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与王子》 第1页 《恶与王子》作者：随遇清风【cp完结】 简介： 王子和恶龙在某一天相遇。 攻视角： 赛尔斯被亲父亲送进恶龙的洞穴，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结果巨龙低下巨大的头颅，像一个天神一样问他：你想要什么呢？ 赛尔斯抬头，从此陷入了恶龙金黄色的眼瞳里。 受视角： 莱米是一只和人类作邻居的巨龙。 邻居非常客气，每一百年都会给他送各种各样的财宝，但是会顺带赠一个人类。 人龙的悲欢并不相同，他只觉得她们吵闹。 这次又到邻居送东西的时间了。 莱米一时想不开养了这个送来的人类。 人类吃他的，用他的，还妄图花掉他所有金币。 莱米决定扔了他。 还没等他行动，他发现人类能带他去看不一样的世界。 莱米：……晚点再扔。 结果到最后也没能扔掉，反而叼回了自己的窝。 ps：受能变成人，没人能打过他，所以有点单纯（没经歷过社会的毒打）。攻在感情方面有点傻。 西幻大杂烩。 攻不会比受先挂掉的。 he、甜宠、强受 第1章 序章 恶龙 奥利坦王国建立在战火之中。 那时的利亚大陆正是四角争霸最严重的时候。在这战火连天里，四个国家的士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无疑给平民带了巨大的灾难。 就在这民众的危机时刻，一位名叫奥利坦的青年站了出来。他召集受难的平民，带领他们逐一击溃四个国家。 然而就在他们庆祝胜利之时，四国余孽悄悄联合起来，围攻了他们的营地。 众人措手不及，他们面露灰败，束手无策。怎料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展开双翼挡下炮火。 众人抬头，顺着那漆黑的鳞片向上望去，这才发现救了他们的居然是一只恶龙。 恶龙口吐紫红色的火焰，将四国余孽烧了个一干二净后又展翅离去。 待恶龙离开，平民们如噩梦初醒，纷纷跪地祷告，感谢上帝。 四国全灭，人们急需在破败的土地上建立一个新的国度。众人推举带领他们反抗的奥利坦作为他们的新国王。 至此奥利坦王国建立，国王为奥利坦一世。 奥利坦一世在位第二十年，曾经救过他们的恶龙再次回到奥利坦王国，并将巢穴选在王城外的高山上。 举国惊恐，人心惶惶。 奥利坦一世迫于舆论压力，召集众臣商讨对策。 有一古文学者进谏：古书记载，恶龙偏好美人与珠宝。可以投其所好，一来保平民安居，二来保王国延续。 国王颔首，众臣支持。 奥利坦一世发布诏令，在王国境内寻找貌美之人以献恶龙。 四日后，国王奥利坦一世亲自带领众人上供。 恶龙未出现，众人不敢上前，只把美人和上万金币以及若干珠宝置于恶龙巢穴外。 又过三日，恶龙巢穴仍没有动静，但美人却出现在王城门前。 此消息一出，民众再次沸腾，有人言：不如杀死恶龙，以保王国长久安全。 奥利坦一世否决，找来先前献计的古文学者。 学者道：恶龙许是知了此人为平民之女，不甚满意，恐恶龙已经心有怒火。或只有王室之人可入。 奥利坦一世闻言面色惨白，却又不得不选出一位公主献给恶龙。 好在恶龙没退回公主，也没攻击王城。 王国稳定下来。 学者离开前留言：人活百年，龙命万万年。王室每百年可上供一次，以保王国长存万万年。 遂每百年，奥利坦王国向恶龙献公主一位、金币万枚、珠宝若干。 九百年来，人类与恶龙竟也相安无事。 作者有话说 *学者上大分！！！都给我记住他！（鞠躬）（痛哭流涕） 他真的我哭死！ 第2章 恶龙与王子 奥利坦九世在位第二十三年。 莱米趴在山顶享受着近几天来难得的日光浴，阳光照射在他如墨般的鳞片上，泛起光泽。 晌午过半，不远处本该安静的城池却吵闹起来。 莱米熟练地张开翅膀盖住脑袋。 巢穴安置在人类居所附近这些声音不可避免的，九百年来，这种远处的噪音在某种程度上也能成为莱米入睡的天籁。 沐浴着阳光，莱米舒服地翻了个身。 吵闹声越来越近，人类杂乱的交谈声夹带着乐器演奏声传入莱米的耳朵。 莱米：「……」 这声音多少让他想起来一件不好的事。莱米一边在心里不停祈祷，一边扭头朝下看。 显然，莱米从没信仰过的人类上帝不会保佑他。 他把脑袋扭回来，企图通过欺骗自己让这件事情消失。莱米失败了，事情并不会因为他假装没看见而不存在，事实上，在他看见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莱米嘆气，喷出的灼热气息溅在树上，只一瞬间那片树木就化为灰烬。 平常他会刻意收起高温的气息，以免造成破坏，只不过此时，他摆烂了。 声音还在靠近，莱米烦躁地接连嘆气，灼热的龙息将他脑袋旁的草木尽数烧毁。 第2页 他将身体翻回来，探出巨大的头颅，想要打断这次的仪式。 他成功了！ 人类被突然出现的恶龙吓地四处逃串，只不过…… 喂，你们落东西啦…… 莱米伸出爪子试图挽留。 挽留没用，受到惊吓的人类跑得更快了。 莱米：「……」 他看着巢穴前众人丢下的被困住四肢、蒙住眼睛的人类，有些头疼。 虽然极其不想去管那个人类，但也不能连金币都不要了吧？ 莱米张开翅膀，从山顶飞下。他动了动灵活的尾巴，把散开的财宝扫入自己的洞穴。还有几枚金币落在献给他的人类的脚边，莱米用在「金闪闪」面前为数不多的智慧衡量了利弊，忍痛将人类连同金币往外推了推。 被粗壮有力的尾巴推了个正着的人类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 空气中隐隐出现一丝血腥味。 莱米心虚地蜷了蜷尾巴，他用吻部将脆弱的人类扶起。人类果然受伤了，红色的血透出衣服，看得莱米头皮一紧，他盯着人类的脸。 发现人类只是害怕地颤抖，没有哭闹后，莱米松了口气。 尾巴甩向地面，引起震动。在人类即将再次摔倒前，莱米总算做出决定将人类带回洞穴，连同金币一起。 人类被安置在洞穴的一角，莱米伸出锋利的指甲割开捆绑人类手部的绳子，又找出曾经被人类使用过好几次的匕首放在人类面前。 存在九百多年的匕首早已锈迹斑斑，勉强还能割断绳子。他解放了人类的前爪，按照他的经验，人类可以自己挣脱后爪的束缚。 莱米摆出了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态度。 他趴在财宝上，默默观察着。 人类动了，他揭下蒙着眼睛的布条，看了看不远处仿佛雕像一样的恶龙放轻动作。他拾起生锈的匕首，用还算锋刃的一面慢慢切割脚腕上的绳索。 「啪」的一声，绳索断开落地。声音不大，但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里也极为明显。 人类瞥了恶龙一眼，鬓角的头髮被冷汗浸湿。恶龙没动，像是没注意又像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管是什么，不吃了他就行。人类心想。 他扶着石壁，向外挪。洞口在他面前逐渐放大，心上压的石头也越来越松。 人类的嘴角浮出笑意，下一秒那笑却僵在脸上——一条黑亮的尾巴占据了他脚将落下的地方，拦住了他的去路。 也是他的生路。 出不去了……他的仇还没报……母亲的冤屈还没翻……他却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扶着石壁的手指死死攥住，鲜血顺着石壁滴入泥里。人类的眼睛被不甘充斥，涨得通红。 莱米感觉到在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人类的身上碎掉了。 他突然觉得悲伤，像是那次他养的精灵死在他面前的感觉。上次他把撕碎精灵的亡灵们全部杀死，那他又能为这个人类做些什么呢？ 莱米不知道。 于是他开口：「你想要些什么呢？」 清脆的少年音在洞穴迴荡，人类僵硬转身，恶龙蹲坐在那，歪着脑袋看着他。 「你想要些什么呢？」恶龙低下巨大的头颅，再次询问，像一个倾听信徒心愿的神。 「我、我想要……」他嗓音干涩，但还是咬着牙道，「报仇！」 人类跪在恶龙面前，向他祈求：「我的母亲被诬陷与人通姦，被凌迟致死，连我未出世的弟弟也被一片一片斩断了生气。」拳头攥紧，他看着恶龙金黄的瞳孔，「我恨！！我要报仇！我要为被诬陷的母亲和惨死的弟弟报仇！！」 人类放弃了王室的傲骨，他垂下头，叩至地面，「如果您能让我报仇，我将献上我的全部。」 「好。」莱米看着匍匐在地的人类，补充道：「但你不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回到城池里。」 「感恩您的应允！」人类再次叩首。 「嗯……」恶龙转过身背对着人类，声音沉闷，好像有些不开心，但尾巴却是将人类扶起，「你叫什么？」 「赛尔斯。」人类回答，不过他没说完整，全名应该是赛尔斯·奥利坦。 姓已经不重要了，他脱离了奥利坦王室的束缚，从今天开始，他只是赛尔斯。人类心想。 他撑着恶龙的尾巴，却突然失力，赛尔斯向前倒去。他没摔在泥里——一段温热的尾巴接住了他。 赛尔斯眼前发黑，昏睡感传来，他在恶龙的尾巴上渐渐合上眼皮。 在他失去意识前，恶龙的声音传来，仿佛是一声呢喃。 「我叫莱米。」 第3章 邪恶的巨龙 赛尔斯缓缓睁眼，洞穴里光线昏暗，沙沙的雨声夹杂着唿啸的风声传来，他却没觉得冷。背靠的地方有什么散发着恆定的热量，他向后摸去，入手是光滑的鳞片。 赛尔斯愣了愣，开口：「莱米大人？」 恶龙抬起头，金黄的瞳色在一片昏暗中格外明显。 赛尔斯这才发现恶龙用修长的颈将他圈住，怪不得他察觉不到冷意。 赛尔斯站起，看着雨帘外的城池，问恶龙：「我昏睡了多久？」 恶龙移开尾巴，给他让路，「一天多。」 「这么久……」赛尔斯呢喃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雨幕。 这是……？ 第3页 赛尔斯怔怔地看着自己被纱布包裹的左手手指，他向下摸。果然，腿上的伤也被细緻地包扎过。 是恶龙找的医者，还是说……恶龙自己？ 听见身后的动静，赛尔斯转身，莱米将嘴里的牛犊放在他面前。 「给我的？」赛尔斯指了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 莱米看了眼赛尔斯，又看着地上早就死去的小牛。 人类好像不能吃生的。 他憋了憋，吐出一口龙息。灼热的龙息将小牛的毛髮烧成灰。莱米看着焦黑的牛，默了默。他伸出指甲，划开外皮，看见嫩红的肉后松了口气。 食物的香气钻入赛尔斯的鼻腔，勾得他肚子咕咕叫。 赛尔斯拿着匕首切肉。 匕首不是昨天他割绳子的那一把，而是莱米刚给他找的，是这一次和他一起送来的贡品。 莱米趴在财宝上，看着他的人类安静吃饭。 赛尔斯突然道：「您跟传言中的不一样。」 莱米眨了眨眼睛，问：「传言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自从他为了看热闹定居在人类居所附近之后，人类看见他总是害怕的不敢说话，只知道他在他们口中被称为恶龙。对于人类传闻中的自己，莱米有些好奇。 「强大。」 莱米眯着眼，非常贊成。 「暴躁。」 ？ 「贪婪。」 ？？ 「好色。」 ？？？ 「邪恶。」 「我才没有！」莱米嘟囔着反驳。他扭过头生闷气。 赛尔斯沉默。通过和巨龙短暂的相处，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人类对过于强大的敌人的编排。实际上，巨龙有着与外表截然相反的柔软内心，他甚至比大多数的人类善良。 不过这些赛尔斯没说出口，他只是道：「我想去城池里买些东西。」 巨龙的尾巴动了动，他闷声道：「不能被别人发现。」末了又补充，「等雨停了再去。」 赛尔斯背对着莱米，嘴角偷偷勾了起来。 —— 雨又开始下了。 莱米抱着尾巴，在财宝上滚了一圈，又看向洞口。他的视力是人类的几十倍，就算距离城池几百米能清楚看见里走动的人。不过，洞穴建在山腰，从这里看只能看见远的那一边地方。 赛尔斯走了好长时间了，莱米本想查看一下自己养的人类在外面怎么样，但他没能看到。 莱米收回视线，无聊的开始数金币。 雨下得更大了，洞穴外雷声轰鸣。 闪电噼下，余光照亮莱米的视野。他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类朝这边走来，莱米从金币堆上坐起来，盯着那人。 来人摘下帽子，露出脸，果然是他养的人类。 赛尔斯放下手中的蛇皮袋，脱掉斗篷。斗篷防水，但雨下得太大了，还是淋湿了他的头髮和衣服。他脱掉湿漉漉的衣服，从蛇皮袋里拿出新的换上。巨龙就在一旁盯着他看，尾巴轻轻拍地。 看着像是有些无聊的样子。赛尔斯想。 于是他主动开口：「下午去城池里，我买了好些东西，大部分是生活用品，还有一些铁制品，您要看吗？」 莱米摇头，生活用品有什么好看的。 赛尔斯想了想，继续道：「这些东西只花了小部分金币，大部分用在聘请僱佣兵替我调查我母亲的事。以前在王宫的时候，我总不方便调查，如今脱离了王室，我想我的仇很快就能报了。您以后会离开这里吗？我想跟着您。」 「不会。」莱米想了想又改口，「可能会，如果我的族群需要我回去。」 「您的族群？我还以为只有您一只龙，利亚大陆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除了您以外的龙。」赛尔斯有些诧异。 莱米枕着手臂开口：「我的族群在另一个大陆，只有龙和动物，没有人类。那里四季如春，基本被植物与山脉覆盖。」 赛尔斯道：「听起来很不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您生活的地方。」 莱米扭过头，只当做没听见。 他并不想让一个脆弱的人类跟着他，这会让他感到被束缚。 龙嚮往自由。 赛尔斯迟疑地看着巨龙：「您是不喜欢身边有人类吗？那么……那些公主们都去哪了？」 提起那些公主，莱米就开始脑袋疼。哭喊声如有实质地刺着他的头颅。 如果他不制止，她们应该会哭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莱米想。 「都被我送到其他大陆了，她们真的太可怕了。」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莱米打了个冷颤，」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是不会把我送走的意思吗？」赛尔斯问。 莱米回答：「不，退回去的人类会被烧死，所以我会把你送到其他大陆。」 赛尔斯垂下眼，沉默下来。 他没想到巨龙把公主们送走会是这个原因，歷史上记载的第一位献给巨龙的女人被退回后依然没能逃脱吗？怪不得巨龙没再把人类退回，原来杀死人类贡品的不是巨龙，而是她们的同伴。 —— 等待僱佣兵消息的日子漫长又难挨。 好在巨龙不是坏脾气，这让赛尔斯的日子过的比在王宫里要好的多，起码不会每天心惊胆战害怕被王后和她的儿子们污衊暗杀。 这些天他又去了几次城池，补了些用品。现在莱米的洞穴里有了好多他买回来的东西。 第4页 刚开始，莱米还对他买回来的东西好奇过。到后来，赛尔斯从城池里回来，莱米连动都懒得动。 三个月时间慢慢逝去。 赛尔斯藉助巨龙的体温在寒冷洞穴里度过了冬季。 冬去春来，当光秃秃的树枝抽出新芽，赛尔斯和僱佣兵约定的时间也到了…… 第4章 计划 赛尔斯穿戴整齐，站在莱米面前，「我与僱佣兵约定的时间到了，我想要去城池一趟。」 「嗯……」莱米趴在财宝上，听到赛尔斯的话，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摆动尾巴把身下的金币拨了一部分到赛尔斯面前。 赛尔斯听着莱米懒洋洋的声音，沉默片刻拾起金币转身离去。 自从天气变冷后，莱米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他大多时间都趴在财宝上打盹，有点像动物的冬眠。 对此赛尔斯还与莱米讨论了这个现象，他觉得「冬眠」可能是莱米对利亚大陆天气的适应，毕竟龙岛四季如春，根本没有冬天。莱米对他的结论不置一词，只是扭头背对着他进入梦乡。 —— 赛尔斯披着黑色斗篷混在人群中。守城的士兵在挨个检查进入城池的人，不过主要搜查火药这一类的违禁危险物品。 人群中不乏有些和他一样穿着的，所以赛尔斯并不害怕被发现身份。 他穿过人群，进入地下酒馆。 这个酒馆位于王城里少见的偏僻区域，明面上是一个没有生意的小商店，其实是一个进行灰色交易的场所。虽然交易所最初的使命是为穷苦之人服务。 赛尔斯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因为他的爷爷——上一任国王奥利坦八世，在小时候带他来过这里。 他爷爷还是这里最大的股东，也可以说这个地方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为了让贫穷的平民以低廉的价格买到需要的东西。 不过自从爷爷过世之后，这个地下交易所彻底变了味道，僱佣兵们拉帮结派，自建阵营互相斗争。只要给钱什么都干，没钱一律免谈。 赛尔斯找了一出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撑着头向窗外看去。 地下酒馆窗户在墙的高处，从他的角度看，只能看见王宫的顶部。赛尔斯听着耳边「收了某某的金币杀了某某某」的喧譁声，逐渐放空，他好像想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直到一个人坐在他的对面，赛尔斯这才回过神。他看向面前长着一脸络腮鬍的人，是他找来收集信息和证据的僱佣兵老大。 络腮鬍拿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灌，喝完又觉得不够，招来侍者要酒。侍者上的几壶酒全喝光后，络腮鬍用胳膊抹了下嘴，把目光放在对面的年轻人身上。 「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除了你要的，我们又发现了不少关于那位的消息，这些都可以给你，不过……」络腮鬍拉长了尾音，粗糙的手指搓了搓。 赛尔斯拿出蛇皮袋，解开绳子放在桌上。袋子里的金币没了桎梏，有几枚滚了出来。 看到金币的络腮鬍笑得见牙不见眼，他伸手要去拿，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挡住了他，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总得先验货不是吗？」赛尔斯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我得知道那位做了什么，值不值得我花这么多金币。」 「对对对！你先看看！」络腮鬍拿出一卷羊皮纸和一个小麻袋，递给赛尔斯，「这是收集的信息和一些证据，王宫那地方可不好进，我的人折了好几个在里面，你看看觉得满意得加钱。」 赛尔斯没理络腮鬍的絮絮叨叨，他打开麻袋，里面是一个本子和一些物品，有的物品已经生锈，他看了一眼又撑开羊皮纸。羊皮纸上的字有些潦草，勉强能看懂写的什么。 「奥利坦九世在位第十八年，卡莎皇后身边的侍女亚塔和国王奥利坦九世发生关系……」 卡莎皇后是他的母亲，亚塔是现在的皇后，他名义上的后母。 赛尔斯咬着牙，强迫自己看下去。 络腮鬍见他看的认真，悄悄伸手捏住金币，用嘴咬了咬。 有印！ 他再次伸手拿第二枚，也是真的。络腮鬍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笑容更真挚了。 赛尔斯看着羊皮纸上的内容，额角的青筋绷起。 诬陷他母亲的是亚塔这件事他早有所怀疑，只不过没有证据。但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做的事远不止于此，当年他外公被查出私自制造炮筒，最终缴纳全部财产、全家被流放在荒芜之地，甚至克拉里亲王被发配到偏远地区都有她的手笔。 赛尔斯攥紧手中写满亚塔罪状的羊皮纸。 「这些是你这次带来额外信息的报酬。」他将蛇皮袋推过去，「另外，我还需要你帮我做些事。当然，好处少不了你的。」 「只要你肯给，什么事都能做。」络腮鬍咧开嘴，笑地意味深长。 赛尔斯向侍者要了纸和笔，他在纸上写了几句话后，将纸卷了卷与写着亚塔罪状的羊皮纸捆在一起，递给络腮鬍。 「你去福拉多小镇，把这个交给克拉里亲王，必须要交到他手中。」赛尔斯沉吟片刻，继续道，「叫你的人把亚塔教唆国王压榨农民、增收税负和虐待卡莎王后之子的消息散播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这两件事要在新生日之前办好。」 络腮鬍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行，没问题！」 第5页 新生日是为了庆祝奥利坦王国的建立而产生的节日。在这一天无论是谁都要放下手中的事情，全身心投入节日中，国王和王后会同乘游街，最后在王宫外做演讲，抚恤众民。 这将是一个揭发亚塔的机会。 奴隶之女依旧是奴隶，她永远学不会怎样做一个合格的王后。 商谈完事情，赛尔斯就动身回巢穴了，巨龙仍趴在那堆财宝上，好像连姿势都没变。 他小心地把麻袋放在地上，尽管动作再轻，还是扰醒了巨龙。 莱米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又将脑袋埋进臂弯中。 「您今日沉睡的时间好像比平常多了些。」赛尔斯开口。 莱米甩了甩尾巴，「没什么事情可做。」 赛尔斯想了想，把得到的亚塔的罪状和自己的计划讲给他听。 或许是情绪已经起伏过，这些让赛尔斯愤怒万分的事情再次被想起，却拨不动他一分的心绪。 他看着巨龙的背影，平静地陈述。 巨龙一动不动，但赛尔斯知道他在听。巨龙不会给他回应，却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我会在十天后的新生日实施计划，安格斯·奥利坦不适合做一个国王，如果我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克拉里亲王是一个很好的国王选择。」赛尔斯道。 莱米抬头望向他，有些不解，「如果这样说，为什么你不当国王？勇气和谋略你都不缺。」 「治国论这一课我没有学过，我没有信心能治理好一个国家，若是让我来，国家会变的一团糟吧，说不定会有新的起义军反抗我呢。」赛尔斯坦然道。 事实上，自从母亲去世，他的父亲就再也没有给他找过老师，好在照顾他的老侍女会给他带些王宫外的书籍，不至于让他变成个文盲。 巨龙不懂治国，也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只要赛尔斯想做，他就会支持他，在精神上。 「金闪闪」也支持他好了，就一点点。 第5章 乌云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新生日来了。 太阳还没升起，不远处的城池里就热闹起来。 赛尔斯从睡梦中醒来，他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四周黑漆漆的，洞口处沐浴在晨曦中的身影格外明显。 赛尔斯走到巨龙身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旭日东升，大地被镀上了橘色，而南边却被一片墨色的乌云笼罩。 赛尔斯皱了皱眉，「那片乌云有三天了吧，怎么还没散？」 自从那片乌云出现后，巨龙都不睡懒觉了，每天早上赛尔斯醒来，就能在洞口处看见巨龙，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 他抬头，巨龙的神情是少有的严肃。 赛尔斯隐隐觉得不安，「是要发生什么事吗？天灾还是什么？」 莱米伸了伸翅膀，语气里是毫不在意，「没什么，很快就能散了。」 赛尔斯这才放下心来。 他收拾了一下，起身和巨龙道别：「我要去王城里了。」 莱米应了一声，在他转身离开时又喊住他，「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您和我……一起？」赛尔斯疑惑。 并不是不想和巨龙一起，只不过他的身形太大了，根本无法藏匿。