去。 门口趴着一只浑身青色,大如狸子的...猎豹。 桑槐歪着头好奇打量。 久卿摇着小扇子站起身:「风狸,你来作甚?」 「我...我的朋友受伤了,求浮生大人救救它吧...」风狸可怜巴巴地趴在门口。 久卿走过去将它带了进来,桑槐也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立在浮生旁边。 浮生抽了一口烟:「它怎么了?」 「阿讙被朱厌打伤了,我去找了药兽,药兽说只有槐江山上的仙草可以救它,我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来求大人帮帮忙,酬劳我都带来了。」 说着风狸从身上拔下一根草茎,往浮生的脚边推了推。 桑槐自觉的弯腰捡起,递到浮生跟前。 浮生却只是看着地上的风狸,说道:「把风狸杖给了我,今后你们在翼望山怎么生存?」 久卿见桑槐好奇的看着那根草茎,便解释道:「风狸,又叫风生兽,火烧不死,刀砍不入,打之如皮囊,就算锤击它的头暂时打死,但只要有风吸入口,就能復活,翼望山无草木,多金玉,必定招一些凶兽觊觎,风狸杖,飞禽走兽随指而毙,算是它的本命法宝了。」 说完又看向风狸:「换一个吧,你们那翼望山常有凶兽出没,你拿这东西换了仙草,救了阿讙,将来凶兽来袭,也难逃一死。」 风狸当然知道其中兇险,可它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了。 大不了到时候凶兽来了,它就挡在阿讙身前,反正它不会死,顶多痛一下。 未化形的生灵大多单纯没心机。 风狸的想法全都表现在了那张如同猎豹一样的脸上,自然也被浮生看得清清楚楚。 浮生对它一脸的英勇就义十分讥讽:「好了,做什么一脸要牺牲的样子,这么根草我不稀罕,翼望山上的金玉你回去背一筐来,那仙草长什么样说给久卿。」 第93页 久卿见浮生开始不耐烦,带着风狸走到大堂右边的角落里,听它描绘仙草模样。 桑槐这个好奇宝宝捧着草茎跟了过去,还煞有其事地边听边点头。 浮生也没去管,靠在涂山槿怀里继续看电视。 涂山槿贴在他耳旁,细声道:「你要亲自去槐江山吗?」 「嗯。」唿吸打在耳边,有些发痒,浮生偏头在那宽厚胸膛上蹭了一下:「明天上午去,顺便再杀一个丑东西解解恨。」 随意地语气像是在说晚上吃什么一般。 「好。」 送走风狸后,久卿捻着宣纸走过来问道:「你去?」 「一起去。」 「嗯?好啊!哈哈哈~」久卿转头就对小童子们喊道:「去准备两个大一点的竹背篓,咱们明天去挖野菜!」 桑槐迟钝地眨了眨眼,真不是他好奇心旺盛。 这归云斋发生的一切,搁谁谁不好奇,谁不想一探究竟啊! 久卿冲着桑槐招了招手,见人走近,勾着他的脖子,蛊惑道:「乖小槐,明天随我们出去挖野菜,到时候眼睛尖一点啊,看到那种长势喜人的,颜色鲜艷的,千万别迟疑,直接连根拔起!」 桑槐依旧处于状况之外,但还是乖乖地点头。 心里想着明天就能得到答案了,不着急不着急。 ... 事实证明,心理催眠自己是没有用的。 归云斋头天晚上十二点就关了门,四人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出发。 浮生红光满面,涂山槿一脸餍足,久卿背着背篓神情兴奋,只有桑槐... 挂着两个熊猫眼,哈欠连天。 通灵隧道中。 桑槐也背着一个竹背篓,边打哈欠边揉眼睛,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槐江山是什么地方吖?」 久卿递给他一个小瓶子:「喝了精神些,一会儿手脚可要麻利点儿。」 见桑槐喝下桃花液,这才解释道:「槐江山丰盈富饶,奇珍异草不计其数,算是上面那位在人间的小花园,负责看守的是个什么都像,又什么都不像的丑东西,我以前跟着浮生去过一趟,那玩意儿,辣眼睛得很,看了之后都想洗眼睛...」 第69章 「抢劫」 约摸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放眼望去,不怎么高的山上五光十色,仙气缭绕。 久卿激动地搓了搓手:「我听浅鲛说,这丑东西还跟他有仇来着,我要是帮他掰下那丑东西的翅膀,浅鲛会拿什么宝物谢我呢?」 「浅鲛又是谁?」 「南海鲛人,一个爱哭鬼,但是宝物很多。」久卿两眼放光:「那丑东西天性爱自由,上面那位就封它为使者,帮着应龙巡四海,据说飞到南海的时候,吓到浅鲛,浅鲛边哭边跟它打架,还打输了。嘿嘿嘿~」 桑槐莫名觉得瘆得慌,默默挪到了浮生旁边。 四人刚踏上槐江山,就听到一声怒吼:「啊!!是谁?擅闯天帝园圃,该当何...砰!」 最后一个字因见到浮生而止住,翅膀也停下扇动,呈直线坠下,重重砸在地上。 桑槐仔细看去,看清楚后龇牙咧嘴的闭上了眼, 果然很丑。 地上趴着的东西,兼人、马、虎、鸟四兽于一身,马身人面,身着虎纹,背长双翅。 关键是那张人脸。 五官很大,脸型像个鞋拔子,显得十分猥琐。 久卿满心满眼都是山中珍宝,根本不看那地上的丑东西一眼。 就连浮生,都嫌弃地别开视线,拍了拍涂山槿的胳膊:「上吧勇士。」 涂山槿脸色黑沉沉的,扣住浮生的后颈就咬了上去。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浮生深谙此道,启唇迎合。 得到「报酬」的涂山槿提着剑朝着那丑东西走去。 英招踉跄着站起身,惊慌的后退,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取你小命看不出来啊?」久卿一边採摘仙草,一边头也不抬地回道。 英招抽空看了她一眼,见她和一个少年都快薅秃一亩地了,急忙大喊:「啊!!你们!你们简直就是强盗!」 「对啊,抢的就是你,不服来干啊。」久卿继续回怼,可双眼依旧亮晶晶地看着那些奇珍异草。 涂山槿和浮生在某些方面堪称神似。 譬如,对许多东西没耐心。 长剑气势凌厉,势不可挡,几息之间就斩下了英招的双翅。 痛得它满地打滚,哀嚎不断。 声音太过尖锐刺耳,浮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涂山槿眸光凛然,手下动作快如鬼魅,只能看见虚影。 在久卿和桑槐真的薅秃一亩地时,英招彻底断气。 涂山槿嫌弃地甩着长剑,走回浮生身边时,还邀功似的啄吻了一番。 浮生体恤他的「付出」,指了指旁边的池子:「吶~仙池呢,用来洗掉丑东西的脏血正合适。」 那边换了一亩地壕的久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仙池欸! 凡人喝一口能延年益寿的仙池欸! 拿来洗剑,也是绝了。 但却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这玩意儿对生灵没用,还比不上归云斋后院的井水呢。 四人这一行可谓是收穫颇丰。 如同土匪进村,将这山上上品的仙草薅得干干净净,连根拔起。 第94页 只余下一些「杂草」和「野花」。 通灵隧道刚显露出来。 天色就瞬间一暗,黑压压的乌云悬于山巅,云层中隐有雷电闪烁。 浮生轻蔑地勾起嘴角:「但凡你再来得早一点,也不至于连尸体都收不了啊。」 「唉...你,想要仙草可直说,这又是何必。」云层中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 浮生撩起一缕银髮,眸光微动,显得病态又嗜血:「哦,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它不顺眼,你要替它报仇吗?」 「不,我也看它不怎么顺眼,只是它与我同巡四海,我还需找个藉口禀告上面。」 「噗哧~~原想着今日要大战一场了,没成想你倒是识趣。」浮生笑得妖冶疯狂,可下一句话却让云层中的应龙神色大变:「那今日便留你一命,回去告诉你主子,他那孙子的命,就当偿还了当年他多嘴说的一句话。」 「你!!你杀了句芒!!」应龙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不可置信。 浮生靠在涂山槿怀里:「他若是想报仇,就尽管来,只是…最好趁着东望山那位没出来之前动手,否则,被两个神兽打得鼻青脸肿,说出去可不好听。」 应龙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不敢去问,直觉告诉他,问了会死得很惨。 句芒是那位的长孙,如今被浮生杀死,只怕那位早就知道了。 一没发怒,二没下旨捉拿。 其中含义不是他一条龙能去揣测的。 应龙深深嘆了口气:「罢了…今日,我就当没见过去你们…」 至于那让他转告的话… 他又没见过这几人,哪有什么话转告?? 乌云散去,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浮生讥笑了一声,拉着涂山槿走进通灵隧道。 桑槐和久卿跟在后面,对于刚才的对话,桑槐隐约猜到一些事,也品出了其中的意味,难得的没有好奇发问。 ... 第二天傍晚,风狸背来一筐金玉,换走了仙草。 临走时还对着浮生和涂山槿磕了个头,说了句祝福的话。 浮生摆了摆手将它赶走,和涂山槿挑了些金玉便回了二楼。 余下的自然是久卿、桑槐和四个小童子均分了,当然,还有贪吃的桃拔。 「这个给我,嘿嘿嘿~可以买好多烧鸡了~」 「这个也给我,嘿嘿嘿~可以买烤全羊了~」 久卿一扇子把它拍在长桌上:「急什么!均分懂不懂?」 「靠!你个死树妖!我跟你拼了!」桃拔瞬间化出原形,朝着久卿扑去。 桑槐已经见怪不怪了。 桃拔贪吃,总是使个障眼法出去买肉吃,眼下这么多金玉,可不得把它激动坏了。 偏生久卿是个嘴碎的,和桃拔十分不对付,基本上没办法心平气和的说上两句话。 桑槐和小童子默默地将金玉分好,然后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回了屋。 大堂里,五色小鹿和一旗袍女子追逐打闹,嘴里还互相咒骂着。 倒是添了一份别样的热闹。 ... 二楼卧房。 浮生躺在木榻上,涂山槿坐在他脚边,尽职尽责地「伺候」着。 那白皙脚腕上的手掌,力度适中,还会挑着穴位按摩。 整个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让浮生舒服地半眯着眼。 涂山槿虽不是他相熟的人里最厉害的,但却是他最满意的。 长街上初次相遇时,他对这个又帅又糙的男人顶多觉得有意思,第二次见面对方打直球的性子倒是十分合他胃口。 所以直接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原想着身边留个看得顺眼的也不错,结果倒是让他有些惊喜。 「木头,我想亲你…」 涂山槿勐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进那双勾人凤眼里。 脚踝上的大掌滚烫如炭火,浮生稍稍挪了下脚,满意地感受到更加炙热的东西,勾了勾手指,见对方俯下身,扯着他的衣襟就吻了上去。 涂山槿全程没有动,也没有如往常那般反客为主,只半睁着眼享受着浮生的主动。 心中暗道,老婆说想亲他,那自然要让老婆亲个够。 浮生当真是亲了个够。 指腹轻轻摩挲着对方有些微肿的唇,声音幽然:「难怪你总这么用力,这般模样倒是诱人得紧。」 涂山槿张嘴含住唇边的手指,含煳问道:「喜欢吗?」 「呵呵~若是不喜欢,你的坟头草怕是比兰深那儿的都要高了。」 可不是吗。 倘若他不喜欢涂山槿,早在第二次见面涂山槿直白表明心意的时候,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也不完全是。 毕竟这人没什么过往记忆,只怕是连个收尸垒坟的人都没有,更别说那坟头草了。 想到此,浮生按着涂山槿的肩膀,一个用力,翻身跨坐在了那截劲腰上,纤细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的解开了白色内衬的盘扣。 涂山槿目光深沉如墨,难耐地咽了咽口水。 由浮生主动掌控的一场旖旎,似乎更加撩人心骨,也更加让人沉陷。 第70章 「海棠」 从槐江山带回来的仙草被种了在院子里,日日用后院的井水浇灌,仙草上的仙气逐渐转化成灵气。 桑槐闲来无事,从小童子手中揽下了浇水的活儿。 第95页 浮生对他的勤劳颇为满意,毕竟归云斋不养闲人,有这么一只小蜜蜂,把院子打理得漂漂亮亮的,相当不错。 这天傍晚时分,桑槐早早起床在院子里浇水除杂草,院门处传来一道柔弱的声音。 「小公子…」 桑槐转头看去。 院门处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青衣少年,头上戴着一个海棠花编织的花环,模样娇俏,却脸色微白,乌熘熘的眼睛里还蓄着水光。 见桑槐看过来时,双手侷促地搅着衣袖,眼神躲闪,像是有些害羞。 最关键的是,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灵气,桑槐便知晓此人不是人类,而是生灵。 于是放下手中的浇花水壶走过去问道:「你好,是要找浮生大人吗?」 少年点了点头:「小公子,浮生大人在店里吗?」 「在的,只是还没起,你先跟我进来吧。」桑槐说着便将少年带进了店里。 还沏了杯茶指着长凳让他坐下慢慢等。 少年深知浮生脾性,乖巧地捧着茶杯安静地等着。 有客人光顾,桑槐也不好丢下客人去干活儿,就坐在另一边的长凳上和少年搭话。 「你叫什么名字呀?」 「回小公子,我叫青棠。」 桑槐对这过于礼貌的称唿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我叫桑槐,你叫我名字就好,叫小公子感觉怪怪的。」 「不行的,您身份尊贵,我不可以没规矩的。」青棠讷讷的摇头,声音柔弱又温和。 配上那头上开得正盛的海棠花,一看就是很乖软的男孩子。 桑槐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我哪有什么尊贵的身份啊,是浮生大人心善收留了我,否则我早就死在恶龙的獠牙下了。」 「能留在归云斋已经很厉害了,在生灵界,归云斋就是我们的庇护所。」青棠看着杯中茶水,喃喃道:「只要有浮生大人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的。」 桑槐贊同地点头:「确实,浮生大人超厉害。」 他虽没有亲自见过浮生动手,但那些出现在神话里的神都能被浮生轻松斩杀,光是听听就让人敬佩又崇拜。 「哟~小青棠怎么来了?」久卿摇着小扇子从暗门走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墙上电视机旁边的时钟已经指向七点半。 青棠放下茶杯,站起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青棠见过久卿姐姐。」 久卿随意地摆了摆手:「坐吧,来找浮生的?」 「嗯,西面结界出事了。」青棠抿了抿唇,神色凝重。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浮生手中拎着一瓶酒,步伐散漫地下楼,看见青棠的时候,微微挑眉:「巫沉那个弟宝男捨得让你独自出门?」 「浮...浮生大人...呜呜...」青棠一见到浮生就像见到救命稻草和唯一的希望一般,乌熘熘的眼睛里瞬间就流出眼泪。 本就娇俏的小少年,这梨花带雨的一哭,显得更加我见犹怜。 就连头上的海棠花环都黯淡了许多。 桑槐急忙起身走过去,拍着青棠的背:「别哭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说。」 「呜呜~~好~」青棠看着这一屋子的人都盯着他,有些窘迫,低着头擦掉眼泪,在抬起头时眼圈红通通的。 浮生拉着涂山槿坐在太师椅上,问道:「西面结界发生了什么事?」 青棠深吸了一口气,苦着一张小脸说:「几天前东昭哥哥来了一趟,和兄长商议完事情之后就去检查结界,当时都还好好的。可两天前,结界突然被打破,浑沌和梼杌(táowu)跑了出去...」 「四大凶兽里的浑沌和梼杌吗?」桑槐有些震惊。 久卿听完青棠的话,眼神微闪,又见桑槐起了好奇心,便按着桑槐的肩膀坐下,说:「对,穷奇在去年的时候被店长夫人斩断翅膀和尾巴,已经被带回南面结界了,没想到这俩居然还敢作死。」 「那还有一个饕餮呢?」桑槐问道。 久卿抬了抬下巴指向浮生:「一千年前被浮生炸了,丢进刀山,现在都还没放出来呢。」 桑槐捂着嘴瞪大了双眼,心里对浮生的敬意更上一层楼。 浮生慢条斯理的抽了一口烟,透过烟雾看向青棠:「巫沉可有前去捉拿?」 「没有。」青棠紧张地搅着以袖,怯生生地望着浮生:「结界被破坏得有些严重,兄长正在全力修补,兄长担心它们跑出去作恶,所以就让我来寻大人您。」 烟杆轻轻敲在桌面。 青棠的心也跟着节奏扑通直跳。 他才化形六百年,修为尚浅,修补结界的事根本帮不上忙,兄长作为西面界主,自是要承担起责任。 可眼下竟然跑出去两个凶兽,若是浮生怪罪下来,他的兄长只怕要吃些苦头了。 想到此,青棠心中更加忐忑:「浮生大人,兄长他...不是有意的,您...」 求饶的话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凶兽已经跑出来了,不论是不是有意的,这都是作为界主的兄长的疏漏。 浮生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跑了就跑了,再抓回去就行了。」 就像去年穷奇跑出来一样,浮生并没有怪罪作为南面界主的幻蝶,甚至还帮着一起去抓。 本就没什么大不了。 更何况,凶兽既然跑出去了,那肯定不会伤害到生灵界的生灵,否则跟自投罗网有什么两样。 第96页 至于凶兽作恶是否会伤害到人类。 关他生灵界何干啊? 人类信仰西方佛祖和不周山上的神,自有神佛解救,他只管生灵界。 但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免得人类被凶兽残害,导致恶灵和魑增多,牵连生灵界遭殃。 一想到这,浮生就有些烦躁,凤眼里满是幽暗森冷。 连带着声音都变得狠戾:「抓回来后先下油锅,再丢去刀山和饕餮凑一桌斗地主!」 涂山槿见他如此动怒,收紧了手臂,在他侧脸蹭了蹭。 桑槐莫名地打了一个冷颤,久卿笑得幸灾乐祸。 青棠却是小鸡啄米一样点着脑袋:「嗯嗯,浮生大人英明!」 这两个凶兽害得他兄长劳心劳神,有此报应,他是相当乐意的。 久卿摇了摇小扇子,说:「要抓梼杌的话,还得备点小道具啊~」 「去雾林换。」浮生用烟杆敲了敲桌面,高童子提着一个小竹篓走过来。 巴掌大的小竹篓里是一朵金色的小花,闪烁夺目,宛若无数只萤火虫聚在一起,花朵如鸡蛋一般大小。 桑槐认想到之前和小童子们一起种下的金色小种子,好奇地问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呀?」 「夜明苔,有驱除恶灵和魑的功能,花瓣还能用来酿酒。」久卿接过小竹篓放到长桌上。 浮生吐出一口烟雾,睨了一眼青棠:「准备好之后明早出发。」 青棠乖巧点头,并自觉地走进了四个小童子的房间。 高童子扯了扯桑槐的衣袖:「你陪我一起去雾林吧~」 「欸?可以吗?」桑槐看向浮生,见浮生点头,拎起桌上的小竹篓跟着高童子走了出去。 久卿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怅然道:「这孩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那位。」 浮生睨了她一眼,嘲讽道:「与其感慨别人,不如想想几天后穿什么。」 「你!!」久卿难得神色突变,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又颓废地塌下肩膀,起身回了暗门后。 浮生也没去管她,转头对涂山槿说:「木头,明天我们分头行动,你和久卿去抓梼杌,我带着桑槐去抓浑沌。」 涂山槿微微蹙眉,显然不太愿意和浮生分开。 「分开行动快一些,梼杌比穷奇厉害许多,久卿一人对付不了,但她能利用小道具引出梼杌。」浮生仰头咬了一下涂山槿的嘴角,又接着说:「浑沌比较难对付,得我亲自去。」 涂山槿目光灼灼地看着浮生,看了许久,才缓缓点头,勾起他的下巴:「保护好自己,不可以受伤。」 「呵呵~~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小心梼杌的尾巴。」凤眼中星光流转。 第71章 「黑猫」 夜晚的长街上空空荡荡,月光却异常明亮。 暗处有恶灵蠢蠢欲动,却因惧怕而潜伏。 高童子攥着桑槐的衣袖紧张地四下张望,紧紧跟在桑槐身边。 桑槐也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咽了咽口水,说:「小矮,这条路是不是经常都有恶灵出没啊?」 「对啊,虽然有夜明苔让那些恶灵不敢出来,但是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冒出来了。」高童子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桑槐一手拎着小竹篓,一手摸了摸腰间的黑鞭,安慰道:「别怕,久卿姐姐说我修炼得很好,对付恶灵是没问题的。」 确实。 经过这段时间久卿的指导,桑槐已经可以独自对付恶灵了。 只要不遇到魑,就没什么大问题。 一路走到竹林外,桑槐见高童子长舒一口气,问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啊?」 「雾林是生灵的投生之处,跟冥府的黄泉一样,雾林阿婆就相当于黄泉的孟婆,但是阿婆比孟婆要和蔼许多。」高童子捡起地上的一片竹叶,小心翼翼地放进脖子上的布袋里。 又见桑槐疑惑他的行为,便解释道:「雾林的竹叶也是有灵气的,只是不能摘,只能捡。」 「为什么?」桑槐在地上找了一圈,一片也没发现,似乎就只掉落了高童子捡的那一片。 「因为竹子上的竹叶是活的,你摘活的就相当于故意去拔人家的头髮,竹子会生气的。」 桑槐看着无风而动的竹林,搓了搓手臂,拎着小竹篓快步往前走。 穿过竹林就是一座简朴的院子。 酒香扑鼻而来。 桑槐没忍住深吸了两口,有些陶醉。 「进来尝尝看吧。」 院子里传来一道慈蔼温和的声音,桑槐跟着高童子走了进去。 「阿婆安好。」高童子礼貌的行礼。 桑槐有样学样:「阿婆安好。」 雾林阿婆笑着摆手:「你无需行礼。」 桑槐疑惑地歪了歪头,雾林阿婆却并没有解释,只是冲着他招了招手:「来尝尝阿婆新酿的酒。」 说着就递过去一个小巧的杯子。 桑槐接过后先是闻了闻。 和刚刚在院子外面闻到一样,但是要更浓郁更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有桃花的味道。」 雾林阿婆点了点头,笑道:「对,我加了桃花液,尝尝看怎么样。」 桑槐小小地抿了一口,随后双眼放光:「好好喝!入口顺滑,花香清淡,但又刚刚好。」 「哈哈哈~是个懂酒的。」雾林阿婆又指着他手里的小竹篓问道:「这是要用夜明苔换什么东西吗?」 第97页 桑槐这才想起,出发前浮生好像没有告诉他要换什么,侷促地挠了挠头:「浮生大人没有告诉我。」 高童子仰起小脑袋说:「店长说要换一个小道具,用来抓梼杌的。」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找来给你们。」雾林阿婆转身走进了地窖。 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小木盒。 「可要拿稳了,这东西禁不得摔的。」 桑槐走上前小心接过,跟着高童子道了声谢才离开。 回去的时候没有了夜明苔,潜藏在黑暗中的恶灵便开始冒出头来。 桑槐将手中的木盒交给了高童子,拔出腰间的黑鞭,眼神变得有些凌厉,颇有几分气势。 黑影开始汇聚,张牙舞爪的朝着两人袭来。 桑槐瞬间甩出黑鞭,长鞭如灵蛇,破空而去。 高童子躲在桑槐身后,紧紧抱着木盒。 好在桑槐修炼时从未偷懒,今晚也不是月圆夜,对付这些恶灵绰绰有余。 不多时,长街上的黑影便被击散。 「喵!」 昏暗的小巷子里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桑槐和高童子被吓了一跳。 一只黑猫从巷子口走了出来,姿势别扭,一条后腿耷拉着,像是受伤了。 可一向善良的桑槐却没有上前帮忙,反而警惕地看着那只黑猫。 黑猫绿油油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向桑槐,似是在求救一般。 桑槐护着高童子后退了一步,直觉这只黑猫有些不对劲,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黑鞭。 黑猫见此拖着后腿踉跄着朝两人靠近。 桑槐带着高童子也不断往后退。 「喵~」黑猫哀怨地叫了一声。 桑槐微微皱眉,瞥了一眼宽敞的长街,拉着高童子往另一边走,想要避开黑猫绕过去。 可下一秒,黑猫尖锐一叫,瞬间就沖了上来,完全不像是伤了腿的样子。 速度之快,让桑槐躲闪不及,下意识地抬起手抵挡。 动作间,手腕上银铃轻响,声音清脆悦耳,一个白印从银铃上显现,将已经逼近的黑猫弹飞出去。 桑槐反应过来后,摸了摸银铃,控制着黑鞭打向黑猫。 摔倒在地上的黑猫原地一滚躲闪开,站起身后拱着背炸毛,绿瞳幽森瘆人:「哼!你这人类倒是聪明,只可惜修为尚浅,即便你有护体法宝,今日也难逃一死。」 黑猫舔了舔嘴,又说道:「不如自觉一点,交出你的身体,我可以让你死得轻松一些。」 桑槐见黑猫开口说出人话,知道他们遇见的是恶灵化成的魑。 大概是夺了黑猫的身体,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桑槐有些愤怒,之前在玄区就有诡想要他的身体,眼下一个魑也觊觎他的身体,合着他这副皮囊成了「万人迷」呗。 愤恨地咬了咬牙,黑鞭夹杂着破空声急速飞出,擦着黑猫的身体落在地上,留下一条深深的鞭痕。 桑槐虽然刻苦修炼,但到底时间还不长,只能算半个生灵。 独自对付一个魑,还是有些吃力的,加上黑猫动作太过灵敏,黑鞭根本无法攻击到它。 黑猫也看出来桑槐是个半吊子水平,瞳孔里绿光一闪,假装往左跳,见长鞭偏左,勐地从右边跃起,利爪抓向桑槐。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颗红色豆子从桑槐的口袋里飞了出来。 闪烁着刺眼的白光,击穿了黑猫的眉心。 黑影从眉心散了出来,桑槐反应迅速,一记长鞭挥过去,将黑影击散。 见黑猫完全没了动静,黑影也消散了,桑槐这才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红豆,仔细地擦了擦,重新放回口袋里。 又接过高童子手中的木盒,看了一眼黑猫尸体,转身离去。 桑槐边走边在心里思索。 这颗红豆是他昨天打扫屋子的时候,看见桌上的相思子掉了一颗下来,当时就觉得可惜,便放进了口袋里。 想着将来见到那个送他相思子的人时,希望能把这颗红豆送给那人。 好叫那人知道,他很珍惜也很喜欢这一枝相思子。 却没想到,这颗红豆威力这么大,竟然直接打穿黑猫的脑袋,救了他一命。 现在可好,他不仅欠了人家一份情意,还欠了一份救命之恩。 可他却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明明只是一个在归云斋无偿打工的啊,按理来说和四个小童子一样,可刚才在雾林里,阿婆却说他无需行礼,语气也像是知道一些事的样子。 「唉~」 桑槐颓废地嘆了口气。 高童子抬起头问道:「你伤感什么呢?」 「我不是伤感,我是感慨。」 「那你感慨什么?」 桑槐仰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不答反问道:「之前送相思子的那只鸟是什么来头啊?」 「哦,你说商羊啊。」高童子抬手指向东边:「它是东望山上那位大人的宠物,喜欢跳舞,尤其喜欢在下雨的时候跳舞,以前跳得更好看,现在退步了,可能是因为爱看它跳舞的人...不见了吧。」 高童子其实更想说,爱看商羊跳舞的人转世不记得了。 可一想到这话说出来只会徒增伤感,便换了种表达方式。 桑槐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要问的不是这个!算了...现在知道得再多,好像都没有用...」 第98页 「对啊,总有一天...会拨开云雾见明月的。」高童子见归云斋就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桑槐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红豆,摇了摇头,摁下了心中的失落。 第72章 「出发」 朝阳升起,光彩映照大地,也眷顾着归云斋的院子。 阳光从院子里穿过窗户,洒进店里,照得大堂里一片暖意。 青棠轻手轻脚地从小童子们的房间里出来,见桑槐坐在长桌上,浅笑着走过去:「早安,桑公子。」 「早啊青棠,吃早饭吗,我煎了荷包蛋,还煮了小米粥。」桑槐招唿着青棠共进早餐。 青棠虽然社恐害羞,但并不胆小,当下也不拘礼,坐在桑槐旁边吃了起来。 久卿穿着一身绿色劲装也凑了上去。 等他们三个吃饱了也收拾好,浮生才拉着涂山槿下楼。 「浮生大人,涂山大人,你们要吃早餐吗?我去给你们拿。」桑槐问道。 久卿一边把头髮扎成高马尾,一边调侃:「你这傻子,没见那红肿的嘴吗?这不是被餵得饱饱的。」 桑槐仔细看去,果然见浮生双唇红肿,脖子上还带着暧昧红痕,视线又移到涂山槿身上,脖子上也带着牙印,嘴角还破了点皮。 已经成年了的桑槐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禁羞红了脸颊。 涂山槿冷冷地扫了一眼久卿,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久卿撇了撇嘴不敢再说。 浮生幽幽开口:「若是抓不到活的,就直接弄死。」 涂山槿慎重点头。 见人都到齐了,浮生抽出腰间的烟杆,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通灵隧道现。 浮生带着桑槐和青棠走了进去,直到隧道关闭,涂山槿才和久卿往店外走去。 ... 通灵隧道中,桑槐看着青棠头上开得正艷的花环,好奇问道:「青棠,你是海棠花妖吗?」 「嗯吶~」青棠腼腆一笑,说:「我和兄长都是海棠花,兄长已经化形三千多年了,我还小,才化形六百年。」 说到这,青棠就有些难过。 如果他再厉害一些,就能帮上忙,而兄长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桑槐见他神情落寞,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转移话题:「能跟我说说浑沌是什么样的吗?我以前在书上都没怎么见过这个凶兽。」 人类的歷史中,出现得最多的是饕餮和穷奇,常常出现在各种神话电视里,但对于浑沌和梼扤却描述甚少。 青棠身为西面界主的弟弟,自然对关押在西面的凶兽相当了解,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浮生,和桑槐并排走着,小声说: 「据我兄长说,浑沌最开始是没有形状的,就是一团红色的史莱姆,后来估摸着听说别的凶兽长得有模有样,就幻化了一个模样出来,我远远瞧见过几次,emmm…怎么说呢……」 青棠一脸嫌弃:「就很难评你知道吗,说它像条狗吧,又不太像,全身都长着特别长的毛髮,都快拖到地上了。」 「诶?那脸呢?」桑槐问道。 「它没有脸的,和身体都融为一体了,长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所以经常乱飞撞到东西,把身体撞得变形了都;长着耳朵,却什么都听不见,但它对周遭的动静一清二楚;长着腿脚,却没有爪子;有肚子,可是里面没有五脏六腑;有肠子,却不是弯弯曲曲盘在肚子里,而是一根直的管子,吃下去的食物,径直就穿过身体排出去了。」 「我觉着它变成这样跟它看不见有关,就像是凭空想像出神兽的模样,然后幻化成了不伦不类的样子。」 桑槐听完后大吃一惊:「那得多丑啊!」 「倒也不是很丑,就是有点膈应。而且脾气和穷奇有点像,不分善恶、颠倒是非。」 青棠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看到的画面,莫名打了个冷颤,搓了搓手臂,拉着桑槐追上浮生的步伐。 从通灵隧道出来,竟是直接到了西面结界破损的地方。 这是生灵界的最西边,植被匮乏的荒漠之地。 放眼望去,沙石满地,荆棘丛生,唯一的一抹绿,便是那浅褐色的荆棘丛中正全力修补结界的青衣男子。 和青棠长得有些相似,腰间坠着几朵由青线绑着的海棠花,隐隐散发着青色灵气。 气质却比青棠成熟稳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人的关系。 巫沉和青棠都是海棠花妖,巫沉算得上是最早的那一批,得了个小机缘早早化形。 后遇到浮生,便被指派做了这西面的界主。 而青棠,是巫沉在某一年冬天,化出本体过冬后,于春天发现的一茬嫩枝。 被巫沉精心呵护着长大化形。 青棠性子单纯,年纪又小,所以巫沉把他当眼珠子来疼,从不让他单独出门,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渐渐的,生灵界相熟的生灵便笑称巫沉是个弟宝男。 青棠见巫沉脸色都白了,急忙跑过去,担忧道:「兄长,你没事吧?」 「没事,这一路可有遇到危险?」巫沉将青棠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番,见人干干净净、精精神神的,才松了一口气。 青棠皱着眉摇头:「我没有遇到危险,兄长,浮生大人来了,你别着急...」 巫沉越过青棠看向浮生,收回修补结界的手,行了一礼:「浮生大人。」 第99页 余光瞥见桑槐的时候,有些诧异的挑了一下眉,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桑槐微微点头示意。 桑槐心中瞭然,这也是一个知道许多事的,便也回之一礼。 浮生转着烟杆走过去,看着被破坏的结界,眸中冷光一闪而过:「巫沉,它们跑出去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巫沉垂首沉思了一会儿,在抬起头时,神色有些凝重: 「还真有,东昭和我一起过来的时候,他说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可我们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我们就以为是他眼花了,并没有太在意。现在想想,东昭一向谨慎,不大可能眼花,或许当时确实有过什么东西在这里。」 浮生听后四下看了看,抬手挥开荆棘,露出一片荒地。 荒地中寸草不生,褐色沙石就算在阳光下也显得有些寂寥。 浮生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 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下,抬脚划开一旁的沙石,露出了几颗不易察觉的黑色小石子。 巫沉蹲下身仔细看去,随后满脸惊骇:「这!有东西从那边跑出来了?」 「似乎...」浮生凤眼微眯,声音寒冷:「不太安分啊...」 巫沉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将那几颗黑色的小石子包了起来,起身说道:「如此看来,浑沌和梼杌跑出去之前,或许见过那东西。」 要么是被蛊惑的,要么就是商量好了的。 浮生缓缓吐出一口烟,走向破损的结界,手中白印翻飞,很快就将结界修復好。 转身对巫沉说:「你继续加强结界,我去找浑沌,再通知一下其他三个,两日后来归云斋。」 「是。」 浮生带着桑槐又重新走进了通灵隧道。 巫沉开始加固结界,青棠则警惕地守在一旁,头上的海棠花微微抖动着花瓣。 ... 「浮生大人,我们要怎么去找浑沌啊?」桑槐握着黑鞭落后一步,边走边问。 浮生抬手绕了一下垂在肩上的银髮,语调婉转却又危险至极:「捉迷藏的游戏玩儿过吧?」 「欸?捉迷藏?」 「呵呵~~人类不是有句老话吗?」浮生看着前面照进隧道的阳光,莞尔一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桑槐还有些愣怔,见浮生即将踏出隧道,急忙小跑着跟上。 隧道出来后,是一座光秃秃的山。 真的光秃秃的。 桑槐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即便是植被匮乏的西方,好歹也有一些荆棘或者杂草。 可眼前这座山,什么植物都没有,山上全是凸起的大石头。 他们站在山脚下,往上看去,只觉得这像个人工制作的假山,泥土都是灰黑色的,但山上凸起的石块却又是青灰白石。 看着怪异极了。 浮生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走吧,捉迷藏开始了。」 第73章 「捉」 一路往山上走,所过之处真的连一点活物都没有。 桑槐执着的盯着石缝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怎么连个蚂蚁都没有啊...」 浮生讥笑了一声,说:「别看了,浑沌而行,所过之处草木尽枯,别说蚂蚁了,你就是翻遍整座山,连根枯草都找不到的。」 「它这么兇残的吗?」 「兇残?呵呵~这是本性。」浮生拍了拍桑槐的头:「不论是人还是生灵、凶兽,亦或是鬼怪、神佛,本性皆难移。」 桑槐不明就里:「那浑沌和梼杌的本性是什么呢?」 浮生指了指半山腰上的一块巨石:「两者皆本性贪玩。」 「欸?」 「去吧,赶紧躲起来,别被它捉到哦~」浮生一把将桑槐推了出去。 桑槐只觉一阵眩晕,站稳后勐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半山腰了。 而浮生还站在原地,一边抽菸一边对他笑。 桑槐脸色微微一变,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又四下张望。 风中传来一阵呜鸣声,桑槐吓得浑身一抖,急忙找了个石缝躲了进去。 * 另一边。 涂山槿和久卿一路无言。 倒也不是久卿转了性子,而是涂山槿真的是个实打实的木头。 板着一张脸沉默是金。 刚开始久卿还会说几句话打破尴尬,可谁知涂山槿不仅不开口,还冷冷地扫了她几眼。 眸中警告之色明晃晃的。 久卿只好闭上了嘴,抱着木盒边走边在心里后悔不该答应这样的组队模式。 以前和浮生出差的时候,一路上她叭叭个不停,浮生好歹也能偶尔回应几句。 现在可好,让一个碎嘴子不说话,这不比杀了她还难受么。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两人行至城市郊区的一座荒山下,山上植被皆在这春末枯萎。 并不是梼杌在这里,而是这里没有人,没有生灵,打起来不会误伤,也不需要事后擦屁股。 就选了这里用来引诱梼杌自己现身。 久卿看了看四周,说:「店长夫人,梼杌生性贪玩又狡猾,这个小道具只能引它出来,却不能束缚住它,一会儿你先动手,我趁机设个结界,虽不能完全困住它,但好歹不会让它轻易逃走。」 「嗯。」涂山槿依旧惜字如金。 久卿撇了撇嘴,打开木盒。 第100页 所谓的小道具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宝。 而是雾林阿婆制作的一个拨浪鼓,但却不是普通的拨浪鼓。 手柄是用百年梨木制成的,鼓面则是由火鼠的皮做的。 南荒之外有火山,昼夜火燃。火中有鼠重百斤,毛长二尺余,细如丝,可以做布。 原本是白色的,放在火中燃烧后,就会变成赤红色。 两侧缀着两枚弹丸是火鼠的眼珠子。 这个拨浪鼓最开始是用来招诡和邪祟的,声音诡异。 所以雾林阿婆才会叮嘱桑槐不要摔了,否则不小心落在地上发出声音,招来的东西不是桑槐和一个小童子能解决的。 说不定都等不到浮生去救他们,就被撕成碎片吃掉了。 久卿拿着拨浪鼓,附上灵气,轻轻一摇,声音并不大,却传得很远,而且带着一种幽然骇人的感觉。 涂山槿听到这个声音,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随后抬手在耳朵上布了个小结界,阻挡了声音。 随着声音越飘越远,站在山顶上的两人感觉到了一阵带着煞气的风吹来。 随后脚下也开始微微震动。 久卿勾着嘴角妩媚一笑,又摇了一下。 狂风骤起,荒山开始剧烈颤动。 涂山槿眼神凌厉,手中长剑随心而动,轻轻颤鸣。 狂风裹着飞沙席捲而来,涂山槿勐地跃起,长剑朝着那股龙捲风噼下。 金光灵气一闪而过,硬生生地阻停了狂风。 久卿见状收起拨浪鼓,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原地。 涂山槿知道她去布结界了,便将视线定格在狂风散去后露出的凶兽身上。 只见其形状如同老虎,却比穷奇要大上一些,脸有些像人,但全身都是犬毛,嘴里往外凸着像野猪一般的獠牙,尾巴弯曲盘旋在身后。 梼杌歪着脑袋,目露凶光地看着涂山槿:「你是谁?刚刚的声音怎么没了,你把好玩儿的藏在了哪里?」 涂山槿没有回答,举着长剑就刺了过去。 梼杌站在原地不动,在涂山槿即将靠近的时候,勐地甩出尾巴缠住了长剑:「把好玩儿的交出来!不然我就吃了你!」 涂山槿手腕用力,想要抽出长剑,却发现根本动不了,心中一凛,想到昨晚浮生说的,小心梼杌的尾巴。 左手一个翻转,金色攻击印飞了过去。 梼杌见金印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躲闪开后,尾巴也松了一瞬。 涂山槿抓住机会夺回长剑,脚下金光流转,腾空而起。 身影如鬼魅,剑气裹挟着金光,势不可挡。 梼杌一边躲闪,一边挥动尾巴还击。 ... 「我~看~到~你~了~哦~~快~出~来~~」 石山的半山腰上,一只长毛拖地的巨犬跌跌撞撞地穿行在巨石之间。 桑槐捂着嘴屏住唿吸,瞪大了双眼躲在石缝之间。 巨犬走动时沉闷的声响连地面都在跟着微微震动。 桑槐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心扑通直跳,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想着解决办法。 一双拳头大的眼睛突然出现在石缝外。 桑槐吓得差点叫出声,双手紧紧捂住嘴,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浑沌虽看不见,但却知道石缝里藏着一个人。 一个香喷喷的人。 「找~到~你~了~哦~」语调缓慢,声音诡异。 桑槐见它举起了爪子,急忙从石缝的另一头跑出去。 速度之快,在浑沌的爪子拍碎巨石之前,桑槐迅速躲进了另一个石缝。 浑沌疑惑地转动了一下眼睛,又朝着桑槐的藏身之处走去,嘴里还幽幽说着:「我又来找你啦~」 似乎十分喜欢这样捉迷藏的游戏。 而浮生则闲庭逸致地靠在一块石头旁抽菸,看着不远处的场景,凤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半个小时后。 桑槐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从一个石缝里钻出来时,刚好瞧见嘴角噙笑的浮生。 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想起身后还有一个凶兽,双手合十作求饶状,可怜兮兮地看着浮生。 浮生越过他看向不断靠近这边的浑沌,揉了揉他的脑袋:「去一旁休息吧,玩儿得差不多了,也该收场了。」 桑槐感激地点了点头,拖着如灌铅一般的身体躲在一旁的巨石后,又探出个脑袋偷看。 浑沌听到浮生的声音后,停下了脚步,好奇道:「咦?还有一个,新加入的吗?要躲好哦~找到的话就要做我的食物哦~」 「哦?」浮生眼中闪着冷光,轻声说道:「不怕撑死你吗?」 「你...你...」浑沌似乎这时才认出浮生的声音,惊慌地往后退:「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里离生灵界很远,几乎没有生灵会来这里。 浮生吐出一口烟后缓缓说道:「人类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看样子,你学得很好啊,是不是想着躲在老巢,就能盖住一身的味儿?」 这座石山,算是浑沌的老巢。 生灵界和人界还未分割的时候,它就住在这里。 浮生控制了生灵界后,它们四个凶兽心里不服气,想要造反,被浮生打趴下之后关押在生灵界。 浑沌或许是觉得时间太久远,没人记得这里,也或许是觉得这里真的很安全。 第101页 却没想到浮生精准定位。 浑沌时至今日,面对浮生的时候还是有些憷,转身就想逃跑。 浮生抬起脚轻飘飘一踢,旁边的巨石急速飞出。 桑槐一下子失去了「庇护所」,还有些呆滞,眨了眨眼,怔怔地看着巨石飞向浑沌。 「砰!」 第74章 「解决」 浑沌原地一滚躲开了巨石,巨石砸在另一块石头上,碎渣落了浑沌一身。 浮生抬手便打了一个白印过去,不偏不倚正中浑沌眉心。 浑沌直接被打得原地来了个360度后空翻,又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 想到自己逃出来的原因,浑沌身体一抖,身上的长毛瞬间变成尖针,朝着浮生飞去。 浮生脚尖一点,后退了几步,拉过一旁的桑槐轻轻跃起,脚下白光流转,悬浮在半空。 看着下面还在发射尖针的浑沌,浮生布了个结界在桑槐身上,说:「待在这儿别乱动,否则被扎成马蜂窝我可不管。」 「嗯嗯!我保证一动不动!」桑槐绷着脸连连答应。 浮生运转灵力,飞了下去,悄然落在浑沌身后,举起手就是一记白印打下。 「嗷呜!!!你又搞偷袭!」浑沌吃痛大喊。 浮生又扔出一个白印,笑得妖冶疯狂:「兵不厌诈,且看你是自己投降,还是再被我打服。」 浑沌一边发射出尖针毛髮,一边狂吼道:「我不回去了!我要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嗤~那还真是可惜,花花世界没有,刀山火海倒是可以请你免费一生游。」浮生双手结出大印,用力推向浑沌。 终归是被关押了太多年,浑沌反应变慢了许多,被白印一整个包围住。 焦急地原地打转。 随着它的动作,尖针也旋转着不断射出,却都被白印弹了回去,反而扎进了它自己的身体里。 「嗷~~好痛好痛!」浑沌停下转圈,抖着身体唿痛,见实在不是浮生的对手,便想着先认输,等浮生走了再跑一次。 于是转身对着浮生趴了下去:「我错了我错了,我悔过!我跟你回去!我不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了!我觉得生灵界很好,特别好,适合养老!」 「晚了!」浮生冷冷开口,随后抽出烟杆划出一个圈。 黑色旋涡凭空出现。 半空中的桑槐将旋涡里的场景看得真真切切。 那是一座插满尖刀利刃的山。 山体闪着层层寒光,满是煞气,只是远远看着,都让人遍体生寒。 桑槐忍不住惊骇地大张着嘴,原来传说中的刀山不是形容词,而是地名!! 浮生抬手一挥,白印裹着浑沌飘向旋涡:「去和你的小伙伴相依为命吧。」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啊!!」浑沌的尖叫声随着它被丢进旋涡变得悽惨尖锐。 旋涡中并没有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而是利刃刺进骨肉的轻微声响。 浮生烟杆一绕,旋涡消失。 桑槐也缓缓落了下来,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了的半空,双手捧心地回头看向浮生:「浮生大人,您好厉害啊!」 墨瞳里亮晶晶的,满是崇拜和敬佩。 浮生颇为受用,凤眸里流光溢彩,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走吧,去解决另一个。」 也不知道涂山槿那边有没有抓住梼杌。 烟雾起,通灵隧道现。 ... 梼杌的尾巴灵活又强劲,在涂山槿刚躲开,下一秒又甩了过去。 涂山槿原地打了个滚险险避开。 梼杌见此得意地说:「交出那个好玩儿的,我就不吃你,否则...」 长尾打着旋儿,威胁意味十足。 涂山槿左手一个金光印打在剑柄的舍利子上,长剑瞬间亮起夺目的金光。 梼杌看着那个金光印,那张有些像人的脸皱着眉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个金光印让梼杌觉得眼熟,但想了想又实在想不起来。 涂山槿手持长剑,双眼一凛,瞬间沖了上去。 身形快得只能看见虚影。 但梼杌反应也很快,长尾勐地甩出去,却被长剑挡下,上面的金光还划伤了尾巴。 梼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看了一眼涂山槿,转身就想跑。 谁知却刚好和布完结界的久卿对上。 「去哪里呀?继续玩儿呀~」久卿仗着有涂山槿在,也不担心,肆意地调侃着梼杌。 而梼杌见到她时明显一愣,随后慌忙地四下张望,见整个山顶就她和涂山槿,又松了一口气。 久卿见此不禁笑道:「找浮生啊?他在收拾你的好兄弟,想来此时应该解决完了,想见见他吗?」 「呸!!谁要见那个变态疯子啊!」梼杌气急败坏地吼道。 此话一出,久卿颇有些看好戏的样子。 果然。 涂山槿一听这话,周身气势暴涨,长剑快如闪电,在梼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斩断了它的尾巴。 「啊!!」梼杌吃痛大吼了一声。 随后迅速转身,张大了嘴朝着涂山槿咬去。 涂山槿抬手打出一个金光印,直接打掉了梼杌的一颗獠牙。 满嘴是血的梼杌先是愤怒地看着地上的獠牙,随后身体一僵:「你的攻击印...」 眼中满是忌惮。 第102页 久卿化出垂须缠成的藤曼:「哦~忘了介绍,他是浮生的老攻,缔结了同生契的那种。」 「什么!!??」梼杌大惊失色,想也没想转身就跑。 这逃命的速度堪称一绝。 久卿早就提防着,藤蔓倏地蔓延出去,缠住了梼杌的后腿,用力一拉。 梼杌被拉得往后一退,但此时性命攸关,它使出全部力气往前跑,竟是拖着久卿跑出去十来米。 结果撞在了久卿布好的结界上。 就这一耽误,涂山槿已经追了上来,剑花带着寒影,在梼杌身上划出无数伤口。 腥臭的鲜血流了一地。 梼杌还想挣扎,奈何腿被藤曼缠住,前面又有涂山槿挡着。 最后只好认命的低下头:「我认输,我跟你回去。」 「啧~你们莫不是排练好了台词的?」 一旁传来让梼杌恐慌,让涂山槿欣喜的声音。 涂山槿收起长剑走过去,拉着人上下检查了一番,才亲昵地凑上去轻轻一吻:「抓住了,要怎么处理?」 「朋友一生一起走嘛,自然是要大团圆的啊。」浮生笑着握住涂山槿的手:「最近修为上涨啊~」 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把梼杌打服。 梼杌可比穷奇厉害得多,当初涂山槿斩断穷奇的翅膀和尾巴,有一半源于穷奇对浮生的惧怕。 可现在却是在没有浮生威压的情况下,制服了梼杌。 可见其修为精进了许多。 当然,这其中也有同生契的功劳,但不可否认的是,涂山槿一个半人半妖,属实强大。 涂山槿对于自家老婆的夸奖十分受用,眼中布满情意缱绻。 两人走到梼杌跟前。 梼杌苦着脸开始哭诉:「浮生大人~我错了,真的错了,都是那个东西怂恿我们的,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怂恿你的又不是我,你和浑沌打破结界带来的麻烦却要我亲自解决,为何要饶你?况且,你的两个小伙伴还在等你凑一桌斗地主呢。」浮生神情冷淡,又用烟杆划出旋涡,将哭喊的梼杌扔了进去。 久卿见桑槐面露不解,问道:「小桑槐这是有什么疑惑吗?」 「啊~那个...」桑槐见浮生也转头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它们既然是凶兽,又冒死逃了出来,为何还要求饶呢?」 不仅没有半点凶兽的狠意,甚至求饶的时候还痛哭流涕。 多少有些崩人设...啊不对,是崩凶兽设定。 浮生讥笑了一声,说:「生灵和凶兽都是很惜命的。」 桑槐还有些不明白浮生为何讽刺。 久卿揽着桑槐的肩,带着他一边跟着走进通灵隧道,一边说:「在生灵界,迄今为止从未有过自杀的生灵,自杀这种事,只有懦弱的人类会去做。」 不论是生灵还是凶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认输,是常有的事,生灵可以为了最重要的生灵献出生命,但不会为了莫须有事情白白送命。 比如兰深可以为了寻找姬枫连命都不要,紫玉可以为了寻找韩重消磨生魂。 残暴的凶兽却不会为了逃脱关押白白送死。 于生灵而言,寿命是漫长的。 但也是珍贵的。 这么多年了,在雾林投生的生灵屈指可数。 所以雾林阿婆才闲来无事做起了小买卖,并且也十分乐意这样。 雾林越是清闲,就意味着生灵界的众生灵平平安安。 第75章 「负尸」1 回到归云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浮生拉着涂山槿回了二楼,久卿和桑槐也各自回房间休息。 四个小童子早早起床,开始打扫卫生,或撅着小屁股擦地板,或踩着小板凳擦柜子。 三花猫懒洋洋睁开眼,站在吧檯上伸了个懒腰;背上的布娃娃桃拔拽着猫毛睡得正香。 归云斋一切如旧,却又有着翻天覆地的巨变。 院子里多了许多奇珍异草,散发着诱人灵气,还有那棵巨大的百年枇杷树。 到现在都还有一些果子挂在树上,没有腐烂掉落,也没有小鸟啄食。 原本堆杂物的房间,现在住着一个朝气少年,店里也多了一个蓝色身影。 苗疆服饰独特又好看,时不时地还会有银铃轻响。 以前空荡荡的墙上,现在挂着电视,时常播放着当下流行的或者以前经典的电视剧和歌曲。 二楼不再是孤寂的禁地。 于一年前开始,打破了此前几千年的寥落,多了一个高大冰冷的男人。 却让那间卧室从此变得情意缠绵。 床帏因着打开的窗户而随风摇曳。 夕阳的余晖撒了进来,暖色光影下,额前银髮滴落的一滴汗珠被钻进来的晚霞折射出橘黄光线。 凤眸半眯,眼下泪痣妖冶,浮生一手撑着身下健硕的胸膛,一手撩起额前碎发,又轻轻拨弄了一下耳垂上的墨绿玉石耳坠。 微肿的红唇轻轻呢喃:「涂山槿,夕阳落下了...」 「我们的时间才刚刚开始。」涂山槿目光如炬,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指腹摩挲着那颗泪痣。 触及到滚烫的温度时,涂山槿心中勐地一颤。 眼前似乎闪过一些零星碎片,又很快消失。 回过神后,翻身将人压下,一口咬在浮生的侧颈上。 第103页 卧房里温度骤升。 ... 楼下。 休息了一会儿的桑槐正坐在大堂里和四个小童子看电视。 许是因为白日里见识到了浮生的厉害,心中激动,即便和浑沌「玩」了大半个小时紧张刺激的捉迷藏,此时也精神抖擞。 电视里正在播放聊斋志异,有点低音炮的旁白声将故事娓娓道来: {今日要讲的是《聊斋志异·负尸》,相传,有个樵夫去集市上卖完柴,扛着扁担回家。走在半路上,忽然觉得扁担后面如有重物。回头一看,却见一个没有头的人,悬挂在上面。 樵夫吓了一跳,抽出扁担就乱打,死尸便不见了。樵夫吓得抱头飞奔,跑到一个村庄。 这时已是黄昏,樵夫见几个人正举着火把照着地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樵夫上前一打听,才知原来他们刚才正围坐在一起,忽然从空中掉下来一个人头,鬚髮蓬乱,一转眼又没有了。 