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 第1页 《小年》作者:二蛋【cp完结+番外】 我且爱且走其实在等你 第一人称主攻 竹马竹马 短篇小甜饼 敲锣打鼓迎新年!二蛋春节期间竹马特辑!冰心老舍鲁迅汪曾祺等名家并未联袂推荐!带给你2020年春天的温暖! 第1章 我其实根本没意识到昨天是小年,家里没人说,我也不看电视。我朋友说发烧了,我裹上羽绒服就出门奔医院。一通乱折腾,他抽了血蔫蔫地靠我肩上打哈切,化验完开点药回家了。 我把他送回去,我家在南城,他家在另个区,车开到两个区交界。大十字路口,花花绿绿的树上灯显得怪热闹,实际上一个人都没有。 晚了,要过年,街上人少,黑灯瞎火我俩等红绿灯。这片哪个区都不管,法外之地,因此红灯格外长。 他咳嗽两声,我就侧过头看他。 哦,他是想亲我的意思。 「去我家吗?」他问。 我说不然呢,我给你运煤窑里去? 「噗,」他笑了,「我的意思是住我家,挺晚的了。」 我不说话,他又补充两句:「有饺子,吃吗?给你煎俩饺子。」 我说我煎吧,你个病号躺好出汗就行。 「是答应的意思吗?」他又问。 烦死了,他明知故问。 ——《小年》 第2章 我猜得有好奇我朋友,既然你们都想知道我也不藏着掖着,直说了,跟他做朋友是我最拿得出手跟别人吹的一件事。 他姓白,我喊他小年,每个人也都喊他小年。以至于我姓胡,大家不叫我小胡,叫我小年他哥。 我们的关系是从四年级后才开始变得好,老师把他的宝贝疙瘩班长白小年调给我做同桌,希望他能带领我一路好好学习,不要总扯班集体的裤衩子。 我之前没同桌,我太皮了,坐在最尊贵的位置——讲台旁边,垃圾桶附近。然而如此这般并无卵用,我前排闹事,最终被班主任嫌弃扰乱课堂纪律,调到了后排。 老班找过我家长,然而老胡先生不甚关心:「老师,不听话就打,给留口气回来就行。」我爸不管我,老师也没办法,站在实验三小权利顶峰的孩子王——我,第一次被管是白小年。 他说:「胡嘉铭,你如果不戴红领巾班级会扣分的。」 我当时很看不上他,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少有穿的干净整洁的,我一身校服总是灰扑扑的,红领巾也是打个死结歪戴,头回见者有人白布鞋能鞋带都是干净的。 但这也搞的我很忌惮对他出手,总觉得他跟我们这帮泥里打滚的小孙猴子不一样,要打他就像让我欺负小姑娘一边难。 老胡就教过我这点好:不能欺负弱小。 所以他给我系红领巾我得受着,上楼不准大跨步我得听着。他可神气了,白短袖红领巾,深蓝白边的校服短裤,小黑皮鞋里露出一截袜子也是白的。白小年拿着个小本本,故意拿值周生袖标那面对我:「胡嘉铭,楼梯间不准跑步。」 我不是没想过吓唬他,我说:「姓白的,你再管我我打你了!」他一点儿不害怕:「你不可以打我,我都是让你遵守纪律,让你成为好学生!」 一物降一物,老师看出白小年克我,便把收我作业这项大任交给他。就连同学都看出来了,我要揍谁,他们就嚷嚷着:「班长,胡嘉铭要打人啦!快来管他!」 我心里堵得慌,凭什么小爷我城南一霸,三小魔王,竟然被一个跑步落队尾的三好学生治住!我决心成为武林高手,白小年再来管我,我就用葵花点穴手把他定在楼道不能动! 我问老胡怎样成为高手,老胡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时值深冬,身着秋季校服外套的我深夜狂奔,成功住进医院。 在家躺了三天,周五下午白小年敲开了我家的门。 「叔叔好,我是胡嘉铭的班长,我来给他送作业。」他从门口探出个脑袋,头上戴着学校冬天的加厚小黄帽,脸冻的通红。他摘下红色的棉质手套,从兜里拿出块巧克力给我,「这个是老师发的。」 我至今记得那块巧克力,是德芙的,我们那会儿还都吃五毛一块儿的代可可脂黑白块巧克力,因此这贵的就觉得格外甜。我后来问了班里,老师根本没发啥巧克力,那是他自己的。当然,白小年死活不承认。 总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混世魔王胡嘉铭,打那儿起晋升成了小年他哥。 第3章 五年级的时候老胡突发善心,给我买了辆自行车,并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去修车铺装了个后座,方便我带白小年上课。 一条往学校的道,我载着白小年,摔了五回才学会带人。车筐都摔歪了,他左小腿侧蹭了一小片擦伤,捂着眼睛要哭不哭。小爷我摸爬滚打一身伤,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了他掉眼泪。 我说这点儿伤留不了疤,你哭什么。 他坐在台阶上拿矿泉水沖伤口:「疼啊,胡嘉铭,你会不会骑车?」白小年遇上我之前就是温室里的小花,什么伤都没受过,头回在医院外流血就是我整的。 我顿时五雷轰顶,我这种皮孩子磕一下落个疤也没啥,可他是谁?他是白小年啊,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今天让我给弄出一个伤口,好玉留块疤可怎么办! 第2页 我说,小年,我会对你负责的。他说,胡嘉铭,先扶车。 我家跟他家顺路的,每次等我骑车到他家门口,喊一声:「小年!」他妈妈就把完完整整的白小年交给我,我吭哧吭哧一顿骑,他在后座抱着我的腰,问我昨天作业写完没。 我太难了,给他当交通工具还得被他管作业,天,老胡都不管我作业,他只管给我口吃的饿不死就完了。 于是只好白小年来我家看着我写作业,我骑着高贵的飞鸽牌自行车,从他家门口唿啸而过,留下一声「阿姨,小年我带走了」,然后听他妈妈拿着锅铲冲出来大喊:「晚饭前写完回来!」 说是写,其实是我抄他作业。白小年小气,他非要我自己做,我要扯他作业本他就大喊:「叔叔,胡嘉铭抄我作业!」 然而他明显低估了我一家的不要脸程度,我爹老胡胡伟业何许人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端着碗方便面蹲在门口教育他:「小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嘉铭要抄你就给他呗,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今儿个你帮他一手,明天他记着你的好就也拉你一把。」 白小年说不过我们父子俩,鼓着腮帮子生气,生气就要打我。他这小胳膊小腿打我一点也不疼,我说你打吧,就当给老公捶捶肩了。他脸红了,骂我不要脸。 小学那会儿我们都这么瞎叫,我让他叫我声老公,费死劲,白小年脸皮薄,我再调戏他他就得挠我。 唯有一次运动会他服了软。一场接力跑,我最后一棒,我们班已经被落到第四了。我知道白小年坐下面,他是班长,集体荣誉感最强,肯定一眼不差盯着场上。有他看着我能丢人吗?我必须是卯足了劲儿反超回去。 汗从额头流到眼睛里,蛰得睁不开眼,但凭直觉往我怀里扑的肯定是白小年。 「胡嘉铭,你喝水吗?」他拿着心心相印的小包纸巾给我擦汗,上面印着紫色的小熊印花还带着股香味儿,给我擦汗真是浪费。 夏天穿的单薄,我搂他的腰,是真他妈细。我说:「小年,我这是为你跑这么快的,你不得以身相许?」 这回白小年没打我,他贴着我的耳朵很小声叫:「老公。」 一瞬间,胡某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第4章 白小年跟我不一样,我是他费尽心血拉到班级平均分,他一天不管我我就能掉下去。他是天赋好又刻苦,直到六年级我都没见过他考试分数下94。 我不嫉妒他,他是我罩的,考得好我脸上也有光。 白小年周末都是课外班,反正我也没事,就陪他一起去。目送他进补习班,我就推着自行车往肯德基门口一停,钻进去趴桌子等他一个上午。 那会儿也没啥娱乐项目,我的破诺基亚上只有个贪吃蛇,也不好玩。我从前台要杯冰块,冰块儿不要钱,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数着时间嚼,嚼完一杯他就出来了。 干啥事都没长性的胡嘉铭唯独陪白小年上课外班这事风雨无阻,我像被灌了迷魂汤,他不走我不走。 「胡嘉铭,你等我的时候能不能做题?」他问我。 我摇头,我说我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将来等白小年出人头地接济我。 老胡说我迷上白小年了,天天跟人屁股后面。我说怎么了,我以后把他娶回来,让他天天跟着我。听闻此言,老胡吹了半瓶啤酒,一边嚼炸花生米一边长吁短嘆,嘴里的大金牙都透出一股感慨味。 他说:「别了胡嘉铭,咱老胡家没一个好东西,还是别祸害人好小伙子了。」 白小年说,别听你爸胡说,你不差。说着他又往我笔袋里装糖,狠毒的白小年放话要给我吃成蛀牙,这样就没人和我玩了。 小年妈问我:「嘉铭,你爸说让你考啥学校了吗?」我老在白小年家蹭饭,不是说别人家的饭香,实在是自家没得可吃。我懒,我爸比我还懒,大懒支小懒,谁也不做饭。只能麻烦白女士每天给我多备份碗筷。 我对小升初一事毫无概念,就随便报了个中学名,因为这个学校离家近,三小一大半学生毕业都要考这里。 「哦,小年应该要考一中,你们学校有推优名额的对吧?」阿姨随意的说,我却愣住了,嘴里的肉突然就不香了。 我看一眼白小年,他还在擀碗里剩的饭粒儿,伸着舌尖舔,因为老师说剩饭剩多少粒饭以后对象脸上就有多少麻子点。 我终于想起了我与他是有多不同,尽管我不再是吊车尾,但他可是年级尖尖儿,我去三中,他要上一中。市重点,我想都没想过,他哪怕不推优都能考上。他是那么优秀,优秀到我不敢想以后。 「你要上三中吗?」白小年歪着头问我。 我说:「昂,不然我去哪儿?我可考不上一中。」 他抓着我的手:「你能为我努力下吗?我不想跟朋友分开。」 我转身问老胡:「爸,给我报个补习班吧。」胡伟业从牙缝里给我挤出一笔钱,让我拿着滚。 虽然我俩都知道我上完课也是那副德行,但难得我想认真学习,他还是给予了我一定鼓励:「儿子,有漂亮女老师可以帮爸爸记着点。」 我奋发图强,班主任对我刮目相看,赏我一套他区卷子练习。然而现实就是现实,哪来那么多逆袭奇蹟,我再怎么努力,也够不到一中最低分数线,顶多去二中。 第3页 「其实二中也不错。」