若是巨龙和他一起，赛尔斯想着那个场景有些窒息。 人类绝对会连门都不让他进吧！ 「有什么问题吗？」莱米化成人类模样，歪着脑袋看他。 赛尔斯：！！ 他眼睁睁看着巨龙的身形不断缩小，变成了一个比他还矮一个头的人类。 眼前的人类皮肤白嫩，唇红齿白，黑髮在朝阳下散发着柔光，他用金黄色的眼瞳盯着他。 赛尔斯在莱米的目光下憋红了脸，他移开视线，支吾着出声，「没什么、问题。」 怪不得巨龙看不上那些貌美的人类，他自己的容貌就是世间仅有。赛尔斯心想。 见莱米想走，赛尔斯拦住他，情急下拉住了他的手腕。指尖碰到的肌肤细腻光滑，赛尔斯愣了下，条件反射地放开手。 莱米回头，满脸困惑，「怎么了？」 赛尔斯拿出一个崭新的斗篷，给他繫上，「外面温度还是有点低。」 龙天生体温比较高，莱米穿着鳞片化成的黑色短袖短裤根本没觉得冷，不过他也没拒绝来自人类的好意。 时间尚早。 进了王城，赛尔斯带着莱米先去了卖衣物的店铺，按着他的身形买了些衣服和鞋子，又去了兑换纸币的地方，用两箱金币，换了一沓纸币。 莱米鼓着两颊，看着人类将他的「金闪闪」，换成灰扑扑的纸。 他不高兴道：「还能换回来吗？」 赛尔斯将纸币全都塞进金丝绣成的小袋子里系在莱米腰间，瞧着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花不完我就给你换回来。」 说完换回来一个金币，递给他。 莱米捏着金币，阳光下的金币折射出金灿灿的光。他抿着嘴，开心了。 赛尔斯看向人头攒动的街道，叮嘱他：「这些纸币可以和别人换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玩的，只要您喜欢就用纸币去换。今天街道上人很多，注意脚下，别摔倒了。如果天黑了没找到我，您就先回去，知道了吗？」 莱米心情不错，点了点头，没计较他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赛尔斯还是有些担心，虽然是龙的时候很可怕，可人形一看就很好骗的样子。 第6页 他思索一番，张嘴还想再说。一看身旁，莱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得无影无踪。 赛尔斯嘆了口气，转身离开。 他去地下酒馆找络腮鬍了解了情况，又按着他给的地址，找到了克拉里亲王下榻的旅店。 就在赛尔斯和克拉里见面的时候，混在人群里的莱米左手拿着刚出笼的包子右手掂着油纸包裹的米糕，被一个围满人的摊位吸引了注意。 莱米把包子放进嘴里，带着好奇挤进人群。 这是一个很大的地摊，摊位的地面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物品，物品有大有小。摊位边缘用渔网围着，将人群隔在外面。里面站着一个手臂上套着许多竹子制成的圈。 莱米猜测那人应该是老闆。 他戳了戳身边的人，问他：「这个是干什么的？」 那人不耐烦地回头，看清莱米的样貌后又咧开嘴笑了起来，极为狗腿道：「这位大人，这是在套圈呢。」 这是把莱米当成贵族了，毕竟他皮肤白皙，看着就像偷偷跑出来的少爷。 莱米似懂非懂，「套到之后呢？东西给我吗？」 「那当然！」那人指着老闆手上的竹圈，「不过要买他的圈才行。」 「哦。」莱米点头，一个个巡视着摊位上的东西。 没什么喜欢的。 莱米撇了撇嘴，扭头想走。这时一道紫光被太阳折射过来，他看过去，是放在摊位最后面的一个丑不拉几的石头。莱米仔细观察着那块石头，发现了被丑陋外表藏住的紫色。 是紫水晶！ 莱米双眼放光，他唤来老闆，掏出三张纸币买圈圈。 老闆兴奋接过，把手臂上的竹圈全递给他。 一张纸币抵十枚金币，三张就是三十，他一年都不一定能赚到三十枚金币。 在场的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出手阔绰的少爷。 莱米顶着众人的视线，将手中的圈一股脑扔出去。看似随意，但扔出去的圈都套着物品。 四周响起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老闆收拾起东西，莱米摆了摆手，指着那块石头，「我只要那个，我先放在你这，下午过来拿。」接着又兇巴巴的补充，「你要敢跑，后果自负！」 「当然，当然。我肯定等着您过来再收摊！」老闆恨不得对天发誓。 莱米心满意足。 从人类那里学来的东西，对人类还蛮有用的。莱米美滋滋地想。 人类果然害怕「后果自负」。 正午，四散的人群开始聚集。 莱米跟着人群移动，不多时就知道了引起人群汇聚的原因——一个坐着臃肿老头和清雅女人的马车从城外驶向王宫。 莱米皱起眉头，看着马车上的两人，耳边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 他在两人身上看不出最初国王的傲骨和意气风发了，有的只是皮囊下贪婪腐败的灵魂。 赛尔斯说的对，安格斯·奥利坦确实不适合做一国之主，反倒是赛尔斯身上隐约有一些奥利坦一世的气势。莱米想。若是赛尔斯当国王，才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把国家治理的一团糟，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国王。 不过这些他不会和赛尔斯说，人各有志，不想要的不必强求。 人群又开始动了。莱米脚步不停，顺着人流移动，脑袋却转向南边，盯着不断翻涌的「乌云」。 他看着裹在黑气中时不时出现的骷髅，神色不虞。 直到紫红色的火焰从「乌云」中喷出，莱米这才定了心，不再关注。 他瞥了眼在高台上激情演讲的安格斯，又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米糕上。 拆开油纸，莱米拿出一块米糕咬了一口。 唔，好吃！ 莱米眯起眼睛，人类还是有些优点的，比如这食物做的就不错。 直到最后一块米糕下肚，他才抬起头看向高台。 高台上讲话的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人，看着台上熟悉的人类，莱米弯了弯眼眸。 半日没见的赛尔斯换上了一身精緻华贵的衣服，整个人散发着自信与优雅。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宣读亚塔王后和奥利坦九世的罪状。 是莱米没见过的模样，他觉得此时的人类像是在发光。 长长的罪名读完，赛尔斯垂下眼帘，望着台下安静的民众，缓缓开口：「王室犯法与庶民同罪，执法司无所作为，贵族乐见其成，但我无法眼看着平民众人被王室带头欺压。按法，安格斯·奥利坦以及亚塔应处……」 「说得倒是大义鼎然！」尖锐的女声打断他，亚塔恶狠狠地盯着赛尔斯，语气怨毒，「不就是为了报你母亲的仇！公报私仇，还说为民？虚伪至极！」 赛尔斯微微一笑，「您承认的可真快，我还没说到卡莎王后那儿呢。」 他耸了耸肩，继续道：「您说我公报私仇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我可要给你加一条诽谤罪了。哦，我忘了，诽谤罪你早就犯下了，当初卡莎王后不就是你散播的谣言吗？」 亚塔如坠冰窖，她惨白着脸挣扎道：「没有证据，你也是诽谤！」 「要证据？可以啊。」赛尔斯背对着人群，面露嘲讽。 话音刚落，早准备在一旁的士兵鱼贯而出，向大众展示手中的证据。 还有一人将手中的本子送到赛尔斯手中，赛尔斯翻开，摆到亚塔面前。 第7页 亚塔看着熟悉的字迹，心如死灰。 「这是亚塔联繫手下的手札，下面有一份拓本。」赛尔斯挑眉看向她，「你还有要说的吗？或者国王陛下解释一下？」 安格斯嘴唇嗫嚅：「增税是亚塔劝说我干的，其他事情我都不知情。」 「我当然相信你都不知情啊父亲，」赛尔斯眼神真挚，转头脸色一变，「不过作为国王怎么能如此懦弱无为呢？我都明白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嗯？」 安格斯脸色灰败。 「各位！」 赛尔斯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原本晴朗的天色却突然暗下来。 他抬头，发现竟是原本蛰伏在南边的乌云飘了过来，速度极快。 赛尔斯皱眉，不安与心慌再次袭来。 果不其然，没一会诡异的「乌云」开始下骷髅，白色的骨头从高空中坠落，受到惊吓的人们四处逃串，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这危机时刻，莱米化成龙身，吐出火焰将骷髅烧成灰烬。 随着最后一批骷髅的消失，乌云散了。 危机解除，赛尔斯松了一口气，他朗声安抚众人：「各位！不必害怕，灾难已经过去。这也许是上天知道了亚塔罪行而降下的惩罚，我相信只要我们严惩亚塔，过回以往平静安稳的日子。」 台下人窃窃私语，经歷了这一遭，惊魂未定的人们大部分都相信了赛尔斯说的话。 有人高声问：「什么样的惩罚才算严惩？」 「这就不是我说的算了。这得国王来作决定。」赛尔斯顿了顿，「当然，我说的不是现在这个国王。安格斯平庸无能，我们需要选出新的国王来代替他。」 「我觉得王子殿下就能胜任这个位置。」 众人纷纷附和。 「很荣幸你们如此看重我。但自从我母亲过世后，我就没有学过书，恐怕要辜负你们的期待。」赛尔斯垂眼。 众人见此不由得心生怜悯。 莱米落在王宫顶上，看着赛尔斯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脆弱的一面。 赛尔斯再次开口，声音闷闷：「如果你们信任我，那么可以推举克拉里亲王为新国王。自从克拉里亲王去了福拉多小镇，仅仅十年时间，就将福拉多这个贫瘠的地方发展成了除了王城外最繁华的城池。」 众人面面相觑。 「我支持克拉里亲王成为新国王！」 「我也支持！」 「支持！」 …… 在叫喊声中，赛尔斯走下高台。 有人喊住他：「王子殿下，接下来您会回到王宫中吗？」 赛尔斯回头，朝他笑了笑，「当然不，我既然被送给巨龙，那么就该作为巨龙的僕人留在他身边。」 第6章 夜谈 赛尔斯的宣讲结束后，莱米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变成人身。 当赛尔斯尾随巨龙找过来时，看到的又是人类形态的莱米。还是熟悉的两件套——黑色的短袖和短裤。 赛尔斯上前，解下披风给莱米穿上。 「回去吗？」他轻声道。 莱米闻言抬起头，面带困惑问：「你为什么不回到人类中呢？」 「我为什么要回人类中呢？」赛尔斯微微一笑，「和您在一起我觉得很自由。」 「不应该是被束缚吗？」莱米不理解。 赛尔斯摇摇头。在人类中，他作为一个上位者，才会被人类的条条框框束缚。 莱米撇了撇嘴。 人类可真奇怪，反正他是不喜欢，还是找个时间扔掉吧。莱米想。 赛尔斯不知道巨龙想把他给扔了，他把巨龙买的大石头放进借来的推车里，又领着他去兑换钱币的地方将他的金币换回来。 做完这些后，两人才踏上了回家之路。 赛尔斯慢悠悠地跟在莱米后面。夕阳的光辉照下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天渐渐暗了下去，他们也快到洞口了。 突然，赛尔斯抓住身前人的手腕。 莱米回头不解，「怎么了。」 赛尔斯看着他们住的洞穴，「里面有人。」 本该黑黢黢的桥东里有火光跳跃，隐约还有说话的声音。 「哦，没什么，」莱米反扣住他的手，拽着他向前走，「是我的族人。」 赛尔斯被莱米拽进洞穴，里面果然有人。 四个身材壮硕的俊美男人围着火堆，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赛尔斯沉默地看着莱米和那些男人打了个招唿，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他看了一眼格外高兴的巨龙，安静着把推车上的财宝放回莱米的窝。 赛尔斯有点不开心，他也不清楚是因为什么。他坐在角落撑着脸，目光一动不动地放在五个人形巨龙身上。 莱米察觉到他的视线，他扭过头朝赛尔斯招了招手。 赛尔斯抿了抿嘴，在他身旁坐下。 「这是我小时候的玩伴，红龙艾伦、艾伦的哥哥艾文、白龙伯希和蓝龙巴洛。」莱米揽住赛尔斯用龙语继续道：「这是我的朋友赛尔斯。」 巴洛伸手揉他的头髮，调笑道：「你竟然还能交到人类朋友。」 莱米拍开他的手，不满嘟囔：「我怎么不能交到人类朋友了！」 巴洛戳了戳唯一会说人类语言的艾文，示意他掀莱米的老底。艾文斯斯文文地翘了翘嘴角，他伸出手攥住了巴洛碰他的手指，用力。 第8页 「嗷！！！痛痛痛！放手！！」惨叫声响起。 莱米搭在赛尔斯肩膀上的手，下意识捂住了他的眼睛。 混乱中，突然陷入黑暗的赛尔斯眨了眨眼睛，唇边溢出些笑意，只一秒又收了回去。 伯希握住艾文的手腕，又坐到两人中间，这才劝住了要打架的两只龙。 艾伦趁机戳巴洛的脑壳教训他：「你说你，没事惹我哥干嘛？」 「我都受伤了，你还说我，我又没怎么他，你怎么不说他。」巴洛翘着断掉的手指，委屈巴巴。 为什么不说他？打不过呗！艾伦朝他狰狞地笑了笑。 巴洛打了个哆嗦，安静了。 莱米收回捂着赛尔斯眼睛的手，撑着脑袋，露出一口不怀好意的小白牙，「因、为、你、欠。」 字字扎心，巴洛按着胸口开始自闭。 见巴洛终于安静了，艾文伸出手，「你好，我是来自龙岛的红龙艾文。」 赛尔斯握住他的手回道：「你好，赛尔斯。」 「我们很开心莱米能有你这个朋友，」艾文撩了撩额前垂落的头髮，「莱米小时候特别怕生，所以没什么朋友。自从莱米被族长赶出去歷练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了，今天一看，性格变了好多。」 「是吗？」赛尔斯耷拉着眉眼，有些失落，「性格这方面应该不是我的功劳，我是几个月前才认识莱米的。」 「陪伴对莱米也很重要，他其实也很害怕寂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代表族长邀请你来龙岛做客。」艾文取下一块透明的圆盘，递给他，「顺着指针的方向就能到达龙岛。」 赛尔斯接过圆盘，不知道这是用什么做的，入手冰冰凉凉摸着很舒服。透明的圆盘里有一根黑色细长的针状物体，不管他怎么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他露出苦恼的表情，「可是……莱米好像并不想让我去你们住的地方……」 赛尔斯嘆了口气。 艾文声音拔高：「莱米？」 被喊到的莱米身子一扭躲到了赛尔斯的背后，「我才没有！我很欢迎哒！」 连可爱的尾音都吓了出来。 在莱米还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扔在了同龄的龙崽堆里。艾文是他们这一批龙崽里最大的，几乎每个调皮的龙崽都被他揪着耳朵教训过。 虽然莱米并没有挨过打，但是艾文揍其他龙崽的画面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他现在看见艾文生气就发憷。 艾文听见他的回答，满意了，「夫人又生了一颗龙蛋，到时候可以来参加小龙崽的破壳晏。」 赛尔斯点头应下。 莱米探出头，「父亲和母亲又孕育出龙蛋了呀，雄的还是雌的？什么颜色的小龙崽呀？」 艾文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揉了把他的头髮，「性别还不知道，不过比其他的蛋小一点，可能是个小公主，看蛋壳颜色的话，会是只紫色的龙崽。」 「紫色！像母亲！父亲一定很开心吧？」莱米咧嘴。 巴洛冒出头，「族长在夫人生产完那天，把自己珍藏多年的老窖全喝完了，又发了酒疯，搂着龙蛋不撒手，非要跟它结拜要把女儿许配给它，最后被夫人关在门外，跪了整整三天。」 莱米捂嘴，嘲笑自己的老父亲。 「他说了什么？」赛尔斯见他乐的直不起腰有些好奇。 莱米把事情告诉了他，赛尔斯听完，也有些忍俊不禁。 欢乐之后，空气又寂静下来。 「明天我们就要走了，」一直没说话的伯希开口，「我们来这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嗯，」莱米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过几天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回去看看我的妹妹，顺路去探望一下以前的朋友们，希望他们都还健在。」 「啊，对了！你们帮我带一部分财宝回去吧。要不然只能埋在这了。」莱米双手合十。 四只龙纷纷答应。 次日清晨。 赛尔斯被叮叮噹噹的声音吵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 只见四只龙把散落各地的珠宝塞进箱子里，莱米抱着一块巨大的黑色宝石在一旁帮忙。 赛尔斯坐起来，问莱米：「怎么开始收拾财宝了？」 昨晚莱米和龙说话，用的都是龙语，他听不懂。 莱米手不停，抽空道：「搬回龙岛，过几天我要回家啦，这些东西要搬到我在龙岛的窝里去。」 「你没有窝。」艾文头都不抬。 莱米皱着眉，认真想了想。这一想，就想到了他好像确实没有窝。他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被父亲扔出龙岛歷练，根本没机会建个窝。 莱米撇了撇嘴角，「那放父亲窝里吧，那你们要和他说一下不准动我的宝贝哦。」 没有一只龙理他。 「你们可以挑几个自己喜欢的——」莱米忍着肉疼，「拿走！」 巴洛拍拍胸脯，谄媚道：「你放心，一定帮你带到。」 莱米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在他们即将离开时，莱米忍不住再次强调，「和我父亲说不准动我的东西。」 伴着一声龙吟，四只龙消失在云间。 第7章 离开 莱米恢復龙身，撑了个懒腰。 终于走了，还是龙身舒服。他舒了口气，踱步进入洞穴。 第9页 赛尔斯沉默地收拾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的金币。 莱米在他堆好的金币上踩了踩，趴了上去。 赛尔斯看着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要走了？」 「嗯。」莱米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气音。 赛尔斯情绪有些低沉，他继续问道：「还会回来吗？」 「可能吧，如果想回来就就会回来。」莱米翻了个身。 赛尔斯缄默片刻，声音喑哑，「那我呢？」 莱米睁开眼睛，有些纳闷，「当然是跟我一起啊，艾文不是邀请你去龙岛做客吗？」 他哭丧着脸，「他都把唯一的指路盘给你了，没有它我也回不去。」 赛尔斯嘴角勾起，他稳住声音问：「为什么？」 莱米幽幽嘆气，「龙岛是在海上移动的，不会一直停在某个地方。」 赛尔斯担心道：「那他们没了指路盘怎么回去？不会迷路吧？」 「移动不快，起码在一个月内不会偏离太多。」 赛尔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捡起地上的金币，放入空的箱子里。 脑海里不知怎么又闪过昨天下午那片「乌云」下骷髅的情景，他问莱米：「昨天那个乌云是什么？新的天灾？」 「不是，是入侵的亡灵，乌云是亡灵身上的黑气。他们这次死的很多，起码在三百年内不会再入侵这里了。」莱米声音慵懒。 他合上沉重的眼皮，任由睡意把他的意识拉入梦境。 赛尔斯禁了声，轻手轻脚退出了洞穴。他进了王城直奔王宫。 新的国王克拉里在接待室里接见了他。 叔侄二人一见面就拥抱在一起。 克拉里拍了拍他的后背，问他：「昨天见面得匆忙，没来得及还没问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过得还可以，起码还健康的活着。」赛尔斯扶着他坐在沙发上。 他与克拉里聊了些过往的生活后说明了来意，「我是来和您道别的，陛下。」 克拉里有些焦急，「道别？你要去哪？」 赛尔斯拉住他的手，「去外面看看，看看别的大陆是什么样的。」 克拉里摇摇头，「虽然不想给你泼凉水，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在离岸边五百公里的地方有风暴，船只穿不过去，不管从哪个方向都有。」 他嘆着气继续道：「风暴像是把大陆包围了一样，隔绝了我们与其他大陆的来往，以前我想和别的大陆做贸易的时候试过，都不行。」 赛尔斯莞尔一笑，「没关系，巨龙和我一起。」 克拉里皱眉，「那恶龙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危险？」说完又忍不住啐了一口奥利坦九世，「安格斯真不是个东西，不是和亚塔有那么多孩子么，怎么挑你去！」 赛尔斯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安抚道：「不用生气，巨龙对我挺好的，而且他很善良也很温顺。」 「真的？」克拉里盯着他的脸瞅。 想起莱米，赛尔斯忍不住露出笑容，「真的。他算是救奥利坦人民两次了。」 看见他的甜腻的笑，克拉里道：「笑这么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与我讨论喜欢的小姑娘。」 赛尔斯一怔。 喜欢？ 他问：「什么是喜欢？」 「真有喜欢的姑娘了？」克拉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你也差不多到年龄了。」 赛尔斯摇头。 克拉里看着手里的茶杯，语气怀念，「喜欢一个人啊，就是想了解他的全部，想要知道她的喜怒哀乐，想在她面前展示自己。是做什么事都会想到她，是想要霸占她的全部注意。」 他与他的夫人就是自由恋爱后在一起的，那对他来说是一段无与伦比的美好记忆。 赛尔斯开始对号入座，越对脸越红，他结结巴巴开口：「那、那我好像、是有点喜、喜欢他。」 「喜欢就一定要告诉她，说不准你一走，她就嫁给别人了。」克拉里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赛尔斯一脸恍惚地回到洞穴。 莱米变成人，坐在地上往箱子里放金币。阳光照不进山洞，昏暗的光线里露在外面的肌肤白得像雪。 莱米听到脚步声回头弯着眼睛对他笑，「回来了？」 湿漉漉的眼瞳看的赛尔斯红了脸，他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莱米朝他招了招手，「来帮我装金币，收拾完我们就离开。」 赛尔斯在他身边坐下。 他可能只是对他有好感而非喜欢，毕竟一个看着软糯乖巧的漂亮少年，无论是谁都会心生好感吧。他想。 赛尔斯吐了口浊气，感觉自在多了。 莱米攒了九百多年的金币数量不少，二人合力装了半天才把金币全部用箱子装了起来。 第二天赛尔斯清点了一下，一共有四十三个箱子，每个箱子里大概有两千金币。 赛尔斯有些苦恼，他问莱米：「这些都要带走吗？」 「当然！」莱米抱着他的两块大石头，语气坚定，「全部、都要、带走！」 赛尔斯扶额，他试图劝莱米。 莱米变成巨龙，用翅膀捂住脑袋。 一整个就是「我不听」的状态。 赛尔斯无奈，戳了戳他的翼膜，和他商量：「可以全部带走，但是路上如果有需要花钱的地方，要把这些金币用掉。」 第10页 莱米权衡了一下，气鼓鼓地答应了。 赛尔斯得寸进尺，「出行的花销也用这些金币。」 莱米捂头，大声嚷嚷：「你拿！！别和我说！！你这个人类真的烦死了！」 「你不用掉也带不走，我听国王说，大陆外有风暴，船是过不去的。难道你要带着这么多金币飞过去吗？」赛尔斯和他讲道理。 莱米转了一圈，拿屁股对着他。 赛尔斯伸手摸他的鳞片，莱米尾巴一甩，拍开他的手。 赛尔斯看着红了一片的手，只好先去置办东西。 等他回来时，莱米早已变成人，他抱着石头，念念不舍地盯着装金币的箱子，眼睛都不眨。 赛尔斯指挥僱佣的人去搬箱子。 莱米的视线随着箱子移动，甚至箱子被抬到看不见的地方时，他还想跟过去。 赛尔斯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肩膀，给他汇报今日消费，「十匹马一千金，豪华马车两百金，普通马车四辆二百八十金，一个车夫一百金，还有一些吃的用的花了差不多一百金。