樵夫也讲了自己看见的鬼,合起来正好是一个人,但谁也推究不出它是从哪里来的。 后来,有个人挎着篮子走过,其他人忽然看见篮子里有个人头。惊讶地询间他,他这才大惊失色,把人头倒在地上,然而一转眼又不见了。} 故事的结尾配上了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和骇人的背景音乐。 四个小童子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 桑槐却笑道:「这只是个鬼故事,真实度和可信度都很低,你们怕什么?」 高童子:「这个故事真实度百分百。」 矮童子:「可信度百分百。」 胖童子:「负尸鬼是存在的。」 瘦童子:「我们亲眼见过。」 桑槐:...... 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桑槐勐地一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们...你们别吓唬我啊...」 四个小童子齐齐转头看向他,八只眼睛闪着幽光:「我~们~说~的~是~真~的~」 ... 午夜十二点。 万物俱寂,黑暗中开始涌动着骇人的黑影。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扶着墙脚步沉重,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喃喃道:「怎么回事...越来越重了...」 嘴里说着重,可他身上明明空无一物。 男人佝偻着腰驮着背继续往前走,那微微颤抖的腿恍若负重千斤。 头上汗如雨下,可男人却连擦汗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步伐越来越慢,偶尔一脚踩进草地里,在抬起脚时,干硬的草地上赫然留下一个深约十厘米的脚印。 如蜗牛一般缓慢走了十分钟,却只走出去三四米远,男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眼冒金星了。 正当他快要坚持不住倒下时,手掌扶到一堵木墙,身上骤然一轻。 男人先是长舒一口气,后又疑惑地抬起头看去。 一座古朴院子映入眼帘。 院中种着榕树和槐树,还有一棵很大的枇杷树,地上尽是男人叫不出名字也从未见过的奇异花草。 抱着莫名的好奇心,男人走了进去。 一走进院子身上的负重感消失了一大半,浑身舒爽轻盈许多。 男人困惑地转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一团黑影极速飞远,如此异常之事,让男人知道他可能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而这座院子或许能解决此事。 遂继续往里面走,走到黑木大门,在那块牌子前驻足了片刻,对木牌上的写的字颇觉新奇,又仰头看向门上的匾额,不自觉地念了出来:「归云斋…」 木门缓缓打开,男人收回视线往里走。 四个憨态可掬的小童子整齐划一:「欢~迎~光~临~」 门口八角风铃轻晃,铃声悦耳动听,回音悠扬,如至山涧。 一个苗疆少年站在大堂中间,嘴角带笑。 男人突然升起一股紧张感,这是他长居高位后再也没有产生过的感觉。 深吸了一口气,佯装淡定道:「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是做什么的?」 「能实现你愿望的店~」桑槐抬手一挥,腕间银铃声声动人,左边黑红帘布自动打开:「来者皆是客,请坐。」 男人微微颔首,跟着走进隔间,坐在桑槐对面。 桑槐泡了一杯茶,想要驱使灵力让茶杯悬浮起来,却发现茶杯只能从茶台面自动移过去,悄悄遗憾了一下,表面上还是神秘莫测的模样。 手指绕了一下搭在左肩的辫子,幽幽道:「喝杯茶,且慢慢说…」 男人敛下眸中惊骇,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灵茶配以后院井水,抚平心中慌乱,男人捧着茶杯,抬眼看进桑槐明亮的墨瞳: 「我想我应该是撞鬼了…我是个开发商,前年着手开发城郊,起初一切顺利,可就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工地进行到一半,恰逢过年,男人就让助理去给包工头说放工人们回家过年。 工人们当然欢喜,但总不能空着手回家,于是便找到包工头要求结算这一年的工钱。 助理将事情转述给了男人,男人取了钱亲自交到包工头手里,并叮嘱包工头一定要仔细核算好,让工人开开心心回家过年,来年才能继续工作。 谁知那包工头是个小心眼儿的。 私自压下了两个顶撞过他的工人的工钱。 第104页 那两个工人不服气,找到包工头闹,言语间或许是冲动了一些,发生了打斗。 包工头被打进了医院,可那两个工人却迅速离开了,还放话说再也不回来干了。 男人从助理那儿知道了这件事,也不甚在意,想着等那两个工人过了年来找他,他结算了工钱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可谁知,清明节后,男人就察觉到自己身上开始变得不对劲。 白天的时候只是胸闷,一到晚上,背上就像压了两多斤的水泥,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 刚开始男人只当是自己太过劳累,去医院检查却没有发现异常,可随着一天天过去,背上的负重感越来越强,几乎快要走不动路了。 今天是为了谈一笔生意不得不出门,结束后鬼使神差的让司机先离开,自己走了一段路,这才走进了归云斋。 第76章 「负尸」2 桑槐看着男人身上浓烈的怨气,却没有质疑男人说话的可信度。 那杯茶可不仅仅是让人感觉心安的。 但整件事的可信度却不高。 「你当真以为那两个工人只是简单的离开了吗?」桑槐托着下巴,直直看着男人。 男人愣了一下,转而皱眉道:「上个月我让人去他们老家查过,说确实过年的时候回去过,之后又去别的地方干活儿了。」 桑槐轻笑一声了一声,拿过旁边的香炉,慢条斯理地点了香。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派去调查的人,早就被包工头收买了。」 此话一出,男人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凳子在地板上划拉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香炉里烟雾缓缓飘出,又徐徐上升。 隐隐有一股异香。 桑槐抬手将烟雾挥散了一些,又示意男人坐下,这才言明真相:「那两个工人早就死了,你之所以身体如负百斤,是因为那两个工人的的冤魂缠上了你。」 「这…为什么要缠着我,我连他们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男人虽白了脸,但还保持着体面,沉声道:「而且我也说过会给他们结清工钱的。」 桑槐神色淡然:「可是那个包工头……你还见过吗?」 男人是个聪明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深意。 紧紧蹙眉摇头:「他出院那天给我打电话说老家有急事,连夜赶了回去,过完年后也一直没有消息。」 就是因为这样,工地上的事才耽搁了,今天他出门就是要和另一个包工头签合同。 「听你话里的意思,是他杀了那两个工人?」男人见桑槐点头,又问道:「那他们要报仇也该去找罪魁祸首,为什么要缠上我?」 「找了,但是被转移了,而你…」桑槐伸出食指虚虚画了一个圈,指尖正对男人眉心:「中了鬼降术。」 男人瞳孔勐地一缩,显然被桑槐的话惊到,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香炉上烟雾缭绕。 男人恍惚间看见了许多画面。 【包工头拿了钱后中饱私囊,收买助理;工人埋冤却被包工头和助理用年后结算打发;包工头出院后带人杀了那两个工人,将尸体混进水泥,填入工地。 工人死后变成厉鬼缠上包工头,包工头找到一个穿暗红法袍的降术师,递过去一份生辰八字,之后厉鬼开始缠上男人;包工头捲起离开城市,助理也在准备逃走。】 「这个混帐东西!」男人愤怒至极,双手握紧,咬牙切齿道:「竟然害死了人,还敢合起伙来欺骗我!」 若只是谋财他还可以当作是鬼迷心窍,却害了人命就不一样了。 他这一辈子堂堂正正做人,从不干昧良心的事,所以事业风生水起,如今却莫名背上两条人命。 男人越想越气,浑身都在颤抖,牙腮咬紧,极力的摁下心中怒火后,对桑槐说:「这位小先生既然能让我看到这些,想必是有解决办法的吧?」 桑槐微微颔首:「自然有,单看你想如何解决,以及愿意付之什么样的报酬。」 桑槐这段时间学到了很多,深知人心贪婪,必不会做亏本买卖。 但此人的情况特殊,他倒是很想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钱,不是问题。」男人转了转手上的腕錶:「我要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那两个冤死之人,毕竟此事是我识人不清,我会赔偿他们的家人,但愿他们能安心投胎...」 对于男人的选择,桑槐心中有些讶异,但表面上却未曾流露分毫。 依旧浅笑着说:「归云斋不收金钱...」 桑槐起身从后面的柜子上拿过一张宣纸,递了过去。 男人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用端正的小楷写着: 【甲辰年四月初十,于家于正峰,年四十三,以青铜神兽像为代价,换取解除鬼降术,冤死之人得以轮迴之仇怨,付之以恶人:反噬。】 「反噬...是什么结果?」男人问道。 桑槐一边清理香炉一边说:「鬼降术是东南亚的降头术之一,他们给你下鬼降术无非是想让那两个冤魂缠上你,再害死你,反噬是比原本的降头术更加严重的,不仅血肉溶解为白骨,灵魂更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男人听后毫不犹豫地在宣纸上签字画押。 桑槐收回宣纸后,说:「走吧。」 男人跟在桑槐身后走出了归云斋。 第105页 久卿从暗门出来,正巧看见浮生和涂山槿下楼,摇着小扇子说:「你是故意的。」 「嗯哼~」浮生懒倦地窝在涂山槿怀里抽菸,对久卿的话并未否认。 「他学得很好,或许将来...」 「谁知道呢。」凤眼在烟雾后尽显凉薄无情。 涂山槿收了收手臂,微微低下头问道:「他能解决吗?」 「他的灵魂本就带着灵气,苗疆巫蛊之术又是降头术的克星,若是连这都解决不了,那就真的没有将来了...」 涂山槿将他耳边碎发撩起:「那今年鬼节是否要带他去?」 「当然,多个人多份力量嘛,正巧让他替那人还一下折木的人情。」浮生敲了敲桌面。 高童子自觉地跑进地窖拿了一盒菸草。 涂山槿拿起菸草仔细往菸斗里塞:「那位欠了折木什么人情?」 「桑槐第一次转世成人的时候早夭了,那人只送了封信让折木开后门,却没送礼,折木当时都气得跳脚大骂了,这么些年一直欠在那儿,不早点还的话折木怕是要利滚利了。」 「为何兰深不让折木给姬枫开后门?」 浮生接过装好菸草的烟杆:「姬枫註定有五世为人,桑槐...不一样的。」 涂山槿打了个响指,指尖灵火乍现,带着微弱金光。 浮生含着菸嘴凤眼一瞥,涂山槿将手指靠近菸斗,烟雾骤起。 久卿不知在想什么,敛着眉目发起了呆。 浮生睨了一眼后,讽刺地嗤笑了一声。 ... 深夜的办公楼里,只亮起了安全出口指示牌的绿灯。 让整个走廊显得幽然森冷。 男人却并不害怕。 他一向秉持,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况且此行也正是为了解冤魂的怨气。 桑槐因着晚上的那个鬼故事和四个小童子的吓唬,心里毛毛的,但也还是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跟着男人走进了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椅子后面的柜子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个青铜制成的神兽铜像。 似乎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磨损严重,桑槐一时也认不出这是什么神兽。 只是觉得莫名有些亲切。 男人将神兽像递给他:「小先生,可是这个?」 「没错。」桑槐接过后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会儿,才放在一旁,取下脖子上繁琐银饰上坠着的一个小锁。 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骨哨。 桑槐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见骨哨吸收后,放在嘴边轻轻吹响。 声音如呦呦鹿鸣,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迴荡,旋绕。 肉眼无法看见的一缕蓝色灵气从骨哨里飘了出来,继而飞向男人,绕了一圈又一圈。 男人身上的怨气逐渐消退。 十分钟后,男人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身上的负重感和压迫感尽数彻底的消失。 桑槐环顾了一下四周,收起骨哨:「你这办公室的风水谁给你看的?」 「有什么问题吗?」男人想到当时来看风水的大师也是助理推荐的,顿时担忧起来。 桑槐指着落地窗边的一盆绿植,说:「现在没什么问题,但等那盆绿植枯萎,你就会开始倒大霉。」 「为什么?」 「谁家好风水师会在正东面摆个龟背竹啊?这玩意儿喜阴不喜阳的。」桑槐不禁翻了个白眼。 摆在落地窗前上午阳光直照,下午对面玻璃反射,迟早枯萎。 配着办公室其他东西的布局,可能刚开始黄叶,这人就会霉运缠身了。 严重的话还会殃及家人。 男人谦虚地向桑槐请教:「那依小先生看,该怎么弄呢?」 第77章 「负尸」3 「赶紧搬走啊,养一盆你妻子喜欢的花,说不定会合家美满,财运滚滚哦~」桑槐俏皮地眨了眨眼。 稚嫩的小脸配上这个举动,让男人有些愣怔。 「我家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就是调皮了一些,若是...」 「没有若是!」桑槐扯平了嘴角:「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很好,你作为父亲应该多鼓励,而不是在别人面前抱怨他的不好。」 桑槐早早就没了父母,他不知道父母是怎么看待小孩子的。 但他作为孩子,渴望得到的,是父母的鼓励和爱,而不是埋怨和指责。 这个男人的孩子之所以调皮,是因为男人总是拿别的小孩作比较,所以才会变得不听话。 男人愣了一下,竟然真的开始反思自己。 桑槐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抱着铜像往外走。 男人急忙回过神说道:「小先生,看风水的报酬...」 「不用啦~就当是给你这个好人打折了~」桑槐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男人无奈地嘆了口气,又想到家中的儿子,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往家中赶去。 ... 桑槐回到店里的时候,浮生和涂山槿正在喝酒。 没见到久卿,桑槐以为她还在休息,便坐在长凳上摸着铜像问道:「浮生大人,这是什么神兽的铜像啊?」 「你猜~」 「欸??这我怎么猜得到啊~我都不知道生灵界有哪些神兽。」桑槐瘪着嘴塌肩。 浮生举着酒杯和涂山槿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后,说:「自己才疏学浅猜不到,可就不怪我了。」 第106页 「哦~~~」桑槐跑进厨房拿了个酒杯,眼巴巴地望着浮生:「我也想喝。」 「自己倒。」 「啊啊啊啊~~~桃拔也要喝~~~」布娃娃桃拔一熘烟飞了过来,伸手就要抢桑槐的酒杯。 却被桑槐躲开,还弹了一下它的脑袋:「自己去拿,这是我的!」 「哼!自己拿就自己拿,小气鬼!」 涂山槿觉得他们吵得紧,一把抱起浮生,拎起酒瓶,飞上了屋顶。 徒留桑槐和桃拔大眼瞪小眼。 浮生靠在涂山槿怀里,举起酒杯对着东边洒下一杯酒。 「权当祝你早日现世了...」 涂山槿跟着也洒了一杯,随后说道:「我的前世又会是什么呢?」 「是什么都好...」浮生偏过头看他,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只要不是不周山上的就行。」 「能夺回你的水石吗?」涂山槿突然问。 浮生仰头看向夜空,继而轻轻摇头,声音满是破碎感:「怎么夺啊...捅破天吗?没了水石我还能活着,可夺回来...生灵界毁于一旦。」 「人人都说我是疯子,可是木头…我再疯,也做不出毁掉生灵界的事来...」 就像冯夷和折木。 相思再苦,也无法毁掉人界,去成全他们的长相守。 看着浮生满眼寥落,涂山槿只觉心被撕裂一般,紧了紧手臂,将人揽进怀中,低声道:「疯与不疯皆是他人偏见,浮生,我爱你,什么样的你我都爱。」 爱他嗜血残忍,爱他妖冶魔魅,爱他疯狂狠戾,也爱他睥睨众生。 长街上的一见钟情,校园里的蓄意跟踪,都是随心而为。 浮生勾起嘴角,眸中渐暖,凑上去轻声道:「木头,我想...」 涂山槿眼神一沉,心勐地剧烈一跳。 金光如流星划过。 屋顶上空无一人。 而二楼的卧房里,浮生一把撕碎涂山槿的衣服,将人按在了床上。 随意瞥了一眼地上变成碎片的衣服,惬意地半眯凤眼:「难怪以前你总爱撕我的衣服,这感觉...真带劲儿啊~」 说罢,还妖魅地舔了舔嘴角。 勾得涂山槿浑身滚烫,双眼如同要喷火一般,直勾勾地看着他。 浮生指尖轻轻抵在他的嘴角,描绘着薄唇形状:「涂山槿,我美吗?」 涂山槿喉结一滚,唿吸沉重,启唇舔了一下嘴边的手指:「嗯,世间独美。」 「呵呵~~」指尖下移,摁了摁紧绷的喉结:「有多爱我?」 「永生唯你。」 指尖继续往下,在那麦色健硕的胸膛上画圈儿打转:「很好,你是我的,如若背弃...」 凤眸中一片森然幽冷,指尖抵在涂山槿心脏处,微微用力,语气阴骘:「上天入地,必让你后悔此生!」 涂山槿心尖一颤,翻身将人压下,鼻尖相抵:「同生共死两不相弃。」 炙热而激烈吻落下。 浮生拽着他的头髮,回馈以同样的力度。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两人都没有停下,气息交织缠绵着,似要生生世世永纠缠。 * 桑槐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却在下一秒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以为自己研究铜像入了魔,产生幻觉了,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 「啧~你那什么眼神!没见过美女啊!」 桑槐怔怔地摇头,又点头,再摇头,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是,久卿姐姐...你...这是...要去相亲吗?」 只见吧檯旁,久卿一改往常的妖娆旗袍,换上了一身华丽的浅绿色礼服。 头髮用两根桃木簪子斜挽着,额前和耳边有几缕碎发。 胸前深v的领口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迷人沟壑,脖子上带着一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古玉项鍊,配以同款耳环,手腕上也是一个浅绿玉镯。 礼服上还有小亮片,被夕阳折射出五彩光线。 脚下蹬着一双细跟纯白高跟鞋,绑带交叉系在纤细洁白的脚腕上。 肩上披了一条白色坎肩。 整个人像是电视里走红毯的明星。 不! 那张妩媚小脸比明星还要漂亮数倍! 可惜,美人翻了个白眼。 「你懂个屁!老娘今天有一场硬仗,这是老娘精心挑选的战袍!」 桑槐不明就里的挠了挠头,扯着左肩的麻花辫:「干仗穿这样能叉开腿吗?」 「哼!老娘坐在那儿就能干死敌人!」久卿拢了拢坎肩,拿起桌上的小扇子,走到桑槐跟前,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地说: 「小桑槐啊,一会儿沏茶的时候少拿一个杯子,之后就看姐姐眼神行事啊。」 桑槐双眼一亮,好奇心瞬间被点燃:「为什么?」 「乖~大人的事小孩子莫要多问,你只需要按我的意思做就行,事成之后,姐姐不会亏待你的。」久卿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笑得和善温婉。 却莫名让桑槐有些背嵴发凉。 后退了两步,将久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该不会是来的客人里面,有你的情敌吧?」 「哈哈哈哈哈哈!老妖怪你好像花孔雀啊!」桃拔飞过来无情嘲笑。 却被久卿一扇子拍在墙上,「吧唧」一声,又缓缓滑落。 久卿桃花眼微微一眯,语气危险:「桃拔,今天你要是乱说话让我落了面子,从明天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天,你都会过得生!不!如!死!」 第107页 说到最后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杀气凛然的意味。 桃拔从地上飞起来,落到桑槐肩上,小手指着久卿怒骂:「你个老不死老妖怪!花孔雀!小爷我还不想陪你玩儿呢!」 「到底谁老!别以为你长得小,就能忽略你已经是个半只脚迈进棺材的神兽了!都这把年纪了还没化形!连吉祥物妴胡都不如!简直丢神兽的脸!」久卿愤怒回怼。 「要你管!浮生大人就喜欢我这样!」 「是!喜欢到掰断你的角!」 「呸!老妖怪!」 「呸!废物神兽!」 桑槐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余光瞥见楼梯口一抹墨绿,急忙喊道:「浮生大人、涂山大人晚上好!」 争执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桃拔搓着小手飞过去:「浮生大人~你们有事要商议,我出去玩儿吧,免得打扰你们~」 「嗯。」浮生微微颔首,瞧见久卿的时候,讶异挑眉:「哟~这是战袍?」 「嗯哼!」久卿撩起耳边碎发,高傲地扬了扬头。 桑槐看看久卿,又看看浮生,视线来回流转,求知慾空前膨胀。 门口八角风铃轻响…… 第78章 「聚集」 浮生摁着涂山槿坐在太师椅上,自己则坐在他怀里,懒倦地靠着,散漫地抽着烟。 店门处走进来六个人,各个风姿绰约,神秘高贵。 绛紫色纱裙的女子挽着一个高大粗狂的男人走在最前面,先是对浮生行礼:「幻蝶携夫钦虎见过浮生大人。」 随后松开男人的手,小跑到久卿跟前,瞥了一眼后面,小声说:「这一身又美又飒,加油!」 久卿沖她眨了眨眼,傲气地抬头挺胸。 幻蝶抿唇一笑,和钦虎落座浮生右侧长凳末尾。 两个青衣男子牵着手走到浮生面前,高的那个行礼道:「巫沉携弟青棠见过浮生大人。」 青棠对桑槐腼腆一笑,跟着巫沉落座浮生左侧长凳末尾。 月牙白袍男子一身寒冰之气,短髮如雪,拱手道:「寒灼见过浮生大人。」继而与浮生身后的涂山槿互相点头示意,落座右侧长凳前位。 最后走来的男子,身着黑色燕尾服,五官俊朗,长发用一根墨绿髮带高高竖起,手中拎着一株植物,却神色难测。 男子将手中植物递给了一旁的小童子,走到浮生面前:「东昭见过浮生大人,黄祖托我送来祝余。」同样对涂山槿点头示意。 此前涂山槿依浮生之意,去了一趟东面结界,帮着东昭解决了几个魑,还带了话。 涂山槿颔首回礼。 东昭却并没有急着落座,而是走向了久卿,还绕着久卿转了一圈,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桑槐看了一眼浮生和涂山槿,又扫视了一圈已经落座的几人,见他们全都安静地看着久卿和东昭,桑槐眼中新奇显露无疑。 「啧啧啧~~」东昭边打量边讥讽:「这是作何打扮啊,相亲还是约会啊?」 「切~老娘天生丽质难自弃,追我的大妖多的是!可惜老娘全都看不上。」 「是么,那为何还穿成这样?莫不是要与本公子相配?」东昭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人到了超经验的景色之前,往往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就只好狗一样地乱叫。」久卿摇着小扇子,也上下打量着他,摇头惋惜:「不开玩笑你莫闹,杀鸡焉用宰牛刀。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副鬼样子,沉闷不解风情。姑奶奶可没兴趣~」 「是,我这人就是这般专一,连衣服颜色都不带变的,哪像你啊,只怕天天不重样都能穿出一整年!」东昭拍了拍自己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久卿以扇挡嘴,妖娆一笑:「呵呵~~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不知道的确实会误以为你专一,可这知道,谁不说一句你东昭风流倜傥,百花环绕啊~」 「风流倜傥不假,百花环绕也只能说明本公子魅力大。」 「哦~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东昭微微挑眉:「引经据典的骂我?」 「对牛弹的琴,本就不用挑选什么好曲子。天下乌鸦一般黑,地上的蛤蟆死皮赖脸一大堆。」久卿笑得灿烂至极。 「哦?也不知你这只白天鹅会还遇到几只癞蛤蟆。」 「本姑娘对癞蛤蟆不感兴趣,当下时兴小鲜肉。」久卿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桑槐。 桑槐一个激灵,急忙小跑到久卿身边,甜甜道:「久卿姐姐,站累了吧,我给你拿个凳子。」 「乖~还是我的小可爱懂得心疼人~」久卿亲昵的摸了摸桑槐的脸。 桑槐羞涩一笑,跑去搬凳子。 东昭眼神微沉:「你什么意思?」 久卿收起小扇子,傲然道:「字面意思!」 东昭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了许久,随后咬牙切齿道:「找这么个弱鸡能满足你?」 「闺房趣事就不劳东界主费心了。」 「嗤~我费哪门子的心?我家中美人无数,可没那个闲功夫去关心你的私生活。」 久卿指尖绕起一缕碎发,桃花眼中风情万种:「东界主怎的不早说,我也好备上一些六味地黄丸和肾宝片前去祝贺一番啊,否则别人该说我们归云斋不通人情世故了~」 「呵~这两样本公子都用不上,倒是你那个小男朋友…怕是需要得紧。」 第108页 「no~no~no~」食指竖起轻摇了一下:「年轻人,腰好腿好劲儿大,您都能当人家太祖的太祖的太祖的太祖了,尊老是优良传统。」 东昭脸色一黑:「是么?那你这个老牛吃嫩草也好意思?他对你这个能当他太奶的太奶的太奶的老祖宗…能硬得起来?」 「瞧你这话说的,姑奶奶蜂腰翘臀大波浪,谁看了不迷煳?也就某些人,长得就像十九世纪没卖出去,二十世纪又砸手里的赔钱货。不知被什么蜈蚣屎蛤蟆尿给瞎了眼蒙了心,觉着姑奶奶不够年轻。」 不知哪句话刺激到了东昭。 双眼仿佛要喷火一般盛满了怒意:「你!算你狠!」 东昭拂袖转身,落座左侧长凳前位。 久卿和幻蝶交换了一个眼神,傲气扬起下巴,桃花眼里一片得意,却又微不可察地划过一抹怅然。 桑槐端着凳子回来,想了想,把凳子放在了浮生的右边,扶着久卿坐下,又跑到隔间里沏了茶。 按照久卿的吩咐,少了一杯。 至于少了谁的... 桑槐偷瞄了一眼东昭。 而东昭藏在广袖里的双手紧握成拳,目光冷冽地看着桑槐的举动。 桑槐和那冰冷视线对上,差点就忍不住想缩脖子,但又想到久卿的叮嘱,硬撑着抬头挺胸,站在久卿身后,像个斗志昂扬的小鸡仔。 其余人神情复杂。 浮生叩了叩桌面:「人既已到齐,说正事。」 众人纷纷敛下各自的心思,一脸正色。 涂山槿微收手臂,将浮生牢牢捁在怀里,率先开口:「我从斩恶师那边得到消息,过完年之后,魑的数量急剧增加,玄区已经出现了三个诡。其中一个被久卿和桑槐解决了,余下两个伤了许多斩恶师,逃了。」 幻蝶抿了抿唇,说:「还有去年鬼节,我们在塔外遇到的几乎全都是即将化诡的魑,塔内还有一个邪祟。」 「邪祟已经有快两千年不曾现世了...」巫沉抿了一口茶后继续说:「如今突然出现绝非巧合,只怕不止这一个。」 寒灼冷冷开口:「雪域的结界我去检查过,虽没有破裂,但日渐消弱。」 雪域,名字优雅好听。 可实际上却是魑诡汇聚、邪祟老巢之地,昏天暗地,没有一丝阳光眷顾,仿佛被太阳无情厌弃。 自人皇帝辛落败,人类彻底臣服于不周山,贪嗔痴怨骤起。 恶灵徒生。 恶灵化魑,魑化诡,诡化邪祟,邪祟至极而成魔。 虽是由人类而起,却殃及生灵界… 「结界再强,也挡不住人类的贪嗔痴怨。」东昭讽刺地勾起嘴角:「席捲婆蓝森林的魑,也有化诡的迹象。」 说罢还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久卿。 久卿转了转手中茶杯:「玄区的诡有问题,似乎无法长时间占用一具人类身体。」 「啊!对!上次我们遇到的时候,那个诡还想借我的身体来着。」桑槐有些愤怒的说:「和小矮从雾林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占据黑猫身体的魑,也想要我的身体。」 久卿笑道:「你灵魂带着灵气,又是苗疆血脉,长得还这般好看,自然招它们喜欢。」 「诶?那以后是不是还会遇到啊?」桑槐有些担忧。 毕竟总不能每次都靠红豆救命啊。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了… 桑槐一时有些自闭,没有注意到东昭看他时那探究的眼神。 第79章 「商议」 青棠起身走过去,拉着桑槐一起坐在长凳上,小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们还小,可以努力修炼,总有一天会像兄长他们那般厉害的。」 同龄人之间往往更能惺惺相惜。 虽然青棠已经六百岁了,但在生灵界,是和人类的十八岁一样,刚刚成年。 桑槐感激地看着他,点点头:「嗯嗯,我们都要努力!」 两小只互相鼓励着,倒是让在座的其他人开始反省自己,这些年是不是过得太安逸,懈怠了修炼。 浮生缓缓吐出烟雾,语气冷冽:「邪祟肯定不止那一个,浑沌和梼扤敢破开结界逃出去,便是受了邪祟的蛊惑。」 那日在西面结界处发现的黑色小石子,就是邪祟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气息隐藏的很好,巫沉和东昭没有发现。 但不代表浮生不会发现。 上古时期的神兽,就算断了两角、没了水石,但一身的本事加上补山退水的功德,可不是那阴沟里爬行的邪祟能比拟的。 巫沉从怀里掏出被手帕包着的小石子,放在桌上,对身旁的东昭说:「你那日并非眼花,荆棘后面确实藏着个东西。」 「果然…」东昭眼神一暗。 东昭是四方界主中实力最强的,也是最早跟着浮生的。 原是不周山上的一棵神树,不周山倒的时候恰好在外面玩儿了,回来发现不周山与天地分离,家没了。 蹲在那个大坑前痛哭流涕,被浮生捡走。 后来生灵界与人界分割,浮生便让他掌管东界——万物生长的地方,也是生灵界最薄弱的地方。 身负重任的东昭日渐沉稳,将东面管理得井井有条,颇受浮生器重。 上次敏锐发觉异常,虽然让那个邪祟跑了,还蛊惑了两个凶兽,但好歹也让他们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第109页 接下来也好有个应对方法。 大堂温度骤降。 众人将视线移向满脸冰霜的寒灼。 寒灼,极北之地寒冰所化,实力仅次东昭,为人冷漠,和最北面的温度一样,化形时浮生助了一力,自此负责北面,生灵界的生灵称其为:冰坨子。 「啧~冰坨子你收敛点儿,冻着我老婆了!」钦虎脱下外衫盖住打冷颤的幻蝶,埋怨道。 寒灼斜睨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收敛了几分寒意,只是声音依旧冰冷如冬雪:「既然这么不安分,就全都收拾一遍,去年冬天,毕方误闯生灵界,也不是偶然。」 一道凌厉地视线直直射向寒灼。 浮生微微坐直身体,话伴随着烟雾一起溢出:「具体怎么回事?」 「北面是通往雪域最近的地方,毕方,一个伺候那位的走狗,怎么可能误入生灵界,且我发现它的时候,它要去的方向似乎正好是雪域。」寒灼说完后,观察了一下浮生的神情。 见他并未动怒,才继续说道:「所以我猜测它可能是要去雪域打探些什么,至于是它自己怀恨在心,还是受人指使,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浮生。 浮生重新靠回涂山槿的怀里,凤眸流光溢彩,显出几分诡异:「一个火兆的畜生,去雪域...看来那位是得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水火不相容,冰火更甚。 毕方作为火兽,对水和冰相当厌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去北面结界,更不会冒险去雪域结界。 所以就肯定是有人指使了。 寒灼想了想说:「那我们就直接去雪域,先解决了里面的臭鱼烂虾,再去调查毕方的目的。」 「我觉得可行。」巫沉点头附和:「最好赶在夏至之前解决。」 幻蝶疑惑问道:「跟夏至有什么关系?」 巫沉抬了抬下巴,指向浮生:「茜草在夏至那天採摘最为合适。」 几人的目光转向浮生。 浮生轻笑道:「给我家涂山槿弄个刺青。」 众人恍然大悟。 现在的人类社会,纹身稀疏平常。 自古以来的生灵界,刺青也十分常见。 没人注意到东昭悄悄地摸了摸小臂内侧,眸中闪过一抹幽光。 涂山槿瞬间柔了目光,紧了紧手臂,嘴角微扬。 浮生拍了拍腰间的手臂后,指尖轻点了一下桌面:「两千年前雪域里出了几个邪祟,后沉寂了一段时间,现在捲土重来也正常。」 上面的只怕巴不得乱起来,好叫他们能彻底掌管这片天地。 可浮生怎么可能如他们所愿呢。 凤眸轻轻一扫,却带着强势的威压,席捲了每一个人。 见众人绷紧了身体,浮生半眯着眼,杀气凛然: 「我的意思很简单,上面的若是安安分分,就权当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不安分...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众人唿吸一滞。 谁都清楚这话的意思。 有上面的下来,打不过就叫人,打输了就认栽,打赢了有赏,打死了最好,完全不必担心承担什么罪责。 毕竟主事的那位不敢直接挑起战争。 可若是见到了却不动手... 那死得绝对是自己。 早在生灵界分割开始,浮生就下了这样的命令。 后面来的幻蝶和巫沉,也在担任界主的第一天将这个奉为头等大事。 所以不必浮生多说,几人自然明白。 纷纷慎重点头。 浮生满意地颔首。 他从不担心这几个人背叛。 他的手段在生灵界是人尽皆知的,没有任何一个生灵会为了做那断情绝欲的神仙,而冒险承受刀山火海、生不如死的折磨。 可这几人不会背叛却不是因为惧怕浮生的手段。 因为生灵界可比不周山好多了。 神仙束缚颇多。 生灵界却自由潇洒。 说直白点,当神仙得遵守天条天规,这不能做,那不能干,还得去救苦救难,一个不小心砸了招牌还会断了香火。 可生灵界就不一样了。 整个生灵界,就浮生这一个规矩。 他说什么,大家就做什么。 可他事儿少啊,几千年了,也就邪祟现世的时候有事,平时大家都是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干不了的还能求浮生帮忙。 只要不去倒戈不周山。 就算把天捅破了,浮生都能摆平。 单看桃拔就知道了。 起初因贪吃被生灵驱逐,跑出去吃了某个神仙的供品,还宰了人家的坐骑烤来吃了。 那个神仙一路追杀它。 桃拔落到归云斋,那个神仙不敢进来,就站在院门外叫嚣,被浮生一记白印打飞。 还有巫沉。 化形后仗着自己本事不错,到处惹事。 掀了一个龙王庙后,被龙王追责,浮生轻飘飘一挥袖,那老龙王断了好几根骨头。 所以在生灵界做个潇洒自在的生灵,比在不周山做那劳什子神仙可要好得多。 说回正事。 既然决定从雪域开始,那么就要有详细的计划。 雪域不比玄区和鬼城,那里是恶灵邪祟的归宿、老巢。 虽比不上遗荒的煞气,但雪域里却有着比许多凶兽都要可怕的邪祟,甚至... 第110页 「若是雪域里有魔,事情只怕更麻烦。」东昭作为几个界主中最悠久的生灵,也是唯一见过魔的,因此有些担忧。 寒灼掀了掀眼皮,雪白睫羽生冷:「不会。我用鲛人油做了个法器,丢进雪域查探了一圈,邪祟不少,但没有魔。」 巫沉摸了摸下巴:「应该说不可能有魔吧。」 「为什么?」幻蝶最年轻,许多事情还不甚清楚。 巫沉笑着解释道:「两千年前浮生在雪域布了个阵法,只要有魔诞生,寒灼的家就会垮掉。」 幻蝶、桑槐和青棠纷纷看向寒灼。 「我的家...坚固如磐石。」寒灼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我也是以防万一才做了那个法器的。」 绝对不是因为担心睡觉被垮掉的房子压死! 浮生吐出一口烟雾:「谨慎自然是好事,可你拿鲛人油做探测魔的法器,简直浪费。」 在浮生看来,管他是魔还是邪祟,要么弄死,要么通通打回最深处封印起来。 哪需要浪费宝物。 寒灼一本正经的点头:「我懂了。」 以后不浪费宝物了,换个方式... 「那就说说看接下来的计划。」浮生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手臂。 第80章 「计划」 寒灼率先开口:「雪域分了两个区,我们也分成两组行动。」 「前区我还算熟悉,我带头。」东昭自告奋勇。 在场的只有他和浮生去的次数最多,对雪域也算「故地重游」,所以自然不会有人反驳。 巫沉看了一眼乖乖坐在身旁的青棠,说:「我跟着浮生去后区,就当长长见识了。」 这话说得过于自谦。 不了解的人可能会误会巫沉害怕危险,所以跟着最厉害的浮生。 可在场的谁不知道他巫沉表面谦谦君子,实际是个最爱挑事儿的。 选择跟着浮生其实是为了多抢几个人头,若是跟着东昭,别说quadrakill了,doublekill都抢不到。 晚了一步、且有着相同心思的寒灼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换来巫沉狡黠一笑。 没办法,寒灼也是个典型打野刺客,跟巫沉撞型了,只好冷声道:「我和东昭一起。」 语气可谓十分不甘心。 「啧~」东昭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道:「别说得好像跟着我很吃亏一样行吗?大不了让你两个。」 「六个。」寒灼面无表情。 东昭略一挑眉:「就两个。」 「五个。」 「最多三个,拒绝讨价还价。」 桌面肉眼可见的结冰,且直直朝着东昭而去。 「四个。」 眼看寒冰就要蔓延到东昭面前了,东昭右手往桌上一拍:「成交成交!赶紧收起你这千年寒冰,留着对付邪祟吧,别到时候蓝buff用完还怪我没给你让人头。」 寒冰瞬间化作冷气,随后消散。 桑槐摸了摸鼻子。 对他们这幼稚且迷惑的行为很是不理解。 巫沉瞧见,抿了一口茶解释道:「小桑槐啊,你刚来生灵界,还不了解,生灵其实都是兇残的,不论什么大妖神兽,天性好斗,可我们不喜欢窝里横,生灵界又是一片祥和,眼下有个宣洩战意的好机会,自然要把握住。」 因此,雪域里的邪祟遇到这几个算是倒霉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那我也跟着浮生大人吧。」桑槐期冀地看向浮生。 浮生却摇了摇头:「你留在归云斋,过段时间会有生意上门。」 桑槐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但又想到自己的实力,连诡都打不过,去了满是邪祟的地方,只会拖后腿。 还不如留下来顾好店里的生意。 况且听浮生这话的意思,久卿也是要跟着去的,那他还不如好好顾着归云斋的生意,做个「坚强」的后盾呢。 久卿张嘴正准备说什么,浮生却开口说道:「久卿跟东昭一组,幻蝶和钦虎留守,以防上面的人搞小动作。」 东昭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久卿。 久卿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反对浮生的安排。 她和东昭都是树妖,虽实力有所悬殊,但相辅相成,还有一个制敌大招。 再说了,按着浮生的性子,她反对也没用。 至此,几人算是做好了计划。 东昭带寒灼、久卿一组;浮生带涂山槿、巫沉一组。 桑槐顾店做生意,幻蝶钦虎留守生灵界。 至于青棠... 「那...那我呢?」青棠颤颤巍巍的举起小手。 巫沉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小青棠去幻蝶姐姐家做客,帮她养蝴蝶可好?」 过于温柔的声音,听得几人连连翻白眼。 弟宝男的称号不是叫着玩儿的。 青棠好歹也成年了,可巫沉还是把他当个小孩子来宠着。 不过几人对青棠也十分喜爱,软软糯糯的小海棠,单纯又可爱,比他兄长招人疼得多。 幻蝶对于巫沉的安排十分开心:「小青棠,姐姐那里的蝴蝶都说很想你呢。」 「真的吗?」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满是欣喜:「那我去帮幻蝶姐姐养蝴蝶。」 浮生站起身:「好了,都回去准备一下,五天后直接在雪域结界处集合。」 说完便和涂山槿往二楼走去。 寒灼看了久卿,又看了一眼东昭,摇了摇头,起身离去。 第111页 钦虎观察了一下自家老婆的表情,见幻蝶给久卿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自己也跟着比了一个,随后相携而去。 巫沉拍了拍东昭的肩膀,牵着青棠站起身,青棠对着桑槐挥了挥手腼腆一笑,跟着巫沉往门口走去。 桑槐左右看了看,见四个小童子蹲在吧檯边,缩了缩脖子走过去蹲在一起「偷窥」。 一时间大堂安静了下来。 久卿拢了拢坎肩,腰肢划出一抹勾人的弧度,缓缓站起身:「归云斋不留客吃饭,东界主还赖在这儿作甚?」 「我就是好奇一件事。」东昭也站起来,顺势理了理优雅的燕尾服。 「何事?」 东昭睨了一眼躲在吧檯旁的桑槐,讥笑一声:「你拿那小子当挡箭牌,不怕东望山那位知道后扒了你的皮吗?」 久卿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在她的印象中,东昭向来不喜外出。 桑槐前几世都只在归云斋出现过,巫沉偶然碰见过一次,可巫沉也不是大嘴巴的人。 所以东昭怎么会知道桑槐的身份... 「我和那位认识的时候,你连颗种子都还不是呢。」东昭朝她走近了几步,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说...若是我把这事儿添油加醋的抖出去,是你死得惨,还是他的腰断得快?」 久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桃花眼恶狠狠地瞪着东昭:「你敢!」 「呵呵~你都敢做,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东昭抬手撩起她鬓间的一缕碎发,绕在指尖把玩:「久卿,世间安得两全法,做妖别太贪心,也别『既要』、『还要』...」 久卿柳眉一拧,挥开他的手:「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做的每一个决定也都不会后悔。」 「是吗...那我便祝久卿姑娘事事顺心,又觅得良人。」东昭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不带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开。 久卿看着桌上唯一没有放茶的位置,自嘲地笑了笑。 再抬起头时,俨然已经收起所有脆弱,桃花眼一瞥:「看够了就赶紧收拾。」 四个小童子跑出来开始收拾长桌。 实在没抢到活儿的桑槐搅着衣袖看向久卿:「久卿姐姐,那人...跟你有仇吗?」 憋了许久的好奇心,终于有了机会问出口。 久卿摇着小扇子,边往暗门走边说:「一个不合格、且突然诈尸的前任...」 「啊????」 第81章 「雪域」1 五天后。 浮生将流光镜交给桑槐,见他满脸疑惑,解释道:「过几天有位客人上门,你将血滴在流光镜上,用我教你的秘术替他解惑,酬劳多收点别客气。」 「嗯嗯,我知道了。」桑槐板着一张稚嫩的脸,颇为严肃。 久卿又穿上了那套绿色劲装,一边扎头髮一边说:「你也别太紧张,那位客人每隔十年就会来一次的,知道规矩,就是他要讨价还价的时候你别心软就行。」 这么一说,桑槐又有些好奇了。 于是问道:「他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不是,只是一种莫须有的执着罢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久卿绑好头髮后捏了捏他的脸:「加油,我们会给你带特产回来的。」 说完就跟着浮生和涂山槿进了通灵隧道。 桑槐呆呆地站在原地,对久卿说的话还有些没回过神。 如果他脑子没问题的话,他们是去雪域消灭邪祟吧? 不是说雪域里都是恶灵吗? 特产?什么特产? 给他带一只邪祟回来当宠物吗? 桑槐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大跳,转过身瞧见四个小童子正在打扫卫生,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回了屋子。 还是去研究一下那个神兽铜像吧... ... 雪域结界和生灵界的北面结界相隔不远。 都在极寒之地。 但本质上却又不在一个维度。 生灵界由于灵气浓郁,且皆是神兽大妖,与人界格格不入,所以早早就分割出来了。 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四方界主各掌管一方结界。 这个结界并不是为了困住生灵,生灵们是可以自由出入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结界是为了保护整个生灵界的。 防恶灵入侵,也防不周山干扰。 而雪域,则是因恶灵过多,磁场导致空间扭曲,自成一方天地——邪祟的聚集地。 分成前后两个区。 前区一般是一些魑和诡以及中等偏下的邪祟,后区则是更强大的邪祟的天地。 结界处是连绵不断的冰山,入眼苍白一片,不见半点活物,也没有其他颜色。 就连云层照下来的光,都是惨白的。 空气突然扭曲波动了一下。 一个黑色通道口凭空出现。 浮生和涂山槿率先走出来,后面跟着久卿。 久卿左右张望了一下,于两座冰山间的缝隙处看见一角黑色衣摆,翻了个白眼嘟囔:「还真是一成不变,去哪儿都是一副死乌鸦的样子。」 说完还偷瞄了一下浮生和涂山槿。 浮生褪去了万年不变的墨绿长衫,穿着龙绡制成的白色束腰劲装,墨绿色烟杆别在纤细的腰间,银髮轻扬,冷漠又无情。 就连向来喜欢穿黑衣的涂山槿此时也穿着和浮生一样的劲装,腰板笔挺,显出一股英悍之气,冷冽的双眼只有在看向浮生的时候才会有暖意滑过。 第112页 浮生斜睨了一眼久卿:「所以你和他分手是因为他衣品不好?」 久卿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鼓着桃花眼瞪了一眼浮生:「人家多的是美人簇拥,可不需要我去评头论足。」 说罢便马尾一甩朝着冰山的缝隙走去。 涂山槿微微皱眉。 浮生凑上去亲了一口,笑道:「别跟一个失恋多年还放不下的人计较,瞪一眼我又不会少块肉,走吧。」 久卿这人一向又菜又爱玩,没大没小惯了。 浮生对她是心情好就随她闹,心情不好就下油锅。 不会去翻旧帐,却也不会让她太过嚣张。 涂山槿也知道这一点,但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老婆莫名其妙被人瞪了一眼,终归还是有些不乐意的。 所以在见到久卿和东昭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涂山槿假意脚滑,手中长剑顺势撞到久卿,将人给撞进了东昭的怀里。 东昭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趁怀里的人不注意,,朝涂山槿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久卿嗅到鼻尖萦绕着的熟悉气息,有些恍惚。 一阵寒风吹来,久卿瞬间回神。 一把推开还搂着她的东昭,转身就对浮生吼道:「你男人走路不长眼睛啊!」 得! 气成弱智了。 挑了个最不能惹的人来迁怒。 寒灼和巫沉站在一旁扼腕长嘆,眼中全是同情和幸灾乐祸。 东昭深吸一口气,一掌拍在额头上,心里为这个前任默默点灯。 涂山槿抱着长剑,煞气凛然,目光如冰锥,只差用眼神戳死久卿了。 而被迁怒的人... 「呵~」浮生轻笑了一声,凤眸中流光婉转,嘴角弧度温和无害,缓缓抬起右手。 「嘣!」 久卿在浮生右手刚动的时候,就直挺挺地跪下了。 双膝砸在冰地上,声音大得让看戏的巫沉和寒灼龇牙倒吸一口凉气。 久卿双手合十,全然不顾还有前任在的尴尬,苦苦哀求:「我错了我悔过,特殊时期特殊处理,回去以后我自己滚去玄境山脉,现在请让我发挥最后一点价值,我一定多杀点魑诡邪祟,建功立业,以功抵过。」 「真可惜~晚了~」浮生右手无名指从中指指背横过,食指勾住无名指,大姆指、小指指尖皆收入掌心,中指朝上。 白印乍现,磅礴灵气汹涌而出。 冰山之间的缝隙骤然裂开。 狂风大起,卷着一脸苦相的久卿钻进了破开的结界中。 尖锐的惨叫声只响了一秒,就被唿啸的寒风吞没。 浮生收回手睨了一眼东昭:「真差劲儿。」 随后拉着一旁的涂山槿走进结界。 巫沉摇了摇头,拍了下东昭的肩膀:「唉~」 寒灼撩了一下雪白短髮:「走吧。」 东昭捻了捻手指,轻轻勾起嘴角。 三人一同迈入结界。 穿过结界后,不再是冰川连绵。 雪域,却没有雪,也没有阳光。 天上只有一轮血月高悬。 月如圆盘,从暗红的云层中渗透出血光,将整片大地都映照成一片血色。 丝丝缕缕的黑气交相缠绕,或徐徐上升,或盘旋飞舞。 这里是雪域的前区。 巫沉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血月,朝着不远处的浮生和涂山槿走去。 东昭和寒灼则往右边而去。 第82章 「雪域」2 雪域前区。 四周都是黑沉沉的破屋子,屋顶还绕着浓郁的黑气,张牙舞爪疯狂摇曳。 东昭和寒灼并肩前行。 两人并没有交谈,而是谨慎地看着四周。 行至一个村落模样的地方时,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化出武器。 绿色光芒一闪而过,棕色长枪立现,长约两米,枪头方棱扁如荞麦,顶端尖锐而锋利,闪着幽幽绿光,东昭手腕一转,长枪舞出一抹虚影。 寒灼掌心朝上,冰晶缓缓浮现,手心一翻,握住冰晶,冰晶冒着刺骨寒气缓缓延长,一柄雪白的长剑被寒灼一甩,打出一道冰锥。 两人傲然站立。 髮丝飘动,长枪上的红缨和长剑上的剑穗也轻轻晃了一下。 他们前方不远处正飞速涌来一团黑影,如暴涨的巨浪,争先恐后,一条条苍白斑驳的手臂从黑影中伸出,像是一条条蠕动的渴望食物的蛆虫。 两人几乎同时抬脚。 快如闪电,直冲黑影而去。 高涨地黑影将两人瞬间吞没。 不多时,就从黑影中闪出绿色或白色光芒,黑影中也发出沙哑刺耳的惨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 黑影突然炸开,两道身影从中飞出,衣摆翻飞,身姿绰约。 东昭看着消散开的黑影,沉声道:「第一关,半个小时。」 寒灼接话:「生疏了。」 寒灼话音刚落,一道尖利的声音就从天而降。 「毁我子孙,你们该死!」 随后就是一只鸟落在两人不远处,身形似鹤,却只有一只翅膀,白嘴单足,青色的身体上有红色斑纹,冒着黑气。 寒灼有些讶异。 这个魑竟然披着毕方的躯壳。 一时不知该说它真会挑,还是该说它还好只是个魑。 这要是个邪祟,碰到浮生,只怕不会死得太轻松... 第113页 东昭也有些惊讶,小声和寒灼说:「这个魑眼光可真差劲,选什么不好选个走狗。」 「确实。」寒灼一本正经。 魑在雪域里得天独厚,自然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右边翅膀用力一扇,黑影瞬间朝两人袭去。 东昭长枪一扫,黑影被击散。 枪尖指着魑:「我这人向来公正,不喜以多欺少,你看你是多叫一个过来,还是孤军奋战?」 魑瞬间被激怒,大叫一声说:「你们毁我子孙罪大恶极,既然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随即仰天长鸣一声,空中又落下一个魑,披着一身蜈蚣外壳。 若是久卿在这里,定然能认出这是去年鬼节时,他们在幻境里被涂山槿打死的那个『金钹法王』的躯体。 寒灼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积压了这么些年的战意,总归要趁这次好好发出来,下一次可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这般想着,寒灼冰剑一提,率先沖了出去。 东昭慢了一步,长枪一甩,红缨如影,朝着那个披蜈蚣外壳的魑攻去。 剑光枪影,还有两个魑发出的黑色雾气,碰撞间叮啷作响。 打斗声此起彼伏,捲起了层层灰黑色的尘土。 到底只是最外层披躯壳的魑,在绿光和白光闪目的一剎那,就爆体而亡。 没有魑的操控,躯壳碎成了残片。 东昭勾唇一笑,「第二关,一个小时。」 寒灼这次没有顺着话说,反而问道:「不去找久卿?」 「前面不就是。」东昭手握长枪立于身侧,朝着前面抬了抬下巴。 寒灼抬眼看去。 只见黑影散开后的前方,是一片荒地,灰黑色的土地上寸草不生。 也什么都没有。 寒灼略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明明什么都没有。 「浮生可没那闲工夫给她收尸,所以不会丢得太远。」东昭眸光微闪,往前走去。 随着两人的靠近,灰黑色的尘土开始像龙捲风一样盘旋打转,迅速包围了两人。 东昭抬手布了一道结界,挡住了迷眼的尘沙。 灰黑色的龙捲风绕了一会儿后,渐渐停下,尘土落地。 俨然已经换了一幅场景。 像是一个山坳的地方,只是四周没有任何植被,光秃秃的山上被血月折射出幽森红光。 还有一抹绿,正从山坡上滚下来。 是真的滚。 身体摺叠90度,头埋在膝盖,双手环抱小腿那样,蜷成一坨滚下来。 寒灼摸了摸鼻子,雪白睫羽颤抖了一下,勐地背过身去抖肩膀。 东昭可没有崩人设的顾虑,把长枪往地上一跺,就开始大笑。 「哈哈哈!诶!寒灼你快看啊,真人版滚雪球啊,哈哈哈哈~」 寒灼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只是垂下来的雪白短髮遮住了它的神情。 