白小年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他刚哭过,眼睛肿的像桃子。他有时候会侧着坐,故意不去踩我安上去的脚蹬子,就跷着脚,把全身的重量压给我。 我说嗯,你别哭了,以后你去一中远了我就没法送你了。 他说他才不是因为这个哭,然后贴近我的后背,一言不发。 我喜欢他在后座搂住我,风雨飘摇,仿佛我是他唯一的依靠。这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了,我想保护他,至少让他不要哭了。 白小年报二中,白女士差点手撕了我。 我丢人,我没用,我哭的比他厉害。我说你有病啊,那么高的分你他妈上二中。 「我想跟你一起上学。」他往我兜里塞泡泡糖,我平时吃一毛的,他给我塞两毛一个的大大泡泡糖,「胡嘉铭,我到哪儿都能学得好。」 我抱住他,他是优秀到会发光的白小年,是漂亮的像瓷娃娃的白小年,是总给我拿糖的白小年,是坐我自行车后座的白小年。 我的白小年,聪明的小傻子,给我偷了三年。 第5章 白小年是实验班,果然,我们小年到哪里都是尖子。因此他的作业总比我多,放学也比我晚。白女士对我耳提面命,要我一定得在傍晚放学回家路保护好她的宝贝儿子,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我说那还用说,我就相当于他的老父亲,肯定好好保护他。谁知白女士听到并不领情,甚至抄起鸡毛掸子要揍我:「臭小子占谁便宜呢!」 白小年这个白眼狼,我这么护着他,他妈打我他从来不劝架,就坐在边儿上看热闹。我能怎么办,自己宠的,还是得老实送他上下学。上学路上碰见大爷大妈打招唿:「小年他哥,送小年上学啊!」我还骄傲的不行。 因为不在一个班,我们在学校见面的时间基本只有吃饭午休,我站在实验班门口,等这个龟毛的傢伙收拾好桌面才跟我吃饭。我们吃饭从不吃一样的,这样他想吃别的就从我盘里夹。 「胡嘉铭,我们老师可逗了,他讲题的时候……」白小年有时跟我说些学习上的趣事,我听不懂,可看他笑我就也跟着笑。 他也会来看我打篮球,夏天怕晒就躲在凉亭里,隔着铁丝网看我。我每次投篮后转头,总能对上他的眼神。他抱着个保温杯在亭子里等我,杯子里是白女士冰镇的绿豆汤,放了冰糖甜津津的。我杯子里也是,可我喝的快,最后总是把他那份也喝了。 后来白女士忙了,我不知道她忙啥,但总之回来的非常晚。于是餵饱白小年这项任务落在了我肩上,虽说老胡十分之不靠谱,但厨艺了得,教会我做饭以后更懒了,回回都是等我回来开饭。然而我要去养白小年,他没人管了。 老胡很豁达,他说:「你滚吧,跟白小年过去,住他家,你别回来了。」 我说:「那你吃啥?」 「我这么大个人还用你一小屁孩儿操心?」老胡抬抬眉毛,背着手走进了对门寡妇刘姨家。 我又做饭又洗碗,俨然成了白家不要钱的保姆,还是童工。 「打住,没管你饭吗?食宿费我还没算你的呢。」白女士吃我的饭心安理得,感情小学期间蹭的饭初中都得还回来。她斥巨资一百五从市场又拉回来一个铁架单人床,跟白小年的拼在一起,给我俩整了个双人床。 晚上我搂着白小年的细腰感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在我怀里咯咯咯笑个不停。你说我给他餵了不少肉,也没见他胖一点,一到秋冬天手脚都是凉的要往我身上靠。 我说:「白小年,没我你可怎么办,冬天不冷死。」 白小年说:「那我就灌热水袋。」 我气得捏他后脖子:「热水袋给你做饭还是送你上下学?白眼狼!」 还是半梦半醒的白小年最乖,问他什么问题都回答「嗯」「是」「好」,像个被随意摆弄的大型玩偶。我说,白小年,回头嫁到我们老胡家好不好。他闭着眼睛,蹭我的手,拿鼻音哼出了个「嗯」。 第6章 初中门口有一家卖炒货的,红底黄字标的「怀柔板栗」,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栗子是不是更大更香,不过白小年确实很爱吃。黑色的炒栗石倒上糖浆,不停地翻炒,开口的大栗子软糯甜香,拿纸袋一兜,捂着手暖到心。 趴在课桌上的白小年对我颐气指使:「胡嘉铭,糖炒栗子。」他都不加半句「我想吃」或者「你去买」,实在是把我使唤惯了。 可我怎么就这么听话呢?愿意为他一句话一路狂奔,买完栗子塞在大衣里就怕凉了。他总是班里最后一个走,坐在教室中间,因为不愿意把作业带回家写。我献宝似的把栗子捧给他,他放下笔剥栗子,剥好第一个餵进我嘴里。 白小年太挑剔了,老师都当他好学生典范,乖巧听话,只有我知道他很难搞。 他不爱吃水果,如果不是我切好餵到他嘴边坚决不碰。秋后的螃蟹肉肥黄多,他只会开蟹盖,把蟹黄蟹膏舔了,掰两半嚼几口壳边肉,腿儿统统不要留给我。得是我挨个儿掰开蟹钳蟹腿挑肉,蘸好了醋汁,他才肯矜持地张嘴。 「白小年,这不吃那不吃,饿死你得了。」话虽这么说,我还是剥好桔子,一瓣一瓣往他嘴里送。 「我怎么不吃,吃着麻烦而已……」 第4页 后来明白,他一个人也知道吃,就是两个人的时候喜欢使唤我。 初二后面作业多了,他终于放弃在学校写作业,跟着我回家做。平房家里冷,我作业少写的快,他写的慢,就坐在我怀里写。白小年不爱运动,身子骨小我一圈,我坐椅子他坐我,倒是很合适。 他穿着深蓝色的毛衣,后背被我体温烘得温暖,我把下巴抵在他肩头,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蓝月亮柔顺剂味道。有时我会盯着他雪白的后脖颈发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爱捏那块儿肉,可能是看见外面大猫叼小猫,下意识觉得这个姿势就能让白小年属于我。 白女士不喜欢我俩这样腻歪,被逮到就会大叫:「白小年,给我下去!胡嘉铭你别抱着他!」 我跟老胡学,老胡说你活该,人怕你糟蹋他儿子。 我怎么会糟蹋他?我都快把他捧上天了,胡嘉铭的世界整个绕着白小年转,他往东我绝对不往西走。 在老胡郑重告诉我,男人之间不能结婚,我不能把白小年娶回家时,我甚至真心实意的难过了。 悲痛的我早恋了,和二班的小婷。小婷和我一样不学无术,还会抹红嘴唇,穿着碎花裙在周五等我下课跟她出去玩。我如果跟她单独约会,白小年会不乐意,所以总得带上他。 我们仨去肯德基,骑自行车,小婷想坐我后座都不成,白小年说他不会骑自行车。最后还是还是我跟小婷一人一辆,他坐我后面。 小婷很快跟我分手了,原因是吃薯条我挤番茄酱每次都挤白小年那边。 后面的小静、小香、小心、小慧也大抵是这样。 谁是害人精?白小年才是! 第7章 我初中的最后一个女朋友是小慧,当时由于被白女士摁在家里学习,白小年没办法插足我的约会,为此忿忿不平,认为我见色忘友。 我说,要不你也交个女朋友?他从我后座上跳下来,生我气了。 他还敢跟我生气?我都没对他生气过。在被他的脸吸引走三个女朋友后,我终于意识到白小年这张脸长得好,好到惹事。吸引我女朋友没事,咱哥俩谁跟谁,让就让吧,偏偏还吸引别人女朋友。 白小年只会学习,对别的事情都很迟钝,有多少小姑娘向他告白,他只是歪头说谢谢。他会把女生送给他的零食转给我,等我教育完这样不对,他再把东西还回去。 我说白小年,你知道啥叫喜欢吗,你有喜欢的女生吗。他摇头,他说大学前都不会谈恋爱的。 很好,他不谈恋爱,但其他男生因心爱的女孩儿伤心总要迁怒于他。白女士免我食宿费八成还因为我总在为白小年打架,初中三来我身上背一摞处分,全是为他。 「我不杀胡嘉铭,胡嘉铭因我而死,这样吗?」 「没错,你个祸水!」我疼得呲牙咧嘴,说了涂紫药水,他非得用酒精擦一遍。我自从学会「祸水」这个词,就感觉这两字是为白小年量身打造。他是突如其来的大雨,汇成一条河流,虽不至于将我溺死,却也困住了我。 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白女士大发善心,带我俩去威海游玩。那里的太阳特别大,不懂防晒的我们仨被晒脱了一层皮,就连白小年也黑了一圈。 那时看了什么,吃了什么我全忘了,只记得白小年。他穿着条蓝色的泳裤,露出瘦削的上半身,泡在黄色的游泳圈里。他明明不会游泳,又想逞强脱开救生圈,跟我往海深处走。 脚下沙滩的触感是柔软的还是硌脚的我也忘了,回忆里就是我们一直往远处走,直到海水挤压着胸口,回头看白女士也成了人群中的一点。 我们感受到了海水的浮力,稍微踮起脚跳几下,仿佛能在空中短暂停顿。白小年比我矮,波光粼粼的水有一搭没一搭触碰他的锁骨,他紧张地抓着我的手。他可能害怕了,但仍选择跟我走。 「胡嘉铭,我有点冷。」他说。 「那你过来,我抱着你就不冷了。」我说。 白小年很少听我话的,只有我听他的份,可不知为什么,那次我说完他便靠了过来。是什么让他突发奇想顺着我的话做呢,是因为那天的天蓝吗?是走的太远,又或者真的是水太冷? 总之他把脸埋在我颈窝中,双手攀着我的后背,整个人都贴在我身上。于是我的手也搭在了他的后腰,两人胸膛紧贴在一起,大片皮肤重叠,于冰凉的海水中相互传递温度。 等十八岁的我拿着他曾送我的红色贝壳回忆时,仍在想,那天心跳变快的是谁。 「有暖和一点吗?」我问他。 「暖和多了。」他回答。 第8章 初三下学期,小慧和我分手了,她说要专心准备中考,远离红尘世俗。我说小慧,咱是那么有文化的人吗,你想泡白小年就直说呗。小慧被揭穿,恼羞成怒,在我新洗的校服后背留下了个完整的脚印。 其实这算不错呢,不像婷婷,分手后到处给人说我死了。 下学期的白小年特别忙,往返于各大补习班,卷子一套一套的做。白女士也是真的狠心,不怕给他累死,大晚上十一点还让他写。 他支着一盏檯灯,光是有点黄的,这个檯灯是白女士跟我一起挑的,说能护眼要两百。他总跪在椅子上写,大约是在我怀里坐惯了。隔着蚊帐我能看清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电风扇转动的声音不停,他手中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也不停。 第5页 我也睡不着,爬起来摸黑给他倒水,白女士管的严,一年四季哪怕是夏天都不准他喝凉的。 「胡嘉铭,你还不睡觉?」他小声问我。 我说,你不睡我睡不着。 他捏捏我的手:「那陪我,我写完这道题就睡了。」 白小年身上总是凉凉的,大概是因为早产,金贵。冬天是他贴着我,夏天就是我缠着他。