所以一共……唔！」 莱米心在滴血，他一把捂住赛尔斯的嘴，有气无力，「求求，别说了。你记着就行，以后也不用和我说。我会死的……」 心痛而死。 赛尔斯表情无辜，他点了点头。 莱米放开手，原地蹲下，整个龙看起来都暗淡了不少。 赛尔斯想了想，「没关系，你还有很多金币，在离开利亚大陆之前花不完的。」 莱米扯了扯唇角。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马夫走过来道：「全部装好了。什么时候走？」 赛尔斯看向莱米。 莱米直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太阳。正值晌午，艷阳高照。 他开口：「现在走吧。」 赛尔斯跟在莱米身后上了马车，豪华马车内里很是宽敞，坐下两个人绰绰有余。里面还放了许多花纹精緻的袋子，莱米打开一个袋子，里面是肉干。 「可以用来打发时间。」赛尔斯适时开口。 莱米尝了一个，眼睛亮了起来。 好吃！ 瞬间忘了面前人花了他一大笔金币的事。 赛尔斯低头偷偷勾起嘴角，他拿出指路盘，招来车夫，「往南走。」 车夫牵着马，引着它们开始动。 —— 「殿下！赛尔斯殿下！」 马车还没走出王城范围就被拦下。 赛尔斯撩开窗帘，看向声音来源——是克拉里身边的管家。 车夫拉住马车，赛尔斯问道：」有什么事吗，尤金阁下？」 尤金气喘吁吁，「陛下派我来照顾殿下和这位大人。」 「不用了，我……」赛尔斯想拒绝却被打断。 尤金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您就别拒绝陛下的好意了，陛下也是担心您在外面过的不好，才让我来照顾一二。您这儿这么多马车，只有一个马夫肯定是不够的，正好我也会一些御马术。」 莱米扯了扯赛尔斯的袖子，好奇发问：「免费的车夫吗？」 赛尔斯张了张嘴，却被尤金抢了先，「对，我是。」 莱米嗓音雀跃，「那你来吧！」 赛尔斯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他的入伙请求。 尤金接过车夫手中的缰绳，上了驾驶的位置。 第8章 瓦波尔小镇 离开王城后就是一片森林，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洒下，鸟儿在枝头歌唱，草丛里偶尔有小动物经过，带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莱米从马车的窗户探出头，看着周围的景色，发出一声喟嘆：「原来森林里是这样的啊。」 赛尔斯有些疑惑：「以前没见过森林吗？」 「见过，飞过的时候见过，不过没像这样在森林里走。」莱米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 赛尔斯心下一动，他掀开前方的门帘，问：「还有多久能出森林？」 尤金答：「如果一直走预计凌晨能出森林，殿下。」 「今晚在森林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走，天黑了不太方便。」 尤金应下。 太阳很快沉入西山，余晖下的森林被撒上一层金色。 莱米坐在一个树桩上，撑着下巴看眼前的毛毛虫啃叶子。 赛尔斯走过来，递给他几个红彤彤的果子。 莱米接过，问他：「这是什么？」 「尤金摘的，说是一种少见的水果，」赛尔斯咬了一口，「很甜，你尝尝？」 莱米试探着咬开，清甜的汁水流出来。 莱米：「好次！」 赛尔斯弯了弯眼睛，手不自觉抬起，却在触碰到黑髮的一瞬间放下，他攥紧手指，不动声色道：「那边火生起来了，去那边吧，暖和一点。」 莱米抱着果子挪了个地方，嘴上不停。 火光映在他金色的眼瞳，像太阳一样熠熠生辉。 赛尔斯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夜渐渐深了，虫鸣奏着动听的乐章。 听着耳畔的唿吸声，莱米睁圆了眼，他看着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连唿吸都放缓了许多。 他谨慎地伸出手，拍了拍身旁的人，生怕惊扰了这些黑夜里的小精灵。 赛尔斯翻了个身，又没了动静。 莱米转头，看见的就是一张熟睡的脸。不知道什么心思下，他凑近了些，仔细打量。 第11页 虽然龙不懂人类的审美，但不可否认的是，赛尔斯确实他见过的那么多人类里最让龙欣赏的一个。如果把他放入混杂的人群中，莱米也能一眼看到他。 赛尔斯好看的扎眼，他不像是女人那样或温婉或清纯或可爱的好看，也不像精灵那样美的不似凡人一样的好看。他貌美却不脆弱，华贵却不高傲。 莱米贫瘠的语言无法形容出赛尔斯给他的感觉。不得不说，赛尔斯是他在外游歷时遇到过的最特别的人类。好似淤泥里生出的莲。 —— 清晨，赛尔斯扶着困得东倒西歪的莱米上马车。 莱米挨着马车的车壁，几乎是秒睡。赛尔斯调整坐姿，让他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 等到莱米对窗外的景色不再感兴趣的时候，瓦波尔小镇到了。 瓦波尔小镇是他们走的这个方向靠海边的一个城镇，这里的人大部分捕鱼为生。 马车驶进小镇，尤金下马，牵着缰绳带着马缓慢走在小镇的路上。 他敲了敲小镇里看上去最好的建筑的门。 门打开，里面出来一个穿着破旧围裙的女人，女人打量了一番他与他身后的马车，开口询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尤金摘下帽子，向她行礼，「我的小主人途经这里，希望能够在您这里休息一晚。当然，我们是会付金币的。」 女人皱了皱眉，「赶快走吧，去找其他人家借宿，我主人不喜欢家里来陌生人。」 「该死的，怎么还不做晚饭，你是想饿死我吗？玛丽？这贱人跑哪去了？玛丽？你在这干什么？」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不多时一个肥胖的男人推开女人露出身影。 他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尤金，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眼珠转了转，胖男人笑了起来，「你是？」 尤金答：「你好，我的小主人想在这里借宿一晚，我们会付金币。」 胖男人搓了搓手，「哎呀，你也看到了，我家比其他人的房子好了不止一点，所以这费用可不低。」 尤金颔首，「您觉得多少合适？」 男人伸出手指，「这么多人起码得五金。」 尤金去到最后一辆马车，打开一个箱子，取了五金递给他。 胖男人接过，咬了咬。这才让他们进来。 尤金打开车帘，朝里面的人道：「谈好了，我们今晚在这里歇脚。」 赛尔斯应了一声，从马车里跳下来，又伸出手。 握住他的手，莱米借着力下了马车。 赛尔斯攥住他的手腕，想带他进房子，莱米却站住不动了。 「怎么了？」赛尔斯低声询问。 莱米没说话，但看着马车的眼神把什么都透露了。 赛尔斯无奈，和他一起跟在马车后面。 莱米捨不得他的金币，每次只要住在城镇里，就必须亲眼看着马车被放置在安全的地方才能安心。 虽说龙不像传说中的那样贪婪成性，但这个对财宝的占有欲却是实打实的强。每次他用他的金币买东西，都要被他瞪很长时间。 莱米看着被卸下的马车锁进仓库后，放心地任由赛尔斯把他带进房子里。 这家的佣人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胖男人热情地邀请他们共进晚餐。赛尔斯没推脱，他拉着莱米坐下。 莱米扫了眼餐具。 赛尔斯想起来，他从没看见他在餐桌上正式的吃饭。 他问莱米：「会用吗？」 莱米点头。 虽然没用过，但是看过。 他拿起刀叉，切了一块鱼肉。赛尔斯见状移开注意，和胖男人交谈起来。 从胖男人那他知道了这个小镇的现状，这个叫瓦波尔的小镇住的都是些渔民，他们每天都会出海打鱼，把鱼卖出去补贴家用。 但每个人家里都会捕鱼，根本没有人去买这些鱼。渔民们卖不出去，又吃不完，只能烂在家里。胖男人是别的小镇搬过来的居民，他在这里住了没多久就发现了商机，他低价收购他们的鱼，又高价买出去。胖男人藉此发了财。 可以说整个小镇都依靠着他生活下去。说到这里胖男人骄傲地挺起胸脯。 赛尔斯随嘴夸了一句，胖男人笑眯了眼，叫佣人拿出珍藏的果酒。胖男人给自己和赛尔斯斟了一杯，又去给莱米倒。 赛尔斯拦住他，「他不会喝。」 一瓶酒很快见底，胖男人说不尽兴又让人拿了两瓶。 三瓶酒下肚，赛尔斯顶着通红的脸趴在桌子上，胖男人笑了笑，「这个兄弟酒量比起我还是差了点。」 他让女佣把赛尔斯扶到房间里去，尤金上前道：「不用麻烦了，我来就行。」 胖男人也没强求，他喊了个女佣给他们带路，莱米看着赛尔斯绯红的脸有些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第9章 发现 等女佣离开，赛尔斯睁开眼，眼神清澈清醒，哪里像醉了的样子？ 莱米戳了戳他的脸，「你没醉啊？」 「没有，我装的。」赛尔斯握住他乱动的手，「那个人有问题，他想灌醉我，你们晚上小心点。」 说完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等女佣走后，你偷偷到我这里来？」 「不用了。」莱米摇摇头。 「如果他们有动作，必须到我这里来。」赛尔斯有些强硬。 第12页 莱米无所谓道：「好吧～」 夜深人静。 外面出现杂乱的脚步声。 莱米悄然张开眼，他盯着门，黄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的惊人。 门口有白烟飘进来，莱米本着好奇嗅了嗅，在吸入白烟的瞬间，捏住了鼻子。 臭死了啊啊啊！ 他毫不犹豫地从窗户翻出，爬进隔壁房间。 赛尔斯在熟睡中被推醒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揽住身边人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莱米：？？！ 他动了动被紧抱着的双手，赛尔斯把他勒得更紧，嘴里含煳着：「别闹……」 莱米磨牙，他看着赛尔斯的下巴，一口咬上去。 赛尔斯一个激灵，清醒了。 视线逐渐清晰，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吓地连连后退。原本他就睡在床的一侧，离床边很近，这一退直接掉在了地上。 赛尔斯抬起头脸颊发热，他结巴着，「你、你怎么、怎么在我床、床上？」 莱米歪头，「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赛尔斯想到自己睡前说的话，板住发红的脸，「他们做什么了？你受伤了吗？」 「我门口有烟，不知道是什么，」莱米皱了皱鼻子，补充道，「很臭。」 「你先在我这里睡，我『喝醉』了，他们应该对我很放心，不会过来。」 莱米点了点头，丝毫不见外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赛尔斯上来。 赛尔斯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扭捏着躺在莱米旁边，正当他准备闭眼时，莱米却突然坐了起来。 「怎么了？」赛尔斯问道。 莱米看着窗外，「有声音。」 赛尔斯一惊，他侧耳去听，除了虫鸣什么都没有。 「我没听到。」他摇了摇头。 「是歌声。」莱米仔细听了听，「有点像是和我一个朋友同族群的……人鱼？！」 他起身，「我去看看。」 赛尔斯拉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莱米点头。两人从窗户出去，莱米闭上眼，视觉消失后听觉变的极为敏锐。 「在那边。」莱米指了个方向。 赛尔斯看着熟悉的方位，「是仓库那边？可我们下午看的时候，里面并没有活的东西。」 「先过去。」莱米道。 赛尔斯跟在后面，留意着四周。 莱米围绕仓库转了一圈，他看着眼前的仓库，眉心皱出褶子，「不像在里面，但确实是这里传出来的。」 赛尔斯正准备检查一番。突然莱米把他按进一旁的草丛里。 看见赛尔斯张嘴，莱米连忙竖起食指，比了个禁声的动作。 下一秒，一群人朝这边赶过来，赛尔斯偷偷探出头，只见胖男人带着一群人打开了仓库。 听见开锁声音的莱米有些不可置信，「他是不是要拿我的金币？」 赛尔斯摇摇头，他不知道。 一想到这种可能，莱米有些急了，他站起身。 守在门口的人听见动静，警惕地四处勘察，可他们什么都没能看见。 草丛里，赛尔斯一只手紧紧锁着莱米，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莱米：…… 他挣了挣，没有任何作用。 但是……他真的快要窒息了！ 赛尔斯手掌宽大，捂住他嘴的同时也捂住了他的鼻子。莱米五官齐动依然没能摆脱桎梏。 莱米很绝望，他伸出唯一比较自由的舌头，试探性地顶开唇缝用舌尖抵了抵赛尔斯的手掌。 手心碰到了什么湿软的东西，赛尔斯怔愣片刻，触电似的缩回手。终于可以唿吸的莱米，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捂住我的鼻子了！」缓过来的莱米小声抱怨。 赛尔斯嗓音不知为什么听上去竟有些哑，「抱歉。」 莱米轻声哼哼，算是原谅了他，又转过头去看仓库。 胖男人还在里面，门口有两个男人把守。 莱米思索片刻后，对赛尔斯道：「我去打晕他们，你在这等我。」 赛尔斯：「他们有好多人，你一个人行吗？」 莱米露出个假笑，他趁赛尔斯没反应过来，直接一咒语将其放倒。他接住赛尔斯软掉的身体，让他躺在草丛里。 刚提出质疑的赛尔斯：「……」 莱米从守卫视线盲区摸到他们背后，趁其不备直接敲晕两个倒霉蛋。 大摇大摆走进仓库的莱米打开箱子检查金币数量。当他数到第二个箱子的时候，在胖男人进入仓库后就消失的声音再次出现，嘶吼中带着痛苦。 莱米点金币的手顿住。他转身摸索着寻找，好在胖男人对自己非常自信没有关住通往地下的门。 莱米顺着通道向下。通道下是一个很大的，看得出是临时挖出来的——四周的墙仅仅用了些木棍固定支撑。 「该死的，你以为不吃东西就能让我放了你？怎么？还不吃？还没被打服是吗？给我继续打！一个贱人还敢拿乔！要不是有人出高价买，你以为我愿意养着你？」 咒骂声混着鞭声传入莱米的耳朵，他眯了眯眼睛，故意制造出声音，让他们发现。 「谁？」胖男人回头。 看清楚来人的脸后，胖男人变换着表情，「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莱米看着他狰狞的脸，嗤笑道：「当然来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偷偷干什么坏事了。」莱米踢开角落里的箱子，「哎呀，这不是我的金币吗，怎么出现在这？」 第13页 胖男人看了眼莱米身后，发现他只是一个人后大笑起来，「是我拿的又怎么样？本来只想拿你点金币，你自己倒是主动找死，看来这些金币都要归我了！」 五六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向莱米逼近。 莱米朝他们扬起个甜笑，胖男人看着他的笑容，明明知道他已是囊中之物却没由来的心生慌乱，他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些他精心培养的守卫就全部昏倒在地。 胖男人看着莱米，眼神惊恐，就像是看见了来自地狱的恶魔。见莱米靠近，他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莱米目不斜视地走到他身后，他看着被铁链锁住脖子、浑身伤口、奄奄一息人鱼，心中燃起怒火。 他徒手扯断人鱼颈间的铁链，避开人鱼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 莱米变出尾巴，捲起角落里的箱子，路过胖男人身旁时还不忘踹了他一脚。这一脚用了他起码八成的力，胖男人吐出一口鲜血，蜷着身体痛苦地呻吟。 莱米哼了一声，这才觉得心中的郁气散了些。 他将人鱼抱出地洞，临走前挪了一堆装满金币的箱子堵住出口。 第10章 人鱼 莱米找了个干净的空房间，把人鱼放在床上。转头又将草丛里昏睡的赛尔斯扔回他的房间。 这么一折腾天空都微微泛着白了，毫无困意的莱米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伤口还在溢血的人鱼，有些犯难。 也不知道人类的药对人鱼有没有用。 莱米起身，在胖男人的房子里翻找。 早起的玛丽被大厅的动静吓了一跳，她拿着扫把护在身前，谨慎地上前查看。一个人影在翻东西，她捂住极速跳动的心脏，轻手轻脚地往后退。 还是被发现了。 人影扭头，迅速朝她靠近。 玛丽惊恐地睁大眼睛，她想跑，但腿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不管她怎么用力，也不能移动半分。 人影抓住了她的手腕。 玛丽张开嘴，正想尖叫…… 「药在哪？」 如山泉般清脆的男声响起，透着股熟悉。 「啊……诶？」玛丽抬头看去，白皙的皮肤在晨光微熹中格外显眼，金黄色的眼瞳如同剔透的宝石——是昨天的客人。 「您要找药吗？」玛丽给他指了个方向，「在那里，我带您去吧。」 莱米松开手，跟在她身后。 玛丽打开柜子，拉出一个箱子，将里面的药倒出来，她问道：「您要哪种？」 莱米看了看好像没什么区别的药包皱起眉头，思索片刻，他问女佣：「你会包扎伤口吗？」 玛丽点点头，「会一些。」 「我这里有一个受伤很严重的……」莱米怕吓着她，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玛丽拿出治疗伤口的东西，没多问。 莱米把她带进放着人鱼的房间。 玛丽看着床上「人」眼里透出惊讶。不，不能说是人，他没有人类的双腿，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漂亮的蓝色的鱼尾。 她盯着床上人鱼布满伤痕也挡不住的美丽的脸，不由得出了神。 她不受控制的上前，抚上他的脸庞。 就在她的手即将压住人鱼伤口的时候，莱米握住她的手肘，却没能制止，女佣还在用力。 莱米：？ 他看着女佣迷茫眷恋的眼神，这才发现她被人鱼的脸魅惑住了。 他绞尽脑汁，在脑海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尘封已久的咒语。 被施了清醒咒的女佣晃了晃脑袋，打开药包给人鱼上药。 显然是不知道刚刚被魅惑了。 莱米乐得不用解释，他蹲在一旁看女佣将人鱼裹成个木乃伊。 他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女佣摇了摇头，「若是人类受这么重的伤，估计会睡个十天半个月，但是传说中的人鱼……我就不知道了。」 莱米颔首，他拿出地洞里要回的箱子递给女佣，「这是给你的报酬，他没醒前都由你来照顾。」 玛丽看着箱子里金光闪闪的金币，抖这嘴，颤声道：「是、是。」 莱米想到了什么，他叮嘱女佣，「让他保持皮肤湿润，多给他餵点水。」 水是人鱼的力量来源，有水的人鱼应该恢復地会快一点。 莱米出门正好碰见刚醒来找他的赛尔斯，他把人鱼的事说给他听。 赛尔斯提议在这里等人鱼醒过来，顺便在这段时间里他也能指导这里的渔民到其他城池去做生意。 莱米答应了。 赛尔斯带着尤金马不停蹄地思考对策，又走访了几家人。次日早晨就召集了所有镇民，劝说他们自己去卖海货，并把好处和海货在大陆中心的稀有告诉他们。 镇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他们决定试一试。 他们借用赛尔斯的马匹，拉着捕捞上来的海鲜去内陆贩卖，结果不到一天，海鲜就被售空，赚的盆满钵满的渔民回到小镇，把喜讯告诉亲朋好友。 之后的一年，小镇从一个贫穷落后的城池，变成了超过福拉多的第二富裕小镇。当然这都是后话。 受益颇多的镇民拿着海鲜送到赛尔斯居住的地方，还热情地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做客。 赛尔斯收下食物，婉拒了镇民的邀请，他把食物放在餐桌上，喊莱米过来吃。 第14页 莱米亮着眼睛挨个尝了个遍，最后挺着吃撑了的肚子，被赛尔斯抱回房间。 五天后，人鱼醒了。 听到消息后，莱米火速前往人鱼的房间。 此时的人鱼抱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他看见进来的莱米，颤了颤眼睫，向后缩了缩。 莱米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道：「我叫莱米，龙族的。」 人鱼惊讶抬头，「莱米大人？」 「啊，你知道我？」莱米疑惑。 「你救了王子殿下，王跟我们说过你的名字。」 「尤拉过的还好吗？」莱米问。 「我不知道，」人鱼摇头，「我离开人鱼栖息地已经一百多年了。」 原来是一个成年出来歷练的小人鱼。 人鱼族和龙族差不多，他们都有着极长的寿命，不过相比较而言，龙族比人鱼族要强大得多。 和龙族一样，每个成年了的幼崽都必须外出歷练，等沉淀后才能回到族群。 「那你怎么出现在这里？」莱米有些好奇。 毕竟利亚大陆四周的风暴不止海面上有，连海里也是一片混乱。 人鱼垂下长长的眼睫，「我路过这片海域，被风暴卷了进来。然后被人类救了，那个男人邀请我来他家里养伤，把我迷晕了，关了起来。」 想到之前遭到的虐待，人鱼忍不住落泪。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变成了一颗颗小珍珠。 他被关起来的时候，害怕男人看见自己能哭出珍珠会更残忍地对待他，强忍着没流一滴泪，此刻一直以来的疼痛终于能宣洩出来，他放肆地哭出声来。 莱米沉默着给他倒水，人鱼一边哭一边补充水分。 他看着人鱼心中有些疑问，不过见他哭地上气不接下气的又不忍心问。 等到人鱼哭的差不多了，他才问道：「我听到你唱歌了，那你为什么不蛊惑他们放你走？」 人鱼的歌声能蛊惑人心。 人鱼还在哽咽，「我、我没有水，力量不、不够，每天只能唱一首歌……」 莱米歪着脑袋等他下句。 人鱼「哇」的一声又开始哭，「每天歌颂完塞壬就没有力量了呜呜呜。」 莱米：？？？？ 莱米：…… 莱米作为一个没有信仰的龙族实在不能理解。 他叫来女佣玛丽，让她给人鱼弄个池子。 把人鱼放进池子后，莱米找到赛尔斯和他说近期离开。 赛尔斯找了两个当地的渔民作船夫把他们送到风暴附近，镇民听说这件事以为他们想不开，纷纷出来试图阻止。 赛尔斯不好说明有巨龙在他们可以穿过风暴，只好做出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 镇民们惋惜不已。 被他们唉声嘆气淹没的赛尔斯：「……」 第11章 精灵岛 三日后。 尤金帮赛尔斯把行李搬到船上，莱米在一边的树荫下和水里冒出个脑袋的人鱼聊天。 人鱼醒来后，伤势恢復的很快，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这几天已经变成一道道疤痕。 莱米问人鱼：「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还是待在这里？」 人鱼半张脸埋在水里，闻言吐了个泡泡，「我想和你们一起走，我差不多游歷完该回家啦。」 莱米托着脸颊，「到时候你跟在船后面。」 人鱼应下。 临近正午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蓝色的海面,反射出波光粼粼,耀得人眼睛发花。 莱米抬起手遮住照射过来的光，朝赛尔斯那边看去。 赛尔斯穿着破旧的麻布短袖，弯腰将装着金币的箱子放进船舱。 从王城过来这一路，赛尔斯为了减少金币数量，吃穿用都买最好的，以至于现在剩下的金币，不足刚开始的三分之一。 没办法自己养的人类，哭着也要养到最后。莱米握拳。 赛尔斯直起腰，撩起衣摆擦汗。 这几天他都在镇里忙碌，常常是一整天都在外面，阳光把他原本白皙的肌肤晒成蜜色。此刻汗水划过恰到好处的肌肉，阳光下的赛尔斯竟显得有些诱龙。 莱米咽了咽口水。 