『雪球』一路从山顶滚下来,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滚到山坳处了,『雪球』发出一声怒吼:「死乌鸦!没笑死就赶紧来帮我啊!」 乍一听到久违的称唿,东昭还有些愣怔。 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将长枪插进地里,飞身上去抱住了『雪球』,在空中来了个720度旋转,缓缓落地。 绿色劲装和黑色劲装的衣摆触碰到一起。 有种别样的暧昧。 只可惜,在场唯一的观众此时还背对着他们,没有发现。 而两个当事人也没有注意,甚至在落地的一瞬间,像是彼此都觉得对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默契的迅速分开。 灰头土脸的久卿也没觉得丢人,在场的三个人谁没被浮生收拾过,所以她淡定地理了理乱糟糟的头髮,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寒灼终于转过身来,神情依旧冷漠,只是眼尾有些红,眼睛里还有一丝水光。 见久卿收拾好,说:「接下来就是第三关了。」 东昭取回长枪:「第三关魑和诡皆有,冰坨子,要不要比一下?」 「赌注?」寒灼挑眉问道。 东昭摸了摸下巴:「冰晶。」 寒灼颔首:「树芯。」 「成交!」 比试第三关谁杀的魑或诡更多,东昭若是赢了,寒灼就要奉上百年一结的冰晶,夏天放在屋子里比空调都好使,还不需要用电,一块可用百年。 寒灼若是赢了,东昭便奉上树芯一颗,神树本体千年一褪外壳,每褪一次,周边会生出十颗树芯,拳头大小,如同桃胶,晶莹剔透泛着绿光,可使枯木逢春。 两人击拳为誓,赌注生效。 第83章 「雪域」3 雪域后区。 巫沉一路走一路杀。 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从前区到后区走的路不是正常的路,恶灵聚集太多,空间早就扭曲了。 一步走偏,可能就到错地方。 若是巫沉自己来,只怕绕几天几夜都到不了后区。 但现在有浮生这个人体雷达,走捷径走得巫沉喜笑颜开。 加之浮生和涂山槿对这些小鱼小虾不感兴趣,就便宜了巫沉『大开杀戒』。 只要有魑或者诡冒出头,巫沉手中的海棠花就会瞬间炸开无数粉白花瓣,将魑或诡悉数绞杀。 涂山槿捏了捏掌心的手,说:「他这样会不会到后面就没力气了?」 第114页 他觉得巫沉属实过于兴奋了。 浮生转了转烟杆:「不会,巫沉的攻击和其他几个不一样,植物开花都是要攒营养蓄力的,巫沉这株三千年的海棠也不例外,这会儿不兴奋起来,待会儿才要没劲儿。」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越兴奋,蓄力就越多,一会儿就会越强。 花嘛,即便是大妖,也有自然规律的咯。 「涂山兄,借我一缕金光灵气可好?」巫沉绞杀了一个诡后,捧着手里的那朵堪比脑袋大的海棠花凑上来问道。 涂山槿看了一眼不远处掉落的花瓣,问道:「花瓣用完了吗?」 巫沉摇摇头:「不是,我刚刚有些小灵感,想借点金光灵气试试。」 一手持剑的涂山槿只好松开浮生的手,指尖溢出一缕金光灵气,被巫沉用海棠花接住。 霎时间,原本粉白的海棠花闪着星星点点的金光。 神秘又圣洁。 浮生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脑中闪过一个片段。 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东西,衔了一朵金光璀璨的花,向他走来... 「浮生?」涂山槿回过头见人发呆,有些担忧:「浮生,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回过神来的浮生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却是再也想不起那个画面。 ... 天上不见太阳,只有一轮血月高悬。 但这地上却长着无数的参天大树,血月的光辉投下斑驳树影,红艷艷地,森冷骇人。 后区的邪祟可比前区的魑和诡会享受得多,只是品味不怎么好。 巫沉环视了一周,说道:「他们是想弄一个小型的天地出来吧?啧啧啧~这审美...真差劲。」 谁家森林红艷艷的啊... 「连真的树都种不活,还在乎什么审美?」浮生讥讽道。 雪域里除了这些阴沟臭虫,当然不会有其他任何地活物。 树是需要水分和阳光的,怎么可能活在雪域里。 涂山槿看了一眼旁边的树,乍一看还比较像树,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这些树都是灰黑色的尘土聚集而成的。 只是因为血月光辉映照,显得稍微有那么一点逼真。 下一秒,涂山槿就发现了不对劲。 搂着浮生的腰就往后退:「小心!」 巫沉反应也快,脚尖一点就退开数米。 只见他们刚才站着的位置假树正在迅速移动,且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只能看见虚影。 浮生抽了一口烟后,幽幽开口:「第一关,开始。」 巫沉一听这话就摩拳擦掌、战意十足。 涂山槿也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等到假树停止移动,眼前便豁然开朗,假树全都退至两边,留出一大片空地。 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正中间。 皮肤青紫,手指甲如同手掌一样长,拖地的长髮糟乱打结。 那双悽厉血红布满黑色纹路的眼睛,透过腐烂破败的皮肤狠狠盯着三人,右边半张脸的眼睑处甚至掉下一块带着黄澄澄油腻腻脂肪的脸皮。 身上的所有皮肉都松松垮垮,半坠在身上,隐隐渗出一股阴森的黑气。 巫沉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涂山槿也嫌恶的皱眉,抬手就要遮住浮生的眼睛,却发现浮生根本就没看那个东西,而是勾着嘴角看着他。 三人的反应激怒了空地上东西。 尖厉地大叫一声后,伸出尖利的手指朝着三人攻来。 巫沉犹豫地看了一眼手中漂漂亮亮的海棠花,又看了一眼『深情对望』的浮生和涂山槿。 龇牙咧嘴地转动海棠花,粉白带着金光的花瓣飞出几片,却在半途瞬间变成一大片,将那个东西团团围住。 「不是,邪祟大多不都高傲爱排面的吗?怎么这个搞得这么噁心啊!?」巫沉一边攻击一边吐槽。 浮生侧对着空地,歪了歪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啊~这个之前是挺妖艷儿的,上次被东昭打了,当时还以为死了呢,没想到沦落到第一关来了...」 巫沉一时语噎。 心中不禁唾弃那个最强东界主。 都打成这样了都没弄死,现在还来噁心他,真是白瞎之前走后门跑一趟雪域。 一千多年前,雪域跑出去几个邪祟作乱,浮生带人进来解决。 当时有个大妖非要跟着去,所以他和东昭、寒灼只需去一个。 原本说好了抽籤决定的,谁知东昭跑去勾搭上了刚化形的久卿,吹了个耳边风,夺了机会。 却又不好好珍惜,干活儿干一半,真是丢四方界主的脸! 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大发了的巫沉脸色越来越难看。 海棠花瓣越来越多,竟是直接将那个邪祟绞成了碎片。 浮生眉尾一扬:「第一关,半小时,不错啊巫沉,实力见长。」 要知道上次来的时候,那个大妖可是花了一个小时才弄死第一个邪祟的。 巫沉黑着脸扫了一眼满地的花瓣,咬牙切齿地说道:「回去非得找东昭赔我的花瓣不可!」 要不是这玩意儿太噁心,他也不至于用这么多花瓣,就为了赶紧解决,免得脏太久的眼。 邪祟死后,四周的假树又开始移动。 从分列两排变成合围,将三人圈住,飞速绕圈移动,空气也开始扭曲。 第115页 再停下时,已经换了个地方。 脚下是一片假草地,依旧红艷艷的,像是一片干涸的血泊。 三缕黑气拔地而起。 随后显现出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儿,穿着赤色锦鲤肚兜,全身皮肤青灰斑驳,没有眼白,眼中一片漆黑,脸上还爬着几条黑线。 第84章 「雪域」4 雪域前区。 飞沙走石中,三道身影傲然挺立。 对面是一群模样怪异的飞禽走兽,黑影在它们的头顶萦绕。 久卿掌心一翻,垂须汇成的藤蔓长鞭甩出一记响亮的破空声。 如同战鼓。 三人齐齐出手。 霎时间怪异的残肢掉落,恶臭黑血飞溅。 血月当空,显得更加血腥骇人。 东昭衣角翻飞间长枪如龙,快如影,绿光忽隐忽现。 久卿一袭绿色劲装英姿飒爽,垂须长鞭宛若灵蛇,破空声不断响起,平添几分肃杀。 寒灼的一头雪白短髮显出了几分生冷杀意,冰剑每次挥出都带着几条尖利的冰锥,直直刺进魑或诡的躯壳。 这一群披着怪异飞禽走兽的魑和诡,等级不高,只是数量多。 所以三个人对付起来游刃有余,东昭和寒灼甚至还能边打边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残肢断臂逐渐堆成小山,三人的动作像是形成了肌肉记忆一般,生硬机械,却又干净利落。 直到最后一个诡被寒灼的冰锥刺穿躯壳,炸成碎片,「战事」告一段落。 东昭将长枪插进地里:「三十一个。」 寒灼一下子冷了双目:「三十。」 「那便多谢北界主的冰晶了。」东昭舒展眉目,颇为得意。 久卿甩了甩胳膊:「幼稚。」 她实在搞不懂这些老男人的癖好。 都几千岁的生灵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打赌。 寒灼瞄了一眼东昭,见他轻轻拧眉,自觉背过身,却竖起耳朵光明正大的『偷听』。 「你懂什么,我们这叫给战斗增加色彩,否则那多无趣。」东昭斜睨了久卿一眼。 久卿白了他一眼:「不解风情之人也会觉得无趣,倒是件稀罕事儿。」 「也就你花花肠子多,才会说我沉闷不解风情。」东昭突然靠近她:「我会的花样可多了,不知久卿姑娘可愿重新试试?」 背对着他们的寒灼愣了一下,悄无声息地离远了点,不再『偷听』。 久卿抬手轻抚着东昭的脸,桃花眼中光芒流转:「你倒是提醒了我,细数这么多人,也就你的功夫能勉强入我眼,那便出去之后再试上一试~」 东昭眸光一暗,咬了咬牙:「没想到你还身经百战啊?」 「没办法啊~太过美丽也是很苦恼的,露水姻缘多得快要应付不过来了。」久卿不知想到了什么,扯平嘴角,收回了手:「但说到底还是比不上东界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东昭眉头一蹙,沉声道:「你还是不愿相信我?」 久卿柳眉一扬:「奇怪~我亲眼看到的,你亲自做的,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我说了那是个意外,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你...」 「打住,意外也好,蓄意也罢,都一千多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现在再提挺没劲的,走吧,下一关。」 久卿说完就往前面凭空出现的小路上走去,路过寒灼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寒灼转头看向东昭,见他沉着脸,走过去说道:「走吧,有什么事等这里解决了再慢慢说。」 东昭沉默地点头,抽出长枪,和寒灼并肩前行。 小路是凭空出现的,越往前走就越窄,且两边都是悬崖,稍有不慎摔下去,便是万丈深渊埋尸骨。 好在三人都不是弱的。 走了约摸半个小时,才到达一片破败屋群。 比第一关要好上一些,至少勉强能住人。 雪域里没有太阳,所以也就没了时间的概念,三个人只能凭直觉判断出大概的时间。 进来已经大半天了,不断的厮杀让三人也有点累了,这片屋群倒是可以用一下。 只是... 「吖~有新鲜的食物自己送上门啦~」一个妖娆男子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 染着朱色指甲的手轻轻一挥,其余屋子纷纷打开门,走出各种各样的『人』。 有高大的壮汉,有美貌的妇人,也有佝偻的老人,甚至还有一个约摸五岁的小孩子。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这些『人』的皮肤溃烂发黑,甚至有几个『人』的手臂已经是白骨了,黑红的肉黏答答的挂在骨头上。 令人作呕。 久卿也确实没忍住干呕了。 就连寒灼都深深皱着眉别开眼。 只有东昭,长枪往地上一跺:「上一个把我当食物的碎成了渣滓,这一次我倒要好好想想怎么安排你们的下场。」 妖娆男子婉转一笑:「别生气嘛,奴家观公子样貌不凡很是喜欢呢,奴家说的食物可不是那种吃哦~」 好傢伙! 这摆明是看上东昭了。 呕出眼泪的久卿擦了擦眼角,站直身后讽刺道:「那你眼神可真不好,他是个钢铁直男,对男的可硬不起来。」 直白又轻浮的话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让对面那个妖娆男子有些愣怔。 第116页 又见久卿生得妖娆妩媚,眼睛咕噜一转,娇笑道:「哎呀,这好办吖,姐姐你生得这般动人,我夺了你的身体,与那公子颠鸾倒凤,岂不美哉?」 这话直接给久卿气笑了。 垂须长鞭倏地朝他甩去,却被对方一手抓住。 妖娆男子突然一个用力,久卿没有防备,被扯得往前踉跄了一步。 东昭反应迅速,一把搂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长枪绕住长鞭一挑,轻松将长鞭夺回。 「邪祟?」寒灼冰剑一指,显然已经看清男子的真面目。 男子上一秒还在因手上的伤口而皱眉,下一秒就对寒灼眨了眨眼:「奴家叫小官儿,公子慧眼~」 寒灼可不比东昭那么话多,提着冰剑就飞身刺了过去。 其他『人』是受邪祟掌控的诡,一瞬间也发起了攻击。 邪祟躲开飞来的冰锥后,还扭头遥遥看向东昭。 东昭双眼一眯,长枪势如破竹,捅穿一个老人模样的诡。 久卿属实有被噁心到,皱着眉狂甩长鞭,嘴里还嘀咕着:「靠!这鞭子回去就烧了!还好出发前没吃东西,否则怕是连隔夜饭也要吐出来了!」 东昭见寒灼有落败的趋势,长枪挑起那个小孩模样的诡扔向邪祟,人也紧随而上。 第85章 「雪域」5 邪祟见状娇嗔道:「哎呀呀~公子怎得还耍赖呢?以多欺少可不是君子所为哦~」 东昭一道绿光打过去:「这话可就不对了,分明是你一个单挑我们俩。」 冰锥和绿光来得太快,邪祟躲闪不及,被打中肩膀。 早就不稳定了的躯壳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攻击,肩膀上直接被打落一大块血肉,连着皮耷拉在身侧。 邪祟低头一看,竟阴恻恻地笑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回来的皮囊,如此不懂怜香惜玉,那我便无需客气了!」 说罢,无数的黑气从溃烂的肩膀处涌出,朝着东昭和寒灼而去。 两人神色一凛,举起武器噼开黑气。 邪祟脸上始终挂着诡异的笑,操控着黑气攻击两人。 寒灼目光冷冽,冰剑不断甩出冰锥;东昭倒是一脸轻松,长枪挑、刺、弹,绿光杀气十足。 久卿只略微扫了一眼两人,便放下心对付那些被邪祟控制的诡。 垂须长鞭灵活矫捷,诡虽萦绕着黑影,但动作僵硬缓慢,倒是让久卿一直占据上风。 打斗间灵气和黑气碰撞,毁掉了不少破败房屋,房屋倒下后屋顶的茅草随风乱飞,平添了一丝氛围感。 东昭似乎没了耐心,趁着邪祟躲闪的间隙看了一眼久卿,见她已经将诡杀得只剩下一个了,便朝着寒灼使了个眼色。 寒灼立即意会。 冰剑横在身前,左手中指和无名指弯曲,于剑身一扫,寒气瞬间高涨,又将结印左手抵在剑尖,右手紧握剑柄,勐地往前一推。 森冷寒气疯狂涌向邪祟。 邪祟刚躲开东昭的长枪,便又急急挥手想要打散寒气。 手碰到寒气的一瞬间,迅速结冰,寒冰从邪祟的手蔓延上整条手臂,又迅速覆盖了半边身体。 东昭抓住机会,长枪一刺,扎进邪祟的身体里,枪身一转又一挑,再用力甩出去。 被寒冰冻住半边身体的邪祟被高高抛起,于半空勐地炸开。 久卿刚把最后一个诡用长鞭勒爆,就听到一声爆炸,扭头见冰块混杂着血肉落下,急忙往一旁跑开。 嘴里还吼道:「你们俩恶不噁心啊!」 「天女散花啊,不好看吗?」东昭惯性接话。 寒灼收起冰剑摇了摇头,朝着唯一一间还没坍塌的屋子走去。 久卿恶狠狠地瞪了东昭一眼:「好看你怎么不站在下面看?」 东昭此时站的地方比久卿还要远上几步。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东昭也不恼,收起长枪走过去,手往久卿肩上一搭,带着她边往屋子走边说: 「好了,天天这么生气容易变老的,是我的不对,改天送你一场正经八百的天女散花作为补偿,可好?」 「不稀罕!」久卿挥开肩上的手臂,加快了步伐。 东昭捻了捻指尖,眸中闪过一抹幽光。 ... 三人在破屋子里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前行。 一个小时后。 东昭看着两侧不断变化的巨石,沉声道:「来了。」 寒灼和久卿屏息凝神,警惕地看着四周。 巨石飞速转动变换形状,如同光怪陆离的万花筒,让人头晕眼花。 当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时,又骤然慢下来,一点一点减速。 直至完全停止。 随后便消失不见,腾出一片空旷的地。 而东昭嘴里所谓的『来了』,便是从天而降的三个低等邪祟。 不知它们从哪里寻来的躯壳,一个娇俏少女,一个高勐壮汉,还有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妇人,倒是人模人样的。 观它们身上的黑气,与上一关的妖娆男子不相上下。 东昭侧过身附在久卿耳边小声说道:「打不赢就叫哥哥,就算分了手,但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 久卿偏头躲过打在耳畔的炙热唿吸,白了他一眼:「百日夫妻似海深,这么个低等邪祟我都解决不了,倒是白瞎了当年你那似海深的醇厚灵气。」 第117页 耳聪目明,且活了四千年的寒灼霎时红了耳朵。 心中感慨,他一个千年单身狗跟着这俩算他倒血霉了... 对面三个邪祟突然抱作一团,小声商讨。 娇俏少女:「我喜欢那个白头髮的,抢回去当夫君。」 高勐壮汉:「那个小妞儿身材真好,抢回去当夫人。」 杵拐老妇:「黑衣服的灵气浓厚,可与之双修还我美貌。」 好好好。 三个人倒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久卿和东昭本不是拘泥形式之人,可听了这属实有些冒昧的话,眉头一拧,心中盘算待会儿怎么弄死这些个邪祟。 寒灼反应就比他俩大得多了。 其为人冷漠冷酷冷情,单身这么多年不是没原因的,眼下听到如此放浪形骸的话被安在自己身上,还被一个低等邪祟馋身子。 当即就怒红了眼。 冰剑甩出数道冰锥,直直射向那个披着少女皮的邪祟。 久卿点了点另外两个邪祟,长鞭勐地朝着那个披老妇人皮的邪祟甩去。 而东昭则因久卿的选择勾起了嘴角,自觉地将长枪指向那个披壮汉披的邪祟。 六道身影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深觉被侮辱到的寒灼肆无忌惮地释放寒气,让这本就森冷的雪域更加刺骨。 久卿也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 自己双修过的前任,现在被个老太婆邪祟眼馋,一时不知该气前任招蜂引蝶,还是该气自己眼光差劲,居然和一个老不死的邪祟看上同一个人。 越想越气的久卿把长鞭甩出残影。 东昭是越寻思越生气。 长枪不断往壮汉邪祟的两腿间勐刺,双眼更是盛满了怒火。 这个杂碎! 本公子的前任也是你敢肖想的?看本公子不毁了你的作案工具,再把你这个杂碎碾成粉末! 一时间有断臂掉落,有黑血喷洒,还有...某个条状物... 寒灼不小心瞥见,震惊无比;久卿无意中看到,又被噁心到... 东昭一整个杀红了眼,竟是比寒灼这个老处男还要气愤。 许是三人真的过于愤怒,那三个邪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随着三声先后响起的巨响,和地上炸开黑色残渣,第四关完美落幕。 东昭长枪一转,对寒灼说道:「下一关便是答应让你四个人头的,可要把握住啊。」 第86章 「雪域」6 雪域后区。 三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儿弓着背,双臂弯曲张开,手上泛黑的指甲尖利无比,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瞪着三人。 浮生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去吧,我的勇士。」 旋即开始悠哉抽菸观战。 涂山槿将剑鞘插在浮生旁边,拎着长剑率先沖了上去;巫沉也不甘落后,手中海棠花花瓣飞旋。 巫沉对付一个,涂山槿对付两个。 三个小孩儿模样的邪祟如同灵活的猴子,上蹿下跳。 涂山槿到底是和浮生这个生灵界第一结了同生契的人,不仅身手敏捷,金光灵气更是强悍。 长剑上的舍利子还是邪祟的天敌。 只要邪祟触碰到,皮肤就开始迅速溃烂,黑气流失。 那两个邪祟似乎察觉到涂山槿十分不好惹,竟妄想转而攻击巫沉,却被涂山槿长剑一扫拦住去路。 两个邪祟发出尖利的嘶吼声,其中一个跳到了另一个的肩上,叠在一起手脚并用的攻击涂山槿。 巫沉一手海棠花转得飞快,花瓣带着金光漫天飞舞,煞是好看,却也杀气十足。 将那个邪祟团团围住。 邪祟如同蛤蟆一样蹲着,两手撑地,龇着牙看向巫沉手中的海棠花,勐地一跃,尖锐的五指抓向海棠花,却被巫沉侧身躲开。 浮生一边抽菸一边看。 看向巫沉时,赞赏地点点头,嗯,不错,这么些年进步不小,回去赏他几株仙草。 看向涂山槿时,勾唇浅笑。 啧~不愧是我的男人,身材真好,咦?这个姿势不错,回去试试看;体力越来越好了,欸?这个角度也不错,回去也试试。 巫沉感受到浮生满意的眼神,心中激动,愈发亢奋,更多的花瓣飞转而出。 涂山槿感受到浮生炙热的目光,心尖儿一颤,看着面前丑陋怪异的邪祟,又瞬间冷了脸,长剑飞舞,剑光如影。 在浮生等得不耐烦之前。 巫沉操控花瓣将邪祟碾碎,涂山槿一剑刺穿两个邪祟的胸口。 恶臭的黑血将脚下的假草地染得颜色更深。 巫沉小跑着过来,邀功似的眨眨眼,唤来浮生一个大拇指,瞬间丢掉谦谦君子的范儿,高兴得合不拢嘴。 涂山槿甩干净长剑上的黑血走过来,还没伸手,就被浮生攥着衣襟往下一扯,唇上贴来一片柔软,丁香小舌钻了进来。 涂山槿冷眼一扫,巫沉捂眼转身。 涂山槿这才满意地扣住浮生后颈,反客为主... 最后,微肿着唇的浮生魅惑一笑,幽幽开口:「下一关...」 眼前场景瞬息万变,如同跑马灯一般,光影交叠。 视线再次开阔后,是一个峡谷。 四周灰黑色的山峰直冲天际,挡住了血月的红光,峡谷中却诡异的一片明亮。 巫沉视线扫了一圈,也没见什么照明的东西,没有来过后区的他有些疑惑:「这是阵法?」 第118页 「嗯,破解的关键在脚下,加油。」浮生照例退后观战,还帮涂山槿拿着剑鞘。 涂山槿和巫沉站在正中间,脚下的影子缩成一小团。 突然,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突然出现,随后逐渐扩大,不断蔓延开来。 巫沉和涂山槿迅速反应过来,后退了几步,抬眼一看,前方却空无一物。 没有实体,只有影子。 所以浮生说,破解的关键在脚下。 两人都很聪明,慢慢移动找位置,直到能在地上看到清晰的武器影子后,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朝着那道黑影打去。 乍一眼看两人像是在攻击空气。 可看地上的影子,长剑已经深深插进的黑影中,还有无数花瓣将黑影裹住。 「啊!!!」 一声惨叫后,黑影开始冒着黑气从地上钻出来,又汇聚成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苍白的手臂从斗篷里伸出来,掌心朝上,黑气直直射向天空,变成更加浓郁的黑雾后沉沉压下来。 落地的一瞬间黑雾散去,露出一个着深蓝蟒袍的男子,刀削面孔,眼眸深邃,背上有着一双翅膀。 浮生讶异道:「羽衣人?」 男子转过头看向浮生,微微弯腰行礼:「许久不见,浮生大人。」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cos邪祟?」浮生皱眉问道。 男子轻轻一笑,收起翅膀:「非是我自甘堕落,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三界容不下我,这雪域,却异常宽容。」 羽衣人非人非鬼、非神非妖,东晋年间因让一个男子怀了孕,被不周山上的神当作异怪,逃至生灵界时,又因身上异常的能力而被阻挡在结界之外。 因一双不能隐藏的翅膀,更是无法在人界存活。 浮生也是偶然做过他两次生意,却没想到他会跑进雪域里来。 「你把这儿当作落脚地,便是与邪祟归于同类,可想清楚了。」 人鬼神妖或许没有太过严苛的善恶之分,但恶灵、魑诡邪祟却是极恶。 羽衣人也明白这一点,遂点了点头,说:「自然知晓,如今我已成半个邪祟,尚且还能控制心中恶气,却难保今后不会堕落成魔,能遇到大人,也算一种解脱,望大人成全。」 这偌大的三界却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异怪。 羽衣人对三界有恨、有怨,曾经也想过出去祸乱苍生,可每每生起这念头,他就会想起曾经被神仙围剿时,将他藏进米缸里的一个稚子。 人类... 多么纯善的生物啊,又是那么的邪恶,当真是复杂至极。 如今他被这雪域宽容接纳,日復一日的承受着恶气蚕食意识的痛苦,无数次想要堕落成邪祟,却又被那稚子软糯的唿唤声惊醒。 「浮生大人。」羽衣人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翎羽:「以此物为酬,恳求大人让我消散于天地间,万望大人能够成全。」 黑色翎羽飘至浮生跟前。 浮生神情冷漠,抬手接住翎羽:「涂山槿,动手。」 涂山槿刚举起长剑,最开始那个穿斗篷的邪祟却率先出手。 苍白的手抓向羽衣人。 羽衣人展翅一挥,黑气将邪祟束缚住,邪祟挣扎着怒吼:「你敢背叛雪域,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带进来的!」 第87章 「雪域」7 「是谁?」巫沉问道。 羽衣人神色有些怅然:「一个...从浮生大人手中逃走的邪祟,就在下一关...至于更后面的...」 」啊!!你这个叛徒!不准说不准说!「邪祟疯狂怒吼。 羽衣人却恍若未闻,操控黑气堵住了邪祟的嘴,继续说道: 「更后面就没必要去了,有一个至极邪祟千年前想在最后面成魔,缺了一股气,去遗荒寻找却再也没回来,许是早就消散了,又许是被困在遗荒里了,不过那都不重要,大人能带人进雪域,就说明外面是没有魔的,下一关邪祟众多,祝大人顺利...」 说罢,控制着黑气将邪祟拖到身前,手勐地刺进邪祟体内,黑血顺着羽衣人的手臂淌下,流了一地,手一顿翻搅后,邪祟体内的黑气被他吸走。 随后闭上了眼。 涂山槿看了一眼浮生,见他点头,长剑带着金光穿过羽衣人的胸膛。 金光散开,击散了萦绕的黑气。 羽衣人静静感受着那折磨了他一千多年的恶气被打散,缓缓勾起了嘴角。 身体开始后仰倒下,抬了下眼皮,看着天上瘆人的血月,恍惚中似乎又听到了稚子的唿唤,【大鸟儿~你莫怕,阿谷给你念诗...】 身躯倒地的一瞬间,黑气彻底消散开。 浮生左手持翎羽,右手结印,打在羽衣人的尸体上,尸体化作星星白光,于这明亮的峡谷中微弱闪耀,随之沉寂,消匿... 巫沉缓缓摇头:「能抗住一千多年的恶气蚕食,还能保持自我意识,可惜了...」 「怎么?给他磕一个?」浮生冷冷道。 巫沉连连摇头:「大可不必,我就是觉得稀罕。」 在场的三人没有一丝同情。 浮生也没有丝毫后悔。 生灵界的结界庇佑的是生灵,而不是救苦救难的避难所。 倘若当初放羽衣人进了生灵界,异怪失控为祸生灵,这个责任又该谁来承担呢? 生灵安居一隅,虽入红尘却从来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菩萨神佛,不去追杀这个异怪已是宽容,怎么可能去帮助它? 第119页 巫沉这个西界主深刻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能会带点偏见。 但是扪心自问,倘若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于深山中见到一条蛇,不论这条蛇有没有毒,他都不会去靠近。 所以不论羽衣人有没有危险,他都不会去试险。 至于涂山槿。 一千多年前的事他哪里会知道,而现在的事于他也无任何关系。 他只在意浮生。 ... 明亮的峡谷逐渐变得昏暗。 四周的灰黑色山峰扭曲旋转。 场景又是一变。 一道城门赫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城门上高高挂起一个赤红匾额,上面用小楷写着:【聚仙城】。 浮生讥笑道:「瞧瞧,邪祟也会做白日梦,妄想成仙。」 「鬼节遇到的那个也是。」涂山槿眼中嘲讽意味十足。 巫沉摸了摸下巴:「所以成仙到底有什么好的?断情绝欲不说,还一大堆规矩。」 浮生将烟杆插在腰间:「大抵是为了长生或受人类供奉。」 巫沉不解:「邪祟是人类的负面能量聚成的,人类怎么可能供奉它们。」 「所以才要披外壳啊。」浮生抬脚往前走:「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嘛...」 城门自动打开,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一般,可两侧浓郁的黑影,和从黑影中蠕动探出的半白骨化的手臂,又在昭示着这里对他们的到来,并没有抱太多善意。 刚进城,身后的城门就『砰』的一声关紧。 巫沉回头看了一眼:「哟呵~只给进不给出啊?」 前方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聚仙城应有尽有,出去作甚?」 黑影后缓步走出一个和尚,赤裸着上半身,皮肤呈铜色,右手捻动着一串血红珠子,左手竖起立于胸前,左臂至左肩纹着一条龙。 巫沉有些讶异:「盘臂龙,cos降龙罗汉啊?」 「放肆!本座名讳岂是尔等宵小可直唿的?」和尚呵斥道:「进了聚仙城就要守聚仙城的规矩,尔等应当跪拜本座!」 浮生拍了拍手:「演技精湛。」 巫沉跟着鼓掌:「下一届奥斯卡影帝不是你我不看。」 涂山槿面无表情默默站在浮生旁边。 和尚定力不足,被激怒。 大吼一声后,黑影中陆陆续续走出十几个和尚,长得都一样,只是纹身各不相同。 巫沉数了数:「十八罗汉到齐了啊,你们的道具搞错了,十八罗汉可不捻佛珠,人家都有自己的武器的。」 「鼠辈无礼!!」 十八个邪祟整齐怒吼。 声音响彻天地,几乎贯穿耳膜。 浮生烦躁的『啧』了一声,:「动手!」 涂山槿早已做好准备,只待自家老婆一声令下。 长剑金光耀眼,剑中杀气凛然,如千峰倾落。 巫沉拈花飞身而出,粉白花瓣夹杂着微弱金光,势如破竹。 能建造出一座城池,说明邪祟更加人性化了,而非之前遇到的那几个只知吞噬,又残缺不堪的。 这里的邪祟更加强大,当然,也更加傲气。 妄想成仙成佛。 还不自量力的搞出一个聚仙城。 浮生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对人类更加不喜。 若非这些年人类的贪嗔痴怨太过浓烈,断不会生出这么多的恶灵。 偏偏这些恶灵对人类的影响又不大,不沾染怨气的人类看不见摸不着,美滋滋地活在他们日渐繁华的都市里,沉溺纸醉金迷。 可生灵界却要平白遭受这无妄之灾。 生灵可不屑追求那些个权势金钱,强者为尊庇佑弱者,弱者努力修炼争取变强大,以庇佑更弱的。 风狸和阿讙的翼望山,那漫山遍野的金玉财宝都落灰了,也不见一个生灵去讨要。 隐于南海之下的鲛人一族,只知纺织、打扮;婆蓝森林的树灵山魈只喜晒太阳,向阳生长,却也一样被恶灵席捲。 就连吉祥物小年兽这么个给生灵送祝福的小东西,也差点儿被恶灵吞噬。 正如巫沉所说,大多生灵天性好斗,却不喜内讧,即便积压了一两千年,也只是趁着在雪域里发泄。 如今恶灵猖獗,邪祟现世,生灵们连串门儿都不敢了... 人类却还在争权夺利,寻求至高利益,成天拜佛烧香,又不见那些个神啊佛啊的来救世,却苦了被牵连的生灵。 想到此,浮生更加愤怒,挥手打出几个白印。 第88章 「雪域」8 白印飞出去后,精准落在一个邪祟胸口。 铜色胸口瞬间被打出一个圆洞,黑气从洞里消散,紧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直接将它的身体打成了筛子。 无数黑气从一个洞里冒出来被击散,从另一个洞里冒出来还是被击散。 最后一整个炸开。 涂山槿那边脚下早已是断臂残肢满地,黑血顺着长剑滴落,又被带飞出去。 巫沉这边稍逊几分,粉白花瓣一次只能绞杀一个,所以地上浅浅的堆了一层模煳血肉。 浮生粗略扫了一眼,见两人完全可以应付,方才那几个白印也算发泄了一通,便抱着涂山槿的剑鞘,抽菸观战。 时不时的再扔个白印过去,挡一下涂山槿的后背,抵一下袭向巫沉的黑气。 第120页 巫沉这一场可谓是酣畅淋漓,将积压多年的战意宣洩了个九成九。 蓄力足够的海棠花,越杀越兴奋。 涂山槿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 老婆带他出来见世面,他跟着就好;老婆讨厌这些邪祟,他杀干净就好;总而言之,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老婆也是这样想的。 浮生对涂山槿剑起邪祟亡的狠劲儿十分满意。 带他出来见见世面,提前熟悉一下这种厮杀,为之后去遗荒做准备。 也不担心人会拒绝,反正他说什么涂山槿就会做什么。 忠诚至极。 最后一个邪祟丧命于涂山槿的长剑下。 尚未给他们休息的机会,黑影中又传来一道声音,倒是明亮许多,还带着慈悲:「尔等缘何杀了十八罗汉?」 话音刚落,黑影中走出一个衣裙华丽,雍容贵气的女人,手中端持一柄黑色玉如意。 巫沉摸着下巴点头评论:「这回道具对了,但还是感觉少了点什么...啊!西王母身边有只玄鸟,你不搞一个?」 这个邪祟定力比罗汉强,暂时没有被激怒。 只是...... 「买家秀和卖家秀终归是有区别的嘛。」浮生靠在涂山槿身上接话。 巫沉继续说:「也是哈,西王母的玉如意是金绿色的,它这像个炭条,也不知天天捻在手里会不会掉色。」 浮生:「那谁知道,盗版的始终是盗版啊,这都比不上义乌批发货。」 巫沉:「欸?这倒是让我有个主意,我去义务批发一些道具,拿到这聚仙城来摆摊,说不定会发家致富哦~」 涂山槿突然开口:「它们有钱?」 巫沉愣了一下:「哦,算了,它们都只能搞假货,哪里会有钱买东西哦。」 「放肆!」邪祟西王母训斥一声后,手中如意一划,黑影瞬间高涨。 所以说是暂时。 魑和诡大多外貌丑陋或残缺噁心。 化作邪祟后,就特别要面子。 端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无比自卑,阴暗扭曲的臭虫。 就像鬼节幻境里扮观音的那个,黑金莲花大抵能让她自我欺骗,觉得像极了观音,一被毁掉就破防。 现在这个『西王母』也是,玉如意是西王母的法宝,眼下却被这般羞辱。 它破防了。 它叫帮手了。 叫来的帮手让巫沉勐地一拍额头,表示:糟了!没眼看! 涂山槿脸色一黑,周身狠戾杀气狂涌,长剑嗡鸣。 「呵呵~」浮生凤眸暗沉如深渊,嘴角却轻轻勾起,将剑鞘丢给涂山槿,指节捏出清脆响声:「装什么不好非要装逼。」 脚下白光层层叠叠晕开,隐有攻击印浮现。 浮生看着对面两个邪祟,笑得愈发灿烂,手中却是毫不留情的打出白印。 一个接一个。 源源不断。 巫沉挪了几步,小声和涂山槿说道:「你也知道?」 涂山槿盯着浮生,沉默点头。 「你说这些邪祟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啊?扮什么不好非要扮天帝,这下咱俩都没有出手的机会了。」巫沉有些小遗憾。 这谁不知道浮生和不周山有深仇大恨啊! 天帝又是不周山的掌权人。 这不妥妥的冤家路窄吗? 外人只知道这么点,就连同是不周山上的东昭和兰深,也只晓得浮生和天帝有仇,更深的就不晓得了。 毕竟当年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没几个在场,冯夷和折木倒是知道那么一丁点儿。 但涂山槿却是一清二楚的,老婆对他没有隐瞒。 那个高高在天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妄想让浮生不计较断角和失去水石的事,当真是虚伪又自私。 邪祟扮成的西王母和天帝,除了脸不像,其他不细看的话还真有几分相似。 『天帝』一袭暗黄锦袍,头戴冕旒冠,珠帘轻晃。 让浮生心中杀意更甚。 白印翻飞,带着凛然杀气,将『天帝』邪祟打得身躯破碎,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一旁的『西王母』也一样,被白印打得颤抖不止,却又无法避开。 一时间,白印满天飞。 「阿弥陀佛...」 半空传来一道沉重的慈悲音。 黑金色光芒四射开来,血月红光中出现一个巨大的『如来』像。 慈眉善目,满面红光,耳垂肥硕,捻指盘腿于云层之中。 「众生皆平等,缘何自相残杀?」 显然是在说浮生。 可浮生根本没空搭理它,手中白印还在不断打向『天帝』和『西王母』。 涂山槿凝起灵气飞至半空,先是一个金光攻击印打过去,击碎了它脑袋后面的黑金光圈,又举起长剑狠狠噼过去。 虽被挡住,但却打散了它周身的黑金色光芒。 『如来』神情依旧慈悲,手掌一翻,巨大掌印朝着涂山槿压去,却被无数花瓣裹住手掌。 「既然众生平等,你干嘛坐这么高?」巫沉踩着粉白花瓣悬于另一侧,手中海棠花一转,更多花瓣飞出。 『如来』手指微动,又翻出一掌,涂山槿于半空翻身躲过,长剑又是一噼。 这座聚仙城在这一刻只余下杀气... 第89章 「雪域」9 第121页 浮生双手结印,推出一个巨印,直接打碎了『天帝』和『西王母』的躯体,冷眼看着其化作灰烬,落在地上只余一小捧。 捡都捡不起来的那种。 擦掉嘴角的血迹,又摁下心中的狂躁后,抬头看向半空。 见涂山槿和巫沉尚能应付,便开始思索起来。 这一批的邪祟比一千多年前的要弱上许多。 但他可不会傻到相信只有这些。 羽衣人倒是给了他一些线索。 邪祟化魔有史以来只出现过两次,按照羽衣人的说法,邪祟要化魔需要遗荒里的某种『气』,所以更厉害的邪祟只怕已经钻进遗荒了。 可惜他在遗荒丢了百年记忆,说不定当年他去遗荒还遇到过想要化魔的邪祟呢... 只是不知道那些邪祟成功没有。 凤眸突然一凛。 浮生踩着灵气飞至半空,搂住涂山槿的腰一转,抬手便对上一个巨大的掌印。 『如来』似乎有些惊讶他能接住这一掌:「阿弥陀...」 「陀你奶奶个腿儿!」浮生怒骂一声后双手推出一个大印,却被对方一挥手打散。 『如来』正欲再打出一掌,下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如来,怎可对客人无礼?还不速速赔礼道歉。」 略有些耳熟的声音让巫沉和浮生微微一愣。 『如来』恭敬地念了声佛语,身躯瞬间缩小,变成正常人大小后往下方飞去。 浮生三人也缓缓落地。 在看清那道声音主人的样貌时,浮生微微挑眉,巫沉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黑影前傲然站立着一个紫黑色锦袍的男子。 一手置于腹部,一手背在身后,长发被一顶玉冠高高束起,下面是一张极具异域风情的脸,以及一双碧色瞳孔。 嘴角勾着温和弧度,笑得温柔和煦。 『如来』恭敬地对那个男子行了一礼后,站在男子的侧后方,俨然一副随从模样。 「银霄?」巫沉惊道,随后又紧拧眉头:「不对...」 男子微微颔首,碧色瞳孔中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激动之色:「许久不见,浮生。」 巫沉表情复杂,涂山槿一脸冷漠。 浮生抽出了腰间的烟杆,在指尖转了一下,端得一副漫不经心:「我还以为你会自己化一个躯壳,没成想到了你这种等级,也要去偷别人的。」 「非也。」男子轻轻摇头:「我自是能化一具新的,只是瞧着这具躯壳的原主人对你用情至深,遂想品尝一下情爱的滋味。」 「哦?那滋味如何?」 男子突然邪魅地舔了一下嘴角,和他温柔的脸庞十分违和,碧眸暗芒乍现: 「美哉,妙哉。我从他的记忆中看到很多的你,生气的、高兴的、愤怒的、威严的...好多好多,看得越多,我竟愈发能体会他当初替你挡剑的心情了,必然是对你用情至深才会如此,可你为何如此冷漠?抬脚便跨过了他的尸体,毫无留恋地扬长而去...」 浮生吐出一口烟:「我又没叫他替我挡剑,为何要留恋?」 男子似乎对浮生的无情十分不解,歪头看了一眼涂山槿:「方才你如此紧张那位公子,可见你并非无心之人,缘何区别对待?」 「所以说你再强大,终究是邪祟,成不了神佛也做不了人。」浮生放松身体靠在涂山槿身侧,涂山槿自觉将人搂进怀里。 浮生一下子就暖了双目:「看到没,这才叫爱情,他那顶多算单相思,还是永远都无法得到回应的单相思,甚至过分的时候算性骚扰。」 男子依旧不解,敛下眉目沉思了片刻。 再抬起头时,突兀地狡黠一笑:「我想试试...」 还不等浮生询问他要试什么,男子就突然发起了攻击。 一柄由黑气凝聚而成的剑直直朝着涂山槿刺去。 浮生举起烟杆便挡住了黑剑。 碰撞出清脆的叮啷声。 男子嘴角像是固定好的一样,始终勾着一抹弧度,瞳孔却如同碧色旋涡。 浮生一手搂着涂山槿的腰躲闪,一手持着烟杆回击。 涂山槿默契地趁着间隙补上一剑。 巫沉则站在不远处,警惕着那个『如来』。 「浮生,你很在乎这位公子?」 「屁话!我不在乎他,难道在唿伦贝尔吗!」 黑剑一噼,被墨绿色烟杆挑开。 「那为何这位公子可以,他却不行?」 「傻逼!这么多邪祟都可以死在我手里,你怎么不停手让我也弄死你!」 墨绿烟杆和金光长剑一起刺过去,却被黑剑横挡。 「那我呢?我可行?」 「你行什么?你行同狗彘!」 黑剑挑开烟杆,和金光长剑磨出铁星。 男子后退几步,碧眸定定地看着浮生:「我为何不行?你若是放不下这位公子,我不介意与他共存的,他能做的我也可以。」 涂山槿是万万没想到。 老婆带他来见世面。 结果见了两个情敌! 一个魂死身躯在,一个没魂占了身躯。 当下便气红了眼,将浮生推至一旁,拎着长剑就冲上去狂砍。 毫无章法。 一顿勐砍。 浮生心念一动,通过同生契给涂山槿不断渡灵气叠加buff。 第122页 刚开始男子还能轻松应对,甚至能将涂山槿耍逗几招,可渐渐的,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长剑上的金光灵气逐渐衰弱,转而换上了更加强悍的白色灵气。 金白相间,还有舍利子的气息。 让男子不得不谨慎对待,同时也朝着一旁的『如来』使了个眼色。 『如来』刚要去偷袭涂山槿,就被一堵花瓣墙挡住去路。 「干嘛?『如来』也搞偷袭啊?」巫沉一个闪身,捻着海棠花控制花瓣围攻『如来』。 『如来』实力仅此那名男子,巫沉应对起来有些吃力,但到底是花,后劲儿勐,按照自然规律来说,这会儿正好是一朵花开得最艷的时候。 漫天的花瓣给这座死气沉沉的聚仙城平添了几分活气。 浮生虽然站在一旁。 但最累的就是他,一边给涂山槿加持,一边又要注意巫沉,免得这株海棠枯萎在这雪域里,回去后青棠的眼泪指不定能把归云斋淹了,到时候不仅要安抚小屁孩儿,还得重新找西面界主。 麻烦死了。 第90章 「雪域」10 渐渐的。 巫沉嘴角开始溢出鲜血,花瓣上的灵气正在衰弱,一袭青衣也出现了几道血痕。 另一边的涂山槿也不是很好过。 纵使有老婆给他加成,但半人半妖对付一个几乎快要成魔的邪祟,还是有些难的。 浮生双手结印帮巫沉挡住一个如来掌印,又打了个护体白印在巫沉身上。 随后便转着烟杆走向涂山槿。 步步生印。 脚下白色阵印一朵接一朵。 男子正欲往涂山槿身上噼下一剑,眼皮突然一跳,都没抬眼看就迅速倒退几米出去。 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从地上炸开一个白色十角环圆印。 男子终于扯平嘴角,收起那如同面具一般的温柔笑容,皱眉道:「你又要用这招?」 一千多年前,正是这个十角环圆印,毁掉他的躯体,让他差点消匿于天地间。 如今再次见到,多少让他有些发憷。 浮生抬手擦掉涂山槿嘴角的鲜血,凑上去亲了一口,转身对男子说:「致命大招为何不能用?」 「你用了也会有损伤的!」 「那又如何,我死你生和你死我伤,我肯定选后者啊。」浮生说得一副轻松。 涂山槿却心口一痛,握紧了他的手:「不可以!」 「你看,这位公子都心疼了,你难道忍心让他难过吗?」男子急忙帮腔。 浮生嘲讽道:「我要是死了,他才会更伤心的吧,还是说你愿意自裁,让我落个轻松?」 「你!!」男子似乎无法维持体面和温柔了,被浮生几句话就激得面容扭曲。 浮生接着说道:「你瞧瞧你,这么多年了也没个长进,总是这么容易就暴露本性。」 男子一时语噎,甚至还有些委屈。 若是旁人,他可以把温柔装个十足十,因为旁人不会危及他的命。 可面对这十角环圆印都使出来了的变态疯子,他哪里还有心思装温柔啊,只想保住命。 上次是他动作够快,钻进了大妖的躯壳里逃过一劫。 这次没人给疯子挡剑,他又没得钻,指不定就交代在这儿了! 浮生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旋即想到什么,眸光微闪:「喂!」 「我不叫喂!我叫楚年!你怎么总是记不住!」男子咬牙切齿。 「啧~你一个邪祟还取个名字,左右是活了今天没明天的东西,我记你名字作甚?」 楚年好歹也是形成了好几千年的邪祟,如今被浮生一整个拿捏,不仅没办法装温柔,还被气得跳脚。 索性也就不装了,一把扯下头上的玉冠扔得远远儿的,从怀里掏出一根髮带,随意绑了一下。 又脱掉身上的紫黑色锦袍,露出里面红艷艷的劲装。 这才问浮生:「你刚刚要说什么?」 「这样看着顺眼多了嘛,人家银霄是正经八百的大妖,你顶着他的身躯本就怪怪的,还要打扮得人模狗样,何必呢...」 「这样...真的好看吗?」楚年突然红了脸,有些侷促地搅着头髮:「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涂山槿长剑一指。 楚年怒目而瞪:「你别得意!等我化魔,我就把浮生抢回来当城主夫人!都不带和你分享的!」 那边已经停手的『如来』和巫沉看着这一幕,有些牙酸。 『如来』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它高贵强大的主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巫沉则是一整个惊呆了。 这也没人告诉他,邪祟这玩意儿还有两副面孔的啊... 涂山槿一剑噼过去,楚年脚尖一点轻松躲过,完了还得意的冲着涂山槿扬了扬下巴。 浮生拉回涂山槿,扯着他的衣襟亲了一口:「别生气,我看不上他的。」 这话让涂山槿缓和了神色,却让楚年急了眼: 「为什么?这副躯体你不喜欢吗?那我自己化一个出来,你喜欢什么样的?欧美风、一米九、八块腹肌行不行?还是说你喜欢糙汉类型的?粗狂壮硕、满脸鬍渣怎么样?」 「闭嘴!」浮生转身打出一个白印,又被楚年轻松躲过。 浮生见此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继而开口道:「和你做个交易,换你一条命,答不答应?」 第123页 楚年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交易?」 「今日我留你一命,九月初九遗荒开,你随我进去一趟。」 此话一出。 别说楚年没反应过来了,就连涂山槿和巫沉都很是不理解。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杀邪祟的,可现在却变成了和邪祟谈生意。 楚年回过神来,开始权衡利弊。 首先,不答应的话,今天肯定是必死无疑的,他虽然在这一千多年里吞噬恶灵强大不少,可浮生的十角环圆印也愈发厉害了。 其次,浮生那个老公虽然不是特别强大,但保不齐以后俩人双修久了就厉害了呢?那他就更抢不赢了! 最后,遗荒他是必须要去一趟的,喜欢浮生的话不是说着玩儿的,他大抵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吧,上次差点儿被浮生的十角环圆印弄死,虽然可能也有躯壳执念的影响,但他是真的想像那个公子一样亲一口浮生的。 所以实力很重要的,只有去了遗荒,觅得那一股气,才能化魔。 才能抢老婆。 就算抢不赢还能打赢那个男人争取分得一半位置。 所以... 「我答应你!」 浮生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点了点头,招了招手:「过来。」 楚年直接一个闪身,出现在浮生面前。 「手伸出来,不许反抗。」 楚年乖乖照做。 浮生凝了一丝灵气,灵气化作一个符咒,落于楚年掌心:「禁锢咒术,这期间你若是残害生灵,我会立刻察觉到,至于后果...你懂的。」 楚年撇了撇嘴:「我才不屑吞噬生灵呢,我都是靠恶灵和人类的生魂填饱肚子的,你怎么总是不相信我。对了,我吃恶人的生魂没关系吧?」 「没关系。」 邪祟以恶为食,会被恶灵缠上的人类自然不是什么好人,浮生懒得去约束他这么多。 「好了,我走了,时间到了我会通知你的。」浮生拉着涂山槿就往城门走。 巫沉看了看『恋恋不捨』地楚年,抬起惊掉的下巴,跟了上去。 城门自动打开,两侧黑影依旧张牙舞爪... 第91章 「雪域」11 雪域前区。 一望无际的荒地中,三道身影被风吹起衣摆。 「人头呢?」寒灼冷声问道。 东昭长枪一杵:「急什么,倒数十秒。」 久卿翻了个白眼,却在心中默数,十、九、八... 三 二 「一!」 一字话音刚落,四周拔地而起无数黑影,疯狂摇摆。 随后从黑影中陆续走出来一群穿各式道袍的男女,脸上皆有动物特徵,模样各不同,手中的武器也各不相同。 紧跟潮流时尚,且买了个电视机的久卿,惊唿道:「靠!二十八宿星君?」 二十八个邪祟站在四方,依次齐声道: 「东方青龙七宿,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在此!还不速速跪拜!」 「南方朱雀七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在此!还不速速跪拜!」 「西方白虎七宿,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在此!还不速速跪拜!」 「北方玄武七宿,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獝,在此!还不速速跪拜!」 有模有样,声势浩大。 「靠,好煞笔!」久卿莫名觉得恶寒,这一幕让她想到鬼节幻境失控和钦虎对唱的画面。 东昭轻笑一声:「是挺傻逼的,你挑着那几个老的打,剩下的我和寒灼来。」 寒灼虽依旧满脸冰霜,眼睛却异常的亮,满是清晰可见的亢奋。 久卿随意点了个模样老一些的,勾了勾食指:e!」 娄金狗模样的邪祟站了出来。 寒灼和东昭也各自点了一个。 这些邪祟果然自持高傲,竟愿意一对一。 可这又是前区最后一关,邪祟的实力比之前的要强上许多。 东昭上一次来是跟着浮生的,上一批邪祟化成了七仙女,他打了三个,死皮赖脸跟进来的那个神兽打了四个。 大概是在这里用了太多精力,最后力竭,担心拖后腿,自己给浮生挡剑而亡。 如今一千多年过去,这一关邪祟竟然多了二十一个。 东昭神情愈发凝重,手中的长枪飞快甩动,在将邪祟刺穿后,又迅速点了一个,继续作战。 寒灼真的把一身寒冰之气用到了极致,冰剑更是不要命的甩出冰锥,冻得旁边等候的邪祟们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几道冰锥将邪祟钉死在地上后,也随意又点了一个。 冰剑一横继续作战。 久卿是三人中最晚化形的。 本是一棵普通垂须榕树,生对了地方,在归云斋院子里吸收了浓郁灵气得以化形,化形没多久又和东昭这棵神树谈起了恋爱。 那会儿社会没这么开放。 两人也依旧滚上了床,几百年的双修下来,倒是让她比一般的大妖更厉害。 长鞭破空声阵阵响,粗暴地勒爆邪祟后,依旧点了个模样老的。 一望无际的荒地上。 四个方位站着的邪祟一个一个减少。 第124页 中间却一个一个的增加残碎尸块儿。 不知打了多久,三人灵力渐弱,旁边的邪祟却还剩下十个。 三人勐地发力,绞杀了正在对战的邪祟后,凑到一起小声商议。 东昭见寒灼一袭白衣上尽是血痕,皱了皱眉:「换作战计划,在这么耗下去灵气就空了。」 寒灼抹了一把脸上的冰水:「嗯,有什么好主意?」 久卿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用大招。」 两人齐齐看向她。 「寒灼挑一个最厉害的,我和东昭用大招,不能再拖了。」久卿已经能感受到体内灵气正在急速减少了。 东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渡了些灵气过去:「好,寒灼,你对付那个『奎木狼』,别逞强,打不过就躲着点,无论如何都活着回去交差。」 「好!」 三人击拳为誓,要活着回去向浮生交差。 寒灼冰剑一指,『奎木狼』邪祟走出来,跟着他离得稍远一些。 东昭提起长枪,枪头将余下九个邪祟一扫,沉声道:「一起上!」 九个邪祟弓步亮武器。 久卿抬腿一迈,站在了东昭身前,长鞭瞬间缠上长枪,长枪霎时间绿光乍现。 两人就着一前一后的姿势,朝着邪祟攻击而去。 东昭双手握住长枪,在久卿使力时,用力一抛,久卿便撑着长枪翻起身,侧踢出去,脚尖延伸出一根深绿色尖刺,直接将最近的邪祟躯体刺出几个窟窿。 两人的大招招式并不难,相辅相成,灵力合为一体。 却十分考验默契程度。 稍有不慎,在久卿侧翻时东昭若是没有使力抛,久卿脚上的尖刺就会刺空。 或者在东昭刺出长枪时,久卿若是没有及时补上长鞭,枪头就无法从长枪上飞出去精准刺穿邪祟。 但两人好歹几百年夫妻。 这个招式也是两人感情最好的那几十年研究出来的,默契程度非同一般... 一个小时后。 九个邪祟剩余一个。 寒灼对付的那个剩半条命。 眼看就要成功,却异变突发。 「久卿!」 东昭一声怒吼,将久卿拽了回来,一个转身,一柄三叉穿胸而过。 久卿慌忙抬头,正对闪着寒光的叉尖,满目血红:「东...东昭...」 东昭憋着翻涌起的吐血欲,握紧长枪回身一刺,再高高挑起,胸前三叉顺势脱离。 久卿也迅速反应过来,控制长鞭缠住邪祟用力一勒,黑血混着残渣落了满地。 那边的寒灼吐出一口血,拼着最后的力气将冰剑刺进了邪祟身躯,寒气蔓延又炸开。 东昭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积压的血吐了出来。 久卿扶着他喃喃道:「你...没事吧?」 东昭撑着长枪轻轻摇头:「死不了,回去找浮生报工伤。」 好歹也是神树,哪会这么轻易就死呢,况且东昭替久卿挡的这么一下,纯属下意识行为,百年夫妻似海深嘛... 这点儿伤跟人类脚底板踩了颗钉子一样。 第92章 「结束」 雪域结界处。 巫沉跟着迈出结界,见浮生心情不错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浮生大人,那个邪祟...该不会真的喜欢你吧?」 没等浮生回答,涂山槿就率先黑了脸。 浮生急忙拍了拍他的胸,安抚道:「别生气,一个邪祟怎么可能有这种感情,左右都是迟早要死的玩意儿,你为此气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涂山槿握住胸口上的手,有些执拗地说:「你是我的!」 