尤其是体育课,跑完步唿吸都是烫的,我总要抓着他的手给我冰额头。 有同学起闹:「小年手那么好摸,也给我冰下行不行?」 我说:「滚蛋!」 初中的狐朋狗友中有个姓郑的,我喊他郑狗。郑狗说我喜欢白小年,我说废话,我弟弟谁不喜欢?郑狗曰,非也非也,依我之见,胡兄对小年执念远超兄弟情。我踹他一脚,*,说人话。 郑狗被踹的一个趔趄,他摸摸眼镜说,我觉得你是把白小年当小媳妇养了,这不让碰那不让碰的……那叫什么,童养媳?对,童养媳! 我当即恼羞成怒:什么玩意儿,封建地主阶级势力残余,都找打吧! 郑狗后来为赔礼道歉,收拾了几本《帝王艷梦》之类的黄书给我,我收下一番阅读,其中语言令人面红耳赤。当晚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书中写女子裙下藕节似白净的小腿与樱桃红的**。 书里写的是一个个妙龄女子,我眼里却是白小年校服短裤下的细腿,在椅子上跪久了膝盖关节磨的通红。我睡不着闹白小年,把他摁倒在床上解扣子,要看他胸口。 「胡嘉铭,你神经病啊!」他气的踹我,可又推不开我。 我说:「你就让我看看,摸两下怎么了!」 白小年挣得喘起来,最后还是由着我褪下他的白校服短袖,躺平了像条砧板上的鱼。我抚摸他的胸口,一片平坦,并不柔软,他偏瘦,向下还能摸着肋骨。那两点也并非书里写的红的像樱桃,在我手下揉烫,显得可怜兮兮。 「胡嘉铭……」他在我身下捂着脸,没哭,也没真的生气,「沉死了,快点下去。」 我把那些书还给郑狗。 原来我当时的羞恼,来源于被揭穿心事的尴尬:我确实是喜欢白小年,想让他做我的小媳妇。 第9章 我说,小年啊,给哥哥亲一口行不行?白小年用很鄙视的眼神看我,叫我滚,哪有男的亲男的的。诶我这不服输的劲儿立马就上来了,你说不让亲我偏要亲,我还不止亲一口! 白小年生气了,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成一个茧。我戳他,他翻身连着被子一起往里挪。我没办法了,抱着被子道歉,说我错啦,出来吧,别憋死了。白小年只露出一个脑袋,自以为很兇地呲牙,威胁我。 「胡嘉铭,你耍流氓……色狼!」 我揉揉他的脑袋:「哎这不是哥稀罕你嘛,你学都学傻了。」他可真是朵出淤泥不染的小白花,我问他看不看那种片子,追着我打。懂点事了天天叫我流氓,搞的这好像是个我的专有名词似的。 哦,这也不能怪他,毕竟白女士管的严,初三了电视上播《画皮》有接吻镜头都要换台。 我跟老胡说,我还是想娶白小年,他正看电视,点着头说哦哦哦,嗯嗯嗯,好好好。我抢过遥控板,换台到少儿频道,又大声说:「我认真的,胡伟业,我要跟他早恋,我要追他!」 胡伟业吓得从沙发上掉下来,拖鞋甩出去三米远。 「我不同意!」 这个场景我预料过,贴吧上有以我俩为主角的小说连载,叫《铭年就明年》,其中有写过被父母发现。该小说文笔流畅,叙事幽默,我猜作者语文大作文得27分往上。然而作者准备中考去了,至今没看到结局。 我言辞恳切:「可我就喜欢他,您不能棒打鸳鸯!」 老胡找到拖鞋握在手里:「操,人家鸳鸯是一公一母的,你俩是吗?」 「我不管,我喜欢他,你得给我想办法追他。」 「我真他妈……」老胡一时语塞,「这事儿没改了是吗?」我点头,他嘆气,「就知道得有这么一天,别跟你妈说,你妈知道了得断你生活费。」 爷儿俩坐在破沙发上共同嘆气,再怎么嚮往自由咱也是金钱的奴隶,可得瞒好我妈这个大金主。 老胡说,知道你喜欢小年,可是目前吧咱这儿没有俩男的结婚的条例,你要想跟他在一起得藏着点儿。你喜欢他就追,要是人没跟你看对眼儿不准强求,也别打扰他中考。「就俩男的搞对象,你懂吧,你皮儿糙肉厚爹不担心,小年这细皮嫩肉的,骂坏了咋办?」 我点头,老胡说得对,天大地大中考最大,我等小年考完学校的。 我确实没考虑过小年喜不喜欢我这茬儿,因为我那么了解他,总有法子把他追到手。 白女士最近回来的还是晚,但常带个男人回家,让我们叫他邓叔叔。我跟小年猜,这是白女士焕发第二春,以后邓叔叔可能就成后爸了。 我总要吓唬他两句:「你妈跟邓叔叔在一块儿可就把你扔了,你没地儿住了咋办?」 白小年还是老样子,对我的威胁嗤之以鼻:「你是不是要说让我住你家,胡嘉铭,你又想耍流氓。」他在吃火果,是邓叔叔带来的,红心,很少见。我说要给他切块,他非要捧着拿勺挖着吃。 第6页 那时候红心火龙果很稀罕的,大概也贵,他吃两口,勺子送我嘴边:「吃不吃,张嘴!」 这种火龙果染色,汁水沾到,唇舌便都是艷的。白小年舔舔嘴,白牙里咬着一小块深粉的果肉。他以为我想吃火龙果,却不知道我想吻他。 我低头,慢慢凑近他的嘴唇,白小年眨眨眼,没躲。 他知道我要耍流氓。 第10章 关于升高中这件事,白小年比我着急,课余时间挤出来翻报考手册替我选学校。他是板上钉钉,绝对是一中高中部,我呢目前没想法。 我说我就照着你的报名表抄呗,白小年瞪我一眼:「你要是抄我的,一所你都考不上!」 他每次看我卷子都嘆气,但我实在不是学习那块料啊,我只想上个离一中近点儿的学校,这样周末可以跟他一起回去。 「没志气,回头你没学上怎么办?」 「嗨,这不是你有出息嘛,你上大学了上班挣钱养我。」 白小年听了我夸他的话很得意,咬着勺子说:「那你得聪明点,不然我去养别人了。我觉得你可以开饭店,那我天天来吃。」他爱吃我做的饭,尤其是冬瓜汆丸子,再有就是红烧肉,我一进厨房他也跟着,拿本书边背边晃悠,等我在试味儿关节餵他口肉。 我认真考虑了这件事,还问了老胡,老胡说可以。「我看你真是遗传我不少优秀基因,你爹我原先就是想开饭馆,胡家手艺不能没落!」我这一撺掇,到真叫老胡洗心革面,放下扑克牌麻将,他是认真的想开个饭馆。 他说当年就是靠一手好菜将李女士,也就是我妈把到手。「有些事,要是停在当年就好了。」老胡若有所思,他把饭馆就取名「当年」。 老胡没能跟李女士结婚,因为李女士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愿意给他留个孩子就不错了。现在李女士也会按月打钱,偶尔得空了就见我一面。 「我本来都想瘫一辈子了,要不是因为你……你真是像我,一条道走到黑。爹办饭馆是给你留条后路,你要是一直喜欢小年,总得……啧,有点啥傍身的东西。」 老胡一番苦心我当时并不懂,我问他:「爸,这饭馆能把我名字也加上去吗,咋只有年啊?加个铭呗!」胡伟业要揍我:「滚去写作业!」 虽然不明白他的顾虑,但我知道他是同意我追白小年,我爸太好说话了。 周末的时候,邓叔叔跟白女士带我们去逛宜家,我第一次去就爱上了那儿。有床,有桌子,有椅子,一切想像得到的生活用品都能看到,这里满足了我对未来家的想像。 我和白小年扑在柔软的床垫上,两个大人在前面说话,我们俩就到处乱跑。宜家像座巨大的迷宫,所幸歇脚的地方随处可见,累了就可以窝在沙发上。 就连白女士都说我过于居家了,我真的好喜欢规划未来。 我跟白小年说,等你大学了咱们一起出来住,睡大双人床,卡其色的被面,奶咖色的抱枕。你不是喜欢白色吗?所有餐具都买白的,那个香薰蜡烛你喜欢我们也买,摆在床头……对,床头灯,给你买能调节护眼的。 他总是听的很认真,有时还会写下来。 我会做饭的,等你回来我们做冬瓜汆丸子,用你想要的那口湖绿色的锅……到时候我们一起养条狗好不好? 白小年点头,他说喜欢萨摩,如果养了晚上就一起去遛狗。 我把他拢在怀里,在宜家门口拐角,咬他的下嘴唇。他的嘴唇于我像果冻,软软的又很q弹,我怕哪天我会忍不住吃掉他。 「哗啦——」是钥匙掉地的声音。 「胡嘉铭,你在干什么?」 我转头,是白女士,站在后面看我们。 第11章 「我眼睛进沙子了,他帮我吹一下。」白小年探出个脑袋说,他很冷静,白女士也是,只有我慌得一比。 白女士抬抬眉毛问我:「是吗?」我点头,她转身走了。 第二天白女士让我回家,她说马上要中考了,怕我们老在一起瞎玩儿耽误学习。「嘉铭你不操心学习,我们小年可是要上心的。要是再没报上一中……这都要考试了,你俩也别天天腻一起了,又不是一个班的。以后我接送小年,你也别费心了,多把心思放学习上。」她神色如常,我却一身冷汗。 白小年的手机归他妈管,平时我们整天在一起没什么感觉,这下见不到,我才知道科技通讯的重要性。我坐在自行车上,多想收到一条他的来信,就算只是一个微笑的表情也好。 在学校我也不是经常见到他,本身两个班就不在同一楼层,而实验班又是连午休都要剋扣一部分拿来做卷子。我只有在早操跑圈时远远看他一眼,在实验班的队伍里,他背挺的很直。 婷婷又与我和好了,并非复合,只是她终于不在外面散布我死了的谣言。抛去过往恋情,其实我们俩相当合得来,她是个不错的朋友,任性大胆可又爱关心人。 班上传我俩复合了,因为她终于坐上了我的自行车后座。但婷婷坐在后面时其实在问我:「我早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喜欢白小年?」 我不出声当作默认,她一边吸果汁一边大笑:「胡嘉铭,你也有今天?是不是爱而不得,相思成疾?可白小年跟我们不一样,人家可是实验班的,配吗您?」 第7页 配不配呢? 他在厕所隔间里吻我,轻快地像只蜻蜓,他甚至真的认为白女士隔离我们是因为学习。「我会考很好的,你放心,等高中就好了。」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他读不懂我眼里的复杂。 我说白小年,你知道我为什么吻你吗? 他点头,又摇头,他当我耍流氓,可成了习惯后也会反过来用吻来哄我。 白小年究竟知不知道呢?他是迟钝地,还是聪明地迴避了这个问题呢?我抱了他很久,想冲动的表白,又怕他把我的话当作玩笑。少年的心是敏感脆弱的,我头回想到:或许他不喜欢我呢? 老胡总说我太早熟,可15岁的我终究是青涩的,我冲动的爱上以后才发现,横亘在我与白小年之间的大山不止是性别,还有学业、家庭等等等等。不是所有的家长都像老胡,支持我早恋还不论性别,也不是所有的爱都可以在一个眼神里心有灵犀。 他是一只蜻蜓,温柔地点水后便要离去,也许并非是有意留下涟漪,却把我困在了那一圈一圈里。 15岁的胡嘉铭,自以为看过了几部电视剧,听过了几首情歌就懂了爱,实际上他并不懂。他指望白小年懂,可关于爱情白小年也是一知半解,要让他解释习惯与喜欢的区别比最后一道数学大题还难。 「所以你和他说什么了?」婷婷问我。 我最后放开他,祝他学业有成,前途似锦。 第12章 白小年考上了一中,一流顶尖的市重点,照片贴在名誉墙,就连我们班主任都对他赞不绝口一顿夸。