赛尔斯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招了招手。 莱米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海。 赛尔斯以为他没看见自己让他过来的动作，于是走过来道：「东西装好了，可以走了。」 莱米「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上了船。 他们买了两艘船，一艘用来装物品，一艘用来乘坐。 「你回去吧，感谢这些天对我们的照顾，替我向陛下问好。」赛尔斯对送行的尤金道。 尤金朝赛尔斯行了一礼，「等你们走了我就回去殿下，问候一定替您给陛下带到。」 赛尔斯没再多说，让船夫开始划船。 船桨使水面泛起波澜，鱼儿惊慌失措地远离。人鱼跟在他们船侧，不紧不慢地游着，偶尔引来鱼群嬉戏。 莱米趴在船边，好奇地看着鱼群。有鱼儿跃起离开水面，赛尔斯眼疾手快地抓住，甩在船板上。 赛尔斯问声回头，看着活蹦乱跳的鱼问：「饿了？」 莱米摇摇头。 但赛尔斯拿出干粮递给他，「饿了就吃这个，生的鱼不能吃。」 人类不能吃而已，龙怎么都能吃。莱米撇撇嘴不屑的想。 第15页 不过赛尔斯的话提醒了他，现在已经正午，该到人类进食的时间了。他吐出指甲盖大小的火焰，原本疯狂甩尾的鱼一剎那变成了扭曲的碳。 莱米捡起煳掉的鱼，有些郁闷地在船板上敲了敲。外层的碳裂开，露出鲜嫩的肉。莱米用匕首割下还算完好的鱼肉送到赛尔斯嘴边。 赛尔斯：「……」 他张开嘴，硬着头皮吃了下去，一瞬间苦味和腥味从舌尖直冲天灵盖。 看着莱米期待的眼神，赛尔斯扯了扯嘴角，吐出两个字，「好吃。」 莱米美滋滋地把鱼和匕首都放在赛尔斯手里。 赛尔斯：「……」感觉手里千吨重。 —— 五百公里说短也不短，若是莱米化成龙，几十分钟就能到，而坐船的话…… 距离他们开始走那天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 莱米躺在船板上，双眼望天，眼神发直，他问船夫：「还有多久能到？」 船夫看着海那边乌云笼罩的地方，回他，「还有差不多半天就能到。」 莱米顿感龙生无望。 赛尔斯扶他起来，拿出一块深蓝色的石头。 莱米眼睛一亮，感觉自己还能再活一会儿。 石头是人鱼在海底玩耍的时候捡到的，人鱼把它送给了莱米。这是莱米的收藏的宝石里没有的颜色，他高兴极了，没日没夜地抱着摸，赛尔斯看不过眼，没收了石头。 莱米摸着石头，半天竟也不过弹指间。 船夫找了一片礁石将二人放下就划着名船离开了。 赛尔斯拿出食物，「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先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吧。」 水足饭饱后，莱米化成巨龙蹲下身。 赛尔斯藉助一旁的石头和莱米的尾巴爬上了巨龙的背。 莱米一爪抓着财宝一爪抓住人鱼，展开翅膀蓄势待发。 他对赛尔斯道：「抱住我的脖子，抓紧了。」 赛尔斯依言照做，他刚抱住巨龙的脖颈，耳畔就有海风唿啸而过——他在迅速接近天空。 他向前看去，乌云密布的风暴里有闪电噼下，光亮似乎就在眼前，赛尔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雷声贯耳，赛尔斯紧了紧抱着巨龙的手。落下的每道雷好像都在身侧，暴雨浇透了他的衣服，心脏在疯狂跳动，感受着肌肤压着的鳞片，赛尔斯才觉得一丝心安。 一刻钟后，雨停了，雷声也渐渐远离。 赛尔斯睁开眼。 眼前蔚蓝的天空中有海鸟掠过，海面平静无波，好似刚刚风暴是他的错觉。 赛尔斯摸了摸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有些疑惑地开口：「刚刚那个风暴是什么？」 「大陆自我保护的一种形式，」莱米扭头看了看他，「一千年前，死灵泛滥，他们自己的土地不够生存，于是四处占领。原本他们看中了利亚大陆，大陆本身察觉到了危险，在四周生出风暴，藉此来保护自己。」 赛尔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莱米寻了个孤岛，停在上面，待放下赛尔斯和人鱼后，他迫不及待地抖了抖身体上的水珠。 毫无准备的赛尔斯被水珠淋了个正着。 再次湿透的赛尔斯：「……」 莱米心虚地颤了颤尾巴尖。 与人鱼告别后，赛尔斯坐在莱米的背上再次启航。 莱米顾及背上的人类飞得很慢，不过再慢也比人类划船快多了。 在赛尔斯第三次和海鸟对上眼后，他们看到了大陆的轮廓，紧接着就是大片大片的绿植。 他指着那片大陆问莱米，「那是哪里？」 莱米翻了翻记忆，「唔，利亚南边的话，应该是精灵岛吧。」 赛尔斯看着一点都不像岛的精灵岛，眼里尽是兴奋与好奇。 当红日从海平面升起，鸟儿在枝头唤醒整个世界时，他们也登上了陆地。 歷经三天的海上旅行结束，整夜没睡的二人都有些疲倦。 森林茂密，龙身太过巨大，莱米化作人，费力地拉着船。不知道是财宝过重还是陆地上船难以行驶，弄了半天，二人还没进入森林中。 赛尔斯脱了力，摔坐在地。莱米去拉他也被拽倒，他翻了个身，干脆躺在那。 赛尔斯看着挺尸的莱米，轻笑出声，躺在他身边。 莱米看着浮动的白云，赛尔斯侧过脸去看他。无论是优美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樑骨还是饱满的唇都吸引着赛尔斯的视线。 他几乎挪不开眼。 这时莱米突然转过头，他看着赛尔斯直勾勾的眼神，蹙着眉头开口，「干嘛？」 赛尔斯回过神，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没、没……就是想问问接下来去哪？」 莱米不信他刚刚盯着自己是为了问这，不过他也没打算多问，只是答，「先去卡尔家里拜访一下，再去隔壁的雅各布大陆找工匠加工宝石。」 赛尔斯听到了陌生的名字，「卡尔？」 「我的朋友，一个精灵。」莱米语气怀念。 「是吗？」赛尔斯眼神晦暗。 第12章 重游 他们没能在这里久躺——一群拿着弓箭的精灵围住了他们。 锋利的箭矢闪着寒光，赛尔斯护在莱米身前，目光沉沉。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蓝眼睛精灵眼神警惕。 莱米从赛尔斯身后探出个脑袋，他逐一打量这些精灵，发现有个身影竟格外眼熟。 第16页 莱米朝他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唿，「卡西，好久不见。」 一众精灵目露怀疑地看向卡西，蓝眼睛精灵道：「你认识的人？」 卡西皱眉思索，「我不记得我见过他。」 箭矢再次举起。 莱米想了想，变成龙形，「是我，莱米。」 精灵们一惊，「莱米大人！」 「啊，你们都知道我？」莱米歪头。 「当然，」为首的精灵带着崇拜，「所有精灵小时候都是听着您手撕亡灵的故事长大的呢。」 一旁的精灵分分点头。 莱米挺起胸膛，翘了翘尾巴。 对，没错，是他莱米大人，超级厉害的～ 精灵们围着巨龙，叽叽喳喳得不知道在说什么。 赛尔斯沉默地看着。 直到有个精灵伸出手想要触摸漆黑的鳞片。赛尔斯坐不住了，他抓住那只手，露出个带着歉意的笑。 他抬头，对巨龙道：「有点饿了，您不是要去拜访故人吗？」 「对哦。」莱米变回人，「带我们去村子吧。」 「现在已经不是村子了哦，莱米大人，」精灵做出请的动作，「我们现在有很多精灵了，早在五百年前就是精灵王国了。」 「哇，好厉害。」 随着这一声夸赞，精灵们更兴奋了。他们在莱米身侧说个不停，赛尔斯一句都插不进去。 他们穿过森林。 在进入森林的一瞬间，赛尔斯感到身体像是穿过了什么，变得了不少。 他看了眼隐约浮现的半透明轮廓，将疑问埋在心底。 很快精灵的城池就到了，他们跟在精灵们的后面，守城的精灵没怎么问就放了他们进城。 莱米观察着道路两旁的建筑，对精灵们道：「上次来的时候，你们还是草做的房子，现在都已经和人类差不多了。」 「这些年我们和人类也有些来往，从他们那里学了不少东西。」一个精灵解释道。 另一个精灵感嘆，「人类真的好聪明。」 世界是公平的，它让人类生命短暂，也给了他们聪慧的头脑。 「唔，你们的变化也很大，」莱米笑了笑，「以前你们还不愿意和外界来往呢。」 精灵们羞红了脸，蓝眼睛精灵开始转移话题，「莱米大人要去哪？」 这下不止莱米，连精灵们也被这个话题吸引，他们纷纷开口： 「去我家吧，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 「去我家吧，莱米大人，我昨天摘了一些好吃的果子！」 「莱米大人，我家里有新鲜的鹿和兔子！」 面对精灵们的热情邀请，莱米摆手，「我先去卡西家里，下次再去你们家。」 「说好了哦，莱米大人，一定要来！」精灵们依依不捨。 「好！」莱米一口答应。 送走精灵们后，莱米和赛尔斯跟在那个名为卡西的绿眼睛尖耳精灵身后。莱米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心情看起来格外美好。 而赛尔斯与他相反，抿着嘴一副郁闷至极的样子。 看见莱米和精灵们相谈甚欢，他心中像是有股郁气挥之不散，堵的他心头酸涩。 「喜欢一个人，是想霸占她的全部注意。」 克拉里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赛尔斯怔了怔。 难道他竟然喜欢上了这个强大又心软的巨龙吗？ 赛尔斯感到匪夷所思。 不要说他们二人都是男性，就算他们性别匹配，一龙一人能在一起吗？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赛尔斯摇摇脑袋，把这些想法晃了出去。 卡西家很快就到了，这是一栋两层的房子，门前有一个漂亮的小花园，里面种满了艷丽娇嫩的花朵。 「这些都是我的妻子种的。」卡西打开门邀请二人进来。 一个女性精灵从厨房走了出来，「亲爱的，回来了？午饭快……这两位是？」 「亲爱的，」卡西上前拥抱她，「这是莱米大人和他的朋友。中午在我们家用餐，去多加几道菜。」 卡西推了推有些拘谨的女性精灵。 女性精灵反应过来，朝他们打了个招唿又转身回到厨房。 「好像没看到伊宁夫人，她去哪里了？」莱米问。 伊宁夫人是卡尔和卡西的母亲。 卡西神色暗淡，「母亲她在哥哥死后的第五年去世了，她很后悔那样对哥哥。」 精灵都是一头金髮，不过每几百年都会有一个黑髮精灵降生，而卡尔就是那个黑髮精灵。同伴的欺辱，父母的冷眼，几乎所有他遭受的不幸，都来自他的发色。 他其实没做错什么，他可以为了保护一朵花不分昼夜地为它遮风挡雨，也可以在亡灵入侵时沖在最前，守护他的族人，尽管那些人曾经那样对他。 精灵喜爱光明，厌恶黑暗。当初莱米来到精灵岛时也不可避免的被排斥了，只有卡尔把他当做同病相怜的人愿意接触他。 听着卡西说着伊宁夫人迟来的悔意，莱米没太多表情。 如果在九百多年前，莱米定会冷嘲热讽一番。但时间过的太久了，而龙的寿命很长，若每件事都放在心上，那生活也太糟糕了。 之后几天莱米和赛尔斯轮流在不同的精灵家里做客。在这些精灵的邀请下，莱米逛完了大半个王城。 第17页 这天，午饭过后，精灵问莱米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那就带我们在城池里逛一逛吧。」莱米提议道。 事实上，他已经逛了好几天了，不过他想逛完这里。 精灵不做他想，领着他们去了附近繁华的街区。莱米打量两旁的商店，目光带着好奇。 发现街道上所有的精灵一律有着金色的头髮，莱米问身旁的精灵，「你们还是不能接受黑髮的精灵吗？」 精灵摸了摸鼻尖，神情有些许尴尬，「我们给他们在森林里建了房子，黑髮精灵们都在那里。」 说完他还遮掩似的补充一句，「女王和祭司邀请他们回到族群生活，但是黑髮精灵们不愿意。」 其实当时有半数精灵不愿意接他们回来，恰好黑髮精灵们也不愿意回来。这几百年中也有黑髮精灵降生，不过黑髮精灵的首领强硬要求所有黑髮精灵都要和他们一起生活，这才导致整个精灵王国看不到一个黑髮精灵的身影。 莱米没说话，把注意力又放在两旁的上铺。 这一茬应该算是过去了，精灵一口气还没松完，莱米忽然出声。 他指着一处问他，「那里是什么地方？」 精灵被吓了一跳，他缓了会儿，顺着莱米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条比正路稍狭窄的小路，从外面看过去只能看到人潮拥挤，看不到里面到底有什么。 「是一个淘东西的地方，里面有好东西也有不好的，买到什么都看自己的运气。」 莱米来了兴趣，「去看看！」 「先去别的地方吧，回头再过来，」赛尔斯劝阻，「过一会儿说不定人会少点。」 莱米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情愿。 赛尔斯继续道：「我们身上没有精灵这边的货币，如果你要买东西我们用什么付？先去兑换一些钱币再来？」 一语中的，莱米只好同意。 莱米给他们表演了个逛街·极速版，转头迫不及待地取了金币，去了典当铺。 在精灵王国中金矿稀少，所以金的价格格外的高，他们换了不少精灵的货币。精灵的货币用一种特殊的纸制作而成，不容易撕碎还很方便携带。 莱米领着赛尔斯马不停蹄地回到那个街道。 第13章 黑精灵的入侵 人潮果然散了些。 莱米穿梭在人群中，每个摊位前都要停住脚步看一看。赛尔斯跟在他身后，负责付钱。 一路下来，倒也买了不少东西。 赛尔斯握着莱米刚买下的卵状石头，不解，「买这个干什么？」 莱米翘着嘴角，「喇叭果的种子，可好吃啦～」 光是说起名字，都口舌生津。 莱米吸熘口水，表情嚮往，「种出来就能吃啦。」 赛尔斯举起石头对着太阳，他实在是看不出这是个种子。赛尔斯看得认真，悬在天空的烈日却倏尔消失不见，乌压压的黑云席捲而来，赛尔斯看向莱米。 莱米拧紧眉头，表情是难得一见的不悦。 赛尔斯好像知道了那是什么，不久前他见过——亡灵骷髅。 街道里的精灵不见半分害怕，依旧交谈着，表情是习以为常的放松。 赛尔斯想不明白，他拦住一个精灵询问：「你们不害怕吗？」 「害怕？害怕什么？」精灵抬头，恍然大悟，「你说亡灵啊，他们一年都得来十几趟，正常嘞。他们也进不来，喏，看到空中那个没有？那是个防护膜，防护膜连结的是母树。精灵不绝，母树不死，防护膜就不会破。」 赛尔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放下心来，他转身，「走吧，去下……」 看见莱米脸上严肃的神情，赛尔斯渐渐熄了声。 「怎么了？」他问。 莱米并未多言，他看着快速消失的防护膜自己席捲而来的亡灵大军，眉头紧锁。 精灵们还没察觉到不对劲，直到一个黑髮精灵从黑云中跳下，落在城池中心高塔上，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防护膜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精灵们开始慌乱，尖叫和啜泣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首美妙的二重奏。塔顶的黑髮精灵张开双手，享受极了。 等听够了，他画了个亡灵教的扩音咒，清了清嗓子，开口：「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啊，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当然不允许——」 黑髮精灵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语调上扬，「我保证那是你们不想看到的场面。」 也许是安逸太久了，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精灵都觉得不寒而慄。 「好了，回归正题，」黑髮精灵精灵摘帽弯腰，行了个人类的绅士礼，「我叫维亚，如你们所见我是个黑髮精灵，可能你们当中也有不少人认识我。你们的防护膜是我关的，毕竟只拦亡灵不拦精灵，我进去的时候可容易了。」 维亚挑眉，表情愉悦。 「你为什么这么做！」有个精灵义愤填膺道，「你也是个精灵！」 「精灵？我也是精灵？哈哈哈哈……」维亚捧腹大笑，「要不是这一次，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个精灵呢。」 「怎么？你们什么时候也把黑髮精灵当精灵了？我怎么没听说？」他敛了笑容，脸色阴沉，「驱赶我、辱骂我、把我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也是精灵？嗯？」 有声音弱弱道：「女王不也给你们安生之地了吗……」 第18页 出声的精灵知道不占理，声音轻极了。 维亚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笑得眼睫都湿了。他擦去眼角的湿润，「对，因为我们生来黑髮，所以合该在你们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时候，忍受着寒冷和飢饿。都怪我们自己命不好，怎么能是你们的问题呢。」 精灵们垂下头。 他们早在几百年前就知道了，黑髮不是诅咒，可一直以来的习惯让他们觉得黑髮精灵就是不详，这是一种几乎刻在骨子里的认知。就连黑髮精灵的老首领也这么认为。 维亚嗤笑，他撑着身子坐在扶手上晃着腿，抬手打了个响指。 黑云骤然压近，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听着不绝入耳压抑着恐惧的哭喊，维亚看向远处的蓝天，唇边勾出笑意。可他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很久——突然出现的黑色巨龙挡住了不断逼近的亡灵。 维亚压平嘴角，表情阴郁地盯着巨龙。 莱米冲进亡灵中和他们缠打在一起，他喷出灼热的火焰，剎那间把亡灵汇成的黑云燎了个一干二净。 虽然龙天生克制亡灵，但若是亡灵太多，靠他一个龙想要杀光也会费不少功夫。幸运的是这次来的亡灵还不足在利亚大陆的四分之一。 一场蓄谋已久的入侵像一场闹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帷幕。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我以为你和我们黑髮精灵是站在一起的！」维亚目光沉沉。 巨龙落在塔顶，「如果你是说卡尔，卡尔站在善良的精灵这一边。」 「卡尔？那个懦夫！」维亚嗤笑。 「懦夫？不，他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勇士。而你和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才更像一个懦夫。」莱米语气平静。 「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维亚笑够了，「我是懦夫？我做了全黑髮精灵都不敢做的事。」 「你不是吗？卡尔直面自己的身世，你敢吗？你只是迴避，要不然怎么联合别人攻打自己的族人？别人说你不是精灵你就不是精灵了吗？」莱米笑了笑，吐出两个字，「懦、夫。」 维亚被这两个字逼的发狂，「是我没把自己当精灵吗？！是他们没把我当精灵！你知道那种被族人抛弃的感觉吗？！你知道看见自己的父母对别的小孩比对自己还好时的感受吗？！」 他眼里浮现红血丝，歇斯底里地吼叫，「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 巨龙看着他发疯，眼神怜悯。 维亚被他眼中的情绪刺到，他握紧拳头，恨不得挖掉那双眼睛，「你用那种眼神看我做什么？你觉得我可怜？啊？！你觉得我可怜？！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 话音渐弱，维亚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上放声大哭。 精灵们面面相觑，他们听着黑髮精灵的哭泣声，内疚、悲伤围绕在他们心间。精灵们垂下头，开始反思自己。 也许他们也是时候放下自己的偏见了，巨龙说的对，黑髮精灵也是精灵，是他们的族人。他们不该带着异样的眼光去排斥他们。如今和其他大陆来往后，他们连黑髮的其他的种族都能接受，反倒对自己族人十分抗拒。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精灵穿过人群，所到之处所有精灵纷纷给她让路，「我会和布兰德阐明这件事的，以前确实是我们带有私见，请允许我代所有精灵表达我们的歉意。」 言毕，她弯下腰，深深地朝维亚鞠了一躬。两旁的精灵们随着她，也毕恭毕敬地低头。 「现在请移步到宫殿大厅，布兰德在赶来的路上。」老人转身，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莱米大人和朋友也来吧，宫中设了宴席。」 老人是精灵国度的女王，在位已有一千多年。布兰德是现存黑髮精灵里年纪最大的，算是黑髮精灵们的首领。 莱米落地变成少年模样，带着赛尔斯跟在她身后。 维亚抹了抹眼角，起身跟着。他走在人群中，不知是谁递来了手帕。维亚怔愣了片刻，才伸手接过。 好像又有眼泪流出来了，维亚攥紧手帕，却没有用。 这是族群对他的第一次善意。 第14章 女王的接见 老人带着他们进入宫殿中，大厅果然已经摆了桌子与食物。 应该是临时布置的，从黑髮精灵带着亡灵大军过来到现在也没多长时间，精灵收拾的速度还挺快。赛尔斯有些漫不经心地想。 在莱米身侧落座后，赛尔斯又开始打量起在座的人。女王下位的应该是精灵的祭司，和女王一样也垂垂老矣。次之的是几个年轻的精灵，可能是女王的孩子。赛尔斯猜测。接下来是…… 「莱米大人来了精灵岛，我竟是今日才知道，显得我们有些待客不周了，」女王假意责怪，「来了也不通知我，让我好替你接接风。」 女王开口打断了赛尔斯的胡思乱想，他看向上位。 「本来就打算过几天来拜访您的，此次是回龙岛路过精灵岛。前几天去看了卡尔的家人，还逛了王城。」莱米认真回答。 「哦？觉得怎么样？」 莱米竖起大拇指，「特别好，变化超级大。」 女王笑了笑，正准备说些什么。有精灵上前通报，「陛下，布兰德到了。」 「请她进来。」女王起身。 布兰德满头白髮，身着黑色的麻布衣服，见了她佝偻着身子就要行礼。女王连忙拦住她，「不，这礼应当我来才是。」 第19页 说完屈膝跪下，竟是精灵最大的礼数。布兰德大惊失色，扶住她的手臂阻止，「陛下，使不得啊！」 大厅里的精灵跟着跪倒一片。 礼毕，女王搀扶着她入席。 「先用餐吧，关于森林里精灵的去处，我想再和你商量一下，可能会占用你一点时间，希望你不要介意。」女王道。 布兰德点头，「好。」 宴席开始。 觥筹交错间，赛尔斯拿起一个浆果，凑近莱米问，「他们会惩罚那个黑髮精灵吗？」 莱米想了想，想不出索性道，「不知道，偷偷去看看就知道了。」 偷偷说的轻极了，好像怕别人发现。 赛尔斯咬住浆果，抿掉唇边的笑。浆果的汁水在口中炸开。 赛尔斯面不改色又拿了一个放在莱米嘴边，「这个好吃，你尝尝？」 莱米不疑有他，张嘴接了过来。 啊，好酸。 赛尔斯看着五官都皱在一起的莱米，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 酸味过去后，莱米也拿了同样的浆果，直接塞进他嘴里。看着一脸平静的赛尔斯，莱米不信邪地盯着他看，终于发现了他不停颤动的眉毛。 莱米得意的哼哼。 酸死你！ —— 宴席结束后，女王叫上了布兰德和维亚。莱米推搡着赛尔斯，正准备带他偷偷跟上去。谁料女王喊住他： 「莱米大人救了精灵族那么多次，也许我能邀请你作个见证？」 光明正大吃瓜的机会，莱米当然不会错过，他点头应下。 女王带着他们来到一个满是藏书的房间，是她的书房。莱米毫不见外地找了位置坐下，赛尔斯跟在他身旁，在场的另几人在女王的招唿下也跟着落座。 僕人给他们送了果茶，莱米小心翼翼地尝了口。酸酸甜甜的很好喝，莱米眼睛亮了亮。 与他的闲适不同，剩余几人没有一个有心思喝茶，气氛有些紧绷。 