「是是是,你的你的,没人敢跟你抢。」浮生这会儿也挺挺顺着他的。 这话也不假。 放眼整个生灵界,敢开口说喜欢他的人就俩,命运却完全不同。 一个死在雪域还被邪祟抢了身体,另一个却能与他同生共死两不弃。 巫沉不由得想到了当年的银霄。 银霄喜欢浮生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第一次表白就被浮生丢去了玄境山脉,谁知人家本事大,花了三天就跑出来了。 却没办法再进入归云斋。 因为浮生设了个针对他的结界。 后来邪祟肆虐,也不知浮生当时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让银霄跟去。 巫沉想了想又问道:「浮生大人,你为何要让邪祟跟你去遗荒啊?」 浮生斜了他一眼,凤眸中闪过一抹残忍:「当盾牌。」 「盾牌?」 「遗荒里危险重重且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遇到什么,有这么个即将化魔的邪祟可以利用,为何要自己去试险?」 巫沉愣了一下。 难道… 当年银霄也是… 浮生嘴角勾起一抹嗜血之意:「巫沉,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可别把我看得太高尚。」 以免过于失望... 巫沉移开视线看向涂山槿,却见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眸中带着无尽爱意,缱绻的望着浮生。 随即又想到,邪祟本就是极恶,他们此行也是为了消灭邪祟啊。 生灵界惯于依赖浮生,浮生对生灵又有求必应,虽收取报酬,却事事都能办到,久而久之他竟然忘了,浮生一直都是个疯子... 吶吶地点头:「哦,那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的哈。」 第125页 浮生收回视线,看向结界处,却嗅到了血腥味,凤眼微眯。 巫沉也闻到了:「他们是不是受伤了?」 话音刚落。 结界处就走出来三个浑身是血的人。 巫沉急忙上前扶住血最多的东昭,问道:「这怎么搞成这样了?」 「一时大意了。」东昭抬眼看向浮生:「算工伤吧?」 浮生颔首,「算。」 烟雾缓缓瀰漫。 通灵隧道现。 几人回到归云斋时,桑槐正和四个小童子看电视,播放的正好是西游记,猪八戒带着二十八宿星君营救孙悟空那一集。 久卿摁了摁额角,几步跨过去关掉电视。 桑槐见她身上有血,担忧道:「久卿姐姐,你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啊?」 「没事,将士出征哪有不见血的。」久卿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大碍的东昭,随后走进暗门。 桑槐扭头见都有伤,急忙跑去沏茶,这一次每个人都有一杯。 东昭坐在长凳上轻扯了一下嘴角,没有说话。 寒灼和巫沉坐在另一边小口抿茶,也没有说话。 浮生则是带着涂山槿去了二楼,再下来时,手中拿着一个木盒,往长桌上一扔:「工伤补助。」 木盒里是六颗金色丹丸,灵气醇厚,三人各吃下一颗后,身上的伤迅速癒合,就连透支了的灵气都恢復了一小半。 余下的只能慢慢养了。 但好歹痛痛快快的杀了一场,三人心中也是十分满足的。 浮生靠在栏杆上懒懒道:「这次之后应该能消停一千多年。」 「只怕坚持不了那么久。」东昭神情凝重:「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恶灵越来越多,邪祟也越来越厉害,恐怕最多一千年。」 寒灼放下茶杯:「怕什么,千年之后邪祟捲土重来,我们不也更加强大了,万不会如今日这般狼狈。」 「是啊,下一次大不了多花点时间,来一次打一次呗。」巫沉转着茶杯。 浮生微微颔首:「回去之后检查一遍结界,之后也没什么事儿了,都好生休养,今年鬼节兰深会去帮忙,你们四方界主就不必去了。」 三人起身行了一礼后,一人拿着一颗丹丸起身离去。 东昭走到店门口时回过头看了一眼吧檯后的暗门,眸光微动... ... 第二天傍晚时分。 久卿换回了浅绿旗袍,打着哈欠从暗门走出来。 桑槐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听见响动抬起头:「久卿姐姐,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睡够了。」久卿凑上去看了一眼,是浮生给的咒术书:「哟~不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哈,争取早日独当一面。」 「嗯嗯,久卿姐姐,能和我说说你们去雪域的事儿吗?」 久卿在长凳上坐下,翘着二郎腿轻摇扇子:「在给你讲故事之前,你先跟我看看那日来的客人给了什么酬劳吧...」 桑槐点点头,从左侧隔间取出一个木盒,放在久卿面前。 「我见他背着个小包袱,猜想宝物应该不少,就收了两份。」 木盒里躺着两个人形木偶,差不多手掌大小,雕刻精美,五官还额外涂了颜料,额间画了一朵梅花。 久卿拿起一个看了看,有些诧异:「雷击木,看样子他这些年收穫颇丰嘛。」 【三天前。 桑槐正在整理隔间的宝物,小童子跑来告诉他客人到了。 客人是一位带斗笠的白衣青年,背着一个蓝色的包袱,气质出尘,斗笠垂下来的轻纱垂到了肩膀,遮住了面孔,声音清冷干净。 「问小公子安,浮生大人可在?」 桑槐撩开帘布请他入座:「浮生大人他们出差了,有嘱咐我同你做交易。」 「如此便好,我还担心白跑一趟呢,毕竟出来一次不容易...」青年举止优雅,从包袱里拿出一个人形木偶。 桑槐心思一转:「这是见面礼吗?」 青年明显一愣,收回去的手停滞了一下,温和的笑声从轻纱后传出,如同山涧清泉,柔脆亲和。 「小公子尽得久卿真传。」 说着手拐了个弯儿又取出一个人形木偶。 桑槐笑着用木盒装起来:「多谢惠顾,请稍等。」 流光镜的使用方法桑槐已经掌握,简单的追溯是没有问题的。 指尖鲜血滴在模煳的铜镜上,伴随着桑槐嘴里的咒语和手中咒印,镜面发出一阵微弱白光,有画面缓缓显露。 画面中是一条深绿的河,河边站着一个人。 正是青年自己。 手中捻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幽深的河水泛起波纹,青年的衣角和斗笠轻纱晃动了一下,河水里慢慢浮出一个人影,看不清长相,分不清男女。】 第93章 「执念」 桑槐说完后,坐在久卿对面,捧着下巴问:「久卿姐姐,那人的执念是什么啊?」 「妄。」 「欸?」 久卿将人形木偶放回木盒,摇着小扇子说:「世人大多皆有妄,妄想、妄念、妄执,蜉蝣朝生暮死,他却妄想与之长相守,久而久之便成了妄执。」 「所以河里浮出来的是蜉蝣?」 「嗯,这次你做得很好,要保持住哦,毕竟十年之后他还会再来的。」 第126页 桑槐将其铭记于心,却没料十年后早已物是人非... 院外繁星点点,圆月高悬。 照亮了院中的仙草,怀梦草从土里钻出来,迎着月光轻晃,墙角下几个竹篓中的夜明苔金光闪闪。 布娃娃桃拔从院外飞进来,身后还跟了个小不点儿。 「哎呀你别怕,浮生现在脾气好多了,你过年的时候没来真可惜,大家都得了礼物的。」桃拔绕着小不点儿转了两圈。 小不点儿个子矮矮的,约摸半米,留着狼尾,小脸儿肉嘟嘟的却带着突兀的严肃神情:「我不怕,我就是走累了歇一歇。」 桃拔见他紧张地都快把身上的小西装揪破了,不由得嘲笑道:「我信你个鬼,你要是化作原型,只怕毛都要炸开了吧。」 小不点儿松开衣服,紧了紧小拳头,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般,深唿吸迈开小短腿儿,走进了店里。 八角风铃无声轻晃。 桑槐率先发现了这个小不点儿,疑惑的目光投向桃拔。 桃拔落在桌面上,扬起下巴:「我在路上碰到的,见他找不到来这儿的路,就给带来了。」 桑槐戳了一下桃拔的小脑袋:「不是,我是想问他是谁。」 「刚化形四百年的望帝归。」久卿对着小不点儿招了招手,问道:「来这儿做什么?」 望帝归看了一眼楼梯,说:「阿姊受伤了,我来找浮生大人。」 「她是不是又偷偷去玄境山脉了?」久卿微微皱眉。 望帝归板着一张小脸点头:「嗯,我劝不住她。」 久卿似是回忆起什么,语气有些怅然:「唉,让她去,去得多了,看得久了,也就厌烦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放不下,都不过是执念妄想罢了。」 桑槐不明就里,看看久卿又看看望帝归,将疑惑暂时摁在了心底。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涂山槿拿着一个木盒走过来,放在长桌上说:「药,酬劳。」 望帝归乍一见到满身戾气的涂山槿瑟缩了一下,却佯装胆大,挺直了腰板儿。 久卿取过木盒塞到望帝归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酬劳带了吗?」 「嗯,带了。」望帝归见涂山槿走进厨房,暗自松了一口气,从小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块玉佩,「这是阿姊亲手做的。」 碧色玉佩灵气丰饶,透亮纯净。 久卿接过后,唤来小童子让他拿一个小竹篓过来。 「这是夜明苔,就当赠品了。」 小东西作为瑞兽,最是招恶灵喜欢,才化形四百年还是个小屁孩儿,有了夜明苔回去的路上也安全一些。 望帝归道了声谢后,一手抱着木盒,一手提着小竹篓转身离开。 久卿看着小不点儿离开的背影,不等桑槐询问,就又嘆了一口气,说:「一只象徵美好爱情的鸾鸟,却落了个镜里孤鸾的下场...」 那玄境山脉满山凶兽,却在山巅之上囚禁了一条黑色的龙,名唤骊龙。 骊龙和鸾鸟初遇时,恰逢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鸾鸟高傲不欲多管,骊龙却放出消息称:深渊之下有黑龙,其颌下有千金之珠,得之者能得大智慧。 无数人趋之若鹜。 鸾鸟知道后大骂骊龙不知人心险恶,迟早被反噬。 后果然应验。 那深渊之下,穷苦之人无力前去,王室之人却能派遣侍从,将价值千金的宝珠悉数取走,骊龙却自以为做了好事。 鸾鸟于半空将真相看得一清二楚,顾及骊龙颜面瞒了下来,两人日日呆在一起,渐升情愫。 可变故突发,王室获得宝珠后大肆发动战争,百姓的日子更苦了,无数人丧生于战争和疾苦中,怨气冲天,因果缠上骊龙... 骊龙被囚禁后,鸾鸟自责当年没能强硬将其拦下,又因分隔两地,执念渐深... 「那...是浮生大人将骊龙囚禁在玄境山脉的吗?」桑槐问道。 久卿突然看向他,眼神戏嚯玩味:「不是。若是浮生的话他不仅不会囚禁骊龙,指不定还会帮着斩断因果...助纣为虐。」 桑槐被这话吓了一跳,急忙看向二楼,又看向厨房,见两处都安安静静这才小声说:「那是谁做的啊?」 小扇子一合,直指东方:「东望山的那位,只有他,才会怜悯无辜,且浮生无法阻拦。」 桑槐知道,接下来继续问那位是不会得到答案的了,于是转而问道:「久卿姐姐,你有执念吗?」 是个好问题。 久卿沉默了,眼睛依旧看着东边的方向,却没有聚焦。 涂山槿端着饭菜往长桌上一放:「世人皆有执念。」 久卿勐然回神,柳眉一挑:「秀什么秀,知道你的执念是浮生,浮生的执念......你占一半。」 涂山槿冷冷看了她一眼,身后传来婉转的声音,「这么了解我?」 桑槐一个冷颤,往旁边挪了挪,瓮声瓮气地问了声大人好。 久卿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嘲笑了一声胆小鬼。 浮生坐在太师椅上,扫了一眼木盒和玉佩:「执念也好,妄想也罢,有心之人皆有念...」 涂山槿握住了他的手,「我的执念只有你。」 「你占一半,且日渐加深。」轻笑着说完,浮生饮下一杯酒,松了嘴角弧度,眸中杀意渐浓:「另一半斩不断放不下...」 第127页 涂山槿当然知道另一半执念是什么。 断掉的角补不了,失去的水石也无法夺回,天帝永远高坐不周山之巅,那些遁去的老神早已不知去向。 第94章 「端午」 随着时代的发展,生灵界吸纳了许多人界的习俗。 其中也包括了端午赛龙舟。 青棠送信来邀请桑槐去观看,说是他的兄长巫沉也会参加。 应该说四方界主都会参加,谁带的队伍获胜就能获得丰厚奖励。 桑槐头天晚上十二点就翘班跑去睡觉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给自己煎了两个鸡蛋,正要开吃,桃拔就落在了盘子旁边。 「小桑槐,带我一起去呗,我都好几年没去了,有些怀念那些粽子了。」 「还有粽子啊?甜的还是咸的?」 桃拔擦了擦口水:「都有,而且都是雾林婆婆亲自做的,可好吃了。」 桑槐想起了那位和蔼可亲的阿婆,也有些迫不及待了,一口吃掉剩下半个煎蛋,擦了擦嘴:「走吧。」 「喵~」 三花猫从吧檯上跳下来,踮着脚走过来。 桃拔飞过去落在它背上:「我都差点忘了哈,正好我就不用飞了,嘿嘿嘿~」 「招财也要去吗?」桑槐问道。 桃拔盘腿坐在三花猫背上,三花猫跟在桑槐脚边,一同往外走。 桃拔解释道:「生灵界每年的端午节赛龙舟招财都要去坐镇当裁判的,一是以防水里的东西不老实捣乱,二就是四方界主都参加,浮生大人又不稀罕,总得有个公正的去当裁判吖。」 桑槐边走边看三花猫。 实在难以相信这肥滚滚且每天都懒洋洋睡觉的三花猫会这么厉害。 桑槐问道:「童子是妴胡,招财又是什么呢?」 「就是三花猫啊。」 桑槐大惊:「啊?这么厉害,就只是三花猫吗?」 桃拔仰起头奇怪地看着他:「不可以吗?招财是自己跑进来的,浮生大人见它长得好看就留下了,天天吃灵草吸灵气的,这都好两千多年了肯定厉害啊~」 「喵~」 三花猫懒懒地叫了一声,桑槐现在还听不懂,桃拔就翻译道:「招财说你待的时间久了也会变厉害的,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听起来很像是安慰的话。 桑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人,食五谷杂粮,不能像三花猫一样吃灵草,至于吸纳灵气... 桑槐悄悄运气灵气,瞬间走出去十米远,这才长舒一口气。 还好现在不是小菜鸟了。 又见三花猫眨眼就跟了上来,晃了晃手腕银铃,继续向前。 ... 浮生任由涂山槿给他穿好衣服后,丢下手里的烟杆,撩了一下银髮,凤眼微抬:「走吧,生灵界赛龙舟我没兴趣,咱俩去人界约会。」 撩人心骨的模样让涂山槿咽了咽口水:「好。」 两人并肩走出院子。 长街上人来人往,两人频频惹人注视。 浮生换下了神秘的长衫,穿上了人界现在时兴的卫衣牛仔裤,脚下一双白色休闲鞋,配上在阳光下闪耀的银髮,加之一张魔魅妖冶的脸,竟是比当红明星都还漂亮许多。 涂山槿也不再是一身黑,宽松的牛仔裤,搭了一件宽松的t-恤,此前已经长到胸口的长髮被浮生亲手剪到脖子处,颇有几分肆意狂傲感。 两人走得很近,胳膊贴着肩膀,气氛也很缱绻,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情侣。 走到电影院的时候涂山槿去取票,浮生便靠着墙遥遥看着。 「浮生?」 身后传来一道温雅的声音。 浮生转头一看,秀眉一扬,开口便是嘲讽:「哟~没死呢?」 叫住他的是本该在古墓里待着的兰深,此时正牵着一个俊秀青年,青年手中还拿着一桶爆米花。 对于浮生的话兰深笑道:「好不容易才找到小枫,我哪捨得早死。」 姬枫对着浮生微微一笑。 浮生点头回应后对兰深说:「没死的话鬼节就交给你了。」 「你不去?」 浮生看了一眼正在买爆米花的涂山槿,轻轻摇头:「我还有别的事,久卿和桑槐会去帮你。」 「你找到桑槐了?」兰深对这件事十分震惊。 同为不周山上的生灵,兰深自然比旁人知晓的更多。 浮生收回视线,说:「商羊送来了魂镯,这都还找不到那不是砸招牌?」 「能这么快找到也好,等他寻到永久的法子,便不用这般辛苦了。」对于这件事,兰深颇有几分感同身受。 他和姬枫也兜兜转转了五世才有了接下来的长长久久,自然希望好友也能如愿。 又问道:「你告诉桑槐了吗?」 浮生面露讥讽:「还能不能现世都不知道,给什么希望?」 兰深被他的话堵了一下,又想到事实本就如此,话虽不好听却也不能掩盖这个残忍的真相。 涂山槿抱着爆米花端着饮料走过来,对兰深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将手中的饮料递给浮生:「走吧。」 两对情侣看得是同一场电影。 一部喜剧片。 姬枫此前在兰深的庇佑下活得顺遂,性子也活泼,笑得前俯后仰,兰深便宠溺地看着他,估计连电影的声音都被他自动屏蔽了。 第128页 浮生对人类的娱乐不感兴趣,冗长的生命让他见了太多有趣或无聊的东西,看得多了,自然就更加挑剔,全程都意兴阑珊的靠在椅背上把玩涂山槿的手。 涂山槿就更简单了。 他一向对外物不甚在意,约会的目的是和老婆待一起,至于做什么看什么,无所谓。 所以目光一直落在浮生身上。 到最后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只有姬枫知道讲了什么,甚至走出电影院的时候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兰深转头问道:「你们接下来去哪儿?」 「四处逛逛。」浮生想了想,又说:「你带你老婆去看他们赛龙舟啊,桑槐也去了,正巧提前『认识』一下。」 兰深对于去哪里并不挑剔,他更在意姬枫的想法,转头问道:「小枫想不想去看生灵赛龙舟?」 「生灵?都是大妖吗?」姬枫问道。 兰深笑着说:「也不一定,有大妖有神兽,还有可爱的小吉祥物,也能吃粽子。」 姬枫一听就来了兴趣:「好吖,那我们去看看吧。」 兰深想和浮生告个别,可扭头却发现人早已走远,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姬枫说道:「走吧。」 第95章 「故人」 另一边的浮生和涂山槿去了博物馆。 涂山槿看着萦绕在博物馆外的灵气,问道:「这里面有生灵?」 「嗯,生灵寿命冗长,会有一些耐不住寂寞或是觉得无聊的跑到人界体验生活。」浮生拉着涂山槿往博物馆里面走:「有个故人在这里落脚,正巧来送点见面礼。」 博物馆很大,玻璃展柜里摆放着的大多都是歷史悠久的文物。 有一些灵气浓郁,有一些却又死气沉沉。 涂山槿不由得想到一个问题,说:「这些东西会不会招来恶灵?」 「当然会。」浮生瞥了一眼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四方鼎,有些讽刺地说:「人类既聪明又愚蠢,像这种古墓里挖出来的东西,大多邪门儿,他们倒是不怕被反噬。」 走过外展间,往深处走,是更老的物件。 青铜文物、玉盏陶器,还有古玉制成的一些首饰摆件。 一面墙上有一个道门,上面挂着个【工作间,闲人免进】的牌子。 浮生走过去捏了个咒印才敲门。 两分钟后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人,「贵客里面请。」 两人走进去后,保安顺势关好了门。 没有任何人看见这一幕,就连四周的监控也没有将这一幕照到,一切如常... 门后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古香古色的小宅子,种着花花草草,还有一个蜿蜒的迴廊,尽头是一间方方正正的堂屋,中间摆着桌椅,两侧放着青色屏风。 保安毕恭毕敬的请两人入座,又斟了茶,随后便离开了。 浮生也不着急,悠哉悠哉地品茶。 涂山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乍一看这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老宅子。 可身下的千年楠木椅,以及那多看几眼仿佛就会被吸进去的屏风,都昭示着这里的不寻常。 等了十分钟,右侧的屏风缓缓挪动,从中间打开。 一股蓝烟飘了出来,落地的一瞬间化作一个身着靛蓝长袍的俊秀男子,气质矜贵,眼眸深邃,瞧着竟是比寒灼还要冷冽几分。 「浮生,许久不见。」 浮生微微颔首,「约摸有八百年未见了,近来可好?」 「尚可。」男子坐在两人对面,自顾自地沏了一杯茶。 浮生给一旁的涂山槿介绍道:「这是麒崖,上古始麒麟,以前执掌大地,现在做点小生意。」 又对男子说:「这是我的爱人涂山槿。」 麒崖饮茶的手微微一顿,墨瞳幽深不见底,直直看向涂山槿。 一丝不苟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麒崖微微皱眉:「他的生魂呢?」 浮生也沉下了脸:「找不到。之前我并未看出他缺了生魂,是冯夷告诉我的,泰山府君说是上一世就没了的,可我用灵盆和流光镜一点踪迹都没有寻到。」 涂山槿心中一痛。 对于当时发生的事,直到现在他依旧有些后怕。 倘若不是这个结果,只怕他就要彻底失去浮生了... 手不自觉地伸过去握住了浮生的手,有些用力,像是沉溺深海的人抓住唯一可以救命的浮木一般。 浮生动了动手指,轻勾了一下他的掌心以示安抚。 麒崖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将杯中茶水倒在桌面,抬手一拂。 桌面吸收了茶水后颜色变深,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却只有一瞬间,快得在场的三人谁也没有看清楚。 麒崖眼神冷冽:「果然无法追溯...」 于麒崖而言,泰山府君和他都追溯不到的只有一种可能性。 「浮生,他...」 浮生立刻便明白对方在猜什么,凤眸一凛,说:「跟不周山无关。」 麒崖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涂山槿全程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浮生旁边,微微低着头,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大部分时候涂山槿都是这种状态,不论浮生见谁,或是商讨什么事,他从不多问,浮生说什么他便怎么做,也从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第129页 至始至终,仿佛他的生命里就只有浮生一人。 浮生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布袋子递给麒崖:「见面礼,也算是酬劳。」 麒崖接过后并未打开,而是拿在手上把玩,听到浮生说的话,问道:「何事之酬劳?」 「九月九我要去一趟遗荒。」 「做甚?」 浮生妖冶一笑:「丢了一百年的记忆,突然想要去找回来了,届时帮我盯着点儿生灵界和归云斋。对了,桑槐已经找到,暂时住在归云斋。」 麒崖点了点头:「可。」 「雪域里的东西前些日子我都解决好了,你主要是负责看好桑槐,我这一去只怕又要百年,桑槐若是阳寿到了,你便将他的魂魄拘在归云斋,等我回来再带去东望山。」 浮生说完后突然身体往麒崖的方向微微一倾,凤眸里光芒流转,颇有几分蛊惑之意:「或者说...兄长愿意好人做到底,替我将桑槐送去东望山,那我就更高兴了~」 「浮生...」 「浮生!」 两道不同的声音唤着同一人的名字。 麒崖十分无奈,却又带着纵容和宠溺。 涂山槿则满是警告之意,连带着看麒崖的目光都带上了防备,完全不像之前那般沉默或不在意了。 浮生咧嘴一笑,先转头安抚涂山槿。 揪着对方的衣领往自己这边一拽,凑上去重重地亲了一口:「你也该与我一般唤他一声兄长。」 涂山槿依旧戒备。 浮生见状又连连亲了好几下,这才坐直身体,对麒崖说:「你不乐意去就拿云扇补偿我。」 久卿虽然嘴贱,但不得不说她真的算是最了解浮生的人了。 那句土匪进山不光是吐槽,还是正经八百的事实。 偏生婆蓝森林的黄祖有事相求不会拒绝土匪的要求。 这上古始麒麟又偏宠土匪,也不会拒绝。 麒崖手一翻,一把柔白摺扇出现在掌心,打开后上面是一片空白,但却有乳白波纹流动。 浮生松开和涂山槿交握的手,迫不及待地双手结印,一滴鲜血落在扇面上,乳白波纹被血染红,微微透着粉白,随后缓缓流转变成一只神兽。 印在扇面上的就成了浮生的原型。 涂山槿看着扇面上的神兽图,眸光微暗。 麒崖将摺扇合拢递给了浮生:「可满意?」 「满意满意。」浮生把玩着摺扇,头也不抬地说:「那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就拉着涂山槿离开。 麒崖看着他跑得飞快,又是无奈地摇头,可当视线移到涂山槿身上时,又变得神秘莫测,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希望结果不会让你失望......」 随后打开布袋,里面装着一颗黄澄澄的枇杷。 明明是很敷衍的见面礼,还被顺走了一件宝物。 麒崖却打破了脸上的冰冷面具,轻轻勾起嘴角,将枇杷珍之重之的放进了一个透明盒子里。 第96章 「麒崖」 浮生拉着涂山槿离开了博物馆。 两人并肩走在长街上。 涂山槿看着浮生一直把玩摺扇,心里有些吃味,可又羞于开口。 他本就不是什么擅于表达的人,对浮生说的许多话都是发自内心。 浮生素日里对生灵的态度是怎样的他一清二楚,可今日的事却叫他有些在意。 可两人已经结了同生契,那麒崖大抵真是对方的兄长,若是连这都要介怀,只怕会引起对方的不耐烦吧。 许是涂山槿的视线太过明显,浮生玩儿了会儿摺扇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 又一联想到方才这人警告他的样子,用摺扇戳了戳涂山槿的胸膛:「木头。」 「嗯?怎么了?」涂山槿勐地回神。 浮生侧过头看向他,「想说什么就说。」 涂山槿微微一愣,随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麒崖......是你兄长吗?」 即便他问得谨慎委婉,可浮生还是听出了里面的酸味儿。 不由的笑道:「对,所以你也该唤他一声兄长。」 「他是时期混沌孕育出的神兽,年岁颇大,我尚未化形时常去他那里游玩,时间一久自然就成了兄长,那时候他执掌大地,有许多宝物,却皆被我取走。」 「后来我化形了,他大抵是觉得无聊吧,离开居所去了天外天。回来的时候他得知了那件事,冲上不周山又替我宰了几个神,随后便撂挑子不干了。」 「大地没有神兽庇佑,很快就出事了,所以不周山上的那个才找到我,说了那些屁话,麒崖赶来直接揍了他一顿,若不是有功德加身,早被打死了。之后麒崖就很少再出来了,我也不乐意被他管着,四处寻找落脚地,在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 「木头,你吃醋我其实挺高兴的,但也别气坏了自己,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说,我也不是那种三心二意之人,认定了你就不会改变,当然,前提是你的心意不变。」 一番话说下来,两人已经走到归云斋院外了。 涂山槿只觉得懊恼无比,一把抱起人沖回了二楼卧房。 将人轻轻放在木榻上,埋着脑袋自责地说:「对不起。」 「做什么道歉?」浮生问道。 涂山槿握起他的脚踝,细细揉捏:「不该胡乱吃醋,让你想起那些糟糕的事。」 第130页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谈不上糟糕,算下来他们也损失颇多,不过没关系,总能让我逮到机会报復回去的。」凤眸中杀气乍现。 浮生从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人,也绝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他可以为了生灵界暂时不挑起大战。 但这并不意味着永远不会。 不周山和他终归会有一场死战的。 涂山槿也知道,「我会努力修炼的,你想做什么我就跟你一起去做,我会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武器,荡平你想毁掉的一切。」 浮生抬起脚,脚尖抵在他的胸口,笑得嗜血残忍:「这话我爱听,只希望你能保持这种觉悟,届时若是心软,你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浮生到现在都不会完全相信涂山槿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 说到底涂山槿终究是半人半妖,有了人类一半的血脉,在天下大义面前,心软或许会是必然的。 涂山槿精准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杀意,也感受到了那股杀意是对着自己的。 握住胸口的脚,低头虔诚一吻:「时间会证明一切。」 所以不着急。 他会用时间和行动,让这人彻彻底底的相信他。 纵使现在没有以往的记忆,也不知生魂在何处。 但仅剩的残魂却无比坚定的传达着一个讯息,那就是,浮生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遵循本能,将浮生奉若珍宝,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那我便等着你来证明,现在...」浮生脚下微微用力,勾起他的下巴,眼神像是带着无数小钩子,声音也变得魔魅:「该做我们约会的最后一件事了...」 话音刚落,涂山槿便目光火热如炬,额角青筋凸起。 浮生抬手扯着他的t恤一撕,眼神一亮,不由得舔了舔嘴角:「身材真好。」 涂山槿眸色一暗,低下头吻住他,含煳问道:「可喜欢?」 被炙热的吻所吸引的浮生没有说话,却用实际行动回答了。 一阵天旋地转,互相换了位置。 涂山槿往后靠在床头任由对方掌控。 浮生潋滟一笑,眸中是睥睨万物都高傲,却又有着难以忽视的柔情,可偏偏此时又想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也包括了涂山槿这个人... ... 晚上十二点。 桑槐和三花猫、桃拔提着粽子和一个木盒回来了。 浮生正坐在太师椅上喝酒。 酒杯挪开后是破皮红肿的嘴,看得桑槐面红耳赤。 久卿摇着小扇子走过来,毫不客气的拿起粽子开吃:「嗯,就是这个味儿,我都好些年没去了,这才本来打算跟着去的,谁知道人家小两口要约会,徒留我可怜兮兮地看家。」 「不乐意?」凤眼一凛。 久卿被厚实的糯米噎到,翻着白眼连连摇头。 桑槐倒是懂事,急忙倒茶拍背,见久卿顺过气,拿过木盒递给浮生:「浮生大人,这是巫沉界主让我带回来给你的。」 盒子里放着一个玻璃瓶,装着茜草制成的汁液。 刺青专用。 浮生勾着唇拿起玻璃瓶,轻轻摇晃,「不错。」随后又看向桑槐问道:「认识新朋友了吗?」 桑槐愣了一下,「是兰公子和姬枫大哥吗?」 「你用不着这样称唿,唤他兰深即可。」浮生心想,你老攻要是知道你这样称唿兰深,只怕要掀了兰深的古墓。 桑槐讷讷地挠头:「哦,好,见到了,兰,兰深说鬼节的时候让我带一把好点的武器以防万一,浮生大人,鬼节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还不等浮生回答,久卿就抢先说道:「兰深鬼节去打工给自己还债,你和我是去替人还债。」 第97章 「刺青」 「欸?」桑槐疑惑:「我替谁还债啊?久卿姐姐你又替谁还债啊?」 久卿吃完一个粽子,又开始拆第二个:「你替送相思子的那人还,我替周扒皮还...靠!」 一根筷子破空而来,久卿反应迅速,拿起粽子挡住,却还是被贯穿粽子的筷子戳中眉心,留下一个圆圆的小口子,温热的鲜血直直流下,又从挺翘的鼻尖滴落。 涂山槿放下菜,把浮生捞进怀里,接过小童子重新拿来的筷子,斜睨了一眼久卿,开始夹菜投餵。 久卿愤恨地咬牙,却是不敢再乱说话。 抹了一把眉心,化悲愤为食慾,连连吃了好几个粽子。 桑槐和桃拔坐在另一边,一边吃粽子一边偷笑。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桑槐很是纳闷儿,明明每次都会很惨,为什么久卿还要去惹浮生和涂山槿。 现在时间久了,桑槐就知道了。 久卿就纯纯是个又菜又爱玩的。 嘴贱第一名,认错也是第一名。 所以再有这类的事情发生,桑槐就会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并时刻提醒自己,人家是大妖,不会那么轻易死掉,自己是脆皮人类,不可效仿,不能效仿! 其实他的这个提醒属实多余。 毕竟放眼整个生灵界,几千上万年,千千万万个生灵,也就出了久卿这么一个。 旁人哪里会这么作死,还不长记性? 吃完饭后,桃拔窝在三花猫背上睡觉。 桑槐和四个小童子收拾长桌,久卿靠在吧檯上正准备点香。 小童子突然从厨房跑出来,随后门口的八角风铃响起。 第131页 走进来一个打扮靓丽的女人。 浮生只扫了一眼,便拿着木盒和涂山槿回了二楼。 桑槐见久卿已经进了隔间,走上前将女人也引进了隔间... ... 浮生指挥着涂山槿取来长针,又扒掉了涂山槿的上衣,让人坐在木榻上。 自己则跨坐在对方的腿上。 「涂山槿,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纹的时候加符咒,刻进灵魂,二是不加符咒,只...」 「我选一!」 涂山槿不等浮生话说完就急切地做了选择。 浮生噗嗤一笑,指尖点在他的喉结上:「这么迫不及待吗?」 「嗯,今天能纹好吗?」涂山槿确实很急。 只要是能和浮生扯上关系的,他一直都很急,之前缔结同生契时,那削桃木的速度堪称一绝,现在也一样。 若不是需要用到巫沉那儿的原材料,只怕他早就催着浮生弄好了。 浮生却一点都不急,指尖微微用力,摁了一下他的喉结,满意地看到了一团鼓起。 这才幽幽开口:「两个小时就纹好了,但是我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一下你,加了符咒之后,即便你此后转世,也会打上我的烙印,还记得姬枫身上的吗?我的可比兰深的要厉害得多...」 兰深给姬枫下的咒术顶多是让追求姬枫的人倒霉。 他这个咒印一下,涂山槿若是出意外轮迴转世,又和旁人在一起的话,不论是涂山槿自己,还是那个旁人,都会在一瞬间毙命。 当然,也有一个好处。 咒印会成为一个绝佳的护体法宝。 所以其实意外死亡轮迴的概率极低,只要涂山槿还剩一口气,浮生就能用咒术和同生契将人救回来。 但这一点涂山槿永远不会知晓。 浮生对加不加咒印无所谓,他就是随口一问。 涂山槿却十分在意:「加!」 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观他盯着浮生的眼神,只怕刚才那番话他都没听清楚。 于是浮生捏了捏他的喉结问道:「我刚刚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加!」涂山槿语气坚定。 「那你重复一遍。」 涂山槿瞳孔一缩,怔怔地看着笑得邪魅的浮生:「你说两个小时就能纹好...」 浮生微微颔首:「还有呢?」 「还有...你说...」支支吾吾老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涂山槿第一次没有认真听浮生说话,他刚刚满脑子都是要把老婆的原形刻进灵魂。 最后涂山槿眼神一凛,心一横,直接扣住对方的脖子吻了上去。 连啃带咬了一番后,哑着嗓子说:「开始吧。」 浮生见他如此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高兴。 这足以证明涂山槿有多爱他。 舔了舔嘴角后,凑近涂山槿的左肩,开始上手。 长针蘸取茜草汁液,一点一点的描绘出流畅线条,隐隐约约间还有白光微闪。 ... 两个小时后。 迷你版的神兽夫诸被刻在了涂山槿的左肩前,白光若隐若现。 浮生手一挥,光芒暗下,碧色的夫诸完全显露,竟是和浮生原形一模一样,包括那断了的两角。 涂山槿自己看是倒着的,直接抱着人起身往衣柜旁边的镜子走去。 浮生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抬手搂着他的脖子。 从镜子里看就清楚多了。 浮生稍稍侧着身,免得挡住,让涂山槿将刺青看得清清楚楚。 「好看吗?」浮生问道。 涂山槿点点头,一片赤诚:「好看。」 「那...是这个刺青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好看。」 浮生讶异挑眉,搂着涂山槿脖子的手揪住了对方的头髮,微微用力:「我还以为你会说都好看。」 涂山槿抱着他往床边走:「不会,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真实的你。」 浮生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往床上倒下的时候顺势拉着人一起倒下。 涂山槿半撑着身子,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后,才低头吻下去。 浮生透过眸中迷濛水光,见那刺青仍然散发着隐隐白光,陡然升起一股迷恋。 似乎... 越发喜爱这个人了呢... 第98章 「玄境山脉」1 鬼节这天。 桑槐大概是太兴奋,下午四点就起床了。 嘴里哼着小曲做好饭后,和四个小童子围坐在小圆桌前吃饭。 小圆桌是桑槐用之前风狸背来的金玉买的。 久卿闻着饭香走暗门,一边扎头髮一边走过去:「有我的份儿没?」 「当然有,久卿姐姐快来吃,吃饱了晚上才有劲儿干活儿。」桑槐笑道。 久卿坐下后问道:「你不是怕鬼吗?怎么还兴奋成这样?」 桑槐咽下嘴里的饭,回道:「因为浮生大人说回来有赏啊。」 「靠!这个周扒皮,对你就是有赏,对我就是办不好用火烧!」久卿愤恨咬牙。 桑槐抿唇一笑,没有接话。 他前些日子从小童子的嘴里得知,久卿是和浮生缔结了主僕契的,无偿打工的那种,跟他不一样。 他虽然也算无偿打工,但不是奴僕,有时候事情办得好,浮生还会赏点东西。 其实对他来说,无偿还是有偿都无所谓,只要有个落脚点,能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第132页 现在就很好,不仅有了住的地方,还有好多家人,还结识了新朋友。 总好过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而且心里还有了盼头。 东望山,青铜神兽像... 还有那一枝相思子... 桑槐放下碗,摸了摸上衣口袋里的那颗红豆,悄悄红了耳朵。 久卿观他神色,将他心中所想之事猜了个七七八八:「别着急,百年之后一切皆会明朗。」 「嗯,我知道的。」桑槐沖她甜甜一笑。 久卿暖了双目。 归云斋寂寥了太多年了。 有这么个单纯朝气的少年,倒是增添了许多活力。 可也只有百年... 百年后又会是什么光景呢,或许又要归于沉寂了吧... 涂山槿拿着一个褐色木盒走下来:「桑槐,过来。」 桑槐起身走过去。 木盒里装着一个黑色手环,灵气浓郁。 「戴上。」 桑槐依言照做。 黑色手环刚被桑槐拿起来,就自动放大套在了他的手腕上,随后又自动缩小,严丝合缝的捁住他的手腕。 桑槐有些惊讶:「这是什么?好神奇啊!」 涂山槿动了动嘴,最后还是开口解释道:「魂镯,以后就是你的护体法宝了。」 说完便转身上楼。 久卿凑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这样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甭管是什么恶鬼邪祟,都伤不到你了。」 久卿心中讶异,没想到浮生把东望山那位给的酬劳又给送回去了。 啧啧啧,这以后怕是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桑槐更惊讶了:「这么厉害!可...浮生大人给我这个做什么?」 「大概是怕你一不小心早死,他还得去找冥王把你捞出来,欠了人情不说,还麻烦得要死,所以给你个法宝一劳永逸。你就安心收着吧,以后会有人替你付帐的。」 久卿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早点过去还能沿途看看风景。」 「啊?去鬼城还有风景看啊?」 久卿走到吧檯,拎起还在睡觉的桃拔:「人家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酆都。」 桃拔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咦?天还没黑呢,要出发了吗?」 「废话!」久卿给了它一个脑瓜崩:「赶紧清醒一下,自己飞!」 「啊!!你个老妖怪,我又不搭你的顺风车,要你管!」桃拔飞到桑槐跟前,一屁股坐在了桑槐肩上:「走吧!出发!」 桑槐笑着去拉久卿的衣袖:「走吧久卿姐姐。」 「出发!」久卿马尾一扬。 ... 二楼卧房。 浮生坐在床沿上抽菸,看着夕阳缓缓下落,喃喃道:「今年的月圆夜倒是清净了许多。」 「嗯,说明雪域一行效果很明显。」涂山槿走过去将他抱下来:「走吧。」 浮生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 通灵隧道现。 涂山槿习惯性地一手持剑一手牵住浮生的手,踏入隧道。 浮生轻轻晃动了一下手臂:「紧不紧张?」 「不紧张。」涂山槿微微收紧掌心。 「待会儿先从北面开始,那边的凶兽最弱,慢慢来,不着急。」 「好。」 通灵隧道出来,是一片几乎要高耸入云的山脉。 浮生吐出一口烟,缓缓道:「此处便是玄境山脉,生灵界最南面,离幻蝶家有些远,素日里也不会有生灵过来,山脉中全是凶兽,给你练手正合适。」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拿玄境山脉的凶兽给涂山槿练手,为九月九遗荒之行做准备。 鬼节阴气重,煞气也重,凶兽就会格外强大。 却也比不上遗荒里的。 涂山槿点了点头:「你选个安全的地方坐着。」 「不用,我去最高的山巅办件事。」浮生松开他的手,取出一块碧色玉佩。 涂山槿想起前些天来店里的那只鸾鸟:「不是说有结界吗?」 「你这木头,那结界还能拦得住我?」浮生摸了摸他的脸:「去吧,尽量别受伤。」 涂山槿知道他话里隐含的意思。 去年久卿只是被丢在边角处,出来时都一身狼狈;那只鸾鸟避开凶兽去山巅伤得动弹不得。 可想而知,这玄境山脉的凶兽有多厉害。 涂山槿捏起他的下巴重重一吻,后又怜惜舔舐:「我会注意的,你办完事就赶紧下来。」 明知道在生灵界内浮生可以横着走,他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浮生深知他的心意,笑着舔了舔嘴角:「好,快去吧,别墨迹了。」 涂山槿最后恋恋不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拔出剑冲进了山中。 浮生见此笑得更加张扬。 这木头真是越看越喜欢,完全在他的各种审美上,也处处合他心意。 脚下白光流转。 托着浮生朝着最高的一座山巅而去。 已经冲进山中的涂山槿似有所感,透过茂密的树叶遥遥看去,见一墨绿身影被白光托举,衣角翻飞,银髮在夕阳下无比夺目,直直撞进他的心里。 当真是撩人心弦。 定了定心神,转身长剑一噼,斩断冲来的凶兽一只手臂。 后面还有凶兽源源不断地冲上来。 涂山槿眼中爱意和缱绻尽数敛下,深藏于心,只余冷冽的杀意和暴戾。 第133页 第99章 「玄境山脉」2 浮生落于最高的山巅。 四周是夕阳映照的浓雾。 抬手一挥,浓雾自中间往两边分开,露出一条笔直小路。 小路的尽头是一间木屋。 等浮生走到木屋前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一个响指带起一簇火苗。 小指粗的火苗将整个木屋都照得火亮。 木屋的屋檐下坐着一个穿黑色布衣的男子,长发随意披在身后,垂落在地,短一些的碎发搭在脸侧遮住了他的面容。 「骊龙。」 浮生的声音似乎唤醒了对方。 男子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诡异的脸。 明明五官俊朗,脸上却爬着丝丝缕缕如同蜘蛛网一般的黑线。 「咳...」许是太久没有说话,男子的声音沙哑又难听:「浮生大人...」 浮生见他如此,微微皱眉:「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骊龙摇了摇头,自嘲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多少还能抵消一些罪孽...」 浮生眼底滑过一抹嘲风:「在你看来是罪孽,可我却觉得是人类自作孽,自古以来,大多战争皆出自上位者的贪婪和野心,纵使有个别不得已而为之的,到最后也会因权力变得贪得无厌。你将人类自己的选择种下的因,压在自己身上去偿这份果,简直愚蠢!」 骊龙踉跄着站起身,朝着东边行了一礼,再转过身面对浮生时,有些怅然:「当初若是先遇到您,结果是否会不同?」 「嗤~你拜他就拜他,做什么要拿我做比较?囚禁你的是他,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你也知我与他关系不错,他既然将你囚禁于此,我就算可怜你也不会放你出去。」浮生抽了一口烟,语气凉薄:「况且,我也并不可怜你。」 骊龙沉重地嘆了一口气。 视线撞见浮生手中的碧色玉佩时,身体勐地一颤,竟是忍不住发抖。 「她...她还好吗?」 「好与不好的都得活着,鸾鸟不是只有你,望帝归四百年前化形了。」 骊龙闭上眼,泪水却依旧从眼角和眼尾溢出,声音变得哽咽:「是啊,她该好好活着的,小不点儿需要她...」 「好了,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浮生逐渐不耐烦,将手中玉佩扔过去:「鸾鸟托我给你带句话,她会等你,让你别死在这上面了。」 其实鸾鸟还有一句。 她会去东望山求情。 浮生却没有转达这句话。 因为没必要。 他相当了解那人,时机到了自会解禁,可若时机没到,谁求情都没用。 况且鸾鸟连迈进东望山的资格都没有,求哪门子的情? 骊龙接住玉佩后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直接捧着玉佩贴在心口处,蹲下身痛哭。 浮生只负责带话带玉佩,不负责安慰,也没有那个耐心。 讽刺的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也带走了火亮。 木屋四周随着浮生的离开,逐渐被黑雾笼罩,陷入一片死寂。 ... 鬼节的玄境山脉,煞气萦绕,凶兽成群乱窜。 北面的山上不断有金光乍现,浮生没有直接下山,而是朝着金光迸发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凶兽。 为了给涂山槿多一些练手的机会,浮生在自己身上打了道结界。 凶兽察觉不到他,也看不见他。 正如涂山槿所想,在生灵界范畴内,浮生确实可以横着走。 倒不单单是因为他强,而是生灵界和人界分割的时候,不知为何从他身上抽了一缕功德。 浮生也不清楚原因,更不知道是谁搞得鬼。 但左右没有坏处,便没去在意。 这也就直接导致浮生在生灵界范畴内行走,就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 所以生灵信仰他,并且能得到他的庇佑,虽然收取报酬,但也好过在外面被恶灵吞噬。 涂山槿斩下一个凶兽的头颅后,抹了一把脸上溅起的血,若有所感地转过身,撞进一双潋滟带笑的凤眸里。 「事情办好了?」 浮生走上前擦掉他眼尾的血迹:「办好了,这里差不多了,换下一个。」 「好。」涂山槿将剑鞘递给他,随后蹲下身,以抱小孩儿的姿势将他抱起,还掂了掂:「怎么感觉这几天变轻了?怎么走?」 「有吗?」浮生拿着烟杆的那只手顺势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拿剑鞘的手指向南边:「我最近吃挺多的啊,怎么可能轻了。」 涂山槿抱着他往南边走:「哪里多,一次就吃几口,酒倒是没少喝。」 「我喜欢饮酒,味美惬意。」 「那你喜欢我吗?」 浮生难得听他问这种问题,用剑鞘勾着他的下巴抬起,俯身在那薄唇上落下一吻:「越来越喜爱,目前暂时排第一。」 涂山槿想多亲一会儿,奈何双手没空,只好咽了咽口水,又问道:「以后呢?」 涂山槿曾经问过『以后』。 那时浮生说的是若以后对涂山槿失了兴趣,便要了他的命。 现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回答。 「以后得看你表现,按照现在的趋势来说的话,应当不会有变动。」 「那我会永远排在第一。」涂山槿相当有自信。 第134页 对于他爱浮生这件事,向来十分有底气。 浮生也愿意去相信他的口头誓言。 毕竟落于实处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显得誓言尤为真诚。 ... 玄境山脉南面的凶兽比之北面要强上许多。 浮生依旧不怎么担心,挑了一棵较高的树,悠闲地坐在树枝上抽菸观战。 若是涂山槿连这里的凶兽都解决不了,那么就没必要去遗荒了。 毕竟遗荒的凶兽可厉害得多,羽衣人口中没有回去的邪祟,大抵都死在遗荒了... 约摸一个小时后。 涂山槿走到树下,抬头仰望,目光虔诚,眸中满是缱绻爱意:「跳下来,我接着你。」 「好啊。」浮生不用一丝灵气,直接从五米高的树枝上扑了下去。 被涂山槿于半路稳稳接住。 又是单手抱着,「接下来是西面对吗?」 浮生感受到屁股下结实粗壮的手臂,勾起嘴角:「对,你怎么知道?」 涂山槿收紧手臂,往西而去:「东西南北,反过来的。」 「植物向阳而生,生灵凶兽亦然。」 第100章 「玄境山脉」3 西面涂山槿也练了一个小时。 浮生瞧着他完全没有一丝疲惫,满意地点点头。 玄境山脉连绵不断,东面最广,凶兽也最强。 涂山槿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快速变强,练了两个小时,几乎斩杀了一半的凶兽。 最后在一声细小卑微的唿唤声中暂时停下了手。 「那个...大人...再杀下去,山就秃了...」 涂山槿转头一看。 几具凶兽尸体后冒出一个虎头。 涂山槿长剑一指,金光剑气飞过去,在那颗虎头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疤痕,还渗出了血。 虎头勐地一缩,大叫道:「大人饶命,我是穷奇啊!」 涂山槿脚下一点,跃至半空。 穷奇以为他要杀了自己,急忙又躲回尸体后。 却久久不见长剑落下,疑惑地探出头,却见涂山槿抱着一个人,穷奇大惊:「浮生大人?」 「混得不错嘛穷奇,都跑到这儿来了。」浮生漫不经心地说道。 自去年被召回后,穷奇一直被关在玄境山脉,没想到还从南面混到这儿来了。 穷奇见小命保住,从凶兽尸体后走出来。 没了翅膀和尾巴的穷奇看着倒是温顺了许多,像只大型柯基。 「害~混口饭吃嘛,您二位来练手啊?」 浮生微微颔首:「你有事?」 「没有没有,我就是听着几只凶兽说有人从北面一路杀过来,就过来看看。」穷奇虎头一晃一晃的。 浮生摆了摆手:「已经练完了,你既然混到这儿来了,就约束好兇兽,有不听话的你就列个单子,下次我来了一併收拾。」 「得嘞!您二位走好啊~」被狠狠教训过的四大凶兽之一,如今竟也变得狗腿起来。 可穷奇却不这样想。 面子能有命重要? 它在浮生跟前狗腿,可不妨碍它在玄境山脉里称王称霸! 上古凶兽不是叫着玩儿的。 若不是当初浮生先折了它一边翅膀,还关押了近两千年,去年涂山槿可不一定能打赢它。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它能怎么办? 现在这样也挺好,占山为王,统领一群小喽啰凶兽,日子也过得美滋滋的。 它可是听说了另外三个的下场,现在还满身窟窿眼儿的插在刀山上斗地主呢,相比较之下,它简直不要太快乐好吗! ... 回去的时候涂山槿依旧抱着浮生。 浮生见他丝毫没有要把自己放下来的打算,不由得问道:「你不累吗?」 涂山槿掂了掂:「不累。」 应该说就算再累,抱老婆都不会嫌累。 可涂山槿有时候满嘴情话,有时候又木讷寡言。 分时候也分情况。 浮生相当清楚,所以干脆就当落个松快,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拿着烟杆往嘴边递。 回到归云斋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桑槐和久卿还没回来。 涂山槿抱着人径直去了二楼卧房浴室。 热水自头顶淌下。 两人于水流中吻得忘我。 气息交织缠绵,宽敞的浴室里气温瞬时升高。 不多时便传出了婉转又动听的呻吟和低沉浑厚的爱语。 ... 等到太阳高照的时候。 浮生才揉着腰下楼,直接瘫在了太师椅上,身后是拿着一个小木盒、舒展着眉眼满脸餍足的涂山槿。 将木盒放在长桌上,涂山槿撑着太师椅背,弯腰在浮生嘴角轻轻一吻:「今天想喝什么酒?」 「地窖最里面还有一坛新丰酒,就喝那个吧。」浮生歪了歪头:「有个人今晚应该会来。」 涂山槿问道:「什么人?」 「一个送酒的人。」 涂山槿伸手撩起浮生耳边的一缕银髮,绕在指尖,又轻嗅了一下,眸中尽是缠绵深沉的爱意:「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浮生懒懒地应道:「嗯...」 涂山槿先从地窖拿了酒,才拐进了厨房。 当饭菜的香味飘出来时,店门也刚好被推开。 桑槐一脸的激动之色,脚步轻快,走动间腕上银铃清脆作响;身后是打着哈欠的久卿和摇头晃脑的小鹿桃拔。 第135页 浮生轻抬眼皮,问道:「如何?」 桑槐小跑着过来坐在一旁:「很顺利,鬼差说今年比去年要轻松许多,兰深好厉害,有个恶鬼想要硬闯,被他一掌拍飞,把我和姬枫都看呆了。桃拔也厉害,有个厉鬼想要趁机吞噬一个小鬼,桃拔一尾巴甩过去,厉鬼掉进往生河,反被河中幽灵吃掉。」 「你不害怕了?」浮生有些疑惑。 少年幼时命运多舛,刚成年就被赶出村子,后又被当成祭品险些丧命。 浮生都还记得桑槐最初那胆小的模样,也听久卿说过送怡秧回孤坟时桑槐吓得直发抖。 如今怎么完全不一样了? 人类...都如此善变的吗? 桑槐突然有些害羞,腼腆地笑了笑,说道:「刚开始见到那么多鬼是有些害怕的,可是慢慢的我发现除了恶鬼和厉鬼,其他的和人类差不多,它们还会自觉排队,缺胳膊少腿儿的还有好鬼搀扶呢~」 久卿也坐了下来:「冥府的制度可比人界严格多了,在冥府可没有官官相护走后门儿的陋习,一个不对就会被丢进炼狱。」 「是吗?」桑槐惊嘆:「那冥王一定很厉害也很严肃吧?」 久卿神情一滞,随后直接翻了个白眼。 浮生笑得神秘莫测。 桑槐见此有些疑惑:「难道...不是吗?」 「他确实厉害,可跟严肃二字是完全不沾边的,甚至可以说隔了十万八千里。」浮生慢悠悠的抽了口烟,下巴轻抬:「赏你的,去休息吧,晚上还有活儿干。」 桑槐拿起桌上的木盒打开,里面装的是一枚黑色玉佩,透光看能隐约瞧见里面有一个木头。 「这里面是什么吖?」 浮生突然诡秘的看向他,眸中幽光一闪而过,幽幽道:「槐木...」 桑槐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心里勐地一跳,似有什么东西划过,却没来得及捕捉。 讷讷地点了点头,起身回了房间。 久卿看着桑槐的背影,轻声道:「这个时候就给他,会不会太快了?」 「早晚都一样,我去遗荒后,有事就去找麒崖。」 久卿微微皱眉:「又要去一百年吗?」 