「哎,胡嘉铭,你俩不是很熟吗?怎么没沾沾人家学霸的仙气儿?」还顺便损下我。 这是白家的大喜事,邓叔叔不知道我们三人间暗潮涌动,庆祝升学宴还叫上了我。「咱也不请外人,就咱们五个吃吧!我女儿也来,她明年高中,跟你们多交流交流。」他还把我当小年最好的朋友。 我们是吗? 小慧说我脾气好,与我分手的女孩大多都继续跟我做朋友,她们有事我也会出手帮。婷婷说呸,他那是还不够喜欢我们,懂吗? 确实,我就没法再跟白小年做朋友,即使我们根本没真正爱过,我们最多是朋友以上。跟他处在同一个饭桌简直要折磨死我,我多看他一眼,心里就多一分动摇。 我怕再看他,我就要忍不住拉起他的手逃离这里。 「其实你也可以追他试试啊!」婷婷鼓励我,「地下恋挺有趣的,你是15又不是45,怎么老这么现实?」 我反问她:「冯婷婷,你要是知道一场恋爱开始就註定失败,你还会选择开始吗?」 婷婷说:「胡嘉铭,你说这话的时候有点非主流。」 「操,你能让我伤感会儿吗!」我假装被她戳破做作劲儿,其实心里早有了答案:我会放弃这段关系。 胡伟业给我做了个特别好的例子,他告诉我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最后没结果,当年他们也义无反顾了,最后连本结婚证都没拿到。所以老胡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给心爱的人幸福,就赶紧放手吧。 更何况那个人是白小年,是我想放在心尖上宠的白小年。他的情感经歷一片空白,如果第一笔不够精彩,我宁愿不是我来画。他的初恋应该是明媚而美好的,我希望他回忆起印象深刻的,不是受了多大的伤,有多痛。 「……长痛不如短痛,你们这帮小屁孩儿还什么都不懂。」白女士举起酒与我们碰杯,她的话每一句都是对我,「以后上了高中,不在一所学校,见的可就少了。」 「胡嘉铭会来找我玩的,也没那么远。」白小年看我。 白女士给他夹菜:「你到时候就住宿了,嘉铭也住宿!怎么不远?两个小时公交车呢,朋友你捨得人跑那么远?」她把「朋友」两字咬得很重。 我知道,阿姨这是在给我留面子,她不捨得说小年,便委婉地提醒我:以后少来往吧。你们本身就不是一类人,二中这三年偷来的,总得还回去。 她在饭后留我单独说话,告诉我下周他们就搬到邓叔叔家了,那里离一中近些。「你要是真为小年好,就少去找他。你是个聪明孩子,能明白阿姨意思吧?高中生活多姿多彩,慢慢的你俩就都忘了,好吧?」 我装了很久的成熟稳重,自以为应该滴水不漏从容点头,谁知道一句「都忘了」就足以让我伪装的坚强全线崩溃。原来,我可以接受白小年离开我,可以接受他和别人恋爱……可我接受不了他忘了我。 婷婷说我一点都不痛快,有什么情绪老藏着掖着。她不明白,那些情绪如果不藏起来,会吓到别人。 我说阿姨啊,能不能把小年给我?没有我谁给他做喜欢吃的冬瓜汆丸子汤,没有我谁给他捂那么凉手,没有我谁提醒他一天喝八杯水……他不能没有我! 我嚎啕大哭,狼狈至极。 阿姨,他不能没我,别让他忘了我……我不能没有他…… 是我不能没有小年。 第13章 他家搬的很快,不过一周,我再路过那间房便不再亮灯了。 我的高中也是就近考的,和冯婷婷一起,我俩都是上的金阳高中。初升高的暑假不短,老胡忙饭店成天不着家,我也一天25个小时的往外跑。 去唱k,去网吧打游戏,去馆里游泳……我好像没有闲下来的时候,生活和以前一样,该玩就玩很充实。我骑着自行车载婷婷上马路,又快又稳,周围的景色飞快地掠过,我看着前方的树放慢车速。 第8页 白小年家门口有一棵很高的槐树,这让他家从远处看非常显眼。 「那么想……就去他门口坐坐啊。」婷婷先从后座上跳下来。 我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下自行车:「没必要。」 「装什么……喂,又发呆?」 「嗯,走吧。」 我找修车师傅把后座拆掉了。 其实人一旦距离远起来,关系也很容易变远。刚开始还会不习惯,失去了一位陪伴已久的同路人,可时间长了就会发现,生活不是非他不可。他的声音,他的表情……他的拥抱,他的温度……渐渐就记不清了。 那条小溪干涸了,留下的河道渐渐被落叶、碎石填满,总有一天会又变成平整的土地。 倘若不经常见面,疏远实在简单,不过是回消息的速度越来越慢。一天两天三天……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说,原来只需要一个月。 高一开学,我认识了很多新同学,通讯软体从企鹅换成微信。我也住了校,宿舍八个人,都相处的很不错,一起逃过课打过架背过处分。 我与白小年还联繫,但没有私下见过面,聊天内容寥寥几页,大多是没话找话,扯点各区卷子不同的屁话。 白小年的生日在小年,过阳历的,1月18日。我生日在8月底,26号。他生日大年份小,比我小一年属蛇。 我俩的生日一个在寒假一个在暑假,因此很少请同学,生日聚会就是我们两个人随机搭配老胡或白女士。 「我生日请你就够了啊。」蜡烛的光飘忽不定,他眼里有亮,注视我的眼神像闪着光。我多想,那双眼睛里也是,有我就够了。 高一那年我的生日时白女士一家去外省旅游了,小年生日时我在老胡的店里帮忙。 [胡嘉铭,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小年] 两条微信而已。 高二社团生活更丰富了,婷婷换了三任男朋友,我还单身。宿舍老大龚遥,八卦我,问:「铭子条件不错,咋不谈一个?我看老有小姑娘来看你打篮球,之前还有几个托我要你微信的。」 我摇头:「不想谈。」 「是心里有人吧?」龚遥拍我肩膀,「初中女朋友?还是受了情伤?」 「那可能是有人吧。」那年在亭子里看我打篮球的人。 白小年朋友圈发的少,大部分都是学校社团宣传的公众号文章。他朋友圈从没有配图,都是零零散散的话,好像聊天又像是牢骚。 [今天好累啊。] [最近做题有点慢,可能是题变难了。] …… [好想吃糖炒栗子。]这是生日那天发的。 我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服骑着自行车回初中门口,我想买给他。到了才发现,已经十点,那家「怀柔板栗」早就关门了。 我在学校门口站了一会儿,冷风吹的我脸上毫无知觉,再摸脸上居然是湿的。 原来我真就是非他不可。 第14章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想吃糖炒栗子。] 这条朋友圈发在九点半,我盯着它看到凌晨两点。就算我自作多情吧,我觉得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肯听白小年使唤,随便他任性的人除了我还有谁? 人偶尔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冲动行为,突发奇想,不假思索,说走就走——这一切都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我还有一口气儿呢,我还敢冒险。 我不知道坐两个小时地铁公交去他家的自己想验证什么,那包栗子早就凉了,就算我把藏在怀里,那么远的路热气也散了。他不爱吃凉的,我这么做还不如给他叫个外卖合适。 我这么做只是想见他一面。 我想看看他,看看我的小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长高,有没有长胖,有没有多喝水多吃水果……有没有忘了我?要是没忘的话,有没有想我? 邓叔叔比老胡有出息太多,人家一家住高档小区,我差点没进去。白小年家住三楼,我摁门铃,来开门的是白女士。 「谁……嘉铭?」她声音一下低下去,「来干嘛啊?」 门口是玄关鞋柜,挡着看不见屋里,我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也小声说:「阿姨,我来找小年,他过生日,我……」 「小年不在家,你……有什么话我转告他吧。」 白女士撒谎,我又求她:「看一眼不行吗阿姨?他肯定在家,他要是不在你早让我进门了。」 「胡嘉铭!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她气也不敢大声,「明年就高三了……你想给我儿子整成同性恋,你想害死他?」 「阿姨……好歹给我张照片看下吧!」我把栗子给她,她就推我,把我转过身去。 「妈,谁啊这么久?」我听见了白小年的声音。 「没有,送快递的!」白女士越是推我,我越不动,就听见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到我身后。 我大气不敢出一个,整个后背都僵了,刚刚白女士已经手快的把帽子给我戴上,靠,早知道穿件干净的外套了,这回真像个风里雨里一身泥的快递员。都到这个时候,我又不敢回头了。 「穿这么少出来干嘛,没事你回去坐着吧……」白女士还在催他回去,但听脚步声他没动。 「胡嘉铭。」他突然喊我名字。 我没说话,他从后面拉我的手:「是不是你?胡嘉铭,你来祝我生日快乐的,对吗?」 第9页 我还是没敢转身,只是点头。 「你高了点好像,」白小年松开手,他的声音变得潮湿,一同潮湿的还有我的脸,「欸,你怎么不叫我名字?」 「白小年。」 「嗯。」 「生日快乐,又大一岁,明年接着好好学习。」 他吸吸鼻子:「晚了,我生日是昨天。」 …… 白阿姨又找到我,她求我:「嘉铭,你放了小年吧。」我想,阿姨,我放了小年,谁放了我呢?那些曾一起过的跨年夜,怎么能说忘就忘? 但我嘴上说:「好的阿姨,我们再也不见面了。」 这话她一定也与小年讲过,白小年应该也和我做出了同样的回答。她是个坚强又脆弱的女人,单亲妈妈拉扯孩子不容易,小年不会捨得让她为难,我更不捨得让小年为难。 「你说……他喜欢我吗?」我问婷婷。 婷婷说:「你问我我问谁?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幸亏不清楚,骗自己他不会难过还算简单。 第15章 美丽动人的冯婷婷小姐,经歷了堪比八点档剧情的人生,具体表现为突然怀孕,问了三个男的,没算出来谁是爸爸。 胡嘉铭大惊失色:「跟我没关系啊!」 冯婷婷从容不迫:「但你可以负下责。」 