女王率先开口，「黑髮精灵的处境我这些时间也有所耳闻，维亚今天的一些话我也……」 「陛下，」布兰德打断她，「我们在森林里生活的很好，我一直很感谢您给了我们安身之处。」 「才没有很好……」维亚嘟囔。 布兰德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维亚小声痛唿，捂着挨打的地方不吭声了。 「维亚这小子今天给您添麻烦了。」布兰德带着歉意。 女王嘆息一声，摇了摇头，「若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你们的日子过的那样艰难。当初我以为划分出一片土地给你们生活，就能让你们生活的好一些，是我想错了。」 「我们去森林里生活后，确实……好一些了。」 女王心中酸涩，更是愧疚。 她缓了缓情绪，才道：「今日请你过来，是因为我想与你一起对黑髮精灵的未来重新做个规划。反思之后，我觉得你们该与我们享有同等的权利。」 「这……」布兰德有些犹豫，维亚扯了扯她的袖子，布兰德顿了顿道，「尊听悉便。」 莱米在一旁看热闹，精灵女王的意思大概是让黑髮精尽搬到王城里来，她会给他们寻个去处，也会给他们找个合适的工作。另外设立了一个黑髮精灵协会，让布兰德担任会长，作为与她沟通的纽带，如果有什么不满可以随时反馈。 至于维亚…… 女王看向布兰德身旁，「对于你的惩罚，我与祭司商讨后决定让你看守母树一百年，可有异议？」 「没有。」维亚低头。 「看守母树」是责罚也是恩宠，要知道黑髮精灵一直以来都是没有资格接触母树的。在经歷了他破坏防护膜后还让他接近母树，这一惩罚是对他交以信任。 「莱米大人？」女王再次开口。 快乐吃瓜的莱米突然被叫住，微眯的眼睛都睁圆了，「嗯？！」 他的反应把原本严肃的氛围都弄散了，女王忍俊不禁，「晚点再离开吧，让我代我族好好感谢感谢你。」 莱米摆摆手。 他还要赶去矮人那边打磨宝石，在这里呆…… 「最近在海湾附近发现了一些造型奇特的宝石，我已经派人去挖了，莱米大人又帮了我们，这宝石就挖来送给你吧。」 莱米思绪卡了壳。 呆、呆……呆很久！多久都行！ 莱米应得很干脆，仿佛迟疑一秒都是对宝石的不尊重。 就这样，莱米和赛尔斯在宫殿里住了下来。 每日都有僕人带莱米去宫殿的各种地方参观，像是珍兽园、射击场等。 赛尔斯一直陪同巨龙一起，可谁知他还没怎么样，巨龙先烦了。 赛尔斯收拾好，站在一旁等莱米。莱米看着整装待发的他，眉头折出一丝不高兴，「我一个人去，你别跟着我了。」 赛尔斯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巨龙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 看着巨龙跟在别人身后越走越远，赛尔斯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揉捏挤压一样，泛着疼。他盯着莱米的背影，脑中开始反思自己。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我惹他生气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站在那里，阳光照在他身上却升不起半分温度，赛尔斯只觉得浑身发冷。 —— 女佣兰雅像往常一样推开门，她以为房间内还是如同每一个打扫的时间一样没有人。她毫无防备地进入，被伫立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第20页 兰雅拍了拍胸口，缓平心跳后低下头，「赛尔斯阁下，我是负责打扫这个房间的佣人。」 一片静谧，没人回答她的话。兰雅抬起头，赛尔斯一动不动，她感到有些奇怪，于是上前两步，继续唤他，「赛尔斯阁下？」 男人立在哪，像一个不会动的雕塑。 兰雅提了提声音，「赛尔斯阁下？！」 赛尔斯骤然惊醒，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兰雅这才看见他红着的眼眶，她心下一惊，赶忙问：「怎么了，赛尔斯阁下？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吗？」 「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什么？」声音太哑，兰雅没能听清。 赛尔斯抿了抿唇，摇摇头，「没什么。」 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没什么，兰雅怕有谁在不知道的情况中出了什么岔子，在她的不断追问下，赛尔斯总算开了口，「我、我之前一直跟着他，今天他让我不要跟了，他是不是……厌烦我了？」 这个他应该指的是莱米大人。兰雅想了想，「您之前一直和莱米大人一起对吧？昨天莱米大人心情怎么样？有表现出讨厌吗？」 赛尔斯认认真真，「一直一起，昨天很开心，没有。」 兰雅试图分析巨龙的心思，「可能是莱米大人有什么不能当着您的面处理的事情，或者他想在您面前有点小秘密？」 赛尔斯摇摇头，觉得没这种可能性。巨龙自在惯了，换句话说就是巨龙不认为他一个人类能翻出什么浪花。 兰雅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在我看来莱米大人就是有些其他安排，您不如等他回来直接问？总不能是莱米大人突然性情大变吧？」 说的很有道理，赛尔斯陷入沉思。 「我能问您个问题吗？」交谈几句过后，兰雅大胆了些。 赛尔斯拉回思绪，「什么问题？」 「您、您是……」兰雅憋红了脸，好半晌才问出完整的问题，「您是莱米大人的伴侣吗？」 赛尔斯沉默片刻，艰难开口，「你、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兰雅亮着眼睛，「那天宴席我也在场，您和莱米大人的互动好甜！」 赛尔斯：「……」 「我和他都是男性……」 「呜～男性之间的爱情好感人！」 赛尔斯不能理解，」同性别也能在一起吗？」 「只要是真爱，性别、物种、身份都不是问题！！」 小女僕显得有点激动，她冷静一会儿发现了不对，「您和莱米大人不是一对吗？」 第15章 诞生 赛尔斯摇头。 不过他好像……确实喜欢他。 「啊！抱歉，是我误会了！」兰雅低头，急忙为自己的唐突道歉。 「没关系，那个……」赛尔斯欲言又止。 「嗯？什么？」 赛尔斯有些难以启齿，「能不能给我讲一下同性别之间的爱情？」 兰雅有些雀跃，「当然！您等我一下。」 她一熘烟跑出房间，回来时抱着一摞书。兰雅把书放到赛尔斯面前，和他细细讲解。 赛尔斯看着书里两个交叠在一起的男精灵，表情一言难尽。他真没想到兰雅带回来的是这种辣眼睛的图册。 兰雅看着他一脸嫌弃的模样，「哎呀，凑合着看吧，不然您把里面的人想像成莱米大人？」 赛尔斯顺着她的话，试着想像。如果是莱米这样……翘着纤细的腿搭在他的腰上…… 赛尔斯浑身燥热。 他挥散脑中的画面，老老实实看图册，不敢再想。 —— 莱米回来时，赛尔斯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发呆的赛尔斯被关门声惊醒，他回过神看向刚回来的莱米。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幽怨，莱米下意识心虚，「怎、怎么了？」 「你今天为什么不让我跟着？」 「唔，我想你自己去逛逛嘛，想去哪去哪，不用顾及我的。」 「我以为不要我了……」赛尔斯面露委屈，好像快要哭了。 莱米心头一紧，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我那什么、不可能不要你的，我、我回家的路还在你手上呢，那什么、对吧？怎么可能丢下你呢？」 赛尔斯盯着他真诚的眼神，心里松快了不少。面上却不显，他趁机道：「那以后不准留我一个人！」 说完又觉得语气太过强硬，补充了句，「好不好？」 莱米干巴巴道：「好……」 两天后，莱米玩够了，他和精灵女王打了招唿，收拾了行李便准备动身离开。 女王带领一众大臣给他们送行。 「此去一别，可能再也没有重逢日了……」女王感嘆。 是了，精灵没有龙族的寿命长，这一次分开也许就是永别了。 莱米笑了笑，「下次再见！」 女王看着他的笑，心情也变得轻松。她舒了口气，弯下腰，向他行精灵的送别礼，「下次再见。」 像是一个承诺，又好像只是一句普通离别的话。 「莱米大人再见！」 「一定要再来呀！」 女王身后的年轻精灵高声喊。 远离的背影并没有停下，莱米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手。 精灵们知道他听见了。 等一龙一人连影子都看不见，女王收回目光，「都回去吧。」 第21页 围着的精灵们陆续散开，大祭司搀扶着女王回宫殿。一行人刚到进宫殿，就察觉到了地面的颤动。 离得近的大臣眼疾手快地扶住女王快要跌倒的身形。 「怎么回事？」大祭司问僕人。 那僕人摇头眼神惊慌，「不知道。」 一群人不敢再往里走，就在他们手足无措时，有一个精灵朝他们飞奔而来。 祭司认出这是看守母树的其中一位侍卫，「怎么了，是不是母树出事了？」 侍卫停下脚步，喘着气平復唿吸，气还没喘匀，就开口道：「母树、母树它、它……它诞下一个精灵幼崽！」 「天啊！」女王一听也不在意什么宫殿可能会塌的危险了，急忙往母树所在的地方赶。 侍卫跟在她身旁，扶着她的胳膊，又道：「这次的精灵幼崽和以往的不太一样，她……」 女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直接说！」 「她、她……她是个黑髮精灵！」 女王的脚步顿了顿，她微不可查地嘆息，喃喃出声，「怪不得……」 精灵和别的种族都不太一样，普通精灵由父母结合在母体孕育出幼崽，而每一代的女王都由母树诞下。这种王位继承减少了王室后代之间的斗争，精灵族长久的和平与这种繁衍方式息息相关。 在这几百年间，母树一直没有诞生幼崽，女王以为这次的继任者要由她自己挑选了，因此她还默默关注着自己的每一个孩子。 她没想到母树在她快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会突然诞下继任者，更没想到她是一只黑髮精灵。 怪不得母树没有动静。它在怪她，怪她没照顾好它的孩子们。 女王抱起那个小小的婴儿，眼里流露出一丝慈爱。她脱下面料柔软的披肩，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幼崽。女王把她交给身边的侍女，对祭司道：「吩咐他们布置个盛大的宴席，我要把下任继位者的事宣告一下。」 祭司点头，退下去准备。 关于精灵王国发生的事，莱米一概不知，这一下午他和赛尔斯已经赶到另一个小镇。 第16章 矮人国度 四天后的中午。 赛尔斯卸下行李搬到租回来的驴车上。 矮人国没有马匹，马匹太高了，他们无法驾驭，所以他们驯养了驴来运输货物。 莱米坐在车架上看着赛尔斯和别人问路。 赛尔斯拦住一个矮人，「你好，请问这边哪里有吃饭的地方？」 被拦住的矮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他掀起眼皮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人类？」 面对他的答非所问，赛尔斯温和地笑了笑：「对。」 「第一次来我们大陆？」 「是的，这位阁下。」 矮人耻笑，语气轻蔑，「前面右转，自己看。」 说完就走，莱米抿着嘴，面露不虞。 赛尔斯拍了拍莱米的脑袋，「走了。」 「哦。」嘴上这么答应着，目光却没收回来。莱米盯着那人的背影，眼里闪出凶光。 吃过午饭，赛尔斯找了家旅馆歇脚。小憩一会后，他们出门去找工匠。矮人最出名的就是他们精湛的工艺，这也是为什么莱米要来这里。 不是冤家不聚头，赛尔斯牵着驴车刚出旅店，就碰到了中午问路的那个矮人，他进了对面的房子，看样子是住在那儿。 真巧。莱米心想。 他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好似并不在意。 在城里绕了大半圈，才找到一家加工玉石的店铺。莱米喊来老闆，道：「我这有两块宝石，紫色的那块做成个圆球，表面磨光滑一些。黑色的那块给我雕成龙的样子。龙见过没？」 店老闆摇头，一般的龙在外面都用人形，很少有人见过龙的样子。 莱米蹙眉思考，他也不能在大街上给他变一个啊，怎么才能让他知道？ 「给我纸笔，」赛尔斯开口，「我画出来，你照样子刻就行。」 矮人老闆把他要的递来。 不多时，一只栩栩如生的龙跃然纸上，那只龙趴在财宝上，慵懒至极。 「有金黄色的宝石吗？」赛尔斯问。 莱米想了想，点头，「有！」 「那好，再拿一块宝石，做财宝和眼睛。」赛尔斯转过身，对老闆道，「做完应该还能剩一些，就把边角料做成串珠吧。」 老闆应下，让他们十天之后来取。 等结束，已经是晚上了。路上黑漆漆的看不清脚下，借着窗户里透出的光，莱米和赛尔斯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旅馆。 他们租了两间房，莱米与赛尔斯分开后，他关上房门，推开窗看向对面的房子。 房子没有灯光，应该是那个矮人还没回来。莱米安静地坐在那，一动不动。直到矮人醉醺醺得从拐角出现，莱米咧开嘴笑了笑，他掂了掂板凳。 虽然差了点意思，不过打他还是够了。莱米翻出窗，悄无声息地跟在晚归的矮人身后。四处无人，非常方便行动，他不再犹豫，举起缝隙对准他的后脑勺就抡。 「嘭」，重物倒地。矮人晕死过去，甚至没能发出一声痛唿。 「呸！」莱米踩着他的后背，用力啐，「也不看看是谁的人，就敢摆脸子，嗯？他是你能凶的吗？」 用脚给他翻了个面，莱米照着他的脸就挥拳，「下次擦亮眼睛看清楚了！没用的东西。」 第22页 捏了捏发酸的关节，看着眼前人的脸肿得像猪头一样，莱米满意地停手，扬长而去。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完全从山顶冒出，赛尔斯就醒了。倒也不是他想早起，而是外面骂骂咧咧的叫喊声实在是有些刺耳。 「哪个王八蛋偷袭老子？有胆子做没胆子认？要是被我……」 音色莫名耳熟，横竖也睡不了了，赛尔斯穿上鞋，打开窗户向外看。 那人鼻青脸肿，看不出样貌，但是根据他的衣服不难认出这人——昨天他问路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人吧他给打了，不过……打的好！赛尔斯撑着头，有些愉悦地想。 「好人」莱米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丝毫不受声音打扰。 「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楼上的窗户被暴力推开，一个女人骂着，对着那人扔了个东西。 物体正中靶心，直击那人的额头，那人惨叫一声不敢再骂。 终于清净了，赛尔斯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上床继续睡觉。 十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莱米的逛逛逛策略下过的也还算快。当红日再次高高悬挂在蔚蓝的天空中时，去取宝石的时间就到了。 第17章 谁偷了龙的宝石？ 阳光正好，赛尔斯牵着绳子，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走在前方踢着石子的莱米。 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赛尔斯收紧手指，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心思。中意的人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他却连触碰都不能，这十天对他来说实在有些难挨。 不过，他准备在今天向莱米表明自己的喜欢。这并不是他的一时冲动，而是他经过十几天的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原本在他清楚自己心意的那个下午，就决定告诉莱米，可在见到他的那一瞬，赛尔斯却胆怯了，好似他第一次遇见巨龙时那种感觉。 他在害怕。害怕什么呢？ 赛尔斯想了一整夜，终于知道了他恐惧的是什么——他害怕再也见不到莱米。龙类生命漫长，相比之下一个人类人存在的时间太短了，若是错过那就是一辈子。 可是如果他们在一起，他也只能陪巨龙短短几十年，那么他死后呢？巨龙怎么办？ 赛尔斯看着莱米金黄色的眼瞳，一时间又有些犹豫。 「你们龙有和人类在一起的吗？」赛尔斯问。 莱米想了想，答道：「有啊，恩……诺卡蔓姐姐的丈夫就是一个人类。」 赛尔斯有些讶异，「龙怎么会和人类结婚？人类只能活短短几十年。」 「怎么不能啦，有不少龙找人类做伴侣呢。」莱米不甚在意，「龙和人类只要结契就可以共享生命。」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结契，但这仍不能阻止赛尔斯的愉悦。 「那你呢？」他问。 莱米不明所以，「什么？」 「你会找人类做伴侣吗？」赛尔斯定定地看着他。 「我还年轻呢。不过，找伴侣的话，当然是找我喜欢的。」 「那你喜欢我吗？」 莱米顿住脚步，带着惊诧转过身。 赛尔斯一脸懊恼，地点、氛围和时间都不对，他不该这么随便的。对上莱米看过来的目光，赛尔斯偏过头，声音有些闷，「先去拿宝石吧。」 莱米说了个「好」，又继续走在前面。虽然赛尔斯想当做无事发生，主动转移了话题，可莱米还是觉得那里变了，心情也不似刚刚那般轻快。 这种沉闷的情绪在拿到加工好的宝石雕像后消失的无隐无踪。 莱米坐在横轼上翘着脚欣赏宝石做成的他帅气身姿，越看越喜欢。他摸了两下把它放进垫了软垫的宝箱里，又拿出紫水晶做成的球，仔细观察起来。 这是他要送给妹妹的破壳礼物，是给她抱着睡觉的，自然要细緻些。 莱米边看边摸，怕老闆做的不够光滑，甚至用脸去蹭，这一蹭却蹭出了不对劲。 莱米拧着眉，拿起宝石对着太阳去看。 察觉到他的异样，赛尔斯拉住驴车，问道：「怎么了？」 眉头越皱越紧，手背青筋绷起，莱米冷笑一声，扔掉手中的宝石。宝石与墙碰撞，破碎的细小晶体深深嵌入其中。 「掉头。」莱米气极，声音发着颤。 赛尔斯不敢多言，快马加鞭地赶回刚离开的地方。 矮人老闆坐在摇椅上擦拭着自己的宝贝，笑得合不拢嘴，在看到去而復返的两人后那笑僵在脸上。 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莱米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摔在地上，胳膊压着他的喉咙，强忍着怒意，「我宝石呢？！你放哪了？！」 矮人带着慌张，「你、你的宝石按照你的要求做成圆球，给、给你了啊。」 莱米气笑了，「你还是第一个偷我宝物的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声音陡然一歷，「我的宝石你放哪了？！」 矮人被吼的一哆嗦，「我我我、我给你、你了。」 「不说？」莱米捏起拳头，照着那张脸就是一下，「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我拳头硬！」 矮人老闆张了张带血的嘴，吐出两颗牙齿，他颤着手反抗，却是徒劳。他疼的眼前发黑，他是真的想杀他！ 他一定会死的！ 这一刻恐惧被无限放大，他忍不住开口求饶，「别！我说、我说。」 第23页 莱米停下手，瞪着他。 「宝石、宝石我转卖给、给拍卖场了，拍、拍卖场今晚开始拍卖。」 「另一个呢？你动手脚没！」抵着喉咙的手肘贴近。 「没、没……」矮人肿着脸，有些心虚。 莱米冷笑，「还不老实？！」 眼看着他挥拳要打，矮人老闆急忙拦住他的手，道：「我说！我说！那个黄色的宝石我、我照着图雕了个龙，卖给圣教徒了！」 「好的很！」 莱米气地磨牙，一拳把他打晕，又找了条绳子，捆住他吊在房樑上。 「我们不知道拍卖会在哪？」赛尔斯凑到他身旁提醒道。 莱米正在气头上，忘了问这回事，他缓了缓对赛尔斯道：「晚上再说，大不了全烧了。没人能偷我的东西！」 他缓了又缓还是气不顺，想开口骂又不知道骂什么，不骂又没法发泄。忍了又忍憋出两个字：「畜生。」 心情好多了，莱米舒了口气。 夜幕降临，月黑风高正适合放火。 莱米悄悄打开门，平日此时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矮人与人类结伴而行。他朝赛尔斯招招手，赛尔斯伸来脑袋。 莱米指着行人道：「看到没，前几天夜晚可没人出来，他们还往一个方向走，那个地方是不是拍卖会？」 赛尔斯点头，认同道：「应该是，我们跟着他们。」 说干就干，二人表情自然地混进人流。 人流的尽头是一个农场，农场里灯火通明，与一片黑的街道对比鲜明。莱米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外面看着像是个农场，但内里却一只牲畜都没有。 人群开始拐弯了，莱米加快脚步跟上。 没有走多远，一个很大的房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莱米知道拍卖场到了。门口有人发放竞拍牌，莱米接过进入内场。 拍卖的台子在正对着门口的方向，莱米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带着赛尔斯落座。 等人来的差不多后，一个人类走上台，笑容满面地主持拍卖会。东西一件一件上，一件一件被买走，莱米盯着拍卖台有些不耐。 原本他们今晚就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了，可现在他还必须在这里看这些无聊的东西。莱米眉头紧蹙。 赛尔斯看出他的情绪，他握住他的手安抚他。 被拉手的莱米愣了愣，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视线依然在展台上，思绪却因握住的手不知飞到哪去了。 拍卖会进行了一大半。 台上的人类敲了敲展台，「今日各位齐聚在这里，想必不少人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这个竞拍物吧？」 一旁的侍从掀开盖着物品的布料，将物品展示给众人。主持会场的人类继续道：「这是由奥莱恩大师近期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你们看这栩栩如生的鹿，看这剔透的紫，若不是奥莱恩大师与我们拍卖场有些交情你们也看不到这种顶级的艺术。那么……一百金起拍！」 奥莱恩就是那个老闆，他在矮人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雕刻师。 听着耳边的竞拍声，莱米刚下去的怒气又燃了起来，他甩开赛尔斯的手，不顾他的劝阻，变成巨龙原型展翅掠过众人，落在拍卖台上，「好巧不巧」把主持拍卖的人类压在爪下。 对，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莱米报復性地捻了捻有些硌爪的人类，尾巴捲起属于他的宝石，撞破房顶飞远。 赛尔斯：「……」 他不动声色地潜在混乱的人群中，只等结束后跟着他们一块离开。好在因为巨龙的出现，人群受惊不敢在这里呆下去，很快就散了。 满月悬在空中，为深夜洒下一片亮光。 与莱米汇合后，赛尔斯牵着缰绳连夜启程。 「接下来去哪？」他问莱米。 莱米皱了皱鼻子，露出几分厌恶，还是道：「去科伦伊大陆。」 拉车的驴撂起蹄子开始走动。 「科伦伊大陆？」 「恩……我记得那里的人都很崇拜上帝。」莱米坐在车上，撑着头道。 「上帝？」赛尔斯有些不解，「我们也很崇拜上帝。」 莱米撇嘴，「不一样，而且那里的人都很虚伪。你去了就知道了。」 空气又安静下来，赛尔斯侧头看着莱米皱巴巴也挡不住的精緻眉眼，视线忍不住下移，落在殷红水润的嘴上。 想到中午被岔开的话题，赛尔斯忍不住问：「所以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想法呢？」 