浮生透过烟雾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做什么这副鬼样子,我还能死在里面不成?」 「浮生,慎言!」 装着菜的托盘『砰』地一声搁在长桌上,涂山槿满脸冰霜。 第101章 「往事」 浮生勾唇一笑,站起身将涂山槿摁在太师椅上,自己则直接一屁股坐在他怀里。 纤细微凉的手指轻抚上他的脸,柔声道:「是我说错话了,莫要生气,你与我一同前去,我怎会出事?」 分明是自己更强大,却偏要将高帽子戴在对方头上。 久卿莫名有些牙酸。 涂山槿咬了咬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说出话多少带了点狠戾:「再有下次就让你好好长个记性。」 说着还掐了一把浮生的腰。 惹得浮生魅惑一笑。 也不顾一旁的电灯泡,张嘴就咬在了涂山槿的喉结上,牙齿轻轻磨了一下,转过身倒酒。 久卿叩了叩桌面:「能不能打个商量,多少注意一下行为举止。」 「非礼勿视,若管不住眼睛我帮你啊。」浮生转了转酒杯,睨了她一眼。 涂山槿冷眼一扫,指尖『腾』的一下冒出小火苗。 久卿瞬间明白,抬手捂住双眼,摸索着起身往暗门挪,嘴里还一边嘟囔:「靠!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可苦了我这个打工的,辛辛苦苦干完活儿,没个奖赏就算了,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还要用火烧姑奶奶,真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可怜我这个老员工,被卸磨杀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嘀嘀咕咕的声音一直到暗门关上。 涂山槿熄了指尖火苗,含住怀里人的耳垂,含煳道:「她话怎么这么多?」 「嗯?大概是太寂寞。」浮生饮下一杯酒后,又倒了一杯递到涂山槿嘴边。 见他就着自己喝过的位置一口饮尽,凑上去舔了舔,这才继续说: 「她刚化形没多久就被东昭拐上床,两人恩爱双修了几百年,却被一个花妖打破......」 元末天下大乱,恶灵猖獗,东昭奉命去绞杀几个诡,却不小心入了幻境,打破幻境的时候中了魅术。 一个花妖爱慕东昭,悄悄跟了去,见东昭被魅术折磨,私心蒙了眼,将人偷偷带回去滚上了床。久卿处理完事情循着踪迹找到人的时候,东昭刚清醒过来。 虽是中了魅术,但事情却是真实发生了。 东昭醒过来对花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不能让久卿知道这件事。 可偏偏久卿站在屋外将话听得一清二楚。 破门而入时,也瞧见了两人衣衫不整。 别看久卿那会儿才化形几百年,性子却烈得很,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浮生,旁人谁也管不住她,当即就杀了那个花妖,与东昭大吵一架后分了手。 回来之后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把事情当故事一样告诉了浮生。 浮生听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说让她自己看着办。 东昭仍可因要事踏入归云斋,久卿也依旧可以去婆蓝森林,只是两人每每见面都会针锋相对。 东昭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久卿却将想法都摆在了明面上,背叛了就是背叛了,没得情面可讲,也没有藉口可掩饰。 第136页 此后一千多年,久卿再也不提及此事,安安分分地做着店里的生意。 涂山槿听完后讽刺道:「我觉得久卿做得对,若是我中了魅术,宁可死也绝不允许旁人近身。」 是意料之中的话。 让浮生更加高兴:「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遇到那种事。」 涂山槿收紧了手臂,腾出一只手倒了杯酒,餵到浮生嘴边:「你若是遇到这种事,万不可伤害自己,没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了。」 说得十分坚定真诚,仿佛就算浮生真的和别人发生了什么,他也只看重浮生的安危一般。 浮生咽下酒后秀眉一挑:「不介意我跟旁人睡?」 「介意。」涂山槿眼神冰冷,周身戾气乍现:「倘若真出事,我会杀光所有有关联的人。但你,仍然是最重要的。」 涂山槿当然介意,介意得发疯。 但比起这些,真的没有什么比浮生更重要了... 浮生却有不同的看法,转过身面对着涂山槿,指尖点在他的喉结上,眼神嗜血残忍:「真可惜,我接受不了,你若是和旁人亲近,不论什么原因,我都会亲手将你一点一点折磨至死,再将那人丢去刀山戳满身的窟窿,餵饕餮!」 众所周知,浮生向来小气。 不光是生意。 在感情方面更是如此。 还未爱上时,就已经有假如腻了就毁掉的想法了。 现在爱上了,更不可能容许旁人沾染分毫。 不干净的东西,就要处理得干干净净! 涂山槿对此丝毫不抗拒,甚至勾着他的下巴,轻咬了一下那小巧挺立的鼻尖:「死在你手里,是我的荣幸。但你尽管放心,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如此...最好。」 涂山槿抱着人起身,就着浮生两腿圈着腰的姿势往楼上走。 吧檯后的暗门里。 久卿下半身扎在湿润清香的泥土中,桃花眼里从迷茫渐渐变得清明,最后坚定无比。 外面两人以为她关上门了就听不到,其实她留了一根垂须在吧檯后面偷听。 她觉得涂山槿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宁死也不背叛浮生,但对浮生却宽容得有些卑微。 不过说到底还是浮生够冷血,不论情况是否特殊,只要背叛就一起杀了! 她最开始也想直接连东昭一起杀了的。 可那时爱得深沉,只顾着心痛去了,没能下得了手。 现在感情褪去许多,心倒是硬了,却又打不过。 既如此,那便当作前任已死,今后遇到就当对方突然诈尸! 久卿老神在在的摸了摸下巴,深觉自己的想法可行。 若说对东昭毫无感情,那是假的,但也做不到大度的去原谅东昭的『背叛』。 倘若当初东昭主动告知、认错,再亲手解决了趁人之危的花妖,她也不至于那么心狠。 可偏偏东昭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却是瞒着她。 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对方是背叛,而非不得已。 所以有了今天的局面,也怪不得她,如今就算东昭还爱她,也为时已晚了... 第102章 「新丰酒」1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 夏末初秋的傍晚,斜阳映照,余晖渗着暖意,将路上的人影拉得长长的。 川流不息的长街上,一个身着黑衣劲装,头戴蓑笠帽的男子拉着一个平板车,背上背着一把长剑,逆着人流而行。 与现代完全相违和的打扮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 平板车上整齐堆放着褐色酒罈,用红色布巾盖得严严实实。 男子抬起头看了眼逐渐下沉的夕阳,扶了扶帽檐继续前行。 行走间步伐轻松,这满满一车的酒未能给他增添一丝负担,只是背影瞧着却像是歷经了沧桑一般,死气沉沉。 ... 浮生斜坐在木榻上,抬起脚任由涂山槿蹲在他面前替他穿鞋。 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又缓缓抽了一口烟,这才开口问道:「早上的新丰酒味道如何?」 「味浓回甘,与梅子酒是不一样的风味。」涂山槿抬起头,看向浮生时的眼神炙热又虔诚。 浮生伸手撩起他的一缕黑髮,绕在指尖把玩:「清歌弦古曲,美酒沽新丰。这连李白都喜爱的新丰酒背后却藏着一个戏剧化的故事。」 「是送酒那人吗?」 「不,他只是故事的见证者之一。」浮生松开指尖的头髮,缓缓站起身:「故事的主人公已去世多年,无后人,无轮迴,大抵只有我与送酒之人还记得他们吧...」 明明话里带着怅然,凤眸里却是一片冰冷。 仿佛说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或事。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浮生嘴角轻勾出一抹讽刺,拉着涂山槿往楼下走去。 涂山槿捏了捏他的手,说:「要喝一杯吗?」 「好啊,想吃辣子鸡了。」浮生眉尾一扬,嘴角的弧度变暖。 「好。」 到一楼的时候,桑槐正在和四个小童子坐在小凳子上吃饭。 看见两人下楼,桑槐扬起一张大大的笑脸:「浮生大人、涂山大人,晚上好。」 涂山槿点了下头,转身走进厨房。 第137页 浮生走上前看了看,说:「不错,以后不用担心你饿死了。」 小小的桌子上是四个很普通的家常菜,没什么卖相,闻着味道也一般,却有荤有素。 桑槐脸一下子就红了,摸了摸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大人别这么说。」 随后又想起前些日子无意中听到的,放下碗站起身问道:「浮生大人,九月九你们去那个遗荒要多久才回来啊?」 「遗荒入口千年一开,一日未出,便要百年方可归。」浮生回道。 桑槐愣住了。 一百年? 他以为最多就几个月,却没想到会这么久。 百年后自己只怕连骨灰都分解了... 浮生见他先是一惊,后又难过的耷拉着脑袋,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你死了之后才是你真正的重生。」 东望山的那位,还在等着这个小少年。 以前他不理解,甚至是鄙夷这些虚妄的爱情,可如今,不论是他还是麒崖、兰深,都不会让那位心心念念的人消散的。 没道理自己幸福了,却让好友孤独终老,不是吗... 桑槐因着这样奇怪的安慰重新笑弯了眉眼:「嗯,我晓得了,我会好好活着的,等大人回来了,我还要去见一见送我相思子的那人呢。」 「如此便好,赶紧吃饭吧,再有半个小时有得你忙的。」 浮生坐在太师椅上,透过面前缭绕的烟雾,看着紧闭的店门,眼神晦暗不明。 久卿是闻着味儿出来的,一打开暗门就开始嚷嚷:「小桑槐啊,实在不行姐姐给你报个班儿吧,好好学学做饭,你看看人家店长夫人的手艺,再看看你的,啧啧啧~~」 「好吖,我也觉得我做饭有点差劲。」桑槐认同地点头。 恰好涂山槿端着酒菜出来。 托盘上是一盘辣子鸡和一碟炸虾,色香味俱全,还都是下酒的好菜。 看得久卿和桑槐垂涎欲滴。 浮生懒倦地斜睨了两人一眼,拍了拍旁边的长凳,示意涂山槿坐下:「陪我喝点。」 小两口的「烛光晚餐」,旁人无权参与,久卿和桑槐只好继续和小童子坐在小凳子上吃着勉强果腹的饭菜。 吃完饭后,四个小童子收拾桌子,桑槐和久卿坐在长凳上闲聊。 几分钟后,打开的店门处出现一个劲装戴蓑笠帽的男子。 男子站在门口,对浮生行了一礼,说道:「浮生大人,新丰酒已至。」 浮生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桑槐,后者立马意会,小跑着奔向院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从厨房出来的小童子。 「进来坐吧,许久未见近来可好?」浮生说道。 男子踌躇了片刻才抬脚走进来,坐在长凳的末尾,扶了扶帽檐说道:「年復一年的过着平淡日子,好与不好的都无所谓了。」 久卿斟了一杯茶递给男子后,问道:「没想过找个伴儿吗?」 「何苦去拖累他人呢。」男子轻轻摇头,见浮生身旁坐着一人,有些讶异:「大人这是找到伴儿了?」 浮生握住涂山槿的手:「涂山槿,我的爱人。」又转头对涂山槿说:「宇文众,一个会酿酒的侠客。」 涂山槿微微颔首示意。 宇文众回之一礼:「祝二位大人长长久久。」 「多谢。」涂山槿说道。 宇文众放下手后便安静地坐着,浑身透着一股死气。 浮生把玩着涂山槿的手,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宇文众身体一僵,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面前魂飞魄散,如何能忘?」 「做什么这副鬼样子。」浮生敲了敲烟杆,眸中一片讥讽:「因果自有轮迴,他们自己做的选择,承担应有的后果,怨不得旁人。」 宇文众垂下头,两眼无神地看着裤子上的纹路,喃喃道:「后人常说,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后来又说,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为了吾所爱,踏平山和海,此爱翻山海,山海皆可平。可如今想来,我却觉得山海不难越,最远是君心。」 浮生冷笑了一声:「你这番感慨下来,让我瞧着你不像是个旁观者,更像是故事里的角色。」 第103章 「新丰酒」2 宇文众怔怔地抬起头。 蓑笠帽下是一张布满沧桑的脸,双眼浑浊,尽是茫然:「可是能怎么办呢?我亲眼看着他们从相识到相爱,再从相爱到相恨,已然成了局中人...」 「够了。」浮生吐出一口烟,烟雾后是愈发冰冷的眼神:「你若是放不下就继续折磨自己,没必要表现给我看。」 桑槐和小童子已经把酒都搬进了地窖,累出了一身汗。 桑槐以手扇了扇,走到浮生旁边:「浮生大人,酒都搬好了。」 浮生站起身:「新丰酒我喝腻了,之后就不必来送酒了,也省得你来回跑。」 说完就拉着涂山槿往二楼走去。 宇文众肩膀一塌,周身的死气更加浓郁,就连步伐都变得沉重,一步一步的往店外离去。 桑槐和一旁的久卿面面相觑。 「久卿姐姐,这人是谁啊?他身上有什么故事吗?」 久卿看着宇文众的背影,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每隔五十年他就会送酒来,每次来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以前浮生都懒得跟他说话,如今或许是想让店长夫人了解更多,却没成想弄巧成拙,徒惹一身晦气。」 第138页 桑槐皱着脸挠头,表示不理解。 久卿轻笑一声:「好了,这不值得我们去在意,快去学习。」 「对哦,今天我还没有看书呢!」桑槐勐地一拍脑袋,回房间拿了书,坐在长凳上认真学习。 久卿走到吧檯旁点香。 二楼卧房。 浮生靠在木榻上,看着给自己揉腿的涂山槿,说道:「用现在的话来说,宇文众就是典型的共情能力太强,明明只是他身边发生的,却让他浑浑噩噩了好几百年。」 「愚蠢。」涂山槿冷冷道。 浮生认可地点头:「确实挺蠢的。」 银月如盘,月光皎洁。 鬼节后的夜晚,依旧充斥着诡异的煞气。 宇文众拉着卸了酒的板车走在长街上,车轱辘的声音不断迴响,莫名瘆人。 暗处有什么东西正潜伏着,伺机而动。 宇文众似有所感,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一条小巷。 巷子口有黑影若隐若现。 宇文众知道,这是恶灵在窥视。 也知道恶灵窥视的原因。 他身上的死气太重了,重到掩盖了一个大妖的浓郁灵气。 恶灵垂涎他身上的死气,不愿多做等待,挥舞着十几只青灰斑驳的手臂,一窝蜂的全都涌了出来。 宇文众拔出背上的长剑,直直冲了上去。 长剑上附着的灵气泛着微微红光,充满了煞气。 一部分黑影触碰到红光,瞬间被打散,随后又有一团新的补上来。 宇文众见此,满是沧桑感的脸上,神情变得凝重,长剑挥舞得更快了。 一时间,空旷的长街上红光乍现,黑影中不断传出哀嚎。 半个小时后。 黑影彻底散去,宇文众右手挽了一个剑花,将长剑插回背上的剑鞘中,拉上一旁的板车,继续埋头往前。 只是心中不再平静。 方才的一番打斗,让他想起了两位故人。 已经消匿于天地间的故人。 六百年前,他于山中修炼已有千年,深觉无趣,便化作人类下山游玩。 恰逢当时时兴闯荡江湖,他就扮作了一个游侠,请人打了剑,开始了浪迹江湖。 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可对于他来说,却觉得十分有趣。 闯了两年,先后结识了两位好友。 阮清风和贺潇月。 清风明月。 多么般配的名字啊。 贺潇月是山中精怪所化,一见面就识破了他的真实身份,嚷嚷着要和厉害的虎妖结为兄弟。 阮清风乃官家子弟,模样俊秀,年轻气盛所以多少有些离经叛道,逃离了沉闷压抑的大宅,只身一人入了江湖。 长久的相处下来,贺潇月和阮清风渐生情愫,而他,成了见证者。 他看着两人从拌嘴打斗,到见面红脸。 作为旁观者,将两人的情感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他也乐意送去最真挚的祝福。 两人很快便陷入爱河。 却又突生变故。 阮清风的家人找来了,还带着捉妖师,扬言要替天行道,剷除妖邪。 阮清风也在这时才知道好友和爱人竟然都是妖,不敢相信的同时,又不忍好友和爱人受伤,拦下了那个捉妖师。 可阮清风的父亲却误以为自己儿子被妖术操纵,夺过捉妖师的桃木剑就刺向了离得最近的贺潇月。 剑穿胸而过。 妖虽然不惧怕桃木剑,但只是精怪所化的贺潇月仍然受了伤,阮父强硬地要带走阮清风,贺潇月因伤乱了心神,冲动之下化作原形,咬死了阮父。 这一切都被阮清风看得清清楚楚。 爱人真的是妖,还杀了他的父亲,双重打击下竟是当场就昏迷了。 宇文众想要拉住失去理智的贺潇月,却被那满是杀气的獠牙惊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潇月带走了阮清风。 再见到他们时,已经是五年后了。 贺潇月用符纸联繫他,求他去寻归云斋的一位大人。 他去了,也带去了一个神秘强大的银髮男子,他看到贺潇月跪在那人面前,唤那人浮生大人,求那人消除阮清风的记忆。 浮生拒绝了。 理由是给的酬劳只够支付他来此一趟。 阮清风却在这时沖了出来,跪在浮生面前,额头磕得梆梆响,鲜血淋漓,求浮生让其解脱。 那眼中的仇恨几乎要喷涌而出。 贺潇月被他的眼神刺激到,竟是当场就使出秘术。 黑气瞬间笼罩了贺潇月与阮清风,伴随着贺潇月嘴里的咒语,黑气将两人彻底吞噬,徒留贺潇月留下的一句可怕又偏执的话:既不能相爱,那便一起消匿吧。 随后黑气褪下,两人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宇文众看着昔日原本恩爱的好友,如今变成这样,他却无力挽回,深受打击,重新回到山里,学着酿酒。 独酿两位好友喜爱的新丰酒。 只是好新丰酒的人却因秘术,再也没有了轮迴... 宇文众抬头看了眼夜空中的圆月,眸中颓然一闪而过,后又换上了无法压制的死气沧桑。 浮生说得对,他一直都没有把自己当旁观者,而是将自己变成了故事里的角色。 如果当初他能坦言身份,或许贺潇月也会如他一般直言相告,阮清风就不会因贺潇月精怪的身份而生出惊惧。 第139页 如果当初他反应快一些,拉住失去理智的贺潇月,或许阮清风的父亲就不会死。 那两人之间,就不会隔着杀父之仇。 又或者如果他能找到贺潇月的藏身之处,救出阮清风,两人最终是不是也不会走到用秘术消匿的结局。 可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为时已晚。 都拜他的无能所赐... 皎月依旧高悬,月光下行走的人却渐渐失去活气,变得更加颓废... 第104章 「中秋」1 中秋即将来临,归云斋里热闹非凡。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墙上电视正播放着漂亮歌手唱歌的节目。 四个小童子手脚麻利地打扫着卫生,三花猫上蹿下跳的将月亮挂件挂在吊灯上,久卿拿着符箓和远在生灵界南面的幻蝶聊天,桑槐手中灵活的编着竹篮。 桑槐见久卿终于聊完了,急忙开口问道:「久卿姐姐,我可以多换一些月饼回来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月饼呢。」 「行,你拿上次收的那个玉盏去,阿婆会多给你一些的,想吃什么口味的直接告诉阿婆就好。」久卿收起符箓后说道。 桑槐抿着唇浅浅一笑。 真好,『传说』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如今总算有了具象化。 看了眼还没有人下来的楼梯,桑槐收拾好地上的竹条,提着竹篮出门了。 再一次踏上前往雾林的长街,桑槐摸了摸手腕上的黑色镯子,眸中一片柔软。 这一次他不用再害怕那些潜伏于黑暗中的东西了。 ... 浮生坐在窗沿上,看了一眼渐渐暗下去的天,回头对涂山槿说:「木头,这是我们过的第二个中秋了。」 涂山槿早在浮生开口时就关上衣柜门,走过去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脸:「此后的每一个中秋我们都会在一起过的。」 「说来倒也奇怪,在中秋这个节日兴起之前,这本是及其普通的一天,中秋节日诞生后,我也习惯了将其继续当作普通的一天来过,可如今仅仅是与你过了两个中秋,便又习惯了如今这般。」浮生懒懒地靠在窗框上。 活得太久,度年如日,这些节日原本是不会让他提起丝毫兴趣的。 就比如生灵界的端午赛龙舟,他就从不去。 如今却让久卿和童子准备过节。 虽不是他的风格,却也算是他的心之所想。 涂山槿倾身在他嘴角落下一吻,又将他从窗沿上抱了下来,说道:「我的记忆里只保留了关于你的一切,此前种种早已从模煳不清变得寻觅无踪,今后亦然。」 「呵呵~越来越会说话了啊~」浮生妖冶一笑,指尖轻抚在他的薄唇之上,眸中流光溢彩:「嘴这么甜,让我尝尝看是不是偷偷吃糖了...」 说罢拽着涂山槿的衣襟往下一扯,唇贴了上去。 对于浮生每次主动吻他,涂山槿从不反抗,也不会反客为主。 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微微弯腰启唇,迎合老婆的索吻。 浮生对此十分满意,肆意扫荡一番后,又贴在他嘴边轻轻舔舐。 直到那片薄唇变得微肿泛着水光,浮生才勾着嘴角退开。 「走吧,今天就做火锅吧。」 「好。」 两人相携下楼。 ... 桑槐回来的时候涂山槿刚把锅底熬好。 闲不住的小蜜蜂放下月饼又钻进了厨房,半个小时后,端着托盘走了出来,身后是端着铜锅的涂山槿。 火锅的热气徐徐上升。 香味瀰漫了整个大堂。 浮生坐在太师椅上,左边是贴心伺候他的涂山槿,右侧长凳上坐着久卿和桑槐。 四个小童子围坐在小桌子前,桌上也有一个小巧的铜锅,小小的桌面上摆满了菜。 桃拔变回原形和三花猫蹲在地上,吃着桑槐烫好后递过去的菜。 雾林阿婆给了桑槐两坛桃花酿,此时正摆在长桌上。 浮生与涂山槿碰了一杯后,缓缓开口:「我和涂山槿去遗荒后,店里就交给你们了,桑槐如今学有所成,和久卿轮流做生意,桃拔每年鬼节去一趟酆都,招财守好家。」 久卿夹菜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的带回一片牛肉:「如今恶灵消散了不少,出不了事,你尽可放心。」 随后敛下了眉目,让人猜不到她心中所想。 桑槐却很直接:「那浮生大人和涂山大人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啊,我一定好好学习,不会让您失望的。」 三花猫走过来蹭了蹭浮生的脚:「喵~~」 已经学有所成的桑槐听懂了三花猫的话,它说的是:捨不得... 桃拔一反常态的抛弃了,跑到涂山槿跟前:「我跟你说昂,你要好好保护浮生大人啊,生灵界老多人爱慕大人了,你要是做不好,可是会成为下堂夫的!」 众所周知,这是假的。 却依旧让涂山槿冷下脸。 四个小童子反应最大,四双圆熘熘的眼睛蓄满水光,眨眼之间就泪流满面。 浮生依旧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啧~收起这副哭丧的表情!我回来若是发现你们不好好办事,就挨个下油锅,再丢去刀山观摩那三兄弟斗地主!」 话说得冷漠,可凤眸里却淌着暖意。 第140页 久卿难得的喝了一杯酒:「行了,知道你本事大死不了,反正我这辈子是没机会给你烧纸了。」 一道冷冽的视线意料之中的直直射过来。 久卿妩媚一笑:「今天过节,不宜动武,店长夫人可要多多包涵。」 「再乱说话,过节我也不介意少一个人。」涂山槿冷冷警告。 桑槐和四个小童子捂着嘴偷笑。 三花猫蹭了一会儿浮生的脚,就回到了吧檯上,浅浅地打盹儿。 桃拔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后,继续埋头狂炫,时不时地还要点菜,桑槐也纵容它,要什么给什么。 只是气氛多少有些沉闷,浮生很是不喜,拎起酒罈就带着涂山槿去了屋顶。 「真麻烦。」浮生靠在涂山槿怀里,淡淡说道。 涂山槿圈住他的腰:「浮生,你有武器吗?」 一直以来似乎都没见过浮生使用任何武器,但之前有几次也用过他的长剑。 剑法精湛。 浮生转过头看向他,眼中是睥睨万物的高傲:「任何武器都没有我的致命大招厉害。」 第105章 「中秋」2 涂山槿想到在雪域的时候,那个邪祟说的话,有些担忧:「这个大招会对你造成损伤。」 「怕什么,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轻易使用,再说了,于我而言只是一点小损伤,于敌人而言却是能一击毙命。」 浮生也想到了,继续说道:「那个邪祟能躲开,是因为他中过招,能感知到十角圆环印的气息,可当初若非有银霄的尸体,他怕是连骨灰都不剩一粒。」 所以楚年成为了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从十角圆环印中活下来的。 而死在印中的...不计其数。 涂山槿依旧有些不放心:「届时能不用就尽量不用,可好?」 语气带上了祈求。 让浮生莫名有些心软:「好。这世间只怕唯有你能让我答应这件事了...」 换作旁的任何人,不挨个攻击印都算浮生心情好了。 深知自己有多特殊,且又得了允诺的涂山槿少见的露出一抹笑,勾着浮生的下巴亲了亲,声音轻柔又缱绻:「中秋快乐,浮生。」 「木头...中秋快乐。」 两杯酒相碰后,被一饮而尽。 ... 古墓下的庭院中。 圆月高悬。 院中挂了两排动物形状的花灯,灯火映照中并肩坐着两个人。 兰深倒了两杯酒,递给身旁的姬枫一杯:「小枫,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嗯,我们会长长久久的。」姬枫羞涩一笑,悄悄红了耳朵。 两人饮下一杯后,兰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对着东边的方向举了举酒杯,喃喃道:「也愿你早日现世...」 ... 城市中的博物馆里。 藏于暗处的古朴宅子中,麒崖坐在堂屋,桌上是一盘切好的月饼和一坛酒。 桌前还悬浮着两个巴掌大的人形木偶,额间画着梅花,小小的手上抬着一个空了的竹篮。 两个人形木偶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后飞走。 麒崖捻起一块月饼咬了一口,清新的香味瀰漫开来。 是不可多得的,带着浓郁灵力的月饼,让他眸光微暖。 一旁穿保安服的人说道:「这算是这么些年里,那位大人送来的唯一一份酬劳以外的礼物了吧?」 麒崖瞬间冷了双目,食指微动,一旁的保安面色惊恐地掐着脖子跪倒在地。 「主人...饶命...」 随着麒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地上跪着的保安也在下一秒化作一团血雾,风吹无痕。 麒崖连看都不曾看一眼,执起桌上搁着的一截诡异的靛蓝树枝,树枝简短呈流水线条,往地上一扔,化作一个小厮。 小厮眼神呆滞,行为僵硬,缓缓跪地,声音卡顿:「主...人...」 麒崖一挥手,小厮起身退下。 那人纵有千般不好,也轮不到一个傀儡置喙。 看着桌上的月饼和美酒,麒崖轻轻勾起嘴角,暖意重新融化了眸中寒冰。 ... 河神殿。 冯夷看着空旷死寂的河神殿,心中寂寥腾然而升。 勐灌了一口酒后,喃喃自语一般说道:「中秋快乐,折木...」 随后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多少年了,这句话从未当面说过,就连心意都没有表露半分。 其实他知道,折木大概已经看出来了,只是看出来了又能怎样呢? 既不能长相守,又何必捅破窗户纸,徒增哀怨... 他不止一次用开玩笑的方式和浮生说,实在不行就打上不周山去,破了这莫须有的界限规矩。 可每每浮生杀气乍现时,他却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将人劝住。 谁不想和心上人长长久久呢? 可若这份长久建立在千千万万的生命之上,谁又敢心安理得的享受呢? 「罢了...总归会有别的办法的...」 冯夷拿起桌上被柳条缠住的骨木,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决绝。 ... 冥府。 一袭红衣张扬又肆意。 是冥王折木的标配。 也是他最爱的颜色。 黄泉酿的空罈子堆了一地,折木手中是最后一坛。 脚边还放着一块墨色古玉和一根桃木簪子,古玉早已没了原本的形状,隐隐约约能看出被打磨成了一个人形。 第141页 折木拎着酒罈仰头倒了一口,酒水顺着下巴滑入衣襟,浸湿了衣衫。 「胆小鬼,中秋快乐...多等等我...」 很快... 很快他们就会有另一个选择了... ... 与时俱进的生灵界里四处都飘着月饼香气。 生灵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赏月喝酒,就连刀山上的落难三兄弟,也收到了玄境山脉穷奇送去的美酒和月饼。 三个上古凶兽此时正插在刀山上,嘀嘀咕咕的聊着天。 饕餮抬起爪子摸了摸穿胸而过的刀尖,另一只前爪勾着酒罈子:「你们还真别说,在这儿呆久了倒是觉得这里格外清净舒服,你俩没来的时候我挺无聊的,现在有你们陪我斗地主还挺快乐。」 梼杌动了动尾巴根,摸了摸插进肚子里的刀尖,也抓着一个酒罈:「害,也是,在外面说不定还要被那个疯子当出气筒,在这儿多好,穷奇时不时送点东西来,就是没有尾巴我挺难过的。」 浑沌抖了抖身上的长毛,摸了摸穿过腰腹的刀尖:「我不喜欢斗地主,你们老是欺负我看不见。」 说完混沌拎起酒罈喝了一口。 酒水顺着直直的肠子从屁股后面流出来,沾湿饕餮的后脚和梼杌的尾巴根。 换来两个兄弟的齐声怒吼:「啊!!!浑沌你个傻x,尿老子身上了!!」 声音之大,响彻了整座刀山。 遥远的玄境山脉东面,穷奇正享受着手下小弟的精心伺候,突然打了个冷颤,虎头晃了晃:「嗯?那三个又吵架了?」 ... 归云斋大堂里。 「啊啊啊!你个老妖怪!还我桃花酿!」 五彩小鹿模样的桃拔从地上蹦起来,一瞬间变成了布娃娃,飞到久卿头上,疯狂抓她的头髮。 久卿拿着小扇子像扇蚊子一样打在桃拔身上:「你个吃白食的软饭兽!姑奶奶辛辛苦苦做生意换来的酒,喝了就喝了,还轮得到你来抢?」 「啊啊啊!你个死老太婆,那是我的份儿!我都打算藏起来改天慢慢品尝的!」桃拔不依不饶。 久卿顶着个鸡窝头不怎么灵活地躲避:「靠!你个白痴软饭兽,老娘跟你拼了!」 说着就化出垂须藤蔓。 桑槐和四个小童子缩在角落看戏。 「久卿姐姐和桃拔谁更厉害啊?」 「半斤八两吧。」 「桃拔修炼不认真,估计要吃亏。」 「久卿这些年修为大涨啊。」 「希望他们别干急眼了,不然玄境山脉这个时候去的话可就刺激了。」 桑槐煞有其事地摸着下巴点头:「小高说得对,而且到时候弄得一团乱还得咱们去收拾。」 四个小童子也跟着点头。 * 第106章 「末」 九月九。 浮生坐在木榻上,看着涂山槿仔仔细细地整理着东西,凤眸里爬上暖意。 以前去的那两次怎样都无所谓,如今倒是被这人养得越发娇气了。 包裹很大,装了许多浮生觉得没必要带,涂山槿却觉得缺一不可的东西。 菸草、精緻小酒瓶、衣服,甚至还有一件厚实的大氅。 等涂山槿收拾好,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窗外月光皎洁。 涂山槿背着包裹和长剑走过去,一把捞起浮生直接从窗户处飞到院子里。 浮生将手中烟杆递给他,白光亮了一瞬,化作原形。 「上来。」 涂山槿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捧着夫诸的头,轻轻一吻:「辛苦了。」 浮生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做什么这么客气,赶紧的。」 涂山槿目光缱绻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翻身跨坐在夫诸背上。 脚下白光聚集,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瞬间消失在院子里。 稀开一条缝的店门被彻底打开,露出归云斋里的所有人。 桑槐擦了擦眼角,语气哽咽:「浮生大人为什么都不愿意和我们好好告别呢?」 「他向来讨厌这种氛围。」久卿摸了摸他的脑袋。 都以为她是嘴贱又不长记性。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千年前看着浮生浑身是血的回来时,她有多害怕。 归云斋太寂寥了,浮生的性子也在那时越发古怪,她只有装疯胡闹才能勾起浮生一丝情绪波动。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哪一天这个生灵界最强的人真的没了情感,害怕他变成一具空壳。 还好,还好现在有个人住进了他心里,让原本渐渐丧失情感的人,重新焕发了生机。 四个小童子手牵着手眼泪汪汪地看着天上逐渐远去的白光,桃拔趴在三花猫背上痛哭流涕,三花猫难过地「喵」了一声。 久卿回过神,笑着说:「好了,都打起精神来,接下来的一百年就要靠我们自己了,可别出差错,否则刀山上的那三兄弟可有伴儿了。」 「嗯嗯,久卿姐姐,我会努力的!」桑槐紧了紧拳头,余光瞥见院门处有一抹靛蓝,定睛一看,是一个矜贵冷漠的俊秀男子,有些疑惑:「久卿姐姐,有人来了。」 久卿转头看去,下一秒急忙上前福神行礼:「久卿见过麒崖大人。」 麒崖微微颔首,视线在桑槐身上落了一秒:「免礼,他出发了?」 「是,刚出发。」 桑槐见久卿如此恭敬,也走过去行了一礼。 第142页 麒崖可不会客气,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一礼,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截树枝丢给久卿,说:「吾就是来看看,今后有事可用此物唤吾。」 「是,有劳麒崖大人。」 麒崖本想来送行,可眼下人都跑没影儿了,他也就没了多待的心思,又看了一眼桑槐后,转身离开。 桑槐这才小声问道:「久卿姐姐,这位大人是谁吖?」 久卿拿着树枝勾着他的肩往店里走:「这是店长的兄长,上古始麒麟,我总共也就见过两次,是位早已脱离六界的大人,也就浮生能请得动他了...」 「哇!好厉害!」 「说起来东望山的那位和他关系也不错,你也可以唤他一声兄长的。」 「欸?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 ... 浮生带着涂山槿抵达遗荒入口时,正是朝霞微微冒出头时。 遗荒入口位于西北戈壁滩的最深处。 黄沙满天,风带着沙粒刮在脸上生生泛疼,浮生落地的一瞬间就打了道结界挡住风沙。 穿过暗黄石壁,是一道几乎快要高耸入云霄的城门,两侧是飞舞的沙尘,再无旁物。 城门口站着一个穿红色劲装的男子,赤色髮带将头髮随意绑住,搭在肩上,一身的桀骜不驯。 男子似有所感,转过身时双眼亮晶晶的:「我等了好久,你怎么才来啊~」 带着点儿委屈的语气和他的气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浮生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来得再早还不是要等时辰,难不成提前来喝风吃沙?」 楚年愣了一下,似乎觉得对方说得十分有道理,怔怔地点头:「好像...也是哦。」 涂山槿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一手拿着浮生的烟杆,一手牵着浮生,目光流连在浮生身上。 看得对面的楚年面容扭曲,碧色瞳孔里满是愤恨。 哼!得意什么! 他迟早要在浮生身边占个位置的! 浮生捏了捏涂山槿的手,一挥袖就打出一记白印。 楚年光想着怎么抢人了,没注意到,被白印打了个正着:「啊!你做什么偷袭我?」 「管好你的眼睛,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解决了你。」浮生冷冷道。 他留着这个邪祟一条命,是拿来试险的。 可若是因此让涂山槿不高兴了,那这利用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涂山槿知道这一点,所以对楚年的挑衅视若无睹。 比起这么个没有存在感的「情敌」,他更在意浮生的安全,这个「盾牌」一定要好好利用。 楚年却不知道,只单纯的认为是浮生找他来帮忙的。 现在被威胁了,只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在乱说话,也不敢乱瞪人。 毕竟这个躯壳的原主人就是因为太没有边界感才没追求到心上人的,他才不要走老路! ... 朝霞渐渐升起,穿过云层,洒在城门上。 一点一点将黄褐色的城门镀上一层金光,直到整座城门都被照亮,城门上方的云层突然变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隐隐有煞气渗出来。 旋涡盘旋了一会儿,厚重的城门中间缓缓稀开一条缝隙,随后逐渐展开。 狂风卷着无数尘沙扑面而来。 浮生和涂山槿面前有结界挡着,楚年却是被尘沙扑了一身。 「呸!呸呸呸!」楚年吐掉嘴里的沙子,看了一眼连头髮丝都没有晃动的浮生,后知后觉地也布了个带着黑气的结界。 城门彻底打开。 浮生拉着涂山槿迎着风沙走了进去,楚年紧随其后。 三人身影迅速被黄沙掩盖。 城门瞬间关闭... ... 【ps:至此,现代篇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遗荒浮生寻记忆,以及木头的前世,所以桑槐和久卿暂时不会出场了,之后遗荒结束再回到归云斋~桑槐和东望山的那位会有单独的篇章~】 第107章 「前」1 【ps:这一卷是千年前的遗荒,这一卷是千年前的遗荒,这一卷是千年前的遗荒。重要的事说三遍。不存在ooc,因为千年的浮生只是略微疯,丢了这一百年的记忆才更疯的昂~话不多说,上菜!】 —— 上古遗荒。 是混沌初开时溢出的煞气汇聚而成。 据说盘古开天闢地后,许多凶兽被赶进了遗荒中。 那是一个煞气冲破天际,连天都是血红色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凶兽在这里扎根,诞生了更多的凶兽。 灰黑色的土地上到处都是青灰色的残垣断壁,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 「什么?你要去遗荒?」妩媚妖娆的女子一袭粉紫色对襟百褶裙,头戴淡雅珠翠,手持小扇子,一巴掌拍在了长桌上。 她的面前放着一张宽大的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着墨绿长袍的银髮男子。 男子五官精緻诱人,白皙细腻的脸上神情淡漠,凤眼轻抬,眸中是睥睨万物的高傲:「有意见?」 「当然有!你走了店里怎么办?」 「你不行?」 「我才一千岁啊!我行什么行?」女子气愤地坐在长凳上,胸口剧烈起伏,一看就气得不行。 按理来说这般美貌的女子,应当怜香惜玉好生宽慰才是。 可偏偏那银髮男子垂眸轻捻了一下指尖,端得一副散漫悠闲,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不行就多学啊,前些日子人界不是有个流浪僧人做了皇帝吗,只是让你做买卖而已,有什么不行?」 第143页 「你!」女子被堵得一口气不上不下,直接憋红了脸。 银髮男子不欲与她争论,起身理了理衣襟,朝着门外走去, 等女子回过神追出去时,只来得及看见夜空中如同流星划过一般的白光,瞬间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女子愤恨地咬牙跺脚,指着夜空大骂:「浮生你个乌龟王八蛋!」 「刚刚怎么没见你骂?」身后传来一道软软糯糯的孩童音。 回过身一看,是四个穿红色肚兜的小童子。 「上次好像是当面骂的。」 「结果被丢进油锅了。」 「炸得老香了。」 女子高高举起小扇子,冲上去就要打四个小童子。 四个小童子齐齐做了个鬼脸分开跑远,徒留女子站在原地被气得面红耳赤。 ... 白光落于漫天黄沙的戈壁。 浮生站在一道高耸入云的城门前,随手布了一个结界挡住扑面而来的沙尘,双手环胸悠哉悠哉地安静等待。 在朝霞刚刚冒出头时,一道金光也飞了过来。 落地的一瞬间化作一个俊俏男子,一袭黑色劲装勾勒出强健的身姿。 浮生眉尾一扬,对着男子勾了勾手指,见人痴痴走近,悠悠问道:「你是谁?」 「丹槿。」男子声音低沉浑厚,说话时也只是薄唇轻启,似乎性子十分冷漠。 浮生微微靠近,将男子看得更加清楚。 剑眉冷冽,一双金色眼睛带着些微狠戾,鼻樑高挺,薄唇尽显无情,长发用一条黑色髮带高高竖起,额前搭着几缕碎发。 实乃世间少有的俊朗。 浮生凤眸里微光一闪,嘴角轻扬,魔魅至极:「可有婚配?」 男子微微一愣,摇头:「尚未。」 「如此...甚好。」浮生舔了舔嘴角:「原形为何物?」 「乘黄。」 「诞生多少年了?」 「四千年。」 浮生突然抬起手,指尖点在丹槿的嘴角,声音婉转:「为何此前未曾见过你。」 「我极少出世。」丹槿因着嘴上的手指,身体紧绷,却没有拒绝,也没有躲开,说话间像是在亲吻对方的指尖一般。 浮生对他的反应极为满意,手指下移,轻轻摁压了一下他的喉结:「我叫浮生,夫诸,你且记好。」 「牢记于心。」这四个字被丹槿脱口而出。 朝霞猝不及防的照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身后的城门伴随着狂风沙尘缓缓打开。 浮生收回手,转身往城门里走去,丹槿长腿跨了几步,与其并肩而行。 两道身影被黄沙吞没,城门无声关闭。 ... 凶兽在遗荒中互相蚕食,也更喜爱误闯进来的活物。 浮生抬手打出一记白印,掀翻了两头凶兽,身旁的丹槿双手结印,化出一柄黑色长剑,随意一挥,斩掉两颗头颅。 两人继续往前走。 浮生绕着肩上的银髮,随意问道:「你来遗荒所为何事?」 「寻脱离六界的机缘...」丹槿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勐地一跳,又补充道:「不过现在变了。」 「哦?现在是什么?」 「陪你。」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浮生噗嗤一笑:「这话我爱听。」 「那你呢?来做甚?」丹槿看着前面,状似随意地问道。 「我也是来寻东西的。」 「何物?」 凤眸一凛,周身杀气乍现:「能捅破天的圣物。」 丹槿唿吸一滞,掐了一个诀,半透明的金色屏障罩住了两人,随后低声道:「不周山?」 「哼~现在应该叫天庭了吧...」浮生抬手轻拂了一下面前的结界,金光流连指尖,如同啄吻。 看得丹槿喉结一紧,竟是下意识地握住了那纤细的手指,又像是被灼伤一般勐地松开手。 却悄悄红了耳朵。 被浮生看了个正着,笑得妖冶至极:「你说你原是要来寻脱离六界的东西,却如此纯情,应当尚未入过红尘,怎的就想着要脱离了?」 丹槿跟着他继续往前走,眸光微闪:「红尘无趣,亦了无牵挂。」 「那如今怎的又变了?」浮生睨了他一眼,眸中尽是玩味。 丹槿薄唇轻抿,终究还是说了实话:「陪你,有趣。」 前方一块褐色巨石后钻出几只凶兽,獠牙尖利,目光兇狠,直直朝着两人袭来。 丹槿抬手将浮生挡在身后,提着长剑率先沖了上去。 金光剑气势不可挡,还带着些微功德气息。 浮生敏锐察觉到,微微扬了眉,凤眸里讶异一闪而过。 乘黄,祥瑞吉光之兽,乘之长寿三千岁,功德加身的话,想来此前做过什么大事。 一缕金光灵气化作长鞭,直直朝着浮生飞来,瞬间缠住他的腰,带着他飞出去,与一柄长剑擦肩而过,后跌进一个宽厚的胸膛。 丹槿目光冷冽,一手搂着浮生的腰,一手将长剑召回。 而原本浮生站着的位置,一只凶兽淌着血倒在地上,煞气从尸体里钻出,徐徐上升,与半空中的煞气相融合。 解决了这一只,丹槿依旧没有松开手,抱着人转身挥出一剑,斩断凶兽的利爪。 一记白印顺势飞出,将凶兽掀飞重重砸在地上,与此同时,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正中凶兽,将其砸得血肉模煳。 第144页 浮生推开丹槿,继续前行。 丹槿捻了捻指尖,低垂的金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决绝。 第108章 「前」2 两道身影缩地成寸,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了几里之外。 行至一处荒山时,浮生停下了脚步,丹槿站在他身侧问道:「东西可在此处?」 浮生轻轻摇头:「尚未可知。」 说着便抬脚往山上走去,丹槿紧随其后。 山上寸草不生,奇形怪状的褐色岩石堆叠在四周,被血红色的天映照得阴沉沉的。 半个时辰后,抵达山巅。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一片荒芜,远处的凶兽变成了蚂蚁大小的黑点,更远的地方则笼罩着一层又一层血红色煞气,难以窥见真容。 这就是遗荒。 一个吃人不吐骨头,除了凶兽,再无活物的地方。 浮生看着远处,喃喃道:「我从一个老神的元神中探索得知,遗荒中有一物可抵挡天外天的雷劫,却不知是何物,也不知此物是否真的存在。」 「不周山那位功德加身,不好对付。」丹槿提醒道。 浮生侧过头看向他,凤眸微冷:「怎么?想劝我放弃?」 丹槿轻轻摇头:「我会助你。」 「哦?为何?」 「随心而为。」 浮生突然倾身靠近,攥着他的衣襟往下一扯,鼻尖相抵,语气却凉薄又森冷:「你的随心而为能不惧天外天的雷劫?」 「不惧。」丹槿抬手扣住他的后颈,金色瞳孔目光火热的看着他,毫不退缩。 「既如此,且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浮生推开他,好整以暇的打量着。 丹槿不知其为何意,略一思索后周身漫出浓郁金光,消散后显出原形。 似狐非狐,通体为金黄色,背上长了两角,长长的尾巴轻轻甩动,一双金色瞳孔直直望着浮生。 喉间溢出的声音低沉又好听:「上来。」 浮生嘴角一勾,脚下轻点一跃而起,侧坐在他背上,双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指尖往远处一指,端得一副随性的模样:「往深处去看看。」 「好。」 金光如流星划破血红色的天空,朝着更深处而去。 最后停在一个深渊洞穴前。 浮生从乘黄背上下来,走到深渊洞穴旁,踢了一块石子下去,却久久不见有动静。 丹槿走过去用头将他往后顶了几步:「别靠太近。」 「我想下去看看。」浮生指着深渊洞穴说道:「说不定下面有意外之喜。」 「我带你下去。」丹槿微微低下头。 浮生再一次侧坐在他的背上。 洞穴深不可测,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丹槿心中一凛,脚下金光聚集,托着他减慢了下坠的速度。 不知过了多久,逐渐看见了亮光。 是如同太阳一般的亮光,还有清新的芳草味道隐隐传来。 浮生心中讶异。 遗荒中不可能有太阳,更不可能有草。 那么这下面的会是什么呢? 又下坠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了洞穴深处的景象。 竟是一片生机盎然。 阳光从四面八方照射下来,参天大树郁郁葱葱,光影斑驳,地上翠嫩的小草轻轻摇曳,树林间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清澈见底,水流声清冷干净。 可也仅仅只有这些。 天上只有阳光,不见太阳,树林间没有鸟,小溪里也没有鱼,甚至连一只蚂蚁都看不见。 丹槿落地的一瞬间化作人形,却夹带私心一般将人搂在怀里。 浮生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到底还是贪恋这温暖的怀抱而没有翻脸拒绝。 即便只相识了这么几天,但他向来随心所欲。 两人走在树林中,周遭的一切景象仿佛都成了陪衬,映得两人像是恩爱的夫妻。 「这里有功德的气息。」浮生突然开口。 丹槿细细感知了一下,却什么也没发现,心中恍然,怀中之人乃是神兽,当比他这个异兽要厉害得多。 浮生想着既然都下来了,那便先好好探索一番,反正要出遗荒还有一百年,外面又是杀不完的凶兽,不如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丹槿,去找个地方盖个房子。」 「好。」 浮生寻了一棵大树,坐在树枝上背靠着树干,看了一会儿挥舞长剑砍伐树木的人,闭上眼小憩。 丹槿动作干净利落,长剑配着金光灵气,很快就在小溪不远处起了一间屋子。 还做了木床和桌椅。 只是... 「这么硬怎么睡?」浮生双手环胸,下巴高傲地一扬,凤眼一斜。 丹槿直接愣住,一双金色瞳孔满是茫然和无措。 浮生转身就往外走,银髮拂过丹槿的脸颊,拉回他的了思绪。 丹槿急忙伸手抓住要离开的人,语气有些焦急:「我来想办法,别走。」 浮生回过头,眼底狡黠一闪而过,面上依旧端得云淡风轻,语气高傲:「好啊,那你去想办法。」 丹槿慎重点头,随后走了出去。 浮生看着他的背影,凤眸中渐渐染上暖意,缓缓勾起嘴角。 果然... 这人对他有别样的心思,正巧他也有别的心思,接下来的日子应当不会无聊了... 这随手勾来的瑞兽还挺不错。 第145页 虽然话少,但是很听话,也够虔诚,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半分犹豫,甚至甘之如饴。 不禁有些遗憾,为何没有早一点遇见。 浮生懒懒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依旧明亮的天,开始思索接下来的事情。 所以当丹槿抱着一堆柔软的藤草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诱人美景。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眷顾着懒倦靠在椅子上的人,镀了一层柔暖的光辉,银髮张扬又夺目,显得那张精緻小脸无比圣洁,甚至带着一股唯我独尊的傲气和冷漠。 丹槿难以自持地看了许久,久到那双凤眸里染上笑意,耳边传来调侃声才堪堪回过神。 「我好看吗?」 丹槿下意识回道:「世间独有。」 这几日的相处,浮生将他的性子看得透透的。 完完全全是个木讷少言的人,可说出的话却又无比的虔诚。 不由得笑出了声,抬手勾了勾食指,看着对方如同初见时一般痴痴地走近,浮生扯着他的衣襟往下拉,在那片薄唇上落下一吻。 「奖励。」随后又如同一个负心汉一般将人推开。 丹槿眸光一暗,咬了咬牙,狠戾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你都是这般奖励夸你的人?」 第109章 「前」3 浮生讥笑了一声:「你当谁都有这个荣幸?」 不答反问的话瞬间沖走丹槿心里的醋意,深吸了几口气,语气变得平和:「如此甚好。」 「那还不快去铺床,我累了。」浮生重新靠回椅子,翘起腿散漫地转着脚踝。 丹槿抱着藤草走到床边,开始铺床。 灰白色地藤草柔软坚韧,被编制成完整的一块,铺在床上大小刚刚好。 丹槿似乎觉得还欠缺了一些什么,又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怀里抱着卷好的几张巨大树叶,用长剑切割好后铺在了藤草上。 勉勉强强像是一张能睡的床了。 靠在椅子上的人已经昏昏欲睡,丹槿走过去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又小心谨慎地放在了床上。 褪下外衫搭在对方身上,自己则随意地靠在床头,目光紧紧盯着沉睡的人。 心中是一片柔和。 自诞生以来,他便被外界的纷争打扰。 人界传言,骑乘黄者可长寿三千岁,所以他便隐世不出,只为避开贪婪的人类。 时间一久就变得无趣起来,可繁华的红尘更让他提不起一丝兴趣。 偶然得知遗荒中有脱离六界的机缘,反正也闲来无事,他便出山来瞧瞧,没成想还未踏入遗荒,就让他寻得一珍宝。 遗荒入口初见时,他只觉得这人像是天外天的圣物,高贵独傲。 近距离看时,又觉得这个人像是徐徐清风,吹进了他的心里,撩动了他的灵魂。 所以他果断放弃了那劳什子脱离六界的机缘,坚定不移地跟着这个人。 如今珍宝毫无防备地躺在他身边,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和欣喜。 丹槿伸手捻了捻披在对方身上的外衫,拾起一缕银髮,绕在指尖碾磨,闭上眼细细享受着指尖温软的触感。 ... 自进入遗荒后就没有休息过,所以浮生这一觉睡得可谓是舒服至极。 坐起身时一件黑色外衫顺着肩膀滑下,浮生低头一看,勾起了嘴角,将外衫披在了身上,走了出去。 高大的男人蹲在小溪边不知在做什么,脚边放着一个藤蔓编制的篮子,里面装着几颗果子。 浮生走过去一看:「你哪里找来的?」 丹槿站起身,将洗好的果子餵到他的嘴边,见他张嘴咬了一口,这才指着小溪对面,说道:「那里面摘的,我试过了,能吃。」 「你不怕有毒?」浮生有些讶异。 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就做到这种地步,不知该不该说他愚蠢。 可丹槿却丝毫不在意:「毒不死我。」 浮生拿过果子几口吃下,越过丹槿后,脚下白光凝聚往小溪对面飞去。 心中却掀起了巨浪。 什么叫毒不死? 一个小小的瑞兽也敢口出狂言! 不周山飞离时,不知有多少瑞兽死在他手里,如今这一个却是个不怕死的! 丹槿跟在他后面,心里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竟惹得这人这般生气,可他从未与人过多接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跟着,并警惕着周围。 浮生落在一棵果树下,抬头看去。 树上结满了橙色果子,灵气浓郁,想来确实是没毒的,周围还隐隐有功德的气息,那个瑞兽感知不到,可他自身就有无上功德,自然能察觉。 遗荒中有功德气息,倒是件稀罕事。 浮生双手结印,想要上到悬崖上去看看,可脚刚刚离地,就被人拽住。 「你要做什么?」丹槿眉头紧蹙,金眸里满是担忧和恐慌,像是一松手这人就会飞走一般。 看得浮生微微一愣。 反应过来后,浮生收起灵气落在地上:「我想上去看看。」 说完又是一愣。 他做事什么时候轮到旁人过问了? 就算是作为兄长的麒崖,也不敢多说半句。 如今倒好,这么个小小的瑞兽不仅敢「质问」他,还要阻止他,而且他居然还解释了? 第146页 可看着那双金眸里毫不掩饰也毫不作伪的担忧,浮生心思一转,终究还是认了。 纤细的手指狠狠掐了一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就是你敢这样,换做旁人坟头草比不周山都高了!」 丹槿对这话不甚明白,依旧皱着眉头,问道:「何意?」 