她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养养看长大了像谁。又或许她知道是谁的,她只是故意去问,但最后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想爱的人没爱上她,但给她留了个孩子。 高考现场,怀孕四个月,这一定是很多人没经歷过的奇妙经歷。 冯婷婷准备把这个破孩子起名叫冯泰南,因为他妈的孩子他妈,太难了! 论情感经歷,婷婷小姐自诩坎坷苦难,可跟胡嘉铭认识几年,她倒觉得他更惨:自己好歹睡着了,爱完了,轰轰烈烈爽过了,胡嘉铭啥都没有。 他跟白小年没轰轰烈烈,不吵不闹,只是像一条默默流淌的河,随着冬季的到来结冰了。 冯婷婷算是胡嘉铭的初恋女友了,尽管现在看来,他俩完全是两个学渣一拍即合搭伙儿逃课。她其实还蛮喜欢胡嘉铭的,虽说经常打架斗殴,可做值日时从不让女生涮墩布。他是个本质很温柔的人。 「就算你夸我温柔,我也不想给你养孩子。」胡嘉铭一边吐槽一边给她掰柚子,冯婷婷的每次产检都是他陪着。 高中胡嘉铭没再打过架,如果白小年知道大概会很高兴,这个刺儿头学乖了,不会再给自己弄得一身伤。他认真学习,积极参加学校活动,还当上了班长。 小学不知道,但初中的胡嘉铭是出了名的不服管,每天都在跟老师顶嘴,冯婷婷当时也就爱他那股跟谁都不对付的野劲儿。谁知道见了白小年才知道,这逼不是跟谁都野,他在白小年面前老实的像条狗。 面对白小年,他何止是不让涮墩布哪点温柔,他连下地走两步都怕人嫌累。他是谁的话都不当回事,因为他只听白小年的, 当年冯婷婷自己蹬着自行车,在后面看胡嘉铭带白小年,她就明白了:呸,狗男男! 可她也有一点不明白:既然那么喜欢为啥不去追,反而放他越走越远? 她踹胡嘉铭:「你怎么这么怂?拿出当年打群架的那股狠劲儿,追他呗!」胡嘉铭不说话,只是剥栗子,他每个周末都去初中校门口那家「怀柔板栗」买糖炒栗子。高二时那家店关门了,他就没再去了。 原来他那股狠劲儿对别人可以,唯独对白小年不行。 胡嘉铭没再见过,可冯婷婷见到了,白小年站在金阳高中门口,还背着书包。她没上去打招唿,白小年过一会儿就走了。 婷婷小姐没上大学,她忙着生孩子。自己家是不能回了,她住在胡嘉铭家。胡叔叔很感动:「儿子,你真是太孝顺,我都做好绝后准备了你还给我带个娃回来,这个能姓胡不?」胡嘉铭说滚蛋,他才不要喜当爹。 胡叔叔的小饭馆拆了,攒了钱在商业街重开了一家,胡嘉铭一上大学就被叫过去天天帮忙。冯婷婷上学的时候数学一窍不通,这会儿跟钱沾边儿倒是算的很清,还怀孕的时候就坐在柜檯后面算帐。 有时候她都要忘了白小年这个人,因为胡嘉铭没再提过,生活也还是那么过。他看起来挺好的,饭照吃,酒照喝,甚至比从前更开朗,成了远近皆知的老好人。 「你还和小年有联繫吗?」她问。 「有吧,」胡嘉铭给她看手机,「一年两条。」是雷打不动的两句「生日快乐」,从高二开始,好像他们全部的情啊,就都在这里面了。 有一天晚上,冯婷婷把冯泰南哄睡着觉,看见胡嘉铭坐在客厅里喝酒,手机亮着,屏幕上是和白小年的聊天记录,高二到大二,四年八条。 他说婷婷啊,我心里怎么就少一块儿呢,怪疼的。 冯婷婷决定陪他喝,他没喝几杯就醉了,他就是一心奔着醉来的。 他真棒,a大呢,操……操,他考上哪个大学我还是从你嘴里知道的!我那天看见他妈发的照片了,成人礼,长高了白小年,他好看死了,我没见过这么上相的! 我得谢谢他,白小年啊,他叫我从来都是「胡嘉铭」「胡嘉铭」……他都没叫过我哥哥啥的,小白眼狼。幸亏他一直这么叫我,回头再见面,他连名带姓叫我我也不会太难过……冯婷婷,你知道吗,他还叫过我老公! 第10页 她说你别喝了,睡觉吧,胡嘉铭突然哭了。20岁的胡嘉铭肩很宽,扛了很多责任,他卸了劲儿趴在桌子上哭,却让婷婷想起16岁的他。 也是这样一个晚上,胡嘉铭跟她说再也见不到小年了,那晚他也哭的厉害。 婷婷有个网友,也是a大的,他说白小年很少和人讲话,特别高冷。婷婷印象里那个在肯德基咬着薯条,笑得很开心的少年也长大了,胡嘉铭没的刺儿都长到他身上去了。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醉倒的胡嘉铭拖上床,听到几声简短的梦呓。 「小年……管管我……」他说。 …… 美丽动人的冯婷婷小姐,期待一场堪比八点档剧情的重圆,让白小年再坐上胡嘉铭的自行车后座,信女愿不吃肯德基三年。 第16章 国庆假期是一年里最后的小长假,作为大学生,我的假期本来应该是吃喝玩乐,然而作为饭店少东家,我没有假期。 惨,我不是老闆的儿子,我是老闆的工具人。服务员不够我上,收银来不及我上,后面厨师忙了都要我顶包!靠,我真不是胡伟业亲生的,他给冯婷婷放假不让我休息! 「婷婷多辛苦啊,南南才两岁,饭店人这么多吵着南南就不好了。」胡伟业的亲孙子应该是冯泰南。 我说:「您不觉得您有点叛逆吗!胡伟业,赶紧给我放假!」 饭店老闆终于妥协了,条件是让我去超市给他带点零食回来。于是国庆假的最后一天,我和冯婷婷带着倒霉孩子南南去逛超市。 南南今年两岁,小脸儿跟她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饭店员工老以为他是我儿子,怎么可能!我一手抱孩子一手推购物车,冯婷婷倒是很轻松,打扮的花枝招展,跟卖酸奶的小哥搭讪。 「小哥,这酸奶好喝吗?」 「好喝,买一送一,你买四袋我偷偷给你拆个赠品进去。」 「真的呀?那可太好了,谢谢你!」 「啊对了姐姐,一直没问……那个是你老公吗?」销售员小伙儿指指我。 婷婷小姐笑得花枝乱颤:「哈哈不是啦,我老公死啦,我是寡妇!」 …… 呸,狗男女。 我把寡妇的儿子塞进购物车,离开卖酸奶的是非之地。最近家里水果吃完了,我打算随便买点啥。挑了两斤砂糖橘,又称了一兜子小西红柿,我最后停在火龙果前面。 红心的15一斤,白的五块多一个。 我拿了个白的放筐里,推着冯泰南去前面称重标价。 今天来买东西的人不少,称重还得排队,我只好低头玩手机。正打算给婷婷发微信让她撩骚完快点回来,突然后面一只手拍我的肩膀。 「嘉铭?」 我转头,竟然是白女士。 「阿姨好,来买菜啊?」白女士身边跟着的是个小姑娘,我认得,是邓叔叔的女儿邓佳媛。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们,一时间有点尴尬,可嘴总比大脑反应快,率先寒暄起来,「这儿离家不近吧。」 「啊,是是……」白女士倒比我更尴尬,「这不是这里新开的商场吗?和佳媛来逛逛……佳媛来,这是你小年哥的小学同学,胡嘉铭,初中时候还一起吃过饭呢。」 小学同学啊……再听到这样的称唿总觉得很刺耳,同学,怎么连朋友都不是呢?佳媛与我没见过几面,大概早忘了我是谁,看到我跟被介绍相亲对象似的尬笑。 白女士又说好久不见,小胡这个子都这么高了,我附和她两句,三个人便没话讲了。 几年没见,现在白女士看我竟也要仰视了,她面容和从前基本无差,只是多了白髮皱纹,看着有些憔悴。那白小年呢?他现在什么样子,我忍不住地想。 「真好,都长这么大了……」她看我的眼神闪烁,嘴皮子张张合合,还是问出口,「你最近好吗?」 我想,阿姨你是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呢?是要我说我很好,早就不记得白小年是谁了,当初阿姨做的对,没有您就没有我今天,这样吗? 心里突然有股火,到今天你还要打一棒子再假关心我两句吗?可我是成年人了,话到嘴边儿,我说:「阿姨,都挺好的。」 「这是你儿子吗?这么早就结婚了呀。」佳媛突然插了一句嘴,「哈,我哥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呢。」 白女士这也才看见我购物车里抱着火龙果流哈喇子的冯泰南,她眼睛睁得老大,像是不相信。「这个真……」 「是,两岁了。」我跟她说,「您放心吧。」 我突然有点叛逆,应该是随我爸。 第17章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挽着婷婷假装成功人士三年抱俩称完水果的,总之我一贴上条形码,就说「阿姨再见」,转身推着寡妇儿子跑了。 「我刚跟人说我老公死了,你就在那儿吹孩子是你的,靠,我面子往哪儿搁!」配合我演出的婷婷小姐对我拆散野鸳鸯的行为表示不满,「我跟小王拜拜了怎么办?」 我说:「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年仅两岁的冯泰南同志也对我表示认同,拍着手结巴道:「拜,拜拜……乖!」同时擤出一个大鼻涕泡。 婷婷说:「哦,那你怎么不下一个?」 被戳中心事的我抱起她儿子威胁:「冯婷婷!你再提这茬我把你儿子扔垃圾桶里!」 第11页 「你扔吧!扔完我就是单身俏寡妇,明天就和酸奶销售员同居!」她丝毫不受我胁迫,甚至从容的掏出手帕纸,给冯泰南擦了擦鼻涕。 冯泰南还乐:「嘿,拜拜!」 该死的这娘儿俩,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不过他俩这一闹,确实把我心里那点儿痛苦踩散了点。我主要是意外,原来再见到白女士,心里还会难受。 好几年过去,心里就是少块儿肉也该长好了吧?我见着她才发现,没好利索呢,那块儿还是空着的,再撞一下还能挤出点儿血。 「所以你就说孩子是你的?」老胡啃了口苹果,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胡嘉铭,20了咋还跟小学生似的赌气?」 冯婷婷附和:「是啊叔叔!他这简直就是污我清白!」 「我……我凭什么不能赌气?我就想气她一下不行吗?我想让她看看我现在挺幸福美满的……」 胡伟业放下苹果:「小胡,她要是不想让你俩在一起,你怎么可能气到她?你最多气到小年。」 「那我……」 「你要是真想气到她,你应该跟白小年三年抱俩,懂吗?」我的老父亲不愧为老流氓,「我跟你妈分开的时候扔了工作一蹶不振,成天躺在家里,气到她了吗?没有啊,她只会更加认为当初的决定正确。你看现在,我这小饭店开的……」 「爸,是我跟我同学注资开的。」我打断道。 老胡大手一挥:「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老子我过得很好,有车有房,儿女双全,还有个便宜孙zèi!