莱米猝然回头，与他的目光对上。眼睫颤了颤，莱米被他眼中的期待刺痛，他垂下眼，遮住了金黄色的瞳孔。 是什么想法？刚开始的时候就当是养一个宠物，后来被他伺候就当他是个侍从，再后来赛尔斯陪在他身边，莱米以为他们是朋友。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所期待的。 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去打破他的希望。 看着沉默的莱米，赛尔斯攥紧了拳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关系，路还很长，请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眼眸渐渐暗淡，这时候的赛尔斯看起来落魄极了。莱米不知为何，竟也跟着难过起来，他低声应：「嗯。」 第18章 船 「叮叮！」 船上的人敲了敲铁质的栏杆，拦着人群的侍卫挪开阻挡的兵器放人上船。人们脚挨着脚，在码头拥挤着向上走。 第24页 「诶，别挤」「谁踩我了，能不能看着点儿」「别挤了」诸如此类的喧譁声不绝于耳。 这么挤，为什么不等一会儿？一群傻瓜。 莱米双手托腮，漫不经心得在心里吐槽。 侍卫们维持着秩序，不一会儿拥挤的人群就全部上了船，侍卫发现了莱米，上前询问：「要上船吗，大人？」 莱米从货物上跳下，一言不发迈上阶梯。侍卫拿着长刀正要拦，赛尔斯眼疾手快地挡住，掏出船票给他看。 侍卫接过，仔细看了看又还给他，随后行以歉意的一礼，他挥手招来同伴帮他们搬运货物，赛尔斯点头致意，留在一旁看顾。 听到赛尔斯进门的莱米，飞快扭头看向窗外。 赛尔斯关好门后看到的就是莱米歪着身子靠在船舱紧盯着窗外的样子，好似没注意到他进来，但赛尔斯确定他听到了，只不过不想面对他。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天了，自从赛尔斯向他告白后，莱米就像现在这样故意忽视他的存在，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赛尔斯明白他的逃避心理，于是道：「你的财宝都放入仓库了，我亲自盯着的。」 「嗯。」莱米一动不动，只吐出一个音节。 赛尔斯有些无奈，以往明明很在意，这次倒是心思不在这上面了，不过这是好事，表示莱米对他的在意程度大于他对财宝，也许他现在已经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了，只是他还没弄清。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他看清自己的内心。 赛尔斯掩去唇角的笑意，继续诱引莱米的兴趣，「刚刚看到了一群穿着白袍的人，他们遮着脸，船上的侍卫和水手都叫他们大人。」 「嗯。「 「他们会不会就是买走金色宝石的圣教徒？」 「嗯。」 「我们可以在船上拿回宝石，以免下船了找不到他们。」 「嗯。」 「这几天你想的怎么样」赛尔斯红着耳尖，「你……喜欢我吗？」 「嗯。」 血液上涌，赛尔斯的脸连同脖颈都红得彻底，惊喜充满心脏，他激动地有些破音，「真的？！」 莱米被震地回过神，「嗯……嗯？你刚刚说什么？」 脸上的表情凝固，一瞬天堂一瞬地狱也不过于此，热血冷了下来，赛尔斯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难看，「没什么……」 见他一副颓废的样子，莱米心中不知怎么生出一丝钝痛，他捂着胸口，沉默下来。 空气安静，气氛压抑。赛尔斯受不了这种氛围，他转身道：「我出去一下。」 「嗯……」声音沉闷。 赛尔斯走上夹板，船早已开始行驶，此时四周只剩盪出波纹的海水，隐约还能看到岸边的建筑。赛尔斯吹着海风发呆，他好像在看跃出水面的鱼群，又好像在看一望无际的海。 迎面的风撩起他亚麻色的短髮，露出饱满的额头，俊郎的容颜配上周身的气质，显得他有些忧郁。 好迷人。 拉赫想，他好像有什么心事。 于是她走到他的身旁，学着他的模样双手搭着栏杆，看着海面。 「你好像不开心？」拉赫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赛尔斯回过神，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微蹙眉头，他挪了挪与她拉开了距离，才道：「没有。」 「怎么没有啦，你刚刚的表情可难看了，像这样。」她皱巴着脸夸张地表演他的模样。 赛尔斯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太阳，解开两颗纽扣，转身进入船舱。 正午了，要去给他准备些吃食。 船舱里坐的都是些去矮人国交易的小商贩，正真有钱有权的都住在二层的单间里，包括那些圣教徒，作为富可敌国的巨龙当然也住在二层。 赛尔斯穿过人群，走上通往二层的楼梯，跟在身后的拉赫停在楼梯口。上面都是些大人物，是她们这种普通阶级的人不能踏足的领域。 拉赫嘴角的笑更真挚了些，若说刚刚只是沉溺于赛尔斯漂亮的皮囊，那么现在就是必须把他勾到手了。 找到了攀上贵族的钥匙，拉赫垂下眼抚了抚胸前的秀髮，转身离开。 赛尔斯拿着托盘打开门，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察觉到莱米悄咪咪的视线，赛尔斯有些无奈，他招了招手，道：「过来吃饭。」 莱米慢吞吞地移着步伐，好似极不情愿，但心早飞到餐盘面前了。 终于挪到桌前，莱米看着黑黢黢的球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 赛尔斯敲开外壳，鲜香飘出，莱米咽了咽口水，拿起刀挑出白色的肉放进口中。 见他吃的欢，赛尔斯敲开另一个，将里面的八爪鱼切开放在他面前。 「这艘船行驶两天就到科伦伊了，我们今晚把宝石拿回来？」赛尔斯问。 莱米想了想，点头。 夜幕降临，赛尔斯避开巡逻的水手带着莱米前往存放东西的仓库。 赛尔斯拿出细铁丝撬锁，瞧着半天都打不开的锁，赛尔斯疑惑道：「怎么打不开？」 他从小被锁在阁楼，练就了一手撬锁的好本领，而眼前这个锁就是一个普通的锁，不应该撬不开。 莱米仔细看了看，对他道：「用了咒语加固。」 赛尔斯：「那怎么办？」 莱米握住他的手，念了句什么。赛尔斯眼前一花，就进入了仓库内部。 第25页 赛尔斯翻开莱米的手掌，有些新奇：「怎么做到的？」 莱米收回手，「一点小小的术法，若不是利亚大陆的自我保护机制封闭了几千年，你们估计也会了。」 「我能学吗？」赛尔斯有些期待。 跟着莱米的这些日子，赛尔斯逐渐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在很多方面他都无法和巨龙共同面对。他渴望变强，他希望自己能站在巨龙身侧而不是一直被他庇护。 「可以啊，」莱米不以为意，他扫视一堆堆的货物，「等我们经过摩洛拉岛，可以拜託我的老师教你。」 赛尔斯：「你在摩洛拉岛求过学？」 「对呀，早在我五百岁的时候就在那里生活了，在那里学习了一百年后才去各个大陆游歷。」 这么一说，赛尔斯对他的年龄有些好奇，问：「那你今年多少岁了？」 莱米思索片刻，回道：「大概一千八百三十多岁吧，不过这是按照人类的纪年法算的，若是按我们龙族我也才刚……啊，找到了！」 莱米伸出手，手指穿过箱壁握住宝石。 赛尔斯还没反应过来，就回到了房间。他眨了眨眼，有些懵，「这也是咒语吗？」 「当然。」 莱米把宝石放在桌上，掀开表面的丝布，他看着黄宝石雕刻而成的龙皱眉。 「怎么了？」赛尔斯打量着石雕，没看出有什么问题，然而莱米的表情可说不上好看。 莱米扣出石雕龙怀中抱着的球状宝石，捏碎。赛尔斯看着露出的赤红色不规则石块，有些诧异：「这是什么？不像我们给他的宝石。」 「龙岛核心碎片，」莱米抿着嘴，「只有一片，我给了老师。它不应该在这。」 莱米有些想不通：「他说他做了个阵没有能量驱动，我才把碎片给他的，可为什么出现在这？为什么要做伪装？」 赛尔斯摸了摸他细软的髮丝，安抚道：「没关系，去看看就知道了。你这么强大，有什么好顾忌的？」 莱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倒在床上，「那睡觉吧。」 「好，我回去了？」 莱米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 次日傍晚，船停靠在科伦伊的码头，赛尔斯指挥着刚僱佣的人搬箱子。虽然他们的旅行只经过三个国家，但在赛尔斯「大手大脚」地消费后那些金币倒也不剩多少了，加上精灵女王赠送的宝石一共才装满了十个箱子。 正忙碌着，一行身着白袍的人从一侧走过，赛尔斯隐晦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很平静，应该是没有发现他们拿走了石雕。赛尔斯心下一松，不再看。 「好巧，你也住在这里吗？」一道俏皮的声音传来。 坐在板车上的莱米扭头，只见一个穿着朱红色裙子的女孩微弯着腰，与检查箱子的赛尔斯说话，可赛尔斯并没有回应。 事实上，赛尔斯不认为会有人和他搭话，因为他在这没有认识的人，他以为她是在和别人说话。 莱米曲起一条腿，拳头抵着下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二人。 「你认识？」他问。 「什么？」 赛尔斯抬头，表情迷茫，他顺着莱米的视线偏了偏头，是个陌生的少女。赛尔斯摇了摇头，道：「没见过。」 拉赫明媚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份尴尬没能持续多久，她调整表情，带着点楚楚可怜，「我们昨天见过的，在甲板上，您不记得了吗？」 赛尔斯皱着眉，继续手上的动作。 见赛尔斯不理睬她，拉赫咬了咬牙，生出几分恼意。她压抑着心底的郁气，说明自己的来因，「您和这位大人是初次来科伦伊吧？」 莱米挑了挑眉头，「怎么？」 「过几天是科伦伊的重要日子，大陆各地的贵族都要赶来王城，这几日城中旅馆怕是没有什么空位了。」 「所以？」 拉赫拽紧衣角：「所以……若是大人们不嫌弃，可以在我家住下，等到旅馆空闲了再离开。」 赛尔斯看向莱米，没有说话。 莱米思索一番，觉得没什么坏处，于是应下。 第19章 转眼三天过去，科伦伊果然像拉赫说的那样张灯结彩地办起庆典来。 烈日当空，温度似乎能把人蒸熟。龙是最能适应恶劣环境的生物，可人不行。 赛尔斯裸着上半身泡在水里，他从未体验过如此炎热的天气。 莱米趴在池边的草地上，双手托腮，「还热吗？」 赛尔斯沉默一瞬，「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等凉快些了再走吧，感觉你坚持不下去的样子。」莱米捂住偷笑的嘴角。 赛尔斯蔫了。 他垂下眼睫，语气委屈，「让我抱一下好不好？热……」 早在昨日天气热起来的时候，赛尔斯就发现了，高温的空气里巨龙的皮肤却似冰一样。他馋巨龙的抱抱很久了，不止为了降温。 软乎乎的请求让莱米难以拒绝。没办法他就是非常的吃软不吃硬。 冰凉的皮肤靠近，赛尔斯双手收紧，将巨龙锁在怀里，他弯腰，脑袋磕在莱米的肩膀上。 太近了…… 灼热的唿吸喷洒在颈侧，莱米梗着脖子不敢偏头，心脏像是坏掉了「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气血上涌，耳根发烫。 第26页 赛尔斯察觉到他的僵硬，松开了些，「不舒服？那我不……这怎么了？」 他捏住莱米发红的耳垂。 莱米动了动挣开他的手，不自然地解释道：「热……热的！」 赛尔斯盯着他逐渐变红的脸，眼底的神色暗了暗。不经意对上他褐色的瞳孔，不知名的情绪让莱米想要逃离。 「莱米大人？赛尔斯大人？」 拉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二人皆是一惊，莱米趁赛尔斯没注意，矮下身直接从他怀中钻了出来。 脚步声渐近，赛尔斯沉下身，使水淹过胸口，他看向来人，眉间蹙起几分不耐，「什么事？」 莱米从他身侧冒出了头。 拉赫拨开茂密的树叶，在水池的不远处停下，她看着赛尔斯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唰的一下红了脸，她垂着眼睫，解释来意：「太阳落山后温度会降一些，今夜在马卡尔街会举办盛典，很热闹，莱米大人和赛尔斯大人想去玩玩吗？」 「想去吗？」赛尔斯趴在岸上，侧头问。 莱米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拉赫见状扬起笑容，声音欢快，「那我不打扰两位大人了。」 她提起裙摆，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对了，晚餐快准备好了，还请两位大人不要在这里久留。」 话毕，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终于走了，赛尔斯长舒一口气，他转身面向莱米张开双臂，语气带着一丝极易察觉的请求，「抱抱……」 莱米：「……」 莱米沉默半晌，还是窝回赛尔斯的怀抱。 下颚抵在毛茸茸的发顶，赛尔斯心满意足。 太阳沉入山头，带走最后一抹暖色，皎洁的月悬在空中，连同若隐若现的星星一起洒下一片银辉。微风习习，送来一丝凉意。 莱米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怎么了？」赛尔斯问。 莱米戳了戳他的手臂，道：「天黑了，去吃晚餐吧。」 「嗯。」赛尔斯应着，手却没松开。 莱米：？ 他又戳了戳。 赛尔斯无奈嘆气，不得不放开手。 终于重获自由的莱米麻利地爬上岸，衣服被水浸湿，白皙的肌肤从薄薄一层的衣服里透出。 赛尔斯眼神扫过纤细的腰身，停留在隐约能看出一抹红的两朵茱萸上。 喉头动了动，赛尔斯移开视线，勉强压下即将喷薄而出的慾念。 莱米换上佣人送来的衣物，扭头却看见赛尔斯仍泡在水里神游天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走吗？」他有些疑惑。 赛尔斯被拉回心神，他盯着地上的一株小草看的认真，「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就来。」 莱米「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挺直腰背骤然卸了力，微微躬起。 身体的某一处还挺立着，赛尔斯没去管，脑海里反覆播放紧贴着衣服的胸膛。气血上涌，泡在水里的人类蓦的整个沉入水面，水波荡漾，渐渐趋于平静。 等水面再起波澜时，赛尔斯已经冷静了不少，他换好衣服，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商人的园子里灯火通明不似往日，从窗户看过去，依稀能看见几道人影坐在桌前交谈。 赛尔斯推开门，表情如常地在莱米身旁的空位入座。 商人并未询问他为何迟迟过来，只是道：「听拉赫说，两位大人想要去节日庆典上游玩？」 赛尔斯应声。 「想来二位大人初次来科伦伊，对这里也不太熟悉，不如让拉赫作陪，也好玩个尽兴。」怕他们拒绝，商人又补充道，「一年一度的庆典，各方的人都会过来，庆典上人又多又杂，拉赫对庆典很了解，哪里有好玩的她都知道。」 莱米吃着盘中的食物，默不作声。 不说话就是允许，赛尔斯道：「好，麻烦了。」 听了全部对话的拉赫脸颊微红，她低着头，用含着春水的眸子偷看对面的人，较好的面容带着七分羞赫三分爱慕。若是其他人，定会沦陷其中，可赛尔斯低着头将甜滋滋的浆果送入莱米盘中，全程都没看她一眼。 拉赫咬了咬牙，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 晚饭后的街道仍然热闹，人们将精美的饰品挂在门前，饰品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吸引着莱米的注意。 他看着满街的「亮晶晶」几乎要走不动道。 赛尔斯看出他心中所想，无奈地笑了笑，他指着墙上，问拉赫：「这些饰品哪里有卖？」 拉赫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前面有个专卖这些的店……」 「在哪？」莱米兴奋追问。 拉赫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的恍了神，她下意识回答：「前面左拐……」 莱米加快了步伐，与二人拉开了距离。 拉赫看着他欢快的背影，想起前几天刚见到莱米的时候，形貌昳丽的贵公子坐在一旁垂着眼等着帅气的男僕收拾行李。拉赫只是想攀上贵族，并不在意那个贵族是谁，于是她迅速地转移了目标。 拉赫自认有几分姿色，虽说不是倾国倾城，但也能轻而易举地勾人心魄。可她在莱米这里缺没有一次是不吃瘪的。 在莱米又一次对着果盘双眼放光，对她粉嫩的肌肤熟视无睹后，拉赫终于歇了勾搭莱米的心思，转头拾起勾搭赛尔斯的大计。 第27页 往事不堪回首，拉赫扯了扯领口，拉住赛尔斯的一片衣角，她红着脸，做尽了羞赫的小女人姿态，「赛尔斯大人，我、我有话和你说……」 眼见着莱米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赛尔斯心里急躁，连带着声音都冷了几分，「什么？」 拉赫羞红了眼眶，「我、我喜欢你，从返航的船上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被你深深吸引住了，我可不可以……」 赛尔斯没说话，只是拽着自己的衣角，从她手中慢慢抽出，用行动代表了回答。 拉赫的眼眶更红了。 赛尔斯忍下心里的不耐，正欲解释，余光却瞥见一颗熟悉的脑袋从街角探出。 莱米走在前面，回头却发现二人没跟上来，于是他折返寻找他的人类，不料撞见这一幕。 他的人类在被另一个人类告白，之后他们是不是会在一起生活，然后生出人类幼崽。若真是这样，那他……要怎么回家呢？ 我不开心，莱米心想，我不想让赛尔斯和她在一起，他明明说好要和我一起回家的…… 作者有话说 龙龙吃醋了，但龙龙不说，龙龙只是担心回不到家 第20章 喜欢 赛尔斯赶在莱米缩回脑袋前走到他的身旁。莱米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走着。 赛尔斯敏锐地察觉到巨龙似乎心情不太好。 「怎么了？」他问。 他想不出为什么巨龙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心情直线下降。 莱米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说话。 赛尔斯拉住他的手腕，莱米被拽得停下，他低着头，赛尔斯看不见他的表情。 「为什么不开心？」赛尔斯问。 莱米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要留在这里吗？和她生幼崽。」 赛尔斯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他说的话，「什么？」 「如果你留在这里……我就回不了家了……」 赛尔斯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勾着莱米的下颚，强使他抬起头来，「不喜欢我和别人在一起？」 眼眶果然湿了。 莱米睁着含泪的眼睛看着他，他没有开口，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为什么呢？」赛尔斯问。 「我回不了家……」 「真的是因为回不了家吗？」赛尔斯追问。 真的是因为回不了家吗？ 不，不是的，并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莱米反问自己。 是因为、是因为…… 喜欢你。 对，没错。 「我喜欢你。」莱米喃喃。 想通的莱米仰着头，黄金色的瞳孔在灯火的照射下亮得惊人，他语气坚定地重复，「我喜欢你。」 龙从不纠结，若是自己喜欢的「东西」，那就叼回窝好了。 不等赛尔斯反应过来，他就牵起捏着下颚的手，兴奋地道：「明天我们就启程吧，先回龙岛，让祭司开始操办结契的事情！」 虽说早有预料，但真听到这句「我喜欢你」，赛尔斯仍有些恍惚，「你说……喜欢我？」 「对呀对呀！」莱米点头。 「我在做梦……」 见他依旧不相信，莱米勾勾手指，「你低头。」 赛尔斯下意识听从他的话。 下一秒，湿热柔软的吻落在脸侧，赛尔斯瞪大双眼，惊讶地看向莱米，」你、你……」 莱米弯着眼睛笑了笑，牵着他往前走。 人群熙熙攘攘，赛尔斯反握住他的手，脚步加快，与他并肩而行。 远处有钟声响起，「咚」的一声像是按动了什么开关似的，人群开始向空旷的广场移动。 好气氛全被破坏了，莱米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周围太过吵闹，赛尔斯没听清，他弯下腰，凑到莱米脑袋旁，「什么？」 莱米又重复一遍。 「应该是圣教举行的祭祀。」 祭祀？ 莱米来了兴致，拉着他挤进人群里。好不容易穿过摩肩接踵的人潮，只见身着白色教袍的圣教徒们神色恭敬地注视着广场中央的神像，为首的人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莱米侧耳去听。 复杂的词彙晦涩难懂，只听到「上帝……请原谅……您忠诚的信徒」。 莱米撇撇嘴，他还以为是什么新的东西，原来还是一千年前的那种无趣的祷告。 在信仰这方面人类实在死板，与其相信上帝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多学几个咒语。 乏味的仪式才刚刚开始，人墙将祭祀台团团围住，莱米想动一下都不能，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等人潮散去才能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祭祀终于进行到下一阶段，为首的主教大喊一句「宽厚恩慈的主啊，请聆听信徒的祈愿吧！我愿奉上最纯粹的信仰！」 人群皆跟着低头，站得笔直的莱米和赛尔斯尤为显眼。 莱米：「……」 赛尔斯：「……」 好在没人抬头看到他们。 祈祷环节过去，主教在最高处又在说着什么，莱米嘆了口气正准备移开视线，却见神像手中红光大盛，有某种熟悉的能量散开。 眉头越皱越紧，若不是恰好被挤在这里，莱米根本想不到大庭广众之下的石雕中竟然隐藏了一块龙岛核心的碎片！ 可……为什么又有一块？ 第28页 不对！这不是核心碎片！莱米骤然反应过来。 龙岛核心是龙岛力量的浓缩体，就算是一小块碎片，就算经过几千年的消耗，里面蕴含的能量也绝不止现在散发出来的这样稀薄。 而且碎片仅有一块，还是因为他即将破壳时磕碎的。 算了，多想无益，深夜来看看就好了。莱米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摇出脑袋。 他又看向身侧。 明明才刚表达心意，莱米却已经把他归于自己的东西了。 赛尔斯蹙着眉死死盯着神像手中散发红色光芒的位置，表情凝重。知道他也想到了龙岛核心碎片上去，莱米扯扯赛尔斯的衣袖，待他回头，莱米做了个口型，「假的。」 眉头松了松，赛尔斯摩挲手中细嫩的皮肤，不再关注那道红光。 等到祭祀结束已是月落西窗，莱米打了个哈欠，困得都有些迷煳了。 赛尔斯揽住他的肩膀，让他不至于走的东倒西歪。一到住处，莱米几乎是挨床秒睡，什么深夜一探究竟通通被抛在脑后。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午饭后赛尔斯收拾了行李，还是来时的那辆马车——他们打算离开这里了。 马车穿过街道，马蹄「哒哒哒」地敲在地面，引来旁人的注目。 莱米抱着果脯，慢悠悠地吃着，时不时餵赛尔斯一块。 碍于两旁建筑，马车行驶得并不快，可突然地剎车还是让莱米差点被甩出去。 「啊！怎么回事？」莱米捋了捋被风吹得凌乱的短髮，不满出声。 