「意思就是本公子看上你了,所以特许你插手本公子的事。」浮生嘴角一扬,凤眸里星光流转,敛尽苍生。 丹槿身体一僵,唿吸一滞,金眸里迅速漫上欣喜:「此话当真?」 「不相信?」 「相信!」丹槿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微暖的薄唇附上了那有些凉意的小嘴。 毫无章法地啃咬让浮生皱了皱眉,抬手掐住他的腰,唇上的力度变小,齿间传来攻势,浮生微微启唇接纳。 恍惚间浮生有些困惑。 明明周身都是冷杀气势的人,为何怀抱和吻会这般温暖,像是能融化他一般。 丹槿尝到了唇齿间的血腥味,退开一点后,看见了被自己咬破的嘴角,懊恼地重新贴上去轻轻舔舐,小小地伤口瞬间恢復。 浮生妖冶一笑:「现在我可以上去看看了吗?」 「我带你上去。」说着就化作原形,长长的尾巴圈住他的腰,勐地一提,放在了自己背上。 脚下金光凝聚,托着他们缓缓上升。 悬崖高不见顶,浮生拍了拍乘黄的背:「停在那块石头上。」 丹槿闻言照做,停在了悬崖壁间凸出的一块巨石上。 浮生从他背上跳下来,指着斜上方的石壁说:「功德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丹槿顺着看过去。 只见深绿色的悬崖石壁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山洞,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去看看。」丹槿说着就要飞过去,却被浮生一把抓住尾巴。 「一起去。」 丹槿犹豫了一下,尾巴传来刺痛,最后认命一般点了点头。 从外面看山洞一片漆黑,进来以后倒是不一样了,两侧的石壁上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更深处是一条逼仄的通道。 丹槿一落地就化作人形将浮生挡在身后:「我走前面。」 对于这种捨己为人的行为,浮生欣然接受。 又不由得想起八百年前,有一头白狼大妖似乎也做过这种事。 那时自己是何反应呢? 好像抬脚跨过其尸体,扬长而去。 如今却为这个瑞兽屡屡打破原则,却生不起半点怒意。 浮生伸出手与之十指相扣,语气变得柔和:「一起吧。」 丹槿迅速收紧手指,牢牢扣住,却依旧走在了前面。 第110章 「前」4 通道很深,走了许久才看见亮光,出来以后竟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片翠嫩草地中坐落着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的正中间像个泉眼一般咕噜噜的冒着水,上面托着一个白色花苞。 「功德来自那朵花苞。」浮生抬手一指说道。 丹槿依旧很警惕,拽着浮生不让他过去。 浮生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见他满脸坚决,只好说道:「那你过去把花苞取来。」 「好。」 这回倒是答应得爽快,惹得浮生展眉一笑。 丹槿亲昵地吻了一下他的嘴角,这才松开手朝着水池走去,在半路碰到一堵透明的结界。 结界力量温和,没有任何攻击力,可丹槿穿过结界后却被迫化出了原形,走到水池边上时,丹槿凝出灵气踏水而行。 金光晕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浪波纹。 越是靠近花苞,灵气就越是浓郁,只这么短短的距离,丹槿就察觉到自己至少涨了两百年的修为,心里却愈发谨慎。 刚一靠近花苞,花苞就瞬间展开,落出一朵金色娇艷的花,花瓣细长,重重叠叠,金光璀璨,肉眼可见的灵气萦绕其上。 花梗隐于泉眼之中,没有叶片。 丹槿张嘴衔住,转身便朝着浮生而去。 这一幕落于浮生眼中,便是那通体金黄的瑞兽乘黄脚踏金光灵气,衔着一朵金光璀璨的花向他走来,身后的长尾轻轻翘起,未曾被池水沾湿。 端得一副神圣高贵的模样。 生灵界常说,爱,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此前他却觉得爱是虚无缥缈的,甚至对此不屑一顾。 他有两个好友深陷其中,他曾经劝过,却发现根本没用,后来也就懒得去管了。 当日遗荒入口初相遇,只觉得这人模样俊俏,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没成想对方却痴痴傻傻地跟上了他。 既是自投罗网的,那便... 浮生凤眼微眯,眸中渐渐染上了疯狂。 这人处处合他心意,当困于身边为他独有,容不得旁人窥视一分一毫。 也容不得这人有一丝抗拒。 丹槿衔着花靠近,将嘴里的花放在了浮生的手上,直直看进那双依旧布满疯狂的凤眸里:「浮生...」 浮生捻着花梗,嘴角盪起一抹残忍的笑,语气变得嗜血森冷:「丹槿,我向来说一不二,你且记住,你既跟我走了,那便永生永世都该是我的,即便将来我不要了,也容不得你变心。」 丹槿化作人形,搂着他的腰低头吻住。 依旧是粗鲁蛮横地啃咬。 或许是和他鲜少与人接触的原因,不知该如何亲昵,只是顺从内心,遵循本能地汲取着渴望得到的东西。 第147页 气息交织间,丹槿慎重地应了一声「好」。 因着这一个「好」字,浮生暖了双目。 带着功德气息的花被两人带走。 而已经离开的两人没有发现,那汪池水在他们走后开始剧烈沸腾,随后渐渐染上煞气,池水变得猩红。 ... 「这花...除了功德,似乎还有什么气息。」浮生斜靠在椅子上,指尖捻着那朵金色的花打转,凤眸里幽光微闪:「一股让人生厌的气息。」 丹槿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将视线落了一瞬在花上,随后又落回浮生身上:「可以抽掉。」 「这倒是个好主意。」浮生眉尾一挑,转头看向他:「说起来,你身上的功德又是从何而来?」 丹槿神情一僵,脸色变得有些难堪:「非我本意得来的。」 「哦?说来听听。」 丹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无意斩杀了旱魃的一缕元窍。」 「啊~这事儿干得好。」浮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疑惑,便笑着解释道:「我与她老子有仇,你我尚未相识你就替我出了一口气,可不就是干得好嘛,还得了功德,不错。」 丹槿瞬间明了,早前这人便说来遗荒寻捅破天的圣物,摆明了就是跟不周山有仇。 「那...圣物...」 浮生拨弄着花瓣,状似散漫地说:「谁知道那是不是传说。」 「我与你一起找。」 「好啊。只是咱们暂时出不去了。」 丹槿神情巨变,「怎么回事?」 浮生将手上的花丢在桌上,抬眼看向他:「这东西的主人布了阵法,在他来之前,咱们出不去。」 「何人?」 「一个...十分讨厌的人...」就算这花上有功德气息掩盖,浮生也还是知道了那股讨厌的气息来自于谁。 丹槿掌心凝聚灵气想要毁掉桌上的花。 浮生眼疾手快地拦住:「做什么?」 「既是讨厌之物,那便毁掉。」 浮生握住他的手,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薄茧:「不,既然被我们得了,那就好好的利用起来,我会抽掉上面讨厌的气息,你把这朵花炼化了,多增进一些修为,来日那人找来,你就随我一起杀了他。」 深知自己修为还有待提升的丹槿只好答应。 然而,炼化这朵花看似简单,实则却十分漫长。 丹槿一入定便是十年。 这期间浮生就坐在他旁边无聊地数花瓣。 不多不少,刚刚五十瓣。 当丹槿睁开眼时,花上的十片细长花瓣瞬间消散。 浮生从他手中夺过花,往地上一扔,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将人摁住。 「让我看看增进了多少修为。」说完浮生就低下头吻了上去。 唇齿间是两人相互汲取的啧啧声,周身的气温瞬间增高,气息无尽缠绵交织。 丹槿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胸膛剧烈起伏着,金眸里一片炙热,像是要将人灼烧融化一般,声音也变得低哑暗沉:「浮生...可以吗?」 浮生语气充满魅惑:「当然。」 第111章 「前」5 浮生坐在椅子上,手支着侧脸,眼眸带笑地看着入定的人。 再有一月就是一百年了。 深渊洞穴中不分昼夜。 若非浮生修为高,只怕不知何年何月了。 可即便如此,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神兽来说,一百年也不过是转瞬之间。 只是这转瞬之间因着有了一个陪伴变得有趣了许多。 丹槿虽然依旧话少,但总是将视线落于他身上,不论他做什么都跟着,能帮忙就帮忙,帮不了就站在一旁看着。 明明是冷冽的金色瞳眸,却百年如一日的装满了缱绻爱意。 金色花朵只剩下寥寥十片花瓣,颤颤巍巍地抖动着。 花蕊已经变得暗淡,早已没了当年的璀璨金光,变成了微微泛金的白色。 随着那孤零零的十片花瓣逐渐消失,一双金色眼眸也睁开了。 丹槿一睁开眼就撞进了一双带着潋滟笑意的凤眸里,难以自持地咽了咽口水。 金光一闪,便冲过去搂着人倒在床上。 这张床是才做的。 应该说,每年他们都要换一张床。 非是做得不好,实在是这深渊洞穴下太过无聊。 除了丹槿炼化花朵的那五十年,其余时间皆派上了用场,这也就是导致了短短的一百年时间,不仅丹槿涨了三千年的修为,就连浮生都涨了近两千年修为。 银髮摇曳生姿,魔魅精緻的小脸上染上红晕,凤眸逐渐迷离。 丹槿半眯着金眸,将置于心尖的人深深刻进灵魂,期盼着未来的无数岁月里与之长相守。 ... 十天后... 浮生一脚将人踹下床,凤眼斜睨:「可知错?」 「不知。」丹槿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地上,板着一张脸满眼的迷茫。 浮生抬脚抵在他的下巴上:「我是不是让你停下?」 丹槿仔细回忆了一番,点了点头:「是。」 「那你为何不停?」脚尖下移,圆润白皙的脚趾摁在了喉结上。 丹槿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声音低哑:「情难自持。」 「就数你花言巧语多!」 「发自肺腑。」 浮生见他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腾然升起一股无力感,收回腿后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简陋的屋顶。 第148页 普通欢爱一两天就能让他吃不消了,更何况是… 还是整整十天! 以往最多也就两天,也不知这人是哪根筋没搭对,死死摁着他不让他有半分逃离。 明明是自己的修为更高深,却偏偏被这么个小小的瑞兽压制得反抗不了。 越想越气的浮生愤恨地瞪了他一眼。 丹槿依旧满脸茫然。 于他而言,所做的一切皆是遵循本能。 他诞生已有四千年了,浮生是他这四千年里接触得最多的一个人,此前的记忆里全都是隐世修炼的荒芜岁月。 尚且不知情爱为何物,也未曾入过红尘,只是跟着内心的想法说话做事。 所以一见到浮生就两眼发直,对方手指一勾,他便痴痴傻傻地跟着走。 眼下更是不知道对方为何生气。 难不成是腻了? 早前听闻人类颇为善变,三心二意始乱终弃比比皆是。 难不成他也遇到负心神兽了? 越想越憋闷的丹槿倏地站起身,将躺在床上发呆的人捞进怀里,语气兇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 这下轮到浮生满脸茫然了。 丹槿见他不说话,更是深以为然,狠戾的声音从齿缝挤出:「你当真不要我了?」 说着说着,猩红便爬上了金眸。 浮生一巴掌甩过去:「你怕是修炼多了伤了脑子!」 俊朗的脸上瞬间起了一个红印,打得丹槿一愣,随后细细琢磨了一番对方的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与我一同修炼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我也伤了脑子?」 丹槿摇头。 浮生抬手掐着他的脸一扯:「所以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你为何不愿与我亲近。」 浮生一听这话,都快被他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不愿与你亲近了?」 「方才。」丹槿语气一顿,补充道:「一刻钟之前。」 很好,时辰都记得清清楚楚。 浮生咬牙:「哪句话?」 丹槿抿了抿唇:「你说我不停下就是做错了。」 「就这?」 丹槿点头。 浮生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对方脸上被自己打出来的红印:「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我们是神兽,也该有个节制,你未曾出世,许多事情不懂没关系,我会教你,但你也不该这般蛮横,整整十天我会受不住的。」 浮生觉得,自己这几千年的耐心大抵都用在了这一人身上。 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换做旁人,便是叫他多解释一句话,那都得在油锅里滚一轮,再在刀山上戳几个窟窿,还都不一定能有的殊荣。 好在有这等殊荣的人不算太笨。 丹槿握住脸上的手,置于唇边细细啄吻:「我知晓了,你别不要我。」 「暂时不会不要你的。」 「那以后呢?」丹槿有些担忧:「皆道人类三心二意,神兽...也会吗?」 浮生玩味地看着他:「神兽会不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不变心,我便不会三心二意。」 丹槿瞬间安心:「那便是长相守。」 对此浮生倒是有些意外。 观对方这模样,只怕是深陷了。 凑上去贴在那薄唇上,含煳道:「你既如此深情,我必不会叫你情意落空。」 「好...」 第112章 「前」6 两人就这样相依偎着躺了一天。 小屋外的小溪原本平静的水流开始加速,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 浮生眼神一凛,与丹槿对视了一眼,起身走到屋面。 小溪里的水开始疯涨,微风变成狂风,席捲而来,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飓风捲住大树砸来。 浮生抬手一挥,飓风调转了方向砸进小溪里,水花飞溅。 丹槿掐诀布好结界挡在两人面前,眼神冷冽:「来了。」 「也该来了。」浮生淡淡说道。 原本不分昼夜的明亮天空凭空出现几朵乌云,溪水染上猩红,天色也泛起红光,煞气瀰漫开来。 这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深渊洞穴,在这一刻变得如同无间炼狱。 狂风依旧唿啸着,将两人身后的木屋掀翻,又卷着木屋砸向两人。 丹槿搂着浮生的腰跃至半空,看了一眼砸在地上变得破碎的木屋,金眸里一片肃杀。 空中出现一个旋涡,像是一张巨大的嘴,将被飓风捲起的大树吞噬掉。 无数凶兽从旋涡里掉下来,成群地朝着两人涌来。 丹槿双手结印召出长剑横在身前,语气满是冷杀:「浮生,保护好自己。」 「呵~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你若死在这儿,今后与我双修之人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如此危机时刻,浮生却还有心思说笑。 偏偏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丹槿咬了咬牙,捏着他的下巴狠咬了一口:「我就算死了,也会纠缠不休!」 说完就提着剑率先沖了出去。 金光剑气满是杀意,像是积压了无数的戾气一般,将最前面的凶兽尽数斩杀。 可倒下一排,后面的又立马接上,旋涡里也在不断掉落凶兽,像是根本杀不完一样。 浮生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随后舔了舔嘴角,神情变得嗜血残忍,脚下白光阵法凝聚,托着他升至半空。 第149页 巨大的白印伴随着如影变幻的双手显现出来,被浮生推向旋涡。 尚未掉落在地的凶兽被白印阻挡,随之轰然炸开。 漫天血水混杂着凶兽残肢,如同大雨倾盆,将那本就猩红的溪水染成了黑红色,浓重的煞气不断上升。 丹槿挥出一剑后抬头看了一眼。 半空之中,墨绿长袍衣角翻飞,银髮随风晃动,那漫天的血水衬得那人宛若杀神现世。 金色瞳孔最深处依旧是不变的缱绻爱意,收回视线后,目光落于成群的凶兽之上时,又藏起了眸中爱恋,只余凌冽杀意和森然幽光。 两人一个悬于半空阻断旋涡中掉落的凶兽,一个持剑于地上斩杀嘶吼的凶兽。 旋涡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察觉到浮生的阻拦,竟不再有凶兽掉落。 可浮生却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而是微微皱眉,落于丹槿身侧:「更厉害的来了。」 这是作为一只上古神兽的直觉,或者说,是对危险的警觉。 丹槿再一次掐诀,将半透明的金光结界罩在两人四周。 下一瞬,两人四周凭空出现四个旋涡,虽比半空中的小上一些,但挣扎着爬出来的凶兽却体型硕大,獠牙尖利,四肢更是古怪的扭曲垂地。 腥臭的恶涎顺着獠牙滴落,嘶吼声直冲云霄。 浮生秀眉一拧,抬手一挥掀翻了张着嘴大叫的凶兽:「吵死了!」 丹槿眸中划过一抹笑意,掐诀轻拂过他的耳旁,挡住了那刺耳难听的嘶吼。 长剑飞舞,剑芒幽深,剑光寒气逼人,如千峰倾落,杀气凛然。 所至之处,残肢断臂飞落四周,伴随着黑红恶血,如至无间炼狱。 浮生手腕翻飞,无数的白印悬于周身,后接连不断的打向凶兽,炸出一片猩红。 与丹槿长剑下的残肢相比,他的攻击印更加残暴,每每击中凶兽,定无全尸,只余漫天血肉。 半透明的金光结界挡住了飞溅的残血肉沫,浮生凤眸里渐渐染上猩红,他享受这种肆意虐杀的快意,手中白印越聚越多,飞出去的白印也越来越快。 一时间,这自成一片天地的深渊洞穴,只余杀戮。 ...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丹槿挥剑的动作变得僵硬又缓顿,久到浮生厌倦了肆意虐杀,久到两人身上沾满了污血。 旋涡中才不再有凶兽爬出。 浮生抬手撑住踉跄了一步的丹槿,渡了几缕灵气过去,担忧道:「没事吧?」 丹槿站稳后缓缓摇头:「无碍,你呢?」 「死不了。」浮生看了一眼四周,脚下白光重新凝聚:「先出去再说。」 浮生搂住丹槿的腰,白光托着两人朝着旋涡飞去。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旋涡里的一瞬间,旋涡立马缩小,直至完全消失。 被彻底毁掉的深渊洞穴归于平静,只是再无往日的风景。 * 「神兽夫诸,异兽乘黄,擅自取走本座之物,该当何罪!」 突兀的声音迴荡在四周,似是相隔万里,又似是近在耳畔。 两人从天而降。 落于灰黑色的土地之上。 周遭一片荒芜,深褐色的岩石怪异嶙峋,森森白骨堆叠满地,煞气萦绕其中。 浮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眸中泛起森然杀意,语气幽冷:「那你且来问罪试一试。」 那道声音停滞了一瞬,似有沉重的嘆息传来,狂风骤然大起,伴有浓郁血气扑面而来。 浮生凤眸微眯,幽幽道:「元凤,果然是你。」 话音刚落,飓风卷着一道赤红光影落于两人跟前,随之出现一个邪魅男子。 男子一袭暗红锦袍,墨色走线于衣角处勾勒出诡秘图案。 眉尾呈弯钩,飞扬着隐入发间,细长的双眼中瞳孔赤红,幽光忽明忽灭,双眼眼尾有暗红翎羽,血红薄唇弧度邪气十足。 阴沉的视线落于丹槿身上,男子声音森然:「区区异兽,也配沾染本座之物,当诛!」 暗红广袖轻轻一挥,磅礴血气压迫逼来。 浮生身形一闪挡在了他的身前,白色光印亮了一瞬,后又勐地被打破。 然而丹槿还是被震得血气翻涌,唇角溢出一抹红。 浮生扭头瞧见,当即就红了眼:「你该死!」 第113章 「前」7(完) 墨绿衣角翻飞,浮生五指成爪袭向元凤。 元凤微微侧身躲开,抬手回击。 两人竟是直接以手为武器,从灰黑色的地面打到怪异嶙峋的岩石上,又从岩石上打到半空之中。 一来一往间,白色灵气和赤红血气皆带着森然杀意。 丹槿眉头紧蹙,寻到时机后勐地提剑飞身冲去,长剑「噗嗤」一声,刺入暗红锦袍中。 黑红色的血顺着长剑淌下,竟将长剑腐蚀融化。 元凤冷笑一声,广袖又是一挥。 丹槿直接被掀飞。 浮生脚尖一转闪身过去将人接住,后又稳稳落地。 元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腹的伤口,有金光星星点点萦绕其上,运起血气竟无法让伤口復原。 这让元凤嘴角的弧度瞬间扯平,邪魅的脸上神色变得难堪起来。 浮生也看见了这一幕,夺过丹槿手中被腐蚀得只剩一半的剑,勐地冲过去。 第150页 虽被元凤躲过要害,却还是划伤了他的手臂。 长剑被彻底腐蚀融化,只余一截剑柄。 浮生抬手拭掉嘴角的血迹,又吐出一口血,语气魔魅:「被你口中小小异兽的武器所伤,且无法恢復,滋味如何?」 「呵~」元凤邪魅一笑,端得一副诡秘姿态:「一个诞生于不周山的神兽,屈尊降贵同一个异兽双修,滋味又如何?」 此话摆明了是在挑拨离间。 或许是想要激起浮生的傲气,也或许是想要刺痛丹槿的自尊心。 可偏生这两人双修了近百年,丹槿又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早已将浮生置于万物之上。 此话属实没有任何攻击力。 反倒叫浮生觉得颇为无趣,凤眸轻轻一睨:「皆传你早已脱离六界,遁入天外天,却没曾想堂堂上古元凤,沦落遗荒不说,还堕落成魔,倒是不知你心中滋味如何?」 此话一击即中。 元凤瞬间沉下脸。 上古之物,比之浮生这个神兽还要高傲。 沦落遗荒、堕落成魔皆因被逼无奈,祖龙和始麒麟到是命好,脱离了六界,唯有他... 「想知道我心中滋味如何,不若切身感受一番?」元凤目光变得幽深莫测,赤红瞳眸中宛若有旋涡流转。 浮生拉着丹槿迅速往后退去。 灰黑色的泥土被飓风捲起,无数个龙捲风盘旋四周,将三人围住。 丹槿眼皮一跳,隐有不祥的预感冒上心头。 一只巨大的火红凤凰取代了原本的暗红身影,展翅悬浮于半空,口中喷出炙热火焰,照得血红天空更加瘆人。 无数的凶兽伴随着龙捲风的停止凭空出现,争先恐后地扑来。 浮生手上掐了一个咒术,勐地拍进丹槿体内,语气满是偏执和阴骘:「你且记住,即便是死,你也是我的!」 说完便踩着白光沖向火凤。 丹槿心里狂跳不止,金眸死死盯着那道墨绿身影,可周遭的凶兽却将他的视线挡住。 没了长剑,还有一身的金光灵气。 丹槿双手掐诀,周身金光乍现,凶兽触及被勐地掀飞。 半空中,浮生与火凤周旋不止;怪异岩石间,丹槿与凶兽厮杀不停。 本就充满煞气的遗荒,一时间天昏地暗,煞气将天染得更加赤红诡秘。 白光与火焰碰撞,炸开炫丽火花,却无人观赏。 金光灵气将凶兽击得膛破肢裂、血肉满天,却无人惊骇。 地上的凶兽在不断减少,半空中的火凤翅膀残破不堪。 丹槿浑身染血,俊朗的脸上一片苍白;浮生墨绿外袍亦是渗着血迹,嘴角鲜血不住地往外溢。 当最后一只凶兽炸开一场血雨后,丹槿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抠着地面,血滴落在灰黑色的尘土里,被瞬间吸收。 艰难地撑着地踉跄起身,金眸直直看向半空。 那道被他置于心尖,安于灵魂深处的墨色身影已经摇摇欲坠。 而对面的火凤困兽犹斗,甚至借着遗荒中的煞气壮大自身。 丹槿扯了扯嘴角,想要如同浮生那般在唇边漾起弧度,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 他什么都不懂。 不会笑,不会哭,不知情爱为何物。 却偏又循着本能爱了浮生一百年。 金眸中闪过一抹决绝,单手掐诀附于心口处。 下一瞬,浑身如同灵魂撕裂一般,痛得颤抖不止。 一缕金光从心口溢出,凝聚于指尖,化作了一颗小小的金色珠子。 丹槿握住金珠,凝出灵气朝着浮生飞去。 健硕的手臂揽住了浮生的腰,又一掌拍于浮生肩上,金珠顺势隐入浮生体内,带着他极速后退。 丹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将人刻入灵魂一般,随后转身沖向火凤。 「砰!」 漫天的火花夹着金光洒下。 绚烂夺目... ... 浮生跌落在地,灵气的透支使得他现在连站着都困难。 「丹槿...」 没了... 那个冷漠少言,虔诚又听话的瑞兽,没了... 那个他第一次在意,第一次瞧上眼的高大男人,没了... 泪水毫无预兆的淌下。 精緻脸庞布满迷茫。 血红色的天空中撒下的火光归于尘土,星星点点的金光却自发地汇集在浮生四周。 散发着腥臭的黑血缓慢而坚定的凝固,遍地残肢断臂,怪异嶙峋的岩石下堆满了凶兽尸体。 赤色余晖映照中,一片死寂的天地之下。 浮生带着一身的荒寂寥落瘫坐在地上。 任由金光将他包围。 满是绝望的凤眸轻轻垂下,看着自己一身狼狈,左右张望了一下,周遭再无活物。 也没了那道陪伴在身边一百年的黑色身影。 泪水再一次模煳了视线。 金光汇集成一小缕,循着金珠的召唤,钻进了他的左眼下,显出了一颗妖魅泪痣。 眸中绝望瞬间消散。 浮生呆呆地眨了眨眼,踉跄着站起身,茫然环顾四周。 入眼一片尸山血海。 「...都...死了啊...」 死了? 谁死了? 记不得了... 浮生抬头看了一眼血色天空,拖着重伤狼狈的身体,一步一步远去。 第151页 身后灰黑色尘土被风捲起,又落入黑血中。 他的背影迷茫又无助... 第114章 「遗荒」1 【ps:千年前的遗荒结束,回到现在~】 —— 入眼皆是光怪陆离的深褐色岩石,于灰黑色的尘土里拔地而起。 岩石边缘粗钝却锋利。 仿佛碰一下就会割出一条伤口。 「嘶~」楚年龇牙咧嘴地甩着手,甩出几滴血珠后,忍不住叫嚷:「这玩意儿真邪门儿啊。」 浮生和涂山槿并肩而行,对楚年的行为和话语置之不理。 楚年瘪了瘪嘴,小跑着跟上:「浮生,我要是在这里寻到机缘化魔成功,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啊?」 「不能。」浮生目不斜视,冷声拒绝。 楚年顶着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碧眸里失落一闪而过,丧气地一塌肩:「我都还没说是什么呢!」 浮生凤眸里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杀意,突然有些后悔带这个邪祟进来了... 涂山槿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握住他的手轻轻揉捏安抚。 这个邪祟将是他们在遗荒里的一面盾牌,就为这一点的用途,他可以忍耐。 浮生深知他的心思,摁下了心中那一缕杀意。 遗荒中时而万籁俱寂,时而风声呜咽。 凶兽来得猝不及防,又在预料之中。 于浮生而言,这是他第三次来遗荒。 可悠远的记忆长河中,却只记得两千年前替好友来寻槐木那次,以及这一次。 至于被遗忘的那一次... 只有他走出遗荒的那一瞬短暂的片段... 抬手打出一记白印,凶兽被炸得支离破碎。 漫天猩红血肉中,似乎有什么残碎的画面一闪而过。 却来不及捕捉。 浮生眼神一冷,掌心白印翻飞。 涂山槿持剑站在他的斜前方,长剑金光和白印相辉映,缠绵不断又杀气凛然。 楚年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黑气无限蔓延出去,将面前的凶兽悉数绞杀。 漫天血色映照下,无数凶兽残肢伴随着黑血飞溅而出,嘶吼声不断迴荡,死去的凶兽尸体里,煞气溢出升至云端,与空中的煞气相融合。 这些煞气会在岁月长河中,衍生出更多甚至更残暴的凶兽。 三人一路斩杀凶兽,一路往更深处走。 楚年作为一个即将化魔的邪祟,实力不凡,不仅帮着两人解决了凶兽,还吸纳了许多没来得及升至天空的煞气。 浮生看着楚年碧眸里隐隐浮现的猩红,凤眸微沉。 ... 半个月后。 遗荒中没有太阳和月亮,难以辨别方向。 三人一路杀到一座荒山脚下,浮生拉着涂山槿往山巅走去,楚年理了理有些缭乱的长髮紧随其后。 看着前面两个人携手而行,楚年有些羡慕嫉妒。 他明明比那个半人半妖长厉害,为什么浮生不喜欢他? 而且要论长相的话,这具躯壳也不差啊,实在不行他多花点心思化一个更好看的呗。 为什么浮生身边的人不能是他呢? 只知吞噬的高傲邪祟很不理解,就连自己喜欢浮生这件事,他都分不大清楚是因为躯壳残留的执念,还是因为一千多年前的那惊鸿一瞥。 碧色瞳孔里有迷茫,也有困惑,更多的则是势在必得的坚定。 行至山巅之上。 浮生看着远处如同蚂蚁大小的凶兽,若有所思。 涂山槿却眼皮一跳,脑海里有什么画面如流星划过,手不自觉地收紧:「浮生...」 「怎么了?」浮生抬头问道。 可那个画面根本来不及捕捉,涂山槿只好轻轻摇头:「没什么,我们去更深处看看吧。」 总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 浮生也正有此意,转身对着楚年勾了勾手指:「喂,过来。」 「说多少遍了!我不叫喂!我叫楚年,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我的名字啊?」楚年一边不满地嚷嚷着,一边又很听话的走近:「做什么?」 浮生指尖烟杆转了一圈,抽了一口烟后才缓缓说道:「你占了银霄的躯壳,能不能化作他的原形?」 「啊?」楚年有些呆愣,反应过来后满脸的抗拒:「不能,不行,不可以!我才不要变成一头蠢狼!你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是不是?我有法宝啊!」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朵黑莲。 掐诀念咒。 黑莲悬浮而上,随后陡然变大。 楚巴一扬:「瞧,这不比那蠢狼好使得多。」 半天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和夸奖,楚年转头一看,浮生已经拉着涂山槿站在了黑莲上,两人正「深情对望」。 楚年憋闷地扯了扯头髮,脚尖一点飞了上去,驱使着黑莲往遗荒深处而去,嘴里还嘟囔着:「要想马儿跑还要给马儿吃草呢,你怎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呢?」 「啧~」 仅仅一个语气词。 就让楚年老老实实地闭嘴。 他现在还没有化魔,打不赢浮生不说,连人家正眼一瞧都未曾得到过,这时候放肆找死,属实不划算。 涂山槿像是对楚年自动屏蔽一般,全程无视,自顾自地从包裹里取出大氅,搭在了浮生肩上,细细地系好带子,又拿出一个精緻小酒瓶,递到浮生嘴边:「解解乏。」 第152页 浮生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看着对方贴在他喝过的位置也饮下一口,凤眸里星光流转。 两人看着不像是来遗荒冒险的。 更像是来秋游的。 唯独楚年,可怜巴巴地操控着黑莲,还不能有一丝颠簸晃动。 黑莲带着三人飞了一天。 浮生余光瞥见一个深渊旋涡,纤细的手指一抬:「喂,去那儿看看。」 「哦~」楚年嘴唇微动,想要再次提醒对方自己的名字,却因那妖魅凤眼轻轻一瞥,止住了话,控制着黑莲飞过去,平稳落在深渊旋涡旁边。 涂山槿揽着浮生的腰从黑莲上跳下来,却没有立刻靠近深渊旋涡,而是抬手布了一道结界在两人面前,随后说道:「我过去看看,你待在这儿。」 转身就要过去,却被浮生拉住衣袖:「一起。」 涂山槿满眼的不贊同,剑眉更是死死拧紧。 楚年慢慢吞吞地靠近,搅了搅衣袖,犹豫道:「要不...我去看看?」 「好。」 「行。」 两人异口同声。 却连个眼神都没施捨。 楚年薄唇一张一翕,憋了半天,把眼眶都憋红了也没说出半个字。 最后在两道淡然的视线下,一步一回头地靠近了深渊旋涡。 第115章 「遗荒」2 旋涡如同有生命一般轻轻蠕动着,内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楚年抬脚踢了一块石头,却久久不见迴响,转头对着不远处的浮生说道:「这里面太黑了,看不清。」 「那就下去看。」浮生拉着涂山槿重新踏上黑莲。 楚年控制着黑莲飞到深渊旋涡前,纵身一跃,黑莲载着三人刚悬在旋涡上便极速下落,楚年急忙凝出黑气稳住黑莲,这才减慢了下坠的速度。 涂山一手持剑,一手紧紧搂住浮生的腰,向来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此时更是满脸的凝重。 他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更准确来说,他总觉得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浮生凤眸里一片冰霜,幽幽闪着暗芒。 那丢掉的一百年记忆,也许就在这深渊之下。 此前不在意的东西,如今既然在意了,那他就一定要找回来。 是好是坏都无所谓... 黑莲下坠了很久,久到楚年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才显出一点不一样的景象。 「下面是什么?」楚年探出头看去。 只见深渊之下竟是一片尸山血海。 无数的凶兽残肢铺满了整片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有那两人都难以环抱的巨大树木七零八落的倒在四周,地上更是到处都是树坑,一看便知是连根拔起的。 浮生眼前似乎又有什么东西闪过,快得连影子都捉不到。 这股异常让他觉得千年前的自己肯定来过这里。 涂山槿却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残破木块上。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些被砸坏的木块,似乎原本应该是一间小木屋。 楚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转头见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困惑地歪了歪头,余光瞥见一抹红。 定睛一看,竟是一条血红色的小溪流,猩红溪水翻滚涌动。 楚年急忙操控着黑莲飞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刚飞到小溪前,身后就响起了两道声音,齐齐说道:「继续往前。」 说出同样一句话的浮生和涂山槿微微一愣,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眼神中皆看到了怅然和困惑。 这个发现让两人更加愣怔。 楚年见状也更加疑惑:「你们以前来过?」 两人一起摇头。 「那怎么感觉你们像是对这里很熟的样子?」 浮生冷冷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看向前面的悬崖。 涂山槿心中勐地一跳,抱着浮生踩着金光飞上了悬崖上突兀出现的一个漆黑山洞。 山洞里的石壁上有星星点点的绿光闪烁着,最里面是一条通道。 「木头...」浮生突然说道:「我...有点难受...」 「怎么了?哪里难受?」涂山槿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将长剑插在背上的包裹中,双手扶着浮生的肩,满脸焦急。 浮生轻轻摇头:「不知道,我想进去看看。」 「难受的话就不进去了可好?或者我先进去...」 「不,我要进去看看。」浮生拧眉打断了他的话,拉着他往里走去。 涂山槿的思绪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没有注意到周遭环境的变化。 浮生却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随着两人往深处走,石壁上的绿光星点竟开始幽幽闪着金光。 两人穿过通道后,便是一片枯萎了的草地,草地中间一汪血色池水翻涌沸腾。 浮生怔怔地看着那汪池水,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只背上长角的金色异兽,衔着一朵金光璀璨的花朝着他走来。 异兽有着一双夺目金眸,那眸中尽是虔诚... 泪水毫无徵兆的淌下。 划过左眼泪痣时,隐隐传来了灼烧感。 温热的唇带着无尽的怜惜将泪水吻走,耳畔响起了低沉醇厚的声音。 「浮生...」 「浮生?」 两道声音相重合。 其中一道语气担忧。 浮生回过神,抬眼看去。 第153页 映入眼帘的不是那双金眸,而是一双盛满缱绻爱意的墨瞳。 「木头...我...」浮生捏紧了手中的烟杆,心像是被揪紧了一般。 这是从有过的感受。 涂山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人如此脆弱的模样,心疼得几乎快要窒息,轻轻将人揽进怀里,薄唇贴于其耳垂,低声安抚:「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在的。」 「一直在?」 「对,至死不休。」 浮生耳畔似乎又听到了一句话。 却不是那道低沉浑厚的声音。 而是自己的,带着嗜血狠戾的声音,说着:即便是死,你也是我的。 「即便是死,你也是我的...」浮生下意识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换来涂山槿更紧的将他抱住,如同要将他揉进骨血一般。 奇蹟般的安抚了他莫名惶恐的心。 「浮生!!半人半妖!!你们快出来!!」 山洞外传来楚年撕心裂肺的大喊。 浮生拍了拍涂山槿的背,从他怀里退出来:「出去看看。」 「浮生,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松开我的手。」涂山槿强势地与之十指相扣,浑身紧绷。 浮生妖冶一笑,凤眸里重新染上星光,隐隐渗出阴骘偏执:「自然,是生是死可由不得你,你的命,是我的。」 「好,生死皆由你定...」涂山槿求之不得。 两人走出山洞,洞外却是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景象。 若说刚才是一片死寂般的血海,那么现在,则是万鬼咆哮般的炼狱。 狂风大作,飓风卷着地上的残碎尸体和大树,盘旋上升。 半空中一个旋涡凭空出现,如同一张贪婪巨嘴,正疯狂吞噬着被飓风捲起的凶兽尸块和树枝。 楚年站在黑莲上,周身萦绕着浓郁黑气,正死命抵抗着旋涡的吸力。 余光瞧见两人走出山洞,急忙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啊?那玩意儿怎么连我这个邪祟也吃啊?」 浮生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抬头看向半空中旋涡。 似有所感一般,转头望进涂山槿的墨瞳中。 随后两人默契点头,就着十指相扣齐齐飞身朝着旋涡而去。 楚年一个心急,黑气不稳被旋涡吸了进去。 第116章 「遗荒」3 涂山槿搂着浮生从天而降稳稳落地。 楚年却因黑气不稳踉跄了一步,站稳看清周遭幻境后,脸色微变 四周是比之方才的深渊下更多的凶兽白骨,森森然的堆叠成了小山,煞气浓郁到形成了一团团的黑雾。 怪异嶙峋的岩石大多被染上黑红,于黑雾中偶尔冒出边缘。 三人的到来打破了这诡寂的一幕。 只见那浓郁黑雾开始旋转汇集,徐徐上升,在升至半空后化作了一个凤凰模样,展翅张着嘴喷出一股黑烟。 浮生凤眸里杀气乍现:「元凤...」 「什么元凤?」楚年好奇问道,却在下一秒僵在原地,随后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向了那个由黑雾化成的凤凰。 黑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进了楚年的体内。 碧色瞳孔瞬间彻底染上猩红,眼尾冒出黑色翎羽,脸上桀骜不逊的神情转变,挂起了邪魅阴森的笑,声音变得诡秘莫测。 似是远在万里之外,又似是近在咫尺耳畔。 「呵~千年不见,你还是这副模样。」 『楚年』悬于半空,微微垂下眼帘,赤红眼眸中仿佛空无一物,视线移到涂山槿身上时,目光变得幽深骇人。 浮生往前跨了一步挡在涂山槿身前,凤眸里依旧是睥睨万物的高傲:「我是何模样轮不到你来置喙,倒是你自己,何时沦落到要抢一个邪祟捡来的躯壳了?」 占据了楚年躯壳的元凤歪了歪头,异域风情的脸上是突兀违和的狂狷:「啊~~说起来这还是拜你身后之人所赐。」 浮生立马就想到了千年前丢失的记忆和涂山槿那不知藏于何处的一缕生魂。 心下一沉,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甚至嘴角还盪起了一抹嘲讽,讥笑了一声:「那怎的不见你下来磕一个跪谢一番?」 「呵~你这张嘴还是这么能说。」元凤依旧悬于半空,抬手轻撩了一下肩上搭着的长髮:「只是不知你们这一次还能不能那么走运活着出去了,或者说...你身旁之人还经得起自爆几次...」 此话一出浮生已然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凤眸逐渐变深,抬手便打出一记白印,被元凤轻松躲过。 躲过一个还有无数个。 现在的浮生早已不是千年前的那个。 无数白印翻飞于掌心,隐有金光缕缕,如潮涌一般扑向元凤,让他无处可躲,只得一边避开,一边往地上落下。 元凤抬手一挥,一半的白印被黑雾击散。 金色咒印随之补上,其上还夹带着微微白光,涂山槿站在浮生身旁,满脸肃杀,金光咒印疯狂飞出。 这是同生契的加持效果。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现在的元凤只是一缕残魂,强行占据了楚年捡来的躯壳,发挥不出全部实力不说,还被躯壳压制了修为。 赤红眼眸微眯,双手结印,身后黑色凤凰暗影骤然展翅出现,仰天长鸣一声,朝着两人飞去。 涂山槿拔出身后长剑,勐地一噼,将凤凰黑影一分为二,金光破散开来,黑影消散。 第154页 浮生一个闪身出现在元凤两步之距,眸光微动,脚下盪开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光咒印。 十角圆环印在元凤脚下轰然炸开。 一身红艷艷的劲装被炸得破碎不堪,身上伤痕累累,元凤尝试着挪动脚步,却发现根本就动弹不得,脸色巨变:「你...这是怎么回事?」 浮生吐出一口鲜血,抬手随意擦掉后,看向元凤:「呵~你以为我带一个邪祟进来是找乐子的?」 说罢双手掐诀,口中咒语如梵音迴荡:「以吾夫诸之名,破!」 四个十角圆环印将元凤包围,印中金光乍现。 涂山槿立于浮生身后,薄唇早已被鲜血浸染,脸色苍白,却依旧将灵气源源不断地用同生契渡给浮生。 他没有记忆,也听不懂元凤话里的含义。 那些影影绰绰闪过的片段,也连接不起任何线索。 但他遵循本能爱着浮生,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浮生。 仅此而已。 浮生也没有切断灵气的输送,十角圆环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还没有无私到为了这么个堕了魔的东西牺牲自己。 四个十角圆环印形成了一个金白相间的光罩,就算暂时无法绞杀元凤残魂,至少不会让他熘走。 元凤脸色越来越难看,感受到自己残魂逐渐不稳,咬牙切齿地说:「难不成你为了杀我连命都不要了?」 「不行!」充满了异域风情地脸瞬间一变,另一道桀骜不驯的声音响起:「浮生你怎么又用这招!你先别动!」 浮生讶异挑眉,手中掐诀的动作停了下来。 就连涂山槿都有些惊讶,往前跨了一步,站在浮生身旁,对印中的人说道:「喂,怎么回事?」 「你个半人半妖有没有礼貌啊!我不叫喂!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我无法脱离躯壳,也掌控不了躯壳?」楚年直挺挺地站在光罩中,碧眸里狠戾乍现。 浮生眼里闪过一抹幽光,随后问道:「你一直都在躯壳里?」 「对啊,我想脱离但是动不了。」 「这样啊...」浮生缓缓勾起了嘴角,笑得诡秘又疯魔。 楚年还没来得及询问他笑什么,就发现自己又被压制在躯壳里了。 碧眸瞬间被赤红瞳孔取代。 「这个邪祟快要化魔了...」元凤喃喃道:「你带他进来该不会是想要助他化魔,然后再利用他杀上不周山吧?」 浮生握住了涂山槿的手,暗暗汲取着灵气,面上妖冶一笑:「你猜啊~」 「呵呵~千年前你若早说你想要不周山那人的命,我们也不至于成为敌人,说不定还能做盟友。」元凤已然掌控了躯壳,抬手触摸了一下光罩,却被光罩灼伤,手指瞬间化作白骨。 浮生抬起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烟杆,抽了一口烟后缓缓道:「是么...」 「难道不是?」元凤轻捻着白骨指结:「就算不是,也好过与我为敌,白白葬送了你身旁之人的一条命。」 浮生凤眸一凛,将手中烟杆塞到涂山槿的怀里,双手结印。 第117章 「遗荒」4 白光灵气于指尖溢出一缕,元凤体内也诡异地冒出一缕黑气。 「你做了什么!?」元凤察觉身体彻底失去控制,怒目大吼。 四个十角圆环印骤然消失。 元凤面容扭曲地被迫朝着浮生一步一步靠近。 浮生夺过涂山槿的长剑,勐地刺进了无法动弹的元凤胸口,凤眸里满是嗜血残忍,幽幽道:「忘了告诉你,邪祟被我下了操控秘术。」 元凤难以置信地看着笑得魔魅疯狂的浮生,又低头看向胸口。 金光长剑穿胸而过,无数黑气从伤口里飞出。 元凤凝神聚气,还想以残魂逃匿。 下一秒,脸上神情转变,赤红瞳眸变成的碧色。 楚年因着胸口的剑微微蹙眉,却在看见浮生的笑脸时愣怔了一瞬,继而艰难开口:「浮生,我叫楚年,你一定要记住。」 楚年抬手握住长剑,缓缓往外拔。 白骨指结被长剑上的金光腐蚀,逐渐融化,可楚年依旧坚决地将剑拔了出来,随后周身黑气瀰漫,将其一整个包裹住。 升至半空,轰然炸开。 漫天的黑气中有金光点点,缓慢又坚定地汇聚在一起。 涂山槿似有所感,周身也浮现出金光,将半空中的金光揽入体内。 浮生左眼下的泪痣变得滚烫,一颗小小的金珠浮了出来。 下一瞬,金光乍现,将两人一起包围。 无数残碎片段从眼前飞速划过,最后变成了清晰且流畅的回忆... ...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一同睁开眼。 「浮生...」 「木头...丹槿...」 浮生怔怔地看着涂山槿。 俊朗的脸上,一只幽深墨瞳,一只璀璨金眸,神秘又圣洁,却皆装满了缱绻爱意。 浮生抬手轻抚,从冷冽剑眉划过那只金眸,语气里满是怅然:「原来那一百年的记忆里,全都是你...」 难怪长街上初见,会心跳加速,却没有杀了这人,再次相遇时会那般轻易就带走对方;也难怪会为这人一次又一次的打破原则。 又在短短的一年多里,就爱上了对方。 原以为是自己闲来无趣,又恰逢一个合心意的,却没成想,是千年前就已然爱了百年的... 第155页 涂山槿也抬手轻轻摩挲着那张精緻小脸。 对方左眼下的泪痣闪着微微金光。 涂山槿知道,那里曾是自己生魂的归宿。 无数的记忆涌入脑海,有四千年的荒芜岁月,有人界的斗转星移,也有自己诞生的一切,可最终全都定格在了这张魔魅的脸上。 千年前的遗荒,一年半以前的长街,皆是他与这人相遇的结点。 四千年的荒芜岁月里,只有那一百年;近一千年的模煳记忆里,也只有最近的这一年多。 「浮生...不论何种境地,不论是否有记忆,我都依然爱你。」 浮生眼角划过一滴泪,尚未淌下就被温热的唇带走。 「当年我拍进你体内的,是一道咒术,你就算是死了,我也能用咒术找到你的转世,却没成想,你用生魂封印了我的记忆。」浮生直直望进那双金黑异瞳,喃喃道:「生魂出体...疼么?」 涂山槿轻吻着他的嘴角:「不疼,它在你体内很快乐...」 「你为什么要自爆?当时即便杀不死元凤,我们也能活着出遗荒的。」浮生微微皱眉。 涂山槿却摇了摇头:「不,他当时在吸收遗荒煞气,我感知到若是任由他这般,我护不住你。」 「所以你就用自爆来换?还用生魂封印了我的记忆…」 「只要你没事,我们就还能相遇。」 只要浮生不死,他的生魂就会永远存在,那么不论经歷多少个轮迴,他们依旧还会相遇。 而他,也依旧会反覆爱上浮生。 可若是浮生死了,那一缕生魂也好,余下的残魂也罢,皆没了存在的必要。 浮生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深意,只是依旧有些气恼:「倘若我没有重新爱上你呢?」 「至死不休。」 倘若浮生不再爱他,那他就会因失了生魂,逐渐消亡,继续轮迴,至死不休。 听到这熟悉又执拗的回答,浮生又气又好笑,掐着他的脸一扯:「你就是被我惯得!」 诚然,若非那一百年的纵容,也不会让这个冷漠少言又不通红尘的木头做出这种傻事。 偏生他又享受这种被这人置于心尖刻入灵魂的感觉。 涂山槿默认了,含住他的唇肆意啃咬碾磨,汲取了一番后又轻轻舔舐。 漫天的黑气已然消散。 涂山槿抬头看了一眼后说道:「那个邪祟...」 「死了。」浮生满脸冷漠,毫不在意:「他从进遗荒开始,就在偷偷吞噬煞气,即便没遇到元凤的残魂,我也会杀了他。」 万物皆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 但恶灵形成的魑、诡、邪祟,却只有绝对的恶。 那双碧色眸子里,藏得再深,也依旧被他看到了一丝猩红。 涂山槿牵着他往前走,淡淡地说道:「如此雪域能多消停几百年。」 对于浮生做事,他从来不会去思考对错,也不在意对错。 只要对方想做,他就全力支持,哪怕对方要杀的人是自己,他或许也会因心疼脏了对方的手而选择自己了结。 两人携手随意挑了个方向走,现在出不去,索性如同千年前那般,找个地方住下,说不定还能双修一番。 浮生转头看了一眼涂山槿,恰好对方也看向他。 四目相对间,氛围变得情意缱绻,早已想起一切的两人,眸中含义不言而喻。 然而走远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黑气消散后的天空中,有一缕难以察觉的碧色摇摇晃晃地悬浮着,又跌跌撞撞地打了个转,随后往相反的方向飘去。 ... 深渊洞穴下。 那满地的大树和凶兽尸块早已被旋涡吸尽,没了盖房子的东西,涂山槿就抱着浮生飞入那个山洞。 洞中通道后的枯草地勉强能用。 看着涂山槿取下包裹,将他自己的衣服铺在草地上,浮生抽了一口烟,抬手将那个血池摁入地底,胸口却突然一阵刺痛,吐出一口鲜血。 涂山槿脸色大变,闪身来到他的身旁将他一把抱起:「怎么回事?」 第118章 「遗荒」5(完) 浮生随意地擦掉嘴角的血迹,嘴角轻勾:「终于吐出来了,大招可不是那么好用的,这口血憋得我难受,眼下吐出来了就畅快了。」 「别动。」涂山槿将他放在铺好的衣服上,握住他的双手,开始输送灵气。 翌日。 两人站在山洞口。 漫天血色并未褪去分毫。 浮生看着远处的一堆木块,嘴角弧度带着讥讽:「兄长和祖龙早前寻得机缘脱离六界,兄长曾遁入天外天,感知我遇难回来替我出气后便隐世少出。祖龙早已不知去向,没想到这元凤竟潜入了遗荒,堕了魔。」 涂山槿紧紧地搂着他,异瞳中亦满是讽刺:「皆由贪恋而起。」 浮生凤眸里一片冷冽。 元凤大抵是想要取代不周山,亦或是也想遁入天外天,只是没寻到机缘,那朵花上的功德,意味着元凤也曾做过救世大举。 只是终究也抵抗不了贪恋。 涂山槿抱着他回到山洞,收拾包裹:「我们寻一处重新建个木屋可好?」 凤眸回暖,浮生转头看向他,笑得魔魅:「那可得把床做得牢固一些,免得每年都换。」 涂山槿喉间一紧,滚动了一下,扣着他的后脑低头吻住,一番肆意的扫荡后,双唇相贴,喉间溢出了一声「好」。 第156页 参天大树大多在一千年前就被毁掉,两人顺着悬崖而上,上面一片广阔,缩地成寸走了近一天,竟是发现了另一片天地。 一个峡谷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涂山槿抱着浮生飞身而下。 峡谷中大树错列生长,穿过树林,一片奼紫嫣红的花海铺遍两岸,中间流过一条蜿蜒曲折的清澈河流。 阵阵花香扑鼻而来,间或夹杂着绿油油的翠嫩小草,将峡谷点缀得勃然生机。 浮生抽了一口烟,看着明亮的天空,若有所思。 遗荒中接连出现两处「活地」。 深渊洞穴应该是元凤布的阵法而成,那么此处呢? 涂山槿脚踏金光绕着峡谷转了一圈,回来后手里拿着一截靛蓝树枝,树枝尖端呈流水线条:「最里面的山洞口发现的。」 浮生心下瞬间瞭然,接过树枝后,语气变得轻松:「我还在想那深渊洞穴是元凤搞出来的,这里又会是谁弄的,没成想是麒崖兄长。」 涂山槿疑惑地看向他。 浮生凑上去亲了亲,解释道:「这靛蓝树枝是兄长道场里的神树,他的傀儡就是由这个做的,可能是几千年前他来寻机缘,又不喜外面的煞气环绕,所以做了这片小天地,如今倒是方便了我们。」 上古之物本就有造物的本领。 弄出这么一个小天地于始麒麟、祖龙和元凤而言,轻而易举。 说起来当年他们能杀了元凤,并非真的是丹槿自爆威力大。 而是元凤堕了魔,早已丢了上古的神力。 倘若当时他们遇到的是没有堕魔的元凤,仅凭他们一个神兽一个瑞兽,只怕死得连渣都不剩。 只能说,这一切皆有因果可循。 天外天的雷劫只怕时时悬在这三位头上。 如今应当也悬在了自己头上吧。 浮生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天空,凤眸里幽光诡秘。 涂山槿伸手拥他入怀:「浮生...」 「没事。」浮生抬手回抱,头埋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嗯,也不要松开我的手。」涂山槿有些害怕。 生魂既已归体,他自然是将以前的事都想了起来。 也就记得一千年前浮生说的寻能抵挡天外天雷劫的圣物,他害怕这人贸贸然地冲上不周山受伤,也害怕天外天雷劫到来时他无法护其周全。 浮生退出他的怀抱,揪着他的衣襟往下一扯,啃咬着他的薄唇,随后说:「放心,死也拉上你一起。」 涂山槿得了允诺,自觉地去伐木建屋子。 浮生躺在花丛中,思索着从老神的元神里探索得知的抵挡天外天雷劫的圣物,只怕真的是个传言。 遗荒之大,根本走不完,更远的地方被血气和煞气覆盖,凭他的本事尚且还进不去,更何况涂山槿。 如此的话,那就只能等东望山的那位现世了。 两人联手,应当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涂山槿动作很快,半天功夫就建好了木屋,剩下半天专心致志的做了一张又大又结实的床,还在林子深处寻来藤草铺好。 浮生看了后颇为满意,十分大方的亲了他一口。 ... 百年之后。 带来的酒和菸草早已用完,就连带来的衣赏也都在某一日与某一日和某一日被依次撕得粉碎。 涂山槿怀里抱着裹着大氅昏睡的浮生,脚下缩地成寸朝着遗荒出口而去。 百年时间足以让涂山槿彻底融合生魂。 金光溢出瀰漫开来,涂山槿化作乘黄原形,长长的尾巴牢牢圈住浮生的腰,将其固定在背上,踏着金光远去。 第119章 「归云斋」1 归云斋里。 久卿靠着吧檯轻摇着小扇子,四个小童子撅着屁股来来回回地擦地,把地板擦得蹭亮反光。 「久卿姐姐,这个放在长桌上怎么样?」 店门口传来清亮的少年声。 久卿抬眼看去。 是在十年前阳寿尽了的桑槐。 一袭深蓝色苗装,脖子上重重叠叠好几圈繁琐银饰,腕间带着两个银镯,上面吊着声音清脆的银铃,还有一个通体黑色的手镯。 腰间挂着一枚黑色玉佩。 夕阳映照下,隐隐能看见里面有一小节槐木。 