与你刘阿姨好事将近,不气死她个老妖婆!」 冯泰南听见提起自己,很开心,也学老胡:「孙zèi!」被婷婷捂住嘴:「别乱学!」 我于是虚心求教:「老胡同志,您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你当初为什么离开小年?不就是因为她怕儿子搞同性恋,还耽误学习,哦,然后你觉得自己成绩差没出息,甭耽误人……」 「爸,是你说让我不要祸害别人的。」我又打断他。 老胡闭起眼睛装煳涂:「有吗?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暗自腹诽,个老傢伙说出的话自己都不记得,还是当着白小年的面,那时候小年在给我整理笔袋…… 「我儿子胡嘉铭,很有出息啊!年纪轻轻厨艺赶超老爹我,名下还有饭店,你年轻有为,怎么不配白小年?追啊,幸福美满给小年他妈看啊!」 白小年总给我笔袋里塞糖,都是很贵的那种。我爱丢三落四,书包笔袋全是他整理,他会细心的把我练习册的小折角挨页捋平,然后拿彩色的小夹子夹上定型。 当时他怎么说的?他看着我说,「别听你爸胡说,你不差。」他的眼睛亮亮的,「你可聪明了。」 …… 我勐地一拍桌子:「老胡,我要把白女士的儿子抢回来!」不管是头脑发热还是蓄谋已久,我决定莽一回,十几岁的胡嘉铭怂的一批,觉得自己给不了白小年幸福,今年二十一的胡嘉铭觉得可以三年抱俩!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我管他现在是想着我还是改爱了别人,只要还没入洞房,我就能骑着我的动感单车去抢婚! 我拿出土匪头子抢压寨夫人的气势,没想到第二天就碰见了白小年,在我家饭店门口。 他恨恨地瞪着我:「胡嘉铭!」 还没准备好的山大王原地立正:「到!」 第18章 我真的还没准备好!虽说咱是洗脸刷牙了,但是吧,身上这件深蓝色基督教宣传文化衫与热带雨林风情大裤衩,似乎不太时尚。当时我正拖着一筐白菜往后厨送,看见白小年,吓得夹脚拖鞋都要掉。 我转过身,想遮住胸口写的「耶稣爱你」,又想起后背上印的大红字「赞美主」,最终决定坚强面对现实。 白小年还瞪着我,他也不说话。我低头一看表,早八点,为了化解尴尬,展开了阔别四年的第一段对话: 「这么早,吃饭没?」 他显然没料到我的问话,眼睛要弯起来,又马上把笑憋回去,撇着嘴说:「没吃。」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帽衫,短裤,帆布鞋,兜帽把脑袋都罩起来,露出点碎头髮。 「你也长高了。」我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 白小年确实长高了不少,他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官长开了,但我还是能从他眉眼中看出几丝过去的稚气。他听见我这句话,往前走几步,帽子摘下来,露出略乱的头髮,比我印象里的长了点。 我发誓,白小年是我见过窄双里眼睛最好看的,他凶我的时候有多可怕,要哭的时候就有多可怜。 我赶紧扔下白菜拉他的手,还是冷的:「别哭啊!」 他甩开我的手,仰着头想把眼泪往回憋,偏偏泪珠就是大颗大颗往下落。「你叫我不哭我就不哭,你谁啊?」白小年梗着脖子不看我,我干脆捏着下巴给他扳回来,他眼睛红的更厉害了。 「不许哭,再哭我耍流氓了啊。」我威胁他。 我忘了,白小年什么时候受过我威胁?他气得挠我手腕,像只气急的小猫:「胡嘉铭,你他妈洗没洗手!」 我说,停,你怎么可以讲脏话。 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小年很不服气。 我没松手,仍捏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他僵着一动不动,没几秒软下来,微微张开嘴。对不起白菜,我现在不能抱你,我要抱他。 第12页 「叩叩」两声,我回头,是婷婷小姐扶着门框敲墙:「光天化日的干啥呢?能不能注意下影响,你让后面白菜怎么看啊?」 我再看小年,他被我圈在怀里,眼泪止住了,可脸又红起来。见我看他就恶狠狠骂我:「松手,流氓!」 我哪能松手,我大声说:「我没结婚啊,这个寡妇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那天是想气你妈,孩子也不是我的,我单身!」 白小年看冯婷婷,婷婷暴怒:「你个狗东西,用人的时候喊婷婷,用完就叫我寡妇,呸!」她踩着小高跟转身进去了,「腻歪完记得把白菜抬进来!」 「得嘞!」 我应完她问小年:「吃早饭吗?我给你做。」小年点头,我拉他进后厨,饭馆十点半开门,现在还没人。他坐在小马扎上,我开锅煮面。 好像又回到初中,周末我做早饭,他趴在厨房外桌子上咬着筷子巴巴等我。 面条煮的快,生抽蚝油少盐碎葱做碗底儿,再浇面汤,加煮熟的手擀面,下个鸡蛋,最后淋几滴香油。这是他课外班前的早餐,配菜取决于冰箱剩啥,反正我做什么他都吃得香。 小年习惯没变,吃面还是先戳蛋。 「别老看我……」他咬断一截面条,嘴里塞的满噹噹,认真嚼了半天,等全咽下去才说话,「你老打断我,我本来是过来生你气的。」 「为什么要生我气?我那么想你。」 他被我这句话噎到,捧着碗顺了好几口面汤才憋出仨字:「不要脸。」 「老胡说了,捨不得见面追不着老婆。」我观察他的反应,果然脸都要埋进碗里了,「还是内味儿吗老婆?」 「什么,什么老婆……」白小年吃完翻脸不认人,放下碗筷就起身,「我走了!」 我把俩人的碗筷摞在一起,往洗碗池放:「还来吗,下次给你做冬瓜汆丸子,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他有我电话,只是我们之前从来不打。 「再说。」小年戴上兜帽,轻快地跑出去了。 我知道他肯定会再来的。白小年是我养大的猫,我把他洗的白白香香,抱在怀里宠,就算后来他跑出去变成了流浪猫,爪子利了牙尖了,再碰见我也会低头让摸的。 得顺着毛哄,过程中难免会被咬几口,毕竟他脸上就写着「为什么当初要抛下我」,在外面流浪几年可把他苦坏了。 第19章 做汆丸子重点就在这丸子上,配菜是冬瓜是白萝蔔都无所谓。先是剁馅儿,越细这丸子出来越q弹,就像潮汕那个手打牛肉丸。调料很简单,盐、胡椒粉、料酒、水、淀粉、姜末儿,再加点蛋清。搅和的时候得朝一个方向,还得摔,俗称上劲儿。 下锅时要讲究,得下在水要开不开的时候,早了味儿不鲜,晚了肉容易散。放完冬瓜,出锅前点香油香菜,完美,泡米饭我能吃三碗。 「好吃吗?」我问白小年。 「就还那样呗……」他吸熘吸熘喝汤,穿的还是昨天那件浅蓝色的帽衫,还背了个白书包。「我晚上就回学校了。」他解释。 「阿姨知道你来我这儿吗?」我问他。 小年摇头,又点头:「我没说,她……她应该知道。」 里藏着记忆,这是真的。我只要一做小年爱吃的菜,就会想起他,跟着肉丸子香气一起復甦的还有黄皮儿的暑假作业练习册和拥挤的铁架单人床。白小年从前吃东西可挑嘴了,不吃胡萝蔔不吃青椒不吃茄子香菜……我的解决办法就是他不吃啥,我就专给他做啥。 白女士,我把你儿子养的多好啊!白白净净,好看又聪明,不说谢谢我,至少也得同意我接着养他吧?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白小年,他笑了:「我妈肯定会说是她基因好的。」 「那……你谈恋爱没?阿姨急不急你找对象?」我拐弯抹角地想知道白女士现在对我的态度,丈母娘实在是太难讨好。 小年捧着碗,透过热气看我:「我不是说过,大学前不谈恋爱吗。」 「可你大三了都……」我话没说完,他在桌子底下踩我一脚。 「所以我来找你了啊,」白小年低头不看看我,「你不是说要负责吗?」 我怔怔地盯着他看,他耳朵尖都泛着红,抬头果然脸也是粉的,见我一直盯着他羞恼地吼我:「别看了!干嘛……你想说话不算话是吗!」 「不是……你没说过喜欢我,所以我……」我有点激动。 「你也没说过喜欢我啊!」他又拿筷子搅已经空了的碗,「你还先走了……」 「白小年,我喜欢你。」 「……」 「特别想你,非你不可,我爱你,白小年。」 他放下筷子,慢吞吞说:「……你别骗我。」 「我不可能骗你。」 「虽然我很聪明,但你油嘴滑舌的……」白小年看我,「骗我的话,我可都信了。」 胡嘉铭其实是个胆小鬼,因为他怕的东西太多了。成年前,他怕自己会耽误白小年的前程,怕别人不理解的眼光伤害他的宝贝,怕影响白家母子的关系受影响;成年后,他又怕白小年忘了他,怕白小年有了更喜欢的人,怕那年的青春不过是场暧昧的误会…… 可白小年什么都不怕,他就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先敲门的永远是他。 第13页 吃过晚饭我把他送到车站,没有自行车了,单纯走过去。我问他白女士那里怎么说,他说有空过去吃饭就知道了。 「是让我过去吃饭还是做饭啊?」我捏他的脸,肉没从前多了,是褪了婴儿肥吗?多吃点还能长回来吧,软点好。 他拍开我的手:「那你干脆带着菜来吧。」 我忍不住牵他的手,车站人不少,我怕他介意,就只是摸了一会儿。谁知道我刚要松手,又被他抓回来。 白小年突然拽住我的领子往下,亲了我的嘴唇。 我还在犯懵:「这么多人没事吗?你不介意……」 「胡嘉铭,」他虽然有些脸红,表情却很严肃,「我说没说过,我到哪里都能很好?同性恋啥的,不可能影响我的。」 「……所以,你放心大胆喜欢我吧。」 第20章 完 等我再去白小年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份了,期末考试忙,我俩见面的次数都很少。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敲开门,来的果然是白女士。 「哟,嘉铭啊,你说来就来吧……」白女士笑脸相迎,「你咋什么都没带啊?」 我说:「对不起阿姨,下回来我一定给您拎一箱牛奶。」白小年拉我:「别听我妈胡说,少乱买东西,」 我跟邓叔叔打招唿,他倒还记得我,甚至拍着我的肩问:「你和小年在一起多久了?」白小年一下炸了毛,红着脸推他:「爸,说这个干嘛!」他们家这个重组家庭还挺和睦,都已经改口了……唉,啥时候老胡让我管刘姨也能叫妈呢? 