赛尔斯看了眼城门口拿着武器的士兵，毫不犹豫地调转马车。可士兵已经注意到他们了，这一掉头显得更为可疑。 没等马匹迈开步子，士兵就已将他们围住。 「下来！」粗厉的嗓音喝道。 尖锐的铁器泛着寒光，渐渐逼近，赛尔斯松开缰绳，带着莱米下了马车。 「跑什么？」 听到这道声音，士兵们纷纷侧身让路，白袍的圣教徒走了过来。 「圣子大人，这两人差点跑了，多亏兄弟们拦得快，你看……」领头士兵含着腰，朝白袍人笑了笑。 圣子挑开覆在上面的锦布，漫不经心地道：「会在主教面前多提的。」 主教是唯一一个可以与神对话的人类，如果在他面前被提起，就有机会被神庇佑。 「诶、好、好。」领头士兵笑得谄媚，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也不敢多做打扰。 锦布被掀开，露出堆砌在一起的箱子。 圣子拨弄箱子上的锁，笑道：「呦，还上了锁，里面都是什么？」 赛尔斯握住莱米的手，淡定道：「我家少爷出来游玩，大人怕不够尽兴，多备了点钱财。」 圣子挑眉，「哦？是吗？」 作者有话说 龙龙吃醋了龙龙不说，龙龙只是怕回不了家～ 第21章 牢 赛尔斯点了点头，「当然。」 圣子似笑非笑，「是与不是都凭你一张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 话音刚落，一个同样身穿白袍的圣教徒，穿过人群把一个半透明的琉璃球递给他。 圣子接过，嘴里念着咒语，琉璃球瞬间变得通红，刺目的红光散在每个人眼前，赛尔斯突然醒悟，明白了他要找什么东西。 是他们寻回的碎片。 圣子挑着眉头，朝他们这个方向瞥了一眼，似是嘲弄。过分纤长的手指勾了勾锁，「啪」的一声，锁竟无故断开。 箱子被打开，露出各色的宝石，圣子看着色泽靓丽的宝石，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贪婪。 但赛尔斯还是注意到了，他跟在巨龙身边这么久，对巨龙所重视的宝物自然多了几分上心，看着圣子抚摸宝石的动作，赛尔斯不免有些厌恶。可一向对财宝在意得不行的巨龙，此刻却毫无动静，被他握住的手，晃起微弱的弧度，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赛尔斯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莱米半垂着眼帘，阳光落在长而卷翘的睫毛上留下一片阴影，而那视线非常专注的盯着他们交握的手。 莱米感觉到了什么，他骤然抬头。四目相对，莱米对他笑了笑。赛尔斯呆了片刻，才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 看他又转了回去，莱米低下头，玩起了他的手指。 赛尔斯红着耳朵，冷静了会儿，蓦然明白了巨龙的心思，那些财宝终归是少不了的，于是他也不再去看，只收了心绪专心和巨龙玩闹。 待到二人手指都快结在一块儿了，那边才搜到了他们藏起来的碎片。 圣子拉下脸，眼神冰冷，厉声道：「果然是你们偷了圣教的宝物！给我拿下！」 圣教的宝物？脸皮真厚。 莱米翻了个白眼。 士兵们应声围住他们，其中一个想要来抓他的胳膊。莱米甩手，压低了眉眼，冷声道：「滚开！我自己会走！」 坚硬的盔甲碎了满地，那人捂着手臂，疼地叫出声。 这一下，竟是直接打断了他的桡骨。 其余人不敢再上前，只得围住他们一路离开。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高处的铁窗洒下染红了一片。 莱米靠着被关在同一个牢房里的赛尔斯，目光落在斑驳的墙上，那里有一群蚂蚁正拖着食物费力地往洞穴赶。 看着看着，他又惆怅起来，连小蚂蚁都有洞穴，而他堂堂一千八百多岁的龙居然没有。 第29页 这次回去，一定要建个超大的豪华洞穴，和他的人类一起住！这些宝石和金币做床应该够了，唔……或许不够？那在这里拿一点好了…… 外面的门被大力推开，一个看守的人走了过来，扔了两个发灰的粗粮饼。莱米嫌弃地看了一眼，别过头。 「嘿，你还挑起来了？我告诉你，不止是今天，还有明天、后天、以后你只能吃到这个了，听到了吗？！」那人拿着腰间的钥匙将铁栏杆敲的「哐哐」作响，声音刺耳。 莱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的话如同亲临寒冬，「滚！」 那人哆嗦了一下，反应过来被吓住后，踹了铁门两脚，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刚刚也是咒语吗？」赛尔斯凑过来问。 亲临寒冬不止是个形容而已，刚刚这里的温度是实打实地降了不少。 「嗯。」莱米点头。 赛尔斯摸了摸他细软的黑髮，夸道：「好厉害！」 莱米眯着眼睛，觉得有点舒服，于是他变出犄角，低下头道：「再摸一下。」 漆黑的犄角泛着和金属制品类似的寒光，一看就异常锋利。赛尔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是温热的，手感出乎意料的好。 赛尔斯摸着犄角表面鳞片状细纹，有些爱不释手了。 犄角也是有感觉的，这种抚摸让莱米觉得很享受。 「唔……」莱米轻嘆，主动蹭了蹭他的掌心。 摸着犄角，时间过的飞快，窗外已经缀上了繁星几点。 莱米摊在赛尔斯身上，艰难地拦住还想摸的手。他哼哼唧唧的拒绝：「不要了，该办正事了。」 赛尔斯替他理了理头髮，收回了手。 莱米伸了伸懒腰，嘱咐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赛尔斯点头，他知道在这里帮不上巨龙什么，只安静地等他回来。 莱米用了瞬移术，他对咒法并不算精通，当初只学了几个有意思的，像是瞬移、隔空取物这种，现在倒也够用。 下一瞬，莱米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通往各处的廊道。他只能确定现在还在圣教里，不确定具体位置。 正当他发愁该往哪个方向走时，一群白袍圣教徒从左侧缓步过来，整整齐齐的两列。 莱米紧贴着墙，隐在暗处没让他们发现。等到他们完全走过去，莱米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跟在队伍后方。 白袍队伍在一个大门前停下，大门上刻着华丽复杂的纹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不过须臾，大门便慢慢打开。莱米也得以看见里面的情形。 那些白袍圣教徒应该是坐在巨大神像下的那个人喊过来的，可深更半夜叫他们来这里搞什么？ 「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莱米的疑惑，他朝里面看去，巨大的神像的位置挪了一些，漏出仅够一人通过的地下通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圣教徒就在白袍主教的带领下逐个钻入通道。 来不及多想，莱米眼疾手快地捞住最后一个人，照着后颈就是一记手刃，换上他的衣服就急沖沖地跟了上去，好在并没人注意到队伍里少了个人。 甬道漆黑，只能靠着最前方微弱的火光摸索着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有红色的亮光闪烁——快要到目的地了。 光亮越来越大，仔细看去红光的来源竟然是洞穴里的一处池子，池子里荡漾着血红色的水，血池中央有一个石台，台上的赤红色碎片在一片红光中格外显眼，是被他们拿走的核心碎片。 莱米蹙眉，常人看不见的缕缕淡金色能量从碎片散出，流入血池里。 血池在吸收核心碎片的能量！ 为首的主教念了句什么，紧接着他转过身对教徒张开双臂，道：「来吧！你们曾经做的一切都被主所铭记！来吧！捨弃肉身投入我主麾下吧！」 圣教徒们纷纷跪地感谢，为了不太突兀，莱米只好跟着他们半跪在地。 主教垂着眼睛，莱米悄悄抬头，恰好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轻蔑。 察觉到主教似要看过来，莱米勐地低头，那道视线掠过他，没有发现异常。 「行了，主在催了。」主教淡声开口。 圣教徒们闻言，连忙爬起来，排着队朝血池里走。 莱米排在队伍最后，眼看着前面的人触碰到池水的皮肤快速脱落融化，最后整个人只余一副骨架。 惨叫声接连响起，前面的人颤抖着身体，但还是一步一步地靠近血池。 莱米抿起唇，悄悄后退，靠在甬道不显眼的阴影里，与黑色融为一体。 所有教徒都踏进了血池，鲜红色的液体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像是沸腾了一样。不一会儿，惨白的手骨探出池水，攀在池壁慢慢直起身。 新出炉的亡灵眼里闪着幽幽火光，一动就响起「咔咔」的声音，刺耳无比。莱米捂着耳朵用瞬移咒离开了甬道。 作者有话说 忙了好几天，终于有空了^w^接下来日更日更（这篇应该快完了～） 第22章 结束 赛尔斯看着突然出现的莱米，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 莱米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回答。 「怎么了？」赛尔斯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亡灵……」想着从血池里爬出的骷髅，莱米道：「圣教在制作亡灵，他们居然用活人做亡灵！」 第30页 「制作亡灵？」赛尔斯重复道。 虽说一直知道亡灵是一种非常热衷于侵虐其他大陆的生物，但他其实并不知道亡灵从何而来。 「亡灵究竟是什么？」赛尔斯问。 莱米想了想，告诉他亡灵的来源。 摩洛拉岛是新生不足两千年的岛屿，和龙岛的差不多，也蕴含能量。人类发现了它，在上面定居，新一代的人类幼崽受到影响也有了岛的能量，寿命也被延长。人类是极其聪明的生物，他们发现了这种奇怪的物质，并加以利用发明出咒语，可人类也是贪婪的，他们不满足现在已拥有的能力，反而期待永不消逝、与天地同寿的生命。 是的，他们成功了，但没完全成功。人类拥有生前记忆获得了永生，却无论想尽什么办法都不能保留住鲜活的肉体。无奈他们只能放弃肉体，与家人相聚。 好景不长，岛上人类的寿命远超从前，但生育能力却没有降低，加上不会死亡，岛中的人类越来越多。摩洛拉岛很快就不能生存了，于是他们决定抢占其他大陆，不死的亡灵集结为军队，大规模地侵略。龙族察觉各地的动盪，加入战局阻止。 龙族作为最强大的种族，很快平息了战争，亡灵被尽数消灭，大陆又恢復和平。殊不知，狡猾的亡灵早已藏好身，并偷偷养精蓄锐，一千年后再次出现，他们四处扇风点火，企图扰起大乱，但被出岛游玩碰巧遇到的龙族识破，不等这个龙族有所行动，亡灵就失去了踪迹。之后就是时不时的捣乱，各地也都有了应对之法，因此没出什么大问题。 莱米又说了刚刚见到的亡灵，并对赛尔斯说道：「他们眼中的魂火很暗，而且行为呆滞，不像是有记忆的样子。怪不得在杀掉那么多入侵利亚大陆的亡灵后，还能去精灵岛。原来是这样……」 思考中的巨龙异常可爱，露出了平时见不到的神态，赛尔斯捏了捏似乎也在竭力动脑的耳垂，道：「光凭这一个地方短时间内肯定凑不齐那一队亡灵，别的地方应该也有。既然我们在这儿，不如就做了这件好事，毁了血池。」 灼热的手掌拂过后颈，落在细软的发顶，赛尔斯继续道：「不过暗处不知藏有多少亡灵，保险起见还是与人类一起吧。」 莱米有些犹豫，「人类……行吗？」 「可别小瞧了人类，他们能在内部有亡灵的情况下存活下来，定是有几分手段。况且……」赛尔斯的语气陡然低下来，「我不想你受伤。」 四目相对，莱米心软了，于是点头应下。没办法，他莱米大人就是这么的吃软。 赛尔斯离开牢狱，换了身衣服熘进了金碧辉煌的宫殿。 宫殿里也有许多白袍圣教徒巡逻，赛尔斯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莱米说过这是一个极为崇拜上帝的国度，所以圣教的权利定是大于王室，那么他与国王谈判的筹码就又加一层。 赛尔斯小心翼翼地绕开巡卫，摸到了国王的寝宫。 已是深夜，寝宫里只燃着零星几盏灯火，照亮一方矮桌。一位年轻男人坐在桌前翻看着身前的书籍。 赛尔斯没有刻意压着脚步声，缓缓靠近，他确定这位王已经注意到他，却不知为何没动。 他又上前几步，幽幽烛火下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再往前就不礼貌了吧。」国王终于开口，他翻了页书，语气淡淡。 赛尔斯收回迈出的脚，挑了挑眉，「陛下似乎不是很害怕？」 随着一声嗤笑，国王转过身露出略显稚嫩的脸，「害怕？害怕什么？我一个没有实权的王有什么好怕的？」 「看来陛下对『没有实权』这件事颇有不满？」赛尔斯自阴影中走出。 国王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赛尔斯绕过他，俯身看向桌上摊开的书。 《关于神是否存在的悖论》。 眼角抽了抽，赛尔斯有些语塞。 看来是非常不满。 也是，身为一个国家的王，领土上的百姓却只听信虚无缥缈的上帝，若是这个王甘于现状倒也还能与圣教和平共处。显然，他面前的这个年轻国王有着自己的一腔抱负。 「今夜我来是找陛下合作的，」赛尔斯拿过桌上的那本书，随意翻了翻，继续道，「我家大人看圣教不顺眼，尤其是那个装模作样的主教，想着陛下也算是最终受益人，所以派我来谈谈合作的事，就是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国王眼神动了动，但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反问，「我是最终受益人？」 赛尔斯看出他心中所想，轻笑一声，「或者可以说是所有利益的受益人，我家大人只是少了个碍眼的，可您却是能重新集权。圣教是您最大的敌人，不是吗？」 国王自知被看穿，也不再遮掩，他微抬起头，直直看向赛尔斯，眼底跳动着的除了灯火，只余野心。 良久，他问：「怎么合作？」 「借兵，」赛尔斯伸出两个手指，「两万人。」 国王蹙起眉，觉得他有些不靠谱，「只要两万？」 「只要两万，不过不要信徒，只要精兵。」 国王低头思索。 并不是拿不出两万精兵，事实上自他登上王位的五年以来，暗中挑选训练的人已有十万余。十万余人听起来很多，却远远不到能对抗圣教的地步，而这人只要两万，他觉得有些不可信。 第31页 可若仅靠他自己，想要推翻圣教统治估计还需二三十年。 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国王舒了口气，决定赌一把。 「好！」他拿出宣纸，写了几个字，交给暗处的人后，转身拍了拍赛尔斯的肩膀，「就看你和你的那位大人能带给我什么惊喜了。」 「当然会是您希望的那样。」赛尔斯弯了弯腰，行礼退下。 他回到监牢中与莱米拟定计划。 次日一早，圣教外被国王亲兵团团围住，主教推开门与马上的国王对峙，战争一触即发。 圣教内部一片混乱，国王来的太突然了，他们并未做足准备。 很快乌压压的人群聚在一起。 「不知陛下光临圣教，有失远迎。」主教理了理袖摆，虽是说了恭敬的话，可态度却是随意。 国王勒紧缰绳，微微笑了笑，「不敢，怎敢让主教相迎。」 「哦？不知陛下这次前来，所为何事？」主教放下袖摆直视马上的人。 「听闻前几日圣子带人封了城门，可有此事？」 主教装作思考，片刻后回答：「啊，好像是有这个事。陛下带这么多人来，就为了这件事？」 眼里的笑意尽数褪去，国王看着他道，语气平静：「当然……不是，我这次来，只为取你头颅。」 主教仰头大笑，国王能看见他眼底的轻蔑。 不用二人吩咐，双方就缠打在一起。国王抽出佩剑，直指主教，「来吧，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 那头打的激烈，这头的赛尔斯已经带着收刮来的财宝出了城。 粗壮的尾巴像是鞭子，只一下就抽碎了血红的池壁。莱米往洞穴深处走去，那里有着更大的空间，空间里密密麻麻堆满了惨白的骷髅，骷髅眼眶中的魂火暗淡，呆呆地躺在那儿，没有动作。 科伦伊亡灵的大本营。 莱米迈出四个爪子，将骷髅踩得粉碎，又吐出一口紫色的龙火，燎得亡灵只剩下一捧灰。 他莱米大人还是这么厉害！ 莱米骄傲地扬起头，「嘭」的一下把洞顶撞了个对穿。 啊这…… 莱米钻出来，试图修补。 修补失败。 莱米心虚的环顾四周。 没人！ 巨龙摸了摸龙角，哼着小曲儿，只当无事发生。 —— 训练有素的精兵打得对面节节败退，只是普通民众的教徒那里顶得住。 主教一边挥着武器抵抗国王的进攻，一边施展杀咒。眼见圣教徒只剩百人，杀咒终于成了。 巨大的乌云迅速聚拢，云中闪电时隐时现。 国王眼眶充血，他瞪着主教，「你疯了吗？！你想杀了整城的人？！」 「哈哈哈哈，杀了又如何？为我主献身的人，死了也是光荣的！」主教笑的疯狂，他张开双臂，似要迎接噼下的雷。 还未等雷云释放出闪电，一头黑色的巨龙破墙而出。疯笑戛然而止，雷云也随之散去。 莱米捻了捻爪下的粘稠，嫌恶地蹭了蹭干净的地面，随着轰然倒塌的教堂，展翅飞离科伦伊主城。 国王看着满地的血浆，一时有些沉默。 这就……结束了？ 不怪他反应不过来，本以为是一场恶战，措不及防就结束了，任谁都很懵吧！ 作者有话说 没错，莱米大人就是这么厉害（扬头*^o^*） 第23章 夕阳正好，车轮压着草地行驶，留下两条平行的痕迹。 赛尔斯捏着莱米的手，边擦拭边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红日撑着山顶，染出一片绚烂。 莱米把手往他怀里伸了伸，抿着嘴有些郁闷：「再擦擦。」 踩碎那个脑瓜子后，他总觉得手心黏煳煳的，激的他犯噁心。 赛尔斯无奈，捉住那只白嫩的手又擦了擦。直到手心都泛了红，莱米还让擦，赛尔斯忍无可忍地撩开衣摆，把快破皮的手贴在自己腹部。 没过多久，他就后悔了。 莱米眨着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手掌挨着的地方。 硬邦邦的，热热的。 有点好玩！ 莱米双眼放光，这里捏捏，那里捏捏，全然忘记了擦手这件事。 巨龙自从开窍之后言行举止比起以前差得可谓是十万八千里，就像现在——莱米的爪子对他腹部的肌肉又捏又摸。 赛尔斯捉住他乱动的手，哑着嗓子试图转移话题：「我们是要……回龙岛吗？」 莱米意犹未尽地停了手，也不挣脱手腕的束缚，只眯着眼睛对他笑：「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没错，他们龙龙对伴侣就是这么的宠溺！ 赛尔斯沉吟片刻，开口道：「那我们去摩洛拉岛吧。」 他想变强，不求能够与强大的心上人比肩，只愿在危机时刻他能有足够的实力陪在巨龙左右。 莱米依旧笑眯眯：「好啊～」 —— 气温渐渐转凉，吹着早晨的海风甚至如临寒冬。 赛尔斯把黑白色的围巾往上拉了拉，捂住没有知觉的耳朵，然而只是徒劳。 「还有多久才到？」赛尔斯敲了敲黑色的鳞片，抖着声音问。 白色的雾气随着说话飘出，融入巨龙周身的云里。 莱米侧了侧头，答：「很快，已经能看见岛了。」 第32页 赛尔斯抿起唇，又往衣服里缩了缩。 不知过了多久，岛的影子在漫漫白雾中越来越清晰。飞行的速度渐慢，巨龙落在岛上俯身让背上的人类滑下来。 赛尔斯搓了搓手，唿出一口白气，莱米走过来，将他的手覆在自己两颊。热量顺着指尖直达心口，赛尔斯顺手捏了捏掌下软乎乎的肉。 力道不大，莱米被冰的「唔」了一声，倒也随他动作。 天空灰濛濛的，似是要下雨。 赛尔斯收回手，催着莱米去目的地——卡尔达学院。 卡尔达学院坐落在摩洛拉岛的中心，存在已有一千三百多年。卡尔达学院原本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私人学校，可在第二任校长卡尔达发现并利用岛屿能量研究出咒语后一切都不同了。学校开始教授人类咒语，使之与强大的敌人抗衡。 为了感谢和纪念卡尔达，后人将学校更名为卡尔达学院。 —— 卡尔达学院内。 莱米边走边好奇地四处张望。 一千多年来，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路旁的建筑还是那么的精美，而建筑里居住的人却换了一波又一波。 停在熟悉的复式楼前，莱米敛了心中思绪，抬手敲响了木质大门。 门内很快传来苍老的声音：「谁啊？」 莱米并未应声，又敲了敲。 那人有些无奈，道：「来了。」 伴着话音的是轮子滚动的动静。 不一会木门被推开，莱米看着木轮椅上面色苍白的老人，打了声招唿，「老师，好久不见！」 老人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人会来看他，毕竟他们已经一千多年没见过面了。 短暂的震惊后，老人笑出满脸褶子连声音都比平时高了一个度，「哎呀哎呀，好久不见小莱米，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呢。」 随后他又偏头对身后人道：「艾茨快去，把我前些天做的果脯肉干拿过来，我记得小莱米是最喜欢我做的吃食，哦对了，还有朱榴果也摘些来。」 那位叫艾茨的年轻人朝他们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莱米接过木轮椅的把手，推着进入屋内。 「说起来，这位是……」老人看向一旁的赛尔斯。 莱米突然想起来还没给老师介绍，于是道：「这是我的伴侣赛尔斯。」 「伴侣？」老人惊异地打量着赛尔斯。 莱米作为龙族，拥有典型的龙类性格，一向直男得过分，当初求学时不知伤了多少男男女女的心。 而现在回来居然带回来一个伴侣，还是一个…… 老人又扫了眼赛尔斯。 ……普通的人类男性。 赛尔斯被盯得满脑子问号。 莱米想了想补充道：「这次来也是赛尔斯希望能学些咒语。」 老人横他一眼，「这么说，若不是你的伴侣想来我这，你还不会来看我是吧？哎，也是，我一个老头你们年轻人嫌我是应该的。」 赛尔斯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莱米抢先道：「老师，演过了，吓到他了。」 老人展眉，「过了？还不怪你太久没来看我。」 赛尔斯这才发现老人是佯装生气。 —— 午饭过后，埃尔维斯——即莱米的老师带着赛尔斯去了他的藏书室。 藏书室约摸有两层楼高，室内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架，书架上的书籍数不胜数，都是埃尔维斯个人收藏。 埃尔维斯先给赛尔斯讲解咒术基础，见他悟性不错又找了些书籍让他看。 吃饱喝足的巨龙正在院子里晾肚皮。 海岛的温度不算太高，太阳晒得鳞片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埃尔维斯让艾茨泡些果茶来，打算和他许久未见的学生好好聊一聊。 果茶的香气伴着蒸汽飘入鼻腔，把莱米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莱米眯着眼睛，呷了一口果茶。 埃尔维斯坐在他对面，笑得慈祥，见他杯中果茶见底，又给他斟了一杯。 良久，埃尔维斯才开口感嘆道：「算一算时间我们师生也有一千多年没见了吧……」 莱米放下手中茶杯，点了点头。 「一千年，外面变成什么样了？」 莱米眨了眨眼睛，将这一千年他所经歷的一切娓娓道来。 一千年很长，长到岁月更替物是人非，一千年又很短，短到寥寥数语就能说完。 埃尔维斯侧耳静静听着，等他停下话语，才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最近有回过龙岛吗？核心怎么样了？」 莱米的表情变了变，还没等对面的埃尔维斯看清楚就恢復了正常。 莱米低着头，模样看着有些乖，「还没回去过，打算从您这离开后再回去。」 埃尔维斯也发觉自己的言语有些问题，只好转移话题。 待埃尔维斯离开后，莱米松了口气，握住贴身口袋里的核心碎片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4章 夜幕四合，莱米坐在院子里最大那棵树的树干上，黑色的鳞片覆满了全身，一动不动的好似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就这么盯着楼内所有的门，直到天边露出一抹白。