十年前,桑槐阳寿终止,咽气的下一秒,麒崖出现,挥手间散了桑槐的肉身,将其魂魄拘在归云斋内。 所以,现在只是个魂魄的桑槐依旧是少年模样。 手中抱着一个花瓶,里面是一朵粉白带着棕色线条的花。 百年时间,怀梦竟然开出了一朵新花。 久卿点了点头:「就放长桌上吧,摆着好看。」 「好的~」桑槐小跑着进来,将花瓶放在了长桌上,满意地摸了摸下巴,转头又说:「浮生大人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吧?」 久卿神情一滞,怏怏道:「应该快了吧...」 百年时间于大妖而言,不过廖廖。 可于她而言,却是难挨的一百年。 她害怕极了。 害怕如同一千年前那样,看到一个浑身是伤的浮生带着满身的戾气归来,害怕涂山槿出事,浮生又会变得像以前那样... 可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她一个小小的树妖,入不得遗荒,帮不了任何忙,只能守着归云斋数着日子等待。 第157页 桑槐瞧见她突然变得怅然失神,没有去打扰,安静地坐在长凳上,呆呆地看着花瓶里的怀梦。 他已经死了十年了。 可他却没有半分痛苦,甚至不用去轮迴,还保留着此前所有的记忆。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浮生。 十年前第二次出现的那位叫麒崖的大人,也是看在浮生的面子上才将他的魂魄好好的留在归云斋里的。 他都知道。 起初他时常在想,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东望山的那位。 可后来,商羊每年都会送点小东西过来,倒是叫他渐渐的放下心来。 九十年前,那个戴斗笠的白衣青年又来了。 可与第一次来时完全不一样。 原本气质出尘的人浑身透着死气,声音不再清冷干净,变得沙哑虚弱。 他用流光镜尝试着追溯青年想找的人,镜中一片空白。 青年身上最后一丝活气荡然无存,他眼睁睁地看着青年变得半透明,最后消失无踪。 久卿姐姐说,那是执念成妄,而妄,落了空,那人也就失了心,没了活下去的力气... 为此他伤感了好久。 他害怕自己哪一天也变成这样... 还有浮生大人和涂山大人。 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是否安全,是否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若非有浮生大人,他早就死在那场祭祀中了。 来了归云斋后,他才真的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即便现在已经死了,他也依旧觉得自己还活着,活在阳光下,能吃能喝能晒太阳,别人也能看见他。 可他的恩人现在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他都还没有好好的报答浮生大人呢... 久卿回过神后见桑槐一脸的落寞,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走过去用小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做什么要死不活的,就算是要哭丧也不该是现在啊,人都还没回.....靠!」 久卿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瞥见院子里有金光一闪而过。 急忙跑出去看。 什么也没有,再绕到侧面抬头一看。 二楼的那扇大窗户『砰』地一声关上。 久卿长舒一口气,随后桃花眼里重新染上风情,小扇子摇得轻快,腰肢一扭回到大堂。 嘴里还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不明就里的桑槐愣愣地问道:「怎...怎么了?」 「小事小事,就是咱们的店长和店长夫人干柴烈火,欲罢不能,一回来就恩爱去了。」久卿嘴角高扬,眸中喜悦难以掩盖。 桑槐仔细嚼了嚼这莫名其妙的话,随后勐地站起身:「啊!你是说浮生大人他们回来了?」 「嗯哼~」久卿嘴里继续哼着小曲儿,靠在吧檯上指挥着小童子:「那儿擦干净点儿,那个东西摆上面,哎呀小高,那个放后面去...」 桃拔和三花猫从梦中惊醒。 布娃娃桃拔那双亚克力眼睛滴熘一转:「啊啊啊~~~我的亲亲浮生大人终于回来啦~~~」 三花猫的绿瞳里光芒夺目:「喵~~」 桑槐跑到楼梯口仰起头张望了一下,抿了抿唇,嘴边终于漾起笑容。 也跟着开始哼小曲儿,撸起袖子和小童子一起打扫卫生:「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一时间大堂里满是喜悦和激动。 ... 二楼卧房浴室。 热水瀰漫的雾气从头顶淌下。 浮生半眯着眼靠在涂山槿的肩上:「木头,我要吃辣子鸡,还要喝桃花酿。」 「好。」 「歇息几日就带桑槐去东望山。」 「好。」 涂山槿将懒倦靠在他身上的人抱起走出浴室,轻柔地放在窗边的木榻上,又取来一条毛巾细细擦干银髮。 这才勾着那精緻下巴轻轻一吻:「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 浮生只懒懒地轻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可就是这一眼,看得涂山槿燥热不已,异瞳里更是一片暗沉。 浮生见状抬起还有些湿润的脚,脚尖抵在涂山槿胸膛上,舌尖划过嘴角,端得一副魔魅妖冶:「还不够?」 「情难自持。」 又是这个回答。 浮生潋滟一笑:「是么~太过贪吃可不好哦…」 涂山槿眼神火热如炬,手指一抓,床上的薄被飞过来。 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地,涂山槿随意套了一件短袖往楼下走去。 浮生嘴角轻扬,起身从墙上的暗格中取出一张符纸,以指为笔写下一句话,手中掐诀,符纸摇摇晃晃飘起来飞出窗外。 第120章 「归云斋」2 久卿一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就摇着扇子走了过去,抬眼一看:「靠!何方妖孽!」 金墨异瞳冷冷扫了一眼。 久卿愣怔了一下,看着已经走进厨房的背影,抬手招来了一旁呆傻地桑槐:「小桑槐,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我...那个...是涂山大人没错吧?」桑槐有些迟疑。 「我瞧着像又不像,眼睛怎么回事?」久卿小扇子勐地拍在掌心:「啊!我知道了!该不会是浮生在遗荒里又勾搭了一个,然后装在一具躯壳里吧?」 深以为然的久卿玩味一笑:「啧啧啧~真会玩儿啊~」 桑槐搅了搅衣袖欲言又止。 他觉得应该不可能,但是又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所以贝齿轻咬下唇看看久卿又看看厨房。 第158页 「小桑槐,你可别跟着浮生学坏了啊,我跟你说...靠!!!!」话还没说完,一道金光飞来,掀飞了嘀嘀咕咕的久卿。 如同抛物线,直直越过大堂中间的长桌,拍在了电视机下面的墙上。 涂山槿拿着菜刀站在厨房门口,异瞳里一片冷冽:「再胡说八道就割了你的舌头。」 说完就转身又进了厨房,速度快得就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桑槐缩着脖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那像涂山大人又不像涂山大人的涂山大人好可怕... 久卿若无其事的从地上爬上起来,摸了摸下巴:「对味儿了,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这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桑槐见她如此,心里更加奇怪,竟没忍住问出了口:「久卿姐姐你每次都这样找死,就不怕哪天真的...」 「嗯?你是不是想问就不怕哪天真死了?」久卿妩媚一笑,端得一副风情万种,小扇子轻摇:「以前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祸害遗万年~」 「啊?」 「所以你姐姐我命里自带长寿~」桃花眼一眨,灵动又妖娆。 「是么~我试试?」一道妖冶婉转的声音突然传来。 久卿眼皮一跳,头都没来得及回就闪身到了店门口。 下一瞬,她原本站着的位置落下一簇拇指大小的火苗,火势勐地高涨,燎黑了屋顶。 「靠!你偷袭!」久卿愤怒大吼。 浮生悠哉地落座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吐出一口烟后缓缓道:「兵不厌诈。」 久卿撇了撇嘴,又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秀髮,坐过去一屁股坐在长凳上问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店长夫人的眼睛啊,还有这一趟怎么样?」 「一切顺利,至于他的眼睛...」浮生凤眼轻抬,眸中带上春意暖光:「寻回了生魂罢了。」 「你的记忆也寻回了?」 「嗯。」 久卿点了点头:「如此之后便无需再去遗荒了吧?」语气有些迟疑和忐忑。 浮生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不去了。」 久卿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身轻松。 厨房里飘来香味,久卿又开始叫嚷:「小桑槐,去做饭~」 「好的久卿姐姐。」桑槐甜甜一笑,蹦蹦跳跳地钻进厨房。 久卿看着桑槐的背影,幽幽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捨不得?」 「对啊,这一百年还多亏了他陪着我,这一走怕是再难相见,不过也好,兜兜转转了几个轮迴,终于能有长相守了...」久卿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浮生抽了一口烟,没有说话。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归云斋于桑槐而言,只会是存在于接下来的无垠岁月长河中的短暂记忆,更多的会被另一个更重要的人完全占据。 涂山槿端着酒菜走过来,依旧是将太师椅上的人抱起放在腿上,牢牢捁着他的腰。 久卿看着涂山槿顶着一双金墨异瞳又是餵菜又是倒酒,忍不住好奇问道:「店长夫人前世是什么?」 「乘黄。」涂山槿冷冷回道。 久卿大惊,开始口无遮拦:「乘黄!!骑之可长寿三千岁那个?靠!浮生,你发了啊,骑了这么久你不得长寿个万吧岁的?」 异瞳一扫。 久卿以扇挡嘴,不敢再乱说话。 毕竟现在不一样了。 就算只是瑞兽,人家轻飘飘一挥手也能让她吃尽苦头... 不一会儿,桑槐也端着菜出来。 比之百年前的寡淡,桑槐现在的厨艺可好了许多,虽比不上涂山槿,但瞧着也色香味俱全的,还做了小童子和桃拔、三花猫的份儿。 时隔百年,众人再一次坐在一起吃饭,除了涂山槿的眼睛和桑槐成了魂魄,其他的都没变。 桃拔依旧和久卿不对付,叫叫嚷嚷地抢菜吃;三花猫吃了几口就跑到浮生脚边蹭,蹭了一会儿又回到吧檯打盹儿。 四个小童子端着小酒杯过来敬涂山槿,说恭喜店长夫人寻回生魂,换得涂山槿微微点头。 桑槐笑眯了眼看着这一幕。 浮生还是一副老样子,靠在涂山槿怀里散漫喝酒。 看似什么都没变,其实都在变... 比如涂山槿。 许是有了记忆,这人变得更加冷漠少言了,除了浮生,似乎对旁人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 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又耐心地等着浮生吃完。 随后金光卷着两人回到了二楼卧房。 徒留其他人面面相觑,又笑得暧昧。 「唔!木头…丹槿…」 「浮生…」 九月的风吹进院子,顺着窗柩钻进屋内,撩动了床帏。 月光撒下,皎洁如银,却难以照尽屋内不断升腾的热火… 第121章 「东望山篇」1 五日后。 午夜十二点,一个人影战战兢兢地站在院门口张望。 桑槐走过去一看,竟是一百年前在酆都见过的那个鬼差,于是问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鬼差见来的是之前帮过忙的小少年,松了一口气,双手托着一个木盒,恭敬地说:「小公子安好,这是冥王大人派我送来的,说是浮生大人要的东西。」 桑槐接过后还未来得及道谢,对方就跑没了影,不禁有些纳闷儿,歪了歪头抱着木盒转身进了院子。 第159页 而跑远了鬼差此时正扶着一棵大树拍胸顺气:「妈耶~吓死我了,那地方灵气真浓啊,下次可不敢再为了黄泉酿接这种差事了,再来一次只怕要魂飞魄散了...」 桑槐抱着木盒回到大堂,正巧看到浮生和涂山槿下楼,便说道:「浮生大人,这个是冥王派鬼差送来,说是你要的。」 「嗯。」浮生走过去直接打开。 里面倏地飞出一个白色剪纸小人,随后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小宝贝儿~东西给你送来了,记得给我送酬劳啊,你和东望山那个要是赖帐,我就把你们的男人全都写进生死簿!到时候...嘿嘿嘿~~」 涂山槿眼神一凛,一个响指,金色火苗将小纸人烧成灰烬。 飘落在地上又被高童子瞬间扫走。 浮生噗嗤一笑:「乖~回头我再带你去出气。」 涂山槿沉默点头。 木盒里放着的是一颗暗红色的椭圆形石头,正中间刻着一个小篆「魂」字。 桑槐心尖一颤,隐隐感受到一股鬼气从体内溢出,问道:「浮生大人,这是什么啊?」 「定魂石,去东望山有些远,有了这东西,你这一路随便怎么折腾。」浮生将石头丢给桑槐,下巴一扬:「去收拾东西,出发。」 离别来得猝不及防。 桑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把那尊模煳不清的青铜神兽像和桌上花瓶里的相思子,小心翼翼地包好。 又把衣柜里的那几件穿了一百年还是崭新的苗装收在一起。 背着包裹看了一圈房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走了出去。 久卿见他垂着头,走过抬手搭在他的肩上:「小桑槐,别难过,我们这不是分离,你去了东望山才是真正的重生,此后漫长的岁月里若是无聊了,就来归云斋玩儿。」 「真的吗?久卿姐姐,我还能再回来吗?」即便已经过了一百年,桑槐依旧是少年心性,被久卿一句话说的泪水决堤。 久卿收起了素日里的不靠谱,化身知心大姐姐柔声安慰着少年:「当然是真的,到时候你还可以去西面找青棠,他见到你也会很高兴的,还有兰深和姬枫,这些年我不是经常带你去找他们吗?以后也是一样的。」 桑槐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好,我捨不得你们,肯定会再回来的。」 「乖,去吧。」久卿揉了揉他的脑袋。 四个小童子跑过来挨着挨着抱了一下桑槐。 桃拔和三花猫也亲昵地和他贴了贴。 浮生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通灵隧道现。 浮生拉着涂山槿率先迈入,桑槐一步三回头恋恋不捨。 浮生听到身后传来的抽泣声,没有说话,与身旁的涂山槿十指相扣,安静地走在前面。 桑槐捧着定魂石,看着两人的背影,只觉得他们的氛围缱绻又旖旎。 不由得想到一会儿要见的人,竟开始紧张起来:「浮生大人,要多久才能到吖?」 「三个小时。」 桑槐小脸一跨:「这么远啊~」 浮生回头睨了他一眼。 这还嫌远? 没有通灵隧道怕是要走上半个月,人类的车估计都要开两天。 涂山槿始终一言不发,时而看向浮生时,那双异瞳中才会有亮光和爱意。 浮生望进那双异瞳,随后妖冶一笑:「你这木头,怎的比以前话还少?」 「有吗?」涂山槿自己不觉得。 「废话,千年前在遗荒你好歹还能憋出一两个问题,现在倒好...」 涂山槿握着他的手置于唇边轻吻:「有你足矣。」 只要能待在这人身边,与之相爱相守,他便觉得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那些旁的事,与他无半点关系,他只想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人身上。 浮生勾起嘴角:「用人类的话来说,你就是个恋爱脑,不过没关系,我很喜欢...」 「如此...便很好。」 桑槐听着两人的情话有些脸红,讷讷地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 三个小时后。 从通灵隧道出来,竟是一片悬崖峭壁,崖下如有万丈深渊,层层白雾缭绕,深不见底。 桑槐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腿软。 浮生见他如此讥笑了一声,随后双手掐诀,于白雾中撕开一道半透明的口子,拉着涂山槿走向悬崖。 却没有掉下去,而是悬浮于空中。 桑槐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浮生难得好心解释道:「走这儿快一点,麻熘跟上。」 说完就带着涂山槿往前走去。 眼看两人的身影就要被白雾吞没,桑槐急忙跟上,先是小心翼翼的踩上去,脚下传来如同平地的触感,这才放心地小跑了上去。 在缭绕的白雾上走了十来分钟。 再次踏在真正的平地上时,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的巨变。 郁郁葱葱的大树直冲云霄,树叶间是一缕又一缕的浓郁灵气,暖黄的阳光穿过树叶投下斑驳光影,地上的翠嫩小草叶尖还有水珠。 扑面而来的微风带着惬意的芳草香气。 如至幽深仙境。 桑槐好奇地东张西望,头顶偶尔还会飞过几只从未见过的鸟儿,树林之间还有各种小动物。 第160页 一只棕色长得像小鹿的动物,圆熘熘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后,仰头呦呦鸣叫了一声,林子里便传来了同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走了一会儿后,一只浑身羽毛五彩斑斓的鸟于半空盘旋了一圈,随后落在三人跟前。 「商羊!」桑槐惊喜唤道。 商羊先是对浮生弯下鸟颈行了一礼,随后踏着草地来到桑槐面前,鸟喙啄过他肩上的包裹挂在了自己身上,再一转身,落后桑槐半步而行。 第122章 「东望山篇」 穿过树林后,是一座山。 被浓郁灵气包裹的一座山。 甚至连山的全貌都看不清。 浮生和涂山槿走在前面,身后是捧着定魂石的桑槐,商羊驮着桑槐的包裹走在最后面。 行至山巅之时,已是一个小时之后。 山巅之上,一个额上长着两个小羊角的白衣男子早已等候多时,见三人到来,男子取下覆面的白纱,露出真容。 那是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 五官精雕细琢,如星光般璀璨的眸中孤冷高傲,却又在看向桑槐时,化作春风。长长的睫羽投下微微倒影,高挺的鼻樑下是一张微白的唇,嘴角有温暖的弧度。 桑槐一见到那人,泪水不自觉地狂涌,只觉得心像是被揪紧了一般,生生犯疼,疼得浑身颤抖不止。 嘴唇蠕动了好半晌,才喃喃溢出声:「陵泽...」 男子对着桑槐招了招手。 桑槐怔怔地朝着他走去,在距之两步远的距离,男子往前跨了一步,将桑槐揽入怀中。 如玉一般的手轻轻顺着桑槐的头,眸中孤冷尽数散去,只余缱绻,语气宠溺满是怜惜:「我的小桑槐又长大了...」 「陵泽...陵泽...」桑槐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很难受,很想哭,也很想唤这个名字。 「我在...我一直在的,小桑槐不是感受到了吗?」陵泽有些心疼,勾着他的下巴细碎的吻轻轻落在少年脸上,带走了那一脸的滚烫泪珠。 桑槐断断续续地哽咽道:「相思子...相思子我有好好爱护的,可它还是掉了一颗,我把它带来了,想要送给你,你不要嫌弃,还有那个青铜神兽像,我...我都不知道你的原形,可我就是觉得它好好看,我好喜欢...」 「嗯,我知道的,我不嫌弃,我也很喜欢小桑槐给我带来的礼物。」 「你...呜~我都不记得你了,我好难过,一看到你我就好想哭,可我明明不是爱哭的人...」 陵泽更加心疼,语气也更加温柔:「乖...想哭就哭,我其实也很想哭的,我等了你太久了,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桑槐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埋在他的肩窝处大哭:「我好奇怪啊~我都不记得你,可我就是好想你,也好喜欢你啊~」 陵泽眨了眨眼,极力地摁下了心中酸涩,只是语气已然哽咽:「嗯...我也很喜欢我的小桑槐,最喜欢了...」 浮生拉着涂山槿绕到另一边,微微弯腰凑近仔细看去。 陵泽身体一僵,抱着桑槐转了个方向。 浮生拉着涂山槿又跟着绕过去,微微弯腰凑近仔细看去。 陵泽嘴角微抽,把桑槐的头摁在自己怀里,抬起头:「你有没有边界感?」 「我连道德都没有,要什么边界感,你别动,让我仔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哭了。」浮生倾身靠近,却被涂山槿拉了回去。 浮生回头对涂山槿说:「你拉我做什么?他哭了欸!几千年了,我第一次见他哭,当年兰深因为姬枫的事儿哭,他跟我一起嘲笑了兰深好久。」 涂山槿依旧拉着浮生:「保持距离。」 「啧~」木头吃醋了。 浮生索性直接靠在了涂山槿的怀里,双手环胸,下巴一抬,端得一副傲慢姿态:「人给你带来了,酬劳呢?」 陵泽手指微动,一个木盒从后面的木屋里飞了出来。 浮生略一挑眉:「看样子你恢復很多。」 「尚可。」陵泽凝出灵气带着木盒落于浮生跟前。 身后的涂山槿自觉接过,一手托着木盒,一手固执地搂着浮生的腰。 陵泽眸光微动:「你看,我以前说等你遇到了就能明白我的心思,你还不相信。」 「行了,我不打扰你们叙旧,你也别想着教训我。」浮生拉着涂山槿转身就要离去。 桑槐从陵泽的怀里冒出脑袋:「浮生大人...」 「你叫他什么?」陵泽愣了一下,柔声问道。 桑槐呆呆地重复了一遍:「浮生大人啊...」 陵泽迟疑地看向浮生,浮生回之以魔魅又得意的一笑,后扬长而去。 「小槐,他...与我是好友,你无需这般唤他。」陵泽语气有些无奈,取下商羊身上的包裹后带着他往木屋走去。 「啊?」 木屋从外面看普普通通,但是内里却精美又温暖。 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悬在屋顶,墙壁是柔柔的米白色,卧房又大又漂亮,天蓝色的床帏随着开门带进来的一阵风而轻轻晃动。 桑槐一手拿着定魂石,一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那颗相思子。 顶着一双红彤彤的杏仁眼,巴巴地望着陵泽:「你会喜欢的吧?我可喜欢了...你让商羊送来的所有东西我都喜欢...」 「小槐...」陵泽接过相思子,感觉喉咙有些堵,想着那个要看他笑话的人已经离开,索性就任由自己红了眼眶:「我喜欢的,只要是小槐送的,我都很喜欢。」 第161页 桑槐见他如此,又想哭了,吸了吸鼻子,拿过包裹取出里面的那尊模煳的青铜神兽像,爱怜的抚摸:「我也喜欢...」 陵泽再也忍不住,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小槐,小槐...」 「怎么办...陵泽,你都记得我,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桑槐有些沮丧,总觉得这样好像辜负了对方的一片真心。 陵泽抱着他坐在椅子上,细碎的吻落在他侧颈,声音温柔如潺潺溪水,又带着丝丝缕缕的蛊惑:「小槐想记起来吗?」 「想的。」 「那...我帮你好不好?莫要拒绝我。」陵泽眸中微光闪动。 桑槐讷讷地点头:「好~」 一阵天旋地转。 桑槐回过神,怔怔地看着他。 陵泽的墨发从肩上垂下,几缕碎发落在了他额上的小羊角上,璀璨星光的眸中是一片柔意爱怜。 早已被浮生和久卿荼毒的小少年深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手紧张的捏着定魂石,一手颤颤巍巍地抬起,轻轻描摹着对方的脸。 第123章 「东望山篇」3 少年依旧是稚嫩的模样,腮帮子肉嘟嘟地,杏仁眼因为刚才的落泪还有些微肿,水汪汪的模样惹人怜爱。 一袭深蓝色的苗装衬得他白皙又活力。 陵泽低下头,温柔的吻落在少年额角,划过长长绒绒的睫毛轻触了眼皮,移至小巧可爱的鼻尖,最后贴在了微翘的粉唇上。 桑槐下意识地捏紧了定魂石,又攥紧了对方的白衣。 陵泽察觉到他的紧张,一手穿至他的后背,柔声安抚:「别怕,相信我...」 「嗯...我,我不怕的。」 陵泽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随后将他手中的定魂石丢在了一旁:「接下来就用不上这东西了...」 木屋外不远处的草地上,商羊展开五彩斑斓的翅膀,仰颈长鸣,屈足于翠嫩草地中,翩翩起舞... ... 【不周山飞离之后,浮生放走了山中所有生灵,连带着山脚下的兰花草也连根拔起。 那时的陵泽隐世不出,可作为浮生好友,得知浮生杀上不周山受了伤,还是憋了一口气在心里的。 寻了个机会弄死了两个老神。 后来为了给浮生寻治伤的圣物,迈出东望山,走遍了天地,于一无名深山中寻得圣物,也遇到了一棵槐树。 本该在盛夏绽开的槐花,却于那寒冬散发了迷人香气。 陵泽知其大抵是生了灵智,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将槐树带回了东望山,日日以灵气灌溉。 时日一久,槐树化作人形,陵泽为其取名:桑槐。 数千年的陪伴情愫渐深。 可槐树乃至阴之物,修炼成人本就有违天意,更何况其还与神兽双修互补。 大抵是本就有恩怨,入主不周山的那人知晓后,竟派了天兵来。 虽被陵泽尽数斩杀,但终究还是招来了天外天的雷劫。 陵泽深知仅凭自己一人,难以护桑槐周全,于是叫来了浮生和兰深帮忙。 可两人终究是外人,未曾沾染因果,抵挡了一小部分雷劫后,更多的全落在了陵泽和桑槐身上。 桑槐被雷劫打得散了元神,陵泽也被打回原形。 陵泽撑着最后一口气,与桑槐缔结了同生契,勉强护其元神不至于消匿于天地间。 而他自己,则因天外天的雷劫难以现世。 沉寂了两千年后,终于能勉强维持人形,以圣物为酬劳托浮生去寻早已轮迴不知多少世的桑槐。 浮生于遗荒中寻到一截槐木,正是桑槐的生魂所在。 陵泽以秘术助其重新化作人形,只是再无冗长寿命,每隔百年便会因元神不稳重新步入轮迴。 而每隔百年,陵泽也都会托浮生去寻,寻了五次,他们便重新相爱了五世,只是五世之后,桑槐再也没了踪迹。 陵泽推算出,这是因天外天雷劫导致的元神难以完全融合,便利用同生契,将自己的灵气渡了过去,以滋补其元神。 又是两千年。 整整两千年的灵气滋补,好歹让那残破的元神有了復原的迹象。 桑槐也就真正的轮迴做了人,不再是元神不稳的小生灵,也不再是一截残魂不整的槐木。 陵泽却依旧难以现世,只得派商羊去送信,托浮生寻到桑槐,收留于归云斋内,只待来日桑槐寿终,成为一个完完整整的魂魄,陵泽才能用同生契与之长相守。 这算是钻了天外天雷劫的空子。 槐木至阴,雷劫不许其沾染神兽;人类如今成了大地之主,雷劫倒是不再阻止,只是陵泽与不周山仇上加仇...】 ... 磅礴浓郁的灵气渐渐散去。 床上的少年早已昏迷不醒。 陵泽将其紧紧拥入怀,心里终于安定。 两千年了... 他终于等到了与这人的长相守,且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分开他们了。 璀璨的星目溢出光彩,陵泽的身体散发出阵阵白光,耀眼夺目。 白光隐匿后,人形消失,只余一狮身羊角的神兽卧于少年身侧,通体雪白,神秘又圣洁。 ... 桑槐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无数残破片段影影重重,最后汇聚成清晰画面。 熟悉又陌生。 不知过了多久,桑槐缓缓睁开眼。 第162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神兽,身体像狮子,却比狮子更漂亮,毛髮又长又蓬松,头上还有两个羊角,毛绒绒的尾巴随意甩动着,一双璀璨的星目正直直地盯着他。 桑槐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勐地扑过去,惊唿道:「陵泽!我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真好...」神兽喉间溢出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水,好像随便说什么,都宛如呢喃爱语。 桑槐埋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陵泽...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啊~喜欢你的人形,喜欢你白泽的原形~你的所有我都好喜欢好喜欢啊~」 只是说着说着,泪水将白泽脖子上的毛髮打湿。 「呜呜~~陵泽,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还害得你都没办法维持人形了。」 陵泽抬起前爪将他捞出来,轻柔地舔舐掉他脸上的泪珠:「小槐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我爱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不存在什么对不起的,你也在努力的,不是吗?」 少年做小生灵的时候,努力修炼,只为能与他多在一起一些时日。 做人类的时候,也在努力向阳而生,以人类之躯练得一身本事,斩除恶灵,如今魂魄坚固又强大。 「浮生还教了你什么?」陵泽见他还在自责,悄悄地转移了话题。 果然,单纯的少年一下子就被带偏:「浮生大人给了我一本符咒书,这一百年里我把书中的符咒都学会了,我现在可厉害了。」 稚嫩的脸上还带着绯红,杏仁眼里亮晶晶的。 「同生契呢?」 桑槐愣怔了一下,随后彻底红了脸,连耳朵和脖子都泛起了红晕,支支吾吾道:「学...学会了的...」 「哦?那方才怎么…」 「我...我...我忘记了...」 陵泽化作人形,一个翻身将少年压在身下,眸中浮出宠溺地笑意:「同生契,共生共死两不弃…可好?」 尚有些湿润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了一下,贝齿轻咬下唇,小声应道:「嗯...」 第124章 「折木、冯夷篇」1 离开东望山后。 浮生侧坐在通体金黄的乘黄背上,腰间依旧缠着一圈尾巴,双手揪着那细长柔软的耳朵揉捏,两侧的风景飞速倒退,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不多时便落在了两扇古朴厚重又巨大的木门前。 那块写着<欢迎光临>的匾额依旧高悬,两侧虚空中的鬼气萦绕不断。 木门无声打开,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小宝贝儿,快进来,可想死我了!」 浮生眉尾一扬没有说话,被一道金光卷着飞了进去。 掠过悠长的廊桥,落地后金光直直冲着坐在凉亭下的红衣男子而去,带着凌冽的气势。 折木脸色微变,一掌拍在石桌上侧身躲过,站稳后瞧见涂山槿的一双异瞳,讶异道:「变异了?」 话音刚落,金色光印直冲面门而来,折木挥袖击散,却又有更多的光印袭来。 折木一边躲闪一边叫嚷:「宝贝儿,你男人怎么每次见我都动手啊!」 浮生散漫地坐在石凳上,自顾自地拿起石桌上的酒杯,倒了一杯黄泉酿,一口饮下后才幽幽开口:「你这张嘴再没个把门儿的,他能拆了你这冥王殿。」 确实。 以前的涂山槿肯定是打不赢折木的。 现在寻回了生魂又与浮生双修了百年,加之此前的灵力恢復,虽说还是打不赢,但勉强打个平手再拆了这冥王殿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谁让折木这厮说话太没个正形。 折木躲过涂山槿一掌,因着浮生的话走神了一瞬,被一个金光印打个正着。 借着这道力,折木飞到了凉亭下,急忙摆手:「不打了不打了,我这冥王殿修起来可麻烦了,别到时候沦落到睡桥洞就难堪了,话说你男人眼睛怎么回事?」 「寻回了生魂而已。」浮生又倒了一杯黄泉酿饮下。 涂山槿冷冷看了他一眼,走回浮生身旁坐下。 浮生顺势握住他的手:「别生气了,改天咱们去找冯夷,给他介绍个新对象。」 「你!」折木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最后颓废一塌肩:「唉~~」 「做什么这副死样子,东西还没做好?」浮生视线隐晦地往大殿里一扫。 折木神情变得凝重,起身说道:「你们随我进来吧。」 大殿里侧放着一个直径一米的三足鼎,鼎中悬浮着一个由墨色古玉雕刻而成的玉质人偶。 浮生凤眸微眯:「怎么回事?」 玉质人偶上无半点灵气。 折木眉头紧拧,轻轻摇头:「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试过好几次都这样。」 涂山槿却眸光微动,想了想,终究还是开了口:「缺了一物。」 「什么?」 「什么?」 浮生和折木齐齐向他投去疑惑目光。 涂山槿握住浮生的手捏了捏,对他说:「生魂。」 折木依旧困惑。 浮生略一思索明白了过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对摺木说:「你没有生魂。」 早在后土点化折木时,折木的生魂就和这冥府融为了一体,怎么可能还有。 折木脸色有些难堪:「意思是...註定失败?」 「非也。」涂山槿冷冷道。 折木有些焦急地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第163页 涂山槿冷冷扫了他一眼,金墨异瞳里一片淡漠,却半天不说后续。 折木转而看向浮生,见浮生懒懒地靠在涂山槿怀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咬了咬牙,说道:「行!说吧,要什么?」 涂山槿薄唇轻启:「管好你的嘴。」 浮生狮子大开口:「百坛黄泉酿。」 折木额角突突直跳:「成交!」 浮生潋滟一笑,转头亲了亲涂山槿:「告诉他吧。」 老婆开口,涂山槿自当遵从:「伏羲山脉有一魂兽,炼制可得一缕傀儡生魂,虽无法现世,但应对天外天雷劫尚可。」 折木满脸的凝重,对着涂山槿拱手行了一礼:「此番多谢。」 折木虽向来不着调,但在这件事上却异常的谨慎执着。 以前浮生不懂,自是会畅意嘲笑,如今身旁有了人,还是前世今生的爱人,再回过头来品味时,又有了不一样的感想。 只是这种感想也仅仅只针对涂山槿。 所以凤眸里依旧带着随性的淡然:「行了,你又出不去,知晓这个法子也没用,多加一坛黄泉酿,我把消息带给冯夷,如何?」 「什么!?」折木大惊:「凭什么?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那个胆小鬼凭什么享现成的!你把话带给他,爱去去,不去拉倒,黄泉酿就一百坛,多的没有,你找他要去!」 一整个跳脚炸毛的样子。 浮生懒得和他掰扯,从涂山槿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扔过去:「陵泽和桑槐的事已经了结,这是定魂石的酬劳。」 说完就带着涂山槿走出大殿。 折木撇了撇嘴打开木盒,里面装着的是一枚乳白玉佩,隐约能瞧见其中有一个神兽白泽的像。 折木将其放回木盒中,定定地看着鼎中的玉质人偶... 掌管冥府的冥王和掌管水域的河神,是不被允许随意现世的,更何况两人还想相爱,稍不注意就会引来天外天的雷劫。 若要长相守,就必须要想办法蒙蔽雷劫。 替身傀儡,就成了最直接的法子。 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他花了一百年炼制了这个人偶,却因没有生魂而失败,如今,唯一的路转移到了冯夷的脚下。 但愿那人不要让他失望... ... 浮生和涂山槿离开冥府后,径直去了黄河。 站在岸边时,浮生正准备抬脚踢一块石头下去,河水中就出现了一个旋涡。 冯夷依旧一袭白衣立于旋涡中,面容温润:「我就说我这眼皮怎么从早上就开始跳,还好我出来得及时。」 说完注意到涂山槿的眼睛,略一挑眉:「涂山兄这是寻回了生魂?」 涂山槿微微点头。 浮生拉着他踏上那河水分开后出现的红地毯。 三人坐在河神殿中,浮生瞧见冯夷频频望向涂山槿,知晓其有疑惑,便说道:「生魂一直在我身上...」 又将千年前和遗荒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冯夷听完后蹙眉沉思了片刻,说道:「那是传言,没有什么圣物能抵挡天外天的雷劫。」 第125章 「折木、冯夷篇」 「我知道,要是真有这东西也轮不到我去寻了,只怕早被陵泽抢了先。」浮生懒倦地靠着椅背,转了转脚尖,凤眸里一片肃杀嗜血:「接下来就等陵泽恢復了...」 冯夷脸色微变。 陵泽若是恢復,依着这两人与不周山的恩怨,只怕会掀起一场浩劫。 「带上我。」冯夷面上温润骤消,隐有杀意浮现。 浮生嗤笑了一声,说:「带你做什么,你还有别的事要做,不周山于你而言,还是不要去的好。」 免得还未脱离,就被天外天雷劫弄死。 冯夷虽知道自己不宜去不周山,但对浮生口中的『别的事』还是有些困惑,便问道:「我还有什么要做?」 「骨木你做好了?」浮生眉尾一扬,问道。 冯夷神情一滞,轻轻摇头:「做好了,但失败了...」 「你怎么也失败了?」浮生有些讶异:「折木是因为没有生魂,你又是怎么回事?」 冯夷手指一勾,一个方三足鼎从殿后飞出,落于三人面前。 鼎中是一个由血色骨木制成的人偶,和折木那里的一样。 「缺了一缕精窍。」 此话一出,浮生凤眸瞬间就冷了下来,周身更是萦绕着无尽的杀气:「那人当年剥了你的精窍?」 冯夷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原以为他只是想将我困在这河神殿,却没曾想还留了一个后手。」 多么可笑... 应运而生的河神,竟也会被天庭忌惮... 浮生倏地站起身,嘴角扬起一抹残忍弧度:「他倒是好算计!既如此,就莫要怪我不讲武德了。」 「你想做什么?」冯夷跟着站起身:「涂山兄刚寻回生魂,你此时贸然攻上不周山,非明智之举。」 浮生突然咧嘴一笑,笑得病态又疯魔:「那又如何,倘若连随我杀上不周山都做不到,我要他又有何用?」 冯夷直接愣住。 他知道浮生一向疯狂冷血。 却没成想已然到了这等地步。 若换做是他和折木,他是万万不敢拿折木的性命冒险的。 冯夷将视线投向涂山槿。 涂山槿依旧坚定不移地站在浮生身旁,金墨异瞳中爱意深沉,未曾动摇半分。 第164页 在听到浮生的话后,更满是决绝。 「我会和你一起,你想做什么都行。」 浮生转过头,对他的这番话颇为满意,揪着他的衣襟一扯,在那片薄唇上咬了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又被浮生舔走。 「你且放心,我必不会再叫你死一次。」 涂山槿目光深沉:「生死皆由你定。」 冯夷见状,心中掀起了惊天巨浪,后又慢慢明了。 每个人爱人的方式不同。 或许这就是浮生和涂山槿之间的爱。 冯夷转而看向三足鼎中毫无灵气的骨木人偶,问道:「所以我要做的事,是什么?」 「你去伏羲山脉寻魂兽,回头我送个梅花木偶过来,你用木偶将魂兽送去折木那儿,让他先炼制傀儡生魂,至于你的精窍...」浮生眸光微动,语气变得幽深:「备好酬劳,我定为你取回...」 于浮生而言,他和不周山的恩怨迟早要解决。 替冯夷取回精窍不过顺手的事,还能得到酬劳,很划算。 冯夷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定备一份重礼。」 浮生满意地颔首:「行了,我们去兰深那儿看看,陵泽的事我也该告知他一声。」 「好。」 送走浮生和涂山槿后,冯夷坐在河神殿中,看着三足鼎里的骨木人偶,眸中深藏多年的爱意尽数浮现。 他都快记不得爱了折木多少年了。 也不记得被这相思之苦折磨了多少年了。 只记得初见时,那道红色身影便深深刻入了心里... 【黄河之上,一道红色身影惊世绝艷,立于半空。 冯夷坐在河神殿里,隐隐察觉外面有什么,遂出来一探究竟。 怎料入目一片红,当即便失了神。 「你就是那个打败了应龙的河神?瞧着也不怎么样啊~」红衣男子满眼不屑,语气轻佻。 冯夷回过神后飞身而上,与之齐平:「你是谁?」 「本座乃冥府冥王,折木。」折木伸出手,掌心朝上,食指一勾:「来比试一番,让我瞧瞧打败了那条泥鳅的河神有多大本事。」 说着便率先出手。 红衣翻飞,肆意又张扬。 冯夷抬手挡住一拳,右手掐诀回击:「那就让你看个仔细。」 两道身影在黄河之上打得不可开交。 一道墨绿身影突然出现在河边,看了两人一眼后就要转身离去。 折木眼神一亮,挥袖拂开冯夷袭来的一道灵气,飞身朝着那道身影而去:「美人儿~~等等我~~」 冯夷定睛一看,是此前帮他打败应龙后成了好友的浮生。 折木落在浮生面前,笑得殷切:「美人儿贵姓啊?」 浮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冯夷:「你相好?」 冯夷悄悄红了耳朵。 折木翻了个白眼:「我跟他是对手,正在比试,要不美人儿留下多看看?全当替我俩裁决一番。」 「行啊。」反正也无聊的浮生不甚在意,点了点头,寻了块石头坐下。 折木乐得眉开眼笑,转身就朝着冯夷打出一掌,掌风凌厉,带着破空声。 冯夷侧身躲过后飞身与之周旋。 两人打了整整两个小时,最后是浮生实在觉得无趣,一记白印挥出打断了两人。 「你俩平手,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折木似乎极为喜爱浮生,眼见人要走,急忙去追,却被冯夷拦下:「他叫浮生,是我的好友,今后你若是想见他,可来寻我。」 冯夷承认,他有私心。 折木也没多想,当即就答应了:「行啊,干比试没劲,下次来我带个赌注,你也备上一份,谁赢了东西就归谁,怎么样?」 「好。」 冯夷痴痴地看着那道红色身影远去,后知后觉地捂住了狂跳不止的心。 只是这所谓的下次,他一等就是一百年。 也是一百年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被束缚的不止是他。 折木作为与冥府融为一体的冥王,百年方可出世一天。 而这一天,两人会先比试一番,再坐在河边喝酒畅聊,偶尔也会遇到浮生前来,最后便是折木和浮生抱着一堆宝物离开。 黄河之上,又归于平静...】 第126章 「兰深篇」 深山古墓下的庭院里。 早已去世的姬枫如今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鬼魂,手腕上带着两个由兰花草叶片穿成手环的银制铃铛,走动间铃声清脆悦耳。 「兰深,快来看我钓到鱼了!」姬枫坐在庭院外的池塘边惊唿。 兰深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袭绿色长衫气质出尘如兰:「小枫好厉害。」 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动作一滞,眸中浮现出笑意:「小枫,咱们用这条鱼来宴请客人如何?」 「客人?」姬枫疑惑地抬起头:「谁啊?」 「我~」 庭院外传来一道魔魅婉转的声音,走进来两个人。 兰深见到涂山槿时微微一愣,转而疑惑地看向浮生。 浮生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前世是乘黄,此番入遗荒我寻回了记忆,他生魂归体。」 「乘黄比之霜华更强大,恭喜你们。」兰深带着浅笑真诚地说道。 姬枫急忙起身:「浮生公子,涂山公子。」 第165页 浮生微微颔首:「日子过得不错嘛。」 姬枫腼腆一笑,往两人身后看了看,问道:「桑槐呢?」 「和他男人团聚了。」浮生漫不经心地说。 姬枫愣了一下,兰深温润一笑:「这倒也是件大喜事。」 「好事成三,我来给你送温暖了。」浮生笑得张扬又肆意,惹得涂山槿微微沉了双眸。 兰深自然知道这个温暖是什么,急忙将两人请进了屋。 「同生契一旦结成,凭你的本事可扛不住反噬,想好了?」浮生凤眸轻抬。 兰深慎重地点了点头:「自然,我已经想了三千年了,也等了三千年了。」 姬枫紧张地挨着兰深,长长的栗色头髮乖顺地被一片兰花草束起,杏仁眼里满是坚定。 浮生见两人这副模样,嗤笑一声:「想好便想好,做什么这副鬼样子?有酬劳我还能拒绝你们不成?」 此话一出,让兰深和姬枫长舒了一口气。 尤其是姬枫。 他想到了百年前兰深说的,若是浮生不答应,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要撒泼打滚跪地磕头。 偷偷看了一眼身旁气质如兰的人,实在不愿见其做出这等崩人设的事。 所以姬枫睁着一双无辜的杏仁眼,巴巴地看着浮生:「那...多谢浮生公子。」 兰深一看就知道姬枫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轻笑一声:「嗯,确实应该多谢浮生公子,否则,我就只能去归云斋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打滚跪地磕头了。」 「那好啊!」浮生歪歪斜斜地靠在涂山槿怀里,下巴一扬,端得一副傲气:「你先磕一个我瞧瞧诚意。」 姬枫心里一紧,急忙说道:「我,我来磕吧,兰深他...他最近膝盖疼,不宜...不宜...」 兰深将他拉入怀中,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笑道:「他逗我们玩儿呢,别当真。」 「谁要逗你们玩儿了?我说的是真的,这些日子我可是长见识了,我都瞧见陵泽哭了,看你磕头算什么?」浮生白了他一眼。 兰深神情一僵,有些尴尬,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摸了摸鼻子,清咳了一声:「好了,可以直接开始了。」 随意惯了的浮生可不会管那么多:「你说多可惜,当时你要是在场的话,就能和我一起嘲笑他了,当年你为了姬枫哭得死去活来,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浮生...」兰深很想上去捂住他的嘴。 「哦,想起来了,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找不到人就继续找,像他那样。」 此时的浮生全然忘了他自己在遗荒里泪流满面的样子。 涂山槿却记得,也会一直记得,金墨异瞳中是浓烈到化不开的爱意。 兰深只觉额角突突直跳。 他虽与冯夷和折木不甚相熟,但想来那两人和他与陵泽一样,对浮生是又喜又恨。 如今鲜少有人知晓浮生原形,但他们几人对浮生也算相当了解的。 许是被麒崖和他们惯的,恣意妄为,随心所欲,时而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时而又是个极为可靠的生灵界第一人。 「涂山兄,浮生哭过吗?」兰深想扳回一局。 涂山槿低头看向浮生,浮生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随后说道:「赶紧办正事!」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可兰深也只敢在心里偷笑,不敢宣之于口,生怕这人恼羞成怒拂袖离去,那他和姬枫的同生契就要没得着落了。 他和陵泽、浮生不同。 一株小小的兰花草比不得神兽,修为不够,灵气也不够;为了寻姬枫的转世,他用掉了好几朵兰花,如今只剩下一朵。 而姬枫也不是桑槐,没有灵气滋补过的元神,也没有习得一身本事,只是个被拘在这古墓里的普通鬼魂。 所以同生契的缔结需要浮生帮忙。 浮生从涂山槿怀里摸出一截桃木,让涂山槿用长剑削成两个六角桃木牌。 兰深以血为引,涂山槿助姬枫以生魂为引,皆附于六角桃木牌之上。 浮生双手结印,象徵着同生契的六角白印一分为二,分别悬于两块桃木牌上。 兰深见此,启唇念咒:「吾兰深以血为引,与人魂姬枫,缔结同生契,此后同生共死,两不弃。」 姬枫紧随其后,声音柔和,却语气坚定:「吾姬枫以生魂为引,愿与兰深缔结同生契,此后同生共死,两不相弃。」 鲜血染红了两块桃木牌,生魂也在桃木牌中刻下烙印。 桃木牌印上了白印图腾。 与此同时,庭院外的空中也显露出了白印图腾,昭示着同生契缔结成功。 兰深细细感受了一番来自元神的羁绊,唇边漾起了一抹温和的笑。 姬枫也感受到了灵魂里传来的潺潺灵气和那股强势的牵绊,笑弯了一双杏仁眼。 浮生屈指叩了叩桌面,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缱绻氛围:「要恩爱也得等我们走了再说吧,酬劳呢?」 兰深亲昵地捏了捏姬枫的手,从里侧的屋子里取出了一枚玉佩:「等陵泽恢復了我们再好好聚一下。」 「那可有得等了。」浮生接过玉佩,塞到了涂山槿怀里,又拉着涂山槿起身:「新仇旧恨一併结算,我想陵泽应该会把聚一聚这件事放在后面。」 兰深神色一变,微微皱起了眉:「你们是想...」 第166页 浮生沉默点头,凤眸里杀意汹涌。 「我把小枫送去归云斋,我和你们一起。」兰深面容凝重。 浮生耸了耸肩:「随你。」 随后拉着涂山槿离去。 兰深和冯夷不同,冯夷去不得不周山,是因为应运而生的河神被不周山的那位忌惮,去了没准儿还要被算计一番。 兰深却是诞生于不周山脚下的,回一回「故居」而已... 两人离开后。 兰深抱着姬枫坐回了庭院外的小池塘边。 姬枫因着浮生走时说的话有些担忧:「兰深,你们去那里会有危险吗?」 「危险肯定是有的,但不会死在那儿。」 姬枫握住他的手:「我会在归云斋等你,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小枫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兰深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到时候你和桑槐就在归云斋里等着我们凯旋,可好?」 姬枫靠在他怀里,轻声说:「好。」 兰深摸了摸他的脸,敛下眉目,心中坚定。 陵泽是神兽白泽,知晓天下万物,天外天的雷劫都无法杀死他。 浮生是神兽夫诸,身怀大功德,涂山槿是异兽乘黄,与浮生有同生契加持,这场大战于不周山而言,是浩劫,却不会影响到生灵界。 不论是作为他们的好友,还是作为同样失去「家」又差点无法存活于世的生灵,他都必须要去... 只可惜麒崖去不得,并且此事还要瞒着麒崖。 早已脱离了六界的上古始麒麟,是不被允许沾染六界因果的。 若是麒崖得知浮生要杀上不周山,只怕会率先出手,届时招来比天外天雷劫更厉害的东西,那可就糟了... 第127章 「楚年自述篇」 首先声明一点,我不叫餵。 我叫楚年。 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我没告诉过别人,也只想让一个人唤我名字。 可他总是记不住,只会毫不在意的叫我「餵」。 我诞生于人皇帝辛落败的那一年。 那一年,高高在上的神不再庇佑人类,战争四起,百姓哀声载道,怨气冲天。 我顺势生出灵智,疯狂吞噬恶灵和人类的残魂。 只一千年就化作了生灵口中的邪祟,凝出了一具身体。 那个时候雪域里的邪祟还很多,我就悄悄躲在深处,偶尔外出觅食,更多时候就努力修炼。 我的食物有很多。 可以是恶灵,可以是人类的残魂,也可以是生灵。 我全都吃。 所以修为上涨得很快。 有一天,雪域里来了三个人。 他们一路从前区杀到后区。 无数的魑、诡、邪祟皆被剿杀。 有两个邪祟还是我的邻居。 我出于不存在的人道主义(实则是好奇),前去一探究竟。 见到了一个惊为天人的美人。 一头银髮夺目闪耀,精緻的脸上凤眸冷冽,那身墨绿色的锦袍勾出了迷人的腰线,看得我欲罢不能。 那个时候我尚且不知情爱为何物,只觉得他好看得不行。 我告诉他我叫楚年,,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可他却说我一个邪祟取什么名字。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动手了。 可他太强了,我用尽全力都没能伤到他要害。 他吐了一口血,我断了一条左臂;他又吐了一口血,我断了一条右腿。 最后,他好像没了耐心,脚下白光盪出一圈又一圈的波浪,衬得他更好看了。 我一不小心看入迷,被一个十角圆环印击中。 当然,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的,我聚起全部的邪气,朝着他刺了一剑。 我想在他身上留下点什么,让他不会忘了我,这样等我恢復了就好去找他。 可他身边的一头狼妖挡在了他面前。 长剑穿过狼妖胸口,邪气扩散,瞬间吞噬了狼妖的心脏。 我想,这真是一个好人,捨己为人的好人。 可那人连看都没看狼妖的尸体,又一个十角圆环印打中我,我的身体彻底散掉。 我用最后一缕残识钻进了狼妖身体里,让他以为我真的死了。 看着他抬脚跨过我和狼妖扬长而去,我很想拉住他,告诉他我会去找他的,希望他能多等等我。 可我根本没有力气做到。 我把最后一缕残识寄身在了狼妖的躯壳里,一点一点的修復意识。 在这个过程中,我获得了狼妖的记忆。 除了一些琐碎的小事,其他的全都是关于那个人的。 我从狼妖的记忆里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 浮生。 真好听啊。 原来狼妖喜欢浮生,恨不得天天去找浮生,起初浮生因着狼妖带的美酒,还会偶尔见上一见。 狼妖会借着醉酒,靠近浮生,想要摸一摸浮生。 每每这时,浮生就会一挥袖将狼妖丢出去。 后来狼妖就见不到浮生了,那座古朴雅致的院子被设了结界,狼妖进不去。 这次来雪域,还是狼妖求着要跟来的。 我不知道浮生为什么要让狼妖跟着,但狼妖死了,浮生一点都不在意,我却很高兴。 可我又有些失落,我也想摸一摸浮生... 一千多年后。 我完全占据了狼妖的躯壳,在雪域里建了一座城池,取名聚仙城。 第167页 我想,浮生那么好看,只有这种高端的城池才配得上。 为了能把浮生引进来,我放任其他诡和邪祟在外面闹事,我知道,浮生一定会再来的,到时候我就可以跟他说,我想牵牵他的手了。 果然。 阿观去了鬼城消失后,没多久浮生就来了。 只是这一次,他又带了两个我不认识的人。 其中一个半人半妖我很讨厌。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看就很讨厌,恨不得冲上去撕碎的那种讨厌。 所以我让阿如去对付那个半人半妖。 阿如算是除我之外现在最厉害的邪祟了,眼看就要打伤那个半人半妖了,浮生却冲上去帮忙。 这是我没预料到的,所以我出来制止了,我担心阿如不小心伤到浮生,我会不高兴的。 再一次见面,我用那个狼妖的说话方式和浮生说话,可他却句句嘲讽,我实在装不下去了,就脱了狼妖的衣服,恢復我自己的性子。 结果浮生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我问他,明明他很在意那个我讨厌的公子,为什么一点都不在意狼妖。 