我基本每回来白小年家,都是直奔厨房,先做个四菜一汤讨好丈母娘。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白女士是看了我四年才肯认我。 到底是当妈的不放心,洗碗的时候总假装不经意的提过去的事。白女士说,小年脾气大了,这几年住宿都不爱回家。「倒也不跟我拌嘴,听话,孝顺……可就是觉得少了点人情味儿。哪个当妈的不疼孩子?你不知道,他坐在外面一发呆就是一个小时,半句话都不说。」阿姨搓着碗边儿小声念叨,「他想你,我知道……我是怕他受苦啊,别人怎么看你俩的关系?」 我边挤洗涤灵边保证:「交给我您放心,谁敢说小年一个不字我打到他残废!」 白女士「啪」给我一巴掌:「老不正经!我能放心吗?要不是小年喜欢你……」 「阿姨,除了您,没人比我更喜欢小年!」我保证道。 白女士终于没再唠叨,她偏头看客厅里的小年。小年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吃橘子一边傻笑。她看了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来到故事开头,我给大家讲我送生病的白小年回家。现在我要承认,我个人描述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经过另一当事人强烈谴责后,我现在重新讲一遍那天。 小年生日过的阳历,恰巧今年和小年又重上了,我只记得他生日没记得节气。本来吧,都准备好回去做一桌生日宴了,结果他突然发烧了,去医院又化验又挂水儿,竟然呆了一下午。 「你回家吧,挺晚的……明天再给我补生日。」他缩在大帽子里,蔫哒哒的,脸很红,这回是发烧闷的。 我说:「不行,我送你,你妈说了有饺子,我给你煎几个吃。哎,今晚睡你家行不行?你不让,我就把你送到煤窑!」没错,是我死皮赖脸非要去他家做长工。 我侧过头,他直接往后退三步,警惕地看着我:「胡嘉铭,不许亲我啊,回头传染你!」我能听他的?我就是想亲,揪着他帽子上的茸毛一顿亲。 「我都是你男朋友了,不能算耍流氓吧?」我牵着他的手,揣进自己兜里。 白小年哼唧半天,最后说:「那你得喝板蓝根,回去沖一包。」 「那既然都要喝感冒沖剂了,我再多亲几下行吗?」 小年点头了。 大街上也没什么人,我和他在路灯下接吻,他搂着我的脖子,闭着眼,睫毛颤的像蝴蝶。他的舌头软软的,虽然退了烧,整个口腔也还是烫的。他大概是病迷煳了,从额头吻到下巴,像只讨好主人的小宠物。 「我之前真的以为你要结婚了……」他喃喃道,「特别难过来着,因为总记得你说要娶我。那天我先去了二中,结果发现那家卖糖炒栗子的早都关门了。我就怕,你也早就不喜欢我了……」 他又凑上来吻我,滚烫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朵,说出的话像悄悄话:「胡嘉铭,你还喜不喜欢我?」 我说:「喜欢,我怎么这么稀罕你呢?」 小年笑了,露出两个酒窝,甜的我心里腻乎。他抓起我的手,很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像个小孩儿似的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 「胡嘉铭!」他很大声的叫我,「你那么想做我老公,那我带你回家了啊!」 第21章 番外 小年番外:加餐饭 (已补全剩余部分ao3) 大四上学期我们在外面租房同居了,位置在小年学校和我学校中心点,旁边就是购物中心和地铁,交通便利买东西也方便。 其实我是有买房的想法的,我现在起码攒出个首付钱了,按月还是供的起的。白女士不同意,她叫我们毕业了小年找好工作再买:「唉你们不懂,这房价肯定得跌,过几年再买,你们才多大急什么?」她可能也是想着小年有工资好跟我一起还房贷。 第14页 「真是的,还怕我房产证不写你名儿吗?」我搂着小年的腰念叨,「我多正经的人啊,咱妈还不放心我!」嘿,我现在也改口了,介于没举行婚礼,妈也没给我改口费。但我知道她其实很想看小年婚礼,等我俩毕业吧,毕业我就求婚,摆个小酒席请点熟人啥的。 「起来,你好碍事啊!」小年正在炒鸡蛋,他现在学会做饭了,厨艺不精锅碗瓢盆倒没少买。大部分时间还是我做饭,他不是不会,而是嫌麻烦。 午饭吃的鸡蛋饼,虾皮儿烧冬瓜,土豆炒豆角。吃完我俩瘫在床上,盖个空调被睡觉。小年靠在我怀里,他入睡很快,弓着身子像只小虾米。我摸摸他睡乱的刘海儿,觉得这个周末生活实在太美好。 我从中学就开始构想的房间装修终于得以实现,跟房东签好了长租合同后我就开始装点家里。整个家都是暖咖调,小年选的墙纸,我选的家具。阳台放着一个摇椅,窗台上是婷婷送我们的乔迁礼物——一盆韭菜,已经吃了三茬了。 眯了半个小时,我推小年起床,他抱着枕头不肯动,我咯吱他,他就闷笑,但不睁眼。我于是爬到他身上,吻他脸:「不醒我耍流氓了啊?」他推我,也不用力,反而仰着头迎合我的吻。 「要不要做,嗯?」我把手伸进他衣服内,顺着嵴骨往下抚弄,小年终于睁开眼。 他脸睡得通红,凌乱的髮丝压在脸侧,眼里满是笑:「来吧。」他又笑出酒窝来,像秋天熟透的柿子,引我去採撷,去品尝。 怎么办,我喜欢他好多年,可每次见他笑还是会心脏狂跳,像个初恋要告白的毛头小子。 他伸手搂我脖子,接了个绵长的吻,然后躺回床上,调整到舒服的姿势。他穿着件家居服,纽扣并不全扣,显得有一丝散漫。领口往下一片洁白,他单手解着扣子,直到露出整片胸膛,一起一伏的招惹我。 我跪着撑在他身上,小年踩我的膝盖吩咐:「不想动,你帮我脱。」 他就爱支使我,我之前说他是被我重新捡回来的流浪猫,但猫这种动物,刚回家乖不了两天就露出大爷的本性,他才是主子。 睡裤很宽松,我卷着扔到一边。我有意放缓脱他内裤的速度,他就催我:「不要磨洋工啦!」我于是握着他的脚踝,顺着小腿内侧向上吻,听见他的唿吸一点点变快。 他会抓着我的头髮,发出模煳的呻吟,断断续续地叫我名字:「胡嘉铭……」我可没有含人鸡巴的爱好,因为是白小年我才愿意这么做。我喜欢看他潮红的脸,从理智到迷乱,最后释放在我嘴里。 这一步完成后我必须漱口,不然他就不让亲。 高潮后的小年软的像一滩水,连润滑液盖子都打不开,递给我让我开。我倒在手上,他又说:「床单脏了怎么办?」我说正好该换了,他就点点头,把抱枕垫在腰下,我知道,他压根就没在思考。 他的穴里是软的是热的,缠着我的手指,我每动一下,他都扭下腰,一副想逃又不肯逃的模样。我爱咬他,小年白些,乳头的颜色也偏浅,被手掌揉搓得挺立起来的肉粒颤颤巍巍,我把它咬吮地肿胀起来,小年就喊疼。 「疼,怎么疼?是涨奶了吗小年?」我假装认真地问他,他便脸红的骂我变态。 我说过,白小年可不听我话,平时把我使唤的像条狗。日常吃点苦没啥,床上听我话就好。白小年允许我在床上说下流话,听我边咬边骂他「骚货」「淫荡」,然后绞我绞得更紧,说自己是好学生。 「好学生会用后面高潮吗?你就是坏孩子。」 小年太可爱了,他敏感点浅,我抬起他一条腿戳弄那个点,他便抓着床单,呜呜噎噎地说我「混蛋」「流氓」「变态」,实际上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倒像调情。 「一会儿射到你胸口好不好?」我问他,他点头。 我不喜欢戴套,不是不负责啊,只是隔着层膜,觉得距离不够近。我喜欢我在他里面,紧贴着肉壁,我用力地冲撞,他被动地承受。小年也喜欢我这样操他,但他脸皮儿薄,不肯说。上次在他妈卧室隔壁,捂着嘴哭得可厉害。 「胡嘉铭……哈啊,你混蛋,让我射……」他咬我的肩头,我低头便望进一双被情慾灼红的眼,他被操得失了神,眼眶兜不住的泪往下坠,因为我握住了他的前端,要他陪着一起射。 他是在虚张声势,表面上凶我,其实脑子里是一团浆煳。像街头卖的棉花糖,看着大大一个,可本身是绵软的,你把它揪下来揉捏一番,进嘴不过是一小把白砂糖。 好学生,好学生也成为快感的奴隶,我故意多磨蹭那个点,就为了他黏腻腻地哭叫几声「老公」,追着我讨吻。 我抽出性器射在他胸口,喊他乖乖,他不应我,还停在高潮的余韵里大口喘气。 我去给他倒水,回来时他已经坐起来,羞恼地瞪我。他只披着那件睡衣,大敞着胸口,光裸的两条小腿搭在床沿,脚趾点着地板。他低头看胸口,前几次的精液已经干涸,还剩最后一次的白浊往下淌,一路流到小腹。 「泡盆里!」小年把身上那件衣服也扔给我,抱怨着往浴室走,「都弄脏了!」我接过衣服却盯着他的腰,我总爱掐着腰做,搞的那里一片红,暧昧又心疼。 「晚饭想吃什么呀?」我问他。 第15页 浴室里已经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出去吃吧,我想吃炸的。」 我一边说好,一边脑子里又在想新的黄色废料:或许我们可以玩一次片子里那种人体盛宴,发挥下做饭特长……哦,那我得学点西餐,不然韭菜鸡蛋摊腰上怪油大的…… 「胡嘉铭!」小年从浴室探出个脑袋,「洗不洗啊,赶紧的。」 不说了,先和老婆鸳鸯浴比较重要! 第22章 番外 小年视角 我有个朋友,叫胡嘉铭,他就因为比我大几个月,总自诩我哥。我不承认的,但大家都那么叫。「小年,你哥接你上学来了!」唉,什么时候一说我哥都是他了! 小学的时候我不喜欢他,真的是,作业也不写,上课还说话很大声。四年级的时候张老师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同桌,带他好好学习。我是最听老师话的孩子了,带着胜负欲点头,决心把胡嘉铭改造成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我一开始没准备和他做朋友,和他交往只是因为这是老师给我的任务。可后来我发现,胡嘉铭这个人是很有意思的,他很会讲故事。那时候我妈管的非常严,一天只能看半个小时电视,他就每天给我讲电视剧。 他穿白鞋过不了半天就看不清鼻子眼,戴红领巾系死结,上楼蹦着一步跨四个台阶,还抄我作业……可他又在我忘带圆规时把他的借我自己出去罚站,有人找麻烦时替我打架,骑自行车接我上下学(但是摔了我好几回)。 「白小年,我觉得二班那个班花没你漂亮诶。」胡嘉铭总爱对我动手动脚,他像块牛皮糖,粘上就甩不掉了。 所以我也没法把他丢下,胡嘉铭真的认真学习了,讨厌数学的他愿意多做两套卷子,因为想和我上一个初中。 