莱米打了个哈欠，撑着头昏昏欲睡。 这一夜无事发生，至少莱米看到的是这样。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过去了两个月。 第33页 这段日子，赛尔斯进步得很快，在莱米偶尔的指导下将记录在册的咒法学了个遍，虽然有些还不算熟练。 莱米每天晚上都在院子里蹲点，仍是一无所获。莱米有些疑惑，难不成是他太过敏感了？ 龙蛋破壳的日子越来越近，父母催莱米回去的书信已经收到了好多封。 于是他们决定明天启程。 这天下午，莱米和赛尔斯找上了埃尔维斯。 埃尔维斯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并未抬头。二人站在一旁安静等着。 许久之后，埃尔维斯合上书，这才发现了他们。埃尔维斯笑了笑，脸上皱纹堆积。 不知道是不是莱米的错觉，埃尔维斯比起两月前，似乎更加苍老了些，是一种很明显的变化。 埃尔维斯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现在这里也不出声？」 莱米收了心思，一边回答一边探头探脑：「没有多久，看老师写的认真，我们不忍打扰。老师在写什么？」 埃尔维斯作势要打他的头，莱米「咻」的一下缩了回去。 看着莱米古灵精怪的模样，埃尔维斯哼笑，「给你的伴侣抄了些奥妙的咒法。」 埃尔维斯把抄的那本递给赛尔斯，对他道：「你很有天赋，这些咒法对你来说应该不太难，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莱米。」 赛尔斯接过，真挚地道了声谢。 埃尔维斯收拾着桌面，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你们来找我干什么来着？」 莱米蹙眉思索，有些脑袋空空。他扯了扯赛尔斯的衣袖，小声问：「我们来干什么的啊，我忘了。」 赛尔斯：「……」 这种前说后忘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从来了这里，巨龙有些忧思过重。 赛尔斯无奈地笑了笑，「我们是来告别的，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 埃尔维斯惊诧：「这么快就要走了？怎么不多待一阵？」 「是的。」赛尔斯道：「龙岛有蛋即将破壳，我们要赶回去参加宴席。」 埃尔维斯嘆了口气，惋惜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留了。」 回到房间，赛尔斯立即开始收拾行囊。莱米晃着腿坐在床边，思绪渐渐放空。 待他回过神，赛尔斯不知什么时候收拾好一切，怔怔地看着他。 莱米眨眨眼：「怎么了？」 赛尔斯无奈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自从来了这里，你每日发呆的次数多了许多，在想什么？可以和我说说。」 莱米「唔」了一声，没回答而是问他：「最近这段时间你与老师接触的最多，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塞尔斯想了想，答道：」看起来是一个很和蔼的人，不过我总觉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有问题？塞尔斯垂眸思索。 空气寂静下来。 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塞尔斯努力抓住。 「年龄！是年龄！」塞尔斯突然出声，「我们都下意识忽略了他也是人类，人类寿命有限，即使呆在摩洛拉岛，也不会有人能活一千年以上。」 已知延长寿命的方法有两个，一是与龙族结契，但这不可能，莱米记得所有龙结契的时间和对象，其中可没有埃尔维斯。 那么就只剩转化成亡灵这一种办法了。 「不对啊，若是这样，老师怎么还会与平常人无异？」莱米疑惑。 塞尔斯沉默片刻，摇头，「我也不知道。」 莱米又发起了呆，塞尔斯拉着他的手捏了捏。 莱米回神，疑惑地看了塞尔斯一眼。 塞尔斯带着他的手到唇边，低头在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今晚还去蹲守吗」塞尔斯问。 莱米嘆气：「不去了。」 一连两个月都毫无发现，如果不是埃尔维斯藏得太好，就是他真的无辜。 夜幕降临，莱米窝在赛尔斯怀里，唿吸平稳。 安静的环境突然多了些窸窸窣窣的噪音。 莱米勐然睁眼，金黄的瞳孔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不是错觉。确实有什么东西潜入了他们房间，听动静好像是在翻找什么。 莱米半阖着眸子，等到那东西离开，又悄无声息地跟在它们身后。 借着月色，前方的骷髅泛着莹莹白光，正是亡灵。 他的老师居然真的…… 莱米捏紧拳头，有些愤怒又有些伤心。 骷髅晃晃悠悠骷髅晃晃悠悠进了藏书室，莱米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只见骷髅在墙边按了什么，那墙「轰隆」一声裂开，露出窄窄的甬道。 甬道往下延申，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头。莱米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埃尔维斯泡在血红色的池子里，身上的皮肤溃烂的不成样子。 那骷髅走到埃尔维斯面前跪下。 埃尔维斯缓缓开口：「找到了？」 骷髅的上颚骨与下颚骨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在说话，但莱米听不懂。 埃尔维斯听了后脸色阴沉道：「知道了。」 埃尔维斯站起身，一身皮肉光洁如孩童，他披上衣服，随口道：「去把东西拿回来。」 一具具骷髅应声而起，莱米心沉了沉。 他转身欲走，衣襟却带掉一块石子，石子顺着斜坡滚进血池。 埃尔维斯捕捉到这细小的声音，顿时警觉，厉声道：「谁？！」 第34页 莱米不敢逗留，撒腿就跑，亡灵穷追不捨。 回到房间，莱米叫起睡得正熟的塞尔斯，拉着他往外沖。 塞尔斯一脸懵，「发生什么事了？ 不用莱米解释，门外围的着亡灵说明了一切。 「这么着急走吗？」亡灵纷纷侧身，给声音的主人让路。 埃尔维斯拄着拐杖停在他们面前。 莱米上前一步挡住塞尔斯。 埃尔维斯新奇地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像平常聊天一般，「看来，你很宝贝这个伴侣。那做个交易吧，你把碎片给我，我放了他。」 莱米冷下脸，「做梦！」 他化作巨龙，尾巴捲起塞尔斯，翅膜展开煽动，下肢却被牢牢拽住。莱米低头，不知何时从地下钻出来的骷髅手死死扒着他的后爪，指骨都戳进肉里。 莱米忍着痛吐出一口火焰，将桎梏烧了干净。 埃尔维斯看着他们飞远，微笑着吐出一个字：「杀。」 —— 总算离开了。 莱米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迎面撞上一团乌云，浓郁的黑色透出不祥的气息，云里翻滚着白骨。 莱米啧了一声，一口龙息下去，乌云分毫没少，还将他团团围住。莱米挣扎着想要往外飞，一时不查被手骨贯穿胸膛。 莱米痛唿，龙吟穿透云霄。 等到逃出云团，莱米已经力竭，他徒劳地挥动破布似的翅膀，但还是直直朝下坠。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视线中四只龙从岛外朝着他们飞来，莱米放心地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莱米打量着陌生的洞穴，挣扎着站起身，扶着山壁艰难往外走。 阳光有些刺眼，莱米抬起手遮了下，待看清山下的景色，莱米呆了一下。 这里的一切他都非常熟悉，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度过童年。 「怎么出来了？」 温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莱米扭头，赛尔斯端着什么植物的叶子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见他看过来，轻笑。 目光交接，莱米突然摆了摆手，「你过来下。」 赛尔斯刚贴近，莱米就揽上他的脖颈，给了他一个拥抱。 赛尔斯吓了一跳，连忙弯了腰配合莱米的动作。 「伤口不疼吗？」 莱米小幅度摇头，闷闷道：「不疼。」 其实还是有些疼的，但此时此刻他只想抱着眼前这个人。 过了许久，久到赛尔斯觉得腰有些酸了，于是提议：「进去好不好？」 莱米顺势无理取闹：「你抱我。」 「好。」 听到回答，莱米眼睛一亮，一熘烟跳起来双腿牢牢锁住赛尔斯的腰，赛尔斯怕他掉下来，腾出一只手托住他的臀。 到了床边，莱米依旧不肯下来，赛尔斯无奈，只好坐下来，让莱米跪坐在自己身上。 「饿不饿？」赛尔斯问。 莱米感受了一下，点头，「饿。」 赛尔斯展开手里的叶子，叶子里是大大小小的布袋，赛尔斯将其中最鼓鼓囊囊的一个递给莱米。 莱米好奇的拉开细绳，朝里看。 只见袋子里装满了各种吃食，有龙岛盛产的果子，还有只有龙会做的点心。 莱米开心极了，奖励似的在赛尔斯颈侧亲了一口。 赛尔斯手中的动作一顿，唇角上扬。余温很快散去，赛尔斯咳了一声，继续为莱米上药。 养伤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半个月。 龙蛋上多了一条裂痕，眼看着里面的龙宝宝就要按耐不住，众龙们急匆匆把早准备好的破壳宴抬了上来，此时此刻正忙成一团。 莱米坐在一旁，眯着眼睛享受阳光，赛尔斯好不容易才允许他出洞穴，可不得好好晒一会儿。其实他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赛尔斯给他上药的时候常常感嘆于龙这种生物的恢復力，只是族人们心疼他，让他好好坐着。 一切准备就绪，众龙自觉围着龙蛋趴下，脖颈拉长，龙瞳眨也不眨，满怀期待地盯着龙蛋。 莱米化作龙形，将前来观礼的赛尔斯护在身前。 空气安静，龙蛋「咔嚓咔嚓」裂开的声音格外明显。终于，蛋壳被顶开一个洞，紫色的龙爪颤颤巍巍扒住边缘。 莱米屏住唿吸，直到小龙崽完全钻出来，抱住母亲的尾巴嗷嗷叫，他才松了气，低下头蹭赛尔斯。 无声地传递自己开心的情绪。 第25章 破壳宴后，众龙又忙了起来。 人类的各个领地都遭到大批亡灵的攻击，他们无法抵抗，不过几日就伤亡惨重，只好向龙岛求助。 龙族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商讨了两天后，大半的龙皆离岛支援，只留下不便行动的老、幼龙。 距莱米离开已有两周，赛尔斯日常採摘龙岛特有的果蔬。 临近正午，赛尔斯席地而坐，阳光落在他身上，并不让他觉得热，反而暖洋洋得很舒服。 不远处，紫色的龙崽好奇地盯着翩翩飞舞的蝴蝶，随后勐地一扑……摔了个龙啃泥。 赛尔斯心跳漏了半拍，忙走过去，搂起龙崽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 没发现伤口，赛尔斯松了口气，捏了个咒语，变出一只水晶蝴蝶放在龙崽的爪子上。 龙崽好奇地戳了戳蝴蝶，蝴蝶展翅围着龙崽飞。 见龙崽玩的开心，赛尔斯笑了笑，他眺望海平面，思绪放空。 第35页 也不知道莱米那边怎么样了，这几天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肩上忽的一重，赛尔斯回神，偏头看去，原来是一只麦森。 麦森是龙岛特有的海鸟，受龙岛核心的影响，麦森的速度很快耐力也很好，被龙族用作传递信息。 麦森抬起脚，赛尔斯解下绑在它脚上的羊皮纸，给了它几颗浆果，这才打开信纸。 信不长，内容大概是:一切安好，他们已经找到亡灵的巢穴，不出三日便可返程。 赛尔斯愉悦极了，将纸细细压平收进口袋。这种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龙岛上空——是亡灵，亡灵竟找到了龙岛的位置！ 赛尔斯咬牙，有战斗力的龙都被派到世界各地，现在的龙岛根本无法抵御亡灵的入侵… 该怎么办… —— 一口龙焰将黑云灼烧出空缺，龙们趁机攻击。亡灵四散躲避，却仍被龙焰点燃，化成灰烬。 终于结束了，这场持续千年的闹剧… 莱米扭头就走，一刻都不停留。 「诶？你去哪……」 话音未落，就看不见莱米的背影了。 莱米的父亲——龙族族长玛蒂尔达悻悻收回挽留的前爪，小声嘀咕：「这么毛毛躁躁的，我怎么放心把龙族交给他，哼，还得练！」 「哎呀哥，别对小孩子那么苛刻嘛。」莱米的叔叔拍了拍玛蒂尔达的肩膀。 「没错，莱米刚刚那么勇勐，如果不是他有伴侣了，我都想让我女儿直接去求偶了。」 「对啊族长，伴侣在家，情有可原嘛。」 众龙纷纷附和。 「哼，臭小子。」嘴上这么说，玛蒂尔达下巴却是往上扬起，唇边是掩饰不了的笑意。 在众龙讨论莱米的时候，莱米已经飞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了，他将提速的咒法附在翅膀上，硬生生将三日的路程缩短到一日。 当能看到龙岛的轮廓时，月亮已然挂在夜空之上，莱米悄然落在岸边，化作人形脚步轻盈地朝着自己洞穴的位置走。 周围很暗，但龙的视力不是一般的好，莱米清楚地看见了大片大片的枯黄。 莱米心一颤，勐地变了方向，向着龙岛中央跑去。 龙和龙岛核心是一种互利的共生关系，龙的死亡伴随着庞大能量的释放，核心会吸收这些能量，一部分用来修復损耗，一部分储存起来维持龙岛的生机，可以说岛上的草木以及动物都和龙岛核心挂钩。 而现在本该郁郁葱葱的草木们纷纷枯萎，莱米第一反应就是——龙岛核心出事了！ 刺耳的嘎吱声从不远处传来，莱米脚下一顿，迅速钻进路旁的草丛，他小心地将草丛拨开一条缝隙，只见七八个骷髅架子手里拿着尖刀沿着路走的乱七八糟。 亡灵竟然趁着他们外出，攻占了龙岛！ 莱米怒火中烧，直接站起身对着亡灵挥拳。 他没能碰到那些亡灵，不是因为他准头差，也不是因为亡灵及时闪开，而是……一条藤蔓偷袭了他，将他绑得严严实实。 莱米挣不脱，恼极了，朝着捂他嘴的部分就是一口。 藤蔓顿了一瞬，尖尖挪到莱米眼前，开了一朵蓝色的小花，小花随着藤蔓的移动摇曳，好似在和莱米打招唿。 莱米眨了眨眼睛，倏然松了口，乖乖安静下来。 他认得这个会开小花的藤蔓，在他久远的记忆里，那时候莱米还是个孤僻的龙崽崽，每天的活动就是在龙岛各处坐着发呆，核心总是会操控一条藤蔓，给他开小花，陪他玩耍。 藤蔓带着莱米钻进一处隐秘的洞口，刚开始时山洞只能让躺着的莱米勉强通过，越往深处洞穴越宽敞，直到洞穴的高度足以让他行走，藤蔓才松开他的脚踝。 莱米拍了拍衣服，跟在藤蔓身后。 前方好像有火光，莱米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只见不大的洞穴里，三三两两的人形态龙靠在一起，看起来好像是睡熟了，莱米扫视了一圈，在角落里看见了心心念念的人。 赛尔斯靠在山洞内壁，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躺在腿上的龙崽，眼下是明显的青黑。 莱米小心地走过去，还是被闭眼假寐的赛尔斯察觉。 赛尔斯勐地睁眼，警惕地看向脚步声传来的位置，随即愣住了。 莱米走到他身旁坐下。 赛尔斯满脸不可置信，「你…你…」 「嘘。」莱米捂住他的嘴巴，压声道，「别把他们吵醒了。」 赛尔斯点头，莱米松开手。 赛尔斯挪了挪，使得二人离得更近，小声道：「你怎么到这来了，族长他们呢，外面是不是已经安全了？」 莱米摇头，「没有，父亲他们还没回来，我是用了加速法咒才快些的，父亲他们估计还需两日。这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外面会有那么多亡灵，你们怎么会在核心存放的洞穴里？」 「昨天中午亡灵突然来袭，被龙岛的防御拦在外面，但不知道埃尔维斯用了什么办法，龙岛的防御居然消失了。」赛尔斯抿唇，「我只记得当时被什么缠住被放在地上拖着走，中途磕了一下晕了过去，醒来就在这了。」 龙岛核心有自己的思想，当时应该是知道防御无法对抗亡灵，才收回供养龙岛的力量，将留守的族人们护在这里。 第36页 天光破晓，惨白的骷髅迅速堆积在洞口，用手骨攻击透明的防御。巨大的声音吵醒了洞中沉睡的龙，他们看见了莱米，朝他围了过来。 「莱米…族长他…」 众龙盯着莱米，眼神希冀。 莱米摇头，「只有我一个人。」 看着他们失望的神情，莱米开口，「我一人足够对付这些亡灵。」 年龄最长的那位龙嘆了口气，「这些亡灵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变得不怕龙焰了，打散了也死不掉，你一人怕是不行。」 龙族的智者，前任祭司思索了片刻，对莱米道：「你去带族长他们回来，这里交给我们。」 洞口的防御「喀嚓」一声出现了裂纹，下一瞬裂纹消失，龙岛核心暗淡了几分。 「不能再耽搁了，」老祭司声音急促，「核心要撑不住了，莱米！」 莱米做了决定，他抱住赛尔斯，留下句「等我回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赛尔斯看着莱米的背影消失在洞穴拐角，他紧握着从亡灵手中夺来的武器，神色冷然。 「喀嚓。」 裂纹再次出现，这一次裂纹犹如蜘蛛网般逐渐扩散，防御一点点破碎，亡灵的手伸了进来…… 第26章 正文完 莱米一刻也不敢停留，出了洞口就化作龙形，他将咒法覆在双翼，一边飞一边头脑风暴。 单纯的提速咒法带不了数百只龙，在找到族人前他得改进咒法才行。 体内的特殊能量一点一点改变着咒阵，直到某一刻咒阵里的能量变得更加精纯，飞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快到只能看见残影。 不久后，莱米看到了返航的龙群，他立马撤掉咒法，煽动翅膀减速，但还是与两只龙相撞一同掉进海里。 「莱米？」为首的玛蒂尔达有些疑惑。 莱米拉着两头龙，艰难地浮上水面，「父亲，龙岛出事了！」 玛蒂尔达声音顿时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莱米甩干鳞片上的水，将咒阵展开，「亡灵入侵了，我们要赶快回去。」 不必多说，众龙自觉的跟着莱米。 将路程压缩到了极致，原本需要两日，而现在不到两个小时就看到了龙岛。 不等众龙松口气，令他们目眦欲裂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棕灰色的庞大身躯死死挡住洞口，任由骷髅抓砍撕咬，龙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洞穴前的土地，看到他们的身影，栗色的竖瞳亮了一瞬又彻底暗淡下去。 众龙齐齐发出哀鸣。 没时间悲痛，巨大的龙身随着意识死亡快速消散，再也挡不住亡灵的进攻。 莱米落在洞口前，一爪将想要进洞穴的亡灵碾成粉末，他吐不出龙焰，只能靠着自身的蛮力守护着这方洞口。 随后赶到的龙也加入战场，不过片刻后他们发现了不对劲。这些骷髅一点不受龙焰的影响，被打散了也会重新聚集起来。 「莱米！这是怎么回事？！」玛蒂尔达吼着问。 莱米用尾巴扫开扑过来的亡灵，分心回：「不知道！可以压碎！」 玛蒂尔达连忙把方法告诉其他人。 碾了两天两夜，所有龙都有些力竭，可最后这批亡灵不知用什么造出来的，竟然比龙鳞还要坚硬，怎么杀也杀不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莱米拍开亡灵，沖向空中的乌云。 眼前一花，莱米狠狠砸在血池里。 莱米晃了晃晕眩的脑袋，待到视线清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埃尔维斯阴森森的表情。 埃尔维斯怒极，「你是怎么发现的？」 莱米：…… 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乌云里面还有亡灵，想把亡灵揪出来而已，不过他不能这样说。 莱米沉声：「你太自负了。」 埃尔维斯挥动手杖，无数冰凌倾斜而下，落在坚韧的龙鳞上，只让龙鳞多了些擦痕。 埃尔维斯确实太自负了，他笃定没有人能找到他，所以没留下一兵半卒。 莱米按住埃尔维斯，将他锁在龙爪下。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凭什么人类不能永生！我想活着，这有错吗！」埃尔维斯歇斯底里地吼着，状若疯魔。 「公平的。」莱米平静地说。 精灵族擅长种植作物，矮人族擅长制作器具，而人类有着聪明的头脑。若要说哪个种族的影响最高，那必然是人类。 他们龙族也格外欣赏人类这一种族，否则他们为什么愿意放弃强健的身躯化为人形在人类城镇中生活？ 显然，埃尔维斯并不相信莱米口中的公平。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被龙焰灼烧成灰烬的前一秒，他还这样说着。 莱米看着四周散落的捲轴，知道了这应该是埃尔维斯最后一处巢穴了，他吐出龙焰将资料连同血池一块儿焚烧殆尽。 伴着轰然倒塌的山体，莱米展翅，朝着龙岛的方向飞去。 五日后，莱米俯冲向对着他摆动手臂的人类。 尾巴捲起他护在腹下，带着他一同滚进海里。 莱米在落入水中的下一刻换成人形，拉着人类浮上水面。莱米看着湿漉漉的人类，突然生出了一股冲动。 「喂，赛尔斯，」莱米说，「你愿意和我结契吗？」 惊诧过后，人类温柔地笑了，他回道：「乐意之至。」 第37页 —— 莱米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洞穴，直挺挺倒在床上。 「回来了？」一旁的赛尔斯弯着嘴角问。 莱米闷闷地「嗯」了一声，爬起来对着赛尔斯伸出双手，「抱一下。」 赛尔斯当然满足这小小的要求，将他揽入怀中，低头亲他。 莱米舔了舔唇，嘿嘿一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算坏的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嗯…好消息。」赛尔斯答。 「好消息就是，明天族人们就全部回来啦，父亲说，后天让我们结契。」说到这，莱米有些兴奋。 「是吗？」赛尔斯眉眼带笑，「那另一个呢？」 莱米嘴角垮了下来，「父亲让我结契之后当族长。」 赛尔斯知道莱米不愿承这个担子，况且他家的龙才刚刚成年。赛尔斯想了想，凑近莱米的耳朵，悄悄给他出坏主意。 清晨的空气格外新鲜，阳光透过枝叶撒在路上，像是为小路点缀了花，带着露水的小草微倾，避开了携手而来的两人。 这条路，莱米这一生中走过很多次，可从来没有一次让他如此激动。 终于登上了山顶，族人们早已等候在这里，见他们过来纷纷让开。 莱米牵着赛尔斯缓步来到龙神石像下的石台前，那石像也不復往日威严，上面缠满了开着花的藤蔓，石台上置着的核心晶石比平常还要亮上几分。 莱米咬破手指，与赛尔斯一起将血滴在核心上，核心晶石光芒大盛。 莱米看着赛尔斯，开口念道：「与尔同寿，相伴此生。」 赛尔斯眼里似有星河。 「嗯，」他道，「相伴此生。」 玛蒂尔达轻咳一声，刚要开口，就被忽然捲起的风打断了话头。 等他回过神，这里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 「喂！臭小子！给我回来！」玛蒂尔达气急败坏。 莱米才不管身后有多兵荒马乱，头也不回地带着赛尔斯向着朝阳升起飞去。 「我们去哪？」伏在莱米背嵴上的赛尔斯问。 去哪？ 莱米也不知道，他们会穿过这片海域，也许会到达一个他们从未去过的地方。 可无论他们会去往何处，只要在一起，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感觉在莱米求婚那地方结束就可以了，但是太少了就补一点结契吧～嘿嘿 完结～撒花～ 接下来就是我想了好久的番外啦啦啦