他却说我是邪祟,不懂情爱。 我确实不懂,可我也想被他在意,我也想牵牵他的手。 所以我动手了,我想试试,试试能不能也和那个半人半妖一样,被浮生在意。 浮生比以前更强了。 我问他我能不能和那个公子共存,他还没有回答呢,那个半人半妖就生气了,冲上来打我,他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啊,可我感受到他灵气里带着浮生的气息,很不高兴。 正想下狠手呢,浮生又用了十角圆环印。 中过两次的我提前感知到躲开了,我更不高兴了。 浮生每次用这招都会受伤,我不想看他受伤。 好在那个半人半妖劝住了他。 我问浮生是不是不喜欢狼妖的躯壳,我可以化一个更好看的,可浮生却不愿意听。 不过他好像也没打算杀我,还说要带我去遗荒。 遗荒我知道,那是每一个邪祟想要化魔都必须要去的地方。 我同意了。 任由浮生往我的意识里下了咒术。 我能感受到,这道咒术会操控我的行动,但我不在乎。 人类常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听他的话。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浮生的,所以就算没有这道咒术,我也会听他的话。 九月初九那天,我早早就跑到遗荒入口等着了。 还穿了阿如给我做的新衣服。 可浮生还是没正眼看我,只顾着和那个半人半妖恩爱。 我有些愤恨地想,等我化魔了,得到浮生的在意后,我就天天缠着浮生,让那个半人半妖独守空房! 可在遗荒里走了很久都没有寻到化魔的机缘。 浮生和半人半妖要去那个深渊底下,我带着他们去了;他们要去山洞,我就老老实实等在外面。 看,我多听话啊。 可浮生还是不在意我。 被旋涡吸到另一个地方后,我被那个叫元凤的东西抢了躯壳。 这躯壳本就是我捡的。 他还来抢,真是好没道德,好不要脸! 浮生也讽刺他不要脸。 他们打了一架,眼看浮生又要用大招,我一个着急竟然掌控了身体,想也没想就阻止了浮生。 倒不是怕躯壳散掉,主要是担心浮生在遗荒里受伤。 这里这么危险。 半人半妖又不够强大。 浮生知道我还在躯壳里后,神情有些奇怪,我看不太懂。 可没过多久,我就懂了。 那道咒术,是下在我意识里的,而我的意识又困在躯壳里,所以咒术也会控制躯壳。 浮生对着躯壳刺了一剑。 我用尽全力把元凤的残魂困在躯壳里,拔出剑。 我记得那把剑是半人半妖的,不能弄坏了,不然半人半妖没了武器,就不能保护好浮生了。 我希望浮生记住我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记住。 躯壳和元凤的残魂一起炸开了。 我偷偷地熘了一丝残识。 我知道这样很狡猾,可我捨不得死,浮生大概率是记不住我名字的,我真的很想听他唤一次我的名字。 所以我熘了。 遗荒里的血气和煞气,会让我重新凝聚,在此之前,我要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也许是一千年,也许是两千年。 总有一天,我会恢復的,到时候我要化一个比半人半妖还要好看高大的躯壳,缠着浮生,让那个半人半妖独守空房! 第128章 「终篇」1 归云斋。 桑槐一跑进院子就开始叫嚷:「浮生大人!久卿姐姐!桃拔、招财!小高,小矮,阿胖,阿瘦!我回来啦~~~」 依旧一身深蓝苗装的少年朝气蓬勃,稚嫩的脸上光彩照人,周身灵气浓郁。 竟是被滋养得愈发惹人怜爱。 一袭月牙白锦袍的陵泽目光温柔,满是宠溺地看着他。 对于桑槐对浮生的称唿,陵泽纠正了许多次,最后发现这小少年完完全全被浮生洗脑了,改不过来,只好由着他去。 也只好认命地吃了这个哑巴亏。 「桑槐!」身后传来声音。 桑槐转身一看,惊喜道:「姬枫,兰公子,你们也来了啊~」 第168页 穿着绿色长衫的姬枫小跑着过去和桑槐拥抱了一下,两人许久未见竟也没有变得生疏。 身后跟着的是一袭绿色锦袍的兰深。 向来气质如兰的人甚少穿得这般隆重,引得陵泽讶异挑眉:「鲜少见你穿成这样。」 「衬景。」兰深嘴角勾着温和的弧度,耸了耸肩说:「太随意的话指不定会被嫌弃。」 至于谁嫌弃... 两人相视一笑,皆无奈摇头。 久卿摇着小扇子靠在店门旁,冲着桑槐招了招手:「小桑槐,快过来让姐姐瞧瞧。」 桑槐扬着灿烂的笑脸跑过去,被久卿掐了掐肉嘟嘟的脸颊。 「乖,当真是愈发诱人了啊。」 调笑的话让桑槐羞红了脸:「久卿姐姐...」 「好了,不逗你了,快进来吧。」久卿突觉后背一阵发麻,撇了撇嘴,松开了手,转身欠身行礼:「陵泽公子安好,兰公子安好。」 陵泽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你拿小槐当挡箭牌气东昭?」 久卿神情一僵。 靠!这个死乌鸦!烂嘴巴! 心里疯狂诅咒东昭,表面却对陵泽唯唯诺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呵呵...呵呵呵...我那是开玩笑的,陵泽公子请勿当真。」 「我若是当了真,你这小树妖还有命在这里狡辩?」陵泽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对于这个自家好友的僕人,他到是不会真的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动怒,况且桑槐已经跟他解释过了,只是该警告还是要警告一下的,免得这小树妖得寸进尺。 见久卿战战兢兢的模样,陵泽眸中闪过一抹轻蔑,随后径直越过她进了大堂。 久卿缩了缩脖子,一边庆幸自己保住了小命,一边愤恨东昭不是男人! 兰深拉着姬枫走来,路过久卿时,小声地说道:「东昭说这事儿的时候被陵泽一巴掌扇下了东望山。」 久卿震惊地抬起头。 兰深用眼神隐晦的示意了一下桑槐,笑道:「桑槐说都是东昭的错,陵泽肯定信桑槐啊。」 久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兰深投去感激的眼神:「多谢兰公子。」 「不必言谢。」兰深说话声音恢復如常,浅笑道:「接下来这段时间有劳久卿姑娘多照拂小枫。」 姬枫抿了抿唇,腼腆笑道:「有劳久卿姑娘。」 「兰公子折煞我了,里面请里面请~」久卿笑得风情万种,小扇子掠过耳边碎发,平添几分妖娆。 大堂里。 一袭黑色劲装的涂山槿坐在太师椅上,怀里窝着懒倦抽菸的浮生。 瞧见人都到齐了,浮生吐出一口烟后,凤眸微凛:「此事绝不可告知兄长。」 陵泽和兰深当然知道原因,所以都慎重地点了点头。 桑槐和姬枫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安静地坐在自家老攻身旁没有说话。 久卿斟好茶后,靠在了吧檯上。 接下来的事,不是她能参与的,守好归云斋,照顾好桑槐和姬枫这两个脆皮才是她的主要任务。 陵泽捻了捻指尖,灵气缓缓溢出一缕,带着神兽独有的气息:「这些年我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想来那人应该演算到我出世了。」 「如此更好...」浮生转了转手中烟杆,语气有些嘲讽:「也免得他说我们胜之不武。」 堂堂天帝,被两个神兽揍了,说出去确实不怎么好听... 兰深抿了一口茶后说:「我们四个对上他那一大帮子神仙,分明是他们以多欺少。」 这话浮生听得舒服极了,当即就笑得魔魅:「可不是么,受人类供奉景仰的神仙,被四个生灵打得落花流水,到时候传出去多有意思啊~」 涂山槿那双异瞳中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陵泽和兰深也跟着勾唇一笑。 吧檯边的久卿瞧见这一幕,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不禁吐槽,要不人类总说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能和浮生这样的疯子成为好友的,即便面上看着再好,再和善,内里那都是一样的黑心肠子,没有一个例外。 对于杀上不周山,四人并不需要做什么计划。 冲上去一顿乱杀就行了,左右多多少少都有些恩怨。 只是需要挑个好时辰。 浮生站起身,凤眸里星光流转宛若深渊,隐隐透着嗜血残忍:「桑槐去做饭,两个时辰后正好天门开。」 陵泽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桑槐就自觉地跑进了厨房。 姬枫紧随其后。 陵泽和兰深对视一眼,又是无奈摇头。 别说桑槐听浮生的话了,就连他俩,大多时候都不会拒绝这个小疯子。 若是将其惹怒了,只怕要掀了东望山和古墓... 久卿对两人的反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浮生变成这样能怪谁? 她才两千岁,就已经见这些人惯了浮生两千年,更别说她化形以前了。 现如今,还有个更加无底线惯着浮生的人... 涂山槿牵着浮生往二楼卧房走去,全程没有说过话的人,目光却一直落在浮生身上。 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浮生张开手,任由涂山槿为他换衣服,嘴角微扬:「此前你可有去过不周山?」 「未曾。」涂山槿轻轻摇头。 「这次去可得好好感受一番,表现得好的话,回来重重有赏。」浮生下巴轻抬,端得一副高贵,仿佛这是对涂山槿的恩赐。 第169页 于涂山槿而言,也确实是恩赐。 扣着他的后脑兇狠地啃咬了一番,才以鼻尖相抵的姿势说道:「此番你若是受伤,回来就重罚!」 赏与罚其实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只是其中过程和最后的结果是完全不同的。 赏的话自然是以浮生为主导的适可而止,尽兴即可。 罚则是以涂山槿为主导的「情难自持」,虽也是尽兴,但尽的却是涂山槿的兴,浮生大抵是有些承受不住的。 可偏偏浮生又是个要强的。 纤细手指抵着涂山槿的胸膛打转,眸中风情婉转,勾人心弦:「那便无论赏与罚,都叫你尽兴可好?」 涂山槿身体一僵,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声音变得低哑:「无论赏与罚,你都莫要受伤,可好?」 语气带着难以掩盖的祈求,让浮生有些心软。 「好,你也护好自己,同生契虽能寻你的转世,可是...」凤眸微冷,染上了狠意:「若你再死一次,我却不见得有那个耐心去寻。」 这话听起来像是威胁,可也是浮生最担心的事。 他太了解自己了。 再来一次的话,他真的不一定有那个耐心与这人重新相识相爱。 仅仅是丢了一百年的记忆都能让他变得如此嗜血,倘若再忘记一次,只怕他会在遇到这人又一次带着爱凑上来的时候将其撕得粉碎... 涂山槿对这样的浮生心疼得窒息。 炙热的唇贴上去,肆意扫荡汲取后,慎重地说道:「我说过,我的生死只由你定。」 如今的涂山槿,不仅仅是霜华后代,更是隐世修炼了四千年的乘黄。 浮生对他不设防,他要在同生契上做点手脚,浮生是无法发现的... ... 当两人再次下楼时,桑槐和姬枫已经做了一桌子菜了。 浮生换上了一袭墨绿色锦袍,额间戴了一条金色髮带,细碎的银髮落在额角,配上一张妖冶魔魅的精緻小脸,敛尽苍生的同时,又因那双凤眸里的嗜血暗芒,有了一种别样的肃杀和疯魔。 陵泽和兰深定定地看了他许久。 「还是这般撩人。」 「还是这般迷人。」 两人异口同声。 浮生绕了一圈肩上垂落的银髮,带着睥睨万物的高傲:「眼光不错。」 涂山槿异瞳微沉,霸道地将人按进了怀里。 惹来陵泽和兰深齐齐一笑。 吃过饭后,几人又喝了会儿茶。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浮生站起身,一口烟雾召出了通灵隧道。 涂山槿一手持长剑,一手搂着他的腰,率先迈入。 陵泽抱着桑槐亲昵地宽慰了一番,兰深也拉着姬枫粘腻地安抚,随后两人齐齐看向久卿。 久卿一个激灵,急忙说道:「两位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他们!」 关键时候久卿还是很靠谱的。 两人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踏入了通灵隧道。 大堂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桑槐和姬枫呆呆地看着通灵隧道消失,随后又相视一笑,仿佛在给对方和自己打气。 久卿见此松了一口气。 这两人有了此前几世的记忆后,变得更加坚强,知道那四人要做的事非同一般,也知道自己身上承担着爱人的念想,倒是无需劝慰。 久卿看了一眼早已没了通灵隧道的地方,桃花眼里一片坚定。 她也不会辜负那几人所託... 第129章 「终篇」2 不周山 仙山以八卦阵的形势围着一座巍峨宫殿。 四周仙气缭绕,云雾层层叠叠悬于仙山四周,本该是一片祥和的瑞气升腾、仙鹤飞舞之象,却因四个人的突然到来而变得充满肃杀之气。 最大的一座仙山之巅,神秘的天门前,地上躺着数十个天兵尸体。 一袭暗黄锦袍的男子头戴冕旒冠,立于天门内,微晃的珠帘下是一张鬼斧刀削的硬朗面孔,此时却一片黑沉:「浮生,陵泽,你们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浮生歪头一笑,凤眸里是森森冷杀:「自是来找茬的。」 涂山槿拔出长剑,金光乍现,金墨异瞳里满是冷冽,长剑嗡鸣。 陵泽温柔一笑如春风拂面,星光璀璨的眸子里却浮出狠意:「新仇旧恨一併了结。」 「呵~就你们四个?」男子讥笑了一声,像是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可那紧握成拳的双手,却溢出了丝丝血迹。 兰深双手结印召出一柄绿色长剑:「多了怕你吃不消。」 男子瞬间冷了双目,抬手一挥,身后的天兵天将怒吼一声沖了上来。 浮生嘴角微扬,手掌翻飞间无数个白印击出,掀飞了一群天兵:「帝鸿,你要不叫几个能打的?免得事后清理战场尸体太多,没地方堆,也免得给泰山府君添麻烦,回头他还要找你说道~」 帝鸿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暗黄衣角微动,脚下阵法凭空出现。 带着四人转移了战场。 浮生打量了一番四周,嘲讽道:「还以为你这些年能长点本事,结果还是只会选这么个破地方。」 陵泽也讽刺地笑了一下,扭头给一旁疑惑的兰深解释道:「当年麒崖兄长就是在这里把他给揍了,我和浮生在旁边观战,啧啧啧~那场景...」 「原来如此,那今日在这里又被揍,岂不是还要再丢脸一次?」兰深不知何时也变得毒舌起来。 第170页 所以久卿想的没错。 能和浮生成为好友的,没一个是真正的好人。 涂山槿始终一言不发,满身狠戾的站在浮生身旁,宛若浮生手里的最锋利的剑,指哪儿打哪儿,从不多言。 帝鸿双手结印召来了数十个神仙,扬手一压。 战争拉开序幕。 这是一处阵法幻境,四周空无一物,广阔无垠。 大抵是怕牵连无辜,也大抵是怕输了没脸,所以帝鸿将战场定于此处。 灵气和仙气交相炸开。 浮生手中白印源源不断地打出;涂山槿长剑凌厉势如破竹;陵泽手中亦是白印翻飞,与浮生相似;兰深一柄绿剑恣意又灵活。 这四人没一个是好惹的。 放在生灵界都是最强者,此刻一致对外,将帝鸿招来的神仙尽数斩杀。 神仙被帝鸿召来一波又一波,也陨落了一波又一波。 最后只得亲自动手。 涂山槿和兰深依旧对付其他神仙。 浮生和陵泽则对上了帝鸿。 几人早已浑身染血,却是越杀越兇狠,像是真的要将这些年的仇恨一併清算一般,没有半分退缩和犹豫。 那些陨落了的神仙尸体早已被打散,也许连轮迴都没有。 新加入的也是愈发强大... ... 远在南海巡逻的应龙,看着云层中偶尔溢出的杀气,甩了甩龙尾,落在礁石之上。 恰好海里也冒出一个身影。 应龙转头一看,化作人形,挑了挑眉,说道:「你也来看热闹啊?」 「啊,但我什么也看不见。」从海里冒出来的正是浅鲛,仰着头,巴巴地看着云层。 两人也算老相识。 应龙顺了顺长长的鬍鬚,端得一副高深莫测:「哦?巧了,我也什么都看不见。」 浅鲛抽了抽嘴角,视线从云中收回落在应龙身上,奇怪地看着他:「那你做什么这副模样?」 「你不觉得这样显得很神秘吗?」应龙问道。 浅鲛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我觉得这样有点傻叉。」 「你!」应龙气结,深吸了一口气后,又偏过头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知道上面是谁在打架吗?」 浅鲛又摇了摇头:「不知道,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 「浮生大人说得没错,你们当神仙的都有病。」浅鲛翻了个白眼,鱼尾一个用力,高高跃起一头扎进了海里。 海水被溅起巨大的水花,浇了应龙一身。 应龙鼓着眼睛瞪着归于平静的海面,咬了咬牙,化作龙形继续巡海。 如今恶灵少了许多,他也落个松快,就当看看风景了。 至于云层之上是谁在打架... 其实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放眼整个天地之间,有实力有胆量有动机攻上去的,只有一个人。 只是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一个掌管四方海水的,上面那位因着英招的事对他已经有了意见,他才不会傻兮兮的去触霉头呢。 ... 这场战斗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帝鸿被浮生和陵泽的两个巨大白印打退几步,身上的暗黄锦袍早已破碎不堪,冕旒冠也不知掉落在了何处,披头散髮一身的狼狈。 浮生和陵泽也好不到哪里去。 浮生的墨绿锦袍被鲜血浸染出了暗色,银髮上还有丝丝血迹,苍白的嘴上只有唇角一抹刺眼的红。 陵泽的月牙白袍更是鲜血淋漓,如玉的手上伤痕累累。 「轰~~轰~~~」 幻境上空传来了阵阵沉闷的雷声。 浮生知道,这是天外天的雷劫在警告他们,该收手了... 帝鸿身上的功德比他多的可不止一星半点,麒崖杀不了帝鸿,他更杀不了,但至少积压多年的恶气出了一口大的。 看着对面帝鸿的狼狈样,浮生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语气森冷:「你最好做足心理准备,总有一天,我能扛得住天外天雷劫。」 届时,便是帝鸿身陨道消之时! 帝鸿眼神冰冷,抬手打破幻境。 浮生出了幻境后化作一道白光,飞向了不周山正中间的大殿。 速度快得帝鸿根本来不及阻止,刚有动作,又被其余三人拦下,只得怒吼:「浮生!」 「啧~吼什么!」转瞬之间浮生便回来了,却笑得格外疯狂:「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一定会捅你两剑,就像句芒和他的双龙一样。」 「不过是断了两角,你得如此功德,缘何还这般不满!」帝鸿冷声质问。 这话却叫陵泽和兰深脸色一黑。 涂山槿更是直接提剑沖了上去。 浮生将手中的玉盒塞到陵泽怀里,也跟着沖了上去,这句话他听了两次,这中间隔了好几千年,如今再听,依旧难消他心头之恨。 有同生契的加持,涂山槿和浮生灵气交缠,与帝鸿堪堪打成平手。 「轰!!!」 一道惊雷于这仙界凭空落下。 涂山槿飞身抱住浮生险险躲过,落地后满脸冰霜地挡在浮生身前。 雷只落下一道,明明地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可浮生和涂山槿还是吐出了一口血。 这不是警告,而是真的雷劫。 是在告诉他们,若是再不停手,下一道便是他们谁也无法躲得开的。 第171页 浮生极力摁下了体内翻滚的气血,拉着涂山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来日方长...」 陵泽和兰深紧随其后。 帝鸿看着四人渐渐消失的背影,伟岸的身姿塌了一瞬,沉重地嘆了口气。 他杀不了浮生和陵泽,那两人也杀不了他,恩怨终是难以抵消,可他依旧不懂。 仅仅是断了两角没了水石,却得了如此大的功德,浮生缘何这般执着。 与至阴之物双修破了秩序,他只是前去阻拦,天外天的雷劫并非他所能控制的,陵泽又缘何这般执着。 那个异兽是浮生的爱人,尚且能理解其为爱成剑,可那个兰花草呢? 将其带离不周山的是浮生,倘若未曾离开,修炼得当还能做仙,又缘何搅这趟浑水。 帝鸿以前不懂,现在不懂,将来也不会懂。 浮生恨的从来不止是断角之痛,还有欺骗。 不周山上的神,欺骗了他,说补山退水后会将水石还给他,可结果呢? 不仅没有归还水石,还带走了不周山,让他没了去处,也成了一个没了水石的夫诸。 没了水石,他便没了来世... 倘若今后死掉,那便是真正的消匿于天地之间,所以他才会如此愤怒,而唯一知晓真相的麒崖,才会顶着天外天的雷劫为他再次杀上不周山。 可水石,早已融入天地间,荡然无存没了踪影... 陵泽自然知晓天外天雷劫不是帝鸿能控制的。 可若非帝鸿派天兵来阻拦,东望山就不会堆满天兵尸体,那道遮掩桑槐气息的结界就不会被打破,天外天雷劫也就不会在他虚弱的时候降下! 他和桑槐更是不至于平白多了这么多坎坷。 至于兰深。 帝鸿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株兰花草因着不周山的飞离,差一点被仙鹤害得枯萎死掉。 奄奄一息之际,若非浮生杀上不周山受伤后滴落的一滴精血,这世间便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生灵兰花草。 高高在上的天帝,悬于万物之巅的不周山之主。 心中装着的,只有天庭的辉煌和繁荣... ... 人界的一个小小博物馆里。 麒崖正在闭目打坐。 突然察觉到什么,睁开眼,犀利的目光直直看向天空,似要穿过云层看向更高处,如冰山一般的俊脸上,剑眉紧拧:「胡闹!」 靛蓝光芒一闪而过,屋子里俨然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而刚回到大殿的帝鸿,还未来得及查探浮生取走了什么,身后就传来一道破空声。 伤势过重的帝鸿来不及躲闪,被一掌打得退了两步。 云层之中再次响起沉闷的雷声。 帝鸿站稳后抬眼一看,脸色变得难堪起来:「麒崖...」 「他们人呢?」麒崖冷声道。 终究是上古之物,帝鸿深知,若非有天外天雷劫,此人怕是早就将他一掌打死了,扯了扯嘴角,说道:「已经离开了。」 麒崖连眼神都没变,如同看尘埃一般看了一眼帝鸿就要转身。 帝鸿那向来威严稳重的眼中闪过一抹苦涩:「你明知我杀不了他,却还是这般护着他,我也曾去你的道场游玩过,为何你...」 麒崖既已得知自己想要的消息,没有丝毫犹豫拂袖离去。 帝鸿颓废地坐在殿中,有些茫然。 他又多了一件不懂的事... 第130章 「终篇」3 四人此番可谓是狼狈至极。 但也杀了个痛快。 一回到归云斋,四个人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吓得大堂里的人急忙跑上去扶人。 桑槐扶陵泽,姬枫扶兰深,久卿扶浮生,四个小童子扶涂山槿,桃拔和三花猫焦急地巴巴望着。 可大堂里也没个可以躺四个人的东西,急得久卿直接化出垂须,现场编了一个巨大的垂须床。 好不容易将四个人弄上去躺好,看着四人浑身是血昏迷不醒,桑槐和姬枫又泫然欲泣,久卿颓废地塌了肩膀。 后又勐地想起,正要起身去拿那截靛蓝树枝,店门就被撞开,飞进来一道靛蓝的光。 看清来人后,久卿这才松了一口气:「麒崖大人...」 麒崖并未理会她,而是直接蹲在了浮生身边,握住他的手缓缓渡着灵气。 似乎又觉得不太对,伸出另一只手,虚虚附在了陵泽的手上。 大堂里靛蓝的灵气浓郁又磅礴。 一个小时后,陵泽率先睁开眼,一清醒就撞进了一双寒冰眼眸,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兄长...」 麒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陵泽只好从垂须床上下来,桑槐急忙扶着他。 陵泽沖他微微一笑无声安抚,心里却打起了突突。 不断祈祷着浮生赶紧醒过来。 这件事是四个人一起做的,旁人问起那就是四个人都和不周山有仇,可若是问的人是麒崖... 只能让浮生背锅... 否则可有得他们的苦头吃。 帝鸿不懂的事,陵泽却是还算清楚。 麒崖作为上古始麒麟,诞生于混沌,有着自己的道场,当年许多尚未化形的神兽都想去听麒崖讲道,但麒崖为人冷漠,道场外的结界也十分强大,非有缘之人不可入。 陵泽和浮生以及帝鸿是有天命之物,能进去,但得到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第172页 帝鸿连个正眼也没得来。 陵泽勉强能撒腿满山跑。 浮生就不一样了。 那跟个土匪一样,去一次薅一次,还次次都能薅到宝物。 麒崖也惯他,不仅亲自传授咒术,连浮生这个名字都是麒崖给取的。 那会儿浮生和陵泽玩得来,时常一起去麒崖的道场,所以浮生和陵泽都没有武器,使出的攻击印也差不多,都是麒崖教的。 而这待遇的差距,究其原因... 陵泽一向认为,麒崖是个颜控。 浮生的本体实在太过好看,再也找不出比之更好看的神兽了,他尚未修成人形时心性单纯,跟浮生一起玩儿,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浮生缓缓睁开眼,体内流转的灵气相当熟悉。 眼珠一转就看到了冷着一张脸,眸中还带着怒气的麒崖。 眨了眨眼:「兄长?」 陵泽急忙探出身体对浮生使眼色。 浮生余光瞥见,心下瞭然,坐起身后白光灵气萦绕化作原形,拿头蹭着麒崖的肩膀:「兄长莫要生气,我死不了的。」 两只漂亮的角还撩起了麒崖的头髮。 陵泽见状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放松身体靠在桑槐的肩上。 麒崖依旧满脸冰霜,屈指弹了一下浮生的头:「胡闹。」 「我没胡闹,天外天的雷劫一来我就收手了。」浮生变回人形直接盘腿坐在垂须床上,魔魅精緻的小脸上尽是傲气:「我虽杀不了他,但好歹出了口恶气。」 凤眸里光芒流转,语气带着些微蛊惑:「兄长,我可厉害?」 陵泽瞧见,忍不住偷笑。 麒崖对这样的浮生最是没招了,这件事应该不会让麒崖生气了。 果然,麒崖摸了摸他头顶断了两角的痕迹,眸底有一丝阴戾闪过,随后又隐入深处,纵容宠溺地说:「厉害。」 只是站起身后,落于陵泽身上的目光,变得冷冽:「陵泽。」 陵泽一个激灵,急忙站起身:「兄长...」 「再有下次,就滚回去面壁思过!」说完就化作一道靛蓝光芒,飞出了归云斋。 陵泽迟疑地看向笑得妖冶的浮生:「为什么又是我?」 以前每次浮生闯祸,麒崖都这样,捨不得指责浮生,就逮着他教训。 浮生摊手耸肩:「兄长一向这样。」 陵泽坐回长凳抱着桑槐轻声说:「你看,我就说让你不要唤他大人吧,他在我这里可占了不少便宜了。」 桑槐甜甜一笑:「浮生大人最厉害了~」 惹得陵泽更是无奈。 浮生转过身看向还昏迷着的涂山槿和兰深,一手一个开始渡灵气。 陵泽也没去争抢。 一是他本就才恢復,这次受伤若非有麒崖,只怕他还要睡个好几年才能醒,这二来嘛... 瞧浮生那生龙活虎的样就知道,方才麒崖兄长肯定开小灶了! 过了一会儿兰深和涂山槿都醒了。 浮生拍了拍兰深的肩:「回去勤加修炼,待我哪日扛得住天外天的雷劫了,咱们再去收拾那人。」 「好。」兰深对此并无意见,牵着姬枫离开了归云斋。 涂山槿站起身后拉着浮生打量了好几圈,确定人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浮生凑上去安抚地亲了他一口,扭头对陵泽伸出手:「东西给我。」 「你拿了什么?」陵泽从怀里掏出此前浮生塞给他的玉盒。 浮生接过后笑得诡秘:「冯夷的精窍。」 陵泽讶异挑眉,随后温润一笑:「做得好。」 此后,那不周山再也无法完全掌控天地了... ... 帝鸿在麒崖走后独自静坐了许久,此前未曾想通的事,如今依旧想不通,遂查探了一番大殿,发觉少了一物后,面容变得扭曲,咬牙切齿道:「浮生!」 ... 依着桑槐的想法,陵泽陪他在归云斋暂时住下。 浮生也没拒绝,反正桑槐的房间一直给他留着的。 二楼卧房里。 浴室热气萦绕,沖刷了全身的血渍和疲惫。 即便有清洁咒术,浮生也还是更喜欢被涂山槿伺候着用热水洗澡。 涂山槿更是甘之如饴。 浮生凤眸微眯,指尖轻拂在他的薄唇上,语气撩人:「木头,赏罚并施,可好?」 此番大战,涂山槿表现得让浮生颇为满意,该赏。 浮生受伤昏迷,该罚。 涂山槿单手将他抱起,扯了浴巾草草擦干水渍,金光一闪,俨然已经在床上。 唿吸变得炙热,涂山槿目光如炬,眸中依旧是浓烈到无法化开,也毫不动摇的深沉爱意。 浮生沉迷其中,不愿自拔,喃喃道:「你这般爱我,总叫我想要将你囚禁起来,以免哪日弄丢了...」 「好。」涂山槿低下头吻住他,唇间又溢出一句话:「不会丢的,至死不休...」 同生契被他下了秘术,此后他的生死皆由浮生而定。 ... 五日后。 双修一番精神焕发的浮生拉着涂山槿下了楼。 「哟~春光满面,面若桃花吖~」久卿依旧是那副嘴碎模样,得来涂山槿一记冷眼。 陵泽和桑槐坐在长桌上吃饭,瞧见两人下楼,陵泽说道:「我们吃完饭就回东望山了。」 「随意。」浮生淡淡回道。 第173页 不了解的人大概会觉得他冷漠。 但于浮生和陵泽而言,即便两千年不见,他们之间依旧是可以共患难的好友。 就像麒崖即便脱离了六界,也依旧会护着浮生,是一样的。 吃过饭后,浮生独自一人去了黄河,冯夷又一次及时出现,避免了河神殿里多出一块不知大小的石头。 将玉盒扔过去后,浮生懒懒道:「此后就靠你们自己了,是继续双向相思,还是长相守,皆凭你们的造化。」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也仅仅只能做到这些。 冯夷慎重点头,对着浮生行了一礼:「若是好事,必请你喝杯喜酒。」 浮生转身迈入通灵隧道,随意地摆了摆手。 第131章 「终篇」4【完结】 而涂山槿在浮生离开归云斋不久,拿着一截靛蓝树枝也出了门。 循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了博物馆,墙上的暗门在他靠近时被打开。 开门的依旧是个穿保安服的人,却和上次不一样了,是个长相更年轻的男子,行为有些木讷迟钝,说话语气毫无波澜:「客人请进。」 涂山槿穿过迴廊后径直入了堂屋,拱手行了一礼:「兄长。」 「坐。」坐在上座的麒崖微微颔首,理所当然的受了这一礼。 两个性子冷漠的人凑一起,倒是少了寒暄和墨迹,涂山槿直接开门见山:「兄长唤我一人前来可是有事?」 麒崖叩了叩桌面,声音幽然森冷:「你可知浮生断了两角又失了水石一事?」 「知道。」涂山槿眼神一凛,周身狠戾气息骤然暴涨。 麒崖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随即想到要说的事,眸中寒意却更甚:「断角只是断了千年修为,我和陵泽寻来的圣物已经补足修为,但失了水石……」 麒崖抬眼直直看向涂山槿,属于混沌上古之尊的威压顺势散开:「就等于没了来世。」 「砰!」 涂山槿倏地站起身,身下的椅子瞬间四分五裂,一身的杀气难以抑制的翻涌:「没了来世?」 难怪… 难怪他恢復前世记忆后,原本想加固同生契,让他们生生世世都能绑在一起,却莫名其妙的失败了。 他以为是自己修为不够,动不了由浮生主导的同生契,所以改成了用秘术将自己的性命绑在浮生身上。 原来不是动不了,是浮生根本就没有来世… 「兄长可有抵抗天外天雷劫的……」 「没有。」麒崖冷声打断他的话,扫了一眼地上碎成残渣的椅子:「不要想着去不周山报仇,除非你们能完全脱离天外天。」 这是唯一的法子。 不是脱离六界,而是凌驾于天外天之上,方可不受雷劫束缚。 只是这不知要多少年。 麒崖抬手于桌面上轻轻一拂,凭空出现一卷玉简:「此物是我于天外天寻来的功法,你拿去。」 涂山槿拱手道:「多谢兄长。」 「嗯。」麒崖点了点桌面,保安拿着一张新的椅子走进来,随后又悄声离开。 麒崖瞥了一眼重新坐下的涂山槿,缓缓开口:「关于人界和生灵界分割时从浮生身上抽走的那一缕功德,我已经演算出来了,是天道意识所为,于浮生并无坏处,只要生灵界尚存,浮生就不会真正的死亡,你且牢记。」 这是麒崖活了这么久,说得最多的一次。 倒不是他转了性子。 只是对于浮生,他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皆道浮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可于他而言,那是他荒寂冗长岁月里唯一的一丝温暖。 洁白漂亮的小夫诸,总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会衔来最娇艷的花,会带来最别致的枯叶,会用靛蓝的树枝做成巴掌大的夫诸,全都堆在他面前。 即便这些东西都是在他的道场里寻来的,可他还是会忍不住高兴,会纵容小夫诸弄脏他的衣服,弄坏他精心养着的仙草,也会忍不住将寻来的宝物都塞给小夫诸。 如今,他看着长大的小夫诸觅得良人,他总归是要替两人铺一条长长久久的路的。 涂山槿抬头看向麒崖,一双异瞳满是坚定和慎重,沉声道:「涂山槿牢记于心,必定会竭尽全力护得浮生周全。」 「如此,甚好。」麒崖指尖微动,一缕靛蓝灵气溢出,飘向涂山槿面前的靛蓝树枝。 灵气隐入树枝中,树枝缓缓化作一个靛蓝手镯。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浮生就交给你了,倘若我回来发现他受伤...」麒崖眸光冷冽,威亚直逼涂山槿面门:「区区同生契,不过吾弹指间即毁。」 浮生受伤他渡灵气的时候就发现了同生契的异常,也知道是涂山槿做的。 所以这个无意得来的玉简有了一个好的归处。 只是浮生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若是当年的事再来一次,别说一个涂山槿,届时陵泽和帝鸿,谁也别想好好活着。 涂山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不会再让浮生受伤了,这是无需麒崖警告,他也会奉行到底的事。 涂山槿拿着玉简行礼后离开。 麒崖看着宅子里开得正艷的花,起身走出去摘下一朵,扔出一截靛蓝树枝,树枝托着娇艷的花朵飞向远方。 … 浮生回到归云斋时,桑槐和陵泽已经离开。 第174页 夕阳从店门和窗户洒了进来。 久卿靠着吧檯点香,檯面上是唿唿大睡的桃拔和打盹儿的三花猫。 四个小童子撅着屁股擦地板,地板被擦得蹭亮。 地窖里堆了一百坛黄泉酿,满满当当的。 涂山槿拎着一坛正好从地窖出来,几步走过去抱着浮生飞上了屋顶。 浮生靠在涂山槿怀里,懒倦地半睁着眼:「木头,明天我想吃辣子鸡。」 「好。」涂山槿将酒罈递给他,从怀里掏出靛蓝手镯,握着他的手,轻轻戴上。 浮生举起手,轻轻一晃,感受到上面的熟悉气息,轻笑道:「你去找兄长了?」 「嗯,兄长和我说了一些事。」涂山槿对浮生从不隐瞒,当即便将麒崖所说的事悉数告知。 浮生听后凤眸微闪,勾唇道:「原是如此,帝鸿...那还真是来日方长了啊...」 「不可以鲁莽。」涂山槿收紧了置于他腰间的手臂,眉头紧蹙。 浮生回过头,拽着他的衣襟凑上啃咬了一番,凤眸里星光婉转,敛尽苍生::「放心,我惜命得很,定予你长长久久。」 「好。」 「雾林阿婆那里新酿了竹酿,让小矮去换。」 「好。」 夕阳隐入地平线,夜幕渐渐降临。 一截靛蓝树枝托着一朵粉白娇嫩的花飞来,落在浮生掌心。 浮生当即便笑弯了眉眼,将花别再耳边,仰头灌了一口酒,笑得恣意张扬。 涂山槿依旧满目虔诚,带着浓烈的缱绻爱意。 院中仙草散发着微微灵气,怀梦破土而出,夜明苔金光点点,那棵百年枇杷树在春天结的果子现在依旧挂在树上。 院门于夜晚八点,缓缓打开... ... 高垣耸立的大厦之间。 藏着一家店。 一家能实现你所有愿望的店,只要你能付之酬劳,一切皆可为。 你,想交换什么呢? 第132章 「番外篇」1 归云斋里迎来了一位客人。 一位从未踏足过归云斋,且与浮生毫无交集的贵客。 久卿原是懒懒散散地靠在吧檯边摇扇子,和桃拔抱怨今年的夏天太热了。 下一瞬,门口悬挂的八角风铃清脆响起,隐隐有玄妙之音萦绕。 久卿神色一顿,立即站直了身子,谨慎地看向店门。 被圆月银光照耀的厚重黑色木门处,一团暖黄烟雾凭空出现,随之而来的是浓烈强势的威压骤然散开。 久卿瞬间白了脸,一口血气于心中翻涌而起,余光瞥见吧檯上的桃拔和三花猫已然昏迷不醒,极力摁下了快要吐出来的鲜血,清了清嗓子,问道:「敢问贵客光临归云斋有何贵干?」 暖黄烟雾浓郁又沉重,隐隐还有闪电夹杂其中。 于烟雾中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明明很轻,却让久卿听得一清二楚:「吾来此寻夫诸。」 「既是来寻我的,缘何搞这么大的阵仗?」浮生踢踏着一双拖鞋,墨绿长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指尖烟杆打了个转,凤眸微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挑事儿的。」 暖黄烟雾见要寻之人已经出现,渐渐变淡,随后显露出一道墨色身影。 一袭黑底红边绣金龙锦袍,周身气势神秘莫测,长到脚踝的墨发无风而动,被一条黑色髮带松松的绑住。 一张脸更是俊朗无比,剑眉飞扬,金色瞳孔里满是冷漠和孤傲,高挺的鼻樑下是薄厚适中的唇,嘴角微微下压,显得更加冷冽。 「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明明是道歉的话,语气和姿态却毫无半点谦和,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睥睨万物的倨傲。 浮生眸光微闪,开口便挑明了对方的身份:「祖龙,皆道你早已遁入天外天,此时回来...作甚?」 祖龙对浮生看出自己的身份有些讶异。 要知道,这天地间,唯有始麒麟能与他匹敌,其他的皆被他视作蝼蚁。 这夫诸,曾经他在始麒麟的道场里远远见过一次,只当是始麒麟养的小东西,如今正式一见,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剑眉微扬,祖龙抬脚踏入大堂:「你杀了元凤?」 此话一出,吧檯旁的久卿闪身立于浮生面前,警惕地看着他,纤细的指尖垂须若隐若现。 祖龙连手指都未曾动一下,金瞳只略微一扫,久卿便直挺挺地倒下。 浮生凤眸微眯,眼底嗜血骤然浮现,脚下白光微闪。 一把长剑裹挟着耀眼金光从院子里飞进来,直直朝着祖龙的后背刺去。 却在距离祖龙一步的距离勐地被迫停下,疯狂颤抖着。 「你的伴侣...太过鲁莽。」祖龙语气淡漠。 一抹金光落于祖龙身后,收回了长剑。 涂山槿一双金墨异瞳满是冷戾地看了眼祖龙,随后越过他朝着浮生走去。 浮生勾唇一笑,走下楼梯,一缕白色灵气将地上的久卿托起,放在了长凳上,靠在涂山槿怀里散漫说道:「你常年不现世大抵是不懂的,这可不叫鲁莽,这是他在意我的表现。」 「那吾确实不懂。」祖龙依旧一副淡漠的模样:「吾察觉元凤陨落,演算出是你所为,可是真的?」 涂山槿握紧手中长剑,周身杀意顺势而出,长剑嗡鸣作响。 浮生转身扯着他的衣襟亲了一口,拉着他坐在了太师椅上,语调婉转:「是,你要替他报仇吗?」 第175页 端得一副肆意张扬的模样,仿佛没有一丝惧怕。 祖龙自顾自地落座长凳,轻轻摇头:「他已经堕魔,即便你不杀他,天外天雷劫也不会放过他,况且...吾与他也不熟。」 涂山槿听见此话,收起了一身的杀气,安安静静地抱着浮生。 浮生轻笑了一下:「既如此,那便说说你来此的目的吧。」 祖龙从怀里取出一卷玉简:「始麒麟托吾送来此物。」 「麒崖兄长?」浮生微微挑眉:「他在何处?」 「天外天。」 浮生拿起桌上的玉简,打开后粗略的扫了一遍,随后笑得魔魅又兴奋,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开心:「兄长当真是懂我。」 祖龙眼底却闪过一抹嘲讽:「尔等以神兽之躯,想要脱离天外天,难...」 「难又如何?」浮生抬眼直视那双金瞳,凤眸里是比之祖龙更加张扬的孤傲:「帝鸿的命,终归是要为我失去的东西陪葬!」 祖龙难得的愣了一下,旋即想到当年夫诸断角补山,献出水石退天水一事。 始麒麟为此还挨了一道天外天雷劫。 「既如此,便预祝你成功。」祖龙微微颔首。 这些红尘琐事与他无关,他只是受人所託来此送东西的,此后大抵也是不会再回来了。 起身正欲离去。 浮生却叫住了他:「你既与我麒崖兄长一路,便再替我送个东西。」 「你二人当吾是什么?」祖龙眼神一冷,上古之物的威压翻涌而出。 浮生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笑得肆意又妖冶:「跑腿的啊。」 「轰!」 那道存在了几千年的厚重黑色木门应声倒下,四分五裂。 浮生却难掩欣喜之色:「传言祖龙道场有一棵万年楠木,浮生在此多谢祖龙兄长割爱~」 「你!」祖龙气结。 想他堂堂上古祖龙,混沌孕育而出的天地间第一条龙! 被始麒麟使唤也就罢了,毕竟二人实力与身份皆相当,又是好友。 可这小小的夫诸算什么? 祖龙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不知为何想到当初始麒麟从他那里薅走的宝物,视线于大堂里一扫。 很好! 这里至少有五件宝物还隐隐透着他的气息! 又想到始麒麟对这小夫诸的在意程度,祖龙在心里嘆了口气。 这小小的夫诸算什么?算始麒麟的眼珠子! 「罢了罢了...」祖龙无奈地摆了摆手:「把你惹哭了,回头始麒麟还要找吾算帐,平添麻烦,楠木回头给你送来,你要送何物?」 浮生面色一僵,咬了咬牙,一巴掌拍在长桌上站起身,指着祖龙愤恨道:「好哇!我就知道那天拿藤蔓绑我的人是你!兄长跑去质问你的时候,你居然还不承认!」 那是浮生这辈子最丢脸的事。 尚未化形时,他在麒崖的道场里撒丫子满山乱跑,不小心被一根藤蔓绑住后脚,倒挂在一棵巨树上,挂了一整天。 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用。 急得大哭。 麒崖打坐结束后才发现他被倒吊在树上,将他救下后,他哭着闹着说有这本事的只有祖龙。 麒崖跑去质问祖龙,祖龙却说那天未曾出门。 第133章 「番外篇」2 这件事就成了浮生最不愿提及的事。 眼下祖龙说把他「惹哭」,那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祖龙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躲闪,不禁懊恼自己怎么就不小心说漏了嘴,又见浮生气得不行,急忙说:「都是吾的错,你可别去告状,吾的道场里还有几件宝物,回头一道送来可好?」 「真的?」浮生凤眸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祖龙点头道:「真的。」 浮生抬手撩了一下耳边垂落的银髮:「那行吧~木头,去二楼把之前得来的玉牒拿来。」 涂山槿起身去了二楼。 祖龙看着浮生一副傲气十足的模样,瞬间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 但也只能认栽。 按理来说,这小小的神兽,不过他弹指间就能碾死的。 可谁让人家有个好兄长? 始麒麟是他们三个上古之物里下手最狠的,当年若不是那道雷劫,此时不周山只怕早就不復存在了。 他可没那么蠢去找罪受。 况且,这夫诸身上的功德不小,还与生灵界的存亡息息相关,他若是将其弄死,只怕等不到始麒麟,天道就先收了他的命。 元凤也是够蠢的。 作为上古之物,明明能算出这夫诸身上的不同,却偏要送上门找死。 瞧,这不是反倒给那小夫诸身上添了一丝功德? 祖龙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浮生。 一双金瞳看到的,是浮生身后半透明的夫诸原形,其上隐隐渗着几缕功德,其中一丝,便是斩杀了上古之物堕魔而来... 涂山槿很快就拿着一个玉质盒子回来。 盒子递到祖龙手里,祖龙讶异挑眉:「你在哪里得来的?」 「遗荒。」浮生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 缭绕的烟雾后,凤眸里一片幽秘:「斩杀了元凤之后,掉落的,里面有两枚玉牒,你与兄长一人一枚,作为你跑腿的酬劳。」 祖龙这次没有生气,拇指摩挲着玉盒,微微颔首:「可。」 第176页 抬手一挥,一道灵气溢出,飘入久卿和桃拔、三花猫体内,随后再次化作暖黄烟雾,飞出了归云斋。 久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晃了晃脑袋:「靠!怎么回事?」 「你走狗屎运了。」浮生斜睨了她一眼,拿起玉简拽着涂山槿回了二楼。 久卿还没弄明白浮生的话,站起身后踉跄了一下,随即便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 「哇~~桃拔涨了五百年修为欸~~」 「真好~~」三花猫原本想『喵』一声,谁知发出的声音却是软糯的孩童音。 久卿瞪大了一双桃花眼:「靠!还真是走狗屎运啊!」 她也涨了五百年修为... 三个凑到一起高兴地傻笑。 ... 二楼卧房。 浮生靠在木榻上翻看玉简,涂山槿则坐在他脚边,带着薄茧的手力度适中地揉捏着白皙脚踝。 「木头,我们去东望山闭关。」 「好。」 东望山灵气充沛,且离天门相对来说比较近。 浮生和涂山槿到的时候,桑槐正在坐在院子里看商羊跳舞。 五彩斑斓的翎羽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翩翩起舞中带着圣洁与神秘。 瞧见浮生和涂山槿的时候,桑槐一下子从小凳子上蹦起来:「浮生大人,涂山大人~~」 陵泽从木屋里走出来:「好久不见。」 「借你半山腰一用。」浮生直接道明来意。 「行。」陵泽点了点头:「要闭关?」 浮生扬了扬手中玉简:「你可得给我们守好关,成败在此一举。」 陵泽神色一变,抬手加固了东望山的结界,继而说道:「哪里来的?」 「麒崖兄长寻到的,托祖龙送来。」 「祖龙?」陵泽微微皱眉。 他从未见过祖龙和元凤,所以对这两位都不甚熟识,但麒崖偏宠浮生,想来浮生应当还算熟悉。 又问道:「可信吗?」 浮生勾唇一笑:「上面有麒崖兄长的咒印,祖龙解不开的。」 「那就好,去吧,我传信给兰深,我们一定守好东望山。」陵泽说完转身回了木屋,给兰深传信。 五天后。 兰深带着姬枫抵达东望山。 浮生和涂山槿早已闭关。 东望山上空的结界被加固了一层又一层。 ... 不周山之巅。 巍峨的神殿中。 帝鸿抬手打散了神镜里的画面,满脸阴郁地坐在椅子上。 神殿外雷声滚滚,仿佛近在耳畔,又宛若远在天外天。 帝鸿咬紧了牙关,话语一点一点从齿缝挤出:「浮生!!!」 那被打散的神镜画面笼罩着一层白雾,看不真切,却依稀能感受到其中磅礴的灵气。 是灵力。 不是仙气... * 一百年后。 东望山。 无数天兵天将的尸体堆在山脚下。 陵泽和兰深傲然悬在半空,月牙白袍和绿色锦袍随风摆动着衣角。 又一波天兵从云层中露出。 陵泽和兰深对视一眼,齐齐飞身冲上去。 白印不断翻飞,长剑银光闪烁。 半个时辰后,天空之中雷声滚滚,乌云遮日,随后雷电狂闪,云层中黑气瀰漫。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白泽,缘何造这诸多杀孽?」 陵泽神色凝重,拱手行了一礼后说道:「泰山府君,非是我造杀孽,而是这些天兵不依不饶。」 「冤冤相报何时了,尔等今日煞气缠身,来日恐遭反噬。」云层之中并无人影,只那道威严的声音便气势逼人。 陵泽和兰深微微白了脸。 下一瞬,一道金光飞来。 两人转头一看。 金光之上托着两个人。 浮生一挥手便打散了积压在陵泽和兰深身上的威压,凤眸轻抬,语气散漫:「行了,你就算要走过场,也要看清楚人啊。」 云层中的声音有了一息停顿,随后嘆了口气:「你啊,我缘何来劝阻,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有我在他俩不会被反噬的,你放心,这些天兵你也别解决了,让他们散了得了,反正过几天还有个大的等着你去解决呢。」浮生摆了摆手。 隐匿于云层之后的泰山府君似乎有些无奈:「此乃我职责所在,岂有不管之理?」 「哦,那你慢慢管。」浮生撇了撇嘴,带着涂山槿飞到山巅。 陵泽和兰深紧随其后。 四人落地后,浮生不等两人询问,率先开口:「准备一下,五日后天门开,前尘往事恩怨断!」 第134章 「番外篇」3 不周山。 时隔一百年,帝鸿再一次面对这四个人的时候,俨然不如上一次那般放松了。 他隐隐能够感受到浮生身上似乎有什么诡异之处,却又无法演算。 「浮生,你可有想过,杀了我,人界将会迎来一场浩劫!」 浮生讥笑了一声,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神殿:「你当我眼瞎么?」 原本应该仙气缭绕的神殿,现在只有薄薄的一层,稀稀拉拉地漂浮在神殿之上。 而造成这一巨变的原因... 一百年时间,人类文明飞速发展,超高科技取代了原生态的东西,人类逐渐不再信仰神明。 第177页 就像人皇帝辛战败时一样。 神,抛弃了人类,终有一天,人类也会不再需要神。 帝鸿周身气势翻涌而出,这是属于不周山之主的威严。 浮生不欲多说,双手结印,布出幻境。 数十个神仙与涂山槿、陵泽、兰深对峙。 浮生掌心白印带着星星点点的金光,勐地朝帝鸿打去。 在来此之前。 四人就已经商量好。 这一次,不断前尘恩怨,誓不罢休。 浮生强势要求三人不得对帝鸿出手,以免招来天外天雷劫。 所以即便涂山槿再担忧,再不放心,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帝鸿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得上天外天雷劫。 陵泽和兰深倒是无所谓。 于他两人而言,浮生如今已经是最厉害的了。 所以他们不会为了浮生不要命,浮生也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更不会为了报仇连命都不要。 生灵皆惜命。 * 天外天虚空。 祖龙落下一子:「你不担心?」 「他不会死。」麒崖执白子,轻轻落于棋盘。 祖龙思索了一息,再次落下黑子:「此法只能蒙蔽一时,你倒是心宽。」 「他向来聪慧。」麒崖毫不犹豫落下白子。 祖龙扯了扯头髮,捻起棋子:「你嘴里就听不到他一句不好。」落子后微微蹙眉。 「自然。」麒崖一子落下,胜负已分:「玉牒可好使?」 祖龙抬手打乱棋局,低头看了一眼腰间坠着的玉牒:「行了,吾知晓了,这就传信给道童,多送几件宝物去归云斋,如此你可满意?」 「尚可。」麒崖微微颔首。 祖龙单手掐诀,一缕暖黄灵气化作小鸟飞走。 * 「轰!!!!」 雷声滚滚,雷电勐地噼下。 幻境被打破。 浮生抬手擦掉嘴角鲜血,仰头看向凭空悬于头顶的乌云,笑得嗜血疯狂:「你...来晚了...」 「轰!!!」 雷劫降下,却擦着银髮落在了地上。 虚空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嘆息,随后雷电消匿。 涂山槿扔掉手中已经断掉的剑,走到浮生身边:「事了。」 「嗯哼~」浮生魔魅一笑,凤眸里风情婉转,攥着涂山槿的衣襟一扯,吻了上去。 唇齿间尽是血的味道。 却叫涂山槿欲罢不能。 陵泽和兰深撑着最后一口气,互相搀扶着,陵泽轻笑道:「此后安心了。」 「是啊,据说人界有机器人了,改天一起去看看?」兰深温润一笑。 「好啊,不知道比之傀儡如何。」 「应该差不多吧。」 四人的身影渐渐淡出不周山。 前尘往事,恩怨斩断,此后不周山依旧高悬于天,生灵界仍然坐落一方,互不干涉。 至于谁来做这不周山的新主... 那便不关他们的事了。 * 冥府的某个小角落。 几个鬼差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嘿,你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 「啧~咱冥王要娶亲了吖!这你都不知道,你家2g网吗?」 「什么2g网啊?我家都用6g了!」 「哎呀,别打岔!快说说怎么回事!冥王娶亲娶谁啊?」 「咱们的未来冥王夫人可大有来头!据说是那应运而生的河神!」 「什么??河神?就是那个打败了应龙的河神?」 「对啊,就在下个月,冥王亲自说的,还让几个得力的鬼差去南海换龙绡回来给夫人做喜服呢!」 「鲛人一族的龙绡可是很难得的,要做喜服得多少宝物才能换啊?」 「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冥王让那几个鬼差打着归云斋的名号去的,别说做喜服了,指不定换回来的做了喜服还能做一床鸳鸯被呢!」 南海鲛人族领地。 浅鲛看着面前这个浑身透着鬼气,却说自己来自归云斋的三个『人』,一尾巴甩过去:「我呸!我是老了,不是傻了!用这招来骗我,真当我鲛人一族都是傻白甜吗?」 被一记鱼尾扇飞的三个鬼差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其中一个支支吾吾说道:「那什么...我们冥王说...报浮生大人的名,你,你们就,就懂的啊...」 「冥王?」浅鲛晃了晃鱼尾,满脸不屑:「我不认识什么冥王!你们别想骗我!赶紧滚,就这么些垃圾也想换两匹龙绡,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三个鬼差只好灰熘熘地离开。 好在另一个脑子转的快,拉住其余两个:「你们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再去归云斋一趟啊...」 「对哈!冥王大人说换不回来龙绡可是要把咱们下十八层炼狱的,走走走,去归云斋。」 「那啥,我在这里把风,免得鲛人跑路,你们俩去吧。」 另外两个也没多想,点点头迅速离开。 留在原地的鬼差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老早就发誓,再也不去归云斋了,那地方灵气充沛,再去一次只怕是要魂飞魄散了哟~ 那两个鬼差走到归云斋院门口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愤恨地咬了咬牙,却又不能离开,来都来了,总归是要把差事做好的。 ... 一个月后。 冯夷一身鲜红嫁衣,坐在冥王殿内,一双温和的眼眸在看向殿门处时,装满了缱绻爱意,以及无奈和宠溺。 第178页 折木穿着一身喜服斜靠在殿门旁,笑得张扬肆意。 冥府那两扇古朴厚重的巨大木门前,两队鬼差敲锣打鼓,地上还铺着红艷艷的喜庆的地毯。 陵泽和兰深看着木门上的匾额抽了抽嘴角;桑槐和姬枫则趴在自家老攻怀里笑得眉眼弯弯。 浮生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低声骂了句「傻逼」,拉着涂山槿走了进去。 匾额上依旧写着<欢迎光临>,两头还各绑着一朵大红花。 怎么说呢... 神秘又俗气... * * 【ps:至此就正式结束啦~~谢谢各位宝贝的观看哦,故事结束了,但是他们的人生还在继续,生灵寿命冗长,或许有一天浮生几人会修炼到脱离六界,脱离天外天,和麒崖兄长再次相遇~~喜欢的宝贝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哟~~爱你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