那也是我第一次违背我妈的意愿,选择了二中。这一切都要怪胡嘉铭,他带坏了我,才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叛逆,和我妈说「不」。 胡嘉铭,他太坏了,他坏到我想把他关起来不给别人添麻烦。他又太好了,让我在弄丢他后忍不住哭,想到哪里再找那么好一个他,肯在冬天为我跑来回买糖炒栗子,为了陪我补习班在肯德基坐一上午,在被窝里把我冰冷的手脚捂热……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小心眼的人,我看不惯他交女朋友,我就是要自行车后面的座只坐我。 他亲我,对我耍流氓,都可以,因为他是胡嘉铭,我的。我不准他对别人做这一套,白小年要当就当最特别的那个。 那时候我好天真,靠在他怀里,我觉得可以和他过一辈子。胡嘉铭就是这么承诺的,他说:「白小年,以后嫁给我,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我听了脸热,打他,可心里又高兴的不得了。 妈说好好学习,等你初三毕业了,就能和嘉铭见面好好玩了。我于是拼命学,我并不是什么天才,我写题的时候也会想真累啊,累的时候我想起胡嘉铭,就让自己自己再写会儿,以为做的题越多我就离他更近点儿。 可是妈妈骗我,初三完了还有高一,高一完了还有高三,高三完了还有大学……我怎么做题也等不来骑着自行车来接我的胡嘉铭。 以及,胡嘉铭不要我了,他回我信息回的越来越慢,好几次擦肩而过,他都避开了我。 我发了无数条朋友圈,每条都只对他可见,可他从来没有评论过,点赞也没有一个。我像只扔石头的乌鸦,等着石头填满玻璃瓶能喝到水,可这瓶子像是无底洞,我飞遍高山低谷找石子…… 填不满,根本填不满……我飞累了。 我去过他学校,一直等到放学,远远见了他一面。他看上去很好,我希望他好,可看他真的好了我又希望他没那么好。胡嘉铭不知道白小年是个卑鄙小人,恨不得他寝食难安,日渐消瘦,才好相信他有想过他。 我又去了我们的初中,我想吃一包糖炒栗子,可校门口那家「怀柔板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正新鸡排」。老闆问我为什么哭,我跑掉了。 是不是在胡嘉铭心里,白小年也换成了别的某某某了呢?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胡嘉铭是一场持续了六年的大雪,落在我的屋檐,我以为那层厚雪会永远存在房顶,可有一天雪停了。太阳出来,那层曾陪我许久的雪就飞快化了。 到大二,我们分别的年数竟然要和在一起的时光持平了。于是我把四年级之前的时间也加了进去,再过四年,我就忘掉他。 屋檐阴影里的积雪久久不化,我把它们藏进冰箱,我哪里捨得雪化掉……我哪里捨得忘掉他? 妈妈很爱我,她怕我走上同性恋这条路要吃苦,可她不知道,没有胡嘉铭的我比这还要苦,苦的我心都要裂开了。 「哥,你猜我跟妈出去逛商场碰见谁了?」饭桌上佳媛不经意提起这件事,「碰见胡嘉铭了,他是不是你初中同学?我们好像吃过饭……天吶,他孩子都一岁了!」 我听见这话手里的碗就掉了,碎了一地瓷片,赶紧弯腰去捡。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拿笤帚……」佳媛看见我声音又小了,她又担心又不解,「……哥,怎么哭了?」 我几乎是故意的,把手往碎瓷片上摁,划出一道血痕。地上猩红点点,还混着点我的眼泪,晕开几大滴。 妈妈过来捧着我的手,她眼里也都是泪,她问我:「小年,疼吗?」 第16页 我说疼,太疼了。 一切都结束了,我和胡嘉铭,止步于初中同学。我最恨这一切是从别人口里得知,凭什么,他不是说要娶我?怎么结婚都没告诉我,又是谁代替我成了你心里的宝贝? 「妈,满意吗?我跟他一刀两断了……」我像疯了一样,把妹妹和爸爸都吓到,可我忍不住眼泪,我只剩哭了,就连哭也不能让他看到,「一刀两断了,胡嘉铭不喜欢我了!他不要我了!」 我爱妈妈,我不能恨她。看着她头髮渐渐花白,个子也缩的更矮,那双曾摸我俩头的手已经满是皱纹,她眼里也都是泪,一边哽咽一边假装平静:「别哭,乖宝……」 我该恨谁?我无人可恨。 我现在觉得刚刚的一切都是无理取闹,我把碎碗收进垃圾桶,抱歉地起身:「对不起,我太累了……」 我回到房间拿着手机点开他的对话框,聊天记录只有互相的生日祝贺,谎称是友谊又疏远的够可以。没必要了,我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深夜,我妈又敲开了我的房门。 「乖宝,妈妈给你问了,那个女同学我记得……假的,他没结婚呢,一直都是单身的。」她拿着手机给我看,小心翼翼地看我眼色,她也刚哭过,「你去找他吧,妈妈不拦你了。」 我紧紧抱住她,母子俩谁都没再说话。 …… 我决定去找他一次,如果他还爱我就把我当宝贝,他要是不爱我了我就什么也不是,但就算孤注一掷,我也要见他一面。 我要告诉他,胡嘉铭,我等你等了好多年,你不来爱我我就会死掉。 第23章 番外 我叫冯泰南 我的大名叫冯泰南,小名叫南南,今年八岁啦!现在在南城实验三小上三年级,阳光开朗积极向上,是老师的左膀右臂,同学的好榜样! 这是我妈教我说的,她说有时候就要讲些善意的谎言。 我问过我爸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我爸说因为妈妈希望我长的像泰山一样高,又像南边升起的太阳一样温暖。我问我妈,我妈说她瞎取的。 看来她觉得对我没必要讲善意的谎言。 所以我又问我妈,我为什么不跟我爸姓王呢?我妈笑眯眯地回答,傻孩子,因为你不是你爸亲生的啊。我说,那我亲爸呢?她说,哈哈,你亲爸死了。 后爸捂住了她的嘴,跟我说,孩子,在学校不能乱说这个。我点头表示理解,我甚至很同情他,电视剧里说了没孩子就没地位,我不是他亲生的,看来他想做正宫还得讨好我。 后爸姓王,比妈妈小一岁,听说他俩是网恋奔现他,总叫妈妈「姐姐」。真可怜,没有孩子,连句「老婆」都叫不得。 不过没关系,如果哪天我妈不要他了,把他丢到冷宫,念在他多年偷偷给我买巧克力,帮我签不及格的卷子,我也会为他养老送终! 我家里人特别多,除了妈妈和小爸,还有两个干爹。大干爹的爸爸是我胡爷爷,二干爹的妈妈是我白奶奶。 有的时候我去白奶奶家玩,奶奶就在干爹面前数落我:「这小皮猴子,太淘了!成天翻箱倒柜的瞎捣鼓,胡嘉铭,你还说不是你儿子!」胡嘉铭,也就是我大干爹每次都被奶奶打的抱头鼠窜,边跑边喊:「妈,真不是我亲生的!我是清白的!」 我妈也说:「冯泰南,你为什么天天打架?你知不知道你皮跟你大干爹小时候一模一样,这样会给我们带来困扰的。」 我问她:「妈,啥困扰?」 妈妈说:「你小爸会怀疑你真的是胡嘉铭儿子,他会受伤的。」 「可是妈妈,」我实事求是,「我是谁儿子也不可能是小爸亲生的啊!」小爸听了掩面而泣,把我没及格的英语卷子递给我妈,导致我被我妈拿衣架赶了两条街,我决定不赡养他了。 好在我长大点了,脸还是像我亲爹的。据说我死掉的亲爹人帅话少,学习成绩还特别好,我妈就是看上他长的好看。哦,她喜欢现在的小爸也是因为小爸长的好。 「你就不能向你二干爹学学吗?」这是她教育我的常用短语。 二干爹也长的好看,他是小爸的学长,白白的,眼睛像两粒儿紫葡萄,啊,他很英俊!大干爹二干爹我都喜欢,可我更怕二干爹点,因为他会逼我写作业。 我不怕大干爹,据说出生时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第二个才是我妈。大干爹会做好多好吃的,我最喜欢去他们家,他能把我不爱吃的青菜都烧的特别香,还会让我坐在他的肩膀。 「南南,等干爹死了,干爹开的饭馆就留给你!」大干爹和我说,「你得多挣点钱好给我跟你二干爹养老。」 我大失所望:「等你死那不还要很久?」 大干爹说:「你还是像你妈,嘴真欠。」 我问二干爹,为啥饭馆要给我,不给干爹的孩子呢?二干爹说,因为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生孩子,他俩是男的不能生孩子,我就是他们的孩子。 我很疑惑:「为什么呢?不能生孩子为什么你们还要在一起亲嘴儿呢?」 二干爹脸红了,他摸摸我的头:「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要孩子的,只是因为我喜欢他才和他亲嘴的。你以后也要和喜欢的人亲嘴,不准乱搞。」 我懂了,二干爹爱大干爹就像小爸爱我妈,他们都不是为了孩子来的。 第17页 什么!搞了半天我才是多余的吗! 我跟我妈说了我的担忧,她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拉住我的手说:「没事,我跟你小爸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这样我俩双宿**了还有人陪你一起多余。」 哼,他们两个慢死了,我等了一年才等到我的两个妹妹,那么一小点,放在摇篮里。 妹妹们出生的那天,我们全家都去了,乌泱乌泱好多人,挤的我都看不见。二干爹把我抱起来,我才看见了妹妹们的真容。 「妈,妹妹好丑。」我又说实话了。 小爸说:「天啊,是好丑!」 我妈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冯泰南,滚出去。」 还是大干爹有经验,他说:「没事,刚出生都这样皱皱巴巴的,冯泰南刚出生的时候比这个丑多了!长大就漂亮了!」 我妈说:「胡嘉铭,离我女儿远点,我不希望她们也像你。」 等过两天,妹妹们确实变好看了,傻兮兮的,看见我还会笑。我提议给她俩取名一个叫泰东一个叫泰西,被小爸和妈妈驳回了。 大干爹最近很忙,问他做什么,他说在开分店,争取不用死就让我继承饭店,我说我还有俩妹妹呢,他说明年攒够钱再开。 …… 我叫冯泰南,现在九岁了。未来得赚很多钱,因为要养妈妈小爸大干爹二干爹还有两个妹妹,生活的压力好大啊。 我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额,从明天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